=================   书名:和反派杠上以后我哭了[快穿]   作者:朝邶   文案:   【原名《再撩就死了[快穿]》】   入职时空管理局后,李鱼被委以重任,成为了三千世界唯一一位反派管理员。   面对危险指数爆表的大佬们,他必须披上一个又一个马甲,“忠厚老实的小司机”、“土豪房东俏房客”、“贵族忠诚的奴仆”、“黑化将军的挂件”……   李鱼兴奋的摩拳擦掌,带上保命工具箱,准备开干。   【系统:紧急提示,每个世界,工具箱必须重新开启,开启密语为反派的土味情话哦。】   *   李鱼:???现在辞职来还得及吗?   反派:乖,讲情话给你听。   李鱼:……   *   注意:   1、控制欲强偏执攻x情话收集狂受   2、1v1,攻是同一个人,无任何血缘   3、作者逻辑死,介意请点叉。另外,本文日更。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鱼 ┃ 配角:一二三 ┃ 其它: 第1章 老总你行的01   夏日炎炎,暑气蒸腾,顾家别墅却笼罩在一团阴云中。   别墅上上下下十五口人,除了老管家和新来的司机,其余人全在收拾包袱,准备离开。   ——这座屹立于闹市中心上百年的宅子,即将易主。   楼下乒乒砰砰,而二楼最西面的房间里,李鱼正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写工作日记。   他眉头微蹙,神情严肃地写道:【没见到目标的第九天,想他。】   脑子里突然蹦出系统的声音,“最后两个字更适用于情人间。”   李鱼哦了一声,把“想他”涂黑。   刚涂完,背后就传来敲门声。   他不紧不慢地合上日记本,坐到旁边的凳子上,“1551,帮我收起来。”   日记本凭空消失的下一秒,管家开门走进来。   管家一头白发,面相却不老,穿着板正的黑色三件套西装,站姿挺拔。   “这些天好在有你帮忙,家里才没出乱子,真的很感谢。”他将手中的信封递上前去,歉意道,“还有这个,是你这九天的工资。”   信封挺厚,完全超出了一个普通司机的正常工资水平。   李鱼没接,“您收起来吧,我不走。”   管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苦笑道,“走吧,少爷不需要司机了。”   说含蓄点是不需要,直白点是根本请不起司机。   顾家垮了,负债累累,别说是请司机了,等顾家那位大少爷出院,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李鱼坚定摇头,盯着管家漆黑发亮的皮鞋说,“少爷在哪儿,我在哪儿。”   又劝了几句,见他实在不肯要,管家只好作罢,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眼。   青年长得好,身材颀长,细皮嫩肉,看人的时候总是坦然真诚,很容易引人好感。   突然想起什么,管家问,“上次给你的去疤药有效吗?”   “有效有效,疤淡了不少,谢谢李叔。”   等人一走,李鱼跟没长骨头似的,软绵绵地躺回床上。   他举起手,对着光看了看,手腕上的伤口早已痊愈,只剩下一条浅痕。   就是这条疤痕,要了原主的命。   原主叫陈井,大学毕业,刚满二十二不久。   陈井爹妈早亡,给他留了座矿,从十一岁起,他就在律师的帮助下开始独自生活。   没有来自家长的束缚和管教,在狐朋狗友的吹捧奉承下,陈井的性格走歪了。   嚣张跋扈,唯我独尊,偏偏还长了一张贱嗖嗖的嘴,时常因为言语不慎,与人发生冲突。   那天傍晚,陈井在家闷得慌,心里无端烦躁,索性开车出去,找了家酒吧喝酒。   进酒吧不到五分钟,他就跟一帮人发生了口角冲突。   那张没把门的嘴恰好戳到对方老大的痛楚,被拎进巷子深处暴揍一顿。   倒霉催的,当他扶着墙,支撑起疼痛不堪的身体时,脚下被什么给绊了一跤,恰好撞翻了垃圾桶。   垃圾桶里有许多碎玻璃,其中一块正好竖在地上,不偏不倚,在陈进摔向地面的时候,刺穿他的皮肤,割裂了腕部动脉,血流如注。   陈井身上多处受伤,行动不便,而手机又在打斗时不知所踪。他疼得又哭又喊,奈何巷子太深,巷外又是闹市,根本没人听见他得呼救。   不过二十分钟,他就因为失血过多,归西了。   李鱼刚穿进这具身体醒来时,头昏脑胀,眼前发黑,疼得差点哭出来,赶紧让系统给自己叫了救护车。   他在医院住了十天,又回家静养一段时间,直到半个多月前,伤口才彻底结痂脱落。   作为新人,系统可以在第一个世界给予些许提示。   在得知目标是顾家的大少爷顾徐后,李鱼披着马甲,又是花钱又是找关系,终于当上顾家的司机。   谁成想,正式入职当天,意外发生了。   那天傍晚,大雨倾盆,电闪雷鸣,顾徐驾车从公司回家,在经过一个弯道时,和一辆载重十几吨的大货车发生了碰撞。   而就是在这种死亡率高达99%的车祸中,顾徐只是被撞断了一条腿,陷入昏迷。   这命啊,不是一般的硬。   车祸第二天,顾氏集团高层大洗牌,高高在上的顾家大少爷跌入泥沼,一无所有。   接下来三天,顾氏某个被顾徐力排众议,坚持推进的大项目被叫停调查,股票大跌,顾家资产被冻结。   听下面的人说,就连这座老宅子,也早就被抵押了出去。   说不定哪天,这房子就被收走了。   权力更迭总是血雨腥风,其中的弯弯道道,不是他这种脑子能想清楚的。   李鱼叹口气,眼皮子发沉,不知怎么的,趴着趴着睡着了。   这觉睡得并不安稳,他梦见当初为了考入时空管理局,没日没夜看书做题的日子。   时空管理局是个庞大的机构,福利待遇十分优厚。最令人心动的是,只要工作期满三年,就能分得一套精装海景房。   为了海景房,李鱼不要命的刷题,终于杀出血路,从上万人中脱颖而出。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自己被分派到了一个刚刚成立的新部门。   新部门的工作内容是,在进行【反派管理】任务的同时,探索对方身上的秘密。   但这秘密,并不仅限于在反派身上,也可能是整个世界的秘密。   穿来那天,其实是李鱼第一天报道,填写完入职表,领取了属于自己的任务辅助系统后,部长就打发他回家了。   临走前,部长突然拉住他,语重心长,“好好干,局里很看好你。”   这句话盘旋在睡梦中,最后被一声怒吼打断。   是管家的声音。   李鱼吓得一哆嗦,翻身跳下床跑出去。   一楼闯进来一伙黑衣人。   他们手里拿着铁棍,对着别墅里的摆着和家具一通乱砸。   管家又急又怒,“住手,都住手,你们这是犯法的,不能砸。”   瘦高个嘿一声,故意举起一个古董留声机,哐当一声摔得稀烂。   管家两眼通红,愤怒地冲上去,被对方一把推开,摔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装你妈啊装,老不死的。” 瘦高个见人不动,上前就是一脚。   李鱼刚到楼梯口,看到这一幕气炸了,冲系统喊,“1551,把我的枪拿来。”   1551,“这个世界禁枪。”   李鱼,“工具箱里有什么来什么。”   1551,“你目前没有开启权限。”   李鱼蹙眉,无暇深究,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屏幕左上角没有信号。   他没耽搁,对系统下达命令,“打急救电话,报警。”   丢下话,避开黑衣人的视线,窜进厨房提了把菜刀出来。   那伙人打砸得正欢,心头有种将有钱人踩在脚下的快感,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踹管家那个瘦高个,突然浑身僵硬,双腿发软,差点就跪了。   他背后多了个人,脖子上横着把冷冰冰的菜刀,往下一瞥,刀背上还沾着血。   “饶命,大哥饶命。”瘦高个没出息的哀嚎起来。   其余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警惕地看过来,见站在瘦高个背后的是个瘦弱小青年,放声笑起来。   “小弟弟,这宅子里的人都走了,你怎么不走?要不要哥儿几个送送你?”   顾徐的私生活太干净了,圈子里对于他一直流传着两个传闻:   一,不行。二,只对男人行。   黑衣人们眼神猥琐的打量李鱼,别说,这细皮嫩肉的,看着还挺有食欲。   有人动了歪心思,舔着嘴唇说,“能被大老板看上的肯定是好货,咱弄回去试试。”   李鱼微眯起眼睛,到底谁弄谁,还说不定呢。   他悄然握紧刀柄,稍稍用力往下一按。   瘦高个切切实实感受到疼痛,都扯嗓子大喊,“闭嘴,都,都给我闭嘴!”   “怕个屁啊,就一卖屁股的,杀只鸡都不敢……”   说话的人嗓子眼被卡住,瞳孔紧缩,指着瘦高个大喊,“瘦哥,血,你流血了!”   瘦高个的脖子上,多条一寸多的细长口子。   这些人都是底层小混混,偷鸡摸狗干过,杀人放火的事万万不敢碰。   三秒前还拽天拽地的一群人,再笑不出来了,看李鱼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   谁能想到,就那么一只白斩鸡,居然真敢下狠手。   李鱼手中的力道有所松懈,逼问,“谁让你们来的。”   瘦高个已经吓傻,哭嚎着,“大哥,我也不知道啊,我们都是拿钱办事儿。”   仿佛怕他不信,对面几人也纷纷说是真的,没骗人。   想想也是,指使的人不至于傻到留下把柄。   李鱼问系统,“警察到了吗?”   1551说,“警方距别墅还有两百米。”   略一思索,李鱼松开钳制,用力一脚踹向瘦高个的屁股。   那人不受控制的往前踉跄几大步,摔了个狗啃屎。   趁着一伙人兵荒马乱扶人之际,李鱼跑回厨房,把菜刀冲洗干净,丢回抽屉里。   大厅传来破门声,英武的警察叔叔们终于到了。   一伙人被押着,老老实实抱头蹲在墙边,听见颤抖的呜咽声抬头一看,目瞪口呆。   真他妈是邪了门儿了。   刚刚比谁都凶的白斩鸡竟然哭了。   李鱼红着眼眶,嘴巴瘪着,余惊未定的扶着管家,跟警察说明刚刚的情况。   那样子太具欺骗性,警察叔叔问话的语气都温柔了几分。   等做完笔录,警察带人离开,已经晚上七点过,早过了饭点。   管家急急忙忙冲进厨房,将中午剩下的饭热一热,装进保温桶,打算送去医院,以防万一少爷清醒过来,肚子饿,没饭吃。   大概是之前摔疼了,管家突然站定,揉了揉腰。   李鱼抿抿嘴,“您得去医院看看才行。”   管家没接话,把沉甸甸的保温桶递过去,“今天你替我送去吧。”   李鱼之前也提过帮忙送饭,全都被管家婉拒了。   此时他抱着保温桶,活像是抱着个大宝贝,生怕被抢走,跑得飞快。   医院不远,过三条街就到。   李鱼按照管家提供的房号找来,站在门外迟迟不动。   系统忍不住道,“不进去?”   李鱼,“我紧张。”   1551很不理解,“平常心,他就是个任务目标,没必要紧张。”   李鱼认真反驳,“不,他是我的海景房。”   1551,“……”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尽量每天早点更,暂定每晚九点。   感谢一直支持的大宝贝,挨个木啊。 第2章 老总你行的02   顾徐住的是单人病房。   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屋内窗帘紧闭,唯有墙角亮着台灯,光线昏暗。   李鱼深呼吸,开门走进去,脚步突然一顿——   右手边的卫生间里有声音。   哗啦啦的水声很大,从他进来已经持续五秒,估计是憋久了。   李鱼,“顾先生,是你在里面吗?”   卫生间里没有回应,只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过了老半天,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个年轻男人。   这长相气质,一定是目标没跑了。   顾徐是三小时前醒的,在医生的安排下,早已做完各项身体检查。除了左腿骨折和轻微脑震荡以外,身上没有其他毛病。   就连医生都忍不住感叹,这是上帝赐予的奇迹。   男人头上裹着纱布,穿着浅蓝色病号服,左腿裤腿挽高,露出厚厚的石膏,杵着拐杖,单腿站立着。   大概是背光的缘故,李鱼感觉对面那双眼睛黑得吓人。   虽说在正式上岗前,曾做过几次模拟穿越,可那毕竟是假的,不如眼前来得真实。   李鱼的心从紧张回归平静,又跳进了兴奋的漩涡,两只眼睛比灯泡都亮。   “顾先生,你真的醒啦,我马上给管家打电话。” 他低头拨号,不忘介绍自己,“我是你的新司机。”   顾徐盯着青年的发旋看了几秒,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机那头无人接听,李鱼重拨过去,顺势伸手握住男人的胳膊。   “顾先生,我扶着你。”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顾徐用力挡开他的手,脸色铁青,“不必。”   李鱼悄悄撇嘴,不要就不要呗,反应这么大。   顾徐杵着拐杖来到床边坐下,即便是穿着病号服,依旧气势不减,“公司现在怎么样了。”   反正是个命硬的主,李鱼也不怕把人气死,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说了。   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窒息,无形的空气变成了龙卷风,试要摧毁所有。   良久,顾徐沙哑的声音响起,“我让李叔给你结算的工资。”   走是不可能,李鱼假装没听见,握着手机去走廊讲电话。   管家接到消息,当场就哭了,连声说马上就到,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大少爷。   李鱼挂掉电话,靠在走廊里,问系统,“顾徐的数据出来了吗?”   1551说,“触碰时间太短了,我尝试核算看看。”   核算时间有点长,整整五分钟才出结果:   【危险等级:A级。】   【秘密探索:1个。】   按照由高到低的危险系数排列,人类的危险等级共分为A、B、C、D、E五个等级。   B级往上的,不管有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都被归类为反派行列,需要专人看管。而A级属于高危等级,表示目标随时可能对周围人员造成伤害,需要立即采取管控措施。   想起顾徐那张好看的脸,李鱼不禁摇头,真是人不可貌相。   1551说,“根据最新规定,每挖掘出一个秘密,你的任务栏里就会点亮一朵金黄色的小菊花。”   “……”李鱼,“为什么是菊花。”   1551一本正经的解释,“黄色菊花代表飞黄腾达。”   哦,懂了,局里真是太费心了。   李鱼笑得心满意足,“我喜欢这个寓意,谢谢。”   “不客气,一起努力。”1551的声音带着少有的雀跃。   李鱼揣起手机,没有立刻返回病房,他很好奇,顾徐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根据他能查到的资料来看,在大学毕业前,顾徐的生活只有学习。大学毕业后,顾徐的生活只有工作。   顾家最离奇的事,是他的父亲死于他母亲的刀下,因为出轨。   这件事轰动一时,从审理过程到结果,全都是公开的,算不得秘密。   李鱼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任务太坑了,连个线索都不给,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怎么不进去。”   背后传来声音,吓人一跳。   李鱼转身,管家正喘着粗气,站在背后盯着他。   “大少爷不喜欢和陌生人同处一室,所以我到走廊等您。”   这解释站得住脚,顾徐不喜欢与外人接触这事,顾家上下都知道。   管家点点头,提着公文包越过青年走入病房,并且反锁了房门。   也不知道一老一小在里头嘀咕什么,半小时后,房门开了,李鱼被叫进去。   因为之前摔的那一下,管家的腰有点轻微扭伤,顾徐这儿离不了人,他又不放心护工,打算让李鱼代替守夜陪床。   李鱼求之不得,高高兴兴把老爷子送回家,等他返回医院,已经将近十点。   走廊静谧无声,电梯里一个人也没有,李鱼按了楼层,眼看门就要合上,突然伸进来一只手。   那只手上戴着骷髅戒指,有点眼熟。   电梯收到感应反馈,门又开了,李鱼眉头一挑,戒指眼熟,人也挺眼熟。   “陈哥?” 来人一脸惊讶。   李鱼爱答不理的,“嗯。”   来人叫周朔,原主狐朋狗友之一。   这人也是奇怪,不管陈井的是冷淡,还是傲慢,他都能笑言以对,牛皮糖一样赶不走。   许久没见到大哥,周朔熟络地勾上李鱼肩膀,“哥最近都忙什么呢,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大家都以为你出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李鱼继续很叼的样子,“无非就是吃喝玩儿乐呗。”   周朔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哥儿几个就是担心你。”   他话锋一转,“你来医院干什么?病了?”   李鱼拿开肩上的爪子,“关你屁事。”   周朔还真不敢管,他们平时吃吃喝喝还指望着冤大头付账。   正好到楼层,他巴巴望着李鱼,“哥,我先走了,没事儿咱聚聚,大家都挺想你。”   “好啊。”   电梯门一合上,李鱼就问系统,“他在外头骂我了吗。”   1551说,“骂了,骂你是个冤大头,傻逼玩意儿。”   原主鬼迷心窍,确实给那帮人花了不少钱,这是事实,可你也不能骂人傻逼啊。   太不地道了。   周朔刚走到他爹的病房门口,手机上多了条约饭短信,来自陈井。   他挑挑眉,给一号狐朋狗友拨过去,“刚医院碰见陈井了,那逼活得好好的,屁事儿没有……对了,他约咱们吃饭呢……”   顾徐的病房里悄无声息,人已经睡了。   李鱼伸手关掉灯,在沙发上躺下,两手往肚子上一搭,接着之前继续思索顾徐的事。   原主脑子简单,除了吃喝玩就是打游戏,哦,还有个小爱好,喜欢听八卦。   李鱼在记忆里挖了又挖,还真找出点东西。   传言,外表冷峻强势的顾大少,那方面有问题……这种事情,没有哪个男人能坦然承认,只能藏在心里。   只是这件事验证起来有难度,得闭上眼睛好好合计。   漆黑的脑海中,计划一一闪过,突然冒出个诡异的画面。   那是一座房子,孤独地立在黑暗中。   李鱼确定自己没睡着,意识清醒,能清楚地听见屋子里加湿器的出雾声。   可此时此刻,别说是动一动,就是睁开眼睛,扯开嗓子叫一声都不能。   身体像被粘在了沙发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座房子,像是自己长了脚,一点,一点朝他靠近。   房子是木质结构,白色的墙,红色的房顶,上下两层,面积不小。   深褐色的木门开了,发出老旧的吱呀声。   李鱼惊悚,从自己的方向看过去,门内黑洞洞的,像是藏着无尽的危险,能将他吞噬进去,亦或者,里面住着一个杀人狂。   放血,切割,溺毙……各种死法从都脑子里过了一遍。   耳边突然传来响动,死活分不开的上下眼皮突然分开了。   李鱼迅速起身开灯,扶着沙发大口喘气,一抹脑门,全是吓出来的冷汗。   突然想起什么,他扭身摸了摸屁股下的沙发,没有胶水,没有绳子,那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被鬼压床吧。   “谁准你关的灯。”对面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   李鱼这才发现,顾徐醒了,也不知道在床上坐了多久。   顾徐取过拐杖下床,来到沙发前,居高临下道,“每天晚上,病房里都要留一盏灯,记住了。”   李鱼已经平静,恢复了老实人的本性,仰起脸睁大眼睛问,“顾先生,你怕黑吗?”   顾徐脸上僵硬,“不怕。”   李鱼,“那还是关了吧,节约用电,响应国家号召。”   顾徐额角青筋直跳,“我说了不准关。”   李鱼没吭声,抬眼看向男人的眼睛,黑色的瞳孔中,竭力压抑着什么,像愤怒,恐惧,又像是厌恶。   顾徐杵着拐杖走了,去了卫生间。   看见灯亮起,李鱼后知后觉,闭眼前的关于顾徐那方面的猜想,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应该是拐杖撞到了什么东西。   李鱼连忙进去,见拐杖斜靠在洗手台上,而男人正靠一只腿立着,身形不稳。   想了想,他问,“顾先生,你腿脚不便,需要帮忙吗?” 第3章 老总你行的03   没有几个成年男人愿意命根子被别人掐着,腿断了也不行。   顾徐脸色漆黑,语气抗拒,“不用,你出去。”   李鱼以为他大少爷放不下面子,温声说,“没关系,大家都是男人。”   顾徐油盐不进,还是那两个字,“出去。”   对方都说了不要,再勉强就不像话了。   李鱼只好退回到门口,趴着门框,用极具穿透力得目光,专注地盯住男人的屁股不放,好像真能透过裤裆,看见前面的宝贝。   伴随着男人地放水声,病房里突然响起嗡嗡的震动声。   李鱼下意识摸口袋,不是他的手机,是顾徐的。   顾徐分神,没注意脚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右方歪斜。   李鱼动作奇快无比,冲上去从后方抱住男人的腰,趁机伸长脖子,眼珠子往下一转——   裤子好好穿着呢,他晚了一步。   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宝贝嘛,必须得藏着掖着。   李鱼地心里迅速平静,把拐杖递过去,“顾先生,你慢点。”   来自床头柜上的震动声停止,紧接着又响起,透露着来电人内心的急切。   顾徐握紧拐杖迅速出去,行走速度竟然比李鱼这个正常人还快。   他停在床头柜前,盯着手机看了几秒才触屏接通。   李鱼坐回沙发另一头,那头没光,黑暗可以正好遮住他脸上探究的表情。   “确定吗?”那头说了几句后,顾徐反问。   他声音平淡,微微仰起头阖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几下,毫无征兆的,那部黑色的手机被砸向墙壁,四分五裂。   李鱼惊得站起来,“1551,发生什么事了?公司彻底垮了?”   1551,“自己查。”   入职前,李鱼曾听不少前辈说过,自己和辅助系统多么相亲相爱,怎么到了他这儿,系统就成了大爷,又冷又凶。   顾徐侧身,两手撑在床头柜上,肩膀随着急促地呼吸,剧烈地起伏着。   “你没事吧?”李鱼歪头想去看顾徐的表情,却只能瞅见一个下巴尖。   “没事。”顾徐声音紧绷,带着不正常的沙哑,“你回去,今晚不用陪床。”   李鱼舍不得机会溜走,正踌躇着怎么办,顾徐突然发疯,转身冲着他低吼,“滚!”   男人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衬得眼眶通红,眉宇间全是骇人的暴戾,像只突然被触怒的野兽,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将人撕得粉碎。   李鱼不敢再刺激目标,自己掏钱在医院附近,找了家五星级酒店。   正惬意躺在浴缸里泡澡呢,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李鱼头疼欲裂,“怎么回事。”   警报声戛然而止,1551说,“目标数据有变。”   想起临走前男人可怕的表情,李鱼心里咯噔一声,预感不好。   【秘密探索:2个。】   李鱼,“……”   一个秘密已经很难搞,怎么还多蹦出一个。   1551说,“人心复杂,变来变去很正常。”   李鱼蔫了,身体下滑,脑袋没入水中,吐了几个泡泡。   他必须赶回医院看着顾徐,免得又多搞出个什么东西。   这一路上,李鱼想了很多。   几乎可以确定,新增的秘密,一定跟那通电话有关。   1551嘴硬,什么都不透露,李鱼只能带着忐忑来到病房门外,期盼着能偷窥到什么线索。   结果倒好,高危大佬居然揣着两个小秘密睡着了。   李鱼肝儿疼,在门口站了足足十分钟,才轻脚走进去,两手交叉往胸前一抱,仰头在沙发上躺下。   躺下以后他就后悔了,怕又看到那座古怪的房子,可眼皮子不听使唤,黑乎乎的天花板,很快就消失在了眼缝里。   沙发上的青年睡着以后,病床上有了动静。   有个黑影坐起来,从床上下去,杵着拐杖,悄无声息离开了病房。   这家私立医院的住院部分为两栋楼,一栋是多人病房,住的是小老百姓,一栋是双人和单人病房,住的病人要么舍得花钱的,要么钱多的花不完。   大家见多了这栋楼里的病人被医生护士殷勤对待,倒是头一次见有人被赶出来的。   今早天不见亮,顾徐的费用账单下来了,之前交的钱用完了不说,还倒欠一大笔。   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你交不起钱,只能出院。   “周院长,咱们周顾两家也算是世交,您就通融通融吧。”管家拉下脸恳求。   院长笑呵呵的说着难听话,“正因为是世交,我才亲自来通知,欠款账单我会让人寄到家。哎,瞧我这记性,宅子今早被查封了吧?那这样,你把身份证押这儿。”   仿佛生怕病房里的人听不见,最后两句,他还故意提高音量。   李鱼扶住气得脸红筋涨的管家,看向院长,“周院长,风水轮流转,我相信顾先生一定会东山再起。”   院长轻嗤,“我拭目以待。”   叼成这样,背后没人撑腰是不可能的,李鱼却只是笑笑。   能被局里列入管理名单的反派,绝对不是出场就死的炮灰。   主角所具备的很多素质,反派同样具备,唯一缺少的,是一颗正直善良的心。   别的不说,光看顾徐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李鱼就知道,这是个有野心,有城府的男人。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作死自毁前程,顾徐一定能重整旗鼓,再搞出番大事业。   这头,周院长装模做样巡视一圈,回到办公室,一落座就慌张用手机拨打电话。   几声嘟响后,被那头接通,周院长堆起笑容,刚开口,办公室门被人一把推开。   李鱼斜靠在门上,“帮主子办完事,打电话邀功呢。”   周院长捂住听筒,满脸写着不欢迎,“谁准你进来的。”   李鱼走进去,拉开凳子坐下,一声不吭地盯着周院长看。   周院长浑身不自在,站起来指着门口,“你给滚出去!”   听见这面的响动,电话里个一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   “是顾徐的人,我知道怎么处理,您放心。”周院长谄媚的说完,恭敬挂了电话。   李鱼的屁股黏在凳子上,就是不起来,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对面的嘴脸。   这人啊,真有意思,今天能跟你称兄道弟,明天就能翻脸落井下石。   周院长把手机扣到桌上,“你如果是来替顾徐求情,不可能,如果是要减免费用,我告诉你……”   “已经有人替顾先生把费用结清了。”李鱼打断他。   “你说什么?”周院长瞪眼。   李鱼说,“就在一分钟前。”   周院长的确受人指使,要借这事好好羞辱顾徐,最好是带人上门要债。   可这事情还没正式开搞呢,怎么就结束了?   “不可能,我不信。”   “爱信不信。”看院长一脸蠢样,李鱼心里舒服了,起身就走,顺便跟1551说了声谢谢。   1551放在这个世界,就是黑客之神,把陈井卡里的钱划进医院账户,简单得像过家家。   但这钱,不是平白给的。   李鱼目前只是个对老板不离不弃的司机,是个外人,要打开目标心扉,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所以他决定,多抓一手。   都说网络有真言,很多话对着亲人朋友无法吐露,对着网友却能轻易说出。   因为什么?因为大家不认识呗。   天远地远,你就算知道了我的秘密,又能怎么样。   李鱼打着小算盘回到病房,管家已经消气,正在愁怎么缴清治疗费用,和少爷出院以后的去处。   “李叔,你说奇不奇怪,刚刚医院通知我,说住院费已经缴齐了。”   李鱼从裤兜里掏出张纸条,“收费的人说,那人戴着口罩帽子,辨不出样子,只留了个联系方式,应该是卫星号。”   世界上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管家震惊,“你没哄我?”   李鱼摇头,把纸条放到床头柜上,“我猜是顾先生的朋友。”   顾徐两指夹着纸条,没说话。   李鱼看他没有加友的意思,心里火急火燎,故作淡定地看向收拾好的包袱,试探道,“顾先生,咱们这是要转院吗?”   顾徐把纸条叠起来,攥在手里,“不转院,是出院。”   “那有住的地方吗?”李鱼问。   管家摇头,“等办完出院手续,我去找合适的宾馆。”   “我有个提议。”李鱼说,“我之前租的房子还没退,可以先到我那儿,等顾先生的伤养好再说。”   大学宿舍有味儿,大一一结束,原主就在学校附近买了套房,一住就是三年。   学校所在的位置是老城区,周边设施陈旧,小区的年纪不小,已经快二十岁了,住在那儿的不是老人,就是在外地打拼的租房一族。   得知地址以后,管家略微犹豫,心疼自家少爷,怕他住不惯。   实在不行,他还能拉下脸去找老友借点,先找个环境好的地儿。   “好。”顾徐应得干脆,没有嫌弃,没有不甘。   李鱼笑了一下,能屈能伸,果然是个爷们儿。   原主那小区,是真的破,风一刮,墙皮直往下掉。   好在外头寒碜,里面还凑合,被李鱼收拾得很干净。   进门放下东西后,李鱼开始分配房间,“李叔年纪大了,住向阳那间,我跟顾先生住另一间。”   阴面那间面积小,床也小,两个成年男人往上一躺,不可避免的要肩挨着肩,脚碰着脚,无形中拉近两人关系。   想到那画面,李鱼忍不住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一边是困境帮扶的陌生网友,一边同床共枕的忠心下属……   不就是两个小秘密么,他有信心,一定能打包拿下。 第4章 老总你行的04   顾家算是真正的豪门世家,往上四代都是从商。   管家从被捡回来那天起,就在上一任管家的教导下,刻下了主尊仆卑的思想。   即便排除顾徐受伤这件事,他也不能委屈自家少爷住小房间。   “少爷腿伤未愈,万一被你碰着怎么办。”管家提议,“你跟我睡,让少爷单独住一间。”   你家少爷心是黑的,发起疯来怕是连自己都不放过,谁碰谁死。   “我打地铺。”李鱼很惜命,“而且我觉浅,动作也麻利,万一半夜少爷有个什么事,我能马上起来帮忙”   顾徐瞥他一眼,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是吗。”   笑笑笑,有什么都好笑的。   李鱼心里逼逼,脸上挂着笑,“那是,从小练的。”   他回头,朝着管家继续劝说,“更何况您之前不是把腰扭了吗,大房间里有把房东留下的按摩椅,您要不舒服就上去躺躺。”   管家正欲开口,就听顾说,“就听陈井的安排。”   剩下一肚子的劝说,被李鱼生生咽了回去,还以为大少爷要挑三拣四呢,谁成想会这么听话。   该不是遭逢剧变,傻了吧。   “1551,给目标测个智商。”   “比你高。”   “不准,重新测。”   “比你高。”   “……”李鱼信了,带着顾徐去了小房间,伺候大少爷躺下。   刚要走,背后伸来一只手,往他掌心塞了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张储蓄卡。   好歹是曾经的大老板,总不好意思给张空卡,里头应该是给他的生活费和房租费。   顾氏最近时不时总出现在新闻上,该查封的该冻结的,没一个落下。这张卡,不可能在顾徐名下。   李鱼好奇,让系统查了一下。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他妈是他的卡!   办卡日期,是正式上岗的当天上午十点,同时,里面还被存了一笔钱。   李鱼额头冒汗,手脚冰凉,连话都不会说了。   面试的时候,他的确做过个人介绍,但其中并不包含身份证信息。没有这玩意儿,拿什么办卡。   顾徐一定查过他,查到多少,还不能定论。   李鱼努力给自己打气,佯装淡定问道,“顾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顾徐抬眸看他,眼底有东西闪过,“出车祸前,我曾收到一些风声,为了以防万一,未经过你同意查了你的身份信息,私自办了张卡,存了一笔钱进去。”   对方这么坦诚,李鱼又摸不准了。   问系统吧,那货又跟他装哑巴,于是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硬着头皮往上冲。   “我懂你的意思,但我不能要。”李鱼把卡放到床头,低头盯着脚尖,“你大概是忘了,很早很早以前,你救过我一次。”   顾徐挑眉,“哦?”   “那次我进城走亲戚,中暑晕倒在你车旁,是你让人把我送去医院的……顾先生,你救了我的命。”   这件事情是系统透露的,不会有假。而且因为顾徐不爱和陌生人同处一室,那人还没被塞上车,顾徐就已经下去了。   那会儿的目标还是个小可爱,哪像现在,脸上在笑,心里没准在捅谁刀子呢。   “你忘了,我可没忘。”李鱼回忆着刷题的痛苦日子,眼眶红了,“你现在陷入困境,我照顾你是应该的,这些钱你留着创业,家里的开销有我呢。”   说完生怕顾徐又把卡塞过来,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他去厨房逛了一圈,最后以买酱油为由,下楼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给马甲专业户打了个电话。   专业户再三保证,“真没人来查过,我做的身份履历就是天王老子也查不出纰漏,您把心揣回肚子里,暴露了我退您三倍的钱。”   挂了电话,李鱼彻底心安,一身轻松地去小卖部提了瓶酱油回去。   厨房里,管家已经开始做午饭,一手刀法耍得炉火纯青,小鸡丁切的方方正正,大小一致。   李鱼搬张凳子坐在厨房门口,随口问道,“李叔,少爷真的没交过女朋友吗?”   说着抻抻胳膊,又加了一句,“我听说也没交过男朋友。”   管家往盆里放入腌肉佐料,“据我所知,真没有。”   李鱼嘶了一声,顾徐今年二十八,男女朋友都不交,平时是靠左右手轮流解决吗?亦或者说,根本不需要解决,真是个废的。   管家回头看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鱼说,“之前听别墅的人说过一嘴,好奇问问。”   “一群嘴碎的。”管家说了一句,埋头开始切酸菜。   李鱼知道,再问该招人烦了,可他无聊啊,只能把手机掏出来,打开许久没登陆的游戏软件。   刚一上线,在线的狐朋狗友就围上来,叽叽喳喳的刷屏。   李鱼嫌烦,下线去玩儿别的。   可有些人是属蚊子的,躲都躲不掉,见游戏信息不回,直接把电话打到手机上,来电名为狗蛋。   想起周朔那张脸,李鱼沉默了,是挺狗的。   他接起电话,“有屁就放。”   周朔笑嘻嘻的,“陈哥,怎么下线了,兄弟们正想跟你组一局呢。”   李鱼怕老实人司机人设崩了,飞快跑进卫生间,“忙着呢,没空。”   周朔不信,“你又不用工作,有什么好忙的。”   李鱼,“我的矿长腿跑了,你说我忙什么。”   那头明显沉默一瞬,随即哈哈笑道,“陈哥,不带这么开玩笑的,我差点就信了。”   啧,必须尽快跟这群狐朋狗友断交,否则迟早翻车。   李鱼决定道,“今晚把人都叫上,一起吃个饭。”   周朔高兴道,“行,地点你发我,我去通知几个兄弟。”   “一定要叫齐,我有事要通知。”李鱼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外头飘来爆炒葱姜的味道,钩得人直流口水,他颠颠跑出去,站在客厅里用力嗅了嗅,真香啊。   等到饭菜上桌,吃进口中才知道,何止是味儿香,吃起来那味道才叫绝。   这顿饭是李鱼有史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肚子都要撑破了。   “李叔,晚上不用做我的饭,我在外面吃。”   顾徐看向正摸着肚子,餍足靠在沙发上的青年,没出声。   李鱼转头看向右手边,笑着问,“你晚上想吃宵夜吗,给你带回来。”   “不用,谢谢。”顾徐移开视线,用疏离在两人间竖起一座高墙。   这座墙内,除了他自己,或许还有管家,但绝不会有忠厚老实的小司机。   李鱼不愁,不就是自闭嘛,没事儿。   他使把劲儿,把外面的壳子掰开,把里头的心揣进怀里捂一捂,等捂热自然就成了自己人。   晚上的饭局定在某高档海鲜酒楼,李鱼提前出门,在楼下走圈。   足足走了一个小时,肚子才终于消下去。   原主是酒楼的常客,见到熟脸,大唐经理笑脸相迎,“陈少,好久不见了。”   李鱼点头示意,“今天坐大厅。”   要知道,这位少爷可是从不坐大厅的,经理不大确定,“您刚刚说,今天坐大厅?”   李鱼问,“还有座吗?”   “有的有的。”经理终于确定不是自己耳朵有问题,“您跟我来。”   趁其他人还没到,李鱼去了卫生间。   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团成一团,揉得正起劲,裤兜里手机突然响了,居然是加友成功的系统提示。   盯着顾徐那张漆黑的头像,李鱼的心飘了。   他哼着歌将衣服展开,重新穿上,又对着镜子,将头发随便抓了抓。   再回到大厅,青年已经换了个人。   清清爽爽不见了,只剩下落魄。   一直关注李鱼动向的经理,差点把眼珠子鼓出来。   看来这位少爷今天不是吃错药,而是药吃多了,要搞什么幺蛾子呢。 第5章 老总你行的05   酒楼生意火爆,好多人都在外面排着队,等着服务员翻台。   周朔一行六人,来了以后问也不问,直奔二楼常去的包间。   包间里坐满了人,大圆桌首座上,是位挂金项链的的黑壮大哥。   见有人突然闯入,大哥爆脾气就上来了,“你他妈找谁呢。”   大哥一发话,圆桌周围的小弟们纷纷站起来,个个青龙白虎,一看就不好惹。   小朋友们哪见过这阵势,周朔吓得腿软,带着五条尾巴拔腿就跑。   李鱼在楼下选了个好位置看戏。   几只唱戏的猴子张牙舞爪的跑上楼,又灰头土脸的滚下来,贼有意思。   他不紧不慢的喝完茶,直到手机响起,才站起来冲着某个方向挥手,“这边。”   周朔看见他,也跟着挥挥手,背后的人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周哥,陈井这啥意思,怎么换地方也不通知一声。”   “我哪知道!”周朔满心烦躁。   “陈井那逼吃错药了吧,”那人还在说,“你看他那打扮,也不嫌寒碜。”   周朔抬头望过去,那身衣服邋里邋遢的,皱巴巴的,光是看着就倒胃口。   等到几人走近,李鱼招呼六人坐下。   他把菜单递过去,“想吃什么点什么,别客气。”   这群人整天跟着原主吃香的喝辣的,嘴刁着呢,专捡贵的点,最后还要了瓶红酒。   “陈哥,抽烟。”周朔递了根烟过去。   李鱼摆手,“戒了。”   “开玩笑呢你,是嫌我烟差吧。”周朔拐弯抹角的诉苦,“这不是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吗,爹妈不给生活费,手里紧,只能买得起差的。”   李鱼,“是吗。”   周朔点头,“再过两天,怕是连这种烟都抽不起了。”   李鱼转着手里的茶杯,语气不咸不淡,“那就别抽呗。”   周朔脸色转冷,把那支烟扔到饭桌上,若是放在之前,陈井铁定摔一沓钱出来,让他们拿去花,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假装听不懂。   气氛毫无征兆的陷入僵局。   其余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派出一人打圆场。   “陈哥,你之前不是说要去你家开趴吗,咱们定个时间呗。”   “我家?”李鱼放下杯子,苦笑,“没了。”   “怎么会没了呢?”有人纳闷喊出来。   李鱼神色越发灰暗,在桌布下面偷偷掐了好几次大腿,终于憋出点金豆子。   “我那矿一直交给别人打理的,谁知道那操蛋玩意儿竟然跟我律师勾结,把我给坑了!”金豆子在他眼眶里打转,“老子他妈的现在什么都没了!”   狐朋狗友们安静如鸡,谁都没有吭声,心里猜测着,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那天在医院你怎么不说?”周朔疑惑,他可没忘陈井那天的傲慢样儿。   李鱼低下头,唉声叹气道,“我这不是怕在兄弟面前跌份儿吗。”   说得通,没毛病,陈井就是个很死要面子的人。   周朔讪讪闭嘴,搁了筷子,彻底吃不下去了,陈井约饭的目的,他有了大概的猜测,要么是借钱,要么散伙。   借钱没门,至于散伙,散就散呗,就陈井那性格,早他妈受够了。   就在这时,李鱼突然站起来。   六人停下筷子警惕盯着他,生怕冤大头跑了,没人付账。   李鱼一脸莫名,“都看着我干什么,继续吃,我上个厕所。   周朔不大放心,远远跟上去,见人确实进了厕所,才倒回来继续。   “周哥,你说这顿饭,他有钱买单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放心吃你的吧。”   “就是,吃了这顿可就没下顿了,咱再添几个菜。”   卫生间里。   李鱼洗了把脸,又抖了抖衣服,他不喜欢烟味儿。   正要出去,迎面走进来一个帅大叔。那长相,完全是中年版的顾徐,长相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六十。   李鱼猛地一拍脑门,想起来了,顾徐还有个舅舅。   他脚下一转,决定也上个厕所。   帅大叔放水放到一半,发现旁边多出了个人,他没放在心上,抖了抖塞回去,整理好裤子。   李鱼在大叔走后不久,尾随出去,发现对方上了二楼包间。   他沿着墙根走近,目光顺着门缝钻进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医院的周院长。   正想把门推开一点,听听里面的谈话,一只手,突然落到了他的肩膀上,吓得他差点喊出来。   周朔正蹙眉盯着他,“你干什么呢。”   李鱼把肩上的手拿开,“以为看见熟人,想借点钱,结果看错了。”   周朔一听,瞬间想起方才有人说陈井买不起单的事,“你身上一分没有?”   李鱼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周朔松了口气,“那下去吧,大家还等你喝酒呢。”   回到饭桌上,顾徐舅舅和院长狼狈为奸画面,总是眼前跑来跑去。   李鱼没心情吃喝,端着茶杯站起来。   “我心里清楚,就我这脾气,没人真愿意跟我玩儿,你们围着我转,不过是因为我手里有点小钱。现在我没钱了,大家心里想什么我知道,这顿算是散伙饭,从此以后,你我各走各的道。”   在场没一个人说话,过了好半天,李鱼手都举麻了,周朔才带头站起来,跟他碰杯。   李鱼笑了笑,“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大家慢慢吃,我先走了。”   众人唏嘘,不知道该上哪儿再去找一个草包富二代当饭票。   愣怔间突然发现,买单的人不是往收银台,而是往大门走,六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李鱼脚步很快,经过经理时,顺便丢下一句“今天的单他们买”。   走出去没多远,追来的人在大门口被拦下。   听见有人叫自己,李鱼回头招手,“不用送,大家回去接着吃吧。”   周朔气得跳脚,送你麻痹啊,老子是想让你付账。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一接通就冲着那头吼道,“陈井,你他妈耍我们呢,赶紧回来把账付了。”   李鱼隔着一条马路,听着电话跟他对视,“菜是你们点的,也是你们吃的,关我什么事。”   周朔,“我们他妈的没带钱。”   “哦。”说话间,车来了,李鱼拉开车门坐进去,“那就叫你爸妈来领人。”   周朔气疯了,冲着电话大声咒骂,李鱼直接挂了电话,顺便拖黑。   司机瞥了眼后视镜,“跟朋友吵架了?”   李鱼摇头,“不是朋友。”   司机笑了笑,就听后座的青年问,“您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为朋友。”   “嘿,你这可问对人了。”   司机人不可貌相,以前竟然是混黑的。   辉煌的时候,周围人对他称兄道弟,巴结着喊大哥,等出了事被抓进去,所谓的兄弟们个个逃得远远的。   反倒有个曾经受他帮扶过的人,每两个月就来看他一次,送钱,送吃穿用度,还接济他的老婆孩子。   李鱼听完没出声,脑袋靠在窗户上,看外面的夜景。   他在心里问1551,“你有朋友吗?”   1551,“没有。”   李鱼说我也没有,“我一直在孤儿院长大,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他们都欺负我。”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1551好奇,“你惹他们生气了?”   李鱼垂下眼,“没有,我也不知道。”   车子驶出繁华的街区,十几分钟后,拐进了一个老破旧小区。   小区灯火点亮,唯有一栋楼黑漆麻乌。   李鱼付钱下车,来到电箱前,箱门开着,断了的那根保险丝还在冒烟,有股烧焦的味道。   “1551,工具箱里有改锥和保险丝吗?”   “有。”   “给我。”   “抱歉,你没有权限。”   李鱼拧起眉,“别闹,快点。”   “抱歉,你没有权限。”   这他妈是中病毒,从AI退化成复读机了么,李鱼暴躁了,“1551,作为辅助系统,你必须全力配合我。”   1551说,“抱歉,你没有权限。”   李鱼站在飘着烧焦味的空气里,终于意识到,事情大条了,他被禁止使用的不只是武器,而是所有。   他揉着抽痛的额角,咬牙问,“究竟怎么回事。”   1551认真科普,“每个世界,你的万能工具箱都须重新开启,开启谜语为反派的土味情话。你得到的密语越多,开箱后能动用的工具越多,其中包含重要的保命道具哦。”   “注意,每个世界的保命道具只能使用一次。”   李鱼精神恍惚。   难怪办理入职那天,人事一脸敬佩,说他是唯一有勇气留在新部门的人。   当时他还挺纳闷,福利这么好,为什么没有人干。   现在知道了,原来这破部门有个坑,专坑自己人。 第6章 老总你行的06   李鱼站在楼下,仰头往上看。   四楼和其他楼层一样,漆黑无光,让他倍感压力。   “必须是对我说么,对别人说的不行?”李鱼背对着楼梯,坐到台阶上。   1551说,“必须是对你,并且是目标发自内心的情话。”   “……”这是什么破任务,李鱼头大,“我做不到。”   他长这么大,连妹子的手都没牵过,更何况是男孩子,一想起顾徐那死气沉沉的脸,和深如枯井的眼睛,他就慎得慌。   1551说,“别忘了,目标的危险等级为A,和他建立情侣关系,你的生命安全会更有保障。”   李鱼不赞同,“我记得有情侣间因为争执,被乱刀捅死的案例。”   “……”1551说,“你不想要通关道具了吗?”   李鱼被戳到痛楚,任然挣扎,“一定要这样?”   1551态度坚定,“我会在任何时候,以你的利益为先,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辅助系统和宿主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相扶相依,谁也不可能背叛谁。   李鱼垂眸盯着脚尖,动摇了。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转身就看见有个黑影,站在上方的楼梯上。   李鱼认出来人,“李叔,下来买蜡烛?”   管家,“嗯,刚刚突然停电了。”   “是保险丝坏了,我刚买了蜡烛,今晚先将就一下。”李鱼走近,扶着管家的胳膊,“注意脚下。”   管家拍拍搀着自己的那只手,“你是个好孩子。”   别啊,好孩子是不会打你家少爷主意的,李鱼岔开话,“顾先生住的还习惯吗,什么时候去医院复查。”   管家,“下周一。”   李鱼掰手指算了下时间,“还有四天,到时候我陪他去吧。”   管家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停电的缘故,家里伸手不见五指。   李鱼将点燃的第一根蜡烛,放在顾徐右方的书桌上。   “我觉浅,蜡烛一灭肯定醒,你安心睡,不用怕。”李鱼温声细语,像在哄个小宝宝。   顾徐嘴角下压,“我不怕。”   心硬嘴也硬,麻烦,李鱼盯着男人看了两眼,叹着气走了。   顾徐,“……”   李鱼拿着蜡烛进了卫生间,三两下洗漱完毕,回到房间时,管家已经替他铺好地铺。   他向来不讲究舒适度,在哪儿都能睡,掀开被子躺进去,盯着天花板找顾徐说话。   “顾先生,你谈过恋爱吗?”   顾徐不说话。   李鱼又问,“那你会说情话吗?”   顾徐还是不说话,嘴巴比蚌壳都闭得紧。   李鱼毫不在意男人的态度,“如果遇到对你好的人,你会喜欢上他吗?”   顾徐想翻身把耳朵堵上,奈何他腿断了,只能平躺。好在,青年说着说着,突然停了。   侧首一看,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脑海中,突然响起啪嗒的脚步声。   李鱼警惕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行走在黑暗中,从脚下的触感来看,应该是草地。   他一直往前,也不知走了多久,那座红顶小楼出现了。   小楼静静伫立在远方,褐色的木门紧闭。   李鱼下意识想跑,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被定在原地,而那座小楼,正与他不断的拉近距离。   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心里大喊,“1551,你在吗,说话。”   系统没有回应,回应他的,是那扇正缓慢打开的门。   就像是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它贴上来的一瞬间,李鱼有种被吞噬的错觉,视线完全被黑暗覆盖,什么也看不见了。   滴答,滴答,身后有水声传来。   李鱼下意识转身,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客厅。   客厅里摆放着各种家具,电视柜上放的电视正开着,屏幕上是黑白的雪花,发出沙沙的响。   李鱼再次转身,背后是一条不长的走廊,走廊两边各有两个房间,而尽头是一段楼梯。   “1551。”他又呼叫了一次系统,还是没有回应。   李鱼放弃求助,顺着走廊来到楼梯下方,仰头往上看去,猜测应该是通往二楼的。   就在他抬脚,准备上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二楼传来女人刺耳的叫声。   尖叫声凄厉无比,像是为了某种报复,持续不断,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   李鱼起初还能承受,很快就受不了的蹲到地上,闭着眼睛用力抱住脑袋。   那声音在空气中盘旋许久,戛然而止。   “喂。”头顶传来说话声。   尖叫声不见了,李鱼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地铺上,缩成了一团。   顾徐的声音再次响起,“蜡烛灭了。”   书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屋子的亮光来自于手机电筒。   李鱼盯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灯罩,脑子还有点懵。   顾徐额头的浸着细密的汗水,胳膊搭在眼前,声音带着不正常的沙哑,和细微的喘息。   他又说了一遍,“蜡烛。”   李鱼眨了眨眼,翻身坐起来,眼珠子黏在男人身上,舍不得挪开。   啧,顾徐这反应,怎么看都像是做了春梦。   “顾先生,你还好吧。”李鱼点了根新蜡烛,拿在手里。   顾徐移开手臂,睁开眼睛看向青年,眼白里布满了血丝,阴翳的瞳孔中是毫不掩饰的暴戾。   李鱼假装没看见,淡定转身,在桌上滴了蜡油,将蜡烛立在桌上。   随后钻进被子里,跟系统说着悄悄话,“1551,我刚刚又梦到那座房子了,叫你怎么不答应。”   1551说,“梦存在于潜意识,而我只存在于你的表层意识。”   李鱼鄙夷,“你太菜了。”   1551,“……”   李鱼安静了会儿,又说,“你说顾徐到底梦到和谁搞事了,做那种事真的很爽吗?”   1551思忖片刻,“我可以下载一些教育片和小说,你事先预习一下。”   李鱼拒绝,并且严厉批评1551是个不纯洁的系统,和管理局的和谐宗旨完全相悖。   做了噩梦,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索性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在网页搜索框内输入了顾徐的名字。   通篇全是□□,以及顾氏股票停牌的消息。   将页面滑到底部,终于找到了顾家的人物构成,正欲点开,李鱼突然有点心虚。   他悄悄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大少爷,还好还好,没跳起来发疯吃人,睡着了。   顾家的关系构成很简单,爷爷辈的已经归西,父母这一辈中,母亲在坐牢,父亲在长眠。   唯一有亲厚关系的,就是顾徐的舅舅。   李鱼把手机图片放大,终于确定,在酒楼看见的,的确是顾徐的舅舅。   顾徐舅舅名为徐放,今年四十八岁,与顾徐妈妈关系很好,待顾徐更是如同亲生。   看到这儿,李鱼忍不住嗤笑。   徐放明显和周院长认识,可别说是替外甥交住院费,就连看望都没有,这不正常。   手机屏幕光线刺眼,李鱼又往后翻了几页,眼皮子开始打架,很快就合成了一条线。   也知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爬起来上厕所,回来倒头就睡觉,并下意识朝身旁的热源靠去,舒舒服服的将手脚搭在上面。   顾徐睁开眼,垂眸看了眼趴在身上的青年,把手放在对方肩上。   谁知这一下不但没把人推动,反而被那双手脚缠得更紧。   顾徐脸都绿了,咬牙切齿,“陈井。”   李鱼抱着男人热乎乎的胸口,舒服地蹭了蹭,感觉有东西推自己的脑袋,还抬手赶了赶。   顾徐克制地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压抑住胸腔内的怒气,“陈井。”   低吼声在脑子里猛然炸开,李鱼揉着眼睛撑起来。   对上那双眼睛,什么瞌睡都跑了。   李鱼手忙脚乱往下爬,没留神,撑在床边的手了个滑,身体不受控制的砸回男人身上。   而他的左腿膝盖,正好卡在男人腿间。   浑身的血液一点火星给引燃了,顾徐反应迅速,抬起健康的那条腿,大力将人顶下去。   大概是牵扯到受伤的那条腿,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冷汗直冒。   李鱼在地铺上打了个滚,坐起来,默默回味。   他刚刚隔着被子,碰到顾徐的大宝贝了,活的,朝气蓬勃。 第7章 老总你行的07   可以确定,顾徐养的那只鸟完全能站起来,所以说,他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毛病?   李鱼对男性生殖健康不太了解,虚心求助系统。   1551丢来一些系列资料,密密麻麻全是字,看得人头痛。   李鱼,“你简单说一下。”   1551,“简单不了,只有试试才知道。”   “……”   李鱼悄悄看向顾徐,心里发毛,说实话,真不敢试,怕被弄死。   “你看什么。”顾徐绷起脸,下面那把小火噌的一下,烧成了大火。   李鱼心虚的埋下头,后颈弯出漂亮的弧度,“顾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认错态度良好,又委屈,又诚恳。   顾徐盯着那截脖子看了会儿,目光滑动,穿过宽大的T恤领子,停在青年右锁骨下方。   那处有颗红色的小痣,比针尖大点,不起眼,却红得艳丽。   顾徐闭上眼,揉着眉心,“你今晚跟李叔睡。”   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李鱼不干,“你晚上起夜怎么办?”   顾徐横他一眼,“你能醒?”   李鱼,“……”   在这件事上,李鱼没有任何底气。   从记事开始,他的睡眠质量就好得出奇,只要不是像之前那样被噩梦吓着,天崩地裂照样能睡。   李鱼拒绝回答,拔腿溜了,在门口恰好碰见管家,突然想起件事。   他凑近,压低声音说,“李叔,我昨天看见徐先生和周院长在一起吃饭。”   管家,“是吗。”   李鱼说是啊,“就他们俩,没有别人,你说他们……”   “陈井。”管家板起脸,声音严肃,“不该问的别问,更加不能在少爷面前提起。”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傻子都能猜到,顾徐和他舅舅的关系并非传言得那么和谐。   李鱼猫进卫生间刷牙,听见客厅传来开门声,含着泡泡探出头,“早餐我去买。”   说完吐掉泡泡,漱漱口,随便扯帕子擦了几下嘴,急吼吼地往外跑。   大清早,小区外面很热闹。卖菜的,吆喝的,还有不少买早点的。   李鱼随便买了点,提着包子往回走。刚到单元楼,就见周朔带着几个人守在那儿。   周朔因为昨天的事,心里积了一肚子气,尤其是饭桌上最后那段话,摆明了陈井早就知道自己拿他当冤大头。   那傻逼就是在报复,故意摆他们一道。   这一道摆得好,被他爹直接赏了个大耳刮子,到现在脸都是肿的。   他妈的,这仇必须报。   李鱼吸干手里的杯装豆浆,扔进垃圾桶。   对于周朔的到来,他并不奇怪,按照这群人的胃口,昨天那桌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李鱼拉住一个路过的邻居,托他帮忙把早餐带上去。   随后一手抄兜站定不动,一手掏出手机给律师打电话,让他帮忙找几个打手。   律师什么也没问,答应了。   李鱼回头看了眼四楼的窗口,窗帘紧闭,也不知道顾大少爷起没起,他想了想,跟律师说完事儿见个面。   “陈井,你他妈找死吧。”   刚挂电话,周朔怒火冲天地窜过来要揍人。   李鱼轻松截住他的拳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   人来人往,的确不适合揍人。   没等周朔定地方,李鱼已经拦下一辆刚下人的出租。   谁也没发现,四楼的白色窗帘后,站着一个男人。   李鱼让司机把车开到城郊的废弃化工厂,里面,律师帮忙叫的打手已经到了。   叫来的人个个牛高马大,煞气冲天,见了给钱的主,瞬间从大野狼变成小白兔。   “陈少。”   李鱼装出原主惯有的姿态,背着手,微微颔首,装逼装得很到位。   不到三分钟,周朔他们也到了,气势汹汹的往里冲。   化工场废弃多年,到处都是散落的化工桶和化学废料,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怪味。   李鱼找了个桶坐下,悠闲的翘起二郎腿。   一看他那样儿,周朔就想揍人,二话不说,带着兄弟扑了上去。   结果连李鱼手指头都没碰到,人就被横空飞来的脚给踹飞到地上。   他翻身爬起来,直愣愣的盯着李鱼身后。   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个龇牙瞪眼,凶神恶煞。   李鱼走过去蹲下,掐住周朔的下巴,“知道被我耍了,心里不痛快?”   周朔脾气上来,“你他妈敢坑我,我就敢弄死你!”   李鱼觉得好笑,“你他妈自己吃的饭,不该自己买单?当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天经地义该给你们掏钱?”   周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将陈井的招待当成了理所当然。   “请你们吃喝,那是当你们是兄弟。你们在背后怎么说我的,嗯?”李鱼加重手里的力度,眼里透着狠劲,“说我臭傻逼,不就有几个臭钱。既然看不起我的臭钱,那就把吃的喝的都吐出来。”   原主对待周朔等人的态度的确傲慢,但也是真拿他们当朋友。   他从小死了爹妈,律师又只遵循合约办事,对他没有照顾义务,除了偶尔的关心,和每月一次的例行电话,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生活上,和情感上的交流。   大多数时候,陈井都是自己一个人。   后来,他有了朋友,他们夸他帅,叫他哥,整天围着他转。   陈井就真那么傻,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成天跟着他?   他其实是知道的。   1551突然出声提醒,“冷静点。”   李鱼眨眨眼,醒过神来,发现周朔已经被自己掐得口水横流。   他嫌弃的松开手,站起来,居高临下道,“我要是你,昨天那顿饭后,就会滚得远远的,可你偏要来找死。”   最后一字落下,站在他身后的打手上前一步。   周朔瞳孔紧缩,浑身发抖,跟着来的几个兄弟更是退得远远的,谁也不敢上前帮忙。   “陈哥我错了,是我蠢,是我不知好歹。”周朔哭丧着脸,眼神惶恐,“你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李鱼对这个答案并很不满意,“你刚刚叫我什么?”   “陈哥……”周朔茫然。   “我跟你认识吗?”   周朔愣怔,瞬间明白过来,“不认识,我们不认识。”   李鱼,“如果有人问你呢。”   周朔,“谁问我都说不认识。”   未免挨揍,其余五人也跟着摇头摆手,“我们也不认识。”   李鱼满意了,大手一挥,带着打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打手们把金主送到了市中心的一间咖啡馆外,律师已经到了。   “沈律师。”李鱼走进去,拉开凳子坐下。   律师像是闻到什么臭味,嫌弃道,“又惹祸了?”   李鱼莫名其妙,“我最近乖着呢。”   律师冷笑,对他乖不乖丝毫不感兴趣,“有话就说,我忙着呢。”   李鱼鬼鬼祟祟地,“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谁?”律师神色淡淡,以为他是看上哪个女生,想追人家。   李鱼说,“顾徐的舅舅徐放。”   律师脸色一正,“你查他做什么。”   李鱼嘶了一声,“你别管,我有用。”   律师斜了他一眼,没有立刻答应,圈子里谁不知道徐放是只笑面虎,这种人最喜欢背后捅刀子,防不胜防。   见他犹豫,李鱼又补充一句,“不用查太深,我只想知道他和顾徐的关系。”   “你认识顾徐?”   “不认识。”   律师探究地盯着李鱼看了会儿,突然接了个电话,随后留下一句“等我消息”,拿着包匆匆离开咖啡厅。   人一走,李鱼就趴到了桌上,演戏真他妈累。   从心灵到肉体都很累。   早知道顾徐会垮得这么快,他就不应聘司机,直接当投资人好了。每天喝茶看报,不要太爽。   李鱼搓搓脸,打起精神翻出手机卫星。   顾徐的头像仍旧是黑漆漆一团,看着怪压抑的。   想了想,发了条消息过去,【顾先生,身体还好吗?】   消息石沉大海。   李鱼,“……”   救命恩人也不叼一下,买个屁的小夜灯,吓死活该。   抱着恶毒的想法,李鱼拐去灯具店,给顾徐买了盏花花绿绿的蘑菇小夜灯。   小夜灯一到家,就被插到小房间的插座上。   李鱼坐到床边,开始给自己刷好感,“这灯是我跑了五条街,特意给你买回来的。”   顾徐停敲击键盘的手,“把衣服脱了。”   李鱼一脸懵逼。   顾徐别开脸,“你身上很臭。”   李鱼嘴角抽搐,怎么可能。   他扯起衣服仔细闻了闻,好像真有味儿,臭鸡蛋的味儿。   “屁股上。”系统提醒,“应该是在化工厂沾到了什么。”   化工厂里的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有腐蚀性,把屁股烧坏了怎么办。   顾不了那么多,李鱼脱掉裤子,转身埋进衣橱,撅着屁股翻箱倒柜。 第8章 老总你行的08   衣柜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烦不胜烦。   顾徐扭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光溜溜的腿,随后是被T恤遮住大半的平角裤。   平角裤被绷紧,呈现出圆润的线条。   李鱼对此毫无所觉,只是觉得痒痒,伸手在后腰抓了几下。   几分钟后,他终于找到一条没有破洞的牛仔裤。   见青年转身提裤子,顾徐像被针刺了,立刻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电脑,思绪却已飞远。   陈井和以往认识的人不同,对他有隐瞒,会耍小聪明,但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利益算计。   顾徐能感觉到,青年偶尔的坦诚和关心都是真的。   只是这份关心坦诚,他尚未找到由头。   至于救命恩人这种鬼话,顾徐一个字都不会信。   李鱼拉好拉链,抬起头,目光掠过男人的快出残影的十指。   被敲击的有数字,也有字母,组合起来看,应该某种程序代码。   李鱼忍不住赞叹,身残志坚,佩服。   客厅里,管家已经把午饭做好,正在端菜,见李鱼提着裤子出来,顺嘴问,“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李鱼面不改色,“找工作。”   管家把菜盘子放下,“不用那么辛苦,少爷在出事前已经有所准备。”   李鱼眼珠子一转,悄声问,“准备得多吗?”   管家,“不多。”有人死死盯着,也不可能多。   知道问不出其他,李鱼将话题又转回去,“能多赚一分是一分。”   他叹了口气,及不明显的,提高了一点点音量,“一时用不上可以攒起来,万一顾先生遇到麻烦,能用来应急。”   看我对你多好,你往后的第九十九步路,我都替你想好了。   只是可惜,这番好感刷得太生硬,没法撬动男人的壳,里面的人一点表示也没有。   摸了摸兜里的手机,不等管家开口,李鱼借口大号,去了卫生间。   手机上空空如也,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李鱼坐在马桶上,托着腮帮问系统,“他没开机?”   1551,“开了,震动模式。”   李鱼啧一声,那就怪了,怎么不回呢。   想了想,他动动手指开始打字,【顾先生在忙吗?】   房间里,手机震了下,来信人为鲤鱼爸爸,顾徐目光专注地定格在电脑屏幕上,眉梢都不带动的。   “他收到了吗?”李鱼在紧张。   1551,“收到了。”   那怎么没反应?李鱼点点下巴,又补上一句,【如果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联系我。】   这次,终于有了回复,顾徐竟然说要当面致谢,还要把钱还给他。   见面不可能,还钱更不可能。   一旦暴露,顾徐很可能会认为自己在耍他。两人间只打了个地基的信任,恐怕再无法高筑。   李鱼抓耳挠腮思忖片刻,正准备回复,卫生间门被突然敲响。   管家在外面说,“吃饭了。”   李鱼扯着嗓子喊,“你们先吃。”   管家回到饭桌前,对正在玩儿手机的大少爷说,“先吃吧。”   话音刚落,顾徐就收到一条信息,【你我有缘,不必言谢。我还有事,先去忙。】   话题告一段落,李鱼从卫生间走出来,一脸轻松,嘴角带笑。   管家睨他,“什么事这么高兴?”   李鱼往自己碗里盛汤,“新交了个朋友。”   管家惊讶,“女朋友?”   浓汤鲜香四溢,正在冒烟,李鱼正小心品尝,闻言看向顾徐,发现男人也在看他。   顾徐的眼神平淡又尖锐,暗色的瞳孔仿佛能洞悉一切。   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心虚,李鱼扣着碗的手一抖,把汤碗掀翻了。   大半汤汁泼到嘴上,将嘴唇及周边一圈烫得绯红,胸口湿了一大片,紧贴在身上。   管家着道,“快,快把衣服脱了。”   李鱼照做,心里苦哈哈的骂,今天是什么狗屁日子。   打着光膀子跑进卫生间,迅速用凉水冲洗胸口,没起泡,就是红了一大片。   家里没有烫伤的膏药,管家给找出一管含薄荷的牙膏,李鱼接过,在拧盖的时候迟疑了。   思索几秒后,他拿着牙膏,来到顾徐面前,“顾先生,你能帮我擦一下吗?”   管家,“我来。”   李鱼,“李叔,您手有点糙。”   管家,“……”   青年白嫩的肚皮就在跟前晃,顾徐没法再吃,撑着拐杖站起来。   他问,“在哪儿擦。”   李鱼朝沙发努嘴,“沙发。”   沙发上的小靠垫,被毫不留情的丢到一边。   两个男人并排坐着,一个仰头别开脸,一个低头挤膏药。   “嘶,疼。”还没挨着,李鱼就开始喊了。   顾徐,“闭嘴。”   男人嘴唇紧抿着,将白色的膏体涂抹到青年胸口,指腹擦过那颗红色的小痣。   小痣嵌在皮肉中,像是用笔轻轻点画出来的。   感觉痒,李鱼身体颤了两下,本能的扭动躲避,一颗豆子恰好擦过男人的指节。   顾徐猛的坐直,脸色铁青,“你乱动什么。”   李鱼,“你瞎碰什么。”   “我没有。”顾徐咬牙切齿。   李鱼被他盯得后背发寒,“好好好,你没有。”   敢摸不敢认,真怂。   顾徐擦拭的动作一顿,“你嘀咕什么。”   李鱼惊愕,完了,一不留神念叨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男人的脸,“你听见什么了?”   顾徐沉默看着他,把牙膏盖上丢到茶几上。   他的眼神很冷,脸也很冷,却没有杀气。李鱼放心了,这是没听清的意思,“夸你呢,手法一级棒,不疼不痒,还很舒服。”   这话怎么听着怪嗖嗖的。   管家嘴里的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目光在两人间梭巡,最后摇了摇头,年纪大了,就是容易想太多。   沙发上,李鱼用手扇扇胸口,回房间找了件衣服套上。   等再回来,顾徐还坐在沙发上,脸上阴晴不定,眼底黑压压的。   李鱼莫名其妙,用眼神问管家,管家摇头,示意他吃饭。   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又朝男人看去。   石膏腿搭在茶几上,另一条腿微微曲起,踩在茶几边沿。   明明是闲适放松的姿势,李鱼却从对方的脸上,解读出了紧绷,僵硬,还有克制。   他抿起嘴角,难以置信,挑了个含蓄地描述问系统,“好像硬了?”   系统不好意思跟他讨论,破天荒的,给李鱼送了顾徐的下半身特写。   李鱼仔细观察,因为裤子和姿势的原因,形态虽不明显,确实是微微隆起。   管家见青年眼睛快盯出斗鸡眼了,晃了晃五指,“想什么呢。”   李鱼猛然回神,草草将饭菜扒进嘴里。   想不通,不就是想借着近距离接触,拉近一下关系么,顾徐怎么就硬了呢。   因为擦药?这硬点也太奇葩了。   接下来几天,顾徐都在排斥李鱼的接触,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倒回最初状态。   在补足前几天的工作日记后,李鱼悄悄在纸上吐槽,【目标,毛病。】   想了想,又在后面追加一句:【徐放有问题。】   就在昨天,律师将查到的资料发到了邮箱里。   调查资料显示,徐放和顾徐亲如父子不是谣言,是事实。   顾家父母婚后也曾相爱过一段时间,只是感情没有经受住时间和各种诱惑的摧残,短短三年,就变成了狰狞的模样。   顾父在外花天酒地,顾母成天怨愤以对,两人一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   即便是这样,两人也不肯离婚。   一个舍不得给财产,一个是因为仇恨,故意折磨。   那时候的顾徐才几岁大,没人关心他怕不怕,哭没哭。   最后是徐放在偶然间发现侄子情绪不对,出于亲情和怜悯,他开始抽空关心照顾这个孩子。   这份照顾从最初的偶尔,变成经常,到最后,甚至完全取代了父母在顾徐心里的位置。   直到,车祸之前。   顾徐车祸当天上午,徐放飞去非洲考察项目,直到一周前才赶回来收拾顾氏残局。   而他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赶回来,全因在国外遭遇意外,受了轻伤,必须静养了一段时间。   这事说出去,连鬼都不信,太巧了。   而且哪个受伤初愈的,会跑去吃海鲜,喝大酒。   李鱼让系统收起笔记本,离开书房,准备带顾徐去医院复诊。   谁知刚到楼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两人面前。   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半生不熟的脸。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梳着大背头,带着无框眼镜,斯文儒雅。   徐放眉眼含笑,推门走下车,“你可真是让舅舅好找,搬家也不说一声。”   李鱼目光下垂,注意到顾徐的手在不断收紧,似要把拐杖握把捏碎。   这其中不单单有愤怒,还有恨。   再次将眼神落回徐放身上,李鱼脑子出现了四个字,衣冠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把陈井的年龄改成22啦,大学毕业,要不还得可怜巴巴的背书包上学。大家不用往前翻,不影响阅读,笔个芯~ 第9章 老总你行的09   徐放面带笑意,目光柔和,要不是知道他的骚操作,李鱼差点以为这真是个仁善的长辈。   气氛中不明的凝滞,迅速被打破。   顾徐勾起唇角,“舅舅。”   “这些日子受苦了。”徐放笑意加深,“这是要去医院复查?我送你。”   顾徐点头,“麻烦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徐放将人扶上车,扭头看向李鱼,“你坐副驾驶。”   较之刚才,语气中只是多出一丝颐指气使的味道。   大老板的车,必然是豪车,中间升起的隔板,将车内分为前后两个空间。   后座的说话声音不大,必须很努力,才能勉强听到点断断续续的,微弱的交谈声。   顾徐目光落在隔板的某个点上,“舅舅是怎么找到我的。”   徐放解开衬衣顶端的扣子,拉拽领带,“派人查的。”   他看向外甥,“这种地方你也住的下去,搬到我那儿去吧。”   顾徐,“这里很好。”   “顾徐,你是在防备我吗?”徐放受伤,难以置信,“难道你也相信那些事情是我做的?”   顾徐的笑未达眼底,“我不信。”   “舅舅从来拿你当亲儿子,不可能害你,等公司重新步入正轨,我会把位置重新交还与你。”   顾徐没有说话。   徐放看了他一眼,皱起的眉头久久没有舒展。   从前的顾徐只是对外人冷淡,对他还算亲近,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个外甥,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复查的是家公立医院。   医生仔细检查后,说问题不大,只是因为腿部消肿,石膏有所松动,需要重新弄一个。   李鱼站在走廊里,面对着诊室门,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徐放脸上的表情。   担忧,关切,又并不纯粹,这两种表情仅仅只是浮于表面。   没多会儿,徐放扶着顾徐走出来,冲李鱼说,“一起吃个饭吧。”   李鱼无所谓,不吃白不吃。   用餐地点是家西餐厅,落座后,徐放作主点完菜,开始询问顾徐这些日子的生活状况。   李鱼就像个土老帽,到处看看摸摸,将杯里的白水喝得一滴不剩。   徐放眼底不屑,“想喝再让服务生倒一杯。”   李鱼拘谨的摇头,“够了,够了。”   徐放说了句别客气,继续对顾徐说,“我昨天去看你妈了,她头发白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她说你一直不肯去看她。”   顾徐的眼神有了明显变化。   “她说她很想你,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忘记那些不好的回忆。”徐放声音低缓,像是悲伤,又像是在引诱什么。   可他想引诱什么呢,李鱼暂时猜不透,继续装自己的土老帽。   “她还说什么了。”顾徐终于开口。   徐放眼底骤然迸射的光亮,连眼镜都无法遮挡,“她说,她要将股份转给我。”   顾徐紧抿的嘴唇一松,突然笑了,笑得很夸张,肩膀跟着抖动起来。   徐放脸上没绷住,用训斥的口吻,“你笑什么。”   “你今天来找我是想做什么?”顾徐的手指搭在水杯上,懒洋洋地看向他,“让我把替她暂管的股份交给你?”   徐放喝了口水,平复情绪,“你这是什么语气,我接收你的股份只是权宜之计,我说了,我会还给你。”   “没有狗能把吃下去的骨头又吐出来。”顾徐神色转冷,毫不留情面,“你要,我可以给你,但要让她自己来找我解除代持股协议。”   “顾徐。”徐放眼底闪过不耐烦,“你明知道她不可能出来。”   “跟我有关系?”顾徐端起水杯,抿了口水,转头看向李鱼,“走吧。”   “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徐放率先起身,两手撑在桌上,“我准你走了?”   顾徐哪怕是腿折了,只能用一只腿站着,个子也比徐放高出半个头。   “我说了,让她自己出来找我。”   “你妈判的是终身监禁,你明知道她出不来。”徐放深吸口气,压低声音说,“你不能因为她而迁怒于我,舅舅这些年对你不好吗?”   李鱼将抬高一半的屁股,又放回凳子上。   这场戏还没完,后面会更精彩。   “好。”冰冷在顾徐脸上迅速凝结。   他看着徐放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好到要置我于死地。”   李鱼震惊地望着顾徐,脑子里有东西闪过。   让顾徐失控的那通电话,会不会就是车祸的真相?自己的亲舅舅,为了金钱和利益,不惜将亲外甥置于死地。背叛,亲离,让他痛苦不堪,却无处倾诉。   或许就连管家,也仅知道一些皮毛。   “1551。”李鱼紧张的吞咽口水,“这是顾徐的秘密吗?”   系统发来任务进度,小菊花亮了一朵。   不,确切的说,是亮了几片花瓣。   李鱼,“……”   这也太骚了,李鱼茫然,“什么意思?”   1551说,“方向对了吧。”   李鱼瞬间信心倍增,望向顾徐的眼神变得热切,好哥们儿,继续正面刚。   徐放微眯起眼,本想继续伪装受伤的表情,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和顾徐撕破脸是迟早的,不在乎早一天还是晚两天。对于以前的顾徐,他有所忌惮,但对着现在这个瘸腿的废人,他实在很难有危机感。   “顾徐,话可不能乱说。”徐放坐回凳子上,眼神挑衅,“有证据吗?”   顾徐没有。   车祸事件收尾很干净,没留下痕迹,即便知道事有蹊跷,警方也无法找到确凿证据。   徐放翘起二郎腿,脚尖点着,“没有证据的话就是诽谤,我可以告你。”   那股子儒雅没了,现在坐在这儿的,是个欠揍的傻逼。   李鱼问系统能不能黑了徐放的手机和电脑。   系统说不能,“目标的人生必须自己走,你可以看着他,陪着他,让他不走上歪路,但不能帮他走捷径。”   见顾徐不说话,徐放脸上重新挂上笑。   他拍了拍外甥的胳膊,“顾徐,别忘了,是谁把你从深渊救出来,是谁教你做人做事。你可不能恩将仇报,让舅舅寒心。”   顾徐的脸上,至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哪怕是在说“置于死地”的时候。   但在听到这句话后,他双目赤红,死咬着腮帮子,明显是在克制。   徐放站起来,理了理西装外套,“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再装也没意思,明天我会怕派律师过来,不签字可以,我会让你比现在更惨。”   说完,他一脚跨出去,经过时故意撞向顾徐的肩膀。   顾徐低头扶住桌面,耷拉着肩膀,嘴角噙着怪异地笑意,低声说:   “没有人从深渊出来,从来没有。”   这句话更像是男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说的,声音很小,还是被李鱼捕获到了。   他皱眉思索着其中含义。   深渊指的什么,是顾徐曾经令人压抑痛苦的家庭环境,还是其他什么?   “顾先生,你没事吧?”李鱼伸手想扶一把,被避开了。   顾徐撑好拐杖,淡淡说了句,“回去。”   听声音一切如常,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男人眼底有种令人颤栗的情绪。   就像是,就像是常年被关押的困兽,终于冲破牢笼。   被常年的饥饿折磨的野兽,急需觅食。   回程途中,车内的空气沉闷的令人窒息。   李鱼直觉,现在的顾徐很危险,他很担心,男人会在冲动之下找到徐放,两刀把人捅了。   这想法刚冒出来,系统就帮他预测出顾徐以此发展的未来人生。   他会坐牢,而腿伤因为得不到良好的医治,从此就瘸了。   牢房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按照顾徐的心性,他不会屈服,而是要努力攀爬到最高处。   而期间的经历,会将他打磨得更加嗜血和冷漠。   等减刑出来,他的人生已过大半,心也已经死得不成样。   这一类人,要么无所顾忌,无法无天。要么浑浑噩噩,一蹶不振。   1551说,顾徐是成为前者。   李鱼被这盆冷水浇得浑身冰凉。   不会的,有他看着,顾徐不会成为两者中的任何一个,他只会成为更好的人。 第10章 老总你行的10   管家一直在家焦急等待,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要出事儿。   等两人回来,他把李鱼拉到厨房阳台,低声询问。   李鱼坦白道,“出门的时候,我们在小区楼下碰见徐先生了。”   管家的脸色变了,“然后呢?”   李鱼仔细将经过讲了一遍,“对了,离开前,少爷自言自说了句话。”   管家,“什么?”   “他说,没有人从深渊出来,从来没有。”李鱼问,“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管家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溢出一丝痛苦。   仿佛要将那件事说从心里掏出来,是件非常艰难的事。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缓慢,“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少爷曾经病过一段时间。”   “夫人和先生还在的时候,经常吵架打架,先生上班以后,夫人就将愤怒发泄在少爷身上。有好几次,我在衣柜和小阁楼的柜子里发现他。半大的孩子,身上到处都是伤,我……”管家哽咽,眼眶微红。   李鱼拍拍老爷子的肩,无声地安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少爷就不说话了,经常一个人蹲坐在墙角,用额头一下一下的撞墙,拦都拦不住。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太,太太根本不管。后来,是徐先生把少爷带去自己家照顾,还帮忙找了心理医生。”   李鱼,“顾先生的病慢慢好了吗?”   “好了。”管家回忆道,“花了整整三年。”   李鱼的想法正好相反,顾徐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   从两人初见时的排斥,到现在的可以触碰,表面看关系正在升温,而实际上,顾徐的心里防线完好无损。   他可没忘在医院时,男人愤怒砸掉手机,让他滚的那一幕,以及那晚醒来,对方眼里复杂可怖的情绪。   比起被治愈,李鱼更倾向于,某些可怕的东西,被顾徐藏了起来。   藏得再深的东西,也有被挖出来的那一天。   或许是昨天,或许,是今天。   “我不知道少爷那句话,和这些事有没有关系。”管家深吸口气,将心疼压下去。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再想起心里依旧不舒服,他一个旁人都这样,更何况少爷自己。   李鱼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之前话吐槽顾徐是高危大佬,现在看来,他就是个小可怜。   比起厨房的沉重,小卧室的气氛要松快很多。   顾徐始终面无表情,专心致志做着自己的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李鱼猫着腰,看了会儿门缝,思忖再三,决定迂回关心。   他躲进卫生间,给顾徐发了条消息,【顾先生方便给个地址吗?】   在马桶上蹲了十分钟,终于等来回复,【?】   顾徐是个慢热的人,面对陌生人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李鱼没放在心上,伪装出成熟的口吻,【我有朋友做医疗器械,他们公司刚出了款肘拐,想到你正好需要,就要了一副过来。本来上次就该给你,忙忘了。】   【不必,谢谢。】   李鱼捏着手机想了半天,写道,【要都要来了,你就收下吧。】   送拐杖是真心的,顾徐那副拐杖是医院买的,笨重,不方便。   而他的腿要彻底恢复,至少还需三个月。   披着穷逼马甲的时候,李鱼没钱买贵的,好的。换另一个马甲就不一样了,他是有个矿的人。   又蹲了十分钟,屏幕上方终于出现“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非常任性。   等来等去,终于忍不住了。   李鱼蹑手蹑脚开门出去,趴到小卧室门上。   透过细小的缝隙,他看见男人正盯着手机发呆,拇指轻轻摸索着屏幕,像在思索。   瞥见脚边的影子,李鱼猛然起身,对突然出现在背后的管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管家问他,“你在偷看什么?”   李鱼拉着老爷子到一边,睁眼说瞎话,“我就是想看看少爷怎么样了。”   他忧愁的叹了口气,深色担忧,“少爷和徐先生的关系算是决裂了,我怕少爷想不开,万一……”   “不可能。”管家坚定的摇头,“少爷的心性我知道,就是天塌了,他也不会做出轻生这种没出息的事。”   李鱼望着老爷子,心情复杂,我怕的是他把别人的天捅了,最后还把自己送进去。   “之前我跟你说的事……”管家清了清嗓子,声音很小,“你别传出去,更不能让少爷知道。”   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陈井了。   如今少爷遇到事情,无人商量,他着急之下,就把那些往事说了出来。   现在嘛,管家后悔了,怕陈井哪天嘴没把门,说出来伤到顾徐。   李鱼眨了眨眼,“您之前跟我说什么了吗?”   管家欣慰,这小子上道,“没有。”   就在这时,李鱼的手机震了一下。   嗡的一声,管家下意识看向青年手里的东西。   而卧室内里的男人,同样抬头,目光穿过门缝,直直落到李鱼身上,唇角勾了勾。   李鱼,“……”   被左右两道目光夹击,李鱼心跳失衡了,脑门发热,懵了。   管家,“有消息,不看吗?”   李鱼舌头打结,结巴了,“垃,垃圾消息,不用管。”   他眼珠子往右,余光瞥见顾徐已经收回视线,就是脸色不好。   李鱼把手机揣进兜里,哎哟一声,说是肚子又疼了,拔腿就往厕所跑。   将卫生间门反锁后,手机被郑重地掏出来,放到洗手台上。   顾徐发来了地址,地址后面跟着电话号码。   李鱼歪着头看了又看,怎么看怎么眼熟,脑海灵光一闪,操,这不是我的号吗。   什么情况,顾徐总不能是怀疑他吧。   李鱼眉头紧皱,回复,【这是顾先生的号码?】   顾徐回复,【我朋友的。】   李鱼被朋友两个字戳到了心窝,酸溜溜的,又有点发胀,很复杂,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所以说嘛,人心都是肉长的,没白对他好。   手指在手机上抠了抠,李鱼决定先不回复,矜持一点,免得招人烦。   他在国外网站订了副肘拐,又打电话从某家酒店叫了外卖,当归煲鸡汤,算是给目标拿他当朋友的小奖励。   这天晚上,李鱼照旧点着蘑菇小夜灯睡觉。   淡淡的橘色光晕,在天花板上铺开,温柔的笼罩着整个房间。   这样微弱的灯光有助眠的功效,若是往常,李鱼早睡着了,今晚不行,他失眠了,先头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他在地铺上滚了两圈,一个没忍住,又把手机从枕头下掏出来。   刚看了没几个字,眼前就开始模糊,清醒的脑子骤然浑浊。   预感要糟,李鱼努力睁大眼睛,却无济于事,眼皮子不受控制的黏合在一起。   等再睁眼,他已经来到另一处空间。   那座诡异地二层小楼。   李鱼所在位置,正好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前,只是此时此刻,头上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望着昏暗的四周,和更加黑暗的楼梯,李鱼迟疑了。   “1551,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李鱼装作系统也在,“在任务开始前,我从来不做梦,每晚都是一觉到天亮。”   “其实我没那么想进管理局,可是没办法,房价太高了,干普通工作根本买不起。”   “哦,对了,任务世界和中心城的时间流速一样吗?”李鱼小声说,眼睛滴溜转,观察四周情况。   他咽了咽口水,“我穿来之前把手划了,可能会流很多血。”   “……”   自言自语一阵,心里的害怕有所减轻。   李鱼鼓起勇气,踩上第一级阶梯,头顶突然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脚步声微轻,急促,不像成年人,倒像是个正在奔跑的小孩儿。   除了自己,这地方还有别人,这个认知让李鱼安心了点。   刚到二楼,脚步声消失了,而他的左右两边,是长很长走廊,走廊两边有很多红色的,紧闭的木门。   李鱼选择困难,只能点兵点将,点到哪边走哪边。   最终结果,往右。   他两手插在兜里,嘴里哼着欢快的上学歌,快步往前,随手推开一道房门。   摸索到开关,按了几下,是坏的。   李鱼,“……”   眼前漆黑一团,他摸不准房间里有没有人,轻声喊道,“有人在吗?”   走廊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随后是熟悉又凄厉的尖叫声。   李鱼冲出房间,顺着叫声追去,没几步,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怪异的咀嚼声。   咀嚼声很大,伴随而来的,还有逐渐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李鱼心里操蛋到了极限,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不行,不能留在这儿,可以预见,这地方藏着一个怪物,而尖叫的女人,很可能已经被吃了。   想到那血腥的画面,李鱼打了个颤,拔腿就走,很快下到了一楼。   就在他冲向客厅,路过楼梯下方的三角空间时,余光突然瞥见什么。   那东西缩成小小的一团,是个半大的孩子。   “小朋友,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李鱼怕小孩儿是那只怪物,不敢靠近,离得八丈远,“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小孩儿往角落里缩了缩,怯生生的抬起头。   借着微弱的光线,李鱼看见他眼里有晃动的泪水,脸上和额头上青一团,紫一团,像是被人揍过。   太不是人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李鱼忘了害怕,心里只有愤怒,快步走过去,拉了拉小孩儿的胳膊。   小孩儿最初还挣扎,拼命躲避,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顺从了,一头扎进李鱼怀里。   李鱼把他抱起来,走出狭小的三角空间。   他笑了笑,正想询问小孩儿的身份,突然瞥见对面墙上,多了一双影子。   一道是他的,而另一道……上宽腰窄,比正常人类的影子大出两倍有余,最怪异的是,他的胳膊末端不是手,而是如同螳螂一样的镰刀前臂。   怀里三四十斤的可怜小宝宝,瞬间成了上万吨的超级炸弹。   李鱼把人往地上一丢,拔腿就跑。   小孩儿从地上爬起来,啪嗒啪嗒的追来,但很快,脚步声被锐器拖过木地的声音取代,越来越近,跑到哪儿跟到哪儿。   废了老大劲儿,终于来到门口,李鱼握住把门把手,用力一拉。   断了。   李鱼,“……”   李鱼想哭,升级版的噩梦太牛逼了,没有工具箱里那些武器,鬼能扛得住啊。 第11章 老总你行的11   李鱼虽然小时候总被欺负,但自上学开始,顺风顺水就成了他的代名词,干什么什么成。   现在嘛,呵,老脸被打的啪啪响。   他的幸运被卡在了半道,没跟着一起穿来。   黑色的影子逼近,举起那双畸形的手臂,李鱼没勇气转头跟对方正面刚,抱头蹲到地上,大喊一声。   还没喊完,屁股上挨了一脚。   顺着力道往地上趴去,入目的是灰白色的瓷砖地板。   李鱼吁了口气,知道这是醒了。   “你一直在喊,做噩梦了?”背后突然传来声音,“你梦到了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顾徐已经醒来坐在床边,一直脚光踩在他的地铺上。   “没什么。”李鱼摸了摸被踹的屁股,有点疼,但也还好有这一脚,要不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想到那只怪物,他打了个哆嗦,悄悄往顾徐的方向靠去,然后将腿盘起来,仰头对上男人的是视线,“顾先生脸色不太好,也做噩梦了?”   顾徐的脸色何止是不好,简直是可怕。   男人两眼赤红,瞳孔极黑,两种颜色,将他分裂为两个极端。   一端平和安然,一端是最极致的危险。   “没有。”顾徐否认,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李鱼撇撇嘴,仰头倒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蝉蛹。   顾徐他用脚碰了下李鱼,“回答我的问题。”   李鱼快烦死了,被一个梦吓得大喊大叫,挺丢人的,“我没做噩梦。”   “你有。”顾徐不爱说话,今天却少有的执拗。   “我……”李鱼突然改变主意,“对,我有,我梦到一个小屁孩儿变成了怪物,追着我不放。”   顾徐的脸极不明显的扭曲一瞬。   李鱼在打鬼主意,“顾先生,我害怕,能上来跟你一起睡吗。”   青年的脸庞笼罩在浅淡的橘色灯光中,大概被惊醒的缘故,他的眼睛有点红,嘴唇微微抿着,满脸都是期待。   顾徐微微蹙眉,嘴唇翕动,拒绝的话在嘴里打转。   李鱼厚脸皮,当这是默许,一下子蹿到小床里侧。   他在两人间留出一定空间,双手贴着大腿两侧,直挺挺的躺着,像一具尸体。   拒绝的话终于找到出口,顾徐警告,“下去。”   李鱼打了个呵欠,眼睛一闭,浑身上下都在说“我不”,同时竖起耳朵,听男人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人终于重新躺下。   顾徐习失眠了,他习惯性的抬起胳膊,挡住眼前,当黑暗来临的那一刻,暴躁的情绪也跟着被吞没,藏了起来。   躺在身旁的人突然动了下,还没来得及动作,胸口多了条胳膊。   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轻轻喷洒在颈侧,顾徐浑身僵硬,不习惯,却也没像之前那么排斥,抗拒。   “陈井。”低沉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别再来招惹我。”   回应他的青年平和的呼吸声,和沐浴过后,残留在身上的香皂味。   香味清淡,却跟他的主人一样,有一股倔强,蛮横强势的挤进别人的空间。   顾徐将胸口的胳膊推开,起身离开了房间。   李鱼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发现本该躺在床上静养的人,竟然不在,这就怪了。   下床找一圈,管家正在客厅看新闻,只有顾徐不见了。   “1551,能查一下他们的行踪吗?”   “可以。”1551说完,就将一个定位发到了手机上。   是一家私房菜馆。   李鱼一刻不敢耽误,拿上钱包就往外冲,却好死不死遇上周末车流高峰。   一路催促下,司机能飙则飙,终于在半小时后,抵达了私房菜馆。   这家私房菜馆不一般,是会员制度,大门有人把守,没卡进不去。   李鱼围着菜馆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确定,以西南角为突破口。   他搓搓掌心,瞄准纵身一跃,两手抓住墙头,灵活的将身体翻上去。   也是运气好,恰巧顾徐所在包间,就在西南角的这个小院内。   李鱼安全落地,老鼠似的顺着墙根,来到一盆大型盆栽后。   包间里,除去坐在首座,背对着小院的顾徐外,还有几个衣着随意,但表情敬畏的年轻人。   李鱼啧啧,这逼装得很成功。   同时,他也松了口气,还好里面没有徐放。   顾徐手指放在高脚杯的底座上,垂着眼帘,正在听其中一人报告近期情况。报告完毕后,那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离得太远,看不清,李鱼深吸口气,猫着腰,飞快跑到包间玻璃门旁的墙体下。   这是个偷窥偷听的好地方,只要伸个脖子,就能看见顾徐手里的东西。   好像是一份收购协议。   李鱼惊讶的睁大眼睛,“1551,我没看错吧。”   1551,“没有。”   李鱼激动的咬手指,“这么快就东山再起了?我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呢。”   1551,“所以你要抓紧。”   李鱼忙不迭点头,确实该抓紧。   工具箱和1551不同,无关潜层或表层意识,只要有是出于主人意愿,哪怕是梦里,也能将其打开,掏出家伙。   他必须快点拿到开箱密语,这样的话,下次再做噩梦就不怕了,一个锤子就能把怪物干翻。   李鱼给自己制定了三天小目标,又把脑袋探出去,恰好和撞见顾徐转过头来。   李鱼,“……”   遇到这种情况,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李鱼摸了摸乱蹦的心脏,深呼吸站起来,脚没来得及跨出去,顾徐又把头转了回去。   几个意思,没看见?   也对,他藏得这么隐蔽,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没看见不挺正常么。   正想继续偷听,有个小年轻走了过来,将玻璃门得帘子给拉上了。   里面,下属一脸莫名。   “老大,外面有人偷听?”好端端的突然拉什么帘子,就着院子里那些姹紫嫣红,饭都能多吃两口。   顾徐的手指在杯脚上点了点,“有只可爱的小老鼠。”   众人身上鸡皮疙瘩冒起来,完全无法理解,老鼠到底哪里可爱。   有个下属认真询问,“需要通知下面的人处理吗?”   顾徐喝了口水,淡声说不用。   李鱼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把院子里母蚊子喂得饱饱的,脖子上好几个大红包,越挠越痒,越痒越挠,死循环。   半小时后,包间内的人终于的动身离开,不是回家,而是去了一家会所,也是会员制。   钢筋水泥铸成的高楼,没墙头可爬,只能走险招了。   会所里有小姐也有少爷,个个都是水灵灵的,李鱼借着找工作,光明正大找到负责人。   会所最近缺人,尤其是资质好的小青年,负责人将他上下打量几遍,“先当两天服务生,适应下环境,明天上岗。”   李鱼说,“经理,我今晚就想上岗。”   各行各业都喜欢勤快人,但眼前这位,未免也太殷勤了,也不知道是真的缺钱,想多赚半天工资,还是别有目的。   负责人正琢磨,兜里突然震动,是一条短信。   看清发件人,他愣了下,还以为眼花看错了。   再三确认后,负责人故作镇定的揣起手机,大手一挥,对领班说,“带他去换衣服。”   领班犹豫道,“经理,他还没填入职表,您看……”   看个屁,上头都发话了。   负责人沉着脸冷声道,“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   领班不敢再逼逼,给李鱼使了个眼色,带着人去后勤领衣服。   工作服是三件套,黑背心上身以后,被从后面收到最紧。   李鱼摸摸快被勒断得腰,“不行,喘不过气了。”   领班抬手在他后腰一拍,“挺胸收腹。”   李鱼照做,果然感觉好多了,他冲着领班笑了笑,轻声问,“张哥,我被分在哪个楼层?”   领班盯着青年的脸,轻轻摩挲着下巴。   1551突然出声,“顾徐在9层。”   李鱼没吭声,安静等着,大概过了十几秒,领班问他,“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这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不知道。   他活了二十年,没谈过恋爱,没跟人牵过手,没看过片,也没打过手枪。   李鱼也知道自己不正常,可一检查吧,身体健康,各部位功能正常。   想了想,他问,“张哥,咱们会所有多少层?”   张哥挑眉,“九层。”   “那我去九楼。”李鱼说,“九是我的幸运数字。”   “九楼的话……”领班欲言又止,临时改了主意,这小子年轻水嫩,笑起来还带酒窝,九层正好缺这款。   他说,“行,我带你上去。”   九楼装修典雅,飘着古筝,奇怪的是,这一层没有一个女服务员。   路过一个包房时,李鱼顺着往里看了一眼,一个男人搂着另一个男人,啃得正欢。   难怪之前问他性取向,原来是这样。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会所上面几层的客人,应该都是gay。   李鱼摩挲着下巴,突然笑了,“1551,顾徐喜欢男人吧,这是另一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宝贝们最近用淘宝体用得很欢哈:) 第12章 老总你行的12   脑子里静默半晌,1551疲惫道,“是gay,但不是秘密。”   李鱼震惊,这都不算秘密,“顾徐早就公开出柜了?”   “这倒没有,但他并不在乎这个。”   李鱼啧啧,活的这么明白,毫不在意外界言论的人很少,没想到目标还是个性情中人。   意思意思失望两秒,他重新打起精神。   前方,领班突然停在一间没有服务生站台的包厢外。   “里面已经有人照顾,你只需要守在外面,等候差遣。”   李鱼拼命点头,“知道了张哥。”   见他还算听话聪明,领班不打算再啰嗦。   正欲离开,突然又想起什么,表情严肃的交代,“千万别去打扰尽头那间包房里的人,他是我们老板的贵客,得罪有你好果子吃。”   “张哥,你放心吧。”李鱼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眼珠子瞄向尽头。   烫金的木门相当气派,透着庄严,和声色场所完全不搭。   里面是谁,不言而喻。   目送领班离开没多久,李鱼的对讲机响了,说是901号房要六瓶冰川水。   之前在私房菜馆,连同顾徐在内,恰好是六个人。   完全可以肯定,901里那位让领班忌惮的贵客,就是顾徐。   李鱼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去九楼吧台要了几瓶水,像模像样的,单手拖着托盘敲响901的门。   屋子里灯火通明,几个年轻人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手指飞快敲击键盘。   顾徐则撑着拐杖,站在一个块白板前,正在写什么东西。   李鱼规规矩矩放下托盘,将水取出,摆放在茶几上,正打算出去,背后传来声音,“你留下。”   三个字,每个字都透强硬。   李鱼只能硬着头皮停下,悄悄将口罩往上拉了拉。   啪地一声,白板笔被随意丢到一边。   男人驻留在原地,盯着青年看了会儿,突然勾勾手指,“过来。”   李鱼头皮发紧,身体僵硬得走不动道,同手同脚不说,还差点被茶几绊一跤。   坐在地上的几人已经停下动作,全体噤声凝气。   说来也怪,老大对他们虽不算亲和,却也很少发脾气,可大家就是怕他,甚至可以说是畏惧。   李鱼如同犯错的小学生,低头走到男人面前,“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顾徐说,“扶我去卫生间。”   原来是要放水啊,李鱼松了口气,伸手扶住男人的手臂,时不时提示对方注意脚下。   作为一个服务生,没道理盯着客人掏鸟。   把人送进卫生间后,李鱼掉头要走,胳膊突然被人一拽,一推。   顾徐单手将人抵在墙上,如刀般锋利的视线,沿着青年眉骨寸寸往下,停留在被口罩遮住一半的鼻梁上。   “为什么戴着口罩。”   李鱼立刻捂嘴,意识到动作可疑,又把手拿开,痛苦的咳嗽两声,“感冒,怕传染给客人。”   刚说完,下巴就被男人用力捏住。   李鱼吃痛,脾气上来了,“松开。”   顾徐低头,嘴唇贴到青耳,“陈井,好玩儿吗。”   李鱼浑身僵硬,大脑瞬间放空。   男人直起身,指尖刮过青年的耳尖,绕到后方,将口罩摘下来,“为什么跟踪我。”   李鱼完全没有被被抓包的窘迫,“我怕你被徐放刺激过头,做出傻事。”   顾徐愣了下,表情奇怪,“譬如。”   “譬如你约他出门,半路截杀。”   “……”   顾徐单手掐住青年的两腮,微微眯了眯眼,“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身高差异,但是从外形,李鱼的气势就弱了不少,于是他踮高脚,目光死死攫住顾徐的眼睛。   “有些海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暗涌剧烈,当下方的水流冲破上方的平静,你猜会发生什么?飘在水面的小船,轻易就能被颠覆。”这段话逼格不错,李鱼还算满意。   顾徐微眯起眼睛,“你很了解我。”   李鱼啧,“一般一般吧。”   反正事情闹开了,索性把话说开,“之前在私房菜馆的时候,你就发现我了吧。”   顾徐不可置否。   李鱼气得咬牙,“那你为什么不拆穿。”   顾徐云淡风轻,“我为什么要要拆穿?”   “你自己看。”李鱼偏头,扯开领子露出里面的皮肤,倒打一耙,“你早点拆穿,我能少喂几只蚊子。”   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红色的抓痕和小包,确实被咬得很惨。   顾徐的眼睛里没有同情,反而染上了别样的情绪,脖子是人类最容易致命,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只需要张开五指攥进手里,轻易就能了结对方。   感觉到喉结被挠了下,李鱼警惕护住脖子,“你干什么。”   “这里也被咬了。”顾徐点了点自己的喉结示意。   李鱼仰起下巴,用指腹感受了下,确实有个包,不摸还好,一摸就开始发痒。   一条条红色的痕迹,被青年的指甲带出来。   顾徐眸色渐深,一把握住李鱼的手腕,声音莫名低沉,“再抓就破了。”   “抓破就抓破呗,又不是你的。”李鱼坏笑,“怎么,关心我啊。”   他完全不知道,这种又皮又叼的样子,有多招人。   顾徐就跟被炭火烫着似的,收回抵在青年肩膀上的手。   他按住额角揉了揉,让他自己冷静下来,“你先出去。”   李鱼早就不想呆了,生怕被扯远的话题又被扯回去,追究他怎么找来的。   门关上,顾徐的脸色变了。   褪去了平和的伪装,变得狰狞可怖。   他看着脚下的黑色影子,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假的,全是假的,你这种怪物,没有人会真心对你好。   可身体上的燥热却狠狠扇了他一耳光,告诉他,你对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小骗子,有了欲望。   没有大佬的吩咐,李鱼不敢冒然离开,安静呆在角落当雕像。   而他的大脑里,系统正向他解说几个年轻人电脑屏幕上的代码。   顾徐的确早就有所准备,并且李鱼可以确定,今天所见到的,或许只是他“准备”的冰山一角。   想不通的是,既然目标对徐放早有防备,又为什么会出车祸,为什么放手顾氏。   李鱼晃了晃头,头疼,他的脑子适合静养,不适合运转。   十分钟后,顾徐卫生间里出来,狠狠瞪了青年一眼。   李鱼莫名其妙,老老实实继续当雕像。   一群人在会所待到晚上十点,送走901的贵客,李鱼回到更衣室换身衣服。   负责人对他的今晚的表现非常满意,临走前多加鼓励,让他好好干,并交代明天记得把证件拿来,做个登记。   李鱼嘴上应得好好的,转过背翻了个白眼,鬼才要再来,没举报已经算好的了。   夜幕被时间泼墨,越染越深,街上到处都是璀璨的灯光。   等青年踩上月色回家,已经十一点整。   不同以往的是,家里没一人休息,闹得正欢。   徐放说到做到,一大早就让律师拿着文件,守在小区楼下。   这一守,就从清早守到夜晚,最后律师趁管家下楼散步回家,强行挤进家门,怎么赶都不肯走。   律师积了满肚子的气,按捺不发,努力游说顾徐,“顾先生,徐先生说了,只要您签下解除协议,他会给你一笔钱。”   顾徐目光落在电脑上,不为所动。   律师咬咬牙,耐着性子说,“有了这些钱,你可以不再寄人篱下,东山再起,你何必固执,非要跟钱过不去呢。”   李鱼耳朵贴在冰冷的防盗门上,忍不住撇嘴,你个傻逼,你眼前的落魄鬼是在装穷,混肴你主子视听。   一旦准备就绪,徐放就是个屁。   屋子里,律师改变策略,苦口婆心道,“如今顾氏已经停牌整整四天,恕我直言,你手里的股份现在分文不值,不如趁机会,拿它换点钱。”   随着话音落下,客厅里响起异动。   李鱼打开门,大摇大摆走进来。   律师仿佛没看见他,继续翻来覆去的劝说,说说一半,又被打断。   李鱼把手里的外卖袋子放到茶几上,是麻辣烫。   他问管家,“李叔,吃吗?”   管家愣了下,摆摆手。   李鱼哦了一声,又问顾徐,还是不吃,他耸耸肩,掰开筷子,专心致志吃起来。   麻辣烫的香味非常浓郁,近在咫尺,勾得律师直流口水。   吞咽下嘴里得津液,律师决定使出最后一招,“好话我都说尽了,如果顾先生执意不肯签字,我很难保证你会遭遇……操!”   律师话到一半,突然站起来,脚上那双崭新的皮鞋上,正贴着几根软绵绵的金针菇。   李鱼苦着脸道歉,跑去厨房拿了把扫帚冲出来。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律师拔腿就跑,一再退让,差点被门槛绊一跤,同时,厚重的防盗门在眼前重力合上。   李鱼心里不舒服,同时又很佩服顾徐的忍耐力,坐到男人身边小声逼逼,“遇到这种不要脸的人,你也得不要脸才行。下次他再来,我出马,免得你跟个受气包似的听他废话。”   顾徐眼神一动,也不知抽什么风,突然就笑了。   莫名的寒气顺着脚跟窜上脑门,李鱼打了颤,这一笑不简单,带着刀子。   1551冒出来,问他,“你知道你刚刚像什么吗?”   李鱼心里的怪异尚未平复,没好气道,“当然是像只守捍卫领地的雄狮。”   1551,“不,是像只护雏的老母鸡。”   李鱼,“……”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老总你行的13   不知不觉间,顾徐已经停下手里的动作。   明灭不定的眼眸,牢牢锁在正发呆的青年身上。   这人爱演戏,嘴里真假掺半,没人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但他的关心总是最直接,最赤诚,从不掩藏。   顾徐的世界曾被摧毁的一干二净,又在徐放的关心照顾下,艰难的重建起一座小城。   小城不大,装着他为数不多在意的两人,其中一人为了利益和权势,想杀了他,另一人年事已高,却仍旧安静守着他,看着他。   可只有顾徐自己知道,这是不够的。   那座小城里还有很多的空房子,要么,把那些房子都填满。   要么,就把他们全部摧毁。   李鱼跟系统斗嘴又输了,气愤的回过神,瞥见男人的眼神,顿时头皮发麻,脑门凉飕飕的。   男人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象是一张精密的网,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下意识抓了抓后颈,李鱼站起来,“我先去洗澡。”   管家目送青年离开,心里若有所思。   按照少爷的脾气,不像是乐意听人废话的人,却容许律师在面前翻来覆去说了整整半个小时。   这不合常理。   他视线偏移,随着大少爷的视线,落到紧闭的浴室门上。   这一刻,管家突然懂了。   少爷是在等,等一个人,一份关心,一份维护。   管家揉了揉额角,即便知道自己无权过问,仍旧忍不住说,“陈井的身份存疑。”   每个人在正式进入顾家工作前,他们都会彻查,以免混入谁的眼线。   李鱼的身份,他们自然也查过,从他十六岁远离家乡务工开始,至今已有六年。   期间,他干过零工,送过外卖,跑过出租夜车,还去工地搬过砖。   从这份履历来看,青年应该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累,先不谈性格,光是那副细皮嫩肉,就和这些经历违和。   “我知道。”顾徐打断管家的思绪,“李叔,我心里有数。”   管家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李鱼洗完澡出来,浑身香喷喷的,他擦着头发坐到顾徐身边,大大方方的盯着屏幕。   男人今天没写代码,而是在写什么文档,密密麻麻的,罗列了很多数据和图表。   李鱼看得头晕目眩,起身动了动腿,睡觉去了。   一沾上枕头,脑子里就浮现出那个可怕的噩梦。   红顶的小楼,没有尽头的二楼走廊,女人的尖叫,跑来跑去却脸上带伤的小孩儿……对了,还有由小孩儿变化而成的怪物。   对于一个不曾做梦的的人来说,突然做梦是件很新奇的事。   但这点新奇,根本无法击溃梦境带来的恐惧。   李鱼两手放在腹部,闭上眼睛,让系统放了段相声听,没多久,就在嘻嘻哈哈的背景笑声中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突然被碰了下。   李鱼迷迷糊糊睁开眼,“……”   麻痹的,又噩梦了。   他的腿正被一双短小的胳膊抱住,胳膊的这主人,正仰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看着他。   李鱼目光稍移,落在小孩儿脚下,太黑,看不见影子。   但这不表示,这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李鱼不敢伸手把人抱起来,硬着头皮问他,“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你家吗?”   小孩儿不说话,眨了眨眼。   李鱼头皮发麻,目光飘来飘去,生怕又看见那双诡异的手臂。   他咽了咽口水,蹲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皱起眉,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像口装着万丈深渊的枯井,令人不寒而栗。   李鱼浑身不自在,正欲起身,被小孩儿一把抓住袖子,往下一拽。   小屁孩儿的速度很快,张嘴就在他的耳朵上重重咬了一口。   “操!”   李鱼吃痛骂了一声,抓住小孩儿胳膊,举起手就在那小屁股上来了一下。   小孩儿愣了,神情骤变。   昏暗的空间内突然亮了一点,李鱼扭头看向窗外,天上多了个月亮。   月光照进来,将两人脚下的影子缓慢拉长。   李鱼近乎绝望的闭了闭眼睛,起身就跑。   实话,刚刚打熊孩子屁股的时候,那叫一个真爽,现在嘛,呵,直奔火葬场。   属于小孩儿的走路声,渐渐变为更加沉重的脚步,夹杂着指甲刮过地板的声音。   李鱼在二楼随便找了个房间钻进去,缩进角落,不敢吱声。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身材高大畸形的怪物走进来,因为视觉受限,李鱼只能看见对方黑色的,带着尖利指甲的脚,但也仅仅只是个轮廓。   准确来说,这只怪物更像是一只化为实质的影子。   李鱼越想越惊悚,想哭,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用力捂住嘴,屏住呼吸,拼命往墙角缩,自我催眠着,“他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怪物没有离开,而是像逗弄宠物,故意沿着墙脚线,缓慢地在屋内走动。   李鱼,“……”   这智商,少说有个五六岁。   黑色修长的镰刀手臂,拖拽过地面,发出能穿透耳膜的尖锐声音。   李鱼鸡皮疙瘩骤起,心脏被那声音搞得紧巴巴的。   就在他忍不住要冲出去将对方暴打一顿的时候,走廊里传来女人的尖叫。   怪物迟疑一瞬,拖着两条手臂离开房间。   李鱼从角落里爬出来,按了按胸口,自言自语,“真他妈恐怖,如果是梦,那这也太真实了。”   所以这不是个普通的噩梦,无论是听觉,视觉,还是从自身反应来看,这更像是一个真实空间内发生的事情。   走廊里的尖叫声还在继续,像是在恶意的发泄,持续一段时间,又再次响起。   如果仔细,还能听见摔打的声音声。   怕归怕,好奇心还是得尽力满足的。   李鱼猫着腰跟出去,远远缀在影子怪身后,而随着靠近,女人的尖叫声也越来越大。   在那聒噪到令人烦躁的声音下,还藏着小孩儿的哭声。   不知怎么的,李鱼想起了那个满身伤痕的小孩儿,可小孩儿不就是影子怪吗。   李鱼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迷雾驱散。   等他再抬头,影子怪已经走入尽头的黑暗中。   李鱼,“……”   操,长的那么丑,还蹦跶得挺快。   他加快脚步追上去,却发现黑暗得尽头,是一扇关闭的木门。   谩骂声和小孩儿的哭声,正从下方的门缝溢出来,两种声音交缠在一起,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显得异常诡谲。   李鱼抬手敲门,“有人吗?”   房间里的两种声音没有中断,反而越来越大,从四面八方冲击而来,闹得人头脑发胀。   正想远离,木门自动弹开了。   借着房间窗外的月光,李鱼看清这是一间卧室。   卧室里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暴躁的抓着头发,在原地走来走去,“我叫你别哭,闭嘴,我让你闭嘴!”   李鱼顺着哭声,看见一个纸箱子后面,蹲着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嘴角带伤,两眼哭得通红,胳膊和腿上全是淤青,比之前在楼下看见的更为严重。   焦躁的女人突然停下来,用尖尖的指甲用力戳着小孩儿的脑门。   “我让你去讨好你父亲,你为什么不去?除了你哭你还会干什么?”   大概是太疼了,小孩儿的哭声陡然拔高。   女人的愤怒井喷,暴躁地扬起手。   李鱼立刻冲了进去,手指没能截住对方的动手,而是从那支施暴的手腕间穿过。   “啪。”   巴掌落下,小孩儿的哭声停止。   女人没有停手,反而抬起高跟鞋踹过去,又将小孩儿从地上拉起来,像个沙袋一样的推搡。   李鱼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在他的认知里,那些幸运的,没有被抛弃的孩子,都该是和父母相亲相爱,被娇宠着长大的。   “住手!”他扯着嗓子叫喊,伸手去拉,去挡,都无济于事。   他被逼仄到令人窒息的空间所排斥,做不了任何事情。   就在这时,闭眼蜷缩在地上的小孩儿,突然睁开眼睛。   被压在孱弱身躯下的影子,缓慢地拉长,变得高大,畸形,怪异。   李鱼惊悚地看见,黑色的影子从地上爬起来。   正在殴打的女人对此全然不知,她的脸因发泄而扭曲,嘴角夸张的咧开。   疯子,这他妈就是个疯子!   这念头刚落下,李鱼就看见黑色的影子挥起手臂,飞速劈了下去。   鲜血飞溅,地板上、墙壁、纸箱,到处都是血。   黑色的影子并没有结束杀戮,就像是个被操控的木偶,僵硬的弯腰身体,张开了口器——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李鱼再也忍不住,蹲到地上干呕,差点把胆汁吐出来。   此时此刻,他对这个噩梦丧失了所有兴趣,只想赶紧离开。   可别说是出去,就连挪个脚都困难,双腿像是被灌了铅,死死定在原地。   李鱼欲哭无泪,扭头瞪向始作俑者。   小孩儿仍旧蜷缩在地上,奄奄一息。大概是感觉到有人在附近,他艰难的睁开眼睛。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又让李鱼心软了。   他蹲下,盯着小孩儿的眼睛问,“小朋友,你是叫顾徐吗?” 第14章 老总你行的14   小孩儿眨了下红彤彤的眼睛,嘴唇翕动着。   就在李鱼试图靠近的时候,梦醒了。   房间里死寂一片,唯有自己受惊吓后剧烈的喘息,和顾徐淡淡的呼吸声。   李鱼翻身平躺,呆呆盯着天花板,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腥。   突然胸口一窒,他猛地爬起来,一阵风似的刮出房间,冲进卫生间。   胃部绞痛一阵开始抽搐,李鱼抱着马桶吐了会儿,按下冲水,虚脱的转过背,瘫坐在地上。   顾徐。   梦里的孩子就是顾徐没跑了。   李鱼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1551,我又做噩梦了。”   1551,“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   “……”李鱼吸了口气,把梦里的内容详细说了一遍,“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因为管家之前说的那些话吗?”   1551,“这需要你自己去查证。”   李鱼操了一声,“要你有个屁用。”   1551认真纠正,“我的用处很大,发布任务,陪你聊天,怼得你无话可说等等。”   李鱼心梗,这也是个坑,巨坑,他严重怀疑,1551在可能被病毒攻击了,急需杀毒。   地板又冷又硬,屁股下面凉飕飕的。   李鱼靠在马桶上平复了会儿心情,怎么也站不起来,一想起梦里的顾徐是影子怪的主人,他就浑身哆嗦。   顾徐应该挺恨他妈的,至少在梦里是这样。   至于现实中的顾徐,李鱼猜,他的恨意不会更少,只会更多。   夏季已至尾声,天气开始转凉,身上的裤衩背心,抵抗不了夜半微寒的空气。   李鱼打了个喷嚏,起来漱了漱口,揉着鼻子往回。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一顿,“1551,我刚刚惊醒跑出来的时候,蘑菇灯亮了吗?”   “没有。”   很好,顾徐根本没开灯。   一个人如果没有情绪或是心理变化,是不会轻易打破习惯的。   李鱼快步进屋,打开蘑菇灯,单膝跪到床边,二话不说,直接把顾徐挡在眼前的胳膊拿开。   男人眸光清明,带着几分骇人的阴翳。   “你没睡,还是睡着了又醒了?”   顾徐拨开他的手坐起来,“睡了,被你吵醒了。”   “……”   刚刚肯定又被噩梦吓得哇哇叫了,真他妈丢人,李鱼小声说,“抱歉啊,我最近老是噩梦,我不是故意吵你的。”   顾徐眼眸微动,看向对面墙上的影子,“你梦见什么了?”   把梦说出来等同于撕开顾徐的伤疤,疯狂撒盐,太不道德了。   李鱼说,“梦到你公司越做越大,你带我吃香的喝辣的,周游世界,日子不要太爽。”   “我再问你一次。”顾徐起身,一手将跪坐在地铺上的青年拎起来,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人压向自己,“你梦见了什么。”   李鱼被男人突如其来的情绪搞得莫名其妙,这种时候,必须体现一下说话的艺术,“我真的梦到了你。”   果然,顾徐哑口无言。   李鱼半真半假的说,“你追着我不放,说喜欢我,对了,你还抱着我的腿撒娇呢。”   顾徐沉默几秒,黑着脸否认,“不可能。”   李鱼瞪眼,“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顾徐五指收紧,将青年压得更近,两人鼻尖相抵下,呼吸可闻,只需要略微抬抬下巴,就能吻到对对面柔软的嘴唇。   李鱼挑眉,想干就干,在对方嘴唇上啵了一下。   顾徐愣怔,猛然撒开手,心脏因为简单的一吻迅速跳动,身体发热。   “嘴唇挺软,就是有点干,顾先生,你需要多喝水。”李鱼舔了下嘴唇,真诚评价,同时在心里为自鼓掌。   我真是一个主动的人,再接再厉!   顾徐,“……”   顾徐慢半拍的用手背蹭了蹭嘴唇,用嫌弃的动作遮掩通红的脸。   李鱼看他脸都气红了,略微同情,无辜道,“我以为你刚刚是想亲我。”   顾徐,“你想多了。”   李鱼“哦”了一声,丢下一句抱歉,卷好铺盖,闭眼就睡。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突然一个翻身跳起来,要去开蘑菇小夜灯,被床上的男人给呵斥住了。   “你就不能老实点?”顾徐声音微哑,克制的看向床前的黑影。   身体里刚灭的火,被青年搞出的悉悉簌簌的动静给再次点燃。   顾徐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自制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为什么,你不是……”及时将“怕黑”两个字吞回去,李鱼抢在男人发话前,迅速从地铺翻到床上,钻进被窝,抓着被子不放,“不开就不开吧,不过你也别怕,我陪你睡。”   顾徐浑身肌肉绷得硬邦邦的,没把人丢下去。   “我不怕黑,没有骗你。”男人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压抑,像是在克制,又像是在自暴自弃,“以后晚上不用留灯,没用了。”   “什么意思?”李鱼坐起来,一不留神,T恤的领子歪斜,滑下肩头。   顾徐喉头动了动,把脸别开,不再出声。   盯着男人帅气的侧脸看了半天,李鱼放弃等待答案,对他来说,什么事情都不如睡觉重要。   后半夜安然无梦。   李鱼睡得好,心情也好,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扭头就看见顾徐正一脸清爽的坐在床头写代码。   显然,对方起的很早。   “顾先生,你昨晚没睡吗。”眼睛红得像兔子,睡了才有鬼。   顾徐态度冷硬,“没有。”   哦,这么叼啊,李鱼点点头,什么也不问,直接从男人身上翻到外侧,去了客厅的公用浴室。   “1551,顾徐后半夜一直在写代码?”他给自己挤了牙膏,将牙刷放进嘴里。   1551说,“不全是。”   李鱼一怔,“他还干什么了?”   1551非常叼,“不告诉你。”   李鱼气得差点把泡泡吞下去,这是什么狗屁系统,除了抬杠就不会别的。   他愤怒地刷完牙,拧毛巾洗脸,搓耳朵的时候突然瞥见上面有东西。   红色的小半圈,像是一个牙印。   昨晚升级在升级版的噩梦中,他确实被小怪物咬了一口,正好是这只耳朵。   李鱼心有余悸,不安,惶恐,担忧,如果梦中所受的伤害,真能反映到现实中,他经后必须得很小心才行。   万一影子怪把他也劈成两截,顾徐醒来看见血淋淋的床铺,会被吓疯吧。   “1551,我耳朵怎么回事,谁咬的。”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李鱼差点有口气没喘上来,“真是我想的那样?这是个魔幻世界?”   1551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强调,“这是个正常世界,你别乱猜。”   李鱼不信,系统的话前后矛盾。   既然自己的耳朵真是被顾徐咬的,说明梦里的身体损伤,的确会真实反映到现实中,那么,这就不该是个正常的世界……1551一定隐瞒了什么关键信息。   李鱼摸着耳朵尖,满腹忧愁地走出卫生间,正好撞见买完早餐回来的管家。   “换了衣服就过来吃吧。” 管家把早餐摆上桌,“顺便叫一下少爷。”   李鱼进屋,转身背对着顾徐,弯腰在衣柜里翻找衣服。   顺嘴说道,“顾先生,该吃早餐了。”   顾徐把电脑放到一边,别开脸,没去看左手方只穿着平角裤的青年。   等对方换完衣服,他撑着拐杖下地,跟李鱼并排往外走,“你耳朵怎么了?”   你问我我问谁,李鱼心里翻着白眼,摸了摸耳尖。   牙印够深的,单凭手感就能数出前后各四颗牙印,总计八颗。   李鱼嘶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被狗咬的。”   顾徐,“……” 第15章 老总你行的15   顾徐冷峻的五官明显有些扭曲。   他狠狠瞪了青年一眼,撑着拐杖的手臂突然加速摆动,很快就将人甩在身后。   李鱼再次感受到目标身残志坚的精神,心中满是佩服。   这一佩服,就忍不住多喝了碗豆浆,多吃了根油条,把肚子撑得溜圆,像只猫一样,餍足的眯眼靠在沙发上,心里打着小算盘。   昨晚的梦太过震撼,让他始终耿耿于怀。   如果顾徐的遭遇真如梦中所见,徐放出现的那一刻,对他来说就是救赎。   而如今,这份救赎化成了吐着信子的毒蛇,差点将顾徐一口咬死。   李鱼盯着光屏上,金黄色的菊花花瓣发怔,第一个秘密俨然和徐放有关。   可人徐放是个大老板,他是个穷逼,就算是脱掉马甲,也只是暴发户,两人圈子不同,更加没有业务往来,根本无从接近。   不能自己下手,就只能破财了。   李鱼转着手机思索片刻,给当初帮忙伪造身份的马甲专业户发了条信息。   很快,那头给了答复,【陈先生,您的业务我们接了,但由于徐先生身份特殊,为人警惕,调查起来较为困难,且存在被报复的风险,所以价格较高。】   李鱼回道,【价格好说,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那头回复,【至少两周。】   李鱼回了个好,删掉短信记录。   管家正在厨房忙活,而顾徐已经穿戴整齐,单间挂着背包,准备出门。   李鱼跟在男人屁股后头,“去会所吗?”   顾徐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鱼撇撇嘴,背着手跟上,“我送你吧。”   青年说的送,真的只是单纯的将人送到会所门口,司机正欲停车,顾徐突然蹙眉命令,“继续开,在附近绕几圈。”   李鱼顿时明白过来,看向后视镜。   整整十分钟过去了,一辆未载人的出租车,始终跟在他们的车后。   李鱼,“徐放的人?他到底要干什么。”   顾徐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   鬼才信你不知道,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傻逼绝对没安好心。   出租车司机按照顾徐要求,驶入老城区,在巷子里各种穿梭,终于甩掉了跟踪车辆。   闹了这么一出,李鱼不哪敢放心顾徐一个人。   他戴上口罩,死皮赖脸跟着男人上了会所九楼。   901的房间里,五个下属都在,要死不活的瘫在沙发上,李鱼怀疑,他们昨晚应该是通宵干活了。   顾徐到了以后,几人进里间开了个小会。   会议完毕,五个人迅速进入工作状态,那架势,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屏幕里。   李鱼闲得无事,又怕被会所负责人逮到,不敢出去乱晃,只能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默剧。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没多会儿,就开始表演小鸡啄米。   “电话。”1551的声音突然在脑子里炸开。   李鱼吓了一跳,摸摸口袋,手机果然正震动,是个陌生号。   电话接通后没听几句,李鱼就气得想摔电话。   徐放那个老狗逼,派人跟踪就算了,还想打他房子的注意。   李鱼低声说了句“您稍等”,拉高口罩,去了安全通道。   确定四周无后,他语气恶劣了不少,“房子我不卖。”   来电让是徐放的秘书,态度傲慢,跟他主人一个逼样儿,“陈先生,你想清楚哦,你的房子地段不好,又老又旧,我开的价格已经高于市场三倍了。”   那套房破归破,三个人住着正好,偶尔还有点小温馨。   李鱼护短,我的人你不能说,房子也不能说。   “给再多都不卖。”   “陈先生,你……”   李鱼深吸口气,一字一顿的强调,“老子不差钱。”   徐放的目的很简单,买了房就把顾徐赶出去,让他成为一条真正的丧家犬。   这还亲舅舅呢,这么歹毒,呸。   李鱼气愤地挂掉电话,拖黑,一气呵成。   他站在原地,挠着下巴思索着,舅甥俩的恩怨过往,是解开第一个秘密的关揵,还是得去趟顾家才行。   有些小孩子喜欢将内心用笔描绘出来,兴许顾徐也是这样呢。   李鱼回到包间,发现顾徐和其他下属一样,正在专注电脑,想了想,留了张纸条,压在茶几上。   顾家门上的封条已经被撕了,买房的人尚未入住。   抵达后,李鱼先踩点,选了个没有监控的位置翻了进去,由厨房的窗户进入,来到客厅。   除去之前被打砸的东西,其余摆设原地不动。   他没在楼下多耽误,就去了二楼顾徐的卧室。   男人的卧室色调压抑,只有黑灰两色,李鱼在里面翻了一圈,没找到任何东西。   “1551,这栋房子有地下室,或储藏室吗?”   “有。”1551说,“二楼往东方向,左手边的最后一间。”   李鱼依言来到那间房外,捏住门把转来转去,就是拧不开。   “1551,有开锁的教学视屏吗?”李鱼真心觉得,他缺一门手艺。   “我不建议您这么做,有违道德。”   “你说我不道德?”李鱼控诉,“等我跟顾徐搞到一起,他家就是我家,我开自己的锁有什么问题?”   1551很固执,“但这房子已经被别人买了。”   李鱼,“相信我,顾徐会买回来的。”   1551无话可说,跟自己做了会儿拉锯战,最终妥协,给宿主播放开锁大全。   李鱼像海绵一样,将新知识吸入大脑。   随后悄摸摸去车库,在工具箱里翻找出一根细铁丝。   铁丝在他手里被被弯来弯去,折成需要的形状和角度后,怀着激动的心情,第一次开锁成功了。   李鱼拿出日记本,认认真真把这件事记录下来。   1551,“……”   储藏室应该年头已久,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霉味,不像经常使用的。   墙上的开关打不开,李鱼只能点开手机手电,在屋子里照了一圈。   各种各样的硬壳纸箱,整齐堆放在一起,这样的场景,很轻易的让他想起了那个梦。   李鱼心里就堵得慌,好像又看见有个小孩儿,蜷缩在角落的阴影中。   压下心头的难受,他开始翻箱倒柜,翻完又将箱子一个个归位。   搞完事,人也成了死狗,瘫坐在地上懒得动弹。而他面前的地板上,摆放着三本画册。   画册内容有些压抑,全是黑色的,凌乱的线条,偶尔夹杂着暗红色,李鱼甚至在其中一两页上,发现了一些暗红色的线条。   “1551,这是血吗?顾徐的?”   “需要扫描,稍等。”   系统说干就干,很快得出结果,的确是血迹,二十多年前的。   “顾徐被打伤了……”李鱼猜测,“然后沾着自己的血,画了这些线条。”   正常的孩子遇到这种事,会哭,会闹,会去找大人求助,不会有人像顾徐这样,如同自我折磨,把鲜血涂抹在纸上。   系统说,“人心复杂,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想到什么,李鱼抖着嗓子说,“或许,他对鲜血生出了某种渴望。”   梦里,顾徐的影子变成怪物,近乎疯狂的施暴,最后还把他妈给吃了……除了嗜血残暴,他想不到别的词语形容。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李鱼蹙眉,“不能代表顾徐的思想或者潜意识。”   他叹了口气,合上第一本画册,拿起第二本。   第二本令人压抑的暗色线条明显少了一半,李鱼怀疑,这个时期,顾徐应该在徐放的照顾下,开始看心理医生了。   到第三本,凌乱的线条已经彻底消失,开始画房子和还有太阳。   房子有高有矮,没有固定形态,但每个橘色的太阳上,都有一团黑色。   随着往后翻,那团黑色在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点。   房子预示着安稳,安全,也预示着,在顾徐幼小的心灵里,想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家里有爱他的舅舅和管家,还有他自己。   这念头刚落,系统突然传来提示音。   菊花亮了。   第一朵菊花的花瓣,被点亮整整一半。   李鱼热血沸腾,简直想振臂高呼,但很快,情绪就冷却下来。   他的手指在画纸上轻轻拂过,很小声的说,“原来他和我一样吗?1551,我也想有个自己的家。” 第16章 老总你行的16   孤儿院里,都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而其中,又小部分能被幸运眷顾,找到新的港湾,李鱼显然不属于这一部分。   大概是察觉到宿主情绪不好,1551难得安慰道,“只要你努力工作,会有个很大的家,面朝大海,附带私人管家哦。”   李鱼浑身一震,瞬间又亢奋起来,脑瓜子重新运转,指着那个太阳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1551猜测,“或许是,他心里始终存着恶念?”   李鱼撑着脑袋,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赞同道,“有道理。”   一个人心理的善恶是会随着境遇变化的。   随着顾徐心里的负面情绪逐渐减少,他的恶念也在消散,反之,随着负面情绪不断变大,扩散,这小小的黑点就会晕染开,将象征光明的太阳的吞没。   现在的顾徐,怕是已经黑了百分之七十,甚至更多。   看来之前的猜测没错,顾徐完美的将自己的另一面隐藏了起来,而徐放的背叛,成了触发他阴暗面的契机。   李鱼心情沉重的把画册塞回原地,按原路溜出别墅,回到会所。   901内,顾徐和下属正在里间开会,好像是在商讨服务器的租赁问题。   李鱼百无聊奈的掏出手机,登陆游戏,人物刚落地,就被来电切断了。   又是陌生号码。   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猫着腰来到沙发后面,小声接听。   听着听着,李鱼就瞪大了眼睛,“您说您是……”   他一把捂住嘴,纽头看了眼背后,小声说,“我没在家,您帮我放在门口小超市行吗?”   那头答应的很痛快,利落挂了电话。   快递小哥利落了,李鱼心里却跟猫抓似的。   顾徐一出来,他就奔过去,迫不及待说,“顾先生,刚刚快递小哥打电话来,说是有你的包裹,我让他放在门口超市了。”   顾徐挑眉,“我没有买东西,会不会搞错了。”   “就是你的,没搞错。”李鱼非常肯定道,“小哥指名道姓说收货人叫顾徐,还是个国外包裹呢。”   顾徐把开会用过的笔记丢到沙发上,扶着沙发椅背坐下。   这是李鱼第一次收到快递,心情非常激动,“要不我现在回去帮你取过来吧。”   顾徐摇了摇头,“不用,先叫餐吃饭吧。”   李鱼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明显失望。   男人看了他一眼,手指抵住额角揉了揉,“回去帮我取一下吧。”   李鱼蔫了吧唧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拿上丢在沙发上的外套冲出去,没听见男人补的那句“注意安全”。   五个下属诧异,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老大关心人。   不对劲儿,事情不简单。   李鱼打车回去收了快递,返程途中,路过家具城,临时决定买张双人床,并且叮嘱老板,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对方是位戴口罩和鸭舌帽的神秘买家。   肘拐的用材很有科技味道,轻便,坚硬,一按钮就能自如伸缩。   李鱼对自己订购的东西很满意,献宝似的捧到顾徐面前,“顾先生这是你订的吗?”   顾徐接过握在手里,垂眸看了半晌,说,“朋友送的。”   李鱼的眼睛高兴的眯成缝,“那一定是好朋友吧。”   “确实很好。”男人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拐杖,“这么好的朋友,我应该把他关起来,让他一直陪着我。”   李鱼,“……”   这就是A级大佬表达友情的方式吗。   好特别哦。   李鱼干笑两声,正想岔开话题,就又听男人说,“陪我到老,陪我到死。”   随着话音落下,系统突然发出“叮”的一声,李鱼眼前多了个箱子,   箱子上的的密码锁正在迅速转动,半分钟后,盖子开了。   李鱼懵逼,“刚刚那句个算情话?”   1551,“都要跟你死一起了,这还不算?”   “可你不是说过,必须得是目标对我说才行吗?刚刚那句,目标明显是对我马甲说的。”   “马甲是不是你。”   “是吧。”李鱼无话可说,这个逻辑没毛病。   所以说,目标这是已经对马甲产生了,超越兄弟朋友的感情?   李鱼的心情复杂又彭湃,心念一动,箱子角度变换,露出里面的格局。   里面被切割成很多格,第一个格里,躺着一副卡牌。   1551的声音比以往更加机械,冰冷,“工具箱已打开,请宿主抽取保命牌。”   卡牌飘出来,在半空被大乱,又一字排开。   李鱼大概数了下,一共99张卡牌,他随意说了个数字,“第一张吧。”   第一张卡牌被翻了个面,上面一片空白,倒是光屏上蹦出几个字,【无限可能】。   李鱼眉头皱紧,暂时想不通这玩意儿有什么卵用。   青年不说话,顾徐也不再吭声,一遍一遍地,用目光描摹着放在腿上的一双肘拐。   “咳。” 有人轻咳一声,“老大,我这个板块做完了,您看……”   顾徐撑住肘拐走过去,那人立刻从地上站起来,饶是这样,也矮了老大足足一个头,心里陡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直觉告诉他,老大心情不好。   顾徐在屏幕上粗略扫了一下,指尖在某行点了点,“错了。”   那人头皮发麻,盯着老大的低气压点点头,抱着电脑缩到沙发一脚,开始修改。   顾徐坐回原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李鱼茫然,“啥问题,我怎么没听见?”   “你查看工具箱的时候问的。”1551提示,“原话是,你觉得他会愿意乖乖陪着我吗。”   这就是个送分题,必须愿意。   李鱼,“顾先生,我想你的朋友一定非常愿意。”   就是这么神奇,所有人都能清晰感知到,萦绕在头顶上方的低气压,不见了。   顾徐微微眯了眯眼,淡淡“嗯”了一声,唇角无声翘起。   这是李鱼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除去平淡和狰狞以外的表情,看来是对马甲动了真感情。   这感情来得太快,太猛,猝不及防,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样也好,两人可以隔着手机来一段网恋,发展良好的话,每天都能收获一堆情话。   最重要的是,不用贡献屁股。   这事儿光是想想就很爽,李鱼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酒窝都出来了,但很快,这份笑意就凝固在了脸上。   顾徐点开卫星,正在敲字,收件人是鲤鱼爸爸。   李鱼心脏狂跳,噌的一下站起来,却被男人一把拽了回去。   顾徐,“干什么去?”   “顾先生,我尿急。”余光瞥间男人的打字的手指停了下来,李鱼用力甩开,拔腿就跑。   卫生间门合上的那一瞬,屁股兜的手机叮咚。   李鱼背靠着门,大口大口的喘息,直到再次响起叮咚声,他才滑坐到地上,那手机摸出来。   屏幕上,躺着两条信息。   【肘拐已经收到,非常感谢。】   【不知道可否见一面,地点时间你定。】   李鱼迅速答复,【不客气。】   至于第二句,有点麻烦,拒绝吧,说不定会伤害到顾徐,答应啊,受伤害的就是我。   青年抱着头苦思冥想,最后用商务又简洁的语气回复,【不巧,我马上要出国,归期不定,再说。】   “1551,顾徐情绪怎么样?”   李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目标遭拒后玻璃心。   “面无表情,正盯着这边呢。”说完,系统又补充一句,“哦,又把头转回去了。”   李鱼拧眉,“他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如果顾徐真的发现什么,一定会质问,但此时此刻的他很平静。   李鱼烦躁的拍了拍脸,反复告诉自己,马甲好好披在身上呢,别瞎想。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顾徐说,【回来请告诉我一声。】   瞧瞧,都用上请了,那么高傲冷淡的一个人,这是得多喜欢,才会这么卑微。   李鱼摇了摇头,将心虚团吧团吧揉成团,藏了起来。   门外,几个码农小哥排着队等厕所,见门打开,连忙解皮带往里冲,嘴里念叨着,“快他妈憋死我们了。”   李鱼,“……”   晚上十点,七人散伙各回各家。   出租车开进小区,李鱼刚扶着顾徐下车,几个陌生男人就蹦了出来,堵住两人的去路。   “顾先生,有点事需要您帮个忙。”打头的络腮胡叼着烟,将手里的合约扇得哗啦响。   李鱼反手将顾徐护在身后,低声说,“我拖住他们,你上楼报警。”   顾徐嘴唇紧抿,拳头捏得咯吱响。   李鱼啧了一声,语气加重,“听话!”   顾徐一怔,眸色逐渐加深,低头贴着青年的耳朵说,“好久没运动,正好练练手,你呆着别动。”   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一拳挥出去,骨裂声乍响,络腮胡捂住鼻子哀嚎蹲下,鼻血直流。   李鱼:“……”   大兄弟,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残疾人,不能玩儿这么疯! 第17章 老总你行的17   未免顾徐受伤,李鱼撸起袖子。迅速加入战局。   丢人的是,他一个正常人,战斗力还不如一个伤号。   没多会儿,李鱼就在三人缠斗中落了下风,脸上被络腮胡砸了一拳,嘴里破了,全是血腥味。   正准备反击,一根肘拐从旁边飞来,直接打在络腮胡的太阳穴上。   这地方是要害,络腮胡身体骤然挺直,前后晃了晃,倒在了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顾徐绷着脸,将青年拽到面前,动作轻柔的揩掉他唇角的血迹,放进自己嘴里。   带血的舌尖在嘴里转了一圈,腥甜沾染整个口腔。   他漆黑的眼睛微微一眯,血丝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爬满眼球,暴露出狰狞的另一面。   络腮胡脑袋眩晕,不在状况,一心想把顾徐给弄死,刚准备爬起来就浑身一震,傻了眼。   他脖子上,正抵着一根拐杖。   拐杖的防滑胶已经被摘掉,锋利的空心横切面不偏不倚,正好抵住他的喉头。   络腮胡惊慌失措,只感觉施加在颈部的力量陡然加重,喉结钝痛,顷刻间涨红脸,呼吸困难。   李鱼回过神,去拽男人的胳膊,“顾先生,够了。”   络腮胡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断了腿的废人,竟然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更加没有料到,对方会对他下杀心。   顾徐眉目森冷,眼底凶狠,毫不避讳的告诉所有人,他想见血。   李鱼被这份杀戮吓坏了,目标要是因为杀人去坐牢,他也得追进去。   情急之下,又喊了几声,见没用,干脆撸起男人的袖子,张嘴一口咬在对方胳膊上。   牙印不深,没见血,但疼痛感足以将人拉回神智。   顾徐眉头微蹙,看了眼胳膊上带着口水的印子,面无表情的将拐杖收了起来。   “转告徐放,要么他就弄死我,要么,让他提前给自己备好棺材。”   脖子得到解放,络腮胡翻身跳起来,带着下属不要命的王小区门口跑。   等人走远,李鱼轻轻拽了下男人的袖子,指着牙印问,“不疼吧。”   顾徐嘴角下压着,“疼。”   疼个屁。   李鱼板着脸,对着男人的胳膊敷衍地吹了口气,“你可以啊,身手这么好,以前练过吧。”   顾徐默不作声地抬起手,掐住青年的两腮,迫使他张开嘴。   口腔里牙齿整齐白净,舌尖不安分的乱动着。   李鱼眨了眨眼,搞不清目前状况。   顾徐目光专注的盯着里面,手指在那一颗颗牙齿上轻轻蹭过,最后停在后端的小虎牙上,有点刮手。   他倾身靠近,“下次咬别的地方。”   李鱼,“……”   什么毛病,还咬上瘾了?   片刻后,顾徐松开手,杵着拐杖走了,背影挺拔,肩宽腿长,哪怕是石膏腿抖无法减分他的魅力。   李鱼揉着被捏痛的腮帮子,嘟嘟囔囔的跟在后面。   脸上的疼痛,不断提醒着他,顾徐心里的那颗黑点扩大了,长久以来维持的温和表面,正在一寸寸皲裂。   摁着脑地叹了口气,这事儿不好搞,难。   家里,管家正在犯难的盯着小房间。   本就不大的屋子,现在除了过道全是床,也不知道这么大一张床,到底是谁买的。   听见钥匙声,管家叹口气,急忙走去开门。   门一开,李鱼就瞅见小卧室那张大床,光是看着就很软和,睡起来应该很舒服。   管家面露难色,“少爷,送货的人说买主是个戴帽子和口罩的年轻人,这装扮……”   有点眼熟。   顾徐瞥了眼两眼放光的青年,“我知道是谁。”   李鱼咦了一声,“谁?”   顾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刀锋似的眼神,仿佛能挑破人的表皮,插入内心。   李鱼心虚啊,对视了不到两秒就转开视线。   顾徐轻笑一声,来到小房间,那张两米二的大床,四个人并排躺都不成问题。   手指摩挲几下拐杖,他说,“应该是朋友送的。”   看样子目标是很喜欢这个礼物的,李鱼吁了口气,“你朋友一定是怕你晚上睡不好,影响身体恢复,所以才帮你换张床。”   顾徐淡淡嗯了一声,嘴角勾了勾。   李鱼观察着他的表情,又说,“顾先生,你朋友对你好的真是没话说。”   顾徐眯起眼,黑眸中的情绪被遮掩了大半,“你也这么想?”   “当然。”李鱼积极的给二号马甲刷好感,“雪中送炭的知己难求,一定要好好珍惜。”   顾徐垂着眉眼,指尖在床边划过,“我会的。”   李鱼心里乐开了花,强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丢下一句尿急,去了卫生间。   看着步履匆忙的青年,管家忍不住担忧道,“你说他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是跑厕所,是不是肾不好?”   顾徐胳膊撑在扶手上,笑意加深,“试试就知道了。”   管家没听清,“您说什么?”   “没什么。”顾徐说,“去吧陈井的地铺收了吧。”   管家可不认为自家大少爷这是要把青年赶出房间,“您是想和陈井睡一张床?”   察觉到震动,顾徐将扣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翻过来。   是鲤鱼爸爸的消息,问他床收到没有。   管家眼睛不好,瞟了几眼没看清,只能作罢,就在他以为上个问题翻篇的时候,顾徐突然出声,“嗯。”   管家错愕的张开嘴,满脸惊悚。   顾徐从小就是一个人睡,对私人空间非常重视,顾家上下,只有管家能为他打扫房间。   如今他们落魄了,但也不至于非得和人挤一张床吧。   管家百思不解,眼神顺着他家少爷的目光,再次落向卫生间。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疯了,这是要疯啊。   管家,“少爷,要不让陈井跟我睡吧,我……”   劝解的话,在顾徐警告的眼神下,被卡在了嗓子眼。   管家咽了咽口水,不肯放弃,“您不高兴我也得说,陈井是个男人,您到底……”   “李叔。”顾徐出言打断,语气冰冷。   管家怔了怔,“方才是我逾越了。”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顾徐摩挲着手里的拐杖,声音轻柔,“我想要的东西不多,您知道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管家哽咽了下,突然就想通了,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少爷自己都不在乎世俗,他又何必施加干涉。   他低声说,“少爷,会好的,望您得偿所愿。”   顾徐轻轻嗯了一声,仰头疲惫的靠在沙发上。   别说是断了一条腿,就是只剩半条命,少爷也从来不是弱者,只要他是想要的,总会得到,然后死死攥在手里。   管家摇了摇头,他对顾徐倒是不担心,担心的是陈井。   卫生间里,李鱼坐在马桶上,手机始终悄无声息。   就目标这态度,能追到人才有鬼。   李鱼甩了两下发麻的腿,把手机丢回兜里,刚到客厅,就看见顾徐在摆弄手机。   他心里呸了一声,大摇大摆走过去,抱着抱枕按开电视。   这个时间点,黄金时段的电视剧早放完了,李鱼随便调了一个妈妈剧。   剧里的男主角正抱着女主角各种哄,什么“你是我的小心肝儿”、“在我心里你最美”、“有你的地地方连空气都是甜的”……小情话张口就是一箩筐。   李鱼心里羡慕,嫉妒,默默掏出手机。   屏幕上安静躺着一条来自于顾徐的信息,【床已收到,谢谢】   大概他自己也觉得这话有点干巴巴,五分钟后又发来一条,【在做什么?】   李鱼挑挑眉,心里平衡了一点,【刚开完会,正准备加班,每天都累得要死。】   刚发过去,隔壁传来震动声。   顾徐手指灵活的转着手机,没有查看消息,而是突然转头,跟青年偷窥的目光恰好撞上。   李鱼心头一跳,装模做样站起来,伸着懒腰说,“我去拿衣服洗澡。”   顾徐的眼睛不老实,直直落在青年露出的那截腰上,直到视线被房门阻隔,才收回来,给鲤鱼爸爸回复消息。   【这么辛苦。】   房间里,李鱼抱着换洗衣物,趴在大床上调侃,【赚钱取媳妇,应该的,不辛苦。】   消息发出去很久,那头才质问,【你有女朋友?】   有个屁的女朋友。   李鱼摸着下巴,思索,按照目标的性格,肯定不好意思捅破窗户纸。   不如就他来,反正隔着屏幕,不用考虑面子问题。   李鱼迅速回复,【没有,倒是有个喜欢的人。】   顾徐,【谁】   男人估计是着急了,标点符号都没带,李鱼翻了个身,翘起二郎腿,【正在跟我发消息的人。】 第18章 老总你行的18   客厅突然传来响动,是顾徐杵拐杖走路的声音。   那声音一路逼近,最后停在房间门外,似乎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李鱼迅速退出卫星,锁屏,捞上衣服走出去。   顾徐挡在门口,眼神灼热,带着些许凶狠和贪婪,像是已经瞄准猎物的野兽,正待最后猛扑过去,将对方一口咬死。   李鱼紧张地握紧拳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顾徐闭上眼睛,等再睁开,所有的情绪都被尽数收敛。   “没事,就是跟你说一声,晚上跟我一起睡。”   李鱼点点头,抱紧怀里的衣服,顶着凉飕飕的后背窜进浴室,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又将门拉开偷看。   男人还站在放进门口,一动不动,怪吓人的。   好在,接下来的顾徐还算正常,直到睡觉都没再多说一句。   半夜的时候,李鱼突然感觉手指被人捏住。   那只手又冰又凉,捏得很用力,他尝试着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   察觉到不对,李鱼用力睁开眼睛,噩梦开始了。   此时,他身旁正站着一个小孩儿,小孩儿正努力的,用自己短小的手指拉着他的手。   李鱼试着晃了晃,甩不开,“顾徐?”   小孩儿眨了眨眼,仍旧不肯说话。   李鱼蹲下,轻柔地摸着对方脸上的伤口,和之前的有所差异,“疼吗?她又打你了?”   小孩儿拨开他的手,抿着嘴别开脸,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在别扭。   李鱼伸出一只胳膊,将人按进自己怀里,感觉到对方的僵硬,侧头贴着小孩儿的脸颊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紧紧拽着自己的那只小手,终于有所松动。   李鱼抽走手指,将小孩儿从地上抱起来。   大概是没尝试过被人拥抱的滋味,小孩儿错愕了下,随即将脸埋在青年肩上,十指用力攥着眼前的T恤领口。   这一抓,衣服走样,露出那颗小红痣。   小孩儿眼睛眯了眯,低头靠近。   能被人这样信任依恋,是一个很新奇的体验,李鱼完全忘了,小孩儿的身体里,藏着一只怪物。   他温柔的拍拍小孩儿的后背,“顾徐,我叫陈井,你知道我吗?”   小孩儿默不作声,继续看着那颗小红痣,大概是觉得好奇,还用手指摸了摸。   被微凉的手指轻蹭,李鱼抖了下,痒,“别瞎动。”   小孩儿不但不听,还瞪他,这是要翻天啊,必须好好教育一下什么叫尊长爱幼。   李鱼蹙眉,“再动我把你丢了。”   小孩儿仿佛跟他杠上一样,小胳膊小腿使劲缠着他,李鱼都快被勒断气了。   他伸长脖子喘气,“放手,快放手。”   小孩儿像是被刺激了一样,扭头就在李鱼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   这一次咬得恨,都流血了,还没来得及喊疼,就感觉伤口被滑溜溜的东西舔了舔。   李鱼反手一摸,伤口愈合了,连印子都摸不出来。   这梦太高级了,还带自我修复功能。   李鱼废了老大劲儿,把人从身上摘下来,单手拎着小孩儿的后领子,“这梦到底怎么回事?”   小孩儿身体悬空,屈辱的踢着小腿,在半空荡来荡去。   李鱼没搭理他,仔细思索。   说白了,梦就是一种潜意识的思想活动,跟人的思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刚刚心里只想着揍人,根本没想伤口愈合的事,如果这是他的梦,在大脑没有指令的情况下,伤口没道理愈合。   更何况,就算大脑发出指令,也不可能让顾舔他!这太恐怖了。   或许,这个梦境根本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李鱼危险的眯起眼,咬牙切齿,“顾徐,这是你的梦。”   谁能想到,也就睡个觉的功夫,居然能挖到大惊喜,兴许,顾徐的梦里,就藏着他要找的东西。   李鱼兴奋,激动,用力把人塞回怀里,在小孩儿脑门上亲了一口。   感觉到脑门上的柔软,小孩儿僵成了石头,摸着脑门,小嘴微微张开,似要说话。   李鱼偏头,把耳朵凑近,刚听到一点模糊的音节,头顶的天花板突然响起高跟鞋声。   感觉怀里陡然一轻,小孩儿不见了。   头顶上,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响起砰的一声,应该是房门被大力推开,砸到墙上。   李鱼拔腿跑上楼,很快就找到了那间屋子。   女人今天披着大波浪,穿着波点连衣裙,脸上妆容很浓,尤其是那张嘴。   暗色口红衬得她脸色惨白,再配上夸张又狰狞的表情……李鱼脑子里只有两个字,魔鬼。   女人的嘴一直在动,含含糊糊说什么。   李鱼走近才听清,她一直在喊,“顾徐,出来,妈妈回来了,妈妈来找你玩了。”   幽幽的声音,如同夜半鬼魅在催命。   李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跪到地上,往床底下看去,还好小孩儿不在。   女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突然加快步伐离开,去了对面房间。   她一间接一间的找,最后停在了三楼书房外。   书房里有个两个硕大的组合书架,书架中间摆放着一个大花瓶。   一进门,李鱼就发现小孩儿藏在花瓶后,他死死抱着膝盖,正在瑟瑟发抖。   女人沿着地脚线,围着书放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人折磨得差不多了,她才停在花瓶前。   “找到你了。”她弯下腰,头发垂落下来,夸张的咧开嘴。   那笑容,就连李鱼一个成年人都觉得惊悚,更何况是孩子。   小孩儿吓得啜泣,拼命往里缩,却始终逃不开恶魔的爪子。   “为什么总是玩躲猫猫,妈妈说过不喜欢。”女人搬开花瓶,将人从里面拖出来,“为什么不说话,嗯?”   李鱼尝试着想把女人拽开,结果和上次一样,手指从女人的胳膊上直接穿过。   女人咬着牙关,用力推搡小孩儿,“你说话啊,说话!”   她突然拔高声音,近乎发泄的尖叫起来,不停的重复着“你说话”。   这一刻,李鱼才看清,小孩儿脸上除了害怕,还藏着一种莫名的快意,好像能看到女人发疯,癫狂,是一件愉悦的事。   女人的尖叫声越来越大,用力掐住小孩儿的脸,“你也跟我对着干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她的眼神渐渐涣散,手里的力度却在不断加重。   小孩儿娇嫩的脸,被掐得变形,口水横流,他却一动不动,除了赤红的眼睛,连滴眼泪也没流。   窗外突然亮了,李鱼看出去,黑暗的外界,多出一轮满月。   黑色浓稠的影子被月光拖拽出来,不断的变化。   接下来一幕,李鱼全程蒙眼。   等影子怪吃完了,他才睁开眼睛,看到是一地狼藉,鲜血和肉末满地都是。   两分钟前还哭喊的孩子,此时仿佛无知无觉,安静地站在原地。   而他身后,影子怪双手垂地,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朝这边看来。   那双眼睛,李鱼曾两次半夜惊醒,意外撞见过。   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手脚发寒,额头冷汗直冒,正想逃跑,手指突然被握住。   五根短小的手指,力大无比,小孩儿用力将青年往下拽,用那双布满阴霾的眼睛,死死攫住对方的眼睛,“你怕我吗?”   怕啊,都快吓尿了。   李鱼僵笑,“不怕。”   “你骗我!”大概是长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小孩儿声音沙哑干涩,“你就知道骗我!”   随着小孩儿怒气上涨,影子怪也蹦到跟前,举起那双畸形的手臂,用力劈了下来——   李鱼下意识抱住脑袋,却感觉有人突然拽了他一把,身体不受控制的,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事了,只是噩梦而已。”   低沉的嗓音响彻耳畔,李鱼猛然抬头,看见一个下巴。   “又梦见什么了?”顾徐轻拍着青年的后背,“吓成这样。”   李鱼还沉浸在惊悚和心虚中,没注意到男人不同寻常的温柔。   缓了缓心跳,他在黑暗中抬起脸,笃定道,“顾徐,你刚才也做了噩梦吧。”   男人伸出手指,揩掉青年额角的汗珠,“不是噩梦,是美梦。”   李鱼愣怔,难道他想错了?   还没来得及沮丧,就听男人用沙哑的声音说,“因为梦里有你。”   “……”   李鱼愤慨又失望。   想不到目标是这种人,一边说喜欢马甲,一边又对我说这种话。   见异思迁,水性杨花。   渣,太渣了。 第19章 老总你行的19   李鱼对目标的感情态度非常不满,脸拉得老长。   “我没跟你开玩笑。”他非常严肃的将话题拽回去,“你我都清楚,每天夜里,我们都会做同一个梦,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我会被你强行拉入梦中。”   “顾先生,我需要一个解释。”   对此,顾徐的答案是不知道。   从十二岁开始,他每天夜里都会做一些相似的噩梦。   噩梦中除了他和那个女人,只有扭曲的黑暗和刺鼻的血腥,从未有过第三人出现。   他拉住青年的胳膊,把人塞进怀里,“抱歉,我给不了你答案。”   好,很好。   未免踢到男人的伤口,李鱼不敢太过剧烈挣扎,语含警告,“你先把手放开,我们谈谈。”   顾徐把人勒得更紧,“就这样谈。”   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这种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李鱼嘴角下压,用力挣扎,引来男人一声吃痛的低哼。   他浑身一僵,咬牙妥协,凶巴巴的质问,“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能让指定的人入梦?”   这一招很牛逼啊,恨谁就把谁拉进噩梦,不到半个月,那人就神经衰弱,心理素质差的,没准还要进精神病院。   “不能。”顾徐的手落在青年柔软的黑发上,轻柔的梳理着,“只有你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愉悦,“看来我们心意相通。”   李鱼,“……”   大佬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想要陪伴到死的暗恋网友。   为了自己屁股,李鱼决定纠正一下高危大佬的感情观。   “你不该对我说这种话。”他皱眉教育,“爱情应该具有专一性和排他性,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见男人分神,李鱼趁机翻身,泥鳅一样,贴着男人的身体滑了出去   感觉到小腹被轻轻蹭了一下,顾徐眼神微变,“我的确说过。”   李鱼挑挑眉,敢承认,说明渣得不够彻底。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说你希望对方陪你到死,但眼下你的所作所为,似乎有点对不起你那位好朋友。”   青年的绯红的嘴唇不停翕动,时而能瞥见一点粉色的舌尖。   顾徐口干舌燥,“你在吃醋。”   李鱼无语,“大佬,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顾徐撑着床坐起来,刚刚还有点病弱的气质,瞬间膨胀成了压迫感。   李鱼警铃骤响,刚扭身往床尾爬,就被男人捉住脚踝给拖了回去。   青年骨架小,脚踝精致,脚掌也是白里透红,一点茧也没有,根本不像是常年干活的。   顾徐低头亲了一下,舌尖舔过脚心。   李鱼怕痒,条件反射朝对方面门踹去,被男人半路截住,往下一按,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小腹肌肉紧实,灼热,不用上手,光用脚底就能切实感受到漂亮的肌理线条。   顾徐扣住那只脚,来到下方,李鱼怵然睁大眼睛,老脸通红。   搞什么,这也能硬。   “感觉到了吗?”顾徐的手顺着青年脚踝,一路往上,停在膝盖上方。   李鱼紧张得直咽口水,故意沉下脸,“你放手。”   顾徐没放,“他只对你一个人有反应。”   李鱼,“……”   看来之前的怀疑没有错,目标那方面确实有问题,太容易硬了。   这也是病,得治。   李鱼义愤填膺,“顾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我这个人很正经,不乱搞男男关系。”   男人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青年的脚背,缓慢勾起唇角,“陈井,我一直知道他是你。”   李鱼愣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系统提示,“掉马。”   李鱼难已置信,“怎么会呢,不应该啊。”   他的伪装那么完美,假身份也做得天衣无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似乎看出青年的疑惑,顾徐慢悠悠地开口,“你过来,我告诉你。”   聪明人是不会轻易靠近危险的,但考虑到对方断了条腿,李鱼戒备心减半。   他磨磨蹭蹭坐过去,“你说,我听。”   顾徐勾住青年的肩膀,往自己方向揽,单手取过笔记本电脑,放到腿上。   电脑的配置应该很高,启动速度非常快,进入桌面后,自动弹出一个需要邀请码的网站,紧跟着屏幕就黑了。   随着男人敲击键盘,屏幕上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代码,随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份个人资料。   资料详尽,一目了然。   李鱼目瞪口呆,这逼把马甲专业户他家的网站给黑了。   一直旁观的系统忍不住插嘴,“专业户家的防火墙已经很厉害了,目标却能轻易进入,还不让对方察觉,牛逼。”   李鱼,“……”   不但如此,男人还扒了他的IP,定位了他的马甲号。   最烦人的是,为了让他死的心服口服,对方还把原主那些狐朋狗友的资料都扒出来。   此时此刻,李鱼感觉自己如同被扒光衣服,公开处刑。   顾徐合上电脑,丢到一边,“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鱼木然摇头,脑子里一片空白,说好的网恋没有了,计划需要重新制定。   看着青年一脸呆滞,顾徐压了压唇角,“怎么,想反悔?”   李鱼打了个哆嗦,心说能不反悔么,你那么大,跟在任务前受训时用的小型粒子枪一个尺寸,太他妈吓人了。   “我没想反悔。”李鱼敢作敢当,说出去的话就没想过收回,“只是事发突然,我需要冷静一下。”   顾徐掀开被子,将人按下去,“我给你时间。”   李鱼怕留下来屁股不保,灵活的从被子另一头钻了出去,“我今晚睡沙发。”   顾徐眯起眼,暗色的眼神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死死缠在青年出门的背影上。   时间可以给,但结果,他只接受一个。   沙发还算柔软,就是没被子。   李鱼取下挂在玄关的外套,披到身上,蜷缩着腿,可怜巴巴的找系统商量。   1551,“稍等,正在接收新掉落的工具。”   李鱼后知后觉,目标刚刚确实说了几句情话,肉麻兮兮的,害他掉了好多鸡皮疙瘩在床单上。   脑子里“叮”的一声,工具箱凭空出现。   李鱼兴趣缺缺的打开,眉头越皱越紧,里面躺着两个套,和一跟棒球棍。   “……”李鱼暴躁了,“1551,你玩儿我呢。”   “掉落的工具具有预示性,都是你将来要用到的。”1551顿了顿,“你要接受现实。”   李鱼头好疼,想去死一死。   顾徐说给时间,果然不再暧昧兮兮,动手动脚,却总是拿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神盯着人看。   那种眼神太赤倮,也太过侵略,尤其是每次进浴室洗澡的时候,李鱼感觉自己的整个后背,都要被戳穿了。   这天下午,顾徐要出门,李鱼强忍怂劲儿,申请一起出行。   出行目的地,是一家酒店内举办的关于网络安全的招标会。   刚入回场,李鱼就看见了一个讨厌的人,徐放。   徐放依旧戴着金属框架的眼镜,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股儒雅,但在李鱼看来,这就是在装逼。   感知远处的视线,徐放停止向下属交代事情,侧头看过来。   顾徐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挑衅。   “徐总,是顾徐。”下属皱眉,“您看,要不要我找人把他轰出去。”   “蠢货,你这么干岂不是坐实了说我跟他不和的传言!”   徐放扣上西服外套,抬脚往外甥的方向走去。   李鱼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人,第一时间将男人护在身后。   这种下意识地保护姿态,轻易就能取悦顾徐。   他微微低头,气息缠绵在青年耳尖,“我很高兴。”   李鱼反手抓了抓耳朵,瞪向顾徐,“别骚。”   顾徐,“……” 第20章 老总你行的20   徐放将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外甥竟然是个同性恋。   他走近,轻嗤一声,“你来做什么,手里有项目?”   顾徐淡声说,“舅舅多虑了,我就是来凑个热闹。”   徐放在心里估量一番这话的真实性,很快就放松了警惕。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顾徐的情况,就他手里那点钱,根本翻不出什么水花。   又假笑着寒暄几句,徐放问,“等下一起坐?”   顾徐点头,“好。”   李鱼眼珠子在两人间转来转去,满心佩服。   真是没想到啊,这撕破的脸皮,还能重新黏好,两个都是演技派,服气。   这次的网络安全项目,徐放势在必得,没多会儿,就被下属给叫走了。   顾徐低头看了眼手机,说,“我去趟卫生间。”   李鱼的眼睛突然不听使唤了,悄悄瞥向男人的胯,认识这么久了,还没了解透彻呢,这是个好机会。   他抿抿嘴唇,“我也去。”   这家酒店规模挺大,星级高,服务就更不要说了,体贴入微到就连男卫生间的小便池,都在每个中间加了隔断,缓解比大小的尴尬。   看见这种格局,李鱼瞬间丧失了放水的欲望。   奇怪的是,顾徐没打算放水,而是往隔间方向去,经过面前时,冲他丢下一句,“过来。”   以为男人是需要帮忙,李鱼精神头一下子就上来了,屁巅屁巅跟进去,顺手关门,上锁。   还没转身,肩上多了一只手。   顾徐的手劲儿不小,扣住青年的肩膀,将人掰过来,用力压在门上。   李鱼眨眨眼,“有事?”   “有事。”顾徐说完突然逼近,张嘴咬住青年的嘴唇,“为什么跟进来,你想干什么?”   李鱼心虚,怕说真话男人的枪要走火。   顾徐也没打算听到答案,闭上眼,伸出舌头仔细描绘着青年的柔然的嘴唇。   等到将唇形刻入脑海,他才掐住青年的腮帮子,将舌头探入,近乎病态的细细扫过所有牙齿,好将自己的味道留在每个角落。   李鱼瞪着眼,身体僵直,懵了。   顾徐的手抬了起来,霸道的盖住青年的眼睛,在他嘴里搅弄一圈,“别那样看着我。”   “我会忍不住想干你。”   李鱼,“……”   这个吻时间不短,据系统所说,总计五分钟。   李鱼感觉自己肺部的氧气已经被抽干,浑身无力的,将额头抵在男人的肩上。   顾徐侧头在他颈边亲了亲,“考虑好了吗?”   李鱼还在喘。   顾徐垂下眼,五指张开扣住青年的后脑往后,好让两人额头相抵。   卫生间昏暗的灯光,从头顶打落下来,在男人眼前留下大片阴影,同时也遮掩住了大部分情感。   李鱼仰头亲了亲顾徐的嘴唇,“答案。”   顾徐笑了,眼睛愉悦的眯起,大掌覆上青年的脸颊,声音轻柔,“我很高兴。”   李鱼没觉得轻松快慰,反而被男人的语气搞得浑身颤栗。   不由得想到了总是藏在阴暗角落,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们柔软,冰冷,却是动作最迅猛的肉食动物之一。   同时,他们也很贪婪,总是想将看准的猎物一口吞下。   顾徐表情微顿,“你抖什么,冷?”   李鱼,“你不懂,我这是高兴疯了。”   说完就感觉覆盖在脸上的手掌,陡然加重了力度,捏得他的脸有点疼。   顾徐捧起青年的脸,在额头上亲吻,并沿着鼻梁往下,蹭过鼻尖,再次来到嘴唇上。   身后寂静的空间内,突然响起脚步声,且声音越来越大,明显是有人进来了。   顾徐松开青年,细心替他整理好衣物,“出去吧。”   两个大男人挤在小隔间里,怎么想都暧昧。   李鱼满脸通红,恨不得把头埋在领口,而这种羞涩,在看清来人是码农小哥的时候,直接井喷了。   小哥也傻了眼,指着青年的嘴唇问,“你嘴怎么成这样儿了?”   随着话音落下,最后一个格子间的门再次被拉开。   小哥目瞪口呆,“老大……”   仿佛没看见对方的惊讶,顾徐淡淡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递过去,“bug已经修复完毕。”   小哥木然伸手,又木然的转身离开。   直到回到大厅,才后知后觉自己发现了什么。   他们家老大恋爱了,轰轰烈烈那种,把人小司机嘴都亲肿了,刺激。   上午九点整,会议正式开始。   随着主持人念完开场,四周掌声想起又落下,招标会承办方的负责人上台讲话,随后参与竞标的网络公司,开始上台演示。   作为顾氏新任掌门,徐放想在业界露个脸,打算亲自上台演说。   他站在顾徐面前,理了理自己的高定西装,“我先上去讲话,你先坐着。”   为了这次露脸,徐放准备得很充分,二十分钟的讲话,他游刃有余,侃侃而谈,引来无数称赞。   没有人注意到,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第一排,眼神挑衅。   李鱼看向身旁,男人始终微勾着唇,神情玩味,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周突然掌声雷动,徐放的演说结束。   他将发言稿叠起来,坐回顾徐右手边,“你之前的项目已经彻底作废,亏空的窟窿本来还堵不上,多亏顾家那套老宅。”   李鱼,“……”   这他妈就是往人心里扎刀子,一个大男人,嘴怎么这么贱呢。   他怕顾徐忍不住要揍人,偷偷把手落到扶手上,碰了碰男人小拇指。   顾徐眼睛斜过去,勾了勾唇,手指一动,勾住青年的手指不放。   徐放说了一通,对方连个屁都不放,脸上挂不住,正欲发作,突然瞥见,顾徐的手和小青年的手挨在一起。   这事放在旁人身上,不足为奇,放在顾徐身上,却是反常,怪异。   仿佛窥探到什么秘密,徐放的手指迅速在扶手上敲打着,眼神放肆,变了味儿。   李鱼感知敏锐,身体后靠看向右手方,跟徐放的眼睛正好对上。   徐放挑眉,挤眼,手贴着耳朵,比了个电话的手势。   李鱼心里厌恶,回了个中指。   不知不觉的间,会议接近尾声,最后一个参加演说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刚成立不到半个月的小公司。   上台的那位小哥李鱼认识,顾徐的下属之一,很显然,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徐放起初也和其他人一样,兴趣缺缺,打算离席,但很快,目光就被台上的吸引,变得灼热。   几乎在对方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知道,这家小公司十拿九稳能中标。   正欲打电话,通知公司做个相关评估,把这家小公司收购,一直安静的外甥,突然起身,杵着拐杖,朝演说人走去。   既然已经将人踩入泥泞下,徐放就绝不容许顾徐再爬起来。   他立刻起身跟上,拦住两人的去路,“这位先生请留步,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码农小哥不擅长外交,红着脸说,“抱歉,是这位顾先生先来的。”   徐放脸上的热切降了一半,“那好,你们先聊。”   他退到一边,眼神始终死死盯着顾徐的背影。   同时,李鱼也背着手,在观察徐放。   青年毫不掩饰的探究,令人很不舒服。   徐放收回视线,压抑着心里的烦躁,挂着笑说,“我知道你和顾徐的关系,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如换个人跟。”   “房子,车子,票子,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李鱼心里冷笑,脸上却是心动和犹豫。   他抿抿唇,偷偷看了眼顾徐的方向,小声问,“真的什么都能给我?”   见有戏,徐放笑容变的轻浮,“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月亮。”   李鱼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我想要你从这个世界消失,你能做得吗?”   徐放没想到这细皮嫩肉的小子还挺辣,兴趣上来了,“你这么年轻,就甘心跟个被人笑话的瘸子?”   李鱼额角突突直跳,手痒,想揍人,“我就喜欢瘸子。”   “小弟弟,有件事儿你恐怕不知道吧。”徐放指着自己的脑袋,用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听清的声音说,“顾徐这里有病,发起疯来,是会杀人的。” 第21章 老总你行的21   李鱼嘴皮子动了动,朝徐放抬了抬下巴。   徐放没看见,还在说,“你知道顾徐曾经的心理医生,是怎样评估他的心理状态吗?”   “他说,顾徐就是一个关在笼子里……”   话到一半,嗓子眼突然卡住了。   顾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从后方掐住了徐放的脖子,五指收紧,用力将人往地上掼。   巨大的响动,引来周遭旁观。   这甥舅俩间的恩恩怨怨,各种猜测早在圈子里传遍了,谁都不愿掺和进去,只想吃瓜看戏。   徐放跪爬在地上,颈部两侧的动脉,疼得他直哆嗦,好半天,才扶着脖子站起来,瞥向四周。   那一张张看好戏的脸,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烘烤。   徐放恼羞成怒,“小周,小周!”   一直躲在暗处的小周不得不跑出来,担忧的问老板疼不疼,要不要上医院。   徐放正愁没地方撒气,反手就是一巴掌,“上什么医院,报警!”   小周捂住迅速红肿的脸,委委屈屈的哦了一声。   顾徐上前,取走小周的手里的电话,看向徐放,“看来我母亲那点股份,舅舅是不想要了。”   徐放脸色铁青,这一句戳中了他的软肋。   顾家垮台以后,集团内部斗争不断,多的是人想登顶至高权位。   他即便设计得到了外甥的股份,却也并不是最大的股东,妹妹交由顾徐代持的股份,至关重要。   徐放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你给我等着。”   小周知道,这是就此作罢的意思,他回头看了眼顾徐,忍着屈辱上前替老板拍拍灰尘,跟着走了。   闹剧的主角之一一走,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   有那么一两个看顾徐依旧强势,笑着凑上来寒暄,顾徐点头致意,“抱歉,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李鱼眼珠子转了一圈,直觉私事指的是自己。   他老老实实跟在一瘸一拐的男人身后,想到刚刚那顿暴打徐狗,心里别提多痛快。   顾徐回头看向落在后面的人,伸手牵住,“想知道徐放没说完的话吗,我可以告诉你。”   这时候点头,无异于找死。   “不想知道。”李鱼摇头,卖力刷好感,“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真的。”   恰好车来了,顾徐把青年塞进去。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两侧,中间手拉手,谁也没说话。   不知不觉间,气氛变得低沉。   李鱼抿抿嘴,壮起胆子打破沉默,“那什么,你们不是正在做项目吗,需要钱的话我给你。”   说完就想抽自己,这话听着就像土大款,他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借,算利息的。”   顾徐目光幽深,突然扣住青年肩膀将人拉近,用力亲吻他的嘴唇。   出租车司机吓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李鱼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就怕刺激到男人,把他舌头给咬了。   过了会儿,顾徐用鼻尖蹭着青年的脸颊,“怕我吗。”   李鱼想起梦里,每当自己说不怕,小孩儿都会生气的说他骗人。   “有点吧。”他抿抿嘴,掐着小拇指尖尖,“真的就一点点。”   顾徐,“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李鱼,“好的吧。”   顾徐把人搂过来,紧紧箍在怀里,毫无征兆的,突然翻起旧账,“之前为什么跟我进卫生间。”   这是要岔开话题,让之前翻篇。   李鱼欣然接受,实话实说,“我就想比个大小。”   听见头顶陡然沉重的呼吸,李鱼压低声音,“看看咱俩是不是旗鼓相当。”   前方忍不住偷听的司机大叔,心里直哎哟,恨不得把耳朵扒拉下来,揣兜里。   当天晚上,码农小哥的电话来了,报喜。   公司成功中标的同时,徐放也派人联系,提出收购意向,开价很高。   顾徐简单说了几句,拿着电话去了阳台。   管家好奇其中经过,拉着李鱼跟他讲了一遍。   李鱼说得绘声绘色,完了又义愤填膺,“李叔,你是不知道,徐放一直在故意挑衅。”   李叔愁眉苦脸,“你说好好的舅甥俩,怎么就闹成今天这样。”   李鱼怔了怔,“李叔,您真的不知原因?”   “不知道。”知道少爷的心思后,管家对李鱼的戒备放松不少,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我常年在家,对公司的事情一概不知,等我知道出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出什么事?”李鱼知道,管家说的一定不是车祸事件。   “徐放为了吞并公司,陷害少爷,同时还拉拢股东,把少爷架空了。”管家愤怒,“他徐放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顾家,他现在也就是个街边混子。”   李鱼摇了摇头,“李叔,顾先生那么聪明,应该有所防备才对啊。”   管家欲言又止间,顾徐从阳台进来了。   谈话到此结束,李鱼拍拍屁股,刚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就听见敲门声响。   两短一长,很有节奏。   忽然想起什么,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躺着一条短信。   【楼下小卖部取东西。】   距离和马甲专业户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一周才对,现在突然提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管家见青年站着不动,自己跑去开门。   门外黑漆漆的,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李鱼装模做样的,进卫生间摇了摇洗发水瓶子,“李叔,洗发水没了,我下楼去买。”   管家也没多想,挥手让他赶紧去。   楼下的小超市,站着一个穿军绿夹克外套的中年人,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抬脚走进超市。   李鱼跟进去,刚转过一个货架就撞到中年人身上。   对方连声道歉,随手取了盒香皂,买单走人。   目送对方离开以后,他隔着裤兜摸了下,里面多了个U盘。   紧跟着,电话响了。   那头说,调查被徐放察觉到了,已经停止,U盘里的是目前为止,能查到的所有东西。   除了徐放的,还附赠了一些顾徐的过往,算是给老客户的回馈。   李鱼付账走人,来到楼下的小凉亭,“1551,读取内容。”   很快,一行行字出现在眼前的光屏上。   之前管家骂得没错,如果没有顾家,徐放大概至今也只是个小混混。   他是因为姐姐嫁入顾家,才脱离社会小团体,走回正道。   但徐放的正道,又夹杂着一些灰色,为了行事方便,他始终和从前的社会大哥保持交易和往来。   顾徐五岁那年,顾父出轨,顾母悲痛欲绝,死也不肯离婚,时间一长,顾父心里的内疚变成了厌烦,两人一见面就吵吵闹闹,不少次大打出手。   顾父一走,顾母就拿儿子撒气……   李鱼看到这段就来气,“这些我都知道,往下拖。”   系统将文档往下拉,直到宿主喊停。   徐放的确带着顾徐看过心理医生,不是管家所知的三年,而是整整七年。   从顾徐五岁到十二岁的这段时间里,每周都会去诊疗,并且按时服药。资料显示,顾徐是十二岁那年冬天康复的。   李鱼抿抿嘴,摇了摇头,“顾徐是装的吧。”   从顾徐的梦来看,他的心里应该还藏着许多东西,除了嗜血这种极端的情绪,应该还有别的。   这条线很重要,没准就是点亮第二朵菊花的关揵。   “他应该是不想让徐放担心。”李鱼若有所思。   1551,“这只是你的猜测。”   李鱼固执的认为,这是事实。   顾徐二十岁生日那天,顾父回来给儿子过生日,再次和顾母发生争执,顾母一气之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扑到了丈夫身上,乱刀刺下。   顾父身上的伤口看似凌乱,实际上,致命伤口只有三处,第一处是喉咙,第二处是肺部,第三处是大腿股动脉。   顾母一个家庭主妇,平时连个推理美剧都不看,更加没有学医的朋友,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下手那么稳准狠。   但最终的审理结果是,顾母一直在计划弄死丈夫,专门买来一张人体内脏和血管的分布图。   然而,警方并没有找到这张图,说是早被烧了。   李鱼心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1551,这些东西不会是徐放教她的吧。”   不是他对徐放有偏见,而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杀只鸡都会哇哇叫,怎么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冷静的找到要害,挨个刺下去。   1551说,“不清楚。”   李鱼撇嘴,继续往下看。 第22章 老总你行的22   顾父被捅第一刀的时候,家里的佣人就发现了,一个个被吓成了傻子,谁也不敢上前。   等顾徐听到叫声,从楼上下来,人已经挨了十几刀,死了。   徐放接到通知赶来,帮着外甥一起处理完后事,又辅佐掌管了顾氏。   因为从龙之功,他在集团内部几乎是横着走,谁又能想到,他会在不满足现状,背地里悄悄将顾氏的资源,转移到自己组建的,甚至是敌对公司。   从那一天开始,顾氏这座多年建立起来的楼宇动摇了。   从砖摔瓦裂,到轰然倒塌,只花了两年。   顾徐不蠢,他知道徐放在搞小动作,却没有阻挠,就连明知道有陷阱的合约,也照签不误。   这简直就像是,故意要让顾氏在自己手里被毁掉。   李鱼揉了揉眉心,理不出头绪,顾徐这心思,比海底深。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1551,如果直到目标过世,我依旧没挖出这些秘密怎么办?可以直接跳下一个世界吗?”   1551冷笑,“倒档重来。”   李鱼,“……”   1551继续冷笑,“另外,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和中心城的时间流速皆有不同,具体比例,尚不清楚。”   李鱼卧槽,“你怎么不早说!”   这次穿越来很突然,他那会儿正在厨房切瓜庆祝新工作呢,一不留神,把手给切了。   鬼知道切得严不严重,指头还在不在。   李鱼哪敢再耽搁,火急火燎冲回楼上,洗洗漱漱,麻利的钻进被窝。   他主动握住顾徐的手,迫不及待说,“我们快睡吧。”   最好是又能在梦里撞见。   顾徐细细感受着青年掌心的温度,附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被抱着被子进来的管家,撞了个正着。   管家嘴角挂着笑,“天气凉了,给你们加床被子。”   李鱼往被子里缩了缩,怂了吧唧的想要松开手,被顾徐用力给拽了回去。   看着被子里鼓起的一团,管家眼角抽搐,淡定的抖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陈井,你出来一下,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李鱼,“哦好。”   管家带人来到自己房间,慈眉善目没了,变得凶巴巴的。   他喘了口气,用手指在重重戳着李鱼的脑门,“你们俩刚刚在被子里搞什么呢。”   李鱼坦诚道,“李叔,我们没搞。”   管家哑火,“真的?”   李鱼把两只手摊给他看,干爽又干净,“当然是真的,他一条腿能干什么。”   能干的事可多了,但具体能干什么,管家打死不说。   他将青年往自己方向拽,“李叔我不是老古董,你们年轻人间的相处我不会太过干涉,但切记要有个度,你可千万不能纵着他。”   说白了,管家是担心自家少爷的腿,李鱼担心的,是自己的屁股。   出发点不同,想要的结果却是一致,李鱼忍不住为这份默契鼓掌。   房间里,顾徐正靠在床上敲电脑。   见人回来,男人将电脑合上,掀开身旁的被子,示意青年赶紧钻进来。   顺口问道,“李叔叫你做什么?”   李鱼缩进被子里,身体蠕动,往边上蹭,张口就把人给卖了,“他说你腿痊愈前,我们需要保持距离,以免擦枪走火。”   顾徐的重点在最后四个字,额角青筋抽动,“怎么擦枪,怎么走火。”   李鱼闭口不言,过了半晌才拍拍男人胸口,“睡吧宝宝。”   顾徐,“……”   他咬牙切齿,把人拽过来,按在胸口,“叫谁呢,皮痒是不是。”   “是。”李鱼扭过背,把衣服捞起来,“背心,你帮忙挠一下。”   顾徐,“……”   顿了顿,男人还真把手伸过去,挠的不是背心,而是屁股。   痒酥酥的感觉,顺着尾椎骨一路上蹿,李鱼满脸通红,捂着屁股往床边蹭。   顾徐把青年拽回去,恨不得勒进身体,大手顺着后腰钻进衣服里。   为了掩饰心里的念头,他起初还抓挠几下,很快,动作变了味道,成了暧昧的游移。   男人的手宽大,灼热,李鱼身上没着火,只是感觉很舒服。   他卷吧卷吧被子,打了哈欠,留下一句晚安,迅速睡着了。   顾徐干瞪着眼,久久无法入眠,下面紧绷肿胀,浑身发热冒汗,如同在炼狱煎熬。   他伸脚踹过去,青年哼哼唧唧,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顾徐叹了口气,又把人拽过来,分开他的五指,将自己的手指扣进去。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兴许是青年的手总是很暖和,兴许是他依旧无法驱逐内心的恐惧。   “你到底想怎么样!”   愤怒的低吼穿破黑暗,李鱼吓了一跳,迅速睁眼。   他面前,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是顾徐他妈,男的,应该是顾徐他爸吧。   “我想怎么样,我想你回家,我想你跟那个贱女人一刀两断!”女人嘶声力竭,疯了似的去抓挠男人的脸。   男人用力把她推开,转身欲走,被扑上来的女人拽住了头发。   两人厮打在一起,怒骂和尖叫交织在一起。   李鱼从两人间穿过,在沙发后面找到了小孩儿。   他正抱着膝盖,目光呆滞的看着父母,嘴角却勾着弧度,像是在欣赏一场大戏。   李鱼将人抱在怀里,蒙住他的眼睛,“别看。”   小孩儿仰起脸看向他,“你看他们,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个屁,李鱼毛骨悚然,觉得这孩子歪得没边了。   他把小孩儿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小声问,“顾徐,你有什么秘密想要告诉我吗?”   小孩儿用那双黝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人看,嘴角怪异的弧度被压了下去。   “有啊。”他说着突然低头看向脚下。   因为光线的缘故,影子正安静缩在那双光溜溜的小脚丫下。   那东西不是普通的影子,而是蛰伏的怪物,李鱼下意识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小孩儿收回视线,看向离自己一步之遥的青年,“为什么后退,你也害怕我吗?”   他低下脑袋,鸦羽般的睫毛颤动着,“我就知道,你上次是骗我的,你就知道骗我,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话到后半截,声音越来越大,响彻整个客厅,正在争执的两人也跟着看了过来。   男人一把推开发怔的妻子,骂了句疯婆子,转身就走。   等女人回神,顾父已经消失在客厅,她掩面哭嚎一阵,突然大步朝着李鱼的方向走来。   小孩儿突然怨恨地瞪着李鱼,“都怪你,为什么要惹我生气?”   话音刚落,胳膊就被女人拽了过去,用尖利的指甲死死掐住孩子细瘦的胳膊。   “为什么要突然尖叫,你都把你爸爸吓走了,你去把他找回来……”女人如同魔怔般喃喃低语,摇头晃脑。   小孩儿一动不动的承受着疼痛,胳膊出血也没吭一声。   李鱼伸手,想把他从女人的桎梏中抢过来,无济于事,他根本碰不到小孩儿。   顾徐始终在过去的记忆中穿梭,但同时,他也操控着整个梦境。在这里,他有绝对的权力。   可明明能主宰一切,又为什么非要自虐一样,让自己重复这些可怕的过去。   李鱼想不透,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干着急的旁观。   这一次,小孩儿不同以往,没有发出任何哭声。   不管女人如何打骂施暴,他始终在笑,而不符合年龄得冰冷的眼神,让那他那张年幼的脸变得扭曲。   女人发泄够了,猛然回神,触及孩子眼里的神色,像是见了鬼一样,揉搓着乱发,惊恐后退。   “你这个怪物,怪物!”   小孩儿从地上爬起来,抬胳膊蹭掉嘴角的鲜血。   他垂眸盯着血迹看了看,突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这一幕太熟悉了,李鱼愣住,但随之而来的,是可怕的猜测。   眼前的人不是顾徐。   顾徐上次舔他血的时候,表情享受,像个变态。   而眼前的小孩儿,舔血的时候身上气息阴沉,眼里泄露出浓烈的渴望,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反差太大,他实在很难将一大一小两只当成一个人。 第23章 老总你行的23   小孩儿舔血的动作刺激到了女人,她活见鬼似的苍白着脸,举起花瓶朝小孩儿脑袋砸去。   花瓶砸歪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李鱼被惊回神,抬眼看去,小孩儿已经追着女人离开,不见踪影,天花板上也没有任何声响。   他一路找上去,最终在三楼发现了两人。   小孩儿站在门口,歪着脑袋,直勾勾的看向屋内。   李鱼走过去,视线所及全是鲜血,暗红色的地板上,影子怪蹲在地上,正在戳一坨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是一颗心脏,还在跳动。   小孩儿突然抬头,小手眷恋的拉住青年的衣服,“那些血很漂亮,可以用来画画。”   李鱼毛骨悚然,“你不是顾徐。”   小孩儿从一开始就在伪装,成功让他误以为,这个梦只是顾徐儿时的缩影。   “我是!”小孩儿低吼道,攥着他衣服的手不断收紧,像在酝酿什么。   蹲在房间里的影子怪,闻声站起来,嘴里发出吧唧的咀嚼声。   李鱼硬着头皮说,“你不是。”   “每一次被施暴,你虽然在哭,却从不喊疼,更加不会掩饰眼底的快意。你故意不吭声,就是想看她崩溃,发疯,做出更加不理智的行为。你用疼痛和仇恨,催生心里的阴暗,养大了那只怪物,让他成为你杀戮的工具。”   小孩儿被刺激得两眼通红,“他不是怪物,他是我的一部分。”   李鱼将衣服从小孩儿手里拽回来,弯腰与之平视,“小朋友,你不是顾徐,你是他的副人格。”   管家曾经说过,顾徐受到虐待后,经常蹲在角落,用自己的额头,一下又一下撞击墙壁。   李鱼怀疑,那时候的人或许不是顾徐,而是眼前这个。   后来,徐放发现了顾徐的异常,将他送去治疗。治疗结果皆大欢喜,而实际上是,小孩儿不想被抹杀,让自己躲藏在主人格的意识深处。   亦或者,是顾徐不想让舅舅担心,将副人格压抑在脑海深处,再披上平和的皮囊,成了众人所知的顾家大少爷。   李鱼啧一声,把猜测暂时放在心里,揪住小孩儿的领子,“顾徐之所以要在夜里留灯,是因为你喜欢黑暗,他时时刻刻都在防备你出现。”   小孩儿挣扎,挥手去抓李鱼的脸,奈何胳膊太短,够不着。   他气得两眼发红,“我要杀了你!”   李鱼嘿了一声,刚要把人转过去打屁股,屋子里传来异动,影子怪拖着长长的手臂出来了。   他浑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血,每走一步,地上就多出一个红色脚印。   李鱼从工具箱里取出棒球棍,咬牙就跑。   影子怪身高腿长,一步抵他两步,没多久就追上了青年,锋利的手刀直接从他的后颈擦过。   后颈刺痛,李鱼握紧棒球棍,扭身一挥,正好敲在影子怪的手臂上。   对方木头似的没有感知,举起另一只手劈急速劈下来,李鱼蹲下躲避,只听见刺啦一声,镰刀在坚硬的墙壁上,划出了一条道。   墙皮簌簌掉落,全撒在头顶上。   顾不上清理,李鱼侧身用力撞开对方,踉跄着往楼下跑,随意进了一个房间。   他躲在床底下,没多久,就听见啪嗒的脚步声。   很快,房门被暴力劈开,一双光脚丫出现在视线前方。   浓郁的血腥扑面而来,李鱼屏住呼吸,攥紧手里的棍子,正想寻机偷袭,小孩儿突然不见了。   “陈井,你真有意思,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低幽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李鱼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全冒了出来。   他翻身往后看,小孩儿正趴在地上,两条胳膊枕着脑袋,一脸期盼,“你留下来吧,我不杀你了。”   李鱼,“……”   小怪物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李鱼咧嘴冲他笑,“抱歉啊,我得回去陪你哥。”   小孩儿果然又变脸了,小嘴抿紧,目光染上阴霾。   李鱼眼睛微微一眯,突然身体后撤,黑色锋利的镰刀手,穿过床铺,直直插入他眼前的木地板,估计太过用力,插入太深,拔都拔不出来。   “……”   看来之前猜得没错,大怪物就是个智障。   趁对方无暇顾及,李鱼快速从床底爬出去,顺着楼梯迅速来到一楼。   从第一次进入红顶屋开始,他就从没离开过,眼前这道褐色的大门后,究竟是黑暗,还是出口,只有试试才知道。   李鱼握紧手里的棒球棍,用力砸向门把手。   哐哐的响声,将楼上的东西吸引下来,他回头看了眼楼梯方向,感觉不妙,咬紧牙关,手里越发用力。   铛一声,门把带着锁芯,一起落到了地上。   李鱼惊喜的睁大眼睛,想也不想就跨了出去,却一脚踩空,身体不受控制的在黑暗中下坠。   失重感带来眩晕和窒息持续了很久,就在他以为自己是不是要挂掉的时候,梦醒了。   李鱼猛地坐起来,发现天亮了。   清晨的阳光穿过厚重的窗帘,在地上留下一缕金色,灰尘在其中旋转跳跃。   缓了缓,心跳总算正常了,李鱼拍拍胸口想下床,左手却不听使唤,将他往后拽。   这才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正被男人紧扣着。   “顾先生。”他晃了顾徐的手,“醒醒。”   男人双目紧闭,眉间紧拧,额头上浸出密集的冷汗,显然是在噩梦拉锯。   这次的情况和之前不太一样。   以往几次,只有顾徐醒过来,他才能跟着清醒。而今天,他奇迹般的从红顶屋逃了出来,顾徐却还留在里面。   李鱼摇了摇头,觉得不对劲。   “1551,为什么目标还不醒?”   “因为他睡着了。”   “……”李鱼伸手在顾徐胳膊上掐了一下,人还是那副痛苦样儿,没醒。   被梦靥住这种事不好整,扇巴掌吧,对着那张帅脸,他实在下不去手。   李鱼盘腿坐好,单手撑着下巴,准备等顾徐自然醒。   他找到系统,把梦里的猜想说了一遍,“顾徐的第二个秘密,是他隐藏起来的第二重人格吧。”   叮,第二朵小菊花亮了一半。   李鱼不信,“你是不是坏掉了,怎么才半朵。”   1551说没坏,“说明你的猜测还不够彻底,有待更深度挖掘。”   都趟一个张床了,还要怎么深度。   真他妈愁人。   自从穿来以后,他骂脏话的频率直线上升,这样不好。   李鱼深吸口气,这次直接上手,在顾徐脸上轻拍几下,“顾先生,太阳晒你屁股了。”   说完又去掰男人手指。   那几根手指也不知怎么回事,越掰抓得越用力,李鱼嘶着冷气,废了吃奶的劲儿,才终于将手指解脱出来。   正心疼的搓揉手背,胳膊上突然一紧,被用力往后拽去。   后背砸向被男人胸口的那一瞬间,一只胳膊横至胸前,将他箍紧。   沉重的呼吸喷在发梢上,李鱼仰头,被男人蒙住眼睛。   “怎么了?”他去掰男人的手,掰不动。   顾徐喉结滚动,吸了口气,说,“没事,让我抱抱。”   他睁开眼睛,里面红丝遍布,像是某种可怕的东西延伸出来,正在一点点的蚕食。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眼里的情绪褪去。   眼前的遮挡一被撤开,李鱼立刻转身,跪趴床上盯住男人的眼睛看。   “你还记得昨晚梦见什么了吗?”   顾徐起身,脱掉宽松的睡衣,“不记得。”   这是真话,又不是真话。   他记得梦里时,自己暴烈失控的情绪,记得其中有陈井温暖的体温,却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李鱼摸摸下巴,难怪目标以前总问他梦到了什么,他那会儿以为对方是在装逼,耍狠。   现在想来,原来是真的不知道。   两个人格间记忆不共享,合情合理,没毛病。   见青年不说话,顾徐停下动作,探究道,“你昨晚梦见什么了?”   李鱼咧嘴笑就嘻嘻的说,“梦见你问我喜不喜欢你。”   顾徐靠近,“你怎么回答的?”   李鱼想起小屁孩儿那变太样,违心说,“当然是喜欢啊。”   顾徐抬高下巴,亲亲青年的嘴唇,“我也喜欢你,今天比昨天多一点,明天比今天多一点,每天都在叠加,永远不会结束。”   李鱼梗着脖子,浑身僵硬,尽管男人的声音和表情都很温柔,但他还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别样的情绪。   深邃,危险,带着骇人的热情和执拗。   这简直就像是,一张脸上有两种不同的情绪。   在记忆中,这种现象不止一次出现在男人脸上。   李鱼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他之前猜错了,顾徐确实有第二重人格,但经过长久的压抑,和近期外界不断的刺激,两个人格似乎正在慢慢融合。   李鱼,“……”   这破游戏越玩而越大,要怎么收场。   他发愁的在心里唉声叹气,视线却随着顾徐直起腰,不老实的滑向了男人裆前,又惊悚的滑回来,忍不住悄悄咽口水。   “1551,我看见啦。”   “需要学习片吗?”   “不要。”他虽然没看过,但也听人说过,那些片子没什么美感,全是赤倮的欲望,看多了容易倒胃口。   “这种事,还是得亲自实践才有意思。” 第24章 老总你行的24   系统没接宿主的话,没法办,骚不过。   它提示到,“有新的工具掉落。”   李鱼惊喜,“打开看看。”   工具箱蹦出来,自动弹开,第四格内躺着一个黑色微缩铁笼,铁笼里挂着一条黑色镣铐。   李鱼挠了挠头,想不通这玩意儿能干嘛,让系统收了起来。   他磨磨唧唧的换了衣服,进卫生间时,正好撞见顾徐洗完澡出来。   潮湿的空气中,有股很淡的血腥味,被夹杂在浓郁的沐浴露香味里。   李鱼转身走,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你受伤了?”   顾徐举起手给他看,“刚刚差点滑倒,被撞了一下。”   指骨上有一排伤口,看着不像是撞的,更像是砸出来的。   他蹙眉,“我帮你处理一下。”   顾徐说不用,顺势把青年推进卫生间。   窄小的空间内,水汽氤氲,李鱼把镜子上的水汽抹掉掉,一边寻思顾徐的伤口,一边洗漱。   用毛巾擦脖子的时候,突然一顿,想起了什么。   他转过背,艰难的扭头照镜子。   后颈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1551,我脖子后面有伤口吗?”   1551说没有。   李鱼低头搓洗毛巾,思索道,“不应该啊,我昨晚被影子怪袭击了,按道理来讲,今早起来身上应该也有伤才对。”   1551,“我说过,这是个正常世界。”   李鱼不淡定了,“所以之前我的耳朵是顾徐咬的?”   1551感叹,“你晚上睡得真死。”   李鱼心情复杂,想不到啊,那逼竟然会趁他睡着,偷偷摸摸咬耳朵,好猥琐啊。   可是又有点高兴。   正想把上扬的嘴角压回去,客厅里突然传来哐的一声。   李鱼急忙跑出去,看见饭厅里的小餐桌被掀翻了。   顾徐站在地上,神色如常,眼睛却闭着,俨然是在努力压抑情绪。   管家脸色同样不好,欲言又止,见青年出来,连忙使眼色,让他帮忙安抚少爷。   李鱼深吸口气,握住男人垂在腿边,颤抖不止的手,“出什么事了?”   顾徐睁开眼睛,转身抱住青年,“她说想见我。”   李鱼,“她?”   顾徐,“我母亲。”   不是,你一个被判无期的大妈,好好呆着不好吗,非要出来蹦跶。   李鱼无言以对,又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拍着男人的后背,安慰小宝似的,“没事的,她关着呢,作不了妖。”   顾徐把脸埋在青年肩上,用力呼吸着对方身上浅淡的气息,嘴角悄然勾起,低低应了一声。   听听这声音,多难过,李鱼被搞得手足无措,看向管家。管家不讲义气,摇摇头表示不参和,跑去收拾地上的残局。   两人黏乎乎的抱了十几分钟,终于分开。   想了想,李鱼还是干巴巴的说了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顾徐,“真的?”   李鱼,“我从来不骗人的。”   触及到对方质疑的眼神,李鱼脸红了,急忙解释,“之前不算,我那是为了接近你才撒的谎。”   顾徐握住青年的手,拇指在细白的皮肤上摩挲着,没几下,那一团就红了,显出几分旖旎的。   男人眼神微黯,想象着这颜色落在青年的后背,腿根,锁骨上,应该比现在更加诱人。   他执起那只手,放在唇边亲吻,“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又来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李鱼总有一种错觉,目标话里有话。   正想把手抽回来,屋内响起了敲门声。   管家离门口最近,放下扫帚走到门口,先从猫眼看了出去,脸色沉了沉,“少爷,是徐放。”   顾徐,“让他进来吧。”   管家打开门,握着扫帚立在门口,像是尽忠职守的老骑士。   徐放大步走进来,脸色铁青,“那边说你拒绝探视,为什么。”   “不想去。”顾徐端起茶几上的清茶,抿了一小口。   徐放骤然逼近,一掌扇飞茶杯,咬牙切齿道,“顾徐,是她生了你。”   顾徐嘲讽的轻笑,“你在关心她?”   徐放,“我和她一母同胞,我当然关心她。”   闻言,顾徐扶着额头低笑起来,李鱼蹙了蹙眉,直觉告诉他,又要唱大戏了。   “你的关心就是把她变成魔鬼,推入地狱。”顾徐的声音很轻,却能轻易颤动旁听者的心脏。   “你的关心,就是告诉她顾明恩每天都跟谁搅在一起,告诉她他有多该死……”   “顾徐!”徐放牙呲目裂。   “你的关心,就是教她怎样将人一刀致命。”   顾徐云淡风轻的话,让客厅里的人全都怔住了。   妻子因为丈夫外遇,发疯杀人,这事儿除了两个当事人,谁也沾不上嫌疑。   没人能料到,这背后竟然是魔鬼的唆使。   李鱼浑身发冷,跟系统说,“这人也太坏了,连亲姐姐都算计。”   1551,“当狗当久了,心里变态了。”   “什么意思?”李鱼追问,系统却不肯再多说。   看来徐放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最阴暗的丑事被揭露出,徐放脸色骤变,“你血口喷人。”   顾徐挑着嘴角,“我有证据,想看看吗?”   徐放脸上青白交接,惊愕,恐慌,镇定在上上面一一闪过,“那又如何。”   他冷笑道,“我说的那些都是事实,教她人体器官分布,完全是看她每天孤孤单单,挺可怜的,我并没有教唆她杀人。”   “想靠这点破事扳倒我,你还嫩了点。”   “是吗,那我再给舅舅看点东西。”顾徐起身,往阳台走。   李鱼怕出事,紧跟而上,被管家给一把拉住。   管家,“少爷有分寸。”   顾徐反手关门,上锁,慢条斯理拧开洗衣池的水龙头,堵上了泄水孔。   这楼不算高,四层,距离地面十二米左右,若是不小心摔下去,运气好的断手断脚,半身瘫痪,运气不好的,脑袋着地,脑浆四溅。   被愤怒冲散的理智回归,徐放有些后悔跟过来,他可没忘,眼前这人就是只疯狗。   疯狗是没有理智的,除了狗绳,没有东西能套得住。   他吞咽口水,面上强势,“我倒是想看看,你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顾徐把手机递过去。   只看了一眼,徐放就面如死灰,手机上显示的,竟然是他内外勾结的证据。   白底黑字,有配图,有照片,令人无从辩驳。   顾徐把手伸进水池,“你做的那些腌臜事,我全都知道。”   徐放瞳孔紧缩,“不可能。”   “你的一言一行,一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顾徐关掉水龙头,取过毛巾擦擦手,抬眸看向一脸蠢相的徐放。   “你想要公司,为什么不堂堂正正说出来。”   “说出来你会给我吗,你跟你老子一样,都只是把我当成一条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给点破骨头就想把老子打发了,做梦!”   “百分之七的股份足够让你衣食无忧。”   “老子不稀罕!”徐放低吼。   顾徐摩挲着拐杖,神色越发冷漠,“所以你买凶杀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徐放收敛起狰狞的表情,“把你手里的东西统统交出来,我知道,你一定还有备份。”   顾徐动作小心的,将两根拐杖叠放着倚在角落,然后解开衬衣袖扣,有条不紊的卷起袖子。   对面的人越是冷静,徐放心里越是没底。   他大步跨过去,一把揪住顾徐的领子,“交出来,我送你出国,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带着你的小情人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   顾徐突然发狠,扣住衣领上的手,同时揪住徐放的头发,将那颗脑袋按进水里。 第25章 老总你行的25   客厅里,李鱼急得团团。   阳台上堆满了东西,恰好挡住洗衣池的位置,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徐放撅着屁股,两腿在地上不停蹬踹。   李鱼吓得要死,声音抖得不成样,“1551,发生什么事了?”   1551,“没什么大事。”   李鱼,“那就是徐放要被弄死了?”   徐放死了,顾徐得坐牢,好不容易掰正的道儿,又他妈歪了。   李鱼急的直挠头,偏偏胳膊被管家攥着,死活不放。   “李叔,你让我过去看看,就一眼。”   “少爷有分寸。”   “……”   管家一个老年人,李鱼不敢真跟他对着干,怕把人弄伤了,只能求系统,“给个现场解说呗,算我欠你人情。”   1551思索片刻,开恩了,“顾徐放了一池子水,把徐发的脑袋摁进去了。”   李鱼,“……”   够狠。   他问,“然后呢,徐放还活着吗,他们说什么了?”   1551,“顾徐说,舅舅,我给你过机会。”   阳台上,顾徐把徐放的脑袋从水里拽起来,俯身说,“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让我签署的文件有问题?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在给你时间回头。”   窒息感让徐放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喘够气,头皮一疼,又被按进水中。   水波荡漾,清水变得浑浊,他紧紧闭着眼睛,耳边是外甥朦胧的声音传来。   “起初我失望、难过,也憎恨你,不过现在我应该更你说声谢谢,要没有你,我也遇不到陈井。”顾徐眼神温柔一瞬,重新盛满寒意,“可你怎么就不惜命,非要来玷污这个地方,嗯?”   最后一个字语调上扬,听在徐放耳朵里,如同催命。   他现在浑身发软,恐惧和窒息紧紧攥住他的心脏,除了哆嗦,连句求饶的话都无法完整说出。   顾徐没放过他,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这一次的时间比之前久,徐放努力憋着的那口气,很快就消耗殆尽,被迫张开嘴吐起泡泡,自来水正不停的顺着喉咙,涌入肺部。   看见水里的波动越来越小,顾徐将人从水池里提出来。   他取过一旁的拐杖,俯身看向徐放,“舅舅,还想再试试吗?”   徐放趴在地上咳水,一脸狼狈,他愤怒的扭头,却在对上那双爬上血丝地眼睛时,怒火消散,怂了。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他努力站起来,拖着软成面条的腿,用力拉开阳台推拉门,扑了出去。   见人还剩半条命,李鱼放心了,抱着胳膊站在边上,看他颤颤巍的扶墙走。   徐放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不是他不想堂堂正正走出去,而是腿软,真站不直。   背后,拐杖声始终不远不近,像是催命的鼓点,不断催促着他快点,再跑快点。   否则当鼓声结束的时候,他也就玩儿完了。   一想到这儿,徐放两眼发黑,浑身发抖,十指在防盗门上摸索半天,才终于将其打开,逃出去。   “徐总,您这是……”一直守在门口的助理,连忙伸手将人搀住。   徐放死死攥住他的胳膊,“走,快走。”   助理一脸狐疑,怎么进去的时候耀武扬威,出来就成了落水狗,他抿着嘴,没多问,心里却已爽翻天。   大概是当二把手太久,心里憋屈够了,徐放自从掌权,对待下属的态度就变了。   虽说依旧端着那副假儒雅,但说话、做事,挑剔不少,总是吆五喝六,不把员工当人看。   助理眼珠子转来转去,猜了个七七八八,心里高呼大快人心,迫不及待将今天的事情分享给了同事。   徐放不知道自己丢人事,已经全公司皆知,一上车,他被吓得惨白的脸色开始转黑,用力在扶手上锤了一下。   公司不会允许一个损害过公司利益的人,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顾徐手里的东西不至于把他送进去,却能将他从高位上拽下去。   徐放发号施令,“马上联系人,把顾徐电脑和手机里的东西黑了。”   助理唯唯诺诺,“好的徐总,我马上就办。”   楼上,管家正在阳台拖地,李鱼则安静坐在客厅里,回忆着系统转述的内容。   这是他第一次,切实体会到顾徐的可怕。   藏在皮肉下的阴暗,正在不断的散发出来,吞噬着男人平和的表象。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实话,起初我没觉得任务有多难。”   但随着深入了解,事情也变得越来越棘手,挖掘秘密不费事,多费点心,多花点时间就行,要把目标划入自己范围,好好看管才是难事。   1551那个坑逼说的对,人心复杂,变数无常。   谁知道一个好好的人,下一秒会干出多疯狂的事。   李鱼摇了摇头,捂着脸在心里哀嚎,烦,快烦死了。   “怎么了?”顾徐突然在身边坐下。   李鱼身体一绷,脑子迅速蹦出说辞,“想晚上吃什么。”   男人伸胳膊把人勾过来,“你在撒谎。”   李鱼,“……”   佩服啊大哥,这你也能看出来,厉害了。   见青年不出声,顾徐把头偏过去,亲了亲他的发顶,“我母亲快死了。”   他的声音很淡,像是无关紧要,又像是要把某种情绪倾吐出来。   这是要说心里话的节奏啊。   李鱼浑身的细胞都进入亢奋状态,急忙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顾徐目光落向前方,电视上正在播放动物世界,一群饥饿许久的鬣狗,正在围攻一只落队的羚羊。   “监狱打来电话,说她得了癌症,晚期,还有两三个月可活。”   原来事情是这样,李鱼转身,想看看男人的表情,被对方按住脑袋,强行转了回去。   他只好抬起手,盲摸男人的脸,以示安慰。   顾徐握住那只手,把指尖放进嘴里轻咬,“你说我该去看看吗?”   “你问我?”李鱼有点诧异,“看你自己,跟着心走吧,想去就去,不想去也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电视上,几之鬣狗已经将羚羊扑到,脖子,肚子,大腿,鲜红的肉被撕扯出来。   顾徐定定地看着血淋淋的画面,眯着眼勾起唇角,“你说的对,跟着心走。” 第26章 老总你行的26   这天晚上, 噩梦又发生了变化。   昏暗的小楼破败不堪,沙发,墙壁, 到处都是被利器划过的痕迹, 大大小小的家具, 被摔得四分五裂。   很显然,那天他从这里逃出去以后,大小怪物都发疯了。   “陈井。”   声音来自头顶。   李鱼抬头往上看,木制天花板上也有一条粗长的划痕,小孩儿正趴在地上, 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见青年不肯回应,小孩儿嘻嘻笑了一声, 站起来跑了。   紧跟着,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李鱼头皮发紧, 不停的告诉自己, 忍住, 不能跑,跑了不但要跟秘密线索说拜拜,还会拉低小孩儿对他的好感值, 亏大发了。   不多时, 小孩儿来到楼下, 抓住青年的手指, 恶狠狠地说, “你上次跑了以后, 他发疯了,把所有的一切都毁了,都是你的错。”   小兄弟,能不能正常点,不跑我是会被弄死的。   李鱼勉力扯出笑容,勾动手指,将冰凉的小手包裹住,“他呢?”   “他犯了错,被我关起来了。”小孩儿一秒变脸,喜滋滋的昂起头,求表扬。   李鱼没被迷惑,他很清楚小屁孩儿的喜怒无常,“他被关在哪儿了?”   小孩儿撅嘴,“不告诉你。”   李鱼抿了抿嘴,想把人暴打一顿。   你好哥们儿就是个定时炸弹,你不是不想告诉我,是他妈想玩儿我。   他换了个问法,“那他能逃出来吗?”   “当然能。”小孩儿眨巴眼睛,天真又可爱,“我故意没把门锁牢,他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李鱼,“”   小孩儿背着手,跃跃欲试,“你快躲起来,如果他十分钟之内找不到你,就会放弃的。”   话音一落,楼上突然传来哐的一声巨响,显然,影子怪正在冲撞木门,想要跑出来。   李鱼看着随之颤动的房屋,心间拔凉,“为什么这么做。”   小孩儿皱眉,“谁让你总是惹我生气,谁让你总是骗我,谁让你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头顶的撞击声突然变大了,李鱼猛的一收胳膊,把人抱起来,拔腿就跑。   小孩儿愣了一下,短小的胳膊用力撑住青年的肩膀,想从温暖的怀里挣脱出去,被狠狠掐了把屁股。   他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耳根通红,“你”   第一个字刚吐出来,嘴就被李鱼用力蒙住。   李鱼,“闭嘴,他出来了。”   镰刀手臂拖在地上,发出哗哗的响声,由上而下,由远及近。   李鱼勒紧小孩儿,抱着他躲进了一楼客房的衣柜里。   柜子里很空,散发着一股霉味。   李鱼死死捂住小孩儿的嘴,透过衣柜的缝隙,观察门外情形。   影子怪似乎真的在玩儿捉迷藏,他拖着手臂走进来,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不过三五秒,就离开去了对面。   小孩儿对这个游戏非常满意,高兴的眯眯眼,还撅嘴亲了亲青年的手心。   把人掳来,是想防止小屁孩儿冲影子怪瞎指挥,谁知道,歪打正着,反而把人逗乐了。   李鱼将人转过来,面对面问,“他还会回来吗?”   小孩儿歪着脑袋,一点不萌,有点诡异。   他反问,“你想让他回来吗?”   “不想。”梦里的感受太过真实,李鱼完全不想再和影子怪正面刚。   “那我就不让他找到我们。”小孩儿晃着光脚丫,一脸兴奋,“你能留下来,一直陪我玩儿吗? ”   这不是送分题,是送命题。   说留下,他没准会成为只呼吸不能动弹的活死人;说不留下,又无疑是在找死,影子怪分分钟钟就能折返回来弄死他。   短暂的犹豫刺激到了小孩儿,他愤怒的从李鱼腿上下来,踢开了衣柜门。   李鱼被吓得差点心脏跳停,一把将人捞回来,按进怀里。   刚合上柜门,影子怪就突然出现在房间门口。   为了不惊扰猎物,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轻,床底、窗帘、卫生间、书柜,屋子里的每个角落,他都仔细查看一遍。   最后,停在到了衣柜前。   血腥味争先恐后的从柜门的缝隙往里钻。   李鱼屏住呼吸,抱着小孩儿努力往侧面缩,同时抬起腿,一旦柜门被拉开,就一脚踹出去。   小孩儿的脸被迫贴在青年的胸口上,里面的心脏扑通扑通,体温穿过衣物,黏贴着他的脸颊,带着令人渴望的温暖。   他仰起脸,小手死死攥住李鱼腰侧的t恤,“我可以帮你哦。”   李鱼,“”   轰然一声,如同锐器的手臂掀开柜门,带着凛冽的冷风劈下来。   李鱼把怀里的人一推,翻身滚到地上。   影子怪一下子见到两个大活人,愣了下,拔出镰刀手臂,左看看右看看,估计是在辨认哪个是主人。   李鱼趁机伸手去够小孩儿,被躲开了。   “为什么推开我,你也觉得我是累赘,你跟她一样。”小孩儿声嘶力竭,快哭的样子,看着比死了爹妈还伤心。   李鱼头大,“我是怕他”   话还没完,影子怪已经转过来。   怪物的速度比之前快不少,紧紧追在后面,与其说是追不上,他更像是在享受这种,猎物惊慌逃窜的过程。   这游戏没法玩儿了,真的。   李鱼感觉自己就像只在轮子上机械跑动的老鼠,一旦对方喊停,头顶的铡刀就会落下来,让他头身分家。   他气喘吁吁地下楼,打算用上次的方法离开梦境,却见原本该在二楼的小孩儿,不知何时到了一楼。   小孩儿站在门口,表情阴沉,“你不许走,你必须留下来陪我。”   李鱼真想把人一脚踹飞,“让开。”   “我不让。”   “让开。”   小孩儿瞪着眼睛,“你看,你根本不喜欢我,你都是骗我的,你这个可恶的骗子。”   李鱼被三连环控诉,面无表情,“闭嘴。”   他凶狠的蹙眉,能小孩儿从地上拎起来,“屁股又痒了是不是。”   屁股被揍的滋味不好受,小孩儿面红耳赤,但随着头顶脚步声加剧,他吃吃笑起来,“只要你答应留下来,我就让他不吃你。”   李鱼盯着小孩儿的眼睛看了会儿,突然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很寂寞吧。”   “我没有!”小孩儿像只被踩到痛脚的猫,凶狠的尖叫,“我有朋友。”   李鱼没戳穿他,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头顶。   他的头发总是乱糟糟的,触感却很柔软,和他偏激固执的性格恰好相反。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能保证。”   “你不能。”小孩儿说,“你只想陪着顾徐。”   “我从来没把你们当成两个人。”   每个人都有正负两面,顾徐是个普通人,当然也不例外,在李鱼看来,小孩儿不过是男人负面情绪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他们是一体的,拥有同一个灵魂。   小孩儿恶狠狠的推了李鱼一把,“你说的对,我们就是同一个人,所以他跟我一样脏,一样恶毒,每天跟他呆在一起,你就不会害怕吗?”   “不怕啊。”李鱼蹲下,捧起小孩儿的脸,“我知道,他心里始终有一处柔软,就像你一样。”   锋利的手臂摩擦过地面的声音不知不觉消失了,这不是奇迹,也不是凑巧,是有人让他消失了。   小孩儿抿了抿嘴,眼眶微微泛红,“可我总是吓你。 ”   “你并没有真的伤害过我。”李鱼温言细语,将人揽在怀里,“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留下我。”   虽然方式很惊悚,但我原谅你。   小孩儿咬了咬嘴唇,突然推开青年扭头就跑。   听见背后追来的脚步,他顿了顿,趴在扶手上,带着哭腔冲下面低吼道,“你滚。”   随着话音落下,脚下的木质地板突然塌陷,李鱼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   梦醒了。   第一次被小孩儿主动推开,李鱼有点没回过神。   他翻身坐起,碰了下男人安静的睡脸,没醒,但不同昨日是,对方眉宇间很平和,没有被梦靥住时的挣扎。   李鱼避开顾徐的腿,放轻动作摸下床,刚开门,就看见管家握着手机,满脸犹豫的站在门口。   “怎么了?”   “是监狱来的电话。”管家把手机给李鱼看,“这次是夫人亲自打来的。”   李鱼,“顾先生还没醒。”   管家不想抗雷,怂恿道,“你去叫他。”   李鱼嘴角抽抽,老爷子,您可真是好样儿的。正打算接过手机,背后的门突然开了。   顾徐赤着上身,把手伸出来,“给我。”   电话那头的女人就根引线,谁都不知道,当火星子落下来的时候,另一头是哑炮,还是能把人轰死的超级炸弹。   李鱼转身,溜进了卫生间。   他一边刷牙,一边把昨晚的梦说给系统听,希望能找到点自己没发现的东西。   1551问,“真是他自己放你走的?”   李鱼吐掉嘴里的泡泡,“应该是……”   上次他逃跑后,红顶屋被弄得破破烂烂,不知道这次自己离开以后,里面会发生什么。   系统说,“我觉得,你应该不能再入梦了。”   李鱼被狠狠呛了一下,扯过毛巾擦嘴,“你的意思两个人格融合了?”   1551说这只是自己的猜测,“你可以再观察观察。”   “不,你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李鱼挂好毛巾,神情越发严肃。   事出反常必有妖,入了那么多次梦,哪一次不是他拼命逃生?性格完成融合这事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就在这时,客厅突然响起开门声。   李鱼连忙回房换了身衣服,厚着脸皮跟上,快到了才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顾母所在的监狱。   这座监狱比较特殊,常年关押一些有过伤人,或杀人等犯罪历史的精神病人。   这些病人在这里会得到统一的管理和治疗,被治愈的犯人,监狱里的医生会给予心理状态评估。   只有评估结果正常的人,才能重新走向社会。   这还没完,离开监狱后,他们还要接受三年的警方监视,期间无任何伤害记录的,才算是获得真正的自由。   负责顾母的医生,介绍完这些基本情况,开始切入正题,“顾先生,您的母亲现在的心理状态 很不错,没有自杀和伤人倾向,您可以现在就签责任书,把人领回去。”   顾徐将责任书推回去,“我今天并不是来接她的。”   医生纳闷,“那您来是……”   “她说想跟我面谈。”顾徐起身,“麻烦带路。”   医生面露一丝挣扎,犹豫了下才说,“请跟我来。”   不同于普通监狱,这里的犯人住的都是单人间,听到走廊里的说话声,他们跑到门口,隔着门上铁栅栏,拼命往外伸手。   医生在走廊尽头停下,介绍道,“前期的时候,顾女士情绪比较激动,容易影响他人,所以我们将她按在最后一间。”   他顿了顿,再次强调,“不过您放心,她现在变得很安静。”   随着厚重的铁门被拉开,李鱼看见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梳着麻花辫的女人,正背对着门口,坐在窗边。   她将下巴搁在窗台上,伸长胳膊,用力抓着铁窗栏。   李鱼瞥向顾徐。   男人的脸上毫无波澜,眼神沉静,握着拐杖的手,却在不停颤抖,是害怕,是愤怒,抑或者是激动,无从得知。   顾徐默不作声,径直走进去,停在房间中央。   李鱼想跟,走到一半,被管家拽了出来 ,“让他们母子单独说说话。”   “哦。”李鱼顺从倒出来,顺手关门。   反正这铁门上有个镂空窗口,不进去也能听着。   屋子里。   女人仿佛对周遭毫无感知,始终安静,只有靠近才能听见,她嘴里正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那是她和丈夫谈恋爱时,最爱听的歌,也是在跟儿子玩“躲猫猫”时,最爱唱的。   顾徐握着拐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嘴唇抿成一条线。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你找我来想说什么。”   调子嘎然而止,女人把蜷在椅子上双腿放到地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八年零七个月。”   “整整八年零七个月,你没来看过一眼。”   顾徐闭了闭眼睛,一听到她的声音,注视她的眼睛,过去的一切就如潮水涌来,将他吞噬,撕裂。   女人轻笑一声走近,用冰凉的手指摸了摸顾徐的脸 ,“原来我儿子已经这么大了。”   顾徐厌恶的拨开那只手,“你的触碰让我恶心。”   “阿徐,你让妈妈出去吧。”女人收起笑意,可怜兮兮的祈求着,“看在我快死的份儿上,让我出去吧。”   一字一句,像是密集的钢针,不听使唤的往脑子里钻。   顾徐忍耐着头痛,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你果然在恨我!”女人神情骤变,“你舅舅说的对,你就是一只白眼狼,一只喂不饱的狗。”   顾徐,“随你怎么想。”   女人人睁大眼睛,指向铁门,“你不在乎,那他呢?如果你的小男朋友知道你从前的事,还会像现在一样爱你吗?”   门外,李鱼的耳朵嗖一下竖起来,想不通怎么突然扯到自己身上。   他看向管家,管家耸耸肩,摇了摇头。   李鱼多精啊,一眼看穿老爷子在装糊涂,不满的哼哼两声,继续听墙角。   看到儿子脸色变了,女人得意笑起来 ,“他不会的,他会觉得你是个情感扭曲的怪物。”   脑部的刺痛越来越严重,顾徐脸色发白,衬得那双眼睛越发黑沉。   “别说了。”   儿子痛苦的神色,加深来女人的愉悦感。   她绕着顾徐走圈,“当他知道你心里住着一个怪物,就会离开你,厌恶你……”   李鱼听到这儿,特别冲进去说一句,阿姨,你真的不了解我。   我这人最喜欢迎难而上,越危险,我越想靠近,这才刺激懂不。   奈何女人听不见。   她突然站定,“明天是你爸爸的忌日,你还记得吗?”   “我要你马上去找医生,我要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住的都是疯子,再待下去我也会发疯的。”   “你不是早就疯了?”   顾徐抬起脸,面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起,瞳孔里爬满了血丝,“从你杀了他的那天起,你就已经疯了。”   “我没疯!”女儿抱头尖叫,“明明是你为里把我关起来,胡乱找来的借口!”   “你没疯为什么要杀他。”   “我是为了救他,对,我那是在救他!”女人蹲到地上,不停的重复,“他每天和那些女人搅和在一起,他太脏了,我只是帮他悬崖勒马,我有什么错!”   顾徐脸上无悲无喜,母亲之于别人是温暖,是爱;之于他则是冰冷的黑暗,恐惧,以及痛苦。   “等你病好,我会放你出去。”   “我没病!”女人尖声强调,嘴里念着,“是你害我,都是你害我的,你才是那个疯子!”   她说着脸上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发疯似的朝着顾徐扑去。   屋内的声音太尖锐了,李鱼正掏耳朵呢 ,突然听见啪嗒声。   是拐杖倒地的声音。   李鱼跟管家对视一眼,撞门冲了进去。   屋子里,顾徐被顾母掐着脖子,抵在墙上,那阵仗是真的要把人弄死。   这情形,两个人是搞不定的,李鱼扭头冲门外喊了一声,加入混乱中,抱住顾母的腰用力往后拖。   闻声赶来的医生,则抓住她的双手,往两边掰扯。   三个成年人,愣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顾徐解救出来。   那头,女人还在嘶吼,口水四溅,最终被医生和狱警按在床上,扎了一剂镇定剂。   顾徐摸向颈侧,那地方被指甲刮得皮肉翻飞,隐隐作痛。   李鱼用纸巾帮他擦了擦血,“没事吧。”   顾徐摇头,接过管家递来的拐杖,径直走到顾母的主治医生面前。   “这就是你说的康复。”   医生眼神游移,“顾女士的状况的确比之前好来很多,今天突然发作,可能是你的出现刺……”   在对方犀利的视线下,医生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脸色煞白,额头布满冷汗,磕巴道,“ 顾先生这些都是徐先生让我做的,我也是没办法。”   顾徐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她都病也是假的?”   “病情是真的,顾女士的确所剩时日不多了……您看……”   “我考虑一下。”顾徐冷声打断,回头看了眼已经被绑在床上的女人。   尖利的嘶吼,狰狞的表情,每一样都在加重他脑部的疼痛。   顾徐来到走廊,仰头靠在墙上,呼吸变得急促,仿佛有东西要将大脑撕裂,钻出拉。   “你手好凉。”   青年清澈的声音传来,温热的体温,透过指甲,一点点涌入身体。   顾徐转身把头埋在对方颈窝处,浅淡的洗衣粉香味,像是有什么魔力,轻易间缓解了疼痛。   他深吸口气,直起腰,重新回到病房。   镇定剂的效果来得很快,顾母安静躺在床上,清醒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消失。   顾徐背肌挺直,如同一棵历经风霜雨雪的松柏。   他俯身,在她耳边说,“我不怕你了,你带给我的痛苦、恐惧,再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顾母用力张开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发出咯咯的怪声。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不多,却足以让人身心疲惫。   李鱼对顾徐的心理状况非常担忧,生怕他心态崩了,就连吃饭做事都轻手轻脚,就怕触到对方哪根敏感的神经。   当天晚上,他安静躺下,主动扣住男人的手,说了一声晚安。   熟悉又令人恐惧的黑暗,并没有如期而至,可躺在身旁的男人,眉心始终紧皱着,显然在做梦。   李鱼快愁死了,系统那个乌鸦嘴说对了,他进不了顾徐的梦,咋整。   “1551,你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1551提醒,“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你抓紧时间,还能睡一觉。”   李鱼,“……”   李鱼没睡,有生以来第一次睁眼到天亮,眼睛里全是血丝不说,还又干又涩,滋味很酸爽。   相比之,顾徐可以说是神清气爽。   李鱼狐疑,“你昨晚没做梦?”   男人夹小菜的动作一顿,微眯起眼,“做了。”   梦境凌乱、扭曲,红色的屋顶,隐藏着黑暗的褐色木门,一切都在龟裂瓦解,这是他唯一一次,醒来还能记得清楚的梦。   感觉到周遭温度骤降,李鱼识趣的没再逼逼,埋头喝粥。   顾徐看了青年一眼,说,“明天开始,你跟我去公司。”   “公司?”李鱼诧异得破音。   他们俩每天形影不离,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对方居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大的动作,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李鱼大大方方的问,“什么时候搞的?”   “前天。”顾徐给他夹了个包子,“等下带你去买点衣服。”   李鱼一下子来了精神,目标作为一个迟早要重新走上人生巅峰的男人,确实应该备几套好衣服。   他都计划好了,到时候让男人可劲儿试,他买单。   顺便还能体验一下,富豪包养小白脸的感觉,嘻嘻嘻。   然而计划很完美,现实很惨淡。   早饭后不久,监狱方传来噩耗。   顾母死了,自杀。   明明昨天还精神百倍,尖叫声响彻整层监狱的人,转眼就成了被白布包裹的,无知无觉的尸体。   直到亲眼看见,李鱼才相信,那个女人真的死了。   “昨天我们走后,发生了什么。”顾徐看向负责的主治医和狱警。   “你们走后,徐,徐先生来里一趟,他们俩好像大吵了一架……”医生犹豫道,“但具体说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我要看监控。”顾徐声音清冷,夹裹着威慑。   很快,监控被调了出来。   视屏里,徐放暴跳如雷的质问顾母,为什么不提出和顾徐解除代持股协议。   顾母则执拗的说要先离开监狱。   两人争执不休,最后演变成人生攻击。   对于顾母来说,最不想,不敢,不能面对的,无非是自己亲手捅死了自己的丈夫。   徐放偏要往她伤口上撒盐,还用手机翻出当年的报道,逼着顾母看,不停的告诉她,你就是个疯婆子,你丈夫就是做鬼也会恨你等等。   待视屏结束,主治医生说,“两人不欢而散后没多久,顾女士的病情又发作了,她总说……说有人在她床底下……”   一股寒气猛的从脚跟蹿上来,李鱼打了个哆嗦,往顾徐身边靠。   顾徐直接把风衣掀开,将青年裹了进去。   医生默默移开视线,继续说,“今早七点半,狱警像往常一样,准备带顾女士去食堂用餐,却发现她躺在地上,头发和衣服上全是水。”   为了防止病人自杀,盥洗池内没有塞子。   顾母是用手堵住泄水孔,把头埋下去,活活将自己溺死的。   人在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挣扎是本能反应,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克服本能,投入死神的怀抱。   顾徐听罢没有过多反应,也没有追究监狱的看管责任,全程都是镇定、淡然。   从记事起,他就仇恨那个女人,厌恶她的声音、表情,同时也极度恐惧着。   有很长一段时间,一听见高跟鞋声,他就会忍不住的发抖,想哭。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殡仪馆打了个电话。   没有丧礼,没有通知任何人,尸体被拉到殡仪馆,手续下来以后,直接被推进了焚尸炉。   顾徐站在铁门外,橘色的火光在他眼底猖狂跳跃着,整整四十分钟,一动不动。   李鱼跟管家一起,帮忙把装有骨灰的黑檀木盒抱出来,交到他手里。   顾徐单手托着,目光定格在盒盖上放的照片上。   照片是管家找来的。   顾母那时候还很年轻,扎着双马尾,穿着白t恤,笑容干净得像是一张从未被沾染过的白纸。   顾徐突然站定,回头说了一句,“我自己上去。”   管家拉住李鱼的袖子,使了个眼色,等到大少爷走远,才悄摸跟上。   “少爷应该是要把夫人和老爷葬在一起。”管家年纪大了,爬坡上坎有点困难,气喘吁吁地说,“他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谁不想有爹妈疼,顾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期盼过。   李鱼想象自己摸着顾徐的狗头,告诉他,儿子,往后有我陪着你呢,你缺的爱,爸爸给你补上。   当两爷子终于爬上山顶的时候,顾徐正站在远处小山坡的树下,他身旁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是公 墓的负责人。   负责人手里拿着铁锹,亲自将封死的墓地撬开。   顾徐垂眸看着里面孤零零的骨灰盒,将手里那个轻放下去 ,声音嘶哑,“你恨了半辈子,疯了半辈子,如今也算是了却心愿。”   他张了张嘴,始终喊不出那个字。   初秋的凉风吹过,李鱼眯了眯眼,怪心疼的。   任务开始前,他以为目标会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变态,穿来之后才知道,目标心里住着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身上被赋予来所有负面情绪,他全缩成一团,躲藏在心脏一隅。   突然想起什么,李鱼问,“李叔,我能问一句,昨天顾夫人说的,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是什么吗?”   管家因为情绪而哆嗦的嘴,突然抿紧。   李鱼挑眉,看来事情不一般,很可能会影响顾徐在他心里的印象分。   “您告诉我呗,我不是八卦或是好奇,只是出于单纯的关心。”他微蹙着眉头,言语恳切,“ 您说出来,我以后才好多注意点不是。”   管家想想也是,望着远处回忆道,“少爷四岁那年生日,老爷送了他一只小狗,少爷喜欢的不得了,吃饭睡觉家都要搂着,夫人本身就很讨厌带毛的动物,对此意见很大,却又碍于老爷,不好表现得太过。”   李鱼,“……”   光听这开头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结局和谐的故事。   “后来有天夜里,夫人趁少爷睡着,把狗带出去扔了。少爷知道后没哭也没闹,只是自己跑去车库找了把电筒,在外面找到天亮才回来。因为是冬天,小狗被抱回来的时候,已经冻得奄奄一息,没多久,就死了。”   这果然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李鱼,“然后呢。”   “然后少爷把小八哥做成了标本,摆在房间里。”   “……”   目标确实牛逼,真实诠释了什么叫死也不放手。   管家偷看青年一眼,确定对方没露出厌恶的表情,才放心说道,“少爷那个人容易钻牛角尖,在情感方面可能会有点固执,你多担待,遇到矛盾尽量沟通,千万不要离家出走。”   要不然会被做成标本吗,李鱼表示不虚。   他手里不正好有个笼子吗,实在不行就把大佬关进,锁起来呗,一定很好玩儿。   李鱼在心里偷笑,面上正经道,“李叔,您就把心揣肚子里,我……”   话到一半,突然卡壳,他指着前方大喊,“顾先生摔了!”   山坡上,顾徐正顺着往下滚。   李鱼眼疾脚快冲过去,被那冲击力撞到,抱着男人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他跪坐起来,摸了摸男人颈侧动脉,会跳,没死。   “1551,我需要目标的身体数据。”   数据结果显示,顾徐只是睡着了,但大脑活跃度非常高,处于亢奋的状态。   不管怎么样,只要人没事就好,李鱼一面安抚管家,一面拨打急救电话。   被送入医院,接受了一些列检查后,医生的诊断结果和系统提供的几乎一致,说是等人清醒就能出院。   管家年纪大,经不起折腾,李鱼把人劝了回去。   他坐到床边,泄愤似的用力戳男人光溜的鼻尖,嘴里嘀嘀咕咕,“你可千万别搞事情,再多弄个人格出来,大兄弟,哥们儿我真的吃不消。”   李鱼叨逼叨一阵,实在闲着无聊,干脆取出工作日记本,记了个流水账。   刚收尾落下句号,大腿上多了只手,他浑身一哆嗦,顺着那只胳膊看上去。   顾徐已经睁开眼睛,正用热切渴求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李鱼头皮发麻,趁其不注意,把工作日记藏到被子里,让系统收好,随即惊喜道,“你可总算醒了,我去叫医生。”   男人开口第一句是,“过来。”   直觉告诉他,准没好事。   “我还是先去叫医生吧。”李鱼说完就溜,跑去办公室把医生拉来当挡箭牌。   医生给顾徐简单做了检查,扶了扶眼镜,“病人一切无碍,多注意休息,少受刺激,马上就能出院。”   李鱼呆了,不是,就这么完了,不用检查一下脑子么。   医生听不见他内心的呐喊,两手抄进白大褂,去了对面病房。   顾徐撑着床坐起来,斜靠在枕头上,因为动作太大,衣服扣子松了两颗,露出锁骨和小片胸膛。   这可是在明着骚啊。   李鱼想了想,还是主动靠近,把男人的脑袋按在胸口,干巴巴的安慰说了也没意思,索性给来点实质的。   他低头亲了亲顾徐的耳朵,“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想哭就哭吧,我不笑话你。”   顾徐将人搂住,鼻尖萦绕的熟悉的气息,让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破坏欲。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仍旧无法压抑住,只能靠半垂的眼皮,遮挡眼底古怪又突然的情绪。   他视线一转停在青年纤细的手腕上,太瘦了,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李鱼把人松开,倒了杯水,递到男人眼前,“顾先生,喝水,你嘴唇好干。”   都起皮了,硬是把英俊的脸搞出了颓废风。   顾徐口干舌燥,没有立刻应声,而是先深吸口气,声音哑得不像话,“我手上没劲儿,喂我。”   李鱼,“……”   他心脏乱蹦,忍不住跟系统说,“1551,目标不正常。”   1551,“感觉到了。”   李鱼,“我有种预感。”   1551,“我也有。”   两人罕见达成一致,李鱼无比欣慰,为难道,“在医院那啥不太合适。”   1551,“情趣。”   李鱼说了句好吧,紧张地将杯口抵到男人唇边,小心上抬。   随着温水流入口中,心里的饥渴越来越浓烈,顾徐明显感觉,自己的情绪比以前更容易波动,内心充斥的欲望也更加粘稠、浓郁、汹涌。   这种感觉并不坏,他并不想压抑。   他别开脸,斜勾着嘴唇说,“不是这样。”   李鱼咂嘴,行吧,他往嘴里自己灌了一口,勾住男人的衬衣领子,把嘴唇凑上去。   顾徐顺从张开齿关,吞咽着,舌头却反客为主,勾住青年不放。   李鱼两只胳膊撑在两边,觉得这姿势太帅了,男人味儿十足。   察觉到对方的进攻意图,他也不甘示弱,咬住了男人的舌尖。   顾徐轻笑一声,突然翻身把人压在了下面。   李鱼惊愕,“你的腿。”   顾徐轻轻舔吻着青年的嘴唇,“没事。”   行吧,你的腿你说了算。李鱼也不磨唧,仰头啄了啄男人突起的喉结。   沉重灼热的呼吸迎面扑来,吓人,也让人亢奋。   顾徐从额头开始亲吻,然后是眼睛,鼻尖,还有嘴唇,带着珍视和怜惜。   李鱼心里又酸又软,他知道有时候人在收到剧烈打击后,是需要发泄的。   此刻的顾徐大抵如此,他能感觉到,男人就连亲吻都带着压抑的痛苦,而不是烧人的欲望。   他安抚的摸了摸顾大宝贝,“先过过干瘾,等你腿好了再吃大餐。”   顾徐,“……”   李鱼说到做到,专心致志的给男人开荤打牙祭。   平心而论,顾宝贝和他做穿越模拟训练时用的离子枪差不多,横向和纵向大小几乎一直。   大概是太久没摸到管制品,突然碰到,李鱼兴奋得不行,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就差没亲上去。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他见过最特别,最漂亮的枪。   而顾徐作为持枪者,丝毫不担心宝贝被碰坏了,大大方方,全交由青年处置。   没料到的是,枪突然走火了。   病房里的气氛陡然陷入尴尬,谁也没好意思吭声。 第27章 老总你行的27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李鱼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那什么,我先洗手。”   他迅速站起来, 用余光瞄了眼男人青红交接的脸, 心头讪讪, 忍不住安慰。   “第一次嘛,大家都很激动,你这是正常现象。”说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   哪知道话落男人的脸更黑了, 薄唇紧抿,眼神锐利, “你怎么知道……”   第一次三个字,只能意会, 不好意思言传。   李鱼心领神会, 说话也挺有水平的, “你洁身自好嘛,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他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 “我是你初恋啊。”   顾徐耳根子通红, “滚去洗手!”   啧, 脸皮真薄。   李鱼笑嘻嘻的钻进卫生间里, 使劲用肥皂搓洗。   搓着搓着, 就想起顾宝贝的触感和尺寸, 不免有些发怵,真枪实弹的话……会很疼吧。   他摇了摇头,抹掉脑海污秽的想法,专心冲掉手里的泡沫。再出去,顾徐已经下床,正在穿衣服。   李鱼,“现在出院?”   “嗯。”顾徐低头扣好袖扣,“还有其他事。”   李鱼哦了一声,转身拿了个塑料袋子,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扫进去,动作相当粗旷,落在顾徐眼里却无比温馨,像个帮老公忙上忙下的小媳妇。   他捻了捻手指,属于青年的触感还在,烫得人心里火烧火燎。   不急,来日方长。   出院手续办理非常顺利,半小时后,两人打车回家,简单吃过饭,顾徐拿着手机进了房间。   李鱼尖起耳朵偷听,说的好像是新公司的事儿,偶尔夹杂着徐放的名字。   看来大佬是要开始搞事,踏上重回巅峰之路来。   相比之下,他的任务进度简直不能看。   第一个秘密完成一半,第二个秘密也完成了一半,两个加起来刚好是一朵菊花。   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为自己鼓掌。   第二天,李鱼起了个早,特意去衣柜里翻出一件休闲西装穿上,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管家替他整理着衣领,不住夸奖,“帅,真帅。”   李鱼抿抿嘴,正想谦虚两句,就看见穿戴整齐的顾徐,从小房间走出来。   刚刚浮上脸的笑,脸顿时就垮了。   男人穿着成套的黑色西装,衬得身材颀长精瘦,肩宽腿长,气势很足,再配上大背头,看着特有总裁范儿。   李鱼心里不平衡了,都是人,怎么人家就长得这么好。   就因为这,他一路上没跟男人说话,直到进公司,听到有人喊恭恭敬敬喊他陈总,才找回点场子。   等人经过,李鱼问,“你给我挂了个职?”   听完解释才知道,男人在公司里给他挂了个总经理头衔,而对方自己,却只是个副总。   洋气点说,他鲤鱼爸爸才大老板,顾徐这个高危大佬只是打工仔。   李鱼通体舒畅,走路的步子都多跨几公分。   公司不大,除去他跟顾徐,加上以前见过的那五位码农小哥,一共十二个员工。   带着李鱼简单转了一圈,顾徐就去开会了。   会议室和总经理办公室就隔着一层玻璃,李鱼悄悄拉开百叶窗,站在墙根偷看,男人正一脸厉色的跟下属说话。   他摸了摸下巴,对系统说,“顾徐和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之前的他待人疏离,屁毛病多,在待人接物时的表情还算平和,而此时此刻,坐在隔壁的那位眼神冷厉,气势慑人,与之前判若两人。   如果说以前的顾徐还需要伪装,那么现在的他就是锋芒毕露。   好的,坏的,全都不再掩饰。   察觉到什么,顾徐突然侧脸看来过来,尚未收敛的眼神,把人吓了一跳。   那双眼睛充斥着戾气和威严,和梦里的怪物重叠到了一起。   李鱼心虚的回以微笑,随便拿了只笔在桌上写写画画,掩饰自己的失态,等回神,白纸上已经多了一团黑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团模糊不清的东西是什么。   这只被小孩儿用血腥饲养长大的怪物,到底代表什么呢,一定不只是杀戮这么简单。   隔壁的会议结束,李鱼赶紧将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顾徐拿着文件,敲门进来,“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在周边转转。”   李鱼乖顺的点头,“好。”   男人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跟了上去,来到一家咖啡厅。   咖啡厅里,徐放已经等候多时。   顾徐将拐杖放好,给自己要了杯白水,开门见山道,“顾氏的收购协议我看了,抱歉,我公司没有意向。”   徐放脸上五彩冰纷,怎么也想到,那家小公司的背后的老板,竟然是死这只小畜生。   “我是真没想到,腿伤还没好,你就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家刚组建不久的小公司,打败众多对手拿下政府项目的事,在业内激起不少水花,不少大公司都有收购意向。   谁知道小公司门小脸大,橄榄枝就算递到门口也不接,唯有到徐放这儿,对方才松口。   徐放本以为对方是看重他顾氏,现在才知道,纯粹是要找事。   顾徐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怎么,吓到舅舅了?”   徐放咬牙切齿,“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徐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目光若有似无的,从一旁扫过,“创业,养媳妇。”   李鱼,“……”   这话太出戏,不该在这种场合说,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他又暴露了。   那还藏个屁啊,李鱼大大方方直起腰,留给男人一个后脑勺。   顾徐勾着唇,将视线重新落在徐放脸上,“这个答案舅舅还满意吗。”   徐放不满意,气得想杀人,“你真以为用一个小破公司就能扳倒我?做梦。要弄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你我甥舅一场,别逼我下狠手。”   顾徐低头,给鲤鱼爸爸发了条消息, 【小尾巴?】   李鱼咬着吸管点开,嗤笑一声,哒哒哒回复道,【你走到哪我跟到哪,甩不掉。】   拇指在鲤鱼头像上轻轻蹭过,顾徐把手机扣住,这才看向被晾在一边的人。   “再杀我一次?你大可以试试。”   “你真以为我不敢?”   “你当然不敢。”顾徐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猖狂了。   徐放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眼睛不受控制的,死死盯住外甥的手机,恨不得将其戳出来两个洞。   那天回去以后,秘书很快就联系到一个顶尖黑客。   黑客打了保票,只要你钱给的够,就是国防老子也能攻克。   结果话说完不到半小时,脸就被打肿了,别说是销毁证据,他连顾徐电脑的第一道防火墙都没能攻下,丢脸丢到他怀疑人生。   顾徐手里的东西,就像是一根根扎在心里的刺,不会致命,却始终让人坐立难安。   徐放这些天因为这事儿,吃不好睡不好,今天顾徐不设局约他,他迟早也会再找他一趟。   冷静下来以后,徐放态度又缓和了,“我不动你那小破公司,但你得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顾徐斜睨着他。   自从徐放在外甥六岁那年,发现他有心理疾病开始,顾徐就从未对他大声言语过半句,如今狼崽子长大了,竟然敢调头过来咬主人。   徐放受不得这种忤逆,“我怎么没资格,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   “所以我把顾氏让给你。”顾徐站起来,两手撑着桌面,俯视徐放,“但你碰了我的底线。”   徐放抬头迎上外甥的目光,怔了怔,那双眼睛里他从未见过的野心和憎恶。   有一种人,你进他退,看似像个软柿子,可一旦触及对方心里的底线,他们就会 拼命反弹,不计代价的报复。   这一刻,徐放突然相信,顾徐之前说要把公司给他的话,是真的。   或许顾徐和他爸爸真的不一样,可事到如今已经晚了,他把事情做得太绝,回不了头,更不打算回头。   不想被扑杀,那就必须先发制人,在敌人成长起来之前,就将其扼杀。   徐放微眯起眼,脸上浮现出一抹狠色,“你这是要跟我宣战。”   顾徐,“算是吧。”   徐放点点头,也站了起来,平视着对面那双眼睛,“既然这样,就别怪我手狠,这都是被你逼的。”   隔壁桌,李鱼吃瓜吃得喷香,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算是正式拉开序幕了。   他望着顾徐的侧脸,如有所思的摸摸下巴,目标的攻击性,比之前外露很多,也要凶狠很多。   隔了两张卡座,他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冷厉的气息。   杀伤力有点牛逼啊。   就是不知道,人格到底完成彻底融合没有。   李鱼收回思绪,见人两人谈完,连忙抢跳起来,以顾徐的名义把单买了。   得知自己被势不两立的外甥请客,徐放心更加不舒服,鼻子都气歪了,一腔怒火全发泄在自己车门上。   看着疾驰而去的豪车,李鱼心里爽歪歪,趴到顾徐那张桌上,恶人先告状,“你出来见他怎么不叫我。”   顾徐,“不叫你也跟来了。”   李鱼喝了口奶茶,有理有据,“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顾徐没生气,心里甚至不可言说的有些高兴,来自于青年任何形式,都能让他兴奋、颤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想把那道目光永远留在自己身上。   他明白,这种情绪一旦失控,扩散,一定会对青年造成伤害。   但他没办法,根本控制不住。   察觉到男人的眼神不对,李鱼喝不下去了,“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顾徐回神,眨眼间就将情绪收拾得跟干净净。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青年唇角蹭了下,放到唇边舔了干净,“有奶茶,甜的。”   李鱼,“……”   李鱼脸红的冒烟,磕磕巴巴的问,“走,走吗?”   顾徐点头,“走。”   话虽如此,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手掌摊开,意思明显。   李鱼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看见,才把手交出去,跟男人牵在一起。   徐放说要下狠手不是虚的,第二天一早,刚租签下合约不久的服务器商,被告知他们不租了,为了终止合同,他们宁愿付出两倍违约金。   这是现目前国内能租到的,最大的服务器了,如果这条路断了,那就只能去国外找。   顾徐没把事放在心上,利落的签了解约协议,很快就联系到国外某大型的网络公司,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出国洽谈。   李鱼本想跟去,奈何管家感冒了,家里得留人照顾。   他把男人送到机场,一路目送,直到看不见人才巴巴收回视线,心里却有种隐隐不安,打不起精神。   管家看他蔫了吧唧的,逗他,“少爷走了才两小时,你就害病啦。”   李鱼好奇,“什么病?”   “相思病呗。”管家咳嗽几声,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你们现在是热恋,等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没这么黏糊了。”   李鱼心里很不服气,你们家少爷不是那种人,信我。   当天夜里,久违的噩梦来了。   李鱼起来上了个厕所回来,刚闭眼,就看见那栋熟悉的房子。   房子耸立在黑暗中,破烂不堪,连房顶都没了。   李鱼跑进去,从楼下跑到楼上,找遍了所有房间,小孩儿和影子怪都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人格融合,消失了?那他为什么还能入梦?   脑子里各种问题搅成一团,理不出头绪,李鱼就地坐下,仰头靠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随后开始 从头思索着以往的梦境。   他记得家,自己问过小孩儿,有没有秘密要告诉他。   小孩儿的答复是,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影子。   一时想出个所以然,心里烦躁,索性上楼散心,目的地是走廊尽头储藏室。   他曾在这里,第一次目睹顾徐被母亲施暴。   储藏室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弥漫着尚未散去的血腥。   奇怪的是,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有扇窗,而今天,四面皆是冷硬的墙壁。   李鱼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挨个把纸箱打开,不出意外的,找到了顾徐曾经的画本。   画本和他在现实中找到的有些许不同。   每栋房子旁边,都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整整三本都是如此,正打算盘腿坐下来,好好研究研究,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浓烟。   快步跑出去一看,“卧槽,起火了!”   能在梦里放火的人是谁,用屁股想都在知道。   一楼成了火海,没法走正门,李鱼只能退回二楼,寻思着找窗户跳下去。   他推开一扇扇的门,发现每一间门内,都没有窗户。   这不是一栋房子,而是一个封闭的小世界。   来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李鱼在心里祈祷着,千万要有窗户,要不火就蔓延上来了,他可不想体会皮肉被灼烧的痛苦。   随着门锁被拧开,他在里面看见了一个熟悉又可怕的东西。   那黑乎乎的一团,蜷缩着呆在角落里,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睛瞪向来人。   李鱼吓得后退一步,“你在啊。”   他在屋子里环顾一周,没有小孩儿的身影。   不应该啊,人和影子应该在一起才对。   青年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心里发虚,这逼追杀了他好多次,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可是此时此刻的怪物,失去了凶厉的外表,像个失怙的孩子,可怜巴巴的。   李鱼鼓起勇气走过去,停在两米开外,“你怎么了?”   怪物戒备,嗓子眼里发出古怪的低吼,像是一只尚未成,外强中干的幼兽。   “顾徐他人呢?”   听到顾徐的名字,影子眼睛里的血色更浓。   火焰焚烧出的浓烟顺着走廊蹿进房间,李鱼狠狠呛了一口,掩住口鼻说,“这里着火了,我们先找地方出去。”   怪物不肯走,突然就哭了。   李鱼从来没见过有谁能哭得这么丑,丑得让人心疼。   顾徐想放火毁了记忆深处的阴暗,连带着性格的另一面也要毁掉……这完全是在跟自己较劲。   李鱼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一咬牙,起身走到怪物面前。   “我带你出去。”   影子怪往后缩,黑乎乎的脸上,多了两道血色泪痕。   李鱼看着心里难受,举手摸了摸他的脸,冰凉刺骨,和小孩儿带给他的触感一样。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猜测,“小孩儿,是你吧。”   影子怪以肉眼可见迅速萎缩、变小,露出李鱼熟悉的那张脸。   他扁着嘴,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哭嚎着,“他不要我了,他想杀了我,我好疼,浑身都在疼。”   李鱼连忙蹲下,把人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没伤着啊。   “别哭,好好跟我说,到底哪儿疼,这么回事?”   “我好疼,陈井我好疼,我的皮肤好疼。”小孩儿嗓子都哭哑了,一抽一抽的,“他不能这么对我,你去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对我。”   这一声接一声,听到李鱼心尖直颤。   他弯腰把小孩儿从地上抱起来,替他擦掉眼泪,“乖昂,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孩儿揪着青年领子,摇了摇头,“我出不去的,永远出不去。”   这一刻,李鱼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28章 老总你行的28   小孩儿抽泣着, 浑身都在哆嗦,疼的。   “不会的,我们一定能找到出路。”话说出口李鱼才发现, 嗓子眼堵得难受。   他将小孩儿的脑袋压在自己肩头, 转身往三楼跑, 这上面浓烟稀薄,没那么呛人。   不幸的是,同楼下一样,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里都没有窗户。   很显然,目标是铁了心要进行这次绞杀。   可据他所知, 顾徐目前所在的地方应该是白天,大好光阴不好好干工作, 搞个屁的幺蛾子。   他又气又急,累得要死, 手脚无力地推开离楼梯口最远的一道门, 带着小孩儿走进去, 认命似的躺到床上。   床被像是多年没晒过太阳,潮湿冰冷。   李鱼只好把人往怀里按了按,“还疼吗?”   小孩儿哑着嗓子说疼。   李鱼问, “怎么个疼法?”   小孩儿没吭声, 只是呼吸越来越沉重, 浑身火烧火燎, 有些烫手。   无论是小怪物的触感, 还是体温, 对李鱼来说都是真实的,跟活生生的人没啥差别。   听着对方压抑的哭声,他的心也跟着揪起来,忍不住摸了摸小孩儿额头,“房子、影子,都是你的一部分,对吧。”   “陈井,我疼……”小孩儿答非所问,眼睛已经失去焦距,空洞的可怕。   李鱼,“别怕,他杀不了你,再不济还有我呢。”   顾徐不会伤害他,只要他抱着人不撒手,男人没法真的将人杀死。   随着楼下火势蔓延,屋子里的温度逐渐升高,李鱼热得不行,汗水顺着额角一路往下滚。   小孩儿的气息变得微弱,睫毛微微颤动,嘴里低声呢喃,“陈井,他不要我……”   “他厌恶我,他背弃了我……”   李鱼把人撑开,按住他的肩头问,“为什么不反抗?”   “我反抗不了,你说的不对,我们不是一个人,我只是他的一部分。”小孩儿揪住青年的衣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涌出来。   “他认为我会伤害你,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李鱼吸了吸鼻子,妈的,好想哭啊,这小屁孩儿真能戳人心窝子。   之前被影子怪穷追不舍的时候,他只想把小孩儿的裤子脱了,来顿暴揍。   现在对方半死不活的埋在自己怀里,又想亲亲抱抱,给点安慰。   系统说的对,他真有老母鸡的趋势。   李鱼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生无可恋,强打起精神说,“我知道你没有。”   小孩儿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生活,猛的见到一个同类,他太好奇、太兴喜,忍不住想捉弄,想把人留下。   可他的脾气太坏,喜怒无常,又是天生带着恶念,不知该如何表达,总是把人吓得四处逃窜。   每每青年受到惊吓反抗,他都会无法抑制的愤怒,甚至无数次想像对待母亲那样,将他肢解,再一口一口吃掉。   这样,陈井就能永远留在这里。   暴怒的想法猝然翻涌,房子迅速发生变化,李鱼明显感觉到,越来越浓郁的烟雾,正在极速退去,而蜷缩在怀里的小孩儿,体温也突然恢复了正常。   李鱼惊喜,“你好了,不疼了?”   小孩儿说,“火势小了,没那么疼了。”   他支起上身,仰着脸摸了摸李鱼的脸,温热柔软,让人眷恋,“从顾徐五岁那年起,我和他就成了朋友,我们会用纸条传递各种想说的话,可是后来,他嫌我太凶,太坏,把我关了起来。”   “我每天睁眼闭眼都是黑暗,只能偶尔透过窗户,看见一点浅淡的月光。”小孩儿声音不稳,听得出很难过。   消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他是一种解脱,可看到眼前的人,他忽然又舍不得了离开。   “陈井,我想看看太阳,就一眼,你能带我出去吗? ”   李鱼捧着小孩儿的脸,认真注视片刻,“好。”   小孩儿惊喜,黑色的眼睛像是点缀着无数星子,灿烂又耀眼。   他重新依偎进青年怀里,“只有你能带我走出那道门。”   李鱼追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你能进入这栋房子。”   “为什么只有我能?”   “不知道。”   问了也是白问,李鱼沉重的叹口气,迅速把人从床上抱起来,离开房间,下到一楼。   火焰烧的正旺,正好挡住出路。   李鱼深吸口气,往前跑了几步,又怂了吧唧倒回来,橘红色的火焰张牙舞爪,像个魔鬼。   梦而已, 没事的,不疼的,烧不死人。   闭眼睛自我暗示一番,他咬紧牙关,突然发力快速冲过去。   火焰在那一瞬间攀高,几乎烧到了天花板,却又像是不忍心,在青年触及过来的同时,猝然熄灭。   焦黑的地板上,不停冒着黑色烟雾,像在无声的控诉。   李鱼握住门把,轻轻一拧,门开了。   他推开门,入眼皆是黑暗,小孩儿的眼睛却充满了好奇。   踏出门前,李鱼严肃交代,“如果你真的能醒来,不许乱跑,等我来找你。”   小孩儿嗯嗯点头,前所未有的乖。   李鱼一手按住小孩儿的后背,终于迈出哪一脚,不出意外,踩空了。   令人窒息的失重感袭来,迅速将人唤醒。   一睁眼,李鱼就从床头取过手机,给顾徐打了个电话。   嘟嘟声响了很久,终于被接听起来,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陈井吗?”   李鱼,“……”   这语气,是小屁孩儿没跑了。   李鱼握紧手机,老妈子似的再三交代让他不要乱跑,就待在原地,然后手把手教他给自己发了个定位。   谷歌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家心理诊所。   “我就说,好好的怎么他妈的又做梦了。”李鱼气炸了,安安静静融合不好么,非要搞事情。   系统没坑声,宿主在气头上,他才不会去触霉头。   李鱼给自己顺了顺气,“1551,给我订最近的机票。”   小屁孩儿的智商只有五六岁,又这么久没见到外面的世界,他简直不敢想象,没人仔细看着,小孩儿会做出多智障的事。   好在运气不错,机票订购非常顺利,两小时后出发。   十小时后,李鱼抵达目的,打车来的那家心理诊所。   诊所窗户黑漆漆的,早关门了,正准备打电话,突然听见哗啦一声,有人推开窗户,探出上身。   “陈井,我在这儿。”   李鱼抬头,借着路灯光线,看见顾徐正拼命冲自己挥手,表情蠢透了。   心理诊所的人确实已经下班,只有一位巡夜的老伯在。   老伯叽哩咕噜说了一通,经系统翻译,大概是说,顾徐接受催眠治疗,中途不知道出什么了岔子,把副人格给弄出来了。   这副人格智商有问题,像个小孩儿,看在他还算老实的份上,医生允许他留在这里等人来接。   李鱼谢过老伯,把智障给牵走了。   这座城市太过繁华,夜里十一点多,仍旧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李鱼根据系统指引,找到一家酒店办理入住,一进房间,就虚脱的靠在沙发上,不想再动弹。   相比之下,小孩儿可以说是精神百倍,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消停不下来。   李鱼踢了踢他的脚,“你饿吗,给叫点吃的。”   “饿。”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低头摸了摸肚子,撅着嘴问,“我想吃汉堡可以吗?”   李鱼嘴角抽了抽,不停告诉自己,他还是个孩子,理解一下。   “我打电话问一下。”   用蹩脚的英语沟通半天,酒店终于明白住客的需求,不到五分钟,就有服务生送来两个汉堡,一份炸薯条,还有一杯可乐。   李鱼把东西一字排开,土大款似的,“随便吃,不够再点。”   小孩儿顶着大人的皮囊,两眼直发光,“都是我的?”   李鱼,“都是。”   小孩儿高兴疯了,胸口涨的满满当当,他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人会像陈井这样对他好。   看人发愣不动,李鱼怼了他一下,“愣着干什么,吃。”   小孩儿捻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享受的微眯起眼睛。   李鱼默默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这天夜里,一大一小相处还算融洽,也就抢电视的时候,小孩儿因受到忤逆脾气上来,犯了神经病,扑到青年身上可劲儿发疯,差点把腿上的石膏撞掉。   李鱼吓了一跳,急忙妥协,把遥控器交了出去。   事后,他可怜兮兮的蹲在沙发一角,跟系统控诉,“一大一小都他妈不是好东西。”   1551,“你就不怕他闹到最后不肯回去?”   李鱼摇了摇头,“不怕。”   随着夜晚加深,睡意渐渐袭来。   李鱼打了个哈欠,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团耀眼的色彩,正在努力的挣脱地平线。   飘窗 上,小孩儿正腿坐着,两只手撑着玻璃,仰头望着远处。   温柔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将那张冷峻的脸,点缀出几分柔和的童真。   李鱼看得有些出神,仿佛真的看见了儿时的顾徐。   他起身走过去,侧身坐到飘窗上,伸手拨了下小孩儿的头发,“好看吗?”   “嗯。”小孩儿扭身,将健硕的身躯拱进李鱼怀里,将人搂住,“谢谢你,陈井,他能遇到你很幸运。”   李鱼摸怀里的脑袋,没好意思告诉他,大兄弟,你脸埋在我裆上了。   他清了清嗓,难得煽情,“能遇到你,我也很幸运。”   真正意义上的穿越任务,和模拟训练完全不同,这里的人有血有肉,有悲有喜,每个人都是活的,而不是虚拟的网络npc。   小孩儿在李鱼身上趴了会儿,坐起来,低着头嗡声翁气的说,“我知道你觉得我可怕,不喜欢我,顾徐也不喜欢我,我本来就不该存在。”   李鱼看着快三十岁的男人,要哭不哭的样子,心情复杂。   小孩儿用手背抹眼泪,“谢谢你带我出来。”   他侧身靠在李鱼身,面庞迎着朝阳,闭上眼睛,手臂依恋的勾着青年的脖子,轻声说,“再见。”   听着耳边逐渐平缓的呼吸,李鱼迟疑了下,摸着小孩儿的脸说,“我真没骗你,我挺喜欢你的,又爱又恨那种。”   空气莫名凝滞,他感到肩膀上陡然一轻,耳边响起一道阴森冷厉声音。   “你对谁又爱又恨。”   李鱼心里卧槽一声,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心虚问,“是你啊?”   “你以为是谁?”顾徐危险的眯起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被催眠以后,他的意识浮浮沉沉,脑子里只有杀念,直到陈井出现,才逐渐看清梦里的一切。   顾徐将人压在飘窗上,手上加重了几分力度,“回答我的问题。”   李鱼挣扎几下不开,索性将全身力量都卸掉,“我以为你是那个小屁孩儿。”   顾徐,“看来你们相处不错。”   一提到这个李鱼就来气,质问道,“你疯了是不是,为什么想要杀他,和平相融不好吗。”   “我告诉你为什么。”顾徐俯身,鼻尖顶着他的鼻尖,“起初我也这么想,可是最近我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尤其是在见到你的时候。”   他忽然压低声音,“我总是控制不住的兴奋,想把你压在身下亲吻,舔舐,用尽全力的占有。”   “陈井,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只是离开你不到一天,就像你想得发疯,发疼。”顾徐将青年别开的脸掰正,强迫他看着自己,“这些全都是因为他。”   “我没办法保证,人格融合以后的自己,不会伤害到你……你懂吗?”   李鱼被对方眼睛里的光吓到了,磕磕巴巴,“懂的吧。”   顾徐狰狞的脸突然温柔下来,“我不想从你脸上看到害怕的表情。”   “……”李鱼咽咽口水,紧张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青年一脸真诚的躺在身下,任人索取样子实在诱人,顾徐的眼神越来越灼热,忍不住在对方柔软的唇瓣上轻蹭着,“把嘴张开。”   李鱼多听话啊,立刻张开了嘴。   他又不傻,这种时候刺激对方,无意义自寻死路,跟何况亲亲挺爽的,尤其是男人很用力的时候,有种隐秘的刺激。   两人叠罗汉似的躺在飘窗上,在阳光的沐浴中亲了很久。   李鱼眼睛水润润的,趁着空闲的功夫,想把系统叫出来,确认一下任务。   结果百叫不应。   正纳闷怎么回事,压在身上的男人突然耸动。   李鱼浑身一紧,有情况。   顾徐侧头在他脖子上吮吸,“硬了。”   硬就硬呗,大家都是男人,没啥奇怪的,奇怪的对方似乎不想再来虚的,要真枪实弹大干一场。   李鱼心慌慌,憋着严肃道,“如果你想瘸一辈子的话,我没意见。”   顾徐已经从左侧颈,亲到来右侧颈,手也开始不老实。   “死在你身上都行,一条腿算什么。”   “……”李鱼无话可说,摆了个大字,顺便悄悄从工具箱取出东西,塞进男人手里。   看清那是什么,顾徐呼吸停滞一瞬,这他妈的,媳妇儿东西都准备好了,不好好干就不是男人。   似乎是为了雪耻上走火,男人这次可以说是卖力且持久。   等李鱼从枪林弹雨中逃脱出来,已经只剩小半条命。   他有气无力地想,顾先生那把私藏限量枪,怕不是变异了吧,差点把他搞死。   练完射靶,顾徐不但 石膏完好,整个人容光焕发,非常缠人,死抱着不撒手。   李鱼后背被硌得生疼,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青了。   他没好气的,用膝盖往上顶了一下,“ 我差点被你弄死。”   顾徐把人又往怀里按了按,刚灭的火气又翻涌起来,说话都带着热气,“别动,老实点。”   李鱼哼哼唧唧,想去洗澡,男人说,“我抱你去。”   正想说不能把,身体突然腾空,顾徐大手托住青年的屁股,往上掂了掂,“腿夹住了。”   “哦。”李鱼把两条腿缠在男人腰上,心里满是佩服。   这反派的配置就是牛逼,长得帅,身材好不说,肾功能也强,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人家腿力和臂力还这么惊人。   顾徐愣是单手撑着拐杖,靠着一条腿,把青年搬进浴室,顺带一起洗了个澡。   这澡洗了一个小时,再出来,李鱼彻底死狗,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身旁的位置冰凉,说明男人已经离开很久。   李鱼下床来到桌前,上面贴着张纸条,顾徐说他出门办事了,很快就回来。   纸条旁边,放着一个保温餐盒。   李鱼打开盒子,把系统喊出来,总结道,“副人格是被顾徐强行压制住在潜意识中,他代表着杀戮、暴力、孤独,还有对顾女士的恐惧。”   想到小孩儿想出来看看阳光的心愿,又补上一句,“还有对自由的向往。”   话音刚落,眼前多了行字,【恭喜拿到第一朵小菊花,请再接再厉哦。】   李鱼糟心的想,第一朵早拿到了,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自己的。   1551提醒道,“第一朵菊花只点亮了一半,任务还没结束。”   李鱼喝口牛奶,咂咂嘴,笑容得意,“我知道答案。”   1551,“什么?”   李鱼放下杯子,不紧不慢道,“他想跟我有个家。”   不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顾徐那人吧,也就看着凶,想要的东西很简单。   徐放对他好,他以为自己有了真正的亲人,所以心里多了个秘密,想和舅舅像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所以他画了很多的房子。   可是徐放有自己的妻子和儿女,或许也曾真心相待过外甥,但最终,这份真心还是败给了对金钱和权利的欲望。   李鱼相信,顾徐的期盼没有变,只是期盼的对象变了。   【恭喜拿到第二朵小菊花,任务完满结。】   李鱼擦了擦嘴,“我接下来只需要好好看着目标就行了吧。”   1551说,“没有必要,他的副人格已经彻底消失了,不会做太出格的事。”   正想说什么,李鱼眼前忽然眩晕。   还没反应过来,灵魂就被抽离了。   他悬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陈井的身体栽倒在地,正着急该怎么办,屋子里响起滴滴声。   房间门被人从外部推开,顾徐走了进来。   看到倒在地上的青年,他愣了一下,开口声音嘶哑,“陈井。”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像睡着了。   男人突然加速摆动手臂,一步比一步跨得大,拐杖杵到餐桌前的地毯时,滑了一下,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后仰,摔倒了地上。   顾徐没顾得上去捡拐杖,支起上身爬过去,紧紧握住青年的手,还是热的。   李鱼看得心里着急,系统却像是故意跟他做对,在他耳边播报倒计时。   “29、28、27……”   顾徐把青年抱起,将他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腿上,低声询问,“怎么不去床上睡?你等等,我抱你过去。”   他用手肘撑着墙艰难站了起来,不顾伤势,将左腿踩到地上,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你疯了吗,你腿还要不要了 。” 李鱼愤怒的低吼,但除了系统,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聒噪的倒计时仍在继续。   李鱼简直要疯了。   顾徐明明已经疼的脸色发白,却依旧咬牙关紧咬,一步一步的坚持走到床边,动作轻柔的把人塞进床里。   他替青年掖了掖被子,手指从渐渐失温的脸上划过,最后颤抖的落在颈侧。   “恶作剧吗?”男人眼神恍惚,突然皱眉生气道,“陈井,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李鱼,“我也不喜欢。”   1551,“10、9、8、7……”   李鱼打断他,“1551,我不走。”   “这事你我说了都不算。”1551说完继续倒计时。   “我说了能算。”李鱼,“你别忘了,我还有个保命道具没用呢。” 第29章 老总你行的29   周遭死一般寂静。   床上的人始终双目紧闭, 脸色青白。   顾徐怎么也想不明白,两小时前还温热的身体,为什么会骤然冰冷。   他把头埋在青年胸口, 没有心跳, 他又起身把手放在对方脸上, 动作小心的搓了搓。   失去温度的皮肤有那么一瞬间的回温,又在手掌撤离后跌落回去。   顾徐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叫醒他。   不叫醒贪睡的人, 他就什么也没了。   李鱼的手指从男人发梢穿过,渐渐收紧, “我还有一张卡牌没用,1551, 我要留下。”   1551的报数停在了1, “你不该留恋这个地方。”   李鱼, “我要必须留下。”   1551,“……”   “把工具箱给我。”李鱼命令,“现在就给我。”   1551没把扣下的东西掏出来, 而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有些选择一旦做了, 你就得负责到底, 你有这个决心吗?”   李鱼急得要死, “我当然有。”   几十年弹指就过, 这逼是怕他中途放弃么。   系统默了默,语气前所有的严肃,“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千万别哪天翻脸不认人,把人给踢了。”   李鱼,“……你想多了。”   我这么正直,干部处抛夫这种事。   他说完飘了下去,蹲在尸体上,倾身亲了亲男人的额头,“再等我一下。”   系统把扣下的工具箱交出来,打开。   第一格里躺着一张空白卡牌,李鱼把牌取出来,指尖拂过,上面多了几个字【无限可能】。   就在即将使用的卡牌时侯,系统再次开口蛊惑,“你可以让他忘了你,重新开始。”   “老子拼死拼活干到现在,连屁股都贡献出来了,就为了让男人忘了他,然后跟别人在一起?”李鱼嘲讽冷笑,“不用,再见。”   他两手合十,许愿似的在心里说,我想留下来,永远陪着他。   1551,“你……”   李鱼烦它,“又怎么了。”   1551,“没有,你高兴就好。”   卡牌化为刺眼的白光,从掌心间迸射出来,李鱼感觉身上火烧火燎,从脚尖到头发丝都在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灵魂深处钻出来,将他撕裂。   太疼了,他疼的缩成了一团,却死咬着嘴唇没哼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隐忍的哭声,湿热的液体顺着锁骨,淌进衣服里。   李鱼艰难的睁开眼睛,张了张嘴,发声困难,于是只好抬手横过胸前,摸向压在肩头的那颗脑袋,顺毛似的挠了挠。   顾徐浑身肌肉紧绷,头抬起头来。   李鱼清了清嗓子,总算是挤出一点声音,“我怎么了?”   顾徐愣怔,嘴唇翕动几下,突然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吓得李鱼差点从翻身跳起。   他有气无力的拽住男人手腕,提着口气骂道,“你疯了!”   “我是疯了……”顾徐目光涣散一瞬,又陡然凌厉,俯身将耳朵贴向青年的胸口。   律动的心跳和脸上残留的疼痛,都在告诉他,人活着,没死。   李鱼被男人一系列动作搞的惴惴不安,用沙哑的声音解释道,“我之前正喝着牛奶,不知怎么的,眼前突然就黑了……”   顾徐仿佛没听见,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热的。   李鱼知道男人这是吓着了,闭上嘴,安安静静让他摸个够。   大概是心情太过激动,男人的动作有些粗暴,嘴里呢喃着,“疼吗,有没有哪里疼。”   李鱼恢复了点力气,坐起来,摇摇头说,“没有。”   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吓的,顾徐的眼睛红的吓人。   他怔怔的盯着青年看了会儿,突然掀开被子把人拽下床,握住他的手腕,快步往外走。   李鱼没有任何挣扎,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瞥见躺在地上的拐杖,他想也不想的弯腰去捡,一头撞到了茶几上。   顾徐恍然回神,连忙松开手,捧着青年的脑袋察看,“撞疼没有了?”   “没。”李鱼疼想骂人,嘴硬道,“你冷静点,我真的没事。”   顾徐没法冷静,只要一想起青年曾心脏跳停过,身体里的血液直往脑门,冲击着他的理智。   李鱼拉着他的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你刚刚不是听过来吗,它在动呢,健康的很。”   顾徐手指动了下,用力把人摁到墙上,急切的亲吻,舔弄,啃噬,仿佛在用这种方式证明什么。   血液的腥甜,由舌尖蔓延,李鱼疼得嘶了一声。   顾徐终于将人松开,拇指蹭过青年红肿的嘴唇,将额头与之相抵,又一点点滑下,落到下方温热的肩窝上。   李鱼歪头,脸颊挨着男人的头顶,给予安全感。   冰冷的空气,因为青年的存在,重新变的温暖,男人像个小孩儿一样,搂着他的腰,眷恋的抱了很久。   半小时后,李鱼手脚发麻,僵硬,被男人公主抱塞进了出租车,去了医院。   详细的身体检查证明,青年没有任何毛病,甚至比大多数人都健康。   至于心脏骤停,连医生都给不出精准答案,有围观的护士怀疑,那位外貌冷厉帅气的东方男人,是不是脑子进水,才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   世界上没有人能在心脏停止二十分钟以上,还能活过来。   如果有,那人一定会被丢进实验室。   顾徐似乎也想到这一层,在医生狐疑的目光下,停止了质问,拉着李鱼走了。   李鱼赖皮狗似的,拉住走廊扶手不放,“你去把腿看了我们再回去。”   顾徐腿上石膏早在来医院的途中,就被暴力拆下扔掉了。经此一提,才后知后觉腿上的剧痛,挽起裤腿一看,小腿又红又肿,应该是里面尚未长好的骨头,又开裂了。   李鱼气得想打爆他的头,凶狠的揪住男人的衣服,重新挂号找医生。   等折腾完,大半天的时间已经结束。   两人回到酒店,李鱼指挥,“你先去洗澡。”   顾徐听从指令,在进浴室的时侯,顺势将人一起拽进去,相互协作完成洗澡这项中大工程。   当天晚上,两人侧躺在床上。   顾徐从后方抱住青年,手心始终贴在青年的心脏位置,等人睡着,他偷偷起身,把耳朵贴上去,听一会儿后重新躺下。   这样的动作男人一晚重复了无数次。   李鱼闭着眼睛,陪他一起失眠。   关于服务器事情,已经谈妥,第二天下午,两人顺利返程。   新的服务器租下来以后不久,项目正落成,投入使用。   跟政府打交道,赚不了什么钱,却能收获人脉和口碑,打响知名度,安全工程上线不久,就有媒体报道采访到顾徐那家小公司。   接受采访的是一个前台妹子。   妹子是顾徐的脑残粉,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嗑自家两位老总的糖。   采访上,她三句一小夸,十句一大夸,简直把顾总吹上了天。   采访播出第二天,顾氏哗然。   谁都没想到,政府项目 的所有程序设计,都有顾徐参与。   徐放看到这段儿,直接把遥控器摔了。   他可算是明白了,难怪黑客无法攻下顾徐的电脑,难怪那小兔崽子会那么嚣张,原来是真有两把刷子。   会议桌周围都是顾氏元老,其中不乏背叛顾徐,投诚徐放的走狗,个个脸色都不怎么样。   走狗们有些后悔。   早知道顾徐有这能耐,当初就不该听徐放的,否则政府项目就是顾氏的了。   “徐总,我看顾徐这架势,可不像是玩儿玩儿。”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顾徐的能力,那家不起眼的小公司,恐怕很快就会壮大,威胁到顾氏。   徐放显然也想到这点,心里没底,嘴上却说,“区区一个十四人的小公司,翻不出什么风浪,周经理,新项目怎么样了。”   周经理连忙摊开文件,开始认真汇报。   文件里涉及的大量各种数据,偏偏徐放能力不足,每次都需全神贯注才行,而今天,他走神了。   那个被他打到一次的外甥,就像一根枯草,只要一点点水,就能生更发芽,饶是烈火也无法烧尽。   再埋买凶杀一次人?他不敢,顾徐手里的东西,让他不敢太过激进。   既然断不了命,断掉财路还是可以的。   可谁承想,那家小公司找不到公司合作项目,便转换思路做app和精品网游。并且,为了避免顾氏阻击,他们只在国外上线,其中好几款在各个频道下载量高居前五。   不止如此,因为与政府网络项目的完美运作,其他省市也主动向小破公司提了出合作意向。   原本只有十二人的公司,很快就因为业务扩张,增加到四十人。   李鱼坐在更大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望着落地窗下来来往往,小如蚂蚁的行人,心里感叹,这日子家真爽。   如果旁边没有人盯着的话,就更爽了。   自从青年翘了一次辫子,顾徐安全感缺失,见青年久站不动,立刻起身,“怎么了?”   李鱼赶紧抖抖腿,动动胳膊,证明自己还能蹦跶。   顾徐的大长腿已经彻底康复,他两步跨至窗前,使出一记摸头杀,“等这段时间忙完,带你出去。”   李鱼确实快憋死了。   大佬的不安不只是表现在,两人非要一间办公室上。   只要一离开男人的视线,电话、短信紧追而至。   李鱼感觉身上像是被拴了根绳子,一旦两人间的距离超过某个安全范围,顾徐脑子里的那根弦就会崩断,拉响警报。   1551,“嫌烦也得忍着,你已经没有机会离开了。”   李鱼挑衅,扭头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在心里反驳,“谁说我嫌烦了。”   郁闷是有一点,但也可以理解嘛。   毕竟老公诈死这事儿,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形成庞大的心理阴影。   他们家小徐同志,没把他关进笼子里,已经是奇迹了。   想到这儿,李鱼眉头皱来起来,“我还有个笼子没用呢。”   1551,“没用就没用呗。”   李鱼念念不忘,“你不是说道具具有预示性?”   “如果那天你没有答应带副人格出来,了结他的心愿,他可能会因为不甘心被抹杀,再次发疯伤害到你。”1551说,“所以笼子是用来关押副人格的。”   李鱼,“我可干不出来。   小屁孩儿已经被关够久了,但凡有点怜悯心的,都会做出跟他一样的选择。   系统没再出声,就在李鱼以为它已经遁走的时侯,1551突然说,“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你想象中 的我是什么样子?”李鱼挺好奇。   “冷漠寡言、不近人情、不通世俗,以自我为中心。”   “……”   李鱼抿紧嘴,拒绝继续交流。   “在想什么?”顾徐突然捏了下他脸,“宝贝儿,我发现你很爱走神发呆。”   李鱼扶着后颈,掩饰心虚,“想管家,他之前打电话,说去参加老友聚会,今晚不回来。”   顾徐眸色暗沉,不知在想什么。   李鱼好奇瞄了一眼,打了个哆嗦,有时侯直觉太敏锐不是件好事,本来还能安生几小时的,却因为男人可怕的眼神,他现在就开始害怕了。   没办法,目标的枪太大,太狰狞,吃不消。   晚上回家,管家果然不在。   顾徐亲自下厨,搞了个烛光晚餐,吃着吃着,两人吃到一块儿去了。   两个好枪手碰头,势必要经历一场大战。   这场仗李鱼明显处于劣势,被按住各种摩擦,除了哭和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干不了别的。   最倒霉的是,他喊得越可怜,男人的呼吸就粗重,动作越凶狠。   两人从餐桌打到沙发,到书桌,到床上,几番酣战下来,李鱼毫不意外又死狗了。   第二天一早,弥漫暧昧气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嗡嗡嗡的震动声。   顾徐闭着眼,在青年肩头亲了亲,反手取过手机接通。   电话是公司的打来的,说是有人面试。   随着外省业务不断开展,技术部人手不够,继续扩招,而顾徐又对技术人员要求颇高,亲自上阵把关,面试了几十个都不合适。   如今听到面试,顾徐却兴趣缺缺,挂掉电话后取来笔记本,指尖灵活迅速的敲击键盘,很快一封个人简历出现在屏幕上。   他嘲讽的轻笑一声,合上笔记本丢到一旁,扭身捏住青年的鼻子,“陪我去趟公司。”   李鱼拨开那只手,翻了个身,眼睛都不带睁的,没多久,一张热帕子严严实实捂到他脸上。   下一秒,帕子里发出杀猪一样的哀嚎,人也跟着清醒过来。   他气得想咬人,跟系统抱怨,“昨晚搞那么晚,连个懒觉都不让睡。”   1551,“你爽吗?”   李鱼十分坦然,“爽啊。”   “哦。”1551说,“按照能量守恒,一分收获一分付出,你确实没有资格睡懒觉。”   李鱼,“……”   自从选择留下来,系统就阴阳怪气的,像个怨妇。   公司里,面试的人已经等候多时。   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书生气很浓。   顾徐抵达小会议室后,认真翻阅履历,“赵先生的简历很优秀,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是什么让你选择我们公司。”   赵桐扶了扶眼镜,态度谦逊,谈吐得宜的说了一大堆。   顾徐听罢只是略微点头,“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赵桐抿抿嘴,推推眼镜站起,“告辞。”   顾徐目送他离开,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几下,起身回了办公室,一进门,就见李鱼裹着毯子,睡得正欢。   他蹲在沙发前,指尖拨弄着青年浓黑卷翘的睫毛,可以压低声音说,“就在刚才,我真想用力掐死那个人。”   副人格的消失,并没有彻底带走恶念。   或许他天生就是这样,比起明亮的阳光,更加适合生活在阴暗的角落。   倾身在青年眼帘上落下一吻,指尖划过眉骨,“所以你得陪着我,看着我,否则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第30章 老总你行的30   耳边嗡嗡嗡的声音, 蚊子似的搞得李鱼心里烦闷, 他条件反射的伸手挠了下, 却摸到一团软乎, 顺势一捏。   顾徐按住脸上那只手,“醒了?”   李鱼彻底醒神, 揉揉眼睛坐起来,认出眼前这只是不吸血,只吃肉的变异蚊子。   “你刚刚趁我睡着说什么呢。”   “没什么。”顾徐轻揉着青年的头发, 站起身, “后天忙完可以休息一阵,你选个喜欢的地方, 先过去, 我忙完就来。”   李鱼说不走, “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等你一起走。”   顾徐轻笑,俯身掐住青年的下巴抬起来,“放你两天自由, 不要?”   李鱼,“……”   估计是被盯久了,形成习惯了, 可怕。   “要要, 我要。”青年兴奋的在男人唇上啵了一口, 说了个就近的地名。   那地方山清水秀, 开发得不算很彻底, 能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又不会因为人多而过于拥挤。   顾徐点头同意,拍了拍青年的脑袋,让他等会儿。   不多时,男人回来了,手里多了块表,这玩意儿李鱼知道,公司新搞出来的东西。   顾徐替他戴在手上, “任何时候都不准取。”   金属表带刚上手触感冰凉刺股,李鱼摸了摸表盘,星空蓝加细钻点缀。   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 那我明早就走?”   虽然男人口头上说随你,但李鱼知道,对方是希望他越早走越好。   他察觉到什么,不大放心,“发生什么事了?”   顾徐说没事,叉开话题,“我让李叔陪你一起,我两天后就到。”   李鱼微微眯眼,最终什么也没问,既然男人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不知道好了,省的跟着一起操心。   接到临时通知,管家也觉得突然。   “少爷之前没说让走啊。” 他唠叨着收拾东西,“真是让我们去度假?不是因为别的?”   李鱼摇头,帮忙把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   当天夜里,顾徐留在公司加班,没回家,李鱼躺在床上,盯着表盘看。   “1551,里面有定位器吗?”   “有。”1551兴趣高昂,“需要我解析一下吗?”   李鱼咂咂嘴,“行吧。”   内部解析很快完成,表盘下面除了机械表芯,还有内置的精密定位器,心跳测量仪,以及远程传输设备。   “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隔了十万八千里 ,还不忘在他身上掏根绳子,牛逼。   第二天一早,顾徐亲自从公司赶回来,开车把人送去机场,随后返回公司,让人前台给赵桐打了个电话。   前台声音温婉,“是赵先生吗,您已经被我们公司录取了,如果可以的话,下午就能过来办理入职手续。”   接到通知的赵桐有点意外。   来面试前,徐总三申五令顾徐诡计多端,疑心重,所以他口头应允后,就给老板打了个电话,汇报情况。   奢华宽敞的办公室里,徐放夹着雪茄,靠在老板椅上,“他不可能有所察觉。”   近来决策连连失利,股东们对他的意见很大,最让人焦心的,还是新项目停滞不前。这意味着,要不停的将其余项目赚的钱全烧进去。   他前两天大致看过账目,从上上个月开始,公司财政就是赤字了。就更别提复盘以后,一直低得可怜的股价。   这一切的一切,都跟他最初料想的差距很大。   弹了弹烟灰,徐放开口,“这件事情只有你我参与,只要你不露出马脚,事情就不可能败露。”   赵桐只是外表镇定,内里却是心虚,说来说去就是不放心。   徐放烦躁,“事成之后,再给你加一成。”   说完就不耐烦的挂了电话,目光瞥见打开的笔记本,发泄似的用力合上。   当天下午,赵桐前去报道。   人事部的大姐做完登记,笑着说,“今下午可以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开始正式上班。”   赵桐没走,直接去技术部。   他长相老实,为人谦和,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短短两小时,技术部的人就开始亲昵喊他赵哥。   赵桐自从上班这一刻起,就非常卖命,恨不得鞠躬尽瘁,死在电脑前。   码农小哥们个个对他比大拇指,加班一起,吃饭一起,只要是跟工作相关的,从不瞒着他,都当他是自己人。   顾徐站在百叶窗后,将一切尽收眼底,无声轻笑,眼底尽是玩味和嘲讽。   转身回到电脑桌前,扫了眼屏幕上青年的心跳指数,开始一天工作。   另一头。   李鱼在小山沟里呆得要发霉了。   顾徐那个骗子,说好来两天以后到,现在已经第十天了。   管家倒是乐得清闲自在,不是爬山,就是钓鱼,日子会悠闲惬意,早把大少爷抛到九霄云外。   李鱼气愤,端着小板凳坐到管家旁边,“李叔,您就不想出去逛逛?”   管家淡定摇头,掐了一节蚯蚓,穿到鱼钩上丢出去,“不想,老 爷子我年纪大了,动弹不了咯 。”   李鱼 ,“您昨天爬了四小时山,回来还意犹未尽。”   管家,“……”   他尴尬咳嗽一声,突然站起来,装模作样的说鱼上钩了,结果拉上来一看,钩上只有被泡得发白的可怜蚯蚓。   李鱼两手放后面抱住脑勺,似笑非笑,“李叔,演技不过关。”   管家更尴尬了,老脸通红。   “您私下跟顾徐联络应该不少吧。”李鱼翘着二郎腿,脚尖在半空晃悠,“他都说我什么了?”   管家摸摸鼻子,有种当叛徒被揭穿的羞耻, “就,就说说你每天的饮食和作息,还有心情。”   见青年面无表奇怪,又急忙解释道,“少爷是怕亲口问你,你会嫌烦,说到底,他也是担心你。”   最后一句简直是万金油,来自外部的任何干涉和关心,只要加上这话,就会变得合情合理很多。   李鱼非常佩服老爷子的说话水平,“我不会生气。”   一个只有自己的人,是不会嫌弃别人的过分关切的,不是出于礼节,而是舍不得。   青年吸了口气,转眼看向远处,那地方站着两个壮汉,从他们抵达那天起,两人就尾巴似的,连上个厕所都要跟着。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普通人。”   “……”李鱼没想到管家还挺幽默,“顾徐到底有多少是瞒着我。”   管家闭紧嘴巴装哑巴。   李鱼不着急,缓缓丢出颗地雷,“市中心那家会所的幕后老板,是顾徐吧。”   做娱乐生意的,多少有点黑白灰三道的门路,否则三两天被查一次,生意就废了。   “这……”管家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家会所是会员制,顾徐都穷得叮当响了,却想进就进,而且他常去的包房装修和别的有所不同,更精致 ,更奢侈。”   李鱼顿了顿,撑着腮帮子问,“李叔,顾徐有个小金库吧。”   在他印象中,目标做事利落干净,花钱眼都不眨,一旦是他认准的事情,立刻就会下手,穷逼没有这个底气。   管家抿了抿嘴,突然笑了,“你说的没错,那家会所的老板的确是少爷,这事儿除了我和会所明面上的负责人,没其他人知道。”   李鱼猜测,“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年多以前。”管家说,“发现徐放的苗头开始,少爷就已经为自己留了退路。”   李鱼,“……”   这一刻,他突然找回点自尊,不是自己脑子太空,一开始就掉马,而是对手是个心机boy,不服不行。   管家看他不声不响,心里打鼓,“少爷也就瞒了你这一件事,没别的了,至于那两个保镖,我猜应该是会所的打手,但你别误会,都是底子干净的退伍人员,不是混社会的。”   李鱼无所谓的摆摆手,“谁心里还没点小秘密,我懂。”   管家,“……”   陪着管家钓了会儿鱼,实在无聊,李鱼起身回了暂住的小院儿,见尾巴没跟来,拔腿就往山上蹿。   这地方山路崎岖,沿途风景美不胜收,夕阳的光芒一照,整片山头都披上一层淡橘色的霞光。   李鱼爬到山顶,望着远处的湖泊高喊一声,神清气爽。   随后找了块大石头,叼着狗尾巴草躺下来。   大概是爬山爬累了,也不知这么的,人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李鱼觉呼吸苦难,下意识抬手去拨去鼻子上多出来的那只手,随后翻身继续睡。   不到三秒,脑子清醒过来。   脑袋下方的触感不对。   他警惕地的睁开眼,看到一团突起,是男人坐下以后,西裤拉链部位的褶皱。   “醒了?”   顾徐的声音传来,李鱼耳朵动了下,翻身坐起,“你怎么来了!”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眼里有多惊喜,但顾徐发现了。   男人没因为这份惊喜而喜悦,脸上反而乌云密布。   “谁准你离开的院子,嗯?”   尾音上扬,说不出的慵懒,李鱼却只觉得背脊发寒。   直觉告诉他,这人在生气。   求生欲的支配下,他迅速检查穿戴,手表在呢,手机不在。   李鱼两手一摊,“我的错,忘带手机了。 ”   青年承认错误非常迅速,满眼诚恳,搞得顾徐想发作都不行,只能绷着绷紧下颌,自个儿生闷气。   李鱼逗猫似的,抬手挠挠他的下巴,“吓到了?”   顾徐脖子上的青筋还鼓着,气性不小,发狠似的把人拽起来,用力亲吻。   何止是吓到,差点没吓疯。   当时他正在技术部,跟所有技术人员一起修改一个致命漏洞,等他发现青年整整四小时都在山上没动,且心跳偏缓时,大脑空白了整整半分钟。   随后着急忙慌买了张即时起飞的机票,匆忙赶来。   顾徐的舌头在李鱼嘴里扫荡一圈,退出来,在唇边留恋,眼帘半阖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脸。   第一次见到 陈井,却没有拆穿,无非是想看看对方想做什么。   而后他发现,自己想多了,这个人似乎无欲无求,只想对他好,就连那些记不清的梦里,他也毫不吝啬的给予温暖。   直到现在,顾徐都找不出青年接近他的缘由。   但那又如何,只要这个人愿意陪着他,其余都不重要。   顾徐在李鱼唇上啜了啜,扣着他的后脑勺,哑声道,“再有下次,我就找根链子把你锁起来,或者把定位器注入皮下,选一个?”   男人嘴角微勾,眼睛里迸射着冷意。   李鱼怂哒哒的,“能不选吗?”   顾徐微眯起眼,手指滑到下方按了按,“那就放在这儿。”   李鱼吓得瑟瑟发抖,男人何苦为难男人,装枪口以后就没法开枪了,会被憋死的。   见青年一脸菜色,顾徐低低笑起来,把脸压在对方肩骨上,好半晌才抬头。   “开个玩笑,吓成这样?”说着捏了捏李鱼的脸,“我怎么舍得弄疼你。”   李鱼干笑两声,心说你那么变态,没准还真舍得。   于是赶紧拍拍屁股站起来,换了其他话题,“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好。”   回到小院,听管家说了才知道,顾徐上山的时侯,带了好几个人,全都背着急救装备。   李鱼,“……”   他猜,男人应该是以为他摔下山,或者掉坑里了。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被一条名为顾徐的锁链锁死,再也挣不开。   当晚凌晨,顾徐在青年睡下以后,坐红眼航班返回公司。   硬仗才刚刚开始,他不能缺席。   一个半月后,顾氏横插一脚,抢走了顾徐公司和某省的和合作项目,原因很简单,顾氏的报价比他的公司低了百分之三十,产品做到同样好。   码农小哥们知道以后气得吐血,没人比他们更清楚,顾氏做出的程序完全是他们的翻版。   这他妈不是盗窃抄袭,他们就把头割下来当球踢!   赵桐也是义愤填膺,那么斯文的一个人,竟然摘了眼镜,跟大家一起骂脏话。   顾徐靠在会议桌上,深色冷淡,“公司里有内鬼。”   一话惊起千层浪,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猜测这个人是谁。   顾徐阴郁道,“这件事情我会彻查。”   这还不是玩笑,当天晚上,公司内所有电脑,都被彻查了一遍痕迹,内鬼没发现,钙片诶片倒是发现了几十个g。   李鱼知道以后干着急,让系统查了遍所有技术人员的资料。   每个人都是干干净净,所有账户都没有异常资金流入。   “1551,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不能。” 1551说,“你别瞎操心了,顾徐知道。”   李鱼震惊,他不知道顾徐竟然能预测将来,占卜过去,牛逼啊。   1551被他给蠢到了,“顾氏的网络他来去自如,包括徐放的那台电脑。”   脑海里灵光一闪,李鱼突然想起,有些高手的确能入侵电脑,借用摄像头和电脑录音程序进行兼听监听和监视。   所以徐放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顾徐掌控之中。   “既然这样,顾徐为什么不直接搜集证据,把人弄下台?这样耗时又耗……”话到一半,李鱼突然明白过来。   就像猫玩儿耗子,狩猎者享受猎物的惊慌逃窜和胆颤惶恐。   也像恶劣游戏,非要等人攀上顶峰,得到梦想的一切,才一脚将人踹下去,好让对方体会,什么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李鱼替徐放打了个哆嗦,“徐放为什么想不开,非要作死,他跟顾家到底什么过节。”   非要追究起来,顾家应该于他有恩才对。   目标的秘密都被挖了出来,1551也不再藏着掖着。   “顾父对结发妻子都能被背叛抛弃,对小舅子又能好到哪儿去?徐放起初也是尽职尽责,只做本分工作,为公司发展也算是做过贡献,但最后顾父把他一脚踢开,给了个闲职。”   徐放借顾家东风,平步青云,自然不想丢了地位,哪怕是闲置收入越不低 ,所以他你宁愿装孙子,任凭顾父怎么辱骂也不肯离开顾氏。   这份屈辱和不甘,日复一日的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盘据不死,最终长出恶果。   李鱼唏嘘,徐放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   继上一次被抢走合作案,顾氏接连又抢走了几个合作。   顾徐起初还愤怒发火,后来大概是麻木了,居然直接放弃了和其他省市的合作,将重心转移到了其他产业上。   徐放被一份又一份合约砸昏了头,等他意识到兴许有诈的时侯,已经晚了。   那天风和日丽,顾氏正在开庆功会,突然收到消息,由他们设计的安全系统,被国外病毒来的某种病毒入侵,出现来大面积电脑死机的情况。   要知道,与他们签订合约的可都是政府重要部门,电脑里有很多机密资料。   这事情一出,徐放吓得白眼一翻,晕倒了。   等人清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赵桐打电话,询问顾徐公司的情况。   赵桐是跑到天台接的电话,“公司 运作维护的所有系统都很正常……”   “正常,你跟我说正常。”徐放先是冷笑,随即想起什么,质疑道,“赵桐,他顾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害怕我!”   赵桐有口难辩,“徐先生,我没有,所有的代码都是从内部电脑拷贝的,我没有做过任何更改。”   徐放气急攻心,根本不信,撂下句狠话,把电话挂了。   手机屏幕黑了不到三秒,就有陌生来电,不用过脑子都能猜到,不是媒体,就是甲方打来的问罪电话。   这一次系统崩溃,所有损失都会落到顾氏头上,事情却并未因此结束。   当天晚上,有媒体放出狠料,爆料里全是他徐放吃里扒外,中饱私囊的铁证。   公司高层连夜找开会议,也不管当事人在不在,直接把董事长弹劾了。   为了这个位置,徐放处心积虑多年,看到弹劾公告的时侯,气得面红筋胀,拔掉输液针头,直奔医院。   似乎早料到他会来,顾氏专门派人在门口守着,一见到他,几个保安就冲上去,把高高在上的徐总抬起来,丢到了马路上。   徐放狼狈不堪爬起来,望着眼前耸立的高楼,眼前发黑。   上一秒还坐在宽敞的会议室发号施令,下一秒,他就成了万夫唾弃的失败者,而这一切,都拜顾徐所赐。   秋风刮过,徐放打了个寒颤,凉意从脚跟直奔脑门心。   他终于明白过来,他好的外甥手握证据却迟迟不曝,为的就是这一天。   顾徐太了解他了,知道他迟早会忍不住起偷窃剽窃的心思,于是早早就把网撒下去,等着一网打尽,再将所有的东西公之于众,让他永远无法翻身。   因为这些污点,他会被顾氏起诉,任何一个行业都不会有人再用他。   他会负债累累,穷困潦倒,现有的车子、房子、金钱、权利,眨眼全被剥夺。   徐放掩脸癫狂的笑起来,赵桐没有骗背叛他,怪他自己太轻敌,太蠢,亲手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远处传来警笛,车顶上亮着红蓝相间的警灯。   徐放撑着膝盖站起来,看到街对面的黑色轿车上,倚着一个人。   那人表情冰冷,下巴微微抬高,倨傲、讽刺的望着他。   “顾徐……”徐放猛然回神,睚眦欲裂,不顾车流,疯了一样的冲过马路。   顾徐避开拳头,轻易把人压制在地上,双臂反压在后。   “恨我?”他低声说, “我帮你选了个好地方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在里面慢慢恨。”   徐放浑身发抖,“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在这恶毒的诅咒中,警车抵达。   一个月后,顾氏宣布破产,另一家名为鲤鱼的高兴网络公司迅速崛起。   很多年后,想起这天的事情,李鱼仍旧很遗憾。   遗憾自己没能亲临现场吃瓜,看到徐放愚蠢表情。   李鱼被从小山沟接出来,已经是冬季,那天乌云密布,下了大雪,顾徐带着他在小院堆了两个雪人。   雪人有黑色的眼睛,胡萝卜做的鼻子,一个戴着小红帽,一个戴着小蓝帽。   往后每年,顾徐都会带爱人回来小住,等到下了雪,堆了雪人再带人回去。   李鱼数不清自己到底堆过多少次雪人,只知道岁月无常,生死由天。   顾徐死的那天,刚好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他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罩,脸色憔悴,眼睛却黑亮无比,五指死死捏住爱人的手,一字一句的说,“就死了,我也不会放开你……”   李鱼反握住,在男人眼角亲了亲,“你就是放开,我也能在找到你。”   可他心里太清楚了,这次和以往出门散步不同,一旦两人的手松开,就再也牵不到了。   顾徐笑了,他这辈子执拗得过分,时常限制爱人的自由和交友,对方总是温柔包容,从没厌弃过他。   这辈子,他很满足。   二十八岁前,他身处黑暗,只是为了能遇到这道光。   遇见以后,往后的人生皆是明亮。   李鱼摸了摸他湿润的眼角,爬上病床,如同曾经每个夜晚一样,窝进顾徐怀里。   仰头亲了亲爱人的下巴,低声说,“你别怕,我会陪你一起走,所以不需要担心没人照顾我。”   “顾徐啊,谢谢你在这个世界陪着我。”   ……   闭眼睁眼的功夫,李鱼发现头顶的天花板变了。   不是医院普通的日光灯,而是一个圆形灯罩。   任务结束,他回来了。   李鱼在地上翻了个身,撑着地面坐起来,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团血,旁边还躺着一把菜刀。   按照鲜血的凝固状态来看,他昏迷了至少十分钟以上。   颤抖的举起手那只血糊糊的手,指尖削掉块肉,好在没断,不回影响手部颜值。   1551的声音突然想起,“收到部门通知,部长要你立刻去趟单位,汇报初次任务情况。”   李鱼小心翼翼的给自己贴了个创口贴,赶往单位。   他心里一直有个疑惑未解,正好请教下领导。 第31章 公爵的邀约01   管理局坐落在中心城中央, 最高的那栋楼上。   李鱼走进电梯, 不过眨眼就抵达目部门所在的楼层。   迈出电梯, 穿过长长的灰白色走廊, 入眼就是【反派管控中心】几个大字。   大字前,站着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李鱼加快步伐,恭敬喊道,“部长。”   部长淡淡颔首, “先去做个心理评估。”   李鱼按照指示去了心理评估室, 医生已经等候多时。   评估过程简单迅速,结果显示他的心理状态非常好, 医生有点惊讶, “你是目前为止, 评估成绩最好的一个。”   李鱼比他还惊讶,“可咱们部门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么。”   “其实之前也有其他人,只是他们每个人出任务后心理状态都不大好,还有那么一个两个被掰弯的。”医生惋惜的摇头, “多好的小男生,说弯就弯。”   李鱼脸疼,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一挂   他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 喜欢女的就是直的, 喜欢男的就是gay, 不存在掰不掰弯。   医生在评估报告下方签上字, 递给李鱼, “祝你接下来的世界同样顺利。”   李鱼捏着评估报告去了部长办公室。   部长已经等候多时,“坐吧,聊聊初次任务的感受。”   李鱼说,“挺有意思。”   部长等了半晌,“没了?”   “没了。”   “……”部长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工作日记给我看看。”   李鱼老实说,“没写完。”   部长,“……”   全部门就这一个下属,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宽容以待,“现在就去补上,三小时后交给我。”   李鱼哦了一声,去了自己办公室。   办公室是个小套间,外面摆着电脑桌和椅子,里面则是休息室,条件不是一般的好。   他脱掉外套,取出日记本趴到床上,一边回忆一边记录,写在纸上的每个字,都像是一块块砖头,将被时间冲塌的回忆,重新垒好,复原。   不多不少,正好三个小时,工作日记被摆在了部长办公桌上。   部长没立刻翻阅读,打发人在外面等着。   李鱼在走廊上坐着,大概是精神消耗过度,不知不觉地,就靠在长椅上睡着了,朦胧间,他又听见顾徐的声音。   “就是死了,也不会放开你……”   睡意瞬间清醒。   李鱼揉了揉后颈,正想进去问问看完没有,办公室的就门开了。   部长将工作日记本递还,顺便夸了几句。   李鱼不好意思的抿抿嘴,见部长要走,连忙伸手拉住,“有个问题我想问您。”   部长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的答案是,不知道。”   李鱼蹙眉。   “人类的大脑很复杂,你能和目标的潜意识相连,或许是巧合,或许是你们的脑电波频率正好相同。”   部长顿了顿,又说,“当然,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李鱼脑子不装事儿,既然无解,也就抛至一边。   这会儿已经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车流汹涌,他安静走在步行街上,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铃声。   铃声由远及近,李鱼下意识转头,一辆自行车似乎刹车失灵,直奔自己而来。   他避闪不及,被撞摔到地上,正想爬起来,清明的视线变得模糊。   顷刻间意识沉入黑暗。   “嘿,醒醒。”   耳边传来聒噪的声音,见人不醒,说话的人不肯罢休,直接上手了。   李鱼被揪得嗷一声,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怒视着动手的人。   那人穿着唐装款式的制服,同样也怒视着自己,居高临下的小声呵斥,“经理就在不远处巡视,叫这么大声是想把人引过来吗!”   李鱼连忙闭嘴,扫向周围环境。   妈的,猝不及防,又穿了。   后脑勺隐隐作痛,他扶墙站起来,问凶巴巴的小哥,“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小哥说,“你刚刚滑了一跤,估计是磕到头吧,昏迷了好几分钟。”   “那我现在该干什么?”   “上菜啊。”   “哦。”李鱼表示知道,跟在小哥身后,去传菜口取菜放上托盘,端了出去。   大厅里食客满座,闹哄哄的。   他一心二用,一边传菜,一边耐心接收原主记忆。   原主名叫米诺,二十岁,高二辍学至今,一直在这家酒楼后厨打工,每个月大部分的生活费,都用来给他妈看病买药。   可这么孝顺的孩子,依旧没能逃脱死神的魔爪。   就刚刚滑倒的那一下,人就死了。   李鱼照着记忆做完米诺该做的工作,去更衣室换衣服,拉开柜门,看见一个信封。   李鱼将信封拆开,取出一封烫金的邀请函,【亲爱的米诺,我们已经接收并且通过您的参与意向书,请于x月x日,到凯撒就酒店会面。】   他对这东西有印象,一周前,原主上网找兼职的时侯,网页弹出一个广告。   广告简单粗暴——你想成为千万富翁吗。   这事儿原主做梦都想,立马毫不犹豫点开,整整齐齐填写好意向书。   提交后的前三天,他坐立难安,期盼着真有一笔横财能砸到头上。   这样,就有足够的钱帮他妈把身体养好。   三天一过,他的热情开始冷却,猜测那个广告,应该只是某个无聊人士的恶作剧,心里不可抑制的家失落,并且同时觉得,自己想不劳而获的心思非常可笑。   邀请函被取出后,信奉内依旧有重量,倒过来,掉出一个金属手环。   手环看着更像个细条的金属镯子,上面贴着使用说明。   李鱼按照箭头指示,好奇地戴到手上,手环跟手腕十分贴合,像是比照着定做的。   心里生出一股疑惑,他重新找到扣头,想取下来研究研究……妈的,取不下来了。   “1551,什么情况?”   “锁死了。”   “……”李鱼愣了下,“怎么开?”   1551,“应该要钥匙。”   听着怎么像情趣玩具?李鱼嘴角抽了抽,决定暂时不管,先回家看看原主他妈。   原主他妈是个苦命的女人,从小没爹没妈,后来认识了个富二代。   两人真心相爱,却收到富二代家族的全力反对,为了摆脱那个**的家庭,富二代带着米诺妈妈一起出国,在国外一个小城市定居了下来。   然而命运总是不愿让人顺心,一场车祸,将她唯一依靠也夺走了。   那会儿米诺妈妈已经怀孕两个月,富二代家里人在处理完大儿子后事后,便提出条件,说这孩子要么打掉,要么生下来以后就交由他们带回国。   这是爱人留下的唯一血脉,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抢走。   她毅然拒绝,并且和对方签订协议,保证这辈子都不会用孩子,向他们要挟一分钱。   后来生产,她大出血,性命是保住了,身体上的亏损却没补回来。   加之这些年来昼夜颠倒的工作,身体素质越来越差,直到三年前,终于累垮了。   李鱼将所有的记忆理顺,正好到家。   这是一个很破旧的房子,距离小镇有十来公里,四周荒木丛生,零零散散有几家住户,都是穷人。   李鱼把自行车停在楼梯边,踩上木梯。   家里的大门没锁,他直接推门进去,看见一个瘦弱的女人,正躺在摇摇椅上,面对着窗外的月光。   李鱼按了按胸口,有点紧张,他长这么大,还没喊过妈呢。   “回来啦?”听见门口的动静,米月回过头来,冲儿子笑了笑,“饭菜在桌上。”   女人长相温婉,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李鱼张了张嘴,还是叫不出来。   这对他来说太难了。   见青年站着不动,米月掀开毛毯,起身走过来,摸了摸儿子的脸,“发什么愣?是哪儿不舒服?”   李鱼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困。”   米月没多想,拍拍儿子的脑袋,“先去吃饭,吃了再睡。”   李鱼乖乖点头,上楼去换家居服,再下来时,餐桌上已经摆上热好的炒菜。   米月坐在一旁,一边看儿子吃饭,一边陪他说话。   为了不露出破绽,李鱼拼了命的回忆一天内的所有事情,等说完,饭也吃完了。   米月打了个哈欠,“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李鱼点点头,直到女人转身,才抬眼上楼的那道背影,这就是妈妈吗,耐心、温柔、悄无声息的给予关怀。   他摇了摇头,收拾餐桌,去把碗洗了。   回到自己房间,李鱼钻到床底下,找出为了省钱,被原主闲置两年的手机。   手机款式很老,比砖头机好不到哪儿去,好在能上个网。   李鱼躺在床上,第一次做了缺德事。   他让1551 入侵了电信服务商,往已经停机的手机卡里划了两百块话费。   这事儿他都不敢写在工作日记里,怕被部长看见,拉低印象分。   1551,“没出息。”   李鱼翻了白眼,没搭理他,手指在屏幕上按来按去,搜索与邀请卡相关的资料。   可惜无论他用什么关键字搜索,都无法找到原主曾点开那则广告。   “1551,你试试。”李鱼命令道。   1551一秒完成了全球网络搜索,“没有,但能找到删除痕迹。”   好好的删了干嘛,难道真是觉得这个恶作剧没意思,不想玩儿了?   李鱼挠了挠头,带着满腹疑惑进了卫生间,窗外,夜空中挂着一轮满月。   他望着月亮刷了会儿牙,转身回到盥洗盆前,刚吐掉嘴里的泡泡没,就听见窗外有传来响动。   像是有东西从草丛中掠过,又像是大风刮过树梢。   李鱼定格在原地,心头拔凉,“1551,这是个正常世界吗?”   1551,“是。”   李鱼悬着心落到实处,重返窗边。   月光下,半人高的野草安静耸立在地上,近乎静止,这死寂一般的夜,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李鱼摸了摸胳膊,一手的鸡皮疙瘩。   他不大放心,迅速洗漱完毕,跑到楼下锁好门窗,确定进不来任何东西,才回楼上睡觉。   这一夜过得很平静,直到阳光熹微,才被闹钟打破。   早上七点,该起床上工了。   李鱼痛地揉了揉眼睛,瞥见手腕上的东西,一阵心塞,正考虑下楼找钳子暴力破开,手链突然震了一下。   李鱼,“……”   “是定位反馈。”1551也有些惊讶。   李鱼突然来了兴趣,有点意思,“能查到是谁在定位我吗?”   1551,“查不到。”   连神级黑客都没法查到的东西,要么不存在的,要么是他没有权限查证。   系统无权查证的,那一定与任务相关。   李鱼瞬间如同打了鸡血,亢奋得不行,可以预见,这次任务一定很刺激。   心里一激动,脚步也变得轻快,下楼撞见米月,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妈。   喊完就愣住了,身体僵硬,脸上红扑扑的。   米月温柔的应了一声,指了指餐桌,“单面煎的鸡蛋,凉了就不好吃了,吃完再去刷牙。”   “哦,谢谢。”李鱼同手同脚走过去坐下,再没吭一句。   没办法,害羞。   酒楼是每天早九点营业,上班时间却是八点,李鱼麻利地用完早餐,单肩挎上书包,骑上车飙了出去。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八点前抵达。   刚进门,经理就一把拽住他,“你来做什么?”   “上班。”李鱼莫名其妙。   经理眉头皱紧,“你母亲打电话来,说你辞职了,不过来了正好,把这段时间的工资取走。”   李鱼一脸懵逼。   经理看他傻不拉几的发愣,失了耐心,转身前往财务室,取来信封。   “接着啊,赶紧走吧,别叨扰我们上班。”   李鱼捏着信封,询问道,“能给我看下我母亲的来电号码吗?”   “你事儿怎么这多。”经理烦躁的啧了一声,把人带到前台,“自己看。”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李鱼让系统查了一下归属,是市区的公用电话亭。   李鱼揣上信封,跟经理到了声谢谢,迅速返回家中,米月此时正在后面的小院中打理,见急匆匆走来的儿子,着实愣住,“怎么突然回来了?”   很显然,电话不是原主他妈打的。   莫名弹出的广告、邀请函、手链、今早的辞职电话,这一切扣在一起,就是一场不得不赴的游戏邀约。   李鱼回过神,随口说道,“我把之前的工作辞了,找了份新的,明天才去报道。”   米月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客厅茶几上有你的包裹,你回来前十分钟,刚送来。”   不是他多心,而是这时间实在掐得太准了,一定又和邀请函有关。   李鱼连忙跑去客厅,将包裹放到腿上,小心翼翼拆开。   待看清是什么,他猛然等大眼睛,里面竟然是一套黑色的西装礼服。   礼服上躺这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请务必在x月x日换上,并且准时赴约。】 第32章 公爵的邀约02   李鱼鬼鬼祟祟地收起礼服, 探头看了眼小院, 原主他妈正背对自己,吃力地揉着酸痛的后腰。   想了想, 走过去,“您休息会儿吧。”   “没事, 马上就忙完了。”米月抬起胳膊肘,揩掉额头的汗水。   李鱼看她气喘吁吁,心里不是滋味,“您以后别弄这些了, 我能赚钱, 真的。”   米月只当他是在宽慰自己,想摸摸儿子的头吧,又觉得自己手脏,最终只是用肩头轻轻撞了下小青年,示意他进屋去。   李鱼一步三回头回到客厅, 取了礼服直奔房间。   他悄悄将门反锁, 边试衣服边跟系统打商量, “米诺的账户里还有点钱,你帮我开个户, 炒股。”   钱不多, 做生意肯定不够,找新工作就更不用想了, 明天一早, 他就得去凯撒酒店。   如果只是场简单的游戏, 背后的操控者完全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接下来要面临的,恐怕是一场耗时耗力的攻坚战,他必须得保证原主他妈的生活质量。   本以为系统会磨磨唧唧,出乎意料的,它痛快的答应来。   李鱼有点懵,“你怎么了?”   “没怎么。”1551顿了顿,支支吾吾说了句什么。   李鱼,“你说什么?”   1551恼怒,“我说你人还凑合,没那么讨厌。”   李鱼咧嘴笑,“你也没那么讨厌。”   他脱掉衣服开始试穿,礼服大小贴合,简直就像是量身定做的。   这个认知让人心里发毛。   李鱼鬼使神差地看向四周,总感觉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有人正盯着他,了解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感觉糟糕透了。   他迅速把衣服脱下来,丢到最远的椅子上,嫌弃的抖了抖身上。   第二天就是x月x日,因为邀请卡上没标注具体时间,一大早,李鱼就带着礼服,抵达凯撒酒店。   记忆中,原主每次路过,都会被它的宏大奢华所震撼。   恢弘的罗马柱,精美如画的浮雕,透明璀璨的水晶玻璃,还有一个个笔挺站立于门口,穿着白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长腿帅哥……凯撒酒店的一切,都令人无限向往。   李鱼下意识拽了拽衣服,忐忑踏上大理石阶梯。   不出意外的,被拦了下来。   门口的帅哥说,“请出示您的邀请卡。”   李鱼把卡递过去,往里面瞅了瞅,“有其他客人到吗?”   “您是第一位。”帅哥核对完毕,“你可以先去二楼休息。”   李鱼不想休息,他想四处转转,打探打探情况,但显然幕后人并不希望他这样做,一进大厅,就有人走过来,把他带到了二楼。   二楼的休息室宽敞明亮,阳光充足,从阳台可以直接看见远处市中心的音乐喷泉。   “您先休息,有需要可以致电前台。”那人交代完毕,又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陡然严肃,“因为今日有贵客到访问,您最好是留在休息室,尽量少些走动。”   李鱼微笑,“我明白。”   结果人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溜了出去。   酒店共有十三层,这个数字在西方国家并受欢迎,是不详的象征。   李鱼从一楼一路闲逛,来到第十三层。   刚踩上最后一级阶梯,就看见有人守在走廊上,急忙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躲到墙后。   一路望过去,共有六个人,全都戴着墨镜,穿着黑色的西装,交叉放在前方的双手上,还带着白手套。   而六人尽头,是一道紧闭的房门。   就在这时,楼梯斜对面的电梯门开了,服务员推着餐车走出来,将餐车交给了保镖们。   但她并立刻没有离开,而是在扒着电梯门,探头探脑的偷看。   李鱼清了下嗓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入服务员的耳朵。   服务员看见斜后方的青年,吓了一跳,急忙把脑袋缩回去,关上电梯门溜了。   “1551,她去了几楼?”   “3楼。”   这地方戒备森严,变成苍蝇也进不去,李鱼打算走别的路。   他来到三楼,很快就找到那名女服务员。   青年面生,可能是今天宴会的客人,服务员瑟瑟发抖,眼睛都红了,“我只是好奇,没想做什么……”   李鱼嘴角抽了抽,他还什么都没干呢,就把人吓哭了。   “我只是想问你,十三层尽头那间屋子里的人是谁。”   “当然是德古拉公爵,您不知道吗?”服务员惊讶,“凯撒酒店今天已经被德古拉公爵包场了,来参加宴会的,都是公爵的客人。”   李鱼,“原来是这样。”   服务员蹙眉,“我不知道您是怎么进来的,但如果您不是公爵的客人,就请尽快离开,否则被知道了,会有麻烦的。”   “什么麻烦?”李鱼好奇。   服务生做了个摸脖子的动作,李鱼瞪眼,这么凶残吗。   “1551,公爵会是目标吗?”   “你得摸摸才知道。”   “你好猥琐。”李鱼撇撇嘴,向服务员解释道,“我当然是公爵的客人,只是不知道他已经先到了。”   服务员只敢偷偷怀疑,来参加宴会的非富即贵,她得罪不起。   看出她的猜疑,李鱼从兜里掏出邀请卡。   只是扫一眼邀请卡上的族徽,服务员就已经相信了青年的话。   原主关于德古拉这个姓氏的了解很少,仅限于浅表的新闻,这是一个庞大且富可敌国的家族,现目前的执权者为狄斯·德古拉。   同时,他也是服务员口中的公爵先生。   奇怪的是,在这个没有皇室的国家,始终为德古拉家族保留着爵位,并且这个名声赫赫的掌权人,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恐怕除了心腹,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儿。   原主念书的时侯两耳不闻窗外事,辍学以后脑子里只有赚钱,他的生活和上流圈子永远不可能有重合。   而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事出反常,绝不会是好事。   李鱼没再继续逗留,迅速回到二楼休息室,还没推门,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应该是新到的宾客。   新来这位大哥叫宋安,身材高大,声音粗犷,壮硕的肌肉几乎要将t恤撑破,据自我介绍,他是一名健身教练。   李鱼没怀疑,握手的时侯,他察觉到对方手心有很厚的茧,应该是练器械磨出来的。   宋安性格大大咧咧,毫不避讳问到,“看你也不像有钱人,小兄弟,你是在网上填写过意向书吧。”   李鱼挑眉,“看来你也是。”   宋安挠挠后脑勺,“我当时就填着玩儿。”   “对了。”李鱼把袖子拉高,“你有这个吗?”   看见熟悉的手环,宋安表情郁闷,“当然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死活弄不下来。”   李鱼也跟着蹙眉,“不知道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其他人。”   宋安翘着二郎腿,意有所指,“谁都想天上掉馅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时间过得很快。   午饭时间,房门被敲响,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进来,盖子揭开,全是高档菜品。   李鱼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客气两句,端上盘子坐到窗边的小桌上,吃起来。   宋安提两瓶红酒走近,给青年倒上,正想举杯说两句,门开了。   来人是个穿着宽松连帽衫,戴着兜帽的年轻男人。   他的个子很高,估计有一米九左右,双手酷酷的插在兜里,走起路来身姿挺拔,沉默地来到沙发前坐下。   李鱼和宋安对视一眼,同时用口型问对方,谁啊?又一起摇头。   刀叉磕碰盘子的声音时而响起,在安静的休息室内显得尴尬而突兀。   李鱼擦擦嘴,跑去跟新朋友套近乎,“嘿,哥们儿,你饿吗,我可以帮你叫点吃的。”   “不用,谢谢。”男人声音冷淡低哑,没有转头看过来的意思。   那张脸被兜帽罩得严严实实,必须绕道正面,弯下腰才能看清。   李鱼没皮没脸的,把手伸过去,“我叫米诺,窗边那位叫宋安,是个健身教练,你呢。”   眼前的手指瘦细,骨节分明,每个指甲都泛着淡淡粉色。   男人没有握住的意思, 更加没有回答的意思,高冷得一逼。   李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把手缩回去,那头,宋安冲他用力挥手,示意他别自讨没趣。   没多久,屋子里又来人了。   一男一女,看着有些亲密。   女人穿得很朋克,顶着一头烟花烫,“我叫玛丽,是一名地下乐团的贝斯手,他叫杰克,是一名厨师。”   宋安,“你们认识?”   玛丽, “不认识,我们在门口碰见的。”   这屋子里,最沉默寡言,也是存在感最强的人,很快引起了玛丽的注意。   她笑着坐到兜帽男身边,态度热络,“嘿,从我们进门你一句话也没说过,不做个自我介绍吗?”   就在李鱼以为对方会沉默到底的时侯,男人开口了。   “应寒,自由摄影师。”   一二三四五,全是普通人,职业各不相同。   李鱼瞥了眼重女轻男的兜帽男,问道,“你们都看到过那则暴富广告?”   “当然。”玛丽说,“我当时还以为是调查问卷。”   李鱼双臂交叉抱着,倚在沙发靠背上,“都有手环?”   “这个?”玛丽把手环亮出来,看得出她似乎很喜欢。   杰克也罢手环露了出来,表情很丧,“我找人检测过,里面有个定位器。”   文言玛丽脸色一白,连忙用力将手镯往下撸,硬是蹭掉了层皮,也没弄下来。   她揉着绯红的手背,有些害怕,“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被人监视来?”   李鱼摇头,“既然来之,则安之。”   他说着扫了眼四周,除了他和玛丽以外,其余三人都是空手而来。   “你们没收到礼服?”   “收到了,懒得穿。”宋安说,“太贴合,穿着行动不方便。”   这封意外的邀请函,让人心生向往,同时也让人戒备丛生,也就李鱼和单纯的玛丽,乖乖把衣服带来替换。   五个人在休息室一直待到下午六点,宴会正式开始。   随着悠扬的音乐响起,受邀的其他人逐渐步入大厅,奢华的凯撒酒店,渐渐被人声充斥。   李鱼跟玛丽一个穿着黑色礼服,一个穿着吊带小红裙,站在一起金童玉女,引来宋安一声口哨。   杰克则一脸坏笑的倚在扶手上,兜帽男不知所踪。   李鱼在人群中搜索无果,求助系统。   1551通过监控查到了,“在一楼卫生间。”   李鱼点点头,突然问,“目标不是宋安和杰克吧。”   1551给了否定答案。   在没有彻底确定之前,出现在宴会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公爵的小手恐怕不好摸,应寒的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宴会受邀的都是社会名流,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选美。   李鱼在人群中穿梭,跟那个握握手,这个也握握手,手都快抽筋了,没有他要找的人。   “米诺?”背后传来惊呼。   李鱼回头,看见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你是?”   女人提着裙子走近,反手将披散的头发撩起,“是我啊,你再好好想想。”   李鱼终于从记忆中挖出一张相似的脸,是以前高中的同班同学,家里开连锁华人餐厅的。   女同学见到他非常惊喜,热情的给了个拥抱,“你这几年过的好吗?你辍学以后,老师一直为你保留着位置呢。”   李鱼说还行,见到熟人就好办事多了。   他问,“你见到伯爵了吗?”   女同学神神秘秘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把青年拉到阳台。   然后问他,“你怎么会来?”   李鱼说自己收到了邀请卡,女同学没想太多,只当是公爵扶贫做慈善。   她看了眼热闹非凡的宴会厅,“公爵每年都会办一次晚宴,但从不露面。”   李鱼瞪眼,“可他就在13层。”   “我知道。”女同学说,“但他确实从不露面。大家都猜测,他是不是身体不好,或者面相过于丑陋,不方便露面。”   李鱼, “……”   同学,公爵是个很残暴的人,会摸脖子的哦。   他问了个非常好奇的问题,“你也没见过他?”   女同学摇头叹气,“当然没有,据说公爵常年居住在古堡,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出行也很低调,从没人知道他的具体行踪,更加没有外人见过他的脸。”   李鱼不觉得神秘,只觉得心里发寒。   一个人要强大到何种地步,才能隐藏自己的存在痕迹到这种地步。   跟女同学又聊了两句,李鱼突然看见了应寒。   男人已经摘掉兜帽,露出黑色短发和修长的后颈。   他从服务生的托盘里取走一杯白水,越过人群,去了人少的角落。   李鱼赶紧追过去,“你之前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做什么。”应寒态度冷淡,刻意跟青年保持着一定距离。   李鱼悄声问,“你不觉得害怕吗?”   应寒终于正眼看向青年。   李鱼呆了呆,“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帅?”   这是一张混血脸,既有西方的深邃,又有东方的内敛,从眉骨到颌骨,每一道线条都是恰到好处的硬朗,尤其是眼窝中双深邃漆黑的眼睛。   李鱼说不出那种感觉,总之就一个字,帅。   “没有。”过了好一阵,应寒才丢出两个字。   李鱼没将他冷淡态度放在心上,目光从男人端着杯子的手上掠过,在心里叹气。   应寒的手上,竟然戴着黑色的露指手套。   完全不给他摸摸小手的机会。   李鱼心里失落,打起精神问,“你知道这个舞会是德古拉公爵举办的吧。”   “略知一二。”   “你就没啥想法?”   “没有。”   “……”   呵,真有个性,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李鱼怕招人烦,没再穷追猛打,转身跑去找宋安。   宋安和杰克凑在一堆相互灌酒,同样也在讨论这场宴会,见李鱼走过去,两人一起举手招了招,却把服务员给招了过来。   宋安拘谨摆手,“搞错了,我们不是……”   服务从托盘低部抽出三个信封,分别递给三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每个信封里,都装着一张房卡。   李鱼不高兴了,少给两张不行么,他正缺借口跟应寒拉近关系呢。   越想越心塞,“1551,你说我是不是有病,他越是把那双手捂着,我就越想摸。”   1551,“变态。”   李鱼,“噫呜呜噫。”   1551,“……”   不管千万富翁的广告真假存疑,既然已经赴约,没道理中途立场,而且,他们手里还带着定位手环。   谁也不知道,中途放弃会有何种后果。   五人的房间都在七楼,一个幸运的数字。   大概是命运眷顾,其余三人的房间在右手边,李鱼和应寒的房间在左手边,并且相邻。   一进门,李鱼就迫不及待的把系统叫出来,“能想办法弄坏这个房间的空调么?”   1551观察了下,“似乎是网络联控的,我试试。”   这一试不得了,直接把整栋楼都给搞断电了,各种惊呼从楼上楼下传来。   李鱼差点激动哭,“兄弟,干得好。”   他麻利地卷起被子,抱上枕头,趿着拖鞋敲开了隔壁房间。   应寒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水汽,李鱼嗅到一股冷香,类似于玫瑰的香甜,却清淡的幽香。   正想细闻辨别,一阵凉风从男人背后敞开的窗户刮进来,味道瞬间消失。   李鱼打了个哆嗦,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这才想起来的目的。   “酒店的电力系统好像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电,我刚刚……”   应寒打断他,“说重点。”   “哦。”李鱼怪不好意思的,羞涩的抿抿嘴,“我怕黑,今晚能跟你睡吗? ” 第33章 公爵的邀约03   突然停电引发的恐慌和不满仍在持续。   走廊里渐渐响起脚步声, 应该是同楼层的其他住客也跑了出来, 有那么一两个没素质的,正裹着浴巾,叉着腰喊服务生。   见男人沉默不语的盯着自己, 李鱼搂紧怀里的被子,硬着头皮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青年个子不算很高,刚好到自己的下巴,抱着被子, 试探看着他的样子,就像冬夜里,落在地上受惊的小鹌鹑。   应寒抬手撑在门框上,挡住去路,“我不喜欢和人同处一室。”   “将就一下也不行么。”李鱼搜肠挂肚的想着各种借口,“我们住的都是单人间,宋安太壮, 我跟他两个人睡不下, 杰克个子也不小 。”   大哥,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投奔你的,信我。   应寒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李鱼, “……”   这人也太难搞了。   咔嚓一声, 背后的房门开了, 宋安穿着浴袍, 顶着毛巾站在门口。   见对面两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脱口而出,“你们俩干嘛呢?”   说完就意识到,这问的是废话,他眼睛不瞎,看得出小青年是在求蹭床。   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哦,懂了,我懂了。”   李鱼纳闷,“你懂什么了?”   同时应寒也看了过来。   相较于小青年单纯疑惑的眼神,那位的眼神可就冷厉多了,看的人头皮发麻,脚趾头抓地。   宋安立刻意识到自己思想龌龊,误会了,急忙猜测道,“不就是因为停电,你不敢一个人睡吗。”   见青年没反驳,他悄然松了口气,又看向应寒。   男人已经将视线落回小青年身上,开口道,“要么自己睡,要么找别人挤。”   李鱼,“……”   虽然不礼貌,但我还是想说一句,你这种待人态度,很容易注孤生的。   再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可不想刚认识,就被贴上讨厌鬼的标签。   李鱼磨了磨后槽牙,回头看向宋安,“宋哥,能收留一晚不。”   宋安大大咧咧,侧身让了条路, “进来吧。”   李鱼悄悄剜了应寒一眼,转身就走,还没进门,就听见背后传来关门和落锁声。   宋安那屋子正对着大街,光线还算凑合。   李鱼把自己的被子扑到沙发上,“我睡这儿就行。”   宋安对此没有意见,又擦了几下头发,倒头就睡,很快就鼾声震天。   李鱼,“……”   这声音威力太强,捂着耳朵都不行,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一阵,系统突然出声提醒,“你忘了跟米月说不回去了。”   卧槽,还真是忙忘了。   李鱼迅速从枕头下取出手机,打给家里座机。   米月都快急死了,第一句就问他到底在哪儿,为什么还没回家。   李鱼还没开口,宋安的鼾声先传了过去。   米月,“什么声音?诺诺,你到底在哪儿?”   李鱼只好捂着听筒,来到走廊里接听,“我在上班的地方。”   “什么地方这么晚还没下班。”米月没那么好糊弄 。   李鱼说蹲在地上,手指在地毯上划拉几下,声音压得很低,“库管员,晚上得守在仓库才行,刚刚那是我同事打呼噜呢。”   “真的?”   “真的。”李鱼的话音刚落,对面的门开了。   应寒站在门口,在看清走廊里的人是谁后,脸上阴沉的戒备顷刻间消失殆尽。   李鱼一边听电话,一边仰头和男对视,直到男人将门重新合上,才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   跟米月又多说了几句,他挂掉电话,一动不动的站在走廊里。   他说话的声音那么小,又有房门阻隔,对面屋内的人应该听不见才对,应寒的耳朵也太灵了吧。   不行,得试验一下。   李鱼清了清嗓子,用和之前差不多的声音说,“应寒你个傻逼,谁稀罕跟你挤。”   “对,就说你呢。”   周遭空气寂静,那道门纹丝不动。   啧,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正常人的听力不可能这么牛逼。   李鱼摇了摇头,转身进门,没有察觉到,背后的房门又开了。   应寒铁青着脸站在门口,锋锐的目光像两把利剑,好像要把对面的门给劈开。   因为鼾声太吵的缘故,李鱼睡得很晚,直到中午还在埋头补觉。   宋安拍拍沙发扶手,伸手推了几下,“别睡了,米诺,米诺,快醒醒。”   李鱼卷着被子,直接调了个头。   “卧槽,这他妈是猪吗,摇都要不醒。”宋安烦躁的抓抓头发,突然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米诺。   李鱼吓得浑身一颤,滚下沙发。   宋安哈哈大笑,伸手将青年拎起来,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塞到他手里。   卡牌一面写着金色的1,底色是黑色,另一面则是银色涂层,应该能刮开。   李鱼好奇,“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宋安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不知道什么时侯放在每个人房间门口的。”   “你是1,应寒是2,杰克是3,玛丽是4。”他把自己的卡片摊在茶几上,数字是5。   李鱼扒拉几下头发,下地伸了个懒腰。   宋安粗犷的脸上尽是忧愁, “这事儿不简单,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鱼拍拍他肩膀,“传到桥头自然直。”   见青年要走,宋安急忙追上去,“去哪儿?”   “刷牙洗脸。”李鱼说着拉开门,正好对上应寒。   他笑着打了声招呼,“早啊。”   应寒盯着他看了一阵,突然勾起一侧唇角,冷笑一声,砰地一声合上门。   李鱼,“……”   扭头看宋安,“他吃枪药了?”   宋教练空有一身肌肉,对应寒说不出的怵,“不知道,刚拿到卡片的时侯还好好的。”   李鱼没放在心上,跑回自己房间冲了个澡。   再出来时,其余四人已经站在走廊集合,其中,应寒手里正拿着一个信封。   信封是服务生刚送上来的,和之前给房卡一样,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李鱼凑到应寒旁边,“什么情况?”   一直寡言的杰克半开玩笑说,“任务卡,让我们去郊区的别墅,上面还说,卡片涂层刮开以后,谁也不能将自己涂层下的内容泄漏出去,否则……”   李鱼,“否则什么?”   “手环内侧有两根机械的内缩倒刺。”应寒点到为止。   李鱼脸都白了,真他妈凶残。   不管怎么戴,总有一根刺会插入手腕内侧,那地方有动脉,伤口无法凝血的话,失血过多是要死人的。   玛丽红着眼睛,迟疑道,“游戏就此结束,我们回去吧,就当事情没发生过,或者报警也行。”   李鱼装逼,“游戏不是由我们开始,自然不可能由我们结束。”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信号为零。   其余人也立刻掏出手机,同样没有信号。   有人断了他们的退路,可逃生的路还在呢,宋安脾气暴,嘴里骂了句,转身就走。   见他气势汹汹的走进电梯,没被丢出来,众人纷纷松口气。   保险起见,大家没一道走,李鱼跟在应寒后面,走安全通道,玛丽和杰克走电梯。   结果分手不到三分钟,五个人又碰头了。   被五花大绑,丢进了一辆小巴车。   李鱼,“……”   真刺激,呵。   扭头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应寒,眼珠子一转,背过身去,“你也背过去,用手帮我解下绳子。”   男人那张脸也不知什么毛病,一听他说话,立刻拉了下,就跟自己欠他几百万似的。   李鱼皱眉啧了一声,手指动了动,“快点。”   应寒薄唇紧抿,似在犹豫,大概过了半分钟,才勉为其难的转过身。   李鱼激动飞了,屁股往后蹭,两人的手终于碰到了一起。   冷,太冷了。   男人的手指像是被冰水长期浸泡,只是轻轻触碰,李鱼就打了寒颤,鸡皮疙瘩从胳膊爬到了脖子。   他问,“应寒,你身体不舒服吗? ”   “嗯。”男人敷衍回应,手指灵活的继续动作。   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李鱼把系统喊出来,“有结果了吗?”   1551,“正在核算。”   有戏!   李鱼心跳加速,手心冒汗,每一秒都是煎熬。   手腕上的束缚忽地一松,应寒说,“好了。”   李鱼回过神,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直觉走果然错不了,照这样的话,那什么公爵可以出局了。   定下心挣脱绳子,连忙帮应寒解开,随后才是其他三人。   大家相互递了个眼色,猫着腰来到前方,宋安撸起袖子,亮出结实的肌肉,迅猛出手勒住司机的脖子。   杰克也快速窜过去,抢下方向盘。   “卧槽!” 宋安大吼一声,摸着胸口倒退几步,“这他妈是个塑料的!”   杰克意识到什么,立刻转了几下放下盘,中巴照样直行。   李鱼,“……自动驾驶。”   这游戏,看来是跳不出去了。   车子走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停在某山区的林间别墅外,根据系统判断,他们现在距离市区有整整三十公里。   国外嘛,人少地广,真要有意外死在这荒郊野外,被发现的机会渺茫。   李鱼这会儿不觉得有趣了,生气的骂道,“公爵是不是闲得几把疼,这么玩儿我们。”   宋安和玛丽杰克也义愤填膺的接了一句,只有应寒依旧一言不发,就是脸色不大好,铁青。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这个人一直都是沉重冷静,就好像自己不是个参与者,而是旁观者。   不,就是旁观者也会跟着剧情紧张几下。   目标果然深不可测。   李鱼摇了摇头,又跑去催系统,“好了没有啊。”   “已经出来了。”1551说完,甩出光屏。   【危险等级:a 】   【秘密探索:世界秘密,1个;目标秘密,待定。】   李鱼看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以为a已经是王者,没想到还有王炸。   “我需要一个解释。”李鱼心情沉重,“a级目标已经是危险分子,a 又是什么情况?”   “已经见过血的意思。”   “……”这他妈是个玩儿命的主,李鱼颤抖着问,“杀过人?”   1551想了会儿才说不算,“畜生一类吧。”   快跳出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不瞎蹦了,只要不是杀人就行。   李鱼搓了搓自己吓得冰凉的手,偷偷看了眼应寒,被对方抓个正着。   他咧嘴一笑,“这地方你来过吗?”   应寒说没有,他习惯性的将手插兜里,迈着大长腿来到别墅大门前。   大门上贴着一张纸条,说钥匙在邮箱里。   玛丽距离邮箱最近,她小心翼翼的揭开邮箱盖子,从里面拿出把金色的钥匙。   钥匙捅进锁孔,轻轻一转门就开了,一阵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等味道散去,大家才走进去。   别墅装修不错,有些中古味道,上下共两层,恰好五间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开放式的大厨房,书房,和一个小花园。   小花园里荆棘丛生,野草茂盛。   李鱼站在边上看了会儿,总觉得在茂密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他。   他不大放心,“1551,这真的是个正常世界?”   1551再三保证是正常的。   李鱼已经萎缩的胆子,又重新膨胀了,脚步轻快的返回客厅,参与房间分配。   一群人中,宋安的年纪最大,他做主说,就按卡片上的数字顺序住。   这可把李鱼激动坏了,这次任务运气不错,要什么来什么。   房间朝阳,推开窗户就是密林。   李鱼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沐浴和洗漱用品齐全,浴室门后还挂着浴袍。   他牵起浴袍一角闻了闻,有洗涤剂的味道,应该是不久前刚放进来的。   “1551,这栋屋子里有监控吗?”   “有。”   李鱼感觉自己就像只锁在笼子,被人观察的实验动物,他坐立不安,需要一点爱的鼓励才行。   于是果断走出房间,停在隔壁。   应寒的房门半开 ,传出隐隐水声,李鱼礼貌的站在门口敲了敲,“可以进来吗?”   水声停止,紧跟着就见男人穿着浴袍走了出来。   李鱼眨了眨眼,“你在洗澡啊。”   应寒淡淡扫他一眼,“有事?”   李鱼点头,“我想跟你聊聊今天的事。”   “进来吧。”应寒走到茶几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男人身上冒着热气,头发滴着水,湿润凌乱的黑发削弱了他脸上的凌厉。   李鱼,“你不先擦头吗?”   “不用。”应寒后靠在椅背上, “说吧。”   男人的大长腿微微分开,要不是浴袍尺寸够大,蛰伏在里面的东西早就暴露了。   这姿势……真的好骚啊。   李鱼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一本正经道,“留在这里跟坐以待毙没有分别,我认为我们应该先离开。”   应寒挑着眉梢,抬起一只胳膊搭在一旁, “怎么离开。”   李鱼看见男人那只手上的手镯,眼神又暗淡下,他怎么把大杀器给忘了。   应寒突然起身,走到青年身边坐下,“还记得那则广告吗? ”   “记得。”   “你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钱?”应寒的声音轻缓低沉,“说不定只要完成游戏,你就能真的成为千万富翁。”   李鱼不心动,“我现在就想回去,我妈还等我吃饭呢。”   “……”应寒因为这个回答愣了下,提醒道,“别忘了,我们的命在别人手里。”   李鱼抿了抿嘴,眼神流露出一丝惊恐,过了许久,他才失魂落魄站起来,走了。   出来以后,他来到宋安房间,脸上又换上另一副表情,但最终得到的答案,和应寒给予的差不多。   得,一个两个都不敢走,只能留下了。   李鱼躺到自己床上,忧愁地叹息,“1551,模拟我声音,给原主他妈打去个电话,就说我这几天都要在仓库值班,回不去,让她不要担心。”   1551,“好的。”   这栋房子,早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补给过各种东西。   楼下厨房的冰箱里,满满当当都是吃的。   折腾大半天,大家早就饿疯了,凑在一堆开始做饭,除了应寒。   玛丽站在李鱼身旁,悄声说,“应寒性格是不是有点孤僻啊,都不跟我们说话。”   背后说人坏话不好,更何况那还是任务目标。   李鱼护短,“应该是慢热吧。”   玛丽点点头,突然捂嘴笑,“我听说这种人一旦热情起来吓死人。”   李鱼,“……”   晚餐还算丰盛,宋安将一道道菜端上桌,正想叫应寒吃饭,对方突然站起来,去了二楼。   李鱼立马举手说,“可能是没看见,我上去叫他。”   他一路小跑上去,发现男人正背对着门口,正低着头干什么。   “吃饭了,你不下去吗?”   应寒转过身,从手里丢了个东西进烟灰缸,腮帮子股起一小团,嘴里应该含着一颗糖。   卧槽,背着大家吃独食,不厚道。   李鱼冲他抬下巴,坏笑,“吃什么呢。”   应寒眯眼看他,突然一笑,从兜里掏出一颗糖,“要吗?”   糖果是透明的塑封包装,血红色的,那颜色和男人毫无血色的手心对比鲜明,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李鱼咽着口水,有些犹豫。   以前孤儿院院长说过,外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可现在是跟目标套近乎的好机会,不吃可就白白错过了。   李鱼走过去,将糖果捏在手中,“谢谢。”   为了给目标足够的面子,他当场拆开,放进嘴里。   糖果是苹果味的,沾到舌头的温度后,迅速融化成粘稠的液体,顺着舌根流入喉咙。   青年那双明亮的眼睛,因为糖果奇异的滋味微微一眯,喉结攒动,应寒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吞咽的声音。   他俯身,抬高李鱼的下巴,用力掐住,紧闭的嘴唇被迫分开,露出里面被红色染红的牙齿。   李鱼心里打鼓,“怎么了?”   应寒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嘴唇贴近青年的耳朵说,“好吃吗?” 第34章 公爵的邀约04   好吃是好吃, 就是糖果融化后的口感莫名奇怪,像是某种浓缩的粘稠物。   李鱼吞咽下去, 抬眼直视男人的眼睛,“好吃,什么牌子的,以前没吃过。”   应寒松开他, 捻动指腹, 上面残留着青年温暖的体温。   “还想要吗?”   “有其他味儿的么?”李鱼有点回味。   不同于普通糖果, 男人给他的糖果里百分百没有食品香精,苹果味儿清新自然,还有点回甘。   这世界上, 有许多人不喜欢吃黏腻的东西,李鱼恰好不在其中。   应寒嘴唇动了动, 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青年并没有如他料想那样, 被恶心到,失望。   他冷着脸开口, “没有。”   “哦。”李鱼舔了下嘴, 问他,“开饭了, 一起下去?”   “我不饿。”应寒转身坐茶几前,替自己倒杯热水。   这是间接下逐客令呢, 李鱼气愤, 刚刚才摸了他的下巴, 三分钟不到就变脸。   呸。   一楼, 三人正排排坐等其余两人归位。   见李鱼身后没有空空如也,玛丽问,“他不吃么?”   从早上起床到现在,谁都是滴米未进,就是神仙也饿的嗷嗷叫了吧。   李鱼拉开凳子坐下,“他说不饿。”   宋安正在分面包,闻言蹙眉,“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想起对方掐自己下巴的手劲儿,李鱼果断摇头,别的不说,光是目标的反派设定,就注定他不可能是老弱病残。   而且他能感觉到,应寒不想跟他们扎堆。   非亲非故,谁也不是真的关心谁,应寒的事就此翻篇,大家边吃边聊,将话题扯到了黑色卡片上。   宋安递给李鱼一块面包,“卡片的涂层你刮了吗?”   “没呢。”面包烤的又香又软,李鱼咬了一口,将问题抛给其他人。   除了楼上的孤僻鬼,四张卡牌都没被刮过。   杰克突然出声,“不如我们现在……”   玛丽第一个反对,“你忘了手上的东西了?!”   “没忘。”杰克心存侥幸,点了点手环,“可万一这是吓唬咱们的呢?我查过了,这屋子里没有监控。”   相较于眼前这位 ,李鱼更相信1551。   李鱼,“你真检查过了?”   杰克,“每个房间,每个角落,我保证没有遗漏。”   李鱼不能暴露自己的金手指,只能告诫道,“现在的监视技术很厉害,小心为好。”   杰克今年三十岁,纵横厨界整整十年,勉强算个老社会,根本不把小青年的话放在眼里。   他嗤笑一声,将自己的卡片放到桌上,握住勺子另一头,由边沿开始刮开涂层。   在场四人下意识坐直,直勾勾的盯过去。   就在勺柄刮掉涂层,露出下方的一点黑色字迹时,杰克的手突然一抖,将勺子扔飞出去,哀嚎一声滚到地上。   被他下意识捂住的右手腕上,鲜血争先恐后的从指缝中钻出来,顺着胳膊流淌到地上。   究竟怎么回事,不说大家也清楚了。   李鱼推了宋安一把,“别愣着,快帮忙!”   宋安从愣怔和惊吓中回神,急忙将地上打滚的杰克按住。   李鱼压住杰克受伤的手腕,将手环往上提,金属倒刺被他从血肉中拉出来一半。   杰克痛得直翻白眼,浑身抽搐,嘴里一直操。   金属倒刺太长,手环大小又贴合,根本无法彻底拔出来,只能从餐桌撕下一块布,将其折叠,隔在手环和皮肉之间。   痛苦的哀嚎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突然止住。   杰克颤抖的抬起那只手,眨了下眼,又放了下去。   倒刺缩了回去,并没有带给他任何喜悦,因为他知道,死亡的铡刀始终悬在脖子上。   倒是宋安察觉到他的异样,目光仔细在手环上梭巡一圈,惊讶,“好了?”   玛丽凑过去看了看,“我去找点东西来,帮你处理想伤口。”   杰克没吭声,嘴唇抖啊抖的,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玩意儿真是个吃肉的,他说什么也不会手欠。   真他妈操蛋!   李鱼找了张卫生纸,替杰克擦了擦新流出的血,心里毛毛的。   这栋房子里长满了眼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幕后人的掌控之中纳入。   突然想起什么,李鱼猛地坐直,“浴室会不会也有监控?”   刚刚找到医药箱的玛丽,听到这话脸色难看到极致。   李鱼现在严重怀疑,公爵是个偷窥狂,他小声跟系统确认,“1551,有吗?”   1551,“……很遗憾,没有。”   没有就好,李鱼心里轻松不少,未免吓到玛丽,又着急补充,“我瞎猜的,你别在意。”   玛丽,“……”怎么可能不在意,都不敢去洗澡了!   她悲愤的咬着嘴唇,狠狠瞪了青年一眼,埋头开始将杰克处理伤口。   一场血腥事故结束,谁也没心情再吃饭。   李鱼精疲力尽,打算回楼上泡个澡,转身就看见楼梯上站着一个人。   应寒眉头紧锁,眼神莫测,像是在疑惑,又像是思索、观察,还有一丝明显的震怒。   李鱼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停在男人下方的阶梯上,认认真真把刚刚的事说了一百,并且告诫他千万不要作死,随意破坏规则。   应寒居高临下的俯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李鱼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们是队友啊。   撂下话,踩着木梯噔噔噔跑上楼,给男人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应寒收回眼神,走到客厅,指尖拂过杰克那张带血的卡片,卡片上血迹已经干涸,残留着一点腥味。   他将卡片丢给杰克,“事情没那么简单,以后小心行事。”   说着突然侧身,看向楼梯方向,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李鱼佝偻着腰,踮起脚悄无声息地跑回房间,想起男人冰冷的警告,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目标看着冷,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外冷内热,有个性。   哗啦的水声响起,不多时浴缸就被放满了,李鱼扒光衣服躺进去,舒服的喟叹一声。   望着氤氲的雾气,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应寒那双眼睛。   漆黑深邃如同暗夜枯井,空洞,淡漠,像是什么都装不进他眼里。   这个男人是个迷。   “1551,目标的秘密待定是怎么回事?”   “就是待定。”   “……”李鱼嘴角抽了抽,“后期会有吗?”   1551,“不知道。”   李鱼肝疼,这逼乖了不到两天,又开始叼了。   在浴缸里又泡了会儿,他擦干身体,穿上浴袍,恭恭敬敬取出卡片,放到窗边的小桌上。   随后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一点一点的,将银色涂层刮掉。   涂层下方,白底黑字,【杀人游戏:平民】。   李鱼将卡片往桌上一甩,脸色难看。   杀人游戏他玩儿过,除了平民,还有杀手、警察,法官,人多的话,还可以有医生。   他们一行才五个人,配置应该没这么齐全,估计只有平民和杀手两个阵营。   李鱼一个头两个大,反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还真被他说对了,这是可能真是个玩儿命游戏。   游戏的胜出者会得到奖励,成为千万富翁。   他能想到这点,别人自然也能想到,金钱对人类的诱惑不可估量,他不想要,不代表别人也不想。   李鱼迅速将浴袍换下,光脚来到走廊。   空气静谧无声,唯有从门缝下方泄漏出来的灯光在告诉他,屋内的人根本没睡,说不定也和他一样,正在猜测和提防杀手。   李鱼先来到就近的房间外。   不是他怀疑自己人,而是应寒的危险等级过高,如果他拿到杀手牌,搞事情的可能性最大。   可惜他趴在门上听了半天,里面始终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李鱼,“……”   又他妈洗澡,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目标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癖么。   李鱼摇了摇头,继续往前,是杰克的房间。   里面悄无声息,可能在卫生间大号,也可能是已经躺在床上,或者在窗边赏月。   没办法,只好放弃前往下目标。   玛丽的房间倒是有说话声,叽叽咕咕的,听不真切。   李鱼握住门把,非常小心的转动,将门推开一条窄缝。   “你在偷窥?”   耳边拂过热气,吓得李鱼差点叫出来。   他条件反射的转身,见站在背后的是人不是鬼,连忙伸手捂住对方的嘴。   “别出声,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青年的声音随着气息钻入耳朵,应寒抬手拨开嘴上的手。   李鱼暗含警告的瞪他一眼,回头继续偷听。   玛丽似乎正在给杰克重新包扎,也不知道怎么的,正常的关心突然变了味道,即便隔着门板,外面的人都能感觉到屋内粘稠的暧昧。   耳后响起嘲讽的轻笑,李鱼没搭理,佝着腰去了在一间屋子。   宋安的房门没关,正在做俯卧撑,李鱼视线一转,落到茶几上。   卡片的银色涂层已经被刮开,正摊在桌上。   李鱼直起腰,指了指里面,踮着脚凑在男人耳边说,“能看清吗?”   应寒后退一步面,用手背蹭了蹭耳朵,“你想犯规?”   李鱼说没有,“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未免惊动屋子里的人,他一把抓住男人的手,强硬的拖回自己房间。   他开门见山道,“卡片背面你应该已经刮开了吧。”   应寒,“嗯。”   李鱼,“你玩儿过杀人游戏吗?”   “玩儿过。”   男人就跟挤牙膏一样,问一句答一句,让人无语。   “这次可不是普通的桌游,而是真人游戏,我们必须尽快找出杀手,否则大家都有危险。”   应寒,“哦。”   李鱼,“……”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死活,非常符合高危大佬的人设。   两人在原地干巴巴的站了会儿,李鱼憋出一句晚安,转身朝床走去。   应寒走出房间,安静地站在黑漆漆的走廊上,眼底有红光一闪而逝。   耳边,有玛丽和杰克缠绵的耳语,有宋安做着俯卧撑数数的声音,还有小青年嘀嘀咕咕对他抱怨。   应寒,“……”   房间里,李鱼已经趴到床上,一边小声吐槽应寒的冷酷无情,一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写在工作日记上。   他合上日记本,丢给系统放好。   仰面望着头顶的吊灯,思索着这个世界的任务内容。   管控反派这一项,可以暂时抛到一边,他跟应寒还不熟,在没成为自己人之前,就没资格对人管东管西。   目前应该搞清楚的,是世界秘密。   世界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只有人类才有,所以这个秘密应该是极少数人,或者某一个人知道。   茫茫人海,要找这么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既然要捞,那就从身边就近的人开始。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应寒身上。   李鱼烦躁的抱着被子滚来滚去,正欢呢,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唰的一声,像是有东西迅速掠过。   这声音在刚穿来的那天晚上,也曾听见过。   李鱼伸手关灯,贴墙来到窗口蹲下,又一点点抬高身体,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下方的荒草丛。   草丛静止不动,连一丝丝风都没有。   就在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的时候,草丛中,一道黑影迅速跑过。   那速度,是真的快的要飞起来,李鱼目瞪口呆,差点就站起来和彩拍巴掌。   黑影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从草丛中一跃而起,蹦到了别墅的屋顶上。   李鱼心脏乱蹦,心里猛的生出一股火,“1551,你个坑逼骗我!”   1551死不承认,“我没有。”   “那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李鱼凶神恶煞,恨不得把系统掐死,这他妈的也能瞎几把说,是恨他死得不够快吧。   1551坚持道,“这真的是个正常世界。”   “闭嘴吧,我再也不相你的屁话了。”李鱼愤愤丢下话,起身反锁门窗,钻进被子里。   这间屋子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工具箱就更不要说了,没有开锁密语,连摸都摸不到,就算能摸到,里面也什么都没有。   他必须随时保持警惕,以免有东西突然闯入,死得不明不白。   心里这么叨念着,眼皮却不听使唤, 耷拉下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鱼突然被一声惊恐的叫声吵醒。   他迅速起身,拉开房门时突然顿住,回头往后看了眼。   明明该是紧闭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凉风从外面刮进来,吹得窗帘飞舞,像两只白色的幽灵。   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费了好大力,李鱼才打开房门,把脚迈出去。   有东西,肯定有东西进过自己房间。   他扶墙原地深呼吸,好一会儿才把急促的心跳压下去,来到玛丽房门外。   宋安和应寒一左一右,把门口堵得结结实实,透过两人的腿缝,能看见杰克正坐在地上,神色惊恐。   “出什么事了?”李鱼上前,踮着脚拼命往里看。   应寒回头,目光扫了眼青年脚下,哼笑一声。   李鱼,“……”   按耐住心里的屈辱,面无表情的问,“玛丽呢?”   应寒说,“死了。”   “怎么会呢。”李鱼难以置信,拨开宋安走进去,一眼就看见躺在窗口下方的女人。   玛丽双眼瞪大,脖子上有个血窟窿,像是用什么东西暴力捅出来的。   鲜血顺着她的伤口往下蔓延,将浴袍领子染得通红。   李鱼一把将杰克揪起来,“你昨晚就住在她隔壁,你听见什么了?”   杰克两眼通红,嘴唇颤抖,恐慌至极,要是昨晚他真的来这个房间留宿,此时此刻,躺在这里的会不会就是他,而不是玛丽……亦或者,是他们两人。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他苍白着脸摇摇头,突然嘴巴一瘪,哭了。   李鱼知道,这不是在伤心,而是受惊吓过度。   宋安烦躁的啧了一声,踢了杰克一脚,“别他妈哭了,跟个娘们似的。”   见青年看过来,他瞪大眼,“看我做什么,你怀疑我?”   李鱼口上说没有,心里却给宋安贴上了怀疑的标签,但相比之下,他更怀疑昨晚看到黑影。   “昨晚我在后面草丛里看到一个东西。”李鱼斟酌道,“对方太快,就看到个影子,不知道究竟是人,还是动物。”   应寒蹙眉,一把握住青年的胳膊,“真没看清?”   李鱼愣愣的看这胳膊上的手,在心里卧槽一声,目标竟然主动碰他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想放鞭炮庆祝。   他抿着嘴摇了摇头,狐疑反问,“你也看到了?”   “嗯。”应寒薄唇紧抿,明显不悦。   如果没看错的话,眼里还有阴沉戾气,令人胆颤。   宋安只觉得头皮发麻,“那到底是什么?野兽?”   李鱼说不知道。   房内,杰克哭够了,抹掉眼泪从地上站起来。   他走床前,将被单拆下来盖到玛丽身上,随后跪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走吧。”应寒开口,率先转身下楼。   宋安跟在后面,和李鱼并排走,悄默声问,“你跟应寒昨晚到底看见什么了?你们俩在一块?”   李鱼心说真要是在一块儿就好了, “没,等杰克下来再说。”   大清早的出了这种事,谁都没心情吃早餐,但厨房里的刀具,却被检查了个彻彻底底,没发现和伤口吻合的利器。   在客厅上坐了会儿,杰克提议搜身,然后再上楼去搜查每个人的房间,以及室外的草丛。   明晃晃的机会,李鱼怎么可能放过,急忙举手说,“我跟应寒一组。”   宋安怪异的瞥了他一眼,嘴角抽动,咂摸出什么。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把杰克拎到一边,“四个爷们儿摸来摸去怪尴尬的,咱们俩上其他地方搜。”   两人一走,客厅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加令人窒息。   李鱼鼓起勇气问,“你先还是我先。”   应寒的脸色臭到了极点,“你先。”   “好啊。”李鱼大大方方的抬起胳膊展开,嘴角要翘不翘,眼睛亮晶晶的。   应寒态度敷衍,双手迅速从青年的腋下,滑到大腿,完了。   李鱼不满,“你也太不负责了 。”   应寒没搭理他,强硬命令,“搜。”   “这可是你让我搜的,别后悔。”李鱼不客气的绕到男人身后,搓了搓手,把掌心贴了上去。 第35章 公爵的邀约05   男人的身体结实健壮, 李鱼先从腋下开始搜。   掌心下面的肋骨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隔着微薄的布料,都能清晰感觉到肉质有多紧实, 就是体温偏低,低得有些古怪。   ……这人不会真有什么毛病吧。   他低头看了眼男人屁股上的两个兜, 不敢贸然下手, “后面这两个,我可以搜吗?”   应寒额角抽动, 克制的闭上眼,“搜。”   得到允许, 李鱼顿时激动,这可是目标的屁股,全世界最特别, 最独一无二的。   他迅速平复情绪, 还真把手放了上去, 遗憾的是, 未免让男人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他不敢停留太久,随意摸了几下,诚恳的在心里评价:   很翘, 很挺, 皮肉结实, 弹性很棒。   李鱼咽了咽口水, 顶着通红的脸蹲了下来,两手顺着男人的右腿根往下滑,然后是左腿,最后绕到正前方。   上面还好,只是摸摸胸口,到下面就尴尬。   他别开脸,弯下腰搜查男人的裤腿,不出所料的,什么也没摸到。   倒是看到一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枪,这玩意儿金贵,还不能随意见光,必须假装没看到。   他拍拍手站起来,发现男人正紧闭着双眼,脖子通红。   “好了。”李鱼出提醒道,玩笑似的,用拳头在应寒身上轻砸了一下,“你这是在害羞吗?”   应寒倏地睁开眼睛,硬邦邦道,“没有。”   李鱼哦了一声,触及到对方略带凶狠的眼神,明白过来,“没啥好生气的吧,明明是你让我搜的。”   应寒嘴唇动了动,无法反驳,脸色越发难看。   这些年,他的情绪越来越平静,世界上一切,即便再鲜活的东西,到了他眼里也和死物没有区别。   难得遇到一个像青年这样,能挑拨起他的愤怒,甚至让他产生想要将人掐死这种极端情绪的人。   敏锐感觉到气氛有变,李鱼警惕地后退,坐到距离应寒最远的沙发上。   宋安和杰克像是掐着时间,不到半分钟,就回到了客厅,冲沙发前的另外两人摇了摇头。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李鱼起身,“去搜其他地方。”   他转身上楼,突然问走在身后的宋安,“你们三个是谁先发现的尸体。”   “我跟杰克一起发现的,应寒是听见声音后才过来的。”宋安说着又想起玛丽的惨状,心里害怕,“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们四个都有嫌疑,我建议今晚大家谁都别单独睡。”   杀手应该不会主动让大家聚拢才对,这样不利于继续猎杀。   李鱼嘴上答应,心里纠结着要不要把宋安排除。   楼上的房间,每一间都被仔仔细细搜查过,就连有空洞的木地板,都被翘了起来。   一无所获。   “去周围找找。”宋安带头走出别墅,顺带分配了每个人的查找方向和范围。   李鱼负责西面,这一片正好是昨晚黑影出没的地方。   他站在原地,侧身仰头看向屋顶,那地方距离地面少说有七八米。   什么东西能一下子跳这么高,变异袋鼠么。   想了想,他找到同为目击者的应寒。   应寒额角青筋暴起,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李鱼诚心交流,“不是成精的袋鼠,那是还会是什么,外星人吗。”   应寒,“……这世上没有外星人。”   “你知道?”李鱼目光探究。   如果能 更加深入的了解这个人,就算后面突然蹦出秘密,他也不怕。   “猜的。”应寒目光偏移,神色一凛,迅速往前走几步,停下。   他鞋边的荒草上,沾着鲜红的血迹。   血迹是往森林方向去的,李鱼循着往前走了几步,确定手环没有搞事情,才加快步伐。   很快,他停了下来,目光落在某个方向,一动不动,像是看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正前方,本该被被单覆盖,躺在房间里的玛丽,竟然出现在了杂草丛中,身体呈现出不正常的干瘪,就像是被抽干了。   李鱼吓傻了,颤抖地指向尸体,“玛丽为什么会这儿?!”   玛丽的个子不低,身材略显丰满,体重至少也有120斤,能将她从房间悄无声息搬到这的人,力气一定很大 。   对应的,体型应该也不小。   但让李鱼感觉最可怕的是,四个有嫌疑的人,至始至终都在一起,谁都没有机会作案。   他伸手拽了把应寒的袖子,“我们五个都是平民吧,昨晚我们看到的黑影,才是杀手。”   他们几个就像是被圈养的小猪仔,时间一到,就会被逮宰杀,做成烤乳猪。   应寒没说话,甩着大长腿走到尸体边蹲下。   这时候,另外两人也跑了过来,见他要动尸体,宋安连忙阻止,“小老弟,这可不能随便动,会破坏现场的。”   李鱼压下心里的害怕,歪着身体,伸长脖子,看向前方。   只见应寒扣住玛丽的下巴,用另一只手撬开她的齿关,仔细查看什么,然后扒开眼皮,最后才将手指落在尸体干瘪的脖颈上。   也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周身的气压骤降,隔这么远,李鱼都能感觉冷飕飕的。   他撞了撞宋安的胳膊,“他怎么了?”   宋安摇了摇头,嘴皮子直哆嗦,语气却暗含佩服,“不过他胆子真大,一点不怕。”   李鱼心说可不是么,胆儿肥到这种地步,确实惊人。   突然生出一股疑惑,他问系统,“1551,应寒真的是个自由摄影师吗?”   没想到的是,1551居然给除出来肯定答案,“但这只是他的爱好衍生出的副业。”   李鱼摸着下巴,发散思维,“正职是法医,或者是杀手?”   男人查看尸体姿势太过熟稔,不像是寻常职业。   1551说,“再透露就犯规了,自己查。”   好吧。   等李鱼收回思绪,应寒已经起身往回走。   他的步伐又急又快,脸色凶狠阴沉,漆黑的眼睛里像是蕴藏着汹涌的风暴。   三个人安静如鸡的跟在后面,谁都不敢上前打扰那头暴怒的狮子。   杰克猜测道,“他会不会之前就跟玛丽认识,不然为什么这么生气。”   李鱼觉得应该不可能,问宋安,宋安也说应该不会。   玛丽死后,应寒的表现平淡得让人心寒,根本没将那条人命放在眼里。   “我去问问他。”李鱼丢下话,打算当出头鸟,却就被宋安拉了回来,“他情绪不对,你等会儿再去。”   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在情绪激烈的时候,只要刺激到了某个点,就很容易暴露内心。   李鱼挺挺胸膛,“我不怕。”   宋安,“……”   小伙子就是不一样,火力壮,胆子也不小,跟那位煞神的胆一样肥。   应寒一路疾行回到房间,身体里冰冷的血液,因为愤怒变得沸腾。   他焦躁的在原地踱了几步,来到窗边,微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树林。   里面的树木棵棵枝叶繁茂,高耸入天,一切都是寂静无声,唯有微风拂过树梢,将其摇晃。   应寒却透过交错的树叶,对上了一双被血丝充斥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反抗和报复的喜悦,也有对至高无上权力的挑衅。   应寒的手指扶上出窗框,正要踩上去,身后响起敲门声。   他收回手,“进来。”   李鱼推开门,恰好看见对面树林上空,被惊起的小鸟。   应寒顺着青年的视线回头,那人已经离开,他问,“有事?”   李鱼说,“大家都很担心你。”   应寒面色如常,在窗边坐下,“我很好。”   “你不好。”李鱼走近,“你在玛丽身上发现了什么?”   他说着,试探性的伸手按住男人的肩膀,见没被甩开,才放心说道,“你看上去很生气。”   应寒侧首,耷拉着眼皮看向肩头,青年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熨贴温度。   这是他向往的,也是想要掠夺的。   李鱼莫名心虚,讪讪的收回手,揣进兜里。   应寒站起来,突然拽住青年的胳膊,将人拉至身前,“为什么总是在我身边转来转去,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嗯?”   男人冰冷的气息从唇上擦过,李鱼抿了抿嘴,心里发抖,嘴角却翘起来,“我想知道的东西多了,你喜欢吃什么,你最爱的电影明星是谁,你的梦想是什么,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应寒微眯起眼,没能从青年脸上寻找到欺骗的痕迹。   在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实话后,他嘴唇动了动,指尖一动,松开手。   危险解除,李鱼立刻抱着胳膊,歪着头指出,“你耳朵红了。”   应寒瞪他,“出去。”   李鱼不肯走,直觉告诉他,在关于玛丽的死亡这件事上,男人一定知道什么。   似乎看出他想法,应寒顶着一双薄红的耳朵,冷厉道,“不该知道的东西别去探究,会死得更快。”   李鱼愣了下,好奇心不减反增,猫抓似的想知道更多。   见人还不走,应寒耐心耗尽,用力按住青年的肩膀,强行将人转过去,推至门外。   砰一声,门板在眼前合上,差点撞到李鱼的鼻子。   楼下,宋安和杰克这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见出头鸟下来,两人连忙将人按到沙发上坐下,“问出什么来了?”   “什么也没问出来。”李鱼老实交代,“不过……”   “不过什么?”宋安和杰克异口同声。   李鱼傻逼似的笑了两声,“我发现,应寒的内心没有他外表那么冷,挺容易害羞的。”   宋安,“……”   杰克,“???”   见他们不信,李鱼认真道,“真的,我刚刚就随口说了几句……”   话到一半,膝盖突然被碰了下,他伸手推开宋安捣乱的手,点了点自己的耳朵,“他耳朵就红了。”   宋安咳嗽两声,做了几个口型。   李鱼一愣,脖子僵硬的扭动,看向楼梯口。   应寒双手插在兜里,一脸阴翳的看着他,“在聊什么?”   李鱼微笑,“一本正经夸你呢,真的。” 第36章 公爵的邀约06   应寒没理会青年的插科打诨, “刚刚的聊天内容, 我想听你重复一遍。”   李鱼像是没听到, 睁大眼睛, 认真仔细的观察男人的脸。   帅是真的帅, 吓人的时候也是真的吓人, 尤其是眼睛瞪那么大,跟要吃人一样。   他摇头叹了口气, 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做人, 最重要的是看清自己, 面对自己, 耳朵容易红,说明你情感充沛,容易激动,这是天生的, 没什么不能接受。”   应寒, “……”   宋安嘴唇动了动,觉得小兄弟脑回路有点复杂。   李鱼没让老大哥失望,不知死活的补上一句, “之前搜身你脖子红了,我当时以为你在生气,现在想想, 应该是在害羞吧。”   男人嘛, 都爱面子, 所以这话声音很小。   应寒的记忆,被青年的声音勾着倒退,想起对方触碰自己时的感觉。   一股热气从胸口蹿上脑门,见青年眼睛微微睁大,他不悦的抿紧嘴唇,转身就往楼上走。   李鱼连忙趴在楼梯扶手上,仰头往上看,男人步伐匆忙,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啧啧,外强中干,下次不能这么逗了。   真把人惹毛就麻烦了。   李鱼身坐回沙发上,对面两人立刻佩服的竖起大拇指,“厉害,也就你敢这么跟他说话。”   “为什么不敢?”   “应寒身上有股气场,你没感觉到?”宋安夸张的缩成一团,“反正一看见他我就害怕。”   杰克,“他总是阴沉沉的。”   是有点儿,但正常情况下,也没那么可怖。   退一万步,就算应寒是只吃人的厉鬼,他也得硬着头皮往人怀里钻。   没考进管理局前,李鱼羡慕吃国家饭的公职人员,考进以后才知道,外表多光鲜,内里就有多辛苦。   所以万事不能看表面,人也是这样。   “等相处久了,相互了解就好了。”李鱼托着下巴,问起今晚的打算。   宋安,“找间大的房间,大家呆在一起就成,保险起见,如果有人要单独做什么,其余三人都必须跟上。”   杰克赞同,“先把这一晚熬过去再说。”   话音刚落,李鱼就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宋安问。   李鱼指了指天花板,“应寒一个人在上面,不安全。”   想想也是,从客厅到应寒房间少说要几十秒,万一真遇到袭击,等他们冲上去,小老弟早歇菜了。   宋安大手一挥,“走吧。”   应寒房门紧闭,李鱼把耳朵贴上去,一阵无语,又在洗澡。   杰克猜测,“他应该是有洁癖,以前我们后厨有一个哥们儿就这样,一天洗七八次澡,握个门把手都要先用酒精消毒。”   李鱼蹙眉,想起了男人那双总是戴着半指手套的手,真的是因为洁癖么。   随着敲门声响起,哗啦的水流声停止。就好像里面的人,真能隔着重重水声和墙体,听到外面的动静。   李鱼没放在心上,扯着嗓子喊应寒的名字,“我们能进去吗?”   “不能。”应寒的声音冷冷传来。   宋安和杰克立刻冷下脸,怀疑应寒是不是在搞事情,正犹豫是否冲进去,门开了。   男人头发微湿,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   宋安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应寒,“换衣服。”   “从现在开始,我们谁都不能单独行动。”宋安指了指房间,“能进去吗?”   应寒应了一声,擦着头发往里走。   宋安跟进去,迅速扫视四周,床上丢着散乱的浴袍,床下放着**的拖鞋,看上去的确像刚换下的。   死了人,谁都草木皆兵,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怀疑和质疑有什么问题。   四个人就地商量,最后决定去李鱼房间。   那间屋子是打头的第一间,坐北朝南,光线充足,而且距离楼梯口最近,方便逃命。   安顿好后,杰克负责做饭。   少了一个人,厨房和客厅的气氛不如昨天热闹,总透着一股死气。   李鱼在旁边打下手,负责切菜,思绪却始终纠缠在应寒身上。   突然手指一疼,指腹上多了条口子,鲜血冒出来,顺着手指,滴落到地板上。   李鱼,“……”   宋安把手里的洋葱一丢,下意识要帮青年按住。   李鱼急忙护着手指撤开,“你先把手冲冲。”   杰克分神看了眼他的伤口,对着宋安使了个眼色,“那儿不是有个闲着的么,让他帮忙处理下。”   想想也是,我们几个忙天忙地,你却屁事不干。   不公平。   宋安扯着嗓子朝客厅喊了一声,“你帮米诺处理下伤口,赶紧的。”   医药箱就在电视柜下面,应寒神色如常的从中取出消毒水和创口贴,示意青年过来。   伤口不大,应寒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喷了点消毒酒精,把创口贴递过去。   李鱼手指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揣在兜里,赖皮狗似的,不动如山。   应寒,“接着,自己贴。”   李鱼眨了眨眼,大着胆子反问,“应寒,你在怕我吗?”   贴个创口贴而已,没必要这么排斥吧,难道这次的目标恐同,被他之前的话给吓到了?   李鱼,“……”操啊。   真要是这样,那还玩儿个屁啊。   “1551。”他焦急呼叫系统,“应寒是gay吗?”   “是啊。”   “不会有意外?”   “既然工具箱的开箱密语是反派的土味情话,说明反派是可以被攻略的,不会存在让你强行直掰弯的任务情况。”   只要是弯的就好办,李鱼迅速镇定,老老实实接过创口贴,歪歪扭扭地贴上。   虽然心里失落,临走前还是跟应寒到了声谢谢,顺手将医药箱放回去。   应寒在原地,目光停留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白色的纸团被鲜血浸染,像朵盛开的红色大丽花。   仿佛受到蛊惑,手指不受控制的,将那团纸捡了起来,捏在手上里。   尚未干涸的血迹沾到手心,应寒嘴唇抿了抿,来到壁炉前,用点火器将木头引燃。   纸团被扔了进去,很快就被火焰包围,烧成了灰烬。   “冷?”李鱼把勺子放在餐桌上,纳闷的望着壁炉,现在可是春天,冷热正好。   应寒站直,把手揣进兜里,“没有,点着玩儿。”   呸,鬼才信。   李鱼摆好餐具,冲着应寒招招手,随后趁人不备,摸了把男人的额头。   是凉的。   “你体温怎么总是忽冷忽热的。”李鱼嘀咕着,“也没发烧啊。”   正常人的体温对于应寒来说,烫如烙铁,他怔了下,握住青年的手腕,用力撇开。   李鱼手腕红了,留着一圈指印。   他浑不在意道,“你额头很凉,是夜里受风着凉了吗?”   “没有。”应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目光攫住青年的眼睛,“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我远点。”   远是不可能的,只会越来越近。   李鱼没把话说出来,怕把男人气死,只是低低哦了一声,脑袋埋得很低,发旋正好落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丧。   应寒眉峰微拧,怀疑自己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他抬起手,想摸摸青年的脑袋,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又迅速把手收回去。   应寒手握成拳,垂眸掩饰情绪,“我没什么胃口,吃饭不用叫我。”   空气中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李鱼抬头瞥了眼楼梯方向,忍不住在心里嘿嘿嘿。   男人犹豫的姿势,早就被地上的影子暴露了。   李鱼心里美滋滋,仿佛自己已经踏上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   宋安将浓汤和牛排放在桌上,过来推了青年一把,“傻笑什么呢,吃饭了,他 人呢?”   李鱼用手指压住上翘的嘴角,说,“应寒说他没胃口。”   一二三四顿不吃死不了人,宋安撇嘴,“别管他,吃你自己的吧。”说完觉得太过冷漠,加了一句,“等他饿了,会自己下来吃。”   李鱼想了想,跑去厨房取了个干净的盘子过来,将应寒那份装起来,放到一边。   宋安和杰克对视一眼,问他,“米诺,你是不是……”   李鱼头也不抬,不管问什么,答案就一个,“是。”   两人,“……”   饭桌上的气氛扭曲怪异一瞬,很快就开始谈论其他话题。   李鱼三两下用完餐,“我先上去。”   宋安,“行,我们吃完就上来。”   李鱼脚下放得很轻,想偷看男人一个人在房间里搞什么名堂,却在楼梯转角突然停下来。   上方阶梯上,男人正坐伸长两腿坐在木梯上,剥糖吃。   李鱼,“……”   真看不出来,都学会听墙角了。   他干笑两声,厚着脸皮走到男人身边,屁股刚挨到楼梯,旁边那位爷就站了起来,往上走。   李鱼这人有个毛病,你轴,我就一定要比你还轴。   他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叨逼叨,“我替你在厨房留了饭,饿的话可以下去吃。”   应寒推开走廊的第一间卧室,里面干净整洁,唯独床被乱糟糟的。   李鱼疾步走过去,将被子抖开铺好,突然想起什么,问到,“你要睡午觉吗?”   应寒,“睡。”   他一点不客气,掀开被子躺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的是自己的床。   李鱼若倚靠着窗户,若有所思。   床上,男人平躺着,两手交叠着放在腹部,双腿并拢,睡姿规矩,死板。   有洁癖的人,是接受不了睡他人床铺的,至少不会像应寒这样,不但接受,还睡得这么心无旁骛。   “应寒,你睡着了吗?”   青年的声音飘来,应寒低低应了一声。   就在李鱼以为,他会这么睡过去的时候,男人突然出声,“替我把窗帘拉上。”   浅色窗帘没法彻底遮挡外面的光线,反而让整个房间陷入朦胧的昏暗。   应寒警惕惯了,不可能彻底睡着,意识却不受控制,在青年平缓的呼吸中,渐渐下沉。   宋安剔着牙走进来,刚推门,就见青年警告的瞪着自己。   他挑了挑眉,扭头对杰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盘腿不坐在自己的地铺上,从兜里摸出一副扑克牌,招呼李鱼过来打扑克。   三人来了一局又一局,这局李鱼终于翻身当了盘地主。   他手里的牌好,对子,连子,最后还有双王四个二,宋安输得心服口服,无声说,“欠着,等欠着回去请吃饭。”   李鱼看得开,连忙掏出手机,记下宋教练的电话号码,然后是杰克的。   杰克把手机揣回兜里,深色消沉,他没有其余两人那么乐观。   从早上到现在,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煎熬,眼前总是浮现出玛丽干瘪的尸体。   他有一种可怕的预感,下一个人,可能会是他自己。   见杰克表情不对,李鱼伸手碰了下他的膝盖,“别发呆啊,该你出牌。”   杰克醒过神,没有出牌,而是动了动嘴唇,声音嘶哑的开口,“我,我想跟你们说件事。”   李鱼坐直,“你说。”   杰克咽了咽口水,紧张,害怕,握着扑克牌的手颤抖起来,就连正在愈合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我有个朋友,他……他以前参加过千万富翁的游戏。”   这话如同巨浪,将李鱼拍傻了,“你把话说清楚。”   “他和我们一样,是在填写意向书后,被意外录取,并且参加游戏的。幸运的是,他赢得了比赛,获得了一张千万支票。”杰克声音发紧,“参加过游戏的人,是不能向外界透露游戏相关的,我也是在他一次醉酒后,意外得知的。从那以后,我每年都在等广告发布,五年,我遇到过三次,只有这一次成 功入选。”   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杰克看向床铺,应寒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掀开被子下床。   刚睡醒的男人似乎有点迷糊,连鞋都没穿,径直往浴室方向走去。   第四次洗澡了,李鱼默默在心里记了个数,对于男人的行为越发好奇。   宋安出手碰了下杰克,示意他继续。   杰克却低头看了眼手环,又按了按自己正被心跳冲撞的胸口,迟疑道,“要不等等吧,等他出来我再说。”   李鱼回头看了眼浴室,磨砂玻璃门上,全是水雾。   不应该啊,这才进去不到两分钟,水温是有多高。   他突然站起来,“宋哥继续发牌吧,我去放个水 。”   浴室门没有反锁,一拧就开。   听见有人冲进来,应寒伸手将浴帘拉上,还没来得及恼怒,青年率先发话,“我憋不住了,理解一下。”   放水声响起,李鱼长吁口气,装得挺像回事儿。   应寒转动淋浴开关,将水温调低,靠着敏锐的听力,能清晰的判断出水柱的粗细和射程。   他蹙眉,将莫名钻入脑海的画面摒弃,声音越发冷淡,“你好了没有。”   “好了。”李鱼穿好裤子,拉上拉链,洗手的时候从镜子里看了眼浴帘方向。   男人个子太高,从脖子到脑袋,全露在外面。   此时他正蹙眉低着头,烦躁不堪的样子。   李鱼收回眼,心里比他还烦。   推开门的一刹那,他就注意到了电热水器上的温度,62度。   李鱼,“……”   大佬也够特别的,别人心情不好或者激动过度,都是冲凉水。   怎么到了他这儿,就反过来了。   可以想象,男人身上的皮肤肯定红彤彤的,像只煮熟的大龙虾。   “你怎么还不走。”应寒恼怒,恶声恶气道,“想留下来帮我洗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然,李鱼两眼发光,“好啊。”   应寒额角突突直跳,手我成拳,关节发出咯吱的响声,他发誓,只要青年敢往前一步,他一定会掐死他。   李鱼没往前,主要是看见男人从耳根到脖子全红了。   这他妈的,明明是你自己让我帮忙的。   他假装没看见,催促道,“洗完就出来,杰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刚反手关上浴室门,杰克匆忙从面前走过,宋安紧跟其后,说是要去隔壁上厕所,让他留在房间继续守着应寒。   隔壁是应寒的房间,同样窗帘紧闭,却因为恰好外部有树木遮挡,光线更加昏暗。   宋安守在门口,杰克独自进入卫生间放水。   他来到马桶前,正欲低头解开皮带,突然在马桶的水里看见个倒影。   杰克下意识弯腰,想要看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一股寒气毫无征兆的,从天花板上落下来,站到他背后。   脖子被人从后方勒住,濡湿的软滑的东西,从耳朵,一直移到了他脖子。   后面的人似是遗憾的叹了口气,将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杰克颈侧。   玛丽的死状在眼前一闪而过,杰克拼命挣扎,低头咬住对方的胳膊。   门外,宋安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水声,心知不妙,开始用力撞门。   哐哐哐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李鱼吓了一跳,刚拉开门走出去,就被一只手拎到后面。   应寒将捞在手里的卫衣套上 ,一脚踹开木门。   浴室门口,宋安昏迷躺在地上,男人大步越过来到浴室。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黑暗的卫生间地板上,依稀可见躺着一个人。   李鱼呼吸急促,两眼发热,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费了好大劲儿才调动手臂,去找墙上的开关。   灯光亮起,还未看清,一只温热的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应寒,“别看,老实躲到我后面。” 第37章 公爵的邀约07   通过男人的指缝, 李鱼只能窥到一点外面的微光, 和杰克跪在地上的一双腿。   粘稠的血腥带着潮气, 占据了他的嗅觉。   李鱼,“他还活着吗?”   青年睫毛抖动, 撩得掌心发痒。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应寒深深皱起眉头,想把手撒开,眼前却浮现青年见到玛丽尸体时,苍白的面孔。   他单手扣住李鱼的肩膀,将人调转过去,推出卫生间, 反手关上门。   杰克的脑袋垂在马桶里,好在五官露出水面, 没被溺着。   应寒蹲下,一手捂住对方脖子上的血窟窿,一手扶住肩膀, 将人移动到地板上平躺。   没死, 但也不容易活。   失血过多和颈部大动脉无法迅速愈合的伤口,正在蚕食着他为数不多的生命力。   门外, 李鱼弯腰拍了拍宋安的脸。   啪啪的脆响刚落下,人就醒了。   “你……”宋安茫然的看着青年,搓着脸爬起来。   他摇了摇头想, 意识迅速回笼, 发了疯似的侧身去撞浴室门, 嘴里大声喊道,“杰克,杰克!”   李鱼从后面拉住他的胳膊,“应寒在里面。”   宋安猛地停下动作,身体晃了晃,斜靠到墙上。   直到现在,他仍觉得心惊肉跳,卫生间里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什么怪物,或者是他们不了解的新物种。   见他情绪平静些许,李鱼问,“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   宋安滑坐到地上,捂住脸,“杰克进去以后,我一直没听到水声,怕他出事,我就用力撞门,结果……”   他大口急促喘息着,压抑着翻滚的情绪,“结果门突然开了,我看见杰克躺在地上,脖子上流了好多血,我当时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再,再然后你们就来了,我正想去替你们开门,有东西从卫生间里冲出来,后面袭击了我。”   李鱼蹙眉,“看清是什么了吗?”   “没有。”宋安按住脑袋说,“我当时头很疼,眼前模糊,只看到一个背影,但他速度很快。米诺,他的速度真的很快,我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没事了,没事了。”李鱼揽过宋安的肩膀,安抚道,“我们一定会安全离开的。”   宋安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懊恼道,“报应,这都是贪心的报应。”   来参加游戏的,哪个不是指望着天上掉馅饼,一夜暴富。   如果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工作,现在的他应该正在给客人上健身课,日子不够富足,却能平安。   宋安悔恨,一米八几的汉子缩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   浴室门被人打开,应寒用纸巾擦着手走出来,“人还活着,昏迷了,应该很快就能醒。”   这消息无疑是一剂强心剂。   宋安立刻从地上站起来,低喃,“还活着就好。”   李鱼站在浴室门口看进去,满地的血,而杰克正闭眼躺在地上,脖子被一条毛巾紧紧裹住。   “伤口需要缝合吗?”他回头看向应寒。   毛巾最外面那层,已经被鲜血浸染出一点红色,要不了多久,血迹就会扩大。   “我下楼去找点工具,你们把门窗关好,等我回来。”   “好。”   应寒来到楼下,一同翻找后,最终在地下室的工具箱里,找到一个针线包。   他转身返回,经过客厅时脚步顿住。   斜对面空白的墙壁上,有人用鲜血写了一行字:   ——愚昧的统治,将坠入深渊。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楼上,杰克的呼吸越来越弱,鲜血已经将毛巾染成通红。   宋安如同一只焦躁的野兽,不停地原地踱步。   听见门响,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应寒提着医药箱走进来,从兜里掏出针线包,“把人按住。”   没有麻药的缝合,如同凌迟,再来点酒精消毒,真心能把人给活活疼死。   李鱼帮忙一起按住杰克,注意力却放在应寒缝合的动作上。   太利落,也太熟练,一看就是干过无数次的。   应寒将最后一针穿过皮肉,拉紧,打了个结,“只能先这样,等回去就把人送去医院。”   李鱼看向他,“回去?”   宋安也是神情黯然,“你们说,下一个不会是我吧。”   “不会。”应寒语气笃定,起身去洗手。   鲜血被水流冲散,流进黑洞洞的出水口,他顿了顿,又用肥皂搓洗了几遍。   李鱼挤到男人身边冲手,“你就这么肯定?”   应寒斜睨过去,“不是肯定,只是猜测。”   李鱼哦了一声,把手伸过去,“肥皂。”   应寒递给他,松开手指的那一瞬间,指尖被捏了一下。   男人就跟受惊的刺猬似的,把手缩回去,竖起浑身利刺,阴沉的盯着青年。   李鱼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应寒侧身,冰冷的警告,“这是最后一次。”   事不过三,这是忍耐到极限了。   李鱼弱声弱气的嗯了一声,以肉眼可见的,整个人迅速蔫了下去。   应寒,“……”   地上,宋安干咳几声,打断两人怪异的气氛,“那什么,能先把人搬到床上么。”   这地上一个是惊吓过度的大活人,一个是半死不活的伤号,被迫看你们俩打情骂俏不好吧。   李鱼从老大哥的眼神里解读出什么,脸红了,急忙蹲下身抓住杰克的肩膀,和宋安一起,将人抬到了隔壁房间的床上。   看着气喘吁吁的青年,宋安职业病犯了,“你这身体素质不行,等回去,你到我工作的健身房来,凭我们出生入死的关系,八折。”   李鱼撸高袖子,胳膊细不说,肉质还软。   应寒从两人身边经过,垂眸看也了一眼,进了卫生间。   宋安无语,“又洗澡?”   李鱼耸耸肩,表示不知道,悄悄在心里跟系统说,“我刚刚捏目标的手指,有点凉。”   1551的声音毫无感情,“哦。”   李鱼也不在意,“我怀疑,他洗澡是为了保持体温。”   1551还是那个逼样儿,“哦。”   李鱼哼哼,“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于是应寒一出来,他就急匆匆跑向卫生间,两人擦肩而过时,故意抬了下胳膊肘,跟男人摆动的手臂碰上,滚烫。   浴室内全是雾气,非常闷热,堪比蒸桑拿。   “1551,测下温度。”   “空气温度为598摄氏度。”   李鱼靠在盥洗盆上,捂嘴闷笑,目标的体温总是忽上忽下,是因为被热水变高的体温,正随着时间,不断降低。   为了保持身体热度,必须每隔一小段时间,就用热水冲洗。   猜测被得到证实,比中了五百万还让人兴奋。   李鱼有种感觉,应寒这颗顽固洋葱,正在被一点剥开。   但愿往后的味道不要太冲。   杰克昏迷了整整五个小时,直到傍晚才醒,他睁开眼睛,模糊的画面好一阵才变得清晰。   “水……”用尽全力,也只是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窗边,应寒回头看了眼趴在地铺上睡着的两人,取了杯水走过去。   杰克张开干涸的嘴唇,只敢轻轻抿一小口,没办法,每一下吞咽,都会牵动伤口,疼得他想一头撞死。   朦胧中,宋安感觉被腿被踢来一下,随后听见有人说,“他醒了。”   他快速清醒,一睁眼便看见应寒插着兜,蹙眉盯着自己旁边的青年。   李鱼睡觉死得不能再死,轻轻一脚根本叫不醒,宋安给出意见,“要不你扇两巴掌?”   应寒抬起眼皮,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   宋安立马就怂了,着急忙慌站起来,跑到床边看望杰克。   李鱼被耳边的说话声搞得很烦,鼻尖在被子上蹭了蹭,身体蜷缩,将整个人都埋入松软的被子里,露出一截黑色的短发。   应寒原本打算粗暴推脑袋的手一顿,改为揪毛。   青年的头发又细又软,丝滑冰凉,很快就从指缝中溜走了。   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动的,李鱼惊醒坐起来,带着起床气,“你干嘛。”   应寒捻了捻手指,莫名的遗憾。   “杰克醒了。”   起床气被戳了个洞,全漏了,李鱼激动地跳起来,冲到床前。   宋安正扶着杰克虚弱的身体坐起来,见青年过来,他招招手,“搭把手。”   杰克感觉自己要废了,除了无力,就是疼,还有死死攥住心脏的恐慌。   李鱼侧坐在床边,“你想说什么吗?”   杰克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说,他还会来找我。”   这话如同一把钢刀,狠狠插在心上,宋安脸都白了,差点又崩溃。   他问,“还有别的吗?”   杰克眨了两下眼,表示没有。   气氛安静得让人窒息,每个人都各揣心事。   杰克靠在枕头上,空洞的目光落在远处,很快就又睡着过去。   李鱼替他将被子拉高盖好,望向其余两人,“你们说,杰克遇袭之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宋安骂了句娘,“鬼才知道,反正都是那什么公爵搞出来的事。”   越说越气,重重一拳垂在墙上,恶狠狠道,“要是让我遇到他,非扒了他皮!”   应寒冷眼扫过来,“小声点,别吵到杰克。”   宋安连连点头,等男人转过去,才怂了吧唧的打个哆嗦,可怕。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每次要睡着,李鱼就狠狠掐自己的大腿。   一晚上下来,腿上青了七八块。   天亮的时候,门外响起鸣笛声,送他们来的那辆自动驾驶的中巴车,正停在门口。   李鱼有点恍惚,竟然真被应寒猜对了。   宋安使劲揉揉眼,“我不是在做梦吧,这,这是要放我们走?”   李鱼,“没那么简单,你别忘了,游戏还没分出胜负,手环也还戴在手上。”   他们没找到杀手,同样,杀手也尚未将他们杀光。   事情可能还有后续。   三人小心翼翼的将杰克抬上中巴车后,车子迅速发动,缓慢驶离别墅,按原路返回,最后停在了凯撒酒店。   一下车,就有服务员迎上来,递上毛巾和白水。   看着地上因为受伤而昏睡不醒的人,服务员们非常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什么也不敢问。   他们被指派过来招待时,上级吩咐过,只能做事,不能多嘴。   凯撒酒店的经理,再次将人带到了二楼的休息室,微笑道,“请几位稍作休息,马上会有医务人员过来。”   酒店的医务人员非常专业,各种医疗工具齐全。   李鱼震惊的看着他们将杰克的伤口拆开,消毒,重新缝合,然后敷上药膏裹上纱布,然后又将输液针刺进他的手背,把消炎药剂挂在带来的架子上。   牛逼啊,这酒店不简单。   瞥向宋安,也是目瞪口呆,唯独应寒神色阴沉,叠着腿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敲打着,光是看着就让人压抑,像要搞事情。   见一切安顿妥当,经理说,“我先出去了,有需要可以致电前台,等杰克先生输完液,我会安排车送各位回家。”   这场回归并没有让人安心。   李鱼疲惫的靠在沙发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他以为宴会才是游戏的开始,其实不是,从他们踏入凯撒酒店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公爵的圈套。   就在这时,应寒突然站起来,大长腿从他眼前晃过,走了出去。   听见落锁声,宋安傻逼似的看向李鱼, “他怎么走了?”   李鱼心说我知道个屁,“我去看看。”   前后不过十来秒,走廊里已经没有应寒的身影,这腿长就是了不起,遛的就比普通人快。   一楼来来往往的人多,还有酒店经理坐阵,目标应该不会往楼下去。   李鱼一层层往楼上找,始终没见到男人的身影,倒是十三楼,公爵的保镖竟然还在。   有一点和上次不同,其中一个脸上带着红色的伤痕,应该是刚被揍了不久。   而旁边那人,正小声嘀咕,“公爵这是怎么了,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发脾气了。”   被揍的人摇头,“大家做事谨慎点吧。”   哦,是被变态的公爵阁下揍的。   李鱼蹲在盆景后面,仔仔细细看了一圈,人依旧没在。   或许,应寒已经离开了酒店。   李鱼心情复杂,想哭。   要走可以,不好歹给你把密语交出来,让我完成开箱吧。茫茫人海,又没有电话号码,上哪儿去捞人。   他沮丧的退进电梯,返回二楼,恰巧杰克的点滴吊完了。   医生掐着时间迅速赶来,随后负责送返司机也到了,板着脸,将三人请到停车场。   这会儿太阳正是当空,荒凉的郊区,原主他妈搬了张摇摇椅,坐在门口等儿子回来。   这附近的几家住户都是穷人,突然来了辆豪车,所有人都站在门口围观。   李鱼从车上下来,跟宋安说再见,一转头就看见米月惊讶的望着自己。   “诺诺,你怎么……”   “下班,老板顺道送我回来。”李鱼上前扶她,“你怎么出来了?”   米月,“出来透透气。”   系统冷不丁跑出来,“她这两天一吃完饭就在门口等你。”   李鱼心里触动,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米月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询问他这几天的工作情况,李鱼没守过仓库,只能含糊一语带过。   就这么过了两天安稳日子,第三天的时候,宋安发来信息来,说要见面。   约见的地方是一家酒吧,杰克也在。   李鱼要了杯柠檬水,“杰克,你伤好了吗?”   杰克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对青年做了个靠近的手势,压着声音说,“好了大半。”   李鱼默了默,“这才几天,开玩笑吧。”   杰克,“我没开玩笑。”   为了证实自己没撒谎,他小心翼翼的揭开纱布,露出里面的伤口。   伤口正在愈合,长出新肉,却也不难看出之前伤得有多重。   李鱼不淡定了,“酒店给你上的药这么牛逼?”   杰克点头,“应该是。”   宋安啧啧称奇,“这他妈简直是神药啊,上市的话,会卖爆吧。”   这又不是修仙世界,哪儿来的灵丹妙药。   李鱼让系统检测了下杰克伤口上的残留药,结果得出,残留的药物中,竟然有高活性的人类细胞。   细胞的分裂速度,以及活跃度,比正常人类高出很多。   这他妈就玄幻了啊。   1551,“另外,我发现杰克体内细胞,似乎正逐渐和这种细胞融合。”   这是要变异的节奏么。   李鱼蹭地站起来,拉住杰克的胳膊往外走,“我们去医院看看。”   杰克推开青年的手,“我现在好得很,去医院做什么。”   李鱼耐着性子道,“我怀疑他们给你用的是还未上市的药,换句话说,你可能被当成了人体实验的样本。”   宋安惊讶,也跟着劝,“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们陪你。”   杰克烦躁的拒绝,“我现在很好,精神状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   “杰克,你怎么了。”李鱼突然问。   印象中,杰克的脾气没有这么暴躁无礼。   杰克被青年探究的眼神刺激到,狠狠砸了下吧台,“你他妈什么眼神!”   宋安轻轻碰了下青年的胳膊,让他算了,别打起来。   李鱼吐出一口浊气,没再劝杰克去医院,换了个话题,“你还记得上次没跟我们说完的话吗?”   杰克依旧不耐,“忘了。”   宋安帮他回忆,“你说你有朋友参加过千万富翁,还赢了张支票。”   “哦,是有这么回事。”杰克的情绪平复了一些,继续之前,“据我所知,千万富翁的游戏不会致命,我朋友说过,那是一场考验人性的游戏,一但有人伤人,或者出现过激行为,就会被判出游戏,再加入新的玩家。”   似乎想起自己的遇袭,下意识用手盖住颈侧,“这场游戏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见血,更不应该死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冷静点。”李鱼伸手压住他的肩膀,脸色很难看。   一场人**,没道理突然演变为杀戮游戏。   李鱼感觉胸口哽着一团郁气,能把人逼疯,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他怀疑,有人借着这场游戏,在玩儿一场局,顺便进行一场人体实验。   是公爵改变初衷,临时更换了游戏内容,还是有其他人动了手脚,参与了进来?   返回的路上,这两个猜测,始终盘旋在脑海中,连走错路都不知道。   望着眼前黑漆嘛乌的教堂,和旁边偌大的坟场,李鱼想哭,这他妈什么狗屎运气。   他哭唧唧的找到系统,“1551,能导航吗。”   “……”1551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不甘不愿道,“转身,向前两百米右转,直行四百米后左转……”   李鱼全神贯注地听着,终于离开恐怖的教堂区域,看到了自带路标的主干道。   单脚撑地原地休息片刻,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正准备重新出发,一辆黑色豪车从身旁缓慢驶过,转弯,进入了主干道。   透过深色的玻璃,李鱼看见一张精致的侧脸,猛的一拍大腿,这人就是化成灰他也认识,应寒。   想不到啊,目标居然是个隐藏的土豪。   车内,司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触怒后座那位,迎来灭顶之灾。   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打算向右转,视线掠过后视镜时愣了下,有个小青年疯了似的踩着脚踏车,跟在车屁股后面追。   再三斟酌后,司机小心翼翼道,“阁下,有人一直追着咱们呢,您看……” 第38章 公爵的邀约08   应寒的目光扫向后视镜。   浓稠的夜幕下, 青年穿着一件大红色卫衣, 深蓝色牛仔裤,因为骑太快,嘴唇微微张开, 不停地换气。   司机摸不准他的想法, 不敢停车, 却也悄悄减慢了速度。   应寒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威尔, 你家养的那只猫还好吗?”   司机没料到如此高高在上的主人,会突然问自己这种问题。   好半晌,才如实回答,“不好,死了。”   应寒睁眼,“怎么死的。”   被勾起伤心往事,司机态度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哀愁,“病死的,它们的生命太脆弱,也太短暂, 您知道的, 这世间大多生命, 皆是如此。”   应寒重新阖上眼, 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击打着, 细碎节奏的响声,让车内的气氛渐渐凝固。   司机不敢再吭声,直觉告诉他,后座那位尊贵的男人,心情很糟。   李鱼蹬车蹬得快要累死了,全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撑了下来。   一个大活人在后面追了这么久,他不信车里的人没有察觉。   很大可能,对方压根不想停车。   李鱼死死捏住车把,死咬着牙关,等着吧,等老子拿下你,有你好受的。   汽车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自行车仍旧死跟着不放,只是两车的距离比之前拉大不少。   眼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司机看向后视镜提醒道,“阁下,还有大约七公里咱们就到了。”   后座那位居然叹了口气,略微苦恼的蹙起眉头。   司机心里天崩地裂,一脸懵逼,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竟然会出现这种表情。   太意外,太惊悚了。   应寒终于开口,“停车。”   司机来了个急刹车,正襟危坐候在驾驶座上,等候差遣。   见前方的车停了下,李鱼快翻白眼的眼里顿时迸□□光,脚下蹬得越发卖力。   他捏住刹车停在车屁股后面,刚翻下去,膝盖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这一路追来的速度,都能参加自行车世锦赛了。   所以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区区追个车算个屁,应寒这骨头再难啃,他也要拿下。   撩起卫衣下摆擦了下眼皮上的汗,李鱼喘着气走上前去,敲了敲车窗。   男人不知道坐在里面搞什么,迟迟不动。   只有司机看见了,主任不是不动,而是在深呼吸。   司机,“……”   听见车窗又被敲了几下,司机迟疑,“阁下,还赶时间么。”   应寒开口,“赶。”   随着话音落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终于扣动门锁。   李鱼还在喘,见男人下来,啥也不问,先要了瓶水喝。   清凉下肚,迅速缓解了脏腑的灼烧,人也清醒不少,这才顾得上打量男人的着装。   应寒穿着一套纯黑色的西装,内搭白衬衣,脖子上系着黑色领结,再配上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说不出的禁欲。   李鱼舔了下嘴唇,觉得又有点口干。   他清清嗓子,“你那天去哪儿了,我把酒店翻了个遍也没找着你。”   应寒的回答能气死人,“开了个房间休息。”   李鱼啊了一声,“还有这种操作?”   “有。”应寒声音冷淡,抬眸看了眼蓝墨色的夜空,“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别跟着我。”   李鱼没这么好打发,“行,那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   应寒,“没有。”   “逗我呢,我不信。”   不给就不给呗,这理由也太敷衍了,不接受。   应寒嘴唇动了动,转身走至副驾驶,对司机说,“把你手机给我。”   司机老老实实掏出手机,双手奉上,欲言又止。   见男人拿着手机返回来,李鱼咧嘴笑了,急忙掏出手机,报了串数字。   应寒嗯了一声,摘掉一只手套,在屏幕上按来按去。   李鱼踮起脚觑了一眼,心里操了一声,“你干嘛呢?”   男人没输入号码,而是挨个点开app,又挨个退出。   李鱼心里有个荒诞的猜想。   他绕到应寒身边,发现通话键不在桌面上,随后捏住男人冰凉的手指,点开后台,看了一圈,然后翻页,点了个绿色听筒的图标,按下数字键,拨通。   应寒将手指从青年的指间抽出,耳朵全红了,唯有嘴唇紧紧抿着,维持他最后的高冷。   李鱼挂掉电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不会用手机啊?”   应寒,“不爱用。”   李鱼假装信了,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都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有事。”应寒蹙眉,“你怎么还不回家。”   李鱼耸耸肩,“跟宋安和杰克约在酒吧见了个面,这就回去。”   男人一听见酒吧两个字,脸色沉了沉。   “最近不安全,入夜以后别乱跑。”   李鱼乖乖点头,“好的。”   眼睛却始终落在对见那张脸上,他发现,男人的头发梳上去以后,整个轮廓都显露出来,比之前还帅。   应寒退后几步,替青年拉开后座,“上车。”   李鱼背着手摇头,“我自己骑车回去,很快的。”   见他坚持,应寒说了句等我一下。   他坐回车内,让司机递了把小刀,在指腹上划拉出一条口子,随手抓了瓶矿泉水,重新下车。   “拿着,路上喝。”应寒把水递给青年,随后动作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注意安全。”   李鱼睁大眼睛,傻了。   目标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会关心他。   比李鱼更惊讶的是司机,他清清楚楚看见,先生将指腹上的血,擦在了青年肩上。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将这个人类划入了保护范围。   有了同类的气息,小青年就是在外头晃荡一整夜,也不会有谁动他半分。   司机眼观鼻,鼻关心,等到先生上车,便安安静静的重新发动汽车,一句也没有多问。   应寒的目光却落在后视镜上,直到青年骑着车,转过街角。   他将司机的手机递回去,吩咐道,“替我准备一部手机。”   司机,“……好的,阁下。”   李鱼蹬着自行车,绕过街角,骑上建筑背面那条马路,透过每栋间的巷子,隐隐能看见那辆平缓行驶的黑色轿车。   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   1551问, “需要给你米月打电话吗?”   李鱼想了想说,“打一个吧,免得她担心。”   这次他没追太紧,始终隔着五六百米,从他的位置看上过去,那黑得发亮的豪车,只是一个很小的点。   也不知骑了多久,总之是抵达了城外。   他微眯着眼睛,努力辨认许久,依旧无法相信,“1551,我这是追人追到了火葬场么。”   1551,“如果牌子上的单词没有错误的话。”   恰巧一阵凉风吹过,李鱼抱着胳膊颤了下,心里一万个后悔。   更多的,却是好奇。   大晚上的,没几个人敢来这种地方,应寒不但来了,貌似还进去了。   李鱼把自行车停在就近树林,让系统干扰监控,随后弓腰从门卫处的窗户底下通过,钻进旁边的灌木丛中。   “1551,目标位置。”   “三楼东面尽头的停尸房。”   “……”李鱼,“目标是入殓师?”   1551,“……”   李鱼蹲在原地,强行往脑子里灌入各种和谐美好,终于镇定下来,溜进大楼。   上到三楼,他看了眼天上的月亮,然后背过身去,默念:左西右东。   1551,“……”   停尸房大门紧闭,李鱼惊吓过度,浑身发软,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拧开门走进去。   室内关着灯,只能看到停尸床上一个个被白布覆盖的轮廓。   李鱼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觉得不够,又双手合十做了个阿弥陀佛。   停尸房很大,每张停尸床间隔很开,环境一目了然,除他以外,没有另一个活人的影子。   正琢磨着要不要离开,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本就乱蹦的心跳,直接蹦到了嗓子眼。   李鱼,“谁!”   “我。”那声音带着愠怒,“你怎么在这儿?”   李鱼转身,差点扑上去用力抱住对方,太他妈吓人了,这种鬼地方再也不来第二次了,心脏受不了。   “我……”嘴一张开,脑子卡壳了。   “你跟踪我。”黑暗中,男人绷着脸,黑色的眼睛被一点微光点亮,十足的怒气。   “我没有。”李鱼急忙摆手,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是来看玛丽的,这两天思来想去,总觉得玛丽的死有古怪,你不觉得么?”   玛丽死亡的事,是宋安报的警,第二天一早,李鱼和杰克都被请到了警察厅。   当时他还盼望着能跟目标见一面,结果人牛逼,直接给警方打了个电话。   上一秒还对他们凶神恶煞的警察先生们,挂断电话后什么都没说,把他们三个都放了。   现在想起来才知道,应寒应该是借着身份向警方施压了。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应寒答非所问,强势的推着青年往外走。   李鱼,“我一个人不敢出去,我等你一起走。”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没有为什么。”   “那就是行。”李鱼说,“反正你不走,我也不走。”   应寒目光沉冷,腮帮子肌肉鼓动,像要咬人。   李鱼不怕事儿,仰头跟男人的视线对上,大有死磕到底的架势。   两双眼睛对视了整整两分钟,应寒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听话。 ”   李鱼吓得不清,赶忙问系统,这算情话吗。   系统无情给出否定答案,让他再接再厉。   应寒蹙眉,双手按住青年的肩膀,“跟我在一起很危险,你必须走。”   李鱼,“我不怕。”   “可能会死。”应寒眼底闪过什么,眉间的褶皱加深。   眼前的人个子不太高,身体瘦弱,他只需要微微一用力,就能把人掐死。   太脆弱了。   李鱼坚定道,“我不怕。”   应寒沉默的判断这三个字是否真心,答案是是。   这具脆弱的躯体内,装着一个强大坚毅的灵魂,如同一个光源,让饥渴难耐的人无法抑制的想要靠近。   男人顿了顿,反手握住青年的手腕,“紧跟着我。”   李鱼开心了,“好,”   他乖乖跟在男人身后,始终保持半手臂的距离,见对方连续掀了几次白布后,他确定,目标真不是什么入殓师,也不是火葬场的工作人员。   而是单纯来做调查的。   将停尸房内所有白布都揭过一遍后,应寒停下动作,脸色沉得能滴水。   李鱼难以置信道,“这些人的死法和玛丽是一样的,他们也是参加过游戏的?”   “嗯。”应寒说,“原则上,每年只在意向书中抽取五人参与游戏。”   李鱼惊讶,“你也知道?”   应寒说,“有个朋友。”   李鱼没想那么多,好奇道,“你朋友也拿到支票了?”   “嗯。”应寒不欲多谈,“今年具体抽取了多少人,目前尚不知晓,但这间停尸房里,包括玛丽在内,共有三十个死者,来之前我了解过,他们都被发现于市内,或者郊区等不同的地方。”   说明,在他们参与游戏的同时,其余二十九个地方,同时在进行游戏。   李鱼不敢想象,其他城市是不是也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不对。”他突然回过味来,“你应该不差钱吧,犯不着提交意向书。”   应寒回道,“因为好奇。”   这玩意儿谁都有,李鱼偏头问,“那你后悔么参加吗?”   这可是个丢命的游戏,万一出个岔子,富二代也好,官二代也好,都得跟潇洒日子说拜拜。   “不后悔。”应寒看了眼青年,又迅速别开脸。   李鱼把脸伸过去,“是因为我么。”   “不是。”男人的声音硬邦邦的。   李鱼挑挑眉,肆无忌惮的嘿嘿嘿,“懂了。”   应寒不知道他究竟懂了什么,总之额角突突直跳,头疼,还有种想要迫切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想法。   不正常,这样没有冷静的他完全不像他自己。   “走吧。”应寒丢下话,转身就走。   两人的距离一拉大,李鱼就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连跑带跳追上去,死死揪住男人的袖子不放。   快走出火葬场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件事。   “既然其他游戏组内都死了人,那有人受伤吗?我一直搞不懂,杰克能活下来,到底是因为凶手下手的时间不够,还是故意放过他。”   应寒说有,“加上杰克,共三十人受伤,颈部动脉险些被穿刺,而且都活着。”   “他们也是被送回凯撒酒店,然后由凯撒酒店的医生负责处理伤势?”   说完话,李鱼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心里猜测就要冲破怀疑的土壤,生长出来。   而矛盾的是,他又害怕怀疑被证实。   应寒垂眸看着他,说了一个字,“是。”   “你知道,凯撒酒店非常大,我们在二楼的休息室,他们有些被安排在三楼,有些在后面的别墅度假区。”说完又补上一句,“我也是刚得知不久。”   李鱼握紧拳头,浑身发冷。   杰克只是众多游戏参与者的一员,凯撒酒店没道理特殊对他使用非常正常药物。   这三十个被治疗者,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是一场布局精密的谋杀,也是实验,他们生在其中的人,每个人都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玛丽,或是杰克。   就在李鱼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冷汗直冒时,脑子里叮一声。   世界秘密的小菊花,有几片花瓣亮了。   说明自己解开了秘密的一角。   紧跟着,又弹出一行数据,【目标秘密,1个。】   李鱼,“……”   对于多跳出来任务,他已经麻木了,此时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第一个秘密上。   这逼世界惊现刺激,已经超过他的承受范围,想撂挑子不干了。   1551蹦出来,严肃批评道,“作为男人,就是要迎难而上,头破血流都不退缩。”   李鱼,“迎男而上有,突破血流倒是没有,就是屁股开又要花了。”   1551,“……”   系统吃瘪,李鱼心就好,翘着嘴继续跟着往下走。   快下完楼梯的时候,他突然扣住男人的手腕,拔足狂奔到灌木丛前。   应寒不明所以,“你……”   李鱼一把捂住他的嘴,按住他的头,抬起膝盖用力,把人顶进灌木丛里。   “别大声说话。”青年小声警告,随后问,“你刚刚怎么进来的。”   应寒脸色不虞,“走进来的。”   李鱼不赞同的皱眉,“被发现了么?”   “没有。”   “你胆子也太大了,门卫睁眼瞎吗。”   “他被……”应寒将催眠两个字吞回去,换了个说法,“他睡着了。”   李鱼哦一声,“保险起见,我们从这儿走。”   他没舍得将压在男人脑袋手拿,而是揩油揉了几下。   目标这头发摸起来油光水滑,跟丝绸似的,记得上个世界,顾徐的头发也是这样的。   看来是标配。   李鱼指了指男人的西装,因为下蹲的缘故,腰上的西服绷紧,扣子都快勒掉了。   应寒下意识站起来,被青年死死拽住下去,随后就见一只手伸到自己腰腹上,帮忙解开两颗纽扣。   李鱼看了眼男人系着皮带的西裤,眼神发热,刚刚不小心碰了一下,腹肌梆硬。   他冲着男人打了手势,“跟着我。”   应寒没跟上去,表情复杂。   青年猫着腰,撅着屁股,在两行矮灌木中学鸭子走路,每走一步,腰和屁股都会扭一下。   男人攥紧拳头,站直,脚下一转踏出矮灌木,迅速从青年身旁掠过。   李鱼惊了,目标就是叼,干偷鸡摸狗的事情都敢这么大摇大摆,牛逼。   心里一着急,他也不学鸭子了,飞快追上去,在门卫处将男人逼停。   里面,守门大叔正直勾勾的盯着老旧的电视机,咧着嘴,一动不动,像个蜡像。   察觉不对,李鱼把头探进窗户,正要举手在大叔眼前晃一晃,应寒突然揪住他的后领,把人拎起来。   衣服随着男人的手势和力量,听话的往上爬,露出一截光溜溜的腰。   被风一吹,鸡皮疙瘩顺着爬上脖子。   李鱼赶紧抓着衣服往下压,两条腿在半空蹬来蹬去,脸都红透了。   他个一百多二十多斤的成年男人,随随便便就被拎起来,真他妈丢人。   应寒一路无话,把人拎到树林边,脚一沾地,青年就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凶狠的瞪大眼睛,心里各种脏话,就是不知道先骂那一句。   应寒面不改色,抢占先机,“那地方有摄像头。”   一听这话,李鱼就什么都骂不出来了,说到底,人家也是为他好。   作为a 级别的大佬,有这份善心不易,他应该妥善珍惜和维护。   李鱼红着脸,“哦。”   应寒淡淡嗯了一声,转身欲走,胳膊猛然一紧。   他回头,“怎么?”   “没事,就想谢谢你。”李鱼顶着红富士脸,冲他一笑,按住男人的肩膀,仰头咬了一口。   因为身高差距和紧张,他没掌握好力度。   牙齿把人嘴皮子给磕破了,砸吧嘴,全是血味儿。   应寒脸铁青着脸,掐住青年的两腮,迫使他张开嘴,“别吞,吐出来。” 第39章 公爵的邀约09   见李鱼只是敷衍呸了两声, 应寒冷下脸,大手扣住他的脑袋, 掐住他的腮帮子,把人推到路边的车前。   正跟老婆儿子视频的司机, 被突然出现在窗前外的主人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关掉手机, 开门下车,“阁下。”   应寒拉开后座,取了瓶矿泉水怼到青年嘴边,逼着他自己往里灌。   李鱼呛了几口水,越想越奇怪,要恶心也该是他恶心才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应寒蹙眉辨别着空气中的气味, 确定青年吐出来的血液中没有腥味儿, 才淡声说, “脏。”   李鱼,“没有的事, 我不嫌弃你。”   应寒不大放心, 又捏着青年的腮帮子,仔细看向口腔,“确定没吞下去?”   李鱼说没有, “打算咽呢, 就被你给弄出来了。”   嘴上肯定, 心里却不太确定。   “如果再有下次, 提前说一声, 不要像这次一样莽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应五官都快扭曲了。   李鱼顺嘴接上,“不用等下次,现在就行。”   应寒,“……”   他上车的动作一顿,冷眼看他,“你今晚是想留在这儿?”   夜黑风高,荒郊野外,打死不留。   李鱼给嘴巴拉上拉链,摇了摇头。   应寒上车,跟前方的司机吩咐两句,紧跟着,李鱼的自行车就被司机折叠起来,放进了后备箱。   他舔了下嘴唇,伸手去拉后座的车门,却听见哒的一声,门被反锁了。   司机探头出来,“先生,阁下让您坐副驾座。”   坐哪儿都是坐,反正不花钱,李鱼看了眼玻璃后那张板起的侧脸,上了车。   司机按照指示行驶,穿越城市,终于到了荒凉的乡村,把青年放下后,便驾车迅速驶离,留了屁股的废气。   李鱼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   听到响动,米月披着衣服走出来,掩嘴咳嗽几声,“和同事玩儿的高兴吗”   李鱼把自行车展开,推到门口锁上,“高兴,您怎么还没睡?”   “你不回来我不放心。”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多晚,总要看见人才心安。   李鱼挽着她往里走,“您以后不用等我,我已经成年了,可以照顾好自己。”   把原主他妈送回房间,李鱼进了卫生间。   窗外,变天了,之前还挂在天上的小半个月亮,已经被云层团团包围,只露出一点微光。   微风拂面,带春天尾巴特有的寒意。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速度关上木窗,拉上窗帘,给自己放了缸子水,泡进去。   想了想,他又把浴缸上的搁板拉近,一边泡澡,一边写工作日记。   写到应寒,他纳闷的啧了一声。   想不通,一点嘴唇上的血而已,不脏啊,难不成这次的目标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传染病?   李鱼纠结了,如果真是这样,这任务到底还要不要继续。   1551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别瞎想,被选定的攻略对象,无论是反派,还是主角,一律身体健康,体魄强健。”   李鱼对系统表示怀疑,“是吗,可你骗了我好多次。”   具体多少次,他也忘了,反正1551就是个不诚实的ai。   1551反倒委屈上了,“我没骗过你,我所知道的东西,都是由上游系统传输过来的。”   哦,还学会甩锅了。   李鱼沉思片刻,“再信你一次。”   不过想想也是,应寒除了皮肤白了点,体温低了点,精神状态和体力似乎都不错。   确实不像有病的。   李鱼将对目标的疑问,暂时记在本子上,随后让系统把工具箱取出来,先看看摸摸,找点安全感。   也不知道这次的第一个道具会是什么,千万不要又菜又垃圾。   泡完澡,李鱼穿好衣服走出去。   路过楼梯口时,忽然听见咔嗒一声,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惊悚地看向漆黑的 楼梯下方。   米月也被响声惊动,披上衣服跑出来,“怎么了?”   李鱼摇了摇头,把人推回屋子,“您留在楼上,我下去看看。”   他折回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根曲棍球棒,用力握在手中,朝楼下走去。   老旧的木质楼梯,每次沉重都要发出嘎吱的抗议。   四周本就安静,被这声音一搅和,李鱼的心脏顿时缩成一团,背上渗出一层冷汗。   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脚尖终于触及到一楼的地板,摸索到墙上的开关,按开。   一楼亮堂堂的,可以轻易看清全貌,没有人闯入。   只是窗户被风吹开,带起窗帘,碰到一个摆设。   李鱼将摆设扶起来,走到窗口,刚伸手摸到窗框,就看见远处那栋房子外,有东西快速掠过,钻进另一栋房子。   那抹黑影太过熟悉,李鱼重力锁上窗户,冲上楼去。   “妈,快给格蕾丝阿姨家打电话,快!”   看儿子着急成这样,米月没有多问,连忙拿起床头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声后不久,那栋房子的灯亮了。   电话被接通,米月看向李鱼,“格蕾丝阿姨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知道人没事,李鱼松了口气,接过电话,“我刚下楼关窗户,看到有东西溜进了你们家,你最好是把叔叔叫起来,到处看看,当然,最好是报警。”   那头说了声谢谢,便开始在屋内清查。   李鱼从窗户能看见格蕾丝家四口人都起来了,手里都拿着什么家伙,过了大概半小时,家里的座机响了。   那头说应该是进了小偷,不过已经从窗户逃跑了。   米月挂掉电话,忧心忡忡,“我们这一片的住户已经很穷了,这小偷也太不挑地方了。“   小偷除了偷东西,也能偷人性命。   李鱼没把焦虑说出来,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等到人睡着,才晃回房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米月有睡觉前检查门窗的习惯,他可以确定,家里一定进了东西,和之前在别墅中半夜杀戮的是同一种东西。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攻击他们。   就像是一只被驯服了的饥饿野兽,明明已经伸出爪牙,却因为脖子上的铁链威慑,只能按耐住食欲,等待别的时机。   第二天一早,李鱼被手机吵醒。   刺耳的铃声催命似的,摧残着他的耳朵。   最后还是米月听到声音走进来,往儿子脑袋上推了几下,“诺诺,快醒醒,接电话。”   李鱼要死不活的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待听清对面说了什么,一下子翻身下床,冲进了卫生间。   来电是警察局,出事的是杰克。   就在昨晚三人分手后,杰克在回家途中,袭击了人,具体什么原因,警方还在盘问。   李鱼洗漱完出,叼了块三明治在嘴里,含含糊糊说,“老板说厂里太忙,让我销假去上班。”   在家赋闲的两天,他的借口是之前连续守了两天夜,老板让他回家休息。   米月听完没有丝毫怀疑,还说他们老板人真好。   如今听说销假,她仍旧相信,温柔的替儿子拂开额发,“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这还真不敢保证,李鱼伸手抱了下她,“好。”   杰克被关押的警察局,就在昨晚约见的酒吧附近。   李鱼抵达后,听宋安说了才知道,杰克根本不记得到底发生过什么,他的记忆似乎有些混乱,停留在三人坐在酒吧里聊天那一幕。   这也是警察为什么把两人叫来的原因。   警方再三向两人确认,“你们确定是在4月4日,也就是昨天的晚上的十点十五分,已经和他分开?”   “先生,我确定,当时我曾看过一次手机时间。”这是李鱼第三次重复同样的话了。   轮到宋安,答案也是一样。   警察做完记录,“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李鱼犹豫了下,“我们可以见见杰克吗?”   杰克只是贸然袭击路人,不是什么重罪,警察短暂思 考后把两人带到拘留室。   铁栅栏里,顶着金色头发的厨师胡子拉渣,一脸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   李鱼抓着铁栏,喊了一声,杰克立刻抬头,激动的扑过来,“你们是来救我吗?米诺,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打人,我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他们一定是想讹我。”   宋安,“监控都拍到了,你确实打了人。”   杰克表情僵住,蹲下抱着脑袋,“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安没有丝毫同情,觉得杰克是装的。李鱼却是信了,他可没忘,凯撒酒店的药有问题,杰克的短暂失忆和失控,很可能是药物引起的。   “杰克。”他突然喊道,“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样了?”   杰克从昨晚就一直呆在警局,哪顾得上,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李鱼,“能揭开让我看看么,总是捂着,可能会感染。”   听到后半句,杰克脸色微变,连忙将纱布揭开一点。   伤口的愈合速度惊人,皮肉已经长好大半。   李鱼的脸黑了,妥妥的神药啊。   宋安也被惊得够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见两人反应各异,杰克粗声粗气问,“怎么了,真感染了?”   听李鱼说没有,他才松口气,小心翼翼把伤口遮了起来。   他盯着铁栏外的两人看了会儿,难以启齿道,“那什么,你们俩能给我做个担保,先把我弄出去。”   可以是可以,问题是没有钱。   李鱼的钱被扔进了股市,恰好遇到周末休市,股金提不出来,至于宋安,健身教练工资还凑合,可他花钱没个数,并且大部分都寄回国,孝敬爹妈了。   一下子让两人掏出几千块保释金,难。   杰克垂下眼,后悔之前把钱都花在了女人身上,也痛恨自己和朋友的无能,甚至责怪爹妈,为什么没让他过上富足的生活。   这些念头在他心里翻滚,燃烧,很快就上升为一种暴虐的情绪。   李鱼离得近,敏锐察觉到他的变化,下意识往倒退,直接撞上一堵肉墙。   墙体高高大大,转身一看,熟人,熟到亲嘴那种。   李鱼惊讶,“警察也通知你了?”   应寒淡漠的目光从宋安和杰克身上扫过,点头嗯一声。   男人今天穿的是深灰色西装,内搭黑色衬衣,没戴领结,仔细一看,袖扣火彩璀璨,蓝宝石的。   宋安将人上下打量两遍,挪到青年身旁,小声问,“什么情况?”   李鱼怕透露多了,对方问得更多,索性摇头说不知道。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闻讯赶来的局长,笑容殷切,“应先生您稍等片刻,我马上安排保释。”   应寒淡淡颔首,有种久居高位特有的贵气和威慑。   李鱼心里佩服得不行,这气质,这表情,哪怕他干到局长位置,也装不出来。   有了大靠山在,保释手续一路绿灯,不到二十分钟,杰克就被放了出来。   局长客客气气的,将一行人送到警局门口,直到应寒点头示意,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   一进门,下属围过来,“长官,刚刚那人是谁啊?看着不一般。”   局长摇了摇头,心里也在纳闷。   他的上级只说接到高层指示,让他一定要谨慎周到的对待应寒,并没有交代他的身份。   上层社会各种关系网复杂,谁知道刚刚那个气质尊贵的男人,来自于哪个世家。   杰克在警局忍饥挨饿了一夜,没走几步,肚子就不争气的唱起歌。   应寒抬腕看了眼时间,“先去吃饭吧。”   吃饭地点定在附近中餐厅,味道还算正宗,一进门李鱼就闻到不远那桌飘来的辣椒味。   香辣扑鼻,勾得他口水都快出来了。   应寒招来服务生,要了个安静的雅间,随后便安静的坐着,让其他三人点菜。   李鱼含蓄的点了两个,把菜单递给隔壁。   宋安和杰克挨得近,两人头对头,这个也要,那个也要,七七八八凑一起整整一桌。   李鱼,“……”   宋安拍着胸脯保证,“放心,能吃完,绝对不浪费。”   李鱼默默看了眼他快要把袖子撑破的肱二头肌,相信宋教练确实有这个实力。   这个点,餐厅还没正式上客,后厨的速度也快,凉菜上上来以后,很快就把热菜上齐了。   米月身体虚,站久了都会喘不上气,李鱼来了这么久,吃的一直是简易西餐,今天看见辣椒,眼睛都绿了。   连续吃了几个外酥内软的的鸡丁,他碰了碰应寒的胳膊,“你不吃么?”   应寒,“出门前刚吃过。”   “哦。”李鱼哦一声,若有所思。   从认识以来,他就没见应寒吃过东西,哦,除了糖和水。   相较于他的满腹疑云,其余两人吃的满嘴是油,尤其是宋安,小鸡腿一个接一个的嗦,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了。   李鱼怕他噎死,倒了杯水放到转玻上,轻轻一推——   转玻没往前转,反而倒退。   应寒移开手指,面不改色,“我也口渴。”   李鱼没当回事,又重新给宋安倒了一杯,傻呵呵的一口灌进去,说了声谢谢。   应寒冷冷瞥他一眼,视线转向别处。   酒足饭饱,杰克剔着牙站起来,“去趟卫生间。”   大家在雅间里左等右等,十分钟过去了,人还没回来。   李鱼碰了下应寒的胳膊,“是不是出事了?我们去看看。”   话音刚落,就见服务员领着人往收银台走来。   杰克出去之前是红光满面,现在是一脸菜色,手里死死捏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信封外面有烫金的花纹,和当初装邀请卡的信封一模一样。   李鱼唇角不悦的压了下去,心里非常不爽。   感觉他们这群人就像被圈养的猪仔,休整两天,恢复了精神,养得白白胖胖后,就该拖出去宰了。   按照游戏的变态程度,这个想法可行。   杰克走近,声音因为惊恐而剧烈颤抖,“我,我刚刚在卫生间,又遇到那个人了,不,也不是人……”   颠三倒四的,引来好几个路人侧目。   应寒攥住他的胳膊,强行把人带出去,塞进车内。   加长型豪车嘛,空间大,真皮的座位宽敞又柔软。   李鱼摸了摸扶手,心说还是有钱好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原主他妈住上大房子。   趁着杰克组织语言的空档,他问系统,“我账户现在有多少钱里?”   1551说,“你的本金太少了,现在为止,一共赚了二百三十六块八毛。”   李鱼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没多久,赚二百多已经很厉害了。   “谢啦一哥。”   这声一哥叫得1551差点崩溃,好半天才稳住程序,“应该的。”   对面,杰克终于调整好情绪。   他仰头喝了口冰水,强行冷静下来,“我上完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不知怎么走到了杂物间。那地方森森的,头顶灯一闪一闪的……我,我害怕,就转身往回走……”   看他脸色青白,宋安按住他的膝盖安抚。   杰克又仰头喝口水,深深吸了口气,“那道门开了,伸出一只手把我拽了进去!然后我就感觉有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手里被塞了一个信封。”   “对了,他还扎了我一针,我能感觉到,他在抽我的血!”杰克瞪着眼睛,死死掐着大腿,“他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眼睛是红的,手也是冰凉的,不是人,这一定不是人类。”   最近气温缓慢升高,少说也有十几度,不至于把人冻僵。   李鱼,“冰凉指的是真实体温?”   杰克暴躁道,“不对,那不是体温,他根本没有体温,就像是一个死人……”   闻言,李鱼愣了下,一股寒气顺着尾椎骨往上爬。他悄悄看向隔壁,恰好跟一双黝黑的眼睛对上。   应寒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扶手,嘴唇勾勒出冰冷的弧度,“你想说什么?” 第40章 公爵的邀约10   男人的眼睛深邃锋利, 瞳孔颜色极深,和骚包红差远了。   至于体温,李鱼暂时无法解释,但他知道, 有些人确实天生手脚冰凉。   更何况——   他毫不避讳的, 将目光转移到男人的手腕上,那地方戴着一只和他们三人一样的手环。   如果真是同类, 男人没必要把自己也放在局中,站在不知名物种的对立面。   并且可以确信, 应寒这人虽然表面冷淡, 却从未想过伤人性命……这跟体系藏在黑暗中偷袭他们的怪物, 相差太多。   大家一起从绝境走出来不容易, 他不想怀疑应寒。   李鱼抬眼,冲男人咧嘴一笑, “想说你帅呗。”   应寒, “……”   宋安拳头放在嘴边,佯装咳嗽几声, “聊正事,聊正事。”   杰克颤抖地拿出皱巴巴的信封,一共四张, 每人一张。   李鱼接过自己那张,背面写着四个字, 【荒野求生】 。   四只肥肥胖胖的小白猪, 在野外欢快蹦跶, 突然飞来一直利爪,啊,死了一只。   画面感太强,恐怖和紧张感瞬间就没了。   李鱼抹掉脑海中的画面,目不转睛望着应寒,“没有说明时间地点,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准备点应急物品和武器?”   “没用。”应寒将任务卡丢进烟灰缸,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复古打火机。   修长的指尖推开盖子,顷刻间引燃卡片。   火苗在四个人的眼里跳动,迅速将卡片烧成灰烬。   宋安闭了闭眼睛,摸出一支烟递给应寒,见人不要,自顾自抽起来。   半晌,他长长叹了口气,“应老弟说得没错,没用,那些疯子不会让我们带的。”   这话就像是跟导火线,杰克的攥着头发的手指越发用力,肩膀不停的耸动发颤抖,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同一句话。   李鱼仔细辨认许久才听出来,他说的是,“这次死的一定是我,一定是我!”   杰克的情绪已经到达了顶峰,受到袭击的恐惧如同带刺的藤蔓,缠得他喘不过气,那吭哧吭哧呼吸声,一下大过一下,像只激将发怒的公牛。   应寒微眯起眼,伸手在他肩上按了下,杰克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晰,同时,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惧。   那是弱者对强者先天的臣服和惧怕。   “我,我没事。”一时摸不透心里的情绪,杰克出于本能的瑟缩了下,往旁边挪了点。   应寒收回手,和另一只交叉着,放在翘着腿的膝盖上,“我等下还有事要处理,各位如果有其他安排,可以告知司机,他会安全将各位送达。”   男人说完,长腿已经跨下去。   李鱼迅速扫了一眼,对方左手的食指上,有个金属扳指,扳指没有戒面,周身都是繁复的花纹。   花纹很别致,别致到他以前从来没见过。   “应寒之前手里没戴过戒指吧。”李鱼问其他两人。   杰克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吭声,宋安倒是说了句没有。   之前见面,目标从头到脚,除了被强制扣上的手环,什么都没戴,再加上他清冷的性格……李鱼怎么想都觉得他不是爱戴饰品那一类。   见青年沉思,宋安抬起屁股坐到对面,小声问道,“怎么了?应寒有哪里不对劲吗?”   老大哥哎,就算真有也不能说,大佬的秘密只能我一个人知道。   “没有。”李鱼扭头看向别处,转移话题,“我得去买点东西,先走了。”   宋安挥挥手,“有事及时联系。”   李鱼背对着比了个再见的手势,匆匆下车。   目标个子高,衣着打眼,往人群中一放,绝对是鹤立鸡群,于是在一眼望过去没找到人后,李鱼果断放弃跟踪,蹬着小破驴回家了。   家里,米月又在小院子里折腾她种的那些菜。   李鱼探头看了她一眼,去了斜对面的格蕾丝阿姨家。   格蕾丝因为昨晚进贼的事情,非常恼怒,正拉着丈夫一起给门窗加栓。   见青年过来,她扯出一抹真诚的笑意,“米诺,昨晚真是太谢谢你了。”   “应该的。”李鱼往里看了看,“昨晚的事情报警了吗?”   格蕾丝说报了,“警察只是大致查看了下,你知道,我们这边没有 监控,报了警也是白搭,抓不到的人的。”   这破郊区,不但没有探头,距离最近的警局有二十分钟车程。   像原主他妈那样若不经风的,真要出个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鱼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抓出一把票子塞给格蕾丝。   “格蕾丝阿姨,我最近几天要去上班,回不了家,我不放心我妈一个人。”他顿了顿,做出不舍的表情,“能让她晚上住在您家里吗?”   格蕾丝看着手里皱巴巴的钱,心里酸涩,急忙塞回去。   “不要钱,你走之前通知我就行,我会帮你看着她的。”   李鱼只好把钱揣回去,留了个电话号码。   格蕾丝把号码妥帖放进电话簿,转身去厨房拿了个馅饼,让青年带回去。   馅饼外酥内软,夹着火腿。   李鱼皱着鼻子嗅了嗅,真香,他仰脸一笑,“谢谢阿姨。”   格蕾丝跟米家邻居十年,几乎是看着米诺长大的,她心疼孩子,也怜惜米月的辛苦。   可到底条件不好,能提供的关怀有限。   她摸了摸青年的头发,“快回去吧,在外面工作要多注意安全,别让你妈妈担心。”   米月就米诺一个儿子,她要是知道米诺其实已经死了,不知道该多伤心。   李鱼掂了掂手里的盘子,跟系统说,“1551,我会让原主他妈过上好日子的。”   “别想那么多。”1551道,“先顾好眼前,别把命搞丢了,倒档重来。”   一提这个李鱼就郁猝,将馅饼放下后,立刻跑到地下室,翻了把折叠的水果刀,种蘑菇似的,蹲在地上哗啦哗啦的磨刀。   刀口本就锋利,经过打磨更是寒光四射。   李鱼满意的在刀柄上亲了一口,用手机拍了一张照,发给应寒。   背负着沉重历史和秘密的古堡内,门窗紧闭,四周昏暗,只有走廊里的烛台亮着。   负责打理古堡日常事务的,是一名叫艾尔的中年男人。   众所周知,他是古堡内最年长的仆人,担任管家一职。   艾尔两手交叠放于腹前,站姿笔挺,目光始终平时着前方。   一名侍女端着托盘走近,恭敬的承上。   按照惯例,艾尔取出一点品尝,几番确认安全后,才亲自将托盘接过,扣响紧闭的木门。   门内,火红色的家窗帘被掀起一角。   年轻的男人蹙眉站在窗前,借着夕阳的余光,低头思索着什么。   艾尔将托盘承上,刚要开口,背后传来急促的奔跑声,直奔房间而来。   他警铃大作,目光冷冽的看向门口。   司机一路跑来大气都没喘一声,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捏着自己的手机,两手一起摇晃挥动,“阁下,有您的信息。”   应寒眉间的褶皱被熨平了。   信息来自于米诺,内容是一把廉价孱弱的水果刀。   下方配了行文字,【我这次会偷偷带刀,藏在谁都猜不到的地方,你别担心,我能保护你。】   应寒,“不知死活的小东西。”   自言自语说完,又忍不住把信息看了一遍,再一边,又一遍。   司机奉上新买来的手机,又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小信封,“这是您的号卡。”   应寒接过手,解开西服纽扣坐下来,开始认真捣鼓。   艾尔,“……”   在他眼里,公爵阁下一直是优雅、冷漠,与喧嚣我充满污秽的现代社会永远隔着一道屏障。   像手机这种新时代的东西,跟他的主人真的很不搭。   而如今,他尊贵的主人正揭开手机盒子,取出说明书。   夕阳被时间一点点拖下地平线,只剩下一缕余光,正常人的话,早就看不清纸上的字迹,应寒却依旧能清晰辨认。   艾尔将托盘往前推了下,轻声提醒,“阁下,您的晚餐。”   杯子里暗红色的液体,被推得晃荡起来,在杯壁上留下一层薄红。   应寒蹙眉扫了一眼,单手取过抿了一口。   艾尔重新化为雕像,一动不动立在侧边。   司机盯着男人手里的红色液体,咽了咽口水,饿了。   “阁下如果没有吩咐,我就先行告退了。”   应寒抽空看了他一眼,将说明书翻过一页,说了声谢谢。   司机受宠若惊,直到回到古堡后的小楼,仍旧乐得咯咯直笑。   说明书看完,该上sim卡了。   那小卡片也就指尖大,必须小心谨慎才行。   应寒将卡插上,舒了口气,这才开机,注册,登陆,然后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将背下来的号码存进去。   艾尔觑了一眼,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机,“阁下,我的号码您记一下,万一……”   应寒,“没有万一。”   艾尔,“可……”   “艾尔,你是对你都能力没有信心吗。”公爵阁下冷着脸,再次打断心腹。   艾尔默默将手机揣回去。   李鱼一条信息发出去,等了几个小时都没收到回复,直接睡着了。   再醒来,太阳已经照到屁股,带着春日特有的温度。   李鱼揉着眼睛慢慢清醒,拿起手机看了眼,通知栏里躺着一条垃圾短信,顺手就删了。   伸着懒腰,软绵绵地走入卫生间,一抬眼,差点喊出声。   浴室白色的地板上,躺着一只死兔子,本该光洁的镜子上,写着一行字。   ——请于上午十点准时,在凯撒酒店集合,过时后果自负。   字迹鲜红,已经干涸。   “诺诺,你起来了吗?”   房门外传来米月的声音,李鱼用力关上浴室门,用背顶住,“起了。”   米月已经走进房间,在浴室门上敲了敲,“怎么了?听你声音不太对,感冒了?”   李鱼压着胸口缓了几下,别开眼没看地上被割断脖子的死兔子。   “妈,我便秘呢。”   “……哦。”米月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快点下来,早餐该凉了。”   李鱼趴在门上偷听,确定人已经走远,才滑坐到地上,思考着该怎么处理眼前。   现在距离十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得赶紧。   他绕开兔子,从盥洗盆下的柜子里,找了个装东西的塑料袋,拎着兔子丢了进去,然后将浴室喷头打开,制造噪音,让米月以为他在洗澡。   玻璃和地上的血迹干得跟什么似的,抠都抠不掉。   所以对方潜入房间,至少是在三小时之前。   一想到睡着以后,有个东西可能趴在床头看自己,李鱼想死的心都有了,太他妈恐怖了。   “1551,有东西进来你不知道吗?”   “原则上,我是跟你的表层意识相关联的,你睡着,我也会跟着陷入休眠。”   李鱼骂了句操,“亏我喊你声一哥。”   1551赶紧说, “不过你回去以后,可以想办法修改下我的程序设定,把工作时间定为24小时。”   听听,劳模啊。   李鱼感动,“我就知道,一哥没白叫。”   于是1551开始在他脑子里哼歌,歌词除了噫就是呜,非常智障。   李鱼被他烦得不行,手上的速度也跟着加快,二十分钟就把卫生间搞得干干净净,到处都是沐浴露的香味。   随后将死兔子连同脏毛巾一起,从窗户扔了出去。   楼下,米月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急了,刚起身,就见儿子擦着头发走下来。   她责备道,“怎么现在才下来,牛奶都凉了。”   李鱼不挑,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他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我刚刚接到通知,有同事请假了,接下来几天晚上和白天我都得守在仓库,就不回来了。”   米月愣了下,难过的垂下眼,“是我不好,要不是我……”   “没有。”李鱼擦擦嘴,在女人面前蹲下,两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小时候,你不也为了我东奔西跑,白天黑夜忙碌吗?我现在长大了,有能力照顾您了,我挺高兴的。”   米月温柔的摸摸儿子的脸,她这辈子失去了爱人,颠沛流离,却从来没后悔过。   丈夫给了他爱情,儿子给她亲情和支撑。   她低头在李鱼额头上亲了下,温声叮嘱,“早点回来。”   李鱼回了个贴面吻,回楼上拿包的 时候,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脑子里就一句话,原主他妈可真好啊。   离开前,他先去告知格蕾丝阿姨自己离开了,然后绕到房间浴室下方的空地,将死物放进车兜里,丢到了离家十公里外的地方。   昨晚的事情给他敲响了警钟,不管那些昼伏夜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必须尽快找出真相。   否则有危的不只是他,还有其他更多的人。   九点五十五分,自行车在凯撒酒店门口刹住。   李鱼刚把车锁上,就见远处走来一个人,是杰克。   杰克两眼通红,神色憔悴,仿佛整个人都被阴云笼罩,丧得要死。   李鱼跟他一起往里走,“昨晚没睡好?”   杰克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见什么了?”李鱼偏头观察着他的表情。   从他们上次离开凯撒酒店开始,杰克越来越不正常,暴躁、伤人、失忆,这三样串在一起,就是大写的不祥。   不好的预感层层叠叠压在心上,让人无端烦躁。   这次集合不在二楼休息室,而是一楼大厅。   宋安早就到了,正拉着前台妹子的手,有板有眼的给人算命。   李鱼无语的拍了下他的肩,“应寒还没到?”   “早就到了,不知道遛到哪儿去了。”宋安头也不回,无缝接继续给人算命,“姑娘,你看你这感情线又长又直,说明你这人对感情专一……”   李鱼看了眼,心里骂了句傻逼,那明明就是事业线。   这忽悠人的技术,还不如他专业。   前台后的墙壁上,挂着三个时钟,当地时间十点整,应寒从二楼下来了。   一直守在大厅的经理愣了下,气势汹汹的冲上去,“应先生,我记得我叮嘱过,最好是不要随意乱跑,会冲撞到贵客。”   应寒插着兜,直接绕过来到李鱼面前。   “为什么不回复我信息。”   李鱼啊了一声,急忙摸出手机,翻出已经被放进垃圾箱的短信。   短信内容就一个字,【我】,自带一股叼炸天都气势。   李鱼尴尬的把恢复短信,把号码存起来,干巴巴哈哈笑了两声,“我还以为有人发错了。”   应寒脸都黑了,他以为青年能猜到的。   看来两人还是缺点默契。   就在这时,头顶的突然灭了,来时的酒店大门也被紧紧关闭,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李鱼明显能听到,有其他人跑进了大厅,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其中夹杂着宋安的谩骂。   他下意识往身旁蹭了蹭,抓了住了一只手。   男人的皮肤滑腻,冰冷刺骨,很容易让人想起杰克之前的形容,死人。   李鱼咽了咽口水,不停地告诉自己,别瞎想,在脑子里替应寒找了一个又一个借口,奇怪的是,心不但没安静下来,反而越跳越快。   他也闹不清楚自己究竟处于何种心理,双手不受控制的,顺着男人的手指摸上去,手腕,小臂,胳膊,全都是冰凉的。   这下子,李鱼彻底懵逼,所有借口都被指腹下的触感摧毁的一干二净。   黑暗中,应寒微微眯起眼,掐住青年的下巴,贴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凉飕飕的。   李鱼紧张,“怎么了吗?”   “你在确认什么?”   大概是距离太近,男人每说一个字,嘴唇都会碰到他的耳朵。   李鱼本能的往后缩,却被一只手按住后背,堵住了去路。   那只手五指分开,强势的将人往前一按,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上前,热乎乎的脸贴上男人硬邦邦的身体上。   李鱼愣了下,没有第一时间撑开对方,反而微微蹲下,把耳朵贴在了对方胸上。   感觉到青年的身体骤然僵硬,应寒动作轻柔的,将手指插入他细软的发丝。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男人寒凉的气息钻进耳朵里,李鱼颤抖起来,克制着掉头逃跑的冲动,等待着男人接下来的话。   他说,“用你的心脏来换。”   低哑的尾音尚未彻底消失,李鱼脑子里响起清脆的叮声。 第41章 公爵的邀约11   周围嘈杂的声响,将李鱼从愣怔中惊醒。   “……什么情况, 箱子开了?”   “现在就可以提箱查看哦。”   “……”李鱼沉默一瞬, “我有个疑问……”   1551,“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我的答案是,每个目标表达内心想法和情感的方式都不一样。”   这他妈叫不一样?这叫死亡威胁好吗!   李鱼心情复杂,惊诧和害怕齐头并进, 搞得他很慌。   怀里的人依旧僵硬, 应寒压在他后颈上的手微微施力, 多少有点逼迫意味。   “米诺, 回答我。”   “你稍等。”李鱼一点不给面子,让系统把箱子取出来, 顺利完成了开箱。   第一个空格内, 依旧是张卡牌。   李鱼用意念取出卡牌看了看, 和上次不同, 白色底面上是一个金杯。   金杯正面,有个钉着耶稣的十字架,十字架的四个顶端,镶嵌着红色宝石, 其余地方则刻写着一行行,七拐八拐的不知名文字。   李鱼猜测,这可能是希伯来语, 或者某种更为古老的文字。   卡牌底部写着, 圣杯。   又是十字架, 又是圣杯,肯定是用来对方那些怪物的。   李鱼将卡牌放回去,让1551把箱子收起来,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应寒没有心跳。   不是微弱,而是真的没有,仿佛整个胸腔是空的。   想起男人说的话,刚刚那点兴奋劲儿消失殆尽,只剩下惊慌价。   李鱼硬着头皮道,“心可以给你,心脏不行。”   掏出来会死人的。   应寒落在青年后颈上的手终于动了,滑到肩上,用力扣住。   李鱼明显感觉到,黑暗中,男人的脸朝着自己压来下来。   冰冷的气息从他的唇上掠过,然后是喉结,最后停在锁骨下方。   扣住肩膀的大手不断收紧,骨头都要碎了,正欲挣扎,就感觉胸口贴了个东西。   男人在听他的心跳。   这个认知如同晴天霹雳,李鱼手心潮湿,大脑里一团乱麻。   他发誓,如果这逼敢动手把他的心掏出来,倒档重来第一件事,就是被炸药包把目标给炸了,同归于尽。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靠近,有人过来了。   还没来得及动作,身体就被应寒勒着腰抱起来,转了个圈。   李鱼,“……”   应寒维持着侧脸埋在青年胸口的姿势。   耳边的心跳声有力,鲜活,每一次律动都是生命在唱歌。   李鱼起初还有点害怕,这会儿就只剩下尴尬了,完全不懂男人想搞什么。   “操!他娘的给老子解开!”宋安的声音传来,听样子像是被绑起来了。   李鱼嘴角抽了抽,迟疑的拍拍男人肩膀,“放我下来。”   应寒箍住住青年腰身的手不放,嘴唇隔着衣服在他胸口亲了下,慢了无数拍道,“我对死物没有兴趣,暂且留着。”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一种恩赐,李鱼不乐意又不敢说,只能闭着嘴巴冷哼一声。   他伸手在黑暗中摸了摸,突然胳膊一痛,被应寒拽着倒退一步。   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有什么锋利的东西从颈前划过。   李鱼警铃大作,正想掏刀子,应寒扣住他的手腕警告,“别动。”   左右两边传来类似兽类的粗重喘息。   浓稠的黑暗中,应寒微眯着眼睛,嘴里无声说着什么,左手背在后面打了个响指。   李鱼惊奇的发现,不知打哪儿来的清脆声音消失后,那些令人紧张的呼吸声迅速平缓,仿佛刚刚还准备人吃人的野兽,被顷刻驯服。   还没回过味来,眼前人从后面偷袭,蒙了根布条,紧跟着,手也被反向绑在后面。   应寒站在他侧面,“别怕。”   说得轻巧,黑漆嘛乌的,被人捅一刀都不知道。   李鱼怂兮兮的向男人靠近,“我不怕,你也别怕。”   身上别着家伙呢,万一真有个什么,随时可以拔出来英雄救美。   很快,布条下的缝隙露出一线光明,灯亮了。   有人从前方绕道身后,感觉有人按住自己往前推,李鱼死也不动,直到感觉应寒往前,他才开始移动脚下。   盲行路大概十来分钟,有人说了句,“停下。”   随后李鱼就感觉自己被拎起来,丢进了某个狭小的空间。   他没什么安全感,正往后蹭呢,前方砸过来一个庞然大物,是个人。   应寒同样被反绑住双手,蒙住了眼睛。   男人高大的身体微微拱着,单膝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意外,额头非常精准的磕在青年肩头。   听见一声压抑的闷哼,他直起腰,“抱歉。”   李鱼撞得差点窒息,忍痛说,“没事。”   个屁。   目标这体重,跟猪差不多。   他仰起头,想借着鼻梁附近的缝隙看看四周,麻痹的,又是一片漆黑。   “他妈的,搞什么玩意儿!”   这声怒吼道出路李鱼的心声,他将脸偏向右方,“宋安?”   宋安立刻回应,“米诺?”   李鱼,“是我。”   他能感觉到,面前的男人动了下,然后胳膊一凉,跟另一条手臂挨到了一起。   “你……”疑问被咽了回去,眼下还不是说小秘密的时候。   宋安以为青年是在问他,“我怎么了?”   李鱼顺着说,“你们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一提这个,宋安就暴跳如雷的连续呸呸呸好几声,如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就在这时,四周响起巨大的轰鸣,身体有短暂失重感。   李鱼愣了下反应过来,“我们在直升机上。”   应寒,“应该是。”   “我,我他妈的被人摸了个遍!”宋安的声音穿透巨大的气流声传来。   一想起自己从上到下被个男人摸了遍,一米八的壮汉就想哭。   李鱼,“……”   左方,一直安安静静的杰克也弱声弱气的开口,“我带的刀,还有枪,都被搜了走了。”   李鱼思维一下子跑偏,眼珠子动了下,想起上次给目标搜身。   拿把原生枪,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他碰了碰旁边,“你呢,你的东西也被搜走了?”   青年的胳膊热乎乎的,应寒声音低沉,“我什么都没带。”   “……”李鱼郁闷,“我们俩刚刚没被搜身,你要是带了……哎算了,反正我……”   男人的手肘突然撞向青年的肋骨。   李鱼住口,明白他的意思。   这局游戏是【荒野求生】,如果遇到抉择,谁都不敢保证,要你命的是身边的人,还是那些藏在阴暗中窥伺的怪物。   宋安追问,“反正你什么?”   李鱼说,“反正我也什么都没带。”   宋安为各自未卜的前路叹气,突然想起什么,“你们俩没被搜?!”   李鱼摇了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又大声说,“没有。”   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怪异,不对。   灯黑的时候,他们俩离宋安和杰克的距离不远,死变态们没理由不搜他和目标。   更何况开灯前,确确实实感觉到,有东西想要袭击他们,甚至还被激怒了。   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离不开因果。   李鱼不认为对方是因为他长得帅,才放过他。   他侧过身,大概估测了下男人耳朵的位置,微微起身前倾想找另一个当事人求证,结果嘴唇不偏不倚,正好怼一双柔软冰冷的东西。   那东西上下分开,放出一根湿滑的舌头。   舌头不老实,舔了下他的唇。   李鱼下意识后撤,怪不好意思的。   这种出其不意的亲吻,比上次强扑还被勒令吐血刺激多了。   他抿了抿嘴,触感的余韵还在,声音透着几分不自然,“应寒,我刚刚碰到你哪儿了吗?”   “嘴。”应寒声音比之前更哑。   明明没有心跳,却感觉胸腔里燃起了一把火,能将他的冷如寒水的血液烧成滚烫。   李鱼哦一声说,“对不起啊。”   “嗯。”男人的声音没有起伏,李鱼却听出几分局促。   这人可真有意思,黑灯瞎火的时候那么叼,这会儿反倒又害羞了。   “1551,目标耳朵红了吗?”   “红了。”1551顿了顿,加了个形容词,“红红火火的。”   李鱼,“……”   他懒得纠正,屁股往旁边一挪,脑袋靠在男人身上,装睡。   应寒低头,待耳边的呼吸声平缓,才压着下巴在青年发梢蹭过,轻轻嗅了嗅。   生死攸关的紧张气氛中,硬是被丢进来几个粉色泡泡,宋安忍了忍,没忍住。   他强行打破矛盾的气氛,“那什么,你们俩什么情况?”   应寒安静维持着坐姿,冷冷地丢出两个字,“闭嘴。”   宋安,“……哦。”   杰克笑一声,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直升机从繁华的都市上空飞过,越过高山平原,进入了雨林地带。   李鱼被颠醒,有点鄙夷自己。   弄假成真,弄假成真,在睡觉这件事上,他非常赞成这个说法。   他往前点了点头,又扬了扬脖子,脑子清醒大半,“到了么?”   青年的声音如同一道赦令,憋了大半路程的宋安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应该是,直升机好像正在降落。”   杰克也从迷糊中清醒,皱着鼻子闻了闻,“有植物的气息,很浓。”   除此之外,远处还有怪异粗嘎的鸟叫声。   这切都透露着,他们已经远离了现代社会。   丛林向来是危险和惊喜并存,爱好探险的人会觉得这里是一个宝藏盒子。   而胆小的人,一旦被丢人其中,被吓死都算是一种幸运,毕竟这可比被毒蛇咬伤,或者被几只野兽撕扯吞食要轻松多了。   螺旋桨带起风声咧咧,一阵晃动后,悬停在近地面的高度。   李鱼提高警惕,还没从地上站起来,就被一只掐住胳膊,直接推了下去。   身下泥土松软,混着青草的气息。   他迅速往旁边滚了几圈,下一秒,有重物砸下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宋安的哀嚎就没断过,李鱼判断,他应该是垫底的那个。   应寒从杰克身上翻下去,迅速解开绳子,摘掉眼前的遮挡。   两三米开完,青年的眼睛被根黑色的布条遮挡,双手背在后面,侧躺听着这方的声音。   被窥伺的感觉刺在心上,听见脚步声,李鱼挣扎着坐起来,“谁?”   “是我。”应寒走过去,全然不顾背后嗷嗷直叫的两人。   他蹲在青年面前,视线化作锋利的刻刀,从眉骨开始,贪婪的往下细细雕琢,停在对方攒动的喉结上。   如同受到蛊惑,男人不受控制的靠近,缓慢地张开嘴唇。   靠内的两颗犬牙迅速延长,变得尖利,只需轻轻咬合,就能将青年细嫩的皮肉穿刺,吮吸到甜美的血液。 第42章 公爵的邀约12   年轻的身体总是温暖炙热。   尖利的牙齿一点点靠近,冰冷的舌尖从青年精致的喉结上迅速滑过。   李鱼吓得一抖, 差点一巴掌拍过去, “应寒?”   听见低沉的应答,他松了口气, 急忙转过背去,“赶紧的,帮我解开。”   手上得到解放的第一时间, 李鱼摘掉布条, 看向四周看。   他们所在的位置, 是一个被树林包围的水塘边, 这里有一小片空地,正好用作临时的停机坪。   几步开外, 宋安和杰克在玩儿叠罗汉, 嘴里不是法克就是娘。   李鱼撑住膝盖, 撑到一半想起什么, 顺手揪住男人的裤腿,虚弱无力的哎哟一声,“腿麻了。”   应寒薄唇紧抿,眉间沉着几分郁色, 单手捏住青年的胳膊,把人提起来站好。   等了大概两分钟,他松开手, “好了吗?”   李鱼没皮没脸的, “没好。”   应寒蹙眉, 心里那点遗憾烟消云散,难得可见的不知所措。   他没照顾过人,也没被人照顾过,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眼前脆弱清瘦的人类。   李鱼冲他招手,踮起脚把耳朵凑到男人耳边,“之前在凯撒酒店,我没被搜身,是因为你的吧。”   “有些话现在不方便说,咱们晚上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聊。”他撂下话,转身朝前方走去。   宋安身形怪异的趴在地上,肚子下面好像垫着东西。   李鱼帮忙把杰克从他身上推下去,叫上应寒一起,把壮汉身下的东西拖出来。   看清是什么的那一瞬,眼泪差点飙出来。   居然是两个野营包。   宋安气喘吁吁的站起阿里,踹了一脚野营包,烦躁的扒拉头发,“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杰克灰头土脸的盘腿坐在地上,指了指两包东西,“拆开看看。”   武器就别想了,只有两顶帐篷,两个油灯,哦,还有几个行军罐头。   很显然,背后玩家不希望局里的人被饿死,他们需要最新鲜,最有活力的猎物,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杀戮的快感。   李鱼非常自觉的,递了一个包给应寒,“背上。”   应寒,“……”   见男人不动,李鱼心里发怵,强忍着退意,绕到对方身后,把背带挂到男人肩上,转身就溜。   应寒将包取下来,单肩挎着,沿着青年的离开轨迹跟上。   宋安作为身强力壮的的健身教练,同样担任了苦力一职,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自己背着包的样子像个负重的小学生,不如应寒潇洒。   他困惑,“同样是人,你说我跟他到底差哪儿了。”   杰克心里又开始莫名的烦躁,没好气道,“他个子比你高,腿比你长,肩膀平直没像你这么垮着,对了,还有脸……”   “闭嘴吧你。”宋安气得鼻子都歪了。   李鱼走在最前面,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倒也没多害怕。   那些怪物是夜行生物,如今青天白日的,还算安全。   仔细想想,这习性并不陌生,狼、鸮、刺猬、猫头鹰,对了,还有蝙蝠,这些都是夜行动物。   为了适应环境和捕猎需求,他们的听觉和嗅觉系统都很发达,夜视能力也不错。   所以之前在酒店,那群死变态才会在灯关后冒出来,进行搜身。   除了夜视,恐怕他们还畏光。   李鱼放慢脚步,等着男人追上来。   应寒身高腿长,没多久,就把两人间的距离缩短为零。   “你到底是什么……”李鱼惊险的把东西这俩字咽回去,换了个文明的说发,“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事情到这份上,铺垫和开场都不需要了,他必须迅速搞清敌人是谁。   应寒单手插兜里,一手握着包带,“是。”   脸上没有表情,语气没有起伏,丝毫不心虚。   这心里素质,一般人真没有,恐怕这位a 大佬在他的同类中,至少也是个铂金级别。   “应寒。”李鱼停下,“杀死玛丽,弄伤杰克的,真的是人类吗?”   男人握住包带的手微微收紧,神色明显压抑,“怎么样才能算是人类?”   李鱼愣了下,掰着手指列举条件,“首先,体温得是恒温吧。其二,要有自己的思维,能说话,用两只脚行走。其三嘛,暂时没想出来。”   应寒,“那就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不是人类吗?   简单的四个字,杀伤力巨大,李鱼愣了愣,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那是什么?”   他有预感,只要男人说出真相,世界秘密就解开了。   应寒微微眯眼,漆黑的眼有东西闪现,又消失,“你不会想知道。”   李鱼,“我特别想知道。”   应寒,“哦,但我不能告诉你。”   李鱼不乐意了,“你玩儿我。”   应寒俯身,鼻尖抵住青年的鼻尖,“你的心给我了吗?”   一对上男人犀利的黑眸,李鱼心里止不住的虚,老实交代说,“没完全给吧。”   应寒的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我们和上方签订过协议,不能向任何民众暴露身份,我必须遵守约定。”   “你是说,上面的人知道?”李鱼震惊失语。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上面的人真能一直容忍另一个,甚至可能比人类跟强大的种族存在吗。   宋安背着包追上来,张嘴就嚎,“你们俩聊啥呢,脸上这么扭曲。”   李鱼合上嘴,揉了揉因为惊讶已经僵掉的脸,悄悄看了眼应寒。   任何动物,在求偶时都是视觉动物,他怕自己刚刚那样儿把目标给吓着。   还好,男人已经看向别处。   李鱼清了清嗓子,忽悠道,“在想接下来怎么办。”   宋安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我跟杰克都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你们俩有吗?”   李鱼碰了下男人的胳膊,见对方摇头,露出遗憾的表情。   宋安快愁死了,“那咱们怎么办,等死吗?这破地地方,谁知道会不会有蟒蛇和猛兽。”   应寒目光从一棵棵参天大树中掠过,闭上眼睛,世界瞬间安静下来,风声、鸟鸣、树叶的哗啦声……这些嘈杂的声响被大脑过滤,只剩下一些微小的动静。   他身后不远,杰克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根上,掏了个罐头出来。   吃了一口,张嘴就吐。   宋安这会儿本来就烦躁,见他这么浪费,一把将罐头抢过来,“你他妈不想吃就别吃,这是咱们救命的东西。”   杰克已经由坐着,改为跪到地上,脸色青白,身体不停的抽搐。   看他实在难受,宋安伸手给他拍背,然后就听见哇地一声。   往地上一看,罐头连带着早饭被一起吐了出来。   杰克撑在地上,难受的粗喘,那架势,就跟吃了毒药似的。   宋安睁大眼睛,把手里的罐头丢得老远,“这他妈有毒?”   杰克终于喘过气,翻身坐到地上,虚弱无力的摆手,“应该没有,我,我就是有点反胃,可能是晕机。”   李鱼蹲到他面前,“真没事?”   “吐出来以后好多了。”杰克说完又干呕一下。   李鱼不放心,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被另一手半路截下。   应寒将青年的手拂开,给宋安使了个眼色,“你来。”   宋安愣头愣脑的哦一声,摸了摸杰克的额头,手感温度略微偏低,应该没事。   李鱼不放心,“杰克,你还有其他地方舒服吗?”   杰克抬起布着血丝的眼睛,可怜兮兮道,“肚子饿算吗。”   算啊,一顿不吃心慌慌,这毛病还治不好,要跟一辈子。   李鱼按住肚子,“我也饿,先找点吃的吧。”   行军罐头味道差,但保质期长,在不确定要在这鬼地方留多久的情况下,最好是还先别动,以备不时之需。   应寒抬手指了个方向,“往东走。”   走啊走,肚子里的饥饿感越发明显,李鱼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突然睁大眼睛。   他们的正前方,有一条溪水。   李鱼两眼放光跑过去,趴到一块儿大石头上,撅着嘴去喝水。   溪水清凉甘甜,其中有鱼游过。   旁边突然溅起水花,李鱼抬胳膊一挡,在看过去,一条肥嫩的大白鱼已经被树枝刺穿,摇着尾巴垂死挣扎。   宋安卖力鼓掌,“应老弟,有两把刷子。”   李鱼抹掉脸上的水,滑下石头跑过去,两手逮住大白鱼的一头一尾,从树枝上取了下来。   应寒挽着裤腿,站在水里,冲他抬着下巴,“站远点。”   “哦。”李鱼退后,眼神落在男人的小腿上。   撇开过白的皮肤,肌肉线条流畅漂亮,腿毛适中。   听说毛发旺盛的人性欲强,像目标这种不多不少的,到底强不强,还有待思考。   收起对人体生理的思索,李鱼放眼看了一圈,找到块形态较薄的石片。   他对着鱼肚子比划两下,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我来。”杰克脸上滴着水,从青年手里接过东西麻利干起来。   真不愧是当厨师的,李鱼蹲在一旁感叹,目光顺着对方严肃的脸,滑到他手上。   杰克稳准狠的破开鱼肚子,掏出内脏丢到一边,在湿软的溪边砸出一个小泥坑。   他愣了下,扭头看过去。   混着血液的五脏六腑,像是突然成了美食珍馐,从前令人嫌弃的血腥味变得诱人起来。   李鱼被杰克发直的眼神吓了一跳,伸出手指正想戳下对方,一条带血的大白鱼横空而来,砸到脚边。   应寒站在水里,蹙眉望着青年,“过来帮忙。”   李鱼没动,拍了拍杰克的肩膀,“你没事吧?”   “没事。”杰克声音暗哑,艰难的吞咽一下,埋头将新丢过来的鱼捡起来。   李鱼转身,手指悄然纂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杰克好像有点心虚。   溪边,宋安那个傻大个脱了t恤用来搂鱼。   见青年过来,急忙招手喊道,“赶紧来帮忙,我这儿搂不住了。”   李鱼默默数了下,少说有七八条,每一条都是腹部穿刺,鲜血淋漓。   莫名的寒意爬上后颈,反手一摸,一手的冷汗。   他清了清嗓子往前走了一步,“够吃了,你上来呗。”   应寒冷眼睛扫他,手中猛然发力,一条红背大肥鱼被叉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摆动尾巴。   那一瞬间,李鱼仿佛看见了未来的自己。   他悄悄咽着口水,问系统,“我招他了?”   1551,“吃醋吧。”   李鱼恍然大悟,“他是不高兴我去看杰克杀鱼,没看他叉鱼。”   啧啧啧,这心眼小得真可爱。   李鱼非常上道,巴掌拍得啪啪啪,把树梢上偷窥的鸟儿都吓飞了。   应寒望着他,“真够了?”   一晃神的功夫,男人就把衣服扒了,正赤着上身,扭着腰看过来。   溅起的溪水贴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像是滚落的,李鱼舔了下嘴,通红着脸,结巴了,“够,够了。”   这么多鱼,明早的早饭都有了。   应寒随手将屠戮的树枝丢进水里,淌水上岸。   李鱼的目光粘过去,停在男人弯腰撅起的屁股上。   两块肉圆润紧翘,配上绷直的一双大长腿,性感又养眼。   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应寒迅速将衣服套上,转身走来,抱着胳膊问他,“你在看什么?”   李鱼顺势将视线落到男人腹部,眼馋的戳了下,“硬邦邦的,手感不错。”   应寒呼吸一滞,眸色转浓。   周遭的树林里突然响起细碎的声响,男人眼里的情绪立散,警惕的看向某个方向。   那动静太大了,搂鱼的,杀鱼的,全都望过去。   李鱼抖着嗓子问系统,“什么东西?”   1551说,“大蟒蛇。”   李鱼顿时松了口气,目标裆里就装着一条呢,他熟,不怕。   宋安瑟瑟发抖,“我刚刚好像看见有东西,从那片烂叶子上滑过去。”   杰克吓得石器掉地,“我也看见了,黑色的,带黄色花斑,碗口那么大。”   “多大的碗口?”宋安胆儿快破了。   杰克用手比,“这么大吧。”   宋安翻了个白眼,瘫软在地上。   世界上没有多少英雄不怕海碗粗,能一口吞人的蟒蛇,李鱼厚着脸皮,贴到应寒身上,“你怕就我躲我后面。”   “你抖什么?”应寒面无表情,掐着青年的下巴抬高,“怕就说出来,米诺,我不喜欢撒谎的孩子。”   李鱼盯着男人没说话。   应寒微眯起眼睛,被收敛起的骇人气势,瞬间扩散,就连杰克和宋安都被震住,茫然看过来。   李鱼不为所动,就着男人的手动作,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好吧,我快要吓死了。”   应寒被针扎了一样,迅速松手,耳根子绯红。   发觉有人在看自己,一眼瞪过去,宋安和杰克识趣的选择性眼瞎。   围观群众不好当,稍不注意就丢命。   李鱼饶有兴趣的摸摸下巴,他算是发现了,目标这人有个弱点,只能他撩别人,不能别人撩他。   一撩就害羞,真他妈可爱。   突然找到当老流氓的乐趣,青年眼睛弯弯,上前一步捏住大佬的耳垂,“自己人,别不好意思,你得习惯。”   应寒拨开他的手,下颌绷紧,要爆发的样子。   啧,这就受不了啦,老子这颗心才给你一半就脸红脖子红,真要全给了那还得了。   “你笑什么。”男人阴森的声音在耳边乍响。   李鱼嘴角僵住,大意了,竟然真笑出声来了。   “没什么。”他摇头晃脑,转身就跑。   树林子里的声音消失许久,再未响起。   四人渐渐放松警惕,钻木生火,起了个火堆,盘着腿围坐在四周。   火堆两边的泥地里插着粗粗的树杈,杰克将细条的枝桠将鱼贯穿,放在树杈之间火烤。   大概是溪水清澈干净,鱼肉带着些微甘甜,腥味不重。   宋安饿得厉害,嘴里吧唧声不断,见应寒不吃,取一条新烤好的怼过去,“吃呗,肚子吃饱了,逃跑也有力气。”   安静吃鱼的李鱼抬起眼,看向应寒。   他一直都很好奇,目标到底是不吃,不能吃,还是不想吃东西。   应寒淡漠的看着眼前,烤的外面焦脆的鱼,可以想像,里面的肉质必定柔软细。   “抱歉,我没胃口。”   宋安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男人脸上的表情不像做假,他是真对自己手里的食物没有半点兴趣。   怎么会呢,从早上出发到现在,早过了饭点,是个人早该饿了。   李鱼伸手把鱼接过来,“他之前跟我走在前面的时候,吃了压缩饼干。”   压缩饼干好歹有点甜味儿,比手里的鱼好多了。   宋安搬出老大哥的身份教育,“吃独食不好吧,还有吗?”   “没了。”应寒,“带的不多。”   一旁,杰克同样没什么胃口,肚子依旧咕咕直叫,可看到手里的东西,不但没有食欲,甚至想吐。   他猛地扭头,视线定格在不远出散发着腥臭的内脏,口腔里迅速分泌出唾液。   李鱼注意到他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1551,能检测到杰克体内的细胞融合程度吗?”   1551,“你稍等。”   杰克的吞咽越来越急促,瞳孔放大,一脸饥渴难耐,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捡起那些被丢弃的内脏,全数塞进嘴里。   李鱼下意识握住身旁冰凉的手,将人往身后拽,“杰克不对劲。”   话音刚落,脑子传来系统通知。   融合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这条信息于脑海消失的同时,杰克突然站起来,朝着溪边冲去,像条被饿疯了的狗一样,弓着腰趴在地上,用舌头去舔那一堆垃圾。   李鱼想走过去看看,被应寒一手扣住肩膀,“他现在很危险。”   宋安把嘴里的鱼吐出来,鸡皮疙瘩爬满全身,疯了,杰克疯了。   “那他妈是生的!”他崩溃的大喊,“他怎么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   杰克张嘴含住一个鱼鳔,生吞了下去,但很快,又吐出来,露出厌恶又疑惑的表情。   李鱼捡起一块石头砸向宋安,“离他远点。”   宋安回神,拔腿就跑,藏在一棵后,观察着杰克的一举一动。   杰克已经放弃咀嚼和吞咽,他匍匐在地上,用舌头舔,用嘴去嗦,脸上竟然流露出一种满足。   看着他沾满黑血的嘴唇,李鱼脑子里精光闪过。   杰克之前呕吐根本不是晕机,而是不能吃,他的肠胃可能没办法吸收和消化食物了。   后背有人贴近。   应寒从后面蒙住青年的眼睛,“别看了。”   这种近乎原始的进食方式,让他觉得厌恶,恶心,却只能在漫长的岁月中,无可耐的,日复一日的重复。   李鱼拨开他的手,朝溪边走去,途中掰了一根细长的树枝。   接连几下都没叉到鱼,他失去耐心,低头解开牛仔裤扣子。   应寒面色漆黑的扣住他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李鱼着急验证猜想,挣开男人的手迅速拉开拉链,扯开内裤,从内侧缝制的小布包里,掏出可一把折叠水果刀。   应寒,“……” 第43章 公爵的邀约13   李鱼拉好拉链, 扣上扣子, 拇指推出往内折叠的刀刃, 迅速在左手指腹上划了一道。   猩红的血珠渗出, 滴入溪水,又被很快冲淡。   李鱼嘶一声, 转身往岸边走,被应寒揪住衣服拖回去。   “别过去。”男人脸色微沉,严肃的警告道。   李鱼眯起眼,仰头看他,故意把流血的手指举高,“你知道我去干什么?”   气氛静默下来,片刻后,没有等到答案的青年转身就跑。   大概是出于猎食者的天性,不少野外生物对血腥气味非常敏感, 饶是百米之外也能闻到。   杰克已经放弃湿泥里的腥臭东西, 正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正前方。   新鲜的人血幻化出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勾引着他腹内的馋虫。   嘴里的唾液分泌得越来越多,杰克站起来, 笔直的朝前方走去, 越来越近, 越走越快。   李鱼心里发怵, 强忍着掉头逃跑的冲动, 站定在原地。   迎面走来的人, 毫无理智可言,就像是一只饿了太久,终于找到猎物的野兽。   “小心。”应寒将青年护在身后,抬眸攫住对面那双眼睛。   杰克愣了下,脚步不停,反而像是遇到争抢食物的对手,神情越发暴躁,嘴里发出类似兽类的低吼。   应寒脸色越发难看,在对方扑上来的那一瞬间,抬腿踹过去。   看着扑通一声落在溪水中的杰克,李鱼惊呆了,要不是亲眼看见,谁敢信目标那条腿,真能把一个大活人踹那么远。   牛逼大发了。   应寒的视线如同阴毒的蛇,吐着信子缠在青年身上,“你在找死。”   李鱼倔强的看着男人,“我就想证实一下。”   究竟证实什么,他没说,但他知道,目标一定懂。   两人间的对峙火花四射,吓得抱树围观的宋安心生佩服,他吹了声口哨,冲着青年使劲儿招手。   谁知道李鱼没服软退缩就算了,反倒把杰克给逗了过来。   他想也不想,拔腿就朝李鱼的方向冲去。   溪水中央,杰克摇晃两下脑袋爬起来,浑身的骨头咯吱作响。   应寒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慢条斯理脱下卫衣,丢到李鱼脑袋上,脚下猛然发力。   那冲出去的势头如同迅猛的猎豹,不,比猎豹更快,一个眨眼的功夫,男人已经逼近杰克,拳头带着风声砸了下去。   宋安拉住青年的胳膊往后退, “应老弟深藏不露,练职业的吗?”   李鱼不说话,整颗心都扑在应寒身上。   毫无疑问的,目标速度和力量,远远高于普通人类。   他低头看了眼手指头,血还在流,人类无法嗅到的腥味,却不断刺激着缠斗中的两人。   宋安个子更高,视线稍微往下,就看见青年被染红的指尖。   “米诺。”他竖起大拇指,“你这刀也藏得太骚了,普通人谁能想到这地方。”   李鱼顺口问,“之前在酒店搜身……”   “没,没搜这个位置。”宋安由衷佩服,“当时那种情况,就算你被搜身了,肯定也能蒙混过去。”   看了眼妥妥帖帖的裤裆,李鱼心里有一丢丢得意。   这位置是尴尬,但也出其不意,就连目标那么牛逼,都想不到他会把武器藏在这地方。   前方传来一声闷哼。   李鱼抬头望去,杰克已经趴下,被男人压制着动弹不得,手脚在半空又抓又踹,不得消停。   应寒单手将人拎起来,一记手刀劈下去,刚刚还在发狂的人,瞬间安静。   李鱼和宋安同时摸了摸颈侧。   李鱼,“你听见声音了么。”   宋安,“听,听见了。”   麻痹的,长得那么帅,下手怎么就这么狠。   见男人走过来,宋安浑身发软,本能的拔腿想跑,可惜双腿不听使唤,迈不动。   应寒带着一身戾气,命令,“把他绑起来,嘴塞住。”   宋安连连点头,突然发现脚下又能动了,给了李鱼一个小心的眼神,溜得比兔子都快。   战友一走,李鱼孤助无援,只能眼巴巴的望着男人。   应寒,“试出什么来了?”   “杰克闻到血会发疯,你不会。”李鱼顿了顿,“为什么。”   应寒抬眼看向别处,“没有为什么。”   屁啊。   万事万物总有个根源,李鱼不信,但也没再紧逼,他知道,两人关系还不到位。   应寒垂眸盯着青年的手,伤口割深了,还在流血。   脑子里有东西炸开,又被他竭力压制回去。   一把扣住青年的手腕,强势的往岸边拉去,随手拽了把草,将手指上的血快速擦掉。   李鱼仔细辨认男人的表情,的确没有杰克那种迫切的渴望。   或许是因为,杰克的体内的细胞,和另一种细胞还没有百分之百融合。   “我知道,杰克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凯撒酒店的药。”李鱼毫不避讳地开口,表情认真得像个老学究。   “药物里面没有中药,也没有西药,而是某种类人生物的活性细胞,你说奇不奇怪?”   “我观察过他的伤口,三天时间,痊愈了,这期间,他的脾气就开始变得暴躁,现在更严重,连东西都不能吃了。我有个假设,他正在被同化。”   李鱼顿了顿,望着男人的眼睛说,“而且,他对人血比对动物的血,更加敏感,渴望。”   应寒冷峻紧绷的脸出现裂痕,风暴降至。   看着表情,李鱼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没错。   他把1551叫出来,“我知道世界秘密是什么了。”   1551,“什么?”   李鱼其实还有几分不确定,“填错了会怎么样?”   1551,“到档重来,还会扣积分。”   “……”李鱼嘴角一抽,“我怎么不知道有积分这种东西。”   1551,“类似于操行评分吧,每完成一个世界,又部长给分,积分越高,分到的房子越大。”   李鱼卧槽一声,“还有比海景房更大的?”   “当然。”为了刺激宿主的工作热情,1551放出一张三层花园海边豪宅图,“想要么。”   “想。”李鱼收起忐忑,咬牙一口气说出来,“世界秘密是,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物种,吸血鬼,并且只有政府知道他们的存在。”   叮,世界秘密那一栏的菊花亮了。   金黄金黄的,好兆头。   李鱼嘴角的笑意放大,这次进度比上次快点,有进步。   “你笑什么。”应寒扣住青年的手微微施力,语气透着令人胆颤的温柔,“米诺,诚实的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李鱼变脸堪比翻书,垂着眼小声编故事,“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外星人拿人类做人体实验,把自己的基因注入,希望用另一种方式,将人类改造成他们的奴隶。”   应寒无声的勾唇,“接着编。”   “我没撒谎,反正从酒店离开后,我就一直在暗中观察杰克。”   他往前半步,故意用受伤的那只手掩面,神神秘秘的说,“他的变化,真的和电影里的情节一模一样。”   血腥味突然逼近,刺激增大。   应寒胳膊上青筋暴起,声音滞涩,“什么电影。”   李鱼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忘了。”   说完愣了下,这才发现手指头被男人捏住。   他尝试着把手抽走,没用,男人手劲儿太大,不松手就算了,还抓着他的手指往嘴里塞。   冰凉濡湿的触感,激得李鱼颤抖,有种奇异的酥痒。   应寒神色阴郁,眼底欲念翻滚,故意用牙齿在伤口磨蹭几下。   “疼疼疼。”李鱼跳着脚嗷嗷叫,一巴掌拍到男人头上。   顷刻间,四周的空气变得压抑。   李鱼讪讪的将刚拿开的手又放回去。   “有只虫子,刚刚赶跑了,现在又飞来一来。”他鼓着腮帮子往男人头顶一吹,“好了,没了。”   见男人脸色危险,李鱼叹了口气,“野外丛林有很多虫子是有毒的,一定要小心。”说着把脑袋低下去,“帮忙看看,我脑袋上有没有。”   青年的发旋位置正中,隐藏在浓密柔软的黑发中。   应寒浑身肌肉紧紧绷着,克制住心里的渴望,“两个故事都很精彩,但我一个都不信。”   男人说完,惩罚似的按住青年的脑袋,用力往下一压。   李鱼差点栽到地上,再抬头,应寒已经两手插回兜里。   他斜靠在树上,闭着眼睛克制道,“别再弄伤自己,下不为例。”   看样子,之前的事情算是翻篇了。   李鱼松了口气,顺着男人的话反问,“再有下次会怎么样?”   应寒睁眼,将青年勾至身前,手指爬上侧颈虚虚握住,伸出舌头在对方温暖的皮肤上舔了一口。   “我会一口咬下去。”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我保证,你会感觉舒服,甚至会想要更多。”   李鱼,“……”   刚刚那一下果然是打轻了。   郁闷劲儿还没过去,箱子里多了件东西,一把锤子。   李鱼,“……不能换一个?”   1551,“有就不错了。”   李鱼叹了口气,锤子就锤子吧,找到准头的的话,一榔头还是能砸死一个的。   “那什么。”青年顶着通红的脸,突然底气很足,“你们血族表达喜欢的方式都这么特别么。”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之前袭击我们的人,包括游戏的策划者德古拉公爵,都是血族。”   男人沉稳冷静,挑着眉稍,仿佛早就知道,青年已经看穿他的身份。   李鱼愣了下,大哥你好歹争辩两句吧,要不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他张了张嘴,“你没有想说的吗?”   像是野兽脱掉了温和伪装,应寒脸上唯有的亲和,正在迅速消失。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离我远点。”   一呼一吸间,萦绕在青年身上的血味,不断攻击着他的防线。   李鱼吞咽着,试图将送命题改成送分题。   应寒舔了下犬牙,看着青年纤细的脖颈,腹腔内徒增一种剧烈的饥饿感。   但他并没有像杰克那样失去理智,变成被欲望支配的野兽。   “米诺,我曾经给你三次离开的机会。”应寒牢牢扣住脆弱的猎物,贴着对方的耳朵呢喃, “但你都没有抓住。”   森冷的寒意缠上心脏。   李鱼怔愣,好在脑子没有彻底死机,“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走。”   撩了那么多次,只有傻子才不懂他的意思。   男人掌控青年的姿势不变,目光深邃凌厉,仿佛要刺开外面这层皮囊,看清包裹在肋骨下的心。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李鱼眼前突然一黑,被一只手用力捂住了眼睛。   他张嘴想要质问,感觉有东西侵占进来,缠着他的舌头不放。   应寒的亲吻和他外表和体温差距很大。   李鱼脑子里就一个评价,激烈,火热。   不是手枪才能起火,一冷一热两条舌头碰撞不到十秒,李鱼就感觉有武器顶住他的胯。   应寒松开他的嘴唇,粗重的呼吸贴在面颊,“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李鱼知道,这算是确定关系了,连忙说,“我不会后悔的。”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你好歹多来两句,让我再开几个道具。   一个锤子真心根本不够用啊。   应寒听不到他的心声,亲昵的捧住青年的脸,抵住对方的额头蹭了蹭,拉着人来到宋安面前。   杰克已经被打包好,蜷缩成虾米,躺在地上。   宋安吃多了狗粮,有点撑,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应寒的惧怕,小心翼翼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应寒蹲下,扒开杰克的眼皮看了下,“把人背上,继续赶路。”   宋安,“往哪个方向走?”   应寒指了个方向,“一直往东,应该有条河。”   宋安想问你怎么知道,话到嘴边又算了,质疑大佬是不对的,容易减印象分。   走了一路,他也看出来了,在应寒眼里,只有米诺的命才是命。   他可不能在这种时候把关系搞僵,否则遇到麻烦,对方更不会出手帮忙。   看宋安一个人又背人,又提包到,挺幸苦,李鱼把手伸过去,“我帮你提包吧。”   宋安咧嘴一笑,心说那感情好,正欲递过去,突然改变主意。   救命的东西,还是留在自己手里最保险。   他笑呵呵的说不用,“你帮我把包背在杰克身上就行。”   李鱼照做,两三步冲到前面,拽了下应寒,让他走慢点。   “躺了一个,现在我们就三个战斗力,不能间距太开。”   应寒嘴上不说,步调悄悄放慢,同时将将注意力集中在听力和视力上,眼底闪过一丝杀戮。   有个东西,已经尾随了一路。   丛林闷热潮湿,随着时间推移,空气的温度没有任何减缓。   李鱼口渴,舔了舔嘴唇,问系统附近是不是真有一条河。   1551说稍等,需要入侵卫星地图。   五秒后,系统答话,“有,直线距离还有五公里,而且河流附近有个野生动物保护站。”   不只是热带丛林,非洲,拉美的热带草原上,同样有动保站。   捕猎者们为了利益,心里只有杀戮,没有善念,他们会将一整头大象打死,残忍地割下象牙,也会设下陷阱,抓捕某些珍动物,剥下他们的皮毛。   但有很多动保站,都是慈善捐助的。   资金链一段,就会被废弃。   李鱼蹙眉,“动保站还在使用中吗?”   卫星地图里的东西都是俯拍,而且一定周期才会更新地图,1551无法准确判断,“抱歉我也不知道,多注意安全。”   李鱼嗯了一声,抿抿嘴,反复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接着。”   一个红色的果子,跟男人低沉的声音一起砸过来。   李鱼愣了下,没接住,呆呆的看着果子在脚边滚了几圈。   果子长得可爱,又圆又红,散发着香甜味儿。   李鱼捡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张嘴咬了一口,红色的汁液浸润口腔,不甜,就是水份很足。   宋安眼馋,巴巴的望着应寒,“应老弟,还有么。”   应寒,“自己摘。”   宋安,“……”   他扭头看眼睡得死沉的杰克,心一横,把人丢到地上,猴子似的往树上爬。   原地休整十分钟,继续赶路,终于抢在太阳下山前,到了河边。   河域宽广,少说有十几米宽,东西走向。   一眼望过去,正好能是正被地平线吞没的半个火红夕阳。   河流附近大都平原,多大型动物,李鱼眯眼远眺,看到一头大象,屁股后面还跟两头小象。   几人沿着河道一路往西,没多久就看见了系统说的那间动保站。   动保站的铁门斜挂着,结了蜘蛛网,院子内停着两辆越野车,车门半开,却没有人。   李鱼钻进去看了一眼,方向盘上插着钥匙,皮质的座椅上血迹暗红干涸。   应寒站在车前,简略点评,“里面的人应该没走成,死了。”   宋安吓得直抖,一个没抓稳,杰克从他背上滑下去,后脑勺着地,磕醒了。   见他坐起来,宋安出于本能,一拳砸过去。   杰克捂住眼睛大骂,“你他妈有病啊!”   宋安愣了愣,哦,好了。   李鱼连忙从车上下去,蹲到杰克面前,竖起一根手指,“杰克,这是几?”   杰克左眼全是花花绿绿的光斑,拍开青年的手指,揪住宋安的领子。   “别以为老子不敢揍你。”   嘴上说得霸气,手里却没有多余的的动作,李鱼确定,这人是真的清醒了。   他拍拍杰克胳膊,“误会一场,说来话长。”   杰克松开宋安,放眼看去,这不是他们之前呆的地方。   “这是哪儿,我们什么时候到的?”他揉着太阳穴,突然两眼瞪大。   这场景,几乎和他上次施暴被抓一模一样。   他又失忆了。   李鱼看他可怜,正想安慰安慰,就被应寒给拽走了。   见青年一步三回头,男人硬是按住他的脑袋转回来,“离他远点。”   李鱼把手抽回来,抱着胳膊,“又吃醋?”   应寒额角突突直跳,“我没有。”   李鱼,“那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接下来,他会彻底失控,无差别的攻击别人。”应寒声音冷冽,毫无怜悯。   李鱼眉头紧皱,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整件事跟你关系吗? ”   “没有。 ” 应寒答的干脆,心里却莫名紧张。   直到听见青年说“我相信”,攥紧的拳头悄然松开,他享受对方无条件的信任。   动保站里格局简单,除了医务室,就是宿舍,而且门窗破烂,地面上随处可见血迹,和一些动物的粪便。   这地方,住不了人。   四人清理出一块地方,起了一堆火用来威慑动物,打算就地扎营。   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不是抓鱼抓兔子的好时机,大家决定今晚凑合吃罐头,等明天一早再仔细搜寻查探。   李鱼没住过帐篷,有些兴奋,等应寒搭好,第一个钻进去滚了两圈。   新鲜是新鲜,就是太硬,后背硌的生疼。   想法刚落下,应寒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床还算干净的被子,垫在底部。   李鱼盘腿坐在被子上,撕开一个罐头。   干巴巴的,吃三口噎了两次,真他妈遭罪。   旁边,男人正在剥糖。   李鱼斜眼看过去,男人手里捏着好几个,青苹果的酸甜味,至今记忆犹新。   应寒侧脸,将糖果塞进嘴里,“想吃?”   李鱼没说话,只是咽了下口水。   应寒轻笑一声,捏住青年的下巴亲上去,撬开阻拦的齿关,探入舌头。   糖果已经在男人的舌尖融化,李鱼只尝到一点渣,更多的都是对方的口水。   两人亲得正起劲,帐篷突然被人掀开。   “我是真害怕跟杰克一起睡,要不今晚咱们三个挤……”宋安僵硬在原地,眼睛瞪得比牛大。   应寒在青年柔软的嘴唇上舔了一口,长腿踹出去,“不挤,滚。” 第44章 公爵的邀约14   宋安的屁股险些摔成两半, 疼得冷汗直冒。   他揉着屁股背过身, 咬牙道,“你们继续,我, 我等你们完事儿再挤也一样。”   谁都不想当电灯泡,多尴尬啊。   可一想起自己帐篷里的杰克,他宁可多被踹几脚。   等了半晌, 没得到回复的宋安奇怪的转过头去,被重新关上的帐篷上, 有两个影子在嘴对嘴。   这他妈的,怎么又亲上了。   帐篷里,李鱼明显感觉到, 男人不只是想要亲亲, 还想顶高高。   一时间,两人的呼吸发生了变化, 身体起了反应, 我硌着你的肚子, 你硌着我的大腿, 公平,和谐。   心塞的事, 自己那家伙明显不如男人的壮实,李鱼心里发怵, 本能的躲避。   应寒轻松接截断他的退路, 嘴唇偏移, 一下一下的啜着对方温热的皮肤。   李鱼被啜的又痒又麻,差点笑场,扭着脑袋躲开,“宋安,宋安在外面。”   那么大个影子贴在哪儿,想忽视都难。   应寒抬手盖住青年的眼睛,亲着他的耳朵,翻身压上去,“没了。”   原来掩耳盗铃还能这样用,长见识了。   李鱼无话可,知道今晚是逃不过的,干脆痛痛快快,替男人安抚着凶悍的小兄弟。   小兄弟虽然打头有个小字,却发育惊人,个子高,还胖。   感觉到青年的颤抖,应寒腾出左手。   这副身体常年忙活养家糊口,没怎么纾解过,李鱼差点秒了。   两人互帮互助,打得火热,帐篷外的宋安,臊得脖子都红了,抱着脑袋不住摇头。   好好走逃杀游戏的路线不行么,非要谈恋爱,搞得气氛怪不啦叽的,不够恐怖,也不够暧昧。   愁死个人。   “宋安。”杰克突然探出半个身体,“不睡?”   宋安浑身僵硬,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再坐会儿。”   杰克盯着他看了会儿,从帐篷里爬出来,刚走近,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喘息。   他脚下一顿,犹豫了下,硬着头皮蹲到宋安旁边,“哥们儿,你蹲这儿不嫌自己亮得慌吗。”   宋安紧张,“不嫌。”   杰克偏头,从下方往上看宋安,“你害怕我?”   “没有。”宋安迅速否认,屁股往旁边挪。   杰克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愣了下,“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没,真没有。”宋安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根本不是他的体温高,而是旁白那位体温太低。   “宋安。”杰克眯起眼,“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   “你在骗我。”   听出对方有发怒的趋势,宋安瑟缩,紧跟着就听见身后的帐篷里传来“嘶”的一声。   李鱼用力推开胸口的脑袋,心疼自己。   左方锁骨下面有一块差点被弄出血,又舔又咬,还不忘用力吮吸,就跟那块肉有多香似的。   应寒被打断,愣了下,目光触及到红痕,眼中的侵略意图更加明显。   他撑在青年上方,安抚的舔着他的脖子,“舒服吗。”   李鱼脸红了,想不通一身臭汗有什么好舔的,嘴里却老实的应了一声。   应寒盯着那痕迹看了会儿,低头亲了亲,将人用力抱住。   再松开,李鱼大腿内侧的肉快被磨熟了,火辣辣的,有点疼。   小兄弟长太好也不行,现在是折磨大腿根,折磨就是这么他的屁股。   李鱼心里郁闷,胆子也大起来,用脚踢了踢男人的腿,“我想去洗澡。”   大黑天的去河边太危险,应寒不同意,“动保站里应该有水,我去弄点过来。”   说着套上衣服,拉开帐篷拉链钻出去。   宋安一见到他,眼睛都湿了,天知道他跟杰克相处的这半个多小时是怎么过的。   刚要跟上,应寒回头瞪他,“留在原地,把火生大点。”   宋安,“……”   男人的脚步渐渐走远,李鱼四肢摊开,望着帐篷顶部。   “1551。”他突然喊道,“把工作日记给我。”   本子虚空砸下来,差点命中脑门。   李鱼现在没心思批评系统,迅速翻阅上个世界的记录,很快就找到一段带密语的,并且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的东西。   那段话是任务完成的三年以后写的,因为恼怒,每一个字下笔都很重。   大概意思就是,上个世界里,顾徐总喜欢舔他的小红痣。   舔着舔着就上牙,咬着咬着就开始用力吸。   步骤,力度,就连角度都他妈跟应寒刚刚的亲法一模一样 。   不同的是,这回他锁骨下边没痣。   李鱼把日记本合上,丢给系统,“1551,不同世界的反派,可能是同一个人么。”   等了一会儿,他冷笑道,“别装死。”   1551叹息,“不知道。”   “真不知道?”李鱼坐起来,紧紧皱眉,“这亲法太像了。”   1551不以为意,“没什么好奇怪,三千世界加起来有数不尽的人,撞癖好很正常。”   李鱼笑了下,他从来就不信巧合。   “1551,你还记得……”   “记得什么?”   李鱼眼神微闪,把涌到嘴边的话藏回心里,摇头说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他强打起精神,将疑虑暂时放在大脑深处,转而思索其他。   第一个秘密已经解决,跟血族相关的杀戮却没有停止。   李鱼垂眸看了眼手环,又抬头看向投在帐篷上的影子,一个是宋安,一个是杰克。   应寒说过,杰克会失控。   那么这一轮的杀手,会不会是他们自己人。   李鱼谨慎的拉开一点拉链,由缝隙看出去。   宋安脸上的惊恐太明显,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而杰克则低头坐在一边,用力抖腿,双手死死扣在一起,偶尔掌心相互搓动。   他在紧张,害怕,还有些焦躁。   李鱼找系统确认,“宋安告诉他了?”   1551,“嗯,就在你帮目标撸的时候。”   李鱼脸红的冒烟,“你居然偷窥。”   “……我没有。”1551说,“预测程序判定即将出现不和谐画面后,我就被强制下线了。”   “哦。”李鱼脸上的热度迅速退去,继续偷窥。   没什么大的发现,倒是应寒不知从哪儿搞来一个盆子,手里还拿着毛巾。   李鱼把拉链拉好,躺回原位。   男人从外面进来,放下水盆,“这些都是动保站的东西,已经仔细清洗过。”   见青年望着自己不说话,捏住毛巾的手紧了紧,强调道,“洗了三遍,很干净。”   李鱼一秒变流氓,挑着男人的下巴问,“你心虚什么。”   应寒的视线落到青年的腿上,“我下次轻点。”   李鱼哼哼,没吭声,显然是不信。   应寒抿了抿嘴,其实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一碰到眼前这人,那些沉寂的欲念就会翻涌而来,无法控制。   沉默的替青年擦完,搓洗毛巾的时候,突然开口,“我出去以后,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   李鱼一怔,不淡定了,“杀手出现了?”   “不是。”应寒说,“那条蛇跟来了。”   李鱼放松下来,“我能帮你。”   正好试试锤子好不好用。   应寒说不用,端上水盆走了。   李鱼迅速穿好裤子,钻出去,抓着宋安问,“应寒人呢。”   宋安指了个方向,“他让我们别出去,还让我看着你。”   “你看着杰克就行。”李鱼越过宋安,从火堆中捡起一根正在燃烧的树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路小跑。   四周漆黑死寂,微弱的火光没法彻底照亮前路。   李鱼一路小心,最终停在一扇门前,门上的功能牌上写着,地下储藏室。   地下室阴冷潮湿,的确符合蛇类的喜好。   他握住铁锤,顺着楼梯往下走,首先闻到的不是地下室惯有的霉味儿,而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心头一跳,脚下的步伐加快,很快就听到蛇吐信的嘶嘶声,很微弱。   李鱼顿住,警惕地将木棍举到前方晃了下。   橘光从黑暗中划过,即便只是一瞬,也足以暴露其中隐藏的一切。   李鱼倒吸口凉气,手上一抖,木棍顺着楼梯滚下去,灭了。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越是这样,刚刚看到的可怕画面,就越是在脑子里来回播放。   男人浑身是血的蹲在海碗口那么粗的花蟒旁白,徒手伸进被破开的腹部……李鱼蹙眉,哦,对了,手里还抓着一块蛇皮。   太暴力,太血腥,心脏有点受不了。   但也只是有点。   真正让他害怕的,是男人的眼睛,像是浓稠的黑血,冰冷,阴森,透着杀戮后的快意。   两只脚跟灌了铅,怎么都迈不出去,李鱼闭着眼睛,在黑暗中开口,“需要帮忙吗?”   属于另一个人脚步声,伴着浓烈的腥味靠近。   李鱼双腿发软,陡然涌上一股尿意,必须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   “ 不是让你不要过来吗。”   冰凉的手指,精准的落在青年脸颊上,轻轻捏了下。   男人问,“吓着了?”   李鱼努力摇头,嗓子抖得厉害,“没,没有。”   应寒揽住青年的肩膀转身,往上走,时而低声提醒要注意脚下,仿佛方才一身鲜血的人不是他。   直到被带出地下室,李鱼都是懵的。   要不是亲眼见到,他几乎快忘记这次的目标是个见过血的,a 级的超级大佬。   “刚刚看到什么了?”   感觉头发被拨弄了下,李鱼回神,发现两人正站在院子里。   男人身上被月光照到的地方,全是血迹,从颈侧一路往下延伸。   配上他冷白的肤色,说不出的诡异。   “没,我什么都没看见。”   青年说话的声音颤抖,脸色苍白,看来是吓坏了。   “它一路尾随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吃人。”应寒按住李鱼的肩膀,微微俯身,“米诺,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像在哄骗迷途的羊羔,唯有这样,才能将打消它的戒备,牵回家里拴起来。   李鱼低头看了眼自己提着锤子的手,还在抖,根本控制不住。   狠心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痛总算是压到了恐惧。   “我需要时间适应一下。”那画面的恐怖指数过高,急需消化。   月光下,应寒的眸色越来越深,多出一点猩红。   猩红如同墨汁晕染,将瞳孔染红,意识到这点,他眉头微微一皱,眸色恢复了原本的黑色。   好在青年并没有看见,仍旧低着脑袋。   应寒叹了口气,说不出的落寞和失望,松开手,转身往河边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离,李鱼抬头看过去,男人身影正一点点的消失在月光下。   吸血鬼的本能就是杀戮和嗜血,生来如此,目标没有错。   知道是一回事,可要从心里彻底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李鱼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火堆边上,宋安紧张不安的站得笔直,从几分钟前开始,杰克突然变得急躁,不停的在原地走来走去,时而作出吞咽的动作。   见李鱼回来,他连忙冲过去,将人往前推。   李鱼嘴角一抽,“哥们儿,你比我高,比我壮,这么干不地道吧。”   宋安仿佛没听见,一个劲儿的抖,“杰克不对劲儿,你去看看。”   李鱼紧了紧手里的锤子,只往前走了两步。   杰克站在距离火堆最远的墙角,鼻子耸动,明显是在捕捉气味,听见动静,他突然转头看过来。   望着那双猩红的眼睛,李鱼脑子里警报拉响,大喊一声,“跑!”   宋安反应敏捷,拔腿就跑,没几下子就超过青年,冲到了前方。   李鱼暗骂一声,拼了命的摆臂换腿,仍旧不及杰克速度。   他回头看了一眼,险些被挠到脸。   杰克渐渐失去耐心,凶狠的呲着牙,脚下突然一蹬,跳了起来,将猎物扑倒在地。   吭哧吭哧的粗喘喷在耳边,李鱼咬紧牙关,用尽吃奶的力气翻了个身,一锤子砸了过去。   杰克的肋骨当场断裂,因为疼痛,神志似乎清醒一点。   李鱼趁机从他身下钻出去,而他正前方,已经离开的宋安又倒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块石头。   “放心,老子没那么不讲义气。”宋安投给青年一个眼神,发狠朝着杰克冲上去。   那奋勇向前的样子真帅,但也仅仅只维持了三秒。   杰克的神志再次被原始的欲望支配,一拳把人撂翻在地,掉头去抓另一只猎物   李鱼的锤子是特制的,看着沉,拿起来轻巧,两头尖锐,卯足了劲儿砸过去就是一个坑。   他这一次下了狠手,杰克当场单膝跪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血淋淋的膝盖,竟然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杰克被彻底激怒,眼白里爬满了血丝,额角和脸上暴起古怪的筋脉,借着月光,甚至能看见,他的犬牙正在变长,已经戳出来。   操,彻底变异了。   李鱼转身欲跑,脚踝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绊倒在地。   他翻身,用另一只脚踹向对方裆部。   不管什么物种,这地方肯定都最大的脆弱,敏感的。   结果腿短了点,踹空了。   李鱼,“……”   杰克一手抓住他的腿,一手抓着宋安的腿,一路拖行,来到简陋的起居室,这里除了几个柜子,还有几张高低床。   他将宋安丢到一边,把青年提到床上,却又不知该从哪儿下嘴。   那茫然又焦躁的样子,像是一只还没学会吃东西的幼兽。   就在这时,破破烂烂的窗户外,多了个人,李鱼仰头,看见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突然出现的同类,让杰克感觉到了威胁。   对方强大的威压铺天盖而来,让他畏惧,可肚子里的食欲却不停告诉他,不能放弃,要守好食物。   应寒的速度很快,李鱼只看到一道影子从窗外翻进来,随后杰克的身体就飞了出去,将坚硬的墙壁撞出蜘蛛网般的的裂痕。   他从地上爬起来,像头被激怒的公牛,全靠蛮力攻击。   应寒阴郁着脸,掐住杰克的脖子将人固定在墙上。   一拳接着一拳,让他的身体来不及彻底复原,始终处在受伤在状态。   随后又将人丢到地上,用穿着军靴脚踹对方的肚子。   杰克始终在挣扎,眼里的畏惧变成了仇恨,伸长胳膊想要继续攻击。   宋安被一正踢打声惊醒,看到地上的各种拖拽出的血迹,吓得啊了一声。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缩,碰到一个只热乎乎的胳膊,扭头一看,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李鱼没说话,两眼发直的盯着前方。   宋安顺着看过去,差点吐出来,杰克那张脸已经被揍得不成人形,糊了一脸血,嘴里发出粗嘎怪异的声音。   不像是求救,更像是怒吼。   李鱼被男人身上的外露的杀气震住,看呆了。   他知道,目标现在很生气,估计是因为他差点被杰克咬到的原因。   宋安碰了下他,“喂,你快去劝劝,快把人打死了。”   李鱼压下心里的不适,跑出去找了根绳子进来。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地上的血有多了,被踩的到处都是。   李鱼伸手,握住男人冰冷的手腕,扯了两下,“别打了,把人捆起来。”   简单的一句,奇迹般的让应寒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扭头看向青年,目光如炬,随后一把将人抱住,舔着他颈侧的擦伤。   李鱼拍拍他的后背,嗡声嗡气的说,“我没事。”   有事的脚底下那个。   杰克只是个未被彻底同化的半成品,身体的自愈能力不如血统纯正的吸血鬼强大。   如今满身是伤,又元气大伤,还吸不到血,少说也要两三天才能复原。   宋安见两人抱来抱去,没完了,哆哆嗦嗦的捡起绳子,把杰克捆了起来,拖到一边,托着下巴干等。   一高一矮两人抱了足足五分钟,终于撒手。   察觉到手里的潮湿,李鱼愣了下,在月光下摊开掌心一看,有血。   应寒跟杰克之间,完全是单方面的吊打,那就在进来之前受的伤。   李鱼着急忙慌的拉高男人的衣服,平坦的腹肌上,一条口子由下而上,几乎抵达胸口。   应寒捏着他的手,摩挲几下安抚道,“我没事。”   腰板挺得很直,语气却带着几分痛苦。   李鱼急红了眼,“屁才没事。”   疼痛并不会因为伤口的自行愈合而减轻半分,该疼还得疼,只是时间更短罢了。   应寒低头看他,声音带着几分试探,“还怕我吗?”   说完眉头一蹙,捂着伤口嘶了一声,一副疼得快晕厥的样子。   李鱼,“……”   他假装没看出男人浮夸的演技,摇了摇头,“不怕。”   应寒依旧疼痛脸,眼底藏着几分笑意,同时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无法保证,如果青年没办法接受真正的他,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或许会把人关起来,或许,会不顾对方的意愿,强行初拥,亦或者……   压抑住越发阴暗的思绪,应寒捏住李鱼的手环,“先离开这儿。”   说着手上微微用力,坚不可摧的金属,从中间断了。   宋安傻了眼,神功啊。   他满含希望地凑上去, “应老弟,大家都是好兄弟,帮个忙。”   应寒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等下会有人帮你。”   宋安,“……”   这待遇,也没谁了。   十几分钟后,外面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几个成年男人顺着软梯快速爬下来,将躺在半人高草丛中昏迷过去的几个人绑起来,挂到由上方扔下来的钩子上,拖了上去。   紧跟着,又来了一架直升机,降落到院子里。   这阵仗太夸张了,很有黑社会军火商的架势。   李鱼手指在男人的手心挠了挠,“你到底什么职业,我知道,摄影只是你的爱好。”   应寒勾着嘴唇,看向前。   一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从直升机上下来,恭敬行礼,“阁下。” 第45章 公爵的邀约15   螺旋桨带出的气流, 吹得人头发凌乱。   李鱼将额发往后扒,五指收拢, 顺势一抓, 隐隐的疼痛终于让他想起什么。   阁下这称呼,自很早之前起,就是对大使、总督、贵族的一种尊称, 即便封建等级已经被废除,现在依旧适用,只是不再广泛应用于用于口头,而是书信。   抬眼看向对面的燕尾服。   微微躬身,两手紧贴裤缝,眼帘半阖……这姿势和态度, 怎么看都是下属对上级,仆人对主人。   李鱼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忍住没说。   艾尔直起身,面容冷漠不乏恭顺,“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您看,是要现在返程,还是继续度假。”   李鱼眼角一抽, 胸口堵着一口老血。   他们一行五人, 死了一个, 变异一个, 还被一条大蟒尾随跟踪一路。   现在才知道, 原来这是在度假。   李鱼默默望着男人的漂亮的后脑勺,哥们儿,你真牛逼。   应寒抬眸看向远处,被撂倒的几个已经被吊上直升机带走。   “返程。”他说完,伸手将青年揽进怀里,“让我靠一下,伤口疼。”   李鱼配合他的出演,掀开衣服看了下。   那么大条伤口,不过几分钟儿,已经愈合到只剩半截小拇指的长度。   小口子皮肉翻起,仍在渗血。   李鱼抬头看着男人性感的下巴,心说估计是真的疼吧。   想了想,鼓起腮帮子,意思意思吹了几下。   应寒满意的在青年头上摸了把,回头看向宋安,“你怎么打算?”   宋安受惊过度,从肌肉猛男萎缩成了小鹌鹑,小心翼翼的问,“我能跟你们呆在一起么?”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老弟非富即贵,手下众多。   只要跟他呆在一起,就不怕那些怪物又杀回来。   应寒颔首,不怎么在意的向艾尔交代,“你来安排。”   宋安对差别待遇已经麻木,连挣扎都没有,屁颠屁颠跟在艾尔身后,爬上直升机副驾驶。   李鱼后一个爬上去,还没坐稳,身上被套了个伞包。   应寒没有解释,只是沉默着替他调整肩带长度。   李鱼低头看着在胸前活动的手指,知道男人只是想以防万一,毕竟他只是个弱小的人类,从高空坠落,能留个全尸都是万幸。   直升机的舱门被合上,起飞。   来的时候两眼一抹黑,现在才知道,之前杀机四伏的绿洲,是这样的壮观,生机勃勃。   飞行路程足有六个小时,没多久,李鱼就靠在窗户上睡过去。   迷迷糊糊,他梦到一件之前发生的小事。   那天他去管理局报道,恰逢周末,街上喧嚣不断,主干道上的车子乱七八糟的,堵了一路。   李鱼半路放弃自行车,改为搭乘地铁。   地铁里也不轻松,密密麻麻全是人。   下车后他一路狂奔,没注意红绿灯,被一辆疾驰而过的私家车带了一下,摔到地上。   刺痛从尾椎骨一路蹿上去,李鱼差点哭出来。   有人从车上下来,蹲到他面前,“能起来吗?”   那人带着黑色的墨镜和口罩,穿着连帽衫,身上萦绕着一股非常浅淡的香味。   李鱼豪放的伸手拽住对方领子,把脑袋伸过去闻了闻,半晌才反应过来,是烤鸡的味道。   这味道太诱人了,肚子 忍不住咕咕咕。   李鱼窘迫的低下头,在抬头,男人不见了。   转身去找,车水马龙的街道空无一人,音乐声,鸣笛声,路人的说话声,全都不见了。   就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李鱼吓得一身冷汗,猛的睁眼坐起来。   距离不远的餐桌上,白瓷盘里真有只大烤鸡,肥嫩焦黄的屁股,正对着他的脸。   李鱼,“……”   看来梦里那哥们儿不是烤鸡味儿的。   他按了按昏沉的脑袋,踩到地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妈。”   米月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笑道,“你也太贪睡了,被人抱回来都不知道。”   李鱼心里一惊,“谁抱我回来的?”   “是个高瘦帅气的小伙子。”米月走近,八卦道,“诺诺,你们老板这么年轻啊,看着也就二十四五。”   李鱼支支吾吾,心虚。   之前只顾着自己高兴,把原主他妈给忘了。   “妈,我老板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米月替他整理凌乱的头发,温柔道,“他让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工作。”   李鱼低头,扣着手指家,心里纠结。   他想出柜,又怕米月会接受不了,再等等吧。   米月在儿子后脑上拍了一下,“别愣着,去收拾收拾,快开饭了。”   李鱼掀开薄毯,回楼上把兜里的水果刀掏出来,扔到桌上,随后从抽屉里找出没带走的手机,按键开机。   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提示。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给男人去了个短信,然后让系统把政府高层人员,全部罗列在光屏上。   一一核对下来,没有一个长得像应寒的。   那就只能是贵族。   这个国家,贵族只有一位,就是之前被他骂变态的德古拉公爵。   难怪每次骂公爵,目标脸色都不好。   李鱼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撕烂自己嘴。   “1551,我猜对了么?”他打起精神,心里抱着侥幸,“这是应寒心里的秘密吗?”   1551冷淡道,“你猜对了,但着不是他的秘密。”   李鱼颓丧的揪住头发,目标的心也太大了,隐瞒双重身份不够,居然还藏着一个小秘密。   楼下,米月又喊了一声,催他吃饭。   “来了。”他大声回应一句,换上背心短裤下楼。   吃饭的时候,米月突然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   “前面威尔逊家的狗死了,就在昨天晚上,我听你格蕾丝阿姨说,好像是被什么野兽杀死的。”她担忧的看着儿子,“最近不太平,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李鱼,“我会的。”   他大口吃着鸡肉,含糊问,“格蕾丝阿姨家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米月摇头说没有,“警方的态度很奇怪,像是要不了了之。”   “怎么说?”李鱼放下鸡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里的警察都很负责,哪怕是一只猫丢了,也会彻查到底,给个准确结果。   “没有,警察直接说明,他们无法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问我们是不是眼花,看错了。再打电话去问,他们就说是已经结案,根本没有小偷。”   一般来说,这意思就是不想再继续查下去。   但“不想”也分主观和 客观,有可能是警察嫌麻烦,不想管,也可能是其他力量干预,勒令他们停止调查。   如果是后者,说明政府方面仍然打算,继续向普通人隐瞒血族的存在。   李鱼重新拿起鸡腿,想起件事,“1551,血族和人类签订的什么契约?”   1551,“不能伤害人类。”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血族应该是想撕毁协约。   应寒的爵位代表的应该不仅仅只是人类方的贵族,很可能也是血族方面的领袖,但他记得男人说过,这些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所以很可能是血族内部出现了矛盾,有人在背地里搞大事。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大条了。   吸血鬼的战斗力惊人,双方间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吃亏最大的,应该是被蒙在鼓里,缺乏保护意识的普通人类。   一想到这些,李鱼连啃鸡腿的心情都没有了,掏出手机看了看,大佬还是没有回复。   “妈,我们家有大蒜吗?”   “有,怎么了?”   “我跟您说件事,但您不能告诉别人。”李鱼神神秘秘,“这个世界有吸血鬼您知道么。”   米月,“……哦。”   李鱼急了,“您别不信,真的有。”   “诺诺,你是不是看恐怖片了。”米月笑着回忆道,“你上一次看恐怖片还是十二岁那年,看完以后不敢睡觉,总说床底下有恶魔。”   “……我没有。”李鱼认真强调,“真的有吸血鬼。”   “好好好,妈妈知道了。”   “……”   这态度,一看就是不信。   李鱼垂头丧气的吃完饭,让系统提了一小笔钱出来,骑车去市里,抗了一大袋子大蒜回来。   他把大蒜一个一个穿起来,挂到门上。   抱住胳膊歪头看了看,仍旧觉得不够保险,又去屋后砍了棵小树。   李鱼没做过木活,很快手上就被戳出几条口子。   米月心疼,“你到底想做什么?”   “木钉。”李鱼动作不停,“做着玩儿,您不用管我。”   米月叹了口气,觉得儿子这是吓傻了,她扭头看了眼窗外,今天天气不佳,似要下雨。   “我去后院翻土,有事情就叫我。”   李鱼唔一声,继续埋头苦干。   米月拿着小铁铲出去,和往日一样蹲在地上,一个菜坑一个菜坑挨着翻,起身换道时,瞥见几辆黑色轿车开过来。   轿车行驶的速度很慢,像在等什么人,随后就见有人从后面那片林子里钻出来,坐进车里。   车子继续前进,最后停在了自家门口。   李鱼将削好的第一个木钉攥在手里,试了试手感,长短粗细都合适,就是顶端不够锐利,得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插入胸腔。   下刀改良的时候,门铃响了。   恰巧米月从后院进来,“我去开门。”   李鱼,“哦。”   把木钉倒过来抵在腿上,继续削尖,反复几次后,他把木钉举高看了看,满意的放进事先准备的盒子里。   准备削第二根的时候,木头被另一只手按住。   “米诺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说话的人李鱼面熟,是之前到丛林接他们的燕尾服。   艾尔态度傲慢的瞥了眼米月,补充道,“我指的是,您和您的母亲一起。” 第46章 公爵的邀约16   李鱼看着按住木头的那只手。   僵白无色, 像个死人。   他没说话,只是掏出电话,准备给应寒打个电话。   艾尔看出什么,半垂着眼皮说, “公爵阁下正和政府高层开会。”   忙音接连不断, 没人接。   李鱼挂断电话, 依旧坐在原地不动, “除非他亲自来,否则我不会走。”   不来也行,至少也要给个电话确认一下,谁知道搞猎杀的那群人,会不会绑了他,跟目标来个勒索威胁。   气氛焦灼起来。   艾尔失去了耐心,语速加快,“公爵他很忙,顾不上这些小事, 米诺,你想留在他身边,得先学会不给他添麻烦。”   大兄弟你是不是管太宽了。   李鱼白眼都懒得翻了,拿起另一跟木头,继续削自己的木钉。   米月的目光在李鱼和陌生男人间游移, 心里诸多疑问。   她想不通, 儿子一个底层民众, 怎么会跟什么公爵扯上关系。   上帝保佑, 千万别是德古拉公爵,那样的大人物,实在不是他们家高攀得起的。   有了第一根木钉的经验,李鱼削起木头来顺手多了。   艾尔静静的立在原地,贴在两侧的手渐渐握成拳头。   跟在他身后一起进来的那些人,同样神色不悦。   要知道,艾尔先生可是跟随公爵最久的人,除了公爵,从没人敢这么跟他甩脸子。   果然,先生发怒了。   艾尔侧首打了个手势,用唇语说,“动手。”   他背后统共八人,一下子全都出现在李鱼和米月身后,粗暴的将两人的胳膊反压,往门外推。   李鱼用力往后跺了一脚,趁背后那人吃痛,挣扎脱困,握住之前削好那根木钉,朝着米月身后的人刺去。   艾尔像个以旁观者,默不作声的抱着胳膊,站到一边。   眼前这出母慈子孝的戏,让他觉得可悲,又好笑。   被木钉划伤的人,差点狂化,揪住米月快速后退,然后掐住她的脖子。   李鱼没法再镇定,“放开她。”   艾尔身形一动,出现在青年身侧,轻松取走他手里的木钉,轻蔑的把玩着。   “看来公爵都告诉你了。”他冷嘲道,“你想用这玩意儿对付我们?”   像是挑衅,艾尔五指握住,微微用力,能致人死亡的利器,段成了三截。   李鱼,“……”   这就是传说中的种族优势,厉害了。   艾尔将木钉丢到李鱼狡辩,沉着脸命令,“抓起来。”   因为米月,李鱼不敢再反抗,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着被抓。   他狠狠瞪了眼艾尔的后脑勺,眼神晦暗不明年。   这人有问题。   应寒不可能派这么一个傲慢无礼的家伙来找他。   李鱼和米月被推进车里,车门两边各自坐着一个成年男人。   两个男人个子都不矮,胖瘦不一,想要逃脱几乎不可能。   更何况,为了防止两人逃跑,副驾驶那人手里还端一把枪。   米月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脸色苍,却将儿子挡在身后。   车子发动,朝着城市方向去,大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抵达了市中心,最后在一个十字路口,往西拐弯。   李鱼听见旁边的瘦子“嘶”了一声,“这不是回古堡的路。”   “那是去哪儿的?”   “我不知道。”瘦子说完意识到青年在套话,冷着脸警告,“闭嘴。”   李鱼继续说,“你们这不是来接我的,分明是绑架,为什么,你们背叛了德古拉公爵?”   “我没有!”   瘦子伸手捅了下驾驶座的椅子,“这他妈是往哪儿去?”   开车的人指了指蓝牙耳机,“这是艾尔先生吩咐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李鱼蹙眉,“燕尾服叛变了。”   瘦子想了半天,才明白燕尾服指的是谁,嘴角抽了下,但接踵而来的,是巨大的担忧和疑惑。   临行前,他们亲耳听见公爵说,等会议完毕后要亲自去接人。   但在公爵走后一小时左右,艾尔来了,说是公爵的会议延长,派他前去将名为米诺的青年接来。   艾尔在古堡的地位特殊,没有人会怀疑他。   可眼下的情况的确蹊跷,以至于他的脑子,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青年的方 才的话——   艾尔叛变了。   不,这不可能,毫无道理。   李鱼看出他的纠结,摆出认真探讨的样子,“哥们儿,燕尾服是不是趁着公爵不在,私自带你们来的?”   ……操,又被他给又说准了。   瘦子下了决定,踹向驾驶座,沉声说,“把蓝牙耳机关了,停车。”   开车那人一脸茫然,副驾驶那位则是破口大骂,“你发什么神经!”   “你他妈没见路线不对?”瘦子眉毛竖起,“我不信你没察觉出什么。”   后座的对话副驾驶当然能听得清楚,就是因为听清了,心里才更加恼火。   “艾尔跟着公爵多少年了,你相信他会叛变?”那人瞪了李鱼一眼,“别被有心人挑拨离间。”   李鱼,“……”   最有心机的,难道不是你们的公爵大人吗。   隐姓埋名,卧薪尝胆,这心思比天高,比海深。   瘦子似乎有些动摇,嘴唇动了动,偏头看向李鱼无辜的脸。   他心一横,起身勒住司机的脖子,同时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刀。   那刀锋利无比,划上一圈把脑带整个切下来不是问题。   司机惜命,只能老老实实停车,跟在这辆车两辆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米月被这一些列操作吓得尖叫,扭头悄悄跟李鱼说,“儿子,咱们快跑。”   李鱼心说,妈诶,咱俩左右都堵着人,跑不出去的。   于是他礼貌的问瘦子,“哥们儿,能让一下不。”   瘦子一动不动,正色道,“艾尔先生现在应该已经察觉到了,靠腿根本跑不了。”   他扭头冲副驾驶的人说,“你下去。”   副驾驶那人怕司机的脑袋真被削下来,只能老老实实下车。   除了司机,米月旁边还有一个胖子,那人从上车以后就没说过话,要不是身高体壮,李鱼差点没注意到他。   胖子举手表明立场,“我也觉得艾尔先生有问题。”   车内五个人,有四个达成一致,司机只能少数服从多数发动汽车,转动方向盘掉头,往古堡方向去。   得到消息,艾尔只是淡淡冷笑,随即下了命令,一定要把人抓回来。   驾驶员看了眼后视镜上的男人,心有疑虑。   艾尔先生一如既往的冷峻严谨,就是脾气大了很多,始终处在烦躁的状态。   之前不显,如今听说青年跑了,他整个人都不太对,不是搓手,就是揉额角。   察觉到前方的探究,艾尔突然抬眼,“你想说什么。”   “没有。”驾驶员目不斜视,再不敢多看一眼。   喧闹的市中心,五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闯了一个又一个红灯,甚至差点引发连环交通事故。   未免造成无辜伤亡,瘦子提出,“往郊区开,快点。”   李鱼没有意见,用力靠在座椅上,揽着米月的肩膀,将人固定。   他回头看了眼后面,追兵离得越追越近,甚至有一辆已经冲上来,不要命的往这方别。   李鱼气疯来,生死时速要的是什么,不怕死,先发制人。   “撞他!”他指挥。   司机一路东拐西拐,各种超车,脑子正处在紧张状态,突然听到指令,想也不想就往右方转方向盘。   两车相撞,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车身随之震动。   李鱼微眯起眼,隔着两面深色玻璃,跟另一双眼睛对上。   艾尔脑部刺痛,眼底泄出杀气,伸手将司机推开,从后座翻到前方,亲自驾驶。   李鱼挑眉,拍了拍司机的肩膀,“我来。”   司机傻了眼,“啊?”   李鱼啧一声,将人扯向副驾驶,两手抓住前方两个椅背,收腿跳过去。   米月惊呆了,“儿子,你……”   李鱼回头一笑,“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您放心。”   米月对儿子有种迷之信任,居然真的放下心,安安静静抓着扶手。   倒是后座的一胖一瘦吓出一身冷汗,就连停跳许久的心脏,都差点活过来。   李鱼激动惨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果断踩下油门。   车子如离弦飞射出去,速度从一百四飙到了一百八,一秒领先。   艾尔牙关紧咬,死咬不放,眼底的疯狂吓得驾驶员抖成了筛糠。   这哪儿是来接人,这分明是来杀人的。   驾驶员的手背在身后,悄悄用手机递送消息,发送到一半,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手机抢夺过去。   艾尔看也没看,删掉编辑到一半的信息,“你要背叛我。”   “先生,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驾驶员声音颤抖,“您这样,公爵一定会大发雷霆,我保证,您不会想承担那样的后果。”   艾尔凶狠的瞪他,推开副驾驶的车门,一脚把人踹出去。   驾驶员在马路上连续滚了好几圈,差一丢丢就被一辆掠过的货车碾成肉泥。   他余惊未定,刚站起来,就见一辆黑色的乔治巴顿从飞速而来。   那车车型太大,只是轻轻一别,艾尔驾驶的黑色轿车,半个车身都翘了起来。   乔治巴顿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别了一次不够,直接来了一次撞击。   这一次比之前剧烈很多,轿车不受控制的侧翻,车顶撞上崖壁,在持续的摩擦和挤在下,整个车身迅速变形。   应寒从乔治巴顿上下来,徒手撕开轿车车门,把艾尔从里面拽出来。   艾尔身上多处骨折,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   鲜血淌过他的眼睛,视线被一片红色覆盖。   “醒了吗?”应寒用力掐住他的腮帮,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的颚骨捏碎。   剧烈的疼痛,引来艾尔一声惨叫。   他茫然无措,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应寒松开手的同时,将人踹到地上,皮鞋踩在他的胸口处用力碾动。   艾尔张着嘴,说不出话,鲜血从嘴里不断涌出。   “醒……了……”他含糊道,眼底有敬畏,也又对未知的恐惧。   “你太令我失望了。”应寒脸上没有丝毫怜悯。   “是你心底的恶念和轻视,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像是在一个死物,“你别忘了,我的身体里,也有一半人类的恶的血。”   主人说的对,他打从心眼里瞧不起米诺人类的身份。   就是这种排斥,让敌人找到了催眠的缺口。   艾尔身体抽搐,挣扎辩解道, “不,您跟他是不一样的。”   德古拉公爵拥有最强的力量,他的存在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怎么能和人类相提并论。   应寒,“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声音清淡,艾尔却从中听出可怖的戾气。   就在这时,另一辆黑色轿车从前方倒退回来,停在十米开外,随后有个小青年从驾驶座下来,安然无恙,就是衣服皱巴巴的,有些狼狈。   李鱼看着被挤压得不成样的汽车,着实愣了下。   要是换了普通人,早就当场死亡了。   他跑过去,拽住男人衣服,“我没事。”   应寒似乎没反应过来,眼底骇然的阴狠还没来得及收敛。   他张开嘴,声音嘶哑,“真的没事?”   没人知道,在得知艾尔擅作主张后,他是以何种心情赶来的。   慌乱、紧张、担心,还有巨大的恐惧。   李鱼原地蹦了两下,又把袖子撸高,把胳膊伸过去,“不信你看,好着呢。”   见男人目光怔忪,眼眶微微泛红啊,李鱼也慌了,连忙伸手给了个抱抱,嘴里不停的说着,没事的,没事的。   应寒用力回抱,掌心下的热度,让他重新镇定下来。   埋头在青年颈项神深呼吸几下,眼周的灼热退去,男人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   后续赶来的人快速清理现场,将艾尔用锁链捆起来,丢进后备箱中。   应寒拉着青年回到车上,点头向后座的女人致意,“您好,夫人。”   米月局促的回以微笑,“您好。”   应寒抿唇点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坐姿板正。   李鱼身体歪过去,“紧张?”   应寒淡定道,“没有。”   “哦。”李鱼故意拖长,尾音还拐了下。   米月安静坐在后面,目光在两人间转来转去,然后偷偷问旁边的瘦子,“小兄弟,请问前面那位是?”   “夫人,他就是德古拉公爵。”   米月惊讶得合不拢嘴,怎么也没想到,公爵竟然这样年轻。   据她所知,公爵爵位并非世袭,而是于十年前,特意为狄斯·德古拉增设。   如果旁边这人说的是真的,受爵的时候,狄斯·德古拉应该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她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孩 子,要如何在上层社会,与各种官商斡旋。   米月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对儿子的深深的担忧。   李鱼对此毫不知情,一心想着大佬怎么这么帅。   揍人的那股狠劲儿,杀气,还有居高临下的气势,真想拍个巴巴掌现场表扬一下。   碍于米月在,他不好表现,就趁着拿水的时候,偷偷摸摸蹭了下男人的大腿。   应寒西裤下的肌肉绷紧,隐晦的瞪他一眼,“别招我。”   李鱼往下瞄了一眼,老实了。   德古拉古堡位于城市正南方的一处高地上,四周绿树环绕,通往大门的柏油路两边,种满枫树,春天翠绿满枝,秋天红艳漫天。   汽车尚未抵达,紧闭的金色铁门已经提前拉开。   与正门相对的,是一口雕塑喷泉,正在休憩的白鸽受到惊扰,飞到了远处的枝桠上,和原有的乌鸦来了一场黑白配。   仆人们鱼贯而出,分列于大门两侧的石阶上。   “1551,古堡一共有多少人?”李鱼趴在车窗户,看傻了眼。   1551,“仆人和守卫加在一起,共有一百三十六人。”   李鱼,“全是吸血鬼?”   1551,“全是。”   李鱼心说,这简直就是活在吸血鬼的包围中,太可怕了。   车子停下,为首的女仆快步走来,体贴的拉开后座车门。   米月下车,仰头望着眼前巍峨的建筑,心里隐隐发怵,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垂在腿侧的受被突然握住,李鱼从后面揽住她的肩,低声道,“公爵只是请我们来做客,您别想太多,等晚一些我们就回去。”   米月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可不认为,如此波折的邀请,仅仅只是为了让他们来吃顿饭,聊个天。   李鱼怕米月到了陌生地方会不安,始终牵着她的手,跟随女仆在古堡逛了一圈后,被带到二楼房间安顿。   房间装修奢华,头顶的天花板上是一副手绘的地狱图。   图画色调压抑,鲜红的血,黑色的恶魔,尖锐的武器,还有交织成片的蔷薇花。   李鱼眉头越皱越紧,想起来了,之前在应寒身上闻到,就是蔷薇花的香味,比玫瑰清淡的甜香。   他回头问跟随的女仆,“古堡有种蔷薇花吗?”   女仆笑着摇头,“没有,公爵不太喜欢红色的东西。”   这么一说,李鱼才反应过来,一路走上来,地毯是莫兰和金色,墙壁是暗花的乳白色墙纸,就连窗帘,都是纯净的白色。   “你知道公爵为什么不喜欢红色吗?”李鱼问。   “等他来,您可以亲自问他。”女仆后退一步,恭敬道,“您先休息一下,当然,也可以随处转转,公爵吩咐过,古堡的每一间屋子,您都可以自如出入。”   李鱼目送她离开,去对面房间看了看。   米月已经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   “您还好吗?”李鱼趴在床头,有些担心。   米月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了。”   什么累了,完全是被吓到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早已超出她的接受范围。   李鱼看破不说破,低声说,“您睡吧,我守着您。”   他拉着米月的手,盘腿坐到地上,嘴里哼着不调的歌儿,没多会儿,背后的呼吸舒缓下来。   又等了十几分钟,确定人彻底睡着,李鱼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进古堡后不久,应寒就和押着燕尾服的人失踪了。   李鱼猜,应该审讯去了。   他把古堡又从上到下转了一遍,确定牢记路线图后,去了二楼最西边的书房。   书房的四面墙壁全是从地板顶道天花板的巨大书架。   书架上有早古的线装书,也有后世的精装本,大致估算,少说有三千本。   李鱼绕着走了一圈,选了一本看上去最烂的书。   这书像是手抄本,文字东拐西拐,有点眼熟,绝对不是现代文字。   脑子里有东西一闪而过,他激动喊道,“1551,把工具箱给我。”   工具箱凭空出现,弹开。   李鱼取出卡牌,将圣杯上的文字和书上的做对比。   两样东西上的文字款式几乎一样。   他快速将书往后翻,终于在倒数第二页,看见了一幅图。   十字架上的耶稣,倒三角的杯子,繁复的文字……和卡牌上的圣杯一模一样。 第47章 公爵的邀约17   “1551,能解析这些文字吗?”   李鱼一会儿盯着卡牌, 一会儿又盯着手里的书, 心情激荡。   有种奇特的预感,这次的保命道具不一般, 说不能主宰世界。   “……”1551一盆冷水浇下来, “你想多了。”   它顿了顿, 说, “文字可以解析, 但我需要时间攻入历史教授的电脑, 并且筛选有用信息。”   李鱼乖巧,“好的,么么哒。”   1551哼了一声, “圣杯不能主宰世界, 但能拯救世界。”   李鱼卧槽一声, 再追问就没声了, 怎么叫系统都不肯出来。   这间书房的位置很别致, 从阳台望出去就是悬崖和翻滚的河水, 掉下去一定会死的很惨。   警惕的退后,两腿一叠,躺在躺椅上。   半下午的阳光还算充足,带着催眠效果,李鱼的眼皮子不听使唤, 黏在一起不肯分开。   他放弃了挣扎, 仍凭自己跌入梦中。   梦境漆黑一片, 啥都没有,李鱼在里面走啊走,看到了一块地,地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小戳萝卜缨。   萝卜缨不是绿色,是黑色的,稀稀松松的长在土壤外部。   李鱼跑过去,伸手一拔,土地变了,变成了一个人,是应寒。   男人脸色漆黑的质问,“你为什么要把我的萝卜。”   李鱼看着手里变异的大东西,急忙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应寒不信,凶神恶煞的把人掀翻在地,脱的溜光。   最后还恶意贴着青年的耳朵说,“我要把你榨干,做成肥料。”   妈妈,德古拉公爵真的是个变态。   李鱼四肢挥动,嘴里哇哇直叫,然后就被一阵凉风惊醒了。   他慌乱坐起来,坐看看右看看,最后把将视线移到裆部。   伸手一摸,脸红了。   李鱼做贼似的,俏咪咪摸回客房,很快就找到一条内裤换上。   内裤的标签还在,就是有点大,前后都松松垮垮的,走路兜风。   李鱼叹了口气,只能凑合着穿。   换下来后,又跑到卫生间把自己的裤子搓了,搭在阳台的铁栏上,思忖着,等晾干再换上,神不知鬼不觉。   他不知道的是,在古堡的地下室内,有一个房间,里面全是监控屏。   应寒站在屏幕前,眼里全是欲念,西裤前面成了帐篷。   原本守着监控的两人,在李鱼进入古堡后,就被轰了出去。   这会儿,正翘着腿坐在外面偷偷嗑豆子。   为了满足吸血鬼的各种口腹之欲,食品公司偶尔会推出点新鲜玩意儿,纯血瓜子,纯血豆子,硬糖软糖。   当然,像公爵吃的那种高浓缩,能直接代替新鲜血液的血糖,却是世界独一份,除了他没人有资格享受。   而此刻,他们高贵的公爵大人,正死死盯着屏幕,视奸一个人类青年。   “我不知道公爵阁下还有这种癖好。”   “我听说,公爵是在会议途中离开的,人类方面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发了好大的火。”旁边那人往嘴里丢颗豆子,最终点评,“我敢打包票,这小青年绝对比之前带来高大壮更不一般。”   “嘶,你说公爵到底怎么打算的,难道还真想跟……”   “闭嘴。”旁边那人打断他,“想想艾尔先生的下场。”   艾尔自此被带回来就生死不明,他的一时大意让敌人有机可趁,险些酿成大祸。   这次的事,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漆黑的地下室里,除了两人的隐晦的交谈,出现了第三种声音。   有人快步走来,“公爵阁下在吗?”   话音刚落,应寒就开门走出来,“人清醒了?”   来人摇头,“没有,阁下,他的情况很糟。”   地下室两边的烛光跳跃着,阴影在男人的脸上扭动。   令人发怵的短暂沉默后,他发话,“带我去看看。”   他们去看的人杰克。   自从被带回来,杰克一直被关在实验室中的观察室中。   正如下属所言,他的情况非常糟糕。   如果之前还有清醒的时候,那么现在,他已经彻底失去自我意识,疯了。   此时的他,正呆呆坐在观察室的角落,不说话,也不出声,可一旦被惊扰,就会粗暴的攻击声源。   同时,原本已经变得敏锐的听觉,嗅觉和视觉,正在迅速退化。   研究负责人说,“之前在他身上表现的,所有类似血族的特征,都只是暂时性的。经过检测,双方的细胞在融合至百分之八十五后,就停止了继续融合,并且两种细胞出现了吞噬现象。”   从助手手里接过最终报告,继续道,“不出十天,杰克身上的器官会陆续出现衰竭。”   最终结果还有一个,死。   应寒取过他手里的记录文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是每小时中,杰克身体变化的各项数据。   一个人从正常走向癫狂,再到死亡,只用了不到四十八小时。   应寒,“我需要你们尽快想出解决办法。”   年轻的公爵言辞还算温和,却令研究员们心胆生寒。   他们知道,这副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巨大的愤怒和杀意,谁都不想触霉头送死,只能连连点头,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把抑制剂变出来。   如今的生活,在饮食上的确不如千百年前,可以随意享受新鲜的人血,但却能和人类一起,享受丰富多彩的现代生活。   尤其是在无聊的夜晚,他们能泡吧能跳舞,又过不的夜生活,日子非常滋润。   大多数血族,并不希望现在的生活被打破。   应寒从实验室出来,又去监控室逛了一圈。   屏幕中,青年正趴在床上,两条腿晃来晃去,让人莫名口渴。   男人搁在桌上的手指轻敲几下,关了监控,随即命人找机会将房间里的监控拆除。   李鱼向来是偷窥别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天也有被偷窥的份儿。   他在床上打了个滚,脑子里突然来了消息。   1551,“查到了,但每个文字的具体意思,需要你自己一一比对解读。”   “没问题。”李鱼想了想,嘴甜道,“谢谢一哥。”   1551嘻嘻嘻,“有事叫我。”   宿主嘴甜,它就高兴,态度温和不少。   难怪都说,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李鱼摸摸下巴,隐约找到点跟系统的相处的窍门。   他摸下床,去对面看了眼原主他妈。   米月睡得很沉,眉头微微蹙着,即便做梦也带着忧思。   李鱼帮忙掖了掖被子,悄声来到书房,又把那本古早破书找出来。   这些字拐得都很有个性,偶尔还蹦个双胞胎出来,很难分别。   啃了将近一个小时,得出点眉目,文字的确是希伯来语,记载的是吸血鬼的起源。   大意是,血族始祖开始的时候是普通人类,因为触怒上帝,而被某个天神于白栎木林中施下诅咒,丧失人性,永生不死。   说实话,这诅咒够恶毒的。   不死带来的是数不清的分离和孤独,很容易把人逼疯。   他摇了摇头,翻到倒数第二页,开始分析圣杯上的文字。   文字不多,就几行,连起来是一句话。   ——沾满鲜血的污秽之物,最终将被光明洗礼,归于尘土。   看来之前猜得没错,圣杯就是用来对付吸血鬼的,可惜不知道用法。   他将书翻到最后一页,残缺不全,只有一半。   ……不会这么倒霉吧。   李鱼不信邪,将书倒过来抖了抖,没有,又去取书的位置找了找,还是没有。   咋整,最后一页没准是圣杯的使用说明书。   这事儿怎么想都不甘心。   垂头丧气间,书房里响起开开锁声,李鱼警惕地扭头,顿时两眼发光,“你来得正好。”   应寒挑眉,“这么了?”   李鱼把手里的书翻给男人看,“少了半页。”   应寒说,“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李鱼蹙眉嘀咕,失望到极点,麻痹的,霉运这是又跟过来了么。   应寒掐着他的腰,把人提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忘了。”   李鱼一脸不信。   男人看 将下巴搁在他颈窝处,“能看懂希伯来语?”   “不能。”李鱼说,“我就是觉得倒数第二页的杯子挺好看。”   “这是圣杯。”应寒偏头在青年颈部亲了一口,“想知道更多吗?”   李鱼脑袋都快点掉了,“想,巨想。”   “那你亲我一口。”应寒说完脸就红了,扣着青年的后脑勺,不让他扭头。   李鱼郁闷,“你把手撒开。”   应寒稳如泰山,等了足足十秒才撒手,把脸凑上去让青年亲。   “传说,只有圣杯里的圣水能结束血族的生命,但至今为止,他只存在于传说,就连最初的教皇都没真正见过它。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它只是虚幻。”   男人的声音低沉,缓慢,讲述着最隐秘的故事。   李鱼开始抠指甲,紧张,激动,一句话的功夫,他成了这个世界最大的大佬。   他嗯了一声,示意男人继续。   “曾有人预言,圣杯将于三百年后降世。”应寒垂眸,捏住青的手,“再抠就流血了。”   “哦。”李鱼下意识抓住男人的手指,“三百年后指的是现在?”   应寒说大概是吧,他将青年的手指抻开,摊平,“这么多汗?”   “有点热。”李鱼含糊道。   天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有多复杂,天堂地狱他都走了一遭。   如果血族其他人知道,圣杯就藏在他意识中,不出半小时,他就会被拖进实验室,接受各种解剖和研究。   当上大佬的兴奋没了,满心只有害怕。   李鱼换了个姿势,两腿叉开,搁男人腿侧,揪住男人的衣领追问,“你觉得圣杯真的存在么?”   两人面对着面,胯对着胯,往前一点就能亲上。   应寒喉结攒动,大手托住青年的屁股,“信。”   李鱼愣了下,“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应寒往前,抵住青年的额头,“我们讨论点其他的。”   李鱼,“你说。”   男人的嘴唇凑到他耳边,说了两个字,李鱼脸颊发烫,心脏狂跳。   “不合适。”他严肃的拧眉,“这里是书房。”   应寒亲亲他的嘴,声音低哑,“安静,私密,学术性气氛浓厚,更适合探讨高深问题。”   李鱼,“……”   他伸手去抓男人的耳朵,左看右看,居然没红,可见是铁了心要搞事。   李鱼在这方面逆来顺受,来就来呗,反正大家都很爽。   见青年松口,应寒麻利的帮他扒掉裤子,呼吸顿时急促。   李鱼起初没琢磨出味儿来,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应寒揪住他的裤子,“这是我的。”   李鱼窘迫,搞得好像他是个偷人内裤穿的变态。   “哦,我的脏了,借来穿下。”说完就察觉不对,瞪着眼反问,“客房为什么会有你的衣服。”   “谁说那是客房。”应寒抱着青年站起来,转了身,将人压进柔软的椅子里。   李鱼这才知道着了道,已经晚了。   见他放弃抵抗,男人势如破竹,攻城略地。   窗帘被风刮起来,李鱼看见对面树梢上的两只鸟,一大一小,一肥一瘦。   他们和谐的相互蹭蹭,很快小的那只就被蹭哭了,但哭归哭,却异常精神,娇滴滴继续求蹭。   没盯多久,李鱼的下巴被狠狠掐住,嘴唇被用力吻住。   男人亲得又猛又狠,像是要把他嘴里的舌头吞下去,李鱼哼哼唧唧抗议几次,居然效果出奇的好,把应寒激得差点把他嘴都给咬破。   李鱼嘶嘶两声,抬腿上顶,以示警告。   应寒按住他的膝盖一掰,压到一边。   李鱼紧张坏了,“咱们慢慢来,不着急,真的。”   男人舔着他的嘴唇,声音暗哑得可怕,仿佛压抑着数不尽的东西。   事实证明,真的很多。   树梢上的鸟儿还在,小的那只哭了一次又一次已经蔫了,大的那只还在蹦跶,精力雄厚,令人羡慕又心生恐惧。   李鱼突然意识到,噩梦成了现实,公爵真的要把他榨干了。   “不行了,不能再来来,要死人的。”他哭啊喊啊,终于看见一阵白光。   白光散去,他用力抬眼一看,原来那只大鸟也哭了,哗啦啦的,流了好多眼泪。   应寒餍足的把人塞进怀里,一米九的身高,得缩成虾米才能勉强躺在躺椅上。   他低头去亲青年汗湿的额头,“不疼吧,我挺轻的。”   李鱼二话不说,仰头咬住男人的喉结,用牙齿研磨,“你趴下,让我试试。”   应寒呼吸一重,差点再来一次。   他警告的往前推胯,“屁股不疼了?”   屁才不疼,不知道是不是肿了。   李鱼怂来吧唧的往后缩,突然想起件大事儿,拍大腿坐起来。   “1551,刚刚大佬一会儿宝贝儿,一会儿心肝儿的,就没掉落新的道具吗?”   尤其是快结束那会儿,他隐隐听到男人说什么,我真想死在你身上。   想着想着,李鱼脸红了。   应寒将人拽回怀里,“怎么了?”   李鱼说没怎么,心里想着系统怎么还没出来,总不能坏掉了吧。   应寒看他蔫了吧唧的,用自己的衣服把人裹起来,抱着离开书房。   眼前的光线由明转暗,李鱼把头缩进衣服里当鸵鸟。   候在外面的女仆,惨白的脸上多了两块红霞,“公爵阁下,有什么需要我 做的吗?”   应寒抱着人越过,“没有。”   女仆识趣的没有跟上,安安静静站回原地当雕像。   三分钟后,雕像活了,激动的告诉姐们们,咱们家的公爵开荤了,那块肉又软又嫩,看着像是没吃够。   回到房间,李鱼被丢进浴缸,让男人一阵揉搓够。   大概是房屋结构的原因,古堡的气温,比普通室内气温至少低了五度。   他打了个喷嚏,钻进男人撑开的大浴巾里。   应寒抬头看眼天花板,古堡从建成至今,仍旧维持着几百年前的装修,没有浴霸,也没有空调。   他寻思着,这装修该换了。   李鱼被塞进被子里,秒睡。   应寒靠在床头,安静的看着,时不时抬手抚弄青年暴露在外地颈项。   他俯身,咬着下方白嫩的耳朵问,“你想陪我多久? ”   回应的是一声高过一声的鼾声。   应寒轻笑一声,掀开被子在青年锁骨下吮吸,啃咬。   听见上方传来吃痛的抽气声,他松开牙齿,指尖在附近的豆子上惩罚性的掐了一下,起身离开。   卧室归于平静,李鱼一蹦三尺高,冲进卫生间照镜子。   锁骨下又红了一块,颜色比上次深,面积比上次大。   他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再次呼叫系统。   “1551,我完事儿了,衣服也穿好了,你上线了么?”   “来了来了。”1551说,“留言已收到,正在结算道具。”   李鱼跳起来,坐到盥洗台上,忍了忍,又低头看了看胸口,有病似的,捂嘴笑得前倒后仰。   这次的道具出非常实用,菊花膏。   使用说明上标注着,消炎止痛,活血化淤,让肌肤重回软嫩紧致。   李鱼,“……”   心情陡然变得沉甸甸的,“你老实跟我说,咱们是正经单位么?”   1551的回答很叼,“是不是你都签了合同,单方面违约金一个亿。”   李鱼从盥洗台上滑下去,“人事和部长没说过这话。”   “这不重要,你只需要放心大胆的往前走,朝着一个目标努力干就行。”   李鱼挑眉,“一个目标?”   “我指的任务奖励。”1551说完,又丢出一个道具。   是一节带灰褐色树皮的木头。   木头也就十五公分左右,拿起来挺费劲儿。   李鱼问,“什么木头?”   1551说,“自己查。”   李鱼利索的换上衣服,摸去米月房间。   米月刚刚起床,正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醒神,见儿子进来,冲他招了招手。   李鱼凑过去,“您睡得好吗?”   “很好。”米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太阳快下山了。”   李鱼说,“用过晚餐我们应该就能回去了。”   话虽如此,心里却没底。   应寒没说过叫他们来干什么,万一要他住着不走,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妈解释。   米月从床上下来,来到窗口,随着夕阳落下,喷泉池边的白鸽已经归巢,黑色乌鸦越来越多。   它们站在喷泉池边喝水,鸣叫,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方向。   米月惊慌的收回视线,恰好看见儿子藏在怀里的一截木头。   她愣了一下,笑着问,“你哪儿来的白栎木。”   “这个?”李鱼把木头拿出来,惊讶道,“您认识?”   “当然认识,这种木头又重又硬,你爸爸还在的时候,用这个做过一个相框。”因为美好的回忆,米月的心沉静下来,她眼睛一亮,“对了,就是装你中学毕业照的那个。”   李鱼抿了抿嘴,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东西。   木头的话,除了削成钉子,暂时想不出有什么别的作用。   但他记得,破书上有记载,血族始祖是在白栎木树林中受到的诅咒。   钉子,白栎木,血族,这三者关系,他得找个内行探讨一下。   李鱼跟米月又聊了几句,来到走廊给应寒发信息,问他在哪儿。   很快,那头给了回复,【我派人来接你。】   李鱼撇嘴,把手机丢回口袋,一抬眼就发现眼前多了人,是之前候在书房门外的女仆。   女仆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激动,“公爵阁下在地牢审讯,请跟我来。”   李鱼,“……”   姐们儿,我从你脸上已经看出来了,你们家公爵肯定又见血了。 第48章 公爵的邀约18   女仆在前面领路, “古堡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翻修, 阶梯陡峭, 光线也不好, 您多注意脚下。”   李鱼脑子里闪过一个疑问,“古堡从落成起就一直在公爵名下?”   女仆说是的,随后停下,推开了一扇深褐色的木门,“没有公爵的允许, 其余人不能随意下去, 我只能把您送到这儿。”   探头看了眼,石阶旋转着往下延伸, 仿佛没有尽头。   李鱼冲女仆点了点头,借着墙壁上的烛光, 摸着扶手开始往下走。   四周寂静,只有脚步的回音, 和自己的呼吸声。   随着距离拉近, 空气中渐渐多出淡淡的腥味。   李鱼心头一跳, 停下来,低头看着脚下。   石阶上有暗红的痕迹, 用手试了下,抹不掉, 也没沾到手上。   李鱼问, “1551, 这些是血吗?”   1551, ”是哦。”   李鱼被吓到了,这得经过多少鲜血浸染,才能让血色深入石阶。   怕有些问题系统不会老实回答,他拐着弯问家,“一哥,德古拉古堡是什么时候落成的?”   1551,“1719年。”   “哦。”李鱼挠挠下巴,现在是2019年,“所以目标今年至少有三百岁?”   1551,“……”   李鱼比系统更加沉默下,一会儿觉得年纪大的稳重疼人,一会儿觉得自己这次忒吃亏,刚刚冒芽的小嫩草,被个老牛给拱了。   还是成精的老牛。   为自己惋惜的几分钟里,他脚步不停,到了最底层。   血腥味越发浓烈,引来李鱼一阵干呕。   李鱼顺着烛光一路往前,最终被一道铁门拦住去路。   铁门上有个窗口,窗口半开,隐隐传出说话和惨叫声。   李鱼心里发怵,正想开溜,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身精贵的复古西装,嘴角微勾着,“进来。”   李鱼没见过这样的应寒,明明浑身都是血气,却披着一层儒雅的外皮。   他攥紧手指,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我不想进去。”   应寒没给他逃脱的机会,胳膊一捞,将人按进怀里。   男人的拥抱用力而冰冷,浑身肌肉紧绷,连带周遭的气氛,也变得压抑。   紧了紧胳膊,他松开手说,“走吧。”   李鱼将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转身仓促,脚步急促。   可以确定,此刻的目标正在努力竭力克制情绪,并且不想让他发现。   地牢里关押的都是重刑犯,他们像一只只阴沟里的臭虫,呆在阴暗的角落,观察着经过的每一个人。   企图寻找时机,诱惑意志薄弱的人,好将他们放出去。   李鱼紧紧贴在男人身侧,仰头问,“他们犯了什么事?”   “杀人。”应寒手掌移动,抚上青年的侧颈,“我们与人类高层间签有协议,他们替血族掩盖踪迹和存在,交换条件是,血族不能猎杀人类。”   李鱼眨了眨眼,“不吸血你们吃什么?”   应寒眯了下眼,“别人我不清楚,但我,可以吃你。”   李鱼嘴角一抽,保持缄默。   地牢比想象中大,穿过无数监室,两人抵达最后一间。   里面用木头搭成的四个十字架上,捆绑着四个男人。   他们身上鲜血淋漓,几乎无一处完好的皮肤,脑袋耷拉着,张着嘴艰难的呼吸。   应寒带着青年坐到沙发上,双腿懒散的叠在一起,说两个字,“继续。”   刑讯人员二话不说,挥鞭抽过去。   每一次落鞭,李鱼都能听到奇怪的滋滋的声音,同时伴有烧焦的味道。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那些人被鞭笞到的皮肤上,居然在冒烟。   “鞭子上有东西?”   “有。”应寒晃着手里水杯,“教堂的圣水。”   “……”李鱼嘴角抽了抽,“你们不怕么?”   应寒说,“只要不沾身,没什么影响。”   可一旦沾上,就是比烈火灼烧还要严重的疼痛,并且伤口无法愈合。   李鱼被惨叫声折 磨了三分钟,基本参透了圣水对血族的杀伤力,忍不住想到,普通的圣水就能让吸血鬼痛不欲生,圣杯里的水该有多牛逼。   但他仍不明,男人为什么要他下来。   刑讯进行到尾声,在最后一轮鞭笞下,终于有人松口。   “是……尼克先生派我们的。”说完就吐出一口黑血,昏死过去。   应寒对于这个答案没有任何惊讶,李鱼问他,“尼克是谁?”   “我弟弟。” 男人仰头将水喝下去,“同父异母。”   从他平静的语气下,李鱼嗅出了危险,他垂眼看向男人的左手,青筋突起,因为过于用力,正在颤抖。   显然,尼克对目标的影响很大。   想了想,李鱼偏头靠在男人肩上,手臂横过他胸前,用力环抱住。   应寒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手指插入青年的头发,轻揉着,缓慢道,“杀了。”   李鱼仰头,发现男人正闭着眼睛,类似假寐。   审讯人员把四个人从架子上取下来,拖了出去,很快,昏暗的过道被火光染成红色,令人头皮发麻的叫声响彻整座地牢。   他们被烧死了。   李鱼打了个哆嗦,摸了摸手臂上刚爬起来的鸡皮疙瘩。   男人撩开眼皮,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害怕吗?”   李鱼的直觉向来很准,昧着良心说,“不怕。”   抬头亲了亲近在眼前的下巴, “但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   这人不是找他来看戏的,应该想要自己亲亲或者抱抱,以寻找平静,或者安慰。   “你和你弟弟关系好么?”李鱼大着胆子问。   “很糟。”应寒冷淡道,“我跟他从小就势不两立,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忘了。”   李鱼扭身坐直,“总有个大概时间吧。”   “三百多……”应寒突然抿住嘴,“我带你出去。”   李鱼在心里给自己吹了个口哨,对男人的年龄判断对了。   他故意拖着声音哦一声,“三百多年啊。”   被这么一搅和,心里的暴戾早没了,应寒没来由的心虚,手心冒汗,不知所措。   从血族的寿命来看,他尚且年轻,可从人类的角度,他就是个老男人。   看出他脸上藏不住的沮丧和尴尬,李鱼伸手捏住男人的脸皮,往两边扯,“逗你的,傻子。”   背后传来夸张的吸气声,是两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随从。   一道锋利的视线扫过去,两人吓得牙齿打架,自动放慢脚步,藏进黑暗中,假装自己是空气。   应寒收回视线,眉头皱紧,训斥,“没大没小。”   李鱼指了指,“你耳朵红了。”   应寒转身,走路带风,眨眼人就不见了。   装空气的两人蹦出来,安安静静跟在青年身后,欲言又止。   李鱼一回头,两人的视线飘开。   他问,“你们想问什么?”   两人仿佛得到特赦,嘴巴解封,“米诺先生,您真的不怕我们吗?”   人类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抱有好奇的同时,也存在着恐惧,而眼前的小青年,没心没肺似的,旁观了那么久的刑讯,还敢跟公爵阁下玩闹。   太神奇,太不可思议。   “不怕啊。”李鱼没吹牛,他胆子就是很大,“刚刚那几个人是从丛林带回来的?”   “是的,他们是尼克先生的下属。”   挣表现似的,另一个人抢答,“尼克先生比公爵小六岁,是公爵同父异母的弟弟,目前住在约克郡,但他并没有爵位。”   李鱼驻足,“他想争抢爵位?”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头,“是,也不是。”   李鱼,“这么说?”   两人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鱼抱着胳膊,一脸严肃道,“狄斯同意让我下来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清楚。”   他们当然清楚公爵的意思,那就没把小青年当外人,愿意让他更加了解他。   其中一人松口道,“公爵的力量非常强大,只有他死了,尼克先生才能顺利登位。”   所以这是个万年老二,妄想逆袭篡位的故事。   李鱼望了眼过道尽头,黑乎乎的,也不知道男人在不在。   他收回视线,“那位尼克先生的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那是当然。”那人一脸脑残迷弟样儿,“公爵阁下可是拥有始祖的力量,尼克先生不是他的对手。”   李鱼迅速说,“所以尼克才会用人类做实验,他想制造更多的血族。”   两人张开的嘴突然闭上,齐齐望向前方。   男人高的身躯从黑暗中走出来,“过来。”   落在后面的三人均松了口气,还好刚刚没说坏话。   李鱼小跑过去,觑了眼男人的脸色,“你不想我听下去。”   应寒说没有,“你们聊太久了,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李鱼在心里叹口气,两手交叉抱胸,“我知道,尼克制造血族多半是想造反,可他怎么就能保证,那些被改造出来的玩意儿会听他的呢?”   所有有思维的物种,都可能绝对听命于谁。   应寒突然停下,李鱼茫然,顺着他的视线望上去。   楼梯旋转而上,光是看看就眩晕。   男人半蹲下,“上来,我背你。”   李鱼搓了搓手,运气跳上去,两只胳膊努力抱住男人的脖子。   应寒握住青年的两条腿,一边走,一边讲故事。   关于始祖,李鱼之前在破书上了解过,他是所有血族的起源,同时,他对血族成员,有一种天然的威慑。   在始祖和猎人同归于尽后,血族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纷争。   动乱一直持续到三百多年前,一个特殊的孩子降世。   孩子的母亲是从遥远东方贩卖来的奴隶,于一次舞会,与某位前来谈生意的富商相爱了。   两人**,滚了床单,很快就走进婚姻的殿堂。   好景不长,奴隶女怀孕的第六个月,家里来了不速之客,是一个穿斗篷的女人。   女人告诉她,“你的丈夫并非人类,同样,你的孩子也是个怪物,必须尽快除掉。”   李鱼忍不住问,“那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那年头没有孕检,总不能是透视眼吧。   应寒说了两个字,“预言。”   李鱼往上爬,紧了紧胳膊,“跟预言圣杯的是同一个么?”   “是。”应寒背着一个成年男人,如履平地,臂力和腿力不是一般的惊人。   李鱼用下巴在他肩上蹭了下,“继续说。”   奴隶女不愿意相信女人的鬼话,便去找丈夫寻求真相。   得知事实以后,她哭了很久。   富商很难过,以为深爱的女人要离开自己,却不想,当天夜里,妻子拉他的手说,“我们离开这里。”   两人的离开并没有让事情结束。   戴斗篷的女人,把事情告诉了教皇,一时间,全国到处都是夫妻俩的通缉画像。   唯一安全的地方,只有血族的栖息地。   一个人类女人,在全是吸血鬼的地方能讨到什么好。   来自外界的压力和嘲讽,来自婆婆的刁难,很快就把当年诚挚的爱情浇灭。   要不是有儿子,她根本无法支撑下去。   可是再咬牙切齿的生活,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一天夜里,家里举办宴会,富商的母亲叫来不少血族的适婚少女,准备给儿子再娶一个。   奴隶女知道以后,非常愤怒,带着儿子离家出走,路上遭遇意外,死了。   富商回来后悲痛欲绝,花重金找来水晶棺,将妻子安置进去。   从那以后他终日酗酒,不务正业,除了儿子,他眼里再看不见其他。   富商的母亲恼怒,私下做主给儿子又娶了个女人,并使手段让两人同房。   醒来后,富商和母亲断绝了关系,带着儿子和死去的妻子,去了其他郡县生活。   七年后的一天,富商的第二任妻子,带着孩子找上门。   被抛弃的愤怒,和长久的嫉妒,让她变得扭曲可怖。   并且强硬的挤入不欢迎她的家庭,用最恶毒的言语去对待那个人类和血族共同生育的孩子。   半大的少年始终没将她放在眼里,这让她暴躁,失去了 理智。   一天夜里,等所有人都睡下,她偷偷溜进少年的房间,捂住他的嘴,带他来到奴隶女的水晶棺前。   “你和你的母亲毁了我,如果没有你们,克里斯一定会爱我和我的孩子。”她直勾勾的盯着棺材里的女人,阴森森的说,“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隶,为什会得到克里斯青睐,就因为这张脸吗?”   女人突然大力推开水晶棺,如同暗夜鬼魅,紧贴在女人的身上嗅。   “她的身体保存得真好。”她舔着她的脖子,突然咬了下去。   十三岁的少年已经懂得很多事情。   他知道自己和对方力量悬殊,仍旧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女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恶毒的瞪着眼睛,将少年的脸按在他母亲的颈侧。   “我真好奇,你这样的杂种对人血也会有渴望吗,乖孩子,用舌头舔一舔,你会爱上它的。”   “我让你张嘴,你听见没有。”   女人越发疯狂,用尖利的指甲硬生生抠开少年的嘴。   冰冷的的血液或多或少的呛进口腔,顺着呼吸道浸入肺腑,起初,少年只是感觉有千万根针身体里扎,到后来就演变成了钝痛。   就像是有人将骨头折断,又像有东西钻进骨髓,强力的冲撞,折磨。   除了疼,他的脑海中再没有别的。   那之后,少年发了整整一个月的高烧,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高烧彻底消退的那天晚上,他从床上醒来,听见楼下有争吵声。   富商在跟他的另一个儿子争吵。   那个六岁大的孩子,要求他的父亲放了他的母亲,并且承诺从此再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富商拒绝。   深爱的女人在失血过多后,身体迅速干瘪,他心里藏着无尽的恨意,他发誓,要让那个恶毒的女人付出代价。   少年像个幽灵,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循着血腥,找到了关押女人的房间。   ……   回荡在楼道里的低沉男音突然停止。   李鱼心里猫抓似的,“然后呢。”   应寒推开木门,走出阴暗的地下室。   李鱼两腿晃了下,催促道,“主角把恶毒的女人杀了?”   前方有女仆经过,见到主人纷纷停下行礼,然后相互挤眼快步离开。   应寒一路沉默,进房间后,直接背着青年进了浴室。   李鱼发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男人就开始脱衣服。   修长的手指挨个解开衬衣纽扣,连带着外套一起,扔到地上。   李鱼隐隐感觉屁股又开始疼,前面有男人挡着,走不了,后面是浴缸,往里一跳,四舍五入等于鸳鸯浴。   “公爵阁下,任何事情都得适量。”他严肃游说,妄图能给自己的屁股放个假。   男人没吭声,已经开始脱裤子。   李鱼是真不想干,身上哪儿都软趴趴的,提不起劲儿。   应寒看了他一眼,把裤子也丢到地上,皮带扣子跟瓷砖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这是时代在召唤的是声音。   李鱼瘫了,搞就搞吧,也就两小时,眼睛一闭一睁就过了。   他麻利的扒光自己,盘腿坐进浴缸,眼前打下来一片阴影。   阴影的主人从他的前方,绕到后方,取下喷头,往两人身上冲水。   李鱼背脊绷紧,僵硬转头。   应寒低着眉眼,眼神专注,真的只是要洗澡。   他无比痛恨血腥味,却又一辈子无法摆脱,与之为伍。   真是讽刺。   往手里挤洗发水,糊到青年头上,不太熟练给他搓泡泡。   应寒开口,“你猜对了。”   李鱼连忙竖起耳朵。   “少年徒手折断了她的四肢,又找来一把刀,一片一片的割下女人的肉喂狗。”   李鱼倒抽口凉气,两手掐住膝盖。   男人继续道,“这样的折磨持续了七天,七天后,女人被少年带去了血族禁地,那里有成千上万只秃鹫和吸血的蝙蝠。”   李鱼垂下眼,抿了抿嘴唇,轻声问,“故事里的少年,是你吗?” 第49章 公爵的邀约19   应寒没说是或不是, 继续低声说着后面的故事。   恶毒的女人被带去禁地以后, 再没有出现过,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这件事情, 富商没有过问,他只是重新寻来一口新的水晶棺, 亲手替心爱的女人描眉添妆。   可无论他做什么努力, 尸体无法控制的,开始腐烂。   肉体上的损伤,抽走了她最后一丝生气, 原本只是熟睡的女人, 很快就成了一捧发黑的枯骨。   富商痛哭流涕,整日抱着骸骨发呆,完全忘了, 自己还个儿子。   也忘了,自己儿子的身体里流着一半人类的血。   他需要关心, 需要照顾,他没有血族强大的复原能力, 他需要靠各种各样的食物,来补给身体需要的营养。   等到富商想起这些的时候, 已经太晚。   少年红润的脸变得惨白, 身体失去体温, 一吃东西就吐。   他失去了身为人类的一切特征, 成了一个怪物。   富商这才想起, 当初儿子被强迫呛了几口血进去,就是这一点血,激发了他的血族血脉。   然而,令人惊讶是。   儿子身上出现了返祖现象。   半年的时间,少年身体抽高不少,声带变化,时常只是个眼神,就能让身为父亲的他,从心底里产生一种畏惧。   听到这儿,李鱼抹掉滑至额头的泡泡。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俩会说德古拉公爵是最强的。   因为他身上的血,是最接近始祖的。   这对所有血族来说,意味着无条件的臣服。   或许有很多人羡慕,妄想得到他的力量,但李鱼知道,应寒本人并非真的想要。   还记得,男人在伪装人类,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靠泡澡来维持体温。   这真的只是单纯的障眼法吗?   李鱼觉得不全是,目标应该很渴望人类的体温。   相较于成为一个拥有漫长生命的血族,应寒或许更想要的,是短暂而温暖的人生,可以恣意享受,也能与人激烈相爱,平淡相守。   两人死后,还能相拥而眠。   1551突然播报,“第二朵小菊花亮了。”   李鱼把脑袋往前一送,帮男人转移注意力,“给我揉揉耳朵后面。”   感受到男人轻重适宜的抓挠,他闭上眼睛,一时没心情去搭理系统。   与其说这是目标心里的秘密,李鱼觉得,这更像是他的一种奢望。   1551,“你不高兴么。”   李鱼,“闭嘴,让我静静。”   系统果然安静了,等到宿主发话,才放出光屏。   李鱼这会儿已经被抱出去,裹进被子里,呼吸间都是男人胸口的沐浴露的气息。   光屏上,两朵菊花金灿灿的,上下对称,能把人眼睛闪瞎。   李鱼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最初进入世界的时候,他没想过要投入情感,无论是其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因为投入得太多,意味着离开的时候会很难过。   他不想那样。   独来独往这么多年,除了想要一个房子,李鱼没奢望别的,顶多就是,以后再养条狗。   可惜事与愿违,任务开始以后,事情的发展总是超出他的预期。   搞得现在,明明任务完成大半,应该高兴才对。   他却因为目标心里的小愿望,忍不住难过,提不起精神。   李鱼问系统,“目标一定要这么惨么。”   上一个就算了,这次这个,看上去牛逼哄哄的,结果到头来,也是个小可怜。   1551解释道,“除去天生的犯罪型人格,大多数坏蛋,都是受到家庭和社会的负面影响,没把控好自己,才走上歪路。”   “目标会有什么遭遇,我也无法保证。”系统说,“不过,如果你确实不喜欢这类目标的话,可以跟部门提一下。”   李鱼嘴角抽抽,“能给筛选个富二代?”   1551,“说不准。”   李鱼顿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的抱住男人亲了一口,“宝贝儿,咱们苦日子到头了。”   刚说完,情绪就迅速低落下去,“1551,我会马上走吗?”   系统说,“暂时不会。”   李鱼松了口气,托着男人的脸又来了一口。   应寒低头看他,可不是么,自从这个人出现,生活出现了甜味儿。   他心里熨贴,脸上却严肃下来,“你老实点,这段时间别乱跑,陪着伯母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李鱼犯愁,“我妈恐怕不愿意。”   应寒对米月有种迷之畏惧, “你好好跟她说。”   李鱼嘴角抿着,心里没底,直觉告诉他,米月应该察觉到什么。   米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儿子和公爵这种跨越阶级的交往,令她费解,同时也很不安。   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欲望和生活,她不能太过干涉,更加不能勒令他,说出不想说的事。   她揉了揉眉心,头疼,开明的母亲不好当。   只能把眼睛擦亮点,多仔细观察观察。   用餐时间,李鱼终于穿上自己被太阳晒干的小内裤,坐到特意加垫的座椅上。   面前的桌子很长,很宽,是欧洲风电影里最常见的大长桌。   女仆揭开保温罩,替他铺好餐巾,李鱼定睛一看,全是草,一块肉没有。   应寒低头戳着手机,半天才发来一句,“今天清淡点,明天再给你吃肉。”   李鱼翻了个白眼,叉了一块生菜塞进嘴里,吧唧吧唧的。   米月用脚踢他。   李鱼吃草的声音立刻就小了。   米月看他盘里没肉,微蹙眉,切了一块儿递过去。   李鱼不想拉肚子,更怕屁股痛,急忙护住盘子,“妈,我最近减肥,不吃肉。”   米月不赞同道,“你已经很瘦了,再减就成人干了。”   她说着突然盯着儿子发起呆,意味不明的摇摇头,低下头去继续用餐。   一顿饭,三人心思各异,每个人心都都像是憋着一口气。   饭后,母子俩单独相处,米月再次提出要回去。   李鱼没办法,只好老实交代,“最近不安全,我们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女人向来温和的目光变得锐利,盯着儿子看了许久, “儿子,你有事情瞒着我。”   李鱼摇头说没有,但很快,就在对方的可怕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他挠挠头发,“好吧,真有,就是您想的那样,我喜欢男的。”   米月一阵眩晕,后退一步,坐到凳子上。   李鱼蹲在她面前,握着母亲的手,“您生气吗?”   “不生气。”米月没撒谎,她的确不生气,只是有些无法接受,有些想不明白。   儿子从小乖巧懂事,小学的时候,还给一个金发妹子写过情书。   情书给她过过目,用最稚嫩的文字,表达着自己对小姑娘的爱慕和追求。   怎么孩子大了,性向也转了。   被原主他妈怪异的眼神压得抬不起头,李鱼努力在记忆中挖了挖,确定原主上初中后,真没交过女朋友。   他紧张的抠着裤缝,心里有些难过。   米月对他很好,有时候他甚至真以为自己是她儿子,恍然醒悟,又想起自己是个没妈的孩子。   这位温柔的母亲,是他骗来的。   这么想着,李鱼撒谎都不如以往利索,“我,我是高中一的时候知道的,我不是故意瞒着您,就是怕您生气,您身体不好,有事别憋在心里……要不,要不您打我一顿吧。”   说完就把头低下去,任打任骂的样子。   米月的手按在青年的头上,低声问,“我不生气,只是担心。”   房间里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米月拍拍李鱼的肩,示意他起来,随后开口,“请进。”   应寒站在门口,“夫人,我能跟您单独聊两句吗?”   米月微笑点头,“当然可以。”   李鱼望着男人,两人的眼睛在半空相接,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应寒走进来,和青年擦肩而过,径直走到女人面前。   两人像是有种默契,在房门被关上之前,谁都不肯开口说话。   李鱼半蹲着,耳朵贴在门上,眼前多连双穿着长筒袜的腿。   往上一看,是他认识的那名女仆。   女仆微笑道,“米诺先生,公爵进去前吩咐过,让我带您去喝下午茶。”   李鱼肚子里全是草,不饿,还没开口,对方已经转身,意思很明显,不准偷听。   下午茶布置在后花园,草地上几只白鸽蹦蹦跳跳,不远处的树梢是上,蹲着几只红眼睛的乌鸦。   乌鸦见人走来,扯着嗓子发出粗嘎的叫声。   李鱼冲他们撇撇嘴,盘腿坐到椅子上,望着正前方的森林。   森林树木葱郁,根根粗壮,树木间的枝叶相互覆盖,一眼望进去,只有大片的阴影。   女仆静候在一旁,见青年确实没有享用下午茶的欲望,便说,“如果您觉得无聊,我可以带您去见见宋先生。”   李鱼愣了下,“宋安也在?”   女仆说在的,“就在主楼后面的小楼里。”   李鱼摇了摇头,他现在操心男人是不是在跟他妈出柜,没心情窜门。   女仆叹了口气,“您不必太过忧心,公爵阁下决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您别误会,他当然不会威胁您的母亲。”   李鱼抬头看她,“能跟我聊聊公爵阁下以前的事情吗?”   女仆,“当然。”   她的目光眺向远处,嘴角带着自豪的笑意,“公爵阁下是个很厉害的人,三百年前,教皇得知血族的存在后,想尽办法找到栖息地,双方展开撕杀。”   “当时的血族一盘散沙,没人出面组织抗衡,都只顾着各自逃命,明明各方面都比人类强大很多,却节节败退。”   她说着想起什么,将一直筒袜褪下,上面有一块很大的伤疤,“这是当时被圣水泼到留下的伤疤。”   “一个道貌岸然的教徒,在攻击我后,动了肮脏的心思,是公爵阁下出现救了我。”   “那时候的他才十四岁,就已经拥有无人企及的强大的力量,除了我,他还救了很多人,凭一己之力将教皇赶出栖息地,还将溃散的血族重新集结在一起。”   “血族和人类不同,谁是强者,谁就是律法,没有人敢忤逆他,我们也甘愿为他效忠。”   李鱼听得津津有味,催促道,“然后呢。”   女仆笑了下,“教皇无法将血族消灭,便提出了和平共处的协议,只是谁也没想到,一份带有妥协以为的协议,会延续至今。”   她说着,眼神暗淡下来。   李鱼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想靠卑劣手段逆袭的万年老二。   他皱了皱眉,回头看二楼的某个阳台,米月正站在那儿,冲他笑。   哦豁,看来事情谈完了。   据他判断,两人应该就他的后半生问题,达成了协议,完成了交接。   李鱼马不停蹄跑上去,在半路,被一只手拦下来。   手的主人神色憔悴,脖子上有一条延伸出来的,无法愈合的伤痕,应该是被沾有圣水的鞭子鞭笞过。   李鱼没有说话,戒备的盯着来人。   艾尔绕着青年走了一圈,停下,“我为之前的事情向您道歉,先生。”   语气生硬,满是不甘,即便事后知道他是被人催眠,李鱼也不想接受这种道歉。   艾尔嗤笑,随即冷下脸警告,“你要是敢对公爵阁下有任何不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李鱼哦了一声,“这话,我同样也送你给你。”   艾尔愣了下,没有当真,只觉得青年是仗着受宠,狐假虎威。   前方,应寒从楼梯上下来,目光触及两人,神色骤然森冷,将李鱼拉至身后。   “伤好了?”   “是的阁下。”   “同样的错误,若是再犯第二次,你知道后果。”   “是。”艾尔低头,拳头攥得紧紧的。   公爵做事向来严明,但也仁慈,他会给犯错的人一次机会,但若是再犯,遭受的将是烈火残酷的焚烧。   他抬头看向离开的两人,高贵的公爵温和、亲切,即便嘴角抿着,眼里依旧带着笑意。   女仆端着剩下的下午茶到他身后,叹了口气说,“艾尔先生,您不该轻视他。”   艾尔收回视线,“人类的脆弱,公爵比我更清楚,我实在无法苟同他的选择。”   女仆笑着摇头,“我知道您的担忧,您应该相信公爵,他绝不会像他父亲那样软弱。”   应寒的故事并没有讲完。   他没有告诉青年,富商在确定儿子彻底成了血族,拥有自保能力后,便带着爱人一走了之,再没有回来过。   知道这个结局的人不少,有人看笑话,有人唏嘘。   没有人理解,明明可以靠着儿子青云直上的富商,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为什么拥有漫长的生命,却非要执着于,与人类短暂的爱情呢。   ——   从目标和女仆但谈话中,李鱼了解到了始祖血脉的强大,基本猜到了尼克做人体试验的原因。   那个罪恶的源头,是想把自己塑造成另一个始祖。   “我猜对了么?”李鱼胳膊撑在书桌上,认真道,“杰克和其他试验体内的活性细胞,都出自尼克,对么?”   应寒十指交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妄想复制始祖对同类的血脉压制。”李鱼声音清澈,转身窝进沙发,“他认为,只要让其他人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他就能控制他们,就能拥有一支由人类变异而来的军队。”   说着疑惑的啧了一声,“杰克身上的谜解开了,那玛丽呢,她为什么会死?”   “尼克需要血,真正的,最新鲜的人血。” 应寒走来,俯身将青年笼罩在怀中。   “人血能让血族强大,但当时的尼克,对血族和人类的协议仍有忌惮,所以他选择用粗暴虐杀方式来隐藏自己,将人类的颈部开出一个洞,把血放出来……”   李鱼想起了玛丽干瘪的尸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把腿蜷缩在沙发上,提出疑惑,“可我们第一次发现玛丽的时候,她的尸体还好好的。”   “没来的及下手。”应寒把人捞入怀中,舔了舔青年细白的皮肤,张嘴叼住。   酥酥麻麻的感觉,开始蔓延,爬满全身。   李鱼偏头配合几瞬后,觉得有点疼,他能感觉到,男人的牙齿变得尖锐。   心脏被一只手握住,提到半空。   “你在做什么?”   “你知道的。”男人声音嘶哑含糊,加重咬合。   温 热的血液渗出一点,又被冰凉的舌头卷走,李鱼闭上眼睛,紧张,害怕,想要逃跑。   应寒的牙齿突然松开,拇指抚过青年颈上的两枚齿印,“怕吗?”   李鱼点头,“怕。”   应寒把青年的脑袋按进怀里,低声说,“宝贝儿,有些东西我永远不会让你尝试。”   就在这时,有女仆来敲门,身后还跟着米月。   米月手里用力用力捏着手机,两眼通红。   “发生什么事了?”李鱼连被老妈抓包的尴尬和紧张都忘,急忙走过去。   米月嗓音颤抖,“格蕾丝,格蕾丝阿姨家出事了,她刚刚打电话过来,一直喊救命……我要赶回去,我得回去救她!”   李鱼看了眼她手里的电话,还没挂断,拿过来放到耳边。   里面声音嘈杂,隐隐有走动声和拖拽重物的声音。   米月和格蕾丝的感情很深,不可能坐视不管,李鱼握住她的手,“先报警,我陪你回去看看。”   应寒不可能让两人单独回去,亲自带人护送。   抵达郊区的时候,已经傍晚,死寂充斥在空气中,将一切渲染得无比沉重。   还未彻底抵达,李鱼就发现了不对。   成群的乌正在集体围攻那座房子,它们用身体去撞,用嘴巴去啄,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一刻,李鱼想到了世界末日。   这个世界平静,正在被打破。   看到那些黑乎乎的东西,米月自然而然的想起古堡里的乌鸦。   她强忍着惧意,看了男人一眼,没敢出声,只是握着儿子的手,悄然加重了力道。   乌鸦们并没有因为汽车逼近而飞走,其中一些胆子大的,甚至换了攻击目标,疯狂地扑上来,像是要阻止他们靠近。   米月的心脏跳得很快,车子刚停,就不顾危险冲下去。   随行人员反应迅速,快速冲到她前方,将瘦弱的人类女人保护起来。   应寒带着青年后一步下车,那一瞬间,黑压压的一片仿佛受到剧烈惊吓,争先恐后的远离那栋房子。   轰然一声,紧闭的木门被踹开。   李鱼快步上踩上阶梯,抢先一步蒙上住米月的眼睛,好在,客厅内除了凌乱以外,没有血迹和残肢。   “您留在这儿,我上去看看格蕾丝阿姨在不在。”   米月含着眼泪点点头,按住胸口粗喘几下,坐到沙发上。   应寒留下的人把她护得密不透风,其中一人安慰道,“夫人,您宽心,您的朋友一定没事。”   屋子里除了乌鸦味儿,没有任何血腥。   李鱼上楼,冲进二楼的第一间卧室,被褥掉在地上,木床歪斜,衣柜门大开,显然有人在房间里进行过打斗或者反抗。   第二间,第三间,同样如此   最后,他们来到储物间。   不知怎么的,李鱼想起杰克曾在酒店的储物间里遇到过血族。   应寒挡在青年身前,“我来。”   他推开储物是的门走进去,按了下墙上的开关,坏的,李鱼察觉不对,正想伸手把人拉出来,眼前的门突然重力合上。   紧跟着,黑色的乌鸦再次出现,他们完全是在进行自杀式的冲击,硬是用血肉之躯,撞破玻璃一窝蜂飞进来。   黑色鸦羽漫天飞舞,极大的影响了众人的视线和思考能力。   李鱼后背紧贴着木门,大声喊应寒的名字。   回应他的,是木门剧烈的撞击,和箱子掉落的声音。   应寒的再强,也不可能一秒解决问题,很显然,有人在要故意分散他们的战斗力。   “大家集中到一起!”李鱼高喊,伸手拉住一个血族下属。   那名下属非常配合,顺着他的力气倒退数步,扭头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   他的嘴巴咧得极大,瞳孔猩红,正想说什么,李鱼突然反应过来,凭空丢出一块红褐色的木头。   “是圣木!”   血族怒吼一声,退出老远,同时,青年背后的门被大力破开。   男人身上是大片的血迹,肩头挂着不起眼的肉末,就连指甲缝,都藏着暗红色血液。   很显然,他刚刚经历过一轮残酷的杀戮。   血族目光在两人间转来转去,突然噗嗤笑声,“我亲爱的哥哥,你可知道,你的小妻子手里,有一截能足以让你痛不欲生的木头。”   他厌恶的捏住鼻子,“果然,人类都是最卑贱又肮脏的东西。”   李鱼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坨红豆杉,又抬头看了看万年老二,沉默一瞬。   大兄弟,真想大声跟你说声谢谢。   正愁没机会向目标询问红豆杉呢,谁知到回来个傻逼,直接把答案送到面前。   想到这次掉落的各种道具,李鱼嘴角越翘越高,刚好够来一次组合拳。   他忍不住讥诮,“哥们儿,有句话送给你——”   “反派死于话多。” 第50章 公爵的邀约20   尼克眼睛微微眯起, 轻佻的舔着犬齿。   除了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青年手里的木头。   这个世界里, 红豆杉早已灭绝,所有血族对这种它的了解,全都来自于书籍,和长辈的教导。   红色的树皮, 坚硬的质地,它必须在最纯净的土壤中才能生长, 早在血族诞生前,它就已经存在。   据神学资料记载,高大挺拔的树枝,曾和圣洁的白水晶一起, 被做能成杀死恶魔的箭矢, 因此它被称为圣木。   而在神降下诅咒时, 红豆杉树林成了阻碍始祖逃脱的囹圄。   它对血族的威慑, 就如同始祖对血族对的影响一样,至始至终,都刻在他们骨血中。   “这真的是圣木?”   “和书上记载的很像, 而且,而且我现在浑身发软……”   “米诺先生怎么会有, 他是从哪里得到的?”   李鱼耳边嗡嗡嗡,下属们小声讨论着, 一下子由保护者变成了排斥着, 离他八丈远。   应寒距离李鱼最近, 脑部开始抽痛,但为了保护青年的安全,他强忍着没有离开。   觉醒始祖血脉后,他继承了始祖的记忆。   眼前无法抑制的,浮现出始祖狼狈躺在红豆杉树林中的画面。   他的眼里全是恨,脸上尽是不甘和怒火,他不想成为怪物,却偏又无法反抗天神的责罚,周遭平平无奇的树木,仿佛染上了圣光,让他恐惧,痛苦。   同时也激发出他心里最深反抗和杀戮。   身后的喘息变得剧烈,李鱼抓紧木头,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知道木头的作用固然好,但他也成了所有血族忌惮的对象。   一截木头就让大家紧张成这样,要是再把圣杯掏出来……之前我很牛逼的兴奋劲儿过了,只剩一身冷汗。   二楼的气氛变得怪异,每个人心里的弦都被绷得死紧,对青年充满忌惮。   尼克的目光玩味的扫过所有人,嗤嗤笑起来,“我的哥哥,从你愚蠢的表情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并不知情。”   他畅快的放声大笑,妄图用言辞刺激对方,“让我猜猜,他为什么要偷藏圣木,哦,一定是想趁你熟睡,悄悄杀了你。”   李鱼翻了个白眼,拒绝被泼脏水,“哥们儿,你错来,这玩意儿是专门用来堵你嘴的。”   话音刚落,一直站在身后的男人飞速越过他。   尼克早有准备,露出獠牙,率先挥拳。   应寒利落的半途截下拳头,同时握住对方手臂,将人用力掼出去。   健壮的身躯在墙壁上砸出了一个坑,墙体开裂,继而轰然倒塌。   尼克从地上爬起来,胳膊和大腿上的错位的骨骼,发出咯吱的脆响,新鲜的人类血液,让他比从前强大许多。   “狄斯,你就这点本事吗。”他从墙体的碎块中走出来,扶着脖子前后活动,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李鱼悄然摸到来一名血族下属后面,戳戳对方的后背,“掩护一下,我要下楼。”   下属看了公爵一眼,接收到对方的眼神,强行克制住晕厥,以身体掩护青年。   尼克轻蔑的瞥一眼,“这就是你养的人类,跟你母亲一样,胆小、懦弱,废物。”   应寒不怒反笑,漆黑的眼睛有隐隐变红的趋势,周遭温度骤降。   站在他背后的下属们似有预感,连忙后退,紧跟着就见公爵阁下如一道影子,移动至尼克面前,伸手扣住他的喉结。   血丝爬上男人猩红的瞳孔,五指收拢,明明狠辣的动作,他的嘴角却愉悦的翘起。   尼克吃痛蹙眉,猛抬膝盖攻击应寒的小腹,同时用手,掏向他胸腔位置。   血族尖利的指甲,轻松穿透布料,鲜血渗出来。   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直接,过瘾,但并不明智。   两人显然意识到这一点,一起抬脚,踹向对方,身体飞出去,稳稳落地。   尼克盯着应寒的血淋淋的胸口,颇为遗憾,抬起手,舔了舔手指上,“你这样的杂种根本不配领导血族!”   “始祖又何如,没有人类的鲜血供养,你的力量始始终停滞不前。”他厌恶的扯出袋巾,擦掉手上的血,“狄斯,你杀不了我的。”   应寒没有说话,借着喘气的功夫,放开五感去寻找青年的踪迹。   此时的一楼客厅里,米月已经平静下来,守着她的几个下属则心不在焉。   楼上的打斗声在短暂的停歇后,再次响起,从声音判断,两人力量悬殊微小。   与多年前相比,尼克强大了太多,其中缘由大家心知肚明。   血族天生以活人为猎物,人类温热的血液,能迅速补充他们的体力,提高战斗力。   想到这里,几人下意识看向沙发上的女人,纷纷咽下口水,别开脸,目光恰好落在厨房。   瘦弱纤细小青年,正拿着一把斧头劈木头。   木头的清淡的香味,没有让他们觉得好闻,反而生出恐惧,想要逃跑。   上级命令不可违抗,几个人死死压抑住内心,强行镇定,原地不动。   手里这截红豆杉大概年份太久,又老又硬,根本劈不开,只能试试其他办法。   李鱼在厨房找了半晌才找出西餐刀,艰难操作起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削掉一点点树皮,倒是手上被弄出好几条口子,鲜血的味道让客厅里的血族下属。   其中一人忍无可忍,佯装咳嗽,“夫人,我们再去搜一下一楼。”   米月正在出神,儿子下楼的说过,楼上没有格蕾丝一家的影子,那他们会去哪儿,难道已经逃跑了吗。   她摇了摇头,身心疲惫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黑色的乌鸦,周围这些人,还有楼上的巨响,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儿子对她有所隐瞒。   米月站起来,走进厨房,“你在干什么。”   李鱼嘶一声,动动发麻的手指,“没什么。”   他仰起头,看着米月苍白的脸,有些心疼,“妈妈,我让人送您回去好吗。”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尼克不可能单枪匹马的过来设伏,一定还有后手。   就在这时,米月突然转身跑回客厅。   屋子里有非常细弱的哭声,是个小姑娘。   “是丽莎。”她低呼一声,循声跑到通往地下室的门前,果断开门走了下去。   李鱼怕他妈有危险,只好收起木头追过去。   地下室里,米月和另外两个血族正在仔仔细细的搜查。   这地方之前已经搜过一次,没听见哭声,更加没看见什么小姑娘,正纳闷呢,停止一瞬的啼哭,又响起来。   声音是从一个保险箱里传出来的。   保险箱四四方方,整体结构,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没人敢贸然下手,怕伤到里面的小孩儿。   李鱼喘着气跑来,趁人不注意取出锤子,将锤尖对准锁芯,用尽全力砸下去——   锁芯纹丝不动。   两名下属仔细在空气中嗅了嗅,目光绕着青年转了几圈,确定圣木确实不在他身上,这才靠近,把手伸过去,“米诺先生,给我吧。”   李鱼直接把锤子扔了过去。   第一下,就把锁芯砸出个凹,被藏在里面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出了意外,已经停止哭泣。   米月着急催促,“能再快点吗?”   下属紧了紧手里的工具,又是连续几才重击,锁坏了。   不等米月动身,李鱼抢先一步拉开保险箱,浓郁的血腥一下子扑了出来。   里面有个浑身是血,死死捂着嘴,惊恐瞪大眼睛的小姑娘。   这样子,一看就是被吓得太狠,傻了。   “丽莎,别怕,我是米哥哥。”李鱼温声安抚,伸手去抱,被狠狠咬了一口,当场见血。   米月心疼的询问几句,确定儿子没事后,蹲到保险柜前。   女人温柔的声音,像是清溪碧水,缓慢冲淡了小姑娘的恐惧。   米月将孩子抱出来,借着地下室的微光看清,小姑娘的腿受了伤,像是被什么挠的,鲜血染红了裤腿。   接触到温暖的怀抱,丽莎开始小声啜泣,死死抓着米月,把头埋在她的胸口。   米月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丽莎,告诉阿姨,爸爸妈妈呢?”   丽莎浑身颤抖,瞳孔紧缩,啊的大声尖叫,一声连着一声,能把人的耳朵刺破。   李鱼看着她苍白的脸,在心里问系统,“格蕾丝阿姨出事了吗?”   1551,“死了。”   李鱼心底生寒,攥紧拳头,在原主记忆中,格蕾丝阿姨一家都很好,尤其是在米诺还小的时候,时常送一些吃的给母子俩。   “怎么死 的,尸体在哪儿?”   “在……”   系统刚说了一个字,头顶的天花板突然震动,紧跟着是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几名血族下属皆是脸上一沉,嘴里嫌弃道,“这味道真他妈臭。”   米月惊慌的看向儿子,心里的不安愈来愈强烈,“出什么事了?”   李鱼知道个屁,看向几人,“什么情况?”   “不太清楚。”其中一人脸色难看,“先离开再说。”   从对方的脸色可以看出,事情没那么简单,李鱼跟着往楼上爬,脑子里迅速将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捋一遍。   拉开地下室门,他突然开口,“是那些被同化的人?”   凯撒酒店如果只是单单对游戏玩家下手,被同化的人数应该不多,如果他们丧心病狂到,连来往客人也不放过,后果就可怕了。   尼克相当于有了一支不怕死,只想见血的敢死队。   有句话说得好,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一行人刚走出过道,迎面扑来一个人。   皮肤青白,两眼通红,嘴巴大张着,露出两颗獠牙,张嘴就要咬人。   让人头疼的是,这个还没弄开,后面又扑上来几个,又几个……狭窄的过道很快就人头攒动,走不出去。   李鱼飞脚踹开一个,把米月护在身后,对旁边的哥们儿说,“退后一下,我掏家伙。”   那人愣了下,想起什么,惊恐地倒退。   沉甸甸的木头凭空出现,木质的清香迅速扩散。   密密麻麻攻击他们同化人,像是蚊子遇到了蚊香,疯狂退散,差点发生踩踏事件。   几个下属出于本能,离他同样很远,见青年靠近,没出息的瑟瑟发抖。   李鱼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昂了昂下巴,“我走前面开路,你们跟着我。”   一行人走到客厅,气都还没喘上一口,天花板突然穿了,掉下来两个人。   应寒提着尼克的衣领,发狠地砸向窗户,好好的玻璃破出一个大洞,支在四周的碎玻璃,将从中飞出去的人刮得浑身是伤急。   男人回头,看了眼青年的方向,目光瞥到对方手里的红豆杉,张开的嘴用力抿住,调头也从窗户钻出去。   “你们真这么怕这东西?”李鱼把手伸向隔壁。   那人脸上越发难看,腿肚子钻筋,差点跪下来喊爸爸。   不只是他,周围的所有血族,包括同化人在,全都浑身瘫软。   柔和的香味对他们来说是如同剧毒,要被熏死了。   李鱼一脸同情,“再忍忍,等离开这里我就收起来。”   下属们脸色发绿,路都不能好好走了,得扶着墙才行。   李鱼,“……”   李鱼假装没看到,带着一行人如果过无人之境,从满是同化人的客厅走出去。   远处的小树林中,树木摇晃,时而有树木倒塌。   李鱼低头,草地上,血滴了一路,不知道是应寒的,还是万年老二的。   同化人忌惮圣木不敢靠前,围成一个圈,贪婪又畏惧把他们包围住,伺机行动。   李鱼目光一定,“杰克。”   其余人也看了过去,有个血族有气无力的操了一声,“古堡肯定被偷袭了!”   李鱼,“你怎么知道?”   那人盯着青年手里红褐色的一坨咽了咽口水,“杰克一直在地下室下方的实验室里,实验室警卫完备,又有卫队巡逻,即便他从实验室跑出来,也不可能逃出古堡……”   李鱼嘴角一抽,问系统,“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实验室。”   1551,“就在地牢的正下方,杰克从被抓回来起,一直被关在里面当成样本。”   李鱼,“……可怜的杰克。”   盯着杰克看了几秒,又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同化失败了?”   杰克和周围的同化人没有区别,脸上除了饥饿和迫切,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其情绪。   1551说,“是的,细胞融合到85后,两种细胞开始相互吞噬,这会严重影响他们的身体机能,所有同化人的器官,会快速的衰竭,直至死亡。”   李鱼头皮发, “没有解决办法?”   系统给出否定答案。   李鱼怔怔地看向四周, 拿着圣木的手指收紧,“圣杯里有圣水吧,也不行吗,那圣木呢?”   1551,“圣水和圣木只会杀死他们”   李鱼眼神暗了暗,他从来不知道,为了一己私欲,有人能做作出这种卑劣,恶毒至极的事。   前方树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围成圈的血族似有所感,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放弃猎物,朝树林冲去。   李鱼把红豆杉留给米月,“您留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米月拉住儿子的手,不停摇头,“太危险了,你别去,你跟他们不一样,诺诺,听妈妈的话。”   李鱼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米月抿了抿嘴,哽咽问他,“你之前跟我说有吸血鬼,是真的对不对,那你为什么还……”   “没有为什么。”李鱼挣开她的手,转身就跑。   数不清同化人,在受到召唤后,疯狂的冲进树林,与重伤的应寒缠斗。   尼克痛苦的闭着眼,靠在一棵树上。   他的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最让他痛苦的,是喉结差点被硬生生的抠出来,暗色的血液顺着颈项流进衬衣,惨白的脸上,蒙上一层死灰。   李鱼赶到时候,正好看到万年老二以多欺少,很不要脸。   嗅到食物的味道,同化人眼放绿光,毫不犹豫更换了攻击目标,朝着青年追去。   李鱼顿住前进的脚步,带着大群尾巴,跑向与应寒相反的树林深处。   人类的脚程太慢,不过两三百米,李鱼就被追上了。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心里想着还有什么道具可以用。   榔头不可能一下子解决这么多,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就是圣杯。   圣杯是保命道具,只能用一次,这次用了,以后再遇到危险就死狗了。   1551,“目标其实可以应付,你完全没必要引开这些东西。”   李鱼没空搭理他,回头一看,麻痹的,有个同化人的手差点摸到他的屁股。   他脚下蓄力加速,突然成了猴子,手脚并用的爬上一棵大树。   同化人没有思维,没想到爬树,只是守在下面伸长手不停嘶吼抓挠。   李鱼紧紧抓住头顶的树干,抬眼看向站在其中的杰克。   杰克这人话少,但能感觉出,是个善良的人,可惜命运这玩意儿总是调皮,这下面的每一人,都被他狠狠捉弄,从天堂跌进地狱。   想起不久前,自己还跟杰克打过扑克,李鱼心里就蹭的冒出一股火。   圣杯不能用,他要用它彻彻底底干死那个万年老二。   李鱼转身盯着前方的一根树枝,搓着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怕,我行的,不就是荡个秋千,怕个毛。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用力蹬树枝,腾空而起。   耳边风声呼呼,下方嚎叫不断,那一瞬间,李鱼真心觉得自己老牛逼了。   脚踝上突然一紧,身体被一股力给拽了下去。   李鱼连操都懒得骂了,人倒霉的时候,喝水不会塞牙缝,而是被呛死。   后背着地,疼痛从骨头钻入五脏六腑,疼得他连叫喊都不能。   十几个脑袋,争先恐后朝着他挤过来,他们张大嘴,流着口水,嘴里散发着一股恶臭。   李鱼心想,我不是被咬死,被吸干了血,而是被熏死的。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他之前用红豆杉把同化人和应寒的下属们差点熏吐,现在好了,报应来得真快。   “你真的不用保命道具吗?”1551幽幽开口。   李鱼拼尽全力踹开一个,心里还是在犹豫。   尖锐的刺痛从脚踝传来,费力一看,是杰克。   杰克两手握他的小腿,张嘴露出獠牙,李鱼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1551,圣杯,把卡牌给我!”   卡牌被捏在手里的同时,他看见杰克脑袋顶上多了只手。   黑色的指甲硬生生插进坚硬的头骨,伴随着咯吱一声,那颗脑袋被硬生生拧断,从颈部扯开,丢飞出去。   鲜血从颈部动脉喷涌而出,滋得到处都是,失去脑袋的身体轰然倒地,仍在蠕动。   应寒的瞳孔变成了血红色,煞气四溢,如同换了一个人。 第51章 公爵的邀约21   李鱼抹了把脸, 一手的血。   他闭上眼睛,不停的做心理建设,是鸡血是鸡血是鸡血。   是他妈个屁的鸡血。   怼到眼前的脑袋被一个个提开,眼前一小见方的天, 大了无数倍。   李鱼翻身爬起来,被男人揽到身后。   望着眼前高大的身躯,心里不但没有安定, 反而涌出一种恐慌。   现在的目标就是个人形杀器,除了身体上细微的变化,他的情绪波动很大。   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同化人,落到他的手里, 如同毫无招架的木偶, 脑袋、手臂、腿,残肢乱飞,脑浆崩裂, 平静的小树林, 在短短十分钟内,成了地狱修罗场。   李鱼害怕的吞咽,假装从后腰抽出铁锤, 朝着偷袭的同化人砸去。   同化人受伤以后,仍旧奋起攻击, 励志典范。   最操蛋的是, 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 拥有和血族相同的复原能力。   李鱼心惊, 不把尼克搞死,这些同化人大军一定会继续扩大。   这简直比末日世界的丧失还要可怕。   “1551,那傻逼呢。”   “看戏。”1551的电子音难得多了一丝幸灾乐祸,“他的喉结被扣掉了一半,估计要当哑巴了。”   李鱼背靠着应寒,又砸开一个,“血族的器官没办法修复?”   1551说,“当然,他们能修复的只是皮肉和骨骼上的伤。”   李鱼默默转头,看到男人的手从一个同化人胸口内出来,掌心多了颗心脏。   应寒五指一收,心脏爆裂,只剩下一团软黏的烂肉。   胃部抽搐,胸口返酸,李鱼差点当场吐出来,有气无力的求系统给个马赛克。   功能一开,整个世界都和谐了。   李鱼揍起人来更加利索,锤子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干飞一个是一个。   应寒撂倒一个,回头看向青年。   暗色的血沾得他满身都是,被汗水打湿的黑发,乖巧的黏在额头上,邋遢又狼狈,却因为脸上少见的狠戾,让他变得格外诱人。   男人耳朵一动,拧掉一颗脑袋,伸手把人勾过来,用力亲了一口。   “圣木。”他轻笑一声,红色的眼眸微光闪过,“米诺,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李鱼无语,“这种时候能别浪么。”   应寒突然变脸,恶狠道,“等下再收拾你。”   李鱼心里拔凉,还苦,大兄弟,明明你才是秘密最多的那个。   他伸手推开男人的脸,“干翻他们,随便你收拾。”   应寒扯了扯唇角,眸色越发晦暗,身体里最原始的血液被杀戮彻底激发。   看着眼前的炼狱,他心里有种隐秘的兴奋,只想杀得更多。   等李鱼察觉到目标不对劲的时候,同化人已经死了大半。   他心里发毛,问系统,“三百年前,大佬也是这样?”   “血族天生嗜血,杀戮藏在他们骨子里的本性,更何况他还觉醒了始祖血脉。”1551道,“当时教皇妥协,完全是因为目标杀伤力太大。”   应寒给他的感觉,最初是不合群,随后是只跟他合群,现在嘛,这不血族,应该是狼人。   李鱼眼睛一眯,突然开口,“你之前说他只杀过畜生,没杀人。”   1551,“你以为教皇他手底下的是好人?娈童、强奸、屠杀投诚,不是畜生是什么?”   李鱼没吭声,当初为了应付考试,他曾看过一些远古地球历史,某些教廷确实表面圣洁,背地里比谁都脏。   远方传来一声吼叫。   同化人们如同自带发条的,停下动作,迅速溃散逃窜,消失在了树林中。   应寒揩掉嘴角的污血,目光穿过茂密的树叶,跟另一双眼睛对上。   隔了十万八千里,李鱼都能听到空气中的滋滋的火花声。   他放眼看向四周,黑红的马赛克铺了一点地,“这些怎么办?”   应寒,“会有人处理。”   李鱼挠挠下巴,猜测应该是政府的人。   血族里出了异类,害了这么多人,政府方面不会善罢甘休,目标接下来铁定有麻烦。   好不容易维持几百年的平衡,被打破了。   手腕被男人扣住,应寒刚要说什么,一群下属急忙跑来。   “刚刚收到消息,实验室里的数据全部被毁了。”   那是大家将近一年的心血,眼看着马上要有起色,如今全没了,只能从头再来。   应寒薄唇抿了抿,“先回去。”   古堡除去仆人,共有一百一十六名侍卫,普通的偷袭或是进攻,根本无法攻下实验室,可见这次侍卫队伤亡惨重。   格蕾丝家门口。   米月正抱着丽莎轻声安抚,尝试着让她说出父母的去向。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母亲都视儿女如生命,尤其是格蕾丝,那么宠溺孩子的一个人,不可能丢下丽莎,自己逃跑。   米月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相信。   听到父母的名字,小姑娘在她怀里抽抽嗒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浑身颤抖得厉害,小手死死抓着米月袖子,“妈妈,妈妈她……”   说到一半,小姑娘突然激动,啊的尖叫,四肢不停挥动,挣扎,像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米月懊恼自己的心急,将孩子抱紧,温言细语的哄着。   妈妈两个字,就像是打开恐惧的阀门,那些可怕的画面,争先恐后的钻进她的脑海,摧残着她稚嫩的心灵。   “夫人。”   低沉的男音传来,米月这才看见,儿子回来了。   她对这年轻的公爵有所忌惮和畏惧,态度拘谨很多。   李鱼从她手里接过丽莎,刚张嘴,脸上就被挠了一道,尖叫声贴耳膜炸开。   应寒瞥了眼米月手里的圣木,额角突突直跳,强迫自己伸手,桎梏住小姑娘乱动的双手。   米月以为他要动粗,尖叫道,“你会吓坏她的。”   “我没有恶意。”应寒低声着,突然扣住丽莎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小姑娘的挣扎和尖叫嘎然而止,直勾勾的盯着。   应寒的眼里有红色闪现,手指捏了捏小孩儿的脸,动作是完全不同于表面的温柔。   李鱼心里啧啧,要是目标能当爹,一定是个好粑粑。   “告诉我,爸爸妈妈去哪儿了?”男人诱哄。   丽莎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底有一丝挣扎,随后盯着男人的眼睛说,“爸爸跑去小树林了,流了好多血,妈妈……妈妈身上好多伤,她把我关在了地下室,让我躲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我要妈妈,我好想她……”   应寒垂下眼,“睡一觉,等醒来,就什么都忘了。”   他打了个响指,丽莎的上下眼皮黏在一起,睡着了。   “再去树林搜查一遍。”应寒下了命令,指了个人,“你跟我去屋子里搜。”   李鱼把睡着的丽莎交给米月,“我跟你一起。”   应寒看了米月一眼,“好。”   格蕾丝家的总共三层,一层和二层都已经搜查过,只有阁楼还没去。   通向阁楼的地板有些老旧,踩上去嘎吱嘎吱,因为光线的缘故,他也是无法分辨,梯子上的暗色斑点,是血迹,还是木纹。   “你说她还活着么?”话问出口,李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应寒一言不发,只是握住他的手,继续往上。   凭借嗅觉,他基本已经确定格蕾丝的位置,没说只是想多给青年一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小阁楼上是备用的客房,床被乱翻,椅子歪着。   浅黄色的松木地板上,有两条血色的拖痕,从放门 ,一直延伸向卫生间。   卫生间的白色木门,仿佛成了生死的分界线。   李鱼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有原主和格蕾丝一家相处的点点滴滴,也有上次,自己去格蕾丝家寻求帮助,那位笑容亲和的阿姨,送他馅饼时的画面。   他闭上眼睛,推开浴室门。   窗外的风吹进来,浴帘舞动,露出一条搭在浴缸上的腿,上面有几条深可见骨的,用钝器带出的伤痕。   李鱼握着男人的手一紧,加快步伐,用力拉开帘子。   格蕾丝的瞳孔放大,死死盯着天花板,脖子扭曲的靠在浴缸上,露出侧面的两个血洞。   她的皮肤已经成了灰白色,身体干瘪得如同一棵垂死的老树,鲜血仍然从伤口涌出去,争抢着要把浴缸里的水染得更加艳丽。   李鱼牙关紧咬,另一只手用力掐住掌心。   应寒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单手将青年攥紧的手撑开,“走吧。”   李鱼嗡声嗡气的嗯一声,抽出一只手盖住眼睛。   他没哭,就是觉得眼前的画面太过残忍。   尼克简直就是个变态的疯子,如果血族真的由他领导,这个世界就乱套了。   李鱼拿开手,平静道,“丽莎醒来真的会忘记这些事吗?”   “会的。”应寒说,“我保证。”   李鱼弯腰,伸手格蕾丝抱出来,走到客厅的时候,前去树探查的人带回了格蕾丝丈夫尸体,血已经被吸干了。   他怕米月看见了难受,从后门出去,让人找来两块床单,暂时将两具尸体裹起来。   米月看见儿子身上新添的血迹,什么都明白了,把头埋在丽莎身上,隐忍哭泣。   来的时候,大家只是担忧,着急,返回的时候,这些浅表的情绪已经发酵为愤怒和仇恨。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沉重得可怕。   车子爬坡到一半,被迫停下。   通往古堡的山路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   平静三百年的德古拉古堡,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凌乱,沾满鲜血。   古堡内,墙壁、地面,就连后花园的矮灌木上,都是鲜血和内脏。   喷水池边的没有一只白鸽,倒是许多红眼睛的乌鸦停在地上,低头啄着什么。   石阶上,有女仆正在帮忙给侍卫队的人清理伤口,几乎每个人身上,脸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听见声响,女仆回头,望见主人满身的鲜血怔了怔,“公爵阁下,您还好吗?”   应寒颔首,随后看向那名侍卫,“艾尔呢。”   侍卫声音嘶哑,“艾尔先生正在实验室里,阁下,那些数据全被毁了,我们……”   “先去休息。”应寒从他身旁经过,按了他的肩。   那名侍卫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得热泪盈眶。   李鱼,“……”   这感觉,就像被帝王鼓舞的士兵,不需要任何嘉奖,只需要一句你很棒棒哦,他们就愿意为帝王出生入死。   除了骨血里对始祖血脉的臣服,应该还有忠诚和崇拜。   正如下属所说,实验室被袭击了,所有数据都化为了灰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硬盘,还是个被火融烧过的。   艾尔蹲在地上,扯着头发自责。   在他看来,无论公爵阁下在不在,作为管家,他都应该,并且有能力守好德古拉庄园。   今天,现实给了他狠狠一耳光。   他就像个废物一样,眼睁睁看着古堡被那群不人不鬼的东西破坏。   侍卫长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先去处理伤口,换身衣服,阁下应该要到了。”   脚步声传来,两人一起扭头。   应寒踏进实验室。   这地方应该被大火洗劫过,墙壁和残存的试管烧杯上已经被熏黑,电脑和仪器就更不用说了,无一幸存。   凌厉的视线落到两人身上,“侍卫长留下,艾尔,跟我去趟联邦大厦。”   他必须比高层先行一步,只有这样,血族才不至于太被动。   艾尔,“阁下,这次的事情是我的失职。”   艾尔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应寒了解他,迂腐、固执,爱钻牛角尖,但也足够忠诚。   “不关你的事。”   应寒看向侍卫长,“通知血族其他人,封锁凯撒酒店。”   凯撒酒店的平均客流量是两百人,从同化人的数量来看,尼克正式进行人体试验,至少应该有一个月以上。   而前期的部署和准备工作,以及实验研究,应该要追溯到半年前,甚至更久。   是他低估了尼克的疯狂。   古堡被笼罩在一团阴云之下,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   米月抱着丽莎,丽莎怀里放着红豆杉。   于是,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阴云变成了泥石流,一个小时前英勇作战的血族们,不要命的躲藏。   李鱼在心里默念,这玩意太大,凭空不见的话,我马甲就穿不住了,你们再忍忍。   回到房间,米月把睡着的小姑娘放到床上安顿好,回头就看见儿子站在阳台上,冲着楼下挥手。   她知道儿子在看谁,过了会儿喊道,“诺诺,你进来。”   李鱼回头,“怎么了?”   米月从床边站起来,注视着青年的眼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李鱼低头看着脚尖,“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两人没把话挑明,却清楚知道对方的意思。   见米月沉默,李鱼心里打鼓,特别害怕从她温柔的眼睛里看见失望,伤心。   过了许久,对面传来一声叹息。   “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米月说,“即便我现在并不能完全接受。”   李鱼惊讶的抬头,一时间心里有好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米月笑着摸摸他的头,“傻孩子,别愣着了,出去吧,我有点累,想躺会儿。”   李鱼欲言又止,“好。”   他抱着木头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看见米月正背对着他抹眼泪。   李鱼心里难受,回到自己用手机百度,怎么在出柜以后安慰爹妈。   百度首页上,有一条即时新闻。   新闻的配图上有一团红色马赛克,大意是说最近某些城市拉响了红色警报,如无必要,最好不要外出,更加不要去人多的公共场所,甚至连学校都停课了。   另外,新闻还告诫大家,如果有家人情绪突然暴躁,发狂,一定要立刻送往医院,这很可能是感染某种最新病毒。   如有藏匿,后果不堪设想。   报道内没有提及血族,但也足以让普通民众产生恐慌。   李鱼脸色发沉,跑出房间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名女仆,询问她古堡是否有木工。   公爵带回来的人类青年拥有圣木的事,已经传遍了,女仆吓得浑身抖嗦。   要知道,他们连普通的木钉都无法抵御,更何况是传说中能杀死恶魔,困死始祖的圣木,即便是强大的公爵阁下也不例外。   可偏生青年很可能是未来的公爵夫人,他们不敢动他,只能躲着。   女仆战战兢兢,“有,有的,木匠就后面的在小楼里。”   李鱼怕把人吓哭,自觉拉开距离,“我自己去就行。”   宋安好像也在那儿,正好去看看。   小楼里,木匠正在修理今天被撞坏的木门,宋安则蹲在地上,单手磨刀。   他好几次差点归西,还没出息的吓尿来一次,必须尽快提高战斗力,免得下次还那么菜鸡,得等人来救。   一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宋安就头皮发麻,很容易联想到杰克发狂的样子。   他叹口气,问旁边的木匠,“今天到底回事?”   木匠是个真正的匠人,脑子里只有木头和刻刀,“我也不太清楚,帮我把那块红木……”   话说一半,突然倒抽口凉气,用力按住胸口。   宋安吓傻了,“老哥,你没事儿吧?”   李鱼是在来的半道上取出到红豆杉,看到到地不起,一脸惊悚的老爷子,他默默停在原地。   “您好,我是来借切割机的。”   见老爷子浑身抽搐,他往后退,“您还好吧。”   木匠大喘气,捂着胸口一劲儿摇头,“你别过来。”   李鱼受伤,委屈。   现在的他就是一颗行走的榴莲,处处招人忌惮排斥,可榴莲明明是甜的,吃进嘴里丝滑软糯,人间美味。   青年退到十米开外后,木匠感觉好受些了,扯着嗓子吼道,“你有什么事?”   李鱼大声说,“师傅,我借用一下切割机。”   宋安站在中间,被两人吼得耳聋,索性当起传话人。   一番沟通后,由他带着李鱼前往工作室。   工作室是木匠的私人空间,没别人,宋安将青年打量一番,“你也遇到那些人怪物了?”   李鱼低头拉了拉自己满是污秽的衣服,嗯了一声,“遇见了,我看到杰克了。”   “他怎么样了?”宋安惊讶,低头按下切割机开关。   “死了。”被我男人爆头了。   宋安大概猜到一些,没有多问。   李鱼托着红豆杉来到切割机前,手足无措,“1551,这块木头是整块都有用吗?”   如果是的话,至少能做五根木钉,能把尼克钉在十字架上。   1551说,“不是。”   李鱼额角抽痛,翻来覆去瞅了瞅。   木头的外围是黄白色,心材为紫赤色,木心的颜色更深,已经接近快接近黑褐色。   他咬牙问,“不能透露吗?”   系统给出了令人痛恨的否定答案。   李鱼捏着木头手紧了紧,皱眉将其放到切割台上,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往前推进。   好赖都只能赌这一把,祈祷霉运不要跟来。 第52章 公爵的邀约22   切割器锯轮转动, 刺啦一声,木头切下来一小块。   这玩意儿只能截料,不能修形, 李鱼苦哈哈的把多余的木料切除,留下黑褐色的木心。   木匠这儿工具不少, 他就地选了把刻刀,开始削尖。   宋安好奇的戳他肩膀,“你做这东西干嘛呢。”   李鱼叼上天, “杀人。”   “呵。”宋安夸张配合, “米哥牛逼大发了,跟兄弟说说要搞谁,没准我能帮上忙。”   李鱼头也不抬,“你知道木匠师傅是什么人么?”   宋安莫名其妙,“普通人呗。”   李鱼抬头看他,“那你知道袭击古堡的什么人么?”   “疯子。”   “哥们儿好福气。”李鱼摇了摇头, 羡慕的感叹,“傻人有傻福,继续保持。”   宋安不乐意了, 摸着下巴深思道,“不对, 你有事儿瞒着我。”   他嘶了一声, 脚下往前挪, “其实吧, 我觉得这地方的人不正常, 用餐时间他们都是单独聚在一起,不让人看,还老喜欢喝葡萄酒,每天喝,顿顿喝,酗酒成瘾。”   李鱼眼角抽动,瞎编乱造道,“这是他们的传统习惯,不喝就浑身不舒服,我们应该尊重,别瞎打听。”   宋安,“我知道,听说公爵杀人如麻,等风头过去,我就回去。”   “嗯。”李鱼举起木头看了看,已经削出一点形了。   这木头外面硬邦邦的,木心稍软,也不知道能不能扎进一个成年男人的胸口。   宋安被青年带有杀气的眼神吓住,一动不动,心里有种怪异的感。   有东西打磨了他的柔软,让这个人迅速成长,变得尖锐起来。   木钉的完成速度,比预期的要快。   李鱼捏在手里试了试,长短粗细都合适,有点沉手。   他回到房间,反锁房门,取出卡牌。   拇指轻轻拂过,卡牌上的杯子消失,脚边多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金杯。   金杯上的红宝石光彩夺目,火彩刺眼,十字架上的耶稣刻画逼真,连眼角的褶皱都栩栩如生。   李鱼咂舌,这工艺,这质地,不愧是神作。   只可惜,杯子是空的。   李鱼端起杯子,去浴室接了一杯水,想了想,仰头喝下,没味儿。   “1551,这玩意儿怎么用?”   总不能当着万年老二的面掏杯子,大喊一声,“收!”   不行,太傻逼了。   系统说,“办法就在圣杯上,自己琢磨。”   李鱼把剩下的水喝完,盘腿坐到地上,翻来覆去的研究。   他眼前突然一亮, “上次的文字库还在么。”   “在。”1551给他放到光屏上。   李鱼蹙眉,“有读音么,最好是用拼音标出来。”   1551,“……”   李鱼严肃道,“这办法是土,但实用,尤其适合语言初学者。”   文字密密麻麻堆满整个光屏,每个上头都是拼音谐音。   李鱼将圣杯上的文字与之逐一对比,遇到一样的,就用笔记下来,标上拼音。   一小时后,他一手拿着圣杯,一捧着本子,神叨叨的闭上眼睛,叽里咕噜念了一串。   手里的圣杯逐渐变沉,睁眼看一看,杯子已经被凭空出现的水填满。   李鱼目瞪口呆,这他妈也太神了叭。   圣杯里的水泛着盈盈白光,圣洁清澈,无论手怎么动,水都不会洒出。   为了表示敬畏和虔诚,李鱼特意在衣服上,选了块儿干净的布料蹭了蹭木钉,然后将其投入杯中。   圣水的威力比普通教堂的大,圣木木钉同样比普通木钉威力强劲。   强强结合,世界第一,一锤子钉下去,尼克死了,那些被他血液细胞影响的同化人,也就偃旗息鼓了。   李鱼托着腮帮子,摇头感叹,我真聪明。   红豆杉木钉浸入圣杯后,杯里的白光消失,水面无风自动,荡出一圈圈的波纹。   波纹停止,木钉像是接受过一番洗礼, 清淡的木质香味,比之前浓郁数倍,从门缝钻出去。   古堡上下,在一瞬间炸翻天。   正躺在床上等着伤口愈合的侍卫,钻到了床底下;忙着打扫战场的女仆们,眩晕扶墙;地牢里的重刑犯们,突然哀嚎,痛不欲生的地上打滚。   杀孽和恶念越重,身体的反应越严重,越痛苦。   李鱼听系统说了以后,急忙把木钉丢回工具箱。   圣水正在迅速蒸发,随着空气降落人间,窗外的树木抽出新芽,拔高不少,蔫哒哒的野花,焕发新的生机。   金光闪闪的杯子失去光泽,裂成两半,化为齑粉。   米月从沉睡中醒来,感觉终日虚弱的身体突然好转。   她下地走了两步,头不晕,脚不沉,仿佛脱胎换骨。   床上,丽莎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怔了怔,小脑瓜里有一团记忆模糊不清,想不起来。   “妈妈。”   听到微弱的叫喊声,米月回到床前,摸摸她的额头,“丽莎,感觉怎么样?”   小姑娘眨了眨蓝色眼睛,小声问,“阿姨,我妈妈呢。”   米月垂眼亲了亲她的额头,“妈妈和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没来得及告诉丽莎。”   丽莎才四岁,是大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年纪。   她扁着嘴,眼泪开始打转,“可我想他们怎么办?”   米月想了想说,“他们会给你写信的。”   丽莎哇地一声哭起来,小身体缩进被子里,蒙这脑袋不肯出来。   米月不知道该怎么办,轻拍着她的后背,等孩子哭累。   李鱼让系统把圣杯粉末回收,踩着哭声走近,敲开门进去。   “怎么了?”他来到床头,隔着被子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丽莎,小公主都是最勇敢的,只能哭一小会儿哦。”   丽莎果然不哭了,掀开被子露出湿漉漉的脸,“那我现在还是公主吗?”   “当然。”李鱼捏捏她的脸蛋,把人从被子里抱出来,回头看向米月,“我带她出去转转。”   米月,“注意安全。”   李鱼抱着丽莎来到外面,正对着古堡大门的喷水池上,白鸽又回来了,好似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女仆们隔着远远的距离,小心翼翼的观察李鱼,想靠近逗逗小姑娘,又担心被圣木影响。   李鱼摊手给她们看,“我手上什么都没有,我保证。”   跟他熟识的那位女仆胆子最大,也最沉稳,率先走过来致歉。   “抱歉先生,我们并非想对您无礼,只是……”   “我明白。”李鱼把丽莎放下,让她自己去抓小白鸽,“公爵阁下还没回来吗?”   女仆摇头,又将青年打量一圈,确定他没把圣木带在身上,这才放心道,“没有,听艾尔先生派回来的人说,会议仍在持续,结束时间待定。”   李鱼用脚拨开正啄他鞋带的胖鸽子,“为什么会议延长,外面出事了?”   女仆惊讶,“您还不知道?”   她看了眼青年身上的发黑的血渍,“您先上楼换身衣服吧,我们边走边说。”   李鱼低头,身上红一块黑一块,还挺艺术。   “城区已经戒严,很多公共场所已经清场。”女仆在前面带路,“刚刚发布的紧急新闻还说,医务人员正在挨家挨户检查是否有被感染者。”   李鱼看了眼手机时间,距离上一条紧急新闻,不过一个小时,已经恶化成这样。   女仆停在一道门前,换了话题,“这公爵阁下以前的房间。”   房间里纤尘不染,显然每天都在打扫。   李鱼的视线定格在墙上的油画上,那是一个东方女人的画像,发黑肤白,明眸皓齿。   女仆笑着道,“这是公爵阁下的母亲,和您一样,是个东方人,画像是由公爵阁下父亲所画,每年都会定期护。”   李鱼突然问,“你见过她吗?”   “见过呢。”女仆羞涩,“我年纪比公爵阁下稍微大一点,曾有幸见过这位夫人,她是个很好的人。”   她停下,推开一扇门。   衣帽间里,整整齐齐挂了许多衣服,有新有旧,下方是一整排的皮鞋和靴子。   李鱼目测了下款式,嘴角抽抽,“这是公爵以前的?”   “是的呢。”女仆不知道想起什么,明显兴奋,“您试试这件。”   那是一套白衬衣搭配的背带西裤,老款式。   李鱼接过,等女仆离开,别别扭扭地穿上。   “这是公爵阁下十四岁那年的衣服,您看合不合身。”女仆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李鱼蹬掉裤子,换上干净的,大小不能更合适,也就是说,他这会儿的身高跟一个十四岁的小男生持平。   “1551,我还能再长高吗?”   “应该还能长高三到五厘米。”   李鱼没那么心塞了,再长五厘米,他就一米八啦。   女仆一直安安静静守在门口,见到青年出来,眼前一亮,“这简直像是量身定做的。”   李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转移话题,“能帮我母亲也找身衣服么?”   女仆不敢私自动公爵母亲的衣服,最后打电话让人送马上送几套过来。   等到衣服送到,李鱼给米月送去,随后去了楼下大厅,等男人回来。   太阳从当空一点点落下地平线,清风刮开窗,带来凉意。   应寒没有回来。   李鱼心里不安,叫来侍卫长,“是出什么事了吗?”   侍卫长说没有,“还在开会。”   目标是个血族,不吃饭不喝水不休息,可以理解,政府高层里的普通人却不能。   “你撒谎。”李鱼不信,“他去找尼克了?”   侍卫长说没有,“公爵离开前吩咐过,如果回来晚了您先休息,不用等他。”   “尼克伤得重吗?”李鱼问了其他。   提到万年老二,侍卫长露出讥讽的表情,“喉结损伤,腹部被豁口,腿也伤得不轻。”   同样的,应寒伤得也不清。   回程路上,李鱼还心疼的给他吹吹,尤其是胸口位置。   被能力强大的血族伤害,复原起来似乎没那么快,他记得,直到下车前,男人的伤口还在渗血。   李鱼不放心,问系统,“能透露他在哪儿吗?”   1551说,“我联网查下监控。”   监控显示,应寒的车从联邦大厦出来以后,停在了一条巷子外,独自下车拐进去,再没有出来。   李鱼坐不住,对侍卫长说,“我想去找到他。”   “抱歉先生,公爵交代,您必须留在庄园内。”侍卫长油盐不进,突然想起什么,背在身后的手在对讲机上敲了下。   李鱼假装没看见,叹着气,一脸失望的回到房间,趴在门上听走廊动静。   外面的脚步声很轻,至少被派了两个人过来。   李鱼来到床前,拆了被套和床单,将两样打了个结连在一起,拴在窗户把手上。   他双手抓紧,两腿夹住,顺着滑到底部,跳进灌木丛藏了起来。   来回巡逻的侍卫,一脸懵逼的望着床单,突然一拍大腿,“米诺先生跑了,快去通知侍卫长。”   一时间,只要是能动的侍卫,全部出动,一无所获。   这地方离市区太远了,李鱼按照1551提供的卫星地图,各种抄近道,走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碰到一辆车。   司机是个笑呵呵的老大叔,见他一脸紧张的往后看,了然道,“小伙子,背着父母偷偷溜出去玩儿的吧。”   李鱼,“没有,我去找我男朋友。”   话题出现了冷场,很快又重新热络。   大叔说,“看不出来,还挺前卫。”   李鱼抿嘴笑了下,“我看新闻说全城戒严,您还出来跑车?”   说话间,他手伸进兜里,假装掏东西。   大叔恰好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以为青年要掏烟,结果却是一根黑褐色木头。   李鱼观察他的表情,确定没有异常,放松了戒备。   大叔挑了下眉毛,“防身武器?”   “嗯。”木头威力惊人,未免打草惊蛇,李鱼不动声色的将其放回工具箱。   想起系统说的那条巷子,他问到,“您知道xx巷附近有哪些 年轻人常去的娱乐场所吗?”   尼克受了伤,急需恢复,一定会猎杀更多的人来吸血。   全城戒严,绝大多数人会听取警告,躲在家里。   而有些好奇心和叛逆心重的年轻人,未必会这么听话,他们对未知存在探索的欲望,需要有个属于自己的环境,讨论和寻求刺激。   这些地方,也会成为尼克的猎杀点。   李鱼也拿不准,都是瞎猜。   司机啧了一声,说有,“那附近的确有三个地下酒吧。”   他看向后视镜,担忧道,“那里面鱼龙混杂,很乱,你确定要去?”   小青年白白嫩嫩,坐姿板正,像个小学生,去了那种地方铁定会被欺负。   李鱼坚定,“就去那儿。”   今天路上车少人少,畅通无阻,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巷子外。   司机大叔给他指路,“那三道门看见了吗,都是地下酒吧。”   这三所酒吧非常隐蔽,门口没有保安。   李鱼站在巷口,“1551,目标在吗?”   1551,“需要入侵酒吧监控,稍等。”   第一个没有,第二个也没有……应寒在最后一间酒吧。   酒吧里群魔乱舞,灯光炫目,所有人都是奇装异服,似乎在举办化妆舞会。   李鱼这样衣着规规矩矩的,一进去就被瞄上了。   一名穿着超人紧身服,挂着披风的强壮男人挡住他的去路,无礼的去抓李鱼的头发。   “小家伙,来找人的吧。”   李鱼没理他,视线扫向四周。   男男女女都化着夸张的妆容,根本看不出脸,那就只能从身高入手。   他绕过壮汉,绕着卡座走,打算由外围往中心搜索。   壮汉跟在李鱼身后,目光放肆,“小弟弟,你是吧。”   是你爹。   力量悬殊太大,李鱼忍住骂人的欲望,绕过壮汉,“1551,目标在哪个位置?”   “监控没有拍到。”1551说,“最后的画面就在这附近。”   应寒最后一次出现在酒吧监控中,是半小时之前,现在可能在,也可能不在。   壮汉见小青年停住不走,笑呵呵的往上凑,“我知道你是,屁股这么翘,脖子上,啧,痕迹够明显的,最近刚做过吧。”   李鱼转身,视线从壮汉的脸,移到他的裆部。   超人的外穿内裤将那一坨绷出一个明显的凸起,大剌剌的挂在哪儿,性感没有,有点恶心。   李鱼冲壮汉勾手指,“给你看个东西。”   壮汉舔了下唇,凑过去。   李鱼,“给你看个锤子。”   铁锤凭空出现,刚要下手,身侧多了条大长腿。   大长腿蹬着军靴,一脚过去,壮汉浑身一震。   五颜六色的灯光从他扭曲的脸上晃过,下意识揉搓下面,刚碰到就嗷的一声惨叫。   光是看着就很疼。   李鱼别开脸,瞥见男人绷紧的下颌,脚下后退,往人堆里藏。   “回来。”应寒眉头紧皱,眼露出凶光,“谁准你来的。”   李鱼一动不动,心虚的瞥向周围的吃瓜群众,“我自己来的。”   应寒额角抽动,强忍着怒意,“然后就碰巧跟我遇到了?”   不愧是大佬,这也能猜到。   李鱼说是啊是啊,“我怕你没忙完,又不敢打电话,在家里坐立难安,就出来散散心。”   他眼珠子一转,开始老一套,“你怎么会在这儿,侍卫长明明说你在开会。”   四周开始嘀嘀咕咕,说两人在唱大戏呢,还侍卫长,两个傻逼。   应寒冷眼扫过去,空气温度骤降,莫名的,四周陡然安静下来。   李鱼不虚,理亏的应该是目标,不是他。   应寒不走寻常路,“他骗你的,米诺,收起你碰巧的说辞,我要听实话。”   李鱼心虚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这他妈的,简直就是扒皮现场。 第53章 公爵的邀约23   “我说的就是实话。”李鱼一口咬死。   应寒的眼神冷下来, 拽住青年的手腕, 穿过人群, 来到一条走廊。   走廊两边是包厢, 守在门口的服务生还没出声, 眼前多了张卡。   他伸手拿住, 两眼一瞪, 是张黑卡,正要询问密码, 冷峻的男人带着小青年直接越过他,   房门合上的前一秒, 里面传来声音,“没有密码。”   包厢里点了香薰, 打开灯, 一片暧昧的粉红。   李鱼心里七上八下, “1551,救命。”   “等下。”1551声音含糊, 像在搞什么东西。   李鱼脸上淡定, 对男人说,“有话好好说。”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效果,应寒的眼睛开始泛红,眸色逐渐加深,“不想好好说的是你。”   李鱼的眼睛不受控制的飘忽, 心脏又开始乱撞胸腔。   应寒知道他不老实, 逼问道,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李鱼嘟囔,“不是你先找到我的么。”   应寒,“……”   他微眯着眼,突然笑了,手指强势的掐住青年下巴,“米诺,你是真的不怕我。”   屁才不怕,心脏都快蹦停了。   李鱼急得要死,“一哥,你还在线吗?”   1551,“别吵,马上好。”   听到这句话,李鱼知道,这事儿肯定能蒙混过去了。   他顺着男人的力道仰起脸,“我为什么要怕你,你不我男朋友吗。”   应寒愣了下,表情明显没有之前吓人。   他轻咳一声,故作凶狠,“别打岔。”   “好了。”1551出声,“告诉他,你在他手机里植入了病毒,可以随时定位。”   李鱼连声说好,把话复述了一遍。   应寒稍霁的脸色又沉下去,“不可能。”   1551,“他的手机有特殊防火墙,比较牛逼,但是难不倒我。”   李鱼,“他自己弄的?”   1551,“不是。”   李鱼,“哦。”   1551顿住,紧跟着追问,“哦是什么意思?”   李鱼没理它,盯着男人的眼睛,煞有其事道,“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其实是个已经金盆洗手的电脑高手,但为了你,我破例了。”   应寒,“……”   这话只有傻逼才会信,李鱼硬着头皮说,“真的,就那晚我们搞完事,趁着你睡觉的时候弄的,我这个人占有欲很强,必须时时刻刻掌握你的行踪才能安心。”   应寒挑了下眉,摸出手机。   也不知道系统靠不靠谱,李鱼眼睛死死粘在手机屏幕上,就怕系统掉链子。   还好,男人手机上真多了正在运行的小程序,还开着定位和蓝牙。   李鱼心落了一半,又开始拽,“看吧,我没骗你。”   对此,应寒没有发表评论,压着怒意转而问,“圣木,你从哪里得到的。”   李鱼这次说的是真话,“天上掉下来的。”   应寒松开青年的下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人掐死,“米诺。”   阴沉沉的声音里,怒气勃发,李鱼打了个哆嗦,“骗你我就是狗。”   这年头,真话没人信,假话也没人信,当个骗子好艰难。   应寒闭上眼睛,脸上紧紧绷着,拳头攥得咯吱响。   这人从一开始就带着秘密,接触得越深,秘密越多,他还不至于蠢到相信这些鬼话。   没有人敢这么骗他,换作任何人,现在已经被丢进刑讯室严刑逼供了。   可眼前的人不是别人。   李鱼目光一动,停在男人的拳头上,捏得这么紧,不疼?   他把手伸过去,盖住男人的拳头,“我确实有秘密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在其他事情上我不会骗你的。”   应寒睁眼看他,青年抿着嘴,一副快哭的表情,心一下子就软了。   怒火冲上来,焚烧着理智。   他气自己没出息,拿这人毫无办,不,也有办法。   应寒伸手用力扣住李鱼的后脑勺,猛地将人拉近,用力吻住。   两人气息交融,周围空气升温。   应寒缠着他的舌头不放,一会儿吸一会儿咬,呼吸越来越重,手掌扯开青年扎进裤子里的衬衣,急切的钻进去,顺着凹陷的脊背抚摸。   李鱼哼哼唧唧,好几次差点笑场,痒。   感觉到他的不专心,应寒危险的眯眼,大手绕到前面用劲儿。   李鱼笑不出来了,硬了不说,还他妈有点疼。   应寒警告的在他兄弟上拍了拍,伸手扯开他的领口,露出半截吻痕。   痕迹确实比之前淡了不少。   他继续解扣子,锁骨上那一块儿也淡了些。   应寒不爽,埋头就啃,啃青年的皮肤红彤彤才松开牙齿。   李鱼理亏嘛,屁都不敢 放,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心想想着真的是个狼人,要不怎么这么爱咬人。   这念头刚落,感觉不对。   他站直,揪住男人的头发,大喘气说,“正事还没干完呢。”   应寒抬头,舔了下牙齿,“你就是正事。”   李鱼脑子里响起提示音,有新道具掉落,心里好奇,道具直接进了他兜里。   根据形状,他精准的判断,是菊花膏。   这东西跟它的表述一样,效果惊人,上次做完后他背着男人偷偷抹了一次,当天下午就腿不酸,屁股不疼。   心里突然痒酥酥的。   李鱼赶紧把男人拉起来,眼尖瞄到对方嘴里的獠牙,精神的小兄弟差点吓出毛病。   他极不自然的夹紧腿,欲盖弥彰的严肃批评,“现在不是搞事的时候,你发现尼克的踪迹了吗?”   “发现了。”应寒低头给他扣扣子,手指有意无意擦过温热的胸口。   李鱼抖了下,别开脸说,“他在哪儿?”   “不知道。”想起什么,男人也别开脸,“这地方味道太杂乱,我追丢了。”   想起外面的群魔乱舞,李鱼表示理解,“那他还在么?”   “在。”应寒开始帮他扎裤子,手指伸进裤腰的时候,呼吸顿了下。   他若无其事的抽出手,“衣服很合身。”   李鱼别别扭扭的把头偏回来,“据说是你十四岁时候的衣服。”   纯手工的纺织和制作,后领子内侧,绣着狄斯·德古拉的花体连笔,贴在皮肤上,让人有种莫名的亲密感。   应寒帮他把背带整理好,“你乖乖留在这儿,我去弄点喝的。”   李鱼不动声色,“我要柠檬水。”   “嗯。”男人揉揉他的头发,转身走出去。   李鱼站在原地数数一二三,数到一百男人还没回来,这是不回来的意思了。   走廊里响起火警警报。   舞池内的音乐声和嘈杂声骤然停止,随之而来的是女人惊恐的尖叫,和奔跑的声音。   李鱼开门,踏出去的脚被另一只脚踢了回去。   门外站着四个高高大大的,三十岁左右的成年男人,他们穿着作战服,背着枪,像是雇佣兵。   “着火了?”李鱼问。   右手边的光头说没有。   李鱼懂了,警报声应该是目标搞出来的,好让酒吧的人赶紧离开。   大概是母亲是人类的缘故,应寒对人类,比对血族的同类心软很多。   李鱼眼睛左右瞟,“我能出去吗?”   “公爵阁下说,您不能离开包厢。”其中一个光头说,“如果非要走,我们只能得罪了。”   几个哥们儿身高体壮,胳膊上的肌肉跟宋安那种健身房练出来的完全不同。   李鱼不打算硬碰硬,自觉退回门内,取出红豆杉木钉,在敞开的门口晃了下。   外面四个人面无表情,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逼。   李鱼气得吐血,目标个大傻逼,居然防着他的后手。   尖叫声还在继续,比之前更大,更杂乱。   隐隐听见有个男人高喊,“死人,厕所里好多死人。”   地下酒吧今天的主题是化妆派对,装扮成什么都有。   当一群人在卫生间里发现有死人的时候,都以为是化妆效果。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男人,还凑过去拍了拍死人的脸,摸了摸脖子上的血。   这一摸,就发现了问题。   那人脖子上有两个洞,血不要钱似的往外淌,除了这个格子间,其余四个格子间里,每个都是如此。   其中两个坐在马桶上,双腿岔开,衣衫不整,显然之前正在与人欢愉。   卫生间的情况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争相恐后的往外跑。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刚拉开门,就被一个人迎面扑倒在地。   他惊恐地挣扎,呼救声还没出嗓子,喉结被硬生生咬下,断了气。   来时平静的小巷外,全是皮肤灰白,双眼赤红的东西。   中人齐心协力关上门,死死抵住,不停的喊着怪物,有怪物。   李鱼猝然起身,重新掏出木钉举高,守着他的四个人皱了皱鼻子,刚刚一晃而过的清香味又来了。   一瞬间,舞池方向的巨响停止。   抵住大门的人们明显感觉,身后的撞击消失了。   胆儿大的谨慎的一点点拉开门,探出脑袋,那些发狂的人像是在畏惧什么,退到巷口,不甘的望着他。   警报暂时接触,大伙儿着松了口气。   他们没有放松戒备,迅速将沙发凳子搬过来,挡在门口。   红豆杉浸泡过圣水,对血族的影响力加倍增长,李鱼猜,这会儿目标和万年老二的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晕厥过去,或者像古堡的侍卫们一样,找地方钻进去。   想到男人瑟瑟发抖的样儿,李鱼心里爽歪歪。   他转身回 到屋子,打开酒柜,随手取出一瓶。   门口的雇佣兵往里瞥一眼,嗤笑跟旁边的人说,“小弟弟被这场面吓傻了,正喝酒壮胆呢。”   其余三人好奇看进去,正巧看见青年捏着红酒瓶,用力敲响大理石的茶几。   瓶子从中间断裂,豁口尖锐。   李鱼慢悠悠的将尖锐的玻璃抵在脖子上,“让我出去。”   四个人被小青年眼底的狠戾惊住,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光头发话,“小兄弟,别吓唬我们,我们也是拿钱办事儿。”   李鱼下手狠,把脖子刺出条口子, “我一般不开玩笑。”   要开只开能吓死人那种,连我自己都怕。   雇佣兵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起公爵临走前说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几人愁得差点一秒白头。   “我们放你出去。”光头假装妥协,“你先把瓶子放下。”   李鱼往前走,手上的力道不但没松,反而往后移,紧紧贴着颈动脉。   这地方可不是闹着玩儿,划开以后的血止都止不住,引发大脑缺血的话,当场就能玩儿完。   李鱼往前一步,“你们后退。”   雇佣兵无法,只能乖乖倒退。   头顶的火警警报还在响,正在喷水,李鱼成了落汤鸡,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离开了包厢区域。   见雇佣兵死跟着不放,李鱼瞪他们,“别跟着我,去找公爵,他死了,你们的钱谁来付。”   几人表面不为所动,在心里承认,有道理。   李鱼一脸着急,继续道,“尼克的身手非同一般,公爵阁下又伤势未愈,我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你们快去找他。”   几人这次真的动摇了,相互对视一眼,转身分头行动。   李鱼叫出1551,“酒吧监控还能用吗?”   “能。”   “关注这四个人的行踪,哪个没回来,我们就追哪个。”   当然,也可能谁也没找到目标,集体回到这里碰头。   李鱼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不过十分钟,有两人回来了。   找了一圈没找到青年,两人一个骂爹,一个骂娘,气的跳脚,严重怀疑自己被耍了。   李鱼没耐心再等其余两人,让系统指了个方向,匍匐着,从卡座的茶几下钻过,进了安全通道。   地下酒吧竟然有个负一层,一部分是舞池,另一部分是情趣房间,还有一个通道,是通向停车场的。   李鱼刚到客房部,光头窜出来,抓着他的胳膊质问,“你下来找死吗!”   光头背后的房门敞开,里面有血。   “有人死了?”李鱼想看,被拦住了。   光头黑着脸说,“小孩子别几把瞎看,走,我送你上去。”   李鱼挣开他,“先去找人。”   光头嘿了一声,正好说话两眼突然发直,指着前面说,“被拖走了。”   李鱼拔腿就跑,拐过走廊看见尼克正掐着一个雇佣兵的脖子,神色痛苦,浑身颤抖。   他转头看过来,红眼睛里盛满扭曲的恶意,手臂一挥,雇佣兵飞出去摔到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李鱼攥紧木钉,“狄斯呢。”   他看得出,尼克对圣木有很强的畏惧。   因为吸食过人血的缘故,他的胳膊上的伤,恢复速度奇快。   尼克站在原地不动,眯着眼睛看向青年手里的木钉,“死了,被一根钢筋贯穿腹部,死得很痛苦。”   李鱼,“你放屁。”   尼克按耐住对圣木的恐惧,猖狂道,“他自觉醒以来,从没吸过人血,不是喝畜生的血,就是人造血,返祖又如何,再强的天赋没有鲜血供养,也会枯竭。”   李鱼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的嘴。   身边的光头不合时宜的噗嗤一声,脸色古怪,“这是在对电影台词?”   李鱼,“……”   大兄弟,你好出戏啊。   尼克无视他,猩红的眼底有光闪过,他开口,语调缓慢,“米诺,看着我,走过来,我带你去找他。”   李鱼蹙眉,摇了摇头想,清明的眼神变得涣散,像个提线木偶,真的走了过去。   光头愣了下,伸手去拉他,被用力推开。   尼克嘴角咧开,“把你手上的东西丢掉。”   李鱼直挺挺地走过去,像是没听到。   尼克笑容一收,下意识后退,怒吼道,“我让你把圣木丢掉,立刻。”   李鱼眨了下眼,紧了紧手里的木钉,突然加速冲过去。   似乎没料到自己的催眠会失效,尼克愣了下,随即躲闪。   火烧般的疼痛自肩膀往下,延伸到后腰,皮肤被烧焦的味道,不断刺激着他。   尼克飞速后退,反手一摸,满手都是血肉。   愤恨的暗火在他眼里燃烧,一个普通的人类不可能抵御血族高级别的催眠,更加不可能拥有圣木。   三百多年前的预言难道是真的?   “你到底是谁!”尼克怒 吼,“圣杯,圣杯也在你手上。”   否则他背后的伤口不会急剧恶化,皮肉像是被无数只手拉扯,疼的他两眼通红色。   李鱼比他更加震惊,真没想到,这破木头居然这么厉害。   木钉在他指尖转了一圈,眸色一暗,“他在哪儿。”   尼克,“死了。”   尾音未落,他身如闪电,脚尖从墙面点过,跳到青年身后,挟持了光头。   只一个眼神,光头就失去自我意识,掏出枪要朝前方射击。   尼克站在他身后,“杀了他,把圣木烧了。”   李鱼还算冷静,“1551,计算一下子弹的运行轨迹。”   1551说,“往左偏三十度,右偏四十七度……”   李鱼躲过两发子弹,拔腿就跑。   光头常年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追人速度很过硬,不过转了个弯,就将人堵进死路。   李鱼盯着眼前的墙壁操了一声,要死了。   他问系统,“目标真的死了吗?”   1551,“先担心你自己吧。”   李鱼,“回答我。”   系统被宿主突然凌厉的语气吓住了,说话时抖了下,“没有。”   血族嗅觉敏锐,应寒到现在还没来,一定是受来很重的伤。   他怀疑,那傻逼说的是真的,男人可能真的被钢筋贯穿,一时无法脱身。   光头举枪瞄准,手指扣上扳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突然放缓,李鱼能清晰的感觉到,冰冷的汗水从下巴低落。   死就死吧,大不了倒档重来。   他下意识闭紧眼睛,护住头部,右手放的墙体突然轰塌。   从掉落的水泥碎块中,李鱼看见一枚黄铜子弹飞射而来,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身体被一股大力扑倒。   李鱼还沉浸在极度恐慌中,连起身都忘了,直到后领被一只手拽住,强行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又丢开。   他眨了下眼,转身看向身后。   修长的身影从背后绕过来,从眼前掠过,只在空气中留下浓郁的腥味。   下一瞬,打算再次开枪的光头被踹翻在地,他头顶得天花板上,倒挂着一个人。   暗红的血那人腹部流出来,全滴在了他的脸上。   他愣了下,两眼一闭,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李鱼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仰头看着男人,“你受伤了。”   应寒腹部被染红了一大圈,透过破败的衣料,几乎能看见里面戳烂的血肉。   他从上方下来,踉跄后退,脸色青白,“把那东西收起来。”   李鱼茫然啊了一声,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急忙把圣木揣进兜里,丢进工具箱。   圣木的威压消失,男人身体歪斜,靠在了墙上。   李鱼蹲下,用手替他按住伤口,冰冷黏腻的液体贴着他的手掌往下流。   他脸色苍白,“按不住。”   应寒盯着青年的脸看了几瞬,脸上难得懊恼,自己这样子太狼狈了,蹙眉蒙住青年的眼睛,“别看。”   “哦。”李鱼闭上眼睛,“你伤得很重,尼克很快就会赶过来。”   他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磕磕巴巴道,“你吸我的血吧。”   应寒撤开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李鱼低头抠抠裤缝,“我近不了他的身,你又伤得这么重,一时半会儿抓不到他的话,会死更多的人……你咬轻点就行。”   应寒攫住青年的视线,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对方脖子上的小伤口上。   李鱼确定,他看到目标的喉结动了下。   “我不怕,真的。”他说着身体前倾,偏头把脆弱的脖颈露出来。   应寒,“ 不行。”   “我说行就行。”李鱼那衣领扯了扯,豪放的拍拍脖子,“赶紧的,别磨蹭。”   男人还是那两个字,怎么说都不听。   李鱼急了,用力咬了下舌尖,当场鼻头酸涩,疼哭了。   青年爱笑,这还是应寒头一次看到他哭,紧张的按住对方的肩膀,“怎么了?”   李鱼双手抱住男人的脑袋,凑了上去。   腥甜沾上舌尖,刺激着原始的欲望,应寒越是抗拒,诱人的液体越是被青年往里推送。   刚刚那一下子咬得没多狠,随着两人的舌头绕来绕去,早没了。   李鱼怕诱饵不够,纠结要不再咬一次,男人的嘴唇移开,顺着他的颌骨舔吻,最后停在了颈侧。   来了来了。   尖锐的刺痛只维持了几秒,皮肤上多出一丝酥麻,舒服,不疼。   应寒闭着眼睛,近乎享受的感受着新鲜血液的味道和温度。   身体里涌出巨大的饥饿感,不受控制的,他想要更多,越多越好,最好是把青年的血吸干,再将他整个人拆解入腹。   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满足。 第54章 公爵的邀约24   天花板上的灯光摇晃旋转, 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李鱼眨了眨眼, 怀疑眼睛出了问题, 不只是眼睛,身上也越来越无力,有什么东西, 正随着被吸走的血一点点消逝。   他抬手落在应寒头上, 用力攥住头发,“不能吸了, 我感觉我快死了。”   受到蛊惑的男人毫无反应, 他闭着眼, 牙关用力,流速变缓的血液再次汹涌而出。   李鱼昏昏沉沉道,“1551, 救命。”   1551给他科普, “你的出血量目前为482毫升, 距离一千毫升的极限还有518毫升, 放心,死不了。”   李鱼, “……”   他翻了个白眼,这次两只手全落在男人脸上,又抓又挠, 扯着嗓子开始骂人。   没用, 男人像是失去了所有感官, 心里只有对血液的渴望和欲念。   甜美丝滑, 顺着喉咙一点点进入空虚的腹腔,温暖将五脏六腑紧紧包裹。   被长久压制在心底深处的野兽,苏醒了。   李鱼轻哼一声,这次是疼。   男人的牙齿用力剐蹭下方的皮肤,嘴上的吮吸加重。   上个世界遇到危险不少,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惊惧恐慌,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他啊了一声,没出息的吓哭了。   呜咽的声音钻入耳朵,应寒混沌的眼睛恢复清明。   他伸舌头舔了舔,伤口立刻停止出血。   似乎是懊恼,也可能是心虚和自责,应寒没抬头,按住青年的肩膀,继续在颈侧舔弄。   啜泣声停止,大手抚上青年的后颈,贴着他的耳朵,一遍一遍的道歉。   李鱼嘴唇动了动,刚刚又喊又挠,一点用没用,就只剩下哭了,等真哭出来,又觉得自己没出息。   “没关系。”他抿住嘴,烦躁的皱眉,这声音听起来像刚搞完事。   应寒在他耳朵上亲了亲,手指轻揉,像在安抚受伤的小猫。   李鱼颈侧还有些麻,心有余悸的伸手摸了摸,两个小小的血洞相隔一寸。   今天的经历,他一定记在小本本上,太刺激了。   应寒问他,“还疼吗?”   李鱼摇头,头发在男人脸上蹭来蹭去。   应寒垂眸,隐藏住其中的疑惑和担忧,从前不是没被引诱过,除了恶心和排斥,不会产生任何念头,更遑论失控的欲望。   同样的事情,落在米诺身上,他根本无法招架,脑子里有个念头,不停的催促他索取更多。   李鱼能猜到他一半的心思,强忍着扇一巴掌的冲动,反过来安慰,“你咬下去的事后一点不疼,还挺舒服,真的,我身体一点事没有,不信你看。”   他抬起胳膊挥动,嘴角挂着笑。   实际上手脚已经软成面条,扶着墙都站不起来,废人一个。   应寒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干净的地方,“对不起宝贝儿。”   李鱼脸红,这还是头一次听男人叫他宝贝儿,肉麻兮兮的。   他推开男人的脑袋,红着脸嘟囔,“没事的宝贝儿。”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看着嘴巴就要对上,应寒警觉转身,侧踢过去。   攻击的人利落躲过,站在一块儿碎墙上。   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尼克微眯起眼,讥诮道,“狄斯,你破例了。”   李鱼,“……”   这逼不止话多,还嘴贱,专爱戳人痛楚。   应寒伸手握住不远处支棱着的钢筋,略一使力,就其从凝固的水泥墙块中抽了出来。   他五指握紧,身形一闪,一眨眼,人已经出现在几米开外。   战局一触即发,李鱼拖着无力的身体,躲在角落里吃瓜。   等时机到了,再丢瓜皮冲上去。   两人战斗力旗鼓相当,打得不分上下,撞击声不断,撞碎的墙壁一个接一个倒塌,尘土飞杨。   李鱼捂住嘴,“1551,他们人呢。”   1551说,“你的西北方,好像要往停车场去。”   李鱼心头一亮,停车场嘛,杀人放火的好地方。   停车场里,承重柱被两人打得开裂,墙皮簌簌的往下落。   尼克单手捂住腹部,脸色阴鸷,他举手看了眼,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血。   他对面,应寒好不到哪儿去,胳膊和大腿全是伤口,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人血对血族来说,除了是食物,更是一种能量补充剂,他能感觉到,他的杂种哥哥比前更强了。   尼克吐掉一口血唾沫,捡起两人打斗中掉落的钢筋,闪身借着停车场的各种遮挡,欲从后方偷袭。   应寒弯腰躲过,同时脚下一绞,将人绊倒。   他抽过尼克手里的东西,猛力插穿他的肩胛骨,深入水泥地面。   尼克咬牙硬撑,强忍住肩骨被折断的危险,撑起上身,反手一拳。   趁对方躲避,他用力将固定住自己的钢筋从地上拔出,踉跄后退,靠在一辆车上。   他仰头大吼,不到十秒,停车场出口传来声音。   堵在巷子两边的同化人受到感召价,冲了进来,还没靠近,就被一股大力冲散。   鲜血四溅,肉末横飞。   李鱼一下来,就看到这幅如同摩西分海的画面。   不同的是,摩西分开海水,暴露出来的是可让人行走的海底,应寒经过的,却是一条血路。   有了上次的经验,不用宿主开口,1551主动替他打开马赛克。   李鱼松口气,猫着身体从一排排车后摸过去。   尼克被肩膀的伤势掣肘,已经由主动攻击变为被动攻击,一个不察就被应寒抠住喉咙。   因为上次受伤,他声带受损,如今说话低哑难听,这个人是故意的,故意在羞辱他!   应寒微微勾唇,“我的统治不会终结,该终结的是你。”   尼克愤恨的眼神陡然一顿,错愕的张着嘴,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一只手刺破皮肉钻进去,把玩似的,搅动里面的器官。   “我要杀了你!”尼克拼尽全力,抬腿顶过去,捂住腹部摔到地上,又挣扎着爬起来。   血,必须马上吸血,他不能死。   筹划了这么久,权利的宝座就在前方,他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尼克转身要走,被硬生生拖回去,他眼底寒光一闪,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直直朝应寒的胸口插去。   匕首被灌入巨大的力气,轻松刺入肌理。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尼克语气阴森,“马上,你的身体就会全部麻痹,我会用汽油浇透你,然后一把火引燃。”   死寂的心脏似乎跳动了下,又仿佛没有,应寒捏住不断用力往下的那是那双手,他双腿施力,正要反击,突然瞥见一只偷偷摸摸的小老鼠。   李鱼竖起手指压在唇边,轻手轻脚的靠近。   见最痛恨的人一动不动,尼克嗜血的舔着牙齿,“我没有从米诺身上闻到血族的气息,你还没来得及初拥?那真是太遗憾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温柔的……”   邪肆扭曲的面部突然一僵,浓郁的圣木的气息从背后包裹而来。   尼克想要逃跑,双手却被应寒死死桎梏,无法逃过。   李鱼,“1551,瞄准器。”   光屏平行在尼克背上,交叉点处,就是心脏位置。   李鱼闭上眼睛,举起木钉用力往下一锤,冰冷的血溅了他一脸。   尼克的身体僵硬倒地,后背以木钉为中心,正在急速腐烂,散发出一股怪味。   地上仅剩的几个还能动弹的同化人,如同断线的木偶,当场昏迷;医院里的隔离室内,正处在发狂边缘的感染者,突然停止打砸,茫然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凯撒酒店里,因为被禁止出入,而发狂乱骂的可人,突然平静了下来……   事情结束了。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尼克眼底的疯狂仍在执着,明明他才该是血族最强的领导者,而不是那个血统不纯的低贱混血。   看着背着马赛克的人,李鱼动了动嘴,忍下来。   他怕再说一次反派死于话多,这人气得当场嗝屁。   负责扫尾的人类部队很快来到停车场,漫天的血腥味与清洗剂和消毒水混合,味道一言难尽。   地下酒吧的人不明外部情况,瑟瑟发抖的蜷缩在一起,见两个浑身是血的人走来,吓得吓得惊声尖叫。   那个身材更为高大的男人,一个眼神飞过来,尖叫声骤然止住,集体安静如鸡。   小个子的则要温和很多,笑着说,“没事了,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闻言,众人热泪盈眶,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庆幸的欢呼。   这次的事情告诉他们,好奇心能不能害死猫不知道,但真的能害死人。   应寒胸口的伤不轻,再往前半公分就是心脏。   李鱼心疼坏了,一边帮忙包扎,一边呼呼,完事以后不放心地问,“真的不用医生?”   “不用。”男人斜靠在床上,衣衫敞开,伸手把人勾过来按进会怀里,手指捏住青年的发尾把玩。   李鱼抬手摸了摸绷带上的蝴蝶结,“怎么了?”   “没怎么。”应寒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   李鱼哦了一声,摸摸脖子上的结痂,问,“我也会变成吸血鬼么?”   应寒垂眸看了他几秒,声音滞涩,“不会。”   他只是单方面的吸了青年的血,不算完成初拥。   李鱼皱了皱眉,仰头问他,“你想吗?”   想,怎么会不想,完成了初拥,他们将有漫长的时间相守,但他不能,漫长的生命是需要代价来换的,他舍不得青年像自己一样,失去做人的乐趣。   “不想。”应寒按住想要起身的人,“但我会跟你一起长眠。”   李鱼感动坏了,“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我不想。”应寒面色漆黑的打断,闭上眼睛装睡。   用餐时间,女仆来敲门。   李鱼肚子早就咕咕叫了,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是开饭了,兴奋的用胳膊肘撞男人的肋骨。   应寒这两天体力消耗过大,难得抱着人睡个安稳觉,大手捂住青年脸,“别吵,陪我在睡会儿。”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李鱼托住男人的手腕抬高,翻身滚下去,走到门门口时,床上的人醒了。   应寒直勾勾的盯着他,“去哪儿?”   李鱼拧开门把,“吃饭。”   “哦。”应寒翻了个身。   男人健壮的身躯微微蜷缩,怪可怜的,人在生病的时候都是很脆弱的,容易想东想西。   李鱼探头出去,“是开饭了么?”   女仆,“是的先生,夫人和丽莎小姐已经下去了。”   李鱼回头看了眼,“能帮我端上来行么,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女仆疑惑,侍卫队增加了不少人,二十四小时巡逻,政府方面也说关于血族的事情过后再议,内务外务暂时都不要公爵阁下操心,没什么不放心的。   “是公爵阁下的伤势加重了吗?如果需要,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没有。”李鱼再次回头,男人蜷缩得更紧了。   女仆不再多问,按要求把饭送上来。   李鱼把饭菜放到茶几上,其中有一杯红色的粘稠液体。   端着闻了闻,橙子味儿的。   他把血液橙汁端过去,“要我喂你吗?”   应寒蜷缩的身体微微放松,没吭声,随即又听见青年说,“不吭声我就走了。”   “要。”男人舒展身体,衣衫敞得更开了,骚得不行。   李鱼知道他打什么注意,那事儿他们在地下酒吧做到一半,现在风已停,但还不是浪的时候,目标的伤还没好。   他侧身,半个屁股挨着床沿,将杯口抵在男人唇边。   估计是饿狠了,应寒喝得又快又急,李鱼嘴角抽了下,所以说装逼害己,真以为他眼瞎没看出来?这逼就是在装可怜。   记得上次男人受伤,也是这样。   李鱼心里涌现出一股父爱,想把这个缺爱的老男人抱在怀里揉两把。   应寒的伤口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彻底与痊愈,刚拆完绷带,艾尔匆忙赶来,说是上面的人传话,明日下午召开紧急会议,重新讨论血族和人类如何相处的问题。   会议当天,男人走得早,李鱼睡到自然醒起来,看到米月正在给丽莎整理衣服。   他摸摸鼻子走过去,“要出去?”   女仆走上前小声说,“夫人说要回去。”   回不去的,之前住的那片因为被同化人袭击过,如今已经被封锁,新的安置场所还没定下来,大家目前全住在收容所内。   米月对此毫不知情,听儿子说了以后,秀眉微蹙。   她留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身边还多了个丽莎。   李鱼好说歹说,总算把人劝了下来。   过后吃早饭的时候,他问系统,“账户里有多少钱了?”   系统说了个数字。   李鱼掰手指头算了算,租房子也够了,当天晚上他就上网浏览了下,租了套小公寓。   米月得知以后,第三天晚上就搬了出去。   李鱼想走,男人不干,把人安顿好后,又被司机拉回城郊古堡。   当天晚上,解决完一切事情的两人,终于可以浪了。   李鱼特意洗了澡,穿着一套公爵阁下以前的睡袍,下面挂着空荡。   刚出浴室,人就被抱起来,后背抵在墙上。   这种高难度的姿势他第一次试,紧张、兴奋、羞涩,还有一丝丝尴尬,不敢看男人的眼睛。   青年的头发没来得及吹干,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脸颊滚进胸口。   屋子里亮着壁灯,光线昏黄微暗。   应寒背对着光线,大半张脸被盖在阴影中,显得眼睛越发深邃黑亮。   李鱼按住他的肩膀,身体被迫耸动,透过男人的眼睛,他看到了一副奇异的画面。   一艘庞大的巡航舰,开进了一个山洞。   舰艇似乎在做什么神秘探索,进进出出,一会儿开一会儿慢,一会而加速一会儿减速。   半个小时后,李鱼被翻了个面,男人不许他再看,要他面壁思过。   “还没好吗,已经好久了。”李鱼胳膊酸痛,废了老大劲儿,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宝贝儿累了吗?”应寒声音沙哑,一只手抱住青年回到床上,另一只手伸进抽屉里掏东西。   李鱼好奇瞅了眼,操了一声,是菊花膏。   “你哪儿来的这东西!”   管理局的东西小世界不可能有同款。   “这不是你买的?”男人单手弄开盖子,抠出来给心爱的小花施肥。   “女仆从换下的裤子里找到的。”将沾着剩膏药的手指放到青年鼻尖,“你闻闻,香的。”   李鱼,“……”   他以为这东西是事后药,没想进行中也能用。   一罐多用,服气。   这东西看着小罐,却极其耐用,一晚上下来只消耗了一点点。   应寒对这玩意儿非常满意,特意派人研究,无果。   李鱼心里哼哼,能研究出来才怪,管理局出品的东西都蕴含大智慧,小世界不可能搞出来。   但很快,他就开始慌了,男人对搞事情有独钟,需求旺盛,他怕不够用。   这一怕,就怕了一辈子,直到李鱼快死了,菊花膏还没消耗完。   这天上午,阴雨多时的天终于转晴,他躺在外面晒太阳,没多久就昏昏欲睡,不省人事。   再醒来已经是凌晨一点,李鱼发现自己正被放置在铺着红色天鹅绒的棺材里。   昏暗的卧室里,男人正在低声跟医生交谈什么,随即发了很大的火,还砸了东西。   医生们瑟瑟发抖的重复,“阁下,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人类的生命就是如此短暂,再尖端的科技也无法让他们像我们一样,拥有无尽的生命。”   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应寒挥手让他们离开,只留下艾尔。   李鱼努力睁开眼皮,听见目标在跟下属各种交代身后事宜。   很快,身旁空荡的位置被填满。   应寒面对着爱人躺下,温柔亲着他的嘴唇,将人勒进怀里,嘴里哼着低缓的调子,像在哄小孩儿睡觉。   李鱼望着眼前的男人,皮肤冷白,五官精致,天神给血族降下了诅咒,却也带给了他们额外的惊喜。   不死,不老。   应寒摸了摸爱人的脸,“睡吧,别怕,我陪着你。”   两人都知道,这个睡并非暂时,而是长眠。   一个长眠百年后重新苏醒,一个化为白骨,与世长辞,再不会醒来。   在后半段人生中,系统从没主动提过离开,每次问,都说暂时不能走,要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听说血族长眠后醒来会忘记前事,李鱼觉得这样很好,两个人也算是手拉手,走过了一辈子。   艾尔站在棺材外,“公爵阁下,封棺了。”   随着话音落下,沉重的棺盖被一点点推上来,隔绝了一切光线。   李鱼抓着男人腰上的西服,安静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数数。   他从一数到一百,从一百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男人睡着了。   胸口不再有呼吸的起伏,也不会再有微凉的气息擦过他的而尖,李鱼拧紧眉头,问,“1551,血族长眠没有呼吸吗?”   1551答非所问道,“你可以走了。”   李鱼固执的追问,“他死了?”   1551还是那句话,“该走了。”   李鱼把疑惑留在心里,仰头在男人冰凉的嘴唇上亲了亲,无声说了句什么,意识被拽入深沉的黑暗。   ——   寂静无声的黑暗中,响起说话声。   李鱼睁开沉重的眼皮,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呆了呆,翻身坐起。   进来查看的护士吓了一跳,扭头冲门外喊,“先生,您朋友醒了。”   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朋友……李鱼惊了,总不能又穿了吧!   他赶紧掀开被子跳到地上,衣服是他的,裤子是他的,就连带着鲨鱼图案的袜子也是他的。   床头上,书包和手机熟得不能再熟,没错,的确是回来了。   皮鞋擦过地面的啪嗒声,将李鱼惊回神。   他抬头望去,进来的是个陌生人。   来人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属边框的眼镜,见青年愣怔的看着自己,微微一笑。   李鱼眯了眯眼,颜值还行,身高还行,气质也还行,如果真的见过面,他应该有印象才对。   所以这人他不认识,或者是对方单方面认识他。   李鱼,“请问您是?” 第55章 这座小岛被我承包了01   眼镜男没回答问题, 只是仔细打量一番床上的青年, 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对方不用敬语,李鱼也跟着不用来, 说起话来轻松些,“我没事, 是你送我来的医院?”   “算是。”眼镜男走到窗前,替他倒了杯水, “当时你被一辆自行车撞了,昏迷不醒,撞你的人吓坏了,旁边的人又怕你是装的, 怕沾包,谁都没不想上前帮忙,我就跟自行车车主一起, 把你送来了医院。”   李鱼目光在病房门口扫了一圈, 没有另一个人。   眼镜男推了下眼镜,“他还有事,先走了,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李鱼, “……”   这位大哥,你没事儿吧。   撞人的溜之大吉, 没撞人的却守在医院, 一副你坑我钱我也负责到底的架势。   李鱼不太能理解这种奉献精神, 摇头说,“我没事。”   眼镜男抿唇,“你确定?你昏迷了将近四个小时。”   “我真的没事。”李鱼作势要掀被子。   眼镜男眼睛一瞪,后转一百八十度,对着青年的后背上,写着四个字,非礼勿视。   李鱼瞥过去,看见男人掏出纸巾,擦了擦冷汗。   他嘴角一抽,“这位先生,医药单子在你手里吗,我把钱给你。”   眼镜男没有转回来,而是从口袋里掏出缴费单,后退几步放到床头柜上,同时,压上一张名片。   名片与众不同,就一个电话号码,还是手写的。   “如果后续有不舒服,可以随时打给我。”眼镜男说完,钱也不拿,转身就走。   李鱼追出去,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已经没有那位大哥身影。   他走到窗前,这地方恰好能看见停车场和医院大门。   三分钟后,眼镜男的身影出现在停车场。   李鱼看见他停在一辆黑色轿车前,微躬着腰站在后座的车门外。   这姿势太熟悉,完全跟艾尔对待应寒的态度一模一样,基本可以判定,后座的人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是眼镜男的老板。   李鱼虚起眼睛,想看得清楚些,轿车后座的车窗跟他作对似的,升了上去。   眼镜男绕到副驾驶坐进去,只留给医院一个漂亮的车屁股。   车屁股是全球限量,李鱼曾在杂志上看过一次,忘了具体是多少个零的价格。   他摸着胸口告诉自己,豪车是别人的,自行车才是我的,不要攀比,会被气死。   中心城的时间和其他世界差不多,不是黑就是白。   李鱼踩着夕阳回到家,扑到在沙发上。   他闭着眼睛调整了下,翻身过来,望着天花板,“1551,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小时前。”   “我睡了这么久啊。”李鱼挠头坐起来,“应寒醒了吗?”   1551,“你已经回来了,上个世界的已经跟你没关系。”   李鱼,“我好奇,忍不住。”   1551,“没醒。”   他在那个世界呆了好几十年,中心城的时间只过了一个小时。   按照这个时间比推算,自己睡着的这两个小时,上个小世界的百年早就过了。   在心里弯弯绕绕想了一通,李鱼笑出声,哼着歌儿进了卫生间。   系统,“你笑什么?”   李鱼说没什么,“就是发现了一个秘密。”   1551有点紧张,说话声音比之前快了一倍,“什么秘密?”   李鱼不吱声,开始脱衣服洗澡,系统不甘心的又追问了两次,抢在宿主彻底光溜溜前下线。   洗完澡,身上清爽多了,可以干正事了。   上个世界他有点懒,工作记录只写了几条,得赶出来。   许许多多的画面在脑海一一闪过,李鱼只从里面挑拣出一些记录下,有些容易和谐,但又想记录留作纪念的,他就用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暗号语代替。   工作完成,刚好晚上九点,不早不晚,应该不会打扰别人。   李鱼盘腿坐到沙发个,按照名片上的数字拨过去。   电话忙音响了很久,没人接,自动挂断后,他又重拨过去。   这回倒是有人接,奇怪的是,对面没人说话。   两部相隔不知道多远的手机里,流淌着莫名其妙的紧张和尴尬。   李鱼清清嗓子,率先开口,“你好,我是下 午被你去医院的人,还记得我吗?”   那头仍旧沉默,呼吸声有点大,烧耳朵。   李鱼搓了搓耳尖,又喂了一声。   手机里还是没有回应,难道是信号不好,他蹙眉,“您能听见吗,要不我先挂了?”   “别挂,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低压磁性,偏冷,和下午温和的嗓音差距很大。   李鱼有种错觉,接电话的,和下午病房里的,不是一个人。   他疑惑的看了眼手机,又看眼名片,号码没错,难道是写错了,不可能吧,那么大个人,连自己号码都记不住?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仿佛猜中的心思,淡声解释道,“下午医院里的那位是我助理,是我让他送你去的医院。”   对面的声音比之前平缓,没那么急切,一字一句都像在撩拨,比之前还好听。   李鱼掏掏耳朵,“原来是这样……对了,方便发个银行账户过来吗,我把医院费用转给你。”   男人沉默片刻,说,“稍等。”   听筒里一阵兵荒马乱,男人好像把什么东西绊倒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的说话声。   墙上的挂钟走过两分钟,手机里重新传来清晰的男音。   “已经发过来了。”   “好的。”李鱼抿了抿嘴,不知道还能聊什么,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把电话挂了。   短信收件箱里,果然躺着一串数字。   他登陆网络银行,照着输入,账户主人为【庄】,因为信息保护,后一个字没有显示。   把账转过去以后,李鱼又发了条信息过去,【庄先生,钱已经转入账户。】   庄先生好歹派人把他送进了医院,没让他在大马路上躺三个小时。   李鱼准备点击发送的手指一顿,又在后面补上一句,【晚安,祝你好梦。】   一夜无梦。   意识沉浸在黑暗中,宁静,平和,直到,卧室内响起哇啦哇啦的手机铃声。   闭着眼睛摸到噪音源头,李鱼睁开一只眼睛,看清来电人是谁,瞌睡虫全飞走了。   来电人是部长,说是管理局监测到他已经从第二次任务中出来,需要马上去做任务报告。   李鱼不敢耽搁,飞快洗漱,抄上工作日记本就跑。   去部长办公室报道后,他去了心理评估室。   心理医生闲的蛋疼,正在剥瓜子玩儿,听见敲门声抬头,愣了下,“又是你?”   李鱼走进去,“怎么了吗?”   “我记得你昨天刚来过。”医生笑着打量他,“小弟弟精神头不错。”   李鱼在凳子上坐下,“还行。”   “不累?”   “还行。”   “……”医生若有所思,让李鱼进到里间,躺到监测仪上。   青年没嘴硬,他身体的各项数值皆为最优,尤其是脑电波和精神力,远远超过寻常任务人。   医生,“下来,做张表。”   李鱼乖乖跟出去,笔尖飞速移动。   医生几乎是抱着研究的态度,仔仔细细的看完他填写的每个答案,“心理状况不错,上个任务是什么世界?”   “血族。”李鱼老实回答。   医生蹙眉,“你不怕?”   “开始有一点,后来就不怕了。”李鱼抿了抿嘴,想起件事,“医生,我杀了坏蛋。”   医生来了精神,“晚上做噩梦了?”   “那倒没有。”李鱼说,“睡得可好了,连起床尿尿都没有。”   医生,“……”   李鱼看了眼时间,“不能再聊了,我还得去见部长。”   医生把表格收起来,放进文件夹,看向出门的背影。   反派管理处自成立以来,来来去去的员工不少,还没有哪个像这位一样,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出了两次任务。   医生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兀自摇头,或许青年天生就是吃碗饭的吧。   灰白色的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李鱼敲开部长的办公室,一场官方的絮叨后,将工作日记放到桌上,如同上次一样,等部长出来。   “1551,你说他能看懂我的暗语吗?”   “应该不能吧。”1551也不太确定。   李鱼大逆不道说,“ 你能入侵部长的电脑么?”   1551,“……不能。”   李鱼,“因为你技术不到位?”   “谁说的!”1551非常激动,“我的程序模块和计算功能都上最先进的。”   “我不信。”李鱼撇嘴,翘着的那条腿在半空晃啊晃。   1551,“你等着。”   眼前多了个光屏,一排排的代码出现,又随着上翻的页面消失,最后留下一片漆黑。   李鱼正纳闷,突然看见一头浓密的黑发。   部长没翻他的工作日记本,只是摆在手边,干别的去了。   三十分钟一到,部长开门出来,笑着将工作日记递给青年,“记录得很详细,接下来也要继续努力,千万不能懈怠。”   李鱼,“部长放心。”   “行了,回去好好休息吧,随时准备迎接下一次任务。”部长笑呵呵的,转身进了办公室。   李鱼一路往前,彻底走出管理局大楼,才站定思索。   部长根本就没看日记,为什么要说自己看过,这年头还搞形式主义?   “1551,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自己被套路以后,系统连续生了整整三天的气。   第四天晚上,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骇人的雷暴中。   李鱼丝毫不受影响,用手机放着音乐,躺在小浴缸里泡澡。   热水包裹身体,缓解着身上的疲惫,再配套优雅的古典乐,催眠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青年的身体一点点下滑,热水漫过他的下巴,嘴唇,鼻尖……   强烈的光线,将眼皮照得红彤彤的。   李鱼醒来,抬手覆住眼睛,胸口像是堵着块石头,又闷又痛,肚子也不舒服。   胃部一阵抽搐,有液体涌上来,以防自己被呛死,他艰难翻身,用手肘撑住身体。   吐出几口水后,总算舒服了。   李鱼喘着气看向四周,黄色的细沙一路延伸,与海相接,尽头处是一片礁石。   礁石下方,横躺着一艘船,船体侧面,用喷漆画了一个骷髅头。   第三次任务开始了。   喘完气,心跳平复下来,李鱼调动浑身力气站起起来,“1551,这里是哪儿?”   系统说,“孤独小镇。”   这是个悲伤的地名,李鱼问,“我是这儿的居民?”   “不是。”   随着1551的声音落下,李鱼脑子里多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纷乱繁杂,需要整理一下。   脚趾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一只螃蟹凶狠的夹住了他的小脚趾。   李鱼完全是出于本能,抬腿一踢,螃蟹飞出去,掉进了海里。   身体的原主叫林州舟,25岁,家境富裕,家庭环境却不怎么好,爹妈因为不想财产被分割,谁都不肯离婚,今天你带个靓妹,明天我搂个帅哥,各玩儿各的。   父母对林州舟的教育方式很简单,放养。   婴儿时期丢给月嫂,幼儿时期至今,全由保姆在照顾,从来不管,就连这次儿子独自驾船出海,听说以后,也只是敷衍一句注意安全。   林州舟对爹妈没什么感情,给钱花就行,所以这次出海不是因为家庭,而是因为失恋。   他心里有个女神,追了整整两年。   女神对他的态度若即若离,总是给出一分绝望后,又给出一分希望,把人吊得不上不下,死心塌地。   昨天,他鼓起勇气,准备了一个浪漫的表白,女神没来,来的是她的男朋友。   林州舟跟对方干了一架,输了,意志消沉的搬了几箱酒上船,一边对着月亮哭喊“我再也不喜欢你”,一边往嘴里灌啤酒。   昏昏沉沉间,突然刮起风浪,天降暴雨。   温柔的海水瞬息间成了作恶的魔鬼,粗暴的掀翻船体……林州舟短暂的人生,就这么结束了。   回忆完毕,李鱼也抵达了礁石。   他从礁石上一点点滑下去,踩着船沿,抓紧围栏钻进船舱。   记忆中,原主上船后因为嫌弃手机太吵,影响他释放情绪,就连带着连钱包和车钥匙一起,全塞进了一个带锁的柜子里。   李鱼找到柜子,将其撬开,钱包里只有少量现金,合计三百八十块,其余全是卡。   至于手机,因为进了水,他不敢贸然开机,怕短路。   原 主脚上之前的鞋子落进海里,失踪了,李鱼只好把船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找出一双人字拖。   “你们看,那儿有艘船!”小朋友惊喜的声音由远及近。   李鱼翻出去,看到四五个小孩儿拿着玩具铲子和小水桶,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带头的小男生剪了个锅盖头,看清李鱼的脸后,插着腰指着他的说,“你不是我们镇上的人,你是谁。”   其余小孩儿一听,不由分说,抓起地上的细沙,一边叫唤,一边往陌生人身上砸。   细沙砸在身上不疼不痒,却容易进眼睛。   李鱼一个不慎就被沙子迷了眼,捂住眼睛蹲到地上。   小孩儿们以为自己胜利了,欢呼的冲上去,又推又踢。   眼睛受到刺激,分泌出眼泪,李鱼眼前朦胧,伸手抓住锅盖头,一巴掌呼下去。   小孩子的屁股又嫩又软,受到重击后,两个小半球颤了颤。   锅盖头傻了眼,嘴巴一扁,扯着嗓子哭起来。   当老大的一哭,小弟们谁也不敢再动,畏畏缩缩的挤成一团,小声说,“他好凶,会打屁股。”   李鱼一个眼神过去,熊孩子们鸦雀无声。   他问,“你们住在附近?”   没人吭声,整个沙滩上,只有锅盖头的干嚎声。   李鱼被小屁儿喊得头昏脑胀,捏着他的脸低声威胁,“再哭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鲨鱼。”   锅盖头果然不哭了,为了表示我很乖,开始老实回答问题,“我们的家都离得很近,穿过树林就到。”   李鱼看了眼沙滩边缘围绕的茂林,“刚刚为什么用沙子丢我?”   “因为你不是小镇的人,我们不欢迎你。”锅盖头弱声弱气,偷偷瞟了陌生人一眼,下意识护住屁股。   几个屁大的小孩儿,毛都没长齐,能懂什么是欢迎?   这样的话,恐怕是他们从大人嘴里学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说明这地方的人排外。   李鱼问系统,“1551,目标在小镇上吗?”   1551提示,“就近原则。”   李鱼秒懂,这个小镇必须进,并且还得厚着脸皮留下来。   在锅盖头的胖嘟嘟的小脸上又捏了捏,“带我去镇上。”   “我不,我妈会揍我。” 小朋友刚刚干涸的眼睛,又湿了。   都吓哭了,看来小屁孩儿没撒谎,他真的有个很很凶的老妈。   李鱼干不出强迫人的事,妥协一步,让小孩儿给他指路,独自朝树林走去。   树林里树木茂盛,地上铺着青草,偶尔能看见一只雪白的兔子蹦蹦跳跳的经过。   人类居住的地方,大小动物都不爱呆,这地方恰恰相反。   到底是因为生态好,还是当地镇民善良,才会造成这种现象,有待考证。   李鱼压下疑惑,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穿过树林,抵达小镇。   小镇的房屋大都是两层小楼,不是住宅,而是临街店铺,街上有不少汽车和行人。   在这些店铺的远处,耸立着一栋高楼,李鱼仔细数了下,刚好三十层。   他踩着人字拖,来到一家小卖铺前。   原本对着电视笑哈哈的老板,一看见陌生人,脸顿时垮下来,“你不是我们镇上的人。”   “我的确不是小镇上的人。”李鱼迅速入戏,声音颤抖,“我昨晚出海遇到风浪,船翻了,醒来才知道自己被冲到了这座岛上。”   他悄悄掐了把大腿,眼匡红了,可怜巴巴的说,“我想用一下公用电话,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老板说,“电话坏了,暂时打不出去。”   明显是睁眼说瞎话,李鱼苦着脸,“那我能借用一下手机么,我可以付钱。”   “也坏了。”老板毫不掩饰自己的排斥。   李鱼无法,只能继续往前走,途中经过两个小超市,进去问了下,都说电话坏了。   他怀疑,那个小卖部的老板已经跟这些人通过气了。   别说是两家,再问十家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李鱼走累了,蹲到地上,背靠着电线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正想找系统商量,一道影子从前方移动过来。   影子的主人很高,身材颀长,初步判断是脱衣有肉型。   男人面部轮廓冷厉分明,气质乖戾,两手抄在兜里,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喂,你是新来的?” 第56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02   男人逆着光, 阳光从他身后张扬的刺过来,有点晃眼。   李鱼反手撑住电线杆, 站起来, 刻意挺直腰板,发现这人居然比他高出好几厘米。   身材就更不用说了, 原主这副身体也就能吓唬小孩儿, 看着高,但瘦。   出事前,他不爱上健身房, 成天就知道跟小伙伴瞎玩儿,长时间下来, 身体虚软无力, 抵抗力也不行。   和眼前这位明显衣服下有料的男人相比, 他就是个若不经风的小鸡仔。   严谨的权衡一番, 李鱼决定示弱,难过道, “我一个小时前刚到镇上,想打电话求救, 但是镇上的电话都坏了。”   他低头看着落在自己腿上的影子,那黑魆魆的轮廓,跟他主人一样张扬。   “没坏。”男人开口, “他们骗你的。”   李鱼吃惊地抬起头, “为什么?”   总不能这些小超市的老板, 是那几个熊孩子的爹妈吧, 那几个小作逼的脚程能比他一个成年男人还快?   男人嗤笑一声,攫住青年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因为他们不想让你离开。”   李鱼费解,“为什么?”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男人不想多谈,转身就走。   李鱼抬脚追上去,凌空飞来一把钥匙,下意识伸手接住。   男人脚下不停,背对着他说,“房号在钥匙上。”   李鱼愣怔,低头一看,钥匙柄上刻着几个数字,444。   李鱼,“……”太不吉利了。   1551,“巧和,别怕。”   李鱼把钥匙丢兜里,“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系统,“……”   男人步伐不快,腿长,步子夸得大,没几下子就到了数十米外。   手里只有钥匙,没有地址,李鱼小跑追上男人,故作轻松道,“哥们儿,你给我的什么钥匙?”   男人斜睨他一眼,“你很快就会知道。”   啧啧,还挺拽。李鱼闭上嘴,视线落在对方露出的一截小臂上,小麦色的健康肤色,肌肉线条漂亮。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踩住另一只脚,踉跄摔下去,紧急时刻,伸手去抓男人的手腕。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往旁边挪了一寸。   李鱼的手与男人的小臂错开,直接摔到地上,膝盖生疼。   等爬起来,对方又走出老远。   拍拍身上的灰尘,搓搓手心,破了点皮,没出血。   摔了就摔了吧,也没什么,问题是他没想象中那样,摸到对方的手。   李鱼不甘心,咬牙切齿,“1551,他肯定是故意的。”   1551,“你怎么知道?”   李鱼,“我就是知道。”   那就更奇怪了,难不成男人后脑勺张了眼睛,看见他的小动作了?   疑惑追赶间,发现对方突然停在一栋大楼前。   大楼体量巨大,据系统计算,长度108,宽度为26,高为90,单位是米。   想起来了,这是他刚入小镇时,看见的那栋大楼。   李鱼大胆猜测,这应该是他今晚的落脚地。   楼下大门是感应式的,男人只在门口暂停三秒,就走了进去。   李鱼紧赶慢赶,眼睁睁看着目标嫌疑人乘上电梯。   几十秒后,电梯停在顶楼。   一层楼不可能只有一间房,即便现在追上去,也不可能知道男人住的哪间,不如在一楼转转,看看这栋楼究竟怎么回事。   李鱼抄着兜,转身时余光扫到什么,酷酷地倒退,停在一面墙前。   墙壁上挂着一个公告,白底黑字写着三条禁止。   一,禁止喧哗;二,不准打架斗殴;三,大楼内不准见血。   落款人,程度。   这名字够别致的,让人过目不忘。   在没有确定谁是目标前,不管男女老少,肥瘦美丑,谁都有嫌疑。   李鱼记下这个名字,想找机会看看,这个程度是不他要找的人。   一层共有二十间房,由笔直的走廊划分开,每边各十间,二楼,三楼皆是如此。   由此推断,他手里的444号,应该在二十三楼。   李鱼进了电梯,内里四面都是广告,有健身房的,有酒吧的,也有电影院的,这些海报上都有个共同点,都在一条街道上,街道名为零号路。   不知不觉间,电梯抵达。   门一开,李鱼就感到一阵寒气迎面。   从电梯口转出去,走廊两头的窗户敞开,大风刮了进来。   李鱼跑去关上窗户,回头看向身后,他右手边的房门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你兰姐不在,有事到酒吧找我。】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和地址。   显然,挂牌子的这位兰姐,并不担心别人找不到酒吧的位置。看来这家酒吧很有名,人人皆知。   李鱼摸出钥匙,数着门牌号往前,停在444号前。   这座小镇有古怪,保险起见,他并没有立刻开门进去,而是把耳朵贴在门上。   门内有隐隐电视声,李鱼愣了下,又把耳朵贴上去。   站到腿麻,他基本确定,声音来自于隔壁的445号,自己这间确实没人。   把钥匙塞进钥匙孔里,轻轻一拧,门开了。   屋子里一片雪白,所有家具都罩着白色的防尘布,李鱼警惕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把能藏人的地方都打开检查一遍,这才退回客厅,开始收拾。   屋子里的家具完好,就连锅碗瓢盆都有,并且可以称得上是崭新,没有任何其他住户留下来的痕迹,有点类似酒店房间。   李鱼把所有防尘布折叠起来,暂时放进木床下的储物柜里。   他去厨房,洗杯子给自己到了杯直饮水。   水质甘甜清冽,喝了一口还想再来。三杯水下肚,干到疼痛的嗓子终于舒服了。   李鱼窝进沙发,问系统有没有监控。   1551说,“屋子里没有,走廊里也没有,倒是其他楼层有住户在门口安装了监控,应该是防盗的。”   李鱼表示知道了,起身来到窗前。   从这个角度眺望出去视野极好,绿意盎然的树林,金色的沙滩,还有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次还算幸运,醒来不是漂在海上。   他进卫生间冲了个澡,把衣服上的沙子抖了抖,去了隔壁。   隔壁住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大爷,穿着白背心,沙滩裤,手里托了个椰子。   大爷眼神犀利,“你不是镇上的人,新来的?”   几乎每个跟他对话的人,都会有这句开场白,李鱼已经习惯了,“是,遇到风暴,船翻了,被海水冲到这座岛上的。”   大爷哦一声,侧身让开,“进来说吧。”   李鱼跟在后面进去,发现这套房子跟他那套格局相同。   大爷指着茶几上的椰子,“喝吗,要喝自己弄。”   李鱼摆手,坐到沙发上。   斜对面对老爷子,一看就是被风雨历练过的,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对方肯定早就知道了。   李鱼开门见山道,“大爷,您知道这是哪儿吗?”   大爷冷哼一声,吹胡子瞪眼,“我看着有那么老吗,叫什么大爷,叫黎叔。”   “黎叔。”李鱼乖乖改口,皱着脸苦恼道,“我已经离家一天一夜了,爸妈肯定很担心,你这里有电话吗,我想给他们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黎叔气还没消,“来的路有小卖部跟超市,里面有公用电话。”   李鱼说,“电话坏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黎叔气消了一半,咬着吸管喝了口椰水,“别瞎费劲了,出不去的,也别想试着联系外面,没用。”   李鱼,“为什么?”   黎叔,“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这地方有进无出。   李鱼笑了下,“我就住您隔壁,是一个穿着黑衬衣的年轻人给我的钥匙。”   “是程度吧,这地方只有他能穿黑色。”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他一路经过了不少地方,看到不少人,红蓝黄绿青蓝紫,穿什么色的都有,就是没有黑色。   好叼啊,楼下的三禁止也是这个人搞的,看来是岛上小霸王。   李鱼抿抿嘴,“也太霸道了。”   黎叔说是,“这个岛是他买,房子是他出钱修的。”   李鱼倒吸一口气,这个国家买卖岛屿是政府允许的,价格惊死人,连首富都没这么豪。   他在原主脑子里翻了又翻,非常确定,富豪排行榜上,首富之上没有叫程度的。   椰水吸完了,黎叔把空椰子丢进垃圾桶,“小伙子,既来之则安之,别想着逃跑,到头来吃苦的是自己。”   “我能冒昧问一句,您来这里多久了吗?”   “三十年了。”   “其他镇民也是吗?”   “不是。”黎叔说,“我跟你一样,是误闯进来的。”   李鱼蹙眉,“其他人呢?”   “我也不大清楚。”黎叔似乎累了,打着哈欠说,“房子你放心住,每月得交一千块的房租,直接塞进一楼的邮箱,程先生会自己去取。”   李鱼,“……”   这哥们儿太有个性了,对胃口,不是目标没关系,就当是交朋友。   李鱼离开,站在自己家门口。   444这是数字真的太不吉利了,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他用钥匙把螺丝拧开,将门牌号翻了个面,又去黎叔家借了支笔写上,【林州舟】。   李鱼还了笔,下楼,打算去买点吃的用的。   小镇格局简单,只有一条街,首尾相接,形成一个椭圆,这应该就是零号路,而他所在的大楼,就位于椭圆中间。   “这地方到底是谁规划的,布局好奇怪。1551,你能查到小镇历史么?”   “检索不到。”1551提醒道,“省着点花,岛上的商店不能刷卡。”   李鱼心好痛,看来必须马上找一份工作,要不连房租都交不起,只能睡大街。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里面的老板居然笑着跟他大招呼,“出去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鱼说,“去买点东西。”   老板指了指自己家的东西,“进来看看?”   小卖部面积小,没有人工费,东西应该不贵,李鱼摸摸干瘪的钱包,走进去。   身上钱少,他不敢多买,就连泡面都是挑的最便宜的。   “老板,结账。”李鱼把七七八八的东西放到柜台上,安静等着。   老板扫了眼,都是日用品,他眨了下眼,若无其事的取过计算机,一心二用道,“是路上遇到程先生了吧,他给你钥匙了?”   看来程度没少做这种事。   李鱼老实说,“嗯,刚把房子收拾出来。”   老板扯了个塑料袋,把东西子一个一个放进去,动作磨磨叽叽,“程先生一般不会下午出来,你小子运气好,今晚不用睡大街了。”   “进大楼的时候,我看见公告牌了,那些是程先生规定的?” 李鱼说着从兜里掏出钱包,拿在手里。   “除了他谁敢?”老板说把袋子往前推,“总共四十。我跟你说,这镇上谁都能惹,就是别去惹程度,也别上顶楼,程先生不喜欢外人进入。”   李鱼哦了一声,认真拿钱,没注意到老板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钱包。   付完帐,身上还剩三百四十块。   突然想起件事,李鱼问系统,“今天几号?”   1551说,“1号。”   李鱼想死,也不知道房租能不能先欠着,要不会饿死。   现在恰好是上下班高峰,回去的路上,人多起来。   他们三五个人一群,说着话往大楼里走。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副场景,李鱼想起了监狱。   白天在外面放风或者做工,到了晚上就被赶回监室,一年又一年的重复这样的生活。   电梯共有四部,李鱼等了两三分钟,终于挤上去。   他翘着嘴角,想打招呼,里面的人没一个领情,全体停止交谈,冷下脸来。   李鱼尴尬的挠挠头,转身面对着电梯。   一道道目光刺一样的扎在身上,想忽略都难,他垂着眼问系统,“他们表情怎么样?”   “很不高兴。”1551特意截了一张图,啪到宿主眼前。   那是一个瘦子,脸颊凹陷,眼睛鼓出,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仇人。   李鱼有点委屈,本来还想挨个握握手,确定一下目标是不是其中之一。   不只是小镇怪,这里的人也怪。   小卖部的老板,电梯里的人,他们脸上都写着“我们不欢迎你”。   矛盾的是,他们又迫于某种原因,不想,或者不能让他离开。   李鱼在心里问,“这个原因,会是这个世界的秘密吗?”   1551冷漠道,“不知道。”   李鱼嘴角抽抽,这逼又开始叼了。   电梯并不是每层都停,里面的人陆陆续续下去,最后只剩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门口。   跟系统确认了下,电梯里也没监控后,李鱼直接上顶楼。   顶楼的格局跟楼下完全不同,电梯出去,对面就是房门。   房门是双开的,可以预见,里面的面积不小。   想起老板的警告,李鱼有些小紧张,轻轻在门上叩了几下。   没得到应答,他加重力气,再次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啪嗒啪嗒,懒洋洋的。   李鱼低头整理衣服,扒拉头发,门一开,抢在对方发话前,微笑道,“程先生你好,我想问下关于房租的问题。”   程度斜靠在门上,慵懒的姿势跟他眼底的凶戾毫不匹配,“没人告诉你,三十楼禁止外人出入?”   李鱼惊慌失措,“没人跟我说过这个。”   青年的眉毛会说话,眉峰皱着,眉尾耷拉,跟他主人一样无措。   程度眼神不变,“房租每月一号交,过时不侯,自己滚蛋。”   他说着慢慢站直,下巴微微抬高,一侧嘴角斜勾着,“所以,小朋友,你现在该交房租了。”   有房的人是大爷,有这么大一栋楼的是祖宗,惹不起。   李鱼低头掏钱包,手指在三张大粉红上摩挲着,这点也不够啊。   “不能宽限几天吗?”他可怜兮兮的望向男人,“我只有这些现金了……对了,你这儿能刷卡吗?”   程度,“不能。”   他眉头拧紧,似乎有些烦躁,“这个月就算了,就当我做好事,白让你住。”   李鱼眼眶发热,差点哭出来。   “哥们儿,你可真是个好人。”他把手伸过去,“我叫林州舟,你以后叫我林舟吧,双木林,一叶扁舟的舟。”   程度扫了眼悬在半空,等着被握住的手,后退一步,砰一声关上门。   李鱼不觉得尴尬,转身就走。来日方常,咱们慢慢来。   回到家,煮了袋泡面,大概是饿狠了的缘故,李鱼吃得特别香,连汤和下面的调料渣子都一起喝了下去。   饭饱,整个人就开始犯困。   他拖着沉重的腿脚走进卫生间,草草洗漱完,进房间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1551突然在脑子里喊他,“别睡了,有人进来了。”   李鱼迷迷糊糊醒来,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客厅传来声音,他才翻身下床,摸到门口。   打开房间门,从门缝看出去,声源来自于客厅大门。   脑子里登时冒出个画面,小镇居民拿着各式各样的菜刀,一番密谋后,决定悄悄潜入,把他杀了。   李鱼的瞌睡虫跑得精光,六神无主的在原地打转。   1551看不过去他的傻逼样儿,“别转了,躲起来。”   李鱼被这句定住脚,望四周看,脑子里灵光一闪,踩上床头,纵身一跃,抠住衣柜爬上顶部,移动到最里面趴好。   衣柜和天花板只有三十厘米的空隙,没有丝毫活动空间,一般人应该想不到这里。   李鱼心里没那么慌了,屏气凝神,听着四方动静,“他们几个人?”   1551,“两个。”   李鱼,“……”   这一天东想西想,把脑子都想坏了,小镇再偏远,总归是在地图上,归国家管的,镇民们在不喜欢他,也不可能想杀就杀。   思绪被脚步声打断,有人停在门口。   李鱼紧张的闭上眼睛,竖起耳朵。   从声音判断,有人缓慢地推开房门,进来了。 第57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03   手电光在房间里晃来晃去,摸进来的两人, 正翻箱倒柜, 顺便清查屋子里有没有人。   李鱼浑身僵硬的趴在上面,一动不动, 脑子里模拟着,如果那两人发现他, 该如何应对。   “找到了吗?”下方传来说话声。   另一个声音呵斥, “闭嘴, 别出声。”   李鱼蹙眉, 这声音有点耳熟, 应该在哪儿听过。   下面的人又说, “你赶紧, 别到时候被人撞上。”   “撞上怎么了,怕个屁。”说完, 那人继续翻东西。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李鱼耳朵一动, 听出来了, 对方正在翻他的床, 抽屉,正纳闷这俩人究竟找什么,衣柜突然一震。   有人拉开衣柜门, 把叠放在里面的防尘布抖落到地上。   就在这时, 耳熟的声音说, “找到了, 走。”   李鱼没动,直挺挺继续躺着,等屋子里彻底安静,才一点点移动下去,快步出门。   走廊里,两人刚走到电梯,正背对着走廊等。   李鱼趴着墙,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个子更高大的那个男人看。   脑子里闪过一张脸,想起来了,这人是小卖部老板。   此时此刻,自己的钱包正揣在他的屁股兜里,而另一边的兜里,别着一把刀。   还好刚刚没莽撞跳出去抓现行。   李鱼小心翼翼退回去,关门开灯,屋子里乱七八糟,那两个畜生,把他剩下的那袋儿泡面也顺走了。   操。   门锁没有撬开的痕迹,所以小卖部老板要么会开锁技术,要么就是手里有钥匙。   李鱼把鞋柜上的钥匙取下来,捏在手里,钥匙款式老旧,不是新式的防盗门钥匙。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他去对门敲了敲门。   连续敲了三次,确定里面没人,李鱼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开了。   李鱼,“……”   钥匙应该是大楼落成时,统一配的,看来这间屋子之前确实没住过人,要不早把门锁换了。   保险起见,得赶紧换锁。   1551往他头上浇冷水,“你忘了,你钱包被偷走了。”   李鱼,“有什么解决方案吗?”   “没有。”1551说。   确实没有,让他去偷回来?不可能,抓到容易被打死,程度的三禁止可没说不能在室外杀人。   偷别人的?作为社会主义青年,他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   想来想去,只能取出工作日记,先给小卖部老板狠狠记上一笔。   现在才晚上九点过,经历一场惊吓,李鱼不可能再睡着,不如抓紧时间干点正事。   他站在窗前看向街道,有些商店已经打烊,有些则灯火通明。   其中灯光最绚烂的,是一家酒吧。   李鱼想尽头挂着纸牌的房子,它的主人很可能在酒吧工作。   酒吧和原主记忆中的其他酒吧不同,深空蓝的的灯光下,没有人喧哗打闹,也没有妖娆的美女跳舞,里面安安静静,所有的说话声,都掩盖在悠扬的音乐中。   里面三五个人一桌,喝酒聊天,没有一个串桌的。   这场面和下午看到的何其相似,可以确定,小镇上的分帮结派的思想很重。   李鱼在门口看够了,推门走进去。   酒吧没有接待,只有两名服务员端着托盘送酒水,见到新进来的客人,其中一个停下招呼道,“点单请到吧台。”   吧台里就两个人,一个男一女。   男的留着络腮胡,面容颓废,一边喝酒一边给客人调酒。   女的跟他天差地别,妆容精致,身材苗条,正斜靠在吧台上,跟一个客人聊天,形容暧昧。   李鱼来到吧台,扫了一圈四周,虽说每个人都可能是目标,但经历前两个世界,他总结出一个规律。   样子身高撇开不谈,作为一个具有影响力的反派,至少气质出挑,随便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吓退那种。   这点不达标,有颜有腿都白搭。   “哟,之前没见过你,你就是新来那个?”女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小镇上的人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像眼前这样精神的青年,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而且从对方干净的外表来看,应该已经在大楼里住下,洗过澡了。   半天时间,自己的存在恐怕整个小镇都知道了,李鱼没有否认,看着女人问道,“您是老板?”   女人撩来下头发,“看出来了?”   李鱼点点头,“我想问问您招不招人。”   女人伸手在青年脸蛋上捏了下,遗憾的摇头,“不招,人够了。”   李鱼垂着眼皮,失落道,“那您知道哪儿还招工吗?”   女人站直,抱着胳膊微眯起眼睛,“没钱了?”   “本来有的。”李鱼说,“家里进了贼,被偷了。”   调酒的男人把酒杯放进服务员的托盘,凑过来,对着李鱼做了个口型。   李鱼一愣,“你怎么知道。”   男人冷笑,“我刚来第一天,还躺在沙滩上呢,他就趁我受伤起不来,把我浑身上下扒得干干净净。”   说到小卖部的老板,男人浑身都是戾气。   李鱼在心里摇头,不够,目标身上除了戾气还有别的,就像……角落里那个人。   女人顺着青年的目光看过去,用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戳他,“那是程度。”   “见过了。”李鱼说,“黎叔告诉我,他是这个小镇的主人。”   女人淡然脸上,终于出现波动,“你见过黎叔?”   “见过。”李鱼,“我就住他隔壁,444号。”   “啧啧啧,那进屋子谁都不敢住,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女人一脸怜悯,主动伸手,“你以后叫我兰姐吧。”   李鱼看着那只修长白皙,指甲鲜红的手,郑重的伸手握住。   “1551,有数据波动吗?”   “没有。”   李鱼迅速接受这个结果,喊了一声兰姐。   她说着突然压低声音,“我跟你一样,不是原住民,他和黎叔也不是。”   说的是调酒的络腮胡。   或许是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类,兰姐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介绍了自己和络腮胡的经历。   六年前,她二十九岁,跟父亲出海打鱼,遇到了海盗。   父亲为了保护她而跟海盗拼命,死了,兰姐受伤逃命。   他们的渔船很大,上面有两艘救生的充气船,她坐着充气船,在海上漂了七天七夜才靠岸。   刚来的时候,岛上大多数人都不待见她,除了一小部分好色的男人。   兰姐的创业史夹杂着多少血泪,李鱼没有探究,见对方自然的转移话题,他问,“那那位大哥呢?”   “你说老五?”兰姐说,“三年前,他家人出车祸全死了,就他躲过一劫,一时想不开,跳海自杀,谁承想没死成,冲到了岛上,被黎叔给救回来的。”   大概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再听到这些往事,老五并没有多难过。   他往嘴灌了口啤酒,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新单子,继续调酒。   李鱼若有所思,在脑海中问系统,“岛上一共有多少人?”   系统说,“加上你,刚好五百人。”   而外来人口只有四个,他、黎叔、兰姐、老五。   兰姐看着眼前白白净净的青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来到这里是好事,还是坏事。”   “什么意思?”李鱼盯着女人的眼睛,直觉她知道什么。   兰姐举手冲一个客人挥了挥,柔柔一笑,继续道,“你没发现,他们很排斥我们这些外来人口?”   发现了,不但排斥,还挺戒备,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好几个人从面前经过,假装无意的观察他。   李鱼问,“为什么?”   “黎叔在这儿呆了三十年,都不知道为什么。”兰姐拖着声音唉声叹气,“小弟弟,看你是个老实人,给你指条路,隔壁超市缺理货员,你明早去问问。”   超市每天人来人往,能接触不少人,李鱼一口答应了。   老五忙完一阵,提了两瓶啤酒过来,他用牙咬开瓶盖,递给青年,“请你的。”   李鱼不会喝这个,只是尝来一口,就直吐舌头。   老五哈哈大笑,“这么菜,男人哪能不喝酒的,多喝点,适应适应就好了。”   李鱼最烦别人说他不够男人,赌气似的,咕噜咕噜往里灌。   老五满意了,推了下他的胳膊,“你真住444啊? ”   之前提到住所,兰姐的态度也有些惊讶,李鱼问,“444怎么了?”   “也没怎么。” 老五照实说,“我刚来的时候就查过,那栋大楼没住满,好多房子都还是空的,444就更别说了。”   他往四周看了一圈,将声音压得极低,“这里的人都很迷信,没人愿意住那间,觉得数字不吉利。”   李鱼茫然,“迷信?”   老五小声说,“镇上有几个人,昏迷了好多年,至今没醒。”   “植物人?”   “差不多吧。”老五嘀咕,“我也是听黎叔说的,在他来以前,那几个人就已经昏迷了,没人知道具体原因。”   李鱼懂了,小镇上的人估计以为是鬼怪作祟,所以对这种事情格外敏感。   连带着444号房也不受待见,谁都不肯住。   “小镇上没有医生吗,或者是把人送出去治疗?”   “小镇上的医生无能为力,至于送出去……”老五也是一脸纳闷,“他们不愿意,除了负责采购的人,谁都不能离开小镇。”   李鱼,“谁负责采购?”   “喏,那边那个四眼。”   李鱼顺着老五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程度面前正站着一个瘦削的男人。   男人梳着二八开,带着复古的黑框眼镜,说话的时候微微拱着身体,态度恭敬。   从他的口型可以推断,这人说话语速缓慢,也不知道天性使然,还是紧张。   看得正起劲,程度突然侧头看过来,跟李鱼的视线刚好对上。   漆黑的眼睛里像是装着两捧冰渣子,让人从头皮一路凉到脚跟。   老五把他的头掰过来,“程先生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   确实不大礼貌,李鱼自我家闹一番,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决定去程度附近晃悠,看看有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   程度所在的位置,是去后厨的必经之路。   李鱼厚着脸皮,说自己肚子饿,能不能去后面找点吃的。   兰姐,“让你五哥领你去。”   老五正好想出去抽支烟,推开小木门,冲李鱼打了个手势。   李鱼屁颠屁颠跟上,一边走,一边打着小算盘。   摔跤这种小戏码是不能用了,送酒的话他不是服务员,没那个资格,只能试试其他方法了。   他快步上前,问道,“五哥,你跟程先生熟吗?”   “不熟。”老五烟瘾犯了,迫不及待的从盒子里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过瘾。   他好笑的看了眼青年,“小镇上没人跟他熟,非要说的话,也就四眼吧,每次出去采购前,他都会要跟程先生汇报。”   李鱼若有所思,转进厨房时,脚下一顿。   隔着昏暗的光线,他看见了一个人,小卖部的老板。   发现人没跟上来,老五倒退两步,看见小卖部老板正跟朋友喝酒,手里捏着一个皮夹。   他问青年,“你的?”   李鱼点点头,表情有点凶狠。   老五捏住他的胳膊往里拽,警告道,“那人好赌又酗酒,不是个善茬,忍了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鱼头一次这么憋屈,临走前又瞪了小卖部老板一眼,等着吧,迟早套麻袋想把人揍一顿。   酒吧的厨房不大,只用来做炒饭和面条,给酒客当宵夜。   掌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胖胖的,见老五带外人进来,板着脸质问,“什么人,你就随便往后厨带。”   “今天来的新人,肚子饿了,我带他找点东西吃。”老五笑呵呵的,扭头问李鱼想吃什么。   李鱼挽起袖子,“我自己做吧。”   原主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富二代,十二岁前,他爹妈尚未发迹,为了把生意做大做强,两人成天在外面应酬,把孩子一个人丢家里。   六岁上小学,原主开始学着一个人回家,九岁个子稍微高点,已经能自己热剩饭剩菜,等到初中,一些简单的饭菜不在话下。   再后来,后来家里有钱,多了保姆,他偶尔也会自己下厨。   李鱼在脑子里回忆一番菜谱,打算给自己炒个米饭。   这地方靠海,鱼虾不愁,询问过后,他取了几只大虾、一根黄瓜、一把吐过沙的蛤蜊,哦,还有几根鱿鱼须,打算来个海鲜炒饭 。   老五咬着烟屁股,隔着烟雾看着青年麻利的动作,“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   李鱼笑笑,认真把虾线挑干净,丢进碗里。   十分钟后,所有配菜备齐,倒油下锅,等熟后把大打好的鸡蛋倒下去。   李鱼喜欢吃稍微焦一点的鸡蛋,这样更香,他用锅铲将鸡蛋剁碎,依次倒入配菜和米饭。   浓浓的鲜香被大火烧热的铁锅激发出来,闻得人流口水。   李鱼给自己盛了一大碗,把剩下的盛进小碗,递给老五,“五哥,你的。”   老五呆了下,按灭烟头,咧嘴笑道,“谢了小兄弟。”   小镇上的分帮结派,不只是体现在几人成群上,还体现在,本地人是本地人,外来人是外来人。   他得跟兰姐和老五,对了,还有黎叔搞好关系。   万一将来有个意外,他们几个外地人还能抱团取暖。   收拢发散的思绪,李鱼舀起一大勺塞进嘴,米饭粒粒松散,混着海鲜味,让人吃了还想吃。   考虑到明早没饭吃,他吃了一半就把勺子放下了。   李鱼冲老五眨了眨眼,“五哥,剩下的我能带回家么。”   “行啊。”老五说把饭扒完,“我去给找餐盒。”   站起来将碗筷往水池子里一丢,看到柜子里原本放餐盒的位置空了,才突然想起什么,又把柜子合上。   他搓搓手,尴尬道,“我忘了,岛上已经禁止使用一次性餐盒了。”   李鱼呆楞,“环保?”   “可能是吧。”老五思索着回答,“不只是禁用一次性餐盒,就连汽车也必须用天然气,不能用汽油和柴油,对了,大街上是不许乱丢垃圾的,不管你丢在哪儿,程先生都会知道。”   李鱼一脸不信, “岛上有监控?”   1551明明说没有的。   “这个真没有。”老五挠挠后脑勺,“程先生很厉害,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岛上的任何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听起好好可怕啊,除了摄像头,还有什么能让程度对整个小镇了若指掌。   李鱼抿了抿嘴,在那时想不通,问了别的,“他真的会揍人吗?”   老五,“你明早就……”   他卡壳,眼神越过青年的肩膀,直勾勾的盯着厨房门口。   李鱼转头看过去,程度门神一样立在那儿,连人带气场,将门口堵得结结实实。   他冷笑,“说我?”   老五讪讪走过去,不敢靠得太近,“就随便聊聊,您别生气。”   程度的唇角压下去,径直走到青年面前,极具穿透性的视线,让人莫名的胆颤心寒。   李鱼抱着自己剩下的饭,下意识后退,被对方一把抓住,又给拽回去。   老五吓了一跳,跨过来打圆场,“程先生,这位小兄弟只是初来乍到,想多了解一下岛上,我们绝对没有说您坏话,您可千万别……”   “别什么?”程度看他。   老五不敢吱声了,地主的眼神有杀气。   李鱼还有点小懵逼,要不是旁边的老五一直叽叽喳喳,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喊了一声,“程先生。”   程度扫他一眼,看向他手里的大碗。   真不敢相信,自己还没凑上去,这人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李鱼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手里的剩饭,举高,“你想吃吗?另一半儿我还没动过。”   老五惊的下巴差点掉锅里,从后面戳青年的后背。   李鱼反应过来,又把碗收回来。   男人的视线顺着海鲜炒饭来来去去,喉结动了一下。   李鱼,“……”   是错觉吧,他好像听见了男人吞咽的咕噜声。 第58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04   “你想吃的话, 我再给你重新炒一份。”李鱼捧着大碗, 表情认真, “不过你要稍微等等,米饭要现焖。”   正常来说, 作为土地主,程度什么没吃过, 不至于被一个海鲜炒饭迷得团团转。   然而原主视力很好,屋子里光线也还凑合, 李鱼刚刚不只是听见, 还看见男人的喉结确实动了下。   闻言,程度像是受到某种冒犯,硬邦邦的回击,“谁说我想吃了。”   李鱼嘴角一抽,“哦, 那算了。”   他转身把碗放到案板上, 问老五, “五哥,没有一次性餐盒的话,我能用碗装回去吗,明天一早就还回来。”   小岛霸主在这儿, 老五不敢吱声,一个劲儿的点头眨眼睛, 示意青年快走。   厨房不只没有一次性餐盒, 保鲜膜也没有, 李鱼找了个屉布盖住碗,两手抱住,转身就走。   程度眉峰紧锁,大长腿迅速跟上,出门的时候,险些跟青年撞上。   李鱼故意加快步伐,跟男人平着走。   炒饭味道紧跟不散,程度的嘴越抿越紧,放在兜里的手已经握成拳头,像是单纯的恼怒,又像是在克制。   李鱼觉得两者都有,悄悄跟系统说,“程度是个吃货吗,没想到啊,他看着挺酷的。”   男人的黑色衬衣扎在裤子里,显得肩宽腰窄,双腿修长,板着脸的时候,有种冷冽的,不怒自威的气质。   所以程度的酷,是由内而外的酷。   1551没有讨论的欲望, “这需要你自己去考证。”   李鱼说,“你变了。”   系统知道他指的什么,叹了口气,声音有点郁闷,“上次回去,我挨批了,上游系统说我不够专业,应该减少跟宿主的聊天次数,这样才能保证你更好的完成任务。”   李鱼撇嘴,“你上游管的真宽。”   系统也这么觉得。   李鱼语重心长,“他懂个屁,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地完成工作,你变回去。”   1551,“有道理。”   跟系统拉扯间,李鱼已经快走到吧台,男人还跟着他,这感觉就像是拿着一根胡萝卜再钓兔子。   两人正前方,发生了冲突,有两个人打起来了。   其中一个李鱼还认识,是小卖部老板。   他拉住随后拉住一个人的手腕,问道,“哥们儿,什么情况?”   程度抿了抿嘴,新来的青年似乎很喜欢跟人肢体接触。   初见时心机的想拉他的手,进入酒吧后,笑眯眯的跟兰姐握手,这会儿又跟一个人拉上了。   被拉住的哥们看到程度愣了下,喊了一声程先生,然后小声对李鱼说,“那两人是一直有过节,瘦子喝醉了,不小心把酒到了胖子的桌上,两人二话不说就开打。”   胖子就是小卖部老板,啤酒肚很大,活像是怀胎七八个月的。   没有犹豫,李鱼朝战场走去,想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把钱包拿回来。   小卖部老板体型彪悍,行动力有些许欠缺,打起架来稍显笨重,另一个人就要灵活很多,没几下就占了上风,得意起来。   四周都是看戏的,无人上前阻拦。   李鱼不好靠的太近,寻思着等那两人一靠近,就悄悄找机会下手。   包围圈内,战势急转,瘦子一时大意,被小卖部老板抓住皮带和后领拎起来,用力丢出去。   四周一片哗然,李鱼最镇定,发现朝自己撞来的是瘦子,临时改变计划,转身就往程度身上扑。   见浑身冒着炒饭味的青年突然扑向自己,男人下意识伸手去接,刚碰到对方的肩,一双手就毫不客气的缠上他脖子。   小年轻火力壮,炙热的双臂紧紧贴着皮肤,令人非常不适。   程度粗暴的把人推开,瞳孔一缩。   碗从青年手里落下去,摔得稀巴烂,淡黄色的米饭撒了一地。   饭菜的香味在乌烟瘴气的酒吧里如同异军突起,迅速吸引旁人的注意。   李鱼眼眶热热的,快哭了,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眼前光屏上,正一个字一个的往外蹦。   【危险等级:a 】   【秘密探索:群众秘密,1个;目标秘密,1个。】   目标身上有秘密不奇怪,奇怪的是群众秘密,这东西他还是头次见。   “新出的?”李鱼问。   “世界秘密的一种。”1551解释道。   李鱼没再多问,认真思索起来,他想起了老五提到的,那几个昏迷不醒的人。   植质状态不是感冒发烧,人人都可能会得,这么一个区区几百人的小镇,一连几人都成了植物,也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镇上的人不把人往外送,反而觉得是灵异事件。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些人心里有鬼。   李鱼问系统,“1551,那个几人是在同一天病倒的吗?”   “是同一天,但不是同时。”   谜团像是卷毛线球,越卷越大,越大越让人头疼。   酒吧里出了事,兰姐脸上不见丝毫惊慌,扭腰摆臀走出来,举起手拍了拍,“小插曲而已,大家该喝喝,该吃吃,别被扫了兴致。”   小插曲在众人心里激起了大风浪,尤其是打架的两人。   小卖部老板盯着李鱼皱了皱眉,小镇上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事儿,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他摸不准那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把程度带来的。   跟他打架的瘦子则是溜之大吉,出酒吧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小青年还定在原地,脑袋微微低垂,眼眶发红。   而他对面,作为地主的程先生一动不动。   在老板娘招呼后,吃瓜的陆续散开,坐回位置上,遮遮掩掩的偷看这边。   程度抬手揉了揉眉心,压着火气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眼里藏着一丝丝惋惜。   他回头对兰姐说,“清理干净。”   大佬亲自发话,兰姐不敢让服务员动手,亲自提着扫帚,拿着毛巾,仔细清扫。   程度扫了青年一眼,还在发呆,伸手碰了下对方的肩头,“不就是一份炒饭,至于伤心成这样?”   李鱼从庞杂的思绪中回神,揉了下酸涩的眼睛,低声说,“那是我明天的早饭。”   妈的,还哭了。   程度头一次见人哭,心里烦躁,嫌弃,拧眉低斥,“有什么好哭的。”   “我没哭啊。”李鱼茫然。   年纪轻轻嘴还挺硬,程度瞪了青年一眼,转身就走。   李鱼眨了几下眼,扭头看向老五,“他怎么了?”   “程先生向来喜怒无常,没人知道他的心思。”老五拍拍小兄弟的肩膀,“我刚刚跟兰姐说了,你去厨房再炒一份儿吧。”   李鱼想了想说,“不用了,能给我一点大米吗,我明早用来熬粥。”   “跟我来吧。”老五冲他打了个手势,领着直接去库房提了一整袋。   李鱼看了下有二十斤,够他一个人吃一个月了。   “谢谢五哥。”   “要谢就谢兰姐吧。”老五将嘴上的烟头夹在手里,语重心长道,“你也看见了,岛上的人鱼龙混杂,人情冷漠,咱们四个外来的可得团结起来,万一有个事,大家相互帮衬帮衬。”   李鱼把米袋子抱在怀里,就像抱了个大宝贝,“我明白。”   老五嗯一声,抬了抬下巴,“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此时夜已深,快十二点了,酒吧外面行人零星,远处的大楼上,灯火已经全部熄灭。   仰头望上去,每个窗户都黑洞洞的,怪吓人的。   李鱼换了只手拎大米家,走进电梯,梳理今晚发生的事。   这些人中,唯一有机会接触外界的,只有四眼采购,这个人必然深受大家信任。   刚刚再来的路上,他大体看了下,接到两边什么店铺都有,设施齐全,能基本满足镇民的生活需求。   岛上的大多数人,不是做点小生意,就是帮人做工,明明靠海却没有人做水产生意,也没有其他支柱产业。   可以想像,这些人兜里的钱来来去去就只有那么多。   甚至很可能,因为添置了大件,兜里一分不剩。   人的贪欲总是无限的,总会有人不满足现有的平静,想去寻求更多的刺激和财富。   这是人性,没有人能摆脱。   李鱼不相信岛上的人,真打算世世代代都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里,过着精打细算的生活。   思绪被拉开的电梯门打断,不是抵达楼层,而是有人进来了。   是四眼采购。   采购见到电梯里陌生的脸愣了下,怯懦后退半步,似是意识到自己失礼,又重新走进电梯。   李鱼看了眼楼层提示,还有两层就到了,急忙向采购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今天刚到岛上的,我叫林州舟。”   采购扶了下眼镜,声音不大,“我知道你,我,我叫张诚实。”   说话结巴,可能是因为紧张,表情拘谨,说明戒备心重,胆子小。   李鱼笑了笑,“ 你去楼上?”   张诚实点点头,大概因为啫喱失效,服帖的二八开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来一绺,遮住了眼睛。   他急忙把头抓上去,低声说,“我明天要出去采购,二十八楼有人刚刚打电话给我,说要加购两袋奶粉,我上去拿钱。”   电梯突然停下,门开了。   李鱼跟张诚实说了再见,走出去,等到门合上,才往自己家走。   家里乱糟糟的还没收拾,用脚把地上的抱枕踢开,径直来到房间。   对李鱼来说,睡觉一向大过天,像今天这样过了零点还没入睡的时候,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清。   他强忍着睡意,让系统掏出工作日记本。   笔尖点到纸上,又被移开,老五说过,镇上的所有人都逃不开程度的眼睛。   合上本子,塞到枕头下面,让系统收回去,闭上眼睛睡了。   夜色越来越深,等深到极致,天色又开始变浅。   当天边翻出鱼肚白的时候,守夜班的下班,上早班的匆匆出门,安静的走廊里,渐渐有了人气。   李鱼被各种声音吵醒,挣扎着睁开眼睛。   头昏脑胀,眼睛干涩,还有点鼻塞……初步判定,他感冒了。   对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逼来说,生病是很奢侈的,他起来喝了杯水,蒙头继续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说话声。   李鱼掀开被子坐起来,左看右看,确定家里没进人,长吁口气。   右手方的阳台上,黎叔正背着手往楼下看。   除了他,楼下楼上,还有同楼层的其他人,也伸着脖子往下看。   他们脸上冷漠,眼神却闪闪发光。   李鱼身体不舒服,站着太累,索性搬来一张凳子,胳膊交叠在护栏上,枕着下巴,垂眼看下去。   大楼正下方,有人的东西被扔了出来,散落四处。   有锅碗瓢盆,也有衣服和日用品,从李鱼的高度只能看到个大概。   他揉了揉眼睛,问系统,“那些东西是谁的?”   “小卖部老板的。”1551说,“他没交房租,被目标赶出来了。”   李鱼打了个哆嗦,居然真有人被赶出来了。   楼下,一个男人跟球一样,从大楼里滚出去。   李鱼听不清声音,但能看到小卖部老板跪在地上,似乎想去抱程度的腿。   “自作孽不可活。”黎叔轻飘飘来了一句。   李鱼往右看,“黎叔,到底怎么回事?”   黎叔说,“他昨晚没忍住,又去赌了,钱输光了不说,还倒欠几大百,自然没钱交房租,程先生让他住到今早才赶人,完全是看在他儿子的份上。”   “他结婚了?”李鱼有些惊讶,这种烂人生一看就不是疼老婆的人。   “结了,老婆死了。”黎叔说,“下面那个就是他儿子。”   李鱼抓住护栏站起来,看见小卖部老板旁边多了个黑乎乎的小脑瓜。   卧槽,这不是刚醒来那会儿,带头欺负他的锅盖头么。   锅盖头被吓到了,哇哇大哭,朝着他的爸的屁股踢了几脚,“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不交房租。”   小卖部老板本来就火大,一把抓住儿子压到自己腿上,扒掉裤子往屁股上招呼。   “我他妈是你老子,敢踢我,老子打死你个报应崽子。”他一边打一边骂,有几个住户都看不过去,跑下来劝阻。   没用。   小卖部老板憋了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方发呢,连好心的住户一起喷。   他也想交房租,可谁让他倒霉呢,一出手就栽了个大跟头,差点输的裤子都没了。   最主要的,还是没想到程度会这么绝情,连小孩儿都不顾,真把他赶出来。   老板眼里冒着火气,推开一个挡住他打孩子的大妈,踢开挡事的锅碗瓢盆,粗暴的拎起儿子就走。   锅盖头的哭声,直到来个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才彻底消失。   李鱼看向隔壁大爷,“黎叔,您说他会带着小孩儿去哪儿?”   “这我哪知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脸色这么差,昨晚干嘛去了?”   “没干嘛,就是好像有点感冒。”李鱼摇了摇脑袋,问系统,“我现在发烧吗?”   1551检测过后答复道,“体温375,没发烧。”   不发烧就好,小感冒扛过七天自己就恢复了,买不起药吃也没关系。   黎叔看他实在可怜,“你把门 打开,我给你点药。”   李鱼赶紧折身去开门,走廊里没人,只是门口多了盒感冒药。   他回到房里,一次冲了两袋喝,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犯困。   这一睡,就从上午睡到了下午四点过。   李鱼是饿醒的。   他扶着沉重的脑袋,吸了吸鼻子,感冒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   这个世界真几把惨,醒来躺在沙滩上就算了,还被人偷了钱包,幸运的是,程度给他免了一个月房租。   李鱼猛地坐直,突然喊了一声1551,“小卖部老板现在在哪儿?”   1551说,“小卖部里吧。”   小卖部也就十来平米,货物堆得乱七八糟,根本没有地方躺人,死胖子心思那么多,一定会想办法找其他地方住。   李鱼看向房门,不行,必须马上换锁。   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出门,去酒吧问了锁铺的位置。   锁铺在街尾,这一截人少车少,大多是卖建材的,谁家房子坏了,都得来这一片买东西。   进去以后没看见人,李鱼敲敲玻璃柜台。   老板听见声音出来,看清是谁后,笑呵呵的脸顿时垮下来,“有事?”   李鱼声音嘶哑,“老板,我想换锁。”   老板抬着下巴嗤笑一声,“你要abc哪个等级的。”   防盗门锁芯有分级,等级越高,安全系数越高,相对应的,价格也更贵。   李鱼手头没钱,只能选等级最低的,“a吧。”   他抠着裤缝,不好意思道,“老板,我手里暂时没有钱,能先欠着吗。”   老板取锁的手一顿,“概不赊账。”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除了对目标,李鱼对其他人没法厚脸皮,不赊就算了,再想其他办法。   往回的路上,李鱼特意绕过小卖部,去了海滩。   在这么饿下去,就死人了,他得给自己搞点东西吃。   他走上礁石,低头四下看了一圈,抓紧凹凸不平的石头,一点点下到下方的洞穴里。   这地方地势低洼,涨潮就淹,李鱼很快在石头缝里,抓出几只小螃蟹,和两条搁浅的巴掌大的鱼。   他用背心兜着,满载而归,回程走到一半时,听见隐隐地啜泣声。   锅盖头靠坐在一棵树后,胳膊抱着膝盖,泪眼哗啦啦的流。   太现在又疼又饿,还没人跟他玩儿,小伙伴都说他是个没房住的可怜虫。   看见有人过来,他打了个嗝,揉了揉被眼泪模糊的眼睛,吓得啊一声。   被揍屁股支配的恐惧死灰复燃,锅盖头拔腿就跑。   李鱼追上去,一把按住小孩儿的脑袋。   “你跑什么。”李鱼大声喘气,头重脚轻。   感觉自己就像只风筝,随时可能从天上跌下去。   锅盖头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弱叽叽的样子,忽然没那么害怕了,张牙舞爪的吼道,“你又想揍我吗,我告诉你,我不怕你。”   小孩儿半边脸肿得老高,猜也知道,一定是被渣爹打的。   李鱼摇了摇眩晕的脑袋,问,“你饿不饿?”   锅盖头低落的摸摸肚子,饿,怎么能不饿,他爸经常在外面几天几夜不回家,去小卖部也找不到人,他就像个乞丐一样,挨家挨户敲门,讨点吃的。   以前还有人给点吃的,自从今天被赶出来,再没有人肯搭理他。   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他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锅盖头小声嘟囔,“饿。”   饿就对了,领回去给点吃的,说不定能套出点什么东西。   李鱼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偏偏身体不争气,脑袋一晕,眼前的景物被花花绿绿的光斑搅成一团。   锅盖头从小看人眼色,知道这人不是要打他以后,凶狠的表情一收,抱着肚子问,“大哥哥,你是要给我东西吃么。”   这孩子是翻脸精吧,说变就变。   李鱼用最后的力气翻了个白眼,视野被黑暗晕染,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   锅盖头先是一愣,然后想起什么,扑到青年身上哭嚎,“大哥哥你别死,你别死……”   李鱼两只眼皮正在抱团,他努力睁开,想说我没死,昏暗的视野里,距离锅盖头不远的地方,有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那人一身黑色,两手插在兜里,步伐迈得很大。   他抬起手,含糊不清地开口喊道,“程先生。” 第59章 这个岛被我承包了05   撕心裂肺的声音, 死死拖着李鱼下沉的神志, 让他徘徊在晕不晕的边缘。   男人越走越近,对着小孩儿的脑袋拍了下, “闭嘴,别吵。”   他蹲下,摸向青年的额头,烫手, 发烧了。   锅盖头蹲在一旁,两眼含泪, 怯生生的望着比他更加横行霸道的房东先生。   “程叔叔,他死了么。”   程度被小屁孩儿带哭腔的声音搞烦了, 没好气道, “你再哭下去他就真的死了。”   锅盖头一抽一抽的, 忍不住, 只能用小手捂住嘴巴。   程度在青年脸上左拍一下,右拍一下,“喂, 能站起来吗。”   李鱼意识不清,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伸手抓住男人的裤脚不放。   看着自己平整的西裤上条条褶皱, 额角一抽, 要不是知道青年不是装的, 非把人拎起来打一顿。   他咬牙切齿的威胁, “松手。”   李鱼从清醒的那一半意识中, 找回了一点声音,“程度,我难受。”   程度额角一抽,心说关我屁事。   锅盖头小心翼翼的拽了下男人的另一边裤脚,“程叔叔,你能救大哥哥吗,我还没吃饭呢,他活了就能带我去吃东西。”   程度眼睛一眯,“真的?”   锅盖头指着从李鱼肚子上爬过的螃蟹,说,“你看,他要给我吃螃蟹呢。”   程度摸摸下巴,改变主意,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扛麻袋似的放在肩上,往小镇走。   一路上,两大一小,引来不少瞩目。   大家交头接耳,都在猜测死胖子家的野小子,和那个新来外地人,是怎么跟程先生搭上线的。   程度把人扛上楼,丢进444号房,锅盖头拘谨的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他怕私自进别人家门,会被主人家打。   李鱼的胃被男人的肩膀硌得难受,快吐了,刚睁眼,就听见锅盖头的尖叫声。   “大哥哥醒啦!”   程度走到沙发前,把人丢了下去。   李鱼半死不活的翻身,仰躺着看他,都这时候了,还不忘维持病弱人设,“幸苦了你。”   四个字,换了三次呼吸。   程度不喜欢任何脆弱的东西,无论活物还是死物。   他嫌弃的后退半步,抄着手扭头打量屋子。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锅盖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凑到李鱼面前。   他垫着脚尖,身长脖子观察青年的状态,皮肤苍白,嘴唇干巴巴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给他弄吃的。   李鱼一眼就看出小屁孩儿心里的小九九,按住他的肩膀,转了个面,然后将人人轻轻往前推。   “程先生,我现在没办法照顾他,你带他回去,给他弄点吃的吧。”   程度把锅盖头往回推,“他太吵,招人烦。”   李鱼头晕的厉害,还伴随耳鸣,没心情再跟男人掰扯,索性翻身面对沙发,闭上眼睛装睡。   程度跟锅盖头一大一小立在那儿,谁也没走。   几分钟后,客厅里响起咕噜声。   锅盖头纳闷的低头看自己的肚子,没叫啊。   他扭头看程度,男人瞪他,“看什么看,不是我。”   沙发上浑身僵硬的青年虚弱的举起手,“是我。”   生病了,饮食得跟上,这样才能好得快,李鱼叹了口气,我上辈子肯定掘过这两人的祖坟。   用力剐了两人一眼,慢悠悠的走进厨房。   厨房里除了一袋儿大米,什么都没有,吃个屁。   他转身出去,靠在厨房门框上,“我的螃蟹和鱼呢。”   锅盖头眨眨眼,仰头看向程度,程度凶狠瞪回去,抬眸看了青年一眼,“跑了。”   两条鱼被捡到的时候,已经死透了,跑的肯定是螃蟹。   那是要用来做海鲜粥的,现在好了,一起喝西北风吧。   李鱼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脸被烧得红彤彤的,眼睛也泛着水光,明明是一张可怜巴巴的脸,应是有种让人心虚的诡异魔力。   程度骂了句妈的,“就知道哭,老子去给你找。”   李鱼,“我……”   话没说完,男人已经没了影子,他看向小屁孩儿。   锅盖头下意识退了一步,也有点怕他,扭头冲大门喊了声程叔叔,也跑了。   看着那双交替蹬地的小胖腿,李鱼笑了下,想不通有那么一个爹,这屁小子怎么还能养得这么胖。   1551认真道,“有一种人,喝水都能胖。”   李鱼这才想起另一根救命稻草,“一哥,我快要死了,能施舍点药么。”   1551,“可以申请看看。”   李鱼顿时来了精神,“要多久?”   1551说,“一层一层报告打上去,还得审批呢,至少也要半个小时。”   李鱼两眼一闭,真死了。   中心城和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鬼知道半小时以后,这个世界究竟过了几年。   系统,“需要我申请吗?”   “不需要。”李鱼气冲冲地跑回房间,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要是往常,他在里面憋不了多久,自己就出来了。今天不同,他从头冷到脚,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程度停在电梯口,让锅盖头等在原地,自己一个人上了三十层。   锅盖头背着手,脚尖提着垃圾桶玩儿。   踢到第十下的时候,电梯门开了,他抬起头,愣住了,喃喃喊出一声爸爸。   他回过神,背着手后退,“你来干什么,我不跟你回去。”   小卖部老板嗤笑,“稀罕,老子不是来找你的。”   他在兜里掏了掏,抹出一把钥匙。   来之前,他跟锁铺打听过,新来的外地人穷逼一个,换不起锁,不管人现在在不在家,反正444号房从现在开始,得换一个主人。   老板斜眼看向儿子,“愣着干什么,今儿不揍你,走,爸爸带你去看新家。”   锅盖头眼睛一亮,怯懦又戒备的跟在他爹背后,来到444号门口哦。   他撅起的嘴动了动,小声说,“这是别人的房子。”   小卖部老板两眼一瞪,“现在是我的了。”   他把钥匙塞进锁芯,轻轻一转就开了,刚准备推开,后背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   小卖部老板烦躁的回头,一个拳头迎面而来,疼的他嗷一声。   程度揪住他的头发,把人拽到安全通道,丢到墙上,“我说的话不管用了?”   “程先生,我错了,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老板的啤酒肚跟他本人一起颤抖。   程度微微眯眼,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   小卖部老板惊恐的抱住头,僵硬定在原地。   曾经有人跟他一样被赶出去,那人不服气,当晚趁大家睡着又偷偷跑回去住,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那脸肿得跟猪头差不多,四肢折断,躺在垃圾桶里,因为下颌骨被卸掉,口水横流。   那副惨相小卖部老板到现在都忘不了。   所以他不敢跑,也不能跑,怕把人激怒,落得跟那哥们一样的下场。   程度挽好袖子,看向门口的缝隙,锅盖头眼神惊惶的 看着他。   他开口,“转过去,到444门口等我。”   锅盖头缩着肩膀跑开,跑到一半又停下,原地踏几步,又踮着脚往回走,趴在墙上偷听。   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点声儿没有,他疑惑的看向安全通道门,发现门开了。   程度堵在门口,“不是让你去门口等我?”   锅盖头张了张嘴,瞥见门后趴在地上的人,吓得脸都白了。   “他死了么?”   程度反手关门,将手里一个袋子塞他怀里,“拿着。”   锅盖头两手抱紧,低头一看,里面有两只大螃蟹,和一条多宝鱼。   程度踹了一脚他的屁股,“走。”   “哦。”小孩儿往前走,又回头看了眼。   程度按住他的头拧回来,“放心,没死。”   知道爹没死,锅盖头的脸色又恢复了红润,同时,又觉得挺爽。   真没想到,他爸也有被人揍趴下的一天。   一大一小抱着鱼虾进门,客厅厨房静悄悄的,没有人。   程度把小孩儿推进厨房,“去把东西放下。”   房间里,之前一脸倔强,逼着人赔偿的青年又躺下了,缩成一小团。   程度走过去,碰碰他的肩膀,被对方一把抓住,甩都甩不掉。   李鱼处在冰与火之间,明明额头很烫,身上却很冷。   一摸到热乎乎的东西,就像是寒冬摸到了热水袋,死也不放,还得寸进尺,用力拽下来用脸去蹭。   青年的脸蛋滚烫,温度顷刻间透过皮肤,顺着血管窜到上心头。   程度被烫到似的,用力掰开青年的手,从兜里掏出两片药,报复性的,强硬的用手指顶开咬紧的齿关,把药片塞进去。   剧烈的苦味在唇舌间蔓延,李鱼被激醒了,第一反应就是掀被子下床吐,被男人轻松按回去。   看着青年皱成一团的五官,程度冷声说,“憋着,不准吐。”   药片已经彻底融化,李鱼吐着被染成绿色的舌头问,“你给我吃的什么。”   程度说,“退烧药。”   李鱼震惊,这人居然这么好心,苦涩的味蕾莫名多出了一丝丝甜。   发个烧而已,居然还烧出了好感度。   他心里窃喜,仰头望着男人,哑着嗓子说,“劳烦帮我端下水。”   程度从来没被人这么命令过,呵一声,“自己去。”   “程先生,你好人当到底行么,就几步路。”李鱼眨巴几下眼睛,声音虚软,随时要断气。   锅盖头探进来一颗脑袋,“我帮你倒行么。”   李鱼摇了摇头,“水杯高,你够不着,让你程叔叔去。”   程度额角抽动,“林州舟,故意折腾我?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没有。”李鱼裹紧被子,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想喝你端的水。”   这小子是故意的。   紧接着,程度脑子里又冒出另一个清晰的想法,这小子还跟他装可怜。   他冷下脸,“要喝水自己倒,想靠攀关系免房租,没门儿。”   李鱼难以置信的问系统,“我撒娇撒得不够明显?”   1551认真说,“明显,还有点任性。”   连没有情感模块的ai都能看出来,目标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毫无所知,甚至扭曲他的意思。   李鱼嘴巴动了动,说了什么。   程度皱着眉毛,“你瞎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李鱼有点生气,“说你猪脑子。” 第60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06   屋子里平静的气氛变成了龙卷风, 在两人间来来去去。   嘴里的苦涩还没散去,李鱼吞了下口水, 扶着床头站起来, 这样一来,他就比程度高出一个脑袋,可以很有气势的俯视他。   程度微微仰头, 下颌绷紧,“你有种再骂一次。”   只要青年真敢重复, 他一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再从二十三层丢出去。   李鱼没那么实诚,艰难的喘了口气,插着腰控诉,“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肤浅市侩, 就不能是真诚的想跟你交朋友?”   他闭了闭眼睛, 被伤透的模样,“你放心,下个月一号, 连带着这个月的房租,我一起给你。”   程度攥紧拳头, 没出声,莫名得心虚涌上来, 气势一下子就弱了。   李鱼敏锐的察觉到, 心头暗喜, 吸了吸鼻子, 又佯装咳嗽几声,抚着胸口艰难道,“程先生请回吧,我想休息了。”   程度,“……”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明明是对方找死骂他,怎么到最后,他却成了恶意揣测他人的吝啬房东家?   李鱼没搭理他,冲锅盖头说,“上来。”   锅盖头立刻手脚并用爬上床,顺着青年掀开的被角钻进去。   李鱼跟着躺进去,把小孩儿往怀里搂,“闭上眼睛睡会儿,等醒来饭就好了。”   看着两人相互依偎,自己被排除在外,程度没来由的心里烦躁。   他微微眯眼,看向锅盖头,“下来。”   李鱼冷的慌,怀里抱个小暖球正好,打死也舍不得放。   挑衅似的,他摸着小孩儿的头发,把人团吧团吧,抱得更紧了。   程度被撂了面子,脸上有一阵青一阵白,狠狠刮了锅盖头一眼,走了。   客厅传来砰地一声,李鱼扭头看了一眼,门框附近的墙皮被震下来一大块。   他在心里问到,“目标离开的时候什么表情?”   1551说,“气疯了。”   李鱼若有所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熊孩子的头发。   没等到宿主的下文,系统问,“你就不怕真把人得罪了?”   “不怕。”李鱼说,“程度被人顺从惯了,我这样反其道而行的,更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1551,“……有道理。”   李鱼没说的是,他敢这么干,是因为知道程度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他可以冷酷无情的把小卖部老板赶出大楼,也可以将他从森林里扛回去,用蛮狠的方式,往他嘴里塞一颗药。   这是一个冷硬却又柔软的男人。   程度回到三十层,这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大概是被二十三楼的气得太狠,脑子坏了,他竟然觉得这片不容任何人侵犯的领地,过于冷清。   楼下,444内。   抱着锅盖头取了会儿暖,李鱼感觉身体似乎有所好转,他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去了厨房。   水池里的塑料袋中,螃蟹和鱼挤在一起,都是活的。   原主会做饭,但不会绑螃蟹,更不会杀鱼,李鱼束手无策,只能把系统喊出来,问它有没有教学视频。   1551说,“稍等。”   为了让宿主跟上操作,1551特意把视屏的播放速度调慢了三十倍。   半个多小时后,鱼和蟹都被切成小块,整整齐齐码在菜板上。   李鱼洗干净手,用半条鱼去隔壁换了一些必用调料回来。   锅盖头睡得不踏实,因为太饿,当厨房的味道飘来的时候,他立刻蹦起来,东张西望的寻找味道源头。   他光着脚来到厨房,擦了 下嘴角的口水,“大哥哥,我们要开饭了吗?”   李鱼像个顶尖大厨,微抬下巴,“开。”   两人把饭菜摆到茶几上,脑袋对着脑袋吃起来。   这顿两个菜,一个清蒸鱼,一个炝炒螃蟹,入口都是软嫩多汁,细嚼时能尝出海鲜肉质特有的微甜。   李鱼给小孩儿夹了只螃蟹腿,问他,“好吃吗?”   “好吃。”锅盖头用手背揩去嘴角的油渍,抓筷子的手紧了紧,“我明天还能来吃饭吗?”   李鱼摆出沉思的姿态,搞得小孩儿异常紧张。   半晌后,他答非所问道,“你今晚住哪儿?”   小孩儿牙口好,轻松咬开蟹腿外壳,“可能去树林里,那地方有个我们的秘密基地。”   李鱼挑眉,“我听说树林里晚上有鬼,会吃人。”   小孩儿吓得张开嘴啊了一声,随即想起什么,摇头说,“错啦,鬼不在树林,而是在山里。”   “你怎么知道,瞎编的吧。”李鱼放下筷子,心情激动,第六感告诉他,前方有重要的东西正在等他。   “我没骗你。”锅盖头用筷子把蟹腿肉压出来,从另一头抽出,放进嘴里,回忆道,“我爸爸有次喝多了酒,我亲耳听他说的。”   这可是个大收获。   李鱼心机的挑了块儿鱼肚肉,放到小孩儿碗里,疑惑道,“你爸爸说什么了?”   小孩儿眉头皱紧,咬了咬下唇,“他说,山里有鬼,让我不要进去,但是等我长大了,他会告诉我里面的秘密。”   “什么秘密?”李鱼精神一振,追问,“后来你问过你爸吗?”   “问了。”锅盖头舔舔嘴,眉眼低落下来,“他揍了我一顿,让我不要把这话告诉别人。”   李鱼好笑,“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锅盖头,“你给我吃东西,你是好人。”   “可我也揍过你。”李鱼手在小孩儿脸上揪了下,“今晚别去树林睡了,跟我睡吧。”   小孩子的秘密基地能有什么,不是小山洞,就是小木屋,一觉醒来,第二天准生病。   感冒的滋味真不好受,他不想让小屁孩儿也尝试……想到这儿,李鱼摸了下自己脑门儿,被冷汗浸得冰凉的额头,似乎有了温度。   他把脑袋伸过去,“摸摸我的额头,看看烫不烫。”   锅盖头不舍的放下螃蟹,伸出油乎乎的手,放到青年额头上。   片刻后,他摇摇头,“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卧槽,大佬的药效果居然这么强悍,李鱼赶紧让系统帮忙测了下。   体温368,降了。   李鱼好奇,“1551,能检测药剂成份吗?”   1551,“不能,太久了,已经消化吸收了。”   李鱼哦了一声,思维跳到其他地方,起身走进厨房,把盘子里没动的那部分,单独拨进一个碗里。   小孩儿眼睛瞪得老大,“我还没吃饱呢。”   “剩下的够你吃了。”李鱼把碗边擦了擦,叮嘱,“自己在家呆着,我出去一趟。”   现在是晚上六点四十分,刚好饭点,走廊里飘着各式各样的饭菜香。   一路闻下去,李鱼基本可以确定,这层楼有一半的房子都没住人。   这并不奇怪。   小镇上加他一共才五百人,其中有些一家两口,一家三口,甚至是四五六口,整栋大楼里,应该有一半多的房子是空的。   私人买岛,并且岛上建立一个小镇是件很轰动的事,新闻或者网络上,应该有报道才对。   他问系统,“能查到相关报道吗?”   1551联网检索,没有搜到相关词条,它索性输入程度 和小岛的坐标位置,仍旧一无所获,但若是从卫星地图上看这座小岛又是存在的。   这也太神秘了。   李鱼忍不住咂舌,这个世界目标好叼,有钱、有地、有楼,就是脾气有点臭,像个被宠坏的少爷。   可富豪榜上,并没有姓程的大佬。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三十层。   这层楼和上次上来时有些不同,走廊里多了几盆开得鲜艳欲滴的花,显得冷清的走廊热闹不少。   正式敲门前,他揉了几下眼睛,又把头发弄乱,回到病怏怏的状态。   几声门响后,程度出来开门。   男人的身体结结实实挡在那儿,李鱼看不到任何屋内情景。   他若无其事的将目光挪到程度脸上,托起手里的碗,将扣住的盘子稍微一揭,诱人的香辣味前赴后继跑出来。   越过饭菜的烟雾,目光直直落在男人的喉结上。   动了。   看来他猜的没错,这逼真是个吃货。   李鱼没忍住笑了一下,被口水呛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的声音刺破走廊里的平静,他抬起红彤彤的眼睛,像个濒死的人,朝程度伸手,“程先生,有水吗?”   程度没说话,眼睛像是黏在碗上,舍不得移开。   等人咳嗽完,他问,“给我的?”   李鱼还在大喘气,心疼自己的肺,也气愤自己被对方无视。   不等青年回答,程度伸手接过碗, “你等一下。”随着话音落下,门也被他用力合上。   李鱼,“……”   冰冷的防盗门再次被打开,程度从门缝递出一杯水。   李鱼接过来,仰头喝尽,刺痛的嗓子舒服多了 。   将杯子递回去,微眯着眼问,“如果我刚刚说,饭菜不是给你送的,是不是就没有这杯水喝?”   他生气了,程度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   青年身上散发出一种冷厉的气势,让人心生退却,程度莫名其妙,又有些气愤,一只白斩鸡有什么好怕的。   他故意抬高下巴,叼兮兮的家开口,“是又怎么样。”   李鱼冷笑,“不怎么样,你慢慢吃,别噎着。”   听出他嘴里的嘲讽,程度正欲发作,对方已经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   大门被用力关上,男人像头被激怒的狮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没有人敢像青年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探他的底线。   越想越愤怒,脚下也越来越快,突然瞥见桌上的碗,他拿起就往垃圾桶里扔。   正要松手,扣在上面的盘子抢先掉下去,露出里面被辣椒点缀的螃蟹块。   真他妈香。   香辣味和咸香味不同,后者能勾出人的食欲,前者却能勾出人的口水,破坏人理智,甚至操控人的行为。   程度的手不受控的,将碗搁到旁边的操作台上。   李鱼站在电梯里,有些后悔,最后那句阴阳怪气的话,不知道有没有把男人给惹毛。   以后还是要克制才行,攒点好感不容易,不能一下子挥霍出去。   眼看着还有三层就到了,电梯突然在二十六层停下来。   又是负责采购张诚实。   张诚实今天脸色不大好,一边脸颊是红的,像被人打过。   李鱼往后退,假装没看到对方脸上的红肿,“又有人加购了东西吗?”   张诚实侧了侧身体,支支吾吾的点头。   李鱼疑惑,“不是说今天要去采购?现在已经快八点了。”   张诚实的视线停在别处,“航线还没协调好,今天只能晚上九点以后出发。”   李鱼掏了掏耳 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采购用私人飞机?”   “嗯。”张诚实睫毛颤动,磕磕巴巴说,“是,是程先生的,也不算私人飞机,是小型货机。”   李鱼有点眩晕,程度也太有钱了。   最可怕的是,这人有钱有得很高调,毫无要隐藏的意思,外界却没有半点风声。   程度的身份存疑,眼前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李鱼清楚的看见,张诚实后后肩有些皱,后脑勺的头发乱糟糟的,小腿后面的裤管上,有个大脚印,至少有42码。   他的确挨过揍,并且施暴者是个男人。   按理说,采购是个很重要的存在,不能轻易得罪,否则谁知道帮忙带回的东西,有没有被吐过一口痰,或者沾上其他脏东西。   “张诚实。”李鱼突然出声,“有人打你了?”   张诚实心虚的又侧了侧身体,欲盖弥彰的捂住半边脸,“没有。”   李鱼上前一步,“到底是谁,说出来我或许能帮你。”   “你一个刚来的,帮不了我。”张诚实嘴唇嚅嗫,说了什么。   李鱼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张诚实这次声音大了点,他说,“我都习惯了,他们没有恶意的。”   李鱼抿了抿嘴,一个人真的胆小懦弱,会跟一个完全不熟的人告状诉苦吗,应该不会才对。   可张诚实不但说了,还说得很委屈,嘴皮子颤抖,身体摇摇欲坠落。   也不知道怎么的,李鱼想到了一种植物,白莲花。   李鱼顺着他问,“他们指的是谁?”   张诚实这次彻底不说了,因为他的楼层到了。   回到家,锅盖头已经吃完饭,正搭着小板凳站在水池边洗碗。   李鱼在他头上摸了把,没有帮忙的打算,而是抱着胳膊,斜靠在操作台上。   锅盖头看他一眼,“你一定是给程叔叔送吃的去了。”   李鱼, “你知道?”   “当然。”锅盖头小心的把碗扣到筐子里,“因为他帮了你吗?”   李鱼嗯了一声,等他洗完就把人从凳子上抱下来,拎到客厅,一起看电视。   电视只能搜到一些地方台,不是妈妈剧,就是抗日神剧,没什么好看的。   好歹拖拉到十点,可以睡觉了,李鱼抱着小屁孩儿进到浴室,洗漱完毕,又把人抱上床。   锅盖头今年六岁,记忆中没这么被人勒着睡过,不习惯,又舍不得推开,只能羞涩拘谨的绞着手指头。   李鱼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别扭。”   小孩儿果然不动了,四肢硬邦邦的僵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大一小快要睡着时,李鱼蓦地坐起来,他居然把小卖部老板给忘了。   他把昏昏欲睡的小孩儿摇醒,“你爸呢?”   锅盖头闭着眼睛,模糊不清的说,“被程叔叔打了。”   李鱼追问,“在哪儿?”   “这层楼的安全通道里。”锅盖头打了个哈欠,可怜巴巴的问,“哥哥,我能睡了么?”   睡个屁。   李鱼把人塞回被窝,披上衣服离开,去了安全通道。   楼梯间里没有窗户,伸手不见五指,他在原地跳了两下,声控灯点亮,让所有藏在黑暗中的东西,暴露无遗。   白色的墙上,有一个脚印,墙角线处有也有墙灰,像是被大力蹭下来的。   而最能证明这地方发生过打斗的,是地上的血迹。   案子破了,小卖部老板很可能是想霸占他的房子,偷偷潜入大楼,不幸的是,被从楼上下来,或者正要上楼的程度抓了个正着,并且被男人用拳头严厉警告了一番。   李鱼还是不放心,鬼知道小卖部老板是真心放弃,还是暗度陈仓,有后手。   于是进了444号后,他又悄默声的把茶几和沙发,移动到门口堵上。   躺下彻底睡着前,又拜托系统,今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一定要叫醒他。   大概是心里不安,藏着事儿的原因,闭眼后,李鱼睡得并不安稳。   所以当系统喊出第一声时,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1551说,“楼上有人下楼了,不止一个。”   李鱼松口气,只要不是有人潜入,其他都跟他没关系。   将压在胸口的锅盖头推开,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脑子里倏然闪过什么。   李鱼赶紧下床,提上人字拖就走。   看到客厅门口那堆东西,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能按耐住焦急,给自己挪出一条窄路。   等他从家里出来,楼上早就安静了。   李鱼踮着脚从走廊里跑过,进了电梯。   电梯里自带灯光,容易打草惊蛇,他只坐到二楼,再走步梯到一楼。   大楼外,右手方的草丛里,几个人正蹲在地上,压着声音商量什么。   那几个人个子都不小,从嘀嘀咕咕的声音判断,没有女人,都是成年男性。   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楼下说悄悄话,怎么想这么可疑,不知道会不会跟群众秘密有关。   李鱼藏在大楼的柱子后,扫了眼他们附近,没有可供人躲藏的遮挡物。   他求助系统,“ 1551,你能听见他们说什么吗?”   1551说能, “但我不能告诉你。”   普通事情系统不着这么紧张,李鱼基本确定,这几个鬼鬼鬼祟祟的,就是在讨论小秘密。   黑影们陆陆续续站起来,开始相互推搡,应该是起了争执。   李鱼激动的攥紧拳头,趁几人无暇顾及周遭,弯腰跑到一棵树后。   这次近了些,隐约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小卖部老板。   他说,“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除了等还会什么,不就是怕程度吗,他还能杀了你我不成?!”   旁边的人惊恐的捂住他的嘴,“你他妈小声点,再瞎嚷嚷信不信老子揍你!”   小卖部老板啤酒肚一挺 ,“来,你来揍我一个试试。”   见那人不说话,他冷笑一声,“你们谁也别想阻止我,我今晚就去把……”   最后几个字的声音咬得极低,听不真切。   李鱼一头雾水,不死心的往右方移动,想再靠近点。   地上黑乎乎的,不是草就是落叶,明明已经很小心,还是倒霉催的踩到了一根树枝。   啪一声脆响,引来了在场的所有视线。   李鱼收起脚躲回树后,拼命缩着肩膀,飞快的在脑子里计算,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   凑在楼下说悄悄话的一共五个人,他们派出个子最高的两个前来查看。   李鱼屏气凝神,决定逃跑,一回头,额头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   抬头,借着天光看清,那是一个男人的下巴。   程度下巴被撞得生疼,鼻头都酸了,他撇了眼前方,压住火气,迅速把人拽走。 第61章 这个岛被我承包了07(捉虫)   两名高个子来到树下, 围着绕了一圈,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其中一个嘀咕道, “估计是野猫什么的。”   小卖部老板站在远处,黑着脸命令,“你再仔细看看,别是躲起来了。”   “真没有。”那人听不惯对方命令的口吻,拉着同伴往回走。   不远处的一簇铁树后, 李鱼被程度按在地上, 蒙住嘴,纸片人似的, 毫无反抗之力。   他拼命扭头,总算是将视线从泥地移动到了男人下巴上。   从这个角度,除了对方性感的下巴和高傲的鼻孔, 还能看到对方微微上扬的唇角。   这份愉悦, 来自于那几偷偷摸摸的黑影, 几人的争执升级,已经打起来。   因为怕惊动大楼里的人,这场架打得十分憋屈, 气了不敢大声骂人,疼了也不敢喊出声来,以至于越打,积压的火气越大, 到最后直接下了死手。   眼看着小卖部老板揪住一颗脑袋往阶梯棱角撞去, 李鱼急红了眼, 张嘴咬住男人蒙住他嘴的掌心。   程度被手心的触感弄懵了,不疼,就是热热的,有些柔软。   李鱼咬了十来秒,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男人纹丝不动,仿佛没有知觉。   好在,小卖部老板没下手成功,被一个人撞开了。   拉架的人护住瘫在楼梯上的兄弟,压着声音怒吼,“你疯了是不是,想把所有人都引过来吗!”   一句话,战事迅速平息。   李鱼悬空的心落回实处,嘴里呜呜呜,示意男人放手。   “不想死就安静闭嘴。”   程度丢下一句警告,松开手,习惯性揣进兜里。   掌心湿漉漉的,是青年的口水,他闭了闭眼,浑身的肌肉紧紧绷起。   李鱼完全在状况之外,满心满眼都是小卖部老板群人的小动作。   未免暴露,他不敢站得抬出去,几乎是贴上男人的后背,探着脑袋在看戏。   “别挨着我。”程度扭头瞪人,借着推搡的动作,将手心的口水在青年肩上蹭干净,往右边移动。   李鱼撇嘴,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不能贴的,屁事儿多。   不远处,被吼了一嗓子后,大家默契的安静下来。   小卖部老板似乎是里面的老大,他开口命令道,“去其他地方商量。”   其余人无一反驳,但也不太情愿,走路时步子拖拉,落在最后的两人甚至在悄声交谈。   李鱼心里的猫爪子在使劲儿抓挠。   待几人走远,他从铁树聪后走出来,意图跟上的脚刚跨出去,就被一股力量给拽得倒退两步。   垂眸看了眼胳膊上的手,李鱼磨磨后槽牙,问,“你就不好奇他们到底想干嘛?”   程度面无表情,“不好奇。”   李鱼嗤笑,“不好奇你偷听什么。”   “我没偷听。”男人板起脸,揪住青年的领口,把人拽得更近,“林州舟是吧,最好是收起你的好奇心,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对面那双眼睛漆黑阴鸷,暗涌下藏着不少东西。   李鱼抬眸锁住男人的眼睛,笃定道,“你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   青年离得太近,呼吸时的气息,一点不错的从男人唇上扫过。   程度后退半步,冷声道,“别靠我这么近。”   附近没有光,李鱼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撇嘴不屑道,“都是男人,怕什么。”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想到了,“你是gay?太巧了,我也是。”   程度感觉额角的青筋又开始跳动,扯拽着他的理智跟脾气,咬牙否认,“我不是。”   “不是就不是呗。”   李鱼满脸遗憾,但很快就大气精神,继续之前话题,“我听锅盖头说,他爹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他们刚刚是在讨论这个吗?”   话题跳跃得太快,程度愣了下,心里涌出一股怪异感,希望青年能继续之前的话题。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   “小孩儿的话你也信?”不耐烦的推开青年,往大楼里走。   大马路上已经没有那几道身影,不能让另一个谜团携带者也跑了,李鱼转身追上,“小孩儿不像大人心思复杂,他们说的话,可信度更高。”   程度骤然停下,转身,“那小屁孩儿从小就爱说谎,十句就九句是假的。”   李鱼若有所思,“那告诉我的一定是真的那句。”   程度嗤笑,“谁给你的自信。”   “你呗。”李鱼脱口而出。   程度说不过,漆黑着脸进了电梯,李鱼紧跟其后,识趣的不再说话,默默思考。   大半夜的,那几个人到底在商量什么,又是要去哪儿,难道是想离开小岛?   不,李鱼否定这个猜想。   即便是要跑路,多少也要带点细软,那几个人手里空空,不像要远走,更像是去某个地方,那地方不远,应该就在附近。   从目标之前的言语看,他一定知道什么。   李鱼扭头盯住男人不放,嘴唇抿成一条线,表情非常严肃。   程度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恶声恶气道,“再看我我就把你眼睛挖了。”   李鱼一点不怕,哦了一声,故意往前一步,目光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   他问,“镇上的人为什么都怕你?”   “因为我是这里的主人。”程度皱眉,“退回去,你身上有味道。”   可不是么,因为不太舒服,他从早到晚没洗脸,没刷牙,更没洗澡,衣服上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怪恶心的。   不想还好,一想到这个,李鱼就有点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乖乖往后退。   看着顷刻间退至一米远外的青年,程度心里又开始不舒服,想把人拽回来。   “操。”他忍不住骂了一声,看来不只脑子有病,心里也有病。   翻来覆去的情绪,让男人帅气无五官变得扭曲。   胡思乱想间,二十三楼到了。   李鱼怕真把人熏坏,步伐迈得很快,眨眼间转过走廊,不见了。   444号房内寂静无声,锅盖头把整床被子卷在身上,小嘴微微张开,睡得正酣。   李鱼拽过一半被子,搭在肚子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小镇发生了一件大事。   小卖部老板死了,发现他的是隔壁水果店的店员。   因为要整理货架,清理坏掉的水果,店员来得很早,却发现平日里,明明九点十点才开门的小卖部,竟然能比他还要早开门。   店员好奇的走进小卖部,却发现货架东倒西歪,东西撒了一地。   而平时凶神恶煞的老板,正脸朝下的趴在地上。   店员以为老板只是晕倒,蹲下喊了几声,发现不对劲后,将人翻了个面。   小卖部老板脸色灰白,眼睛瞪大,瞳孔紧缩,额头有个乒乓球一样大的凹陷,血流得满脸都是。   店员吓坏了,疯了一样的跑出去,逢人就说小卖部老死了。   事情传播速度很快,一个小时不到,整个小镇上的人都知道了。   李鱼因为睡懒觉,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是死者的儿子。   锅盖头趴在床头,眼神没有焦距,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哥哥,我爸爸死了。”   李鱼刚醒就听到这一句,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小孩儿做噩梦了。   去隔壁问才知道,小卖部老板确实死了,据初步判定是喝多了酒,半夜起身被货架绊倒,脑袋撞到桌子,被磕死了。   李鱼皱眉,“那个店员真的只看到老板一个人?没有别的人?”   黎叔正对着大海扎马步,气定神闲道,“大家是这么说的。”   言下之意,没人知道在小卖部老板被发现以前,小卖部内有没有其他人。   老爷子斜眼看向青年,“你可别瞎琢磨,交给警察办吧。”   “警察?”   “程先生已经报警了。”黎叔长呼出一口气,收势站直。   他看了眼隔壁阳台,问,”那孩子呢?”   李鱼说,“在客厅里看电视。”   说来也怪,爹死了,小孩儿不哭也不闹,刚刚他说要到隔壁来,小孩儿还冲他笑了笑,没有半点难过。   黎叔叹了口气,“那孩子也可怜,上前年死了妈,现在又没了爹,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李鱼没出声,回忆昨晚。   昨晚在楼下密会的共有五个人,如果小卖部老板是在自己铺子上被杀的,那么他们从楼下离开后,应该去了小卖部,谁知道争执继续升级,有人失手,把他给弄死了。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猜测。   小卖部老板也可能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再拖到小卖部,伪装成意外死亡。   亦或者,真如大家所说的那样,他和其余四个分开以后,独自饮酒,真是喝醉以后把自己给作死了。   “这镇上为什么没有监控呢。”要是有,事情会简单很多。   “监控?”黎叔说,“因为大家不喜欢,我刚来的时候也是有的,只是后来出了件事情。”   李鱼问,“什么事?”   “有人潜入别人家,在卫生间里藏监控,用来偷拍女人洗澡。”想起那件事,黎叔一脸厌恶,“从那以后,大家都觉得这东西不安全,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挨家挨户把监控和录像带都搜出来,集中销毁了。”   “不是程先生带头?”   “具体是谁我忘了,但绝不是程先生。”黎叔说,“程先生那会儿还没来呢,他是十几年前到的岛上,来时带了不少人来,建大楼,修街道,彻底改了小镇生活。”   “程度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李鱼呆住,他一直以为程度也是原住民。   黎叔说是,“程先生是跟家人出海打鱼,遇到意外,漂流到其他地方,至于程家怎么发迹我不清楚。”   李鱼追问,“那程度的父母呢?”   黎叔摇头,“不清楚。”   “没见过?”   “没有。”黎叔说,“每次到镇上买东西,都是程先生一个人,似乎有人问过,他说父母身体不好,不方便下山。 ”   真是一个传奇的故事。   一个不与外界来往的小山村里,住这一个野小子,他家里有三口人,却只有一个人在外露面。   后来有一天,野小子跟爹妈出海打渔,被冲到其他地方。   一家人在外面落地生根,赚了许多钱,可野小子并没有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眼,不但花钱买下家乡,还花巨资给镇上修房修路,然后一住不走,成了土地主。   李鱼,“……”   脑子有坑吧。   镇上设施造价不便宜,金额以亿为单位,有这些钱,无论在哪儿都能幸福一辈子。   目标的脑回路太匪夷所思了,李鱼收起胡思乱想,问,“那程家父母呢?”   黎叔,“死了。”   李鱼,“……”   所以目标也可能是因为爹妈不在了,想要落叶归根,顺带造福家乡。   程度的谜团越裹越大,李鱼想得头疼,干脆不想了。   现在最棘手的,是小卖部老板的死,他不确定要不要把昨晚看到的东西说出来。   如果说了,他也可能会成为嫌疑人。   可是不说,这件案子的最终结果,很可能会如大家所说的那样,老板是自己摔死的,而真正的凶手就藏在群众之间,逍遥法外。   犹豫不觉间,撕心裂肺的哭声从隔壁传来。   锅盖头坐在隔壁客厅,对着电视哇哇大哭,眼泪珠子不要钱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用胳膊擦眼泪。   李鱼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按在怀里诓哄。   就剩那么一个亲人,怎么可能不伤心,只是憋着情绪不发。   锅盖头一抽一抽的睁开红肿的眼,抓着李鱼的衣服说,“他以前打我的时候,我挺想他消失不见的,可他真的死了,我又很难过。”   “妈妈走了,爸爸也不要我了,我知道,你也会不要我,把我丢开。”   小镇上的人都不太富裕,没人愿意家里多个吃饭的拖油瓶,早一两年前他就明白这个道理。   更何况最初的时候,他还带头在沙滩上欺负过这个人,他不敢奢求什么。   小孩儿虚胖,身上软肉多,抱起倒是没有多重,把人放到腿上,面对面交谈。   “你想跟着我吗?”李鱼抬手擦了擦小孩儿的眼泪。   小孩儿没吭声,因为不敢说。   上个世界,丽莎跟着米月的时间最多,对于带孩子,李鱼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他放软声音,“我可能没办法好好的照顾你。”   小孩儿的眼神黯然,刚擦完的眼泪又流下来,扭着身体要下去。   小小年纪,脾气还挺急躁,李鱼一把掐住他的腰,“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小孩儿动弹不得,嘟囔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个屁。”李鱼敲了下小孩儿的脑门,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我之前没照顾过你这样的小屁孩,如果有疏忽或者遗漏,你要提醒我,但不能发脾气,更加不能离家出走。”   从现在开始就要住在一个屋檐下了,规矩必须立下。   小孩儿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埋头往青年怀里钻。   李鱼看着怀里黑乎乎的小脑袋,这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不能再叫外号。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爸叫我小畜生。”锅盖头眨眨眼,一脸天真。   这叫家庭教育太失败了,李鱼问,“那你妈呢?”   锅盖头说,“她叫我小宝贝。”   这个靠谱点,就是听着娇滴滴的,跟锅盖头胖嘟嘟的壮硕外形不符。   李鱼说,“你以后跟我姓,叫林小舟。”   锅盖头没有意见,羞涩的抿嘴笑了笑。   事儿还没完,李鱼把人从怀里拎出来,“你叫我哥哥,以后见到程叔叔,也得叫哥哥。”   辈份得先排好,不能乱,更不能让男人占他便宜。   快中午的时候,岛上来警察了。   李鱼将昨天的剩菜一热,草草扒了几口饭,叮嘱小孩儿别乱跑后,拿上钥匙下楼。   除了最初发现尸体的水果店店员,再没人进过小卖部,现场保存完好。   前来调查的一共有三个人,两个警察,一名法医。   调查显示,小卖部老板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由于没有监控,现场也没有打斗痕迹,警方的初步判定和大家猜的一样,意外死亡。   李鱼刚下楼,就听见有人在讨论这件事,安安静静听完后,他皱眉道,“可我觉得事有蹊跷。”   那人猛一回头,看到突然立在身后的人愣了下,他问,“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刚刚。”   眼前两人又矮又瘦,跟昨晚他看到的几道人影,身型差距很大,想了想,李鱼把昨晚看到的东西说了出来,“我觉得那几个人都有嫌疑,小卖部老板可能是他杀。”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不关心嫌疑人,反而追问,“你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李鱼愣了下,“没。”   对面的怪异的笑了一下,“我们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没有必要骗你们。”李鱼意识到不对,悄然攥紧拳头,“你们知道警察在哪儿吗?我觉得最好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知道。 ”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他们并不希望他接触警察。   镇上的原主民心里都藏着一个秘密,昨晚上,小卖部老板和人偷偷摸摸讨论的东西,或许就是这个秘密,所以当他提起的时候,眼前两人反应才会这么大。   李鱼没想硬碰硬,非要去见警察,而是去了三十层,想找程度商量,顺便看看他的态度,是否和这两人一样。   程度不在,正在警察那儿做笔录。   警察声音亲和,嘴角含笑,“程先生,您确定自己亲眼看到,除了死者,还有另外四个人?有其他目击者吗?”   脑子里闪过一个身影,程度说有。   半小时后,李鱼被老五带到镇上的活动中心,这里面有电脑和围棋等娱乐设施,也有招待外来客人谈事的会议室。   进门前,老五把青年拽住,“你可千万别打逃跑的主意。”   见老哥神色认真紧张,李鱼笑半开玩笑道,“为什么不能?镇上的人不想我走,我走不了,可现在警察来了,他们还敢拦着?”   老五,“那几个警察也是镇上出去的。”   李鱼,“……”   稀罕,原来是朝中有关系。   老五无视青年惊讶的表情,声音突然阴沉,“来到这里的外地人是不可能离开的,他们有很多方法让你留下来,比如,让你死。” 第62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08   李鱼没被吓着, 追问道,“岛上出过事?”   老五说没有。   “我不信。”李鱼把人拽到一边,压着声音说,“有人跟我们一样无意闯入后想走, 被弄死了?”   “我没这么说过。”   看来真有过, 李鱼给了他一个放心眼神, “我知道怎么做。”   活动中心内, 两个警察正襟危坐, 气势比被问话人弱不少。   程度两腿交叠,闲适小抿一口茶, 刚放下杯子, 走廊里想起清晰脚声,会议室门紧跟着被推开。   李鱼目不斜视走进来,向警察叔叔点头问好。   问话内容比较简单,无非是昨晚几点见到小卖部老板, 有没有看清其他人长相, 是否听到他们交谈。   李鱼一一作答, 视线有意无意瞥向程度。   男人坐姿悠闲,手指在桌上慢悠悠敲打着, 与其说是在接受警方调查, 更像在听评书。   “具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 程先生请放心, 我们一定会马上跟进调查, 尽快找出凶手, 还死者一个公道。”   警察收起纸笔,转身就走,与李鱼擦肩而过时,扫了他一眼。   那是一个充满警告眼神,看得人一愣一愣。   不知怎,李鱼想起进门前,老五说话。   瞬间,凭空而出寒气顺着脚跟窜上后脑,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为什么不跟警察说要走?”程度开口,松开茶杯站了起来。   男人高大健硕身躯小山似,耸立在身后,只需要抬起胳膊,就能将青年困在自己和桌椅之间。   李鱼转身看他,“这地方山清水秀,我为什么要走?”   程度不吃这一套,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点燃吸了一口。   这是李鱼第一次看他吸烟,当烟雾从男人嘴里吐出来时候,轻易间淡化了他锋利五官。   “你不会后悔留下来。”程度露出莫名笑意,像是发现了某种有趣东西。   他说,“孤独小镇是一个有意思地方,若是别时候,你或许会觉得枯燥无奇,但现在,正是它最富活力,最美时候。”   李鱼没有被诱惑,低头看着男人指间香烟。   猩红火星忽明忽暗,像程度那双闪烁着诡谲光芒眼睛。   小卖部老板死对男人没有丝毫影响,相反,这件事像个引爆点,激发出了他某种隐秘情绪。   这地方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四季如春,任何时候都富有生机。   李鱼有种直觉,程度刚刚话,指应该是岛上居民。   老五在门口焦躁踱步,警察已经离开十分钟了,那两人还没出来,也不知道在干啥。   程度那人不怎么爱说话,揍人从不含糊,听黎叔说,他刚来时候,岛上都是渔民,打上来鱼都是自己吃,不卖。   后来程度衣锦还乡,带来了建筑队和大量钱财,有些东西岛民见都没见过,难免眼馋,心生歹念。   其中有几个胆儿肥,妄图半夜潜入,掠夺钱财,被抓了个正着。   程度以少敌多同时,还有心思玩儿阴,总是找刁钻位置下手,让人疼痛难忍,又留不下被殴打证据。   这种人可怕之处,就是让人吃了苦,又无处叫苦,老五实在害怕,青年会不小心冲撞到程度,被记恨报复。   他停下脚,决定进去看看,刚踩上阶梯,活动中心门被拉开,露出熟悉脸。   老五嗓子眼发紧,心脏突突跳起来。   程度和平时不大一样,冷峻五官上笑意明显,眼底却翻滚着森森寒意,让人生出想逃跑冲动。   老五咽了咽口水,咧嘴憨笑,想往右靠给男人让路,偏偏身体作对,往左边跨了一步,正好挡住对方去路。   程度啧一声,不耐烦了。   老五一个哆嗦,怕又跨错,干脆原地不动。   程度收敛表情,递了只烟过去。   老五双手接过,摸出打火机给大佬点上。   男人和男人之间,烟、酒、牌是联络关系最好桥梁。   老五用力吸一口,烟雾在肺部转了一圈,缓解了他紧张,嘿笑着说,“程先生,林州舟他一刚来小孩儿,不懂事,冒犯之处您多包涵。”   程度微眯着眼,“你跟他很熟?”   老五发怵,“一般吧,见过两面。”   “那也勉强称得上熟人。”程度弹了弹烟灰,“既然是熟人,想说什么就说,犯不着瞒着,年轻人好奇心重,你不说他就会自己去查。”   话题点到为止,老五已经明白。   人类对未知探索没有止境,他越是含糊不提,青年越想知道,万一私下调查碰到了谁雷点,后果可就难说了。   想当初,刚来时候,他也作过死,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老五打住回忆,这才发现程度人不见了,走得悄无声息。   李鱼一直守在门口,等程度离开才出来。   “你们聊什么了?”没打算掩饰自己偷听,他大大方方问,“他让你告诉我什么?”   老五挠了挠头,仍在纠结,主要是怕把人吓到。   李鱼就抱胳膊看着,他有是时间耗。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大概几十秒,老五败下阵来,“你猜没错,除了我们四个外,确有其他人来过岛上。”   李鱼并不意外,“那人怎么了?”   “死了,从礁石群上摔下去,死了。”血腥画面从眼前闪过,老五眉头紧锁,“那天刚好是四眼出去采购日子,他尾随其后,想要摸上飞机离开这里。”   “停机坪处平时有保安队看守,他们发现了他,一路追赶到礁石群……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那人确实死了,尸体当场被丢进了海里。”   这他妈也太猖狂了,李鱼问,“没人报警?”   “没有。”老五咬住烟蒂,神色忧虑,“总之你小心点,刚刚程先生话你也听见了,别瞎打听,老实留下来。”   “忽略这些诡异地方,这地方还算不错,生活节奏慢,人和人之间互不干预,挺好。”   “你心可真大。”李鱼由衷佩服。   老五笑笑,语言中透着无奈,“不然能怎么办,我跟兰姐都是孤 身一人,在哪儿不是生活?”   有些人没有牵挂,如同浮萍,只要有水就能活,有些人有牵挂,不要命也要离开这里。   李鱼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前者,压在肩上任务,却逼着他往丢命方向走。   小卖部老板死亡,没有在小镇上激起半点水花,回去路上,街道两边店铺都开着,偶尔能看见一两个站在街边闲聊。   经过酒吧时候,老五停在,“再过三四个小时酒吧就开门了,我懒得回去再过来,就不跟你一道了。”   李鱼瞥了眼酒吧隔壁杂货店,门上贴纸招聘,招聘内容只规定了年龄限制。   老五顺着看过去,“真想试试,我陪你进去问问。”   老板是个痩精精中年女人,个子偏高,骨架偏大,只看脸盘和身形话,像个男人。   她披着一头大波浪,口脂鲜红,见到隔壁熟人,装模作样打招呼,声音妖里妖气。   老五喊了她一声金老板,把李鱼往前推,“你这儿不是一直缺人吗,你看这小兄弟行不。”   金老板挑剔眼神在青年脸上擦过,兰花指撩开额发,问,“你都会些什么?”   李鱼说,“我会算账,计算器敲得好。”   店里没有电脑,都是手工算账和录入,金老板听了丢过来一个账本,“你照着打一下,我看看。”   李鱼扫了一眼,小意思。   他把账本和计算器摆好,开始敲打键盘。   看着青年快出残影手,金老板拍桌子喊停,“留下来吧,明天早上八点来上班。”   李鱼没有异议,问了下工资待遇。   金老板说,“工资一千五,每月底发工资。”   老板是个精明人,不会同意预支工资事,李鱼放低姿态,耷拉着眉眼问,“老板,这个月工资能日结么,每天五十。”   “没钱?”金老板不屑轻嗤笑一声,大发慈悲道,“行吧,下不为例。”   老五搭着李鱼肩,玩笑道,“那我这小兄弟就拜托你了。”   说完,勾着青年脖子把人带了出去,脸拉得老长。   他啐了一口,“怎么不跟她抬抬工资,我记得她之前那个店员是一千八。”   李鱼说算了,抬了也没用。   “她吃准了我初来乍到,急需用钱,不可能让步。”即便是换成其他地方应聘,结果同样如此。   “说得也是。”老五安慰拍拍青年肩膀,“等有合适,咱们再换。”   工作事情解决了,剩下林小舟吃饭问题。   回家以后,李鱼把人拉到身前,“明天开始你就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我能去找人玩儿吗?”小孩儿声音小小,生怕招人嫌弃,被扔出去。   回想当初被冲到沙滩上时,这逼孩子欠揍样儿,不得不感叹一句,生活啊,你是最牛逼雕刻师。   “可以,但必须按时按点回来吃饭。”李鱼表情严肃,妄图给自己塑造一个威严形象。   林小舟点头,眼睛亮晶晶,“哥哥,你去哪儿上班?”   小孩儿每天在镇上跑来跑去,早就把镇上摸透了,李鱼略微一提,他就想起是哪家店。   “那家店不好。”林小舟小眉毛紧皱在一起,“听说那家老板可凶了。”   “怎么凶了?”   “她脾气差,有次大家在他门口玩儿,她拿东西丢我们。”小屁孩儿控诉完,伸手去抓李鱼手,“你别去,换一家。”   李鱼拍拍他脑袋,“她那是吓唬你们。”   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金老板给人感觉确实奇怪,同样奇怪还有那家店。   一般来说,杂货铺里卖都是小百货,柴米油盐,毛巾牙刷等等,金老板店铺里,居除了普通杂货,居然有铁铲、铁榔头,和电钻。   这几样东西放在杂货铺内,怎么看怎么违和。   傍晚时候,李鱼去海边挖了几只小螃蟹,熬了一大锅粥,用过餐以后,把剩下分两个小碗盛起来,叮嘱小孩儿,每顿只能喝一碗,明晚上吃大餐。   第二天早上八点准,杂货铺已经开门。   看着敞开店铺,李鱼心情复杂。   用屁股想也知道,进去肯定挨批,没有老板喜欢比自己晚到员工。   金老板手里拿这个鸡毛掸子,青年一进门,就冷着脸阴阳怪气,“我个当老板比你当员工还早,小林啊,这不合适吧。”   李鱼嘴里是是是,“明天我一定早到。”   金老板嗯了一声,把手里东西丢过去,“先把灰尘掸掸,然后再整理架子,对了,拖地时候水一定要拧干,不能在地上留下水印子。”   李鱼微笑,“好,老板。”   金老板将屁股从凳子上挪开,去了门口,抱着胳膊盯着店里,只要里面人有哪儿干得不对,立马扯着嗓子嚷嚷。   李鱼背对着外面整理货架,把东西分类摆放好,他将目光停在了墙角电钻上。   瞥了眼外面,金老板正在跟某家店刚来店员说话。   李鱼让系统盯着门口,蹲下身研究电钻,这东西看着崭新,背面贴商标地方,却有一道极浅划痕。   “1551,你说这东西用过吗?”   “无法确定。”1551说,“你可以看看钻头。”   门外,金老板从窗户里没看见人,快步走到门口。   “林州舟,你人呢?” 她喊了一声,绕到一个货架后面,发现青年正蹲在地上,勤勤恳恳擦拭架子腿。   李鱼用胳膊擦汗,看见金老板愣了下,“老板。”   金老板淡淡嗯了一声,坐到收银台后,不打算再出去。   李鱼眼睛从最靠墙架子上扫过,进里间取出拖把,开始拖地。   金老板眼睛激光似,从青年后颈扫到他后背,又从屁股扫到大腿,最后停在对方那双白嫩手上。   她目光微闪,笑着问,“你家境应该不错吧。”   李鱼吭哧吭哧拖地,“小康水平,不算很好。”   金老板从桌子后走出来,斜靠着,“想家吗?”   三个字,让李鱼戒备起来,表情不变。   几秒后,他酝酿出几丝低落和痛苦,“不想,我爸妈工作太忙,根本不管我,家里有我没我都一样。”   “这样啊。”金老板怜悯 啧啧两声,“可万一他们找你怎么办?你想给家里打电话吗?”   李鱼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中年女人,大妈,你看我是不是特别蠢,随便骗两句就上钩那种?   “不想。”他皱着鼻子吸了吸,快哭表情,“他们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他们,我在岛上过挺好。”   这话任谁听了都知道是气话,金老板假装友好拍拍他肩膀,去了里间。   里间除了放置库存商品和清扫工具,还有一个卫生间。   李鱼把偷听任务交给系统,悄悄来到角落,电钻上没有钻头,应该是放在了别地方。   在架子上寻找一圈无果,又跪趴到地上往货架下看,靠墙角位置,有个深灰色箱子。   “她在干嘛?”   “打电话。”1551说,“刚好聊到你。”   李鱼淡定把箱子拖出来,“聊我什么?”   1551说,“聊你是不是真想留下来。”   李鱼掰开箱子上锁扣,揭开盖子,里面是几枚不同型号钻头,最引人注意,是一枚空心钻头。   空心钻头钻不常见,一般用在铁路或者隧道等工事中,如果有需要,还能用来采取岩石标本。   李鱼看了眼里间紧闭房门,问系统,“有放大镜吗。”   1551说,“只能截图放大。”   李鱼说可以。   收到指令,系统做了清晰截图,同时将其放大到三十倍。   几个钻头上,看似光滑表面,或多或少都想有细小划痕。   划痕基本集中在钻头上,应该是只用了一下,就被收了起来。   李鱼把东西回归原位,若无其事继续拖地,想起系统说金老板跟人在电话里说他,心情突然有点沉重。   他不蠢,知道老板刚刚是在刺探他态度。   如果当时他表现出强烈,想走欲望,不知道下场会不会跟那个被丢入海里人一样。   里间传来噔噔噔高跟鞋声,金老板阴沉着脸走出来,像是跟人吵架了。   李鱼不敢吱声,拎着拖把进去冲洗,一边问系统,“她怎么了?”   1551说,“不知道。”   李鱼嘟囔,“不是让你好好监听么。”   1551不说话了。   李鱼蹲下,用手拧拖把,觉得哪里不对。   系统由一个一个小程序组成,没有情感模块,应该不会玩忽职守这一套。   脑海灵光一闪,李鱼得意笑了,明白了,金老板应该跟人聊到那个秘密。   他站起来,提着拖把出去,迎面撞上一双黑色眼睛。   程度在买烟,要是死贵死贵利群软装富春山居,这烟连原主他爸都没舍得抽过,只在逢年过节,买来送人。   金老板把一整条烟递给男人,两手撑在桌子上,柔声说,“就剩在一条了,也不知道张诚实这次能不能帮我进到烟。”   说话声娇滴滴,做作得不行,李鱼迅速把地上鸡皮疙瘩拖走。   程度见青年明明看见了他,却不打招呼,下意识喂了一声。   李鱼将拖把杵在地上 ,回头说,“我有名字,不叫喂。”   程度别开脸,抿紧嘴唇,怎么也喊不出口。   也不知道这小子爹妈这么取名字,娘们唧唧,一开口跟喊小名似,有种过分亲昵。   看着男人嘴唇动了动,李鱼表示理解。   原主那名字,无论是听还是喊,都挺别扭。   算了,程度敢喊,他还不一定干敢答应呢。   李鱼在心里叹了口气,埋头继续干活,弯腰时候一个不察,脚下打滑,身体不受控制歪斜,拖把也被顺势丢出去,正好打在程度身上。   金老板吓得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厉声喊道,“林州舟,你到底长没长眼睛!”   程度手里到底有多少钱,没人知道,但他出手阔绰,买东西向来要最好,而且从不还价。这种顾客,就是烧高香也不一定能求来。   别说是她杂货铺,镇上哪家店不是把这个男人供着哄着。   现在倒好,财神爷居然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新店员给打了,这还得了!   越想越气,金老板肺快炸了,对刚扶住货架站稳青年吼道,“你,你赶紧跟程先生道歉,否则我……”   “闭嘴。”程度冷声打断她,“谁准你吼他。”   李鱼跟金老板一起懵了。 第63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09   杂货店里鸦雀无声,被外面开过汽车衬托出一丝丝尴尬。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程度脸上挂不住, 刚刚那句完全是脱口而出, 没过脑子,他比对两个还懵。   金老板觑了李鱼一眼, 掩嘴讪笑,“瞧我这嘴巴,怎么也管不住。”   她往李鱼方向靠拢, 捏着嗓子问,“小林啊,你一定跟程先生很熟吧,刚刚真是不好意思, 我不该凶你。”   闻言, 程度愣了下,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火了。   严格说起来, 在小镇上青年跟谁最熟,见过两面老五?当然不是,是他程度。   他都没没骂过一句,这个矫揉造作老女人凭什么。   想通后,程度脸色迅速好转, 斜睨了眼老板娘,将青年拉到外面。   李鱼摘掉清洁手套, 冲男人挤眉弄眼, “你刚刚怎么生那么大气。”   “我没有。”好不容易压下去尴尬重新冒头, 程度拉着脸低斥,“别站没站相,我有话问你。”   李鱼立正站好,“你问。”   程度拆弹被蹩脚军姿逗笑,脸上越发紧绷,“你到这儿上班,小屁孩儿怎么办?”   李鱼说,“我给他熬了粥,每顿只能喝一碗,等晚上回去,我给他做好吃。”   “什么好吃?”程度脱口而出。   李鱼揶揄,“你想吃吗?想吃我可以多做一份。”   “不想。”程度硬邦邦他丢下话,越过青年往回走。   李鱼回头,男人背影挺拔阔挺,双腿又长又直,像是夏日苍秀松柏。   不得不说,每个世界目标虽然长得不一样,帅气却有雷同。   李鱼收回视线,回到工作岗位。   金老板胳膊撑在桌子上,上身压低,低矮领口不太服帖,露出一点沟。   李鱼怕辣眼睛,进门后不是望天花板,就是盯着脚尖,没给过一个正眼。   “哟,还不好意思呢。”金老板笑着绕出来,手指头在李鱼肩上戳了一下,“小弟弟,你跟程先生是怎么混熟?”   李鱼感觉被戳那一块儿几乎麻痹,借着摆弄货品,往旁边挪移一寸。   “就多见了几次,也不算太熟。”   “骗你金姐呢,程先生可从来没拉人单独说过话,哦,除了张诚实。”金老板酸溜溜,觉得青年是记恨自己吼了他,不肯说实话。   李鱼摆弄着牙膏,诧异道,“可我看程先生挺随和。”   “随和什么呀,喜怒无常。”看问不出什么有营养东西,金老板挥挥手,回了收银台。   杂货铺里虽说什么东西都有,却不如小超市品种多,质量好,来买东西不是附近,就是过路。   一上午下来,除了程度那条死贵高档香烟,其他营业额加起来才八十多块。   快中午时候,金老板让李鱼回去吃饭。   李鱼口头答应,转过背就去了小卖部。   小卖部里死了人,都觉得晦气,开车走路统统绕道,连带着隔壁水果店生意都不好了。   水果店店员拿着苍蝇拍,正百无聊 赖地赶苍蝇,见到个大活人,顿时来了精神。   “嘿,新来,你叫什么来着?”   “林州舟。”李鱼自我介绍,“我住23楼444号,你呢。”   “我住1楼。”店员突然做个了噤声动作,举起苍蝇拍,利落呼下去,一大一小两只苍蝇被拍出了屎,恶心黏在一起。   他淡定用纸巾擦掉,继续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李鱼,“来看看有没有小孩儿东西落在小卖部。”   “我想起来了,你把那小拖油瓶子领回去了。”店员一脸不解,“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何必呢。”   李鱼看向小卖部外黄色警戒线,“有人进去过吗?”   “谁敢啊。”正好有人进店,店员转身招呼人去了,等再出来,青年已经不见。   小卖部里乱糟糟,货架东倒西歪,尸体被拖走后,尸体固定线还在。   李鱼弯腰,在收银台桌角上发现血迹,小卖部老板应该就是撞到这里死掉。   直起身,换块略微干净地方趴下,从逆光和顺光角度分别看向地板,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阴缘故,地板上看不出脚印。   “1551,能扫描出脚印吗?”李鱼问。   “抱歉。”1551说。   李鱼抱着胳膊,回忆之前所学,似乎在哪儿看到过,如果在极强光下拍照,可以照出地板上脚印。   这办法不算什么高科技,几个警察都是专业,如果真心想查,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取证。   突然想起件事儿,李鱼问,“那三个警察都走了吗?”   1551说没有,“好像要在岛上多留几天。”   这意味着,调查将继续进行,哪怕是做做样子。   如果那个四个人真有嫌疑,此时此刻,他们应该很惶恐吧。   李鱼若有所思摩挲下巴,决定下班后,去隔壁酒吧溜一圈。   半小时后,午餐时间结束。   金老板用过午餐,正举着镜子,坐在收银台前补口红。   听见脚步她拿开镜子瞄了眼,懒懒道,“去哪儿了?”   “到处溜达了一圈,熟悉环境。”李鱼用纸杯倒水,快速灌下去,干瘪肚子一下子就被撑开了。   老板娘抿抿嘴,对着镜子啵一口,对自己妆容很满意。   她从抽屉里拿出五十块钱,和一把新配钥匙,“这是你今天工资,这是钥匙,晚上八点关门,可以晚但不能提前关,懂吗?”   “我懂。”李鱼违心道,“您下午是要去约会吗?妆化得很好看。”   金老板被后一句逗得心花怒放,“嗯,跟人见个面。”   她从柜子里取出包包挎上,扭腰摆臀,嘴里哼着歌,出了门还不忘回头跟新员工说声拜拜。   李鱼打了个哆嗦,“你有没有发现,金老板身上有股违和感。”   1551,“有。”   老板娘脸盘和五官给人一种粗犷感觉,而被妆容刻意柔和后,尤其当她穿着紧身窄裙,还想露沟时候,违和感很强,至少李鱼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老板娘这种款,应该走利落一点风格,而不是妩媚。   金老板下午不在,店里生意反而好了。   李鱼把票子分面值放好,用皮筋儿困上,放进抽屉里。   关门前,他将店里检查一遍,绕过最后排货架时候,突然发觉少了点什么。   少了电钻。   李鱼跳着脚看向货架顶部,没有,下面也没有,最后在里间一堆箱子里找到了。   电钻跟钻头盒子放在一起,应该是午休时间,被金老板挪进来。   所以这个电钻可能是自用,而非售卖商品。   李鱼把箱子堆回去,锁上店铺,去了隔壁酒吧。   晚上八点,距离夜生活正式开始还有一定时间,酒吧里只有两桌客人。   一桌一男一女,碰杯聊天,一桌是两个男人,正翘着二郎腿说着话,吞云吐雾。   李鱼来到吧台,侧坐在高脚凳上,望着吧台内唯一调酒师。   老五用力摇晃调酒杯,揭开盖,将淡蓝色液体倒入玻璃酒杯中,加入冰块和一片柠檬,齐活。   他擦着手走过去,“怎么了?”   李鱼眉头打结,苦恼纠结模样。   想到隔壁凶巴巴老巫婆,老五怒道,“姓金欺负你了?”   “没有。”李鱼四下看了眼,起身凑近老五耳朵,“今天中午,我去了趟小卖部,本来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小孩儿以前落下衣服,结果你猜怎么着。”   老五胃口被吊起来,“怎么着?”   “我看见一个人,在里面找东西。”李鱼一本正经瞎说,“是个男人,可惜了,我没看清脸。”   两人虽然做出一副讲悄悄话姿势,说话声音却不小,距离较近那桌听得清清楚楚。   老五嘶了一声,“那人去小卖部做什么,偷东西?”   “说不定是之前我看到几个人中一个呢?”李鱼猜测,“五哥,你真信小卖部老板是自杀?”   “我也不知道,一切等警察调查结果吧。”   李鱼笑了下,“你说对,这种事儿不能瞎猜。”他跳下高脚凳,“我先走了,家有人等我做饭呢。”   这个点,小破孩儿早就饿了,但愿没在家干嚎。   超市里新鲜蔬菜肉类早就卖完了,剩下些挑剩下。   李鱼从一堆蔫了吧唧蔬菜里,挑出几颗还算新鲜,又去买了点肉提回家。   电梯里,有两个女人正在聊天,眼看着门要关了,一只手伸进来,门又开了。   见到生面孔,两人有瞬间愣怔,随即想起是谁。   他们相互看对方一眼,其中一个连衣裙跟李鱼搭话,“林州舟,你真在看见小卖部里有其他人?”   李鱼愣了下,慌乱道,“你们怎么知道?”   连衣裙意味不明笑着,“镇上风大,只要是说出口话,不出半小时就能传得全岛皆知。”   这情况跟□□很像,你传给我,我传给你,仿佛人与人之间没有屏障,不需隐瞒。   这么看话,杀死小卖部老板四个嫌疑人,现在肯定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说不定正在猜忌他今天看到,会不会他们中一个。   电梯门闭合,开始上升,李鱼开口 , “我真看见了,那个人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怎么没叫住他?”   “我这么敢。”李鱼怯懦道,“万一那个人报复我怎么办。”   连衣裙轻笑,“这样就对了,安安稳稳过自己日子,别人事少管,对大家都好。”   李鱼点点头,支支吾吾,“谢谢提醒,我知道了。”   才怪。   别说是闲事,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往前冲,他海景房连个阳台都还没看见,必须继续努力。   十四楼时候,电梯门开了,下去两人。   李鱼老实巴交招手说再见,门一关,脸色冷下来。   1551问,“你怎么打算?”   “诱饵已经撒下去,就看鱼会不会上钩了。”   如果那几人心里真有鬼,肯定会趁着没人返回现场,或者约着私下见面。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们会派人接触、试探他。   这么干是有一定危险性,但总比没头苍蝇似,找不到确切目标强。   小镇上人心里都揣着同一个秘密,与其焦头烂额挨个套话,不如从小卖部老板死亡入手。   如果能找出凶手,知道老板死因,和他们那晚上聊天内容,第一个秘密就能迎刃而解。   思绪被电梯提示音中断,李鱼摸口袋才想起,今早出门前他把钥匙挂到了林小舟脖子上,如今只能敲门。   叩叩声落下,很快就听见小孩儿啪嗒啪嗒脚步声。   小孩儿精神头不错,嘴角沾着饼干屑。   李鱼捏他嘴巴,“谁给你吃东西了?”   “程哥哥。”小屁孩儿眼睛直溜溜盯着他哥手里袋子,夸张哇了一声。   李鱼摸着他脑袋,把人往里推,犀利扫过屋子里边边角角,没有人来过痕迹。   他问,“程哥哥到咱们家来了?”   林小舟说没有,“是我在楼下碰到他。”   想起上午事,李鱼心里多了点谱,“上午碰见?”   “嗯嗯,他给了我一袋饼干,和一袋牛奶。”林小舟靠近,踮着脚看李鱼切肉。   想不到大佬还挺心软,李鱼腹诽间,已经开始切肉。   刀锋锋利,轻松把肉切成平整薄片,贼爽。   李鱼越切越带劲儿,越切越有节奏感,切完意犹未尽,于是将肉片重叠,开始切丝。   有了前面两次铺垫,他翻炒颠锅趋于熟稔,不一会儿,青椒肉丝,蛋花汤上桌。   小孩儿以前东家凑西家要,他爹偶尔想起来,就带他出去搓一顿,日子糙得很。   现在不同了,他地位升级,从别人嫌弃拖油瓶,变成了被精心呵护小弟弟,那些对外人竖起芒刺,被他悉数收起,变为贴在身上软肉。   林小舟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看他哥,眼眶红红。   李鱼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快吃,再瞎瞅菜就没了。”   林小舟脑瓜子小,装不下太多东西,复杂情绪被抛弃了,开始大口吃菜扒饭。   饭后,李鱼把剩下303 40拨出来一部分,又上楼了。   藏在人民群众中嫌疑人都是小鱼小虾,顶楼那位才是他必须精心呵护大鱼。   想起程度维护,李鱼心情好,翘着嘴走出电梯。 第64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10   程度门口花换成了向日葵, 一左一右两排金黄色花脸皆是朝向门口, 就让人有种被注视错觉。   李鱼抬手敲门, 没人应答, 又敲了一次,还是没响应。   “1551, 程度不在吗?”   “不在。”1551说, “他在码头。”   李鱼一愣,“你怎么知道?”   “卫星实时地图。”   “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地图上可以看见这座岛, 为什么除了我和黎叔他们, 没有别人进来过?”   “请自行探索。”1551说完甩了张小镇地图出来。   李鱼只能苦哈哈把饭又端回去,照着地图往码头方向去。   码头在街道头尾相接处,那儿除了有小型跑到和专门停放飞机仓库, 还有几艘不算大休闲艇, 顶多用来游玩娱乐,无法航海。   小镇上人齐聚在这里,脸上抑制不住兴奋和着急。   李鱼混在人群里,老远就看见男人站在码头最前端,面朝大海,眺望远处天空。   深蓝色夜幕中, 有个红色光点正在盘旋, 它带着城市喧嚣, 逐渐贴近点, 从跑道上滑过, 停进仓库。   舱门打开,放出一条滑道,一个又一个贴着所属人姓名纸箱子被运送下来。   张诚实从飞机上下来,从就近箱子开始念,念到谁,谁就领东西走人。   李鱼扫过那一张张脸,大概是无法接触外界缘故,买个东西都能让他们兴奋不已。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出去看看更精彩世界,到底是岛上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宁愿被困住,也不愿离开。   前方突然骚动,有个男人冲上去,揍了张诚一拳。   围在四周人怕被波及,纷纷后退,正好空出一块儿让后面人看清状况。   打人是个四十多岁中年男人。   他满脸通红,双眼绷着血丝,隔着八丈远李鱼都能感知到他井喷怒火。   而这人对面,张诚实瑟缩抱着脑袋,浑身颤抖,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个可怜弱者。   李鱼视线转动,停在老五身上。   他走过去,“五哥,怎么回事儿啊?”   老五朝着张诚实方向抬了抬下巴说,“他忘记给那人买药了。”   “什么药?”   “胰岛素。”老五说,“那大哥有糖尿病,每天都得注射,因为经济原因每次只买一个月量,张诚实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没给买。”   这件事情有些严重,严重糖尿病不得到控制话,是会死人。   李鱼问,“我看那大哥脚边有个箱子,也是他东西?”   老五说,“是他。”   “五哥,每月开头,你们是把需求列在清单上,还是口头告诉张诚实?”   “当然是给单子。”   听见带着哭腔致歉声,老五看向斜前方,那位大兄弟是真气疯了,拳打脚踢,嘴里怎么难听怎么骂。张诚实就一个劲儿道歉,还哭了。   李鱼也在看,看30340 却是程度。   男人抱着胳膊,目光玩味。   对此,李鱼很赞同,这场戏确有意思。   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采购清单,没道理张诚实单单把胰岛素看漏。他要是拿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理由,估计会被那位大哥打死。   冲老五打了个手势,李鱼穿过人群,来到程度面前。   他神色担忧,问,“程哥,不去拉架?”   程度,“不去,看戏。”   李鱼跟着看过去,张诚实身上衣服皱了,裤腿上添了脚印,怪可怜。   程度冷笑,“知道他为什么挨揍吗?”   “知道,他忘了给那位大哥买胰岛素。”李鱼眨眨眼睛,求知欲很旺盛,“我知道,肯定不止这个一个原因,我猜,你肯定知道。”   程度被青年专注恳切目光取悦,把自己知道说出来,“张诚实说自己在酒店时候,不小心把水洒到清单上,影响了字迹。不只是赵亮东西,其余人东西,也没有买齐。”   听上去没毛病,小意外嘛,本就无处不在,随时可能发生。   “你信?”程度嘲讽。   “不信。”李鱼把老五给卖了,“我听五哥说,赵大哥每个月都会让张诚实帮忙买胰岛素,就算是清单上不写,张诚实应该也会记得这件事。”   人命关天,开不得玩笑,更不容疏忽。   程度挑眉,“有点小聪明。”   李鱼咧嘴,“比不上程哥。”   程度被青年一口一个哥叫得特爽,眼神在青年脑袋顶上打了个旋,又飘到下方圆润耳朵上。   他靠近,“你猜这些是不是他故意搞出来。”   “猜中了有好处?”李鱼反问。   程度来了兴趣,“你想要什么好处?”   “你帮我换把锁吧。”一天就五十块钱,除去生活开销,两百块得攒十几天,鬼知道这期间会不会又有人闯入。   程度高傲颔首,接受这个条件。   李鱼说,“张诚实去采购前天晚上,我在电梯里遇见他了。他当时刚被人打过,很狼狈,我问他他也承认了,还说自己已经习惯。”   顿了顿,去看程度表情,嗯,没有表情。   他抿了下嘴,继续说,“我当时在他裤腿上看到一个鞋印,估摸着至少有42码。”   人身高和脚长有个基本比例,6725比1。   从中年男人身高大致判断,他脚码数应该在42码左右,如果他喜欢偏大鞋子,那现在他脚上那双应该是43。   这些理论知识,他也是头一次运用,心里七上八下。   李鱼跑去问系统,得到同样数据后,他跟程度说,“他脚上那双鞋,跟我在张诚实身上看到差不多大小,我猜,那位赵大哥,就是之前揍过张诚实人。”   胰岛素事,可能是一种报复,也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程度垂眸攫住青年眼睛,斜沟着嘴角,“你比看上去聪明。”   李鱼眼神飘忽,心脏开始蹦迪,哥们儿你夸人能真诚点不,笑得怪瘆人。   “没有,我就瞎猜。”他侧身,用力在裤缝上抠了几下,心理暗示自己,不要怂,努力干,目标除了长得帅点,有钱点,跟普 通人没啥不同。   默念几遍后,李鱼感觉心不虚了,腿不软了,还能淡定地反问,“我猜对了吗?”   “不知道。”程度微眯起眼,看向张诚实,那人哭哭啼啼,真不像个男人。   李鱼怔愣,“你想赖皮?”   不地道。   程度额角突突直跳,咬牙切齿,“我没有,到底是不是故意,只有张诚实自己知道。”   不瞎说人是非,不乱嚼舌根子下定义,大佬基本素养之一,好,很好。   李鱼一脸受教,转而想起凶杀案,“那小卖部老板死,警察找到什么新证据了吗?”   程度,“你很快就会知道。”   难怪岛上人人都神神秘秘,原来是有人带头,李鱼撇嘴,“说得好像你知道一样。”   程度抱着手臂,斜眼盯着他。   没多会儿,李鱼扛不住了,头皮发,后背发寒,男人锐利目光像是把刀子,正试图划开他外面皮囊,刺入内心。   心虚感爬上头,搅动着神经。   李鱼挖空心思,想不透自己说错了什么,难道是刚刚那句语气不够饱满,暴露了他探索意图?   正想转移话题,男人声音传来,“岛上任何事都瞒不过我眼睛。”   程度欣赏着青年努力掩饰心虚,“包括你为了引人上钩,编造谎言。”   李鱼手脚发软,差点跪下,巴巴望着男人,“你不会说出去吧?”   目标跟他还不是一国,真要拿着大喇叭出去宣扬,他也不敢怎么样。   麻痹,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拿下。   青年平坦眉间皱出起伏,程度明显感觉到,对方情绪突然暴躁了。   李鱼气愤剐了男人一眼,“你爱说不说吧,我走了。”   程度,“……”   我他妈还什么都没干呢。   李鱼说走就走,反正那两人打架也打得差不多了,该回家看孩子了。   家里,小孩儿脱了鞋趴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听见动静,光着脚丫子下地,子弹头似朝进来人怀里冲去。   李鱼捏着林小舟脸看了看,又让他张嘴,飘出一股薄荷香,“你用什么刷牙?”   小孩儿竖起一根手指,“这个。”   多惨一孩子啊。   李鱼晃了晃回来时,在路上买牙膏牙刷,“明早用这个。”   林小舟抱在怀里,羞涩瞄了眼他哥,“我能亲你一下么。”   李鱼没给人机会,直接把人箍到怀里,左右两个脸蛋都来了一下。   小孩儿摸摸这边脸颊,又摸摸另一边脸颊,咯咯咯傻笑,扭着圆屁股跑进房间,钻被子里不出来。   小小年纪,还会害羞呢。   李鱼好笑摇摇头,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想来想去,还是得先把锁问题解决。   目光定格在茶几上,被盘子扣住碗上。   里面剩菜剩饭,是经过他精心摆盘出来,不用就浪费了。   李鱼站到阳台上,看着远处码头上,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成团人群,正在逐个离开。   等到人走光,他端着碗出门,在电 梯前站了大约三十秒,门开了。   里面就一个人,程度。   男人单手提着盒子,表情别扭,尤其是在看到青年时候,明显慌乱了下。   有猫腻……李鱼纠结,“1551,我到底要不要进去?”   1551答非所问,“30层楼层键没亮。”   李鱼两眼一亮,这情况他是做梦也梦不到,空荡荡心地忽然底气十足。   电梯门到了时间,要自动合上,他按住上楼键不放,对里面人说,“正打算给你送饭呢。”   青年语气正常,程度莫名松了口气,面部线条却不断绷紧。   他瞥了眼对方手里东西,淡声说,“我来给你换锁。”   提到这个,就忍不住抱怨,“你说你脾气怎么那么急,炮仗似,一点就着。”追在后面连喊几声都没反应。   李鱼,“……”   怎么听着像在说他耍小性子。   算了,别跟傻逼一般见识,最后气是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444,李鱼去给男人倒了杯水。   程度喝完转身坐进沙发,口吻自然,“帮我把饭热一下。”   李鱼, “哦。”   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不过转念一想,目标这种在哪儿我都是大爷态度完全没毛病。小岛是他,房子是他修,确很有叼资本。   怀着羡慕又嫉妒心情,李鱼把碗放进微波炉里。   听见客厅窸窸窣窣声音,他探头看出去,外头那位大爷正在拆盒子。   黑色衬衣袖子被挽起,露出一截小麦色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漂亮,不用脱光就能想象出,男人藏在衣服下身材有多好。   李鱼自卑了,缩回脑袋,低头捏捏肚皮。松弛,软绵,距离性感和力量美差十万八千里。   他走出去,靠在门上问,“程哥,你平时健身吗?”   程度摆弄着锁芯,“跑步算吗。”   “算啊。”李鱼瞄了眼男人大长腿,“几年了?”   “忘了。”程度放下手里东西,视线越过青年,落进厨房,“还没好?”   李鱼抬眸看了眼斜对面,“马上。”   微波炉叮一声,好了。   他戴着手套把碗端出来,揭开盘子,热气纠缠着饭菜香味,被流动空气带了出去。   程度嗅到香味,背脊挺直,余光扫向厨房,看见青年带着一团热气出来。   李鱼把碗放到茶几上,“趁热吃。”   看着别人吃东西是件折磨人事,他按开电视,随便点了个台转移注意力。   程度夹起肉丝正要塞进嘴里,想起什么,瞥了眼隔壁,筷子上菜掉下去一半,张大嘴被含蓄收拢,吃相变得斯文优雅。   李鱼,“……”   假装没看见,盯着电视说,“味道怎么样?”   程度一脸满足,说,“就那样儿。”   李鱼猛然回头,“上次螃蟹呢?”   “一般。”程度着话,动作不停。   “是吗。”李鱼冷笑,“那下次不给你送了,反正也不合你口味。”   程度,“……”   李鱼继续冷笑,“手里3 0340也别吃了,免得委屈你胃。”   程度,“……”   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扶手上,李鱼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两腿蹬着茶几,遗憾道,“打算明天做个小煎牛肉,有些人没口福了。”   程度捏筷子手紧了紧,便听见青年开始口述作法,什么切丁啊,用料酒腌渍,撒上孜然胡椒辣椒粉……   他咽了咽下口水,嘟囔,“好吃。”   李鱼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大点声呗。”   青年耳朵白白嫩嫩,耳垂底部是极为浅淡粉色。   受到蛊惑,程度视线不受控滑到下方纤细颈项上。脖子正前方有个凸起小巧突起,每当青年吞咽,凸起都会上下攒动。   燥意从身体内部涌上来,程度喉结攒动,克制不住舔了下嘴唇。   眼前清隽青年,似乎要比手里饭更好吃。   等了半晌没听到回应,李鱼心里怪异,猝然扭头,正好对上一张放大脸,吓得哇了一声。   程度更夸张,身体飞速后撤,死死靠在另一侧扶手上,仿佛撞见了洪水猛兽。   李鱼嘴角抽抽,“……”   毛病。 第65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11   客厅内的气氛变得怪异。   李鱼仔细回忆着刚刚的细节, 始终找不到男人怪异行为的缘由。   摸摸自己的脸, 正常的,他就这身体, 胳膊撑住沙发,“你怎么了?”   程度使劲儿扒饭, 含糊道, “没什么。”   李鱼微眯眼睛, 伸手戳了下男人的耳根, “红了。”   “别动手动脚。”程度用手肘顶开青年的手, 略带凶狠的瞪他。   李鱼没感到害怕,反而觉得有趣,挑挑眉, 移开视线。   电视机上,乐观勇敢的女主初入职场, 被人栽赃陷害,面临辞退。她不爱小白花路线, 走的是霸王花, 当即掀桌泼了人事部经理一脸咖啡, 帅气炒掉垃圾公司,打算撸袖子自己创业。   这份勇气,李鱼打心眼里佩服。   女主有光环, 无论怎么造一定会遇贵人相助, 结局也一定会左手帅哥, 右手事业。   瞥了眼恢复正常, 继续用餐的男人,李鱼坚定道,“1551,我也可以的。”   1551,“看好你哦。”   李鱼,“谢谢。”   程度的吃饭的速度看似斯文,咀嚼速度之快,等李鱼再回神,他已经拿着碗筷进去厨房。   不是去洗碗,而是拉开一个柜子,从里面翻出一个工具箱。   李鱼目瞪口呆,没想到家里居然有这个。   工具箱里东西齐全,钳子、扳手、锤子、各种型号的螺丝刀……整整齐齐,放了满满一箱。   “是不是每间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你亲自准备的?”李鱼蹲下,目光随着男人拿取的动作来回移动。   程度嗯一声。   整栋楼这么多间屋子,不肯跟一个人搞定吧,李鱼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程度说,“工人帮忙一起弄的。”   “竣工以后他们就走了吗?”李鱼追问。   程度说走了,开始组装防盗锁的小部件,示意青年提上工具箱,到门口去。   门上原始配套的锁安全等级低,拆起来容易,李鱼接住对面丢来的旧锁,递新锁时两人手指碰到一起。   程度仿若未觉,面无表情的抽回手,开始安装。   他动作熟练,肯定干了不止一次,李鱼问,“程哥,你当初为什么要回到岛上?外面的世界不好吗?”   “没有为什么。”程度从工具箱里挑了个改锥,从大门内侧往外上螺丝。   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哪怕一个小小的路边施舍,也是出于同情,目的是想要帮助弱者。   李鱼觉得,这话必须反着理解。   程度回来有目的,只是他想说,或者不能说,反正不是黎叔说的那一套就对了。   更何况程度对镇民的态度很奇怪,只要不触及他的界限,就不闻不问。   比如今晚,张诚实被揍成那个样子,他不干涉,而是颇有兴致的吃瓜看戏,甚至还要跟他打赌。   就像是……   脑子里有东西划过,没抓住。   李鱼扭头看着男人的侧脸,线条利落性感,鼻梁有细小的汗珠。   迟疑片刻,他起身走了。   程度眼眸微动,停下手里的动作,探出半截身看进去,青年停在茶几前,正在抽纸巾。   李鱼拿着几张纸巾走出来,给男人擦汗。   柔软的触感从皮肤上擦过,带着一股馨香,程度整个人僵住,改锥和螺丝啪嗒掉地,活泼的弹跳两下。   他拨开青年的手,抢下纸巾,胡乱擦了两下, “你别动来动去打扰我,旁边儿呆着去。”   李鱼把团起来,捏在手里,“哦。”   安静没多久,他又忍不住了,“程哥,你这手艺跟哪儿去学的?”   “换个锁而已,要什么手艺,多操作几次就会了。”   锁装好了,程度昂首让青年进去,“试试。”   关门开门三次,锁芯顺滑,用钥匙开门一点不卡。   “走了。”程度把工具往箱子里一丢,起身就走,没几步就转过走廊,进了电梯。   李鱼追上去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闭,转身,正巧碰见从另一部电梯里走出来的兰姐。   “兰姐,”打了声招呼,看见女人脚边的东西,李鱼自告奋勇,“我帮你吧。”   兰姐累的手脚酸痛,早就不想搬了,“你帮我搬东西,兰姐请你喝酒。”   李鱼赶紧摇头,“我不喝酒的。”   箱子共有三个,单是一个就有几十斤。   他吸了口气,使出吃奶的劲儿抱起一个,一步一挪沉重的走出电梯间。   “诶,你等等。”兰姐从包里翻出钥匙,隔空丢到青年怀里的箱子上,“尽头挂牌子那间就是我的。”   李鱼想起是哪间了,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态,硬是咬牙把东西搬到门口才停下。   兰姐的屋子有点乱,丝袜内衣大剌剌的躺在玄关的鞋柜上,里面就更不用说了,站在门口,一抬眼就能看见客厅里东倒西歪的啤酒罐子。   把箱子放在原地,李鱼返回去,花了两趟把东西搬完。   兰姐给他倒了杯水,“歇会儿再回去吧。”   她扫了眼四周,不在意道,“我这人懒,不爱收拾,你见谅。”   何止是不爱收拾,这家里简直就是个垃圾场,李鱼草草喝完水,走了,再留下去他怕自己会尴尬死。   在地上的一堆衣裤中,他看到了一个套套,里面有东西。   单身女人嘛,夜生活也好,男朋友也罢,都是正常的,可李鱼还是有些好奇,套套的另一个使用者到底是谁。   今晚还有其他活动,进门以后,李鱼冲了个澡,合衣而躺。   闭眼前,他叮嘱系统,有动静就叫他。   也不知睡了多久,系统突然发出警报,李鱼被吓出一身冷汗,差点从床上滚出下去。   “怎么了?”   “房门外有人。”   李鱼光脚走到玄关,看门上的猫眼。   走廊里有一个戴着黑色头套的男人,从姿势看,应该正在用钥匙开锁。   李鱼问1551,“他用的老钥匙?”   系统说,“是的,放心,打不开。”   这句话没起安慰作用,细微的哐哐声从门锁传来,将气氛渲染出一种兵临城下,摇摇欲坠的紧迫。   门外的人全程冷静,确定青年换锁后,选择离开。   李鱼站在原地不动,直到系统说对方进了电梯,才拿上钥匙,提着人字拖跟上。   电梯是往下的,1551说,“他去的是1楼。”   要么,这人住一楼,要么,这人想要离开大楼,去其他地方。   人字拖的声音啪嗒啪嗒,容易打草惊蛇,李鱼只能继续光脚,跟上次一样,他先到二楼,再从安全通道走到一楼。   出门时,冷不丁听见系统惊呼,“他正在往小卖部走。”   “知道了,别一惊一乍的。”   大概是经历过码头的热闹,今晚的小镇越发冷寂,天上不见一颗星子,月亮被掩藏在厚厚的云层后,冷漠的注视着世间的一切。   小卖部里真的有人,那黑影子老鼠似的,在各个架子间钻来钻去。   光线太暗,李鱼看不清楚,让系统描述具体情况。   “他拿着一个大麻袋,正在把货架上的东西扫进去。”   “……”李鱼,“小偷?”   “看样子是的。”   如果只是普通小偷,直接来小卖部就行,没必要冒险捅他的门。   李鱼脑子乱糟糟一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人抓起来,严刑逼供。   小卖部里的人几乎要把屋子给搬空了,大麻袋里哗啦啦的响。   不用系统汇报,李鱼也能想像出里面装了多少东西。   镇上的人迷信,路过都嫌晦气,难道偷死人的东西就不晦气?看来这人是穷疯了。   李鱼蹲在地上一点点移动,思索如何才能偷袭成功,因为紧张,他后背开始冒汗,心如擂鼓。   那人毫无所觉,嘴里偶尔发出兴奋的,压抑的笑声,隐隐说着什么,是我的,都是我的。   李鱼,“……”   现在距离近了点,借着窗口透入的微光,能看出一点麻袋的轮廓,真的好大。   扫了眼货架,上次他来买东西时,上面堆满了泡面,现在空了。   这么大袋东西,搬回去都是个问题,窸窸窣窣的,万一惊动邻居,被报了警,不出十分钟就会被留在岛上的警察抓起来。   这人脑子不太好使,李鱼得出结论。   反手从身后提出一个空的啤酒瓶子,他缓慢站起来,正要敲下去,那人突然惨叫一声,后退几步撞到货架上。   下一秒,小卖部被明亮的灯光充斥。   猛然接触到光线,李鱼用手挡了几秒,分开指缝看出去。   小偷靠着蛇皮袋半躺在地上,头套被摘掉,露出一张惊恐的脸,而他对面,正站着三个男人。   白天的警察换上了便衣,一左一右的站在两边,他们之间的人,是程度。   男人看过来,眉头紧皱,“把瓶子放下,过来。”   李鱼,“……”   老老实实把瓶子搁回原位,向两个警察点头示意,来到男人面前。   程度结实的手臂一抬,把青年拨至身后,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地上的人,“金广进,你大半夜不睡,跑到小卖部来做什么?”   李鱼懵逼,目标刚刚喊的什么,他没听清楚。   1551给他在光屏上敲出几个字,【金广进】。   李鱼,“……”   他问,“也是姓金,跟金老板是亲戚?”   系统说不知道,李鱼直接问了旁边当雕像的警察。   警察说,“俩姐弟。”   李鱼沉默了,金广进个子中等,比他姐矮不少,瘦弱苍白憔悴,像个瘾君子。   金广进肚子被踹,疼的满脸苍白,哆嗦着抓着货架站起来,“我来干什么你们都看见来,就是偷东西。”   李鱼跳出来指正,“你到小卖部前,还到23楼来捅过我的门锁。”   为了堵住对方狡辩的嘴,他迅速补充,“我都从猫眼看见了。”   程度耷拉的眼皮猛然掀开,“他进你家了?”   “那倒没有。”李鱼咧嘴一笑,“多亏了你帮我换的锁。”   程度哼了一声,视线飘回小偷身上,“你去444做什么?”   “我,我……”金广进我不出后文,最后急中生智,“我就想看看他家有没有值钱东西。”   李鱼嗤笑,“有个屁,老子的东西上次不是已经被你跟小卖部老板搬空了吗。 ”   “我没有,我们只拿了……”金广进住嘴,愤恨的瞪着青年,“你诈我。”   为了安全起见,家家户户住进大楼以后,肯定都会换锁,旧锁跟钥匙留着不但没用,万一谁家丢了东西,而你家又恰好有钥匙,就会沾上嫌疑,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所以愿意留下旧钥匙的,肯定只有极少数。   李鱼记得,偷他东西的除小卖部老板外,还有一个人,上次匆匆一瞥,没看到正脸,但他记得那人个不高。   灯光亮起,看见对方的形象后,他只是有一丝丝怀疑,谁知道一诈一个准。   李鱼问,“你用来开我门的钥匙,是你的,还是小卖部老板的。”   金广进,“我的,当然是我的。”   “他们偷你什么了?”程度扭头问到,瞥见金广进想跑,一脚踩住对方撑在地上的手。   惨叫拔地而起,不等李鱼回答,金广进主动坦白错误,“就,就偷了个钱包,拿了两袋方便面。”   倒霉的是,这些东西一个都没进他腰包,全被死胖子给顺走了。   程度脚上施力,侧首看向青年,“就这些?”   李鱼点头,抿了下唇角,拉住男人的衣服拽了下,“行了,不用帮我出气了。”   “别自作多情。”程度嘴上这么说,脚下又用力碾了一圈。   李鱼,“……”   嘴硬,动作也硬,口嫌体正直。   两个警察全程沉默,选择性无视。   折磨够了,程度抄着手站到一旁,向两个警察使眼色,把人拖进去。   街上的商铺构造都差不多,都有一个里间用来囤放东西。   可能是因为有点钱就拿去赌博买酒,小卖部的这间库房尤其空荡,只堆着几个空箱子,还有两袋破损,被洒出来的零食。   李鱼跟着一块儿进去,把箱子倒扣过来,坐上面。   程度抱着胳膊,一只脚支着地面,一只脚蹬在墙上,酷得不行。   他昂了昂下巴,“说。”   金广进嘴皮子哆嗦,被打怕了,哭丧着脸说,“程先生,我真的是来偷东西的,您看证据就躺在外面呢。”   程度掏了掏耳朵,啧了一声,已然开始不耐。   “金广进,小卖部老板是不是你杀的。”一个警察问。   “不是,不是我,我这人胆儿小,连只鸡都不干杀,哪敢杀人。”金广进两眼泪汪汪,“警察同志,你可不能栽赃我。”   前面就不说了,这最后一句不是得罪人么。   两个警察同时沉下脸,另一个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李鱼眼尖认,看见上面有个黑色脚印,应该是从现场提取的。   轻飘飘的一张卡纸,让金广进面如死灰,他眼珠子转动,仍旧挣扎,“什么玩意儿,你们想用这个东西让我认罪?”   程度冷笑一声,走过去,挑剔的打量。   短暂的沉默后,男人开口说,“你们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知道。”   那头突然噤声,李鱼跳下大纸箱,好奇地凑过去。   走近才发现,金广进像是受到可怕的刺激,瞳孔缩紧,浑身颤抖,嗓子如同被掐住,嘴唇翕动却无法出声。   程度继续说,“我知道,警察知道,很快整个镇上的人也会知道。”   “我,我……”金广进膝盖发软,跪到地上,这回他是真哭了,眼泪鼻涕一起来,伸手想去抓程度到裤脚,被避开了。   “程先生,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是真的要去……”   “闭嘴!”警察大声呵斥,“说你该说的,人是不是你杀的,为什么大半夜去444号。”   意识到差点说漏嘴,金广进没敢再往下,鬼鬼祟祟的看了李鱼一眼。   胃口被吊到一半,真的很难受啊。   李鱼恨不得冲上去,抓着他大声逼问,可屋子里有三个本地人,他一个都干不过,只能试试能不能找其他机会接触金广进。   大概是知道再狡辩也没用,金广进老实交代,“来偷东西这事儿我没骗人,是真的,至于444号,我……”   他顿了顿,眼珠子转了一圈,“下午的时候,我听人说,林州舟看到有人在小卖部鬼鬼祟祟找东西,我,我就……”   话到一半,不说了。   李鱼拧着眉心,居然真有人去小卖部找过东西,随口编的谎话成真了。   “你想杀我灭口?”   “没有,我就是想来找你聊聊。”   李鱼看向程度,“你信吗?”   这一眼不一般,既表现了自己对答案的不满,又起了暗中撺掇的作用。   程度森寒的一眼扫过去,金广金忙说,“是,我确实有那……那个心思。”   “可我不是没打开门,什么都没干吗。”他委屈上了,“来偷东西也是无奈之举,我真的是没钱吃饭了,程先生,警察同志,你们行行好,放了我行不行。”   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警察往金广进头上糊了一巴掌,“放个屁,现场的脚印怎么解释,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去你家,一双鞋一双鞋做对比。”   金广进咬牙,豁出去了,“脚印是我的,但人不是我杀的,我进去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   “那你下午的时候进小卖部找什么?”警察迅速追问。   “我他妈下午根本没来过小卖部。”金广进说完就后悔,懊恼的捶了下脑袋。   李鱼愣了下,“既然人不是你杀的,进小卖部找东西的也不是你,为什么还想杀我灭口?”   心里有东西呼之欲出,“你认识那个凶手,你在维护他。” 第66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12   金广进脸色阴沉下来, 和之前的窝囊废判若两人。   “林州舟,说话要讲证据, 你要是再这么胡乱猜测, 我可以告你诽谤。”   李鱼, “……”   有句话说的好,流氓不可怕, 最怕流氓有文化,这话在小偷身上也适用。   两个警察同样想到这点, 质问的语气变成了苦口婆心, “金广进,蓄意人杀人再加上一个包庇凶手的罪名,你知道自己要判多少年吗?”   金广进的嘴变异成蚌壳, 怎么都撬不开。   现在已经很晚, 大家也累了,警察找地方把人关起来, 打算明天再审。   关押的地方在码头附近, 是个没有窗户的小仓库, 里面空无一物,从外面挂上大锁,除非是苍蝇和蚊子, 谁也不能进出。   【群众秘密】距离那么近, 却摸不着, 李鱼心里不舍, 一步三回头的跟在三个男人后面往回走。   好端端的, 有个警察忽然落后一步,与他齐平走。   “林州舟,那天晚上你真的没听清死者和其余人的谈话内容?”   “上次做笔录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当时离得太远,我不是没听清,而是没听见。”李鱼叹了口气,很受伤,“警察先生,你不信我,总要信程先生。”   警察果然不问了,歉意道,“我就是着急破案,如果你听到什么,对案情一定大有帮助。”   李鱼木然摇头,摆明不想再说话。查案只是借口,想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小镇的秘密才是真的。   四个人走入电梯,李鱼跟程度挨着,两个警察站前面。   十八楼的时候,警察前后脚出去,剩下两个闷葫芦立在里面。   李鱼不说话,是因为心虚,他在藏钥匙。   身上的口袋不深,他怕不小心掉出来,转移去裤子口袋的话,动作幅度太大,很可疑。   他低头看自己的人字拖,叹了口气,更没戏。   算了,不藏了,万一被抓到就说是记错了。   23层到了,程度说,“你到了。”   李鱼愁眉苦脸,“我没带钥匙出来。”   电梯门要关上,程度伸脚挡了一下,“敲门,把那小子叫起来开门。”   “不行,小孩儿被半夜吵醒会影响发育。”李鱼舔了下唇,“你收留我一晚吧,我睡沙发就行,不跟你抢床。”   “不行。”程度说,“实在不行我给你另开一间房子,你今晚暂时住一下。”   李鱼,“……”   他深呼吸平复操蛋的心情,努力露出微笑,“不用那么麻烦,就一晚而已,我跟你凑合就成。”   “我不成。”程度对此很排斥,可见到青年眼里的失落,又止不住的心软。   妈的。   未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他转身就走,两步并作一步,背影匆忙。   李鱼想,难道目标的秘密就藏在家里?   目标没有洁癖,对他的态度比初见时好多了,两人算不上铁磁,至少也称得上是朋友,不过只是住一晚而已,没必要像是领地被侵犯,竖起戒备的倒刺。   思索间,李鱼回到444,进屋去看小孩儿,小胖腿撩开被子,手臂摊开,睡成了一个大字。   将人裹进被子里,他轻手轻脚出门,关门前,不忘把钥匙搁在鞋柜上。   三十层比楼下任何一层都要安静,李鱼看了眼程度门口的向日葵,敲了三下门。   屋子里,程度正焦躁的踱步,脑子里绷着一根弦。   连续两次敲门后,客厅安静了,他顿住,走到门前,从猫眼看出去,走廊空无一人。   程度松了口气,心里又矛盾的失落。   返回客厅时 ,目光掠过侧卧时微微一顿,里面挂着很多灯泡,有些暗着,有些亮着,有些则是不停的闪烁。   而就在前晚,暗色的灯又被点亮一盏。   程度走过去,把门带上,反锁,进了主卧室。   卧室里放着一张大号软床,他将身体摔进去,闭上眼睛。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客厅的挂钟滴滴答答记录着时间流逝,催促着尚未入眠的人,夜已深,再不睡就天亮了。   程度呼地坐起,冷着脸坐起来,去了玄关。   走廊里的确没人,或许那小子去找别人蹭住了,比如黎叔,比如老五。   黎叔年纪大了,睡眠浅,一旦吵醒很难再入睡,青年应该不会去打搅老人家。   那只剩下老五了。   他那间房子里乱七八糟的,侧卧被兰姐征用成库房,睡不了人,青年去的话可能睡沙发,也可能跟老五挤着睡。   想到后一种可能,程度极度不悦,愤怒冲上心头,想也不想就开门冲出去,要把人拎上来。   李鱼没走,抱着膝盖坐在门口,地上撒着太阳花的花瓣。   双数代表程度会出来找他,单数代表不会。   他运气好,是双数,用脚把花瓣归拢到面前,正想毁尸灭迹,背后的墙壁突然一震,门开了。   男人炮弹一样窜出来,直奔电梯。   李鱼笑了,眼睛愉悦的眯起,在心里跟系统得瑟,“我说他会追出来吧。”   程度这人嘴上越是说不,心里就越想要,挺好玩儿。   李鱼没出声叫人,只是把后脑勺靠在墙上,闭着眼睛,轻轻碰了下身边的花盆。   程度眸光一动,注意到瓷砖墙壁上的倒影。   青年睡着了,脑袋歪歪的靠在墙上,身体蜷缩,可怜巴巴的。   他放轻动作,盘腿坐到李鱼面前,扫了眼地上的花瓣,挑了下眉,瞥向另一朵完好无损的向日葵。   李鱼的睫毛没颤,呼吸平稳,装睡水平可以算满分,可当他听到男人意味不明,令人心胆生寒的低笑时,好险差点破功。   “醒醒。”   低沉的男音贴着耳朵响起,李鱼用力掐自己手心,拼命镇定。   虽然闭着眼看不见,但他知道,程度就在面前,一直盯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腾空,被打横抱起。   程度的怀抱很稳,李鱼丝毫没感觉到颠簸,听见电梯的提示音,他悄悄将眼翕出条缝。   三十层只有一套房,面积非常大,房间却只有两个。   因为没开灯,屋子又拉着窗帘,李鱼啥也看不见,只感觉到一阵混着泥土和青草香的潮气,扑面而来。   程度将人放平在沙发上,按开沙发旁的台灯。   暖黄色的灯光,给安静闭眼的人镀上了一层单色的光晕,他眼眸半睡,视线若有似无的在青年脸上描摹。   空气陷入一种难言的静谧,让人心慌慌。   李鱼摸不准情况,在脑子里喊了声1551,“他走了吗?”   1551过了好一阵才说走了,李鱼立刻睁眼,好死不死,跟厨房门口的一双眼睛正好对上。   程度把水端过来,视线扫过四周,嘴唇抿成一条线。   李鱼双手拿着杯子,少少喝了一口,疑惑的咦一声,“我这是在你家吗?”   程度抱着胳膊往后一靠,似笑非笑,“不装了?”   李鱼,“……”   干坏事肯定有被抓包的风险,李鱼接受这个现实,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想不通是哪儿露了马脚。   自上而下的灯光,在男人脸上打出利落的阴影,一双眼睛隐藏其中,又黑又亮。   李鱼被盯的心虚,坐姿僵硬,低下头,给男人看他的头顶。   程度碾动指尖,伸手掐住青年的下巴,迫使他跟自己对视,“我就是知道。”   李鱼想起老五说的,岛上的任何事都逃不过程度的眼睛,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   可发生过的事,却一次又一次的往他脸上拍。   小卖部老板死的那天晚上,程度为什么会出现,真的是巧合吗。   还有今晚,就好像男人已经知道有人会进小卖部偷东西,所以才会带着警察上门的堵人。   “1551。”李鱼在心里问,“岛上真的没有监控吗,有没有可能你没检测出来?”   1551斩钉截铁,“没有这个可能性。”   李鱼陷入疑惑的漩涡,总不能目标会算命吧。   他嘴唇动了动,站到地上,眼睛瞪得溜圆,“你懂玄学?”   啧,真人不露相,三十来岁,不但要会算命,还能算准的人凤毛菱角,这是好事,说明目标是个天才。   拇指忍不住在青年的下巴上摩挲几下,程度说,“我本身就是玄学。”   李鱼,“……”   听不懂。   程度松手,“别他妈瞎想了,现在马上睡觉,要不就去走廊待着。”   李鱼连忙躺倒,闭上眼睛。   程度在原地站了会儿,取了条毯子出来,随意往青年身上一丢。   顶楼这房子的温度不太正常,很低,一小会儿的功夫,李鱼冻得嘴皮子哆嗦,没出息的展开羊毛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主卧室的门被轻轻合上,李鱼翻身看过去,门缝下没有光,男人应该要睡了。   把毯子披在肩上,他下地来到右手放的墙壁前。   客厅里除了电视墙,其余三面墙壁都是植物墙,他借着月光凑得极近,发现无论是碧绿的青苔,还是红色的蕨类小植物,都是真的。   程度这套房子,俨然是个精致的室内花园。   如果不走进来,没人会知道,那个外表冷硬,凶巴巴的男人会是个内心柔软,热爱植物的人。   想起程度不许人乱丢垃圾的事,李鱼笑了,这次的目标很有意思,是个环保狂热分子。   这一晚,李鱼睡得死沉,目标就在几米之外,这让他很安心。   以至于第二天睡过了头,迟到了。   早饭顾不上做,他厚脸皮从程度这儿顺下来两袋牛奶,塞给小孩儿。   “午饭我回来给你做。”   林小舟揉着稀松的眼睛,抓了抓肚皮,对着青年的背影挥手。   那到身影消失在走廊,他咬开牛奶袋子,咕噜咕噜吸起来,刚要进门,有人叫他。   是以前总在海边玩耍的小朋友。   林小舟想起他爹死后,这些人对他的嫌弃,砰一声关上门。   外面的孩子拍门,“老大老大,你快出来,我们去看戏。”   好奇心被勾起,林小舟开门,“你们不是不跟我玩儿吗。”   小伙伴抓抓头发,“那是我妈不让,不过她现在又让了。”   “为什么?”林小舟问。   “我也不知道。”小伙伴催促,“你到底去不去啊?”   林小舟抿了抿嘴,“去。”   戏台子是码头附近的仓库,一大早,金广进被抓的消息传遍了,较早收到消息的镇民,此时正围在仓库周围,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李鱼刚把卷帘门推上去,金老板踩着高跟鞋走来,脸色很差。   她插着腰喘息片刻,质问,“我听说昨晚你也在场。”   金广进没交代自己要包庇的人,所以镇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尤其是关系贴近的 亲人和朋友。   李鱼老老实实答道,“是的。”   女人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惨淡,她哽咽了下,问,“小卖部老板是他杀的吗?”   “不知道,他没交代。”李鱼扶了下货架上的东西,“不过昨晚的警察说了,今天会继续审。”   身后响起金老板的啜泣声,她高大的身体佝偻着,笼罩在一团悲伤中,很脆弱。   李鱼递给她一张纸,叹了口气,“老板,你相信他吗?”   “我当然相信他。”金老板小心翼翼的擦着眼泪,生怕把妆弄花了。   这个女人,在这种时候还在不忘爱美,奇葩。   门外传来说话声,有人匆匆走过,李鱼正纳闷呢,有个中年妇女进来,径直走到金老板面前。   “我说小金啊,今天这种日子还做什么生意,关了吧,前街的人都去码头了。”   中年妇女爱好戳人肺管子,尖着嗓子说,“你肯定也听说了吧,你弟弟杀了小卖部老板,已经被抓了,两个警察同志正在调查呢。”   李鱼一怔,“1551,金广进认罪了?”   “不清楚。”1551说,“你有事儿一次问完,我十分钟后下线,进行升级。”   “还能升级?”李鱼惊讶,他以为一哥一辈子就这样了,除了入侵各种无线电设备,偷听或者偷窥近距离谈话,别的一样不会。   “组织上刚刚下达的通知,为了配合你更好的完成穿越任务。”   李鱼哦一声,“我没别的要问了,祝你升级顺利。”   1551,“谢谢。”   脑子里安静了,李鱼的心也空了,缺失安全感。   他摸着胸口吸了口气,突然想起这个世界一个工具还没掉落呢,万一工具箱解锁怎么办,系统能发放出来吗。   连续在脑子叫了无数遍,1551毫无回应。   李鱼闭了闭眼睛,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林州舟,你没事吧。”见青年又是拍胸口,又是深呼吸,以为他有心脏病。   李鱼回神,“我没事。”   中年妇女还没走,抱着胳膊,等待金老板的反应。   金老板从抽屉里掏了五十块递给李鱼,“今天算你带薪休假,回去吧。”   不等青年反应,她冷下脸对中年妇女说,“警察都还没发话呢,你凭什么说我弟弟杀人,不是想看戏吗,走,咱们一起去看,要是我弟弟不是凶手,我他妈抽死你。”   李鱼皱眉,从言语上看,金老板对弟弟很维护,按理说姐弟俩关系应该不错才对。   可昨天金广进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他日子过不下去了,他宁愿冒险去偷东西,也要不愿意来找亲姐姐求助。   为什么?因为自尊?李鱼觉得不是,就金广进昨天那样儿,有个屁的自尊。   那就是金老板不愿意帮忙,两姐弟因为什么事,闹翻了。   李鱼一边想,一边走进超市。   大家都去看热闹了,超市里除了几个留下的导购,没有一个顾客,购物结账畅通无阻。   不到十分钟,青年就提着袋子出来了。   小屁孩儿不在家,估计也去看热闹了,李鱼放下东西,打算去码头找人。   看见走廊尽头处,站着一个女人。   兰姐斜靠在走廊窗户边抽烟,见青年出来,她掐灭烟,“去码头?”   李鱼点头,“去找林小舟。”   “我看你是要去看热闹吧。”兰姐拖着声音说,“小兄弟,听姐姐一句劝,码头人多嘴杂,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会被惦记上的。”   被惦记不是人,是命。   李鱼听懂了,假装不知,“兰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两人四眼相对,都不说话。   半晌,兰姐笑了,“不明白就算了,你现在有程先生罩着,没人敢动你。”   她说完话,拿起窗台上的烟灰缸,进门了。   码头上人挤人,正几个一团的交头接耳,见李鱼过来,众人表情一僵,默契的降低声音,明显将青年排斥在外。   同样被排斥的,还有老五。   老五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已经习惯了。   见青年也来看热闹,招手让人过来,“不上班?”   李鱼,“金老板给我放假了。”   “怎么?她也要来看看热闹?”老五诧异。   李鱼摇了摇头,“不清楚,就是有个中年女人来找过她。”   老五瞬间想起是谁,“是不是烫着短卷发,有些微微发胖?”   “你知道?”   “全镇的人都知道。”老五说,“她跟金老板有仇,这两人不管谁家出点事,另一个都要去冷嘲热讽,偶尔还会打起来。”   他说完,朝某个方向努嘴,“来了。”   李鱼顺着看过去,金老板跟中年女人并排走来,两人脸上都被挠出两条红道,明显刚撕过。   金老板的出现让自顾低语的人群开始骚动。   李鱼听见背后有个女声说,“妈,我记得金老板跟小卖部老板是一伙的吧,你说他们是不是想……”   女孩儿她妈嫌她太大声,勒令其闭嘴。   老五也听见了,嗤笑道,“你应该发现了,这里的人很喜欢三五成群,各有各的圈子。”   如果金老板和小卖部老板是一伙的,那与这两人都有牵扯的金广进呢?   脑海灵光闪过,李鱼拔腿就跑。   窃窃私语的人们被他的举动惊了下,哗然,有人在骂,“林州舟什么情况,要闯仓库?程先生不是说了任何人不许进,他找死呢吧。”   老五瞪过去,“关你们屁事。”   李鱼飞奔到仓库,拍得大铁门哐哐作响。   有人从里面拉开金属门闩,看清开门的人是谁,李鱼二话不说冲进去,推着对方的胸口往里走,“我有事问你。”   程度被推得措手不及,脚下往后踉跄,绊到一根铁棍,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同时,本能的伸胳膊勾住青年的肩膀。   李鱼瞪着眼,直挺挺顺着男人的力道扑下去。   两人面对面,嘴对嘴,空气因为这一幕静止,变得燥热,沸腾。   钝痛在唇齿间蔓延,李鱼牙龈出血,疼的眼睛都红了,赶紧爬起来呸了两口。   以为自己遭到嫌,程度愤怒地站起来,舌尖在口腔转了个圈,怒火灭了大半。   妈的,甜的,他不嫌。 第67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13   牙龈还在渗血,牙根生疼, 不知道撞坏没有。   咽下带血的唾沫, 李鱼用手背擦嘴, 瞥见男人愣成木头,伸手拍了下他的肩。   “程哥,你没事儿吧, 撞疼了没?”   青年嘴唇本就红润, 被撞后微微肿起, 看着肉嘟嘟的。程度清晰感知到, 胸腔内心脏开始加速,疯狂撞击肋骨。   这感觉很奇妙, 掺杂着紧张、兴奋, 还他妈有一丝丝难以启齿的羞涩。   男人的耳朵正在迅速变红, 李鱼懵逼,转瞬就想通了。   刚刚那一下激烈的碰撞, 四舍五入算一个吻, 目标肯定是害羞了。   小仓库外的空地上,等着看青年挨揍的人傻了眼, 没有推搡,没有暴揍,甚至连一句呵斥都没有。   程先生作为岛上一霸, 居然就那么木呆呆的愣在原地。   守在仓库里的警察见程度迟迟不动, 跑来询问, “程先生, 您没事吧,需要上医院吗?”   空气中的热度被瞬间浇灭,程度面无表情道,“我很好。”   余光瞥到青年,想起对方刚刚的嫌弃,男人脸上的平静快速龟裂。   “刚刚为什么吐口水,你嫌弃老子?”   李鱼龇牙给男人看,“出血了,嘴巴里全是味儿。”   青年没撒谎,牙龈确实红肿出血了,事情的原由跟预先所想不同,程度默默抿唇,没忍住笑了。   他立刻压下唇角,清清嗓子,“那什么,你刚刚要说什么?”   李鱼这才想起正事,回头看人群,大高个金老板鹤立鸡群似的,站在一群女人间。   他推着男人的手往里走,“进去说。”   小臂上的手比他的小一圈,肤色白出两个号,程度胸口发烫,刚安分的心又开始作乱,没完没了。   他想,我病了,还他妈病的不清。   “程哥,那晚跟小卖部老板密会的人中,是不是有金老板。”李鱼跟男人确认。   无所不知的大佬肯定知道那晚有哪些人,他不说,是因为想看戏。   看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如何展现自己的丑陋,又如何掩饰自己的肮脏。   就像之前,他看张诚实被人揍一样,目光总是带着戏谑和玩味,和现在站在外面空地,等着审讯结果的某些人一样。   程度坏吗,李鱼说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程度将知道的所有事,尤其是常人无法亲眼见到,或听到的事都说出来,别人肯定会将他当成异类。   人们会怕他,但绝不是现在这种,建立在金钱和权利上的惧怕,那种害怕更加危险,会将人置于死地。   “为什么这么问?”程度恢复冷静,淡漠的问。   李鱼,“因为她跟金广进认识,作为小镇居民,肯定跟小卖部老板也认识。”   “这并不稀奇,小镇上的人几乎都相互认识。”   “我记得那天晚上的五个人中,有两个高个子。”从见面第一天起,金老板就给他一种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是在今晚见到兰姐性感的靠在走廊抽烟后才找到的答案。   金老板不是个妩媚的人,却偏要将自己的大骨架塞进紧身裙中,踩上容易崴脚的高跟鞋,刻意卖弄风骚。   为什么呢,因为这些东西她身上都不具备,尤其是每天跟隔壁兰姐抬头不见低头见,久而久之,她会羡慕,会自卑,慢慢改变自己的风格。   这些东西会给人一种误导,让人忽略了她偏男性的身量,也轻易让人忽略了她的嫌疑。   那天晚上,看到小卖部老板跟人碰头的时,他丝毫没有怀疑过,里面会有女性。   说了一长串,李鱼口渴,他舔舔嘴唇,“有水么?”   程度从一个空箱子上取过一瓶,“喝吧。”   李鱼拧开瓶口,张嘴往里倒,有一两滴调皮的顺着嘴角往下流。   程度喉结攒动,曲着手指从青年脖子上擦过。   男人的指关节粗大,动作发沉,李鱼愣了下,“怎么了?”   程度把手指上的证据给他看,“有水流出来了。”   嘴角翘了起来,李鱼拧上瓶盖,拖着声音长长哦了一声。   程度脸上发热,越要绷紧脸皮,“别阴阳怪气的。”   他顿了顿,强硬的转移话题,“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能证明那晚金老板也在,更加不能证明她就是凶手。”   警察赞同道,“金广进不承认自己是凶手,也不肯交代真凶,我们确实拿他没办法。”   除了脚印以外,他们没有找到任何有力证据。   金广进背后的人手脚很干净。   李鱼眉心微蹙,安静思索着。   上次编的谎话歪打正着,把金广进给套住了,凶手应该对他有同样的的疑虑,并且随着同伙被抓,疑虑和忌惮会成倍增长,藏在暗处的人,很可能会亲自在对他下手。   如果没有其他办法继续深入调查,不如静观其变,只要运气足够,兔子迟早会自己送上门。   相比之下李鱼更关心另一件事,“金广进是那晚跟小卖部老板碰头的人之一么?”   警察一听,态度冷淡下来,“他不承认。”   当然不能承认,一承认就会把其余三个人牵扯进来,跟他一起成为嫌疑人。   有些人,有些事经不起推敲,一旦被人抓住把柄,穿在外面的保护罩就会轰然崩塌。   李鱼对此不怎么在意,反正他已经在心里把金老板和金广进圈起来,作为重点怀疑对象。   他扭头望身后看了下,找地方坐下,打算赖下,“两位警察同志,你们继续审,我就看看。”   两个警察同时看向程度。   此刻的程度心情复杂,脑子凌乱,没心思发表意见,俩警察见就连岛霸都不管,更加不敢逼逼,回头继续审问。   仓库里啥也没有,金广进在地上躺了一夜,醒来腰酸背痛,还没来得及做广播体操伸展一下,就被突袭的警察绑到带来的木凳上。   他现在肢体发麻,肚子饥饿,口干舌燥,距离生不如死不远了。   警察重复之前的问话,“金广进,人是不是你杀的。”   翻来覆去被问同样的问题,是一种精神折磨,金广进头昏脑胀,有气无力道,“不是,不是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警察对他的烦躁视而不见,“凶手是不是你认识的人,为什么要包庇他。”   金广进不说话了,嘴唇紧紧抿着,无声的抵抗。   这样的对话在短短十分钟内,重复了八次,换作任何人都会烦躁,金广进已经不只是烦,而是要炸了。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他心情剧烈起伏,要不是被困着,早站起来打人了。   被问最后一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脸红脖子粗的怒吼道,“我不知道,我他妈什么都知道,你们把我放了! ”   警察看向程度, “程先生,我跟老三只能在岛上停留三天,今晚如果还查不到其他线索,我们只能以盗窃罪和蓄意杀人罪,先把人带回去。”   李鱼插了一句,“要把金广进带走吗?”   警察说,“是的。”   带走也是去吃牢饭的,惨的一逼。   李鱼蹲到金广进面前,“真的不说吗,说了还能减刑哦。”   金广进,“滚,都给老子滚!”   李鱼,“……”   知道上午没审讯出结果后,空地上的人们表情各异,有人按耐不住,直接跑到警察面前低声询问,“他没发疯说出该说的话吧?”   警察摇头,“没有。”   话说的模棱两可,就是长十个脑袋,也猜不出其中含义。   李鱼放弃偷听,跟着人群走动,旁边,程度跟他并排着,也不知道男人今天什么毛病,有意无意的总是用胳膊碰他。   连续被打断两次思维后,李鱼怒了,“再碰我,你中午没饭吃。”   说完人就冲到前面去了。   程度,“……”   操。   迈开长腿追上去,只见青年的肩膀被另一只胳膊给勾住。   那条胳膊又粗又壮,肤色偏黑,在太阳下泛着油光,程度脸色阴沉,喊道,“林州舟。”   李鱼对着名字敏感度不高,屁反应没有,继续跟老五说话。   “他真的啥也没说。”   “不是吧,从昨晚把人抓到至今,已经够久了,居然审不出来。”老五担忧的看了眼瘦弱的青年,“小兄弟,你可得小心点,金广进对你没下成手,那天被你看到人,恐怕要亲自出手了。”   没人会傻兮兮的顶风作案,李鱼不担心,脸上却满是愁云,“真倒霉,早知道那天就不去小卖部了。”   老五笑呵呵的,安慰的拍打青年肩膀,拍到一半时,手突然被另一只手隔开。   扭头一看,他惊讶喊道,“程先生。”   程度勾着李鱼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方向带,低头训斥,“走路不能小心点?没见地上有坑?”   地上真有个小土坑,也就半只脚掌那么大,摔不了人。   李鱼抬眸盯着男人的脸看,老半天才哦一声。   程度心里更不爽了,刚刚对着高黑壮有说有笑,到我这儿就拉个驴脸,可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打一顿吧。   烦躁的啧一声,他松开青年的肩膀,习惯性的把手揣进兜里,不说话了。   李鱼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男人身上,看他跟受委屈的大狗似的,忍不住笑了下,手指伸过去勾了下对方的手心。   程度走不动了,好一会儿才捏着手心反应过来,笑着追上去。   李鱼把翘着的嘴角压回去,继续跟老五抱怨, “我当时真的没看见他的脸,就是,就是……”   话到一半,他故意不说了。   四周的视线全都刺来过来,老五也在看他,“就是什么?”   李鱼轻轻摇头,自言自语似的喃喃,“没什么,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就这态度,鬼才信真的没什么。   从旁经过的人相互对视,把对青年的疑惑装在心里。   “装得真像。”待人走的差不多,程度贴着青年的耳朵说。   男人温热的气息轻飘擦过,李鱼抓抓耳朵尖,警告道,“不准说出去。”   刚刚意外的嘴唇碰撞,像是开启了身体里某种潜藏的情感,以前要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程度早揍得人满地找牙了。   同样的事落到青年身上,他就成了另一个态度。   对这人的退步和忍让,早在之前就有所表现,程度不觉得难以接受,只是有些疑惑,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是个同性恋。   这个群体他没接触过,太陌生,太刺激,他得回去琢磨琢磨。   “哥哥!”小孩儿高喊着,从前方跑跳着扑上来。   李鱼把人接了个满怀,捏着小孩儿的软软的脸蛋问,“跟小朋友出来玩儿?”   林小舟扭动,指向一个方向,“跟他们一起。”   他故意吼得大声,恨不得所有人听见。   站在来往人群中的几个孩子跑过来,仰头望着李鱼,“你真是他哥哥?”   李鱼还没开口,怀里的人先说话了,“他当然是。”   说话的时候,小胖手用力捏住他哥的手臂,林小舟在紧张,害怕,怕身后的人说不。   李鱼把人抱起来,当小孩子们的面,在林小舟脸上啵了一个,“走咯,哥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林小舟的脑袋搁在青年肩上,小胖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幸福得满脸通红。   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他扭头看向右边,个子很高的男人正冷冷盯着他。   林小舟瑟缩了下,哼哼唧唧,“程度哥哥要去我们家吃饭么?”   李鱼,“怎么了?”   林小舟,“我不想他去,他好凶。”   他自以为很小声,结果全被程度听进耳朵里,还没来得及心虚,后领子被一只大手抓住,身体悬空。   程度的速度太快了,李鱼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已经空了。   林小舟就跟只小奶狗似的,扑腾着手脚挣扎,嘴里发出细微的抗议。   “我他妈都是没抱过亲过,你小子动作倒是挺快。”   未免李鱼听见,程度加快步伐,迅速将人群甩到身后,“老子看你动作挺熟练的,平时没少撒娇吧。”   小孩儿瞪圆眼睛,“关你什么事,放我下来。”   小卖部老板家的小胖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程度不信这邪,冷笑道,“再瞎叫唤,信不信我把你丢进海里喂鲨鱼。”   小岛附近的确有鲨鱼,前两年有人被咬伤过,后来是程度拿着鱼叉下去,亲自把两头鲨鱼解决掉。   林小舟老实了,耷拉着四肢跟脑袋,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服”。   程度收回胳膊,让小孩儿坐在自己一只小臂上。   回头看了眼焦急跑来的青年,男人低声威胁,“以后不准找你哥要抱抱,更不许要亲亲,否则……”   威胁小孩子,不需要把话说完,让他们自由脑补最好。   “不准把我们之间的对话告诉他。”   程度说完,严肃森冷的脸柔和几分,适时转身,把林小舟塞回给青年。   李鱼抱紧沉甸甸的小胖子,再抬头,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问,“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他……”男人的威胁盘旋子脑海,林小舟急忙摇头,“他让我乖乖听你的话。”   李鱼,“哦。”   今天不用上班,李鱼也没闲着,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就开始做饭。   在脑子里搜了一圈菜谱,没有,原主以前没做过小煎牛肉。   “1551,升级完成了吗?”   在原地等了会儿,没得到回应后,李鱼去找兰姐,想借手机查查菜谱。   开门的不是兰姐,是个陌生男人,李鱼没见过。   男人光着上身,头发正在滴水,刚洗过澡的样子。   他神色不善,“你找谁?”   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李鱼想敲退堂鼓,就在这时,兰姐穿着睡裙从里面走出来。   “是你啊,有事吗?”她靠在男人身上,指间夹了根烟。   李鱼不想当发光的灯泡,急忙摆手说没事,跑了。   陌生男人盯着青年的背影,皱了皱眉,揽着兰姐问,“这林州舟什么情况,经常来?”   “哪能,我统共就跟他见过四次面,还得算上这次。”   “你在这儿的时间不短了,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应该很清楚。”男人掐住兰姐的胳膊,露着一口大黄牙冷笑,“离这个新来的外地人远点,别说些不该说的,把人害了。”   兰姐,“我知道。”   李鱼一路风风火火进了电梯,靠在冰冷的电梯墙壁上,让自己冷静。   刚刚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兰姐家套套的另一个使用者。   最初的时候,他怀疑过老五,因为他跟兰姐相处的时间最多,日久生情。更何况镇民总是对外地人诸多防备,他就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假设兰姐和这个人已经交往很长时间,那有没有可能,兰姐也知道那个秘密?   电梯停下,门开了。   门口,上次被扒光花瓣的向日葵被替换成了新的,李鱼伸手在花盘上戳了下,敲了敲门。   听见敲门声,程度从侧卧出来,顺手反锁,把钥匙放进兜里。   他来到门口,看到猫眼里的人愣了下,随即低头看自己略有些褶皱的衬衣,“你等下。”   李鱼的耳朵贴在门上,分明听见声音是从门后传来的。   目标搞什么鬼,明明已经过来了,为什么不开门,难道家里有别人?   程度没搞鬼,在搞他的衣柜。   一套套衣服被拿出来摆到床上,款式各异,都是黑色。   程度,“……”   今天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品味这么单一。   实在摸不准穿哪套,就闭着眼睛点兵点将,点出一件黑色带暗纹的衬衣,和纯黑休闲裤。   李鱼在门外等得瞌睡都来了,张嘴打完第一个呵欠,门开了。 第68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14   程度没像之前那样,只将门打开一条缝, 而是整个敞开, 修长的胳膊扶住一边门框, 微微偏头,“进来。”   李鱼,“……”   这逼装得好不做作。   低咳一声, 李鱼跟着男人走进去, 顺口问道, “你在家里干嘛呢。”   程度解开领口的纽扣, 露出小片锁骨,单手插在兜里, “没干嘛。”   他酷酷的挑眉, “找我有事?”   李鱼说, “我能借你手机或者电脑查一下菜谱?”   “你等下。”程度起身进屋,取了几本书出来, 放到茶几上, “查吧。”   李鱼,“……”   程度, “岛上除了有线电视和座机,没有其他无线电设备,我以为你知道。”   李鱼不知道, 但确实没见人用过手机。   这小破岛太闭塞了, 把网瘾少年丢来呆一个月, 准能戒网成功。   两本菜谱都是加厚典藏版, 李鱼从目录检索,找到后开始翻页。   图片上的牛肉被切成差不多大小的颗粒,沾着红油和芝麻,被碧绿色的小青椒点缀得很有卖相,程度不由自主的抿紧唇,偏头看向别处。   李鱼,“……”   用手肘撞了下男人的手臂,他问,“有笔和纸吗,我一下子记不住。”   “你等等。”程度又进了房间。   李鱼抓紧时间环顾,最终将视线定格其中一面植物墙上。   昨天晚上光线不好,没来得及细看,现在才发现,其中居然有某个已经灭绝的,古生代时期的节蕨类植物。   他走近用手指轻碰了下,叶子娇嫩纤细,很脆弱。   程度还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李鱼扯着嗓子问,“程哥,我能参观下你家吗?”   “可以。”男人说着话出来,把一个崭新的笔记本放到茶几上,“笔的油墨耗光了,你等下,我去楼下借一支。”   说完一顿,指着自己卧室说,“里面有书,无聊可以带几本回去看。”   李鱼一脸乖巧 ,“谢谢程哥,程哥我等你回来。”   程度极不明显的笑了下,揣上钥匙走了。   又在原地停留几秒,李鱼动作自然地起身。   他现在还没搞清楚程度是怎么如何办到无监控监视的,不敢目的性太强的去某个地方,而是先背着手在屋子里绕圈,从阳台绕到厨房,又从厨房绕到卫生间,最后停在主卧外。   出于礼貌,他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下。   程度的房间很大,和外面不同,里面没有摆放任何植物,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其中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环绕三面的巨大书架。   书架被放置得满满当当,其中一面有大半都是地理和旅游刊物,下半部分则是汉字教学,拼音,笔画,成语等等。   教学书籍的书脊被磨损得很厉害,不知道被翻了多少次。   犹豫一秒,李鱼决定走进去,随手取下一本翻看。   里面做了笔记,字迹歪歪扭扭,应该是小时候用过的。   把书放回架子上,转身出门,去了侧卧。   他假装随意的拧了下,门把被反锁,纹丝不动。   房间里有什么,锁这么严实,李鱼心里天人交战,想施展开锁技能,进去看看,又怕被程度知道。   纠结再三,李鱼放弃开门,就趴在门上听了下,里面有叮叮当当的脆响,类似玻璃或者陶瓷制品的碰撞声。   系统不在,没人帮忙偷窥,能把人给愁死。   李鱼垂头丧气的窝回沙发上,屁股还没坐热呼,门开了。   程度从二十九楼借来一只中性笔,“用吧。”   李鱼接过来握在手里,开始记菜谱,为了增加相处时间,他每个字都写得很慢,横撇竖捺折一个不少。   “对了,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看到兰姐她男朋友了。”李鱼假装突然想起,仔仔细细的在配料后点上一个规范的冒号。   程度,“长什么样儿?”   这种事他以前从来不关心,更不会去问,可听青年一提,嘴皮子就不受控制的想动弹,想靠着语言的魅力,和人拉近关系。   谈恋爱是项技术活,还得多钻研钻研。   李鱼仔细回想,“年纪大概四十岁左右,牙齿挺黄的,鼻子有点塌。”   “猎户老陈。”程度说,“以前以打猎为生,现在零号街上开了家修理店。”   第一次听到有人进过山,李鱼停笔追问,“我听说你以前也住在山里,山里都有些什么?”   程度放下杯子,视线落在正对面的墙上,李鱼注意到,他表情柔和下来,带着眷恋。   “山里的风光很好,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好啊。”李鱼的菜谱快抄完了,他把纸撕下来叠好,“我刚刚在你房间翻了翻你用过的教材,你不介意吧?”   程度心说介意个屁,老子巴不得你在里面多待会儿,多留点气息。   他清了下嗓子,“不介意。”   李鱼哦了一声,顺着说,“侧卧我也去了。”   话音一落,男人的脸色明显一沉,又不知何种原因,迅速恢复正常,笃定道,“我知道你没进去。”   李鱼撇嘴,“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度似笑非笑,“因为这间屋子里,有我的眼睛。”   李鱼,“……”   李鱼知道,这不是目标调侃的玩笑,这是对方在陈述事实。   还好刚刚多留了个心眼,要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鱼干笑两声,“我是想进去看看的,可惜打不开,那是储藏室吗,我听见里面有类似风铃的声音。”   “算是吧。”程度漫不经心的靠上沙发,“你要真想进去,也不是不行。”   李鱼激动,“真的?”   “等时候到了,我就带你进去。”男人的目光变得幽深,“里面的东西都很有意思,相信你会喜欢的。”   李鱼突然后悔挑起这个话题。   男人身上陡然生出的阴森感告诉他,里面藏着的不是好东西。   时间差不多了,李鱼该走了,程度把人送到门口,心里舍不得,干脆一起走进电梯。   触及到青年惊讶的眼神,他解释道,“顺便去看看小屁孩。”   看不出来,一大一小感情居然这好,李鱼欣慰,这样也好,免得以后再磨合。   444号房里,林小舟正翘着小胖腿看动画片,正起劲儿呢,就听见开锁声。   他张开双臂,光脚跑到门口,看清站在最前面的是程度,立刻收起胳膊,踮脚往男人身后瞅,嘴甜得像抹了蜜,“哥哥。”   李鱼越过程度进屋,把小孩儿抱起来放回沙发上,捏着小胖脸说,“接着看,我去做饭。”   林小舟乖乖点头,两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   这小崽子比他还能装,程度冷笑一声,跟进厨房。   青年做饭熟练,刀工了得,牛肉粒大小几乎相等。   程度倚在门上问,“不打算送他去上学?”   小镇上小中高都有,不是为了应试,而是单纯的为了教孩子生存技能,除了语数外,他们可以按照兴趣爱好选择技能学习。   他们不需要多好的成绩,因为长大后,大人就会告诉孩子们小镇的秘密,他们便不会再想要离开。   李鱼说想,“就是现在没钱,再等等吧。”   为了省房租,他每次买菜都是抠抠嗖嗖,算了又算。   脑子里冒出个念头,李鱼提着菜刀转身,“程哥,我都穷成这样了,你还来蹭我的饭吃,不合适吧。”   “确实不合适。”   第一次来程度就发现,这家里除了最初布置的,别的一样没添。   青年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两件背心换来换去,脚上永远只有人字拖,现在天气暖还能凑合,等到了冬天会被冻死。   程度心疼了,“这样,房租全免,每月我给你交生活费,你看怎么样?”   最后一句不是征求,是请求。   被大佬这么可怜兮兮望着,李鱼感觉特有面子,反正迟早是自己人,没必要假客气。   他勾嘴唇转回去,故意吊着人不说话,心里默数。   数到三的时候,男人开口,“说话。”   “我还在考虑。”李鱼开始切小青椒,用余光观察男人的反应。   程度皱眉,“有什么好考虑的,你稳赚不赔。”   “哦。”   “哦什么?”程度瞪眼,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我同意你的提议。”李鱼小声说了句,心里洋洋得意。   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报应来了,吸气时被辣椒的味道刺激,想打喷嚏。   他把头扭到一边,捂住嘴连续打了四个响亮的喷嚏,眼角湿了,顺手摸了下眼角。   火辣辣的灼烧感顷刻间冲上来,李鱼愣了下,拔腿冲进卫生间,睁大眼睛往里面浇水。   程度跟进去,“怎么了?”   李鱼,“辣眼睛了哥。”   用清水浇了几下不管用,李鱼干脆把头伸到水龙头下,清凉入眼,感觉好多了。   他把脑袋从水龙头下缩回来,还没来得及高兴,折磨人的感觉又上来了。   李鱼骂了声操,还想再去冲洗,被男人一把抓住。   程度,“凉水只能暂时缓解,你使劲儿哭,用眼泪把辣椒带出来。”   李鱼,“……”   不是,大兄弟你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没开玩笑。”程度顿了下,说,“书上看到的。”   得不到缓解,李鱼眼睛里刚被灭下去的两簇火复燃了,不需要大脑的意识指令,受到刺激的泪腺已经开始分泌大量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   看着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程度怔愣半晌,抬手去给他擦。   李鱼的眼泪越流越凶,心里麻痹一声,这副鬼样子太不爷们儿,这还是他第一次哭这么凶。   “你好点没有?”程度指背上湿漉漉的,又换另一只手给人擦。   “没有。”李鱼又痛又气,“要哭多久才能好。”   青年的鼻头和眼角被染红,声音哽咽,程度明显感到有火气被勾起来,视线飘向别处,哑声说,“看情况。”   李鱼崩溃,“没别的办法吗?”   “有,用热水冲洗,但会更疼。”程度舔了下唇,镇定些许,又将头偏回来,“你再忍忍。”   现在已经够疼了,李鱼接受不了更疼。   程度继续替他抹泪,左手抹完上右手,也不知换了几轮,青年终于不哭了。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李鱼扯纸擦掉眼泪和鼻涕,“我去做饭了。”   程度不放心,怕他又被辣眼睛,“你待着,我去。”   撂下话抬腿就走,丝毫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厨房空间窄小,是感情升温的好地方,李鱼跟在男人屁股后面,“我帮你打下手。”   程度平时也自己做饭,只是做法随意,乱七八糟的食材放进锅里一起煮,加点盐,起锅。   当李鱼发现他有乱炖苗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牛肉滑入烧开的水里,跟青椒们一起跳舞。   见青年脸色不对,程度停下动作,沉默了。   李鱼揉了揉额角,“滚出去,我来。”   程度做错事,不敢走,罚站似的待在原地,看着青年把东西全都捞起来,沥水,再重新加工。   “你以前就这么虐待自己?”李鱼把豆瓣酱放进烧热的油中,熬出红油后掂了下锅,操作酷得不行。   程度嘴硬,“其实凑合下也能吃。”   能吃个屁,一天两天还好,长期这样会吃得人掉毛吧。   李鱼快速翻炒牛肉,纳闷道,“我来之前,你去别人家吃过饭吗?”   程度,“没有。”   没蹭过,但偶尔从楼下上来的时候,会被人塞东西,有时候是一碗热汤,有时候是一个食盒。   饭菜下隐藏的算计和讨好,程度一清二楚,遇到无法推脱的,他就还以金钱,大家互不相欠。   只有林州舟的例外。   因为免了他一个月房租,第一次饭程度蹭得心安理得,后来的第二次,第三次,是上瘾。   简单的食材一过青年的手,咸香麻辣,味醇鲜美。   除此之外,还有一样别的东西在勾着他的心和胃——   做饭的人。   程度拉回思绪,一抬眼就见青年垫脚,伸长手臂去勾吊柜上调料瓶。   衣服随着动作爬上去,露出白皙的后腰,浅浅的脊柱沟一路延伸进裤腰。   性感,程度脑子里不蹦出一个词。   如果从后面就着这个姿势冲撞进去,青年会不会像刚才那样哭得两眼通红。   画面在脑子里渐渐具象,程度发现大脑变得不受控制,翻来覆去的轮番播放更加旖旎的画面。   李鱼终于把东西拿下来,后背刮起一阵风,他回头,只看见男人的匆促的背影。   背影窜进卫生间,砰一声反手关门。   门上的玻璃一片漆黑,里面没开灯。   抹黑能尿得准吗,李鱼担忧着将菜盛进盘中,放到餐桌上,走了过去。 第69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15   昏暗逼仄的卫生间里, 潮气弥漫, 飘着淡淡的肥皂味。   对面的玻璃中, 程度看见一张因为欲望而扭曲的脸, 大概是憋了太多年,那双眼睛里尽是疯狂。   他粗喘一声, 重重的把身体靠在墙上,试图用瓷砖的冰凉来冷却身体的燥热。   可惜, 没用,身体不听大脑指令,因为门外逐渐接近的脚步,越发紧绷。   听觉穿过门板, 精准的丈量着青年与自己的距离。   三米, 两米,一米, 到了。   李鱼没敲门, 只是好奇的盯着黑乎乎的磨砂玻璃, 喊了一句, “饭好了。”   “嗯。”程度低头看下面, 更精神了。   男人的声音发沉, 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情绪, 李鱼皱了皱眉头,一时没想到那个方向, 还以为是对方倒霉, 也被辣到眼睛。   迟疑了下, 他上前敲门,“程哥,你还好吗?”   一声程哥,差点把程度喊崩溃,他放弃克制,微仰起头把手往下探,沙哑着声音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程哥啊。”李鱼莫名其妙,这人是被被辣得失聪了么,这么大声都没听清。   程度不失聪,就是快失明了,眼前看不见其他,只能看见青年被泪水氤氲的眼睛,和一双微微张开的嘴唇。   他的眼睛黑亮清澈,嘴唇下洁白的牙齿整整齐齐的排列,如果,不没有如果,那双嘴唇用来亲可以,用来帮他吃东西肯定要遭罪,舍不得。   程度魔怔一样,提出操蛋的要求,“林州舟,跟我说话。”   这是大佬第一次提要求,必须答应,李鱼听话地搬张小凳子坐在门口,“说什么,你起个头。”   起个屁,他怕自己开口就露出破绽。   反复深呼吸几次,程度开着手动档问,“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这是个好问题,答好了能给刷不少好感。   李鱼郑重的清清嗓子,“你个子高,长得帅,揍人的时候特酷,而且你性格好,乐于助人,富有爱心。”   前半句把程度越听越兴奋,后半句听得他差点萎了,不走心,太敷衍,当他是三岁小孩儿呢。   李鱼也知道后半句约等于睁眼瞎话,自顾自解释道,“你虽然凶,但没真的为难过我,还给我免房租,你对林小舟也很好,还抱他呢。”   动画片恰好放完,林小舟冲着卫生间呸了一声,那个大坏蛋抱他是为了威胁他。   他故意跟他哥撒娇,“哥哥,我饿了。”   六岁的孩子,声音带奶,刻意发嗲就更奶了,李鱼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饿了你先吃。”   刚说完,就听见背后有怪声,像从鼻腔里发出来的闷哼。   想起刚刚的灼烧感,李鱼颇为同情,忍不住敲门,“程哥,要帮忙吗?”   “你怎么帮?”   让你哭呗,但这话不能说,大佬是要面子的,李鱼仔细想了下,“我给你吹吹吧。”   吹眼睛的话,眼球受到刺激也会分泌泪液。   程度因为这句,脑子里炸开白光,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身体懒洋洋的,不想动弹,想把外面的人拖进来抱一抱。   他吸口气,走到面盆前打开水龙头,仔仔细细地将指间的黏腻冲走。   听见哗啦的水声,李鱼放心多了,目标真是太坚强了,被辣到眼睛居然硬撑了这么久,毅力和克制力满分。   程度洗完手,打开换气,出来时反手把门带上。   李鱼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吃饭吧。”   程度跟在青年身后,视线从头发丝到脚跟,就是不敢走前去看人正脸,太尴尬了。   林小舟跑过来,凑到男人身边,“程度哥哥 ,你怎么不说话。”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嗯。”程度心虚,开口会露馅儿。   上桌,李鱼奇怪的看了男人一眼,“你到底怎么了?”   程度摇头,夹了个辣椒放嘴里,味蕾被刺激引来一阵夸张的咳嗽。   咳着咳着就成了真咳,辣意从嗓子眼冲进鼻腔,别提多难受。   李鱼给他递水杯,程度一口喝尽,把手说没事。   “你声音怎么了。”听着有点哑,有点虚,跟刚搞过事一样。   程度下意识挺直腰板,淡声说,“这不是刚刚被辣椒呛的么。”   李鱼没有丝毫怀疑,给林小舟夹菜,发现男人在看自己,他扭头盯过去。   程度被抓到现行,面上没有任何慌张,他淡定的收回视线,开始专心吃菜。   目标今天不对劲,怪嗖嗖的。   接下来饭桌上的气氛一直很怪,吃得李鱼头皮发麻,像上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感觉程度在偷看他。   1551在就好了,他就能多一双眼睛去判断。   三人中,最享受的是林小舟,小屁孩儿被辣的两眼通红还要吃。   李鱼给他擦鼻涕,“宝贝儿你得适可而止,不能再塞了。”再塞就被辣死了。   林小舟吸溜鼻涕,“你不懂,越辣越想吃,吃了还想吃。”   程度心说我懂,我现在对你哥就有这想法。   想着想着,偃旗息鼓的兄弟又差点精神,他赶紧打住,往嘴里扒饭冷静。   饭后,李鱼去洗碗,程度就抱着胳膊在厨房看。   未免衣服被打湿,青年穿着围裙,粉色的,带子系在后面,恰好垂在臀上。   程度,“……”   程度赶紧转身,肢体动作都不协调了。   看讨厌鬼过来,林小舟赶紧抱住遥控器,一脸戒备。   程度连眼皮子都没掀,绷着脸坐下,盯着茶几上的电视倒影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厨房的水声停了,李鱼擦干手出来,看了眼墙上挂钟,“林小舟,你该睡觉了。”   小孩儿立关掉电视,跑进卫生间尿尿。   李鱼跟上,发现换气是打开的,他指着墙上开关小屁孩儿,“你开的?”   林小舟摇头,眼珠子转了一圈,提出大胆的猜测,“肯定是程度哥哥开的。”   小孩儿没开过,李鱼确定自己也没开过,只有只剩下程度有嫌疑。   可好端端的,他开换气做什么,大号?应该没有,他之前一直坐在门口,没听见冲马桶的声音。   往前走两步,马桶里的水很清澈,所以男人也没有尿尿。   黑灯瞎火的,程度究竟在里面干什么。   目标身上的秘密,让他必须时刻关注他的所有细节和异常,李鱼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   男人离开时匆忙的背影,卫生间里奇怪的哼声,最后的洗手声。   李鱼,“……”   突然懂了。   难怪目标连饭都不好好吃的了,原来是干了坏事。   李鱼走出去,抱着胳膊站到男人面前,“我刚刚在卫生间看到个东西。”   程度坐姿陡然僵硬,两手按住膝盖,“什么东西?”   李鱼说,“白色的。”   程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他猝然站起来,疾步走入卫生间。   啪一声按开灯,靠过的地方没有污秽,洗手池里干爽清洁,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程度冷静下来,青年的话很具有误导性,诈他?   他走出去,发现青年正在哄熊孩子睡午觉,太镇定,太自然,不像发现什么的 样子。   程度走过去,“你到底看见了什么,里面什么也没有。”   李鱼对男人竖起手指,嘘一声,然后继续轻轻拍着小孩儿的后背。   一大一小相互偎依画面太过温馨,程度怕自己又看硬了,去客厅选了个养身节目观看。   半分钟后,李鱼把头埋在林小舟背上,浑身颤抖,笑得抽搐。   林小舟扭头问,“哥哥,你冷吗?”   “不冷,赶紧睡。”李鱼停住笑,继续专心哄孩子。   客厅里,程度从焦躁忐忑,到镇定自若,花了整整一个小时。   回过神才发现,房子里静得出奇。   他起身进屋,床上的两人以同样的姿势蜷缩着,睡着了。   程度立在床头,目光定格在青年的侧脸上,身体佝偻下去,在下方柔软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比想象中更美味,亲了还想亲。   他深吸口气,再这么下去会失控,可双脚不听使唤,怎么也挪动。   李鱼等啊等,始终没等到第二个吻,不耐烦了,侧翻成仰面平躺,明明白白看到一张放大的帅脸。   程度的第二次偷亲被抓包,整个人都傻了,话不会说,也不会动了,僵硬的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跟青年大眼瞪小眼。   李鱼率先发话,“你到底亲不亲。”   一记直球,把程度彻底打醒,绯红从脸颊迅速延伸至耳朵,他一咬牙,抓住被子将睡着的小孩儿蒙住,低头亲下去。   李鱼仰着头被迫承受,没多久就后颈疼,嘴也疼。   男人的攻势毫无章法,一通乱啃,才几下子就把他的嘴唇和舌尖咬破了。   “好了。”李鱼把人推开,皱眉去摸嘴唇。   程度呼吸粗重,兴奋、紧张,又怕把人亲怕了,就没有下一次了,所以他克制下来,扯来一张纸给青年擦擦。   “我下次轻点。”   李鱼没接茬,这是句话无疑是在放屁,傻逼才信。   程度擦拭的动作停顿,他微眯起眼,青年薄厚适中的嘴唇肿了一圈,泛着诱人的水光。   气氛不对,李鱼别开脸,抢过纸巾自己按住嘴唇。   程度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抱住,通红的脸埋在他颈窝上,“对不起,没忍住,你的嘴吃起来又甜又软,我有点上瘾。”   李鱼打了个哆嗦,来了来了,情话来了。   “1551,在吗?”   没有应答,说明升级还没完成。   还没来得及失落,脑子里叮的一声,系统没来,但工具箱出现了。   李鱼正前方出现一面光屏,工具箱已经打开,第一个格子里躺着一张卡牌。   意念微动,卡拍自动飘出来,悬浮立在面前。   卡牌是黑色打底,上面被各种颜色随意涂抹,其中夹杂着白色的星点,像被泼上混合颜料的星空。   这次的道具还挺有艺术感,牛逼。   刚感叹完,卡牌下方出现两个字,【幻境】。   幻想总是缤纷多彩,变化无常,跟牌面造型还算贴切。   怀里的人半晌没吭声,程度以为青年在害羞,偏头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这是一个试探,看对方是不是真的跟他想的一样。   果然,青年还是没有反抗。   煎熬的心落到实处,程度的脸在李鱼颈侧蹭了蹭,“林州舟,你喜欢我吗?”   李鱼把卡牌收起来,摸着男人的脑袋给他顺毛,“喜欢,看到你第一眼我就喜欢。”   难怪给我送饭,程度激动地收紧胳膊,勒得人踹不过气。   “你撒手。”李鱼张嘴呼吸,“我快被你勒死了。”   程度只松开一点点,“ 我今晚留下来。”   “不行。”   程度的脸黑了。   “你忍得住么?”李鱼继续给男人顺毛,“林小舟还在呢,不能带坏小孩儿。”   啧,听这意思是,没有屁孩子就可以。   程度刚要开口,被踹到了地上。   李鱼坐起来,脸上红彤彤的,“你先回去冷静一下。”   程度垂眸看身下,兄弟,你太给老子长脸了,悄无声息的又长大了。   之前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欲望这种东西,之前压抑得越狠,当他活泛起来的时候,就越疯狂,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想想,这话太他妈有道理。   程度怕真的忍不住,麻利站起来,捏住青年的脸皮往两边扯,“晚饭我再下来。”   说完就遛着精神的大兄弟走了。   李鱼,“……”   大佬就是不一样,顶着帐篷也敢出门。   听见客厅的关门声,李鱼吐了口气,目标一害羞,搞得他也神经兮兮,怪不好意思的,完全没有老司机该有的淡定。   说到底,还是自己火候不够。   半下午的阳光正好,屋子里温度适宜,被裹在被子里的小孩儿翻了个身,吐着鼾声。   李鱼帮他把被子掀开透气,翻身下床,去卫生间照镜子。   下嘴唇靠唇角位置有条小口子。   他漱了口,洗了把脸,回到客厅将这两天的剩余工资掏出来,一张张叠放整齐。   如果目标不提,他真没想起该送林小舟上学的事,疏忽了。   手里余钱不多,一百块都没有,距离学费金额十万八千里。   这几天他仔细观察过,岛上没有银行,镇民的金钱应该都是以金钱的方式存放在家里。   但如果能找到被小卖部老板偷走的钱包,取出银行卡,就能让张诚实下次外出采购的时候,帮忙取点钱回来。   李鱼把钱卷起来用绳子困上,塞进米袋里,去隔壁向黎叔询问警察家的地址。   两个警察都住在28楼,坐电梯上去只要几十秒。   不到十分钟,李鱼就下来了,身旁跟着一个警察,现场并没有看到钱包,小卖部老板家里也没有,必须得问问金广进。   金广进饿了快二十四小时,浑身无力,眼冒金星。   一听见开锁声,他立刻抬头,两眼直发光。   李鱼进去,没有铺垫直接问道,“你们把我钱包扔哪儿了?”   金广进饿得没辙了,谈起条件,“你给我口东西吃,我就告诉你。”   警察呵斥,“金广进,老实点。”   李鱼淡定道,“你先说。”   金广进软趴趴的骨头变硬了,死死闭着嘴巴跟青年对峙。   李鱼啧,“你现在告诉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吃到东西,你要是不告诉我,就只能等着被饿死。”   没毛病,他现在处在被动地位,没资格跟人讨价还价。   金广进妥协,“丢了。”   “你那钱包里就三百多块,银行卡又取不了钱,他就钱包丢树林里了。”   最恨这种偷了钱,还把别人证件和卡弃之荒野的人渣,李鱼气愤道,“树林哪个地方?”   “东南边吧。”金广进的肚子咕噜叫,“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我的饭呢。”   “你自己转个方向,张大嘴喝西北风去吧。”   李鱼将一堆骂骂咧咧抛在身后,一路往小树林跑去。   小树林里树木丛生,枝桠连成一片,走进去便感觉到一阵阴凉。   李鱼仰头看了下太阳,默念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决定往斜右方找找。   越是往深处,小镇的喧嚣 和车声离得越远。   树林面积不小,李鱼找得满头大汗,一无所获,最惨的是,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头顶的树叶密密实实,阳光照不下来,脚边只有落叶和野花青草,没有可以让人辨别方向的影子。   李鱼喘口气,靠着一棵树坐下,一只蚂蚁顺着他的鞋爬上膝盖,被一指弹飞出去。   紧跟着第二只,第三只,起身一看才知道,屁股把蚂蚁洞口给堵住了。   他挪开,继续往前走,一边找出去的路,一边找钱包。   也不知道走了过多久,突然听见人喊自己。   那声音略微沙哑,断断续续,不是程度的,但有些耳熟。   正在猜想是谁,李鱼就看见有个穿白衬衣的人跑过。   “林州舟,你走得太快了,我在后面喊了你一路。”张诚实顶着青紫遍布的脸跑过来。   李鱼把戒备藏在心里,嘴上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张诚实撑住膝盖大口喘气,喘顺畅了才说,“我碰到陈警官了,他说你到树林找钱包,我就找过来了。”   李鱼抓住重点,“所以你专程来找我的?”   张诚实点头,“我那天晚上来树林里采草药,正好在树林里撞见金广进他们,我大概知道你钱包被扔在哪儿。”   这人身上疑点很多,李鱼没有贸然靠近,站在原地打量他,“你告诉我,我自己去找就行。”   “林子里容易迷路,我说了你也找不到。”张诚实说,“而且这附近还有抓动物的陷阱,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很显然,张诚实想跟着自己。   李鱼抿抿嘴,决定先顺着他,“那你带路吧。” 第70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16   头顶划过鸟叫, 几只不知品种的白色小鸟从一个树稍飞向另一个树稍。   李鱼,“这鸟我以前没见过。”   张诚实手里拿着细长的树枝,用来拨开脚下略深的草,免得里面有蛇。   “小岛的自然环境很好,很多花花草草, 我在外面也没见过。”   “每次出去采购,你会顺便四处逛逛吗?”李鱼好奇道, 这一路不能白走,总要套点东西。   张诚实扶了下眼镜, “会,我去过动物园, 也去过商场,见过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他突然停下, 抬胳膊挡住后面的人,手里那根树枝一戳一挑,一根细长的东西被甩出去,迅速滑走。   张诚实说, “小树林里有些蛇是有毒的,你小心点。”   李鱼忽然觉得这人又好像没那么坏。   关于张诚实故意不给人带药的事, 只是他和程度的猜测, 毕竟没有直接证据。   很多人都有两副面孔,再看看吧。   李鱼跟上张诚实的脚步, “你那天晚上为什么来采草药?”   “有点感冒。”张诚实说着蹲下, 手指拨开野草, 翻出一小株植物,“就这个,鱼腥草,小感冒的话用水煎服,吃两剂就能好。”   这玩意儿李鱼是第一次见,绿色的叶子背面是紫红色的,茎部乳白。   “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被人恶作剧,骗进山里迷路了,当时淋了点雨在发烧,肚子也饿,随手拔了点野菜放嘴里干嚼。算我运气好,吃完第二天烧就退了。”   张诚实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仿佛那是段有意思的经历。   李鱼,“是后面那座山吗?”   整个小镇几乎被后面的大山环抱,山到底有多大,具体有什么,恐怕没人真正清楚。   “嗯。”张诚实两眼发光,闪烁着兴奋,“山里其实有很多好东西,可惜太危险,没人敢去。”   “什么危险?”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人这么说。”   有些话要反着理解,李鱼没再搭腔,专心注意脚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张诚实停下来,手指着前方,“就在前面了。”   李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头的树木比身后的更加密实,一棵挨着一棵,树与树之间的缝隙只能让一个人通过。   一旦发生危险,不方便逃跑。   张诚实主动说,“我走前面吧,你跟紧,这附近有很多毒虫子。”   李鱼不太想去,正在思索拒绝的借口。   看出他的想法,张诚实说,“要不这样,我帮你去看看,你在原地等我。”   还没开口,对方已经转身走进深处。   张诚实居然没有继续拐他,一时间,李鱼摸不准这人究竟是好是坏,只能站在原地等。   不多时,穿白衣服的人从密林深处走回来。   李鱼看见,他手里真的拿着一个钱包,说明张诚实的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他确实在树林看见了小卖部老板和金广进。   至于是因为采草药,还是刻意跟踪,有待调查。   李鱼收敛情绪,换上惊喜的表情迎上去,“真是我的钱包。”   张诚实把钱包递给青年,伸出另一只手,手心里瘫着几张折坏的卡。   “坏了,应该不能用了吧。”他语气遗憾。   李鱼接过来,银行卡断裂面不平整,是被掰断的,完了,没钱给林小舟上学了。   张诚实叹口气,“小卖部老板脾气一向很大,我猜你钱包里的钱肯定不多,他一气之下就拿你的银行卡泄愤。”   “我也这么想。”李鱼心疼的把卡揣进兜里,去翻钱包。   每个夹层都是空的,连根烂草屑都没有。   张诚实扶了下眼镜,“回去吗?”   李鱼说回吧,再不回就要被林子里的蚊子咬疯了。   两人和来时一样,一前一后的走,鞋底磨过长草的泥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   走到腿软的时候,终于能看见小镇了。   张诚实停下,“我们歇会儿吧。”   李鱼跟他一起靠着一棵树坐下,视线越过几排树木,看向前方疯跑几个小孩儿。   小孩儿们笑容灿烂,嘴里发出兴奋的尖叫声,天真又快乐,和疑云密布,每个人都各怀鬼胎的小镇反差很大。   大树背面的张诚实突然把身体探过来,冲李鱼笑,“对了,我给你带礼物回来。”   论关系,两人应该算是陌生人,礼物两个字显得突兀,李鱼着实愣住。   张诚实说,“别多想,每一个新来的人我都会送小礼物,老五和兰姐都有,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如果接收了这份礼物,等于是多欠一份人情,李鱼不想要,“好意我心领了,小礼物你就自己留着吧。”   张诚实说,“买都买了,收下吧。”   “我真的什么都不缺。”李鱼对这套很有免疫,转移话题,“我休息好了,你现在走吗?”   张诚实镜片后的眼睛闪了下,说,“一起走吧,我也休息好了。”   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人,怯懦、狼狈,跟现在反差很大,是什么改变了他,还是说,张诚实真的有两张脸,高兴用一副,不高兴又用另一副。   李鱼心沉了沉,精分?   如果不是,那就是有东西,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了他。   或许是在镇上经历了什么,亦或者,是小镇外面的世界对他造成了巨大影响。   两人一起从小树林里回去,被很多人都看见了,不少人窃窃私语,眼神诡异,透着鄙夷和恶心。   李鱼暂时猜不出这些眼神背后的含义,假装没看见,安安静静走进大楼。   晚上的时候,程度没下来吃饭。   林小舟饿得直叫唤,“哥哥,他怎么还不来。”   “再等等。”李鱼给小孩儿顺了下头发,改变主意,“我上去看看。”   林小舟撅嘴,“你对他太好了。”   他其实很不高兴,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李鱼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我对你不好?”   林小舟不吭声了,好是好,可他贪心的想要更多。   没被呵护过的孩子总是缺乏安全感,李鱼在他脑门轻弹一下,“你是我的大宝贝,他是我的小宝贝,严格算起来,你比他更宝贝。”   林小舟眉开眼笑,主动催促,“那你快去吧。”   小孩子可真好哄,塞颗糖立马笑眯眯。   李鱼正要起身,客厅响起敲门声。   程度站在门口,面部紧绷,薄唇抿出一条直线,脸上写着我不高兴。   李鱼让他进屋,用脚把凳子勾出来,“先吃饭吧。”   这顿饭,程度吃得没滋没味,心里老想着一件事,瞥见青年没事人一样的脸,心里的更加烦闷。   饭后,李鱼照旧去洗碗,一言不发。   程度的目光追过进厨房,揉了揉额角,决定敞开说。   他走进去,身体斜靠在门上,“你跟张诚实出去了?”   李鱼把盘子放沥水篮中,“他带我去找钱包。”   见青年这么老实坦白,程度直接问,“为什么不找我。”   他从后面靠近,第二次主动抱人,姿势僵硬,不够熟练,呼吸不争气的开始变重。   李鱼看了眼肩上的一双手臂,肌肉结实,不用戳就知道一定硬邦邦的。   “我是恰好碰见他的,他说他知道在哪儿,我也没多想就。”他问,“怎么了?”   怎么了,呵,事儿大了!   程度,“你跟他逛小树林。”   能在小树林里干的事可多了,暗黑点杀人分尸,纯洁点就谈恋爱,再深入点嘛,就轰轰烈烈搞大事。   李鱼懂了,男人这是喝了老陈醋。   把剩下的餐具规整放进篮子里,转过身跟男人面对面,正色道,“我有洁癖你知道吗,拒绝靠近除你之外的所有人。”   程度气笑了,“当我瞎呢,你昨天还跟老五勾肩搭背。”   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不行,不能想,一想起就想把老五拖出来打一顿。   “从上午你亲我以后才有的,之前没这毛病。”   青年一本正经,说得跟真的一样,程度捕捉到关键性的三个字,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别开脸轻咳一声,再扭回来,脸又垮下去了,明显有心里话没说完。   李鱼嘴角抽搐,“你到底要说什么。”   程度眉头紧皱,“他那个人太危险,而且喜欢男人,你离他远点。”   李鱼,“……”   难怪一路上收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眼神,原来是因为这个,斜眼睨过去,“他追过你?”   “没有。”男人斩钉截铁,“他敢。”   李鱼也觉得不敢,张诚实看目标的眼神没有问题,反而有些畏惧,就像其他镇民一样。   把话吐出来以后,程度感觉胸不闷了,脸也不烫了,神清气爽。   “以后不许跟他单独走在一起。”他恶狠的警告,犀利的眼神攫住青年的眼睛不放。   只要对方敢说一个不字,他一定把人收拾一顿。   李鱼被盯得头皮发麻,“行吧。”   门外,林小舟突然把头探进来,“哥哥,有人敲门,开吗?”   外地人不受原住民欢迎,而现在是酒吧营业时间,兰姐和老五更加不回来,想来想去,只有张诚实了。   李鱼把小礼物的事跟男人说了。   听完,程度额角的青筋突了起来,“我去开。”   走廊里。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抱着纸箱子,安静站着,他的视线越过镜片,落在箱顶,嘴角下压,看着有些阴郁。   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嘴角翘上去,随即僵住。   “程先生,您也在啊。”   “你来做什么。”程度高大的身躯挡住门口,让人无法从外面看见屋内的情景。   张诚实被男人的气场震慑,后退半步,“我、我来给林州舟送东西。”   他吞咽口唾沫,扯了扯嘴角,“程先生,要不你帮我转交给他吧,我就不进去了。”   程度直接把手抄进裤兜里,“你拿回去吧,他什么都不缺。”   张诚实失望的收回东西,脸上显而易见的低落。   程度眸色一暗,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提起来,语气发狠,“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别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程先生,我没有。”两脚悬空带来危机感,张诚实嘴皮子哆嗦,“您能不能先把手放开,我该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程度一见他那怯懦样儿就烦,如果这人不是大家推选的采购人,他根本不会搭理。   他厌恶的丢开手,冷冷砸下一个字,“滚。”   张诚实抱着大箱子回到家,进门就把箱子砸到地上,里面发出哐当的声响,有东西碎了。   他粗暴地撕开纸箱,里面的陶瓷台灯四分五裂,仿佛在嘲笑他热脸贴人冷屁股。   气不打一处来,捡起最大的一片瓷片,用力摔到地上。   看着四处飞溅的玻璃渣,张诚实感觉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又冷静片刻,他去阳台取来扫帚。   刚要清扫干净,有人敲门。   张诚实面无表情的停下动作,望着门口,外面敲门的人过于用力,使得防盗门不停震颤。   因为屋子里没有回应,敲门声越来越大。   有隔壁邻居出来看热闹,多嘴说了一句,“他在呢,刚还听他家摔东西,吵死个人。”   张诚实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依旧不动,他故意的,故意刺激外面的人。   门外的人的耐性彻底耗尽,由砸门变为踹门,张诚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不紧不慢的把垃圾扫进铲子,去开门。   敲门的人住在他楼下,家里的小宝宝才三个月大,被楼上传来的脆响惊醒,哭得喘不上气。   张诚实低眉耷眼的,“钱哥,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男人又高又壮,一只手就能把他给掐死,“你他妈在楼上搞什么呢,弄得叮铃铛啷的。”   “我不小心打翻了东西,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小心点。”   唯唯诺诺的,看着就烦,男人越发烦躁,他指着他的鼻子说,“再弄出响声,老子弄死你。”   “一定不会。”张诚实缩着肩膀的样子像只受惊的鹌鹑,好像再多吼一句就会被吓死。   男人骂了声娘,粗暴的推他一把,气冲冲的走了。   张诚实砰一声关上门,掸了掸被碰过的肩头。   傍晚的时候,灰云层层叠叠,下起暴雨。   被风暴推来的海水,不断席卷码头,警察带人离岛的计划搁浅,推后到第二天早上。   李鱼趴在窗户上,璃被冲刷干净,又被大雨模糊,外面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令人惊惧的狂风骤雨中。   林小舟趴在他旁边,突然小声说,“程度哥哥明天肯定不会来。”   “为什么?”李鱼盯着楼下,有刚关店回家的人,正护着头顶跑进大楼。   “每次下大雨的第二天,谁都找不到他。”林小舟高兴的弯起眼睛,“明天就我们俩吃饭,太好了。”   “为什么找不到?”李鱼追问。   “我也不知道。”林小舟撅嘴,“哥哥,你有好多为什么,问得我头好痛。”   李鱼声音温柔的哄着,“你好好想想。”   林小舟摇头。   李鱼,“……”   看来还得靠自己。   远处的海面波浪起伏,时而汹涌,跟原主遇难那天的天气一模一样,李鱼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揉几下眼睛,抓几下头发,去了三十层。   三十层走廊的窗户,被风吹得哗啦响。   李鱼闭上眼酝酿情绪,回忆着原主当时的恐惧和无助。   大海在疯狂摇晃,发泄他对世界的怒火,飘在上面的人如此渺小,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等死。   片刻后,回忆完毕,李鱼敲了敲门。   几乎是敲门声落下的同一时间,门开了,好像屋子的主人一直等在门后。   李鱼张嘴,声音嘶哑颤抖,“程哥。”   青年眼睛微微泛红,头发乱糟糟的,憔悴又脆弱。   程度把人拽进屋,“怎么了?”   “我害怕。”李鱼哑声说,“在海上遇难的那天晚上,天气和今天一模一样,我当时拼命的喊救命,没人听见,没人来救我,船被海水推来推去,有好几次我差点就摔进海里。”   他说着一把抱住男人,一个劲儿的说我好害怕。   程度皱了皱眉,轻拍着青年的后背安抚,“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   李鱼抬头,“你今晚能下去陪我么?”   程度在房间离研究了一下午的同性恋二三事,从心灵到肉体,从纸质书籍到传统光碟,突然收到邀请,手臂猛的加重力道,把人勒得死紧。   他贴着青年的耳朵说,“行。”   李鱼倒吸口气,没哭,就是鼻子有点痒。   程度却联想到其他,林州舟才多大,二十来岁,从他那一身细皮嫩肉能判断出,这孩子没经历过什么巨大挫折,更何况生死大事。   看来是被吓出阴影了。   他伸手去摸青年的眼角,“别哭了。”   声音轻柔得吓人,完全不像自己该说的话,说完程度自己都愣了下。   “我没哭。”鼻腔又开始痒,李鱼再次吸了吸鼻子,听着像抽泣。   程度啧一声,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反正不是第一次。   “你等一下。”他进屋子,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盆多肉。   “送你的,一盆放房间,一盆放客厅。”   李鱼一手一个接过来,两盆长得差不多,叶子又肥又厚,尖儿上戴着粉色,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他低声说,“谢谢。”   程度被他低落的声音搞得心烦,他不喜欢青年蔫了吧唧的样子。   伸手搭到李鱼肩上,“谢什么,走吧。”   下楼路上,李鱼始终情绪低落的看着脚尖,身体却因为害怕,紧紧挨着男人。   好在中途没人进来,否则看见两人好成这样,会惊掉下巴。   进了444,李鱼说,“侧卧我没收拾,你跟我一起睡主卧吧。”   林小舟听见玄关的声音,踩着拖鞋出来,看到不喜欢的人,两眼一瞪,鼓起腮帮子。   不等李鱼开口,程度已经把人拎进侧卧,要沟通沟通。   侧卧果然没收拾,防尘布原封不动的盖在家具上。   程度让小孩儿立正站好,抱着胳膊居高临下道,“你去跟你哥说,今晚要一个人睡。”   林小舟倔强,“我不,我害怕。”   程度冷笑,“你爸以前夜不归宿的时候,你怎么不怕。”   谎言被戳穿,林小舟脸红。   程度板起脸,眉宇间有戾气,“快去。 ”   林小舟紧咬后槽牙,用力瞪男人一眼,拧开门大声喊,“哥,程度哥哥让我骗你,说我今晚要一个人睡,不然他就丢我进海里喂鲨鱼。”   程度,“……”   破孩子居然敢添油加醋! 第71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17   客厅里,李鱼正拿着两盆多肉, 纠结摆在哪里。   听了小孩儿的控诉, 下意识看向程度, 男人面部冷厉, 耳根绯红,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林小舟, 恨不得把人活剥了。   不得不承认,小孩子总是勇敢, 无所畏惧,连大佬都敢挑衅。   李鱼在心里替小屁孩默哀三秒, 冲他招招手。   林小舟以为找到了靠山, 扭头冲程度哼一声,屁颠屁颠跑到他哥面前,“你要帮我揍他么?”   “不要。”李鱼把一盆多肉递给他,“找个喜欢的地方摆放。”   多肉叶子又圆又胖, 有个小尖儿,林小舟半点没有兴趣, 乌溜溜的眼睛执着的望着李鱼。   李鱼尴尬了,小老弟啊,哥哥我干不过他。   无声的对视中, 林小舟突然懂了, 倔强的眼神掺杂进一丝同情。   按住他哥的肩膀, 用手掩嘴小声说, “没关系, 我能保护你。”   一看两人交头接耳,程度的手就痒,亲自上前把快黏在一起的一大一小撕开,隐晦的瞪了林小舟一眼,冲李鱼指挥道,“放那儿去。”   男人手指所指的方向,是客厅和玄关之间的半人多高的鞋柜。   李鱼把多肉放上去,发现这位置不错,玄关大门,厨房,以及客厅,三个方位都能看清楚。   把剩下的一盆放进房间,他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丢到床上。   程度进来,直接拎起林小舟的被子,去了侧卧。   防尘布被掀开,灰尘飞舞,他伸手推开窗户,窗外大雨倾盆,树木被狂风推压,随时可能倒塌。   程度眸色加深,按住窗框的手上股着青筋。   林小舟踮起脚,也趴在窗边看,风雨嚣张的掠过小镇,外面一片漆黑。   他害怕的往程度的方向靠拢,“程度哥哥,雨什么时候停?”   “不知道。”程度砰一声合上窗户,拉拢窗帘,指挥小屁孩去拿了张毛巾来,将屋子里大概擦了一下。   林小舟知道大局已定,满脸怨气的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这小孩儿鬼点子多,程度没有放松警惕,安静守在一旁,直到人睡着才出去。   客厅里,李鱼正翘着腿看电视新闻。   新闻播报,最近多地都有强降雨,原本应该往其他地方走到台风,突然改道,沿海地区需做好安全准备。   程度坐下,胳膊搭在椅背上,如同把人困在怀中。   但很快他就发现,青年根本没看电视,在走神。   人心和思维是无法控制的,程度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他捏住青年的下巴,将脸转向自己。   “在想什么,这么专心。”   “我在想张诚实。”李鱼脱口而出。   程度手中力道加深,黑眸微微眯起,“想他干什么,逛了一下午小树林还不够?”   李鱼,“……”   “是找东西,不是逛小树林。”李鱼言辞纠正,“你知道小树林是什么意思么。”   就是知道的才生气。   岛上只有两个供人约会的户外地点,一个是海滩,一个是小树林,相比之下,后者比前者更具有隐蔽性,不少男女手拉手钻进去,先是装模作样看花看草,然后开始干别的了。   小树林三个字,在小镇人民的心目中,就是暧昧和激情的代名词。   程度的下颌绷紧,故意说,“不知道,你解释解释。”   李鱼坏笑凑到男人耳边嘀咕,全方位介绍。   之前补课的时候,程度看了好几部动作片,那些男人和男人激烈的碰撞,没能让他产生欲望,只觉得乏味。   反倒是青年简短的几句,迅速将他拉进漩涡 。   程度把人勒进怀里,张嘴咬住青年的耳朵,气息从齿关溜出去,滑进耳蜗,引得怀里的人颤了一下。   “我们什么时候去小树林?”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克制,李鱼目光飘下去,“今天不行,下雨。”   “明天?”程度声音发紧,脸埋在青年的头发上蹭了蹭,粗重的呼吸全喷进领子里。   李鱼被搞得浑身发毛,明天估计不行,小孩儿说过,明天男人会按照惯例失踪。   他问,“岛上有卖那些东西的吗?”   程度蹙眉,“应该有,得去问问。”   李鱼拍拍男人的胳膊,“问了再说。”   程度点头说好,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着,嘴却不听使唤,开始亲吻李鱼的耳朵。   嘴里的耳朵温热圆润,他微微启开牙齿含住,轻轻研磨,同时一只大手从青年的领口钻进去,跟他的点点兄弟玩儿游戏。   沙发的位置斜对着侧卧门,让小孩儿看见不好。   李鱼反手在男人肚子上掐了一把,操,手疼。   他泥鳅似的从男人怀里滑出去,扯出对方扎在裤腰里的衬衣,露出下面八块肌理分明的腹肌。   伸手戳了下,硬邦邦的,又戳了下,把海绵给戳出来了。   视线从男人西裤上掠过,李鱼淡定的替他把裤子扎进去,拍屁股走人。   没东西辅助,他是不可能干的,怕太疼想哭出来,下到隔壁的老爷子。   程度身体里被撩出的火越烧越旺,三两步追上去,踢上房门,反锁,推着青年的肩膀,把人抵至床边。   吃不了肉,至少也要喝一口汤,要不这火今晚灭不了。   假装不知道男人的意思,李鱼问,“你也现在睡吗?才九点半。”   程度,“睡。”   李鱼哦了一声,从男人和床间挤出去,到窗口拉窗帘,脑子里突然叮一声。   “系统加载中。”1551的声音响起,光屏弹出,上面是一个进度条。   李鱼差点激动哭,好伙伴的回归,让他对陌生的世界,多了点安全感。   见青年立在窗前不动,程度走近,看见被雨淋湿的玻璃,突然想起什么。   “害怕吗?”他从后面蒙住李鱼的眼睛,单手拉上两边窗帘,“都过去了,你在这里很安全,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李鱼回神,睫毛在男人的手指上刮过,“为什么很安全?”   程度嗤笑,嚣张得不行,“整座岛都是我的,谁敢动你。”   李鱼拨开男人的手,抬眸看他,“总有意外,比如从楼梯上滚下去,被人撞倒。”   “不可能。”程度笃定,黑眸暗沉下来,俯身对视着青年的眼睛,“不相信我?”   “信。”李鱼咽了咽口水,目标那双黑色眼睛,总能让人生出压抑感,他下意识低头,发现男人还没消下去。   都成这样了还要来安慰自己,也不容易。   李鱼仰头跟男人打了个啵,以示安慰,掀开床尾的被子钻进去。   程度呼吸一顿,想喝汤的欲望更加强烈,握住青年还没来得及缩进被子里的脚,顺着爬进去,把人结结实实的压在身下。   一米九的大高个,如同小山压在背上,李鱼差点被背过气,四肢扑腾。   被突然蹭到,程度不由自主加深呼吸,“别扭。”   李鱼死鱼一样趴着,“你太重了,先起开。”   程度没吭声,胳膊从后面环上来,抱住青年翻身侧躺,嘴唇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他的后颈。   冰凉的被窝被两人的体温加热,空气烧起来,越来越稀薄。   李鱼浑身滚烫,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后背和男人相贴的衣物渐 渐变潮,他清晰的感觉到,男人的亲吻正在逐渐改变方向。   “程度,我喘不过气。”他反手去抓埋在肩头的脑袋,被男人扣住。   五指被分开,压到床单上固定住。   程度单手将身体撑高,笼罩在青年上方,低头亲下去。   他舌头的目的性很强,撬开关卡,攻城略地,碾转几下松开一些,咬着齿间柔软的嘴唇说,“我给你做人工呼吸。”   李鱼,“……”   车技简直飞一般的上涨,有出息,是搞大事的料。   被子里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李鱼嘴被堵得严严实实,最后干脆躺平,认真亲吻。   绵长湿润的吻一点点燥热,滚烫的气流在两人间来回流窜,程度的手开始不老实。   李鱼浑身一僵,闭上眼睛,做好赴死准备。   程度把人翻转成仰躺,膝曲分开青年的双腿,额头与之相抵。   汗水顺着男人的鼻尖低落,淌进李鱼嘴里,咸的。   程度低头亲他的嘴,没有深入,只是温柔的舔舐、摩挲,健硕的胸口随身体起伏,偶尔跟身下的人触贴在一起。   明明隔着衣服和皮肉,李鱼却仿佛能感觉到对方心脏的震颤。   一下,一下,快速的撞击胸腔,穿透血肉跟他的一起律动。   程度突然掐了青年的腰,声带绷着,暗哑的命令,“腿。”   李鱼,“哦。”   几个瞬息后,男人抱住青年狠狠亲一口,胳膊因为过于用力细微颤抖。   这是完事儿了。   李鱼也在喘,身上黏糊糊的。   程度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挥手扯掉两人头顶的被子,光亮闯进眼睛,击退所有黑暗。   李鱼摊开手脚,躺成大字,他抹了把汗,连睫毛都是湿漉漉的。   这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程度的脚挤在那双小两个号的拖鞋里,去了卫生间。   再回来,手里多了盆水。   李鱼认认真真的看他给自己擦身,突然喊,“程度。”   男人头也不抬,继续手里的动作,“嗯?”   “我今晚能拉着你的手睡吗?”   两人刚有过亲密接触,青年能这么黏糊,程度很高兴。   不,是非常高兴,差点大声笑出来,还好克制住了。   压平唇角,他低低嗯了一声,随后将帕子丢进盆里,钻进被窝,把人紧紧搂着。   李鱼翻了个身,两手抓住男人的领口,只要对方一有动静,他就会知道。   窗外飘摇的风雨,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没停,甚至有变大的趋势。   不少雨水受到风向影响,挤入窗户的缝隙,渗进屋里,顺着窗台流到地上。   李鱼还没彻底清醒,就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   下意识钻紧手指,软绵绵的。   他倏地睁眼坐起来,手里抓住一件黑色衬衣,房间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客厅没有,卫生间也没有。   李鱼换鞋上楼,在屋门外敲了整整半个小时,没有人开门。   他又跑进电梯,从三十楼一路坐到一楼,每碰见一个人,都会问一句,“你们看到程先生了吗?”   “别找啦,今天谁也找不到他的。”   外面的雨没停,他能去哪儿?   李鱼回到444,坐在客厅里,“1551,你在吗?”   系统没有回应,脑子里一片死寂。   听见客厅关门又开门的声音,林小舟开门出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过来,“哥哥,你去哪儿了?”   李鱼,“去找程度哥哥了。”   林小舟揉着眼睛,“他早上天没亮就走了,往山里去了。”   李鱼愣了下,赶紧把人抱起来,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走的时候把我吵醒了,我睡不着,就趴在窗户上看雨,结果就看见他啦。”林小舟说着打了个哈欠,害羞的看了李鱼一眼,把头埋进他哥的胸口。   “哥哥,我今晚不要一个人睡,我害怕。”   李鱼还在想小孩儿刚刚说的话。   小孩子的眼睛没受到任何电子产品的荼毒,视力一级棒,应该没有看错。   外面下着雨,目标为什么要出去,还是去让所有人都忌惮的山里。   李鱼来窗前,大山被雨幕模糊,变得更加神秘。   他把程度的线索串联了一遍:一、热爱环保和种植;二、有钱,很有钱;三、无所不知。   现在又多了一项,一下雨就进山。   程度作为钻石王老五,肯定不是进山采蘑菇,而他父母已于多年前过世,并且葬在外面,所以他也不是进山里上坟上香的。   脑海中冒出个可怕的猜想。   李鱼再次呼叫1551,过了大概半分钟,系统终于上线了。   1551,“刚刚加载完毕,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李鱼说,“1551,程度不是人对吗?所以他才能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知道岛上所有的事。”   想起男人昨晚说的“整座岛都是我的”,他郑重道,“他是那座山的山神。”   1551,“程序正在判定您的答案是否正确,稍等。”   李鱼心里焦急,担心程度大下雨的出门危险,又担心自己的回答连边都没摸到。   上个世界里,目标体温没有体温,不食用任何人类的食物,不是人类的痕迹还算明显。   这个世界不同,程度体温正常,生活习惯和正常人相同,活得像一个真正的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答案荒谬。   脑子里叮的一声,数据出来了。   【目标秘密】的菊花亮了半朵。   盯着被点亮的金色菊花,李鱼半天没回过神,他答对了一半。   “前一半还是后半?”   “自己判断。”   “我站前一半。”程度拥有的是一座岛,而那座山只是小岛的一部分,李鱼开口,“不是山神,难道是岛神?”   “这个世界没有神。”1551严肃批评,“想瞎猫撞上死耗子是不对的,请保持踏实的工作态度,加快调查速度。”   李鱼,“……”   每次暴雨的第二天,程度都会失踪一天,这一天他在做什么,去了哪里是关键。   李鱼收起思绪,把男人的黑色衬衣套在外面,从鞋柜里取出一把黑伞。   “1551,我昨晚有工具掉落吗?”   “有。”1551放出工具箱,里面多了一卷麻绳。   一时间,李鱼想不出这能干嘛,转身跟林小舟叮嘱几句,快步出门走进电梯。   “1551,能告诉我程度在哪儿吗?”   “当然。”1551说,“我现在权限变大了,功能也升级了哦。”   李鱼深呼吸一口,“哦,请开始炫技吧。” 第72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18   1551放出一副3D立体地图, 囊括了从沙滩到大山的所有地方。   建筑的内部结构、坐在房屋中的人、巨大树根下的动物巢穴, 岛上的一切东西尽收眼底,连只小蚂蚁都没放过。   李鱼目瞪口呆,传说中的上帝之眼吗。   1551,“我现在可以透视一切东西, 但且窃听功能有帮你作弊的嫌疑,目前只能选择性窃听。”   说白了,能偷听到的都是没用的内容, 鸡肋。   有总比没有好,李鱼无所谓,催促道, “找找目标在哪儿。”   电梯里进来人, 是上次揍张诚实的那位壮汉。   壮汉的身体一点不像得糖尿病的,肌肉结实,身材高大,倒是脸色不大好。   李鱼只是瞄了眼, 1551就开始介绍壮汉的近期情况。   “因为家中药物量不够, 他将原本该早晚注射的药,减少到了每晚一次, 目前他的血糖数值偏高, 无法正常代谢糖、蛋白质和脂肪,只能减少三餐数量。你看,他脸色好难看。”   壮汉脸色发白,眼皮耷拉着, 察觉到来自身旁的视线,他连扭头都懒得。   李鱼问,“你没事吧?”   壮汉摇头,“没事。”   李鱼问系统,“他现在会有生命危险吗?”   1551,“不会,肚子饿而已。”   李鱼,“……”   电梯抵达一楼,门开了,男人撑开伞走出大楼,不到三步,紧握在手中的伞就被吹走了。   他低咒一句,只能护着脑袋跑回来,见陌生青年要出去,伸手拦了下,“外面风大雨大,你出去找死?”   “找人。”李鱼说,“我去找程先生,他出门没带伞。”   壮汉嗤笑,“不用找,找不到的。”   同样的答案,李鱼已经听过好几遍,他一脸你在逗我,“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找不到?”   “我骗你干什么。”壮汉说完脸色一变,扶着墙咳咳几声,摇摇欲坠的样子。   李鱼,“……”   “每次下雨他都会进山,山里林木丛生,都是长了好几十年的大树,跟咱们海滩那儿的小树林可不一样。”壮汉虚弱的喘口气,继续说,“就是咱们镇上的警犬进去,也会迷路,你鼻子难道比狗还灵?”   当然不能,但李鱼不说,一旦点头就是承认他不如狗。   他能跑能跳,比整天汪汪汪的狗强多了。   壮汉按开电梯,“小弟弟回去吧,别出去找死。”   大兄弟,我不找死,我找我男人。   李鱼道了声谢,停在原地不动,系统的还没扫描出结果。   壮汉眉头皱了皱,冷笑一声摇头,这世上总有人不知死活,他看见了,提醒过了,仁至义尽,反正也非亲非故,是死是活跟他没关系。   正好电梯到了,他走进去,转身的时候突然瞥见青年笑了,跟捡到宝似的。   “目标在半山腰上。”1551说完,放出三维立体透视图。   李鱼嘴角一抽,“可以不用这详细,我不想看他的内脏。”   “你确定吗?”1551说,“这样便于你更好的了解他。”   李鱼面无表情,“真的不用,谢谢。”   系统老大不高兴的停止炫技。   李鱼看见程度单手抬起一棵小树苗,从下面拎起来一只灰毛兔子。   兔子闭着眼睛悬在半空,一动不动,被男人的手晃了晃,突然踹了下腿,睁开眼睛挣扎起来。   程度随手丢开,继续往前走。   男人的动作粗暴,心却是柔软的,李鱼笑了一下,把绳子取出来。   他将绳子的一头绑腰上,另一头绑住伞柄,撑开伞冲进雨中。   黄豆大小的雨滴啪嗒砸下来,雨伞来回摇晃,被风一吹就倒翻了过去,干脆把伞收起来,淋着雨往大山的方向跑。   随着距离接近,脚下的路由水泥地变为草地,坡度渐渐拔高。   拨开一簇灌木,李鱼钻正式踏入山林。   正如刚刚那位大哥所说,这里的树木比沙滩小树林的茂盛十倍不止,棵棵粗壮,有些根茎被大雨冲刷出来,歪歪扭扭的露在外面。   李鱼把伞当成登山杖,一步步往上爬。   “这座上有多高??”   “1736.28米。”1551说,“因为地壳运动,这两年每年都会上升0.01米。”   李鱼按住胸口深呼吸,“目标现在在哪儿?”   1551,“失踪了。”   李鱼,“……”   晴天霹雳,李鱼没有停下,继续往山上走,“你确定?”   “确定,他丢开兔子以后继续上山,经过一片茂林时,突然不见了。”   李鱼想死,这么大一座山,他上哪儿去捞人。   “等你确定他的位置我再继续走。”   山里落了大雨,万物静寂,无法渗透进入土壤的雨水,带着泥土往下流淌。   李鱼把人字拖脱下来,用绳子起来挂在腰后。   “找到了。”随着系统声音出现,光屏发生了变化,成了便于查看的定位图,图上两个小点,一个红的,一个绿的,红色的是目标,绿色的是他。   左上角上,新增了指南针。   1551,“有需要可以自己切回实景图。”   李鱼手指在半空划动,把伞杵进地面,抹掉脸上的雨水,重新出发。   画面中,程度的脚程很快,一路上不是扶起歪倒的树木,就是解救小动物,他的爱心和柔软,几乎放在了大自然。   李鱼跟系统聊天着天,“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动物植物没有害人之心?”   “可能是吧。”1551突然想起件事,“升级途中我接到部门通知,让你这次任务完成后,不用马上回去汇报。”   “怎么了?”   “部门要引进新的穿越设备,今天有供应商派人过来实地调研。”   “今天?”李鱼点了点头,脚下突然顿住,“我穿越之前正在泡澡?”   “是的哦。”系统幸灾乐祸,“穿越之前你滑进水里了,我没来得及叫你。”   李鱼,“……我不会被溺死吧。”   1551,“不好说。”   李鱼慌神,转瞬就觉得不可能这么背。   身体、灵魂以及脑电波是一体的,身体如果出了问题,他现在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爬山。   通常来说,溺水后的三十秒到两分钟之内,人会进入昏迷,大脑得不到供氧的话,五分钟后才会彻底脑死亡。   从他现在活蹦乱跳的状态来看,现实世界应该只过了几十秒,甚至几秒。   确定自己没事,李鱼也不再逼逼,加快步伐。   此时的程度已经翻过山顶,到了另一面,从图像看,他的脸色很难看,浑身煞气,黑色的衬衣和西裤上全是泥泞。   李鱼嘶一声,把影像放大。   程度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有不少细小伤口,伤口的排列没有规则,横七竖八的,不像意外擦伤,倒像是被恶意划伤的。   伤口有些愈合了,有些正在渗血,因为流血不多,被雨水一冲就变得浅淡。   程度揍人很厉害,却也不是无坚不摧,总会遇到强敌。   “山上还有别人?”李鱼着急,脚下不慎滑了一跤,顺着坡度往下滚。   泥泞粘在他脸上,身上的衣服被石头划破,直到身体撞上一棵树才被迫停下。   刺痛从手脚传来,李鱼躺在地上,视线被大雨和泥水模糊,那些几乎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从他现在的角度看上去,更显巨大,看着就头晕。   “你没事吧?”1551担忧道。   “死不了。”李鱼靠坐在树干上,脑袋发沉。   “要不……回去?”   “你会给我看目标发生在山上的所有事吗?”李鱼反问。   “不会。”   “那我回去个屁。”直觉告诉他,这趟上山很重要,运气好的话,一定能发现目标更多的疑点。   所以这条路他必须走,死也要走下去。   系统没话说了,提醒宿主注意安全。   接下里的路李鱼不再分神,加上系统和地图的双重提示,规避了不少危险。   天上的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趋势,狂风吹得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三小时后,李鱼终于爬上山顶。   这是个绝佳的观景点,可以看见山下的一切。   大概是雨势太大的缘故,镇民们的小车安静停在路边,所有的店铺大门紧闭,平日里还算热闹的小镇,仿佛在今天陷入沉睡。   海水被大雨托高,涨潮了,漫过小树林。   林子里的树也没好到哪儿去,边缘的处的几棵树被风从泥沙地中拔了出来。   人类在的渺小和无力,在这一刻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回过神,李鱼开始下山,因为地势陡峭,他尽量集中精力,不敢像上山时那样,时不时跟系统聊天。   好不容易走了四分之一,正盯着地图计算自己和程度间的距离,脚下的地面似乎隐隐震动。   李鱼起初以为是错觉,但很快就发现,震动的频率在逐渐变大,到了最后,得扶着树干才能站稳。   “1551,出什么事了。”   几乎同一时间,系统大喊,“泥石流,快跑。”   再快能快过泥石流?李鱼不跑,就近找了一棵粗壮的大树,握住伞柄做了几个准备动作,用力朝上一丢。   雨伞顺利穿过树枝,落下来。   李鱼面上冷静,心里紧张成一团,仰头看去,泥石流已经来了,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走到哪儿,哪儿就寸草不生。   它带走了地面的一切生气,包括那些挺拔站立,根茎扎入地面深处的大树。   后背湿漉漉的,李鱼分不清是自己的冷汗还是雨水。   他迅速握住掉下来的雨伞,将绳子拽下来,把两个绳头打成死结,纵身一跃,抓住两根绳子,猴子似的拼命往上爬。   刚到摸到枝干,树木剧烈摇晃起来,泥浆冲刷过树身和垂落的绳子,想把它们一起带走。   李鱼的身体随着绳子来回晃动,像一片挂在树上的叶子,来回飘动,若是没抓稳掉下去,顷刻间就会被泥浆吞没。   泥沙会灌进口鼻,堵住呼吸道,滑进肠胃,他的肚子会变得像石头一样硬。   李鱼,“……”   不能想,越想越手软。   此时,绳子已经被泥石流拖拽成一条斜斜的直线,李鱼像条毛毛虫一样,两腿夹住绳子,靠着腿部和腰腹力量,撅着屁股往上爬。   抱住树枝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喜极而泣。   回头看去,前几秒钟还葱郁排列的树木,已经被泥浆席卷,有些歪倒在地,有些则被冲到了下面。   李鱼后怕,要不是运气好,选的这棵树靠边,现在的他已经像地上的其他东西一样,被泥浆怪物吞没。   泥浆顺着山体下滑,很快就没了影。   李鱼能清晰的感觉到,地面仍在震动,身下的大树却变得稳当。   有只松鼠从大树另一面的树洞跑出来,爬到枝桠上,见到人类愣了下,一溜烟就跑没了。   李鱼张了张嘴,问系统,“我有那么吓人吗?”   “有。”系统给他甩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脸上布满泥巴,正顺着下巴低落,最糟糕的是他的头发。   乱七八糟,堪比鸡窝。   李鱼小心地移动,仰起脸来接受雨水的洗礼,随后放下挽起的衬衣袖子,用多余的一截擦脸。   擦着擦着,他忽然坐直,动作太大差点摔下去,“1551,程度呢,程度没事吧?”   “没事。”1551放出光屏给他查看。   屏幕里的男人眉头紧锁,站定不动,表情吓人。   李鱼死死盯着屏幕,让系统把图像放大,“他受伤了。”   程度的伤在右上臂外侧,因为有衣服遮挡,李鱼无法判断伤势,只能从对方顺着小臂和手背滴落的血初步估计,伤势应该不轻。   泥石流发生前,光屏一直开着,至今不过两三分钟,男人身上没有摔倒的痕迹,地图也没有显示过除自己以外的第三个人。   那目标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弄受的伤?   李鱼心揪成一团,比自己遇到危险还要着急。   “1551,有办法离开这儿吗?”   “你可以尝试一下在泥石流中畅游,泥浆的阻力,能很好的锻炼你的臂力和大腿肌肉。”   “……”李鱼头疼,“麻烦闭嘴谢谢你哦。”   1551,“哼。”   李鱼嘴角抽了几下,不是错觉,1551升级以后真的更啰嗦,更欠打了。   光屏里,男人突然动了,回身望向某个方向。   唾液被咽下去,发出咕噜的声音,李鱼没来由的紧张,有种对方正看着他的错觉。   心虚的将光屏切换回定位地图,发现代表男人的小红点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快速移动。   巧合?   很快,这两个字就被推翻了。   程度的移动路线不偏不倚,并且呈现直线,就好像已经确定这个方向有他要找的人。   画面又被好奇的切回去,李鱼发现男人的步伐跨得很大,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扯破裤裆。   他现在百分百确定,目标确实已经知道他受困在这个方向。   程度到底是靠什么来获取信息的?   李鱼抬头看天,天气糟糕,没有飞鸟,周遭除了树就是花草,应该还有一些缩在巢穴,避雨不出的小动物。   抓耳挠腮想了一阵子,他突然用力拍了下树干,会不会是植物!   目标没有八卦爱好,也不爱和镇上的人交流,他之所以知道自己和张诚实逛小树林,是因为他“看见”了。   还有他门口的向日葵,屋子里的植物墙,以及特意带到444的两盆多肉……   这些是他的耳目。   所以程度是究竟是什么?   李鱼,“1551,目标是植物成精吗? ”   精怪不是神,符合系统所说的“这个世界没有神”的设定。   李鱼心跳加速,紧张起来,但愿这次的答案是正确的。 第73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19   “不是。”1551声音陡然冷了好几个度, “瞎猜是有限度的, 三次机会你已经消耗完毕, 希望下次, 你能告诉我一个明确, 并且正确的答案。”   李鱼,“……”   侥幸的报应来的真快。   李鱼叹了口气, 想起自己没日没夜刷题的日子。   有一段时间里, 他很厌恶学习和做题,到了见到题册就干呕想吐的地步, 于是很任性的, 把有所书籍试卷锁进柜子里,整整玩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第二天, 他抱着侥幸去参加区里的初试。   好家伙,分数不高不低, 刚好60分, 险些被刷下去。   从那以后, 他奋发图强,再不敢懈怠。   李鱼颤巍巍的问系统,“要是第四次我答错了呢?”   1551冷酷道, “扣积分, 即便任务完成,最后也会判定失败。”   李鱼默了默, 好险, 今天的情况和之前的考试何其相似。   做人啊, 还是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林州舟!”   下方传来一声怒吼,李鱼抬眼看去,男人站在大树前方十来米处,阴鸷的瞪着自己。   程度手指捏得咯吱作响,“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鱼半真半假道,“来找你,迷路了。”   他放在腿上的手,在内侧的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的鼻头发酸。   看着青年发红的鼻头和湿漉漉的眼睛,程度到嘴边的呵斥被不甘的咽下去,怕把人吓着摔下来。   于是改口道,“抓紧了,别动。”   “哦。”李鱼坐得笔直,目光黏在男人的手臂上不放。   程度的伤口没止住血,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他本人却像是没有感知,利落的绕道前方,跳到一颗倒塌的树上。   不需要抬手保持平衡,男人姿势优雅得像在走台步,轻松踩过独木桥,来到泥河对岸。   脚下的泥土依旧松软湿润,程度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树下。   看见挂在树梢上的绳子,他额角狠狠一抽,仰头冲李鱼喊道,“下来,我接住你。”   李鱼面露怀疑,三四米高呢,万一没接准摔残了,他找谁哭去。   程度的克制已到极致,声音冷凝,“快点。”   周遭的空气一下子降低好几个度,冷飕飕的。   李鱼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我跳了哦。”   知道男人在气头上不会吭声,他也不墨迹了,残就残吧,反正有人会伺候。   念头落下的一瞬间,青年松开抓住树干的手,身体往右侧倾斜,任凭身体自由落体。   心跳漏了一拍,程度脸上挂着怒火,接人的动作却半点不含糊。   青年入怀的一瞬间,因恐惧而颤栗的心脏归于平静。   还没来得及睁眼,李鱼就被男人调了个面,啪啪声从屁股后传来,疼的他差点喊出来。   二十几岁的人了,第一次挨揍居然被打屁股,太羞耻了。   李鱼跳着脚想跑,被男人的一双胳膊死死箍着,动弹不得。   程度语气森森,“知不知暴雨天上山有多危险,刚刚是你运气好,爬到树上,要是你动作慢了一步,你他妈现在死得连骨头不剩。”   山林茂密,普通人走进来根本不可能找到出路,即便没有泥石流,青年也会被困在里面,最终的结果无非就一个字,死。   一想到这些,程度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   李鱼脸上滴血似的红,气势低了八个度不止,怨气道,“要不是因为担心你,我才不来。”   程度一愣,眸色深沉,他怎么忘了,在青年心里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会疼会饿,遇到不可抗力死路一条。   心被戳了个洞,愤怒漏出去一半。   余光瞥见男人表情没那么凶狠了,李鱼开始戳人心窝子,“程度,你到山上来做什么,伞也不带,我找了你好久。”   “刚刚的泥石流太吓人了,我差点就被冲走了。”   他说完瑟缩一下,身体一扭,钻进男人怀里发抖。   程度这下子是一个字都骂不出了,把人勒得死死的,低头看着青年被雨打湿的头发,开始后怕。   岛上的人只是他无聊生活的调剂,只有怀里的人是不一样的,这个人只是简单的哭笑就能牵动他的情绪,如果有天丢了、跑了……   程度阴沉着脸,眉头微微拧紧,从小到大,没人教过他该怎么与人相处,与人恋爱,更加没教人过他,该怎么面对分离,更遑论死亡。   如果青年真的出了意外,他无法保证自己不失控。   至于岛上的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环住后背的胳膊越收越紧,李鱼艰难的抬头,望着男人的下巴,视线一转,停在他的胳膊上。   “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死不了人,让我再抱会儿。”程度把下巴放到青年头顶,毫无征兆的突然问道,“林州舟,你会想家吗?”   “不会。”但有机会的话,还是得跟原主爹妈报个平安。   1551突然开口,“不用,林州舟的爹妈都以为他死了。”   李鱼惊讶,“什么时候?”   “前天。”1551说,“开出去的船一直没有返回码头,码头的看管人报警了,加上原主出海那天天气不好,现在所有熟识林州舟的人都以为他死在海里了。”   李鱼始料未及,“那他爸妈怎么样?”   1551冷笑,“原主妈妈倒是哭了下,当爹的屁都没放一个,昨天两人一起找到律师,交代完毕后各奔东西出国快活了。”   想到原主曾在游艇上,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无助的想着爸爸妈妈,李鱼忍不住叹息。   世界上有米月那样温柔善良的母亲,也有原主爹妈这样只生不养的甩手掌柜。   脸颊上突然一疼,李鱼扭头对上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   程度微微俯身,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了极致,一只手还教训似的捏着青年的脸颊。   他质问,“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在犹豫什么。”   李鱼答不出来,去问系统。   系统说,“抱歉,我不能掺合你和目标间的私人感情。”   未免再被提问,它直接下线了。   李鱼,“……”   见青年答不出来,男人的呼吸开始粗重,气的。   李鱼舔了下嘴唇,“雨太大了,我刚刚没听清,再说一遍?”   “说个屁。”程度也不知道想起什么,耳根子红了,凶巴巴的背过身,半蹲下去,命令道,“上来。”   李鱼没客气,爬到男人背上,双腿抬高夹住男人的腰。   两人一路沉默,气氛总伴随着一种难言的焦灼。   到山脚的时候,雨变小了,不少人已经开始出来活动,见到程度背了个人,无一不惊讶。   不到二十分钟,挨家挨户都知道,新来的青年跟程度一起上山了。   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还在路上走着,就有人大着胆子凑到程度面前。   “程先生,听说林州舟跟您一起上山了?”   程度心里憋着气,拿鼻孔看人,越过就走。   李鱼按住男人的肩头,往上挪,嘴巴贴着男人的耳朵问,“镇上的人为什么不能上山?”   热气钻进耳蜗,像条调皮的小蛇,恣意地从表皮钻进胸腔,爬过心头,带起一阵麻痒。   程度偏头躲开,嘴上冷硬,“别以为撒撒娇,讨好几下我就会消气。”   那一句话一定很重要,李鱼抿了下嘴,胳膊缠紧男人的脖子,故意把下巴压到他的另一边肩膀上,歪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冲着就近的耳朵吹气。   程度脸上的戾气变异成了克制。   一进电梯,就把人从背上拽下来,强硬的抵在电梯墙壁上。   有人匆匆忙忙跑进来,见到这情形定在原地。   平日里独来独往的程先生,居然浑身湿透的把外来人口堵在电梯的角落里,最让他惊讶的是青年身上的衣服,上面的暗花他记得,昨天程先生才穿过呢。   两人是什么关系,即将上演什么戏码,显而易见。   来人一脸错愕,张了张嘴想打招呼。   程度冷淡的扫他一眼,按下键关门,回身再次将猎物困在冰冷的金属墙角中。   男人的呼吸又热又重,他一手撑在电梯上,一手抓住李鱼的手往下探寻,咬牙切齿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说怎么办。”   李鱼,“……”   李鱼下意识活动手指,硬度惊人,能怎么办,只能搞了。   他悄悄咽下口水,心跳加速,心跟着电梯的楼层显示屏数数。   数到三十的时候,身体忽然被男人架住抱起来,李鱼意识把人抱住,两腿盘在对方身上。   程度托住青年的屁股,脸颊正好埋在对方锁骨间。   青年的锁骨平直,微微凹陷,带着皮肉的热气,他克制不住的太伸出舌头舔了了一口。   李鱼睫毛颤了下,眸色变了变,手指温柔的插进男人的头发。   路过门口的太阳花时,他无意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花盘全都朝着下方。   李鱼,“……”   这是在害羞么。   被绿色植被点缀的房子,随着两人进入,温度开始攀升。   程度把人抱进房间,放到床上,砰一声合上房门。   李鱼紧张,没话找话,“有东西吗?”   程度从兜里掏出两个果子,脸不红心不跳,“有这个。”   李鱼一脸懵逼。   1551自动上线了,“这是一种名为艾果的浆果,果汁黏腻润滑,具有消炎,止痛,紧致肌肤的作用。”   李鱼难以置信的望着程度,“你上山是为了找这个?”   “当然不是,我上山是为了巡视。”程度把果子塞到青年唇边,“乖,咬一口。”   李鱼别开脸,“等等再搞,先给你处理伤口。”   程度被那个敏感字刺激得身体快爆了,他吞咽了下,当场脱掉衬衣,去客厅取了医药箱进来。   男人身上有数不清的伤口,其中绝大多数连半厘米都不到。   最严重的伤口,在他右臂上方。   那一块皮像被什么给狠狠刮下来,露出下面的红肉,渗着血。   李鱼把人拽进卫生间,先用清水冲洗了下,再用双氧水。   他把毛巾塞进男人嘴里,“忍住。”   程度一声不吭的注视着青年的动作,兴奋,又有些新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露出强势的表情。   而这份强势,来自于对他的关心。   冰凉的液体带走伤口里的血液,流进面盆里,男人至始至终都是放松的状态。   李鱼把毛巾从他嘴里拽出来,不确定道,“不疼?”   程度,“不疼。”   那么大块伤口,怎么会不疼,又不是死人。   李鱼心里翻卷起风浪,心不在焉的开始给男人包扎,问,“谁把你弄伤的?”   “没有人。”程度漫不经心道。   不是别人,难不成是自己弄上的,毛病?   正想质问,李鱼动作一顿,他想起来了。   从系统上线给出实况图起,程度就已经受了伤,他当时以为是擦伤,但因为伤口凌乱,又变的不确定。   后来,泥石流暴发,松软的泥土被雨水从上面带下来,他又发现程度受伤了,且伤得不清。   目标精神正常,不可能自残,而他自己刚刚也说了,没有人弄伤他。   李鱼将绷带打成蝴蝶,低头收拾东西,掩饰自己动荡的情绪。   他悄声问系统,“1551,我是不是可以怀疑,让程度受伤的不是人,而是大自然,具体点说,是这场风暴? ”   “他身上之所以出现细小伤口,是因为风暴毁坏了岛上的一些树木,而他肩膀被掉的那层皮,是刚才那场泥石流。”   “程度不是妖精,也不是神,他确实不是人类,因为他是这座岛。”   岛上的花草树木,甚至是小动物,都是他的眼睛,他身体的一部分,只要他愿意,可以知道岛上发生的任何事。   至于黎叔口中关于程度的传奇过去,因该是程度为了捏造身份,自己放出的假消息。   至始至终,住在山上的只有目标一个人,没有父母。   李鱼抱着医药箱走会客厅,追问,“1551,还在吗?”   “正在判定结果。”   “哦。”李鱼这次胸有成竹,不慌不躁。   返回经过侧卧时,他驻足停了一瞬,因为下雨的缘故,整座小岛都陷入了安静,这让被锁在屋子里的铛啷声比平时更加清晰。   如果程度真是这座岛,那屋子里锁着是什么呢,会跳舞的财宝吗?   念头刚落下,李鱼听见叮的一声。   【目标秘密:完成】   望着那朵金色的小菊花,李鱼高兴疯了,冲进去抱住男人就啃。   真是个大宝贝,谁他妈能想到这次的目标居然是一座岛,太刺激了! 第74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20   程度被撞得一个踉跄, 坐到床上,大手迅速按住青年的后腰, 翻身将人压在下面。   “在高兴什么?”他问。   李鱼刚刚那一下冲刺过于鲁莽, 受了点轻伤, 嘴皮被磕到了, 被亲了好一阵依旧钝痛。   他揉了下上唇,咧嘴笑道, “就是高兴。”   “因为这个?”程度挺腰, 清冷的眼神变得灼热。   李鱼撑着身体往上躲, 眼前有东西一晃,嘴里被塞了个东西。   浆果滋味酸甜,汁水浓稠。   程度再次俯身亲吻, 品尝青年嘴里的别样滋味, 舌头像个敬职敬责的士兵,扫过他口腔里的每个角落。   李鱼被亲的迷迷糊糊, 茫然看着头顶晃来晃去的白炽灯。   也不知过了多久, 旖旎被突然打断,是一阵敲门声。   程度恍若未闻,手掌在青年后腰急切抚摸一阵,抽出来后,又放去别的位置。   李鱼知道, 男人这是要用新得到的营养液浇花。   浇到一半, 客厅再次传来噪音。   每月采购回来后不久, 张诚实就要开始着手新的采购事宜, 正式开始前,需要给程度打报告。   只是这次报告,被他从下午提前到了上午。   李鱼把人踹开,“先去看看。”   程度眉头蹙紧,沉默一瞬,说,“不用管。”   刚刚被亲狠了,李鱼气喘吁吁道,“会不会是泥石流波及到了镇上?”   “没有。”程度分开他的十指紧紧扣住,将两只手分开压在两边,打算开搞。   咚咚咚的敲门声催命似的,又响起来,同时伴随着叫喊,“程先生,您在吗,程先生……”   李鱼,“张诚实?”   程度额角抽动,眼白因为愤怒和竭力的克制多出几根骇人的血丝,他下床走出去,用力拉开大门。   “有事?”   张诚实眼珠子飞快动了一下,害怕的后退半步,低头说,“我就是跟您请示一下,镇民们是否可以开始登记采购了。”   程度身体里烧着一团火,不耐烦道,“可以。”   说完就要关门,却被一只手给挡住了。   张诚实的身体太弱了,这一下阻拦花去他全身的力气,“先生,还有一件事情要跟您汇报。”   程度耐心耗尽,单手捏住张诚实的胳膊,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沉冷阴森。   “别拿你这幅可怜兮兮的表情对着我,我不是镇上那些愚蠢的人,我不吃你这套。”他厌恶的松开手,好像刚刚抓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肮脏的抹布。   张诚实的双手在颤抖,一是因为疼,二是因为惧怕,当然,还因对方眼里浓烈的恶心。   他努力保持微笑,“先生,我不明白的您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您,林州舟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程度破天荒的笑了。   这是张诚实第一次看见男人笑,没有灿烂跟温情,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和嘲讽。   他心头一惊,懊恼自己的太过愚蠢、大意。   果然,对面的人笑意一敛,突然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并以惊人的速度将他拎着,重力撞击到走廊的另一面的墙壁上。   程度凌厉的五官骤然逼近,“整个岛上的人都知道我背他回来,你没有聋也没有瞎,你会不知道?”   张诚实后背一片冰冷,鼻梁上眼镜歪斜着,五官因恐慌而扭曲。   他的心慌乱成一团,他会杀了我,一定会的,可是为什么呢,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可怕的念头在脑海叫嚣盘旋,尖锐的冲击着张诚实的理智。   程度五指收拢,微眯起眼欣赏他的绝望的恐慌,“你到底在打探什么,在确认什么?说出来,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张诚实混沌的脑子登时清明,他磕磕巴巴道,“没有……我没有想打探什么,真,真的,程先生我没有骗您……求求您相信我。”   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滴到了程度手上。   他一松手,白斩鸡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连滚带爬的冲向电梯。   进门后,张诚实像是疯了一般,不停的,机械的戳着关门按钮,直到门彻底合拢,电梯开始下行,他才瘫软的坐到地上,劫后余生的抱住自己。   程度拉开玄关的抽屉,翻出一把钥匙,锁死了三十层的电梯,谁都别想再上来。   他回到屋子里,青年已经冲了个澡,正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看电视。   瞥见门口站了个人,李鱼说,“先去洗个澡吧,雨水不太干净。”   而且他老总觉得衣服里有泥沙没冲干净。   “对了。”青年猛然坐直,“家里有换洗的干净的被子吗,我换一下。”   身下这床不脏,就是被两人滚得湿答答的,躺着不太舒服。   程度看了眼自己被忽略的下面,阴沉着脸走进卫生,关门前丢出来一句话,“客厅沙发后的墙体是壁柜,自己去找。”   知道植物是目标的眼线后,李鱼不敢乱看乱动,乖乖站在壁柜前拿东西,注意力却集中在侧卧方向。   叮铃铛啷的声音仍在继续,不知疲倦。   “1551,能扫描吗?”   1551给了个否定答案,“但我可以告诉你,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李鱼,“……”   这事儿我早知道了。   为了不打击系统的热情,李鱼没把心里话说出来,抱着被套回到房间。   刚把干爽的被子换上,浴室门开了。   男人裹着浴巾出来,帐篷还没下去,大张旗鼓的顶在哪儿。   李鱼羡慕又嫉妒,可转念一想,这不是我的么,完全没必要带情绪。   程度擦着头发走过近,零星的水滴落到白色被褥上,留下圆形的水痕,他丢开毛巾,指尖在青年头顶拨弄一下。   李鱼抬头,只见一片阴影压下来,随后肩膀被按住,倒向床铺。   大概是经历了冷却时段,程度比之前更加克制,亲吻和动作变得温柔。   李鱼被这份黏腻的温情弄的迷糊,像被上了发条,那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约间在男人的皮肤上闻到植物的气息,这些气息随着汗水蒸发,漂浮在空气中,越来越浓郁。   思绪浮沉间,一股凉意袭来,李鱼本能得想躲开,被一只手强势按住。   床头柜上的浆果随着使用频率开始干瘪,最后一滴不剩,只剩下粗纤维构成的果肉。   程度把里面的汁液,全部用作种植蘑菇需要的养分。   他选择的这块土壤有些贫瘠,光是开垦就花了不少时间,因为土壤干涩,他必须细心的将养料浸入,好让土质变得柔软湿润。   终于等到时机成熟,程度把蘑菇小心翼翼放进去,结果尺寸不合适,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刨坑。   种蘑菇本是个细致活,同一棵蘑菇种了三次四才完事儿。   程度抱着累垮的青年侧躺在床上,下巴在对方柔软的发丝上来回磨蹭。   “林州舟。”   回应他的是一声声细微的鼾声。   程度轻笑,嘴唇贴上青年的耳尖说,“我之前问你,愿不愿意一直留在岛上陪我。”   李鱼反手在耳尖抓挠几下,翻了个身,把脸埋进男人的胸口,吧唧两下嘴巴,继续睡。   程度在青年被抓红的耳尖上轻轻弹了一下,自作主张替他给出答案,“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这个人比较轴,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关一辈子。”   李鱼继续打鼾。   窗外雨停了,水珠可怜巴巴的黏住屋檐不肯掉下去,一字排开。   小憩一觉醒来,李鱼发现自己成了一滩烂泥,浑身上下都是男人的种植成果。   片刻后,他翻了个身,隔壁位置已经凉透,程度在厨房亲自为他忙活晚餐。   李鱼叫出系统,“1551,有东西掉落吗?”   1551说有,好几个呢。   李鱼顿时来了精神,翻身坐起来,哎哟惨叫一声后,翻了个面趴在床上,“快给我看看。”   程度喜欢在搞事情的时候说诨话,开始估计是因为第一次,害羞,熟练以后就变得狂放,各种逼迫他,非常不要脸。   好在,那些令人恨不得埋头遁地的话没有白说。   工具箱里多了不少菊花膏,对私事有用,对公事没有任何作用。   倒是最后一格中的左轮,吸引了李鱼的注意。   左轮是限量版的飞鹰,纯金打造,他记得这玩意儿在中心城的历史博物馆里有一把。   李鱼躁动了,“我的,给我的?”   1551,“复制版。”   那也得管理局批准才能进行复制,这待遇让李鱼受宠若惊,谁能想到,坑人的管理局也有狂发福利的时候。   趁着程度不在,李鱼抖着腿扶墙走进卫生间。   他把枪取出来,拨了下弹仓,发现里面只有两发子弹。   掉落的工具都具有预示性,手里这把左轮足以证明,他或者是目标,在接下来会有生命危险。   李鱼懒散的表情一收,赶紧让系统把枪收起来。   他站到镜子前,里面的青年神情憔悴,脖子和锁骨上红红紫紫连成一大片,暧昧又惨烈。   掬水泼了几次脸,李鱼走出房间,恰好碰见程度端着粥进门。   “怎么起来了?”程度把粥放下,迎面走来,扶老奶奶过街似的,搀扶着青年的胳膊。   李鱼给系统打了个暗号,假装在兜里掏几下,掌心多一盒菊花膏,抛给程度。   “等喝完粥帮我上药。”   李鱼不敢坐,只能由男人端着碗,他站着喝。   味道还算过得去,粘稠适中,米粒软烂,应该是一直守着锅熬的。   喝完粥,程度把碗和勺子往水池子里一扔,特意用肥皂洗了两遍手,来到房间。   没多会儿,房间里响起哼哼唧唧的声音。   程度盖上盖子,把没用完的脂膏放进床头柜,把人抱在怀里,“没事,好着呢,就是有点泛红,像含苞待放的……”   “大哥,求别说话。”李鱼吼了一嗓子,耳根通红的转移话题,“你上次说要给我看侧卧,还记得吗?”   程度的手搭在青年后腰上,“记得。”   李鱼两眼放光,用胳膊撑起上身,目光灼灼的盯着男人的眼睛,“就现在行吗?”   程度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得一点脾气也没有,站起来背过身,微微弯腰,“上来。”   李鱼撇嘴,“我能自己走。”   “屁股不想好了?”   “……”李鱼妥协,颤颤巍巍从沙上站起来,扑到男人背上。   程度下盘纹丝未动,背着人朝侧卧走,快到的时候,他说,“其实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介于目标曾捏造身份混淆视听,李鱼对“没用的东西”颇有疑虑,架在男人腰上的腿晃悠两下,无声的催促。   侧卧的门锁被拧了两圈才打开,内里漆黑一片。   程度背着人来到窗前,李鱼发现,窗帘不是普通的窗帘布,而是带有涂层的遮光布,难怪里面这么黑。   随着哗啦一声,光线刺破浓稠的黑暗,眨眼之间侵占整个房间。   李鱼抱着男人的脖子,嘴唇微微张开,傻了眼。   不一样,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会跳舞的财宝,也不是风铃,而是灯,一个又一个白炽灯泡悬挂在房间里。   李鱼张了张嘴,“为什么是灯?”   程度嗤笑,“你以为是什么?”   “可我之前总听见里面有声音。”   “忘了关窗户,风吹的。”程度把人往上掂了下,“出去吧。”   李鱼无话可说,又看不出其他猫腻,只能蔫哒哒的点头。   刚到门口,一个灯泡突然亮了,剧烈地在半空摇晃,如果将其拟人的话,李鱼觉得,那像是一种挣扎。   砰一声,门被关上。   李鱼趴在程度的肩上,“有个灯亮了。”   程度脚下一顿,突然换了个方向,径直出门打开了电梯锁。   下一秒,有人上来了,来人急切的从电梯里冲出来,高喊着,“程先生,程先生,死了,金广进死了!”   金广进死得很突然,悄无声息,连续两天的大雨,为罪恶提供了很好的掩饰。   大家都忙着被避雨,没人顾得上在码头小仓库里的人。   要不是因为雨势变小,警察要带人离岛,恐怕至今也没人发现异样。   金广进和小卖部老板不同,他的死一看就是他杀,眼睛瞪大,嘴巴张开吐着舌头,脖子上有非常明显的勒痕。   看过的人,哪怕不是专业法医也能精准的判断,这人是被勒死的。   并且勒死他都人很可能与他熟识。   因为金广进被绑在凳子上的手脚上,没有任何挣扎留下的红痕或者擦伤。   这说明他是在放松戒备的情况下,被人突然勒死的。   李鱼跟着程度走进小仓库,警察早已到场,正带着手套现场拍照、取证。   听见脚步声,其中一个停下动作走过来,“人是昨晚死的,初步判断应该是凌晨两点到四点。”   那时候风大雨也大,又是人陷入深度睡眠的时间,的确是作案的最佳时机。   李鱼屁股痛,不敢乱动,两脚粘在地上,脑袋转来转去的观察四周。   视线在仓库绕了一圈后,他问,“仓库门不是关着的么,那个人有钥匙?”   小仓库的钥匙不可能人手一把,如果对方是用钥匙开门,嫌疑人范围会缩小很多。   很可惜,警察摇了摇头,“对方是开锁进来的。”   他说着取过一个证物袋,里面躺着把大号挂锁。   锁梁有小拇指那么粗,被人从中间暴力断开。   断裂的横截面不光滑,但也不过于粗糙,谁也无法判断,凶手是用什么工具开的锁。   警察把锁收回去,取出另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很多银色粉末。   “这是在门口发现的,应该是对方切断锁梁时留下的金属粉末。”   小镇上没有化验设备,这也只是他们的猜测。   李鱼问1551,“是吗?”   1551很快给给了他答复,“是哦。”   外面的雨彻底停了,金广进的死亡的消息一经散开,所有人都凑到了码头上。   金老板闻讯赶来,当即瘫软倒在地上,最后是被人搀扶着走进仓库。   看见自家弟弟死不瞑目的脸,她嘴皮子抖了几下,哇一声哭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好几次李鱼都觉的她会哭得嗝屁。   然而金老板很坚强,哭了一阵后,小心翼翼的擦掉眼泪,妆一点没花。   因为天气和没有监控的缘故,金广进的死成了谜团,连带着小卖部老板的死亡真相,也一并被带走了。   几天后,两具尸体被葬在了墓园中。   李鱼的生活回到两点一线,上班,回家,回家,上班。   程度则光明正大的扎根在444号,这让镇上的人在对李鱼的态度上,发生了微妙变化。   譬如去买菜,总有人热情的塞东西,又譬如,上下电梯,总会有人打招呼。   但李鱼很清楚,这些都只是表象,他们只是在做给房东看。   这些人在背地里说的话,时常被系统在进行筛选后,传进他的耳朵。   就像现在。   李鱼被金老板叫到里间整理空箱子,金老板则跟隔壁的大妈一起讨论他。   金老板,“真的看不出来,他脖子上没什么痕迹,走路也很正常。”   隔壁大妈,“你确定?可大伙都说,他跟程先生肯定上过床。”   说着忽然停顿,又补上一句,“老赵都说了,林州舟那天早上哭闹着要冒雨上山找人,没点不清不楚的关系,犯得那样?那要死要活的架势,老赵他拉都拉不住。”   啪一声,李鱼把箱子拆开,丢到角落,跟其他的叠放在一起。   “小镇的上的人嘴碎就算了,怎么还瞎编乱造。”他郁闷的系统抱怨,“那位大哥根本没拉我,我也没有要死要活的吵闹。”   1551安慰道,“小岛上的生活太乏味了,你这好不容易给人添了点新料,理解一下。”   李鱼叹口气,把最后一个拆开的箱子堆放好,捶了捶酸痛的腰,打算就地歇息,视线划过角落时,忽然“咦”了一声。   他在屋子里来回转悠了三四遍,眉头越近越紧。   之前被金老板放在这里的电钻和钻头盒子不见了。   李鱼若无其事的走出去 ,跟隔壁老板打了个招呼,对金老板说,“整理完了。”   金老板看了眼手表,笑着说,“真是辛苦你了,时候也不早了,快回去吃午饭吧。”   “好的。”李鱼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去超市买菜,走来走去好不容易挑到一个顺眼的萝卜,正要出手,被另一只手抢先了。   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张诚实拘谨的抓着萝卜头,嘴唇抿了下,“给你吧。”   李鱼没客气,“谢了。”   张诚随手拿了一个其他的,没往其他方向去,亦步亦趋的跟在李鱼身后。   被跟烦了,李鱼停下转身,“为什么跟着我?”   张诚实欲言又止。   这表情太绝了,左脸写着“我有很多想告诉你”,右脸写着“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呢”。   李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配合他的表演,“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张诚实做贼似的扫了眼四周,点点头,“有,我们,我们借一步说。”   李鱼松开小推车,跟着他来到食品区的奶粉货架间。   岛上新生婴儿少,这两排货架是超市里人流最少的地方。   张诚实推了推眼镜,小声又直白地问,“你真的跟程先生在一起了吗?”   来自于对面的探究视线令人很不舒服。   李鱼懒得继续假客套,更加直接道,“这事跟你有狗屁关系吗?” 第75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21   张诚实没想到平日还算温和的青年会怼自己, 面色僵硬好一阵才缓和。   “我没有想打探你私生活的意思。”他唯唯诺诺的小声说道,“林州舟,我, 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有种人像牛皮糖,看着软软的, 咀嚼起来费劲,还黏人,一旦被沾上撕都撕不掉。   李鱼第一次遇到这种人,突然来到了点兴趣, “哦, 是吗, 我也想跟你交个朋友。”   张诚实被他的突然转变搞得措手不及,但很快就惊喜道,“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毕竟……”   “毕竟岛上的人都不喜欢你。”李鱼替他说完, 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很明显, 在提到“都不喜欢”的时候, 张诚实的胳膊绷直, 拳头握了一下。   他心里应该有股愤怒,却碍于目前的软弱形象,不敢爆发出来。   张诚实取下眼镜,用衬衣衣角擦拭, 低头垂眸道, “是, 他们都觉得我好欺负,觉得我是个娘娘腔,我什么都没做错,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李鱼问,“他们怎么对你了?”   “他们总是命令我,在我背后说三道四,对了,还用酒瓶子砸我……”   张诚实声音很轻,将擦干净的眼镜重新戴上,他勾起嘴唇,微眯着眼镜看向对面,“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讨厌?”   从眼神来看,说讨厌算是轻的。   张诚实应该很憎恶岛上的人,他嘴里控诉的,只是他所受欺压的一小部分。   李鱼默不作声,向系统求证张诚实的过去。   1551说,“只能查到你上岛以后,他在岛上发生的事。”   李鱼嗯一声,“你说。”   “我觉得他说的不够全面。”1551开始例举,“比如昨天,他在酒吧喝酒,别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坚持认为对方是故意的,后来在酒吧背面的巷子里,他趁对方醉酒不省人事,把人踢了一顿。”   “还有之前,他给你送灯被目标轰回去了,到家以后他故意打砸东西,害得楼下小孩儿一个劲儿哭,等楼下找上来,又一个劲儿道歉。”   李鱼,“……”   这是一个复杂的人。   1551,“我觉得张诚实并没有他自己所描述的那么无辜,你小心。”   太过久远的事情无法追溯,李鱼只能就目前了解到的,对张诚实做出评价——   神经,被害妄想,喜欢用暴力发泄。   这三样中,无论哪样都与他无辜怯懦的外表背道而驰。   见青年不说话,张诚实开始失望,委屈,“难不成你觉得我是活该? ”   “当然不是。”李鱼看向他,“但我知道,你来找我,并不是想抱怨这些。”   被拆穿目的后,张诚实没有丝毫退意,他习惯性的推着眼镜,摆出一副好人样儿,“我来,是想提醒你。”   “什么?”李鱼好整以暇,眼睛微微发亮,兴趣盎然。   张诚实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往前一步,刻意压低声音说,“你真的了解程先生吗?你就没想过,他凭什么坐拥整座小岛,又哪儿来的钱建造公共设施?”   李鱼错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张诚实,“他是个很危险的人,林州舟,我拿你当朋友才提醒你的,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话,黑心莲就如幽灵一般,静悄悄的飘走了,彻底走出奶粉区前,还特意东张西望,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人在这儿说悄悄话。   李鱼拿了罐儿童奶粉,丢到自己的小推车里,去了收银台。   最近因为程度给了生活费,日子宽裕很多,林小舟整天吵着要很爱吃肉,想要快点长高保护哥哥。   前面的人结账走人,李鱼把车推上前,刚把奶粉罐放上收银台,一只手横过来。   李鱼简直想把罐子砸到他脸上,费老大劲儿才保持微笑,“张先生,你还有话没说完吗?”   “不是。”张诚实嘴角压下去,小声询问,“林先生,我没带钱,能帮我垫付一下吗?”   大概是怕对方不愿意,他迅速补充强调,“回去,一回去我就还给你。”   李鱼眼皮子跳了下,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他点头答应了,“行吧。”   张诚实冲他笑了下,急急忙忙把自己买的东西堆到收银台上。   李鱼站到收银台的另一头,扯开环保布袋把东西一个个放进去。   送礼物、所谓的善意的提醒,以及现在垫付请求,明显是一种接近手段,李鱼非常确定,张诚实不是因为喜欢自己才接近。   谈了三个世界的恋爱,他能够精准的判断,张诚实看他的眼里没有爱慕。   不是冲着他,那就是冲别的,林小舟或者程度。   两者比较,李鱼更倾向于程度。   将自己的东西提起来,放进小推车,回头看了眼张诚实,他依旧缩着肩膀,任谁看了都想打一顿。   果然,收银一见他就皱紧眉头,满脸不耐。   张诚实一句怨言也没有,低三下四的问,“能帮我拿一个布袋吗,我今天我忘记带了。”   收银没好气的拽另一个给他,“你这都几次了。”   超市里的环保布袋是不要钱的,因为耐用,镇民们都是反复使用,出门也会习惯性的带在身上。   听收银员的口气,张诚实似乎经常忘记带环保布袋。   作为采购,张诚实的记忆力应该很好才对,真的是忘记带了吗,可如果是他有意为之,他弄这么多口袋回去有什么用?   李鱼一个头两个大,越想越迷糊。   比起程度,张诚实身上的谜团一点不少。   “1551,把地图打开。”李鱼顿了下,纠结道,“能把他的脸用白莲花遮住吗?”   张诚实的脸真的很丧,不怪收银小哥一见他就烦。   1551表示理解。   回去途中,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到了23楼,李鱼出电梯回家,张诚实却并没有立刻还钱。   李鱼从影像上看到,他进屋以后,先是坐在沙发上歇息,喝了半杯水后,又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张诚实把东西一一取出,分类放置,随后把布袋抖了抖,爬上操作台,将其放进吊柜中。   吊柜中整齐叠放着一沓布袋,像等待出征的士兵,只需上锋一个命令,就能派上用场。   超市的环保袋大小适中,外有防水涂层,避免液体商品泄漏,流到地上影响环境卫生。   基于这些功能,李鱼脑子里浮出阴暗的猜测。   杀人,分尸。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住,打了个哆嗦,手里的土豆滚到地上,被一只脚挡住。   李鱼的视线顺着大长腿爬上去,停在男人赤倮的上半身。   汗水顺着腹肌沟壑,浸入松垮挂在胯上的牛仔裤里,再朝上,胸肌随着呼吸起伏,估计是刚运动完。   程度把捏在手里的衣服搭到肩上,弯腰捡起土豆抛过去,假装不在意道,“听说你今天又碰见张诚实了?”   啧啧,说话不老实,明明就是看见了。   自从知道程度是岛后,每次经过路边的花草树木,都有种被窥视的错觉。   李鱼把土豆倒进池子清洗,“他来找的我。”   程度眉峰收拢,走过去,“找你干什么?”   “挑拨离间。”李鱼低着脑袋削土豆,一刀刚下去,就被男人给抢走了。   程度皮糙肉厚,不怕受伤,他道,“你待旁边陪我聊天,以后这种事我来。”   李鱼笑了笑,凑过去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   程度耳尖红了,非要板着脸教训,“别以为这样就能把话题岔开,接着讲。”   “哦。”李鱼压住笑意,一字不漏的,把跟张诚实的对话复述一遍。   句号落下,程度直接将手里的土豆削去一半。   他把手里剩下的一小块土豆扔进池子里,眼里凶光毕现。   李鱼心里咯噔,怕男人冲动之下,跑去把张诚实揍一顿,急忙补充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他的目标是你。”他顿了顿,问,“你之前有察觉吗?”   程度的脸色在某一瞬间变得阴翳,稍纵即逝。   轻柔的在青年后脑勺上拍两下,他道,“有,我会多注意的,你就别瞎操心了,还有你工作的事情……”   知道他又要提辞职的事,李鱼立马打住,“土豆丝还是炖土豆?”   程度瞪他。   李鱼嘿笑着又塞了个土豆过去,让男人继续削。   辞职的事程度之前提了好几次,原因是他认为金老板不是个省油的灯。   说来也怪,自从金广进死后,除了得知死讯的第一天金老板哭哭啼啼过,而后就像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昨晚还破天荒的去隔壁酒吧泡了会儿。   听老五说,她还拉着兰姐讨论化妆技巧。   这太匪夷所思了。   不用调查询问,单凭这些日子的相处李鱼就知道,金老板不喜欢兰姐。   兰姐身上自然散发的女人味,让她很不舒服,越是相处,她越是厌恶自己魁梧的身材和不够细软的嗓音,所以从不去隔壁窜门。   李鱼从程度手里接过棱角分明的土豆,忍住心痛问,“小卖部老板和金广进已经下葬半个月了吧,警方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程度起身,把刀塞到水龙头下方冲洗,“没监控,没目击证人,也没有提取到指纹,这两起案子估计破不了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鱼把身体贴过去,“你也不知道?”   程度甩了甩刀上的水珠,隔空一扔,精准的投入刀具架中。   这也太准了吧,李鱼目瞪口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是谁。 ”程度的手指搭到青年肩上,垂下脑袋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张诚实。”   不知道为什么,李鱼又想起了张诚实家成堆的购物袋。   见青年僵硬的愣在原地,程度捏他的脸,“吓到了?我乱猜的。”   李鱼拍开他的手,认真盯住男人的眼睛,“真是瞎猜的?”   “嗯。”程度按住青年的肩膀,将人转向灶台,随后不老实的在他屁股上捏了几把,“赶紧做饭吧,快他妈饿死了。”   冲着男人的背影挥了挥菜刀,李鱼在心里跟系统嘀咕。   “他说猜的,你信吗?”   “你信吗?”系统反问。   李鱼呸,“傻逼才信。”   目标一定知道什么,还有他侧卧里的灯,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李鱼眼珠子转了一圈,问系统,“程度平时交电费吗?1551,你能入侵缴费系统吧。”   1551说能,“镇上有专门用来录入水电气费的电脑。”   一盘土豆丝出锅,小镇的电费单子出现在李鱼眼前。   大楼里只有两百多户住了人,观察发现,这些家庭的用电量很有规律,人口多的,用电量几乎多出一倍,人口少的,相应的用电量就少,包括三十层的房东。   程度的用电量跟垫底的黎叔不相上下,他们俩是大楼里用电最少的。   因为距离近,李鱼对黎叔的生活规律很熟悉。   老爷子起床后会在阳台打太极,然后去书房看书,午饭前下楼买菜,午饭后躺倒睡个午觉,直到晚上,他才打开电灯和电视,看会儿国内外新闻。   李鱼仔细回忆着,第一次去隔壁借东西的时候,老爷子家连冰箱都没插。   黎叔的用电已经很省了,程度只比他高出0.5度,如果程度的用电时间跟隔壁黎叔一样的话,那他侧卧里的灯很可能没用过。   不用还挂那么多,收集癖吗。   可那天早上,他分明瞅见一个灯亮了,明明他和目标谁也没碰过开关。   1551出声提醒,“糊了。”   李鱼手忙脚乱,差点把锅打翻,好在发现及时,就糊了垫底的一层。   坐在饭桌前,肚子饿得咕咕叫的一大一小谁也没发表意见,一个盛饭一个拿筷子,也就这种时候配合默契,不吵嘴。   李鱼对程度的侧卧耿耿于怀,饭后,才八点就把林小舟哄上床,打算等小孩儿睡后,就跟男人溜到楼上去。   小屁孩儿连续两晚起夜没见到哥哥,学精了,死活不睡。   李鱼讲故事讲得口干舌燥,猛灌两口矿泉水,下达最后通牒,“最后一个故事,再不睡就把你丢出去。”   林小舟眨巴他乌溜溜的眼睛,“好啊。”   说完抬起头,挑衅的看了眼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的男人。   程度面无表情的举起拳头,见青年瞪过来,没事人似的把拳头又放下去。   李鱼,“……”   目标这人挺成熟的,只要遇到林小舟,一秒变智障。   “把眼睛闭上。”李鱼命令,等小孩儿闭上眼睛,他开始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头虎,老虎称霸山林威风凛凛,谁见了都怕。”   “后来来了个打虎的武士,武士没有对老虎使用暴力,而是怀柔对待,每天都带着新鲜的鸡鸭鱼兔去投喂。久而久之,老虎对武士放松了警惕……”   等了半晌没听到声音,林小舟用胖手指去戳李鱼的腰,“然后呢,然后呢。”   程度看到他的小动作,气场散开,整个房间的温度迅速下降。   他两步跨过去,粗暴的将小孩儿塞进被子里,“没有然后,赶紧睡。”   林小舟手脚并用的挣扎,嘴里吼道,“坏蛋,大坏蛋。”   李鱼头疼,一脚把男人踹开,快速把小孩儿安抚好后,他说了故事结局,“然后就是武士多了一只毛茸茸的大猫,老虎多了个自动投喂机。”   故事完美收尾。   林小舟羡慕道,“我也想有只大猫,好酷。”   李鱼拍拍他的脑袋,“赶紧睡,睡着了就有了。”   “梦里的又不是真的。”林小舟小声嘟囔,眼前顿时一黑,又被蒙住了脑袋。   程度隔着被子在他屁股上拍几下,“再废话就到楼下去跑圈。”   最近李鱼上班,一大一小朝夕相对,每当程度看小屁孩儿不顺眼,就领到楼下去跑圈,锻炼身体。   短短一周时间,林小舟一身虚胖的软肉,居然变结实了,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哟,瘦啦,更乖了。”   林小舟受宠若惊,要知道,以前那些大人都当他是拖油瓶,能避多远避多远。   突然被热情对待,他心里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这些喜悦始终敌不过跑步带来的痛苦。   一听跑圈,他立马把身体蜷缩成团,一动不动开始装睡。   不久,鼾声从被子里传出,李鱼把被子揭开,呼吸到新鲜空气,小屁孩儿吧唧吧唧嘴,翻身朝向另一面。   小灯泡睡了,程度急吼吼的将青年从床上拽起来,离开444。   电梯里有别人,两人就手拉手,克制的站在一起,相互用余光偷看对方。   站在前方的两人压力贼大,热的慌,一到楼层,逃命似的拔腿往外跑。   李鱼,“……”   毛病吧。   程度捏着他的下巴,把脸转过来,凑上去亲吻,含糊问道,“刚才的故事挺有意思。”   李鱼想说说不出来,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   你亲我,我也要亲你,男人的舌头伸过来的下一秒,李鱼把自己的舌头也探过去。   两人鼻尖相对,唇齿相依,体内温热的血液,很快就被灼热空气引燃,逐渐朝着沸腾奔去。   亲着亲着,李鱼嘴唇一疼,嘴皮子被男人咬住不放。   程度牙关研磨,眼眸半垂,这是他接吻时的习惯,看上去像是在享受,又像是在观察。   电梯到站,冰冷的金属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丝毫不影响两人的互动。   亲得快断气时,男人一把将青年捞起来带进屋。   客厅相较于之前,发生了很大变化,多了个铺满整个客厅的,绿色的仿草皮地毯。   李鱼屁股着地,手指抓了两把,柔软冰冷,不是仿货,居然是真的。   还没回神,就被男人压了下去。   程度亲着他的耳朵,“今天刚布置的。”   李鱼完全不想说话,这是想玩儿野外游戏,碍于私密性不好,就退而求其次,给自己营造了个室内版本?   程度把人抱紧,脑袋埋在青年的肩颈上,“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坐上去挺软的,就是他太聪明,一眼洞悉男人的肮脏的内心,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程度悄悄松口气,抱着人在地上打滚,青草的芳香萦绕在两人四周,好像真的躺在草地上。   滚着滚着,房间里响起奇怪的声音,像痛苦,又像愉悦,夹杂着偶尔的呜咽声。   翻身的时候,李鱼无意瞥过对面的植物墙。   嫩绿鲜艳颜色变为深色,无论是苔藓还是蕨类,就连那株古生代遗留下来的独苗苗都把叶子反转了过去,拿背面朝着两人。   李鱼,“……”   这次的任务的目标厉害就算了,他本上的花花草草也能这么通人性。   真长见识。   迷迷糊糊间,李鱼忽然想起个事儿,张诚实还没还他钱呢。   察觉到青年走神,程度掐他的腰,用训斥的口吻,“立正,收腹,提臀,双腿并拢。”   李鱼老实听令。   能把这句口令灵活应用到生活中,大佬才是最牛逼的那个!!! 第76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22   客厅里是大片的昏暗,唯有墙角亮着一盏小灯。   李鱼死狗一样趴在男人胸口, 半睁着眼, 看着光屏上的黑白色透视图。   房间里窗户和窗帘皆是紧闭, 悬在半空的灯泡们安静如鸡。   耳多尖被拨弄,李鱼撩起眼皮瞅了眼, 见男人要起身, 他艰难地撑起胳膊,给人让出空间。   程度很快就端着打满水的盆子从卫生间返回来, 帮青年擦身。   湿汗被带走, 余下干爽的清凉。   汗哒哒的感觉一消失,李鱼渐渐打起精神, 眉头忽然一皱,侧卧的灯动了。   它剧烈的左右摆动,跟周围的其他灯泡挨个碰撞一遍,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程度恰巧走到卫生间门口, 回头看了眼直勾勾望着侧卧的青年, 抓着盆沿的手指收紧。   “想进去看看?”   李鱼坦荡荡的点头,“里面又有声音。”   程度随手把水盆放置在就近面盆台上,去主卧室取来钥匙。   钥匙沿着抛物线被丢过来,精准砸入青年手里中。   李鱼愣了下,抬头看去,男人抱着胳膊斜靠在主卧门框上, 五官被昏暗模糊, 让人看不真切表情。   “想去就去吧, 走路慢点。”   见目标站着不动,李鱼问,“你不跟我一起么?”   程度说不了,“有我在,你看不到有意思的东西。”   估计是太黑的缘故,男人眼里的微光尖锐,如同暗夜中潜伏的猎豹,令人毛骨悚然。   李鱼迈着两条劈叉过度的腿,一步步走近,心跳越来越快,终于触及门把,他将钥匙插进去,稍微一转,开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停止一瞬,再次响起。   通过系统见到的画面,终于真切的出现在眼前,上次出门前,看到的那盏自动亮起的灯泡,正发疯一样胡乱摇晃。   灯丝闪烁,发出很细微的滋滋声。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灯泡在摆动,只是幅度更小,显得无力。   客厅那一盏小灯的光爬进来,让弥漫在侧卧中的黑暗,不那么深沉。   李鱼去墙上摸了一圈,问系统,“1551,房间里没有电灯开关?”   1551说,“确切的说,是没有任何电路开关。”   李鱼不信邪,沿着墙壁走了一圈,系统没瞎说,真的没有。   脑子里念头一闪,他踮起脚,随手抓住一颗灯泡沿着摸上去,连接至天花板的根本不是电线,而是细细的尼龙线。   发怔间,一双胳膊从背后环上来。   李鱼吓得差点当场跳起来。   程度的下巴压在青年肩上,“怕吗?”   李鱼咽咽口水,“不怕,好奇。”   程度直起身,抬手捏住一个灯泡,轻轻一拧,灯泡落入手心。   借着客厅的微光,李鱼确定,灯泡里什么也没有。   程度把灯泡挂回去,搂着青年的肩膀朝外走,“里面有东西,但你看不见。”   刺骨的凉意爬上背脊,李鱼下意识回头,屋内的一切都是静止。   直到,两人并排走出房间,拉上房门。   门锁落下的那一瞬间,屋子里偃旗息鼓的叮当声,又活跃起来。   目标不是在玩笑,有他在,藏在灯泡里的东西就不敢动弹,保持安静,他一走,他们就像是疯了一样的躁动。   灯泡里的东西害怕程度,因为他是岛霸么。   李鱼反手拉住男人,“为什么我看不见?”   程度说,“不为什么。”   好奇变为猫爪,在李鱼心肝肺上抓挠,“灯泡里藏着什么?”   “你确定真的要知道?”程度说,“你会被吓到。”   李鱼坚定道,“不会,我胆子很大。”   空气陷入静默,男人眉间挤出一个川字,青年有样学样,转身跟他面对面,以同样的表情表明立场。   僵持将近五分钟,青年获胜。   程度,“侧卧里的灯泡,大多数是都是空的,只有少数一些,装着人的灵魂。”   李鱼彻底呆住。   不是什么科学前沿,而是是封建迷信。   鸡皮疙瘩顺着脚踝往上爬,李鱼手攥成拳头,嗓子眼发堵,“五哥之前跟我说,镇上有几个昏迷不醒的人,他们也在这儿吗?还有小卖部老板和金……”   “在。”程度语气平静,没有冷淡,也没有害怕,那是一种与我无干的漠然。   李鱼脑子有点乱,没想到房间里会藏着这么大个秘密,要不是他身经百战,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这会儿肯定已经吓尿了。   程度坐下,胳膊搭上沙发扶手,“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可你总对侧卧充满好奇。”   他叠起腿,表情和语气都很叼,“害怕了?怕也没办法,我不会放你走的。”   看出男人是外强中干,心里肯定慌得要死,李鱼故意反问,“要是我非要走呢,你会杀了我吗?”   程度薄唇抿成直线,微眯起眼,冰凉的视线化成吐着信子的毒蛇,从青年的脚踝一直爬上他的胸口。   李鱼镇定自若,半点不怕,他嘴角一动,突然咧嘴笑了。   猝不及防,程度被这灿烂一笑搞愣了。   “我知道,你不会的。”李鱼扑到男人身上,侧脸,把耳朵贴到他胸口,“心跳这么快,吓坏了吧。”   程度额角的青筋凸起,正在剧烈跳动,咬牙切齿,“林州舟,耍我好玩儿吗。”   李鱼说不好玩儿,他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沙发上,跟男人面对面。   “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他语气笃定,“所以他们的灵魂是怎么钻进灯泡里的?”   这实在太魔幻了,玄学科学都无法解释。   “因为执念。”程度侧脸凑近,鼻尖轻轻蹭过青年的颈侧,突然张嘴咬下去。   李鱼吃痛的啊一声,下意识要躲开,被男人一只胳膊拦住去路,死死压制在沙发上。   “要离开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程度咬住一块皮肤,报复性的吮吸。   李鱼努力往下看,只能看到男人分明的颌骨,那条利落的线条跟他的主人一样,将危险和冷厉藏在皮肉之下。   他点点头,想到对方看不见,嘴里又哼哼两声。   程度啜够了,把人抱在怀里,下巴在他头上蹭来蹭去,“不只是金老板和张诚实,镇上的每个人都存在潜在危险,别去探索所谓的秘密,这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说完觉得自己语气过于严厉,又生硬的加上两个字,“听话。”   李鱼仰头看着男人的下巴,不如早上光洁,冒出了青涩的胡渣。   他伸手摩挲几下,有点扎手,大兄弟,你披着马甲不方便透露太多,我理解,可我没得选啊。   别说是一滩浑水,前方就是悬崖峭壁,刀山火海,我也得闭着眼睛往里跳。   这种敬业精神,整个管理局找不出几个的。   想着想着,李鱼对自己肃然起敬,腰板儿挺得更直,眼睛更亮,连脑子都更加清醒了,自然而然想起之前被打岔的话题。   目标说,那些灵魂之所以会钻进灯泡,是因为执念。   什么执念?难道这些人在昏迷或死亡前,做梦都想当阿拉丁的许愿神灯?   想到五大三粗的小卖部老板居然有这么梦幻的愿望,李鱼克制不住,连续打了两个哆嗦。   单靠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去问程度。   程度坦白道,“灯泡里不是钨丝,而是纯度极高的金线,起初只是用来装饰的,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中多了一个灵魂,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我猜,他们是被黄金吸引来的。”   他单手撑着下巴,语带讥诮,“这些灵魂进去以后,再也出不来,开始的时候,他们会挣扎。时间久了,累了,就慢慢安静了。”   男人安静的坐着,嘴角微扬,漆黑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李鱼忽然觉得冷,低头一看,倮露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哗啦啦的往地上掉。   男人滚烫的掌心,在青年的胳膊上来回摩挲,语气温柔,“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李鱼拼命摇头。   这次的目标并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过多的危险性,他险些就忘了,大佬的危险评级后,跟着一个十字形的大尾巴。   程度揉着青年的头发,站了起来,“喝点水?”   “好。”李鱼乖得不行,屁股垫在脚后跟上,坐的笔直。   没坚持多久,他就皱着脸瘫到沙发,没办法,疼。   这次事儿搞得有点狠,擦了菊花膏都没能彻底修复,连续在床上当了两天大爷后,终于能下地了。   这天一早,趁着男人上厕所的功夫,李鱼溜去上班了。   小店员连续请了两天假,金老板丝毫没有不高兴,见人已经提前打开店门,开始工作,她笑着询问,“我听程先生你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   “好多了。”李鱼如同往常一样,先用抹布到处擦,转过背时,明显感觉有道视线在自己屁股上打转。   他假装拿东西,突然转过来,恰好对上金老板画着粗黑眼线的眼睛。   被抓到,金老板丝毫不觉得尴尬,一本正经道,“我看你腿好像有些发软,实在不行就再请一天假,回去休息吧。”   “真的不用,我好着呢。”李鱼同样也直勾勾的盯着金老板,状似关心道,“倒是您,气色看着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大概是跟兰姐讨论过化妆技术的缘故,金老板今天的妆容较之前更加自然,尤其是口红颜色。   金老板之前都是烈焰大红唇,偶尔在光线昏暗的地方看见,特别像刚吃过小孩儿的饿鬼。而今天,她的口红颜色柔和很多。   可这些精心的打扮,并没能遮住她眼里的疲惫。   金老板两只眼睛都爬着血丝,一看就是昨晚修过仙的。   听见青年的疑问,她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昨晚失眠,没睡好。”   李鱼点点头,拿起架子上物品一一擦拭,轮到一个小镜子时,手腕转动,发现金老板又在看他。   她微眯着眼睛,目光尖锐,单侧唇角勾着,露出一抹冷笑。   李鱼假装没看见,把镜子扣下去,又开始擦其他东西。   金老板坐在收银台后,一手拿着账本,一手在敲计算机,她在计算这几个月的总营业额。   李鱼擦完了,进里间拿拖把,顺便将边边角角都看一遍,藏在里面的电钻确实不见了。   使用电钻时的噪音极大,他很确定,大楼里没人用过那东西。   难道是借给别人了?   与其自己猜来猜去,倒不如直接问,李鱼拿着拖把和水桶出去。   拖到收银桌时,他突然开口问,“老板,我记得我第一天来的时候,看见店里有个电钻,是卖出去了吗?”   金老板愣了愣,“卖出去了,你第一天上班,回去午休的时候我卖出去的。”   李鱼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丢了,一直不敢问。”   “嗨,这有什么不敢问的。”金老板笑了下,眼睛在账本和计算器间来回游动,似乎是忘了自己算到哪儿了。   她烦躁的啧了一声,又从头开始。   敲着敲,外头有人经过,招呼了她一声,这一打岔,又忘了自己的账算到哪儿了。   李鱼自告奋勇,“老板,要不我帮您吧。”   青年敲打计算器的水平,金老板是见识过的,当即起身让位。   等人坐好,她手指在账本上点了点,“从这一页往后,是半年以来的所有账,主要是看哪些人赊过账,赊了多少,年中了,该要的钱我得要回来。”   “好的。”李鱼按指示,从账本中间开始往后翻。   金老板的账记得非常详细,精确到毛毛钱,要不是今天接触到账本,李鱼根本不知道,这家杂货铺居然还做小商品批发。   批发的都是些日用品,月末出货,拿货的都是镇上的小超市和小卖部。   大概是为了不搞乱市场,批发的货品没有一样被摆上货架。   很可能在采购回来当天,就直接给了订货商。   随着手指在各个键上敲打,计算器的念数就没停过,李鱼抽空扫了金老板一眼,女人闲来无事,正在涂指甲油,嘴里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心情不错。   敲完一页,该翻篇了,她突然停手,叮嘱道,“算仔细了,千万别算错了。”   “哦。”李鱼一心二用,手上继续打着计算机,心却跟系统凑在一块儿。   “1551,我觉得很奇怪。”他疑惑道,“既然金老板可以托张诚实采购低价商品批发出去,为什么其他人不能越过她,避开差价直接让张诚实采购回来?”   系统还没出声,李鱼自己给了结论,“金老板跟张诚实关系不一般。”   他们俩合伙垄断了小镇上的日用品销售,所以大家对张诚实有意见,并非只是因为他那张丧气的脸。   这样来看的话,基本可以判定,小卖部老板、金老板、金广进、还有张诚实这四个人是一伙的。   1551提醒道,“还差一个。”   那天晚上在楼下偷偷摸摸碰面的一共有五个人,如今死了两个,还剩三个大活人。   小镇就这么大,五人团伙已知四个,要求最后一个应该不难。   翻来覆去敲了三次账本,下班时间也到了,李鱼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隔壁刚开门的酒吧。   老五正擦拭自己的工作区域,见青年过来,抖了抖抹布,侧身坐到高脚凳上。   “好久没见你了。”他冲青年招手,等人过来才坏笑着问,“我听说你跟了程先生,真的假的。”   什么跟不跟的,听着像被包了,李鱼说,“我们的在谈恋爱。”   意识到自己言辞的确不妥,老五顺着话说,“是是是,谈恋爱。”   他手指在吧台上叩了两下,揶揄的抬抬下巴,“你可得抱好金大腿,让这些本地人好好瞧瞧,咱们外地人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李鱼,“……”   老哥还没开喝呢,就已经醉了。   李鱼跟他随口寒暄几句,环顾四周,现在时间还早,客人都没来。   “五哥,最近酒吧生意好吗?”   “好个屁,越来越差。”老五把抹布摔到吧台上,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酒吧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怎么会呢?”李鱼疑惑,“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不知道,大家几跟约好似的,今天少一桌,明天少两桌,真他妈邪气。”老五叹口气,忽然将胳膊肘往前挪近一寸,“说吧,你小子来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李鱼收起笑脸,正色道,“我就是想跟你打听打听,张诚实平时和哪些人熟悉。”   “没人跟他熟悉。”   “岛上的人不都喜欢结成小团体么,张诚实就没有?”   “还真没有。”老五说,“他一直是都是独来独往。”   李鱼追问,“那金老板和金广进呢?”   老五摇了摇头,“小镇上五百口人呢,我哪能各个都清楚,不是,你老打听这些做什么?”   “随便问问。”   目标说过,岛上的每个人都有危险性,自然也包括这几个外地人,得保持警惕,别说是状如牛的老五,就连黎叔他以后也得留个心眼。   从老五嘴里套不出有用的东西,李鱼又坐了五分钟才走人。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   小团体嘛,都是因为利益聚在一起,如果真如老五所说,张诚实是个没有组织的人,那他跟金老板的关系又怎么解释?   每次交易完毕,就各奔东西?   直觉告诉他,应该不会,他们完全可以表面分得一清二楚,在暗处勾搭。   这样有很多好处,譬如,金老板可以作为卧底,在别的团体探听消息。   以此类推,小卖部老板和金广进也可以是别的团体成员,加上尚未浮出水面的第四个人,他们手里可以握住至少四个团体的内部消息。   卧槽,好心机啊。   确实像张诚实能干出来的事儿。   还有金老板的神秘电钻,或许根本没卖出去,而是给了地下团伙的其他人……可这东西能用来做什么呢。   李鱼突然站定,想起金广进死时,仓库里那把被生生断开锁梁的挂锁。 第77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23   “1551, 你说仓库的挂锁, 有没有可能是被电钻毁掉的?”   电钻运行起来的马力不小, 岩石层都能被轻易穿透,区区金属锁梁算什么。   “理论上来说, 是可以的。”1551说, “电钻本就可用于金属、木材、塑料等钻孔, 只要找好准头, 稳住手,应该能钻开锁梁。”   森冷的寒气直直戳在后脑勺上, 李鱼打了个寒颤, 脑子里一会儿是金老板的脸, 一会又是张诚实的。   电钻是金老板的,人却不一定是她杀的。   记得程度说过,他认为凶手是张诚实。   李鱼闭着眼睛,在脑海中模拟。   漆黑的夜里, 风雨交加,金老板趁着大家睡着,跟张诚实一起, 冒雨摸到小仓库。   可能是单纯的看望, 可能是要针对小卖部老板的死聊点什么,亦可能,是为了镇民心中的秘密。   金广进对自己姐姐不会有太多防备, 你来了, 我就跟你好好聊聊, 结果没想到,三人意见相左发生了争执。   几番下来无法谈妥,张诚实起了杀心,趁着金老板跟弟弟交涉,他悄悄绕到金广进背后,把人给勒死了。   这样一来,正好能跟警方“熟人作案”的推断对上。   空气里突然多了阵凉风,李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只觉得毛骨悚然,联系到这些日子以来,对张诚实的了解,越发觉得自己可能蒙对了。   天色渐黑,天边只剩下一线火烧云在顽强坚守。   周围都是下班关店,往家赶的人,三五一群的聊着天。   相比之前,他们的表情更加沉重谨慎,说话声很小,李鱼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忽然蹙眉停下,往后看了一眼。   除了三个聊天的大妈,没别的人。   李鱼回头继续走,不到三步,被窥伺的感觉又来了,“1551,有人在跟踪我?”   1551,“张诚实。”   李鱼心里咯噔一下,假装人字拖坏了,蹲下捣鼓。   他幅度不明显的偏了下头,发现真有人藏在大树后面,只露出一个脚尖。   张诚实应该是察觉到他的反偷窥,把脚尖藏到树后,靠着树木遮掩,悄无声息的走了。   脚背上痒痒的,李鱼低头一看,一只黑蚂蚁正悠哉爬过。   用手指将其弹飞,站起来,恰好身旁有人经过,正在讨论金广进的死。   李鱼好奇,想让系统探听一下。   系统,“抱歉,涉及任务内容,无法开启窃听功能。”   李鱼,“……”   没办法,只能靠自己了,李鱼把人字拖脱掉拎在手里,光着脚丫子,无声无息跟在两人身后。   左边那人说,“你说说,是不是有人按耐不住,想独吞……”   后面两个关键字被他咽回去,改口道,“不说了,免得有人说我造谣生事。”   “怕个屁,现在大家都这么怀疑。”左边那人压低声音,“我昨天在酒吧卫生间,听见有人说金广进没准就是他姐姐弄死的。”   “不能吧,那可是她亲弟弟。”   “亲弟弟怎么了,在有些东西面前,亲情算个屁。”   “……”右边的也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下来,就在李鱼以为话题要就此打住的时候,他开口了。   “其实想想也是,金广进死了,咱们,包括金老板自己在内,都能多分一份。”   李鱼愣了下,脱口而出,“多分一份什么?”   两人被身后突然蹿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警惕转身,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你在偷听我们讲话?”   “你们说话声音挺大的,我就是无意间听了一耳朵。”李鱼好奇的眨眨眼,追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了金老板。”   “你听到什么了?”右边那人明显脾气不好,已经开始捏拳头。   李鱼缩着肩膀,无辜道,“我就听到最后一句。”   青年表情正常,畏畏缩缩的,似乎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左边那人敷衍的挥手,拽了把自家兄弟,冲李鱼说,“你听错了。”他说完笑了下,转移话题,“这是下班了?”   李鱼嗯了一声,“先走了。”   两人放缓步伐,等人走进电梯,各自啐了一口,“不就是个卖屁股的,跟酒吧那兰姐一路货色。”   金属门隔绝了粗鄙的言语,李鱼没听见,他站在电梯里,盯着脚尖陷入沉思,翻来覆去全的想着外头两人之前的对话。   金广进死后,大家就能多分一份,这说明,东西还没落到众人手中。   是没来得及分,还是暂且无法分割?   人与人之间的利益牵扯,无非是食物、地盘、金钱、资源,三样要进行分割很容易,不至于拖拖拉拉。   那就是资源了。   电梯上升很快,眼看着就要到了,电梯厢忽然震动一下,停了。   头顶的灯箱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不到三秒就灭了。   李鱼往后站,贴在冰冷的电梯墙壁上,“1551,怎么回事?”   1551说,“电源出了问题,需要我现在排查吗?”   “不用。”随着时间推移,电梯里的空气会越来越稀薄,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才是正事。   李鱼问,“电梯外有人吗?我现在在几楼?”   “你现在在十八层,走廊里没有人。”1551说完,用光屏投影图像。   十八楼上,光线暗沉,唯有尽头的窗户透进一些微弱个光亮。   走廊两边家家大门紧闭,李鱼看见,左边和对面的电梯按键也是灭了的。   看来不是自己这一个电梯出问题,很可能整栋楼都停电了,下一秒,有房门被拉开,一个男性住户插着腰站在门口左右看,然后敲响隔壁房门。   隔壁住的是个老太太。   老太太上了年纪,耳朵有点背,眼睛也不好使。   她举起手里的蜡烛,眯着眼睛打量男人,等对方说完,扯着嗓子喊,“你说什么?”   男人明显运了口气,大声吼道,“你家是不是也停电了!”   声音大得电梯里都能听到。   李鱼看见老太太点点头,大声说,“应该很快就来了,大楼里有备用发电机。”   经这么一提醒,男人也想起确实有这档子事,正要回屋,忽然听见有哐哐声从电梯方向传来。   他疑惑的顺着声音方向走,来到电梯口。   电梯门因为里面用力的拍打而震动,伴随着呼救声。   男人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神色不明,也不知过了多久,电梯内的嗓音变得嘶哑,他突然嗤笑一声,仿佛没看见般,转身走了。   李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他妈简直就是魔鬼,你不想救早点说啊,老子就不用一直扯着嗓子喊。   现在声音哑了,电梯里的空气也消耗了少,等于离死亡近了一步。   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死在电梯里,刚刚那人就是间接凶手。   “1551,我知道了。”   李鱼声音激动,差点原地蹦起来,他人在电梯里,声音被电梯门阻隔,早就变了味道,外面那人不可能知道他是谁,很大可能把他当成了岛上的原住民。   就像在楼下偷听到的那样,多死一个,其他人就能多分一份,刚刚那人打的应该就是这个主意。   藏在镇民心中的秘密,是藏在岛上的,搬不走又无法马上套现的某种资源,他们私下约定要平均分配,谁都不能私自去动那块蛋糕。   李鱼说,“目标说过,那些装在灯泡里的灵魂,是被金子吸引来的。”   “1551,藏在镇民心中的秘密,是金子,是金矿!”   这座岛远离人烟,只要他们不说,外面的人不会知道这里的宝藏,换句话说,金矿是所有镇民的共同财产。   为了守住这份财富,他们宁愿抱守陈旧与落后,也要扎根在这里。   不愿意与外界接触,更加不愿意接纳外来人口。   每次有人意外闯入,镇民都会异常警惕,怕秘密被知晓,财富被觊觎,为了杜绝这些,他们限制闯入者离开,并躲在暗处观察。   李鱼还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总能感觉到很多明里暗里的打量,大家对他的态度也充满敌意。   等到他后来住下,找了工作,从头到脚都看不出要走的意思后,众人对他的态度开始产生微妙变化。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他和系统的交流。   李鱼踉跄后退,这才发现电梯在震颤,他看向前方,黑暗中多了一线曲折的光亮。   有人正在暴力开门。   程度手里提着斧头,用牙齿咬住手电,光着膀子挥动手臂。   不过两下,电梯门变形曲折,门与门之间的缝隙变大。   “往后站。”他沉冷命令,手指插进门缝,用力将紧紧黏合的两扇门分开。   电筒的光亮照进来,李鱼发现,电梯卡在十七层和十八层中央。   程度单膝跪地,手伸向下方,“把手给我。”   李鱼连忙把手放上去,被握紧的一瞬间,系统发出叮的一声。   刚刚的推理结果出来了。   【群众秘密:完成】   电梯外面为了一圈人,包括之前见死不救的那位。   见青年被拉上来,这些人立刻围拢,七嘴八舌的关心问候,表面工夫一个比一个好。   李鱼拍拍膝盖上的灰尘,挡开脑袋上的手,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电梯里?”   大楼里的公共区域没有任何植物盆栽,他猜,应该是目标不想窥伺别人私生活,怕被辣眼睛。   程度又把手伸过去,悉心的替青年整理头发,淡声说,“听到你的呼救声了。 ”   十八楼住户不少,一共住了十五家,其中大部分是上下班按时按点的上班族,一般来讲,这个点大家应该都在 。   而这些人,却在听见呼救声后毫无反应。   他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程度一清二楚。   他垂眸收敛住眼底的寒气,捏住青年的脸皮,咬牙切齿的教训,“下次遇到这种事别扯着嗓子喊,乖乖待着,我能找到你。还有,电梯里有紧急呼叫键,被你给吃了?怎么不按?”   李鱼挺委屈的,“电梯按键板全灭了,我没看见呼叫键。”   为了防止意外,大楼的电梯紧急呼叫键是单控的,楼里停电对它不会造成丝毫影响,按键应该亮着才对。   “不可能。”程度撂下话,越过青年再次跳进电梯检查。   男人一走,围在四周的人开锅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林州舟可真倒霉,怎么刚好坐上一部坏的电梯呢。”   “就是,要是程先生没听见他的叫喊,这会儿怕是还在电梯里关着呢。”   “我听说电梯里的空气只够一个人呼吸两个小时……”   两小时后会怎么样?   会死翘翘。   李鱼默默接话,心里后怕,先是发现被张诚实跟踪,然后是停电,被关在电梯里。   他没法说服自己,这些只是巧合。   程度徒手抓住地面,从电梯里翻上来,手里多了个小东西,是紧急呼叫键的触控器。   触控器三条线全断了,断口平整,是人为切的。   有人故意想将青年困在电梯里。   围观的人们因为这一幕变得安静,触及到程度扫过来的眼神,所有人默契后退,尤其是见死不救的那个男人。   他心虚,被程度一看,两腿发软直接摔坐到地上,不断重复,“不是我程先生,您别这么看着我……”   凌厉的视线被他的主人挪开,放到其他人身上,收到同样的结果。   李鱼抓住男人的手腕,抿了抿嘴,小声说,“我知道是谁。”   程度低头看青年眼睛,做了个口型。   “是他,不过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也不知道他的动机。”   电梯间没有灯,只有几个手电晃来晃去,谁也看清楚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有人大着胆子打岔,“程先生,咱们是不是该先解决一下用电问题。   程度给他了一个冰冷的眼神,“我去检查电箱。”   他回头拉住李鱼的手,把人一起带进了安全通道。   从十八层到一楼,路途漫长,安静,狭窄的楼梯间里,只有一前一后两个脚步声,自上而下。   李鱼一头热汗,后背湿透,驻足喘了会儿气,扭头一看墙上,才下到八楼,还剩一半多的路。   程度在他唇上亲了亲,往里吹了口气,约等于能量输出,他背过身去,“上来,我背你走。”   也不知道大佬是怎么养出爱背人的毛病,正想点头,系统突然说了句话,李鱼迅速扣住男人的五指,往自己方向拽。   他嘘了一声,冲着下方抬了抬下巴,对着男人的耳朵吹气,“有人上来了,怎么办?” 第78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24   楼梯间里只有两人一重一轻的呼吸, 没有任何声响。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空气尴尬静止了整整三秒后,系统给出微弱的提示, “他们还在三楼。”   李鱼干咳一声, 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对男人解释道,“我从小耳力惊人, 对细微的声音尤其敏感。”   系统再次提示,楼下的人已经上到五楼, 脚步声随着曲折的甬道传上来。   程度朝下方看了眼,“等他们上来。”   脚步声由小变大, 越来越近。   不到一分钟,有颗脑袋从楼梯转角冒出来。   是那个糖尿病人。   然后是老五、金老板、张诚实,还有两个李鱼不认识的镇民。   张诚实可能是造成停电的罪魁祸首,其余几个又是怎么回事, 巧遇到了?   由下而上的几个人, 见到程度着实愣了把,好半天没回过神,最终是张诚实打破沉默,喊了一声程先生。   其余人跟着纷纷反应过来,打招呼。   这些人中, 李鱼跟老五最熟悉, 直接问道, “你们在路上碰见的?”   一提这事儿老五就来气, “可不是,我回来拿东西,刚到大楼门口就停电了,操,这还有十几层,爬死个人。”   兰姐是他们中最累的,要不是担心自己停下以后,其余人会先走,她早就想坐下好歇会儿了。   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感觉好受些了,问,“程先生,你们这是去?”   程度说,“去检查电箱。”   话音刚落,糖尿病发话了,有气无力的催促,“能不能先别聊了,我得赶紧回去打针。”   老五看了他一眼,啧一声,单手把人搀住,跟李鱼打了个手势。   李鱼侧身让出通道,目送两人离开,他回头看向剩下的四个人,“不走吗?”   一想到剩下的路程,几人脸上露出同样痛苦的表情。   兰姐干脆把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冲李鱼尴尬的笑了下,打起精神继续爬楼梯。   她经过的地方,总是会沾染上淡淡的清香味。   李鱼揉了揉鼻子,扭头跟男人说,“咱们也走吧。”   程度把胳膊搭在他肩上,下楼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眸色晦暗不明,勾起一侧唇角冷笑了下。   “刚刚那两个不是岛上的人。”   “嗯?”李鱼慢半拍反应过来,“你确定?”   程度冷眼扫过去,李鱼赶紧掌嘴。   目标作为岛,不说对每个人身上的每件事都知道透彻,至少对谁出生,谁死亡,谁是外来人口一清二楚。   “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吗?”李鱼说,“最近没听说有新来的。”   混久了,成了老油条,说出“新来”两个字的时候,胸口居然有种我也很叼的错觉。   “应该是躲在采购飞机里,跟着一起回来的。”程度眉毛收拢一瞬,嘲讽轻笑道,“张诚实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鱼看破不说破,“又是你猜到的?”   程度,“不是猜的。”   李鱼撇嘴,肯定是偷窥到张诚实带人从停机坪摸过来。   见青年居然不信,程度皱了皱眉,用手点点自己的脑袋,“我是靠这里推测的。”   “当初小岛建成以后,运输机和航线,以及停机坪都是由我亲自出面联系,私人停机坪安保严格,不可能随便混进人。”   除去意外闯入的,其他人若想进来,只能靠里应外合的偷渡。   李鱼懂了,也更加担心。   今晚的停电,只是一个遮掩,张诚实好趁机把弄回来的两人,从停机仓库带到大楼里。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男人身后,转了个弯,又问,“你猜他想干什么?”   程度,“干坏事。”   李鱼不高兴了,“具体点。”   程度转身俯视青年,意味不明道,“我以为你知道。”   李鱼心虚,眼睛乱瞟,“我为什么会知道?”   从登岛第一天起,青年就各种打听,程度一直都知道,只是不确定对方究竟打听到多少,又推测出了什么。   程度微抬高下巴,“猜的。”   “……”李鱼很绷得住,“我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双手交叉抱胸,挑眉说,“亲我一口,我告诉你。”   声音刚落,领口被青年揪住,唇上被啜了一口。   “说吧。”李鱼干脆利落的放手。   程度抿了抿唇,舌尖迅速舔过,满足道,“岛上有座金矿,张诚实带人登岛,应该是为了这个。”   秘密来得也太快了,可惜已经被我破解了。   李鱼一脸骄傲,“金矿的事我今天刚知道。”   他斜睨一脸错愕的男人,“金矿的事在镇民中是个秘密,应该不能对外人说吧。”   程度嗤笑,“你是我的人,不是外人。”停顿了下,他抚摸着青年的脸颊,眼神温柔,“这段时间会有点小麻烦需要处理,等事情结束后,我有话告诉你。”   李鱼听见熟悉的叮声,工具箱内又多了个东西。   没有当场查看,李鱼也摸了摸男人的脸,“好。”   温情结束,继续苦逼的下楼。   李鱼一边走,一边思索今晚发生的事,张诚实和他的小团伙估计是没有耐心再和其他镇民耗下去,又碍于自己人手不足,所以就联合外人一起,企图把金矿吞了。   跟着他一起来到岛上的两人,应该只是来确认金矿的真实性。   一旦矿藏被确定,会有后续部队前来开采。   哪怕是跟人二八分,也比跟镇上几百个人一平分强吧。   李鱼又不懂了,每天这样你盯着我,我盯着你,死死抱着金矿不放,为什么岛民不早早联系外界合作,搞到最后很可能谁也捞不着。   他把这话问出来,程度说,“他们找不到。”   “啊?”李鱼惊讶到破音。   程度嗤笑,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沉,“最初发现金矿的几个人,还没来得及把矿藏位置说出去,就已经成了活死人。”   “为什么?”李鱼咽了咽口水,他知道,男人指的是那几个昏迷不醒的人。   镇上传言是因为诅咒,现在来看,是人为。   “出了意外吧。”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李鱼却敏锐察觉出了戾气。   踩着电筒光束,一路不停,马上就到二楼了。   李鱼问系统,“1551,那几个人昏迷不醒,是目标搞的鬼吗?”   程度不知道青年在心里跟系统讨论自己,见人没头苍蝇似的往墙上撞,拽住他的后领,把人拖回来。   “往这边走。”在青年脸上拧了下,男人严肃道,“脑子别想东想西的,专心看路。”   李鱼揉揉脸颊,“哦。”   他安静跟着走了两秒,问出一直纠结在心里的问题,“程哥,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搞岛上建设?我听黎叔说,你十几岁就跟着父母出去了。”   两人正好下到一楼,程度带着青年绕到楼梯下方的三角区域,里面有个配电箱。   低头从裤兜里掏柜子钥匙的时候,他随口解释,“中了彩票,搞了点投资,运气好,赚的。”   彩票这种玄学的东西,不是你想中就能中的。   李鱼没那么好糊弄,死活要套点东西出来,“可你刚刚出去的时候,身上的钱应该不多吧,在外面生活哪儿哪儿都要钱,那段日子你怎么过的?”   换了任何人问这个问题,男人一定会说关你屁事。   可同样的事落到青年身上,程度就愿意老实对待,“从山里带了东西出去,卖了个好价钱。”   这拼命捂住马甲的精神,令李鱼佩服不已。   他故意拖长声音哦一声,没说信不信,只是眼神多沾上一点揶揄,看得程度心虚,心惊。   男人苦恼的蹙眉,心说再等等吧,他怕突然说出来,把人吓跑。   钥匙进了锁孔,连续转动三圈柜门才开。   李鱼顺着电筒看进去,线路全被剪断了,明显,作案人员不想那么快来电。   “有备用发电机吗?”   “有。”程度说,“在另一侧的安全通道。”   两人从一楼大厅穿越,推开另一道安全出口大门,尚未走近,就已经闻到浓郁的柴油气味。   备用发电机同样被动了手脚,油舱上多了个洞,柴油涓涓流出,四处蔓延。   李鱼踩了一脚,差点滑倒,被男人从背后捞起来。   张诚实废了这么大功夫为自己争取时间,可见今晚的项目对他来说很重要。   “1551,能给实况吗?”   “任务已经完成,你已自动获得关于这个世界的知悉权。”   李鱼激动,“请打开小视屏。”   光屏最先投影的是眼前的柴油机,因为透视,里面的结构一清二楚。   随着镜头角度变换,画面切成了天花板,钢筋水泥出现在眼前,一层一层推进上去,李鱼看到二楼的大妈正在打孩子,三楼的大叔借着蜡烛光在修脚,四楼的人正在翻窗,往隔壁爬。   头顶的每一个房间,都在上演着不同故事。   画面最终停在二十一层的某间屋子,金老板家。   两个陌生人坐姿严谨,一个正在喝茶,一个正在拼命按手机。   “这鬼地方居然没有网络,操。”那人神情烦躁,啪一声把手机给拍到茶几上,质问道, “你们到底搞什么鬼!”   张诚实和平时完全不同,被吼了以后没有畏缩,而是斜睨着对方,“我早就说过,岛上没有信号塔。”   那人愣了下,想起来了,他讪讪的把手机放回上衣内袋,伴着脸坐直,很有派头的曲指敲了几下桌面。   “东西,拿出来看看吧。”   张诚实扭头看向金老板,金老板进了房间,打开床下的柜子,又从柜子最里侧,拽出一床叠好的棉被。   棉被中间隆起,里面塞着东西。   耳边忽然听见说话声,李鱼抽空瞥向程度,“什么?”   程度揉了揉额角,“我说,我们先回去拿工具。”   李鱼对此没有意见,小尾巴似的跟上男人的步伐,同时让系统把给了个特写画面。   随着金老板把棉被拆开,他认出包裹的在里面箱子,是曾经在杂货店看到的钻头箱。   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紧张,激动。   脑袋一疼,被拍了一巴掌,李鱼回神,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男人捏在手里。   程度严肃呵斥,“看路。”   要不是及时拉住,青年就踩空摔下去了,楼梯棱角尖锐,磕破相是小事,磕破脑袋把命丢了,他上哪儿去找第二个。   越想越不放心,程度干脆把人背起来,十指威胁似的捏捏两团,“别他妈走神,抓稳了,摔下去我可不负责。”   李鱼赶紧按住男人宽厚的肩膀挪动身体,两条胳膊藤蔓一样,死死搂着男人的脖子,顺便把脸也贴上去。   耳边想起咔嗒一声,箱子开了。   李鱼晃着腿,看着小电影,别提多享受。   箱子里大大小小的钻头有序排列,金老板关节粗大的手指从上面一一划过,停留在最后一个,也是最大型号的钻头上。   空心钻,有些地质队在井下开采样本,或者维护人员对隧道进行岩石勘测时,都会用到这个型号。   电钻接通电源,按下开关,钻头被巨大的马力带动,深入岩层。   再出来,空荡的钻头被填满,里面多出一个圆柱形的样本。   金老板情绪激动,拿出钻头的时候,指尖颤抖,嘴皮子哆嗦,两眼赤红。   李鱼的惊讶不比金老板少。   按道理讲,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纯金矿,所有的金矿都伴随着其他物质,有些夹杂在岩石中,金白交错,有些和硫、铜、铁等各种矿石纠缠伴生,呈现出其他颜色。   无论哪种,哪怕是被河水冲洗磨砺过的砂金矿,也不可能是刺眼而纯正金黄色。   可从标本的颜色来看,里面的金子纯度极高,跟他的任务小菊花的颜色有得一拼。   岛上的金矿纯度非同一般,难怪小镇居民死也不挪窝。   窥见到一点秘密,李鱼心情好,两条腿开心的上下晃悠。   程度被他晃得心猿意马,手指掐了把软肉,“再蹭起火了。”   李鱼两腿僵住不动了,老老实实继续看实况。   金老板把沉甸甸的钻头竖在手里心里,矿石标本从里面滑落出来。   那一瞬,两个陌生人惊讶的站起来,嘴巴张得老大。   其中一个人抓着头发发出感叹,“天呐,我从来么见过纯度这么高的矿石,老李,你信吗,这他妈居然是矿石,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块儿金子。”   他高举双手,用力将矿石往地上掼去,标本碎成两截,细小的碎金躺在附近。   另一个人还算淡定,蹲下拾起矿石,芯子和外部构造相同,不是伪造的。   他站起来,看向张诚实,“这座矿到底有多大?”   “无法确定。”张诚实推高眼镜,笑了下,“纯度这么高,矿再小,也比那些掺杂无数杂质的大矿强了上千百倍。”   他弯腰,手指从地上蹭过,碎金沾上手指上,被放在蜡烛下。   烛光摇曳,碎金熠熠生辉。   张诚实朝着手指吹气,碎金飘落到茶几上,他嚣张的昂着下巴,“以次等价格买上等货,这么好的生意可不多见,二位最好是尽快转告周先生,如果晚了,我可能就卖别人了。”   纯金金矿闻所未闻,一旦被宣布,全世界都会震惊。   李鱼担忧的看了眼男人,悄声问系统,“能探测到金矿的位置吗?”   1551说稍等,大概是地表之下的探测技术性较强,回复很慢。   李鱼抻直腰,垂眸盯着男人的耳朵尖,不禁好奇,金矿应该是目标身体的哪个部位。   程度体力彪悍,背上多了个成年人,走路一样如履平地,就是额头一直冒汗。   他脑袋后仰,轻轻撞了下青年的下巴,“帮我擦汗。”   汗水从男人光洁的额头滑落,打湿了他浓密的睫毛,李鱼身上没有毛巾和纸巾,直接用手抹了一把,迟疑了下,把手放到鼻子下方。   卧槽,不难闻,是混着浓烈荷尔蒙的男人味。   悄悄把手里的汗揩到自己衣服上,他终于忍不住,把猥琐的问题抛给了系统,“1551,你说金矿是目标的身体的哪个部分?”   “不知道。”1551兴趣缺缺,忙着勘测。   李鱼有个大胆的猜测,不好意思的将脸埋进男人的肩膀,心说,“好兄弟?”   啧,不对。   泥石流的时候,山上万物的任何损伤,都会反应在男人身上。   如果金矿是他从小陪到大的好兄弟,目标要把矿挖出来,再带出去,岂不是得自己割自己一刀?   可怕。   1551无语道,“你想太多了,有种金子叫狗头金,不用挖,直接捡就行。”   “还有这种东西?”李鱼在脑子里挖了又挖,最终在某个角落找到了相关信息。   狗头金是由矿藏附近的含金地下水和生物富集作用,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沉积而成的,经过地壳变化,或地下水的搬迁,有些就从地下跑到了地表。   运气不好的经历风吹雨淋,棱角被磨平,开始往圆润发展。运气好的,就被人捡了拿去提炼。   狗头金的概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李鱼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地下水又是程度身体里的什么呢?”   血液、眼泪、唾液、汗水……哦,还有那啥。   他克制的闭上眼睛,反手给自己来了一耳光,肮脏。   1551,“……” 第79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25   耳后传来的把掌声太过响亮, 程度骤然停下。   “怎么了?”   “打蚊子。”李鱼搓脸, 看向四周,已经二十九, 马上就到三十层了。   不得不夸一句, 目标这脚程真牛逼,跑起来嗖嗖嗖的,趴在上面不晃不摇。   在男人肩上拍了拍, 李鱼催促,“快点。”   与此同时, 金老板房子里的故事,还在上演。   前来交易的人已经将样本收起来, 淡定的表示,“样本我们会尽快检测,下月1号,老地方见。”   张诚实自信满满, “纯度你们放心, 这世界上绝对找不出比这纯度更高的金矿。”   两个陌生人谁也没说话,其中一人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被黑夜染成墨色的大海。   这地方出去进来都不容易,要不是张诚实带路,谁能想到, 在海洋深处, 竟然有这么一座岛。   岛上设施齐全, 居民不算富足, 却也温饱不愁,俨然是一座海外桃源。   那人收回视线,转身看向同伴,“时候不早了,走吧。”   盯着光屏看了这么久,李鱼眼睛疼。   他让系统盯着那群人,随时报告情况,紧跟着就感觉托住自己屁股的两手一松,身体不受控的从男人背上滑下去。   三十层到了。   程度开门进屋,从电视柜下拉出一个大箱子。   箱子里啥都有,钳子、扳手、改锥、螺丝,以及各种型号的电线,保险丝,不知道的人看了,绝对会认为这是一个专业电工的工作箱。   确定没有缺东少西,男人提上箱子就走,出门时,把电筒递给青年,“你走前面。”   李鱼老老实实接过,尽量让光束打在两人脚下。   刚下到二十八层,系统忽然开口,“他们已经离开金老板家,正在下楼。”   李鱼站定,扭头对男人做了个嘘的手势,神神秘秘的说,“我又听见声音了,有人在下楼。”   程度什么也没听到,沉默的看着青年。   李鱼心里虚得不行,强行镇定道,“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说不定是张诚实。”   程度,“耳朵挺灵。”   李鱼想了想,给自己按了一个词,“天赋异禀。”   程度,“……”   新技能已经加身,以后必须多加注意,思忖了下,李鱼向系统提出征用请求,“一哥,你以后能当我的第二双耳朵么?”   1551听到一哥这么霸气的称呼,完全无法拒绝,“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于是李鱼多了一双隐形的顺风耳。   因为停电的缘故,家里的风扇空调没法用,有些人觉得屋子里太闷,就跑到楼下,或者走廊跟人聊天。   嗡嗡的声音透过墙壁,钻进楼梯间,李鱼踩着聊天声,跟程度来到一楼。   张诚实一行人,早没了影子。   李鱼让系统打开追踪,很快就看到四个小红点挤成一团,为了隐藏踪迹,他们没走大路,而是从树林纵向穿越过去。   程度把工具箱放进草丛中,“去码头看看吧。”   李鱼举双手赞成。   为了赶时间,他们选择抄近道,直接从正路过去,居然比张诚实早到。   男人的目光掠过附近,将青年拉进一簇芦苇丛中。   芦苇中夹杂着细细长长,顶端带毛的香蒲,随风飘扬,狗尾巴似的妨碍视线。   趁着附近没人,程度起身把周围一圈的香蒲拔得干干净净,抛进水里。   李鱼奇怪了,男人拔香蒲的时候眉梢都没动一下,不疼么?   想了想,他让系统打开透视功能。   画面中,男人穿在外头的衬衣西裤呈现透明,内里的每一寸皮肤都完好无损,不对,有损伤的。   李鱼把手伸过去,从男人的衣领上捻起一根头发。   他说,“程哥,你头发掉了。”   程度哦一声,吹了口气,头发飞走了。   李鱼,“……”   他有些担心,镇上住了五百个人,万一哪天有人手欠,把这些芦苇全烧了怎么办!   “程哥,岛上发生过火灾么?”李鱼小心问,他是真的担心男人今天掉一根,明天掉一根,日积月累,越掉越多,就成秃子了。   青年脸上晴转多云,快哭了,程度莫名其妙,“没发生过,怎么了?”   李鱼阴转晴,“就随便问问。”   程度说,“小镇上除了室内,室外任何地方都不许有明火,即便有,也有密集的烟雾报警系统监视,大火烧不起来。”   被这么一提,李鱼后知后觉发现,还真没有人在室外抽烟,包括程度本人。   目标还是很爱惜自己羽毛的。   闲扯间,几个人从对面的树林子钻出来。   张诚实抬手拦住身后三人,先站在外面左右看了看,确定安全才冲后方打手势。   李鱼发现,他们中动作最敏捷的,竟然是金老板。   脱掉了窄裙高跟鞋,穿上宽松运动服的女人,和白日里判若两人,只见她从头发上取了个细长的东西,戳进停机仓库的卷帘门锁。   锁一开,卷帘门自动上升。   李鱼凑到程度耳边,“仓库的看管人员呢?”   程度看了青年一眼,没说话。   李鱼瞬间明白过来,叛变了。   飞机驾驶舱是打开的,张诚实钻进去,一番操作后,货仓开启。   程度用胳膊肘碰了下青年的膝盖,“换个地方。”   货仓朝向内侧,从他们的方向什么也看不进见,正打算作出回应,忽然感觉身体腾空,李鱼被打横抱起来。   程度将青年的脑袋按在胸口,闪身消失在芦苇丛中。   耳边风声呼啸,李鱼知道,男人在奔跑,好几次想转头看个情况,脑袋就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静静聆听了会儿心跳声,按在脑袋上的手撤走了。   李鱼把脸从男人胸口挪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发现自己在一棵树上。   眼前视野开阔,能从停机仓库背后的换气窗看见内里的情形。   屁股下的树枝很粗,程度两腿岔开,坐在青年身后,结实的胳膊将人牢牢固定在怀中,下巴不客气的搁在对方肩头,说了一个字,“看。”   为了这次的计划,张诚实的准备很充分。   货舱靠里的位置,有一团深灰色的隆起,里面藏着一艘小型游艇。   游艇上面放了整整五大桶柴油,足以让他们穿越海洋,抵达大陆。   为了方便游艇移动,底部有四个轮子,金老板从仓库里开出一辆搬货的叉车,用绳子将其与游艇相连,应是用叉车,将游艇从机舱拖到了码头上。   随后,他们将绳子拆开,用叉车把游艇顶进水里。   来考察生意的陌生人登上船后,立刻前往驾驶舱,发动引擎,很快就驾船驶离,消失在夜色中。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李鱼不甘心。   “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命离开这片海域。”程度眺望远方,“距离小岛二百海里处,有几处隐藏在海平面下的漩涡。”   李鱼脸色一白,他对这种暗藏的漩涡有心理阴影。   高中毕业那年,他回了趟孤儿院所在的小镇。   镇上有条河,源头来自于冰川,河水清澈甘洌,一到夏天,岸边和浅水区人满为患。   李鱼没忍住诱惑,去买了沙滩裤和游泳圈。   结果刚下水,就被人给撞了一下,脚下打滑的功夫,人被冲到了深水区。   确切的说,那是一个洄水涡。   脚下触不到底,身体被漩涡内的水推搡旋转,无论他怎么摆动四肢,仍旧在原地,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心慌和害怕。   后来是个带墨镜的青年救了他,还没开口道谢,对方就匆匆忙忙跑了。   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现在想起这件事,李鱼依旧感激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   河边浅滩附近一个小小的洄水涡的都能轻易将人卷走,吞噬,更何况是大海中藏在平静水面之下的漩涡。   “如果他们恰好避开了呢?”人的运气千变万化,谁知道那两人会不会被幸运眷顾。   “怕什么。”程度收紧胳膊,偏头亲了亲青年的下颌,声音低缓道,“如果他们能成功离开,等下次再来的时候,就把他们一网打尽。”   李鱼抹掉下颌的口水,蹙眉,“镇上其他人如果知道了,不会放过张诚实的。”   程度手欠,又去捏青年脸皮,“真聪明。”   李鱼一脸茫然,搞不懂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到底聪明在哪儿。   货机的后舱被关上,停机仓库的卷帘门也被放下来,重新锁好,仓库回归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张诚实跟金老板一前一后,进了小树林。   程度把青年从树上带下去,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小树林,心念一动,“想跟上去?”   李鱼认真思索道,“万一他们还要商量什么呢?”   程度无所谓,“那就跟吧。”   从上次小树林偶遇李鱼就知道,张诚实对于小树林非常熟悉,犄角旮旯里有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这地方说不定是他的小团伙碰头的秘密基地。   树林在夜晚比白日多出一丝阴森,每每微风拂过,树叶集体发出沙沙声。   两道黑色影子,远远缀在另外两道黑影后面,步伐一致,方向一致。   快要进入密林区时,前面两个影子停下来。   李鱼赶紧拉住男人,藏到一棵大树后。   发现宿主有偷听意图,1551开启顺风耳模式,“报告宿主,他们在吵架,张诚实说……”   “打住。”李鱼说,“距离不远,我能听见。”   1551很是失落,“哦……”   李鱼假装没听出来,两眼落向前方。   张诚实摘掉了眼镜,粗犷的的撸了把头发,像头暴躁的狮子一样走来走去。   “谁让你把整个标本都拿出来的,我他妈已经联系了第二个买家看货。现在好了,整块金子全被那两个傻逼带走了,我他妈拿什么给人看?!”   金老板丝毫不见怯意,抱着胳膊立在原地,“你事先不交代清楚,现在跑来怪我?张诚实,要不是我们家那个死鬼把东西带下来,要不是我找到你,你个龟孙连金子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她越说越气愤,用力戳张诚实的脑门,“你就是条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摇尾乞怜,捡骨头吃的狗,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样本是金老板的老公弄到的?   李鱼愣了下,扑到男人耳边,把两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程度故意压低嗓子,声音勾人,“金老板的丈夫,曾经是货机的上一任驾驶员。”   李鱼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声音,“我一直以为金老板是单身。”   “差不多。”程度说,“他丈夫已经昏迷十五年了。”   换言之,金老板一直在守活寡。   老五说过,镇上的几个植物人,在十三年前,黎叔来到岛上之前就已经昏迷。   金老板丈夫的昏迷时间,刚好和这个说法对上。   如果几个植物人的昏迷时间相同,甚至是同一天,十五年前一定发生了很重要的事。   譬如,他们一起上山,发现了金矿,并且取走了标本。   李鱼激动起来,去戳男人的胳膊,“镇上的那几个植物人,是在同一天昏迷的吗?”   男人的嘴唇勾出懒散的弧度,“是啊。”   他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对峙不下两道人影,“昏迷的人一共有五个,一个在归家途中掉下码头溺了水;一个半夜买醉离开酒吧,出了车祸;一个被蜜蜂追赶,甩了一跤,磕到脑袋……”   每个都是出了意外,李鱼咽了咽口水,嗓音带不自知的颤抖,“还有两个呢?”   程度收回视线,盯着青年的眼睛说,“一个被鸟啄瞎了眼睛,从三楼摔下去,还有一个,也就是金老板的丈夫,他是不小心吃了花生过敏,窒息以后,就再也没醒来。”   夜风徐徐,擦过两人的脸颊。   李鱼打了个冷颤,“是同一个时段发生的这些意外吗?”   “是。”程度温热的掌心抚上青年微凉的脸颊,“你抖什么,害怕?”   李鱼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程度叹息一声,手掌移动到青年的后脑勺,稍一用力,就把人按在了自己肩上。   “别怕,我发誓,任何不好的意外都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男人郑重的保证,“我会一直陪着你,护你周全。”   李鱼从震惊中平静下来,手指动了下,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目标不是疯子,不会轻易动手,这几个人一定是做了比取走金矿样本更过分的事情,才会发生意外。他不该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就给男人扣上“可怕”的帽子。   “镇上的人说,这几个人是受到诅咒,真的吗?”   青年的声音从肩膀处传来,嗡声嗡气的,程度知道他受到不小的惊吓,没准正在脑补各种恐怖情节,但他依旧选择说实话,“可以这么说。”   “他们触怒了这座岛,遭到了应有的报复。”   空气陡然陷入静止,让人压抑。   压在后脑勺上的手感觉到了反抗,微微加重力道,程度安抚的揉了揉青年的头发,“别动,让我先抱会儿。”   李鱼不再挣动,安静感受气氛。   他想,目标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怕。   “勘测完毕。”1551冷不丁出现在脑子里,“需要看一下勘测图吗?”   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李鱼在心里说同意。   光屏上,小岛的地面建筑全被虚化,着重用金色标注出地下矿藏的位置。   这座九千平方公里的小岛上,全是金矿,其中大部分分布在后山中,一小部分平铺于小镇下方。   李鱼傻了眼,死也想不到目标不止是青山绿水,还是金山银山。   “1551,我是不是发了。” 一想到自己每天平躺在金子上睡觉,李鱼忍不住想笑。   “谁!”金老板尖利的吼了一嗓子。   同一时间,程度飞快蒙住了青年的嘴,“你笑什么。”   李鱼,“……”   操,一个不注意把喜悦外放出来了。   他瞪大眼睛,一个劲儿地摇头,扯开男人的手焦急道,“金老板,金老板过来了。”   程度不急不慢道,“别愣着了,趴下。”   对,趴下,地面又是杂草,又是枯树叶的,能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   正要动作,男人一只胳膊横上来,将青年压制到地上。   青草叶子调皮的戳在脸上,又刺又痒,李鱼难耐的抓了抓脸,拨开眼前遮挡的草丛,往前方看。   金老板摸黑走过来,停在不远处,试图从黑乎乎的树影中找出什么。   张诚实紧跟其后,神情更为警惕。   “你确定一路上真的没人跟过来?”   “确定。”金老板说完就地捡起几个石头,胡乱扔向四周,“到底是谁,出来!”   李鱼很忙,忙到连紧张的功夫都没有。   也不知怎么回事,无论他脸朝哪边,那些带着小绒毛的青草都能戳到他的脸,有几根甚至嚣张的攻击的他的鼻子。   好几次要打喷嚏,都被他努力忍下来。   程度指尖在地上点了点,微风来了,小青草扭着腰又开始跳舞。   李鱼惊恐躲避,终究晚了一步,喷嚏迅速逼上嗓子眼。   眼看着要脱口而出,脑袋被男人强硬转过去,将他的嘴巴堵得结结实实,似乎往里面吹了口气。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金老板的戒备又提升了两个度。   她从后腰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李鱼和程度的方向走去。   枝繁叶茂的百年大树下,草地上有明显的,被压过的痕迹,空无一人。 第80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26   金老板眉头紧皱, 奇了怪了,刚刚明明听见这头有声音。   她不甘心的在四周绕了一圈, 只看见高至脚踝的青草,和几棵老树, 大概是泥土下面待的憋屈, 有些树根从地下拔出,嚣张的拱在地上。   心里划过一个念头, 金老板慢慢弯腰,正想再进一步看清树根下情况,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张诚实不耐烦道, “你到底在找什么。”   “闭嘴!”金老板低声呵斥,悄声说, “你敢说你刚刚没听见笑声?”   那一声笑非常突兀,传入耳朵的瞬间,张诚实打了个哆嗦, 第一反应是有鬼。   树林深光线湖昏暗, 虫蚁成群,不如其他区域受欢迎,就连他也是第一次在大半夜往这鬼地方钻。   张诚实咽了口唾沫, 眼睛咕噜转一圈, “听是听见了, 可你也看见了, 没有人。”   “仔细找!”金老板一脸青黑, 转身朝另一棵大树走去。   头顶的枝桠交接成片, 将大部分月光当在外面。   张诚实站在原地不动,冷风从背后钻进衣服,贴着背脊爬上后颈,他猛的打了寒颤,反手一摸,全是冷汗。   距离他最近的古树下,李鱼被男人健硕的身躯压在地上,藏在根茎遒劲的树根下。   程度专注的咬着青年的嘴唇,用舌尖探索。   相比之下,李鱼紧张得差点昏过去,几番挣扎无果后,他伸手揪住男人的耳朵。   程度倒抽一口冷气,终于上舍得松口,没事人似的拨了下耳朵,用胳膊勾住青年的脖子,把人按在怀里,往边上缩了缩。   照理说,两个大活人藏在里面,即便看不清脸,也能看到两团粘连的黑影。   可张诚实和金老板仿愣是没看见,就好像他跟程度一起抱团隐身了。   想起刚刚被掳进树根前,男人往嘴里吹的气,李鱼心情复杂。   “1551,大佬刚刚吹给我的是仙气吗。”   “……”1551,“你脑子没事儿吗。”   “……”李鱼也觉得问题很脑残,“那是怎么回事。”   1551说不知道,“等有机会,你可以当面问问他。”   李鱼瞥了男人一眼,没吱声,来日方长,将来有的时间慢慢探讨。   就在这时,走远的脚步又回来了,金老板一无所获,见张诚实站在原地没动,气不打一出来。   张口就骂,“你去查看了吗?”   “看了,没人。”吹了会儿凉风,张诚实的气焰低了不少,“会不会是我们听错了。”   金老板冷笑,阴阳怪气道,“是啊,没准是鬼叫呢。”   “别他妈瞎说!”仿佛掩饰什么,张诚实的声音陡然拔高,吓醒了在树上栖息的小鸟。   “你吼谁呢!”金老板声音尖锐,“有气别往我身上撒,惹急了,信不信我把你干的事全抖出去。”   “你敢。”张诚实两步跨到金老板面前,揪住她的衣襟,五官扭曲的威胁道,“你要是敢把事情捅出去,我一定先杀了你。”   “你想杀了我?”   金老板气得笑出声,她表情骤然冷却,扬手凶狠地朝张诚实扇了一耳光,“我们之间的所有对话,我都做了录音备份,你敢动我一根汗毛,会有人把这些东西交给警察。”   指甲刮过皮肤,留下四条暗色的痕迹,光看着就觉得疼。   张诚实整整半分钟没有反应,李鱼猜他应该是气狠了,脸面这种东西多重要啊,金老板不但打了,还给人破了相。   金老板发出威胁后,一直没得到回应,开始心虚,她可没忘,张诚实的本质是一个疯子,敢杀人放火的疯子。   她强行镇定,抱着胳膊,端着姿态发话,“当然,你我能相安无事最好,等交易结束,离开这个破地方,我就……”   张诚实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上多了几条凸起的纹,火辣辣的疼,嚣张的告诉他,他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打了。   气氛凝固了。   金老板咽了咽口水,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转身想跑,被一只手大力拖回去。   雨点般的拳头和踢打,接连不断的落在她的肚子、腰上、腿上,头皮一阵撕裂的疼,她大叫一声,头发被拽住拉高,又被重重的按下去,撞到地上。   粗粝的小石子,竖起棱角,毫不留情的从她脸上蹭过。   “张诚实,你给我放手,快放手!”金老板惊声尖叫,嗓门大得几乎响彻正片树林。   张诚实充耳不闻,两眼鼓出,嘴角咧开,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敢打我,让你他妈敢打我,老子弄死你……”   树根下,李鱼的眼睛被蒙上,只能听到哭喊和咒骂。   程度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无惊无惧,对他来说,外面只是有两条狗因为争抢骨头而撕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踢打声停了。   张诚实蹲下,捏着金老板眼泪鼻涕一把抓的脸,“没有我做中间人,你根本联系不到周老板,更别说其他买家了。你说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嗯?”   金老板浑身只剩下疼,翻身的力气都没有,见张诚实抬手,下意识瑟护住脑袋。   张诚实站起来,俯看下方,“杀一个人是杀,两个人也是杀,我不介意手里再多一条人命,惹急了,别怪我不念旧情。”   金老板缩成一团,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大概是怕把人留在这里,被发现了会引起更多的麻烦,张诚实用脚踢了踢她,让她赶紧起来。   金老板愤恨的抹掉嘴角的血,咬牙撑起身体,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走。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李鱼着急忙慌的从树根下面爬出去,心有余悸。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这么残暴的一幕,好几次他都以为金老板会被打死。   李鱼扭头看程度,“报警吧,金广进和小卖部老板肯定都是张诚实杀的。”   程度在整理裤子,那地方还没消下去,很突兀。   “报了警,然后呢? ”他反问,“如果张诚实不承认,狡辩说是气急之下胡乱说的呢。”   李鱼不说话了,他们没有最直接有效的证据。   “要么说服金老板自首,要么就想办法让张诚实自己说出来。”程度给完意见,打了个暗示。   李鱼摇头,“有蚊子。”   程度保证,“有我在,蚊子不敢叮你。”   “不信。”李鱼撇嘴,“你是弯的,但没弯到蚊香那种地步,驱不了蚊子大哥。”   “试试就知道。”程度说完按住青年的肩膀亲下去。   夜色下的树林,树影摇曳,层层叠叠,有只兔子从草地上跑过。   它两耳直立,听到什么,惊恐的抬起前腿后退,鼻子嗅了嗅,掉头跑回窝里,打死不也不敢再出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四处偷窥。   怪声过了许久才停歇,它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着一个小青年从前方走来。   待对方走近,看清来人的脸,兔子的耳朵又立起来了,比上次还要惊恐,扭身朝向洞内,只露出两团瑟瑟发抖的毛绒屁股。   李鱼精疲力尽趴在男人背上小憩的时候,大楼里已经炸开锅了。   整座岛屿的所有人,谁都不敢惹的房东先生,一去不回,失踪了。   电一直没来,那些睡不着觉,又没其他事的,全都堵在一楼楼道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各种猜测。   老五是唯一一个没说话的,抱着胳膊立在电梯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姐靠过去,给他递了只烟,“想什么呢,这么严肃。”   老五接过烟夹在耳朵上,没抽,“你不觉得今晚的电停的蹊跷?”   “是挺蹊跷的。”兰姐柳眉拧着,“我来这儿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停电,不是说程先生会定期检修吗,今天是怎么回事?”   老五看了一圈四周,将人拉到角落里,“线是被人剪断的,备用发电机也被人给弄坏了。”   “真的?我以为是他们开玩笑的。”兰姐惊讶。   “当然是真的,我刚刚去确认过了,配电箱没关,里面的线确实全断了,然后我又去了另一头,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柴油味儿。”   想起那股刺鼻的味道,老五一脸恶心,“你是没看见,柴油流得满地都是。”   兰姐心里冒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老五,你说,你说林州舟和程先生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从来到小镇的第一天起,这地方就充斥着各种古怪,毫不夸张的说,起初那几天她甚至不敢合眼,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有人闯进来把她给杀了。   “你别瞎说,不会的。”老五心里没底,嘴上却说,“程先生身手好着呢,不会出事。”   “但愿吧。”兰姐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抬眼就见一个人急匆匆地望大楼跑来。   那人从外面冲进来,指着门口说,“程先生回来了,马上就到,他让我转告你们,电很快就来,别全堵在楼道里,该干嘛干嘛去。”   在场的谁也没走,一窝蜂涌出去,看见程度背着青年迎面走来。   “啥情况,受伤了?” 有个男人小声嘀咕。   “管他的,我现在只关心什么时候来电,屋子里热得我没法睡觉。”   说话的是个吨位很大的胖子,一动就大汗淋漓,冬天一身肥膘能御寒,到了夏天,肥肉会自动发热,热得他直喘。   不待程度走近,胖子气喘吁吁的撞开人群跑出去,“程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大伙等了您快两小时。”   “抱歉,路上出了点状况。”程度不走心的解释一句,脑袋转向后面,叫醒呼呼大睡的青年。   李鱼揉着眼睛从男人身上下来,打了个哈欠,“到家了吗?”   程度故意捏住他的鼻子。   窒息感扑来,李鱼张开嘴呼吸,顿时清醒,周围围满了人,张诚实和金老板也在其中。   老五从人墙后钻出来,问,“你跟程先生上哪儿去了,再不回来我们得出去找了。 ”   “有点事儿。”李鱼模棱两可,尴尬,局促。   老五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啥事儿啊?”   程度把青年拽到面前,掸了掸他肩上的土,完了又从黑软的头发里弄出一些细沙。   做完这一切,他替青年回答老五的问题,“私事。”   今晚天气不错,月如圆盘,星子漫天。   月光倒映在男人眼里,衬得那张脸越发冷峻疏离,老五讪讪的抓了把后脑勺,不敢再多逼逼。   程度越过他走进草丛,拎起丢在里面的工具箱,冲着青年招手,“过来。”   李鱼不好意思的的抿了下嘴,在二十几双眼睛的瞩目之下走过去,两腿像是在踩高跷上,僵硬,别扭。   这下子,再没有人好奇了,用屁股想也知道,两人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   男女是欲火,男人和男人就是火上浇油,越烧越旺,不能人工干预,只能自然灭火。   大家嘴上不敢说,心里弯弯绕绕一大堆,有那么一两个心眼不好的,嘴馋的舔了舔舌头,把主意打到了张诚实身上。   张诚实一脸害怕的躲过两只咸猪手,绕到人群的另一头。   李鱼拉着程度的手,在他手心挠了一下,“你觉得他信了吗?”   “不知道。”程度喉结攒动,舌头舔过内侧的犬牙,“疼吗?等回去哥给你上药。”   李鱼怕了,“……我自己来吧。”   本来说好只玩儿一轮的,裤子都穿好了,程度忽然说他们失踪这么久,张诚实肯定要怀疑,于是又转战到沙滩多玩儿了一局。   游戏结束后,两人都觉得戏不够足,于是潦草用海水洗了个澡。   本来以为是无用功,没想到居然真派上了用场。   配电箱原封不动的敞开大门,程度打开箱子,拿出工具开始修理工作。   几十根电线,一时半会儿接不好,大家没耐心干等着,稀稀拉拉的上楼回家。   张诚实没走,他立在两人身后,自告奋勇,“我帮你们打手电吧。”   李鱼说好啊,将电筒递过去,身体靠到墙上,跟张诚实聊起买东西的事情。   “张哥下次出去,能帮我带瓶洗发水吗,我以前常用的牌子,岛上没有。”   “你用纸笔写下来,明天给我吧。”张诚实往青年的方向移挪半寸,悄悄打量,在对方没注意到的时候,飞快将鼻子凑过去用力闻。   李鱼在心里数一二三,故意突然动作,撞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张诚实捂住鼻子,疼的眼泪花直冒。   “你没事吧?”李鱼心里爽翻天,面上极为懊恼,“我不是故意的。”   程度停下动作,看向两人,“怎么?”   张诚实抢着说没事,他吸了吸鼻子,口腔里尝到很浓的腥甜味,赶紧捏住鼻子,妈的,被撞出鼻血了。   “突然想起我还事,就先回去了。”说完就把手电塞给李鱼,拔腿往楼上跑。   李鱼趴在扶手上往看,张诚实跑得很快,三五十秒的时间,就消失在漆黑的楼道中。   电箱里,杂乱的电线已经被理顺,程度戴着白色手套,袖口挽高,将金属丝从胶皮中剥出来,拧在一起。   李鱼蹲过去,上手捏了一下男人硬邦邦的小臂肌肉,叹了口气,“张诚实疑心病好重,我还以为之前已经骗过去了。”   瞥见青年脸上的烦闷,程度倾身靠近,在他皱起的眉心亲了亲。   “开心点,明天有好戏看。” 第81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27   电箱里的线一条条被重新接好, 时间有限,只能先打个补丁,等过后再找时间全部替换。   李鱼替男人盖上工具箱,试着提了下, 沉得要死, 少说有二三十斤。   程度把脏兮兮的手套脱了, 揣进裤兜里,按着青年的脑袋往前推,“走了。”   走廊里等声控灯被男人的声音惊动,亮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失重感砸过来,李鱼意识到,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他任凭身体靠在墙上, 眼皮耷拉下去,却不敢真的睡着。   程度跟他靠在一起,“马上就到了。”   “哦。”李鱼的重量朝男人身上倾斜, 闭上眼假寐。   叮的一声,电梯停下,他摇摇晃晃走出去, 身后, 程度按住他的肩,将人转了个角度。   走到444门口时, 房门自动打开, 留出一条缝隙。   一双乌黑圆溜的眼睛藏在缝隙后, 看清走廊里是谁后,又猛地睁大,小孩儿侧身挤出来,一头扎进青年怀里,抱紧不放。   李鱼的瞌睡虫被撞飞了,异常清醒的大脑告诉他,他把家里的小屁孩儿给忘了。   “你们怎么才回来啊。”小孩儿委委屈屈的,肩膀颤抖,无声的掉着眼泪。   林小舟下午跟小伙伴在外面玩儿,六点左右就回家了,满心期待着能早点见到哥哥,却等来了停电。   他是个男子汉,当然不怕,却也想像其他孩子那样,被家长抱在怀里悉心安抚。   谁知道左等右等,他哥就是不回来,就连平时准时准点来吃饭的大坏蛋也不见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林小舟孤孤单单的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   正对面的墙上,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着,冷酷的不肯停留一分一秒,他想,林州舟从来没有这么晚还不到家,他肯定是不要我了。   林州舟不要他,大坏蛋也不会要他的。   大概明天一早,他就会被扔出这个房子,像街上流浪的小猫小狗,得自己找地方躲风避雨。   一想到自己的这些心理历程,林小舟鼻头更酸了,干脆嚎啕出声。   抱着安慰了几句,没用,李鱼只能蹲下,把人紧紧搂着,又尴尬又心疼。   许是哭声太大,吵到了左邻右舍。   黎叔打开门,站在门口,脸色不好,“你们俩可真行,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把孩子忘家里吧。”   李鱼正想端正态度认错,程度先发话了,“是我们不对,您消气。”   “我生什么气,又不是我孙子。”黎叔说完,忍不住继续数落,“这孩子怕是饿坏了,一个人在家哭了老半天,要不是我过来看了眼,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说完不解气,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两人。   程度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恭敬的把老爷子送回屋子。   李鱼狐疑,目标身为岛霸,对谁都爱答不理,冷冷清清,这还是他头一次见男人对一个人礼貌温和。   “1551,程度其他时候跟黎叔有过接触吗?”   “之前不清楚,但在你穿越过来以后,没有。”1551笃定,“你怀疑黎叔?”   张诚实小团伙的第四个人还没浮出水面,李鱼的确看谁都觉得可疑,但不包括黎叔。   黎叔待人不热络,但也不坏,第一天到的时候,帮过他不少。   是个好人。   可有时候,好人坏人,不是靠表象和外表来区分的。   经系统提醒,李鱼又开始琢磨第四个人到底谁。   进门后,他假装不经意的提起这事儿,程度却说不知道。   李鱼鄙夷,“你不是号称无所不知?”   这无疑是一种挑衅,程度竭力辩解,“光线太暗,那人戴着口罩,没看清,不过……”   他顿了下,提出一条线索,“那人身材健壮,个子大概在175左右。”   这个范围有些广,李鱼把筛选工作交给系统,不到三分钟就除了结果。   符合条件的人居然有就是多个人。   距离张诚出海采购的日子越来越近,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个个筛选了,只能先把这事抛在一边。   折腾一天,大家都累了,进门以后,李鱼赖在沙发上不想动,指挥程度带小孩儿去洗漱。   林小舟不肯,非要哥哥,就连程度扬言要丢他喂鲨鱼也不怕。   没办法,李鱼只能拖着酸痛的腿走进卫生间。   林小舟站在凳子上刷牙,见人进来,嘟着嘴问,“哥哥,你们晚上去哪儿了。”   李鱼伸手去摸他圆滚滚的肚子,“黎爷爷给你吃东西了?吃的什么?”   “海鲜粥。”林小舟把牙刷塞进嘴里,直勾勾的盯着镜子里的青年,生怕人跑了。   李鱼被小孩儿盯得心虚,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像是看出他的自责,林小舟像个小大人,“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在黎爷爷家吃得可高兴了,我就是,就是……”   有些不好意思,小孩儿把牙刷放进水杯涮了涮,红着脸说,“我就是以为你不要我了,有点伤心。”   “别瞎想,不会的。”李鱼嘴上保证道,心里想着另一套。   大人不会离开小孩儿,小孩儿长大了却会离开大人,去远方寻找新的未来。   林小舟刷完牙,胡乱用毛巾擦了擦嘴,张开胳膊抱住青年的腰,“你才半晚没回来,我就好想你啊。”   李鱼捏捏他肉嘟嘟脸,肉麻的回应还没出口,背后多出个人。   程度黑着脸把小屁孩儿拎开,“磨蹭这么久,还睡不睡了,走。”   林小舟今晚安全感匮乏,死活不睡侧卧,刚被丢进去,就趁着程度不注意,自己溜进主卧室,钻进被窝赖着不走。   李鱼心软,那就一起睡呗。   程度警告地瞪他一眼,恨不得一脚把人踹下去。   房间里的灯灭了,飞走的瞌睡虫却不肯再回来,李鱼翻来覆去睡不着,一边玩儿林小舟头顶翘起的呆毛,一边寻思明天的好戏是什么。   “1551,你猜是什么?”   “猜不到。”1551说,“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如果你实在睡不着,我可以给你放羊。”   了解到新功能,李鱼兴致勃勃的做好准备。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只又一只卷毛羊从眼前跳过,嘴里还会自动报数。   听着听着,大脑竟然真的陷入混沌,李鱼翻身把腿搭在男人身上,睡着了。   轻微的鼾声响起,程度睁开眼,离开了房间。   李鱼这一觉睡得长,第二天中午才醒,怀里的小胖子正仰着脸,睁大眼睛望着他。   伸了个懒腰,林小舟从他哥怀里退出来,“程度哥哥出去了,早饭在桌上。”   程度厨艺堪忧,只熬了白粥,咸菜是去隔壁黎叔家借的。   李鱼刷完牙,洗完脸,来到餐桌前坐好,问,“他说要去哪儿了吗?”   林小舟说没有。   “先吃饭吧。”李鱼给小孩儿盛上粥,让系统打开目标定位。   代表程度的小红点居然在金老板的杂货铺。   杂货铺里,程度同往常一样黑衣黑裤,挺拔的立在收银台前,吸引了不少过路女生的视线。   金老板今天不同往日,打扮保守。   鼻梁上架着墨镜,脸上戴着黑色口罩,身上长衣长裤,脚下不是高跟鞋,而是平底的运动鞋。   程度点了点收银台,“订烟,老规矩。”   眼看就要翻过月末,抵达月初,需要特殊货品的顾客,会到熟悉的店铺订购东西,老板会将清单在一号之前交给张诚实,让其帮忙采购。   金老板拿出记录本,写下来,隔着口罩问,“程先生,怎么没见林州舟?”   程度说,“他身体不太舒服,今天请假。”   碍于程度在,金老板不好将不满表现在脸上,捏着嗓子为难道,“林州舟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啊,要是三天两头这样请假,我很难办的。”   程度,“那你重招一个吧。”   金老板脸上僵住,“程先生,我就是随口一说,您别当真。”   “我当真了。”程度手里夹着一根烟,他捏着吸了一口,按进烟灰缸,语气不咸不淡,“你给林州舟的工资远远低于镇上的最低工资水平,金老板,你这么干不太地道吧。”   金老板不说话,脑子里思索着要不就顺着程度的话同意了。   周老板那边的检验结果不会出岔子,等月初张诚实出去谈妥,她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完全没必要把人留在店里。   “程先生,到底要不要干下去,还是得林州舟自己决定。”金老板隔着墨镜笑了笑,习惯性的摆柔媚的姿态,斜靠在收银台上。   瞥见外面的人影,她昂了昂下巴,“来了。”   李鱼是听得差不多才现身的,他急匆匆走进店里,随手抹了把热汗,“老板,真是对不起,我来晚了。”   说完靠向程度,小声咬耳朵,问他怎么不叫自己起床。   “你睡得像猪一样,叫不醒。”   李鱼听出来了,这不是故意在金老板面前秀恩爱,这是在诚心实意的表达看法。   关于睡觉这件事,他没法狡辩,换了哪个世界都一样好眠,雷打不动,锣惊不醒。   见青年不大高兴的抿嘴,程度勾了勾唇,手指在他鼻子上刮过,“我在跟金老板谈你辞职的事。”   李鱼随口道,“那就辞吧。”   金老板愣了下,随即不屑,还以为青年多少有点上进心,谁知道也一个好逸恶劳的,以为抱上大腿就就能躺平享受了,做梦呢。   爬床这一行吃的都是青春饭,指不定哪天就被踹了。   “既然想好了,那我把你今天的工资给结了。”金老板拉开抽屉,从上午的营业额中取出一张五十的。   李鱼眼尖的发现,那沓子零钱后,叠放着许多粉钞,应该是收回来的货款。   金老板之前说是年中结账,现在想,应该是为跑路做准备。   抽屉被迅速合上,金老板把钱递过来,“你在这儿工作期间,帮了我不少忙,不如今晚一起吃顿饭?”   物以类聚,张诚实有两张脸,金老板也好不到哪儿去。   李鱼不想跟这女人多打交道,婉拒道,“不用了,我跟程先生约好去看电影。”   镇上就一个小电影院,播放的片子是老板托张诚实每月从外面买回来的枪版光碟。   枪版嘛,不是清晰度不够,就是声音不真切,要么就镜头晃悠。   即便这样,每月月初上新的时候,电影院依旧有一两个厅爆满。   当你连饭都不吃不上的时候,给个馒头,都会觉得是人间美味,看电影也是这样。   两人从杂货店出来,程度问,“真去看电影?”   本来只是借口,如今男人问起来,李鱼动了心思,“去吧,带小胖子一起去。”   林小舟听到消息的时候,一蹦三尺高,直接从沙发上扑进青年怀里,撅着嘴巴要亲人。   程度的手横过去,挡在中间。   察觉到触感不对,林小舟睁开眼睛,苦着脸冲着旁边呸呸呸。   程度同样嫌恶,接连擦了两遍掌心,完了还嫌不够,进卫生间用肥皂彻彻底底洗了一遍。   李鱼,“……”   这俩货一对上就掐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亲相爱。   突然空闲下来,李鱼有点不习惯,搬了张凳子坐到阳台上,晒着太阳思考人生。   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他肯定要留下来陪程度,林小舟怎么办,他要长大,要念书,势必要离开这座岛。   “怎么了?” 程度在旁边放下一杯水。   李鱼把问题抛过去,男人的眉毛皱起来,薄唇绷成一条直线,是极不情愿的表情。   “如果你不想离岛,可以由我出面去帮他联系学校,等事情办完我就回来。”李鱼握着男人的手,眼神专注,无声的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   接收到青年的脑电波,程度笑了,伸手在青年脑门上弹了下,“我跟你们一起。”   李鱼怕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你确定?”   “嗯。”   李鱼思索着,程度果然是可以离岛的,只是离开时间不能太长。   否则他不会在十几年前离开以后,又带着大量财富回来。   还有刚才,从他纠结的表情也能看出,程度对离岛这件事很排斥。   小岛和目标的牵扯太深,不是好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致命的软肋,不需要需要什么来势凶猛的破坏,只需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能给他造成重创。   越想越心惊,李鱼拿起水杯往下灌了一大口,安慰自己,没事的,目标牛着呢,不会出事的。   手心一空,杯子被取走。   程度把杯子放远一些,舔了下牙问,“咱们中午吃什么?”   李鱼,“……”   老子因为你吓出一身冷汗,你却只想着吃,吃货本质,服气。   “我去趟超市。”李鱼起身去客厅,从抽屉里拿钱,穿鞋开门出去的时候,在走廊的鞋垫上看见了一个信封。   信封上沾着鸟毛和鸟屎,一股臭味儿。   李鱼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捏着,一点点打开,里面有张随手撕下来的纸条。   纸条上,字迹歪歪扭扭,完全是由几根线条强行组合出的文字,无法辨别出是谁的字迹。   至于内容……简单,粗暴。   ——张诚实是杀人凶手。   信封不只是444门口有,所有有住户的房门口,都放了一封。   把纸条塞回信封,李鱼倒退回去,冲着男人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你干的?”   程度倨的昂着下巴。默认了。   李鱼竖起大拇指,“高。”   大家本来就对金广进和小卖部老板的死耿耿于怀,这下好了,有人直接点出张诚实,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人会把所有猜疑放到他身上。   至于张诚实,因为昨晚刚被威胁过,他很大可能会怀疑到金老板身上。   程度没骗人,真要上演一出好戏。   李鱼心情不错,让系统帮忙关注张诚实的动向,哼着歌去了超市。   刚进门,有人从背后急匆匆跑进来,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男孩举着信封,嘴里喊着妈妈,迈着小短腿往里冲。   他妈妈是生鲜区的导购员,见到儿子,女人连忙关掉绞肉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你怎么来了?”   男孩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跳,隔着冰柜把信封递过去,“我刚刚在家门口看见的,张叔叔他们家,宋爷爷家都有。”   李鱼从旁经过,心里计算着,按照这个扩散速度,一个午休的时间,整个小镇的人都会把矛头指向张诚实。   女人瞥了眼那沾着东西的信封,挥手驱赶,“赶紧拿去扔了,脏死了。”   李鱼停脚一看,信封外的确沾着深褐色的东西。   “1551,目标这是用鸟儿当的邮差?”   “是的。”1551给了一段影像,一只黄鹂鸟费劲的用嘴叼着信封,侧身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飞进去,把信封丢在一张红色鞋垫上。   李鱼大开眼见,之前只竖一个大拇指少了,应该竖两个,不,必须把脚趾头也算上。   “他什么时候写的小纸条,我都不知道。”   “因为你睡着以后会变猪。”1551语气诚恳。   自己睡着以后的属性确实如此,李鱼不生气,只是有些苦恼,“一睡就死这毛病以前还好点,任务开始以后越来越严重。”   刚来的时候,要不是系统提醒,他早就被进门偷东西的小卖部老板给捅死了。   李鱼彻底走不动道了,惊恐道,“我会不会有毛病,比如嗜睡症,或者玄学一点的,受了什么诅咒?” 第82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28   1551提议, “管理局有最完备的医疗设施, 你可以在任务完成以后,做个全身检查。”   想再多也没用, 反正现在也回不去。   李鱼说行吧,将小推车放到旁边, 去生鲜区挑肉。   不足两米的地方, 小孩儿不肯接过母亲塞回来的信封,表情认真道,“妈妈你快看看, 好多人门口都有这个东西, 说不定里面有小礼物呢。”   女人闻言皱了皱眉, 瞥见保鲜柜前的青年, 问,“小兄弟, 你们家也收到了?”   “收到了, 刚刚出门时候在鞋垫上看到的。”李鱼表情古怪,“你最好还是看看。”   女人动摇了, 忍着恶心小心拆开,往下一倒, 小纸条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字迹那面正好朝上。   看清那排歪歪扭扭的字,她惊惧的倒退, 抬头看向李鱼, “这, 你收到的信里面也写着……”   后面三个字被女人生生咽回去,她急忙蹲下把纸条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男孩什么都不懂,趁母亲不注意,好奇的把纸条捡起来,一字一句的念到,“张诚实……”   女人一把捂住他的嘴,抢下纸条揉成团,放进围裙口袋里。   察觉到女人的异常,李鱼回头看,张诚实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奶制品区,距离生鲜区不过十来米。   那头的人已经看见他,如果现在掉头走显得太刻意,李鱼索性继续挑肉。   脚步及近,再往右看,面前多了件白衬衣。   张诚实冲青年笑了下,“好巧,买肉?”   你都看见我在干嘛了还问个屁,没话找话,李鱼抿了下嘴,也冲他笑,“你呢?”   “工作。”张诚实拿高手里的公文包,“马上月初了,超市需要大批量采购,宋老板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来帮他一起统计。”   李鱼点点头,随手将一块里脊丢进小推车,“我还赶着回去做饭,先不聊了。”   张诚实跟上,“你跟程先生的感情真好。”   “一般吧。”李鱼不欲多谈,拐了个弯,结果那逼又跟来了。   他忍无可忍停下来,“你今天又有话要跟我说?”   张诚实推了推眼睛,指着前面说,“没有,我要去找负责奶制品的工作人员拿存货数据。”   人有正经理由,李鱼无话可说,直接转去了垃圾食品区。   张诚实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倒回生鲜区,他无声无息地靠近,看见之前生鲜区的工作人员,从围裙里拿出一团纸,丢进垃圾桶。   她弯腰把儿子拉到面前,打算要开口教育,余光瞥见一道人影,又改口道,“你老实在凳子上待着,等晚点妈妈下班,我们一起回去。”   小男孩不情愿道,“我还想回去看动画片呢。”   老妈的脸一黑,他立马妥协不吭声了。   再瞥过去,张诚实早没了影子,女人松口气,头皮发麻,张诚实那人挺老实的,说话细声细气,谁都能上去踩一脚,这种人会是凶手?   女人心里怀疑,又忍不住害怕,好人坏人可不是靠外表区分的。   不行,得叮嘱儿子经后离张诚实远点。   回头看,人没了,那小兔崽子正在垃圾桶里掏东西。   “你在干什么?!”   被呵斥吓了一跳,小男孩抓紧东西,转身就跑,等女人追到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舔棒棒糖。   “你在哪儿拿的?”女人怒吼。   “张叔叔给我的。”男孩儿说完想起什么,快速补充一句,“他说已经跟阿姨打过招呼了,我可以在这里吃。”   女人两腿发软,抓着孩子的胳膊问,“他为什么要给你棒棒糖。”   “不为什么。”小男孩眨眨眼,一脸天真。   张诚实去了卫生间,推开最后一个隔间走进去,坐在马桶盖上。   不知为什么,手有点抖。   纸团被两只手一起拆开,本就丑陋的字迹,被起伏的褶皱衬得越发怪异。   他猛地站起来,如同困兽般在原地走来走去,双手抖得厉害,“是谁,到底是谁……”   愤怒的脑海浮出一张人脸,张诚实踹开隔间门,冲到洗手池前洗了把冷水脸,总算冷静一些。   他仰头闭着眼睛深呼吸,从公文包中拿出一部卫星电话,啪啪啪的敲出一小段文字。   随后又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型的专业对讲机。   李鱼的小推车在超市里,人却蹲在安全通道看小电影。   当张诚实掏出卫星电话和对讲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了,“1551,你看清他发送的短信内容了吗?”   “发送给周老板的,说情况有变,让他来救他。”   “那对讲机呢,频道另一头的人是谁?”   “稍等,正在跟踪信号。”1551说完,光屏上多加了一个播放窗口。   窗口的人有点眼熟,身材壮实,剔着平头,四十多岁,正将对讲机贴在耳朵上。   李鱼一时间没想来是谁。   卫生间里,张诚实对着另一头命令,“去把交互机给我砸了,现在就去!”   对面什么也不问,放下对讲机,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大号扳手,拿在手里转了几下,试试手。   李鱼东西也不要了,拔腿就跑,电话交互机要真被砸了,小岛就彻底断了跟外面的联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人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电话局。   这个点工作人员已经下班,里里外外都没人,男人畅通无阻的走进大楼,碰见一个保安。   保安拿着电棍上前询问,“赵先生,你来做这儿做什么?”   李鱼卧槽一声,这他妈是那个糖尿病!   这谜一样的关系,他记得糖尿病曾揍过张诚实,而张诚实还故意不给人买药。   最不可能私下勾结的人勾结在了一起,搞了半天是障眼法?!   顾不得想那么多了,李鱼拔足狂奔,耳边风声呼呼,好几次差点撞上飞驰而过的汽车。   画面中,糖尿病正在跟保安交涉,“路过,进来上个厕所。”   保安信以为真,加之又是认识的,直接放行。   糖尿病笑着谢过,径直来到交互机所在的房间,很显然,他事先踩过点。   扭动几下脖子,他从腰后抽出大扳手,飞起一脚踹过去。   眼看鞋底就要触到机箱,一直嘴巴尖细的黑色小鸟从对面的窗户俯冲进来。   凄惨痛苦的叫声炸开,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糖尿病捂着一只眼睛,在地上打滚,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他指缝往外钻,噬骨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   半敞开的窗户,被一只从外面伸进来的手推开,程度翻窗而入,抓住糖尿病的衣领把人给拖走了。   等保安听到声音赶来,只看见一小滩刺目的血液,和一根黑色的鸟毛。   李鱼正好抵达供电话局门口,扶着铁门,捂着嗓子直喘气。   真惊险,还好目标提前赶到了。   光屏上,糖尿病的小窗口还没关,他被程度拖敲晕以后塞进了车里,被带去了码头的小仓库。   李鱼,“原来大佬有车啊。”   1551,“大G,超酷的。”   李鱼,“三百多万呢,果然家里有矿的。”   1551,“实名羡慕。”   危机暂时解除,李鱼溜达回超市,小推车安安静静停在安全通道门外,东西一个没少。   结账回家,程度还没回来。   李鱼提上东西走进厨房,让系统像刚才那样开双屏,一边是程度,一边是张诚实的动向。   哦,他还得分心思切菜做饭,好忙。   林小舟一头热汗从外面回来,闻到右手方飘出的味道,脚丫子一转,去了厨房。   “哥哥,出事啦,外面站着好多人。”   李鱼切菜的动作一顿,“走廊里?”   “是的哦。”小孩儿抱住青年,在围裙上蹭鼻头的汗水,仰起头说,“其他人家里也收到那个白色信封了。”   说起来,也是张诚实倒霉,他要是没在外面装腔作势地转悠,没准能早点发现信封,提前收走藏起来。   李鱼看了眼小孩儿湿漉漉的头发,催促,“先去卫生间把头发擦擦。”   林小舟一走,他重新将目光转移到光屏上,程度把糖尿病带到小仓库后,将人绑在了凳子上,没有后续。   倒是张诚实,他先是去了杂货铺,见锁着门,又直奔大楼。   刚进一楼大厅,就发现有人在偷看自己,他微笑着把头转过去,“怎么了?”   偷看他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孩,他家大人急忙把人按进怀里,转身去了另一部电梯。   光洁的金属门上,倒映着一张扭曲的脸。   电梯抵达一楼,那张脸因为电梯门缓慢拉开而分裂成两部分。   张诚实重新扬起微笑,从电梯里出来的人却是满脸惊恐,绕着他走,仔细点能听见,那人正在跟同伴说,“以后离他远点,万一是真的呢。”   电梯一路上行,到了金老板所在楼层。   金老板同样收到了信,知道张诚实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她不敢开门,隔着门解释,“不是我干的,我也收到了信。”   “除了你还有谁!”张诚实低吼,心肝肺都要气炸了,当初真应该在把这女人一起弄死。   怕引来同楼层其他人,他不敢大力砸门,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声音哄骗,“你先开门,我们聊聊。”   想起那天晚上张诚实对自己的暴行,金老板打了个哆嗦,去厨房拿菜刀 。   门外,张诚实停下动作,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回来的脚步声后,他侧身站到门侧的视线死角区域,安静等着。   客厅的敲门声突然停,金老板紧了紧菜刀,凑到猫眼前。   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咽了口唾沫,她深吸口气,“张诚实?”   没听见回应,屏气凝神又等了十几秒钟,确定外面确实没人,便小心翼翼的拧开门锁。   咔嚓——   锁舌弹开的瞬间,防盗门被一股大力撞开。   金老板被坚硬的门沿撞到额头,踉跄两步摔坐到地上,只听见砰的一声,门被重新关上,反锁。   意识到危险,她迅速捡起菜刀,举到身前,“你别过来!”   张诚实不受威胁,五官遭到背叛而扭曲,丑陋得像个恶鬼,“是不是你干的。”   金老板慌忙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张诚实冷笑,瞥了眼那把颤颤巍巍的菜刀,提高西裤蹲下,“我杀人的事情除了你和赵三儿知道,没有别人,赵三儿不可能背叛我,最嫌疑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   平静的语气透着一丝杀意,金老板嘴唇颤抖,“告诉大家你是杀人犯我有什么好处?你用脑子好好想想!会不会,会不会是有人看见了什么,又没有实际证据,故意挑拨离间?”   “不可能。”张诚实否认。   “怎么就不可能了!”金老板竭力为自己撇脱嫌疑,“林州舟你还记得吗,他不是说在小卖部看见过一个人?肯定是他看见你的脸了。”   “你不是说他看起来很正常?”张诚实脸色越来越难看,情绪却不再躁动。   金老板愣了下,蹙眉说,“我仔细观察过,他真的没有异样。而且你也接触过他,不也没发现问题?”   林州舟上班第一天,张诚实曾返回小卖部,寻找头天夜里遗失的钢笔,找了一圈无果,最后发现掉在了外面的草丛里。   原本以为虚惊一场,谁知当天傍晚就听说新来的外地人,中午的时候在小卖部看见了一个人影。   还没彻底踏实的心脏再次高悬,张诚实起了杀心。   为了自身安全,他说服了金广进去试探情况,如果林州舟真的看见来他的脸,就把人弄死。   千算万算,没算到金广进那个傻逼,居然会大半夜跑去小卖部偷东西!   一想起这些事,张诚实就一肚子火。   金老板小心翼翼的观察对面的反应,继续说,“还有程度,我怀疑他一直用了什么特殊方法在监视我们,不是林州舟就是程度,跟我真的没有关系。”   “程度?我迟早会……”   张诚实忽然住口,目光定格,径直走向茶几。   楼上,李鱼的目光随着画面中的人移动,却惊讶的发现,茶几正前方的窗台上,有只挂着数码相机的大灰鸽。   李鱼,“……”   他稳住没笑出来,继续看戏。   金老板的茶几上叠放着几本旅游杂志,旁边摆着一把小巧的美工刀,一瓶墨水,一支没盖盖的黑色钢笔。   “这是什么?”张诚实拿起钢笔,看向金老板。   金老板有点懵,她不记得自己用过这些东西。   张诚实咬了下牙,突然暴怒的将茶几上的东西拂到地上,几张纸条从翻飞的旅游杂志中掉出来,嚣张的落到地上,嘲讽的望着地板上的人。   李鱼看得心惊胆颤,怕金老板出事,丢下菜刀就跑。   四部电梯都在上行,只能走步梯了。   他快速跑下去,金老板的家里悄无声息,光屏上,程度已经走入电梯里,而金老板躲进了房间,正手忙脚乱的拨打报警电话。   张诚实站在房门外,手里攥着那支钢笔,贴着门低声说,“没用的,我让赵三儿把交互机砸了,谁都不可能报警。”   门外传来的声音像是暗夜漂浮的鬼魅,带着阴森的恶意。   金老板心惊肉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按下零,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哭了出来,“我要报警,警官,有人要杀我! 张诚实要杀我!”   听见房间里激动的声音,张诚实愣住了,从腰后取出对讲机,质问糖尿病究竟怎么回事。   讲机里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以及类似于挣扎发出的呜呜声。   意识到什么,张诚实转身就跑,跟走廊里的青年撞到一起。   李鱼左手一根绳子,右手一只金色的小飞鹰,像个西部牛仔帅气的堵住去路。   被青年手里的装备震住,张诚实愣了下,直接折返进入安全通道。   楼梯曲折往下,不方便追捕,没多久李鱼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起来。   眼看着人越跑越远,系统着急了,“开枪。”   李鱼不敢,这玩意儿是他用来唬人的,万一打出个好歹,他也要跟着进去。   1551,“水枪,死不了人的。”   李鱼,“……”   耍帅装逼的好心情没了,只想把东西丢到地上踩上两脚。   纠结之下,李鱼抬做了个标准的射击动作,羞耻的扣下扳机。   透明的小水球带着乘风破浪破浪的气势射出去,仿佛加了电脑特效,张诚实被命中的那一瞬间,飞扑出去,一头撞上安全通道的大门。   李鱼木愣的看向手里的小飞鹰,哥们儿,对不住啊,我真不该小看你。   他回神跑过去,一脚踩上张诚实的后背,用绳子把人捆起来。   因为距离远,又要绕开漩涡海域的缘故,警方直到下午才到。   这次前来查案的除了上次的办案人员,又新增了两名,一共四人。听说张诚实被关在小仓库后,几人立刻前往。   他们身后,跟着一大批看戏的。   李鱼混在人群中,不太乐观,他让系统把工具箱掏出来,除了卡牌、绳子、飞鹰,还多了一盒子创口贴。   创口贴很别致,少女粉。   李鱼一言难尽的收回视线,仔细回忆,这创口贴好像是有次搞完事掉落的,当时因为有事打岔,就给忘了。   保命的卡牌一直没派上用场,这不合规矩,至于创口贴,李鱼猜,这预示着将会有人受伤。   上次来的两个陌生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他们的头头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想起张诚实发出去的那条信息,李鱼有点担心,“1551,你说姓周的真的会来救他吗?” 第83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29   “不确定。”1551非常懊恼, “我的监测范围是以你为中心, 以五百公里为半径,这地方距离大陆较远, 无法覆盖。”   李鱼,“……”   已经很牛了哥, 我要有这能力, 我可以为所欲为。   看来周老板是最大的未知数,必须随时提防。   如同上次一样,大家聚集在仓库外的空地上, 三五成群。   李鱼找到老五的时候, 发现兰姐也在。   老五习惯性的勾肩搭背, 问青年, “你小子行啊,怎么把人抓到的?”   李鱼挠挠头, “运气好, 他正好摔了一跤,被我捡了个漏。”   比起前者, 老五更愿意相信这是巧合,青年这细胳膊细腿的, 实在不像能把人打趴下的。   他皱了皱眉, 扯到另一个人,“那姓赵的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也被关在里面?刚刚警察开门进去的时候, 我从门缝都看到了, 他一只眼睛闭着,脸上全是血。”   糖尿病才是真的惨,眼睛被鸟啄了,铁定废了。   李鱼藏着秘密,摇头表示不知道。   “肯定是想干坏事。”身后插来一个声音。   三人扭头一看,是电话局的保安。   保安脸色不好,“中午的时候,那逼莫名其妙跑到电话局,说借用卫生间,我没多想就放他进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兰姐追问,“怎么着?”   “我听到一声惨叫,顺着追过去,姓赵的根本不在卫生间,而是在交互机室。”   “他去哪儿做什么。”老五疑惑。   “我猜他是想毁掉交互机,这样岛上的人就没法报案了。”李鱼说完,冲着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几人顺势望过去,金老板站在人群边缘,正神色忧虑的盯着仓库大门。   就在这时,两道铁门被推开了。   两名警察走出来,将金老板从人群带了进去。   四周开始窃窃私语。   “你们说,张诚实到底为什么要杀金老板?”   “会不会是金老板没结清采购货款,张诚实气急了,所以才动手?”   “你们怕不是忘了中午收到的信封?”   老五默默听了会儿,悄声问李鱼,“你说,张诚实会不会是想杀人灭口?”   “难道小卖老板和金广进真是他杀的?为什么,没听说他们私下结仇。”   “你他妈傻啊,肯定是因为那个!”   被骂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恍然大悟,“你们的意思是,他想独吞?不能够啊,小镇上这么多人呢,他能杀的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开始人心惶惶,大家说话也忘了顾忌。   老五听的一头雾水,“ 独吞什么?小镇有宝藏?”   兰姐看了眼李鱼,又看了眼老五,纠结半晌,终于说出来,“金矿。”   “什么?!”老五开口破音,被兰姐揪了下胳膊。   他捂着胳膊嘶嘶两声,做贼似的用气音问,“岛上有金矿?程先生的?”   “照理说,这座岛被程先生买了,金矿确实应该是他的。”   兰姐眉头微蹙,露出一丝不解,“可镇上的人并不这么认为,于他们看来,在程先生回来建设小镇之前,他们已经在岛上生活很多年,金矿应该是大家的,程先生当然有份,但只是四百九十六分之一。”   老五,“……咱四个不是人?”   兰姐咬牙瞪他。   李鱼疑惑,“兰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兰姐脸红,“听我男朋友说的。”   李鱼震惊,真爱啊,把我的秘密分你一半,约等于是把我的金子分你一半了。   老五则是撇嘴,大家认识的时间不短,你居然瞒着,没拿我当朋友。   被两人看得不自在,兰姐岔开话题,“其实,我见过金老板和张诚实私下见过面。”   李鱼,“什么时候?”   “就小卖部老板死前不久。”兰姐回忆道,“当时已经快天亮,酒吧要打烊了,我跟老五去清场。”   老五茫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确定是跟我?可我对他们俩没印象。”   “别打岔。”兰姐凶他,把头发别到耳后,继续说,“检查到最后一个包间的时候,我发现门没锁死,轻轻推开看了眼,金老板跟张诚实凑在一起,头对着头,手指在桌上点来点去。”   “大家都说张诚实是同性恋,可毕竟没人真的看见过,张诚实自己也没承认过,而金老板跟男人约会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停顿了下,兰姐脸上泛红,“我当时以为他们在约会,就没多想,留了一个人在酒吧看着,就下班了。”   老五从记忆中翻出点东西,捶了下脑袋瓜,“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我说那道门没锁,你还让我闭嘴,让我赶紧走。”   兰姐点头,“就是那天。”   此时,仓库里气氛焦灼,正在对峙。   糖尿病因为疼痛晕厥过去,一直没醒。   而张诚实也从双面人变成了蚌壳精,不肯开口,脸上无波无澜,好像被抓的人不是自己。   看到那张脸,金老板心里怵得慌,下意识从程度身后绕了半圈。   一名女警,安抚的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是你报的警吧,电话里你说有人要杀你,是他吗?”   金老板张了张嘴,没说是与不是。   张诚实冷笑了下,暗自得意,他就知道事情会这样。   当时那种情况,这女人吓坏了,只想到报警,等冷静下来,她就会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没有他,周老板知道她姓金的是哪根葱?   女警以为金老板是担心遭到报复,保证道,“你放心,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金老板低头盯着地面发呆,还是不说话。   程度抱着胳膊倚在木箱上,“金老板,警察就在这儿,你有什么想说的,或者不敢说的,都可以说出来。 ”   扫了张诚实一眼,他哼笑一声,“或者你有什么要求或顾虑,也可以提出来。”   要求和顾虑当然有,但那是警方或者程度无法给她的。   她私下里称过空心钻头里的金子标本,足有五百多克,除去少部分杂质,仍旧有四百多克。按照现在的金价算,价值十好几万块呢。   而这些,却只是后山金矿的九牛一毛。   张诚实跟周先生谈过,他们以低价出让金矿,作为补偿,周先生会额外赠送储存量的万分之一给他们。   后山那么大,万分之一价值多少个零,金老板想都不敢想。   她抿紧嘴唇,下了决定,“警官,这是一场误会。”   女警跟其余三名警官对视一眼,“金进宝同志,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空地上,听到金进宝三个字,李鱼差点笑出声。   这姐弟俩真是从姓名到行为都在体现什么叫视财如命。   老五被他憋笑到扭曲的脸吓了一跳,伸手一探,“没发烧啊。”   李鱼挥手,接着看戏。   金老板瑟缩了下,小声说,“我当时跟张诚实发生了口角,以为他要对我动粗,所以才……”   “那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警察从举起证物袋,里面装着几个为拆开的信封,和两张纸条,“这些是在你家里搜出来的。”   “这些不是我写的!”金老板惊慌失措,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些东西怎会出现在家里的茶几上。   “一整个上午我都在店里,直到十一点半才回家,隔壁店的店员能替我作证。”   她着急为自己辩解,同时也想向张诚实证明自己的清白,“警官,我根本没有时间写这些东西,再挨家挨户的放。我实在不明白写这些东西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大家都知道,张诚实是个老实人,杀鸡都不敢,更何况杀人。”   其中一名警察看向程度,“程先生,您知道金老板隔壁铺子的店员是谁吗?”   程度淡声说,“知道,我去把人叫来。”   金老板松了口气,她离开的时候,跟隔壁店员打过招呼,对方应该记得。   聚集在空地上叽叽喳喳的人们,见程度出来,立刻鸦雀无声。   男人隔着人群跟青年对视一眼,扫向别处,径直穿过人群,走到最后面,“走吧,警察有话问你。”   那是一个穿着格子连衣裙的中年女人,她惊恐的后退,“程先生,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程度,“只是普通问话,别紧张。”   连衣裙有所松懈,“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他们想问什么?”   “金老板说她自己一整个上午都都没离开杂货铺,你可以作证。”程度侧身,“走吧。”   连衣裙犹豫,扭头看向周遭,视线几乎和附近的每个人触碰了一遍。   片刻后,她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似的,低声说,“程先生,走吧。”   程度抬腕看表,又仰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转身跟上。   回程路上,他特意从李鱼身旁擦过,勾了勾对方手心的软肉,回头笑了一下,移开视线前,警告的瞥了眼老五的胳膊。   发烫的胳膊突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老五立即收回胳膊,怜惜的抚摸自己受到惊吓的皮肤。   连衣裙走进仓库,被穿制服的四个人震慑,脸上白了一下。   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走了过去,“警官,有什么想问的你们尽管问,我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金老板说自己于6月23日上午从未离开杂货店,并且在中午11点30分离开时,曾进来跟你打过招呼,有这回事吗?”   连衣裙看了眼金老板,那张脸上的妆花了,黑色红色搅和在一起,丑陋至极。   她垂下眼,低声说,“没有。”   “你撒谎!”金老板难以置信的尖叫,“你个婊子想害我!你这个贱人!”   “安静!”女警按住冲动的金老板,看向连衣裙,“你接着说。”   连衣裙往后缩了缩,对金老板说,“我一个整个上午都在忙着理货,确实不知道你有没有出去,至于中午,你的确过来找过我,但我并没有注意时间。”   金老板身体晃了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何反应,下意识看向张诚实。   张诚实一只手被铐在凳子上,另一只手在指了指金老板,嘴角是恶毒的冷笑。   “我没有,真的不是我!”金老板无力辩解,伸手想抓连衣裙,被拦了下来。   她过不去,就扯着嗓子大喊,“我每天都是十一点半关门离开,这件事情你总知道吧。”   见她一副要掐死自己的架势,连衣裙戒备的后退,“之前是之前,今天是今天,我确实不知道你是多会儿离开的,警察同志都在呢,我总不能为你作伪证吧。”   金老板迎头飞来的冰疙瘩砸中,从脚底凉到脚心,突然明白过来。   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外面的人肯定猜到她跟张诚实想独吞宝藏,故意让这个贱货来搅浑水,好让她无法逃脱干系,最好是让她和张诚实那个杀人犯绑在一起,被一并带走!   怎么办,她到底要怎么办!   令人压抑的气氛中,仓库看的大门被人推开。   黎叔穿着一身中山装,步伐矫健的走进来,他扬了扬手里的相机,“警察同志,我这儿有个东西,我想能对破案派上用场。”   光屏另一头,李鱼揉了揉眼睛,黎叔手里都拿着,是当初挂在大灰鸽子脖子上的小数码相机。   照理说,这该是程度的东西,怎么会跑到黎叔手上?   “1551,黎叔到底在这一系列事情中扮演什么角色?”   “就目前来看,他跟目标应该是一国的。”1551认真探讨。   “看出来了。”李鱼在心里给黎叔记了一笔,接着看下去。   黎叔的出现,让小仓库内的所有人始料未及。   警察走近扶了老爷子一把,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是一个巴掌大的超薄数码相机。   “大爷,这东西是您的?”未免老爷子年纪大,听不见,警察声音响亮。   黎叔还是那个黎叔,“你叫谁大爷呢,叫叔。”   警察笑着改口,“行,叔。”   黎叔满意了,说,“不是我的,是在门口捡到的,我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对你们应该挺重要。”   警察把东西交给同事,几人一起看。   相机里传出的争吵声,成了压死金老板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两眼无神,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支撑,瘫坐到地上。   完了,什么都完了。   明明距离梦寐以求的生活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金老板无法接受,也不想接受,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抓住身旁的女警说,“警官,我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她用力掐着手心,迫切而期盼的望着其他三名警察,“我配合你们的所有调查,你们能不能不抓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你先出去吧。”程度对连衣裙开口,随后将黎叔扶到一边坐下。   连衣裙从仓库出来,冲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人眨眼笑了下。   李鱼注意到她的小表情,挑了下眉,这暗号打得也太明显了,看来不是一小部分想整金老板,而是所有人。   每个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在跟进,却也诚心希望,这两个破坏大家默认规则的人赶紧死掉。   金老板的坦白,能争取宽大处理,却无法遮掩她帮凶和包庇的罪行,她与张诚实一旦进去,大家又能多分到一点金矿。   奇怪的是,这些人就不怕两人进入监狱后,因为无法分得金子,气愤之下把事情说给别人听吗?   李鱼忽然觉得有点冷,“1551,你说,金老板和张诚实能被安然无恙地带走吗?”   1551,“不确定。”   李鱼抬头看天,夕阳早就没了,天上黑如泼墨,一颗星星也没有。   小岛附近海域不平静,警察肯定要留一天的。   想起之前被悄无声息杀掉的金广进,李鱼有些不好的担忧。   旁边,老五忽然撞了下他的肩膀,“喂,林州舟。”   李鱼回神,“有事?”   “有,大事。”老五冲兰姐嘿嘿笑,拉住青年的胳膊去了路边的大树下,“你说,金矿的事情咱们已经知道了,是不是也该有一份?”   “你怕是活腻了。”这大块头真是天真的可爱,李鱼忍住白眼,给他算了个账,“目前为止,两死一伤,两人被抓的,这五个人的份额肯定会被分配到其他人头上,好不容易每人能多分一点,人家凭什么要给你,凭你高壮黑吃得多吗?”   老五不高兴了,“你这么说很伤我们兄弟间的感情。”   “我可不敢你有兄弟情,程度会揍我的。”   “他敢!” 老五怒了,“咱们小团体虽然人少,但有事儿一定给你顶着。”   李鱼无语了,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揍屁股这种事,真的只能私下解决。   见两人迟迟不回,兰姐抱着胳膊,踩着高跟鞋靠近,嘲讽的看向老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趁早打消念头,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五,“真的?”   兰姐,“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她看向斜对面的小青年,有点小激动,秘密这种东西被压抑久了,心会烧的慌,总想找人分享。   之前傻大个和青年一直被蒙在鼓里,她不能说,如今镇上的人自己说出口了,她终于不用再压抑。   兰姐清了清嗓子,颇为正式的开场,“镇上本就人心不稳,尤其是最近两年,大家听说金价上涨后,一直蠢蠢欲动想把矿挖出来,却因为没有勘测仪器,又怕惊动什么,故而一直没有动作。”   “惊动什么?”李鱼纳闷。   “镇上那五个昏迷不醒的人,你应该知道吧。”觉得有点凉嗖嗖的,兰姐将小坎肩往上拉了拉,压低声音说,“听我男朋友说,那五个人出意外之前,都上过山。”   十五年前的事一直是个谜团,李鱼按耐住激动,两眼放光,“然后呢?”   “最初,就是他们五个人将山上有金子消息带下来的,听说还带了样本下来,好多人都看见了,当天晚上,他们就出事了,那块金子也不知所踪。”   虽说没亲眼见到,但只要一想象到那些画面,兰姐头皮发麻,“那几个人不是出车祸,就是落海,还有一个是吃到花生。你们知道吗,那人家里根本没有花生,是他睡着以后不知道是谁放进他嘴里,被意外咽下去的。”   身后树叶沙沙,老五用双手搓了搓脸,一手的鸡皮疙瘩,“闹鬼?怎么越听越邪乎。”   “我也不大清楚。”兰姐微皱起眉头,“反正就因为这几人奇奇怪怪的经历,镇上开始流传山上有山神的说法,大家觉得是这几个人一定是冒犯山神,才会遭受厄运的惩罚。”   李鱼越听越迷糊,这个世界没有鬼,只有搞鬼的人。   这个人就是程度。   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程度不是一个暴戾的人,不可能滥杀无辜,他对岛上的大多数人都抱着不接触,不了解,与我无关的态度。   到底是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大发雷霆,对五个人下手?   看到小老弟一脸严肃,老五更怂了,神经兮兮的看向身后的小树林。   树林中影影绰绰,忽然冒出个白色的东西,吓得他啊的惊叫一声。   那一声正好在李鱼耳边炸开,把他也吓了一跳,心脏扑通直跳。   “你瞎吼什么!”李鱼掏了掏耳朵,有点耳鸣。   老五哆嗦的指着前方,“那儿,那儿有东西!”   大块头说完,嗖的一下钻到李鱼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看。   李鱼虚起眼睛,嘴角抽了下,“大哥,你睁大眼睛看清楚,那是只大白兔。”   “是吗?”老五不信。   “是啊。”兰姐都看不下去了,冲傻大个翻了个大白眼。   李鱼推开老五压在肩上的脑袋,就地找石头坐在,乘凉继续看电影。   老五也跟着坐下,跟青年一样盯着虚空发呆。   兰姐摇了摇头,怎么看这两人都像傻子,可对面那群神色阴沉的镇民实在不招人喜欢,她叹了口气,在旁边找了块干净的草坪坐下,脱掉高跟鞋放松。   仓库里,金老板正好说到小卖部老板意外身亡那夜的经过,碍于有岛外的两人在,她说得隐晦,“那天晚上,胖子约我们出来的。”   警察打断她,“具体哪些人。”   “我,我弟弟金广进,张诚实,赵三儿,还有胖子。”话出口,金老板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她颓然的闭上眼睛,刚要开口坦白,前方传来一阵咒骂。   张诚实发疯一样的在椅子挣动,“你他妈给我闭嘴!”   离他最近的两个警察默契对视,随后一人提起一边凳子扶手,把人移到最里面的一排垒高的箱子后。   噪音遭到隔绝,变小了些。   金老板往里看了眼,面如死灰,“胖子好赌,酗酒,任何时候手里都很紧,尤其是那两天,他,他从林州舟那儿偷走一个钱包,新得了几百钱,没忍住,又去了赌场。”   赌场里赌钱,十赌九输,小卖部老板没有那十分之一的好运气赢得盘满钵盈,欠了一屁股债,加之他又因没钱交租被赶了出来,于是就打起了其他主意。   听到这儿,新来的女警问,“什么主意?”   金老板不敢说,她看向程度。   男人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睛如同死水,瘆人,她只好看向另外两个警察。   两个警察想了想,冲她点头,“该说什么就老实说,不要有任何隐瞒。”   离开了岛去外面工作生活,才知道世界精彩丰富,有无限可能。他们尊重父母的决定,遵守许诺,不会把小岛的秘密说出去,但面对案情和正义,他们必须选择公开秘密。   明白警察的意思,金老板突然笑了。   几十年来,为了降低小岛的存在感,隐藏金矿的存在,镇民做了许多努力,谁知这掩盖秘密的城墙,会在今日坍塌成泥。   她开口,声音沙哑,“他约我们出来,是想半夜去山里挖矿。”   其实在这之前,张诚实已经有所打算,几次借着外出采购的机会,私下联系过几位矿产老板,只有周老板相信他,并且表示有兴趣。   进山挖矿的危险系数高,不确定性大,因为除了当初发现金矿的五个人,再没人见过所谓的金矿,更加不知道位置在哪儿。   所以张诚实主张,等跟周老板谈妥以后,他们拿钱远走高飞。   小卖部老板不肯,他认为低价卖出去不划算,不如把东西占为己有,自己开发。至于金矿位置,张诚实曾秘密搞回来过金属探测器,正好能派上用场。   出于谨慎,张诚实仍旧不愿意,一旦惊动了其他人,谁都讨不到好。   两人从争执变为推搡,最后变为打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吨位二百多斤的大胖子,被一个瘦不垃圾的四眼田鸡最给推倒了。   小卖部老板撞上桌角后并没有立刻死亡,他滑到地上,张着嘴看向漆黑的天花板,嘴巴开开合合,无声的喊着救命。   张诚实自己不救,也不让其他三个救人。   四个人围成一圈,眼睁睁看着小卖部老板从垂死挣扎,到彻底咽气。   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连系统都忍不下去了。   “张诚实真可怕。” 1551发表意见,“他是我目前为止,见过最可怕人。”   “举手,我也是。”李鱼叹了口气,决定找机会把这种类型的人记到小本本上,自我告诫。   “林老弟,你看那是什么?”他身边,老五忽然指着天空问。   漆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红色小亮点,正在闪烁。   那是飞机的左翼的信号灯。   小岛位置偏僻,李鱼来了这么久,从没见过除本镇采购货机之外的其他飞机从头顶飞过。   这还是头一遭。   他不觉得惊奇,只觉得惊恐,那架飞机上的人不会是周老板吧。   1551在光屏上放了个大礼花,“恭喜你,答对了哦。”   李鱼无心欣赏,也笑不出来。   商人重利,周老板犯不着来救一个杀人犯,他很可能是要越过张诚实,直接取得岛上金矿的所有权。   李鱼头疼的捏住鼻梁,大麻烦来了。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架飞机上,应该装着不少黑衣壮汉。   妈的,想哭怎么办。 第84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30   夜色暗沉, 头顶的飞机正在盘旋降落,随着越来越近,空地上的人也听见了飞机引擎的轰鸣声,纷纷抬头。   那是一架大型的私人飞机, 座位应该在二十五个左右,换言之, 如果周老板真的带了人, 加上乘务人员,至少有三十个人。   “1551, 是姓周的吗?”   “正在核对乘机人和机主的个人信息,请稍等。”   小镇条件有限,跑道平时只供一架小型货机, 够不上标准跑道的规格,依照头顶那艘飞机的规格,必须得联系控制台清理跑道才行。   “核对完毕。”1551开口, “机主名为周详, 是GUN能源公司的老板,手底下有稀土矿、煤矿、石墨矿, 另外还投资了房地产, 因近几年政府对能源开采加强控制, 矿产输出减少, 他手里的地产项目的资金也收到影响, 出现短缺, 这座岛上的纯金矿, 对他确实有很大的吸引力。”   手里这么多矿还不满足,啧,真贪心。   “我在岛上待了二十几年,头一次看见其他飞机。”   “小岛不在任何一条航线上,这架飞机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可能是误打误撞? ” 有个瘦子猜测说,“之前看电视,有个外国探险家,啥都不爱,就爱探索地球,寻找人类尚未发现的地方。”   大家众说纷纭,惊奇、担忧、茫然,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细微的不同。   老五在李鱼耳边说,“那飞机看着比咱们的货机大,要降落的话,得清一下场地吧。”   李鱼没吭声,程度不会随便允许登陆,至于其他人可就说不准了。   张诚实可以策反停机仓库的看守人,同样也能策反控制台的人。   “1551,你能入侵控制台吗?”   1551说能,“但我只能入侵控制系统,如果他们手动操作,我就没办法了。”   干,李鱼给系统下了命令,拽住老五的胳膊,起身就跑。   老五被他拉得踉跄,“你这是要去哪儿?控制室?”   “来的不是好人,我们得阻止他们下降。”李鱼头也不回的解释。   老五体力好,跑得快飞起来了,呼吸却一点没乱,“你咋知道?”   “猜的。”风一吹,李鱼吸了口凉风,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两人抵达控制台楼下,听见一声惨叫,随即头顶传来“砰”的一声。   有人撞开窗户,从楼上摔下来。   那人身体砸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疼得嗷嗷直叫,半天没爬起来。   看这架势,程度应该已经自己动手了,李鱼让老五别再上去,就地蹲下。   “哥们儿,楼上怎么回事?”   “飞进来好多蜜蜂……”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李鱼这才发现,这人的脸不是天生就红的像番茄,而是蜇成这样的。   这还没完,番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绛紫浮肿起来。   “卧槽。”老五喊出声,拉起青年不断后退,惊惧的指向斜上方,“看那儿!”   破碎的窗户附近,成群结队的黄色大蜜蜂飞过。   惨叫声不断的从破窗户中溢出来,紧跟着,有三个人嗷嗷叫着抱脑袋跑从控制台小楼里出来。   看着朝自己方向来的密密麻麻的飞行士兵,老五操一声,拉住李鱼就跑。   一边跑,李鱼一边联系系统,“1551,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控制塔被我接管后,我明确拒绝了他们的降落请求,但对方态度强硬,说飞机出了意外,需要紧急迫降。”   1551说出最坏的猜测,“如果他们一定要迫降,必须立刻疏散人群,周围的车子和船艇也必须立刻挪走。”   李鱼说知道了,让系统模拟声音,用广播把事情播报一遍。   电子音从控制塔高处向四周扩散,小仓库外面的人愣了下,随即尖叫着往小镇建筑群方向跑。   被蜜蜂围追堵截的人很快追了上来,李鱼和老五受到波及,也被蜜蜂死死困住。   可奇怪的,那些蜜蜂并没有蜇人,玩儿游戏般绕着两人飞,最后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心形。   李鱼,“……”   老五懵逼, “这是飞晕了?怎么还摆起造型了?”   仿佛要印证什么,心尖的那只蜜蜂带头改变阵型,化为一道箭头,撅着屁股上的小刺,用力在老五抓李鱼的那只手上戳了下。   老五脸都绿了,啊一声,抱着手背猛吹气。   李鱼,“……”   蜜蜂们的任务完成,齐刷刷的飞走了,留下一地哀嚎。   小仓库中,警察们抓着两名嫌疑犯,在程度的带领下,从后门离开,抄近道前往小镇。   人群彻底疏散不到二十秒,那架大型私人飞机落地。   巨大的机翼像把锋利的剑,削平了码头附近的一个小楼,钢筋水泥掉下去,砸翻了飘在码头的船艇。   正如私人飞机报告给控制台的说辞,飞机出了意外,燃油舱泄漏,随着机身的滑行轨迹,在小跑道上留下一路黑色燃油。   戏做的很足,很真。   李鱼和老五藏进里树丛。   远处,舱门打开,放下梯子,先下来的是个尖嘴猴腮,戴着金色边框眼镜的西装男,紧跟其后的,是一个健硕的肌肉男。   两人下来以后,分别立于左右两边,站姿笔直。   老五啧啧,“这也太能装逼了。”   李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前方。   老五顺着看过去,发现大老板出来了,他站在舱门口,目光扫过四周,嘴唇扯一丝弧度,似乎在嘲笑小镇的落后。   周老板抓着扶手一步步走下来,冲眼镜男点了下头。   眼镜男从腰上掏出对讲机,“关门。”   楼梯自动折叠,被收上去,舱门关闭,没有其他人再从上面下来。   李鱼疑惑,难道是他心里太阴暗,猜错了?   “1551,周老板没人带?”不可能吧。   “带了,全在飞机上没出来。”1551说,“除此之外,还带了不少武器。”   这么一个凶残的人,张诚实究竟是以什么理由说服对方答应合作的?   李鱼忧心忡忡,思索着应对办法。   最大的害虫已经出现,保命卡牌应该能派上用场了吧。   上个世界的卡牌画得明明白白,就是一个杯子,这次的卡牌五颜六色,李鱼绞尽脑汁也无法参透使用办法,只能暂时搁浅。   有些东西空想费解,需要的是一个时机。   正想给老五打手势离开,后腰忽然被按住,有人从后方靠过来,将他整个人罩住。   李鱼扭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程度按住青年的肩,把脑袋凑过去,“别出声,走。”   单身汉老五被两人亲密的动作搞得浑身不自在,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亦步亦趋跟在两人后面,从后山山脚绕回小镇。   到了镇上,可以放心大胆说话了。   李鱼问,“控制室的人也被策反了?”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程度笑得宠溺,手指在青年额头上敲了敲,“刚刚那人姓周,做能源起家,张诚实前两次外出采购,每次都会和他接头洽谈。”   老五傻不愣登的,“谈啥?”   “金矿的开采。”程度说,“张诚实告诉周详,小岛是私人岛屿,要开采必须过我这关,至于镇上的人,可以武力控制,用来当免费劳动力。”   李鱼,“……”   算盘打得真溜,可惜了,程度不会同意。   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目标身体的一部分,更何况是遍布整座岛屿的金矿。   “所以只需要杀了我,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想到张诚实听见金老板说出这些事时,牙呲目裂,恨不得喝血啖肉的表情,程度莫名轻笑一声。   低沉的呵笑声带着冰渣子,强行拉低了四周的温度。   老五夸张的打了个哆嗦,“这些都是金老板交代的?那、那小卖部老板和金广进呢,他们又是谁害死的?”   他虽然眼馋那些金子,但也知道,不义之财不可取,不是自己的抢来了也会遭到报应,倒不如好奇一下其他的。   程度简单说了小卖部老板的死亡经过,老五听了感觉更冷了。   “居然真是他,他是不是心里有毛病,自己不救,还不许别人救?”这种表面懦弱,背地里却能杀人不眨眼的人,比魔鬼,不,比小岛上传说中的山神还要可怕。   那五个人上山触犯神明,遭到报复,那是活该,张诚实不是,他的恶意是藏在骨子里的,永远也洗不掉。   “张诚实就一个人,除去倒在地上的小卖部老板,还有三个人。”李鱼思索道,“三对一,如果其他三个真想救人,张诚实真能拦得住?”   不过是顺水推舟,让张诚实一个人当了大恶人。   老五的三观受到巨大冲击。   最初来到镇上,他以为岛上的人只是防备心重,骨子里该是淳朴的,时间长了,又渐渐发现这些人藏于皮囊之下的冷漠。   不管是外来人还是本地人,不管哪家有困难,都不会有人帮忙。   每个人都死死维护着自己的领地,上班不会有太多交流,下班以后大门紧闭,实在无法回避的时候,也就是不走心的随口寒暄几句。   正是因为这样,在青年到来前,他们三个外地人才格外抱紧成团,希望相互之间能照应一下。   直到今天,老五才明白,相比于对生命的残忍和漠视,冷漠、自私,相互防备,都能算是一种善良。   李鱼的手在老五肩膀按了按,被程度拿开,握在手里,“回去把林小舟带下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老五忍不住问。   程度答非所问,“岛上最近不太平,找其他地方避避。”   老五张了张嘴,心里装着好些问题,触及到男人尖锐冰冷的眼神,什么都不敢问了。   三人分路前,程度忽然把老五叫住,“把刚刚的话转告给兰姐。”   “哦,好。”老五脑袋发懵,想不通岛霸是什么时候跟兰姐混熟悉的。   他摇头甩掉脑子里的十万个为什么,去敲兰姐的门。   等了大概三分钟,确定家里没人,又去了酒吧。   老五从楼上绕到楼下负一层的酒窖,终于把人给找着了。   当初听到飞机迫降的广播,大家纷纷逃窜,大多数顺着街道躲进距离码头较远的店铺中。   途中有人脑子灵光一闪,发起灾难财,捏着钥匙不肯开门,要进去可以,按人头给钱。   有钱的给钱躲进室内,没钱的被拒之门外,只能寻找其他地方。   兰姐的酒吧不在街尾巴,却有地下酒窖,当初修建小镇时,所有的建筑都是按照八级抗震修建的,地下室相当于一个小型防空洞,安全系数很高。   酒窖里男女老少拥挤成团,缩在角落里,反倒把兰姐挡在酒窖门外。   老五到的时候,看见兰姐和一个寸头男人坐在外面的台阶上。   听见脚步,寸头头也没抬,低头给兰姐揉捏因扭伤而红肿的脚踝。   老五,“怎么回事?”   寸头这才抬头看他一眼,嘴角抿着,眼底满是戾气,明显还在气头上。   兰姐拍拍男人的胳膊,光脚踩到地上,“上面怎么样了?”   老五说,“有惊无险,那架飞机强行迫降了。”   他瞥了眼陌生男人,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冲兰姐使劲眨眼。   看懂他的意思,兰姐说,“我男人。”   就三个字,没别的介绍。   老五郁猝,“不够意思,现在才带出来,咱俩白认识这么多年。”   陌生男人忽然站到两人中间,“有话改天再说,我先带她回去上药。”   将兰姐抱起来,想到酒吧,临走前存够有补充一句,“你留下来看着他们,另外把帐记一下,酒窖里被打坏了多少酒,让他们照价赔偿。”   “等等。”老五快步伐追上,“程先生让我转告兰姐,最近不太平,最好找地方避避风头。”   兰姐眼神闪了下,“真是程先生说的?”   “嗯。”老五说,“有外人登岛,看着不像好人。”   兰姐点点头,拍拍寸头的胳膊,示意可以走了。   老五抱着胳膊摇了摇头,这人力车用得还挺溜。   转身面酒窖门,他扶住后颈左右扭动,突然抬腿用力踹上去。   意味着安全的防线轰然弹开,里面的人惊慌失措,大声尖叫。   看清是老五,有人骂了一句,“你他妈有病吧。”   老五走进去,大致扫了一圈,人群中有不少熟客,他问,“兰姐为什么会在外面?”   有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孩子,大声说,“是他们赶阿姨出去的。”   小孩儿的妈妈一把捂住孩子的嘴,呵斥,“别瞎说。”   老五个子高,身体壮,随手抓来一只白斩鸡,“你说。”   白斩鸡吓得直哆嗦,磕磕巴巴道,“有人撞掉了酒瓶子,兰姐让赔钱,他们不肯就起了争执。 ”   老五震怒,“他们对兰姐动手了?”   “差不多吧……”白斩鸡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有个男人冲进来,护住了兰姐,还放狠话说这事儿没完。”   “还想让我们赔钱,他打伤了人我们还没跟他算账呢!”声音是从最后方传来。   人群往两边分开,露出几张面红筋胀的脸。   其中一个伤得挺重,膝盖关节明显错位,正斜靠在另一个人身上,疼得直哆嗦。   老五嗤笑,“活该。”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句!”叫嚣得最厉害的人大撸起袖子,要干架的样子。   老五没甩他,拨开人群顺着酒架开始点数。   一共损失了三十六瓶洋酒。   他把数字记下,说了个价钱,问是谁打翻的。   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安静如鸡,连那几个无赖都不再吭声。   老五从架子上挑了瓶便宜的,砰一声砸在墙壁上,将尖锐的瓶口朝向众人。   “不说是吧,那就均摊到每个人头上。”   “是他,还有他。”终于有人开腔了。   紧跟着又有人跳出来,“还有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那几个人在偷酒喝。”   “你他妈也没跟着少喝!”无赖们气得把人拎过去暴揍一顿。   老五沉默不语,眼前这群人像是小镇缩影,没有触及自身利益的时候,谁都不会出声,一旦关乎己身就翻脸无情,把其他人推出来,好摘清自己。   将手里的瓶子砸到地上,他冷着脸说,“外面安全了,你们可以滚了。”   酒窖里温度低,空气闷,他们早就不想待了,闻言立刻争先恐后往外扑。   老五在心里记账,跟着一起往外走,快要离开酒吧的时候,他没忍住,将程度的忠告,转述给了大家。   看得出来,大多数人并没有听进心里。   大楼内,有人正趴在窗户上远眺,他们心里有因外来者而生的恐惧和担忧,同时又忍不住好奇。   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啪嗒的脚步。   听声音不是一个人。   同楼层的出去一看,几个人顶着肿胀的脸,踉跄的冲过来,嘴里发出痛苦的求救声。   “救命,救命,医生在不在,医生!”   众人大门锁死,偷偷从猫眼看出去,那几个人像是被什么给蜇了,不只是脸上,胳膊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包。   其中一个打着光脚板的,脚背肿成馒头。   回荡着嘶吼的走廊里,终于有人出来,是小镇里的医生。   医生问,“怎么回事?”   伤势最轻那人急忙回复,“被蜜蜂蜇的,钱医生,你救救我,我有钱,我马上给你钱。”   医生扫了眼那人捧在手里的票子,“跟我去诊所。”   几个人抓住救命的浮木,簇拥着医生走进电梯。   充斥着痛苦的走廊,重新回归寂静。   楼层里的人纷纷开门探头,你看我,我看你,接收到的都是疑惑。   “那几个不是控制台的?怎么回事?”   “我听见说是被蜜蜂蛰了。”   “蜜蜂?”有个老太太惊叫,“好端端的哪儿来蜜蜂?”   “这就不知道了。”   就在大家打算退回屋的时候,有人幽幽的说了句,“瞎了一只眼睛的赵老三你们知道吧,跟张诚实一起被抓的那个。”   “记得记得,那眼睛哟,我看是没救了。”   “赵老三装的可真好,把我们骗得团团转,亏上次张诚实没给他带药的时候,我还觉得他可怜。”   “可不是,他们应该感谢能落到警察手里,否则……”   “行了,还听不听我说话了。”之前那人吼道。   “听,你赶紧说。”   “刚刚飞机迫降的时候,我掉队走在后面,碰见程先生带着警察同志们往镇上撤,赵老三刚好被押着走在我旁边。”那人故意压低声音,抑扬顿挫,配上背景乐能去将讲鬼故事。   隔壁的人催促,“别停啊,到底怎么回事?”   “趁警察不注意,我问了他一句眼睛是怎么弄的。”   那人也不知怎么的,打了个哆嗦,声音打颤,“他说,是被鸟给啄的。”   有位老太太啊了一声,被时光蒙上浑浊的眼睛,忽然亮得吓人。   “你们还记不记得,十五年前……”她话说一半,又恐惧的闭上嘴巴。   只是一个简短的开头,探头探脑的人们已经吓得面如血色,十五年前那几人的惨状大家至今记忆犹新。   如果说之前,某些人还赶敢在心里嘲讽大家迷信。   那么结合今天,当年的事重演一遍,谁也不敢再否定山神的存在。   “一定是张诚实他们私下打金矿的注意,触怒了山神,一定是他们!”   “可这跟控制台的几个人有什么关系?”   “他们肯定是一伙的!”吼出这句话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他气愤道,“被蜜蜂蜇得最轻那个,跟我关系不错,从前两个月开始,他就怎么约也不肯出来,我当时还纳闷,原来是跟张诚实那个窝囊废搅在一起了。”   关系不错指的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当初,五个人将消息带下来后,镇民们很快就发现,环抱小岛的延绵大山表面,像是覆盖着迷宫。   无论怎么走,他们最终都会绕回山脚。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以及相互间的猜忌,大家达成了某种默契,谁都不能私下打金矿的注意。   年复一年,这种默契成了规矩。   谁若是违反,就会被绑上石头,沉入海底。   起了坏心思的人,只能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在暗夜中私下会面,接头,交换消息。   中年男人的话激起了众人的愤怒,眨眼间将对山神的恐惧抛之脑后。   他们各自回到房间打电话,告知亲戚朋友,楼上楼下,有人触犯规矩,怒了神明。   444号房。   李鱼给林小舟装了一小书包的衣服,挂到他背上,“去客厅等着。”   小孩儿走到客厅,黑短的眉毛一皱,啪嗒跑回去,“哥哥,外面有声音。”   李鱼仔细听了下,仰头,天花板上确实有错乱急促的脚步。   他问系统, “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1551说,“去看看吧。”   李鱼放下沙滩裤,往大门方向走,被从厨房径直走来的男人给拦住。   程度把人拎回房间,“接着收拾,别管闲事。”   李鱼急啊,让系统开了实况。   一张张被愤怒扭曲的脸占满了整个屏幕,吓得李鱼卧槽一声。   此时,集结的镇民们已经到了诊所门口。   李鱼问,“谁在诊所?”   1551说,“被蜜蜂蜇过的那几个。”   看得正起劲儿,客厅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程度去开的门,门外是老五。   老五喘了口气,拉住程度往外走,“从飞机上下来那三个已经到楼下了,你快下去看看。”   李鱼让林小舟老实呆在家里,把手里的裤衩一扔,刚追出门,就被程度堵了个正着。   男人把林小舟叫出来,敲开黎叔的家门,将一大一小推进去。   “老实呆着,等我回来,哪儿也不许去。”程度侧首看向黎叔,“替我看紧他们。”   黎叔招了招手,“放心去吧。”   老爷子说完按住防盗门,用力一推,将走廊与室内彻底隔绝。   他不紧不慢的,用脚把半米外的换鞋凳勾过来,背靠着大门坐下。   两手握住拐杖,不动如山。   李鱼,“……”   走不了大门难不成翻窗?这可是二十三楼! 第85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31   黎叔家的格局和444号一样, 李鱼去了阳台,从高处俯视地面。   地面的路灯下,果然有三个蚂蚁大的小黑人。   探身看向隔壁,自己家的门倒是没锁, 可两个阳台相差有两米多,李鱼没有把握能成功跳过去。   叹了口气, 只能去寻求其他办法。   青年的视线转来转去, 最后定格在靠着墙壁,一路往下走的管道上。   白色的水管看着倒是结实, 可惜每两节之间的连接处上,有一部分凸起。   人的痛觉神经遍布全身,躲避、遮挡、甚至还手, 都是身体在感受到疼痛时的本能反应。   万一下滑过程中手磕到上面,他吃痛松开手……二十几层楼呢,摔下就是骨肉相连, 带红色酱汁那种。   李鱼返回客厅, 老爷子老神在在的守在门口。   “黎叔,我忘了件东西在隔壁, 您开门让我过去一趟, 三分钟就回来。”   老爷子直接闭上眼睛, 开始瞌睡。   李鱼, “……”   林小舟之前在黎叔这儿待了小晚上, 混熟了, 跑到门口, 两手按住老爷子的膝盖,仰头问,“黎爷爷,我能看电视么。”   老爷子睁开一只眼,“能。”   李鱼无语,焦躁的在原地来回走,他就不明白了,黎叔怎么就这么听程度的指挥,两人究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有了交集。   “黎叔,您跟程先生很熟悉。”纠结再三,决定开门见山。   “还行。”黎叔睁开了另一眼,似笑非笑,“小年轻,别企图套我的话,没用。”   他紧了紧手里的拐杖,脑袋往后,靠在门上,“听程先生的准没错,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吧。”   李鱼气结,问系统,“能查到黎叔和目标过去的交集吗?”   1551说,“没有。”   “不可能啊。”李鱼摩挲下巴,心中的疑虑像雪球,越裹越大,程度对黎叔的尊敬不是装出来的。   再者,程度对黎叔应该十分信任,否则也不会把他和林小舟塞给黎叔看管。   李鱼走过去,蹲到老爷子脚边,“黎叔,您知道程度是什么时候离岛的吗?”   黎叔浓黑的眉毛一皱,“十五年前。”   又是十五。   李鱼,“我记得您是十三年前来的岛上。”   “小朋友,你想说什么?”黎叔用拐杖的握柄点了点青年的额头,“脑瓜子整天想东想西累不累?去休息休息,等程先生回来,咱们也该挪窝了。”   黎叔和程度认识,并且交情匪浅。   如果两人不是在黎叔来岛以后认识的,有没有可能,在黎叔尚未漂流到岛上之前,程度到达内陆以后,两人曾有过短暂的交集。   还有当初程度离开小岛,会不会和那五个昏迷不醒的人有关?   李鱼揉揉额角,脑袋被一堆问号挤得抽痛起来。   黎叔继续催促,“别在这儿碍我的眼,赶紧走。”   老爷子言语中的嫌弃实打实,李鱼受伤的站起来,坐到沙发上,跟林小舟一起盯着电视看。   “1551,下面情况怎么样了?”   “姓周的演技一级棒。”1551由衷佩服,“他说自己的飞机漏油,一时半会儿修不好,而且缺少补给,请求留宿两天。”   李鱼蹙眉,“他到底想做什么?”   1551说,“应该是想趁机先确认金矿的位置和储藏量。”   不是没有可能。   李鱼问,“张诚实呢,他知道周老板岛到上了吗?”   “知道。”1551想说,“周详降落的动静弄得那么大。”   “他们什么反应?又成了蚌壳精?”   “差不多吧。”   李鱼哼笑,“他以为周老板是来救他的?”   只怕来的不是救星,而是一道催命符。   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去了,与其跟小屁孩儿一起盯着智障动画片,不如看点实况。   李鱼打了个响指,光屏就被放了出来。   楼下。   周详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金老板给卖了,始终保持着温和儒雅,即便遭到对方冷脸,嘴边依旧挂笑。   “如果程先生觉得我们会打扰到小镇安宁,没关系,我们可以在码头露宿。”   “恐怕不行。”程度开口,“你们迫降的时候,码头受影响不小,我们的人需要连夜清理被撞毁的建筑和车辆。 ”   他停顿了下,勉为其难道,“留宿可以,只能去沙滩。”   沙滩潮湿,万一遇到潮汐还得半夜起来搬家,实在不是个露宿的好地方。   周详额角抽了下,笑着接受,“那就谢谢程先生了。”   程度,“客气。”   周详命令眼镜男和保镖前去采购露营用品,回头礼貌询问,“不知程先生可否带我四处逛逛。”   闻言,程度昂了昂下巴,“周先生请。”   这姿态傲慢十足,周详感觉不到任何尊重和客气,他极其不悦的抿了下唇,跟上去。   因为之前的意外,零号街道每家店面都是大门紧闭。   原本应该寂静的家街道,却从远处传来鼎沸的人声。   隐约能听到有人再喊,“出来,滚出来!”   被安置在大楼的里的警察也闻讯赶来,见到程度和周详,愣了下,迎面走过去,“程先生,前面出什么事了?”   “不太清楚。”程度面无表情道,“正打算过去看看。”   小诊所外的街道,被人群挤得满满当当。   钱医生吓得够呛,拿着棉签的手不停哆嗦,“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么几个是怎么招惹他们了。”   几个人被蜂毒折腾得痛苦不堪,其中一个直接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手术刀,威胁的插在木头桌上。   “你他妈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弄,老子都快他妈疼死了!”   医生没想到自己一时好心,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悔得肠子都青了。   只能埋头苦干,加快处理伤口的速度。   门外的镇民每个人脸上都弥漫着愤恨和怒火,打头阵的两个,见藏在里面的人不肯出来,侧身抡起胳膊开始撞门。   诊所是木质结构的双开门,不过连续三下撞击,木门就有松动的迹象。   看着哐哐作响的大门,里面的人开始惶恐不安。   “怎么回事,外面的人都疯了吗!”   “咱们跑吧。”   “跑你妈啊跑,老子伤还没……”   骂骂咧咧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听见哐铛一声巨响。   金属锁扣脱落了一半。   再不敢耽误,几人推开医生拔腿从后门冲出去。   程度和警察感赶到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开,正往回走。   见到来人,有人招呼,“警察同志,程先生。”   瞥见另外三个生面孔,那人疑惑的多打量了几眼,他虽然没见过世面,但也能分辨好坏,中年男人那身西服不用上手摸就知道,一定价值不菲。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连私人飞机都能买得起,何况区区一套昂贵的西服。   众人并没有对新来的陌生人掉以轻心,相互使了眼色,继续往大楼方向走。   程度走进诊所,只看见一脸菜色的医生。   警察紧跟其后,问,“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医生啐了一口,“控制台的那几个被蜜蜂蜇得满头包,跑来找我求助,我一时心软就把人带来诊所,谁知道其他人突然发什么疯,一窝蜂涌到门口,让我把人交出去。”   一想到镇民们嘴里那些莫名其妙的说辞,他满肚子都是火,“刚刚还有人揪住我,恶劣的质问我是不是也被张诚实收买了,我每天除了看诊开药,怎么可能跟一个杀人犯有牵扯,真是笑话。”   听到张诚实三个字,周老板眼光闪烁了下,仔细往下听。   警察,“那四个受伤的人呢?”   “从后门跑了。”   程度的嘴唇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稍纵即逝,却被周详给捕捉到了。   周详微微眯了下眼,心里对程度的认识有了变化。   当初张诚实找到他的时候,曾着重描述过程度的长相和经济实力,按照这些条件,他曾私下调查过,发现竟然真有人匿名购买过一座海域边缘的岛屿。   资料被土地部门严格保密,无法获悉更多,唯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位年轻富豪身上必定藏着其他秘密。   否则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赚取到如此巨大的财富。   如今亲眼见到本人,周详越发肯定之前的猜测,程度这个人,不简单。   “周先生,时间不晚了,回吧。”程度开口,打断了周详的思维。   周详微笑点头,“好。”   话音刚落,两名下属从街道另一头走来,一人手里提了个帐篷袋子。   小镇上只有一家户外店,吃准了他们无法从其他渠道购买后,老板故意把价格抬得很高。   最终,两人以超出市场价几倍的钱拿下帐篷。   两人虽然嘴上不说,但脸色都不太好,瞥见程度在场,将不满吞了下去,礼节性的点头示意。   程度亲自带人穿过小树林,到了沙滩。   今夜凉风不断,沙滩上温度比往常更低。   扎好帐篷后,眼镜男扶着周老板钻进去,“先生,我去飞机上拿条毯子。”   周老板颔首,“去吧。”   眼镜男不熟悉地形,只能按照原路返回零号街道,再前往码头。   他一路走,一路检查对讲机。   飞机的外壳材质特殊,密封性过于良好,阻碍了对讲机的信号,直到他走到码头的小仓库附近,对讲机传来了沙沙声。   驾驶员看见他朝这头走来,主动联系,问是不是周先生有什么新的指示。   眼镜男说是,让主控室放下楼梯。   登机后,他径直向后走,从飞机中段往后,坐着不少穿作战服的男人。   光屏之外,李鱼终于有了反应。   他虚着眼睛认真点人头,表情凝重。   比预计的人数多了一倍,整五十个人。不止如此,这些人用来当坐凳木头箱子里,装的全是武器。   飞机的外壳是他们最好的防护墙,必须要把这些人引出来才行。   想到知晓金矿存在的人越来越多了,李鱼心里烦闷。   为了自保,程度是不会让这些人离开的。   对面电视机的里,一只胖肥猪发出哼哼哼的叫声,李鱼回神,抬眼继续看小视频。   机舱内,眼镜男被一大群爷们儿身上的汗味熏得打了个喷嚏。   他不耐烦的动手扇了几下,命令道,“1234号出列,其余人原地待命。”   在场的只当他在放屁,齐刷刷看向尽头。   那地方坐着一个眼角带疤的光头,是他们的老大。   刀疤脸嚣张的翘着二郎腿,嘴里咬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他微微偏了下头,“听助理先生的指挥,开动。”   眼镜男悄然松口气,带着1234来到舱门附近。   眼镜男掏出对讲机,跟几人反复核对对讲频道。   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他发布任务,“你们四个,分四个不同的方向连夜上山,一旦探测到金矿,立刻发回坐标。”   参与任务的几人个个牛高马大,倮露在外的手臂上,多多稍稍都有些伤口。   李鱼摸了摸下巴,问系统,“雇佣兵?”   1551连上卫星网络,放出几十张个人简历和通讯信息,“这批雇佣兵来历不小,前身是海盗,后来海盗团伙被各国严厉打击,他们只能往大陆迁徙,做其他生意。周详是在两周前和这伙人联络上的,价格不低。”   这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刀尖舔血,追求刺激,对金钱狂热。   李鱼,“周老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就不怕被反咬一口?”   1551,“这就得看他的运气了。 ”   几人从飞机上下来,从背包里掏出探测仪后,迅速钻进山林。   山上全是程度的眼睛,李鱼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看,关注起另一边。   那四个被蜜蜂蛰过的人,被镇民们追得无路可逃,居然也上了山。   如今夜色正浓,山林间昏暗不清。   几个人满头满脸都是包,疼就算了,看路还十分艰难,好几次差点顺着山坡滚下去。   “大哥,咱们真的继续往山上跑吗?”   自从他们钻进山脚的树林后,镇民就放弃了追赶,因为什么,几人心知肚明。   “怕个鸟啊,真要有山神,他怎么从没出现过?”   被喷了两句,落在尾巴上的人终于找回点勇气,他咽了咽口水,“大哥说的对,咱们赶紧跑吧,别……你们看那儿!”   其余三人顺着手指方向看出去,有个黑色人影正在移动。   被叫称作大哥的人惊出冷汗,下意识喊出声,“谁!”   声音脱口而出的瞬间,有东西直直超他面门飞来。   头顶刮过一阵风,树叶被拨开,月光洒落,正好照亮攻击而来的小东西。   那是支银色的,不足巴掌长的利箭。   箭矢干净利落的刺入头骨,从后脑勺穿出去,钉进树干。   刚刚还大声叫嚣的人,直挺挺的,往后倒在了地上。   剩余三个吓傻了,好半天没回过神,还没来得及惊慌逃窜,树林中忽然响起怪异的沙沙声。   他们惊讶的抬头,树枝在疯狂摇动,簇拥在脚下的杂草开始抖动。   似乎有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怎么回事啊,这,这是地震吗?”   “我他妈哪知道,别废话了,赶紧跑!”   几人拔足狂奔,跑出去大概十几米,忽然发现脚下不震了,怪异的沙沙声却没有停止。   他们远处,之前用十字弓消灭目标的雇佣兵同样吓傻了眼。   从他的视角,正好能看清一条藤蔓从山上爬下来,缠住方才被他射杀的尸体。   后腰上,对讲机里有人说话,“3号3号,听见请回话。”   3号手忙脚乱的取下对讲机关掉,惊疑不定的看向四周。   头顶咕咕一声,有不知名的鸟雀飞过。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跳顿了下,浑身上下的毛孔被凉风刮开,汗毛根根竖起。   直觉告诉他,必须跑。   3号听从内心的直觉,转身往下跑,脚下突然一紧,有东西紧紧缠住他的脚踝,猛的一拽——   大楼中。   李鱼微微张开嘴,难以置信,看个小视屏而已,居然看出了大佬的新技能。   植物触手。 第86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32   后山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让人无法分清攻击来源。   李鱼看得浑身冒冷汗, 如同身临恐怖片中, 每当惨叫响起, 他都下意识的往后缩。   门口,黎叔皱了皱眉, 用拐杖在地上用力点了几下,“林州舟, 你想什么呢。”   蹭小孩子的动画片也能蹭出这么多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李鱼全副身心都在光屏上,压根没听见。   树林中, 3号利落的从皮靴中抽出匕首,斩断藤蔓, 爬起来就跑。   他一边跑, 一边朝着对讲机向队友报告自己的位置和情况。   接到消息的其余三人,迅速集结,背靠着背,等着3号归队。   藤蔓像长了耳朵,在这些人报告完坐标不久,迅速延伸到他们附近,四处流窜。   雇佣兵戒备的各种移动,观察, 躲避, 偶尔发出愤怒的咒骂, 像动物园里被逗弄的猴子。   忽然, 前方蹿出一道黑影。   高度警惕的124号同时扣动扳机,连声惨叫都没听见,那道黑影倒在了地上。   1号咽了咽口水,接收到其余两人威胁的眼神,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   看清是自己人,他愣了下,“是4号,误杀了。”   气氛凝结成冰,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2号打了个离开的手势,转身就走,踏出去不到三步,他头顶凭空掉下来一根树藤。   后面两个惊恐的握紧武器,砰砰砰砰的声音不断。   硝烟弥漫在四周,树藤被打的七零八落,队友也被打死了,睁着眼睛躺在地上。   剩下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错愕和恐惧。   1号正准备向眼镜男报告情况,背对着上坡的2号突然瞳孔紧缩。   巨大的恐惧掐住他的喉咙,发出啊啊的短促的声音。   1号愣了下,“怎,怎么了?”   话音一落,成簇的藤蔓从侧面袭来,缠住了2号的腰,以极快的速度将人往山上拽。   这地方不正常。   念头冒出的下一瞬,1号忽然找回理智,转身往山下跑。   树叶的沙沙声成了催命的歌曲,无论走到哪儿,都无法摆脱。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他惊恐的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当初为了避免迷路而在树干上留下的记号,统统不见了。   在树林中的人精神保持着高度紧张,又忙着逃命,没有心思去关注树木的异常,只有作为旁观者的李鱼发现了,山上的每一个棵树都像是活了,悄然伸展枝桠。   它们扎根的泥土,开始松软,方便树木的根茎从土种抽离,改变树木的位置。   李鱼啧啧称奇,“难怪镇民上山后,总是莫名其妙又绕回来。”   1551说,“只是小范围的,你看。”   李鱼仔细观察,每棵树只能移动方寸,就像是人类皮肤上的汗毛,只能随着皮肤被揉捏,物理上移动,等外力作用消失,皮肤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距离山脚不远的私人飞机下,眼镜男眉头紧蹙,正朝着对讲反复询问情况。   连续十几次都没收到回复后,他色微沉,怀疑1234号出事了。   正打算去海边跟老板报告,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声音。   有人在喊,“救命,救命啊……”   那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慌乱,像是一把利剑划破平静的夜晚,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同样出事的,还有跑上山的几个镇民。   在他们眼睁睁看着大哥的脑袋被一箭穿刺,又被藤蔓拖走后,谁都不敢再继续上山。   走在最后的那个,嘴里不停叨念着,“真的有山神,山神发怒了,他要杀了我们!”   前面两个被他念得头皮发麻,跑在中间的忍不住回头咒骂,“你他妈的吃错药了是不是,再瞎几把说,老子弄死你!”   刚说完,脚下被一颗凸起的石头绊住,身体不受控制的扑到第一个人身上。   落在末尾的前面两人摔到一起,一是分神没注意脚下,被同一块石头石头绊倒,一头撞在树上。   模糊的视野中,他看见两个弟兄皮球一样滚下山,最后被一块巨石挡住,生死不明。   李鱼让1551把镜头拉近,调亮光线。   死了。   那两人一个脑袋磕在石头的尖刺上,一个后腰撞在棱角处,从曲折的角度来看,脊椎应该撞断了。   沙沙声始终伴随左右,很快,李鱼看见有藤蔓从地下钻出来,将死掉的人拖走了,像在清理战场。   “1551,你说它们会把尸体带到哪儿去?”   “不清楚,需要追踪吗?”   李鱼想了想,点头,实况变成了定位地图。   地图上一共八个小红点,其中六个正在向山顶移动,迅速翻过去山顶,另外两个则正在下山。   小镇不大,环抱小镇的山却连绵不断,整整有八百多平方公里,别说是李鱼,就连镇上的本地人,也从未完全涉足过小岛。   没人知道山的背面有什么。   就在这时,翻过山顶,往山背面而去的六个小红点消失了。   李鱼, “怎么了?”   1551,“我的探知范围达到极限了,无法继续追踪。”   想到什么,李鱼脸色古怪,“1551,这些人不会被程度当成养料吧。”   1551也说不准,模棱两可,“但愿不会。”   一想到躺在身边的男人身体里,蕴藏着浓浓的尸臭,李鱼脸都绿了。   他追问,“程度呢,在接收肥料?”   1551说,“那倒没有,他在三十层。”   “他回来了?”李鱼惊讶,连忙切换镜头,发现程度正站在挂满灯泡的侧卧中。   原本应该漆黑无光的暗室,被六个灯泡点亮。   灯泡焦躁不安的来回晃荡,将周围尚未点亮的灯泡撞得当啷作响。   程度捏住其中一颗,里面居然有一团灰色的雾气。   “我是不是眼花了?”李鱼使劲揉揉眼睛,发现灯泡里的确实有雾气在乱转。   当雾气触碰都灯丝的时候,灯泡会极其短暂的闪烁一下。   1551得意,“没眼花,我不是升级了么,能捕捉到某些人眼无法看见的东西。”   李鱼竖起拇指表扬,“厉害了。”   他想,系统这能力,估计和摄像机镜头能捕捉灵魂是一个原理。   既然三十层的灯泡亮了,说明进山的六个人确实死透了。   李鱼问,“其余两个人呢?”   1551说,“还被困在山。”   只要程度愿意,这两个人能被困到死。   正打算让系统关闭实况,忽然听见说话声。   声音来自于客厅。   镜头角度切换,将整个客厅囊括其中,李鱼这才发现,张诚实和金老板,正被押着坐在客厅里。   程度从侧卧出来,反手关门,“船已经安排好,明天一早就能离开。”   张诚实满脸狰狞,这句话相当于给他判了死刑,他低下头,悄悄活动背在身后的手,妈的,根本挣不开。   金老板坐在旁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张诚实看过去,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头,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明白,女人头上的金属发夹正好能开锁。   发现两人的小动作,一个警察强行将两隔开,“都给我老实点,不准交头接耳。”   张诚实把头低回去,眼珠子咕噜转,寻思着该怎么将发夹搞到手,快点脱身去跟周老板碰头。   殊不知,周老板早忘了他是哪根葱。   派出去的人一去不返,如同人间蒸发,让人不禁怀疑,那座巍峨的大山中,是否藏着吃人的陷阱。   眼镜男跪坐在帐篷内,眉头紧皱,“不像是陷阱,倒像是遇到了什么东西。”   他们这次请来的队伍,曾无数次从战火中逃生 ,这样的人不会因为几个小小的陷阱就怯懦,退缩。   想起那些凄惨的叫声,和突突不断的枪声,眼镜男一阵心悸。   “周先生,你看咱们还要继续派人进山吗?还是等到白天,几个警察离开以后再说?”   “继续进山查看,让他们多带点装备。”周详态度坚定,“免得夜长梦多。”   见下属迟疑,他不屑的笑了一声,“怕他们不愿意?这些人嗜钱如命,不愿意就加钱,总有动心的。”   “我马上去办。”眼镜男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说起了张诚实了。   当初张诚实碾转找到,并且发现他们有开发意向后,狮子大开口,不但要老板的钱,还要老板在事成以后分矿给他。   而他本人只需提供小岛的坐标位置,同时里应外合,配合他们的人顺利登岛。   世界上没有这么轻松便宜的生意,不管张诚实有没有被抓,这项合作都会中断。   金矿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张诚实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可经过之前事情,眼镜男改变了想法。   他认为张诚实或许知道什么,即便不知道,也可以让他带路,再不济也能当个垫背的替死鬼。   “向导还不容易,给点钱,让镇上的其他人干。”周老板不以为然。   眼睛男立刻去办,不到三十分钟就回来了。   “老板,镇上也有人上山以后失踪了,现在人心惶惶,谁也不肯帮咱们带路。”眼镜男蹙眉,苦恼道。   他以登山旅游为由,开出的价格也相当可观。   可以连问了十几个都,开多高的价格都不肯去。   大概是源于当地人谈及大山时的恐惧,眼镜男也对那座吃人的山起了畏惧之心。   周老板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雪茄盒,眼镜男连忙殷切的接过,替老板剪烟,双手奉上。   “那就把张诚实弄出来。”周详吞云吐雾一番,蹙眉道,“但那个出卖我们的女人不能留,找机会做了吧。”   三小时后,第二批派上山的四个人,依旧有去无回,躲在飞机里的人也不是傻子。   有命赚没命花的钱,不如不赚。   无论眼镜男开多高的价码,无一人动心,带头的光头发话,要继续任务可以,但必须在白天。   眼镜男没办法,只能向老板报告,计划押后。   山上的危险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通向地狱的入口,对于程度来说,什么也不是。   当天夜里,他带着一大一小一老进山。   黎叔上了年纪,腿脚没那么利索,体力也不如年轻人,走了不到十公里,就开始扶着树干大喘气。   林小舟抓住老爷子的衣服,仰头看他,“爷爷,我背您吧。”   黎叔摸摸他的头,“爷爷歇会儿就好。”   程度走过来,转过背去,半蹲下身,“上来吧。”   老爷子笑了下,没客气,依言趴到男人的背上。   年轻人的后背宽广厚实,比他这把老骨头要结实得多,黎叔的思绪飘远,突然说,“程度啊,以前是我背着你下山,现在换你来背我了。”   程度脚下一顿,偏头看了眼默默跟在身侧的青年,低低嗯了一声。   李鱼在心里给“以前”两个字划重点。   之前没猜错,这两人交集颇深,没准共患难过。   想直截了当问吧,开口就喘。   实在走不动了,他伸手拽程度的袖子,“大哥,咱歇会儿行不。”都累成狗了。   反观程度,气不喘,腰不痛,腿脚要多利索有多利索,身体素质很反人类。   1551,“他本来就不是人类。”   李鱼,“你这么说是不对的,他从内到外哪里不像人类了,顶多就是属性不同,我们是普通人类,他是特殊人类。”   目标每天都在努力生活,吃饭、睡觉、喝水,跟林小舟斗嘴,冷眼旁观镇民撕逼,偶尔来点骚话。   各方面都能表明,他在认真学习并且适应人类的生活习惯。   李鱼觉得自己应该尊重大佬这份难能可贵的认真。   1551被批评得无话可说,从某些方面来说,宿主说的没错。   看青年喘得满脸通红,程度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一手的汗珠。   “休息下吧。”   林小舟第一个欢呼,不怕脏的盘腿就地坐下来,手里捏着一只黑色大蚂蚁玩儿。   李鱼挨着程度坐下,脑袋搁在他肩,闭着眼睛平复呼吸。   斜前方,黎叔仰头望天,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个怀表。   怀表里有张黑白的老式照片,照片里一男一女,两人身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   男生眼睛黑亮,翘着嘴角望向镜头方向。   黎叔用拇指拂过女人漂亮的脸,又在男生头上摩挲一阵,幽幽叹口气 。   李鱼睁开眼看过去,老爷子眼底有些湿润,正想询问,被一只大手盖住了眼睛。   程度微微侧身,把人按怀里,“闭着眼睛睡会儿,晚点再走。”   山下的私人飞机里全是雇佣兵,大楼里的镇民也被激出戾气,身后缀着两只大老虎,李鱼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程度不受丝毫影响,强行把青年的脑袋压在胸口。   噗通、噗通……男人胸腔传出富有节奏的律动,效果堪比系统数羊,李鱼眼皮子变得沉甸甸的,不过须臾,人就睡着了。   旁边,林小舟直接瘫到地上,露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嗓子眼里发出响亮的鼾声。   程度看向黎叔,“等事情结束,您是想继续留在岛上,还是去其他地方?”   黎叔将怀表小心翼翼的放进胸口的衬衣兜里,摇了摇头,“这里好歹有他们母子俩陪着我,去其他地方我就是孤身一人,何必呢。”   他看向坐在树下,紧紧抱着青年的男人,“听我一句劝,别做太狠,老天爷有一支笔,是非对错都给你记着呢,沾上太多杀孽,对你没有好处,谁知道报应是落在我们自己身上,还是家人身上?”   程度不做声,垂眸看着青年的头顶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山里露重潮湿,怀里的人忽然打了个喷嚏,程度把外套脱下来,将青年裹得严严实实。   他抬头看向黎叔,“走吧。”   老爷子点点头,这次不但没让人背着,还把林小舟给抱了起来,身体状如牛。   程度挑眉。   黎叔哼笑,“真以为我是老骨头啊,这些年你的人参我可没有白吃。”   鲜少人迹的山林,总有许多宝贝,这座世外桃源也不例外,珍贵药材,珍稀动物,要什么有什么,它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守护着属于自己的,最后的乐土。   黑夜总会过去,迎来的却不一定是耀眼的阳光。   李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脑袋下垫着天鹅绒枕头,躺了还想躺。   翻了个身,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掀开被子一看,身旁的床褥上有凹陷的痕迹。   房间装修简洁,看得出跟大楼套房的装修是一个系列。   “1551,我在哪儿?”李鱼翻身下床,来到窗边。   1551说,“山里。”   外面绿意环抱,下方有溪水蜿蜒,一只梅花鹿正埋头喝水。   李鱼趴在窗户上往下看,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二楼,下方有个从一楼延伸出来的小平台,黎叔正在打太极。   他转身跑出去,从一路上的格局看,这应该是座小别墅。   “黎叔。”   听见青年的声音,老爷子头也不回的问,“醒了?”   “咱们这是在哪儿?”李鱼绕到老爷子面前。   “山里。”答案跟系统的如出一辙,没有任何参考性,李鱼追问,“程度呢?”   黎叔停下动作,“下山了。”   李鱼,“什么时候?”   “天刚亮的时候。”黎叔想起什么,蹙眉,“别想着去找人,你出不去的,咱们在山的另一面。”   李鱼不信,让系统给地图,我去,这栋别墅所在位置和小镇几乎是在两个对角上,中间山峰叠峦,隔着十万八千里。   睡个觉的功夫,程度居然能将他们三个人都给搬过来,可以说巨叼了。   知道黎叔不会透露太多,李鱼没再问别的,他四下看了一圈,没见到小屁孩儿。   看出他的疑惑,黎叔抬手一指,“林子里玩儿呢。”   树林里,林小舟拿着几根切成条的胡萝卜在喂梅花鹿。   梅花鹿的鹿角分叉漂亮,外面浅短的绒毛油光水滑,见到陌生人它怯懦的后退一步,终究还是没敌过胡萝卜香甜的诱惑,埋头用舌头去卷林小舟手里的东西。   被粗粝的舌头舔了下,林小舟缩着肩膀咯咯直笑,把手里的剩下的胡萝卜递给他哥,“你喂吗?”   李鱼没要,直接把小孩儿脚边的布袋提起来,怼到小鹿嘴边。   梅花鹿愣了下,连忙把脑袋伸进袋子里。   林小舟,“……”   跟大坏蛋呆久了,哥哥也变坏了。   李鱼还算有良心,给小孩儿留了一半胡萝卜,他问,“见到你程度哥哥了吗?”   “见到了。”林小舟踮着脚看小鹿吃东西,“他让我跟你说,别瞎跑,等他回来。”   等个屁,那些雇佣兵哪个不是手里沾血。   程度有软肋,不是刀枪不入的超人,别说是他,黎叔肯定也不放心。   小镇上,警察正压着人准备离开。   张诚实最终还是没拿到金老板头上的发卡,打开手铐,被押上船的时候,几次想跑,都被警察给抓了回去。   金老板惶恐不安的看着码头上,镇民们一个个虎视眈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心里涌出的恐慌,在反复提醒她,他们是走不掉的。   这些人一定在船上下装了炸弹,或者在饮用水里下了毒,换作是她,她也不会希望两个对小岛二心的人,把岛上最大的秘密带出去。   金老板打了个哆嗦,哭喊挣扎,“我不上船,船上有东西,那些魔鬼想弄死我们!”   闻言,几个警察警惕的在船上搜寻一番,什么也没有。   张诚实阴沉沉的看着码头上的飞机,周老板至今没有动作,为什么,已经放弃他吗,不,不会的,他需要一个领路人,需要一个熟悉小镇的向导。   可转念一想,这个世界,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出得起钱,多的是人抢着替周详干活。   船艇驶出码头,一路上没有任何异样。   直到看见繁荣的城市海岸,张诚实的眼神晦暗。   他被当成了一枚弃子。   警察将两个嫌疑人拉上岸,刚要上车,前方一辆摩托疾驰而来,坐在车上的人仿佛睡着了,脑袋垂得极低,手脚却像是黏在摩托车上,用力轰着油门,不曾减速。   事故发生得太快,谁也没来得及躲避。   金老板受伤最重,被撞飞出去,恰好撞上经过的货车。   码头上有很多做水产生意和购买海产的市民,车祸发生以后,大家尖叫逃散,你撞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场面十分混乱。   等发现的时候,张诚实已经失踪不见。   劫人的是周老板的人,他们提前接到消息守在码头,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把人等到。   当天晚上,张诚实趁夜被送回岛上,来到周老板面前。   看见周老板的不怒自威的脸,张诚实如同被抽了筋骨,直接跪到地上,“周老板,关于您的信息都是姓金的透露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您放心,他们不知道您的长相,不会怀疑到您头上。”   立在一旁的眼镜男斜睨他一眼,冷笑,程度那人一看就是人精,他会不知道?不过是不想点破,故意与老板斡旋罢了。   至于目的,据老板猜测,程度应该是想多了解了解,再戳破窗户纸,主动谈合作开发的问题。   殊不知,打从一开始,老板就从没想过和任何人合作。   张诚实也好,程度也好,都是要死的人。   周老板手里拿着佛珠,半眯着眼睛,“我知道你没有出卖我,所以我救了你,杀了她。”   “谢谢周老板,谢谢周老板。”张诚实没脊梁骨,直接跪到地上,“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周老板睁眼,“带我的人进山。”   张诚实愣了下,“您的人还没进去过?”   周老板有所保留,“没有。”   很早之前,张诚实就知道,山里不安全,有野兽,后来又成了山里有神明,不容任何人打扰。   这些认知在他心里盘踞三十多年,即便是不信,也存着几分惧怕。   张诚实环顾四周,全是周老板的人,他打不过,也逃不掉。   艰难的咽下口水,张诚实从地上站起来,“可以,但我有条件。”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好挨揍的准备,谁知道周老板竟然猜到他心中所想,并一口答应,“我和你之前谈妥的条件,照旧。”   张诚实喜出望外,胆子也大起来,“周老板果然是个爽快人。”   周详脸上笑意虚浮,“合作愉快。”   紧闭的帐篷突然被掀开,眼镜男满脸着急的探进上身,“老板,快撤,水淹过来了!”   周老板不以为然,目光越过下属。   看清沙滩上水面的位置,他唰的一下站起来,装逼的拐杖都不拿了,推开慢半拍的张诚实冲出去。   金色的沙滩已经被蔚蓝的海水侵吞将近一半,正朝着帐篷的方向蔓延。   而远处,一道巨浪从从海面拔起,气势汹汹的滚来。   他惊恐的冲着下属指挥,“快,快让飞机上的人出来,去最高的那栋楼。” 第87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33   平静的海面荡起波纹, 浪潮攀升,用力拍打沙滩。   顷刻间, 搭好的帐篷散架, 可怜兮兮的飘在水面, 被退去的海水带到海里。   大楼上, 镇民们全都趴在窗户上。   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岛上, 没听过,更加没见到过这样的场景。   浪潮一个接一个, 起起伏伏,水很快就淹到了小树林,开始往街道蔓延。   “老天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快看, 水漫进店铺了……”   “一定是山神发怒了,一定是山神,他一定是知我们在觊觎什么,他在怪罪我们……”   “放你娘的屁,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神鬼鬼, 肯定是有地方发生了地震, 引来的小海啸。”   楼上楼下,左邻右舍,大家七嘴八舌的各种讨论。   就在这时, 有个年纪大了的突然啊一声, “地震, 是地震!你们感觉到了吗, 大楼在震。”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瞬间消失。   每个趴在阳台上的人都站直身体,专注的看着脚下。   地面没动,可他们却清晰感觉到,脚底发麻,这是一种非常轻微的,极其容易被忽略的震动。   众人脸上的血色退得一干二净。   他们纷纷抬头,看向左右两边的住客,愣了大概三五秒,忽然大声尖叫起来,纷纷往屋内跑去。   海水仍在蔓延,它像个优雅的美食家,一点点的品尝着小镇。   等它吞噬完街道,就轮到那栋高高的大楼。   周详被眼镜男搀扶着,步伐稳健迅速,比年轻小伙都跑得快。   码头已经被海水侵侵吞,水面已经达到一个成年男人的小腿肚。   周详惜命,自己找了高地等着,命令眼镜男去通知机舱里的人先撤出来,否则一旦海水渗入,电机发生故障,这些花大价钱请来卖命的全都得困死在里面。   混了这么多年,周老板从不做亏本买卖,要死,也得替他办完事再死。   机舱里的一干人正在打扑克,驾驶舱的两个正在瞌睡,其中一人翻了个身,脸正好压到别在肩上的对讲机上。   沙沙的声音钻进耳朵,那人挠了挠脸,正打算翻身,突然打了个哆嗦,惊醒了。   他拿起对讲一看,连忙调了下频道,模糊的声音终于清晰。   里面在说,快跑,有海啸。   驾驶员扭头往窗外看去,吓得两眼发直。   他反手给了副驾驶座上的人一巴掌,揪住人往后舱去。   雇佣兵们有的靠着箱子在睡觉,有的在打牌,还有两个私自翻出周老板的珍藏洋酒在豪饮。   两个驾驶员冲他们大喊,“别他妈玩儿了,赶紧跑。”   为首的到刀疤脸咬着牙签,叼兮兮的问,“跑什么跑,地震啊。”   话音刚落,他手边水杯里的水忽然开始跳舞。   全场静默一秒,大家扛起屁股下的箱子,拼了命的往舱门方向跑。   当他们跑出机舱快五十米时,那道浪逼近,仿佛一只巨人的大手,带着雷霆之势打在飞机上。   十几吨重的庞然大物,居然在海水的推动下移动起来。   嘎吱的摩擦声让人心里发沉,停下来喘气的人全都傻了眼,同时又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次出行实在谈不上顺利,周详面色漆黑,手里的佛珠越拨越快。   “去大楼,等水过去再行动。”   下面的人没有异议,亦步亦趋的跟在大老板身后。   再次被海浪袭击后,镇上的水位又拔高了,水顺着窗户爬进街道两边的店铺,一点点实行侵占。   目睹到这一切的张诚实呆了呆,眼镜男撇他一眼,把人拉到前面,“带路。”   平日为了方便进出而终日敞开的住宿楼大门紧闭着,需要指纹验证。   张诚实把手指按上去,滴的一声,门开了。   他被粗暴的推进去,还没站稳,一件T恤,一条迷彩裤丢到他头上,紧跟着,雇佣兵又丢过去一个只露出眼睛部位的头套。   知道他们的意思,张诚实当场把衣服换上,拎着旧衣服去来楼梯间。   转身之际听见什么,他愣了下,抬头往楼梯上方看去。   很快,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下来了,从脚步声判断,后面应该跟着不少人。   年轻人见到戴头套的张诚实愣了下, “你是……”   张诚实往后退了一步,扭头冲外面喊了一声,立刻就有雇佣兵上前。   见势不对,年轻人拔腿就跑,跟从楼上扑下来的人撞到一起,从楼梯上滚下来,昏死过去。   望着突然出现的一大群人,堵在楼梯上的镇民全愣住,打头的那人视线移动,定格在那一把又一把,被人捏在手里的武器上。   他哆嗦一下,猛然回神,扭头大喊,“快跑,快跑,他们手里有枪。”   镇上的人贪念再多,坏心眼再多,那也只是没见过血腥和战火的普通人,一听见说对方有家伙,大家立刻掉头尖叫着往楼上跑。   周详摸摸下巴,打了个响指,“都抓起来。”   雇佣兵不动,直到看见刀疤脸老大出手,才纷纷上前。   楼道窄小,惊恐之下的人又少有理智,你推搡我,我推搡你的,乱成了一团,结结实实堵在楼梯间,谁也走不了。   周详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了十几个人。   被抓的镇民吓破了胆,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周详走过去,“你们跑什么?”   “地震,是地震了!”   提及地震,大家又开始慌,被旁边的枪杆子一怼,因为恐惧而躁动的心立刻凉回去,大气都不敢喘。   周详细细感受了下,没有。   他看向眼镜男和贴身保镖,得到同样的答案。   蹲在地上的人茫然一瞬,纷纷看向脚下,没了,居然真的没了!   眼镜男上前跟老板解释,“应该是海啸引起的震动。”   周详并不关心这个,转头看向张诚实,“带我们上楼,让兄弟们好好休整一下。”尤其是箱子里家伙,不能长时间积水,等拿出来擦一擦,晾一晾。   张诚实本就怕周老板,被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吓住,更老实了,弓下腰放低姿态,“您这边走。”   周老板的人兵分两路,一路去电梯口和另一个安全通道堵人,一路前往二楼,暂作休整。   张诚实带着人来到二楼的一间屋子,屋子里有很大的电视声。   他重重的敲了几下门,扯着嗓子喊,“周叔,问你家借点盐。”   这屋子里住着一位独居老人,耳朵背,体力差,反抗力几乎为零。   巨大的敲门声在客厅里炸开,又很快被新闻联播盖过去,坐在沙发上的老大爷没有丝毫反应。   张诚实扭头看了眼刀疤脸,手指在对方的枪杆上点了点。   刀疤脸把身后的小弟拉到面前,“弄开。”   砰的一声,子弹穿门而过,金属质地的门把手苟延残喘的挂在门上,摇晃两下,掉到地上。   白发苍苍的老爷子依旧没反应,望着电视机里的美好生活呵呵笑着。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花生米,往嘴里丢了一颗,咀嚼两下觉得不对,抓了抓头。   刚把手拿开,异物感又来了,他反手一抓,扭过头一看,那是一根黑色的,细长的金属管。   金属管的另一头,是一只带着伤疤的手。   老爷子浑浊的眼珠子颤了颤,假装自己眼神不好,松开手将其撇开,起身往房间走。   周详挑了下眉毛,这老头有点意思,他抬了抬下巴。   两个高壮黑走过去,一左一右将老爷子架起来,丢进了储物室。   眼镜男很会看颜色,不等老板吩咐,主动将桌子上的东西清理干净,还去房间将床单被褥换成了干净的。   待周老板落座,张诚实腆着脸凑过去,给到了杯热水。   周详捏住水杯,翘着二郎腿,“听你说,程度以前住在山里。”   “是的周老板。”张诚实眼底闪过一丝阴暗,“真要论起来,程度比我更熟悉山里的环境,不如把他找来给您带路?”   周老板这才想起,昨天以后,的确没见过程度。   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扭头冲下属命令,“去把程先生请来。”   收到命令的人立刻行动,刚拉开门,几个兄弟从外面进来,焦躁的神色中夹杂明显的恐惧。   “周先生,有东西,屋子里有东西。”   把电梯里和楼道里的人控制在走廊里以后,他们留下一部分人负责看押,另一部分人来到二楼,挨个破门,打算弄几个房间当作今晚休整的临时营地。   可当他们打开门以后,却看见一堆又一堆数不清的藤蔓。   那些藤蔓如同占据领地的野兽,张牙舞爪的盘踞在地上、沙发、厨房、卫生间……每个角落里都有。   听完描述,张诚实皱起眉,“带我过去看看。”   雇佣兵把他带过去,用脚挨个把门踹开。   张诚实发现,这些藤蔓都存在于尚未住人的房子中,他猜,这些多半是程度在搞鬼,想造成恐慌,让他们自乱阵脚。   见查看的人回来,周老板抽着雪茄问,“看出什么了吗?”   张诚实不屑道,“不过是些树藤,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可说不准。”雇佣兵头头,刀疤脸从门外走进来,“少有人踏足的深山野林最容易滋生怪异物种,小心为妙。”   张诚实冷笑,“再怪异的物种,能比枪子儿厉害?”   刀疤脸被怼得脸色难看,拿事实说话。   他们曾经因替人护送东西,穿越过其它洲的原始森林,在里面遭到过巨型食人花的袭击。   这些闻所未闻的怪异生物没有思维,却能敏锐地捕捉气味和动静,最要命的,是他们具有腐蚀性的消化液。   刀疤脸说到这儿,曾跟他执行过那项任务的两人也附和道,“老大说得没错,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表面。”   自然界中善于伪装的物种太多了,张诚实抿了抿嘴,不再多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周老板沉吟片刻,对刀疤脸说,“你再带人过去看看。”   刀疤脸去了,还用匕首在藤蔓上划了两刀,没发现异常,他用脚在藤蔓的叶子上碾了几圈,回头跟兄弟吐槽,“那四眼什么来头,老子看他忒不顺眼。”   小弟回复,“听说是岛上的本地人,之前不是被抓走了吗,特意被周老板弄回来带路的。”   “别人不能带?”   “没人愿意。”   刀疤脸沉默了,说实话,这次的生意接得仓促,没怎么做调查,如今一下子折了八个弟兄进去,剩下的尾款他是无论如和要拿到,不能让前面的人白死。   小弟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墙壁地板到处都是藤蔓的缘故,屋子里阴凉阴凉的。   他退回客厅,“老大,咱们今晚住这儿?”   “不然?”刀疤脸斜眼看他,“嫌环境不够好?”   “哪能啊。”小弟讪讪一笑,抓了抓后脑勺。   他们手里的生意哪个不是拿命去拼的,刺激归刺激,日子却一点不轻松,通常是走到哪儿,就在哪儿扎营。   这还是他头一次,在任务途中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喊叫,“浪又来了。”   刀疤脸几步走到窗前,远处的海浪比之前还高,受到翻滚而来的海水影响,他清晰地感觉到地板在震动,楼上的感觉应该更加强烈。   二楼往上,挤满了人。   镇民被守在电梯口和安全通道的雇佣兵逼得不能上,也不敢下,全部挤在3456层楼道中。   地面的晃动引起骚动,大家推搡拥挤,发疯似的往两头跑。   只听见砰一声,所有人登时安静。   冲着天花板来了一发,雇佣兵随意瞄准一个,“再他们乱喊乱叫,信不信老子毙了你。”   镇民们愤恨不已,每个人都握紧拳头。   人群中间有人在想办法,“一头一尾就一个人,怕个屁,干了他。”   “说的轻巧,枪打出头鸟,你去冲第一个?”   “我这不是挤不出么……”办法是办法,若要真实行起来,那就自找死路。   生命对谁都只有一次,没人那么圣母,会为了旁人奉献自己,妻儿老母也不行。   一个人这么想,两个人这么想,最终所有人原地不动。   将近五百个人的团,却被十个人困得死死的。   就在这时,有电梯上来了。   有两个男人从里面快步走出来,其中一人大喊道,“程先生,周先生有请。”   人群中细小的交谈声停了,纷纷往后看去,没有人。   走廊里人挤人,雇佣兵看不清谁是谁,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见依旧没人答复,他伸手扯过一个女人,掐住她的脖子冲人群威胁,“程度,出来! ”   女人被掐得两眼翻白,口吐舌头,下面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程先生不在这儿。”   雇佣兵将女人推回去,去了456这三楼,依旧没找到人。   好好的大活人像是人间蒸发了。   程度在哪儿,只有拥有上帝之眼的李鱼知道。   比起楼下镇民的狼狈,男人可以称得上是享受。   他站在三十层的屋子里,手持酒杯,面朝大海,欣赏着不断席卷而来的海水。   浪潮的每一次拍打,都会引来楼下无数尖叫。   这些尖叫声如同华美的交响乐,带着各种情绪,钻进他的耳朵。   李鱼沉默的看着男人晦暗不明的眼睛,不禁打颤,“1551,为什么目标的眼睛都是黑色的。”   人体虹膜的颜色受人体色素的含量的影响,所以有些人眸色浅淡,有些则眸色深邃。   但如同浓墨的纯黑色眼睛并不多见。   1551说,“是吗,我没怎么注意。”   还跟你爸爸装呢,呸。   李鱼看破不说破,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到沙发上,“你说程度接下来要做什么?”   依照程度的性格,应该舍不得小岛见血,可如果对这些人仁慈,换来的不会是感激,只会是更大的麻烦。   “不知道。”1551说,“与其担心程度,不如想想你自己吧,保命卡牌不用的话,这个世界一结束就过期作废。”   “不能放到下个世界么。”李鱼嘟囔,这张卡牌可是他靠着辛苦做饭得来的,作废的话有点太浪费了。   “不能。”   李鱼嘴皮子动了动,最后啥也没说,委屈吧啦的继续盯着光屏。   确定程度不在456层后,雇佣兵把事情报告给周老板。   周详拨弄佛珠的手一顿,“给我每层楼都仔细搜一遍……”说着,他看向张诚实,“你跟他们一起。”   一想到曾经谁都惧怕的人,要沦为自己手里的阶下囚,张诚实激动的搓手,“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把他给找出来。”   一行人没有偷懒耍滑,逐层挨着往上搜,令他们惊讶的是,几乎所有没住人的屋子里,都有各式各样的藤蔓,甚至还有树根。   再次看到同其他房间一样的景象,张诚实头皮发麻,嗓子眼儿发干,“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刀疤脸推开他,径直迈入,他从窗口看下去,大楼的整个背面都被藤蔓覆盖。   “这他妈到底什么玩意儿。”骂了句娘,他跨步离开,推着张诚实往外走,“这些玩意儿以前就有?”   张诚实神态严肃, “没有,我以前从没见过。”   刀疤脸摸着下巴思索,“是从后山爬到楼里来的。”   张诚实不明所以,“你想说什么。”   想到这傻逼还什么都不知道,刀疤脸没吭声,他可不会把肉盾给吓跑。   张诚实敏感多疑,心里隐约有种感觉,这些人有事瞒着他。   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他堆起笑脸,“走吧,继续找。”   花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终于找到了三十层。   这层楼的电梯被锁住,他们走的是楼梯,推开安全通道门的时候,明显感觉外面有东西阻挡。   大伙高兴,以为是程度,扛起武器一通乱扫。   这次门开得很容易,刀疤脸却发现,走廊里根本没人。   只有一堆被子弹打烂的藤枝。   张诚实踢开脚下的东西,快步来到门口,房门没锁。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程度的屋子,跟想象中差距很大,没有奢华的摆设,没有金碧辉煌的装修,一切再简单不过。   唯一醒目的,也就是那三面植物墙。   张诚实来到落地窗前,地上有一杯尚未喝完的红酒。   将杯子捡起来,用手指捻了捻,杯口湿润,他转身往门外走,“他刚走不久,快追。”   刀疤脸难以置信,“不可能,我们兵分两路从楼梯口上来,根本没看见人。”   电梯就更不可能了,三十层的电梯一直锁住,退一万步,即便不锁着,楼下的电梯口也有他们的人守着,程度就是再傻,也不可能自投罗网吧。   张诚实愣怔,这人说得没错,可程度确确实实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他是怎么办到的?   就在这时,刀疤脸突然捕捉到一丝细微异响。   即便隔了二十几层楼,声音细如蚊呐,他依旧能确定,那是来自于他同伴的枪声。   他脸色大变,“楼下出事了,走!” 第88章 这座岛被我承包了34   3楼走廊里, 尖叫和枪声交织成片。   雇佣兵拨开人群, 飞速冲进一个敞开的房间,屋子里除了满地的树藤,空无一人。   闻声下来的刀疤脸阔步进来,揪住其中一人质问,“怎么回事?”   下属还处在愣怔中无法回神,他们三个明明是追在程度身后进来的, 可程度人呢。   不见了?蒸发了?怎么可能。   “老子他妈的问你话呢!”刀疤脸火气上来, 一巴掌扇下去。   那人被打醒了,捂着脸着急忙慌的解释,“老大,我跟11、12一起追着程度进来, 可一转眼,他就不见了。”   “放你娘的狗屁,他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张翅膀飞了不成!给我找!”   刀疤脸愤怒的松手,抬脚往小弟屁股上踹了一脚, 走向阳台。   踩在交错的藤蔓上, 他抓紧扶手往下看。   下方,水里似乎有东西在动, 正想派人下去看看, 脚下又开始震动。   这次的浪潮比之前还要狠, 足足有十几层楼那么高,来不及逃跑了,刀疤脸就地抱头蹲下。   温柔的海水被蒙上了灾难的面纱后, 变得异常凶狠,几乎能把人的脊柱拍断。   刀疤脸被拍趴在地上,又被水冲进房间,后背重重的撞在大门上。   程度出现在被海水淹没的走廊。   四周,尖叫、哭喊、咒骂不断,男女老少每个人脸上都是恐惧。   “老天爷,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报应,都是报应。”   “别他妈吵了,抓紧机会赶紧跑吧。”   这声怒吼如同暗夜中被突然点亮的明灯,排在首尾的几个成年男性,趁乱抢下雇佣兵的武器,发泄般的用后座撞对方的脑袋。   两分钟前还耀武扬威的人,白眼一翻,倒在半人高的水中。   气泡从他的鼻腔钻处理,很快,男人的嘴张开,肺部的最后一点空气被海水挤压出来……人死了。   “大家快跑,快!”   随着一声吼叫,大伙齐齐往两头跑,恰好撞上从2楼逃上来的周老板。   周老板逃命功夫了得,却不料这次会撞到枪口上。   他顶着落汤鸡一样的脸,举起双手,定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手持武器的镇民愣了下,随即想起这人是暂时降落在小岛上的人,似乎姓周,他微微眯起眼,一把将人拽过来,用枪抵着。   “我想起来了,周老板是吧,那些穿作战服的也是你的人吧。”   他说着话将人往楼上带,见姓周的要辩解,恶狠狠的怼上他的太阳穴,“别他妈的演戏了,有人从窗户都看见了,那些人是从你私人飞机上下来的。”   3楼的人蜂拥而至,见到周老板被自己人抓住,顿时得意起来。   被揍了几拳,周老板火气上来,放下狠话,“迟早弄死你们。”   话音刚落,几道红外线射过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镇民的脑门上。   周老板借着援兵到来轻松脱身,他脱掉湿淋淋的西服外套,从眼镜男手里接过帕子,大概擦了下脸上的水,随手从抽来一支抢。   不做任何瞄准,朝着之前挟持自己人一通乱扫。   他半蹲到地上,怜悯而嘲讽的看着奄奄一息的人,“刚刚明明有机会,你不想着逃跑,偏要想着报复我,蠢不足惜。”   手握绞杀敌人的机会却不用,和放虎归山没有区别,等到对方翻盘,你只有死路一条。   周老板就着走廊里残留的海水洗了下手,看向被吓傻的镇民,“你们中间一定有人趁乱逃跑,说出来的人,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张三家的儿子不见了。”   “李四他爸也不见了,对了,还有刚刚站我旁边的孕妇,好像也不见了。”   “兰姐,兰姐跟她男人不见了!”   “是程度把兰姐他们救走的,我看见了!”   说话的是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其余人听见这话,顿时炸开锅,“程先生来救我们了!”   周老板冷笑 ,救人,来送死的还差不多。   想到张诚实曾说过,程度对一个人尤其重视,扯着嗓子问,“有没有一个叫林州舟的。”   “有。”   有了前车之鉴,大家期盼着被营救的同时,也甘愿屈服于武力,不等周老板再问,有人主动答道,“林州舟跟程先生关系不一般,但自从小镇出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   周老板扭头吩咐眼镜男,去上面两堆人里找找。   没有。   听见这个答案,走廊里的人开始不满。   林州舟瘦不啦叽的白斩鸡一个,住的又是二十三楼,肯定不是靠自己跑掉的。   一定是程度救了他。   想到这儿,自然而然又想起不见的兰姐他们。   “你说程先生会回来救我们吗?”   “不确定……”说着扭头看向两头,因为之前的暴动,两头的看守人员增加到了三个,“这地方这么危险,程先生恐怕不会回来了。”   周围没一个脸色好看,有股即将被抛弃的怨气弥漫在四周。   就在这时,有道房门开了,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将一个落单的,正在哭泣的小孩儿拉走。   眼看着房门就要关上,有人忽然喊了一声,“程度!”   那人火速拉开房门冲进去,视线扫了一圈,急忙冲向敞开的窗户,发现程度正背着小孩儿,顺着藤蔓往下滑。   周老板的人一早就搜走了他们身上的钥匙,反锁了所有屋子,这是唯一的逃生机会。   那人一脚踩上窗框,还没来得及跳下去,被人从后面拽了回去。   大家都想活命,争先恐后挤进来,顺着藤蔓开始往下爬。   落在后面的就惨了,被抓的被抓,吃枪子的吃枪子,惊慌逃窜下,甚至有人把旁边的人拉过来当挡箭牌。   安静整洁的新房子,还未迎来新的住客,就已经被鲜血沾染。   不只是程度,就连旁观的李鱼都气得差点吐血。   当有人闯进来的时候,他本打算用道具,可还是晚了一步。   那些雇佣兵毫无人性可言,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踢开还是杀掉,全凭心情和是否顺手。   他们来到窗口,木然着脸,机械式的没有停顿的往下扫射。   这些人不死,周老板的人迟早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为了以绝后患,逃跑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程度背着小孩儿潜入水中,从后山上岸,进入树林。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小孩儿一直哆嗦。   很快,兰姐跟一个寸头出现在光屏中。   兰姐早上化好的妆早掉了,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见到程度,她快步走上前去,“程先生。”   程度把小孩儿交给她,“其他人呢。”   “都走了。”兰姐说,“往山上去了。”   程度不在意的“嗯”了一声,就地坐下,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望向远处的大楼。   随着水位上涨,镇民被不断赶到楼上,只要稍微仔细一点他们就可以发现,所有紧闭的房门,早就被打开了。   可是等了将近半小时,没有一个人出现在窗口。   或许是因为胆怯,放弃寻找逃生的路,亦或者是不愿冒险,一心等着旁人来救。   兰姐他男人走过来,把烤干的衬衣披到她身上。   男人看向程度,“程先生,能报警吗?”   “不能,交互机进水,坏了。”程度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担忧,他给男人打了个手势,“跟我去码头,把船都弄过来。”   兰姐抓着男友的手紧了紧。   程度撇了一眼,心里有点酸,突然有点想握一握林州舟的手怎么办。   山沟沟里。   李鱼冲着男人的面部特写撇撇嘴,大佬大佬,你眼里的羡慕嫉妒恨不要太明显哦。   酸了酸了。   兰姐他男人做事干净利落,在女人手背上亲了一口,随即往下走了一段,纵身跳入水中。   从山脚到码头可以抄近路,李鱼瞥了眼光屏右上角的时间,不过五分钟两人就游到了码头。   十来只船艇漂浮在水上,距离都不远。   程度给寸头指了个方向,潜入水中,确定寸头看不见后,他的身体迅速与海水融合,消失了。   再出现,时间过了三十秒。   男人已经抵达周老板的私人飞机处。   私人飞机沉稳的待在原处,从窗户看见,机舱过道上已经有海水浸入。   程度抡起拳头,一个猛力砸下去,特制的航空玻璃迅速龟裂成网状,轰然破开。   海水争相涌入,迅速将机舱填满。   程度将边缘的玻璃掰下来,从窗口钻进去,去了机舱尾部。   每架飞机上,都会准备各种救生装备,很快,他就从箱子里翻出一批救生衣,又从其他地方找来一卷粗壮的麻绳,将救生衣串在上面,缠在腰上带出去。   李鱼,“……”   大佬屁股上后头多出一串小黄鱼,莫名的喜感。   系统说,“林小舟在叫你。”   李鱼见视线从光屏上拔出来,看向小屁孩儿。   “怎么了?”   “哥哥,我新发现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李鱼从沙发上站起来,随着林小舟走出别墅,又穿过小溪,走入树林深处。   再回头看去,白色的独栋小别墅成了一个小白点。   林小舟突然站定,短胖的手指指向前方,“那儿有一座小屋。”   他说着像是怕被人听见,声音压的极低,“黎爷爷在里面,我是跟着他找到的这地方的。”   小屋在五十米开外,全木头搭建的,外面有个石板做成的洗衣台,旁边放着两个重叠的木桶。   可无论是木桶还是小屋,不用走近,就能感觉到一股陈旧的气息。   李鱼不打算过去,拉着小孩儿原地坐下,让系统多加了一个实况。   1551,“一次看两个实况,你脑子够用吗?”   李鱼,“很够。”   1551,“……”   黎叔所在的小木屋中,布满了蜘蛛网,里面环境简陋,被木墙隔出内外两间,没有门,只有一个灰色的破布帘子挡在两个空间之间。   老爷子不在院子里喝茶打太极,跑到这儿来做什么,他是这么知道森林里小木屋的。   碰巧?   不像。   李鱼凑近,眼睛快成斗鸡眼了,他发现黎叔的表情有些怀念,眼眶里居然有水汽。   从平日里的说话处事能看出来,黎叔心挺大的,心态也好,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人。   “1551,黎叔以前来过这儿?”问完李鱼自己先愣住了,他记得,黎叔不是本地人,而是十三年前来的,他和小岛之间,没有以前可谈。   1551不这么认为,“目标都能为自己的存在和来历,编造合理的借口,为什么黎叔不可以。”   李鱼被点醒。   系统说得没错,黎叔也可以。   不只是黎叔,就连他自己,在关于来历方面对程度也有所隐瞒。   “如果黎叔曾经住在岛上,甚至就住在小木屋中,他的确有机会和程度结实。”李鱼脑子里的小旋风开始转了,“这样就能解释得通,程度为什么对黎叔不一样……”   说着说着,他忽然想起件事。   记得黎叔曾经说过,程度以前住山里的时候,偶尔会下山买东西,反倒是他父母因为身体原因从不下山,镇上的人很可能并不知道夫妻俩的长相。   后来遇到海难,程度漂流到其他地方,等他再回来,已经是十五年前。   因为程度的岛的身份,他曾经以为这些只是编造的故事。   如今看来,或许有几分是真的。   “1551,你说黎叔当年会不会是和程度一起离开的小岛?为了不让岛民生疑,程度先回来建岛,等到时机成熟,黎叔才佯装意外来到小岛上。”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黎叔又从兜里掏出那块怀表。   怀表很旧,外面的黄铜壳子已经盘出包浆,不知曾在多少个夜晚中,被主人拿出来擦拭、摩挲。   见黎叔要开怀表,李鱼下意识伸手一划,将光屏放大。   林小舟一脸懵逼,“哥哥,你在做什么?”   “有蚊子。”李鱼面不改色,将全部精力定在光屏上。   怀表被打开,里面是一张三人照。   从站位和三人的性别年龄来看,应该是一家人。   身材高大的男人梳着当时最流行的大背头,穿着衬衣西裤,他身旁的女人,穿着浅色连衣裙,披散着头发,笑容温柔。   至于两人中间的大男孩儿。   李鱼眉头越皱越紧,视线探究到疑惑,从疑惑到震惊。   是程度。   居然少年版的程度。   系统没吭声。   李鱼揪着系统不放,“1551能做人像比对吗?”   1551说可以。   比对过程公开透明,没有任何差错,结果显示,大男孩成年以后的骨骼,和程度的骨骼可以达到百分之百匹配。   这说明,他们是同一个人。   李鱼现在的脑子里全是浆糊,“程度的本体不是这座岛吗?他是黎叔的养子?”   1551,“无可奉告。”   这四个字富含哲理,李鱼冷静下来,“哦,看来不是。”   1551,“……”   这问题过于复杂,还牵扯到和黎叔相关的往事,李鱼打算暂且搁置到一边,先关注镇上的情况。   他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情,将视线投放到另一个实况中,发现程度已经将那些漂浮的船艇串在了麻绳上。   男人跟寸头打了个手势,寸头游过去,“程先生。”   程度,“你跟我一起使劲,把这些船拉到大楼下。”   寸头面无表情的脸当场龟裂,“这里一共有八艘船!”   程度仿佛没有听见,“等那道浪打过来,你扛着绳子,跟在我后面,只管闭着眼睛游,其他交给我。”   寸头的注意力被他的第一句话吸引,惊恐的回头,水面平静。   他松了口气,是安全的。   “来了。”程度声音陡然低沉,暗色的眼眸多了一丝变化。   寸头惊讶的指着男人,“程先生,你的眼睛红了……”   程度,“你看错了。”   对方表情太过严肃冷厉,寸头当真开始怀疑自己,就在他想再确认一下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什么。   他猛地把头转过去,十几米远的地方,凭空多了一道浪。   海浪狂奔而来,迅速逼近,将漂浮的船只顶起来。   见人呆愣着不动,程度低吼一声,“走。”   随着男人一声令下,浪潮像是突然失去支撑,眨眼之间落回水里,船只被荡漾的水波推动,又在程度和寸头的拉动下,像听从指令的机器人,排着整齐的队列,朝着大楼漂流而去。   对此,李鱼已经见怪不怪。   控水算什么,大佬最牛逼的能力是融合。   李鱼第一次见到程度能与藤蔓融合,来去自如在各个房间穿梭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整整三分钟没出声。   不,不只是与藤蔓融合,目标应该能与岛上的任何植物融为一体,包括属于小岛的附近海域,所以男人才能夜行几百公里,将他、黎叔,还有小屁孩儿带到山沟沟里。   李鱼视线一转,定格在远处的大楼上。   由绿色藤蔓组成的植物墙上,吊着一个人。   是老五。   老五衣服后背里,兜着一个奶娃娃,正悄无声息的往下爬。   大概是担心被人发现,他下爬的动静很小,时而抬头查看上方的动静。   程度恰巧和寸头将船拉到下方,看见老五时,男人的眉头皱了一下,丢掉绳子,双腿在水中微微发力,身体如箭一样,飞速蹿出去。   寸头抹来把脸上的水,望了眼已经游到十几米外的男人,又疑惑的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绳子。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力气居然大的这种程度,简直可怕。   程度停在藤蔓下方,回头看了眼正兀自傻笑的寸头,握紧其中一根,眨眼间,人已经出凭空现在老五身边。   老五正停下来喘气 ,瞥见旁边多个人,吓得差点掉下去。   他紧张的抓着程度的胳膊,“程先生,你怎么来了,赶紧走,姓周的养的那群狗正在到处找你。”   估计连老五自己都不知道,他有乌鸦嘴的潜力。   几乎在他说完的下一秒,李鱼看见两个雇佣兵踹门走进来,他们一边走,一边上弹拉开保险。   李鱼心脏漏了一拍,“1551,就是现在。”   1551迟疑,“如果你把保命道具给了别人,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没人能救你。”   李鱼不担心这个问题,“有程度在,我不怕。”   1551,“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哪样?”   “反正不是这样。”   “……”李鱼急得直跳脚,“别他妈磨叽了,工具箱!”   工具箱被打开,卡牌飘出来,悬停在半空。   李鱼试探性的,冲着卡牌说,“只准攻击周老板和他的下属,对了,还有张诚实。”   句号落下,卡牌消失了。   李鱼搓了搓手,妈的,好像中二神经病啊。   林小舟又拽了拽他的衣服,“哥哥,你在干什么?”   “有蚊子。”李鱼用老一套继续敷衍,他把小屁孩儿的脸转到另一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看我。”   林小舟,“……哦。 ”   李鱼眉头一皱,卡牌出现在老五头顶的房间里。   它在两个雇佣兵头顶晃悠一圈,化为一团烟雾。   烟雾起初只有排球大小,迅速膨胀,由凝实变得稀薄,像是冬日的浓雾,顺着门缝飘进走廊,又从走廊钻进楼梯,往楼上跑。   “怎么回事,哪儿来的雾……”   “有股味淡淡的薄荷香味。”   镇民们窃窃私语之际,李鱼也是一头雾水,“为什么还没起作用?”   1551,“不知道,接着看吧。”   李鱼,“你也不知道?我不信。”   “真的。”说起这事儿,系统语气中明显多出一丝怨气,“管理局的人怕我帮你作弊,没有在我系统中写入保命道具的作用和使用方法。”   李鱼,“……”   不被组织信任是一件悲伤的事,必须表示理解。   大楼里被烟雾侵占的面积越来越广,房间里,已经走到窗口,拉开保险准备射击的两人原地打了个晃,噗通两声,倒在地上。   噩梦侵袭而来,曾经被杀掉的人从坟地爬出来,用那一双双腐烂的,露出骨头的手死死抓住他们的腿、胳膊……   看见躺在地上,莫名其妙的打滚的雇佣兵,镇民懵在原地。   程度翻进房间,看了眼缭绕的雾气,感受了下,确定没有他的身体造成任何威胁后,踢开挡路的两人,穿过房间去了走廊里。   尽头,有两个镇民正使劲从雇佣兵手里拔枪,其余人则在拼命往楼上跑。   经过的人看见程度,愣了下,“程先生。”   尽头,有两人看过来,其中一个冷笑一声,另一个则正在脱下衬衣撕撕成条状,将雇佣兵的手反绑在身后。   “程先生来晚了,我们已经把人解决了。” 那人扛着抢,样子叼炸天,挂条金链子,就是行走的社会哥。   程度没理他,拉着一个从面前经过的人,“告诉楼上的人,下面有船,大家必须马上离开。”   被拉住的人挣开他的手,“走?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离开小岛。”   另一个人也停下来,“程先生也走吗?”   程度微微眯起眼,后背靠在墙上,实话实说,“我不走。”   “那我们也不走!”   两人一唱一喝,“我们都走了,你好一个人留下独吞金矿?程先生可真会打算盘。”   程度漠然的脸上勾勒出笑意,眼神却冷如冰渣,像在看两个死人,“随你们。”   他转身往楼去,所有听说他不走的人,都表示不会离开小岛。   一时间找不到绳子,镇民们就用衣服把周老板和他的走狗们一一捆起来,捆到一个带头套的人时,好奇摘开一看。   “操,张诚实!”   大家纷纷围拢,发现还真是。   对于这个叛徒,他们直接将头朝下的倒挂起来,完了不够,还一人一耳光的泄愤。   程度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最后一次警告,“最后问你们一次,走不走。”   “不走。”   “走,程先生,我们走。”   最终决定离小岛的只有几十个人,并且大都是妇女、老人和孩子。   浓雾来的蹊跷,雇佣兵们倒得就更蹊跷了,无人能保证,这些人什么时候会清醒。   把离开的人送上船后,程度上楼去了清点雇佣兵的人数,少了一个。   某层楼的安全通道里,刀疤脸倒在地上,眉心锁紧,身体正在抽搐。   他梦见了曾经被他设计害死在悬崖下的兄弟。   那人浑身是血的爬上来,用皮肉脱落的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声音粗噶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杀了我。”   刀疤脸的惊恐只是暂时的,很快就恢暴戾的本性,把不人不鬼的东西压制到地上,用手指硬生生的撕下对方手臂上残留的血肉。   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惨叫响起,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坐起来。   是梦。   他居然大白天的,在执行任务途中睡着了!   刀疤脸翻身站起来,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先是遍地的藤蔓,然后是奇怪的浓雾。   这座岛上到底藏着什么?   他阴沉着脸,往下走了两层,忽然停下。   之前镇上的人老老实实,被威胁得屁都不敢放了,现在居然吵闹起来。   他拉开安全通道门,偷看出去,发现自己的人居然被岛民捆绑起来,五个一堆的丢在走廊里。   正计算偷袭的时机,脚踝突然一紧。   常年的作战,帮他训练出肢体动作先于思维的条件反射,森冷的寒光一闪,那根藤蔓被切割下来,掉到地上。   刀疤脸皱了下眉,转身冲出安全通道,掏出武器一阵砰砰砰。   有被子弹擦伤的下属也从噩梦中清醒过来,见到头领,连忙喊救命。   刀疤脸丢了把匕首过去,正要去解救其他人,一道黑影从安全通道内冲出来。   对方来势汹汹,力气极大,直接将他撞飞出去,砸到了墙上。   后背的骨骼错位,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刀疤脸摔趴在地上,痛苦地张大嘴却无法出声。   程度走近,从他背上抽出一把手枪,扣下扳机。   “把枪放下!”后面传来声音。   程度绕到刀疤脸身后,把人拎起来,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用枪顶住他的脑袋。   看见张诚实的脸,李鱼脸都绿了,怎么还没死透。   他暴躁道,“他不是被抓了吗?”   1551,“他们军靴里都藏着匕首,他醒来以后自己割开绳子逃跑了。”   李鱼觉得不对,“不是有镇民看着?”   1551,“一个被他捅死了,一个直接被吓晕了。”   李鱼,“……”   从雇佣兵们昏迷后,痛苦恐惧的神色能看出,他们是被困在了噩梦中。   【幻境】能在人脑中模拟出他们最恐惧的过去,却有弊端,譬如张诚实。   他作恶多端,心狠手辣,即便是在梦里,这一点也不会变。   当内心的恐惧膨胀到极点,藏在他骨子里的残忍反弹,击败了【幻境】在他内心模拟出的一切画面。   李鱼无语,“这次的道具不行啊,有bug。”   1551辩解,“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完美,包括我,你,甚至是掌控万千世界的那个三个大人物。”   李鱼揪了根草叼在嘴里,“主神也不完美?”   1551怕被组织送温暖,不吭声了。   刚刚从噩梦中清醒,张诚实的情绪很不稳定,像个磕了药的疯子,嘴角夸张的咧开,表情狰狞,扭曲。   他瞪着眼,咬着后槽牙威胁,“把人放了,快,否则我就把他杀了。”   小孩儿细嫩的皮肤上多出一条血痕,疼得哇哇大哭起来,他的母亲闻讯赶来,吓得瘫软到地上,正好当了第二个人质。   “操!”李鱼看不下去了,如果之前这些人乖乖听话坐船走,哪儿会有这些破事!   金子金子,为了钱性命安危都不顾。   真他妈的操蛋。   李鱼坐不住了,拍拍屁股站起来,“1551,地图,我要去镇上。”   1551说,“以你的脚程和体力,一天最多四十公里,等你到达小镇已经是两天以后,事情已经结束。”   李鱼不为所动,“地图。”   系统,“……”   感觉到裤腿上多了只手,李鱼低头,跟小屁孩儿的眼睛正好对上。   他蹲下,“我去找程度哥哥,很快就回来,你乖乖跟黎爷爷呆在一起。”   林小舟皱了皱眉,“可是程度哥哥说你不能下山。”   李鱼把脸凑过去,对着林小舟的耳朵小声说,“他在镇上偷吃东西,我悄悄去抓他。”   “真的?”想起大坏蛋每回吃饭都要从他筷子上抢东西,林小舟动摇了,舍不得的撅起嘴巴,“那你早去早回。”   李鱼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好。”   从山的背面到小镇是有山路的,但山路弯弯曲曲,绕来绕去,很耗费时间,李鱼选择走直线,这样可以缩一半路程。   光屏一直没关,他却无暇顾及。   改为由系统在脑子里口述转播,他一边走一边听。   走廊里的小孩儿哭声越来越大,血顺着脖子往下流,程度妥协,举起双手的同时张开五指,武器落地,被刀疤脸迅速捡起来。   下一秒,两边紧闭的房门轰然打开,懒懒散散趴在地上的藤蔓纠结成一小股,如同一柄利剑凶猛的刺出来。   刀疤脸骇然的睁大眼睛,一把扯过张诚实挡住自己。   肋骨包裹住的胸腔被贯穿出一个洞,张诚实茫然的低头,还没感觉到疼痛,死亡已经张开爪子,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抽走。   小孩儿的母亲爬过去,将孩子死死抱在怀里,惊恐的看向凶手。   那簇藤蔓啪的一声落地,散开,匍匐在程度脚下,有那么一两根胆子大的,亲昵的去蹭岛霸的脚踝。   女人明白了什么,抱着孩子不断往后缩,“是你,这些东西是被你控制的……怪物,你这个怪物!”   吓傻了的刀疤脸,被恐惧的尖叫唤醒,他迅速从女人手里抢下孩子,挟持着退到安全通道,往楼上去。   程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最大的秘密已经暴露一半,他已经没了顾忌,这群人注定要留在这里。   刀疤脸冲上楼,扯着嗓子大喊,“找汽油和酒精,快,把那些藤蔓都烧了!”   已经挣脱出来,正在跟镇民扭打的下属愣了下,正要发问,又听自家老大吼道,“不,光是烧掉藤蔓没有用,这些东西是从森林出来的……”   “得把山烧了,快!”   他不敢丢掉手里的人质,踹了一脚小孩儿他妈,“你去通知镇上的人,让他们去烧山,快去!否则我就把你儿子杀了!”   女人被吓坏了,分不清好坏,满脑子都是程度是怪物。   原本对立的两个阵营,因为程度身份的暴露,凝成了一股绳。   一扇又一扇住人的房间被破开,大家找出酒精和食用油,可当他们拿着武器撬开空房时,里面的藤蔓集体失踪了。   植物都死的,不可能来去自如,女人说得没错,那些是怪物。   而怪物的主人,是程度。   李鱼走了将近两小时,鞋坏了,脱掉,打着光脚板继续走。   他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恍然发现系统不知何时停下了口述转播,刚要开口质问,远处传来轰的一声——   地动山摇。   李鱼脚下打滑,顺着山坡滚下去,后腰撞上树,差点就断了。   顾不得疼痛,他爬起来,亲自查看实况。   距离小镇最近那座上被炸出了一个洞,不少镇民坐着剩下的几艘船去到山脚,将酒精和食用油泼洒在草地和树干上。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李鱼抓着树干站直,揪着草,爬上去继续赶路。   偏偏眼睛不争气,总是跟他做对,模模糊糊的怎么也看不清路。   李鱼用力揉了两把,“1551,地图!”   系统很会看眼色,主动给他标出路线。   李鱼脚趾头动了几下,深吸口气,快速跑起来。   光屏上,镇民们正在点火。   兰姐和之前被救的人去阻拦,反而被粗暴的抓了起来。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你们是不是忘了,谁是在救你们!”   “闭嘴吧臭婆娘,你懂个蛋。”一个男人骂道,“程度根本就是个怪物,以前一进山就迷路,说不定就是他在作祟!”   “对,他之前还想把我们骗走,好独吞金矿。”   兰姐笑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手指一一指过眼前的每一个人,“你们会有报应的,会有的,就在今天。”   男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他妈敢咒我!”   他扬起手,凶狠的落掌。   只听见啪的一声,兰姐完好无损,倒是男人自己被一个巴掌扇到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寸头身后跟着老五,两人极度默契,一起上前把人揍了一顿。   老五把背上的小婴儿放下了来,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每个人都在忙着烧山杀怪物,没人搭理他。   老五嘿一声,准备开骂,一个巴掌大的弹头从头顶飞过,落进山里,再次引来地动,山上有细小的土块和石块滚落下来。   树林中的鸟儿再不敢多待,飞离枝桠,盘旋在上空叽叽喳喳的叫。   李鱼心堵得慌,无论他怎么加快步伐,距离山脚永远那么远。   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脚底被小石头割破,却不觉得疼,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程度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出现。   他痛恨自己不争气的眼睛,也痛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贪睡,否则他一定会跟程度一起回到镇上,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危险,和丑恶的人心。   喘了口气,揉了揉眼睛继续走。   忽然看见崎岖的山坡上,多了一道黑色身影。   “是程度,1551,真的是程度!”李鱼惊喜的跳起来,所有疲惫和疼痛一扫而空。   脚底渗出的血,在他身后融入泥土,融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   李鱼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还差三两步,直接飞扑上去,将男人死死抱住。   程度身上好多血,完好无损的衬衣下,有两块皮肉已经没了。   仔细闻的话,甚至能嗅到浅淡的烧焦味。   男人收紧胳膊,把青年死死勒在怀里,他低头亲吻对方的耳尖,“我可能需要睡一觉,时间不会的太长,你留在山里。”   “不,你不能睡,你一睡着我就会开船离开小岛,再也不回来。”李鱼意识到什么,一反常态的开始任性。   “我知道你不会。”   带着血腥味的亲吻落在了青年的额头、鼻尖、嘴唇、接着往下,停留在锁骨上。   像是故意要留下永久的印记,程度极其用力的咬合。   李鱼吃痛,忍着没吭声,手指穿过男人的头发,温柔的的揉按着。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下的触感消失了。   1551说, “山脚方向的山塌了一半,海水又升高了,好多人被淹。”   稳稳扎根的树木自动断裂,从山顶一路滚下去。   地下水从地底下涌上地面,又迅速渗入泥土,形成流质的泥浆,由上往下翻滚,无论是花草树木,动物人类,全都一并吞没。   山火灭了,硝烟散去。   见情况不对,众人开始纷纷逃跑,可船就那么多,那么大,根本无法一次承载这么多人。   雇佣兵大开杀戒,镇上的自己人也相互推搡殴打,妄图为自己赢取一小片生机。   楼上,周老板放下望远镜,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之前镇民的荒诞之言。   他们说,山神发怒了。   他猛然醒神,转身就跑,抵达楼梯口时,脚下地面开始震动。   起初的幅度很小,不容发现,须臾之后,他便察觉到整栋楼在摇晃。   跟在他身边的眼镜男连忙扶住老板,“楼要塌了,您就别愣着了,快跑吧。”   地震来临的时候,躲在屋内的三角区域才是最安全的。   周老板怕死,不断的退缩,“回去,倒回去!”   他挣开下属的手,随意找了间敞开大门的房间躲进去。   客厅视野开阔,除了四个死角,没别的地方可以躲藏。   “卫生间!”周详转身朝卫生间冲过去,眼看着一只脚已经跨进去,头顶的楼板突然塌了……   三十层高的大楼,像被一只巨手左右摇晃,不过三十秒,巨手失去耐性,将大楼从底部折断,按入水中。   水面之下,小镇的街道出现巨大的裂痕,所有店铺如同多米诺骨牌,一个挨着一个倒塌。   这个只在小岛以及小岛海域范围内的灾难,持续了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后,受惊的鸟儿回归山林,失去了植被的前山,却只能暂时披着泥浆外衣,等待万物复苏。 第89章 你理想中的家   那天, 李鱼在山上坐了很久, 他在等,等程度回来。   天空从黑到白,又从白到黑,二十四小时过去了,山林中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李鱼较劲似的呆在原地,继续等。   时间推动着世间的一切不停往前走, 不会因为任何人停留。   第二天, 第三天,程度没有回来。   ……   第四天,李鱼的身体撑到极限,他眼皮子打架, 头昏脑胀,他告诉自己,人还还没有等到,我不能死。   他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 连走带爬地回到小别墅。   见到青年苍白的脸, 黎叔急忙伸手去探他的体温,发烧了。   他把人弄上床, 找来退烧药灌下去, 转身去检查青年的脚底。   大大小小的伤口交错着, 有些已经发炎。   黎叔又气又担心,叹了口气,去熬了点粥来。   李鱼饿久了, 胃部反而感知不到饥饿,凑合吃了两口,摊尸在床上不动了。   黎叔看不得他这副死样子,忍不住说,“程先生不会有事。”   李鱼翻身,直勾勾的望着老爷子,“那他怎么还不回来?”   黎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鱼拿屁股冲着老爷子,呆望着眼前白色的墙壁,“黎叔,其实我知道,程度就是这座岛。”   黎叔向来沉着的脸白了下,着实惊讶,“你怎么知道?”   李鱼没说话,闭上眼睛。   黎叔在床头守着,他知道青年没睡,心里纠结,难受。   程度的失踪他也担心,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这别墅里除了小孩儿就两个大人,如果他也倒下,谁来照顾大小,安抚青年。   “我把事情告诉你,省得你寝食难安。”黎叔叹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上。   烟雾升起,没有劣质烟的呛鼻,李鱼皱皱鼻子,愣了下,程度的烟,一个鲤鱼打挺坐到床边,“黎叔,烟是程度给你的?你见过他?什么时候?”   黎叔完全没被三连问震慑,吞云吐雾一个来回后,慢悠悠道,“前山出事前他回来过,托我照顾你。”   李鱼睫毛垂着,声音低落,“他还说什么了吗?”   黎叔说有,“他说很快就回来。”   第四天了,男人还没回来,很快只是说辞。   见青年的情绪没有好转,黎叔发愁,“你既然知道程度不是普通人,就更应该对他有信心,小岛还在,说明他还活着。”   他把青年从床上拽下去,拉到窗口指向远处,“外面的草木,每一个都是他,他没走,他一直都在。”   李鱼眺望着,延绵三百多里的山起起伏伏,苍翠如初。   他告诉自己,男人说得没错,他或许只是去睡一罢了。   至于什么时候醒,对方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不在,是不是已经老得不成样子,没人知道。   李鱼问系统,“1551,这个世界我会先走吗?”   1551说不知道,“放平心态,随缘吧。”   李鱼沉默了下,扭头看向黎叔,“我想去前山看看。”   黎叔不同意,“等烧退了,脚伤好了再说。”   大概是忽然有了盼头,李鱼身体恢复很快,脚底板的结痂一落,就吵着要出去。   这回黎叔没有阻止,让他注意安全,完了不知从哪儿找出一个背包,往里面塞满了吃的。   他说,“每隔半个月,程度就会将这栋别墅里的食物换成新鲜的,以备不时之需。”   李鱼背包的动作一顿,“他早知道会有今天?”   “镇上的人一直在打金矿的注意,只是因为没法进山,暂时妥协。”黎叔冷笑一下,“如果有机会找到金矿的具体位置,你觉得他们会像之前那样平和?”   答案显而易见,不会。   欲望只是被暂时压制,没有消失,更何况镇民心里的欲望,在时间的摧残下早已变质,成了执念。   程度侧卧的金丝灯泡就是最好的证明。   哪怕死了,对金矿的渴望依旧不散。   李鱼,“黎叔,您也知道金矿?”   黎叔嘴角一抽,本来还想卖个关子,“听你的意思,在这一之前已经知道了?那小子告诉你的?”   李鱼说,“猜到的,后来程先生亲口证实了我的猜想。”   黎叔眼神复杂,老半天才笑着摇了摇头,镇民因为私心,不可能将金矿的存在告诉给外人。   程度那小子就更不用说了,金矿是他的筋骨,告诉别人,等于是自曝软肋。   “他很在乎你。”黎叔笑起来,褶子更深了,“我知道金矿的存在,是因为我一直住在山里,在程度化为人类之前,我已经在山里住了二十年。”   李鱼认真听着。   黎叔说,“最初的时候,小镇十分破旧,都是土房子,镇民们吃腻了海产,开始在山里设陷阱大肆捕杀野生动物,久而久之,山里的动物越来越少,有些甚至绝种。   “我父亲很小就被抛弃,整天穿梭山林,他是在大山的庇护下长大的。因为无法忍受镇民的行为,他时常偷偷的跟在猎人身后,等人一走,就把陷阱毁掉……镇民对他怀恨在心,一见到父亲就拳打脚踢。没办法,父亲只能躲进山里,再没有去过镇上。后来有一次,他救了上山采药的母亲,两人相爱后很快就有了我。   “山下的人因为陷阱屡屡遭到破坏,无法捕猎,又开始砍伐树木……就在那时候,程先生醒了。提着电锯进山的人不是迷路,就是被树藤绊倒滚回山脚,第二天,镇上开始有人说后山邪性。   “那时候的我才五六岁,时常听父亲说,山是有灵的,它是活的,后来父亲年纪大,守山人换成了我,从那以后,我居住的小木屋附近,时常出现被藤蔓缠住,无法逃脱的野兔,还有成块的狗头金。   “……我知道,那是大山的馈赠。那时候的程先生更像个小婴儿,沉睡的时间远大于清醒,当他沉睡的时候,山林会异常安静,仿佛万生万物怕打扰到他。”   黎叔停下来,视线定格在远处的树林子里,大概是想起不好的回忆,他的表情有些难过。   李鱼等了会儿,轻声问,“然后呢。”   黎叔深深看了青年一眼,接着道,“十五年的一天,有五个人进到山里,那几天正好下了大雨,有地方塌方,恰好露出一个洞口。那几个儿女顺着山洞钻进去,发现里面全是黄金,其中一人返回镇上取来电钻,取下一点作为标本,想拿去检验,下山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我的妻子和孩子……   “受到我的影响,我的妻子和儿子对山里的一草一木感情特殊,他们怕金矿的存在会引来更多镇民,再次打破山上的生态平衡,便上前与五个人交涉……”   听到这儿,李鱼多少能猜到后续,随即就听见黎叔说,“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母子俩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我上前跟他们拼命,最后被推下了悬崖。”   所以程度虽然长像和黎叔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但并不是黎叔的儿子。   他只是变成了他的样子。   接下来的故事,李鱼基本能猜出来,程度醒来后知道了黎叔家的遭遇,发怒了,那五个人遭到报复,相继遭遇意外事故,昏迷不醒。   “那时候的我伤的很重,山里的百年草药救不了我,镇上的小诊所就更别说了。程先生只能把带到其他地方,找大医院救治。”   后面发生的故事和李鱼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程度因为无法离开本体太久,在离开后不久就回来了。   再后来,黎叔也回到了岛上,因为不下山的缘故,岛上的人不认识他,他索性给自己换了个身份。   黎叔转身回到屋内,坐在摇摇椅上,脚尖一点,椅子前后摇动,“故事说完了,快下山吧,早去早回。”   李鱼紧了紧书包背带,“我尽快回来。”   那段回忆似乎耗尽了黎叔的所有力气,他疲惫的招手赶人,“赶紧走,别吵着我休息。”   他说完,当真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从一个尽头走到另一个尽头,消耗的不只是体力,还有心力,好几次看到密密麻麻,仿佛没有尽头的树林,李鱼都有种要放弃的冲动。   这段路程走了三天,大概是身体适应运动强度,最后一段路程走得异常轻松。   李鱼跟着系统提供的地图,登上最后一个山头。   脚下的山坡,树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到处都是尚未干涸的的泥浆,有些地方,山泉不断涌出,经过的地方形成一道道小河沟。   李鱼手伸进水里,清凉刺骨,“1551,程度在流血吗?”   1551说不知道。   李鱼怔忪,心想应该是吧,之前山体滑坡,男人的胳膊直接少了一块儿皮。   如果地表是皮肤,地下水就应该是血液,泥土是肌肉,而金矿,是支撑他皮肉和身体的骨骼。   “1551,工具箱。”李鱼眼睛微微一眯,忽然喊道,“创口贴给我。”   创口贴落到手里,盒子方方正正,粉色的外包盒上写着“100片装”。   李鱼取出创口贴,仔细研究了下,发现除了颜色比较少女以外,和平时生活中用到的差不多。   “直接贴伤口?”   “按照使用说明来就行。”1551说完,帮忙把盒子里的使用说明搬到光屏上,并且体贴地将字体放大。   说明上显示,每片创口贴都是一次性的,所以贴伤口时必须快准狠,一步到位。   上面还显示,创口贴是有机物质,可被人体吸收,或被泥土自然降解。   李鱼,“……”好高级。   前山地下水渗出的地方太多了,李鱼挨个找,挨个贴,创口贴很神奇,粘性不受水流影响,一旦贴住,十头牛的力气都撕不下来。   担心目标的心情被创口贴治愈了。   这玩意儿这么厉害,程度应该能很快好起来。   李鱼越贴越卖力,不到一个小时,满目疮痍的前山被温暖的粉色装点出一丝生机。   “卧槽,林州舟!”   正前方爆出一声惊讶的叫喊,李鱼应声抬头,看到浑身是泥的老五,还有兰姐和她男朋友。   老五怀里挂着一个泥娃娃,大概是饿了,哭累了,小婴儿一抽一抽的,两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   这些人是唯一在程度遇到麻烦的时候,帮过他的。   李鱼弯腰,用创口贴堵住一个渗水处,起身时三大一小刚好走到面前。   见脚边的水坑清澈,老五蹲在,给自己洗了把脸,他起身看向青年,“林州舟你他妈上哪儿去了?你看见程先生了吗,我们一直在找他。”   “你不怕他?”李鱼没有正面回答。   “怕?”老五恍然大悟,“你指的是他们说他是怪物这件事?怕个鸟啊,老子才不信呢。”   李鱼没出声。   有男朋友照应,兰姐只是略显疲惫,她上下打量青年一圈,不明显的松了口气,“你没受伤就好,黎叔也跟你在一起吗?”   “黎叔很安全。”李鱼转移话题,假装问道,“镇上怎么样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想起之前的山蹦地裂,兰姐脸上的血色退的一干二净。   寸头扶住她摇晃的身体,代替回答,“镇上的房子全垮了,至于其他人,有少数几个坐着船跑了,有些被泥石流冲走了,生死不明。”   李鱼问,“镇上的水退了吗?”   “没有,所以我们一直留在山上,想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有吗?”李鱼问问口的时侯已经知道答案,今天是第八天了,有的话早就遇见了。   寸头皱了下眉,“没有。”   李鱼哦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老五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去找程先生?别去了,我们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没人。”   李鱼把脖子上的胳膊推开,“我再去看看。”   老五一行人已经累到极致,实在不想折腾,打算原地休整,兰姐说,“这一带的山林被泥水冲毁,藏在洞里的蛇全出来了,尤其是晚上,你注意安全,我们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李鱼,“好。”   望着渐行渐远的瘦削背影,老五不大放心,“他不会想不开吧。”   青年虽然来的时间不算长,但从他跟程度间的腻歪劲儿能看出,两人感情很深。   男人和男人的感情,跟男人和女人的感情没有区别,都是爱情,他当初因为妻儿去世,消沉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没想开,跳了海。   他一个历经社会鞭笞的老油条都扛不住,青年真能扛过去?   老五越想越不放心,把兜在背心里的小婴儿掏出来,塞给兰姐,“我去看看他。”   为了不引起兰姐他们的怀疑,李鱼特意走远。   这一片山林毁坏没那么严重,只消耗了五个创口贴,正要转移阵地,忽然瞥见远处站着一个人。   李鱼站直,眯着眼睛看过去,“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一个人。”老五说着阔步走来,看了眼青年手里的东西,“你在做什么?”   “给大山疗伤。”李鱼用玩笑的口吻说。   老五嘴角一抽,去摸青年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没有。”李鱼面无表情的拍掉他的手,“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老五不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李鱼又赶了两次,作罢,该干嘛干嘛。   老五一脸震惊的看着青年取出一张又一张创口贴,往水坑里摁,心说完了完了,疯了,这小子真疯了。   该贴的地方都贴完了,李鱼让系统帮忙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开始往回走。   这时候的太阳已经躲起来,没了树木遮挡,前山凉风阵阵。   前路被月光照耀着,散落四处的水坑波光粼粼,让光秃秃的山坡多了别样的美。   途中,两人还真遇到了蛇。   1551说,“是白花蛇,学名银环蛇,剧毒,会主动攻击人类。”   李鱼下意识后退,老五更夸张,没出息的直接跳起来,躲到青年身后,用颤抖的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   原本只是路过的白花蛇忽然一顿,头部从地上抬高,吐着信子,眼放绿光。   老五的上下牙开始打架,咯咯咯的,“怎、怎么不走了。”   李鱼的心跳随着耳朵后的咯咯声越跳越快,“我也不知道,跑吗?”   老五结结巴巴,“不,不能跑,蛇类对动态物体更敏感。”   李鱼犯愁,那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儿傻站着吧,万一蛇大哥的小弟来了,把他们俩团团围住怎么办。   话刚完,蛇大哥忽然弹射过来。   速度太快,两人来不及躲避,李鱼感觉脖子上冰凉凉,有东西在滑动。   白花蛇仰头死死盯着老五,张大嘴露出藏着毒液的牙齿,发出嘶的一声。   估计是被吓傻了,李鱼居然觉得这条蛇在生气。   老五浑身僵硬,反应过来后连连后退,被不知打哪儿来的石头绊了一跤,摔到坑里,屁股湿了一大块。   蛇大哥这才闭上嘴,慢悠悠的在青年脖子上绕了一圈,趴着不动了。   李鱼,“……”   老五,“……”   1551,“有趣。”   “有趣个屁。”李鱼不敢动弹,冷汗直冒,“有什么办法把它弄走吗?”   1551说,“没办法,就当养个宠物吧。”   李鱼蹙眉,“我不抓老鼠,也不抓青蛙。”   1551说,“它不挑食。”   李鱼的身体没那么僵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等了几秒见系统不肯开口,李鱼故意走到老五面前,手伸过去,“把手给我,拉你起来。”   老五心里苦,青年脖子上的蛇太可怕了,可他好像脚扭了,坐骨神经也在痛,没法靠自己站起来。   他一边观察白花蛇的反应,一边颤巍巍的抬起手。   眼看着两人的指尖就要触到,李鱼感觉脖子上的那股凉意没了,顺着胳膊往下滑动,最后停在手腕上。   白花蛇再次张大嘴,露出带着剧毒的牙齿……   李鱼收回手,用手指把蛇嘴合拢,盯着那双黑豆眼,“程度?”   老五吓得浑身发软,听青年这么喊,更软了,“兄弟,你真没发烧?这他妈是条蛇!”   李鱼有些不确定,鼓足勇气,徒手把蛇从手腕上拽下来,作势要丢掉。   白花蛇很赖皮,急忙用尾巴尖紧紧缠住青年手指   李鱼,“……”   案子破了。   程度是岛不是蛇精,应该是有部分意识融合在这条蛇身上,就在刚才。   因为吃醋。   李鱼晃了晃手里的蛇,“这条蛇我养了,你别怕,不咬人。”   老五,“……”   想哭,能跟程先生处对象的,真不是一般人。   从这天起,李鱼身上总是缠着一条粘人蛇,谁挨青年近,谁就要面临毒牙威胁。   镇上的水七天以后才退,街道上到处都是被大海遗留的鱼虾,海带海藻,建筑群也是七零八落。   老五三人合力把大楼楼道里的垃圾清理出去,住回以前的房间,一有时间,他们就到零号街道上去搜罗各种工具回来和配件,用来修理各种被毁掉的设备。   不久后,小镇恢复了供水供电,唯一麻烦的是,没法出海采购。   直到有一天,老五在海边捡螃蟹时候,发现了一艘回流的船。   当时山洪和泥石流暴发,大家争先恐后的逃跑,有几个人老五印象特别深。   他们跑得不算快,爬上船后因为提前抵达驾驶室的人提出要等其他人,他们合力把人敲晕,丢出去,开船跑了。   世事难料,这艘船在外面兜兜转转三个月,又自己跑回来了。   等船靠岸,老五丢下鱼竿跳上去,打开船舱,里面空空如野,只有两条干死的鱼。   不用猜也知道,里面的人肯定掉进海里喂鱼了。   交通工具是有了,却没有燃油,白搭。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他们,第四天下午,燃油送上门了。   程度的小别墅里藏着不少东西,游艇和飞机的燃料,堆成小山的狗头金,还有一个装满现金的保险柜。   知道老五捡了条船后,李鱼立马去地下室拎了两桶油送来。   老五高兴得合不拢嘴,刚想来个哥俩好的拥抱,绕成蚊香贴在青年腹部的白花蛇探出头来。   老五,“……”   李鱼把蛇头按下去,问老五,“你们要走吗?”   老五愣了下,挠了挠后脑勺,“不走,这么大的地方就咱们几个人住,爽得要死,傻子才走呢。我就出去买点东西,顶多一天就回来。”   李鱼点点头,“我跟黎叔过两天就搬回来。”   老五把油提上船,将油箱灌满后,去了操作室。   知道他要试船,李鱼连忙跳上去,想跟着过个干瘾,还没站稳,藏在衣服里的蛇蹿出来,快速的从在甲板上滑过,溜了。   青年一路追到小树林。   大概是被海水泡过的缘故,沙滩边的树林短短几个月涨势骇人,树干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李鱼根本找不到蛇的踪迹。   他抬起手,圈成一个扩音器,“程度。”   安静停在树梢上的鸟突然受惊般振翅飞起来,李鱼仰头,心里莫名的害怕。   咽了咽口水,他又开口喊了一声,“程度。”   这一次,不只是嘈杂的鸟叫,还有树枝被摇晃,树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有东西来了。   李鱼惊出一身冷汗,拔腿就跑。   头顶怪异的沙沙声正在扩大,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他封锁在密林中。   明明不大的树林,仿佛被放大了许多倍,无论怎么跑,最终都回到原处。   心跳声和喘气声缠绵在混沌的大脑中,李鱼累的两眼发黑,一个踉跄,面朝下摔下去。   疼痛不可避免,李鱼下意识用手去撑地,却摸到一根粗壮又又冰凉的东西。   不是蛇,是别的。   那东西从他掌心滑过,迅速缠到腰上,将他从脸面着地的危机中解救了出来。   李鱼看清了,是藤蔓。   心脏跳得更快了,他张开嘴却喊不出声,眼眶发热。   有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他的下巴,抬高。   李鱼错愕,紧跟着感觉嘴唇被另一双唇封住,有舌头探入口腔,时而温柔,时而粗暴。   虚无的空气中,渐渐出现黑色的头发,贴着一枚粉色创口贴的光洁额头,被眼帘遮住的眼睛……   老五把船上船下找遍了也没找到青年,他不甘心,扯嗓子又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他有些慌,扩大了搜索范围,最终在树林里听见了奇怪声音。   像是有人在拍手鼓掌。   老五想一探究竟,却怎么也无法靠近,走着走着就又绕回原位。   邪门,太他妈邪门儿了。   想了想,他用脚在沙滩上留在一行字,跑了。   程度回来了。   莫名其妙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出现。   跟小岛上仅剩的几个人打过招呼,他亲自去山里,把黎叔和林小舟接出来,安顿到以前的房子里。   林小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房间找他哥。   他哥正在睡觉,嘴里不断发出鼾声,跟猪一样。   林小舟拉上门,回到客厅,发现大坏蛋正在白纸上画图。   虽说这人挺讨厌的,可一段时间不见,又忍不住会想他。   林小舟把屁股挪到沙发上,悄咪靠近。   程度瞥他一眼,伸手把人拎到腿上,“想求抱就明说,磨磨唧唧的。”   林小舟象征性的挣扎几下,红着脸说,“我没有……”手却不老实的抓住大坏蛋腰侧的衣服。   终于被抱了,小孩儿心满意足,这才把眼睛挪到茶几上,“你在画什么?”   程度,“画图。”   林小舟,“……”   程度在画房屋设计图,他打算将小镇推平重建。   李鱼醒来,自己找系统要了菊花膏抹上,屁股倒是好了,腿根还是在疼。   他走着大外八出去,发现一大一小正头对着头说悄悄话。   见青年走路费劲,程度过去,将人打横抱起放到沙发上。   李鱼抱着抱枕,伸长脖子看向茶几,上面摆了一滩白纸,几张白纸下欲盖弥彰的藏着什么。   “在聊什么?”   “没什么。”程度一醒来就吃了个饱,精力旺盛,凑过去把青年抱在怀里,“你理想中的家是什么样子?”   关于这个话题,李鱼要说的话可多了。   他把对海景房的所有憧憬说了个遍。   程度若有所思。   半年后,残破的小镇,连带着那栋三十层的大楼消失了,另起了几栋小别墅。   其中最打眼的,是人造山坡上的小白楼。   别墅外墙雪白,左右错层,高的那边屋顶是大泳池,矮的那边是玻璃花房。   为了能面朝大海,程度特意将前方挡住视线的树林挪走一部分。   李鱼住进去那天,还收到一个小礼物,活的二哈。   第二年,林小舟被送去了内陆的某所小学,周末才能回来住两天。   第三年,兰姐怀孕,生下一个小公主。   第四年,小公主周岁,被林小舟偷亲一口,半小时后,得知他流氓行径的程度把小孩儿揍得直喊爸爸。   ……   灯光温暖的房间里,浴缸里平静的水忽然有了动静,躺在水下的青年正在挣扎。   一个又一个泡泡从他嘴里跑出来,没机会蹦出水面就破了,消失在水里。   随着青年越发剧烈的挣扎,浴缸里的水被荡出来,哗啦落地,终于,有只手从水里挣脱,用力抓住浴缸边沿,将埋在水里的身体解救出来。   李鱼捂着胸口咳得直翻白眼,心里只有两个字,麻痹。 第90章 奇怪的男人   浴缸里的水还热乎, 李鱼扶着浴缸深呼吸几下, 又仰头倒回去,疲惫的用手蒙住眼睛。   回来了。   累心啊。   上个世界自己死后,也不知道程度怎么样了,依稀记得,还差一口咽气的时候,他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   李鱼挪开手, 盯着天花板, “程度重新陷入沉睡了吗?”   1551说,“你死以后,他化成了泥土。”   李鱼鼻头发酸,说不出话, 过了会儿,他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踏出浴缸。   窗外雷电交加,豆大的雨点不停敲打玻璃, 吵得整个城市无法入眠。   李鱼坐在床边擦头发, 刚经历过穿越的缘故,大脑皮层处在兴奋状态。   将毛巾丢到一边, 他让系统取出工作日记本, 伏案在小台灯前, 开始赶工。   一笔一画,李鱼写得很认真,和之前一样, 和谐的地方直接用暗语代替。   人在认真的状态下,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十点了,兴奋劲儿过去,按照养生作息,该睡觉了。   李鱼写下最后一个句号,合上本子,盖上笔盖。   他伸了个懒腰,躺到床上,上下眼皮约架打得火热。   朦胧间,听见嗡嗡嗡的震动声,昏昏睡意中仅有的清明告诉李鱼,有来电。   床上的青年烦躁的翻身,用被子蒙头,“1551,谁打的电话?”   1551说,“陌生号码。”   李鱼一下子清醒,“庄先生?”   他也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人,只能归结于直觉。   1551说是,“挂断还是接听?”   李鱼说不用,“我自己来吧。”   不舍的离开床铺的怀抱,他伸手取过电话,指尖滑动,将听筒放到耳边,“庄先生?”   听筒对面的人心地不错,李鱼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明显的温暖和喜悦。   男人呼吸一窒,他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声音说了声抱歉,“打错了。”   李鱼,“……”   这就尴尬了,挂吧,显得不礼貌,不挂吧,又知道该说什么。   李鱼不吭声了,等着对方先挂断。   墙上的挂钟勤奋的走圈,转瞬半分钟过去,那头还没有要挂断的迹象。   李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被听到了。   庄先生说,“不打扰你休息了。”   李鱼说好的,“庄先生再见。”   他利落的把手机从耳边撤走,拇指触及到屏幕的前一秒,依稀听见听筒里传来一声晚安。   一夜无梦,当成晨光唤醒大地,街上开始传来鸣笛的时候,闹钟响了。   李鱼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按掉,继续睡,五分钟后,闹钟又响了,那只手又伸出来,打断聒噪的闹铃。   再过了五分钟,闹钟声不再是柔和的轻音乐,成了激昂的进行曲。   被再三摧残的睡意,终于仓皇逃窜,躲起来。   李鱼下床,闭着眼来到卫生间,他弯下腰,拧开冷水往脸上泼了两把,顿时神清气爽。   1551上线,“你不用起这么早的,部长今天要供应商,没空见你。”   李鱼挤牙膏的动作停顿,“你怎么不早说”   1551说,“起得早有什么不好,你可以趁机打扫打扫卫生。”   李鱼想了想,确实很久没有大扫除了,他加快洗漱速度,完事后去厨房煮了袋泡面。   为了犒劳自己最近的辛苦,他特意煎了一个鸡蛋,两块培根。   想起家里好像有别的,李鱼打开冰箱,从角落里翻出一小块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芝士。   将芝士切片盖在面条上,铺上鸡蛋和培根,齐活。   1551欣慰,“上个任务没白做。”   据它接收到的资料,宿主之前是个厨房残废,只会闷白米饭,煮白粥,炒个土豆都会糊,其余时候不是叫外卖就是泡面。   李鱼吸溜着芝士泡面,好吃得快哭了。   他享受的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咀嚼,咽了下去,准备来第二口的时候,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管理局的。   李鱼擦擦嘴,接通,“部长。”   部长没有任何寒暄问候,直接道,“来一趟单位,穿越设备的供应商到了,一小时后TC的工作人员会对升级后的设备进行讲解,每个人务必到场。”   李鱼挂了电话,不想吐槽。   整个部门除了部长、前台、心理医生,就他一个执行任务的工作人员,哪儿来的每个人。   部长真虚伪。   一想起这些事,李鱼就有种被骗的感觉。   “反派管控中心”这几个字也听起来拉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很牛逼的部门,结果呢,整个组就他一个人。   可转念一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受聘,就不可能跟目标相遇了。   世间的一切,总有因果关联。   结束短暂的感性,李鱼三两下吃完面,喝完汤,还打了个嗝。   现在是下午两点过,刚好过中午上下班高峰期,从家到单位,李鱼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   坐电梯上楼,部门前台正在补妆。   妹子涂上口红,往脸上多扑了几下粉饼,瞥见从迎面而来的青年,连忙收起粉饼盒,微笑道,“来啦,部长正忙,让你回自己办公室等着。”   李鱼没去办公室,去了心理评估室。   医生还是那个医生,见到青年,他什么也没问,直接掏出表格让他填写。   李鱼埋头唰唰唰,十五分钟就交卷。   和之前两次评估结果差不多,心里状态非常良好。   医生打心眼里佩服,“心理素质像你这么过硬的,整个中心城,找不出第二个。”   李鱼忍不住有点小骄傲,“真的?”   医生忍不住取经,“小朋友,你是怎么保持良好心态的,跟医生叔叔说说。”   人类经过几千年的繁衍,普通人的寿命能达到三百岁,至于特殊能力人,强大的基因和精神力,决定他们的寿命只会更长。   相应的,人类的衰老速度也变慢了许多。   眼前这个,说不好真得叫声叔叔。   李鱼抿了抿嘴,决定不在称呼上纠结,“天生的。”   医生,“……”   医生搁下钢笔,双手抱在胸前,仔细打量青年,说实话,真找不出一丁点的傲慢。   估计就像青年自己说的那样,天生的。   李鱼睁大眼睛回视对方,“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叹口气,摇了摇头,“没有,你这样很好,保持好这种心态。”   李鱼点头,“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医生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心理医生这儿花了二十分钟,部长还没召唤,李鱼只好按原路返,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自己办公室。   办公室跟上次离开时一样,干干净净,应该有人打扫。   李鱼走进里间,合衣躺到小床上,“1551,部长在做什么?”   “梳妆打扮。”   “……逗我?”   “没有。”1551严肃道,“他正在打摩丝,你要看吗?”   “谢谢,不用。”李鱼果断拒绝。   看得出来,部长对设备供应商很重视。   脚尖晃了两下,李鱼忍不住又问,“穿越设备的供应商换了?”   “没有哦,还是之前的TC公司,只是设备有所升级,不只需要精神链接,还要在身体里植入东西。”   李鱼,“不会对身体有影响吧。”   1551,“我知道的不多,你可以等下问问他们的讲解人员。”   “哦,好。”李鱼把两只手交叉垫在脑后,闭上眼睛小憩。   也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外的走廊里响起脚步声。   部长带着TC公司的人正参观部门环境。   这群工作人员中,最打眼的是掉在末尾的男人。   男人身材健硕,个子很高,穿着成套的普通西装,两手抄在裤兜里。   从TC的工作人员进入管理局大楼至今,男人一句话也没说过,始终戴着口罩,跟他一起的工作人员对他的态度就更奇怪了,偶尔询问一两句,态度谨慎、小心。   部长带着人绕了一圈后,进了会议室。   见李鱼不在,他愣了下,这才想起没提前通知青年来会议室。   部长站到门口,对暂时充当助理的前台说,“赶紧打电话把人叫来,快!”   话音刚落,就察觉有人靠近,他转身一看,是那个戴口罩的男人。   男人微眯一下眼,问,“工作人员如果在忙,我们可以稍微等等。”   部长瞥了眼会议室内其他人,安静如鸡。   他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他马上就来。”   男人点头,声音冷淡,“隔壁会议室能用吗?”   “能。”部长疑惑,“是要换一间吗?”   有另一人起身走过来,解释道,“不是,只是技术讲解需要相对安静的环境,如果我们所有人都在会议室,恐怕会影响到讲解人员的思维。”   部长恍然大悟,不愧是大公司,区区一个技术讲解都这么讲究。   他做出请的手势,“这边走。”   会议室里有大半的人站起来,跟在男人身后去了隔壁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比较特殊,主要是要来旁听隔壁会议内容的,因此两个会议室中间由单面玻璃隔开。   进入会议室后,部长吩咐前台送来茶水 ,便安静陪在一旁。   这家供应商在管理局的地位很高,从时空穿越到人体检测等大大小小的一切设备,全都是从他们家订购的。   一来价格公道,二来服务到位,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TC提供的所有设备技术,都是专门针对管理局需求而研发的。   从某些方面来讲,管理局和TC是战略合作关系。   前方大会议室,李鱼匆匆赶来,还没彻底醒觉的缘故,人有点懵。   技术人打开手腕上的光脑,将PPT投影在玻璃墙上。   上头讲的眉飞色舞,李鱼不好意思干坐着,掏出个小本本假装写笔记。   写着写着,忽然感觉不太对,猛地抬头,望向正前方,“1551,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看我。”   1551没有回应。   李鱼只好自己寻求答案,他先是看向周遭。   除去讲解人,他附近还有三名TC的工作人员,全都跟他坐在同一边,并且每个人都很忙,写会议记录,思索技术要点,还有一个正在敲电脑。   很显然,那道引起他注意的视线,不是来自于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视线移动,李鱼把目光落在讲解人身上。   那人生的高大,戴着黑框眼镜,格子衬衣配牛仔裤,典型的技术男打扮。   他始终保持着高谈阔论,只偶尔才朝李鱼的方向投来一瞥。   也不是这个人。   李鱼蹙眉,刚刚那道视线更加具有侵略性,像是藏在某处伺机而动的猎豹,随时可能从某个他看不见的角落蹿出来,将人扑倒撕扯,吞入腹中。   疑惑间,那种感觉又来了。   真的有人在看他,应该在玻璃后。   “1551,对面是单面玻璃?”   李鱼等啊等,系统还是不出声,他试探道,“死了?”   1551,“只要不格式化,我能活一千年。”   李鱼抿了抿嘴,“所以你刚才是假装不在?”   1551岔开话题,“隔壁小会议室是TC公司的人,他们在旁听。”   会议桌是椭圆形的,难免有人正好坐在他对面,恰好看过来。   李鱼放松警惕,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跟不上讲解人节奏了,三分钟后,讲解结束。   李鱼,“……”   讲解人微笑,“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鱼硬着头皮说没有。   讲解人关闭光脑,拿上桌上的文件,径直出门,其余三人也埋头收拾东西,陆陆续续走出去,跟隔壁会议室的人在走廊回合,恰好堵住门口。   李鱼想等人走了以后再动身,支着下巴,望向外面。   部长殷勤备至,眼角笑出鱼尾纹,“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休息休息,喝杯下午茶再走。”   “陈部长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晚些我们还有重要会议,不便多留。”   都是大忙人,部长表示理解,亲自送客。   堵住门口的三人走了,李鱼起身,发现门外还有个掉队的,正站在原地看他。   四舍五入,他也算是管理局的小扛把子,李鱼主动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男人指着嗓子,摇了摇头。   看他戴着口罩,再联系动作,李鱼懂了,这是感冒,嗓子冒烟不舒服。   李鱼指了指前方,带男人去茶水间。   找了一圈没找到一次性纸杯,他把自己的保温杯涮了涮,倒满温水递过去。   男人也不嫌弃,背过身揭开口罩喝了一口,却并未立刻把杯子还回去,而是两手紧紧握住。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跑步。   部长带着一名TC的工作人员赶来,见到茶水间里的两人,TC的人明显松了口气,“可算找到您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紧急关头转了个音,“走吧,大家都在楼下等你。”   李鱼见男人抱着杯子不撒手,心疼,面上却说,“不嫌弃的话你就把杯子带走吧,路上能喝水。”   男人漆黑的眼睛微微眯了下,“谢谢。”   声音沙哑低沉,透这一点鼻音,确实像感冒了。   李鱼摇了摇头,余光瞥见部长给他竖大拇指,没忍住,嘴角翘了起来。   部长清了下嗓子,“小李啊,去送送二位。”   两人没有推辞,一前一后往外走,李鱼把人送到电梯口,礼节性的说了句再见。   电梯门缓慢合拢,转身返回时,从金属门的缝隙中,瞥见一只通红的耳朵。   李鱼愣了下,再扫回去,电梯已经下行,只在门上看见一张跟他一模一样,蠢兮兮的脸。   部长送走贵客,心情很好,特意给自己沏了杯铁观音。   茶水还没凉,就听见敲门声。   部长说了声进来,慢悠悠的抿了口大浓茶,看向青年,“既然来了,顺便说说这次的任务心得,工作日记也交给我看看吧。”   李鱼说,“任务不好做,要继续努力。”   部长嘴角一抽,换了别人敢这么敷衍,他早一耳光抽过去了,可是眼前这个不行,他调整表情,“知道就好,把日记给我吧,我再深入了解了解。”   李鱼听话的双手递上日记本,去走廊里等着,随后让系统入侵了部长电脑。   胖嘟嘟领导没有碰他的日记本,而是专心致志的用查看内部的红头文件。   等分针走够半小时,部长出来还日记本了。   “记录很详细,挺好。”   “谢谢部长。”李鱼没傻到去戳破,埋头把日记本塞进双肩包。   部长按了按青年的肩膀,仔细嘱咐道,“明天上午九点,来单位一趟,给你注入芯片。”   李鱼点了点头,背上书包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他如期而至,一进管理局大楼,就看见不少穿着白大褂的陌生人进进出出。   他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发现有几个白大褂跟他去同一个地方。   李鱼咽了咽口水,隐约猜到什么。   到了部门楼层,白大褂们先走出去,熟门熟路的径直往前,很明显,这伙人在九点之前,至少已经上来过一趟。   经过前台的时候,妹子叫住李鱼,“部长让你直接去穿控室。”   穿梭控制室内存放的主要是脑电波穿梭连接器,李鱼猜测,设备升级后,应该需要重新和他的精神力建立关联。   果然,部长一见到他,就招手连声说,“快来,就等你了。”   当初办理入职时,建立精神链接这也算其中一项手续。   李鱼熟练的躺下去,任凭白大褂们将传感器贴到他额头上。   按下开关的那一瞬间,李鱼明显的感觉身体轻飘,灵魂要飞起来了。   前后不过三十秒,好了。   部长亲自把人扶下来,带去另一台仪器前,白大褂们跟着转移阵地,从一个银色的金属箱子中,取出一个机械手臂。   机械手臂内装有AI,是近几年由TC公司新推出的小型医疗设备。   李鱼手心摊开朝上,放到软垫上。   机械手臂的一根手指弹出来,指尖延伸出一根细如银丝的针。   针头戳进皮肤,不疼也不痒。   眨眼的功夫,针头被拔出,李鱼解脱了。   白大褂上前解释,“注入的是纳米芯片,主要是检测你的身体和灵魂状况,以及定位,芯片外包的材质和人体细胞相近,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   李鱼干巴巴的哦了一声,“为什么要扎进左手无名指?”   让人有种莫名的仪式感,怪嗖嗖的。   白大褂淡声说,“没有为什么,随机选择。”   对方说得这么一本正经,李鱼不好意思再逼逼,会显得自己很外行。   部长豪放的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休息,随时准备穿越。”   李鱼心情顿时复杂,等到了走廊,他为难道,“部长,就没别的方法穿越吗?我上次差点溺死在浴缸里。”   部长摇了摇头,“只能随缘。”   李鱼惊了,这种事也能随缘???   仿佛没看见宝贝下属的表情,部长深沉道,“每个人管控人员都有自己的穿越方式,这是我们没法控制的。”   他顿了顿,诚信安慰,“中心城的时间流速和小世界差异很大,一般来说,不会出问题。”   李鱼,“万一。”   “没有万一。”部长严肃道,“如果真的有意外,你手指里的芯片会及时反馈到局里,我会派人去救你。”   李鱼放心了,看来这次设备升级,主要是针对工作人员的生命安全。   忽然想起什么,部长提醒道,“周三我们和其他部门有联谊,去爬山,你也一起吧。”   从准备考试至今,李鱼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放松放松也不错。   周三上午,温度适宜,阳光和煦。   李鱼把头天买好的小零食塞进背包,奢侈的打了个车。   抵达管理局楼下的时候,大巴车刚到,部长正在给司机递烟,面带笑意的闲聊。   见到青年已经到了,他赶忙走近,招呼人上车。   李鱼来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塞上耳机。   一首歌的时间,其他部门的人陆陆续续到了,见到陌生青年,大家丝毫不觉得诧异或者尴尬,纷纷上前打招呼。   李鱼堆起笑容一一回应,终于在面部肌肉快要笑僵的时候,发车了。   车子穿过繁华热闹的街区,驶上高速。   车内的人情绪高涨,有个部们领导站起来,提议唱歌,这种时候,最不缺人热情迎合。   沉闷的车内渐渐响起歌唱和富有节奏感的掌声,这些声音盘旋在李鱼耳边,再配上汽车行驶过程中轻微的摇晃,眼皮越来越沉。   随着一个急转弯,他身体歪斜,咚的一声,脑袋撞到车窗上。   疼痛接踵而至,李鱼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周遭欢快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被粗嘎刺耳的乌鸦叫取代。   李鱼,“……”   来了来了,又来了。 第91章 谁是我的新娘01   乌鸦似乎就盘旋在头顶, 声音自上而下, 越来越近。   李鱼睁开眼,视野模糊不清,花花绿绿,他捂住钝痛的额头,艰难的翻了个身,看见一排排长椅。   环境有点眼熟, 像教堂。   吃痛的呻吟一声, 李鱼从地上坐起来,目光对上正前方的十字架雕像,雕像下方是神台,神台右方是空心拱门, 左边则是一个木质结构的忏悔室。   这是一个简易的小教堂。   把手从额头拿开,一手的血,“怎么回事,摔了还是被人打了?”   1551说, “都有。”   陌生的记忆强行挤入脑海。   原主名叫江沅, 无父无母,没车没房, 大学肄业, 人生过得一团糟。   三个月前, 他从上班的酒吧辞职,想到处走走,无意中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城市。   这座城市的街道布局和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同, 不同在于这里的建筑风格十分迥异,俄罗斯的红场、比萨斜塔、傣族的吊脚楼、中式庭院、复古的皇宫,当然,其中也有各种设计绝伦的现代建筑。   踏入这地方的第一天,江沅就被深深吸引住,决定留下来。   整整半个月,他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结交朋友,认为如果哪天遇到困难,能多几条出路。   有了朋友,自然要应酬,花销也多起来,很快,江沅发现自己的钱包快空了。   他好吃懒做不爱工作,但也知道,享乐的前提是得先活下去。   找工作的第三天,他被录取了,工作地点是闹市区的一座四合院。   二进二出的四合院内,第一进的游廊两边是绿化带,第二进内,厢房、正房、耳房子分别被改造成了起居室、卧室、书房、厨房、健身房等。   江沅听完面试人的介绍后,内心是拒绝的,里面没有佣人房。   面试人是宅子的管家,“石先生在附近有别的房产,晚上八点下班后,所有下人都会过去,只要不是特殊情况,宅子里是不留人的。”   有住的地方,意味着可以省下一大笔房租开销。   江沅立刻跟管家签订合约,工作为期三年,三年后如果 双方有意愿再续约。   签完字,交代完各项事宜,管家忽然嘱咐,“石先生的房间由我打扫,你不用管。”   江沅乐得轻松,“行。”   事情说定以后的第二天,江沅正式上班,整整一个月后,才见到那位被恭敬对待的石先生。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安,大约九点半左右。   据管家说,宅子的主人平日里很忙,早出晚归见不到人。   这是实话,饶是江沅大大咧咧也注意到,每天他上班前,厨娘已经把早餐做好,放入保温食盒,由管家放进主人卧室。   下班前,厨娘同样将菜肴放入食盒,由管家拎入石先生的房间。   这个神龙不见首尾的神秘主人,让江沅充满好奇,终于在一天夜里,他在下班后偷偷返回,龟缩在花园里。   回忆到这儿,李鱼忍不住点评,“原主这作死的性格到底遗传谁。”   1551,“天生的。”   李鱼咂嘴,接着翻阅回忆,别说是原主,就连他也对这位石先生充满好奇。   江沅从八点半等到九点半,终于把人等来了。   男人身材高大健壮,因为光线的缘故,他没法看清对方的穿着,只知道腿又长又直。   江沅好奇心忒重,不怕死的悄悄绕到正房后面,将窗户推开一条极细的缝。   刚要凑上去看个究竟,屋子里的灯忽然灭了。   江沅吓了一跳,下意识觉得自己被发现了,转身要跑,被一只从窗户内伸出的手攥住衣领拖进房内,又被从正门踢出去。   那一下摔得狠,疼得他半天没爬起来。   江沅努力抬头,正房门正被人合上,同时,男人从里面冷冷丢出一个字,“滚。”   从这以后,江沅就老实了,再不敢打鬼主意。   三天前,塑料兄弟找到他,希望他帮忙引荐进入石家工作。   江沅这才知道,石先生名叫石遇,是个夜店咖,时常有人见到他出入夜店。   但奇怪的是,石遇都是每晚八点去,九点离开,且从不跟任何人说话。   他就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像,盘踞在自己的位置,俯瞰,观察着里面的每一个人,不苟言笑,气场强大,周遭对他既好奇,又畏惧,只能远远旁观,在脑子里意淫。   听完这些描述,江沅心里如同被丢进一个炸弹。   他怎么也没想到,石遇那样一个凶狠神秘的人,会定时定点的泡夜店。   塑料兄弟见他一脸惊愕,“你不知道吗?可你不是说自己是石先生的贴身管家吗?”   江沅还有个毛病,爱吹牛,他硬着头皮辩解几句,被对方听出破绽。   塑料兄弟冷声嘲讽,说他个爱面子的low逼。   肄业前,江沅对学历并不看重,肄业进入社会,发现自己只能做些底层工作后,他对于自己的学历越来越自卑,甚至后悔曾经的选择。   一听到low逼这个词,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看不起他,捏紧拳头砸过去。   塑料兄弟手狠,还毒,直接用指关节重击江沅的太阳穴。   耳鸣和尖锐的钝痛伴随而至,江沅倒在地上。   塑料兄弟吓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又仓皇失措的爬过去,摸了摸江沅的颈侧。   动脉跳动着,人没死。   当时的江沅确实还活着,可是在塑料兄弟离开的三分钟后,他突然开始抽搐,被从嗓子眼冒出的白沫给呛死了。   李鱼,“……”   李鱼不自觉地加快往宿舍去的步伐,肚子里酸水直冒,总觉得嗓子眼堵了东西。   宿舍里安安静静,现在正是四合院上工的时间。   进门后,李鱼径直钻进自己房里的卫生间,连漱了三遍口,心里舒服了。   他拧毛巾擦了擦脸,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距离下班时间还差四个小时。   瞥见手机屏幕上的灰色信号标志,李鱼恍然想起,这地方的怪异不只表现在建筑上,还有表现在沟通方式上。   这是一个没有信号的地方,大家的沟通方式非常复古——   飞鸽传书。   郊区有专门的养鸽人,每家每户,都会从他手里购买鸽子,用来当传话筒。   把手机揣回去,李鱼挂好毛巾打算离开,走到房间门口时,忽然听见隔壁有悲痛的哭声。   李鱼蹙眉想了下,这间屋子住的是另一个打扫卫生的妹子。   妹子跟圣母的名字读音相同,叫马丽娅。   马丽娅比原主早半年进石宅,听说是郊外某个私立高中校长的女儿。   照理说条件不差,犯不着来当佣人。   现在李鱼知道了,估计这也是冲着石先生来的。   想了想,他敲响房门,里面的哭声顿时停止,紧跟着传来拖拖拉拉的走路声。   马丽娅站在门口,翁声翁气的问,“谁呀。”   李鱼说,“是我,江沅。”   房门内侧,马丽娅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江沅来石宅快一个月了,偷奸耍滑,逮着空子就躲起来休息,宅子里的人都不喜欢他,她也不例外。   印象中,她跟江沅似乎从没说过话。   马丽娅擦擦眼泪,警惕的拉开门,“你有事吗?”   看着挂在内侧的安全锁链,李鱼抿了下嘴,原主在别人心里的形象有些糟糕啊。   他嘴唇一松,“听见你房里有哭声,过来看看,是不舒服吗?”   “没有。”马丽娅视线回避,盯着脚尖,“你怎么在宿舍?”   李鱼实话实说,“偷溜出来跟一个朋友见了一面,顺便回来拿手机,马上就走。”   马丽娅哦了一声,犹犹豫豫地提议,“我,我能跟你一起吗?”   李鱼侧身,冲着客厅大门昂了昂下巴,“走吧。”   马丽娅取下安全锁链走出来,眼底的防备和探究不减。   见青年径直出门,没有回头的意思,她悄悄悄皱起眉头,总觉得青年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她跟江沅每天做的工作内容差不多,打扫、去后厨帮忙,偶尔会在保安去吃饭的时候,到监控室看看监控,做点保安的工作。   但他们俩从没说过话,因为厨娘总是在背地里念叨江沅是个懒死鬼,久而久之,马丽娅对江沅的感官越来越差,最终发展为不搭理。   可是见天短暂的交流,让她对厨娘的话有了疑虑。   李鱼进电梯后,站在原地等了会儿,妹子终于来了。   按下楼层键后,他安静站在一旁。   马丽娅偷偷打量青年,气质平和,没有像平时一样吊儿郎当,她忍不住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头,问,“江沅,你这儿怎么了?”   李鱼愣了下,上前一步,对着电梯门照了照,额头上有个不太明显的擦痕。   “不小心擦到的吧,没事。”   马丽娅抿了抿嘴,从小背包里拿出一片粉色的创口贴,“给你。”   李鱼强忍着嘴角没抽抽,“谢谢。”   见他捏在手里,马丽娅又忍不住说,“最好是贴上吧,免得伤口被碰到,会疼的。”   李鱼垂眸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对着金属门贴到额头上。   粉嫩粉嫩的,上面画着hello Kitty。   想起上个世界的事,李鱼忍不住笑了下。   马丽娅瞳孔微微一缩,脱口而出,“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李鱼嘴角压下去,“我平时什么样儿?”   马丽娅笑容僵硬,“我说了你别生气。”   李鱼,“……”   他点头,“我不生气。”   马丽娅说,“你平时总是懒懒散撒的,说话做事也很敷衍,管家私下说过,如果你再这么下去,他会提前解雇你。”   原主这么干是有原因的,他压根看不上宅子里的下人们。   要不是这里提供住宿,他根本不会留下。   李鱼帮原主把锅背了,解释道,“我前段时间心情不好,以后不会了。”   马丽娅眨了眨眼,要说什么,忽然听见叮的一声。   两人并排着走出电梯,往石宅方向去。   从原主记忆中了了解到再多与这座城市相关的东西,都不如亲眼见到的惊艳。   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他见到了三栋复古建筑,两栋现代建筑,还有一个曾经在书本上了解到的迪拜塔。   栋建筑几乎高耸入云,脑袋仰起一百二十度度才能依稀看到塔尖。   “吓到了吧,悄悄告诉你,这栋楼是石先生的。”马丽娅言语中透着丝丝骄傲。   李鱼惊讶,“你怎么知道?”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马丽娅懊恼的捂住嘴,暗骂自己嘴上不把门。   从年轻女孩脸上解读出什么,李鱼说,“不方便说就算了。”   反正他迟早会知道。   有一种人,心里藏不住秘密,别人越是说不想知道,她越想说。   马丽娅就是这种人,“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哦。”   李鱼嘴角一抽,问系统,“我不是别人?”   1551说,“当她说出上上句的时候,你就不是别人了。”   这年头自己人和陌生人的划分已经这么随意了吗。   李鱼点头,“嗯。”   马丽娅说,“你进门的时候,管家应该跟你说过吧,石先生的房间由他亲自打扫。”   “说过。”李鱼瞥了眼前方,快到了,怕马丽娅的秘密说不完,他放慢脚步。   马丽娅下意识也慢下来,压着声音说,“有一次,管家打扫到到一半的时候,临时接到一张纸条,他离开得很匆忙,忘了关门,我经过的时候看见地上掉了一份文件。”   像是心虚,她的音量一降再降,“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要偷看的,只是想想捡起放到桌上,结果不小心看见了文件标题,是一份产权文件。”   “不是故意”和“不小心”这两句被重点突出,说明她很心虚。   李鱼说,“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啦。”马丽娅拍拍胸口,“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把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以后,心里好过多了。   秘密总能将毫不相干的人牵连到一起,并拉近人与人的距离,李鱼明显感觉到,马丽娅对他的戒备消失了。   到了石宅,两人做贼似的快速往里走,生怕被人抓到翘班。   好死不死,跟从游廊对面走来的管家撞个正着。   管家对于马丽娅的初次溜号非常宽容,单独将李鱼拎到一旁,狠狠教训一顿,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再有下次,就收拾东西滚蛋。   李鱼态度良好,“周叔,我知道错了,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前几次训人可没收到过如此诚恳的反馈,管家愣住,好半天才回神,“行了,扣一天的工资,今天的厨房卫生,由你一个人做。”   李鱼,“……”   今天是厨房大扫除的日子,抽油烟机、灶台、案板,还有白瓷砖的地板,全都得仔仔细细打扫一遍。   想到堆积如山的工作量,李鱼想抱着自己哭一哭。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石先生的饭菜做好了。   厨娘指使李鱼将其放进食盒,交给管家。   接过东西的时候,管家再次警告,“一个小时把卫生做完,先生回来前你必须离开。”   李鱼点点头,一句别的都没有,可老实。   盯着青年的背影看了两秒,管家皱了皱眉头,带疑惑干别的去了。   厨娘帮管家解释,“你也别管周管家严厉,实在是你上次……”   原主偷看的事,给石先生留下坏印象,鬼鬼祟祟,猥猥琐琐,没有一个正面的。   如果男人就是目标,接近起来怕是比登天都难。   李鱼冲厨娘笑了笑,埋头干活去了。   他手脚麻利,多喷了点威猛先生,帕子一抹,油渍去无踪,莫名的爽   越擦越起劲儿,当厨房只剩李鱼的时候,他嘴里开始歌,系统估计是闲的,在脑子里给他打节拍。   打着打着就被宿主叫停了。   李鱼,“别啪啪啪了。”   1551,“为什么,我打错节拍了吗?”   李鱼一本正经道,“会影响到我的打扫思路。”   1551,“……”   脑子里安静了,李鱼却无法冷静了,系统的啪啪啪提醒了他,得尽快找确定目标才行。   八点四十多的时候,卫生搞完了。   李鱼踩着风火轮,急匆匆的离开宅子,去了酒吧一条街。   这条街的建筑风格还算正常,就是站街的有点多,到处都是拉客的,在这一堆红花中,偶尔还能碰到一个片绿叶。   李鱼脚下生风,心里疑惑,“上头不管吗?”   1551说,“来了。”   前方开来几辆车,齐刷刷下来几个穿制服的男人。   街道两边的男女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个,不慌不忙的往别出走。   李鱼停在一家夜店外,“1551,定位一下石先生的位置。”   1551很快给出坐标,“红玫瑰。”   李鱼,“……”   好土的名字,石先生的品味有点迷。   红玫瑰名字虽土,规模却不小,是这条街上最大的,集各项服务为一体的综合□□。   原主曾和塑料兄弟一去过,因为里面消费高,当时两人连酒都不敢点,只要了柠檬水。   按道理讲,九点该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酒吧外的停车产却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李鱼一眼就找到石先生的高级轿车。   轿车黑得发亮,原主昨天刚擦过。   “1551,给个具体位置。” 李鱼丢下话,正式踏入酒吧范围。   1551,“二楼东北角尽头的卡座。”   门口两边的安保人员,各个带着耳塞,两手交叉放在身前,两腿微微分开,站姿非常威武。   李鱼收回视线,没有直奔目的地,而是假装客人在一楼吧台坐下,穷逼的点了杯柠檬水。   “小朋友,头一次来?”有个男人坐下,扭头冲调酒师说,“来两杯加冰的威士忌。”   李鱼没事吭声,让系统打开实况,开始观察二楼疑似目标的男人。 第92章 谁是我的新娘02   二楼光线昏暗, 只有天花板角落有盏小射灯,灯光覆盖面积有限, 刚出触及到石遇的位置。   因此整个光屏中, 只有一小团亮光, 饶是李鱼的眼睛快把光屏戳穿了, 也没能窥见到男人半点样貌。   咯噔一声, 加冰的洋酒被放到面前。   旁边的男人帅气的打了个手势,“请你的,尝尝,红玫瑰的酒味道很正。”   李鱼撩起眼, 这才发现男人的眼睛居然是黑色的。   下意识往二楼看了一眼, 他严肃的抿起嘴,“1551, 这个人的眼睛也是黑色的。”   1551, “哦。”   李鱼, “玩儿我?”   1551,“人类的眼睛呈现黑色,无非是因为虹膜颜色较深, 你靠这个作为确定目标的标准本来就不对。”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你蠢。   李鱼无话可说, 决定从现实中寻求答案。   他盯着陌生男人看了近三十秒, 忽然自信的笑了, “不是他。”   1551, “……”   短暂对视下, 男得意的挑眉,“看什么呢。”   李鱼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你这里有眼屎。”   把酒推回去,起身就走。   这个人的眼睛乍一看是黑色,仔细辨别会发现,眸色并没有那么深,光线使然,更加没有之前几个目标眼中让人心底生寒的深邃。   最主要的一点是,目标不会这么油腻的搭讪。   换了个安静的角落,刚坐下,二楼的男人忽然起身,往楼下走。   李鱼预判对方的运动轨迹,应该是卫生间,连忙站起来,穿过群魔乱舞的舞池,抢先一步抵达。   酒吧的卫生间总是逼仄,可红玫瑰不一样,这是一个综合性的高端酒吧。   卫生间地板光可照人,熏香缭绕,堪比高级酒店。   李鱼跑进去的时候,吓了排排站的几个男人一跳。   那几个人可能是一伙的,动作一致的提裤子、洗手、走人。   等人走完,李鱼也来到便池前,他缓慢的拉下拉链,等的人终于到了。   石遇停在与青年相隔两米开外的地方,利落的拉开链放水。   李鱼也跟着打开水龙头,同时在心里算着时间,隔壁一完他也跟着完事儿,转身之际陡然睁大眼睛,“石先生。”   石遇淡淡瞥了青年一眼,径直走向洗手池。   洗手池前有一面很大的镜子,镜子里除了自己,还有一名额头贴着粉色创口贴的青年。   经历使然,他的记忆力超群,瞬间从脑海中翻出了与这张脸相对应的事迹。   石遇慢条斯理的拽过纸巾擦手,“你怎么在这儿。”   听出语气中隐藏的危险,李鱼镇定道,“下班以后来喝一杯。”   白色的纸团被抛进纸篓,石遇抬头看过去,鹰隼般锋锐的视线,直直攫住青年的眼睛。   对视的机会来之不易,李鱼死也不能放过,一脸坦然的回视过去,顺便找了个省力的姿势,靠在洗手台上。   男人的眼睛黑亮深邃,却无法让人联想到黑钻这种奢华的东西,而是深沉的夜空、藏着无穷破坏力的黑洞,亦或者,是海洋底部深不见底的沟壑。   总之,李鱼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危险。   青年眼底没有心虚,只有紧张,对方没有骗人,石遇转开视线,走了。   脚步声离开卫生的那一瞬间,李鱼膝盖发软,险些跪下去,“气场好强,有血腥味儿。”   “是个有故事的人。”1551附和。   “……”李鱼嘴角抽了抽,转过背洗了把脸。   从方才短暂的交锋能感觉出来,石遇真的很讨厌原主。   李鱼蹙眉,有点棘手。   没有之前偷窥事,随便找个借口都能跟男人握握手,现在嘛,石遇对他有防备,有厌恶,别说是握手,两人呆在一个空间内,他都会遭到嫌弃。   安静的氛围中,又传来脚步声。   李鱼扭头看向门口,进来的竟然是个熟人。   对方尿急,连跑带跳的去到便池前,哗啦声响起的时候,他浑身松垮,舒服的喟叹一声。   尿完,那人穿好裤子,过来洗手。   见第一个面盆前站着一个人,他从对方身后绕过,去了第二个面盆,可旁边那人就像是故意跟他做对似的,把第二个面盆也占了。   “你他妈有病啊!”一开口就是冲天的酒气,附带一个酒嗝。   李鱼这才直起腰,露出自己的脸。   醉鬼身形晃了下,揉了揉眼睛,混沌的脑大脑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清醒了。   “江、江沅!”   李鱼不说话,微眯着眼睛看向对面,醉鬼叫于斯,就是之前一拳把原主砸得昏死过去,又口吐白沫的塑料兄弟。   也不知是酒精缘故,还是被吓住,于斯面如纸色,手脚止不住哆嗦。   李鱼被他的反应搞得愣住,“1551,他怎么了?”   1551说,“吓的,原主昏迷过后他心里不安,就找了两家诊所咨询,得知攻击太阳穴真的会死人后,他曾返回过打斗现场,发现你不见了。后来他又去石宅,趴在墙头看了半小时,也没看到你,就以为你出事了。”   李鱼心说我没出事,我好好的,出事是原主。   于斯声音干涩,“你,你没事啊。”   李鱼仍旧不出声。   沉默像一块巨石,无形的压在于斯头顶。   见对方始终不答,他不禁怀疑,眼前的人会不会是醉酒以后的幻觉。   他使劲揉揉眼睛,死死顶住对民,不是幻觉,真的是江沅。   于斯的眼睛顿时通红,上前一步死死抓住青年的手,金豆子说掉就掉,“我他妈的找了你一下午,还以为你出事了。”   “是啊,江沅死了。”李鱼面无表情。   于斯呸呸呸,“别他妈瞎说。”   李鱼点头,“你说的对。”说完两个拳头一起出击,正中塑料兄弟的眼眶。   原主死了,他活了,说出去没有人信,只能给两拳头出出气。   于斯捂着眼眶嗷嗷直叫,他小心翼翼的挪开手,看向镜子,里面的人两只眼睛明显红肿,眼球充血,被背后暗淡的光线衬托得像在拍恐怖片。   看了不到三秒,他惊恐的睁大眼睛。   下一瞬,于斯又神经质似的看向镜子,瞳孔猛地一缩,把头扭向另一边。   李鱼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正在弯腰把手又洗了一遍,“刚刚那两拳是还你的,以后你我各走各的道。”   于斯回神,顿时就不干了。   之前以为江沅死了,进石宅的希望也落空了,现在人还好好活着,他得抓住机会。   “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这事儿就当翻篇了。”他理所当然道,“咱俩以后还是兄弟。”   李鱼看他眼神像在看白痴,“听不懂话?”   于斯从来没在江沅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冷漠、烦躁,拒人千里。   他微微眯起眼睛,“你认真的?”   李鱼白眼都懒得翻,擦了擦手,抬脚越过。   于斯在原地站了会儿,掉头亦步亦趋的跟在青年后面,“江沅,咱俩认识一个月了,不带你这样绝情的。”   李鱼抬头看二楼,石遇正在签单结账。   在原地听了将近一分钟的叨逼声,他看向于斯,“让开。”   于斯利索的嘴皮子僵住,讨好的脸变得狰狞。   在他看来,自己没把人打死,而对方也已经回敬了他,算是两清了,谁承想这人记仇,居然闹到要绝交的地步。   该给的脸都给了,反正不着再拿热脸去贴青年冷屁股,于斯咬着后槽牙放下狠话,“将来有你求到我头上的时候,咱们等着。”   话还没说完,青年已经从面前经过,出了酒吧。   李鱼站在街边呼吸新鲜空气,让耳朵也清静清静。   他掏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整,刚放回去,石遇出来了。   李鱼往旁边挪了两步,仰头看向凸面反射镜,身姿挺拔的男人走向车位,开门侧身坐进去。   不多时,车子从车位开出来,停在栏杆前。   收费处收回车主的停车牌后,抬起栏杆,黑色的轿车平稳的从李鱼面前经过,留在一屁股废气。   存在感刷完,该打听消息了。   李鱼去旁边的烟酒店买了一盒好烟,靠在收费处跟保安攀谈。   保安接过青年递来的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小兄弟看着眼生,这地方不常来吧。”   李鱼说,“这是第三次。”   朝着轿车离开的地方昂了昂下巴,他问,“刚刚那位是石先生?”   保安咬烟点火,吸了一口,“烟不错。”   李鱼了然,又抽一根出来递上。   保安把烟夹到耳朵上,回答上一个问题,“是石先生,我们店里的固定客人。”   “我猜也是。”李鱼说,“我前两次来也看到他了,本来想结交一下,可一到九点人就不见了。”   “走了,石先生每晚九点准时离开。”保安的眼睛被烟雾朦胧着,他哼笑一声,“看你穿着普通,就甭想着结交石先生了,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   李鱼,“……”   老大哥真市侩,一看就是社会老油条。   吃人嘴短,以为自己说话把人的罪恶了,保安讪讪解释道,“小兄弟,我的意思是,咱普通人就跟普通人结交,别挑战高难度。”   “谢谢,我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李鱼非常自信,几次任务下来,他总结出一个经验。   一定要迎难而上。   保安嗤笑,说到底干我屁事,不劝了 。   李鱼转移话题,“他每晚大概什么时候来。”   三言两语下来,发现不是一路人,保安不太想搭理了。   李鱼把手伸进裤兜里,再出来时,多了张绿票子。   保安眼睛一直,揣进兜里,“八点,来去都很准时。”   这个时间跟塑料兄弟所说一致,李鱼换了条腿撑地,问,“石先生每次来都是一个人?”   “一个,都是自己开车来,自己开车走,我估计,他应该很少喝醉。”   李鱼,“谢了老哥。”   一个人泡吧,不带随行,准点来准点走。   至于保安说的很少喝醉,李鱼不太赞同,石遇不是很少喝醉,很可能就从没喝醉过,因为他不沾酒。   从刚刚的实况中,李鱼注意过桌面,干干净净,没有烟灰缸,也没有酒瓶子和酒杯。   石遇的这一系列操作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即便不是任务目标,也让人想探究下去。   更何况,李鱼已经把他归为目标嫌疑人。   1551忍不住开口,“因为眼睛?”   李鱼坚定的说不,“因为每个世界的任务目标都很迷。”   1551,“……”   李鱼不打算现在就走,他需要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   他大摇大摆走回酒吧,缩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点了点钱包。   还剩三百多块。   李鱼,“我这是跟三百杠上了吗。”   1551,“不是哦,你上个世界起初只有三百六十多块呢,而这个世界,加上刚刚的五十,刚好四百哦。”   李鱼,“……”   为什么每次经费都这么紧张,完全不想工作。   按耐住心里的怨气,李鱼目光扫向端着托盘,四处穿梭的服务生,他招手叫来一个,忍着痛,抠抠搜搜的掏出一百五十块钱。   十分钟后,李鱼穿着制服从卫生间出来,像模像样的端着托盘到处下单、接单、送酒。   酒吧里人来人往,光线赤橙黄绿,不仔细面对面,并不容易发现从旁经过的人是谁。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李鱼终于瞄到有人偷懒,他松开领结走过去。   偷懒的是个小男生,稚气未脱,面很嫩,正背过身抖了根烟出来。   李鱼不敢冒进,让系统帮给对方做了个扫描。   确定对方年纪在18到20之间,不是个老社会以后,他喊了一声,“哥们儿,今晚卖的多吗?”   男生点燃烟,似乎不太熟练,刚吸了一口就被呛住,差点把肺咳出来。   李鱼自来熟,帮他拍后背顺气,“刚学的?”   “嗯。”男生脸颊绯红,不死心的又抽了一口,这次顺了。   他吐出一口烟雾,“我今晚邪了门儿了,怎么都卖不出去,全是点啤酒的。”   卖出去三百瓶啤酒的提成,都未必能高不过一瓶洋酒,更何况他今晚连啤酒都没卖出去多少。   一晚上约等于只挣到了保底工资,男生气得捶墙。   李鱼,“我今晚还凑合,石先生你知道吧?”   他故意一脸得意,压低的声音都透露着兴奋,“他今晚点了不少酒,全是洋的,我今晚的提成得有这个数。”   男生看了眼青年比出的数字,更气,“不可能,石先生从来不点酒。”   见青年眉头紧皱,他掷地有声道,“就知道你在诓我,没劲。”   李鱼一脸谎言被拆穿的尴尬。   男生冷哼,“那你今晚卖了多少?”   想起工作服主人的说辞,李鱼说,“三十五瓶。”   “一个瓶盖一块钱,三十五瓶,不错了。”男生丢掉烟头,用鞋底碾过,忽然咦了一声,“你今天新来的?”   忽然发现有点面生。   李鱼面不改色,“来几天了,兼职。”   做兼职的和正式员工的上下班时间有差异,眼生很正常,男生不再纠结,正想闲聊几句别的,忽然看见正前方走来一个人。   “卧槽,经理来了,走。”   眼前这个好糊弄,经理就不一定了,李鱼脚底抹油,比谁都溜得快。   在酒吧里又绕了一圈,手机的定时闹钟响了,他去卫生间跟人将衣服换回来,“哥们儿,下次还找你。”   在更衣室眯一会儿就能赚一百五,傻子才不干,“一言为定。”   时间不算晚,才九点四十五。   原主之前跟其他同事关系处得很糟糕,李鱼打算缓和一下,在附近绕了一圈,发现一家卤味店。   卤味店的外形很奇特,像蒙古包。   李鱼,“1551,我觉得这个对方特别想一个世界缩影。”   世界上各个地方,各个风格的建筑,全被揉杂到一起。   乱糟糟的,没有规律,更没有美感,却又充满神秘。   囊中羞涩,李鱼不敢点贵的,就要了两斤毛豆子。   毛豆做的很入味,一进宿舍门,香浓的味道自动自发的散开,勾得看电视的几人齐齐望过来。   李鱼去厨房,用盘子把豆子装起来,端到客厅,“路上恰好碰见就买了,大家一起吃。”   厨娘最容易嘴馋,咽了咽口水,拿了一颗剥开。   管家仿佛没听见,移开眼,继续看新闻。   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尴尬,马丽娅笑着打圆场,“我最喜欢吃卤毛豆了,谢谢你啊江沅。”   李鱼摆摆手,“我先去洗个澡,你们先吃。”   电视上的抗战神剧完了,欢乐的广告插播进来。   进屋关门前,李鱼又看了眼管家,老大叔一脸严肃,完全不受毛豆诱惑。   厨娘跟他恰恰相反,手里抓了好几个,把豆子全剥出来以后,一股脑全扔进嘴里,很豪放。   李鱼轻轻关上门,没走,而是将耳朵贴在门上。   很快,外面响起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听不清。   李鱼求助系统,“1551,给个实况,最好是三人的面部特写。”   目前为止,目标究竟是谁还没彻底落实,更别谈什么小秘密。而这个世界会不会像之前,同样有个世界秘密也不确定。   所以他必须尽最大努力去了解周遭的一切,为后面打好基础。   等到光屏开启,李鱼走进卫生间。   他先对着镜子刷牙,发现管家依然岿然不动,马丽娅给他递到嘴边,依旧冷漠拒绝,“谢谢,我不吃。”   马丽娅眉头皱了皱,轻声说,“是因为这是江沅买的吗?可是您也看见了,他真的和之前不一样了,我没骗您。”   管家默不作声,取过遥控器按来按去。   李鱼忍不住感叹,“马丽娅是个好姑娘。”   细心、善良、乐于助人,马丽娅,玛丽亚,名字没白取。   李鱼漱了漱口,对着镜子擦擦嘴,白色灯光的缘故,镜子里的人皮肤白得发亮,眼睛里的血丝越发明显。   将创口贴撕下来,扔进垃圾桶里,他问,“1551,石遇到家了吗?”   1551,“早到了,正在健身房。”   李鱼沉默着咽下口水,小声提议,“能切个屏,让我再确认一下他的眼神么?” 第93章 谁是我的新娘03   石宅, 石遇刚做完健身,正在洗澡。   水汽氤氲, 透明的玻璃变得朦胧,只能隐约看到男人精壮的身体轮廓。   李鱼洗澡的心思都没了,撑着下巴坐在马桶盖上, 等着男人出来。   水声停止,玻璃门被拉开, 伸出一只手, 将外置架子上的毛巾拽进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石遇出来了,下身被浴巾围的严严实实。   李鱼,“……”   假装没有失望, 李鱼目光上移动,滑过胯骨, 停在男人腹部的伤疤上, “测了一下伤口长度。”   1551汇报说, “七厘米。”   七厘米,伤口细长、平整, 要么是男人曾做过什么手术,要么是出过意外,被利器所伤。   李鱼把线索记下,抬眼继续看,发现男走进了衣帽间,随手拿出一套家居服。   正要兴奋, 光屏忽然被马赛克攻占。   李鱼,“上班这么累,还危险,给点福利不过分吧?”   1551,“不和谐。”   李鱼不高兴,紧跟着就见一条浴巾,从马赛克中飞出来,落在衣橱对面的脏衣篮中。   石遇换上衣服后,去了书房,他取出一张干净的宣纸铺平,往砚中加入几滴清水,研磨。   书桌上摆着三个笔架,毛笔按照功能和粗细,有规律的整齐排列,引起李鱼极度舒适。   他忍不住啧啧,“这个年纪,爱写毛笔字的人不多了。”   这一写,就是半个小时。   李鱼歪着脑袋看了又看,宣纸上是用小楷写的经文。   有人写经是因为爱好,有人是为了平心静气,至于石遇是哪种,目前还不能断定。   但可以确定的是,男人耐心不错。   动物界中的所有猛兽,几乎都有这个特点,这一点放在社会上一样通用,任何一个大佬,都有一颗沉稳的心,他们深思熟虑,很能忍耐掠食的欲望,等到时机成熟,才会伸出爪牙攻击猎物,且一击即中。   石遇将毛笔放置于笔搁,待墨汁干涸,将宣纸卷起来,丢进了卷缸。   他离开书房,借着花园里橘色的微弱灯光,沿着走廊来到卧室。   大概是为了迎合整体装修风格,卧室是新中式风,各种现代家具一应俱全,没什么特殊的。   非要找出点异样,那就是盒子。   房间中央的博古架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盒子,檀木的、楠木的、刺绣的、金丝绒的,还有镶着钻石的。   李鱼疑惑,“这是有盒子收藏癖?”   1551说不知道,“他要睡了,还要继续看吗?”   “不了,我得出去跟室友联络联络感情。”李鱼丢下话就开始脱衣服,光溜溜的站到喷头下。   客厅。   毛豆已经吃了一半,厨娘砸吧嘴,想继续吃,又想着得给人留点。   马丽娅正在涂指甲油,手上一抖,涂到外面了。   她着急忙慌的冲管家喊,“周叔,快,快给我一张湿巾纸。”   管家直接把整包湿巾丢过去,起身说,“我去睡了。”   马丽娅错愕的看了看怀里的纸包,又抬头看了看管家,似乎被对方的态度伤到了。   存在感最强的人一走,厨娘忍不住开口,“老周最近是怎么回事,整天拉着个脸,不是训人,就是戴着白手套到处检查。”   马丽娅喜欢把人往好处想,“他可能是怕我们没打扫干净,被石先生责备吧。”   “也就你帮他说话。”厨娘戳了下姑娘的脑袋,压着唇角叨叨,“老周这脾气发展下去,咱们以后的工作更不好做。”   马丽娅安慰,“不会的,咱们平时工作仔细点就行。”   厨娘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娘不经世事,看问题简单,她可不这么认为。   最近管家的脾气越来越大,她估摸着是不是故意找茬,想把他们给辞退,重招新人。   思索间,瞥见有人走过来。   厨娘抬眼看去,见是李鱼,连忙招了招手,“你要再不来东西我们可就吃完了。”   “买了就是大家吃的。”出于男女有别,李鱼坐到旁边的独立沙发上,“宋姐,明早要早起去菜市?”   厨娘,“逢年过节只要不放假,我哪天不早起。”   李鱼想了想说,“我明早跟您一起去吧,帮您拎东西。”   别说是厨娘,连马丽娅都惊讶的看过来。   马丽娅先开口,“可你以前不是说,我们上班不用喊你,要多睡会儿?”   李鱼说,“睡多了,最近腰疼,早起出去逛逛,活动活动。”   厨娘斜他一眼,“早该这样了,小江你别怪阿姨说话难听,你之前确实太懒了,清洁卫生也做得不好,每次都要人家小丽帮你善后。”   马丽娅连连摆手,“我没关系的,同事间相互帮忙是应该的。”   李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工作。”   说完看就厨娘抓了把毛豆,又开始吃。   一时间无人说话,李鱼将视线投向电视,放的是部翻拍剧,剧里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眼含热泪,正在葬花。   等美人葬完花,厨娘突然笑了一声,“咱们小丽就跟林妹妹似的,昨儿下午她撞见我杀兔子,哭得差点被过气。”   马丽娅尴尬的看了李鱼一眼,嗔怪,“宋姐。”   “好好好,我不说了。”厨娘笑呵呵用湿巾擦干净手,“我先去睡了,你们继续看。”   马丽娅小声说,“我也去睡了。”   一个两个都走了,一个人待着没意思,李鱼去玄关关了客厅灯,也进屋。   刚合上门,就听见隔壁有呜呜呜的声音,比下午听见的哭声更压抑。   李鱼,“……因为想起兔子了?”   “可能是吧。”这种事太奇葩,系统不敢贸然判断。   李鱼没去敲门,而是探身趴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冲着隔壁阳台小声喊,“马丽娅,你没事吧?”   马丽娅就在墙角蹲着,她站起来,一边抹泪一边说,“吵到你了吗?”   李鱼说没有,“你怎么了?”   姑娘的眼睛和鼻头通红,她用手背拭泪,带着鼻音说,“没事,就是又想到那只兔子了。”   李鱼,“……”   居然猜对了。   面对主动送上门的倾听者,马丽娅忍不住开始长篇大论。   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兔子和我们一样都是生灵,为什么人类要那么残忍的站在食物链顶端,掠夺他们的生命。   “那些动物真的很可怜。”马丽娅说,“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不好,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李鱼无话可说。   马丽娅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青年,“江沅,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讨厌。”   不是讨厌,是奇怪。   谁会因为死了一只肉兔哭的死去活来?哭了一次不够,时隔七八个小时还要继续哭。   见青年不说话,马丽娅心里慌乱,怕对方以为自己不正常,焦急解释道,“我以前不是这样的,真的,可能是最近太累,没有休息好。”   哭是一种情绪表达,或者发泄,跟睡没睡好没关系。   李鱼没有理会她牵强的解释,返回房间抽了张纸巾出来,隔空递给姑娘,“别乱想,早点睡吧。”   马丽娅捏着纸点点头,仍在抽泣。   再待下去会窒息的,李鱼赶紧回房间,爬上床盖好被子,大脑却不受控制,想起马丽娅的话。   如果真如马丽娅所说,她之前不是这样,那她之前会是什么样呢,又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李鱼脑子里满是问号,破天荒的无法入睡。   在床上挣扎片刻,他穿上拖鞋去厨房倒水,路过马丽娅房间时,下意识顿住,有水声,不是洗漱就是洗澡。   端着杯子进了自己房间,关门时忽然听见啊的一声尖叫,不是惊恐,更像是某种发泄。   大半夜的,人姑娘也没喊救命,李鱼不好进去,就让系统去看了眼。   系统说,“照镜子。”   李鱼莫名其妙,“被自己吓到了?”   1551,“不清楚哦。”   李鱼反手合上门,鬼使神差的进入自己房里的卫生间。   他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也正看着他。   两分钟后,李鱼移开眼,暗骂自己神经病,一个破镜子有什么好照的。   隔壁再没传出任何声音,这一次,李鱼入睡很快,一夜无梦。   这份黑甜持续到第二天清早,系统怕宿主起不来,开着小喇叭在他脑海中喊,“起床了。”   李鱼痛苦的翻身,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   可系统存在于他表意识中,堵耳朵没用,除非砍头。   李鱼终于在噪音中翻身坐起,半闭着眼睛走进卫生间,他对自己下了狠手,直接把脸伸到水龙头下方,凉水一下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拿起牙刷,“现在什么时候。”   “五点整,厨娘已经起床,收拾收拾就要出门了。”   李鱼快速完成洗漱,去衣柜里挑了身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   开门出去,跟厨娘打了个照面。   厨娘有些惊讶,以为青年昨晚说着玩儿的,“既然起了,咱们就走吧。”   李鱼从厨娘手里接过菜篮子,跟在她后面去了菜市场。   清晨的菜市和其他时间段不太一样,蔬菜新鲜,叫卖声少,很多人还在码货。   厨娘是这里的熟客,一进市场,熟识她的小摊贩就开始招呼询问。   李鱼感觉得出来,厨娘在这儿混得很开,走路的时候抬头挺胸,气场十足。   进去的时候两人轻轻松松,出来的时候满手袋子。   不只是石遇的饭菜,宅子里其他工作人员的饭菜也由厨娘经手,李鱼这才知道,平日里光靠她一个女人,要把这些东西拎到石宅有多难。   东西太多,太重,勒手。   大概六点整,两人抵达石宅,开始准备石遇的早餐。   进厨房时,李鱼看了眼斜对面的主人起居室,有人影从窗前晃过。   将东西放到案板上,他问,“石先生每天都六点起吗?”   说到这个,厨娘一脸佩服,“石先生的生活作息可规律了,不像有的年轻人,总是贪觉。”   说完尴尬一笑,又补充道,“别误会,我不是针对你。”   李鱼,“我知道。”   厨娘越看青年越顺眼,这要是之前,喔唷,谁敢说他就敢跟谁杠,连管家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或许真像小丽说的,江沅变了。   今早的早餐是小米粥配豇豆猪肉饺子,现剁的猪肉馅儿,跟酸豇豆加酱料翻炒,沥干油,再配上筋道的饺子皮,一出锅李鱼就忍不住咽口水。   厨娘今早高兴,夹了一个给他,“赶紧吃,别让管家看见,更别让石先生看见。”   李鱼疑惑,“管家要来了吗?”   厨娘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快了,他一般七点半到。”   距离七点不过还有三分钟,李鱼吃完饺子一抬头,就看见管家立在厨房门口。   管家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西服,领口系着领结,嘴唇绷直的望向李鱼,“你怎么在这儿。”   “小江今早帮我提菜来着。”厨娘把保温食盒递过去,“到点了,再晚点石先生该发脾气了。”   目送管家离开,李鱼问,“石先生脾气很不好吗?”   “也不算是不好吧。”   厨娘转身去收拾灶台,一边擦一边说,“就是有点捉摸不定,反正我是挺怕他的,这宅子里,也就管家跟他稍微亲近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李鱼透了张抹布递过去,“宋姐,你能跟说点石先生的事么?”   厨娘的眼神变了。   “你别误会。”李鱼懊恼道,“我是打算长久干下去的,总要多了解点主人的喜好,免得得罪人却不自知。”   厨娘的戒备消除,接着干活,“没什么好注意的,石先生白天都在公司上班,你我这些没机会碰见他。”   套不出话,李鱼也没再多问,怕问多了可疑。   就在这时,管家回来了,手里的食盒是空的。   厨娘上前,“先生怎么说?”   管家说,“说馅儿有点咸下次清淡点。”   李鱼忍不住撇嘴,他吃着味道明明正好,不咸不淡。   厨娘发愁,“我下次少放点盐。”   管家板着脸教训,“下次下次,每次都是这句,再干不好就别干了。”   石宅的工资高,清闲,厨娘不想走,急忙说,“我保证下次一定注意。”   翻来覆去都是这么几句,管家冷哼一声,甩手走了。   这架子,怕是比宅子主人都大,厨娘小声嘀咕两句,唉声叹气的跟青年抱怨,“石先生的胃口真挑,尤其是早餐,无论我怎么做,他总能挑出毛病。”   李鱼抓到一个重点,“晚上就不挑?”   厨娘苦笑,“哪能不挑,只是我们都下班了,石先生没有直接提出来,管家问过一两次,和早上一样,总能挑出毛病。”   各行各业的工作都不好干,李鱼说,“那是不好伺候。”   厨娘像找到了知音,“可不是,我得去研究研究菜谱,想办法改进厨艺。”   她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指使道,“你把剩下的粥盛到盆里,饺子你吃几个就夹几个出来,其余留在蒸笼里,其他人到了会自己弄。”   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李鱼抱着碗坐在小凳子上,心里有个念头,“1551,你说要是我做的话,他也会挑刺吗?”   1551,“没有鱼哪儿来的刺,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鱼,“……”   不好好当你的AI,装什么大瓣蒜。   在心里吐槽完,粥也喝完了,李鱼往嘴里又塞了两个饺子,去了操作间。   操作间里有属于每个人的柜子,柜子里有工作服。   工作服是简单的衬衣配黑色西裤,大概是为了工作方便,无论男女,每个人的工作服都要偏大一码。   李鱼换上衣服,把衬衣扎进西裤,拿上卫生工具出去,心机的从最里面开始打扫。   管家像个门神候在起居室外面,见青年进院子,还鼓起眼珠用力瞪了他一眼。   李鱼假装没看见,埋头扫落叶。   不多时,门开了,石遇一身黑走出来,听见院子里的哗哗声,顺势看过去。   听见管家恭敬的问候,李鱼转身,也跟着低头问候,“石先生早。”   石遇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从青年头顶掠过,又停在他手里的扫帚上。   李鱼保持姿势,问系统,“他表情怎么样?”   1551说,“自己看。”   它截下一张面部特写,啪到宿主眼前。   李鱼仔细观察,男人眉头微锁,嘴角绷着,明显对他的存在仍有些介意。   这个白不好洗,要继续努力。   主人一走,管家的声音传来,“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干活。”   就在这时,马丽娅匆匆赶来,她用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愧疚的跟李鱼解释,“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马上就去换衣服。”   李鱼说,“不急,先去吃饭吧。”   石宅有将近四百平,管家要求严苛,白手套随处一抹就黑了,整整一上午,李鱼跟马丽娅都在里里外外忙活,直到午饭时间才喘口气。   马丽娅捶着酸痛的胳膊,有气无力道,“管家真的越来越严谨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不是这样的。   同样的话昨晚马丽娅在说到自己时,也用过。   李鱼看得出,她当时充满了困惑和懊恼,说明她并不喜欢自己的状态。   李鱼夹了一筷子肉丝,问,“管家之前是什么样的?”   说到这个,厨娘最有发言权利。   她刚来的时候,看管家长得周正,为人有礼正派,曾存过几分意思,谁知道随着时间推移,管家越来越严肃刻板,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好多次她都恨不得冲上去跟他吵一架。   “其实管家也没有比我们早来多久,他只比我早来半年,那时候的他没有这么严苛,有些不打眼的小毛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厨娘思索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吹毛求疵,还学人家电视上,戴上白手套到处检查,这不是有病吗。”   李鱼听到最后一句,不禁感叹,有的爱情真的像龙卷风,来的快,去得也快。   午饭结束,李鱼和马丽娅该去监控室,换保安吃饭。   两人待着无聊,开始聊天。   李鱼半开玩笑道,“宋姐以前也这么爱说话吗?”   他之前只问了一个问题,厨娘却花了十几分钟答题,把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对管家的怨气和怒气,统统抒发了出来。   李鱼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能说的大妈,不禁好奇。   马丽娅背着手在监控室内绕圈,原因是吃了就坐屁股变大,“宋姐以前没这么能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   李鱼皱了皱眉。   马丽娅停下脚,想起件事,“对了,宋姐最近比以前更嘴馋了。”   她靠近李鱼,微微弯下腰,将声音压得极低,“有件事,我只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   ……又来了。   等到李鱼点头说好,马丽娅开口,“我上周买过几袋话梅,扔在茶几上忘了拿进卧室,结果第二天起来发现少了一袋。后来无意中发现,是宋姐偷偷顺走了。”   “话梅一袋不贵。”   “是不贵,我怀疑她可能是忍不住了吧。”   “食欲真的有这么可怕?”   马丽娅撇嘴,“我还看见宋姐偷吃过厨房东西呢,一边做一边吃。”   李鱼,“……”   从得到的情报来看,管家、厨娘、马丽娅,这几个人都在经历不同方向的性格变化。   李鱼仔细回忆了下原主来到这里之后的事,心脏逐渐冰凉。   之前的原主虽然好逸恶劳,但表面工夫还是要做的,尤其是在领导面前。   但自从来到这里,进入石宅以后,他变本加厉,有时候管家一走,直接就回操作间睡大觉,哪怕被厨娘背后告状也不怕。   李鱼,“1551,到底是这座城市有问题,还是这个宅子有问题?”   1551,“这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李鱼嘴角一抽,所以这次任务也有一个【世界秘密】?   漏了口风,系统又开始装死。   恰在此时,厨娘来了,“小丽到厨房帮我个忙。”   见马丽娅犹豫,李鱼劝说,“我一个人可以。”   脚步渐行渐远,确定人不会再回来,李鱼让系统入侵监控,迅速把之前的录像过了一遍,没想到还真翻出点有用的东西。   监控显示的时间是7月23日,周六,早上8点整。   拍摄画面是石宅大门口。   石遇正要驾车离开,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挎着包,婀娜多姿的走来。   她站在车门外,低头跟男人说了什么,随后从包里拿出一叠贴着存照的资料。   李鱼让系统做了局部放大清晰处理,嘴角压下去,上面清晰备注个人爱好、身高、家世。   如果是简历的话,未免太详细了。   屏幕上,女人从资料中抽出一张,递给石遇,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纸张最上方点了点。   见宿主下意识虚眼,系统给截了个屏幕,再投映到光屏上。   这下子李鱼看清了,是一家餐厅的地址,后面备注了桌号,和资料所有人的衣着。   李鱼惊了。   他吸了口气,声音沉重,“1551,我好像知道石遇在干什么了。” 第94章 谁是我的新娘04   相亲。   详细的个人资料, 约见地点,约见对象的穿着发型, 这搞得跟线下接头似的,不是相亲难道是去谈生意吗。   屏幕上女人翕动的红唇,就说了三个字, 李鱼读不出来,“1551, 能读懂唇语吗?”   1551, “她说一点半。”   监控视频的时间是7月23日,一点半可能说的是当天下午,也可能是第二天。   必须去那家餐厅看看。   李鱼让系统将监控切回当前画面,无聊的往后靠在椅子上。   保安吃饭快, 很快就步履匆匆赶回来,见只有青年一个人, 他问, “马丽娅呢, 怎么就你一个?”   他说完看向办公桌,视线将台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扫了一遍。   李鱼从凳子上站起来, “马丽娅被宋姐叫走了,我先走了。”   确定桌上的东西一个不少,保安说了声谢谢。   对方看贼一样的眼神,让李鱼不舒服,他看了保安一眼,转身走了。   午饭后, 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管家地位高,占据了操作间的两张长凳,厨娘带着马丽娅,一起回宿舍休息,临走前问青年要不要一起。   李鱼摇头,“不了,我想到处转转。”   亲身体验这座城市的风光,和在原主记忆中挖掘的感受完全不同。   监控视频中,个人资料上标注的餐厅距离石宅不算太远,李鱼摸出两个钢镚,上了公交车。   车上人多,到处都充斥着说话声。   李鱼来到最后一排坐下,脑袋靠在车窗上,累,还困。   他放任意识下沉,迷迷糊糊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系统把他叫醒,“到了,下车后直行三百米,左拐六百米就到。”   到了才知道,餐厅装潢恢弘,像古代的王爷府邸。   一进门,迎宾小姐微笑走来,“欢迎光临,请问先生几位。”   这种地方,一杯开水就能让他的荷包空一半,李鱼退出去,站在餐厅外面。   “1551,我站这儿能你能连上他们家监控吗?”   “能。”   李鱼放心了,叮嘱道,“着重搜索23号当天,和之后的监控。”   系统的筛选速度很快,宿主买根冰棍的功夫,结果出来了。   石遇是在23号当天下午到的餐厅,他抵达的时候,座位上已经有一个人。   是个女人。   李鱼抿了抿嘴,“投映到光屏上吧,我自己看。”   女人长相美艳,衣着端庄,在见到石遇那张脸时,她惊讶得不顾形象,张开了嘴。   在这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相亲的人是谁。   李鱼微微眯起眼睛,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情。   石遇从头到尾都是一脸冷淡,整个视频只有五分钟,全是女人一个人在说。   最后,男人站起来,说了句什么。   李鱼赶紧喊,“1551,翻译。”   1551直接打字,【抱歉,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李鱼愣了下,紧接着就见男人离开餐厅,画面切换到停车场监控,石遇上车,有些疲惫的靠在座椅上,蹙着眉心揉按太阳穴。   “他想找谁?”李鱼疑惑,没有自恋到以为是他自己。   1551说不清楚,“但我想提醒你一句,目前为止你的任务没有丝毫进展,请加快速度。”   李鱼说快了,“先找到穿旗袍的女人。”   监控视频中,女人手里拿着一塌子资料,资料上的文字都是机打,不是手写的,很可能是在电脑里录入,再打印出来。   1551犯愁,“这个世界没有网络,我无法通过网络跟踪到她的电脑。”   李鱼问,“那你有那个女人的资料吗?”   1551说没有。   没办法主动攻击,那就只能被动等着女人再来找石遇。   午休时间一晃而过,李鱼踩着死亡线进门,在管家阴沉的注视下,按下指纹,打卡成功。   管家背着手挡在他面前,“准时是个好习惯。”   当上司的,当老板的,都希望下面的人能早点开展工作,所以这不是一个真诚的表扬。   李鱼假装没听懂其中讽刺,“知道了,我会继续保持的。”   两人间的气氛更差了。   下午的工作较为清闲,帮着厨娘准备好晚餐要用的东西后,基本就没什么事了,三个人凑在小院子角落里唠嗑。   厨娘不知道打哪儿抓来一把瓜子,分给其余两人,边嗑边说,“午休起来,我去外面散步的时候,碰见隔壁宅子的王姐了。”   隔壁宅子和石宅面积相当,少有人住。   在原主的记忆中,从没见那家的正门开过,只偶尔有个大妈从后门出去,应该就是宋姐口里的王姐。   “王姐还在宅子里吗?”马丽娅往嘴里丢了一颗瓜子,轻声说,“可我记得她之前说要回去养老。”   “是走了,但又回来了。”   厨娘身体探向中央,低声说,“我怀疑她脑子有问题,之前碰见一直跟我说鬼打墙,你们说她是不是有病。”   马丽娅打了个哆嗦,“宋姐,你别瞎说。”   厨娘瞪她,“我没瞎说,真的。”   李鱼剥开一个瓜子,放进嘴里,“然后呢?”   “她就一直嚷着有东西遮住她的眼睛,拦着她不让走。”厨娘显然不信这些,嗤笑,“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打墙,我看她是心里有鬼。”   李鱼,“万一真的有呢?”   “有鬼我怎么没见过?年轻人,多看新闻多看报,相信科学,别迷信鬼神。”手里的瓜子吃完了,厨娘吧唧两下嘴,没吃够。   李鱼把手里的瓜子全倒回给她,扭头看向身旁。   马丽娅被吓到了,半天没缓过神眉,她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十指紧张的绞成一团,胸口剧烈起伏着。   “马丽娅?”   李鱼喊了一声,姑娘没反应,只好把手伸过去,轻轻拍了下她的肩,“马丽娅?”   马丽娅惊叫一声,瓜子洒了一地,把厨娘给心疼坏了。   她按住胸口,眼睛瞪得几乎要突出来,“你吓死我了。”   李鱼收回手,“我看你呼吸有点急,身体不舒服吗?”   几个绵长的呼吸,马丽娅平静了一些,“没有,我,我就是一时走神。”   她站起来,按住胸口闭了闭眼睛,“宋姐,我忽然想起有张桌布忘了洗,我先过去了。”   “去吧。”厨娘挥了挥手,目送姑娘的背影。   待人走远,她扁了扁嘴,“整天神神叨叨的,跟王姐一路人。”   李鱼想起昨晚的事,“宋姐,我昨晚好像听见有人尖叫,你听见了吗?”   “是小丽吧。”厨娘翻白眼,“每隔几天就叫一次,我都习惯啦。”   原来昨晚不是第一次,难怪尖叫声落下后,除了他,一直没有人出来。   李鱼问,“她为什么这样?马丽娅看上去挺文静的。”   “谁知道发什么疯。”手里的瓜子吃完了,厨娘抖抖围裙站起来,看到撒到地上的瓜子壳,她笑道,“不好意思啊小江,要麻烦你扫一下。”   李鱼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没关系。”   宅子里除了主人,加上保安和管家,一个共就七个员工。   管家整天拿架子,两个保安早晚班轮着来,而且不怎么出监控室,马丽娅呢又太多愁善感,动不动伤春悲秋,有点烦人。   如今,也就性格大变样的江沅还算对她胃口。   厨娘示好道,“我看你现在比以前机灵多了,挺好的,明早买菜还去不?”   李鱼,“去。”   厨娘点了点头,“等下做饭,继续帮我打下手。”   李鱼求之不得,最好能抓到机会露一手。   马丽娅回到操作间,把桌布扔进洗衣机里,盯着正在注水的滚筒发呆。   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了隔壁王姐。   厨娘这人虽然嘴碎,但不会夸大其词,她刚刚说的肯定都是真的,隔壁王姐没准真遇到了鬼打墙。   洗衣机注水完毕,发出滴滴声。   马丽娅回过神,搓着手臂来回打转,过了会儿,她又坐到凳子上,开始咬指甲,以至于有人在门口站了足足三分钟,她也没发现。   李鱼退回走廊里,靠着墙,“马丽娅心里有事。”   1551,“瞎子都看出来了。”   李鱼,“……”   李鱼抿了抿嘴,决定当面问问。   再进去时,正巧撞见马丽娅咬下来一点指甲。   也不会知道是忘了吐掉,还是有别的嗜好,她用牙齿咬了几下,咽下去了。   李鱼发誓,他真的听到了嘎嘣脆的声音。   忍住掉头走掉的冲动,他走到长凳处坐下, “马丽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身边多了个人,马丽娅忽然感觉周遭的温度变高了,但紧跟着就因青年的提问,再次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她拼命摇头,“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鱼说,“隔壁王姐说的话是真的,她真的遇到了鬼打墙,这件事你见过,或者亲身经历过。”   “我没有,不是我,是他们!”马丽娅激动的站起来,语无伦次,还暴躁的抓扯自己的头发,“真的不是我。”   “我相信你。 ”李鱼说,“你坐下来,先冷静下来。”   马丽娅停下动作,眼神空洞的望着青年,随即又闭上眼睛。   沉默半晌,她幽幽开口, “我有个秘密,你愿意听我说吗?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李鱼,“……”   除了我愿意,我可以,我不会告诉别人,李鱼没有其他答案。   “我来这座城市的时间不长,大概只有三个月,当时是和两个小姐妹一起来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必须适时发问,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诉说者停顿的时候。   于是李鱼问,“他们俩人呢?”   “我们闹崩了,已经很久不联系,我只知道他们在一家酒楼打工。”马丽娅说,“他们是我从高中到大学的好朋友,毕业后,大家约好一起旅行。因为没有目的地,我们都是随意坐车,去到哪儿算哪儿。”   像是怕自己没有勇气说完,她语速很快,说完上一段必须换气休息几秒。   李鱼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   马丽娅接过,喝得急,她用手背蹭掉嘴角的水,继续说,“当我们踏足这座城市的时候,真的很新奇惊艳,我相信你刚到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这座城市就像一个大世界的缩影,各个历史时期的世界建筑,都能在这里找到。我们就留了下来。”   留下来的原因和原主一样,李鱼安静听下去。   “城市很大,逛了一个月依旧无法逛完,我的两个朋友说累了,不想玩儿了,说这里环境好,治安好,想留下来找个工作。   “这里没有网络和手机信号,我们只能挨个找公司面试,可是没有一家愿意招人,他们的说辞都一样,满了,未来也不需要招人。”   李鱼脱口而出,“为什么?”   马丽娅摇头,“我也这么问的,但负责人说没有为什么。”   这就很奇怪了,人在工作中总会遇到各种困难,同事间的矛盾,客户的刁难,上司给穿小鞋,这些都是辞职走人,或者被开掉的原因。   当然,也有人因为找到更好的工作而跳槽。   反正李鱼不信,公司里的每个人都愿意像块雕像一样,坚定一百年不动摇。   他身旁,马丽娅叹了口气,眉头渐渐皱紧,“正规的大小公司不招人,实体行业倒是有招人的,但并不是管理层或者办公室,而是最基层的员工,服务员、洗碗工、洗车员,或者女佣人之类的。   “大家刚刚毕业,对未来满是憧憬,当然想找到更加心仪的工作,于是我们决定离开。离开当晚,我们坐的是一辆出租车,车子一路直线行驶,我们明明看见到了汽车站,下车却发现自己站在最初上车的位置。”   李鱼听懵了,“那窗外的车站呢?”   马丽娅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三个不信邪,又叫了一辆出租车,等下车,依旧站在原地。”   寒气顺着脚跟爬上来,李鱼喉结攒动,“然后呢。”   “他们俩中的一个比较迷信,一口咬定是鬼打墙,因为当初是我提议往这个方向走,进入这座城市的,他们俩就把责任推到了我的身上,我跟他们争执起来,最后闹翻了,再然后,我就找到了现在的工作。”   马丽娅眼帘低垂,黑色睫毛轻微差颤动着,看的出她很懊恼,也很自责。   李鱼问,“你们是怎么来的这儿,坐车还是走路?”   马丽娅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走路,当时我们在S市的郊区玩,意外发现了一条小路,顺着走就发现了这座城市。”   当时他们还挺纳闷,看城市地图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个地方。   李鱼将原主的记忆倒带,“我也是走路进来的,但不是在S市的郊区,而是B市下属的一个小镇,穿过一条巷子,就到了这儿。”   原主脑子有点锈,只顾着兴奋,完全没想过这座城市的出现有多突。   马丽娅愣住,“可这座城市明明和S市紧挨着……”   “我没有记错,我确实是从B市小镇来的这里。”李鱼蹙眉, “你说这里会不会是另一个维度的空间,因为与我们生生活的空间有所重叠,所以我们才意外来到这里。”   马丽娅一脸懵逼,“我不知道。”   李鱼放弃探讨,找到系统,“1551我说对了吗?”   “不对。”   “你再说一遍???”   “不对。”1551强调,“这个世界不存在其他维度。”   李鱼很丧,刚刚嘴皮子利索的说出那一长串的时候,心里飘然,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在夸你好棒棒哦。   系统这脸打的啪啪啪,都不带缓冲。   见青年脸色暗淡,马丽娅忍不住问,“被吓到了吗?对不起,我只是想找个人倾诉,我……”   “没有。”李鱼没好意思说自己胆子比天大,会显得不谦虚。   马丽娅安心了,情绪也彻底平复,恰好滚筒洗衣机停了,她费劲儿的将烘干的桌布拽出来叠好,放进旁边的柜子里。   李鱼心里藏着事,晚饭都没好好吃,到点下班,他直奔酒吧一条街。   据系统汇报,石遇今天仍在红玫瑰。   荷包干瘪,他不敢乱花钱,还是要的柠檬水。   二楼上,石遇没像昨天那样安静呆在角落,而是两手撑在二楼栏杆上,俯瞰着下方。   舞池内的男男女女,随着激情的音乐灵活地摆动身体,被头顶变化多彩的灯一照,不脸贴着脸基本认不出谁是谁。   李鱼却有种直觉,石遇有种能力,他能摒除晃眼的灯光,忽略男女脸上的妆容,看清他们的本来面貌。   没办法,实在是那双眼睛太犀利了。   脑门上忽然一凉,李鱼心里咯噔一声,“1551,他看见我了?”   “正在审视你。”1551说,“眉头也拧起来了。”   李鱼被它说得紧张起来,莫名的觉得脑门上的凉意加重,开始往全身窜。   “嘿,又是你。”有个男人忽然靠近。   不用看脸,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昨天那个搭讪的。   李鱼没吱声,默默用手扶住额头,把脸扭向一边。   男人不死心,绕到另一边,“我以前见过你,月初的时候,当时你身边还有一朋友。”   想起来了,那是原主第一次和于斯逛吧,也是最后一次。   石遇每天都来,会不会也曾看到他像踩高跷似的,在舞池里怪异的扭动?   李鱼,“……”   大佬,那个人不是我,真的。   他心虚,下意识看向二楼,和石遇的眼睛正好对上。   李鱼紧张的吞咽了下,假装若无其事,举手挥动,男人直接把脸侧开了。   李鱼,“……”   比之前几个目标还拽,刺激。   “看什么呢你。”   声音忽然钻进耳朵,李鱼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   搭讪男顺着青年刚才的视线看过去,二楼啥也没有,他笑了笑,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刚刚的自我介绍你肯定没听见,重来一次,我是沈钦,这家酒吧保安部经理。”   李鱼哦了一声,拿起杯子就走。   沈钦不死心的跟上,侧身挤开人群,“认识一下呗,你挺对我胃口的。”   李鱼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面无表情的停下,“首先,我是直的,其次,你要再跟着我,我就报警。”   沈钦愣了下,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1551同样难以置信,“你认真的?”   李鱼来到环形吧台的另一面坐下,“我以前不喜欢男人。”   1551,“但你也不喜欢女人。”   李鱼,“所以我只喜欢攻略目标。”   1551,“……”   李鱼猝不及防来了个口头车,“而且搞事情的时候,我真是直的。”   1551,“……”   知道自己搞错了对象,沈钦尴尬的挠了挠头,不是同类的,被男性这么搭讪尴尬不说,会很困扰。   “主要是那次你和你朋友一起来,我还以为……”沈钦真诚道歉,“误会一场,你别放心上。”   李鱼,“不会。”   除了目标,其他人对他来说只是过客。   知道两人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沈钦转头物色其他目标。   “这小子,现在越来越变本加厉了。” 调酒师凑上来,打量李鱼两眼,发现对方长得不错,笃定道,“跟你搭讪了吧。”   李鱼咬着吸管喝水。   调酒师是个八卦狂,不需要回应,自己在那儿叭叭开了,“他要再来找你,你可千万别搭理他,他那个人,啧,没法说。”   李鱼被最后一句勾出了兴趣,“怎么没法说?”   “就是没法说,你要是常来就会知道。”八卦只讲了一半,很有个性。   李鱼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哪方面的?”   调酒师的嘴成了蚌壳,又再次张开,一脸惊讶,那双放光的眼睛像是看见了宝贝,表情却无比严肃郑重。   李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卧槽,穿旗袍的女人!   女人今天穿的一身蓝色旗袍,黑发挽在脑后,耳朵戴着两只白色的珍珠耳钉,走起路来腰身挺直,臀部摆动,性感,妖娆。   不只是调酒师,舞池里也有男人注意到她,吹起尖锐的口哨。   调酒师脸陡然一沉,“现在的年轻人真轻浮,不学好。”   李鱼一脸好奇, “那位穿旗袍的女人也是酒吧的常客?”   “那是我们老板娘。”调酒师说,“老板娘什么都好,就是爱给年轻男女介绍对象,你可千万别被她看见。”   李鱼愣怔片刻,发现了通向成功的新道路。   他呆在原地不动,让系统打开始实况,边喝水边看戏。   老板娘手里还是上次那塌子东西,她疲惫的坐到远处,将资料递给男人。   石遇翻了翻,放到一旁,这些资料里的人,无论男女他都见过,没有他要找的人。   老板娘眼角抽搐,无奈道,“石先生,或许您可以试着和他们相处一下。”   谁相亲只坐五分钟就走人,而且从不第二次接触,这么个相亲法,再相一百年也还是单身狗。   石遇,“不用,看一眼我就知道是不是。”   老板娘,“……”   厉害了石总,不是一般人。   李鱼亦有同感。   将最后一口柠檬水喝干,他让系统开启透视,很快就将注意力定格在三楼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那是老板娘的办公室。   李鱼问,“需要我靠近点吗?”   1551说需要,“没有网络,我只能近距离入侵。”   没办法,只能找到上次和他换衣服的兼职服务生,讨价还价后,以一百块为成交价。   穿上制服等于多了个保护色,李鱼避开二楼的视线,提着吸尘器,上到三楼。   他有模有样的插上吸尘器插头,“这个位置行吗?”   1551说,“再近点。”   李鱼平移两步,“行吗?”   “行了,保持。”1551说,“你想怎么做? ”   李鱼背靠着墙,望着天花板斟酌道,“做一份我的详细资料,放在桌面上就行,对了,照片稍微P一下。”   每次相亲前,老板娘应该都会拿资料给石遇过目,大佬同意了,她才敢安排。   石遇如果看到照片上的人是自己宅子里的下人,而且还是他最讨厌的那个,百分之百不会答应见面。   过了会儿,系统问,“送信地址呢?”   “宿舍地址吧。”   短暂的安静以后,系统说,“搞定。”   李鱼兴奋的挥拳,身体里一下子多出了使不完的力气,勤勤恳的将三楼地毯吸得干干净净。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老天爷愿不愿意让他也露脸相一次亲,过个瘾。 第95章 谁是我的新娘05   李鱼下楼,跟兼职服务生把衣服换回来, 不等石遇, 直接离开了酒吧。   二楼, 老板娘愁眉苦脸, “城里的所有适龄单身年轻人名单全在这儿,如果实在没有合意的,不如我们放大年龄范围。”   没准来段年下呢。   石遇喝了口水,视线从门口收回, “我只有这两个硬性条件。”   老板娘恨不得摔东西走人,硬性条件是不多, 可符合的你一个都不上,要不是知道男人不是玩儿她,真想两脚踹过去。   她闭了闭眼睛, 平复情绪,“那我再找找看。”   石遇, “嗯。”   老板娘悄悄瞪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先去了二楼财务室,拿上U盘后,又去了三楼。   今天的走廊异常干净, 空气中飘着清新剂的味道, 她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准备看前两天的账。   移动的鼠标一顿,最后外面那排图标下的表格文件引起了她的注意。   文件打开,是一份详细的个人资料, 内容风格和表格格式和她之前做的一样,应该是之前漏掉,忘记打印的。   老板娘拧起细眉,对右上角的存照不太满意。   下巴尖细,眼睛太大,似乎还画了眼线,形象有点忧伤。   酒吧外马路边,一辆公交车从远处及近,平稳停靠。   现在夜生活才刚开始,街上除了往酒吧里钻的,鲜少有人离开,李鱼上车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公车上人不多,稀稀拉拉坐在位置上,不是低头玩儿手机游戏,就是扭头欣赏风景,每个人都很沉默,和白天的叽叽喳喳相差很大。   李鱼只坐了三站就到了,路过一家小超市,老板正在看电视,一动不动。   他停下,走过去敲了敲玻璃柜子,“老板,买把牙刷。”   老板目不转睛,“自己拿。”   李鱼进去,从架子上随手拿了一把,手撑在柜台上,看见挂在墙上的大头电视机,随口问道,“您这电视年头有点久了吧。”   老板这才看过来,“三十年了。”他瞥了眼牙刷,“五块。”   李鱼掏钱,“哪儿买的?三十年前的家电卖场很少吧。”   老板收了钱,把头转回去,盯着电视说,“长安路买的,那家店早关门了。”   回宿舍路上,李鱼一路上都皱着眉。   长安路那一带很繁华,但至今仍保留这一些门廊上刻着大红星的老建筑,其中没有家电,看来确实是关门了。   所以超市老板至少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以上。   马丽娅、管家、厨娘、原主,这几个人只是在短短几个月内,性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超市老板呢,三十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差别究竟有多大?   李鱼脑袋发胀,疼,他按了按太阳穴,决定暂时不为难自己的智商了。   宿舍里,客厅里的落座情形和昨天一摸一样。   恰巧电视剧结束,管家起身进了自己房间。   李鱼坐到还热乎的沙发上,说起了楼下小超市。   马丽娅今天没涂指甲,而是在编手绳,她手指灵活的打着金刚结,扁了扁嘴,“我们一般都不去小超市买东西,那家老板一直都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就知道看电视。”   李鱼,“一直?”   马丽娅眨了眨眼,“反正从我到这里起,就一直这样。”   厨娘依旧在嗑瓜子,“我来这儿快一年了,就没见他对哪位顾客笑过。”   李鱼追问,“没有变化?”   马丽娅摇了摇头,“没有吧。”   李鱼闹不懂了,所以超市老板至少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性格没有发生过变化。   是到了某种程度,就不会再变化,还是超市老板身上有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   电视上在放一部老电视剧,外乡人。   讲的是外乡人在某座大城市打拼奋斗的故事,比如现在,本地的老裁缝,正阴阳怪气的评价理发店里的打工妹。   脑子里灵光一闪,李鱼问,“超市老板是本地人吗?”   马丽娅说不知道,看向厨娘。   厨娘拍拍手上的瓜子皮,说,“听隔壁水果店的说,是本地人。”   她狐疑的看过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随便问问。”李鱼说,“我先去睡了。”   “这么早?”马丽娅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九点半。   李鱼打了个哈欠,是真的累,“早睡早起身体好。”   “还挺养生。”厨娘嗤笑一声,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李鱼洗了个战斗澡,穿着短袖背心平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周围动静,没有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也没有鸽子咕咕咕。   他叹了口气,“你不是说老板娘看见了吗,为什么还不联系我。”   1551,“要对未来充满希望,睡吧。”   李鱼,“……”   他闭上眼睛,放空大脑,想象着自己漂浮在黑暗中,睡意靠近,意识开始下沉。   就在这时,阳台上传来咕咕声。   李鱼翻身跳下床,跑到阳台,一只鸽子蹲在地上,脚上帮着一卷纸。   小心翼翼的将信取下,展开。   字迹清晰,内容明了,请明天下午一点半,到xx餐厅见面,座位已经提前订好,抵达后前台会带您过去。另,回复请注明着装。   李鱼激动,赶忙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扒拉出一堆衣服,搭配了十来套后,他提笔写下一行字。   第一次用飞鸽传书,李鱼小心翼翼,生怕把鸽子腿掰断了。   白色大肥鸽子展翅高飞,很快消失在夜空中。   这天晚上,李鱼做梦了,他梦见自己成了鸽子,绕着石遇打转,最后昂头帅气的直上云霄,却一头撞上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当场昏头坠落,摔死了。   床上的青年抽了下,睁眼坐起来,满头大汗。   下腹有点发胀,他下地走进卫生间放水,冲马桶的时候隐隐听见说话声,如果记得没错的话,隔壁是管家房间的卫生间。   李鱼问1551,“什么时候了?”   1551,“凌晨两点整。”   这个点正好是深度睡眠的时间。   李鱼把耳朵贴在墙上,依旧听不真切,他转身坐到马桶盖上,让系统开了实况。   隔壁,管家穿着睡衣,正在照镜子。   他先是把脸偏向左边,随即又把脸偏向右边,最后是正面。   似乎对自己的外貌不大满意,管家不悦的抿紧嘴唇,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几秒,他开口道,“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   对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管家关灯离开,爬上床闭上了眼。   李鱼被这一出戏搞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看向自己卫生间的镜子。   镜子正对着门口,从他方向只能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床尾。   李鱼摸了摸胳膊,一手的鸡皮疙瘩,他缓慢的起身,走到镜子前,站直。   镜子内外的两个人一起咧嘴,一起眨眼,一起抓头发,从长相到动作,完全同步且一致。   李鱼单手撑着台子,伸手摸了摸镜面,冰凉刺骨。   之前马丽娅因为照镜子而尖叫,如今管家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可是他试了下,镜子还是那面镜子,没有发生神奇的事。   李鱼转身离开,拧开床头的台灯,趴在床上将今天发现的问题记下来。   【一,管家等人的性格持续发生变化,是因为他们都是外地人,还是因为在这座城市停留的时间不够长。】   这个问题很可能关乎到任务,李鱼在下面疯狂画黑线。   【二,镜子,马丽娅和管家的异常,究竟是他们自己发疯,还是镜子本身有问题。】   这个就比较诡异了,李鱼在下面画波浪线。   想了想,又在后面补充一句,【第一次相亲。】   工作日记本已经用了三个世界,未书写的粗略估计还有大几百页。   李鱼把日记本丢回给系统,“我要把整本填满,才能彻底结束任务吗?”   1551沉默了下,“据我所知,所有正在执行穿越任务的工作人员中,只有你需要写工作日记,至于你的任务期,我也不清楚。”   李鱼,“……”   感觉上头给他挖的坑,更深,更宽,更大了。   不能想这事儿,越想越觉得自己被算计,李鱼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厨娘还睡着吗?”   1551说是的,“正在打鼾。”   李鱼给它下达命令,“只要她一醒,你就叫醒我。”   镜子的问题比第一个问题容易弄懂,毕竟几乎每个人,每天都会接触到,如果运气好,明天一早就能找到答案。   长期早起,给厨娘养成了到点就醒的习惯。   窗外太阳还没触碰到地平线,她已经来到卫生间,开始梳洗。   镜子里的人蓬头垢面,面色蜡黄,可能是最近瓜子嗑多了,嘴角烂了,稍微一动就撕裂的疼。   厨娘随意把头发挽起,快速刷牙洗脸,随后去床头抽屉拿出一罐红霉素软膏,点涂到嘴角。   李鱼正在换衣服,看到宋姐熟练的动作,心知宋姐因为吃东西上火烂嘴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系统关掉光屏,“她要换衣服了。”   李鱼穿衣服的速度,系好鞋带冲出去,客厅安安静静,厨娘还没出来。   正打算让系统去看一眼,惊恐的尖叫声从他正对面的房间传来。   不用宿主开口,1551已经打开实况。   厨娘撑在面盆台上的手微微颤抖,惊恐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镜子的自己。   她胸口剧烈起伏,埋头吞咽了下,又重新抬头,用力眨眼,黑色的瞳孔明显放大。   从李鱼的角度,镜子里的人和镜子外的人没有不同,但是显然,厨娘看到的东西,和他看大的不是同一个。   其余两个房间传来响动,管家和马丽娅被惊动了。   李鱼上去敲门。   光屏中,厨娘仿佛没有听见,维持着原有姿势。   她喘息片刻,再次抬头,眼底的惊恐退散,喃喃自语,“是幻觉,肯定是幻觉。”   恍惚间,忽然听见敲门声。   厨娘迅速整理头发和衣服,对着镜子笑了笑,若无其事走出去。   不等青年发问,她主动开口,“刚刚水杯掉到地上,溅了我一身,还以为会被烫到呢。”   马丽娅穿着睡裙,闻言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事了。”   “没有没有。”厨娘连声否认,在心虚。   管家淡淡扫了三人一眼,喝斥,“大清早的别大惊小怪,影响他人休息。”   厨娘脸上僵住,对着管家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拍拍李鱼的胳膊说,“既然起来了,就跟我买菜去。”   今天天气不好,太阳好不容易挣脱地平线,又藏在云后不肯出来。   等两人大包小包从菜市场出来,才知道外面正在下雨。   李鱼让厨娘在原地等,冒雨冲到对面超市买了把伞回来。   因为下雨的缘故,两人路上耽误不少时间,一进厨房就着急忙的做早餐,终于赶在七点半前出锅。   奇怪的是,向来准时准点的管家,居然还没到。   李鱼自告奋勇,“宋姐,我去送吧,再晚石先生恐怕会生气。”   相比起管家的怒火,当然是宅子的主人更重要。   厨娘严肃叮嘱道,“食盒送进去以后,你将粥和点心摆到桌上,切记,手指千万不能抠进碗里,其次,在石先生品尝第一口后,你需要问一下他对菜品的意见。”   屁事儿真多。   李鱼保证,“您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厨娘不放心,想自己去,又怕主人刚洗完澡什么的,不方便。   她招招手,“赶紧走,别磨蹭。”   李鱼一路心飞扬,就差没蹦起来,等走到正房门外,脸上的傻笑立刻收敛,抬头挺胸,绅士的敲了三下门。   石遇的声音传来,“进。”   李鱼低垂着眼走进去门,把粥喝点心一一摆放到桌上,“石先生,可以用餐了。”   石遇擦头发的手一顿,回头一看,“怎么是你。”   李鱼老实说,“管家上班迟到了。”   石遇没说什么,毫不避讳的用赤裸尖锐的目光打量着青年。   青年个子不算很高,一米七八左右,身材偏瘦,五官略显精致,皮肤过于白皙,给人一种不太健康的感觉。   不一样,跟之前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石遇将手里的毛巾一抛,稳稳挂在架子上,转身走进里屋。   李鱼耳朵动了下,猜男人应该在拿衣服。   他上前两步,视线越过重重阻隔,落进未关门的衣帽间里,脖子都快伸断了,也只是看见男人的半边身体。   那背,那腰,简直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是目标没跑了。   1551,“你这么随意的吗。”   李鱼,“有一种爱叫直觉。”   1551,“万一错了呢。”   李鱼不说话,不是自我怀疑,而是信心井喷,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   石遇从衣帽间出来,手里拎着西装外套,从头到脚一身黑,连腕表的表盘都是黑的。   李鱼嘴角一抽,假装没看见。   男人对黑色似乎有种偏执,为什么?回头得记在小本本上,等哪个世界他有记忆的时候,可以问一问。   1551又冒出来,“说不定没有下个世界了呢,说不定下个世界换人了呢。”   李鱼炸了,“你好烦啊。”   “叮”一声,勺子落回碗,男人扭身,仰头看着青年,“你说什么?”   李鱼捂住嘴,一劲儿摇头,“我不是在说你。”   石遇脸黑了半截,从来没有人敢像青年这样,当面说他“你好烦”。   见人不吭声,李鱼心想完了完了,印象分和好感度估计成负数了。   石遇重新拿起勺子,姿势优雅的喝了口粥,“你在因为上次的事记恨我。”   “哪个上次?”李鱼脑子短路,一时没接住招。   “我把你从房间扔出去的那次。”石遇声音冷淡,仿佛扔的不是人,而是个大沙包。   李鱼恍然大悟,“没有,那次确实是我不对。”   石遇直截了当,“为什么偷看。”   李鱼的谎话张口就来,“我以前是个星探,总是会对外貌优秀的男女产生好看,你别误会,只是一种单纯的欣赏。”   他停下来,眼珠子转了一圈,“第一次见到石先生,我就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好几次下想找你聊聊,苦于没有机会。那天晚上,我其实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时间,要是没有,我就偷偷离开,结果被误会当成了坏人。”   “石先生,我对天发誓,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   青年的故事编完了,男人的粥也喝完了。   石遇放下勺子,从食盒里拿出消过毒的热毛巾擦了擦手,丢回去,毫无征兆的,忽然站起来。   李鱼稳住心跳,告诉自己不要怂,迅速岔开话题,“石先生,今天早餐怎么样?”   石遇愣了下,一时忘记要说什么,跟着青年的话题答道,“还行。”   李鱼一脸严肃,“那就好。”   强迫自己忽略男人身上骇人的气势,一股脑把餐具塞进餐盒,快速却不显慌乱的,溜了。   石遇被青年这一系列骚操作搞懵了,扶额笑了一声。   李鱼出门以后一路狂奔,快到厨房才按住胸口停下来喘气。   太他妈吓人了,还以为故事被拆穿,要被揍呢。   按照男人的块头,和手臂上的肌肉,一拳下来他恐怕得倒档重来。   李鱼斜靠在柱子上,问系统,“他人呢?”   1551,“来了。”   李鱼迅速站直,见男人正沿着对面的游廊走过,肩宽腿长,腰身笔挺,仔细看的话,走路的时候似乎带着点他熟悉的味道。   “操,忘了摸手了!”   他一头磕在柱子上,懊恼的回忆之前的各种细节,很快就开始庆幸,还好没出手,当时那种情况贸然下手,肯定被当成神经病,经后的工作更不好开展。   1551说,“下午还有机会。”   管家一直没有出现,直到马丽娅来上班大家才知道,管家在来的路上滑倒,扭伤了脚,去医院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整个上午大家过的轻松自在,宅子里的气氛活跃度直线上升。   因为石遇中午基本不在,大家用过午餐,自作主张提前下班。   李鱼回了宿舍,换上搭好的衣服,见时间还早,他坐到床边,两腿后受控制的抖起来。   “1551,我有点紧张。”   “看出来了。”1551说,“来点音乐?”   “不用。”李鱼摇了摇头,闭着眼睛思索等下该说些什么。   穿越前,他没有恋爱经验,穿越后他和目标都是自然而然在一起,没玩儿过相亲的过场。   这么一想还挺新鲜。   一点十分,李鱼出发。   相亲地点是他之前来过的那家装修气派的餐厅,进门落座的那一瞬间,时间正好跳到一点三十分。   他对面,男人明显愣了下。   李鱼比他更惊讶,“石先生,怎么会是你。”   石遇微眯眼睛,“你坐错位置了。”   李鱼合上嘴,从牛仔裤兜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条,“我是按照这个找来的,应该没错。”   石遇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笔迹他认得,没有错。   他低头,也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推到青年眼前,“这是你?”   资料上的寸照P过火了,蛇精脸配卡姿兰大眼睛,前卫、独特,让人过目不忘。   长成这样都能打动石遇来相亲,看得出,大佬的品味很独特。   李鱼不禁担心,自己希望不大。   “照片和本人总是有些差距,你懂的。”他起身,伸出一只手,“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江沅,23岁,单身未婚。” 第96章 谁是我的新娘06   宅子里的大小事务, 一概交由管家处理。   以至于石遇对下面的人并不熟悉,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 青年叫江沅。   男人眸光微动, 落在眼前悬于半空的手上。   青年的手指细白修长, 骨节分明,透着一股执拗。   石遇抿了下唇,出于礼节,他同样站起来,伸手与青年握住, “石遇。”   然后, 没了。   李鱼嘴角一抽, 忽然想起任务, 迅速用力握住, 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忐忑, 默数123,脑子终于想起“叮”的一声。   压在心头的石头落下,他笑着问,“年龄,石先生。”   “28。”石遇轻松抽回手,坐下,抬手招来服务生。   点单后,两人间的气氛陡然陷入沉闷,你看我,我看你, 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形的拉锯战。   李鱼问系统,“我坐下几分钟了?”   1551说,“一分三十三秒。”   李鱼沉吟片刻,“满五分钟叫我。”   系统说好。   李鱼眨了下眼,嘴角勾起,大摇大摆的打探,“石先生做什么工作的?”   石遇,“开了家小公司。”   李鱼撇嘴,虚伪。   石遇的公司在这座城市影响力很大,所以原主那位塑料兄弟才拼命想进入石宅,妄想攀上关系,一步登天。   男人顺势反问,“江先生呢。”   “在你手下打杂。”李鱼保持微笑,又问,“石先生是本地人吗?”   石遇搁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轻轻动了下,他交叠着腿,往后靠,“是。”   李鱼想趁机挖掘更多的,佯装好奇,“伯父伯母呢,身体好吗?”   石遇眼神冷下来,“我没有父母。”   谁会没有父母,又不是石头缝蹦出来的猴哥,这要么是气话,要么是和家里有矛盾。   识趣的转移话题,李鱼,“石先生有什么爱好吗?”   石遇说,“看书。”   就在这时,系统忽然报时,“时间到了。”   几乎同一时间,石遇低头看表,若是按照以往,他现在应该起身走人,但今天他愿意多停留几分钟。   其实昨晚看到那张别致的寸照,石遇是拒绝的。   老板娘手里实在没有资源了,她努力劝说,“有些人不上镜,或许真人比较出彩呢。”   见男人不为所动,她又换了另一套说辞,“万一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说来也怪,石遇这样的男人,不差钱,不差权,换了有些男人,早就花天酒地,红旗不倒彩旗飘飘了。   可这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在茫茫人海中捞一根针。   见对方还是不说话,老板娘泄气道,“最近一个月多月,没有一个新人进城,这是我手里最后一个了,你要实在不想见,就算了。”   “我见。”   石遇妥协,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进门前,他以为对方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早早等在座位上,进门后,他成了等人的那个,而对方却踩着点,姗姗来迟。   更没想到的是,这人他之前见过,在自己家里。   石遇很清楚,每个相亲对象,在正式见面前,并不清楚他的身份,老板娘那张嘴,比蚌壳紧,没有走漏过半点风声。   相亲结束后,他的人会出面和相亲对象签订保密协议,然后他们会得到一笔钱。   受到违约金的束缚,这些人同样不会泄漏消息。   看着对面那张年轻,还算顺眼,勉强够得上熟悉的脸,石遇暂时将这次相亲归结为,缘分。   李鱼被男人盯得头皮发麻,站起来的勇气正在流失。   1551鼓励道,“你不开口,就该他开口了,会很没面子。”   他闭了闭眼睛,一鼓作气,“石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   石遇,“……”   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反问,“你说什么?”   “五分钟,我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对你做初步了解。”李鱼掏出变成砖头的手机给他看,“我的上班时间快到了。”   石遇,“……”   他起身,扣上西装外套,大长腿跨进过道,“我送你。”   兜里没几个钱了,不蹭车就得自己甩腿走回去,李鱼点头,“好啊,谢谢石先生。”   石遇面无表情的走向收银台,签单后径直出门。   黑得发亮高级轿车停在路边,上头站着一只小麻雀。   见人过来,小麻雀叽叽喳喳蹦跶几下,飞到了树梢上,低头望着两人。   年纪偏小的那个,正弯腰钻进副驾驶。   石遇上车,扣上安全带,见青年笨手笨脚,他眉头微微皱了下,“我……”   第二个字刚要出口,只听见咔嗒一声,扣上了。   李鱼看向他, “你刚刚我什么,想帮我扣安全带?”   石遇有种难得的窘迫,“别想太多,我要开车了。”   “哦。”李鱼叮嘱道,“注意安全,现在是上下午班的小高峰。”   这座城市很大,人口众多,因为没有网络,无法知道精确的数字,但从平时的车流量能大概判断,少说有个三四百万人。   这么大一座城市,究竟是如何做到,能和S市与B市成功接壤,并且不存在于任何一张地图上。   李鱼想到了上个世界,进入的人难道都是随机,意外闯入的?   可是联系宅子里的其他人,以及马丽娅的遭遇,他觉得没这么简单。   孤岛小镇是在地图上有明确标注地方,只是因为海洋凶险,当地经济落后,无人关注罢了。   而这座城市,更像是链接两座城市的一座高架桥。   遗憾的是,这座高架桥有上,无下。   运转的思维突然卡壳,李鱼捶了下自己的脑袋,光忙着跟男人互动,把正事儿给忘了。   “1551,任务。”   1551这才弹出光屏。   【危险等级:A+】   【世界秘密:1个】   【目标秘密:2个】   李鱼眼睛差点瞪着斗鸡眼,“两个,为什么是两个!”   1551说,“这话你应该问石遇。”   李鱼从心塞发展为心梗,摊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死了。   石遇扫了眼后视镜,见青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挑了下眉,小表情还挺多。   车子停在四合院外,李鱼下车,两手按在车窗上,“石先生再见。”   青年表情乖巧,礼貌,真诚,石遇微眯了下眼,忽然伸手掐住青年的腮帮子,“江沅。”   李鱼上下嘴唇变形,成了小鸡嘴,他费劲儿应了一声。   石遇手中力道加中,眼眸如同泼了浓墨,黑黝黝的。   他又喊了声,“江沅。”   李鱼茫然的脑子被猛地扎了下,心虚的呼叫系统,“他这么老叫我,该不会知道我是冒牌货吧。”   1551,“不可能,淡定。”   听见系统义正严辞的五个字,李鱼乱蹦的心落回实处。   老老实实又应了一声,撅着小鸡嘴含糊不清问,“石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鹰隼般锐利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青年脸上。   大概过了四五秒,或者更长时间,他终于松开手,淡声说了句没事,开着豪车扬长而去。   李鱼站在原地,瞪了眼车屁股,这才搓着生疼的脸颊跨过门槛。   厨房里,厨娘也才刚到,正哼着歌揉面,准备做点心。   知道有人进来,她抬头看了眼,一愣,哭笑不得指着请年的脸,“你这脸怎么了,被人打啦。”   李鱼说,“被公蚊子咬了,忍不住多挠了几下 。”   厨娘抿嘴,“咬人的可都是母蚊子。”   李鱼一本正经,“变异出来的新品种。”   全世界仅有一只,忒宝贵。   厨娘居然信了,嘴里发出啧啧啧的感叹,“那我今晚可得多点一盘蚊香。”   李鱼看了眼案板,挽起袖子去洗手。   见他想帮忙,厨娘说,“等发好面你再帮忙,先去剥点花生米。”   李鱼从柜子里拿出一袋儿新鲜花生,坐到小马扎上,开始在脑子整理线索。   世界秘密还没有头绪,但目标的秘密他有。   李鱼说,“1551,石遇在找人,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否则没必要大费周章,隔三差五就相亲。   “相亲嘛,无非是为了找到相伴一生的伴侣。”李鱼笃定道,“我说对了吧。”   1551,“不够准确。”   李鱼抱着胳膊,托着下巴,“他在找老公。”   系统懒得吭声。   李鱼脸上的严肃认真的表情垮掉,一脸羞耻,“他找未来的妻子。”   “一半吧。”1551说完给他看了任务进度,【目标秘密1】亮了半朵小菊花。   金黄金黄的。   李鱼严肃着脸质问,“怎么只有一半。”   1551,“答案不完整。”   李鱼将手心的花生米倒进碗里,心情无比沉重,又不是老太太的裹脚步,揣两个小秘密就罢了,还又臭又长。   烦。   心里有气,全撒在了花生上,十几分钟就剥够了一大碗。   厨娘看到这一幕愣了下,连声哎哟,“够了够了。”   李鱼拍拍手站起来,把碗搁台面上,身子一歪,斜靠着问,“宋姐,您来多久了? ”   厨娘把揉好的面团放进盆里,盖上湿润的屉布,仰头想了下说,“小一年了,是一个月了吧。”   “那你跟石先生打过照面吗?”   “没有。”厨娘将盆子推至里侧,转过身来,“石先生早出晚归,我们哪能见着。”   石遇脾气大,穿过来第一天他就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了,但这只是一个大概,并不是详细的性格特征。   宅子里的下人们,性格中都有很突出的部分,管家的严肃,厨娘的嘴碎、好吃,马丽娅的圣母病,还有原主变本加厉的好吃懒做。   石遇呢,他会不会和超市老板一样,至少在短期内,性格没有发生过变化。   李鱼脑子快炸了,这种工作真心不适合他,费神、费心、费脑,碰到危险还要消耗体力。   即便这样,也得咬牙坚持。   抛开违约金和海景房不谈,他现在心里多了个人,不管对方是真实存在,还是仅限于任务世界的一串数据,为了能有下一次相遇,他必须把将这份工作进行到底。   谁知道在尽头,会不会有惊喜等他。   1551少有感叹,“你不一样了。”   李鱼纳闷,“哪儿不一样?”   1551,“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是系统第一次谈到以后,知道它不会回答更多,李鱼将疑惑藏在心里,接过厨娘递过来的袖套戴上。   厨娘要做千层饼,她将面团盆勾过来,开始分小剂子。   就在这时,马丽娅跑了进来。   她扶助门框大口喘息,断断续续的说,“管家,管家来了,他,看起来很生气。   话音刚落,外头响起争执。   三人对视一眼,相继跑出去,正好看见管家用拐杖将一名保安打出来。   那名保安李鱼有印象,就是之前怀疑他偷东西那人。   管家走路一瘸一拐,气势不减,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硬。   他用拐杖指着那名保安,“你损坏的东西,从工资里扣除,剩下的工钱在信封里,拿好走人。”   保安气的满脸通红,指着管家的鼻子骂,“你个老不死的,房子是石先生的,弄坏了也不关你的事。”   “石先生把宅子上下,所有大小事务全部交由我处理,我当然有这个权利。”管家知道这是个癞皮狗,早有防备,抬高声音喊冲大门外喊道,“把人给我拖出去。”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信封丢过去。   信封轻飘飘的,任谁看了都知道,里面没几张。   随着信封落地,从门外冲进两个混混,那两人又高又壮,一看就是专业的。   不等保安逃跑,他们一左一右将保安架起来,直接扔了出去。   连天的惨叫,听得马丽娅颤抖了下。   她忍不住跟身旁的青年说,“管家也太残忍了,好好说不行吗,非要动手。”   李鱼,“有些人说了也不会听。”   “我不信。”马丽娅撅着嘴,“那一定是沟通方式有问题。”   李鱼,“……”   这妹子满脑子圣母光,说不听的。   厨娘自然也听到了马丽娅的话,嗤笑,“你脑子还是太简单了,等你再接触接触社会就知道了。”   马丽娅不服气,“你们为什么总是把人往坏处想,都还不知道管家这么做的原因呢,万一不是保安的错,是管家吹毛求疵,找茬呢。”   李鱼心说,“1551,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知道。”1551说,“你们楼下正对着那套,也是石遇的产业,里面只住着两名保安。”   这事儿李鱼知道,他催促,“说重点。”   “重点是,保安私自带人回来开趴,把墙上弄得乱七八糟,地毯也被烟头烧坏了。本来他打算这周偷偷摸摸把东西换掉,结果被在家闲得没事的管家发现了。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   保安的哀嚎还在继续,马丽娅眉头越皱越紧。   她低着头,咬着下唇,垂在两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终于,像是下了某种决定,马丽娅坚定地抬起头,朝着管家走去。   厨娘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伸手没拉住,叹着气跟李鱼说,“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爱管闲事,跟她有屁关系。”   李鱼没有说话,安静看向保安室门口。   面对不近人情的管家,马丽娅没有底气,说话声音小如蚊呐,“保安他犯了什么错,您要这么对他,您也知道城里工作不好找,您把他开了,他上哪儿去找工作,今晚有住哪儿。”   她扁了扁嘴,死死抓着裤腿,“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管家冷笑,“不能,再求情,你也别干了。”   马丽娅惊讶的张开嘴,简直不敢相信,管家竟然能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   李鱼仿佛听见了她脑子里,三观碎裂的声音。   厨娘翻了个大白眼,尖声尖气的骂道,“没事找事,有病。”   大妈好凶,李鱼不敢说话。   管家来了以后不打算再回去,扯着拐杖四处查看,又开始了魔鬼式检查。   没多久,上上下下被骂得狗血淋头。   厨娘满肚子怨气,管家一走,就逼逼开了,从下午六点一直说到晚上八点。   下班时间一到,李鱼的耳朵解放了,照旧去酒吧街。   酒吧街的招牌花花绿绿,有几个喝醉了的,勾肩搭背的在前面走,看样子是来续摊的。   李鱼绕的远远的,径直进了红玫瑰。   红玫瑰里生意红火,刚坐下,兼职服务生就凑了上来,“哥们儿,今天咱换衣服吗?”   李鱼,“不换。”   服务生一秒变脸,黑着脸问,“那你想喝点什么,我给你下单。”   李鱼摸了摸裤兜,忽然改变注意,冲着服务生勾勾手指。   服务生不为所动,“您说,我能听得见。”   李鱼从兜里掏出最后一张票子,拍到桌上,“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几句。”   服务生懂行,知道青年是想打听东西,四下看了一圈,往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   谈话地点是酒吧地下室的小仓库。   仓库里空无一人,到处堆满货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像是很久没有换气。   服务生像是找了自己的战场,抱着胳膊坐到木箱上。   “你想知道什么?”   “这座城市的秘密。”李鱼很直接,不怕把人给吓着。   服务生脸色微变,“这座城市没有秘密。”   李鱼不信,“不能说,不肯说,不知道,你是哪个。”   “都有。”服务生从箱子上跳下来,表情严肃,“你想知道其他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唯独这个不行。”   李鱼问,“为什么?”   服务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向天花板,“它会知道。”   李鱼,“谁?”   服务生诡异一笑,“但愿你永远不要知道。”   李鱼站在原地,脸被头顶的灯光照得惨白,“那说说你自己吧。”   “我?”服务生感到可笑,“你问吧。”   李鱼,“来这座城市多久了。”   服务生愣了下,不知想起什么,脸色灰暗,“忘了。”   就在他以为青年会问为什么的时候,对方忽然换了话题。   “你跟调酒师熟吗?”耳边嗡嗡,李鱼保持不动,忽然两手合击,将蚊子拍死在手心。   服务生说,“不熟悉,你知道,我是兼职。”   “那跟你同事呢?”李鱼从兜里拿出一张卫生纸,擦掉蚊子血,继续问,“随便说一个,你觉得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服务生竖起一根手指,“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李鱼把仅剩的票子摸出来,心疼的将其抻平。   服务生眼角抽搐,一把抢过来,粗暴的塞进衣兜。   他咂巴咂巴嘴,在记忆中随意挑了一个,“有个叫大明的,性格温吞,做事磨叽,但是对我还不错,算是哥们儿吧。”   李鱼不给他换脑子的时间,快速问,“他到这座城市多久了。”   “他本地人。”   “那你呢。”   “我也是。”   脑子里一团乱麻,需要捋一捋,李鱼接着问,“你觉得这些年,你的性格变化大吗?”   “不大。”服务生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最后几个算我附赠的,到此为止。”   李鱼只好闭嘴,回头自己琢磨。   酒吧二楼,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   老板娘不顾形象的掏了掏耳朵,表情惊愕,“你确定就他了?”   资料上的照片她可是见过的,真心辣眼睛,大佬眼睛没中毒吧。   “确定。”石遇蹙眉想了想措辞,“他挺有意思。”   长成那样,能不有意思么,老板娘烦躁的原地踱步。   “您真的不考虑考虑?”她当时愿意把表格打印出来,完全是想做个对比,好让大佬知道之前的相亲对象到底有多优秀。   谁能猜到竟然神发展,看上了。   正想说什么,石遇撑在栏杆上的手猛然握紧,钢管上留下五道凹痕。   老板娘吓得后倒退一步,好奇的顺着男人的视线往下看。   舞池中群魔乱舞,分不清哪根是谁都胳膊,哪条是谁的腿。   “石先生,您在看什么?”   石遇松开栏杆,视线直直落在被服务生勾住脖子的青年身上,没什么情绪的开口,“我的相亲对象。” 第97章 谁是我的新娘07   “哥们儿, 以后有啥想问的, 还找我。”服务声搭着青年的肩,声音一出口就被音乐声淹没。   见青年一脸茫然, 他将脑袋凑近,“我说, 下次再找我,我给你打折。”   李鱼痛快道, “行吧。”   成功给自己拉了单新生意,服务生笑意满满,将青年往前一推, “好好玩儿。”   李鱼没有防备, 顺着那股力往前踉跄, 幸好下盘稳,才没人撞个开门红,他抬头说了声抱歉, 转身欲走, 被身后的人给拦了下来。   “嘿, 还记得我吗?”   说话的一看就是职业夜店咖, 一身金属链子,黑色紧身背心,头上扣着一顶鸭舌帽。   李鱼一时想不起来,系统提醒,“以为你是gay,找你搭了两次讪的人。”   见青年的表情从茫然到了然, 沈钦咧嘴一笑,“又来玩儿。”   李鱼,“就来坐坐。”   沈钦仔细观察过,除了第一次是与人结伴,往后这几次,青年每次来都是独自一人,不与人交谈,也不碰酒,挺怪的。   他伸手想勾肩,被对放躲了过去,也不觉得尴尬,“之前误会不好意思,走,请你喝一杯。”   耳边音乐雷动,灯光晃眼。   李鱼看向二楼,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他嘴角一翘,急忙招手。   石遇眉心蹙起,薄唇抿着,一脸不虞。   他身后,老板娘踮起脚,再次顺着男人的视线看下去,微微惊讶,“小伙子长得不错啊。”   石遇默不做声,扭头就走,窝进角落的沙发里,任凭自己跌入无法被灯光触及的阴影中。   大佬心情不好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周遭气压增强,令人喘不过气,老板娘小心翼翼跟过去,吓得连敬语都用上了,“您怎么了?”   “没什么。”石遇一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抵住额头,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问,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走了。   老板娘莫名其妙,趴在二楼往下看,恍然间明白什么。   人嘛,对自己看上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多少都会有些占有欲,尤其是像石遇这样,惯于发号施令,掌控一切的男人。   看见小孩儿跟人勾肩搭背,这他妈是吃醋了吧。   老板娘笑了笑,再次将视线落至下方。   那名青年已经坐到吧台上,捧着一杯柠檬水。   这是哪家的乖宝宝,来酒吧不喝酒,喝柠檬水算哪回事儿,老板娘皱眉嘶了一声,又盯着青年的脸看了两眼,兀自摇头。   照理说,性格这么乖巧,长相也不错的人,她应该有印象才对,可眼前这个……   老板娘从楼上下去,试图打探两句,却见青年已经起身,往大门口走去。   她转身来到吧台,“那小孩儿常来?”   调酒师看了一眼李鱼离开的方向,“之前没什么印象,但最近三两天常来。”   老板娘拖着腮帮子,斜靠在吧台上,“你觉得那小孩儿人怎么样?”   “看着挺单纯,其他不太清楚。”调酒师将擦干净的杯子倒挂在架子上,八卦的问道,“姐,你这是又瞄上新猎物了?”   哪敢啊,被石遇看上的人,她要有胆转手介绍给别人,别说是这家店,就连她自己都熬不过今晚。   老板娘掏出小镜子照了照,挑着柳叶眉说,“这人有主了,再瞎说老娘废了你。”   调酒师配合的缩起肩膀,“真凶。”   老板娘做势要打人,刚扬起手,调酒师就脚底抹油,溜去另一边,装模作样的给客人调酒。   这家酒吧年头长了,来来去去的人数都数不清,看着舞池中热情互动的男男女女,老板娘忽然想开了,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再复杂也不过是两人间的情爱欲念,容不得别人插手。   既然石先生已经把人看上,她这个媒人默默隐退就行,没必要瞎蹦哒招人嫌。   红玫瑰外,李鱼正在等车,他悄悄观察了下停车场,石遇上车以后始终没有发动引擎。   “1551,目标身体不舒服?”   “表情严肃,眼神发沉,估计是心里不舒服。”1551说,“他正瞪着你。”   李鱼反手摸了下后颈,难怪总觉得凉飕飕的,原来是死亡注视。   他假装不知道,继续等车,几分钟后,公车终于来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里面挤满了人,到了酒吧街也没人下车。   李鱼暗自估量自己的体型和力气,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来,又摇摇晃晃的走,街边的青年一动不动,石遇蹙紧的眉心展开,把车开过去。   他沉默的在车里坐了几秒,摇下车窗,语气冷淡的对街边的青年道,“上车。”   这种机会,傻逼才放过。   李鱼心里哟嚯,拉开车门钻进去,露出一口白牙,“谢谢石先生。”   “嗯。”石遇目不斜视的往前开,一路无话,车内的气氛如同南极飘雪,快把人冻死了。   李鱼偷偷看了眼男人能夹死蚊子的眉心,打了个哆嗦,心说这次目标脾气是挺大的,他还没开始努力,人已经把自己气成了河豚。   佩服佩服。   降到零下的气氛,在车子开进小区的那一刻,终于升到了零上。   石遇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向青年,“以后别再去酒吧。”   “为什么?”青年一脸困惑,“我就是去坐坐。”   男人捏着方向盘的手,背部青筋凸起,“你还小,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李鱼,“……”   哥,我成年很久了,不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石遇眼眸颤动,瞥见后视镜中青年欲言又止的表情,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又加上一句,“不听话就扣工资。”   李鱼厚着脸皮问,“那我不去能加工资吗?”   石遇,“不能。”   “……”李鱼用行动抗诉,推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进了楼道。   客厅里,今天只有管家和厨娘两人排排坐。   李鱼换鞋进去,跟厨娘问了声晚上好,对方回以微笑,轮到管家,则直接被无视,仿佛他是个隐形人。   “人小江跟你打招呼,你怎么吭都不吭一声,素质堪忧。”厨娘故意掐着嗓子说话,有点怎么招人烦怎么来的意图。   “先管好你自己吧,成天不是碎嘴就是嚼舌根。”管家黑着脸站起来,回房途中经过青年,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鱼无辜又茫然。   厨娘冲他招招手,“小江啊,来,陪宋姐看会儿电视。”   今天看的是脑残玛丽苏苦情剧,女主又聋又哑,长得贼漂亮,出场回眸惊艳四座,四大家族的未来掌权人们怦然心动,反目成仇,各自展开追求。   李鱼,“……”   厨娘看得津津有味,姨母笑始终挂在脸上,偶尔还跟青年吧啦之前的剧情,想把人一起拽进坑里。   李鱼坚持了十几分钟,败了,落荒而逃。   “厨娘因为什么跟管家争吵?”他脱了衣服,走到喷头正下。   伴随着哗啦啦的背景声,1551说,“管家说家里的卫生不过关,逼着厨娘和马丽娅重做了一遍。”   李鱼,“他毛病又加重了?”   1551,“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李鱼转身冲背,随后按了两泵洗发水揉在头发上,闭着眼睛思索今晚打探到的消息。   酒吧服务员是知道什么的,不,或许许多住在城市里人,都知道一些关于世界的秘密,只是不够全面。   至于性格,服务员没有撒谎的必要,他和他基友应该确实没什么大的变化。   其实不用问,李鱼自己也有所察觉。   服务员身上没有过于突出的点,说他爱财,但在问到世界秘密的时候,他直截了当的拒绝,说不挣这份钱。   这和管家几人身上过于尖锐的,不听取任何意见,不做任何退让和变通的固执完全不同。   “1551,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李鱼抹了把冲到脸上的泡沫,“如果发生性格变化的只有外地人,那在这个世界,本地人和外地人区别是什么?”   原主来了这么久,没人告诉过他需要办理暂住证,除了每晚巡夜酒吧街的巡逻车,李鱼从未见过警局和其他政府机构。   不合理。   究竟是谁建了这样一座城市,有用一种看不见的规则,将里面的人治得服服帖帖。   如今嫌疑最大的,就是服务员口中的ta。   关掉花洒,李鱼用浴巾擦身,穿上家居服站在面盆前,把白天的衣服洗了,一件白衬衣,一条浅色牛仔裤。   这是为了跟石遇来个黑白配特意搭的,效果似乎不大。   他将衣服在水里连续过了三遍,确定没有泡泡,这才拧干拿到阳台晾晒。   隔壁,马丽娅正穿着睡裙吹凉风。   见青年拿着衣服出来,她神秘一笑,“我都看见了。”   李鱼一脸淡定的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叉到顶部的八股钢丝上,“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从石先生车上下来。”马丽娅抓着栏杆,下面的小腿晃来晃去,有种窥见别人秘密的得意。   李鱼撩起眼皮,“你看错了,只是车子相像罢了。”   马丽娅撅起嘴,“不可能。”   李鱼反问她,“你看见车牌号了?”   楼层不高,他和马丽娅的阳台前是两颗大树的树顶,恰好遮挡部分视线。   “这倒没有……”马丽娅气势弱下去,难道真是我看错了吗。   李鱼用上大哥哥的口吻,略微严肃的告诫,“没看清的事别瞎说,万一传到别人耳朵里,我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宅子里人不多,大伙的小心思却不少。   马丽娅暗自反省,觉得自己确实不该无凭无据乱说。   万一被管家知道,给青年扣上一个行为不检点,勾引主人的帽子,到时候就没人跟她分享那些“不说就会憋死人”的秘密了。   “我以后不会了。”马丽娅举手发誓。   李鱼继续严肃脸,点了点头,“早点睡啊。”   马丽娅沉浸在自责中,蔫了吧唧的,浓烈的沮丧越过两个阳台间的虚空,窜到了李鱼身上。   “演技越来越好了,佩服我自己。”   “谦虚使人进步。”1551习惯性唱黑脸。   李鱼不理它,钻进被子用手机玩儿贪吃蛇,还好原主是个游戏渣,只玩得转单机小游戏,才给他留下这么一个大宝贝。   红色小蛇吃完七彩豆子,顺利通关。   李鱼伸手关灯,看了眼房门下方,灯还亮着,厨娘还在看电视。   这念头刚落下,光灭了。   李鱼摸下床,把耳朵贴在门上,起初是厨娘走入房间的拖沓脚步,随后,他隔壁的房门开了,紧跟着,又传来另一道开门声。   应该是马丽娅和管家。   李鱼平躺回床上,两手放于腹部,“1551,实况。”   白天的太阳始终没有挣开云层,天空阴沉了一天,到了夜晚,空气越发潮湿闷热,闹得人无法入眠。   马丽娅拿着水杯,趿着拖鞋出来,迎面撞见同样出来倒水的管家。   因为白天的事,她心里始终对管家有怨气,抿了抿嘴,抢先一步进了厨房。   管家脸色不好的走进去,“你还有没有规矩。”   马丽娅仿若未闻,咬着嘴唇,将杯子里剩余的水倒掉。   管家个子比小姑娘高出一头,肩膀宽阔,立在那儿很能唬人,“马丽娅,虽然你今天顶撞了我,但念在你是初犯,且平时做事还算认真负责的份上,我放了你,但这不代表你能目中无人,对我不尊不敬。”   马丽娅眼眶涌出泪水,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明明是在为正义发声。   管家蹙眉,“抬头,看着我。”   马丽娅倔强的抬高下巴,用通红的眼睛盯着眼前严肃到近乎刻薄的中年男人。   “马丽娅,我不是在开玩笑。”管家说,“下级对上级必须无条件服从,不能有任何异议,这是死规定,再有下次,你就从这里滚出去。”   马丽娅死死攥着拳头,泪水从眼眶滚出,沿着下巴落到地上。   管家冷声命令,“让开。”   马丽娅肩膀颤抖,低头着往后连退几步,没有吭声。   管家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瓶子,将杯子满上,临走前回头看了眼小姑娘。   房间里,李鱼拧起眉头,“管家的病是不是更重了。”   1551,“没看出来。”   李鱼说有的,“你不信倒带,注意他的眼神。”   管家的眼神比之前更犀利。   在原主的记忆中,就连被抓到偷懒耍滑,都没被管家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   厌烦,不耐,好似再多看一眼就会脏了眼睛。   厨房里,马丽娅蹲下,用力抱住膝盖。   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就在这时,又有人出来了。   马丽娅抹掉眼泪站起来,拉开冰箱,拿出矿泉水。   来人是厨娘,她扭头看了眼管家房门,放轻脚步来到小姑娘身后。   “他又训你了?”   “嗯。”被这么一问,好不容易憋住的委屈,又随着眼泪倾泻而出。   马丽娅忍不住小声呜咽,肩膀耸动,结结巴巴的说,“宋姐,管家,管家太过分了,他威胁我,说我再像今天这样,就,就开除我。”   厨娘像一位慈祥的母亲,温柔的用手指梳理小姑娘柔软的黑发,说出话却大相径庭,“管家那是故意针对你。”   马丽娅当然也这么觉得,她知道自己白天行为触犯了管家的权威。   “可我那样做明明是出于好意,万一其中真有什么误会呢。”她委屈极了,“再说了,谁都会有个难处,万一哪天管家也遇上麻烦,张哥没准还能帮上忙呢。”   厨娘撇嘴,刚刚下去倒垃圾的时候,她跟楼下对对门的人家打听过了,明明是小张自己作死。   再说了,就算真有误会,他一个破保安,再有能力还能比得过石先生?   厨娘心里这么想,嘴上说的又是另一套,“谁说不是呢,行了,咱不跟那疯子一般见识,回房间吧。”   马丽娅揉了揉是哭胀的眼睛,嗡声嗡气的说,“宋姐,还是你最好。”   “知道就好。”厨娘拍拍小姑娘的脑袋,还主动帮她把水倒上。   看到这儿,李鱼忍不住感叹,真会做人。   他让系统关了实况,两手交叉枕着后脑勺,望着天花板,翘着二郎腿细细思索。   目前为止,攻击性最强的是管家,动不动就喷火,谁要是被他抓到一点把柄,谁就遭殃。   排名第二的是宋姐,表面勤勤恳恳,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比如刚才,那不是安慰,是在火上浇油,挑拨关系。   所以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马丽娅的杀伤力最小,圣母归圣母,还没真正意义上的伤害过谁。   李鱼揉了揉眉心,跟自己说赶紧睡吧,到点了,要养生。   刚闭上眼睛就想起件事,他问系统,“镜子,他们三个人中,有人照镜子吗?”   1551,“马丽娅。”   李鱼让它切入实况,看见马丽娅正一动不动,用一种呆滞的眼神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嘴角往下压着,眉心收拢,忽然抬起手,触向镜面。   李鱼纳闷,“她在做什么?”   1551,“我也不知道。”   李鱼死死盯着镜子,除了马丽娅和她身后的浴室,没有别的。   马丽娅的手指顺着镜子里自己的轮廓滑动,她动作轻柔,仿佛心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曲,脑袋和身体随着歌曲旋律,缓慢地左右摆动。   当指尖点到镜子里,自己的眼眸时,她停了下来,喃喃自语。   “为什么会有管家这样恶毒的人呢,要是所有的坏人都能消失就好了。”   卫生间里,花洒没有拧紧,一直滴水。   滴答、滴答、滴答。   马丽娅猛的睁大眼,瞳孔紧缩,踉跄退后一步。   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是血,手里拿着一把西餐刀,粘稠的血液顺着刀锋下滑,在银色的刀身上拖出红色的痕迹。 第98章 谁是我的新娘08   如果说马丽娅是一个演员, 那么她现在的表现完全可以媲美奥斯卡最佳。   呆滞,茫然,疑惑, 惊恐, 狰狞,情绪层层递进, 李鱼找不出丝毫演戏的破绽,可光屏上的画面却告诉他, 镜子里一切正常。   下一秒, 马丽娅的房间里再次响起尖叫, 极为短促。   李鱼看见她拼命捂住自己嘴, 胸口因为惊吓快速起伏,明显是不想招来其他人。   客厅里,厨娘的烦躁的声音传过墙壁,在屋子里扩散,“马丽娅,你能安静点吗!”   李鱼翻身坐起,看见马丽娅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小心翼翼靠近镜子。   她歪着头看了会儿,松了口气似的转身靠在洗手台上,摸着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那不是我,幻觉,是幻觉, 我怎么可能会杀人。”   卫生间重新归于平静。   马丽娅低头洗了把脸,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眼镜子,里面的女人也正在看她,没有异常。   光屏消失了。   李鱼捏住眉心揉按两下,可以确定,马丽娅在镜子里看到的东西,与他在镜子里看到的完全不同。   至于原因,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还是睡觉实际一点。   他后仰躺倒,卷起薄薄的被单,不到三分钟,微微的鼾声响起。   老天这两天总是憋着情绪,不肯下雨,原本以为会继续阴着,谁知道两人刚到小区门口,大雨忽然倾盆。   李鱼带着厨娘奔向公交站台避雨,见有出租车过来,连忙伸手拦住。   厨娘坐进车里,一边擦着额头上的雨水,一边咒骂,“这该死的鬼天气。”   李鱼看向她,从出门起,厨娘的脾气就很大,不是说管家逼事多,就是说马丽神神叨叨,大半夜发疯瞎叫唤。   他开口,“宋姐,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厨娘擦拭的手顿住,嘴皮子抖了下,“没什么,就是做了一晚上梦。”   想起马丽娅昨晚的诡异行为,李鱼试探,“我昨晚也做了梦,梦到了镜子。”   厨娘脸色微变,“你也梦见了?”   李鱼愣了下,惊讶反问,“宋姐,你也梦见了吗?”   前方,司机从后视镜瞟了两人一眼,淡定的转动方向盘,似乎对玄学话题不感兴趣。   厨娘吞咽了下,“梦见了,我,我……”   担心前方会投来异样的眼光,她话锋一转,小声说,“下车再讲。”   鱼儿已经上钩,李鱼就不着急了,“好。”   宿舍离农贸市场很近,车子平稳的驶过一条主干道,转了个弯就到了。   雨还在下,两人用手遮住脑袋,飞快冲进雨里。   因为天气的缘故,平日里前来采购的超市和酒店后勤人员都没到,市场里比平日冷清不少。   厨娘带着青年来到一个摊儿前,挑着菜说,“我梦见我在照镜子,但镜子里的我和我本人不太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吗?她更诡异,更狰狞,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看仇人一样,死死盯着我。”   以至于起床后,她神经兮兮的,在镜子前站了很久。   想起梦中诡异的场景,厨娘打了个寒颤,满胳膊的鸡皮疙瘩。   “小江,你呢,你梦到了什么?”   “我的梦不吓人。”李鱼面不改色道,“我一直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发呆,要命的是,我没办法醒过来,还好宋姐你清早敲门叫我。”   厨娘啧啧,“你这是被梦靥住了吧,没事儿。”   李鱼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   厨娘将挑好的西红柿递给摊主,扭头劝说青年,“小江啊,咱们以后离马丽娅远点,每天神神叨叨的,我怀疑我做噩梦就跟她有关。”   李鱼,“为什么,她跟你说什么了?”   “那倒没有。”厨娘说, “不过她那个人一直不太正常,我不是说脑子,是行为,你看上次我说到隔壁王姐的时候,她不也一惊一乍的尖叫吗。”   “她那时候在走神,被我吓到了。”   “屁。”厨娘不赞同道,“我注意过,她当时十根手指头缠在一起,在发抖。”   她左右看了两眼,靠近青年,“我怀疑她心里藏着事儿,心虚。”   李鱼诧异,没想到厨娘居然观察到这些小细节。   他从旁边扯了个塑料袋,捏在手里,“马丽娅之前有什么别的异常吗?除了晚上尖叫。”   厨娘仔细想了想,“她没朋友,也不爱出门,对了,爱哭,马路边看见一只被撞死的狗都要哭上一天一夜,这不是脑子有病?”   话匣子一打开,就没那么容易关上。   “对了,我想起来了。刚刚来的时候,马丽娅每天夜里都不睡觉,好几次我起来喝水上厕所,差点被她吓死。”   “因为失眠?”李鱼适时提问,很好地激发了厨娘的说话欲望。   “应该不是。”厨娘挑了块儿肉递给生鲜的工作人员称重,偏头对青年说,“更像是在害怕什么,我问过她一次,她却问我要不要离开这儿,我在这儿呆的挺好,我为什么要走。”   想起这些事,厨娘对马丽娅的厌恶越来越深。   李鱼猜,这应该是马丽娅和她同伴想离开,却被撞见鬼打墙的后遗症。   工作人员把打上标签的里脊递过来,李鱼在外面又套了个塑料袋,顺嘴问,“宋姐,那您想过离开吗?”   “当然没有。”厨娘声音突然拔高,狐疑的盯着李鱼,“小江,你这有要走的打算?”   走?那是不可能的。   李鱼摇头,“石宅的工作不算很重,工资可观,住宿环境也好,我不会走的。”   “我也这么想。”厨娘想起自己以前的打工经历,忍不住又开始长篇大论。   厨娘没想过离开,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们或许根本走不出这座城市。   李鱼决定等发工资那天,自己证实。   外面的雨停了,两人走路来到石宅,照常开始准备早餐。   大概七点二十左右,管家杵着拐杖到了,他像个严格的产检人员,用力盯住在灶台前忙活的两人,哪怕一片菜叶子掉到地上,也要大声吼叫,训斥。   李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受半点影响。   厨娘恰恰相反,一字不漏,全往心里去,脸色比锅底还黑,一边搅拌锅里,一边小声诅咒,怎么难听怎么来,时不时蹦出两个医学上的器官名。   李鱼,“……”   他默默走到一边,择葱。   食指粗的大葱,很辣眼睛,没撕几根葱皮,李鱼就感觉鼻头发酸,眼角发痒,嗓子也堵得慌。   连续打了三个喷嚏,眼泪顷刻而出。   李鱼吸了吸鼻子,顽强的将剩下的葱解决掉,埋头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他擦着湿答答的脸往回走,恰巧看见一个人迎面走来。   于斯。   李鱼停下脚,对方也停下来。   于斯嚣张的将一只手插进兜里,挑着一侧眉毛,隔老远开口,“江沅,好久不见,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你我可就是同事了。”   保安室24小时要有人值班,走了一个,必须马上招一个。   李鱼哦了一声,扭头就走。   自以为沉重的拳头,砸在一堆棉花上,想起青年不痛不痒的淡然表情,于斯气得直跳脚。   他用力在柱子上狠狠踢了一脚,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愤怒。   片刻后,于斯恢复平静,沿着走廊搜寻管家的身影。   石宅只是一个家居住所,面积有限,和城里某些景点中的亭台楼阁,楼宇宫殿自然无法比拟,但这对于普通来人来说,是哪怕努力十辈子也无法住进的豪宅。   于斯抬手拂过经过的墙壁,低头嗅花园里盛开的花朵,心里充斥着某种野心。   厨房里,厨娘已经起锅,将石遇的早餐盛好,放进精致高档的餐盒。   管家腿脚不便,手里又抓着丑陋的拐杖,不得不将东西交给他最讨厌的青年。   青年并没有如他所想,表现出巨大的兴奋,全程淡定。   这份淡定,让管家心里生出些许不悦,于是他试图从青年身上找出一点错误。   结果却失败了。   像是故意跟他作对,青年走路不快不慢,平稳有力,手里的食盒拎得很稳,没有丝毫晃动。   管家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在抵达正房前,他终于逮到机会说话。   “收起你的好奇心,进去以后管好眼睛和嘴,不能打扰到主人用餐的雅兴。”他顿了顿,声音沉沉,“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下人。”   李鱼没搭理他,抬手叩门。   石遇做完运动,洗了澡,正在擦拭头发。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喊进,而是问了句,“谁?”   管家抢在青年之前开口,“先生,我带人过来送早餐。”   低头看了眼自己赤倮的上身,和粗糙裹住下面的浴巾,石遇进衣帽间换上衣服,系着纽扣走出来,“进来。”   主人不喜欢外人涉足他的私人空间,原本以为会遭到拒绝的管家,迅速收敛惊讶,瞪向青年,“老实点,别惹石先生不快。”   大叔你想多了,我上次来送餐的时候,跟大佬玩儿得可高兴了。   李鱼一本正经推门走进去,将食盒放到餐桌上。   石遇身上的衬衣被规整的扎在西裤里,见青年低眉顺眼的将东西端出来,他走过去坐下。   喝了一口粥,他垂眸着眼眸,淡声开口,“你吃了吗? ”   “ 吃了。”李鱼站在他身后,有什么答什么,不多说一个字。   石遇抓着汤勺的手略微收紧,喝完后,他站起来,俯视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青年。   男人的气势收放自如,说来就来,李鱼下意识后退一步。   输人不输阵,不能退,他立刻上前一步,仰头直视男人的眼睛。   “石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石遇被看得莫名心虚,他眉峰隆起,掐住青年的下巴抬高,发现对面那双圆溜的眼睛有些许泛红。   李鱼眨了下眼,脖子要仰断了,“石先生?”   石遇回神,一字一顿道,“记得我昨天的话吗?”   “不能去酒吧?” 李鱼说,“你也不能去。”   “你凭什么命令我。”石遇微低下头,鼻腔呼出的空气,暧昧的从对方嘴唇上擦过。   李鱼一点不虚,“那你又凭什么命令我,因为你是我老板?”   扣工资这种威胁,真不要脸。   门外,就连管家都感觉到,屋子内的气氛沉得令人窒息。   让人紧张的沉默后,石遇松开手,指尖在桌面点了点,“坐下,我们聊聊。”   李鱼用脚尖勾出木头凳子,坐下,昂了昂下巴,示意对方发话。   石遇坐姿挺拔,左胳膊放松的搭在桌沿上,“你对上次的相亲和我本人有什么看法,最好是详细点。”   李鱼拧起眉心,脑海空白。   大学前,他写过小作文;大学后他写过演讲报告、毕业论文;上班后他写过入职报告、工作日记。   从来没人跟他说过,做任务还要写相亲报告。   男人的指尖有节奏的击打着桌面,面无波澜,幽深的眼睛里一片死寂。   李鱼脑子里的神经骤然绷紧,浑身发冷,他知道,男人此刻的耐心,无非是一种扭曲的放任。   就好比一头聪明绝顶的野兽,它将猎物圈养,放它在其中欢快自在的成长,一旦猎物失控,亦或者朝着他并期待的方向发展,野兽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它一口吞掉。   他必须给男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鱼在脑海搜罗一圈,找不到任何与相亲有关的字句和参考资料。   “1551,你那儿有小范文吗?”   “有的。”1551弹出光屏,介绍道,“这是当初模拟人类感情时,我用过的一篇例文。”   紧张的气氛下,李鱼来不及全文浏览,张嘴开始照搬,“哦,亲爱的,见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的性格温和如水,能包容我的小……”   他嘴角一抽,这他妈是什么鬼。   石遇活到至今,遇到过很多向他表白的男男女女,他总是冷淡拒绝,不给任何机会。   但像青年这样,敢于当面宣读情书的,绝对是头一个。   他挑了挑眉,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的更有趣。   绅士的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石遇说,“继续。”   李鱼嘴唇微启,手指正在发抖,气的。   “1551,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他迅速扫了眼后续内容,快瞎了。   1551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李鱼炸了,“这是一封求偶信!”   “可我只有这一封。”1551困惑,“但据我对人类感情的了解,目标之所以询问你看法,应该是看上你了,你可以借机用这封情书刷好感,我保证,你一定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鱼,“……”   谁快来把系统带走,它中毒啦!! 第99章 谁是我的新娘09   指节叩击桌面的声音, 在安静的空间内响着。   一下,两下,三下,在催命。   李鱼嗓子干涩发紧, 掌心冒汗, 抬起眼皮偷偷看向男人, 考虑该怎么把相亲报告赖掉。   几乎是同一时间,石遇微微侧头, 看向青年,敏锐捕捉到对方的视线。   薄唇勾出清浅的弧度, 他说,“继续, 我很好奇你接下来的内容。”   1551说,“你刚刚的朗诵富有情感, 非常好,继续保持。”   李鱼现在只想掐死他。   吐出一口浊气, 他清了清嗓子,闭上眼睛继续念,“你的性格温柔如水, 能包容我的小脾气;你的眼神轻缓如风, 能抚慰我的伤痛;你的动作……”   李鱼猛地咬紧后槽牙,差点吐血。   石遇再次叩响桌面,示意继续。   李鱼侧了下身,暗中剐了男人一眼, 语速加快了至少三倍,“你的动作热情如火,能温暖我孤冷的心脏……亲爱的,你是我的万事万物,生命中的不可或缺,能与你相遇,相识,是我此生最美的意外。”   尾音结束,没有绕梁,短小求偶信造成的效果却没散。   石遇显然没有料到后续内容,叩击的指节悬停在半空,懵了。   周遭的空气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   李鱼浑身难受,想掉头走人,但门口有尊门神守着,不走吧,杵在原地跟男人继续大眼瞪小眼,尴尬癌快犯了。   门外,贴着耳朵偷听的管家纳闷的挠了挠脸,里面刚刚还有说话声,怎么忽然安静了。   他故意干咳一声。   细微的咳嗽如同投入湖水的鱼雷,轰然巨响,水花四溅。   石遇回过神,指节落下。   他心跳加速,热血直往脑门上冲,面部表情却过于紧绷,“抱歉,我不知道你会对我……”   停顿两三秒,男人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一见钟情。”   李鱼,“……”   大哥,咱俩明明是日久生情。   悄悄在裤腿上擦擦手心的汗,李鱼说,“我也没想到。”   “我认为,我们可以先做朋友,加深了解后再考虑其他。”男人的嗓音中透着难以描述的沙哑,“你说呢。”   李鱼没有异议,“好。”   石遇从凳子上起身,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亲自伸手将盘子收进食盒。   李鱼忙凑上去,“我来,我来。”   着急忙慌中,手心碰到男人手背,两人像是被电击了下,齐齐松手,碗筷哐铛一声砸进盒子。   石遇抿了下唇,迅速扣上盖子,下逐客令,“出去。”   说翻脸就翻脸,毛病。   李鱼拎着食盒,转身就走,一跨出门槛就看见管家阴郁的盯着他。   “你在里面做什么?”他质问,“我让你问的意见呢。”   李鱼愣了下,拍了下脑门,“忘了,我再去问问。”   屋子里,石遇站在原地,耳朵通红,眼帘半阖着发呆,过了会儿,他忽然抬眸看向闭合房门。   咚咚的脆声响起,传来青年的声音,“石先生我能进来吗?”   石遇脸上的热度更高了,飞速转身向卧室方向走,“进来。”   李鱼推门,先探进来一个脑袋,见男人不在饭厅,疑惑的走进去,“石先生?”   “卧室。”石遇的声音从卧室的门缝传出。   李鱼放下食盒,走过去,停在距离房门一米的位置,“我是来问你早餐意见的。”   石遇,“没有意见。”   李鱼愣了下,恍然想起昨天似乎也没问,“那昨天的呢?”   石遇站在门后,急躁的扯开领带和衬衣领口,“没有意见。”   李鱼,“那行,我先出去了石先生。”   嘴上说走,动作却很缓慢。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空间内那唯一的博古架,心里觉得违和。   上次来的时候,架子上的空格似乎并没有彻底摆满,但今天,整个博古架上,每个格子里都有一个盒子,给人拥挤的感觉。   李鱼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去问系统, “多了几个?”   “两个。”1551说,“你右手边,自下往上数第三排末尾,多了一个。”   李鱼看过去,是个青铜祥云纹的盒子。   1551继续说,“继续往上,最顶上那排末尾,多了一个水晶盒子。”   剔透的顶级白水晶盒里,似乎铺着红色的软垫。   李鱼看不真切,“1551,透视扫描。”   1551说,“抱歉,没有权限。”   李鱼眯了下眼,“其他盒子呢。”   1551,“没有权限。”   这四个字足以说明,盒子里就装重要线索。   李鱼回头看了眼隙开的门缝,没胆子擅自拿下来研究,他遗憾的叹口气,拎上盒子,加快步伐溜了。   管家见青年出来,气不打一处来,掐住青年的胳膊严声质问,“怎么这么慢,你到底在里面搞什么! ”   “顺便问了下昨天的饭菜意见。”李鱼挣开管家的手,“我先回厨房了。”   管家,“站住,石先生怎么说。”   李鱼,“石先生对这两天的饭菜没有意见。”   “你确定?”管家狐疑,他来宅子里一年多了,这是头一次听见石遇没对饭菜挑刺。   “我骗你干嘛。”李鱼转身就走。   管家没跟青年计较,脸色微微好转,三两步追到厨房,破天荒的对厨娘表扬一番。   厨娘一头雾水,待人离开问了李鱼才知道缘由。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就听见管家又扯着嗓子在训人。   马丽娅从外面小跑进来,“来新同事了,叫于斯。”   “得,清闲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又得做七个人的饭了。”厨娘小声嘀咕着,去旁边剁肉,哐哐哐的,整个案板都在震动。   李鱼问,“管家为什么骂人?”   马丽娅说,“那个人在宅子里乱逛,被管家给撞见了,也不知道这人能不能留下来。”   “能。”   “你怎么知道?”   李鱼, “猜的。”   于斯对于讨好人很有一套,好不容易宅子里有空位,他不可能轻易放弃。   马丽娅切了一声,小声说,“骂人归骂人,我感觉管家今天的心情似乎比平时好点。 ”   “因为石先生说啊,他对今天的早餐很满意。”厨娘加了点料,得意道,“今晚回去,我得继续研究菜谱。”   午餐是分批次吃,管家第一个吃,厨娘、李鱼、马丽娅三人是第二批,第三批才是保安。   做了一上午繁琐的卫生,李鱼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一下子撑下三碗米饭。   马丽娅目瞪口呆,青年的饭量居然是她的六倍,扒完最后一口米饭,她小心翼翼的询问,“江沅,你吃好了吗?”   “好了。”李鱼肚子溜圆,擦了擦嘴,“走吧,去监控室。”   监控室里,于斯和另一名保安正在聊换班的事。   保安自认为资格老,表情嚣张,“你这刚来就提出换班,不好吧。”   于斯忙从包里摸出一包好烟塞过去,“周哥,你就当帮小弟一个忙,但凡你以后有什么事儿,只要你一句话,小弟绝对义不容辞。”   保安翻转着手里的烟,还算满意,“行,今晚你值夜班。”   说完眼睛忽地一亮,往门口走,“小丽,你来啦。”随即拍了拍李鱼的肩膀,“交给你们了,我先带新同事去吃饭。”   于斯面无表情,无视掉两人,经过时故意撞了下李鱼的肩膀。   马丽娅叉着腰大喊,“你怎么回事,撞到人也不道歉。”   李鱼伸手拉她,“我没事。”   “太没礼貌了。”马丽娅气得满脸通红,“没素质。”   她拧开手里的瓶子,灌了口水下去,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扭头盯着李鱼,“江沅,你和他之前认识?有仇?”   “有过节。”李鱼没有否认,以后碰面的机会多,瞒不住。   马丽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他对你敌意那么大,我都看见了,他刚刚撞你那一下好重。”   李鱼不说话,走到监控器屏幕前,靠右的桌子坐下。   上一任工作人员的东西已经全部收走,桌上只放着一个写着于斯姓名的马克杯。   马丽娅坐在青年旁边,略微担心,“你们共事没有关系吧。”   “没有。”李鱼说,“不用担心。”   于斯重利贪财,这一点他从未掩饰过。   据李鱼所知,于斯只比原主早来半个月,之前是一家公司的小财务,离职原因是被上司穿小鞋刁难。   当时他的原话是,“我本来打算忍气吞声,继续干下去,谁知道他越来越过分,最后我忍无可和他吵了一架,把他彻底激怒得罪了,那傻逼还说要封杀我,让我不能在J市生存下去。”   这段话中,于斯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角度。   可是从原主和他相处的点滴,以及原主死后,他的种种行为来看,这逼实在不像是任人欺负,愿意忍气吞声的软包子。   李鱼看向马丽娅,“你觉得于斯这个人怎么样?”   “凶巴巴的。”马丽娅说,“我觉得他看不起我们,还好你跟他绝交了,这种人真讨厌。”   因为中午的小插曲,她对于斯的意见很大,回宿舍午休的时候,忍不住把事情对厨娘吐槽了一遍。   厨娘觉得她小题大做,“兴许人家不是故意的呢。”   “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就是有意的。”马丽娅指甲掐住掌心,激动的尖叫,“宋姐,你是站在他那边吗,所以你是认可他的行为吗?”   “马丽娅。”李鱼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你冷静点。”   宋姐脸色难看,声音比马丽娅的还大,“你狗变的吗,逮着人就咬!”   马丽娅急促的喘气,手越攥越紧,指甲刺破皮肉,红色的血液滴落下来。   事情发展太神了,李鱼看得心惊肉跳,就在他打算将人拉走的时候,马丽娅忽然怪异的笑了下,丢下两人跑了。   厨娘定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她死死抓着青年的袖子,“我看她是疯了,好端端的冲我吼什么。”   李鱼被大妈的手抓得生疼,“宋姐,能先把手松开吗。”   厨娘被一打岔,气灭了一半,讪讪的把手拿开,道了个歉。   两人回到家,马丽娅正闷在房间里,李鱼进房后,趴在两人房间中间的墙上听了下,里面悄无声息。   “1551,她在吗?”   “在。”1551说,“又在照镜子。”   镜子已经成了线索的代名词,李鱼打开衣柜换衣服,顺便看实况。   马丽娅脸上正在滴水,两眼通红,像是刚刚哭过。   她腮帮子两边的肌肉鼓动了下,眼底的阴沉溢出来,弥漫在脸上。   过了会儿,马丽娅克制的闭了闭眼睛,心情却始终无法平静。   一想起中午于斯的行为,和厨娘偏袒坏人的言语,她就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人真讨厌,就像是惹人厌恶的蚊虫,不,他们比虫子还要讨厌。   为什么不消失,要是消失该多好。   撑在洗脸盆上的手用力收紧,刚止住的血又流出来,与白色面盆上的水混合着,流进下水道中。   李鱼打了个哆嗦,如果背景灯不那么亮,这就是个活脱脱的恐怖片现场。   “马丽娅的病加重了。”他笃定道。   今天的马丽娅比之前更加尖锐,偏激,甚至还迁怒,误解厨娘。   “继续看吧,我还挺好奇接下来的走向。”   李鱼试探,“你真不知道?”   “我说过,上面为了防止我帮你作弊,对我开启了很多限制。”1551非常气愤,它认为,作为AI它比任何一个人类都值得信任。   可是很显然,组织上将它排除在信任名单之外。   李鱼对他表示同情,埋头钻进松软的T恤中,又换上凉快的短裤。   他晃着腿,放松的躺到床上,看见马丽娅抬起自己的手,怔忪的望了几秒,随即转身快步走出去房间,找出一瓶酒精。   尖锐的刺痛袭来,顺着掌心的血肉,一直往心里蔓延。   马丽娅感觉自己心里好过多了,她松开咬住下唇的牙齿,凑近镜子照了照,还好没破。   正要离开,镜子里的人比她先一步直起腰身。   她在对她笑,而手里,依旧拿着一把西餐刀。   马丽娅吓得一个哆嗦,酒精瓶子掉到地上,炸开了花,破碎的玻璃渣子溅得到处都是。   其中一小片,恰好割破她脚踝。   马丽娅低喊一声蹲到地上,用手捂住。   四周陷入一种令人紧张的安静,她松开捂住脚踝的手,两手抓住洗漱台,一点一点的抬高身体。   镜子里先出现一个黑色脑袋,然后是她的额头,惊恐的眼睛……一切正常。   李鱼房间里的窗户没关,少有的凉风吹进来,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1551关掉光屏,“你有什么想法。”   李鱼摇了摇头,“镜子里有东西。”   但具体是什么,是不是每个人的镜子里都有,仍旧是谜。   李鱼光脚来到卫生间,一站就是十分钟,镜子里的人无论动作还是表情,全都一致。   “1551,你说会不会是镜子放大了他们性格中最尖锐的部分?”   “不确定。”1551说。   李鱼陷进自己的思维中,“所以圣母更加圣母,严肃的更加严肃,嘴碎贪吃也变本加厉,对了,还有原主。”   他眉头紧皱,努力在原主的记忆中翻了翻。   没有。   原主记忆中没有任何与镜子相关的记忆。   想不通,李鱼只能暂时将问题放在一边,他顺便冲了个澡,洗完内裤出去晾的时候,在阳台上发现了一只大肥鸽子。   鸽子平日里伙食不错,圆滚滚的。   它咕咕叫着跳了两下,停到青年面前,抬起一只脚。   李鱼注意到,它脚上绑着一张纸条。   取下展开,上面就五个字,不带标点符号,【不准去酒吧】。   李鱼摸了摸胖鸽子的头,屈指弹了下它的屁股。   大胖鸽子咕咕两声,张开翅膀飞走了。   李鱼两手夹着纸条,“你说石遇今晚还会去酒吧吗?”   “不知道。”   “替我盯着他,他去我就去。”   “好的。”   晚八点三十分,李鱼刚坐到客厅里,准备跟厨娘一起看脑残剧,脑子里忽然响起系统提示。   1551,“目标出发前往酒吧家。”   李鱼直接把手里的米花糖捏碎了,这他妈是逛酒吧逛上瘾了么,骗子。   他火速揣上最后的三十块钱,就着裤衩背心飞奔下楼,拦车前往红玫瑰。 第100章 谁是我的新娘10   红玫瑰今天有主题活动, 动物的奇妙之夜。   舞台上的钢管舞女郎们戴着金钱豹的耳朵和尾巴, 脖子上系着领结,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野性和性感。   前来玩耍的人,不管你有无装扮,进门就会被赠送各种各样的毛绒耳朵。   里面的人都玩儿疯了,雪花彩带喷得到处都是, 每个角落都充斥着疯狂的尖叫和愉悦的笑闹。   李鱼第一次遇到这种场合, 无所适从, 就连被工作人员扣在头顶的猫耳朵都忘了摘。   与楼下相比,二楼可以称得上是沉寂。   老板娘讪讪的站在原地, “石先生, 真是抱歉, 我认错了。”   石遇揉了揉眉心,茶几对面立着一个小男生, 头上戴着一对不伦不类的狐狸耳朵,鼻尖点黑, 脸上花了几道, 勉强称为胡须。   摒弃这些令人反感的装扮,五官和江沅有五成相似。   今夜的人又多又杂,容易出安全事故,老板娘亲自在二楼站岗, 派对开始不到二十分钟,她就盯住了一个小男生。   小男生在下面很玩儿的开,不过几分钟跟一个男人勾搭上了。   那张脸越看越越眼熟, 猛然想起石先生的交代,她连忙打电话回报情况。   挂电话不到十分钟,石遇飙车过来。   男人粗略看了一眼,说了两个字,“不是。”   虽然认错了人,但这个小插曲足以说明,大佬对那位相亲对象的认真程度。   老板娘收起思绪,冲着小男生挥了下手,“你下去吧。”   小男生有点舍不得,用湿漉漉的眼睛,充满期盼的望向坐在阴影中男人。   在这座没有法律规则的城市,石遇的地位无人企及,不只是他,几乎所有想人都想攀上这棵大树。   小男生大着胆子上前一步,“石先生,您还记得我吗,我叫……”   老板娘横插过去,挡在他面前,“小弟弟,石先生不记得你,但我记得。”   “石先生跟你明确表示过,你们之间没有可能。”她扯了扯红唇,轻笑一声,“你当时也是用这眼神望着他,但当有人拿着支票递到你面前的时候,你的激动得哭了,并且发誓说,以后绝对不纠缠,绝对对相亲的事保密。”   小男生浑身僵硬,脸色惨白。   当时那种情况,石遇对他根本毫无兴趣,这强烈打击了他在各种吹捧追逐中建立起的自尊心。   比起无望又卑微的追求,他当然会选择金钱。   可当金钱快要见底的时候,他后悔了,今天意外见到这个帅气有强大的男人,他何止后悔,简直想要抱头痛哭。   他当时真不该放弃这座移动的金山。   “我当时只是赌气……”小男生缩着肩膀,显得孱弱可怜,像只惹人怜见的小雏鸟。   老板娘红艳如血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   她啧了一声,忽然抬起胳膊,勾住小男生的脖子,“小弟弟,人生中任何事都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你那点小心思,阿姨太懂了,无非是贪心,想一口叼个聚宝盆回去。”   后颈忽然一凉,老板娘警惕地扭头往后看。   对上一双藏着冰渣的眼眸,她打了个寒颤,“石先生,我就打个比喻。”   石遇薄唇抿了抿,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姿笔直,比经历风吹日晒的松柏还要挺拔刚毅。   察觉到慑人的气息,老板娘连忙把头转回去,将最后一句说完,“别打不该打的注意,否则就把你丢出去,你知道,石先生有这个能力。”   舞池西北角,无人的卡座内,李鱼嗑着免费瓜子,被光屏中老板娘的最后一句惊呆了。   “1551,你看明白了吗?”   “没明白。”1551说,“我只明白,石遇不是你说的骗子,他是来抓你的。”   李鱼隔空往子嘴里丢瓜子,“抓错人了。”   1551,“不见得,他看见你了。”   李鱼猛地站起来,群魔乱舞中,西装笔挺的男人如同鹤立鸡群,十分打眼,五颜六色的灯光,不但没给男人脸上增加半分喜感,反而渲染出浓烈的恐怖。   不是,他这位置这么隐秘,目标到底是怎么看见的。   1551表示不知道,“想好说辞,要是被误会成跟踪狂就不好了。”   “你话真多。”李鱼心里慌得一逼,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摸进网吧,差点被教导主任抓住的事。   当时他完全是出于好奇,哪知道第一次阳奉阴违就遇到教导主任亲自抓人。   那间网吧又黑又小,位置隐蔽,内里设备却比其他家都好,翻台率百分之百,有些一时半会儿上不了的,就站在旁边看同学打游戏。   教导主任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在尖叫和奔跑,李鱼一个书呆子,疏于锻炼,没两下就被人撞到地上,脚背被连续踩了好几下。   等那些人跑完了,他就会暴露出来,然后被教导主任拎回去,称为第一个在国旗下念检讨书的三好学生。   就在这时,一只手拽着李鱼的后领,把他整个拎起来。   那人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个子很高,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带着他冲开拥挤的人群,逃到安全地带。   等李鱼整理好衣服,再抬头时,对方已经不见。   脑门被一根手指狠狠戳了下。   李鱼猛然回神,抬头便对上男人怒火翻腾的眼睛。   完了,好像比刚才还要生气,他悄咪咪问,“1551,他怎么了?”   “他连续叫了你三声你都没反应。”1551批评,“这很不尊重人。”   李鱼,“……”   见青年的眼神有了波动,石遇越过他,坐到后面的沙发上,双腿交叠,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他说,“坐。”   李鱼屁股落下去,两手放在分开的膝盖上,心里七上八下。   石遇,“我们之前约定过什么?”   这口吻和教导主任质问人时一模一样,李鱼老老实实说,“不能来酒吧。”   “你打算怎么解释。”石遇态度强硬,让人避无可避。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来酒吧。”李鱼小声说完,像是忽然找到主心骨,底气如同泉涌。   他扭身过去,用力盯住男人的眼睛,“你看,被我抓到了吧,居然来参加派对。”   石遇看着青年,头顶一对粉色猫儿,眼睛圆溜溜的,脸上戴着一抹得意,他两手撑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要是把鼻子涂黑,画几道杠,还真像一只小猫。   “有人说在这儿看到了你。”   “……”李鱼嘴角一抽,干笑两声,“肯定看错了,我刚到。”   这是实话,坐下来还不到十分钟呢,就看了一出悬疑大剧,想起老板娘和狐狸耳的交锋,李鱼真想拍个巴巴掌,精彩。   石遇眉头拧紧,不容悖逆道,“我送你回去。”   李鱼不确定男人信没信,乖乖跟着站起来。   今夜狂欢,男男女女都很亢奋,舞池内外都是人,还有几个直接蹦吧台上,可是两人经过的地方,大家会自动让开,虽然表面看仍在继续舞动,脸上却都是同样的表情。   敬畏,忌惮。   石遇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商人,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人群中偶尔有一两个伸长脖子往这边偷看的,被同伴用力拉住,小声警告。   “1551,他们在说什么?”   “别找死。”1551说。   李鱼猜测,那些好奇偷看的,应该和他一样是什么忌讳都不懂的外地人,他让系统着重记下几张脸,打算找机会证实自己的猜测。   石遇让青年等在路边,自己去把车开过来。   男人一走,李鱼就把头顶那对猫耳朵取下来,用手指勾着晃了晃。   他眼睛微微一眯,高深莫测道,“石遇一定有问题。”   1551,“哦。”   李鱼,“……”   1551,“瞎子都能看出来。”   李鱼撇嘴,正好车子到了,他把猫耳挂到肩上,拉开车门坐进去。   “石先生,为什么他们都怕你?”   “有吗?”石遇侧首看了眼青年,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敲,转了弯。   李鱼嘴唇动了动,改口,“没有吗,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石遇没说话,只是视线总是有意无意扫向副驾驶座。   李鱼挑挑眉,嘴唇弯了弯,把猫耳朵戴回头上,交叉抱着胳膊,放下车窗吹凉风。   毛茸茸的粉色耳朵,被风吹得前后摇动。   石遇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将视线重新落回前方路况。   李鱼把窗户关上,问,“石先生周末一般怎么安排?”   石遇调整了下坐姿,“在家看书。 ”   周末两天,宅子里除了厨娘和管家,不留别的人。   以往的周末,原主都是拉着于斯和其他人到处瞎逛找嗨,现在嘛,李鱼得开发其他娱乐项目。   他哦了一声,“我周末没事。”   石遇抿了抿唇,低沉的发出一个单音词,“嗯。”   车子开入小区,下车前,李鱼把猫耳取下来放到腿上,始终保持沉默,像一位耐心垂钓的钓鱼高手。   咔一声,副驾驶的车门被推开。   石遇眉心舒展,伸手抓住青年的手腕。   被风吹凉的皮肤,细腻柔软,他忍不住悄然摩挲两下。   李鱼假装没有知觉,“怎么了?”   石遇关掉灯,“周末来到宅子里来一趟,我带你出去。”   李鱼震惊,卧槽,目标学会主动了吗。   足足过了五秒,青年反应过来,呆楞的点点头,“好。”   男人松开手,不动声色的用指腹在青年手背蹭了下,声音转淡,“走吧,晚安。”   “晚安。”李鱼下车,直勾勾的盯着车屁股,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视线往楼上走。   宿舍里,管家因为近期和厨娘、马丽娅相处不好,不再参加集体活动,一到家就进到自己房间,里面除了浴室,比其他房间多出一个小屏电视。   他姿势板正的坐在床边,表情严肃,即便是私下,他的神经依紧绷。   听见外面响起关门声,他阴沉着脸走出去。   “你去哪儿了?”他站在自己房门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正在换鞋的青年。   李鱼穿上拖鞋,“在街上逛了一圈。”   管家凌厉的目光扫过沙发上的另外两人,随后站到电视机前,挡住两人目光。   “最近外面不安全,大家下班回来,最好是不要再外出。”他转头看向李鱼,用警告的口吻说,“尤其是你。”   李鱼问,“出什么事了?”   管家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通知。   “这是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发现的。”是小区通知,管家扫过一行行文字,“近期有人从疯人院逃出来,攻击性很强,如果有谁不听劝告,出了事,会让石先生很为难。”   “疯人院?”李鱼第一次听说。   管家没有过多解释,直接转身进了房间,为了彰显自己对三人的不满,故意把门关得很重。   李鱼来到沙发前坐下,从茶几上的筐子里挑了个最漂亮的红富士,递给厨娘。   “宋姐,您知道那地方?”   “听隔壁王姐说过,在临江路尽头,挺大的。”厨娘张嘴啃了口苹果,腮帮子鼓起,“我听说有些疯子见人又打又杀,管家应该不是危言耸听,我们最近下班都早点回来,免得真出什么意外。”   马丽娅露出惊恐的表情,“疯子跑出来,就没人去抓吗?”   厨娘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地方,连个警察都没有。”   “酒吧街附近巡逻的人呢?”李鱼问。   厨娘说,“那条街太乱了,经常出现打架斗事件,最后由石先生出钱组织了一支巡逻小队,其实里面没几个人手,而且你仔细看就知道了,他们都没有警号。”   马丽娅按住胸口,“在疯子被抓到前,我们都小心点吧。”   能打听的都打听了,李鱼陪两人在客厅又坐了会儿,回房间洗漱,顺便问了句石遇有没有到家。   系统说到了,“刚刚进院子,碰见个人。”   脱衣服的动作一顿,李鱼,“谁?”   “于斯。”   城市里的大部分地区,治安都很好,保安守夜基本是睡大觉,听见响动再起来查看。   可于斯并没有懈怠,从其他人下班开始,他一直死死盯着屏幕,生怕错过石遇的踪迹。   大概九点一刻,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屏幕中。   于斯激动的站起来,扯了扯衣摆,正了正皮带,戴上保安帽子,一脸喜色的从保安室出去,在男人亲自开门前,抢先一步打开朱红色的大门。   石遇的大长腿跨过门槛,淡漠的看向陌生青年。   于斯激动得指尖颤抖,他竭力克制住情绪,伸出一只手,“石先生您好,我是新来的保安,叫于斯。”   石遇眼眸垂下,落在悬在半空的手上,径直越过。   于斯的脸扭曲一瞬,掉头追上去,讨好的笑着说, “石先生,今晚由我负责值夜,您有任何吩咐,都可以叫我。”   聒噪的声音让人心烦,石遇停下,视线像锋利的刀子,从青年的五官划过。   就在于斯面部表情快要僵掉的时候,男人开口,“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长得很丑陋。”   两公里之外,李鱼噗一声,漱口水全喷到了镜子上。   他毛毛躁躁的扯过毛巾擦嘴,“大佬就是刚,于斯怕是要气死了。”   于斯那人很注重外表,出门前会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跟原主进酒吧之前,总是再三确认外形是否过关,这是他骚包和维持人际关系的基本。   李鱼把帕子挂起来,去冲澡。   光屏里,于斯的脸无比扭曲,但也只维持了三秒。   三秒后,他面带微笑,仿佛没听见石遇方才的话,“如果石先生没事,我就先回保安室了。”   “站住。”石遇开口,抄着手俯视他,言语中带着很重的压迫感,“正式入职前,管家应该跟你说过,保安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保安室。”   于斯愣了下。   “再有下次,你就收东西走人。”石遇放下话,转身就走。   男人那一身黑色如同暗夜中的保护色,没几步远,李鱼就发现他藏进了黑暗中,再出现时,人已经到了内院正房门外。   石遇进入房内,动作粗旷的扯开领带,丢到桌上,随后从最上头的纽扣开始,一颗一颗的往下解纽扣。   他脱掉衬衣,露出精壮的胸口。   李鱼看到男人胸前两颗,啧了一声,扯过宽大的浴巾也擦了擦胸口。   石遇低头看了眼小腹的伤口,指尖拂过,大概是想起了某件令人痛恨的往事,眉宇间陡然多出几分阴翳。   他牙关紧咬,忽然抬头,大步流星地走向博古架。   来了来了,重头戏来了!   李鱼连忙将脑袋从T恤领口钻出去,坐到马桶盖上,激动的抓住膝盖。   他看见男人伸手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纯金镶嵌宝石的,没有锁扣,直接就能将盖子掀开。   盒子开了,是空的。   李鱼惊讶,东西不见了?不应该啊。   宅子里白天一直有人,晚上也有保安值夜盯着监控,没人能跑进来。   下一秒,男人把盒子扣上,放回原位,他冷冷扫过博古架上的每个格子,阴厉的眼睛微微眯起,出手如电,取下一个大红色的丝绒盒子。   不知道为什么,李鱼感到心跳加速,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难受的按住胸口,张嘴不停深呼吸。   这种心慌慌的感觉持续了大概半分钟,才有所缓解,等他再次抬头看向光屏时,发现黑屏了。   “1551,你关了?”   “没有。”1551说,“实况被断开了。”   李鱼,“……”   肯定是上头在搞鬼。   很明显了,那些盒子里装着一个东西,那东西和石遇,和任务内容关系匪浅。   盒子都不大,能装进去的东西估计不会超过巴掌大小,李鱼摊开手,低头看了会儿,单凭一个大小,很难判断那究竟是什么。   不行,得找机会摸进去看看。   李鱼仰头倒在床上,感觉自己好忙,每天要打扫卫生,给厨娘打杂,还要开展各种调查,证实各种猜测。   李鱼,“……回去我得争取点补贴,要不然太亏了。”   1551,“海景房已经开始动工了,或许你可以在外形设计和面积上提点要求。”   李鱼险些热泪盈眶,“一哥,你真是个好AI。”   系统得意的哼了一声,安静了会儿,忽然说,“有东西来了。”   李鱼翻身坐起,尖着耳朵听,真有东西落到了阳台上。   拉开阳台的推拉门跑出去,阳台地上站着一只深灰色的大肥鸽子。   鸽子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粉色丝带,丝带内绑着一卷纸条。   纸条质感很好,是上等的牛皮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今后用它保持联系】。   李鱼双手捧起地上的小家伙,冲它咕咕咕,没想到啊,自己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份定情信物,居然是一只圆润的胖子。   嘻嘻,大佬真会玩儿。 第101章 谁是我的新娘11   李鱼把胖鸽子抱起来, 放到房间的角落里, 用原主的旧衣服给垫了个小窝。   他坐到床边, 问系统有没有关系鸽子习性的百科。   “有的。”1551说,“鸽子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动物,不只是记忆力强和具有归巢性,公鸽对母鸽还有驭妻习性。”   李鱼, “……”   1551, “驭妻习性主要表现在, 当一对鸽子确定关系后,公鸽会用尽一切办法追逐母鸽, 迫使其归巢产卵。”   李鱼, “……”   他看向墙角, “胖灰是公的还是母的?”   1551,“公的。”   李鱼莫名松口气, 又听系统阐述了一些鸽子别的习性后,他把书桌搬过去, 将临时小窝放到上面。   他拍拍手, 搬了张凳子过来,两手托腮坐在书桌前,观察胖灰。   小家伙像是累了,又因为不熟悉环境, 始终保有警惕性。   它一只腿单脚站立,一只腿缩在腹部,脑袋以扭曲的弧度, 插在翅膀中。   李鱼第一次养这类小东西,觉得挺有意思,伸手戳了下。   胖灰顺着力道侧倒,它浑身僵硬一瞬,展开翅膀跳起来,咕咕咕的往两边看,最后将是视线定格在新主人脸上。   李鱼跟它招手打招呼,胖灰歪头盯着青年看了几秒,抖了抖羽毛,转过背拿屁股对着人,继续睡。   李鱼,“……”   1551,“信鸽因为每天都要经过高强度飞行训练,对睡眠质量要求很高。”   李鱼愧疚的收回想继续戳弄的手指,抱着胳膊想了想,起身出去,找厨娘借来针线。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柔软的,破了洞的旧衣服,让系统给出一个简易书包的打版图,依样画葫芦,搞了个微缩版。   然后剪下来,将每个部位缝在一起。   小书包告成,李鱼把它放在胖灰窝旁,又扭头去做第二个。   他一边做,一边问,“石遇那只什么体型?”   系统一时说不准,“我试试看能不能打开实况,你自己对比吧。”   李鱼放下针线,两只胳膊叠放在桌上,目不转睛的盯住屏幕,随着光屏打开,他闭紧的嘴微微张开,扭头看向房间。   没有。   他的猫耳朵没在屋子里。   蹙眉仔细想了想,应该是下车时,被男人忽然拽的那一下,猫耳朵从腿上掉到车里。   李鱼直勾勾的看着男人从西服内侧把猫耳朵掏出来,忍不住啧啧啧,看不出来啊,还挺闷骚。   石遇把猫耳带进衣帽间,挂到柜门内侧。   随后,李鱼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个裸背。   薄厚适宜的肌肉,紧紧覆盖在男人的骨骼上,随着他手部的动作,蝴蝶骨上下起伏,被天花板上的射灯一照,多出几分令人无法忽略的肉欲。   李鱼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眼睛不受控制,接着看。   男人的臀部包裹在黑色内裤中,下面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李鱼咦了一声,下意识凑近。   石遇左腿也有伤,总共三条,其中两条纵横交错在左小腿外侧,另外一条横亘在大腿外侧,长度都不短。   和他腹部的伤口差不多,伤疤细长平整,应该是利器割出来的。   现在是文明社会,石遇又身份不一般,谁敢动手伤他?   李鱼想不通,再抬眸,发现满屏的马赛克。   1551,“光着呢,他打算洗澡了。”   反正也看不见,李鱼对令人遐想的水声没有兴趣,意念一动,于是将画面切到门外。   石遇的卧室装修是新中式,褐色的木质装饰,让房间显得沉稳典雅,玻璃顶棚的露天阳台上有张茶座,茶座上摆放着沏茶的工具和杯子,旁边有个玻璃瓶子,里面放着细碎的沉香。   这小日子过得,太享受了。   角度继续切换,停在起居室的博古架上。   李鱼逐一观察每个盒子,除了贵,没看出别的。   他疑惑的摸摸下巴,一个大男人,买这些盒子肯定不是用来装首饰的,那会是什么呢,古董,或者是什么名家手作?   范围太宽泛,想到明年也想不透。   李鱼放弃打探,让系统去找鸽子。   系统说,“没有。”   话音刚落,男人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进更衣室换上衣服后,他来到卧房阳台,一声口哨,一只黑色的,颈部带有孔雀绿的大鸽子从远处飞来。   鸽子眼睛四周是白色的羽毛,虹膜呈现红色,高端,大气,上档次。   大黑停在男人手腕上,高傲的仰头与之对视。   李鱼,“……”   这只看上去好叼的样子。   他转移注意力,以男人的手为参照物,判断鸽子大小。   片刻后,系统关掉实况,李鱼专心缝手工。   另一头,石遇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大黑的胸脯,“别瞪着我,借你男朋友用两天。”   大黑咕一声,跳到扶手上,扭身转过背,用冷漠的背影彰显自己的怒气。   石遇冷淡的瞥了它一眼,转身进屋。   于斯从保安室看到这一幕,觉得新奇,溜去厨房抓了把五谷杂粮带出来,撒到台阶上。   “咕咕。”他模拟出叫声,妄想把大黑勾引过去。   大黑蹦蹦跳跳过来,红色的眼睛转动,在地上停留一秒,忽然张开翅膀飞起来,去啄陌生人的脑袋。   于斯被啄得跳起来,他捂住嘴逃跑,被石阶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却因为怕惊动宅子主人,不敢吭声。   黑色的鸽子像是巡视领地的士兵,昂首挺胸在原地走上几步,飞到对面屋顶上,安静注视着院内。   石遇坐在茶座前,替自己沏了杯清茶,对外面的情况一清二楚,他低头小啜一口,轻挑眉毛。   茶香馥郁,浓烈中又带着一丝幽香,轻易让他想起气氛热烈的夜场内,穿着白色的背心和灰色短裤,带着一对粉色猫耳的青年。   石遇摩挲着茶杯,恍然想起在车上时,碰到的青年滑腻微凉的皮肤。   灯光昏暗,在青年的脖颈和锁骨处打出很深的阴影……男人深吸口气,按耐住从自车上起就隐隐上涌的燥热,绷着脸再次走入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   第二天一早,闷了两天的老天爷终于哭了。   一睁眼,李鱼就感觉到舒爽的凉意。   厨娘今天心情不错,出门的时候嘴里哼着歌,唇上少见的涂上了口红。   李鱼跟在她身旁,“宋姐今晚有约吗?”   “是啊,约了朋友吃饭。”厨娘今天穿了高跟鞋,走路小心翼翼,她用力抓着扶手,边下梯子边说,“小江啊,明天就周六了,打算怎么玩儿?”   李鱼注意脚下,“约了朋友。”   厨娘哎哟一声,调侃,“宋姐还是头一次听说你有朋友呢,谁啊?”   李鱼笑了笑,怕说出来把人吓死。   见青年回避不说,厨娘撇嘴,阴阳怪气道,“我们这些老阿姨就是爱碎碎念,说到底也是关心你,不领情就算了呗,当我没问。”   正常来讲,话都说到这份上,对方即便不说实话也要搪塞几句。   然而李鱼不走寻常路,抄着手继续走,仿佛自己是个聋子。   厨娘气得脸色青白,接下来整个早上都在找青年麻烦。   等马丽娅一来,立刻抓着她说,“江沅那小子,平时白对他好了,今早我跟他说话,他爱答不理的,什么东西。”   “会不会有误会。”马丽娅看了眼站在槽子前洗碗的青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厨娘见她不肯站在自己这边,原本只是虚握的手,改为了狠狠一掐。   马丽娅疼得低喊一声,“宋姐!”   厨娘面部扭曲,声音森冷,“误会误会,除了这两个字你还会说什么?!”   马丽娅被她的样子吓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背后的说话声停止,李鱼把洗好的碗筷分门别类放进消毒柜中,合上柜门,擦着手走出去,准备开始打扫。   管家的腿在静养两天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早由他亲自送饭。   他高高兴兴的去,一脸气愤的回来,穿过厨房大门时,狠狠瞪了眼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青年,“先别出去,进来好好听听。”   哐铛一声,食盒被重力放到案板上。   厨娘脸上的狰狞散去,被巨响震得抖了下,“怎、怎么了,石先生不满意?”   管家用力在金属台面上拍打几下,“昨天才夸了你,今天又不行了,你自己看看粥里是什么!”   厨娘被吼得战战兢兢,她小心翼翼的揭开盒子,把粥端出来。   白色的大米粥上,飘着一只绿头苍蝇。   苍蝇个头不小,死得不能再死,但它仰躺的睡姿却给人一种,随时会诈尸跳起来的错觉。   李鱼隔老远瞥见这一幕,替石遇担忧三秒,“目标还好吧?”   1551说,“还凑合,看到那只苍蝇的时候,脸都绿了。”   李鱼嘴角一抽,这定力可以啊,换做是他肯定吐。   厨娘的第一反应是不能承认,要怪就怪江沅那死小子,要不是他惹她生气,熬粥时分了神,她怎么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管家,这事不怨我,粥可不是我熬的,是江沅。”   管家看过去,“这粥是你做的?”   “不是。”李鱼镇定道,“是宋姐熬的。”   “江沅,你别血口喷人,这粥分明是你全程守着熬的,你怎么能赖我头上。”说着厨娘眼眶一红,马尿说掉就掉,都不带酝酿的。   大清早的,厨房就两个人,谁的话可信度都只有百分之五十。   管家被她哭的心烦,“闭嘴,每人罚三百。”   “江沅。”他指向门外,“今晚把花园整理干净,松土,修剪枝桠,还有施肥,一个不能少,明早我会检查。”   厨娘以为自己没事了,心疼了下钱,扭头打算去干别的,被管家叫住。   “你负责厨房和操作间的大扫除,地板和天花板,每个角落都必须弄的干干净净,不过关明天接着干。”   厨娘气得瞪眼,又不敢发作。   等人一走,她气冲冲的跑到李鱼面前,“你怎么回事,宋姐我平时带你不薄,你就这么回报我?!”   李鱼被她拉住,走不了,“宋姐,一码归一码,我不帮人背锅。”   厨娘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脸红筋胀,抖着手指戳着青年的胸口说,“好,你给我等着。”   李鱼拍开她的手,径直去操作间取来打扫工具。   马丽娅大气不敢出,轻手轻脚的从厨房摸出去,拎着抹布来到李鱼身后。   “江沅,你没事吧?”   “没事。”李鱼低头扫落叶,表情放松,似乎真没往心里去。   比起她,马丽娅更像当事人,满心担忧,“厨娘可不好惹,你小心她给你穿小鞋。”   李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埋头继续干活。   当天晚饭,马丽娅的担忧成真了。   饭桌上,饭菜被平均分为五份,每份都有菜有肉,还配了一碗汤,李鱼呢,啥都没有,面前就一空碗。   等到青年上桌,厨娘装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掐着嗓子说,“对不起啊小江,少做了一份。”   李鱼一脸平淡,“没关系。”   撂下话,直接去了花园旁边的小凉房,取出一把硕大的园艺剪刀。   咔嚓咔嚓的声音自院子里传来,厨娘扒住门框看出去,阳光的洒在刀锋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爬上来,她打了个哆嗦,急忙把脑袋缩回去。   八点整,大家陆陆续续下班。   李鱼修剪完一部分枝桠,把剪刀丢到一边,自己去厨房做饭吃。   厨娘每天采购的蔬菜肉类都会有少量剩余,整齐的藏在橱柜角落里,等到第二天再以低价卖给收潲水的。   这件事她做的很隐秘,李鱼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的。   他蹲到橱柜前,挑了两个白皮土豆,一个西红柿,又起身去筐里拿了个鸡蛋,用来做汤。   咚咚咚的切菜声,在寂静的宅子里显得有些突兀。   石遇停车进门,顺着声音来到厨房,青年正背对着门口切菜。   他里面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面前系着一条红色的格子的围裙。   围裙带在青年腰后打了个蝴蝶结,勒出流畅漂亮的腰线,衬得臀部的线条尤为圆润。   石遇吞咽着口水,口干,双腿不受控制的走进去。   “江沅。”   李鱼应声转头,愣了下, “石先生。”   他回头看了眼案板上泡在水里的土豆丝,眼神闪了下,问,“要不要尝尝我做的菜?”   石遇没有拒绝,松开领带捏在手里,声音暗哑, “我先回去换衣服。”   两人的对话不痛不痒,但李鱼知道,男人内里是火热的,他都看见了,石遇下面不太对劲。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围裙,忍不住跟系统说,“上个世界就这样,见不得围裙。”   石遇一路疾行,步子跨得极开,扯裆风险很大。   男人进门直冲浴室,不到二十四小时,这是冲的第三个凉水澡。   把湿透的衣裤丢出去,他抹了把脸上的水,丝毫不觉得冷,反而越来越热。   他的大脑正在失控,幻想着青年穿上围裙,戴上猫耳,坐在餐桌上……   鼻腔一阵发痒,石遇抬手一摸,全是血。   “操。”低咒一声,跨出淋浴区,扯来一张卫生纸堵住鼻孔。   鲜血浸润卫生纸后,他又迅速换了一张,在原地站了大约两三分钟,血止住了。   就在这时,起居室方向传来青年的声音。   “石先生,饭好了。”李鱼紧了紧手里的食盒,“我把宋姐做的饭菜一起给你送过来了。”   石遇愣了下,急忙擦拭身上,拉开门跨步走进衣帽间,套了身休闲的家居服。   穿衣镜中的人头发湿漉凌乱,鼻孔塞着白色卫生纸,一脸蠢相。   耳边响起一个怪异的声音,“素太久了,该开荤了。”   石遇的眼神陡然阴沉,看向虚空, “滚开。” 第102章 谁是我的新娘12   暴戾的警告并没有让那道声音消停。   那声音萦绕在耳边, 带着嘲讽的意味, “这么多年了, 你很孤单吧,或许江沅不是你要找的人呢,或许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呢?”   石遇浑身的肌肉紧绷,如同随时都会暴跳起来, 发动血腥进攻的狮子。   他站在原地, 几个瞬息后, 汹涌的情绪平复下来,不再搭理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   门外, 李鱼的耳朵贴在门上。   奇了怪了, 刚刚明明听见男人的说话声, 怎么没有了。   “1551,你也听见了吧。”   “嗯。”   李鱼没听清, “他说的什么?”   “滚开。”1551用平板的声线说,“目标心情不太好, 你小心点。”   李鱼紧了紧手里的食盒, 举起手又敲了敲门,第二声咚响刚落下,门开了。   系统没骗人,目标的情绪的确不好, 他能感觉到,男人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有情绪被竭力压制着。   心头一紧, 李鱼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石先生,用餐了。”   石遇侧身把青年让进去,目光紧追而上。   李鱼感觉后背发凉,他知道男人正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盯着他,仿佛想要割开他的皮囊,看透他的内心。   两素一荤一汤被摆放上桌。   石遇从青年背后经过,落座,主动揭开食盒最下层。   里面放着两碗米饭,两双筷子,他顺势取出来,默许两人一同用餐。   李鱼不拿自己当外人,先夹了一筷子厨娘炒的虾仁,不一样,色香味甩了平时的员工餐十条大街。   他侧眼看过去,男人正在吃他炒的土豆丝。   “味道怎么样?”   “还行。”石遇声音淡然,听不出到底喜不喜欢。   李鱼皱了皱眉,不吭声了,吃到最后,一个吃虾仁一个吃土豆丝,两个盘子解决得干干净净。   青年挑了挑眉,又问了一遍。   石遇还是那句话,“还行。”   李鱼嘴角抽搐,说句实话能掉块肉,不老实。   他擦嘴站起来,“我做饭,你得洗碗。”   石遇抱着胳膊,审视青年半晌,忽然笑了,“在你之前,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李鱼哦了一声,走到花园里,戴上手套继续松土。   园丁的工作他没干过,不太熟练,全靠系统根据教学视频指点着做,松土是门技术活,稍不注意就会把底部的根茎弄断。   李鱼蹲在地上,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完了又去施肥。   石遇洗完回来,两手插在兜里站在一旁看了会儿,忽然开口,“我帮你。”   这可真不像大佬该干的事,李鱼愣了下,随即折身去凉房找来一把新铁锹,隔空丢给男人。   他指挥道,“那边归你。”   石遇动作麻利,不像是第一次干活。   想起他身上那些伤口,李鱼不禁怀疑,目标以前会不会干过什么比较危险的体力活。   做生意嘛,本金是必须。   如果石遇不是富二代,就需要通过自己努力来获得原始资金,而某些家工种的工资和危险系数是成正比的。   李鱼一眼扫过去,男人正弯腰拔出野草,屁股正对自己。   别说,那弧度,绝了。   李鱼收回视线,“石先生以前搞过园艺?”   石遇回头,青年低头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像是随口一问。   “宅子里的前后两院的花,是我当初亲手种下的。”   “当初?”李鱼听出点沧桑的味道。   “忘了具体时间了。”石遇眼帘耷拉,遮住一切情绪。   上一个用类似答案回答他的,是那名兼职的酒吧服务生,他当时问对方,你来这座城市多久了。   李鱼记得很清楚,服务生说,忘了。   是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久太久,还是他们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两人搭配,干活不累。   原本要搞到晚上十点的工作,才九点一刻就做完了。   李鱼浑身上下都是土,他问石遇,“我能借用下卫生间吗?”   石遇带他进去,找来一套白T和短裤。   卫生间设计豪华,浴缸都是带按摩的,李鱼没好意思泡,草草冲了几下。   他擦着头发走出去的时候,石遇正好将一个盒子放到架子上。   男人神色如常,径直过来,“等我一下,我洗完澡送你回去。”   李鱼求之不得,“好啊。”   男人一走,整个空间仿佛一下子大了很多,他听着卫生间的水声,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确定没有监控后,停在博古架前。   博古架横竖都是八排,总共六十四个盒子。   李鱼回头看了眼卧室方向,飞快取下一个打开,空的。   紧跟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都是空的。   水声停下,男人快出来了。   李鱼的视线迅速从架子上扫过,决定不再按照顺序,随意拿取,看看有没有运气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挑了一个正上放的镶嵌着珊瑚的盒子揭开,里面空无一物。   咔嚓一声,浴室门开了。   李鱼把盒子放回去,把手伸向它隔壁那个。   盒子是整块沉香掏空制成的,价格不菲,他伸手拿下来,还未揭开,忽然一阵心悸。   噗通、噗通,心脏快速的在胸腔内跳动,几乎要撞到不断抽痛的肋骨。   1551冷不丁提醒, “放回去,目标出来了。”   李鱼忍住疼,悄无声息的将盒子回归原位,退到餐桌旁坐下。   下一秒,石遇的大长腿从隔断后甩出来,男人的头发略微湿润,显得有些凌乱,被随手捋了一把。   他偏了下头,“走吧。”   心脏激烈的跳动还未平静,李鱼挤出一个笑,“再坐三分钟,肚子有点撑。”   石遇站在原地等,丝毫没有掩饰眼神中的打量和探究。   “江沅。”男人取过车钥匙捏在手里,“你和之前不太一样。”   李鱼悄然喘口气,“哪儿不一样?”   石遇,“说不上来。”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试探。   李鱼落在膝盖上的手往上移,用力在自己腿上抓了一把,疼痛压过心悸带来的无力感,让他迅速冷静。   “人嘛,哪有不变的。”他强撑着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吧,石先生。”   石遇注意到他脸色有些苍白,伸手握住青年的胳膊。   “你怎么了?”   “心脏不太舒服。”李鱼说了实话,眼前开始出现黑黑绿绿的光斑,身上的力气在刹那之间消失,整个人瘫软往后倒。   石遇一把将人捞住,接连喊了好几声青年都没有反应。   他打横把人抱起来,踢开门冲出去。   耳边,有人在说话,“嘻嘻嘻,他死了。”   “闭嘴。”石遇的眼白迅速爬上血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被长期压抑的负面情绪,轻而易举被那个死字勾出深渊,迅速在他心上铺开。   李鱼的意识被分为了两半,一半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被男人搂在怀里,一半深陷于梦境。   他看见了一条古色古香的街道,打头的那家铺子外,挂着一个灯笼,上面写着一个“酒”字。   街道蜿蜒向前,旁边有很多分叉,他一路直行,到第三个岔口的时候,左转进去,看见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迎面而来,李鱼转身就跑。   可无论他多拼命的迈腿,都无法逃脱,很快,黑暗将他清醒的另一半意识一起吞没。   李鱼彻底陷入沉睡。   病床上,青年眼帘下的眼珠正在转动,说明他的大脑皮层活跃,正在做梦。   三名权威医生恭恭敬敬的立在病床前,再三向石遇保证,“江先生的身体各项指标绝对正常,没有任何病症,与其说他昏迷不醒,不如说他是睡着了。”   石遇咀嚼着最后三个字,“睡着了?”   “是的,先生。” 其中一位医生说,“至于醒来的时间,这得看病人自己,或者您也可以试试把他叫醒。”   石遇眉头紧蹙,挥手让人下去了,随后提了张椅子过来,在床头坐下。   视线落在青年恬静安睡的脸上,心里却想着别的。   这一路飙车过来,他脚下的油门就没松过,闯了五个红灯,中途还差点和一辆大货车撞上。   失控,惊慌,恐惧,这些东西,石遇都是头一次体会。   只因为一个人,江沅。   石遇起身,弯腰俯下上身,冷峻的面庞和青年的保持平行。   他用眼睛细细描摹着青年的五官,与第一次抓到青年偷窥时那张惊恐的脸做对比。   没有丝毫变化。   但不可否认,再见时,他的确没有那么厌烦这个人,相反,对方多变的表情让他产生了新鲜感。   石遇目光下移,落在青年红润的嘴唇上。   探究疑惑的目光涣散开,凝聚成急极具侵略性的视线。   如同受到蛊惑,身体不由自主的靠近,两片嘴唇贴到了一起。   青年的嘴唇比想象中更加柔软,石遇浑身僵硬,试探性的伸出头,轻轻扫了下青年的牙齿。   被偷亲的人忽然哼唧一声,李鱼蹙眉,抬手就要往脸上拍巴掌。   石遇及时握青年的手腕,定住不动,把另一只手伸过去,两指用力一夹,正打算吸血的蚊子连挣扎都没有,死翘翘了。   脸上若有似无的痒意没了,李鱼动了动嘴,翻身侧向另一边,被男人捏在手里的手腕也被抽了过去。   石遇吐出一口浊气,进卫生间洗手。   他抬头,望向镜子,里面的男人一脸阴郁,暗色的眼睛像是常年不见光的枯井,灰暗,死气沉沉。   低头洗了把脸,再出去,青年恰好一脚踹开被子。   石遇站到病床前,俯身下去,“江沅。”   李鱼抬手挠了挠脸,又伸手下去挠了挠肚子,T恤翻卷上去,露出一截腰身。   男人的目光微微闪烁,他再次开口,“江沅,醒醒。”   青年轻缓的呼吸着,气息从唇齿间溢出,喷在男人唇边。   石遇舔了下干涸的嘴唇,一点点靠近,想再试试刚才的滋味。   男人浓密的眼睫耷拉下来,轻轻吻住青年。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空调运行的声音,暧昧悄无声息的流淌,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睡着的病人。   李鱼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心跳正常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神清气爽,整个人像刚充满电,浑身都是力气。   因为每个世界都很少做梦的缘故,一睁眼,他就让系统把梦境内容记录下来。   青年环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进门处。   进门走廊的左手边,是卫生间,此时里面正传出隐隐水声,有人。   “1551,谁在里面?”   “目标。”1551说,“他送你来的医院。”   李鱼低头摸了摸胸口,后怕,“我没毛病吧?”   1551,“没有。”   李鱼松了口气,没毛病就好,他啥都不怕,就怕身体有问题,任务到一半突然嗝屁。   遇到这种情况,倒档重来都白搭,就是个死循环,世界任务永远也不可能完成。   “1551,有人倒霉遇到这种情况吗?”   “有。”1551回忆,“之前有个任务者,穿越到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身上,那具身体孱弱,顶多活三年,因为任务难度大,费时费力,任务者没办法在三年内完成。三年一到,他就死了,必须倒档重来。”   系统停顿了下,语气流露出一丝敬佩,“他不服输,前前后后总共倒档三十次,终于在第三十一次心脏病发来临前,完成了任务。”   李鱼,“……”   这哥们儿太励志了,让人无话可说。   石遇在卫生间里简单洗漱出来,发现青年人已经醒了,他愣了下,目光触及到什么,不自在的别开脸。   李鱼没发现他的异样,笑着跟打了个招呼,“石先生早啊,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石遇吞咽了下,把头转回来,“医生说你身体没问题,随时可以出院。”   “哦。”李鱼点点头,专注望着男人,“吓到你了吧?”   石遇没回答问题,他眉峰微微一收,尿急似的飞快转身倒回卫生间。   他站到镜子前,偏头检查自己的耳朵,又他妈有点红来,不能现在出去。   以为男人落了东西在里面,青年盘着腿等他出来,结果却等来砰的一声巨响。   李鱼吓得浑身一阵,什么情况,他起从头到尾就说了两句,没把人得罪吧。   没多会儿,石遇出来了,“没事就收拾收拾出院,我去楼下等你。”   李鱼望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他能感觉到,对方不想看他的脸,刚才说话的时候,男人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他的脖子附近。   为什么,因为他长得太丑,辣眼睛?   李鱼不信,光脚从床上跳下去,跑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青年蓬头垢面,这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的嘴唇,微微充血肿胀,下唇中间位置,有一个很小的结痂。   李鱼呆了呆,“目标干的?”   1551说,“你没有证据。”   李鱼知道,自己猜对了,震惊的表情变成得意洋洋,开始不受控的抖腿。   1551见不得他这幅样子,提醒道,“目标在楼下等你。”   李鱼腿不抖了,脸上的笑容却不减,刷牙的时候小心避着结痂,这是个巨大的里程碑,至少要留念三天。   回程路上,石遇一句话没说,到了小区,把人扔下就走。   李鱼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摇了摇头,真是个容易害羞的老男人,啧啧。   宿舍里有人一夜未归,大家心里各有猜测。   听见客厅传来关门声,厨娘头一个走出去,见青年穿的不是昨天的衣服,猜测他肯定跟谁过夜了。   她习惯性的掐着嗓子说,“小江昨晚这是去哪玩儿了?不回来好歹说一声啊,害得大家担心了大半夜。”   李鱼,“这里不能用电话,没法联系你们。”   厨娘,“那亲自回来说一声总行吧,还能累死不成,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为别人考虑,我……”   李鱼听不下去,直接越过。   厨娘遭到忽视,瞪着眼睛,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马丽娅在门口偷听外面的动静,确定青年进了房间,她跑到阳台,小声喊,“江沅江沅。”   李鱼走出去,“怎么?”   马丽娅脸上是真诚的担忧,“你昨晚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遇到那个疯子了呢。”   “没有,我昨晚有点不舒服,一直呆在医院。”李鱼说着,顺便把阳台的衣服收了。   “你去医院了?身体不舒服吗?”   李鱼摇了摇头,“就是有点头晕,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马丽娅放心了,她踮起脚,努力把身体探过来,“宋姐可过分了,你昨晚没回来,她一直在说你肯定跟谁出去过夜了,还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以后要离你远点。”   李鱼没听懂,“为什么?”   马丽娅一脸尴尬,“怕你沾上那种病。”   小姑娘没有明说,但她眼里的回避和骇然,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李鱼,是哪种病。   之前,厨娘的嘴碎尖酸基本针对马丽娅和管家,作为旁观者,李鱼最直观的感受是,大妈很厉害,很可怕。   如今落到自己身上,他才深切体会到,马丽娅的愤怒和伤心。   语言伤人于无形,不见血,却能入心。   李鱼心大,三五秒就调整好情绪,“昨晚我不在,发生什么事了吗?”   厨娘大清早就跟吃了枪子儿似的,八成跟昨天的约会有关。   马丽娅说,“她昨天的约会泡汤了,被人放了鸽子,所以才心情不好找你茬。”   “对方给说法了吗?”   “给了。”马丽娅的脸垮下来,“信鸽就落在我阳台上,我看了信,对方说晚上太危险,改其他时间再约。”   “然后呢?”   “然后我特意跑去他们的约会地点,把事情告诉宋姐。”马丽娅表情气愤,“结果她骂我,说我私自拆了她的信! ”   这件事让她非常愤怒,“江沅,你说好心为什么没有好报,是不是那些人打心眼里就坏透了,所以才不知感恩。”   李鱼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马丽娅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些人的存在简直是在玷污这个世界,真恶心。”   这一句声音很大,连楼下的人都听见了,纷纷抬头看上来。   马丽娅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继续拔高音量, “宋姐是这样,管家也是这样,江沅,你跟他们不一样,你……”   “你个小贱人,我让你背后说我坏话!”厨娘出现在另一个阳台,手拿着晾衣杆,凶神恶煞的往马丽娅的阳台叉来。   马丽娅身材娇小,灵活,轻巧多躲过,钻进了房间。   很快,李鱼就听见砸门声。   厨娘站在马丽娅门口,叉着腰肆意谩骂,怎么难听怎么来,惊动了正在懒觉的管家。   管家冲出来,一顿狠批,厨娘老实了,心里却把两人记恨上了,要寻机报复。   李鱼揉了揉抽痛的额角,这个宿舍越来越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他有预感,要出事,见血那种。   书桌上,胖灰咕咕两声飞起来,落到青年肩上。   李鱼这才发现,昨晚做好的小书包已经挂到了鸽子背上。   每天早上离开前,他都会反锁房门,不可能有人潜入,就为了给一只鸽子背书包。   李鱼心肝猛颤,“1551,它自己背的?”   1551说,“是的哦。”   李鱼三观裂了,操,鸽子也能成精?! 第103章 谁是我的新娘13   胖灰咕咕叫, 扭头用嘴尖优雅的梳理翅膀上灰色的羽毛。   被人用手指戳了下, 它圆不溜秋的身体一晃, 警惕地扭头看向新主人。   被这类人的姿态惊住,李鱼给它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把鸽子从肩上捉下去,放到书桌上。   他碎碎念道, “我写封信, 你给过去, 再给你小伙伴带份礼物。”   也不知道小东西听没听懂,一个劲儿的咕咕咕。   李鱼摊开手掌, 回忆着石遇的手掌大小, 估摸了下那只黑鸽子的尺寸, 开始动手打版。   他手脚麻利,不到一个小时就搞定, 写了张纸条塞进去。   “过来。”李鱼冲胖灰勾勾手指。   胖鸽子第一次为新主人送信,故意挺了挺胸脯, 咕咕两声, 张开翅膀飞到青年面前。   李鱼把另一只书包也挂到鸽子身上,屈指弹了下它屁股上翘起的羽毛,“去吧。”   胖灰确实很有灵性,收到命令, 在书桌上蹦跶两下,似乎在助跑,随即展翅起飞。   李鱼追着来到阳台, 只看见远处的黑点,这速度,跟踩着风火轮似的。   “1551,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各种不同寻常的东西,像团杂乱的麻线,塞满他的大脑。   “我也不清楚。”1551说,“但我相信,你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李鱼干巴巴的说了句谢谢。   鸽子有没有成精不知道,但石遇房间里肯定有东西。   石遇不像是闲的没事喜欢自言自语的人,从男人当时的语气和说话内容来看,他明显是在冲谁发火。   宅子里白天黑夜都有保安,不可能有人进到主屋,他们却不知情。   要么,那东西一直呆在屋子里,要么,就是跟着石遇一起从外面回来的。   想着想着,李鱼发现思维跑偏了,不太对劲儿,悬疑突然切换成灵异风格,让人不寒而栗。   他咽了咽口水,紧张问道,“1551,这是个灵异世界?或者是个妖精世界?”   “不清楚。”1551说。   李鱼颓然的垂在脑袋,泄气三分钟后,他强打起精神。   不管这个世界有什么,他的任务都是找到秘密,看紧目标,所以该干嘛干嘛,船到桥头自然直,怕个屁。   李鱼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一只黑色的鸽子恰好飞进来。   这颜色的鸽子很少,加上又背着胖灰同款,他一下子就猜到,铁定是石遇的回信到了。   从小书包里取出信纸,上面写着约会的时间为周日,约会地点再议。   李鱼把报告一样寡淡的信纸叠起来,夹进一本书里,扭头抓来一把五谷杂粮,洒在书桌上。   大黑看都不看,脑袋一直朝着窗外。   很快,胖灰从上空俯冲下来,落在阳台上,冲着里面咕咕咕。   大黑飞出去,高傲的仰着头走近,用头蹭了蹭胖灰颈部,餍足的闭上眼,嘴里发出咕的一声。   李鱼,“……”   倒吸口凉气,他问,“1551,大黑什么属性?”   1551,“公的。”   李鱼酸了,“大晚上这么蹭来蹭去不好吧。”   1551说,“动物不是人类,没有羞耻心,他们只遵循本能,你可以当作没看见。”   李鱼,“……”   他蹲到阳台,仰头看向两只,别说,还挺般配。   大黑不喜欢被人围观,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跳到青年头顶用力啄。   李鱼抱头就跑,再没出来。   1551,“怂。”   李鱼,“你行你上。”   1551不吭声了,大概是真怕宿主不高兴,它换了个让人高兴的话题,“明天一号,发工资。”   李鱼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荷包干瘪了这么久,终于要鼓胀起来了。   石宅的工资不低,明天能出去好好搓一顿。   第二天一早,管家不在,大家心知肚明,他是宅子里找石先生取钱了。   果然,十点左右,人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厚厚的信封,每个信封上都写着名字。   管家站得笔直,高昂着头,拿鼻孔看人。   每念到一个人,他都懒散的撩起眼皮子扫上一眼,“这个月表现不怎么样,要想继续留在宅子里,就给我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干活。”   为了工资,三个人连带两个保安,全都忍气吞声。   领到红包的人,需要在本子上写上签名再按上手印。   李鱼拿到红包后就回了房间,他坐在床边捏了捏,小心翼翼拆开,倒出一沓粉色钞票。   仔细数了数,被扣了三百块,管家果然是个说到做到的真汉子。   兜里有钱了,可以出去浪了,李鱼换了身衣服,往双肩包里塞了一瓶水,一包纸巾,还有一顶太阳帽,随后又在屋子里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一张原主之前买的地图。   地图右下角有个标注, 2019.05.01版。   顾名思义,这张地图是五月份新印刷的版本,李鱼凑上去闻了闻,印刷味很重,有些刺鼻。   将地图卷成细筒,再用一根绳子绑住,挂在书包上,开门走出去。   马丽娅正好也出门,见到青年,她惊喜道,“江沅,打算去哪儿逛?”   李鱼实话实说,“去找找当地小吃。”   马丽娅两眼睁大,对这个话题兴趣很大,“你去xx路和xx路,那两条街挨得近,而且全是小吃,世界各地的都有。”   李鱼对这两条路没什么印象,“很远?”   “远。”马丽娅皱了皱眉,“可惜没有直达的公车,你得打车才能找到。”   两人一起穿好鞋子,并排下楼。   李鱼看了眼小姑娘,“你打算去哪儿?”   马丽娅脸上的光亮黯淡下去,犹豫了下才说,“你还记得我那两个朋友吗?我昨天接到信,他们似乎遇到了麻烦。”   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李鱼问,“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用,谢谢。”马丽娅紧了紧手里的包带,笑容勉强,“应该没有大问题。”   后一句她说得没有任何底气,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更何况是分开几个月之久的两个朋友。   之前的幻觉再没出现过,可是只要冷静下来反思一下,就能发现,她最近的脾气比之前暴躁很多,经常一点就炸。   马丽娅捏住鼻梁揉捏,她安慰自己,应该是跟宋姐和管家待得太久,受到了影响。   以后得离那两个疯子远点。   电梯里的气氛明显变得僵硬,李鱼瞥了眼马丽娅扭曲的表情,皱了皱眉,随口问,“马丽娅,你后来还想过离开这里吗?”   马丽娅脸上的狰狞溃散,茫然一瞬,摇了摇头,“没想过。”   她垂下眼,从包里拿出一把太阳伞,“反正也出不去,不如安安心心呆着,而且我觉得这里挺好,你没发现吗,这里都没有小偷和抢劫犯。”   听她这么一说,李鱼也想起来了,确实没听说过抢劫和盗窃案件。   马丽娅说,“我爸妈从小就对我不好,总是偏心我姐姐,在这里我吃穿都不愁,挺好的。”   电梯到达底楼,门开了。   分路前,马丽娅侧身靠近青年,悄声说,“跟你说个秘密。”   李鱼,“……好。”   马丽娅,“我打算攒够钱就辞职,开家花店。”   李鱼点点头,夸了几句这个想法不错,看见对面恰好有车过来,他跟马丽娅说了声再见,“我先过去了。”   马丽娅问,“你不打车吗?”   李鱼说,“先坐公交车转转。”   公车上人多,方便观察和偷听八卦,一上车,李鱼就被挤到中间位置,周围全是拎着兜子的大爷大妈,应该是有哪家超市做活动。   靠的近,难免有肢体接触,车子一动,整车的人集体往右方倾斜。   一位白发苍苍,留着山羊胡子老大爷,脚下不稳,直接栽到李鱼身上。   他伸手将人扶起来,不动声色的捻动手指,回忆着刚刚的触感,凉的。   老大爷笑呵呵的道声谢谢,刚好有人让座,他杵着拐杖坐进去,长长舒了口气。   李鱼往旁边移动,故意没抓紧扶手,身体随着车身摇摇晃晃,随着一个急刹车,他松开手,撞到一个中年大叔身上。   大叔烦躁的把人推开,李鱼又身子一歪,扎进旁边的座位,被位置上的阿姨扶住。   李鱼,“谢谢阿姨。”   老太太点点头,松手看向窗外。   街边的绿化做得好,树绿花红,芳草萋萋,偶尔能看见蝴蝶蜻蜓从上面优雅地掠过。   老太太忽地皱起眉头,李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街边,一个穿着浅色牛仔衬衣的男人被几个医护人员按在地上。   那人张着嘴嘶吼什么,鼻涕口水一起淌到地上。   马路上路况不错,公交车迅速开过,很快那幅场景被远远甩在后面。   李鱼问系统,“那个人刚刚说什么?”   1551解读唇语,“他说,我没有疯,我没有病。”   李鱼,“所以刚刚那些医务人员,是疯人院的?”   座位上的老太太啪一声关上窗户,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可怜啊。”   李鱼低头问她,“奶奶,刚刚被抓的,是最近逃出来医院那人吗?”   老太太斜睨他一眼,“不知道。”   “不是。 ”身后有个中年女人说,“刚刚那个人一看就是刚疯不久,我听说从疯人院逃出来那人个子很高,还留着长头发,好像以前是搞艺术的。”   李鱼赶紧问,“他怎么疯的?”   老太太突然清了下嗓子,中年女人看她一眼,扯了扯嘴,不说话了。   李鱼看向车内其他人,要么低头玩儿砖头机,要么扭头看向窗外,对疯人院的话题没有任何兴趣。   “他们在遮掩什么?”他在心里跟系统讨论,“那家医院有什么问题吗?”   1551答非所问,“临江路和这辆公车方向相反,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李鱼抬头看向窗外,前方正好有个站台。   他下车跑到对面,拦下一辆出租车,在报出目的地后,司机脸上友好的笑容消失了。   “抱歉先生,那地方不太吉利,不只是我,整座城市的出租车都不可能去。”   李鱼抿了抿嘴,改变计划,报出马丽娅告诉他的那两条小吃街。   司机态度大逆转,“坐稳了老弟。”   随着话音落下,车子如同离弦的箭,飞快窜出去,李鱼敢肯定,司机的骨子里住着一个赛车手的灵魂。   不等他问,司机主动撂底,“我以前是专业的赛车手,习惯性开快车,你要是害怕可以说出来。”   怕倒是不怕,就是车子颠来倒去,快吐了。   李鱼脸上青白交加,捂住胸口,干呕一声。   司机急刹车,“哥们儿,别吐车上。”   李鱼冲下车,扶着路边的树干站了许久,呼吸够新鲜空气,他回到车上,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喝了一口。   他擦掉嘴边的水渍,问,“大哥,你这车开得这么溜,为什么改行。”   司机重新发动车子。   这一次,速度始终保持在四十迈,安全,平稳,但车内的气氛却随着青年的提问沉寂下来。   司机沉默片刻,笑着说,“赛车吃的是青春饭,年纪到了,该退役了,只能改行。”   对方说话的时候,始终握紧方向盘,眼珠子有细微的晃动,更遑论他嘴唇上过分僵硬的弧度。   他在撒谎。   李鱼在心里有了计较,脸上满是赞同。   接下来,司机一句话也没说过,到了地方把人放下就走。   李鱼把找零揣进兜里,一步一步往前,同时在脑海中整理今天的收获。   之前在公车上,老大爷,中年男人,以及老太太的手都是凉,有些人因为体质原因,全年手脚冰凉,这个发现暂时不能说明什么。   然后就是疯人院。   在公车上,大家对它闭口不谈,而出租车上,司机在听到“疯人院”三个字的时候,瞳孔明显缩了一下。   这里的人对疯人院有种很明显的避讳。   李鱼让系统先把线索点记下来,等回去要誊到日记本上。   马丽娅说的两条美食街相隔很近,穿过一条主干道就到,李鱼先去就近的这条。   街道建筑有很浓烈的欧洲小镇风,鲜明的外墙,红色的瓦制屋顶,挨家挨户门口,都修有一个小花坛,赤橙黄绿的花朵热情的拥挤在里面。   与外面的风格相反,店里的食物都很接地气。   麻辣烫、烧烤、砂锅、馄饨,而其中,夹杂着两家还算高档的西餐厅。   每座城市在建立或者改造前,都要经过专业设计师的双手,在图纸上规划出道路和建筑,但很显然,这座城市没有。   刚过来的路上,李鱼很仔细观察过,街道布局乱七八糟,就连主干道都会走着走着突然分叉,并且没有红绿灯。   再联系到地图上,没有这座城市的踪迹……   李鱼买两根面筋,边走边吃,“1551,这座城市不存在于现实。”   话音刚落,脑子里叮的一声,【世界秘密】的任务菊花亮了几片花瓣。   李鱼咬着面筋,定格在原地。   1551,“答对了方向,再接再厉。”   李鱼,“……”   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过了半晌,他嘴巴动了动,把腮帮子里的东西嚼碎,咽下去后,他冷静开口,“我从B市进入,马丽娅从S市进入,这座城市要么是移动的,要么面积巨大,能将两个相隔千里的城市囊括其中。”   越说越带劲儿,李鱼激动起来,“石遇不会就是这座城吧。”   如果是的话,那就跟上个世界一个套路。   1551说,“我觉得不是,你还记得那名兼职服务生的话吗?”   李鱼把手里的竹签扔进垃圾桶里,又拿起一串咬了一口,鲜香麻辣入口,让人满足得想喟叹。   “我得想想。”安全起见,他退到边上,将那天与服务生的对话从脑海中翻出来,瞄准其中某个点。   “我当时问他关于这座城市的秘密。”李鱼语速缓慢,“他的回答是不能告诉我。对了,他当时还指着天花板说,ta会知道。”   这个ta究竟是什么,他至今没有头绪。   李鱼把第二根竹签扔进垃圾桶,眉头越皱越紧,“1551,这个ta会不会指的这座城?”   一下子醍醐灌顶,他猛地站直,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那天和石遇在屋子里说话,是这座城市的意识?”   1551没有答案。   李鱼同样没有,但他可以去找。   又在小吃街买了两样吃的,他让系统把之前在酒吧,着重标记的几张脸投放到光屏上,然后在附近找了家小店,买了点小道具,坐车去了酒吧街。   那几个外地人在这儿没有亲戚朋友,又爱混酒吧,喝醉以后,很可能就近开房。   酒吧街白天不开门,只有几家小超市和酒店开着。   李鱼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到一家酒店的前台,“我找人。”   前台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找谁?”   “平头,圆脸,这儿有颗痦子。”李鱼指着自己的脸说,同时让系统入侵用电脑。   收到系统消息后,他稳住心神,迅速补充道,“叫赵祥。”   前台翻了下记录,指路,“三楼301。”   李鱼心里庆幸、激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转过楼梯,确定前台看不见后,他原地连蹦三下,随后拉了拉衣摆,从书包里拿出刚买的黑框眼镜戴上,又拿出一个黑壳笔记本,一支钢笔。   最后,他掏出一个咖啡色的证件夹塞进裤兜里。   原地吸气呼吸几次后,李鱼板起脸,来到301门口。   门内的人宿醉刚醒,正被头疼折磨。   听见有人敲门,他老大不高兴的冲到门口,用力拉开门,“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   李鱼无视他恶劣的态度,掏出证件夹从对方眼前一晃而过,严肃道,“居委会的,来了解你的情况。”   那人愣了下,“居委会?你们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外来人口在酒店入住登记后,酒店会立刻通知我们。”李鱼睁眼说瞎话,认真严肃到连他自己都被唬住了。   那人来这儿不过三天,不懂这儿的规矩,对方怎么说,他就怎么信。   他挠了挠头,为刚才的恶劣道了个歉,“您想问什么?”   对面的人开口就是发酵过的酒气,李鱼快被熏晕了。   他屏住呼吸飞快说,“之前常住哪里,什么时候到的这座城市,怎么来的?”   “我之前住N市,上前天刚到这儿,开车来的。”那人对最后一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看出他的疑惑,李鱼瞎白话,“为了响应环保号召,我们城市最近对汽油和柴油车多了一些限制。”   那人恍然大悟,“我的车是烧天然气的。”   李鱼点点头,“从哪个高速路口进来的?”   那人又是一脸疑惑。   李鱼一板一眼的解释,“相对的,我们对天然气汽车和电动汽车有许多优惠,譬如退还过路费。”   “哦哦哦。”那人恍然大悟,随即挠着头说,“我没走高速,不用退还过路费。”   李鱼记录的手一顿,“那你是怎么进的城?”   “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那人揉了揉抽痛的额角,配合居委会青年的问话,回忆道,“那天晚上天气不太好,我车灯也坏了一个,怕路上出事,我就想在附近找个村子落脚,结果开着开着,就到了这儿。”   想起当时的情景,他莫名觉得有些冷,那段高速路他开过无数次,从来不知道,附近居然有一座繁华大都市。   这么一想,看向对面青年的眼神也变了,差点就跳起来钻墙角。   李鱼也浑身发毛,这故事听着好耳熟。   1551提示道,“你之前备考时,用过一本参考书叫《聊斋解析》”   李鱼,“……”   他扯起唇角,安抚对面惊恐的人,“这是一座新建的旅游城市,跟鬼怪无关。”   那人讪讪一笑,“我这人爱疑神疑鬼,您别介意。”   想起马丽娅和厨娘越发尖锐的性格,李鱼合上笔盖,善意提醒道,“收起你这个毛病,它会害了你。”   居委会的嘛,就是爱婆婆妈妈,男人不以为意,把人送走后,小声骂了一句多管闲事。   李鱼离开以后,又去了另外几家宾馆,只找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离家出走的小女孩儿。   李鱼同样的方式,套出了不少东西,随后去到一家安静的咖啡厅,坐在角落里梳理收获。   女孩儿和宿醉那人不同,她是在半个月前,在自家附近的郊区踏进来的,位置是M市。   李鱼在笔记本上写下四座城市,S、B、N、M,然后在各个字母间,写下大致距离。   太远了,每座城市间相隔至少千里。   因为每个进入这座城的人,时间各不相同,李鱼手指在桌上敲了敲,“1551,这是一座移动城市。” 第104章 谁是我的新娘14   李鱼话音落下, 脑子里始终一片寂静。   他眉头动了动, 难道猜错了?   念头刚落下, 脑子里响起提示音,光屏被弹出来,上面显示,【世界秘密】的菊花被点亮了一半还多。   李鱼没有多失望, 和石遇对话的究竟是不是城市意识, 以及那些价格不菲的盒子里, 究竟装着什么东西都还没搞清楚。   还有那家没有司机愿意去的疯人院。   装着秘密的盒子太多,需一个一个拆开, 至少现他在知道, 这是一座移动之城。   等找到这座城市的本源, 谜底自然揭晓。   收起庞杂的思绪,李鱼掉头往回, 打算闲逛几圈,再仔细观察下四周环境, 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不得不说, 虽然这座城市规划很垃圾,建筑五颜六色,各种风格揉杂在一起,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 这也不失为一种艺术。   李鱼一路走,一路吃,嘴巴就没停过, 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   他来到一座植物公园,里面环境清幽,游客稀少,随处都是高大的珍惜植被。   一路往南,在一个英文路标旁坐下。   路标是全英文的,油漆脱落,露出下面褐色的木板,和清新怡人的环境反差很大。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橘色马甲的工作人员,拉着小拖车快步走来。   “小兄弟,麻烦让一下。”高个工作人员说完直接将青年挤开,站到长椅和路标之间。   李鱼被迫让到边上,也不生气,见两人满头大汗,衣服领子都湿透了,他低头从袋子里掏出两瓶矿泉水递过去。   工作人员起初不要,在青年坚定和友好的眼神下,终于接过去,拧开盖仰头灌了几口。   矮个的长相憨厚,性格也要敦厚一些,“谢谢啊小兄弟。”   李鱼摇摇头,指着小推车里崭新的路标问,“这些都是要换新的吗?”   “是啊。”矮个把水放到车里,给高个递锤子。   李鱼的视线在小推车和旧路牌上巡视两圈,疑惑道,“这些旧的看着还能再用用。”   矮个说,“用不了,你没见上头都写着英文吗,有几个能看懂。”   “那当时为什么做成这样?”李鱼笑了下,视线落向远处,“我刚进公园,看到一水的英文路标,还以为到了国外呢。”   矮个闻言干笑两声,跟高个的对视一眼,说,“公园刚建不久,之前因为经费不足,就暂时用其他公园的废弃路标凑合下。”   听起来很牵强,却又让人无法质疑,反驳。   高个嫌青年挡着碍事,挥了下手,“麻烦让一下,你妨碍到我们工作了。 ”   打探不出东西,李鱼提上袋子走去了其他地方。   公园很大,有些景点的土质和地貌,和本市的土质特征完全不同,很像是特意从其他地方搬运过来的。   李鱼停在一片黑土森林外,这种土质粘性好,肥力高,非常适合植被生长,据他所知,黑土十分稀少,只分布在平原地区,且面积巨大,同时,它对环境和气候要求很高。   像这移动之城这样潮湿多雨的地方,是不可能有黑土地的。   李鱼蹲下,用手指捻起一块儿土,“1551,能检测吗?”   “稍等。”1551话音落下不久,在光屏上放出一系列数据,“根据检测结果,这的确是黑土。”   李鱼,“范围有多广。”   1551,“三百平方公里。”   李鱼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多少?”   系统耐心的重复一遍。   李鱼懵了,建筑可以比照着修建,三百平方公里的土壤却不可能一朝一夕搬运过来。   他稳住心神,往四周看去,随意走到一大棵树前,“测量下根茎深度。”   1551说,“7.6米。”   土壤不会说话,植物会。   7.6米的根茎,少说也要二十年才能长成,这片黑土至少在这里存在了二十年。   李鱼站起来,揉了揉眉心,那两个工人未必在撒谎,这座年头不短的森林公园,或许真的刚出现不久。   他身处的这座城与现实接壤,会自如移动,够玄幻了。   那能不能在玄幻一点,这些建筑、街道、河流,甚至大面积的国家公园都是被他吸纳侵吞进来的,而又因城市意识的智商有限,做不到合理规划,所以街边的建筑才乱七八糟的分布着。   李鱼把结论说给系统听,菊花还是那朵只亮了大半的残菊。   1551,“你总共有三次瞎猜的机会,已经消耗掉一次了。”   李鱼认证纠正,“我刚刚只是再跟你探讨。”   1551,“哦,已经扣掉,数据没法复原。”   李鱼,“……”   有时候真的怀疑,1551是上头派来捣乱的,太坑了。   虽然猜测被否定,李鱼依旧坚持己见。   市政工程浩大繁杂,几乎每座城市,每件都会修路做绿化。   就连科技程度已经非常发达的中心城也不列外。   可这一路过来又是公车,又是出租,他甚至还甩着十一路走了半个多小时,一个建筑工地都没见过。   市内建筑如果不是通过侵吞现实中的城市建筑,那就是通过别的方式,将现实中的景物投射进来,总之不是修的。   从公园南门出去,要走好几百米才是公交站牌。   李鱼精疲力竭,两条腿迈得异常艰难,没几步就靠坐到旁边的花坛上,要死不活的喘气。   前方忽然一阵刺耳的急刹车。   循声望去,一黑一白辆车差点相撞,但很快,他的视线就被两车不远处,一栋黄瓦红墙,耸立在一堆现代建筑中的中式瞭望楼给吸引了。   瞭望楼占地面积不小,总共五层,屋顶呈现八角,每个角飞檐上都挂着一个铃铛。   这栋建筑因为精妙的榫卯结构,在市内很有名,却并不对分外开放,因为那是一栋办公楼。   所有人是石遇。   像是在沙漠中长久徒步,濒临渴死,却忽然发现绿洲的旅人,李鱼顿时浑身充满力量,绿灯一亮就飞快跑过人行道,经过长长的步行街,抵达瞭望楼下。   保安穿着深蓝色的制服,腰上别着电棍,见到陌生人走近,他伸手挡下来。   “办公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李鱼说,“我找石先生。”   保安一动不动, “有预约吗,没有的话请离开。”   李鱼,“没有,你说我叫江沅,他会见我的。”   保安打量着青年,纠结要不要去通知前台。   他们老板虽然是个钻石王老五,但因为脾气不好琢磨,没几个真敢找上门的。   像眼前这位胆子大,口气也大的,反而让人怀疑,会不会真和老板有牵扯。   保安抿了抿嘴,态度没那么横了,“你等下。”   李鱼点点头,放远视线,前方大厅内的天花板上,是木质雕刻的双龙戏珠,油漆鲜艳,栩栩如生,位于八方的承重上,挂着服帖的弧形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字。   字体接连不断,看不懂。   “江先生。”保安不知何时已经走回来,脸上堆满笑,“您稍等,上面派人下来接您。”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一个穿着西服窄裙的女人从大厅尽头走来,隔老远就冲李鱼笑。   待走近,她微微躬身,“江先生,请跟我来。”   整栋楼里没有电梯,上下楼得爬梯子。   “江先生注意脚下。”女人走在李鱼右手后方,仔细提醒。   楼梯踩上去嘎吱作响,李鱼低头看了眼脚下,问,“为什么不装电梯?”   女人仰头看了眼青年的背影,小声说,“石先生不喜欢。”   李鱼回头,“为什么?”   “石先生偏好古代建筑。”女人想起什么,告诫道,“所以您千万不能抽烟,万一烟头把地板戳坏了,老板一定会大发雷霆。”   李鱼没见过石遇发脾气,有点好奇,“他发脾气什么样?”   女人想了想说,“会让人喘不上气,有种濒死的感觉。”   李鱼以为这只是一种夸张的形容,没放心上。   石遇的办公室在五楼,为了让阳光撒下来,五楼房顶有一半的瓦片被换成了亮瓦,光亮从中透过,正对着的下方是用水泥砌成的小花园,旁边绕有一圈循环水。   别的不说,大佬还挺会享受。   女人带着青年经过小花园,停在一扇木门前,“老板,人带来了。”   下一秒,木门被人从里面来开。   男人照旧一身黑色,神情冷淡,他侧身把人让进去,吩咐女人送茶上来。   屋子里有一张复古的办公桌,一个供人休息的大软塌,还有一套复古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有个香炉。   香炉里插着细长的线香,这味道李鱼熟,跟石宅主屋内的沉香味一模一样。   石遇是个矛盾的个体,身在现代,却对这些古代的东西情有独钟。   李鱼用手扇了扇袅袅轻烟,屁股落到柔软的沙发上,那一瞬间,他感觉灵魂出窍,浑身爽得要上天。   藏在鞋子里的脚趾头动了动,他抬头看向办公桌前。   男人正埋头翻阅文件,坐姿板正,腰身挺拔。   李鱼翻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份寿司,“石先生,你还没用过午饭吧?”   石遇头也不抬,“没有。”   李鱼捧着寿司盒凑过去,色彩鲜明的鱼肉,乖顺的趴伏在饭团子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石遇对此没兴趣,“你自己吃吧。”   李鱼眼珠子转了一圈,“我特意给你买的。”他抬手瞎几把指,“这几个是我做的。”   石遇停下一切动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被青年指过的几块忽然变得可爱起来。   他抿了抿嘴,清了下嗓子,“放下,我尝尝。”   李鱼憋着一肚子哈哈哈哈,绷着脸把东西放下,猫到沙发上吃自己的垃圾食品。   “1551,给个吃播。”   1551放出光屏,不太理解道,“骗人不好。”   “你不懂。”李鱼抽出一串骨肉相连,盯着光屏上男人优雅,又不失速度的吃相,心说目标真好骗,逗着还挺好玩儿。   骨肉相连咬起来嘎嘣脆,见男人一口气消灭了一半,看样子心情不错,他大着胆子问,“石先生,咱们公司还缺人吗?”   石遇被“咱们”取悦了,起身走入里间洗了洗手,“不缺。”   他走出来,扯过纸巾擦手,随手一抛,纸团精准的落入垃圾桶中,问,“怎么?”   “没怎么。”李鱼羞赧的抓着后脑勺,“我有个朋友想找工作,托我问问。”   石遇坐到青年身边,“那个朋友是你?”   李鱼没想到男人还会抛梗,连忙否认,“不是。”   石遇交叠起腿,语气懒散,是完全放松的状态, “那就别瞎打听。”   “为什么?”李鱼习惯性的发问。   石遇目光从茶几上过着辣椒油的垃圾食品上划过,眉头微动,“以后少吃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   李鱼老老实实点头,“每月一次,不算多。”   石遇挑眉,忽然捏住青年的下巴靠近。   “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他轻笑,“你一直都这样?”   李鱼回忆起之前,原主还真不是这样,基本每次被逮住偷懒,都是管家在说,原主则顶着一张老子很吊的脸,当对方在放屁。   还记得之前,男人送他回家,连续喊了他两次名字,以及之前的试探……   李鱼警觉,问系统,“石遇查过我?”   1551说,“你穿越来之前的事我不清楚,但在你们相亲后,他曾和管家打探过你的情况。”   不稀奇,他的性格和原主的确相差很大,引起别人怀疑很正常。   李鱼就着被掐下巴的姿势,望向男人的眼睛,“我以前不这样。”   男人的手指略微收紧,极具侵略性的气息重重喷在青年唇上,他垂眸,先是落在下方的唇上,轻柔的语气,无端让人头皮发麻。   他问,“为什么变了?”   当然是因为人死了,这具身体换了芯子。   可惜,这话没法跟你说,怕把你吓死。   李鱼在肚子里搜刮一圈,煞有介事道,“人嘛,总有一段时间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现在已经过了那段时期,打算往后都认真努力地生活,不虚度光阴,浪费人生了。”   石遇默不作声,视线中的刀子没收。   李鱼再接再厉,“我之前的浮躁,不安稳,不懂事,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的我才是最真实的。”   男人也不知道被哪个字戳中了点,眼眸深谙,“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别让我失望。”   “不会。”李鱼被男人别有深意的话搞得愣了下,脑子里灵光闪过。   进入移动城市的人,性格一直在变化,石遇很可能是知道这件事情的,那镜子呢,他知道镜子里的东西吗?   李鱼藏不住问题,拨开男人掐住自己下巴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低头俯视对方。   “石先生,我昨天在镜子里看到了东西。”   话音一落,系统开口, “你现在撒谎越来越溜了。”   李鱼没理它,露出害怕的表情,“我觉得镜子里的人是我,又好像不是我。”   石遇眼神有细微的变化,明明坐在沙发上,矮了青年几十公分,气势却比之前更甚。   他视线移动,从青年的额头一路滑到胸口,停在胸腔位置,“你在撒谎。”   李鱼心里打鼓,要么男人不信他的话,以为他在讲鬼故事。   要么,男人什么都知道。   石遇身上藏着太多秘密,李鱼倾向于后者。   他知道藏在镜子里的秘密,知道这个世界的形成原因,知道公车上那些人为什么浑身冰凉,甚至知道那家疯人院里的猫腻。   将一肚子猜测塞进心里,李鱼嘴角咧开,笑了,“这是我之前听到鬼故事,没想到你一点不怕。”   石遇从青年脸上找不出虚假,信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   “进来。”   石遇坐回青年身边,靠近青年的那只胳膊,自然的搭在靠背上。   来人是之前下楼接李鱼的女人,首席秘书。   秘书小姐拎着食盒走进来,放到茶几上,目不斜视道,“这是酒店刚送来的午餐。”   石遇打了个手势,秘书退下,替两人关门的那一瞬,她抬头看了眼。   不一样,大老板对这个陌生青年不太一样。   她从来没见过老板和谁靠这么近,胳膊还搭在对方背后,谈过恋爱,或者搞过暧昧的应该知道,这是一种主权宣示。   通俗来讲,这个人我看上了。   秘书小姐热泪盈眶,喜极而泣,这简直是特大喜讯。   她下到四楼,奔走相告。   有人蹙眉脸色难看,有人同她一样喜极而泣,不惜形象的原地捂嘴尖叫。   这层楼的都是石遇的心腹,其中一个眼镜男,颤抖着手扶了扶眼睛,问,“你确定没看错?”   秘书小姐坚定地摇头,“没看错。”   她按住胸口,睫毛颤抖几下,声音低不可闻,“或许再过不久,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李鱼对楼下切一无所知。   他眼馋的看着男人揭开食盒,那菜色,那香味儿,啧。   石遇把东西拿出来摆上,从一堆垃圾食品中抽出一双筷子自用,又将餐盒内的递给青年。   李鱼大快朵颐吃起来,一脸满足,螃蟹黄多肉多,让他想起之前一些事。   他咬了几下筷子,试探道,“石先生你相信有上辈子吗?”   “信。”   看得出来,这回答不是敷衍。   李鱼心头慢了一拍,挑个名字喊道,“程度。”   石遇微眯起眼,“什么?”   李鱼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多失落,“我说这饭软硬程度正好。”   虽然告诉自己别生气,但还是忍不住把碗戳出响声,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不公平。   “1551,目标到底是谁?”   “无可奉告。”   “他为什么和我一起穿越?”李鱼想不通,难道男人也是任务者,如果是的话,他应该记得之前的事才对。   “你还记得第一个世界吗?”1551答非所问。   李鱼蹙眉,“记得,有什么问题?”   “我权限有限,不能告诉你更多,自己想吧。”   李鱼陷入思维,像个人体标本,一动不动的僵坐着,石遇伸手碰了他一下,声音清冷得像个严肃的大家长。   “专心吃饭。”   李鱼回神,看向男人的眼神有些古怪,问的问题就更古怪。   “石先生,你觉得永远代表什么?”   石遇吃饱了,放下碗筷,“从生到死。”   李鱼从这四个字品出一丝戾气,汗毛根根直竖,下意识往边上挪。   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又问, “那如果一个人的灵魂不死呢,你觉得对于这个人来说,永远是多久?”   石遇脸上的戾气藏都藏不住,他猝然起身,快速的原地踱步。   心里的问题没有得到证实,反而被男人这一系列操作搞懵了,李鱼仰头,茫然地望着男人,“怎么了吗?”   男人停下,转过头来,嗓音被压得极低,“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直觉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个事,李鱼反问,“石先生,你在紧张什么?”   “我没有。”   “你有。”   男人深吸口气,脸色难看到极点,“我没有。”   这熟悉的对话模式,让李鱼忍不住抽抽嘴角,他妥协,“好吧,你没有。”   石遇脸色依旧没有好转,他站在原地平复情绪,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拢,将青年从座位上拉起来,推进里间,“待在里面休息会儿,一个小时后我送你回去。”   砰一声,门在眼前合上。   李鱼站在门口,两只眉头挤在了一起,反复回忆之前的情景。   石遇的情绪,是在他说出“灵魂不死”那句话后崩裂的。   他原本只是想跟男人讨论一下,解开自己的疑问,却不想,这几个字触及到了对方内心的隐秘。   李鱼走到单人床前坐下,未免脑子太乱,他先把自己的问题提炼出来。   当初第一个世界,保命道具是【无限可能】的卡牌。   他许的愿是,想留下来,永远陪着目标。   李鱼脱掉鞋,盘起腿,现实中,他二十出头,身强体壮,是一生中精力最充沛的年纪,跟死亡挨不上边。   而任务世界中,他的灵魂一直在进行穿越,从某种层面来说,那算是一种轮回。   只要任务不结束,他就永远不死。   李鱼重重的躺倒,翻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   “1551,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因为他的灵魂一直活着,因为那张【无限可能】,他的每个任务目标都将会是同一个人。 第105章 谁是我的新娘15   李鱼抖开被子, 蒙住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无声的尖叫。   原来那么早就锁死了吗。   1551, “冷静。”   李鱼把头钻出来,“大哥,换你能冷静?”   “假设不成立。”1551说,“我只是一个没有真情实感的AI。”   李鱼眉梢一动, “1551, 你早就知道那张卡牌的作用。”   当时他要打开工具箱, 系统推三阻四,说什么有些选择一旦做了, 就要负责到底, 还说他不该留恋。   那会儿刚刚开启任务, 脑子比较锈,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不懂系统言语中的深意。   现在想想,1551应该知道【无限可能】代表什么。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别的, 系统一声不吭, 死狗了。   李鱼撇撇嘴,翻身趴在枕头上,用力吸一口气,全是石遇好闻的气息。   与沉浸在兴奋中的青年不同, 外间的气氛凝固到冰点。   上来送茶的秘书小姐,端茶杯的手止不住哆嗦。   她小心翼翼的放下茶水,低头站到一旁, “老板,一小时后的会议按计划进行吗?”   石遇神色冰冷,“推迟到明天,出去。”   秘书求之不得,倒退着离开办公室下到四楼,她余惊未定的按住胸口,喘息几下后,脱力一般靠在墙壁上。   吓死了,还以为大老板又要大发脾气呢。   五楼办公室。   石遇正在签字的手忽然加重,在完好的纸张上留下一条很长的划痕。   “他一定知道了什么。” 古怪的粗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将划破的纸团起来,丢进垃圾桶里,石遇盖上笔盖,拉了下与楼下相连的铃。   刚下楼的秘书小姐,很快跑上来,不需要开口,看见地上的纸团就什么都动懂了,“您稍等,我重新打印一份送上来。”   门重新被合拢,急促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   “他会告诉其他人的,你知道,人类的胆子总是很小,他们会恐慌,焦躁,急切的想要离开这座美丽的城市。”   环绕在耳旁的声音陡然拉高,如同刺耳的尖啸,“这座城市的宁静即将被打破……我不喜欢这样,而房间里的人,就是即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石遇,你应该杀了他。”   石遇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眼皮子都没撩一下,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起身走向里间,推门看了一眼。   青年的脑袋被蒙住,腿豪放的骑在被子上,看着像睡着了。   石遇靠在门框上,“你不觉得他很可爱?”   “不觉得,他的存在让我很不舒服。”   石遇退出去,拉上房门,“你在恐惧他。”   咔嚓一声,里间重新归于平静,李鱼猛地掀开被子,一脸震惊的坐起来。   “1551,目标又在自言自语。”这一次比上次听得真切,绝对不是幻觉。   1551,“听见了。”   李鱼摸了摸自己脸,“他说我可爱?”   1551,“大概吧。”   李鱼抿了抿嘴,男人嘛,最喜欢的当然是被夸帅气,但既然是目标说亲口说的,不喜欢也得受着。   1551,“心里这么想之前,能别笑得那么恶心么?”   感觉脸颊发烫,李鱼用手扇了两下,没理睬它,思索起关门前听到那句“你在恐惧他”。   假如男人口中的‘你’指的是城市意识,‘他’指的是我……思绪停滞不前,卡住了。   李鱼疑惑得快把头挠秃了,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这座城市害怕得颤抖。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不算魁梧的胸肌,脑子里灵光一闪,“难道我才是我隐藏的终极大Boss?”   牛逼了,有种要一飞冲天的不真实感。   1551无语,“别高兴太早。”   李鱼反省了下,收敛起激动的情绪,把想不透的问题放置一边,继续想正经事。   关于目标为什么总跟他一起穿越的事想透了,接下来该推敲推敲世界秘密。   已知,石遇对“灵魂不死”几个字反应很大。   又知,石遇和其余几个接触过的当地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忘了在这座城市停留的具体时间。   李鱼让系统把两条线索,平行摆在光屏上,皱了皱眉,摸了摸下巴想了会儿,最终摇头叹气,“想不出来。”   1551,“你再努力想想。”   李鱼只好又扎进问题中,把前后接触过的所有人提出来,马丽娅、厨娘、管家,公交上的大爷大妈,夜场里的兼职服务生,还有之前载过他的出租车司机。   他打住思绪,忽然从翻身下床,绕着屋子走一圈,很好,没有卫生间,随即匆忙走出去。   石遇已经恢复如常,“怎么了?”   李鱼夹着腿说,“尿急。”   男人收回视线,“一楼出去就是。”   李鱼点点头,一路小跑,他先是下到四楼,伸手抓住一个抱着文件走过的年轻人,询问卫生间的位置。   年轻人不疑有他,“一楼出去就是。”   李鱼松开手,道谢,又去到三楼,如法炮制。   等他抵达底楼,总共抓过四个人的胳膊,微凉的体温,隔着衬衣都能感觉到。   “1551,我觉得本地的这些人,很可能不是活的。”想起让大佬失控的那句话,李鱼说,“他们是灵魂,一群被这个世界困了很久的灵魂。”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大佬对“灵魂”反应那么大,为什么本地人会不记得自己在城市里停留的时间。   也能解释,为什么本地人的性格不会像玛丽亚他们一样,发生尖锐的变化。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死后前程归零,现实中追求的名利钱权成了一场空,他们无欲无求,只在无望的时间中游走。   所以正规公司的里没有人离职,因为工作是他们打发漫长时间的消遣。   思绪一落,正前方大门被一阵吹开。   大夏天的,李鱼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上下摩擦胳膊,补充道,“最重要的是,正常人的体温不可能是凉的。”   1551,“可石遇是有温度的。”   李鱼皱皱眉,“目标嘛,肯定是特别的。”   说话间,人已经从南门出去,右手边就是卫生间。   男卫生间里空无一人,他放眼看了一圈,装修完全可以用奢华来形容,弯腰洗了把脸,望着镜子里脸上滴水的青年,脑子猝然冷静。   他走开,脚下一顿,又倒回去。   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自己身后,心里有个模糊的年念头。   推开最后一间隔间,李鱼放下马桶盖坐下,在心里把线索又理了一遍,随后再次走出去,站到镜子前。   里面除了他自己,还有背后半开的隔间木门,摆放在地上的花瓶,檀香的燃烧升腾而起的烟雾……   是镜子,镜子可以复制一切。   李鱼心脏噗通直跳,指尖颤抖,他闭了闭眼睛,用冷静的声音说,“1551,我知道了。”   “这是一个镜子里的世界。”   李鱼血液沸腾,语速加快, “街道、建筑、公园,这些东西都是镜像复制,本地居民是很早之前就被镜子吸纳进来的灵魂,外地人,则是无意间闯入。”   实现这些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面镜子必须有自我意识,能量强大,且能自如移动。   镜子走到哪儿,复制到哪儿,以此来充盈这座由镜像构建的城市。   1551正在解析答案,“稍等哦。”   李鱼耐心等着,看向四周,猛然反应过来,“这他妈是个灵异世界?”   1551抽空回答,“我觉得不算,从管理局的角度出发,灵异包涵很多元素,恐怖、怪诞、血腥等等,如果单单只是灵魂,够不上灵异世界的等级。”   李鱼默了默,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有机会接触。   胆子大和害怕不冲突,他完全不想接触血腥又暗黑的东西。   就在这时,脑子里“叮”的一声,眼前自动弹出光屏,上面有一行金灿灿的大字。   【世界秘密:完成 】   李鱼闭了闭眼睛,浑身酥软的靠在大理石台面上,心情起起落落最耗心神,他现在不只身上软,连腿也是软的。   也不知在卫生间坐了多久,外面走廊有人进来了。   李鱼坐得腿麻了,抓住洗手台站起来,刚走一步,就感觉脚底板似有千万蚂蚁爬过,又麻又痒,脚踝以上是木的。   一道黑色的身影临近,他抬头,张了张嘴,“石先生。”   石遇抬腕看表,“你在卫生间足足呆了半个小时。”   李鱼没有正面回答,抬了下腿,“腿麻了。”   石遇眉头皱紧,“多走两步就好。”   李鱼没有采纳提议,“你背我。”   石遇,“自己走。”   李鱼像尊雕像,定格不动,视线始终黏在男人脸上。   石遇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他别开脸,脚下动了下,“我扶你。”   李鱼固执,石遇转身就走。   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越来越远,又逐渐拉近,最终,那双黑色的皮鞋再次出现在视线内。   李鱼爬上男人的后背,胳膊绕到前方,两手扣在一起。   石遇第一次背人,心脏乱蹦,连手该怎么放都不知道,一会儿捞住青年的大腿,一会儿又托住软乎乎的屁股。   李鱼被他变来变去的动作搞得头大。   他抱住男人的脖子,往上蹭,“石先生,你手能别乱动吗。”   石遇干涩的丢出两个字,“抱歉。”   李鱼瞥了眼男人发红的耳根,故意问,“石先生你热么,耳朵好红。”   “不热。”男人硬邦邦道,警告的在青年大腿上掐了下,“说话别靠那么近。”   李鱼见好就收,拖着声音哦了一声。   石遇眉头拧紧,做错事的心虚和无措感再次涌上来,他啧了一声,加快步伐。   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每上一层搂,下面那层的工作人员就全跑到楼梯口,盯着两人粘在一起的背影,又酸又羡慕。   四楼上,秘书办和高层全趴在楼梯扶手上,等大老板的身影彻底消失,其中一个感叹。   “一定是这位江先生没跑了。”   “他真的能带我们出去? ”   “镜子不会骗人,他说有一个人能找到出口,就一定有这个人。”   “万一不是江先生呢?”   “……”   现场忽然安静下来,他们有的低着头,有的仰头看向窗外,空气中流淌着灰暗和绝望。   石遇把人背上楼,丢到沙发上,“要么自己待着,要么自己回去。”   李鱼腿早好了,他站起来,“你刚刚说送我回去。”   掌心残留着柔软的触感,石遇握紧的拳头忽然松开,指腹摩挲掌心,脑海浮现出青年臀部的弧度。   他猛地抬头,两眼通红。   李鱼以为男人要发疯,拔腿冲进里间,带上门前,冲外头喊,“石先生我眯一会儿,回去记得叫我。”   暗红镂空花的木门阻断了视线。   石遇低头看了眼自己,咒骂一声,分开腿坐到办公桌后。   下午时间本来就已浪费大半,剩下的一小半时间转瞬即逝。   下班时间到了,附近CBD的上班族们陆陆续续走出来,古色古香的瞭望楼依旧安静。   大老板没走,谁也不敢动。   秘书小姐如同往常一样,抱着一堆文件上到五楼。   得到应答后,她推门进去,正要同往常一样报告未来两个半小时的安排,大老板忽然抬手打住。   “下班。”   低沉的嗓音如同平地一声雷,把秘书小姐炸呆了。   她眨眨眼,不太确定,“先生,您的意思是,今晚不加班了?”   事出反常,让人不安,秘书脸色猛地惨白,“所以明天不休息,要加班吗?”   附近很多公司都是单休制,但连单休日也要剥夺的老板,只有石遇一个。   “不加。”   男人丢下话,起身进了里屋,秘书小姐愣怔,忽然明白过来,这是要翘班陪男朋友的节奏。   老板,你恋爱的酸臭味我们一点不嫌弃,求越多越好。   任务四舍五入完成了一半,李鱼一身轻松,眼睛一闭就睡成死猪。   石遇站在床头,第三次叫他,“江沅。”   没反应。   李鱼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整齐的白色牙齿。   石遇挑眉,弯腰凑近,伸出手指在青年脸上戳了几下,见人不醒,手上力道加重。   李鱼在做梦,梦见自己又来到那条复古街道的第三个岔口。   即便是梦里,他也记得,这个岔口在上次的梦境中,被黑暗吞噬了。   但这次不同,岔路口前方没有黑暗,黑暗在他后面,紧贴着后脚跟。   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   岔道起初很窄,大约只能容纳两人并排经过,渐渐的,道路拓宽,尽头与一条黄色土路相接。   土路两边是高大的树木和杂草,李鱼回头往后看,是一排高大的白墙,没有窗也没有门,顶部是黑色的瓦片。   瓦片比石遇瞭望楼上的差了三个档次不止,是最最普通的粗瓦。   他现在应该在一群建筑物的背面。   城市很大,李鱼没有彻底转完,不确定这些东西在梦境之外是否存在。   尝试着喊了一声1551,果然,又联系不上了。   有过同类经验,李鱼没有慌张,看了眼土路两头,无声的点兵点将,最后决定往右走。   脚刚跨出去,还未落地,黑暗来了,逼着他必须往左走。   一路上都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建筑,这更像是村庄之外的荒野。   李鱼走了好久好久,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步伐变得虚浮。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从天而降一根火腿肠。   他两眼放光,伸出手精准抓住。   火腿肠连外包装都没有,换做平时,李鱼看都不看,但现在不一样,他在梦里,再脏吃了也不会生病。   他舔了舔牙齿,带着品尝滋味的心态,轻轻咬下去。   指尖濡湿的舔弄,让人头皮发麻,那是石遇从未体验过的酥痒。   如同羽毛从心间撩过,想用力抓挠,又怕赶走了这种新奇又诱人的触感。   男人半垂着眼帘,视线落在青年的白色齿缝间,然后是里面时而从手指上舔过的舌头。   偃旗息鼓的东西重新起势,石遇尊崇它,抽出手指亲下去。   让他惊讶的是,青年竟然有回应,舌头急切的动来动去,甚至出动了牙齿。   他一个第二次玩儿亲亲的半新手,哪能知道这不是常规操作,老老实实享受着青年的热情的主动。   结果突然发现不对劲,舌头被咬破了。   石遇怔了怔,掐住青年的两腮,遏制住他咬合的欲望,将嘴唇移开。   舌头在犬齿上刮了一下,男人的脸顿时阴沉,出血了,还疼得慌。   李鱼梦里的火腿肠不翼而飞,吓得满头大汗,醒了。   他眼神渐渐聚焦,茫然的看向男人,“石先生。”   1551蹦出来,暗戳戳的打小报告,“他刚刚偷亲你。”   李鱼咂摸嘴,的确有点怪异的腥甜,想起刚刚梦里又甜又咬的火腿肠……哎,尴尬了。   他舔了舔嘴唇,怕男人质问他咬人的事,干脆恶人先告状,“为什么偷亲我。”   石遇本来想蒙混过去,谁知道对方这么会打直球,长久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窘迫难耐。   李鱼一瞬不瞬的盯着男人,见对方的耳朵越来越红,他露出一丝坏笑。   石遇窘迫到极致,触底反弹,突然扑上去。   他自上而下俯视,一只手五指张开,占有欲十足的扣住青年的后脑勺   “因为你可口。”石遇的嘴唇一点点靠近,不要脸倒打一耙,“因为你勾引我。”   李鱼一愣,卧槽,情话来了!   今天的收获太大,他高兴得满脸通红,差点放声哈哈哈。   以为青年脸上的红晕是因为害羞,石遇感觉身上更热了,胸口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用力冲撞,他无法控制的,激动粗暴的将人按压在窄小的单人床上。   男人攻势凶猛,狂风暴雨席卷着青年的理智,没多会儿,两人的胳膊相互抱住对方的身体,严丝合缝的黏贴在一起。   小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引燃。 第106章 谁是我的新娘16   火烧不起来, 李鱼被一个大玩意儿给吓着了。   他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 心惊肉跳, 嘴唇内侧藏着浓重的血腥,皮破了。   报复,绝逼是报复。   舌头顶了唇肉,不怎么疼, 伤口应该很小。   青年往后缩, 剧烈起伏的胸口和他微张的嘴唇, 无意不在控诉石遇,你失控了。   李鱼视线往下, 触及到某个隆起, 又飞快挪开, 哑着嗓子说,“今天不行。”   石遇比他喘得更厉害, 像只饥渴难耐,好不容易捕捉到猎物的狮子, 他暴躁的围着猎物走来走去, 却不能马上下嘴。   不会,也不敢。   前者可以学,后者却要再等等。   石遇没忘两人还在相互了解阶段,现在直接就把人小孩儿在办公室办了, 有点说不过去。   从某些层面来讲,他是个保守的人。   “假正经。”耳边有人说话,“你看看你自己, 快爆了。”   石遇额角抽动,嘴唇抿紧,竭力克制着身体反应。   火热的温度莫名其妙降下来,李鱼警觉,以为自己的拒绝让男人生气了。   他想了想,委婉询问道,“石先生之前谈过其他交往对象吗?”   石遇的面部线条扭曲了下,选择说实话,“没有。”   李鱼点点头,“我也没有。”   他动了动腿,险些麻木的双腿,血液重新流通,“你我都是新手,要学习的地方有很多。”   石遇不太理解,“比如?”   李鱼打量着男人,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不知道。   他想了下,从科学的角度阐述,“生理卫生。”   石遇耳边,声音再次响起,“他只是不想和你发生关系,相信我伙计,他一定猜到了什么,譬如你的身份,所以他只是纯粹的嫌你恶心,不想跟你上床。”   李鱼看见男人眉头越皱越紧,两个拳头死死攥着,胳膊上青筋突起。   他咽了咽口水,撑在床上,把脸伸过去,“石先生?”   石遇睁眼,眼白已经爬上血丝。   在触及到青年眼里真诚的担忧后,他的瞳孔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下,情绪被迅速安抚。   李鱼伸手盖住男人的手背,热呼呼的,“你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没有。”青年的手心带着奇妙的温度,能轻易点燃他身体里的血液。   石遇喉结攒动,别开脸说,“在屋子里呆着,不许出来。”   李鱼不是听话的人,男人前脚刚走,后脚他就下地,趴在门上偷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自言自语的说话声,只有翻阅文件的哗啦声。   哗啦声有些大,而且急促,说明男人心情不好,急躁,愤怒,或者别的什么。   李鱼靠着门板坐到地上,摸着下巴思索,欲求不满的后劲这么大的吗。   就在这时,背后响起砰地一声,有东西被砸到地上。   男人低头撑住桌面,脖子上青筋突起,两只眼球睁大到了极致,浑身上下透着令人恐惧的暴躁。   那声音阴魂不散,始终在挑战他的底线,和沉浸在心里深处的杀戮。   走廊里,秘书小姐直接跪到地上,她哆嗦嗦嗦的爬起来,捏着汗津津的拳头,咬牙敲门。   石遇抬头,“进来。”   见有人来,李鱼收回已经迈出门的脚,留了条门缝,继续偷看。   头一次到点下班,秘书小姐上来做最后的确认,谁知道老板会突然发疯。   她的睫毛快速颤动两下,拳头松开,不自觉的用力抓住窄裙,“石先生,我,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各个部门的人马上就打卡下班,您,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没有。”石遇闭了闭眼睛,情绪有所缓和,“让他们都走吧,周一见。”   秘书小姐如获大赦。   办公室门被重新关上,李鱼收回视线,蹑手蹑脚坐回床边。   现在才知道,原来秘书小姐之前说的“濒死的感觉”并不是夸张,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对方脸色苍白,拳头不停的颤抖,一副随时都能晕厥的样子。   伴君如伴虎,在大佬身边干工作可真不容易。   十分钟一到,房门被推开。   石遇晃了下手里的钥匙,“走。”   李鱼踩着男人地毯上的影子跟在后面,目光从对方头顶扫到脚跟,确定没有危险信号。   目标又不是神经病,应该不存在突然发疯的情况。   那他刚刚突然黑脸是怎么回事?   问系统,系统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目标秘密】只完成了四分之一。”   “不怕。 ”李鱼自信道,“我脑子里的线索多着呢,等我理顺了,任务铁定完成。”   知道自己跟目标绑定以后,还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离开的问题。   谈谈恋爱,找找刺激,完美。   石遇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李鱼就路边等他,让系统把新掉落的保命道具放出来观摩。   与之前一样,是一张卡牌。   卡牌上是一把精钢制成的三菱撬茶刀,手柄是雕花的褐色木头。   撬茶刀下方,只有一个字,【破】。   前几次是直接在下方标注道具名称,这一次,李鱼猜测,指的应该是用法。   思索间,一辆白色轿车开至跟前。   车是今早新换的,从外观看不出什么,一坐进去,李鱼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叫低调的奢华,说的就是这款。   李鱼屁股在柔软的座椅上动了动,自己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头一次走这条路,他有点好奇,把绑在双肩包背带上的地图取下来。   地图标注清晰,轻松顺着车窗外的路标,在地图上找到相应位置。   但很快,李鱼就琢磨出了问题。   “石先生,刚刚路过的那条路地图上没有。”   “不奇怪。”男人只有这三个字,别的多一句没有。   男人的防备心很重,不如之前的出租车司机好套话。   李鱼抖了抖地图,继续与车外街道对照,从石遇的公司到小区楼下,一共多了三条主干道,两条巷子。   镜子仍在继续复制,城市很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而旁边的大佬,应该是唯一一个,能和镜子对话的人。   车子停下,李鱼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车门忽然咔的一声,被反锁了。   李鱼愣了一下,松开安全带看向男人。   石遇的手从中控锁上拿开,“明早十点,我来接你。”   第一次约会,男人比较郑重,李鱼能感觉到他身上紧绷的情绪,于是疯狂点头,“好的,石先生。”   石遇对青年的乖顺有种可心的满意,不自觉的抬手揉了把对方脑袋。   发丝微凉,提醒着男人究竟干了什么,他急忙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   典型的拔叼无情。   被青年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男人轮廓越发冷峻,“别这么看着我。”   “好看为什么不能看?”李鱼说得直白,认真,令人无法反驳。   男人的脸绷得更紧了,按下中控锁,探身过去替青年推开门,低着头说,“下车。”   李鱼眼珠子一转,手欠的捏了下男人的耳垂,滚烫。   石遇浑身僵硬,等回神,青年已经跑没了影。   他靠回驾驶座,仰起头,左手覆盖在眼前。   许久,男人操了一声,低声呢喃,“迟早收拾你。”   完了又抬手摸了下被碰过的耳朵,有病似的,头埋在方向盘上,低笑一声。   傍晚的城市车流不少,石遇的白色轿车在其中滑过,一路畅通无阻,抵达宅子。   管家一直候在门口,呆板得不像个人。   听见巷子里的汽车声,他愣了下,急忙开门走出去,这是他来石宅这么久,第一次在傍晚见到主人回来。   收敛起惊讶,他侧身站定在门边,躬身问候,“先生。”   石遇往里走的动作一顿,交代,“明早多做一份早餐。”   管家一句也没多问,“好的先生。”   他去厨房,把任务交代给厨娘,催促她赶紧准备晚饭。   厨娘表面应承,转过背就一边洗菜一边嘀嘀咕咕。   周末虽然休息,却要按时准点来宅子做饭。   之前主人都是晚上才回来,饭菜不赶时间,慢慢准备就行。今天倒好,提前回来也不通知一声,搞得她现在火急火燎的。   越想越烦躁,厨娘故意把菜心上的水甩得到处都是,还不解恨,又取来排骨,剁得砰砰作响。   管家气冲冲的走进来,“不想干就趁早滚蛋!”   厨娘被泼来的冷水惊得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松开菜刀,倒退两步,“我,我不是故意的。”   管家狠狠剜她一眼,“石先生喜静,你这么对着干,是对他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没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这份工作钱多不累,厨娘不想被开,“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正要说什么,管家眉头皱了起来,大步离开厨房。   厨娘从战战兢兢中抽离,做贼似的往前几步,趴在门上偷看。   于斯被管家训得抬不起头,拳头却死死攥着,俨然不服气。   管家警告了句不准再在宅子里乱窜,甩手就走,似乎感觉到另一道视线,他猝然回头,跟厨房门口的眼睛正好对上。   厨娘按住胸口缩回去,暗骂自己太不小心。   “宋姐。”于斯不知何时走进来,吓了厨娘一跳。   厨娘白了他一眼,“要死啊你,走路没有声音。”   于斯脸上依旧带笑,“ 保安室的饮水机空了,我来厨房倒点。”   厨娘一脸八卦,“管家骂你了吧,让你别乱跑?”   “嗯。”于斯大度的笑笑,违心说, “没事,是我没守规矩,管家骂得对。”   脑子没问题吧,管家都不在,还拍个屁的马屁。   厨娘白眼快翻上天了,嘴角一抿,“得了,搁我这儿就别说漂亮话了。”她手一指,“水在那儿,自己去倒。”   于斯倒满水,没有马上离开,他笑呵呵的走到水池边,“宋姐,石先生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哪儿知道。”厨娘不喜欢新来的保安,觉得他总戴着面具,太假。   于斯也不气,继续往上凑,“你别生气,我就随便问问。”   厨娘不信这种鬼话,“石先生不喜欢看见外人,不想被开除就回保安室去。”   “谢宋姐提醒。”于斯赖着不走,从包里摸出一个银镯子,塞过去,“初来乍到,以后需要学习注意的地方还很多,宋姐你多包涵。”   镯子是之前从酒吧顺的,为的就是进石宅后用来打通关系。   他吃过没钱的苦,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当个小保安,解决温饱的。   镯子沉手,实心的,厨娘不动声色的放进围裙兜里,“好说。”   见她把东西收下,于斯眼里闪过一丝鄙夷,笑着道,“那我再多问一句,石先生今晚还出去吗?他要是还出去,我就多注意点,免得撞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厨娘压着声音说,“想巴结石先生的人多了去了,没一个成功的,我劝你别异想天开,老老实实干自己的事。”   于斯一脸无辜, “你想多了,我真没那个意思。”   厨娘不再予以评价,扭头继续准备晚餐。   六点准时,管家进来提上餐盒,送去主屋,石遇正翘着腿,靠在软榻上看带回来的文件。   “放到桌上就行。”说完想起什么,开口叫住管家,“最近有什么新上的电影?”   管家的忠诚让他每时每刻,心里都想着主人,从不关心其他。   “抱歉先生,我并不关注这些。”   石遇颔首,打了个手势,让人出去。   “省省吧,别白费功夫,说不定你要找的人根本不是江沅。”有声音在房间里盘旋。   石遇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全当耳旁风。   “你知道之前的江沅是什么样子,自私自利,好逸恶劳,你看到过他扭曲丑陋的样子。”   声音停顿了下,变得嘶哑尖锐,“一个人的灵魂怎么可能忽然变好,石遇,你比我更清楚,这个人有问题,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是杀了他。”   最后一个字音量拔高,像是指甲刮过黑板,让人头皮发麻。   石遇放下文件,站起来,还是那句话,“你在恐惧他。”   这恰恰代表,青年就是他要找的人。   “我没有——!”那道无法找到声源的声音受到刺激,故意在男人耳边炸开。   石遇眉头微拧,抬手抽掉领带,解开领扣, “我需要一部电影,最好是同性题材,具有教育意义的。”   “……”   “明早十点前,这部电影必须出现在电影院的放映室。”   声音仿佛消失了,没有任何回应。   石遇开始挽袖子,途径博古架时,抬手在其中一个盒子上敲了几下,“别装死。”   说完他脚下突然加快,一脚踹开屋门。   原本趴在门上偷听,来不及躲藏的人,随着那力道飞了出去。   于斯的身体砸在花坛上,后背的布料被花坛的瓷砖割破,要命的灼痛。   石遇走过去,垂眸看了会儿下方被痛苦模糊的脸,一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将人提起来。   “你在偷听什么。 ”   于斯惊恐的在男人眼底看到令人胆颤的笑意,他拼命摇头,“石先生,我,我什么也没听见,我只是听管家说您问了他关于电影的问题,所以特意来告诉您一声……我没有其它意思。”   聒噪的声音让人恶心。   石遇手指骤然收紧,于斯的脸因为缺氧而胀红,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的脚无力的在下方蹬踹,好几次想用手掰开男人的手,却又耷拉下去。   “石先生……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细弱无助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于斯开始耳鸣,眼前不再是清晰的人脸,而是黑白的雪花。   如果他早知道石遇是这么危险的人,他根本不会激进行动。   可惜,晚了。   石遇的手沾过血,而且还不少,李鱼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无比后怕。   穿来以后,自己贸然凑上去居然没被打死,真是太幸运了。   “1551,鸽子还没到吗?”   “快了,还差五十米。”   系统话音刚落,光屏内出现了一只背着白色小书包的胖灰鸽子。   胖灰在空中来了个七百二十度旋转,咕咕一声,落到了石遇头顶。   李鱼嘴角一抽,小胖子逼格比他高,他到现在连男人的头发丝都没摸过。   光屏上,男人明显愣了下,随即丢开手,把头顶的小东西抓下来,从鼓胀的小书包里,掏出了一朵玫瑰花。   玫瑰含苞欲放,花茎上配了一片绿叶,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条。   【我想陪着你,像花与绿叶。】   这话是系统给的,不像之前的求偶信那么狂放,走小清新文艺风。   从宿舍到石宅,步行要十几分钟,没有飞毛腿的话,等赶到人已经歇菜了。   还好有个能飞直线距离的小信差。   李鱼重新将视线投向光屏,发现于斯已经从地上颤颤巍巍站起来。   他脸色苍白,两条腿没劲儿,迈了两步膝盖一软摔趴到地上。   石遇把玫瑰插入衬衣胸口的袋子里,柔和一瞬的五官再次狰狞。   玫瑰太过娇艳稚嫩,他不想让它沾染污秽的血液。   于斯打了个哆嗦,脸色青白,嘴皮子不住的颤抖,他想逃命,可腿脚又软又麻,胸口灼烧的窒息感不灭,根本站不起来。   听见脚步声,他下意识抱头,“石先生我马上就滚,求求你放了我吧。”   石遇停下来,把手里的鸽子放到肩头, “滚。”   于斯竭力站起来,回头看了眼,触及到男人戾气横生的眼睛,他瞳孔猛缩,手脚并用,连滚带爬。   看着那道仓惶的身影进了保安室,又匆匆忙忙跑出来,跨过大门,逃命似的拿着自己的东西逃跑出去,院子里的男人终于收回视线,眼神有些困惑。   按照自己的脾气,江沅当初也是该死的,而他却放了他一马,为什么,因为确定他什么也没听见,还是因为别的?   当初的心境已经想不起来,石遇侧脸,用手指在胖灰挺起的胸脯上蹭了蹭,走进房内。   他先进卫生间用肥皂洗手,然后把玫瑰从胸前取下来,放入盛满清水的茶杯中。   明天一早,花就能开。   确定于斯彻底安全,李鱼松了口气,当初进入反派管控中心,部长并没有交代任何细则。   具体该怎么管理目标,他一窍不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目标生命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一定不能杀人。   李鱼擦擦额头的冷汗,让系统关掉光屏,去了客厅。   “玛丽亚,谢谢你的花。”   玫瑰是马丽娅看望朋友,在回来的路上买的,里面仅有的一朵玫瑰,成了于斯的保命符。   马丽娅视线落在茶几上,无力的摇了摇头,手里捏着一张刚刚收到的纸条,表情恍惚。   直觉出事了,李鱼坐到小姑娘身旁的空位上,“出什么事了?”   马丽娅看向青年,张嘴就是哽咽。   她抽抽嗒嗒片刻,忽然情绪爆发,甭哭的哭喊起来,“死了,她把她杀了,江沅,这个地方好可怕,我们走吧,我们现在就走!” 第107章 谁是我的新娘17   心里咯噔 一声, 李鱼问, “谁把谁杀了?”   马丽娅一直在啜泣, 无法完整的说话。   等了大概三五分钟,她状态稍微好转,扯过纸巾擦擦眼泪,哑声说, “我朋友, 小微把阿云给杀了。”   她松开手, 皱巴巴的纸条掉到地上,被青年捡起来。   纸条上有泪痕, 字迹潦草, 书写的内容和马丽娅说的一字不差。   李鱼问, “什么时候的事?”   马丽娅又是一阵哽咽,“刚刚, 信是我朋友的老板让鸽子送来的,我懂她的意思, 是想让我去处理一下。”   简单来说, 就是让她去收尸。   光是想到自己即将面对满屋子的血腥,她就止不住的发抖,恐惧。   马丽娅忽然抬头,死死抓住青年的胳膊, “我们现在就走,只要离开这儿,我们就能安全。”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 她匆忙冲入房间,急躁的到处翻找。   李鱼追进去,抽屉,衣柜,所有东西都被主人丢在地上,而马丽娅正跪在地上捡硬币。   见青年站着不动,她瞪着眼睛尖叫,“快去收拾东西,快去!”   李鱼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对方,他在这面实在匮乏。   马丽娅等着青年看了几秒,悲哀的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我怎么忘了,我们走不出这座城市。”   这个认知如同落下的铡刀,斩断了所有希望。   她惊恐的眼神渐渐呆滞,身体僵直,片刻后,肩头垮下来,整个人脱力的靠在床尾。   李鱼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去洗把脸,吃点东西,我们一起想办法。”   “没有办法的……而且我现在好害怕,江沅你知道吗,一想到阿云死了,我就会想到我自己!”   马丽娅眼眶装满泪水,“我在镜子里看见我杀了人了,我拿着一把西餐刀,上面好多血。”   镜子,镜子,这个世界的一起都和镜子有关。   李鱼说,“你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马丽娅大声又坚定,“我就是看到我杀人了,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想杀人,我真的不想。”   李鱼起身去床头把纸包那过来,放到马丽娅手里,“不管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那都不是真实的你。”   他怀疑主宰这座城市镜子,是靠催生和吸收人类戾气为生的。   否则为什么身边的每个人,都变得越来越古怪,暴躁,失控。   那石遇呢,他在这个世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镜子会在哪儿?   是石宅子主物的博古架上吗?   马丽娅无法冷静,她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和安慰,她把自己关进笼子,自顾自的说道,“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这么说!   “我为什么会去看他们,因为阿云跟我说,小微越来越不正常,她的攻击性越来越强,总是发脾气,对了,她还告诉小微,说自己在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我过去时候,阿云刚和小微大吵了一架,我真是愚蠢,我竟然还指责阿云不够包容,拒绝她想暂时搬过来跟我住的请求……”   小微的情况和马丽娅太相似了。   李鱼想之前坐公车时,看到的被人压制在地上,发疯失控的男人。   “江沅,我是帮凶,我手上也有阿云的血。”马丽娅的声音弱下去,怔忪地盯着自己摊开的手。   恍惚间,她发现掌心皮肉下的血色逐渐加深,有血从薄薄的皮肤下渗透出来。   “啊啊啊!”   恐惧的尖叫差点震碎李鱼的耳膜,他一把抓住起身要跑的姑娘。   马丽娅眼前全是血,他看到青年的嘴唇在翕动,却听不见内容,她的耳朵里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不,不对,那根本不是什么狗屁水声,那是血从西餐刀上低落的声音。   她挣脱不开青年的桎梏,张嘴朝着对方手腕咬去。   浓烈的血腥充斥着口腔,马丽娅忽然安静了,松开牙齿看向青年。   “我……我不是故意的……”   “江沅,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怪我我……”   整个宅子里,就江沅一个正常人,她恐惧自己会遭到青年责怪和怨怼,那是能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仿佛只要对方说出一句,你是个疯子,或者别的什么,她就真的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   李鱼疼得要死,手臂上那圈深刻的牙印中,有两个凹陷正在往外冒血。   “我没事,不疼。”他挤出一个笑脸,“借你卫生间用一下。”   马丽娅的眼眶又红了,“我给你拿创口贴。”   李鱼走进卫生间,拧开水,在手上打上肥皂清洗伤口。   他看向镜子,“1551,这面镜子和我房里的有什么不同吗?”   1551说没有,“至少表面看上去没有,需要做检测吗?”   “不用。”   谁住哪间房是随机的,不只是宿舍,城内所有镜子应该都是正常的,马丽娅他们之所以能在镜子里看到另一个自己,那是因为创造座城市的东西,在通过这些普通镜子汲取养分。   李鱼又想起石遇的两个秘密。   第一个跟目标找媳妇有关,第二个,会不会和目标的身世或者镜子有关?   马丽娅拿着创口贴进来,看到溅到陶瓷面盆中,混着血色水珠,她嘴皮子一抖,“我帮你处理一下。”   李鱼说没事,“我去拿下医药箱,用双氧水消消毒就行。”   1551严肃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未免伤口发炎,可以在伤口处涂上消炎药。”   李鱼说知道了,“1551,马丽娅应该没有被狗咬过,或者有什么传染性疾病吧?”   “你稍等,我扫描一下她的身体状况。”   飞速流淌的时间,忽然慢了下来。   从马丽娅手里接过创口贴贴上,李鱼扫了眼小姑娘,惊慌失措,满脸愧疚,算了,问不出口。   对方现在精神脆弱,他怕一句你有没有狂犬病会直接把人逼得跳楼。   还是等等系统的扫描结果吧。   见青年一连给自己贴了三张创口贴才把伤口遮住,马丽娅肩膀又开始抽动,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马丽娅吞咽了下口水,纠结来去,选择说实话,“我看到了血,还听到了水声。”   她闭上眼睛,皱眉回忆,“我上一次在镜子里看到另一个我时,也听到这种声音,滴答,滴答,血珠滑过刀锋,落到了地板上。”   “别再想了。”青年的声音夹裹着少有的严厉。   马丽娅睁开眼,愣愣的望过去,看见青年那双暗含严肃的眼睛时,她忽然冷静下,脑子里所有的画面化为齑粉,消失了。   是的,我要冷静,我不要变成杀人的魔鬼。   李鱼甩甩胳膊,“我先过去换身衣服。”   马丽娅有些害怕,眼巴巴的望着。   李鱼头疼,“别呆在卫生间里,别看镜子,去做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瞥见对方身上皱巴巴的,带血的白衬衣,马丽娅点了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不会再胡思乱想。”   可有时候,嘴上越是说不想,心里就越是想去做。   把青年送出房间后,马丽娅又来到卫生间。   她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想起青年离开前的嘱咐,忍不住猜测,对方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镜子的秘密。   好奇要命的在心头抓挠,马丽娅做了个深呼吸,鼓起勇气,一步一步的,倒退着来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正好也在看她。   空气静谧,流淌着莫名的紧张。   马丽娅听到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鬼使神差的,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僵硬的扯起嘴角。   镜子里的人同样对她露出牵强的笑容。   马丽娅松了口气,心想,江沅叮嘱不准看镜子,会不会是在故意吓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逗着我好玩儿吗?这样不好。   念头冒出来,怎没也无法遏制,拳头缓慢握紧,眉宇间泄漏出一丝厌烦。   当时她那么害怕,完全把青年当成了救命的浮起木,对方却故意用神秘的语气哄骗她,害她战战兢兢。   本来以为江沅是个好人,原来不是。   镜子前的姑娘戾气越来越重,她眼皮一跳,下意识抬手按住,视线正好落到镜面上。   光洁镜面中的人,仍旧保持着马丽娅之前僵硬的笑容。   马丽娅惊慌的后退一步,视线和镜子里自己对接上了。   那人的嘴越咧越大,眼睛鼓出,眼白里不何时多了许多血丝。   马丽娅看见她缓慢的抬起一只手,嘴唇动了几下。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听见声音,却奇异的懂得对方的意思。   她说,“我就是你。”   李鱼进房间后先冲了个澡,再去洗衣服,晾衣服的时候特意侧耳听了下,隔壁没有任何动静,想来应该没事。   把晾衣杆放到边上,低头把缠在手上,用来防水的保鲜膜拆掉。   手背上的束缚消失,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也跟着松弛下来。   李鱼调整了下歪掉的创口贴,准备回屋,就听一声崩溃的尖叫。   厨娘正好回家,扯着嗓子在客厅里骂道,“喊什么魂!”   李鱼套上衣服冲出去,跟她打了个照面。   厨娘满脸不耐,“马丽娅又在发什么疯,赶紧让她闭嘴。”   李鱼敲门没反应,卯足劲儿把门撞开跑进去,他背后,厨娘念念叨叨的跟上,像只聒噪的苍蝇。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一声怒吼,厨娘的嘴终于歇停。   她停在原地,瞪着青年的背影,不敢上前。   江沅之前在宅子里之所以能明目张胆的偷懒,一是因为管家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二来他身上有股混社会的痞气。   这种没人看着,又处于躁动时期的青年不好惹,宅子里除了管家,其余人都选择回避他,就连整日碎念的厨娘也不敢太过招惹。   后来江沅突然转性,变得乖顺听话,厨娘对他忌惮日益下降,要不是对方刚刚突然发作,她差点就忘了青年之前的样子。   背后的叽叽喳喳消失,李鱼感觉整个世界都清静了,紧跟着就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一个菱形的玻璃渣子从卫生间门里飞出,惊险的从他脸颊擦过。   马丽娅手里拿着被拆下来的金属喷头,凶狠的咬紧牙关,探身去砸镜子。   哐哐几声,镜子四飞五裂,龟裂出无数蜘蛛网状的裂缝,盥洗台和地板上到处都是晶莹的玻璃碎片。   厨娘吓得愣了下,挤开青年钻进去,看到满地狼藉和五官扭曲的小姑娘,她捂着嘴尖叫一声。   马丽娅的肢体关节生锈一般,缓慢的,僵硬的转头看向门口。   李鱼拨开脚下的玻璃渣子,把手伸过去,“把手给我,我带你出去处理伤口。”   马丽娅裸露的胳膊被玻璃划出好几道口子,怪吓人的。   “她还在。”她摇了摇头,用手指戳着镜面,“江沅,我刚刚又看到她了,不是幻觉,你相信我那不是幻觉。”   “我相信你。”李鱼背脊发凉,这场景太像恐怖片了。   悬在半空的手快麻了,他想了想,不动声色的把脚迈过去。   厨娘想出去,又被马丽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住,不敢一个人待着,一把拉住青年的袖子,“小江啊,你不觉得小丽怪怪的吗,咱还是出去吧,管家马上就回来了,让他来处理。”   李鱼甩开她的手,继续往前。   马丽娅听了厨娘话,呆滞的脸变得狰狞,“宋姐你是想说我疯了?”   厨娘尖酸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马丽娅自己从盥洗台上跳下来,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光脚踩在地上,玻璃扎进脚底板,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李鱼脚下一顿,在她经过身旁时,拉住了她。   马丽娅转头看过来,微微一笑,“江沅,你放手,我只是想跟宋姐说两句话。”   李鱼没听她的,眼前的人不正常,那双眼里没有笑意,说的是反话。   马丽娅开始挣扎,“你没听见她刚刚在说什么吗?我受伤了,我在害怕,她一句安慰也没有,只有奚落和嘲笑。”   李鱼看了眼傻愣着的厨娘,“你先出去。”   “哦哦,好。”厨娘也意识到什么,不敢再待,掉头就跑。   也是她倒霉,恰好踩住方才差点刮到李鱼脸颊的碎玻璃,脚下一滑,来了个重力劈叉。   裤裆撕裂的声音,给紧张诡异的气氛加入了喜剧效果。   李鱼尴尬的腾出一只手,想把厨娘扶起来,马丽娅趁他不注意,发力冲过去,揪住厨娘的头发拖拽。   厨娘疼的嗷嗷直叫,双手按住头皮,嘴里不停喷粪。   李鱼一个瘦弱青年,拉住这个,拉不住那个,愁得要掉毛,更可怕的是,他越喊,两个女人厮打得越厉害。   “住手!都给我住手!”   管家的声音从天而降,他震怒的盯着地上的两个女人,“耳朵都聋了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一个神志不清,一个沉浸于暴怒,鬼才听。   李鱼挽起袖子,“1551,给个动态瞄准图。”   光屏弹出,上面多了一个瞄准器。   李鱼看向管家,“您能先把宋姐拉开吗?”   那两个女人疯狗一样,相互抓扯,撕咬,嘴里发出令人厌恶的尖叫,管家忍无可忍,别无选择。   揉按了下抽痛的太阳穴,他上前一步,抓住厨娘的衣领和腰上的衣服,粗暴的把人提起来。   马丽娅的头发依旧被拽着,随着厨娘手上的力道站起来。   李鱼眯了眯眼睛,按住手腕活动了下,一记手刀劈下去。   马丽娅身体抽搐,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见小姑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厨娘泄愤,一脚踹过去,被李鱼推了一把,后背撞到管家身上。   管家厌恶的把人推开,扇了扇面前的油烟味,“再撒泼就扣工资。”   厨娘看重钱,这是她的死穴,故意掸了掸被李鱼碰过的肩头,嘴里骂了句什么,不甘心的走了。   管家背着手,扫了眼卫生间,“到底怎么回事。”   “马丽娅忽然情绪失控了。”李鱼蹲下去,把马丽娅的一条胳膊架上肩膀,将人扶到床上。   管家的眼睛探照灯似的黏在青年身上,生怕人不规矩,吃小姑娘的豆腐。   李鱼不喜欢管家防备的眼神,差点出柜。   他去卫生间收拾残局,管家则抱着胳膊站到门口。   就在李鱼以为,他会一直沉默的时候,中年大叔开口问道,“马丽娅为什么突然这样?”   李鱼照实说,“她说自己在镜子里看到另一个自己,手里还拿着刀。”   管家瞳孔微缩,转身就走。   看来不只是马丽娅和厨娘,管家也看到过。   李鱼说,“1551,我总觉得宿舍会出事。”   三个人都有发疯的风险,他的处境有点糟,没准哪天半夜醒来,床头就站着一个人。   越想越凉飕飕,李鱼三两下打扫完,又去找来手套,爬上盥洗台,把剩下的玻璃渣全部掰下来,一起丢到楼下。   他上楼,关门,锁声一落,管家房里传来哐当一声。   这是在砸玻璃。   李鱼上前敲门,“管家先生,需要帮忙吗?”   “没你的事!”   李鱼耸耸肩,回自己房间,躺到床上看实况。   管家果然把卫生间的镜子砸了,用床单包住,拖着往楼下走。   厨娘打开房间,偷偷摸摸的探出头,眉头紧皱,她隐隐有种感觉,有一件事别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她把头缩回去,进了卫生间洗澡。   第二天一早,李鱼被一阵咕咕声吵醒。   胖灰带着它相好的,正在他床头表演杂技,它用嘴叼着一粒玉米,飞到高处再松开。   下方,大黑张大嘴巴,不偏不倚正好接住。   李鱼,“……”   他蒙住头,痛苦嚎叫,起不来,还想再睡个回笼觉。   大黑被被子里的嚎叫惊住,随即想起什么,跳到枕头边上,用嘴隔着被子去啄青年的脑袋。   李鱼吃痛,只能坐起来,眼睛要闭不闭,身体摇来晃去。   大黑蹦到他腿上,转过背去,小书包里装着纸条。   纸条写着上就俩字,【下楼。】   围绕在四周的瞌睡虫被吓跑了,李鱼跳下床冲到阳台,看见楼下有个男人正靠在车上。   他一只脚撑地,一只脚踩在车胎上,黑色西服敞开,衬衣最上面三颗没扣上,露出两节性感的锁骨。   李鱼抿了嘴,看出来了,这是要开始明骚了。 第108章 谁是我的新娘18   市里的娱乐设施不少, 主题乐园, 海洋馆, 体育场,听说郊区还有马场和赛车专业车道,每天半夜,都能看到有追求刺激的年轻人飙车, 道路两旁配有加油助威的啦啦队。   李鱼腿上放着男人用纸袋装来的早餐, 猜了一圈, 想不出究竟要去哪儿,他问, “今天怎么安排?”   石遇的答案是, “看电影。”   两个大男人, 手拉手压马路太高调,电影院黑漆嘛乌, 拉手亲嘴更方便。   李鱼没有异议,拿出小笼包咬了一口, 扭头观察窗外的情景, 手里照旧拿着地图。   看到他手上贴着粉色创口贴,石遇问,“手怎么了?”   “不小心被碎玻璃割了一下,没事。”   男人的嘴角往下压了压, 声音透着冷意,“处理过了吗?”   “处理过了。”李鱼抖了下手里的地图,每走一段, 就能发现街道上不是多了建筑,就是多了岔口。   石遇被对方无所谓的态度搞得心烦,甚至想抓着人去医院,拆开检查一下。   他按了下太阳穴,压抑住莫名其妙的想法,眼底晦暗不明。   途经一栋复古建筑的时候,李鱼突然喊停,“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一栋白墙黑瓦的小楼,红漆的木门外,挂着两个写着“酒”字的灯笼,他记得清楚,前两天的梦里,也看到过这样的灯笼。   石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家酒楼,你有兴趣的话,午餐可以在这儿用。”   李鱼点头,“好。 ”   梦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出现在街道上,这可不是常见的事。   电影院距离石宅很远,路上开了将近四十分钟,李鱼看了一路世界景观,眼花缭乱。   他端正坐好,试探道,“石先生,这里的建筑都是比照其他地方修建的么?”   “嗯。”石遇打方向盘,把车开进车位。   李鱼,“为什么?”   “不为什么。”男人无视他认真的表情,按下中控锁,冲着外面抬了抬下巴,“下车。”   目标这张嘴,不是一般的紧,没有半点八卦精神,警惕性也高。   李鱼想了想,打算放弃从男人正面入手,改从侧面。   免得东西没打听到,反而引人怀疑,拉低好感。   电影院规模不小,外面是繁华的街道,街上的人络绎不绝,单从外表,看不出哪个是活人,哪个是灵魂。   因为周末,电影院人多,嘈杂的说话声充斥在耳边,赶不走,躲不掉。   石遇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大习惯,眉头始终拧着。   附近有两个女生看他身高腿长,颜值高,又是一个人,推搡一番后,鼓起勇气上前搭讪。   女生年轻漂亮,充满活力,碰见帅哥有胆怯,更多的是想追求爱情的勇敢。   李鱼隔老远就看见,气得差点把爆米花丢出去,小跑过去,一把将爆米花和可乐塞进男人怀里,护食的抓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身后拽。   “不好意思啊,他有对象了。”   两个姑娘愣了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笑意,其中一个说“打扰了”,拉上另一个小跑离开。   李鱼被两人频频回头的操作搞得一脸懵逼,看向男人,“你跟她们说什么了?”   石遇板着脸,把手里的东西塞回给青年,转头看向滚动的电影公告牌,很快就在上面找到自己想要的,抬脚前往购票服务台。   怀里的东西一大堆,不好抱住,李鱼手忙脚乱跟上,在心里问系统,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1551说,“不好意思,陪媳妇来的。”   李鱼呆住,“我的地位什么时候突然提升了。”   “问你对象去。”1551语气突然气愤,“谈恋爱不能忘了工作,越早完成任务,你的表现分越高。”   李鱼满脑子都石遇的话,没听到系统的后话,嘴角翘着,笑得像个傻逼。   男人选的电影比较特别,没有海报,也没有网络查询简介,因为看得人少,影院只排了一个VIP小厅。   进场后,李鱼往四周看,后面距离三排的位置,有两个戴着口罩,手拉手的年轻男人,看不出长相。   情况有点诡异,李鱼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同性题材?”   “嗯。” 脱下西装外,男人开始低头挽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李鱼头皮收紧,想了想,决定问出来,“为什么不选别的?”明明有部火爆的科幻电影。   石遇在整理袖子上的褶皱,力求每个细节都保持完美。   他说,“你之前说的对,我们需要学习。”   李鱼,“……”   误会大发了,上次那么说完全是因为不想跟你做游戏,我一个资深老司机,可以直接带你上垒,不用观摩教育片。   可惜,这话没法说,一身本领只能悄悄藏着。   李鱼抿着嘴唇,忧心忡忡的再次看向别处,发现又进来两人,坐在他们前排。   放映厅里一共六人,是公开放映,不是包场,应该不会放过火的东西。   李鱼把爆米花和可乐放好,刚坐下,灯灭了。   电影开场没有广告,直奔正题。   两个青涩的少年勾肩搭背走出教学楼,去车棚取上自行车,在夕阳的余晖中一起回家。   李鱼吃着爆米花,看出点门道,应该是个青春片。   后面的走势如他所想,两个少年懵懂的青春长出了花骨朵,含苞待放,于是约好在主角一号家里看电影。   影碟机启动,电视屏幕上蹦出来的不是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   两个主角愣了下,抱着好奇的心态看下去。   空荡荡的电影院,像是被谁丢进一把火,沉闷的空气变得燥热。   李鱼微微侧头,发现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和主角们一样,眼里绽放着好奇,激动,还有别的。   他咽了咽口水,光学不练假把式,学完以后,估计就该上手了。   越想越害怕,额头居然开始冒冷汗,李鱼赶紧抓了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又拿起可乐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借着杯子的遮挡,目光飞快落到男人的黑色西裤。   西裤没有异样,只有因为坐姿而起的褶皱。   李鱼松了口气,摸了几颗爆米花,举到男人面前,“石先生,吃吗?”   巧了,屏幕上,主角一号忽然站起来,慌张的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头喝下去后,又去问主角二号要不要。   主角二号回答的同时,石遇也开口,“吃。”   李鱼的手悬在半空,示意男人自己拿。   石遇手搭在扶手上,没有要的意思,眼帘垂下,视线从青年手心扫过。   “再拿近点。”   之前李鱼就发现了,目标比前两个世界主动很多,一个人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刻在灵魂里的某些东西应该是不会变的。   按照以往经验,目标偶尔害羞,不属于进攻型选手。   这次为什么不一样呢?   脑子里灵光一闪,被李鱼捕捉到了,或许在石遇背后,有什么在促使他主动相亲,谈恋爱。   不管因为什么,男人的感情不会有假,李鱼能感觉到对方的笨拙和真诚。   李鱼,“……1551,你说会是镜子在背后搞鬼吗?”   1551,“不知道哦。”   三秒后还没想通,李鱼把问题丢到一边,从位置上站起来,手心翻动,一股脑将爆米花强硬的塞进男人嘴里。   爆米花浓郁的香甜,猝不及防的在唇齿间炸开,甜腻得让人反胃,就这,青年还吃的嘎嘣作响,意犹未尽。   奇怪的是,味觉在排斥,石遇却并不想吐出来。   缓慢的咀嚼几下,咽下去,身体往右靠,胳膊肘杵在扶手上,用手托着腮帮子。   过了会儿,男人抬起食指,在嘴唇上蹭了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青年掌心的温度。   李鱼不知道隔壁的男人在想什么,目光被荧幕吸引住,拔不出来。   不知不觉,片子到了高潮。   主角们发现了自己的性向秘密,相互表白,时常偷偷约会,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但这些柔和的接触,并不能满足他们。   学业考试结束这天,主角一号蹬着自行车上街买辅助用品,导演也不知道什么心态,故意给了特写。   李鱼下意识去看小盒子上的字母,L。   东西买到了,该回去干大事了,主角一号拼了命的蹬车,恋爱和身体里燃烧的热切,让他脸蛋发红,挥洒了一路的汗水。   进门,两个少年人抱到一起,再然后就拉灯黑了。   荧幕光线变暗,放映厅内更黑了。   李鱼放下可乐,“石先生,有点黑。”   男人的呼吸在电影的声中变得沉重而紊乱,一呼一吸都像是重锤敲在鼓上,震得李鱼心里发慌。   拉灯黑没有结束,环绕影响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鱼耳根子发热,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捉住,对方强硬的分开他的手指,手心覆上他的手背,用力扣紧。   “怕黑吗?”低沉的声音贴近耳朵。   李鱼吞咽了下,“不怕。”   “你怕。” 男人态度强硬。   李鱼秒懂,“哦,我怕。”   说完就感觉有热气靠拢,嘴唇被压住。   荧幕光线渐渐亮堂,李鱼看见一张背着光线的脸,男人的脑袋往后撤了一点,意犹未尽的轻蹭他的嘴唇,“还怕吗?”   李鱼望着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睛,“怕。”   男人的额头抵上来,一只手伸到后面,按住青年的后颈。   “我认为我已经过了相互认识阶段,你觉得呢。”   亲过了,是该确认关系了。   这是个喜欢按照步骤来的人。   李鱼点点头,屏住呼吸,把脸给憋红了,看上去像在害羞。   石遇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一只手揣在兜里,用力捏成拳头,视线被青年红润饱满的嘴唇吸引,挪不开。   克制住某种情绪,男人坐回位置上,两腿叠起来。   来自于身旁的视线直接,强烈,石遇的耳根发烫,身体里的血液开始变烫。   男人克制的阖上眼睛,突然站起来,握住青年的手腕,近乎强横的把人带出放映厅。 第109章 谁是我的新娘19   李鱼一路踉跄, 跌跌撞撞被男人推进安全通道。   现在是放映时间, 工作人员在放映厅外受着, 看电影的人也都老实呆在荧幕前,四周悄无声息,偶尔有过大的音响声飘渺传来。   李鱼后背贴着墙,面前贴着男人胸口, 一个凉透, 一个火热。   石遇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抓住他的手固定在两边,去亲青年的眼角。   这双眼睛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大, 就是圆, 藏在眼底的情绪却异常清澈,直白, 意外的勾人。   活了不少年月,这是第一个让他想要用力疼惜的人。   不是因为什么狗屁镜子, 更加不是因为这个人可能就是他命定的新娘, 只是因为想亲近,想据为己有。   李鱼被亲得心头颤了下,睁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脸。   安全通道没开灯,男人的一切藏在暗黑中, 危险,阴沉,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石先生喜欢我?”嘴上大胆, 心里却在颤抖,他很好奇,按照男人心里的步骤,他们接下来该上升到哪种关系。   石遇的吻代替了回答,落到青年唇角。   轻柔的触碰变得粗暴,狂风过境般搜刮着他的呼吸,李鱼要窒息了,又不想打破气氛,直到快断气才推推拒。   石遇的额头抵在对方肩头,鼻息喷洒在青年敞开的T恤领口中。   “痒。”李鱼气息不稳,说话声音颤抖。   石遇眼睛憋红,猛的把人抱紧,炙热的呼吸声一下重过一下。   李鱼感觉脖子上的那块皮肤快着火了,努力让身体贴墙,不跟男人挨着,怕被比下去,伤自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还没平复,续航力惊人。   看他可怜巴巴的,李鱼想了想说,“石先生,我们回家吧。”   石遇松开胳膊,凌厉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吓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鱼,“知道。”   气氛轰一声炸了。   男人的眼睛像要吃人,用力扣住青年的肩膀,恨不得把人揉进身体。   “江沅,你不能后悔。”   李鱼拍拍他后背,“不会。”   石遇偏头咬住青年的耳朵,“你要一直陪着我。”   “我保证。”李鱼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石遇暗色的眼睛变了变,低哑的嗓音充满蛊惑,像是午夜引人上钩的鬼魅,一字一句,都能钻进人心里。   他说,“哪怕地狱也陪着我去。”   李鱼一个激灵冷静下来,转念一想,这破地方到处都飘着灵魂,四舍五入跟地狱差不了多少。   “我陪。”   石遇手松开,胸膛因为低笑而震动,他庆幸当初对江沅手下留情,没把人杀死,才得以捡到这么一个宝贝。   江沅的变化,他找不到答案,但这并不重要。   他有种可怕的直觉,青年仿佛就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只是变化来得晚了些。   就在这时,外面走廊突然传来尖叫和咒骂,空气中的黏腻瞬间被冲淡。   背后,工作人人员的脚步从木门外经过,非常急促。   李鱼皱了皱眉,“外面出什么事了?”   二人世界被意外干扰,男人脸色转冷,眼睛里多了一层冰渣子。   也是怕真的出事,他让青年留在安全通道,自己出去看。   走廊里,两个人正在拉扯。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一只口罩,和两人的衣着,石遇想起他们是跟自己同一个放映厅的观影人。   “咦?”   身后冒出个声音,他额角一抽,转身严厉的瞪着青年,“谁准你过来的。”   李鱼说,“我自己。”   之前那两人进场的时候,都戴着口罩,看不出长相,现在其中个高的那人把口罩摘了,他一眼认出来,是之前在红玫瑰,搭讪过他两次的沈钦。   沈钦的身体急切地靠向戴蓝色口罩的小年轻。   他表情油腻,嘴里发出急促的喘息,像只发情的公狗。   周围的工作人员见此情景,也不好靠近,小两口的事情最好是让他们自己解决,扭头又各自回到岗位。   “你们别走!”小年轻表情排斥,抬手一巴掌扇过去。   啪地一声,空气中尴尬指数暴涨。   李鱼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啧,那清脆声,光是听着就觉得疼。   他斜眼看向石遇,发现男人眉头微蹙,眼睛里多几分警惕。   有猫腻。   李鱼想了想,冲着两人方向喊了一声沈钦。   沈钦捂住脸,张着嘴喘气,听到有人叫他,神志似乎清明了点,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我跟你玩儿完了,以后别他妈来找我!”小年轻丢下话,拉好被扒掉一半的口罩,转身就走。   沈钦怔忪了下,目光追过去,小年轻腰细腿长,浑身都散发着活力,他就像是一瓶有迷幻作用的香水,只是轻轻嗅一嗅,就能激发男人身体里藏匿的欲望。   清明一瞬的眼神再次疯狂,他大步跨过去,将人扑倒在地,去亲吻对方的脸。   小年轻被压得痛呼大叫,四肢不住的在地上划动,挣扎。   这一刻李鱼才知道,为什么当初红玫瑰的调酒师会告诫他,让他离沈钦远点。   从对方现在的表情来看,他性格比较突出的点,应该是好色。   李鱼定住心神,正想冲上去,1551突然说,“小心,沈钦手里有东西。”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旁已经有人过去。   石遇踹向沈钦的肩头,一把小匕首从对方手里脱落,掉到地上。   李鱼连忙把小年轻拽到一边,“你没事吧?”   小年轻吓傻了,不停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刀伤口,确定无事后,他突然失去力气,颓然靠在墙上,眼角挂着泪珠。   李鱼从兜里拿出一包面巾纸,给他擦眼泪,“要去医院吗?”   小年轻摇了摇头,听到旁边传来嘶吼,顺势看过去,被沈钦狰狞的样子吓得直抖。   沈钦的吼叫再次引来工作人员,其中有个职位较高的,认出是石遇,愣了下。   石遇反扭住沈钦的胳膊,用一只膝盖顶住他的后背,把摁在地上。   见工作人傻愣着,他低吼,“别他妈发愣了,让医院的人过来。”   听见医院两个字,小年轻愣了下,终于开口对李鱼说了第一句话,“沈钦他怎么了?”   李鱼也不知道,只是脑子里多了个三个字,疯人院。   他低头问青年,“你们刚刚是在吵架?”   “没有,是在分手。”小年轻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厌恶的皱眉。   “我跟他认识时间不长,刚刚确定关系,今天是第一次约会。”   他顿了顿,神经质的又去碰了碰腰,再次确定没有血后,长长吁了一口。   “进场开始他就对我动手动脚,我告诉沈钦我不喜欢发展太快,他安静了不到一分钟,又故态萌发,然后我就生气跑出来。”   小年轻抱住自己的胳膊,身体蜷缩。   李鱼拍了拍他的肩膀,瞥了眼地上已经失去神志的人,用手帮小年轻捂住耳朵。   小年轻吸了吸鼻子,“他追出来跟我道歉,但我能感觉到他并不真诚,他看我的眼神他太恶心,我害怕,我就跟他说了分手,然后他就开始发疯,说还没吃到嘴的东西,不能放过,还掏出一把匕首抵着我,逼我去隔壁宾馆。”   要不是亲眼看见,李鱼都不敢相信这么扯的事居然是真的。   现在的沈钦满脑子废料,理智全无。   李鱼又给小年轻递了张纸,想起了马丽娅,镜子的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不知道马丽娅的情况会不会恶化。   如果会,她会不会变得像沈钦,像之前坐公交时看到的那人一样,沦为没有理智的行尸走肉。   这个世界就像是一片深海,它的平静祥和只是假象,越是往下,越能发现,海底有一条无底的深渊,里面藏着吃人的怪物。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有穿白大褂的人匆匆赶来。   带头的是个地中海大叔,见石遇也在,态度相当恭敬,“石先生。”   石遇把人从地上拎起来,推给白大褂们。   地中海大叔看了圈四周,不觉得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看穿他的意思,石遇开口,“去楼梯间说吧。”   地中海大叔点头哈腰,侧身让路,等石遇先走。   李鱼假装埋头安慰小年轻,耳朵却竖了起来,啥也听不见,想了想,只能求助系统。   楼梯间里,地中海神色焦虑,眉头皱得死紧。   “石先生,情况不太好。”   “没抓到?”   “没有。”地中海说,“城市太大了,不好找,最好是全城宵禁,您再多按排点人手一起找。”   石遇,“我来安排。”   地中海松了口气,紧跟着想起什么,神色有暗淡下来,“最近发疯的人数越来多,医院床位紧张,人手不大够。”   石遇还是那句话,“我来安排。”   另一头,李看得津津有味,隐约猜到,地中海上口中要抓捕的对象,应该是之前从疯人院逃跑的疯子。   也不知道那人逃出来以后,又进去了几个新人。   石遇从楼梯间出来,眼里有着不情愿,“我现在送你回去,下午临时有事。”   李鱼摇了摇头,“不用,我想在街上逛逛。”   他得去一趟那家酒楼,看看梦里的东西,和酒楼是不是同一个。   石遇从兜里掏出钱包,一股脑塞给青年,千言万语全部堵在嗓子眼,最后化成一记摸头。   李鱼用手指梳理被弄乱的头发,冲着男人的背影大喊了声再见。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小年轻已经平静下来,满心满眼都是羡慕。   李鱼不想在外人面前对目标做任何评价,“你能自己回去吗?”   “能。”小年轻看出他不想多说,识趣的指向出口方向,“那我先走了。”   李鱼站在原地,等人离开后,才抬脚动身。   按照记忆,他打车来到那家酒楼,一下车就被红灯笼上的“酒”字弄得一震,和梦里的一摸一样。   酒楼里面装修雅致,一桌一椅皆是艺术。   李鱼摸了摸兜,还好今早犹豫了下,把钱全带上了,怎么着也够点两个菜吧。   服务生穿着中式旗袍,微笑送上菜单。   菜单又厚又重,翻开就是精美的菜肴图片,随便一眼就能勾出肚子里的馋虫。   李鱼暗戳戳的看了几个菜的价格,贵得他肉痛。   抠抠嗖嗖的点了一个素菜,一碗米饭,他把菜单递回去,随口问道,“你们大门口挂的红灯笼挺别致,是自己做的?”   服务生笑着说,“是老板的父亲自己剔的竹子,自己糊的纸,自己写的毛笔字。”   李鱼装出感兴趣的样子,“老先生也在店里吗?”   “不在。”服务生说,“老爷子年纪大了,不喜欢城市的嘈杂,更喜欢呆在乡下。”   梦境有点模糊了,李鱼问1551,“记得上次的梦里,我穿过巷子,来到了一条土路上?”   1551说是的,“然后往左一直走。 ”   还好每次醒来就把梦境复述给系统,要不现在铁定抓瞎。   李鱼笑了笑,“我之前在市郊见过这种灯笼,一模一样,那片房子全是白墙黑瓦,很有特色。”   “您说的是南苑吧。”服务生说,“老爷子就住在那儿,您看到的灯笼,肯定是他老人家自己糊的。”   李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就是在南苑。”   前头,西装革履的经理走过来,服务员连忙退开。   经理俯身询问,“请问是江先生吗?”   李鱼了愣了下,“您是?”   见撞对了人,经理微笑道,“石先生刚送来消息,说如果您过来用餐,让我们好好招待你。”   这是要狠撮一顿的节奏。   李鱼心里激动,“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求之不得呢。   经理火速退下,亲自去厨房安排菜品。   李鱼喝口水,起身去卫生间洗手,大概是为了方便,卫生间是现代设计,不是带蹲坑的茅草棚子。   他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在宿舍照镜子一样,没有变化。   “1551,为什么我看不见东西?”   “不清楚。”   李鱼往手里按洗手液,“有工具掉落吧。”   1551说,“没有。”   李鱼差点把水龙头掰下来,“石遇问我怕不怕那个不算?”   1551,“你好意思算吗。”   “好意思。”李鱼搓出满手泡沫,据理力争,“大佬潜台词很明显,亲亲就怕不了,你看不出来?”   “眼睛以下马赛克,确实看不出来。”   李鱼牙根痒痒,把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他用力拽下一张卫生纸擦手,“后来那些呢?也不算?”   1551很无奈,“不能算,都是他问你答,较真起来,情话都让你说了。”   李鱼,“……”   用力把卫生纸扔进垃圾桶,李鱼声音弱了几度,可怜巴巴道,“这地方有多危险你也看见了,没个趁手的武器真不行,否则玩着玩着,命就没了,一哥你帮个忙,给上面打个申请,行么。”   部长对他的态度足够奇怪,他有信心,能争取到一点福利。   1551默了默,“我试试看。”   李鱼回到大厅时,菜已经上桌,色泽鲜艳,菜香浓郁,白米饭结结实实盛了一碗。   夹了一筷子茶树菇放进嘴里,又香又有嚼劲,带着腊肉干煸以后的肉香。   李鱼往嘴里扒了口饭,“石遇现在在做什么?”   把他送出电影院后,男人连车都没开,直接上了疯人院的车,去哪儿不言而喻。   1551说,“无法查询,无法开启实况。”   那就是和世界秘密有关。   经理站在远处,摸着下巴,好奇的打量青年。   虽说石先生只是偶尔过来用餐,但酒楼上下,甚至城市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他身边没有伴,孤家寡人多年。   如今这是开窍了?   开没开窍不好说,大佬心海底针,轮不到他这样的小喽啰琢磨,但青年胃口好,吃饭豪放这是不争的事实。   真没想到,石先生居然喜欢这一款。   李鱼汤足饭饱,打车回家,在楼下买了个西瓜提上去。   客厅和各个屋子很安静,估计大家在午休。   他进到房间,洗掉一身疲惫,钻上床。   抱着被子打了个滚,正准备闭眼,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尖叫声被墙壁阻隔后,分贝不高,不是隔壁,应该是厨娘那间。   李鱼翻身跳下床,拖鞋都来不及穿,飞快冲出去。   厨娘房门大开,尖叫声比之前更加凄厉, “救命,救命啊!”   李鱼进去,看到马丽娅拿着一把西餐刀,立在厨娘床前,神色有些慌张。   “你闭嘴,我没有想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割我一刀,就一刀。”   厨娘吓得更厉害,抱着被子缩在角落,看到冲进来的青年,立刻手脚并用朝床脚爬,想寻求避讳。   马丽娅也朝门口看去,发现是李鱼,眼眸颤了下,“江沅,你回来啦。”   看她表情没有异样,李鱼故作轻松的把手伸过去,“原来刀在你这儿,给我用一下。”   马丽娅看了看青年,又转头去看瑟瑟发抖的厨娘,最后又看向青年,“你不怕我?”   “我怕你做什么。”李鱼好笑,索性自己上前,利落夺下刀。   马丽娅看着空空的手心,来到厨娘面前,“宋姐,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划我一刀,不是要伤害你。你看,遇到同样的情况,江沅就不会把我往坏处想。”   厨娘还在哆嗦,“他那是装的。”   她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让急促的呼吸平复,“马丽娅,你去看医生吧,或者去心理诊所,你不敢去宋姐可以陪你去。”   “宋姐。”马丽娅轻声喊道,曲腿半蹲着,把脸凑近,“我没病,你不要乱说话。”   厨娘被她阴森森的语气吓出一身冷汗,结结巴巴道,“是宋姐的错,我不该乱说话。”   马丽娅保持微笑,“你也不能说江沅的坏话,他是个好人。”   “不说,我谁的都不说。”   马丽娅满意的嗯了一声,脚步轻快的离开。   人一走,厨娘立刻跳到地上,冲去管家的房间,把刚刚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为了能把马丽娅赶走,她一顿添油加醋。   管家淡声说,“我知道了,请你先出去。”   厨娘不甘心,“你不打算赶她走吗?她会把我们都杀掉的。”   管家不耐道,“我会亲自找她谈谈。”   管家的固执无人能撼动,厨娘气冲冲出去,将怒火发泄到房门上。   砰的一声巨响,整套房子震了震。   李鱼头也不抬,继续挑西瓜籽,马丽娅就站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说自己为什么带着西瓜刀找厨娘。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   “我怀疑另一个我就藏在我的身体里。”马丽娅压着声音,低缓道,“我想把皮肤切开看看,可我自己下不了手,所以才去找她。”   李鱼紧了紧手里西瓜刀,“别瞎想,不可能。”   “江沅,在这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疯了。   李鱼看向马丽娅,小姑娘脸上的平静,是恐惧到极致的木然。   “你最近太紧绷了。”李鱼想了下,说,“我们今晚换个房间睡,新环境对你应该有好处。”   马丽娅蹙眉,在犹豫。   “就这么说定了。”李鱼塞了一小碗西瓜块儿给她,去了客厅。   两人平静的坐在沙发上吃西瓜,看电视,仿佛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   管家将门拉开一条缝隙偷看,马丽娅看上去太正常了,安静乖巧,跟厨娘口中的神经病相距甚远。   厨娘那张嘴他清楚,乱嚼舌根不说,还喜欢往人身上泼脏水,十句话只能信六成。   可一转念,又想起之前卫生间里,马丽娅癫狂的样子。   再观察观察,实在不行再把人弄走,重招一个。   一直到晚上,宿舍里一切正常,没有喧闹,也没有恐惧的尖叫,李鱼、马丽娅、管家,每个人都很平静,倒显得始终战战兢兢的厨娘不正常了。   晚上睡觉前,李鱼和马丽娅把房间对调,床单被子换上各自的。   李鱼躺到床上,想起失踪一下午的目标,“1551,石遇还没回来吗?”   1551说回来了,“就在你楼下。”   瞌睡没了,李鱼跳下床冲向阳台,在跨过推拉门坎时,收住速度,伸着懒腰迈出去,一副打算晒月光的样子。   车停在大树下,男人靠在车头上,正在抽烟。   火星在昏暗和虫鸣中忽明忽暗,直到烧到手指,他才回神,用手指掐灭。   目标的情绪不对,他在用香烟和疼痛麻痹自己。   看来下午在疯人院,发生了什么。   男人没有抬头,也不愿意离开,像只受伤以后,脾气变得更加暴躁的野兽,它想靠近主人寻求安慰,又怕自己尖锐的利爪伤害到脆弱的人类。   不知道为什么,李鱼就是懂,想下去问一句你还好吗,也想去抱一抱他。   他这么做了。   滴滴一声,一楼大门被拉开,有人影从里面钻出来,冲到一棵树下。   还没靠近,李鱼就察觉到男人身上让人压抑的气压。   视线所及之处多了双趿着拖鞋的脚丫子,石遇抬起头,愣了下,他掐灭刚点燃的烟,不赞同的皱起眉,“不冷?”   脱下西装给青年披上,“怎么下来了?”   李鱼不说话,睁大眼睛望着男人,还是那么帅,就是眼神怪可怕的,平静下压抑着风暴。   他上前一步,昂头堵上男人的嘴唇,含糊说,“因为你需要一个吻。”   石遇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青年的意思,胸口酸涩鼓胀,被不知名的情绪塞满。   一个人过了很多年,他不知道,原来自己潜意识里,也是想要依靠的。   他七点半到的楼下,看着附近万家灯火,觉得自己一个人杵在这儿简直傻透了,又不想离开,只要离那青年近一点,哪怕一点点,心里的不甘,愤怒,暴躁,就能得到平息。   八点半,他依旧不想走,腿麻了,木了,心里多了期待,他想看看,青年会不会出现在阳台,能不能看见楼下有个人。   九点半,青年出现了,像一团星光,从夜空划过,撞进他的怀里。   石遇紧紧把青年抱起来,压到车上,凶狠的亲了十几分钟才把人抱下来,塞进车里。   汽车一路疾驰,掠过尚未退去热闹的街道。   大门被推开,拴上门闩,石遇抱着青年穿过游廊,花园,进了主屋。   树枝上,胖灰和大黑并排站在一起,一会儿咕咕唱歌,一会儿相互蹭头,和谐,美好。但很快,温馨没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两只鸽子蹭着蹭着就打了起来。   大黑身材矫健,翅膀张开极具力量,一个扑腾把胖灰压在下面,用力啄。   胖灰咕咕着反抗,没用,身体素质悬殊太大,它越是扑腾,大黑就啄得越是用力,到最后干脆不反抗,躺平挨揍。   它想,啄吧啄吧,老子迟早找回场子。 第110章 谁是我的新娘20   早上醒来, 窗外树梢上站着两只鸽子, 咕咕的交谈什么。   李鱼头痛腰痛腿痛, 在床上怎么摆姿势都躺不舒服。   睁开一只眼睛,看见男人正背对着他脱掉睡衣,紧实的后背上有几条红色的抓痕。   李鱼艰难的翻了身,面向墙壁, 心里有点苦。   男人在床上不爱说话, 一句骚话没有, 就知道搞事情,大半晚下来一句情话也没收到, 别说是道具, 连生活必备的菊花膏都拿不到。   石遇系好纽扣, 转身就看见床上鼓起的一团。   他走过去,隔着被子拍拍青年的屁股, “有不舒服吗?”   李鱼隔着被子嗡声嗡气的说有。   石遇遇到了棘手的问题,眉头紧锁, “转过去, 我看看。”   李鱼脸红了,一把掀开被子,怒视男人,“不用看, 明早就能好很多。”   石遇不能表现得太没经验,会没面子,冷着脸说, “不行,看看我才放心。”   李鱼跟他杠,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男人的话不能信,万一看出火谁来灭,还不是他。   石遇站在床头跟青年对峙,声音沉了沉,“听话。”   李鱼的心被戳了洞,气漏了,心软了,他认命的推开被子,翻转过去趴着。   凉飕飕地空气亲吻皮肤,他动了下,“好了没有。”   “别动。” 男人的声音明显暗哑,呼吸跟着粗重。   李鱼抖了下,手忙脚乱拉上裤子,屁股坐在脚跟上,“我饿了,想吃饭。”   石遇平缓呼吸,镇定自若的低头理了下袖扣,好像起反应的不是他,“我让人送来。”   门外,管家提着食盒站了有足足十五分钟。   先生的作息很准时,早上六点起,去健身房运动,洗澡,然后到院子里转转,七点半准时用早餐。   今早是个例外。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了,直到七点屋子里才有动静,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人没出来,刚刚还听见了说话。   管家是个过来人,知道屋子里肯定有别人。   他的脸垮下去,眉头不赞同的皱了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先生打破惯例。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忽然被打开。   见管家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门口发愣,石遇开口喊了他一声。   管家顿时清醒,微笑问候,如同往常一样,要拎着食盒进去。   石遇拦下他,“给我就行。”   屋里有女人,的确不大方便,管家把东西递过去,低头把跨进去的一条腿收回来,顺便带上房门。   石遇把早餐和餐具摆好,把人从床上抱下来,放到铺了软垫的凳子上。   李鱼呼噜喝了口小米粥,干瘪的胃部舒服多了,他眼珠子滴溜转,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打量这间屋子。   暗色的陈设中,一朵颜色的玫瑰躺在白色的骨瓷茶杯子中,热情的绽放。   “我上次送你那朵?”李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的脸,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肯放过。   石遇咬了咬牙,按住青年的脑袋转了方向,“吃饭。”   李鱼喝了口粥,扫过去,哎哟喂,耳朵又红了。   他勾了勾嘴唇,假装没看见。   早餐是一人份,俩人不够分,石遇搁下筷子出去叫人。   忠心归忠心,好奇归好奇,从男人肩颈间的空隙偷看见桌子边的青年时,管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腿,没直接冲进去。   他懵懵懂懂地来到厨房,跟厨娘交代加餐,心情从起初的好奇,惊讶,愤怒,转为厌恶。   “今早出门的时候,看见江沅了吗?”管家质问厨娘。   厨娘盛粥的手不停,“没看见。”   闹翻以后,李鱼不再陪她去菜市场采购,也不肯帮忙打下手,她藏着一肚子怨气,逮住机会说坏话。   “您是不知道,那小子最近又懒了,说也说不听。”她眼珠子一转,“我看呐,您最好是把他和马丽娅一起换掉。”   “我需要你指手划脚?”管家冷声反问,眼神骇人。   厨娘悻悻闭嘴,把盛好的东西放进另一个食盒,脸上强笑,“您拿好。”   管家的脚步声远离,厨娘收起脸上僵硬的表情,调头走到过灶台前,单独给自己盛了一碗,往锅里吐了一口口水。   石遇用过早餐去公司上班,临走前叮嘱青年,今天不用上班,放假。   李鱼昨晚劈了叉,腿根疼,屁股疼,再加上没睡够,眼睛有点干涩,男人一走,他就钻回床上,睡了昏天黑地。   他不知道的是,管家一直守在门口,但凡屋子里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冲进去。   十一点半,李鱼被饿醒,睁开眼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看向起居室的方向。   1551提醒,“小心点,屋外有人。”   李鱼点头,光脚落到地毯上,弯腰靠近博古架。   架子上的盒子不是上次的排列,并且还多了,原本每个格子里只放一个盒子的规则被打破,其中两个格子内,并排挤着两个盒子。   扭头看了眼门口方向,的确有个人影立在外面,看对方那一动不动的架势就知道是管家。   李鱼轻手轻脚拿起一个,空的,第二个,空的,第三个,仍旧是空的。   他一排一排拿上去,只剩最顶上一排。   要伸手时,门口的人影动了。   李鱼一个箭步蹦回床上,躲进被子里,假装睡着,耳朵却时刻保持警惕。   细弱的嘎吱声响起,有人推门进来,放轻脚步来到床边,他动作缓慢的弯下腰,把脸贴近床头。   李鱼藏在被子里的拳头捏紧,紧张问系统,“谁?”   “管家。” 1551放出光屏,让宿主自己看。   硕大的脸盘几乎已经要贴到自己,李鱼差点啊一声跳起来,他磨磨牙,假装做梦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   管家一动不动,鬼一样悄无声息的观察,找不出破绽。   他直起腰,拿上工具开始打扫卫生,故意弄得砰砰作响。   床上的人没醒,睡得很死,管家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他承认,这段时间青年的确有所转变,但他绝对没想到,对方的转变是为了爬上主人的床。   石遇为人严谨,恪守本分,从不在外过夜,更加不会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管家很欣赏这位主人,正是因为欣赏,才会由衷的佩服,奉上最诚挚的忠诚。   然而现在,石遇有了变化。   造成这些变化的人,此时正躺在床上。   这人懒惰成性,各方面连普通的标准都够不上,根本配不上主人。   管家心里戾气横生,他拎着鸡毛掸子再次走近,手在发抖,想一掸子抽下去,直接把人给打死。   可他不敢,他不能忤逆石遇的命令。   去上班前,石遇专门把他叫到面前,替青年请了假,并且严令吩咐,任何人不许去打扰他睡觉。   为了一探究竟,他以打扫的借口进入主屋,已经是忤逆了。   愤怒和不解充斥在脸上,扭曲了五官,管家愤恨瞪了青年一眼,那着抹布和拖把离开了房间。   李鱼翻动僵硬的身体,坐起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管家真的要抽他。   危机四伏,太可怕了。   李鱼用手肘蹭掉汗水,靠向冰冷的墙壁,用温度让自己冷静,“1551,你打报告了吗?”   1551说,“打了,还没收到回复,应该快了。”   李鱼问,“管家在门口吗?”   “在,为了守着你,连口水都没去喝。”   “……”   老大叔好执着,不好对付。   李鱼头好痛,下床进了卫生间,发现架子上有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草草收拾完自己,他来到起居室,秘密近在咫尺,危险也伴随左右。   侧脸看了眼门口,想想还是算了,不急在这一时,万一管家突然闯进来,抓他个正着,就是浑身张嘴也说不清楚。   听见门内有动静,管家直接推门进去。   见青年如同主人一样坐在起居室的餐桌前喝水,他脸上的肌肉抽了下,克制住训斥的欲望,“先生离开前吩咐,你今天休息。”   李鱼喝完水站起来,点了点头,“知道了。”   管家盯着他,“现在要用餐吗?”   摸了下肚子,的确饿了,李鱼说,“我自己去厨房吃吧。”   管家没忍住,冷笑,“否则你以为我会送到你手上?江沅,下人就是下人,麻雀变不了凤凰,别以为靠着一晚上的功夫,就能成为石宅的主人。”   李鱼,“我没那么想过。”   “无辜的话谁都会说。”反正话已经说开,也不在乎多说两句,管家没有掩饰眼底的反感,“说少了是引人同情,说多了就是虚伪。”   他挺直腰板,抬着下巴说,“先生现在对你有兴趣,你就乖乖听话,若是哪天兴趣没了,我希望你能识趣滚蛋,别死皮赖脸的纠缠。”   仿佛多呆一秒都嫌恶心,管家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走了。   李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重要的人说的话再难听,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他知道,管家不正常。   管家的严肃刻板,在正常情况下能给人一种严谨、专业的感觉,现在不同,这个性格特点被镜子放大,日益加重,变成了能攻击人的武器。   长此以往下去不行。   进入城的人不断增加,发疯的人数也会跟着上涨。   午饭时间,厨娘端着碗筷,坐在距离马丽娅最远的位置,她扫了圈在场的人,问管家,“之前新来的保安不干,为什么?还招人吗?”   管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没理她。   厨娘扁嘴,把脖子缩回去,扒了两口饭,又忍不住开口,“小江今天下午也不来上班吗?不是我说,这个月才开始几天他就请事假,年纪轻轻的,哪儿来那么多事。”   管家现在满肚子火,听到小江两个字,火更大,“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厨娘张了张嘴,埋下头阴沉的瞪了管家一眼。   马丽娅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视线挪开,安安静静的继续吃饭,想起什么,她起身取来一个盘子。   知道她要做什么,管家撩起眼皮,“他马上就到。 ”   话落,人到了。   李鱼回宿舍换了身衣服,赶过来恰好到饭点,跨过门槛就察觉不对,一抬眼,发现每个人都在看自己。   马丽娅第一个说话,“江沅,快来吃饭吧。”   厨娘嗤一声,“菜没了,要吃自己做。”   李鱼无所谓,挽起袖子用锅里剩下的饭来了个扬州炒饭,闻着挺香。   马丽娅皱皱鼻子,“我也想吃。”   李鱼分给她一部分,把剩下的倒进盘子里,用勺子吃起来。   管家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厨娘则露出厌恶的表情,嘴上也没歇着,“男女有别,也不知道避嫌。”   李鱼看了她一眼,不想跟大妈废话。   马丽娅放下碗,低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便签本,把厨娘的话记录下来。   “你写我名字做什么,神经病啊。”瞥到上面的内容,厨娘嗙一声放下碗,伸手去抢。   马丽娅侧身避开,把便签本塞回兜里,“宋姐,你以后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不会再跟你争了,但我会一笔一笔记下来。”   厨娘好笑,翻了个白眼,“怎么,想到时候跟我算总账?”   马丽娅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继续用饭。   厨娘被她不咸不淡的反应搞得火大,挥手打翻了马丽娅手里的碗。   现在是午休时间,管家全程当作没看见,他从兜里掏出手帕擦嘴,去操作间睡午觉。   马丽娅不再像之前那样哭哭啼啼,她冷冷看了眼厨娘,背过身,取出本子又多记了一笔。   从李鱼的角度看不太清,他问系统,“写的什么?”   1551,“宋姐嘴贱,扣三分,宋姐手贱,扣六分。”   李鱼,“……”   记分不是件好事,譬如试卷被扣了六十一分,预示着挂科。   他看向马丽娅,小姑娘脸上挂笑,却笑不达眼底,藏着不太明显的憎恶。   “1551,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每个世界你都有这种预感。”   “……这次是真的。”李鱼往嘴里塞了一大勺子饭,正想接着说,系统打断了他。   “你没有办法左右这个世界的发展。”1551说,“马丽娅也好,厨娘也好,包括离开的于斯,和被抓进疯人院的沈钦,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你的路,跟他们不一样。”   李鱼已经很久没听见系统这样冷漠的声音说话了,“我觉得我能阻止。”   1551,“他们的事与你无关。”   李鱼不吭声,理性分析的确没有关系,感性分析却是另一回事。   在能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有些事情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用餐完毕,李鱼跟几人一起回宿舍。   因为各种矛盾,四个人的小团体已经分裂为三部分。   李鱼和马丽娅一个派,管家和厨娘各自为小团体,谁都不搭理谁。   马丽娅看青年速度比平时慢,担忧起来,“江沅,你身体不舒服吗?”   确实不舒服,哪儿哪儿都疼,李鱼心里吃着黄连,嘴上说,“没,就是吃撑了。”   “哦,那我们走慢点吧。”   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李鱼在心里叹口气,对离开这个地方毫无头绪。   快到宿舍的时候,他开口问,“便签本上你记的什么?”   马丽娅眸光闪烁,笑着说,“我就是想看看,宋姐那张嘴到底能讨厌到什么地步。”   李鱼停下脚,“ 如果超出你的心里阈值了呢。”   马丽娅继续往前走,声音飘到后方,“我也不知道呢。”   李鱼揉揉眉心,恼火,她不是不知道,是不想说,在马丽娅决定给厨娘记分开始,就已经想好后面该怎么办。   马丽娅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手里拿着带血的西餐刀,滴答掉落的血液,不是马丽娅自己的,很可能就是厨娘的。   “马丽娅。”李鱼忍着酸痛追上去,“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换了房间,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这的确让她多了几份安全感,可她忍不住去照了镜子。   马丽娅闭上眼,再睁开,里面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不想让青年替她担心,“我睡的很好,江沅,谢谢你。”   “你黑眼圈很重。”李鱼拆穿她的谎言,“脸色不太好。”   马丽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跟昨晚没关系,主要是最近总是失眠,一觉两觉补不回来。”   “你们俩到底进不进来。”厨娘站在门口,不耐烦的撑住门框。   李鱼,“进。”   厨娘翻了个白眼,“赶紧的,没看楼道里有苍蝇,嗡嗡嗡的,万一飞进来怎么办。”   马丽娅抿着嘴角,一边往门里走,一边掏本子写字。   厨娘莫名的背脊发寒,这姑娘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中了邪一样,瘆人。   她灰溜溜的往房间走,快进门前忽然转头,看见马丽娅还在写,她想说一句刚刚不是说你,又拉不下面子。   就在她收回视线之际,扫见茶几上放着几包零食,昨晚睡前还没有,应该是今早她走后,马丽娅拿出来的。   咽了咽口水,厨娘低头狠狠抽了下自己手背,砰一声关上门。   马丽娅收起便签本,视线在茶几和厨娘的房门上打转,眼神晦暗不明。   李鱼将两人间的暗涌尽收眼底,忧心忡忡的回到房间,仰头瘫倒在床。   马丽娅的房间到处都是粉色摆设,空气中飘着香水味,要是没有误入镜中世界,她应该和很多女孩儿一样,白天努力工作,下班吃好吃的,逛街,追剧。   李鱼闭上眼,“1551,申请批下来了吗?”   1551说,“下来了,道具发放中。”   李鱼来了精神,让系统打开光屏,上面有个进度条,已经进展到百分之八十。   低头玩儿了一局贪吃蛇,进度满格。   李鱼迫不及待的让系统打开工具箱,第二格里,躺着一根黑色电棍。   “拿出来我看看。”   下一秒,电棍被李鱼拿在手里,大小粗细正好。   他翻转电棍仔细研究,电压和电流已经是电棍能达到的最大值,轻松能把人电晕。   “没有充电器?”李鱼盯着工具箱。   “没有,所以你得省着用。” 1551的话音刚落,窗外响起扑腾翅膀的声音。   大黑停在阳台的栏杆上,把背后的小书包亮出来,里面有张纸条。   纸条上说,住屋和书房联通,无聊的话可以去看书。   李鱼把纸条收起来,放进一个纸盒子里,盖上盖,放到抽屉里。   在宿舍眯了半个小时,他去了石宅,管家听见声音从操作间出来,见是青年,眉头皱的死紧。   “你来做什么。”   “石先生说我可以去书房看书。”   “你能看得懂?”管家抱着胳膊,眼神少有的带着嘲讽。   “看看就知道了。”李鱼语气平稳,没跟他一般见识,径直来到后院。   管家飞快跟上,却不敢进去,守在门口不动,那小子只要敢从里面顺东西走,他一定能看出来。   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李鱼才发现,卧室最靠里那堵墙上的装饰屏风,原来是一道门。   屏风下方有轨道,轻轻一推屏风折叠重合,一屋子的书籍撞进眼里。   李鱼随手从架子上抽了一本,书页泛黄,很是老旧,影刷日期居然是65年。   快步往前,又取下几本翻阅,有近期出版的新书,也有经系统检测后,确认年纪破三百的线装的手抄本。   这间书房就像个历史博物馆,新旧穿插,让人无法判别的它的真实年纪。   “1551,你说这些书是镜子单独复制的,还是镜子复制这座宅子时,里面本来就有的?”   “不清楚。”1551说。   如果是前者,至少说明,镜子和石遇关系应该还不错。   李鱼把书放回原位,倒退出去,看向门口,管家不在。   他抓紧时间来到博古架前,仰头看向顶上的两只盒子,没有犹豫,直接拿了右手边镶嵌红宝石的盒子。   上次那种心悸的感觉又来了。   李鱼低头看了眼颤抖的手指,在胳膊上掐了一下,不抖了,可心里还是紧张。   闭着眼睛从一数到十,镇定下,憋了口气,果断的按开盒子的锁扣。   伴随着咔嗒一声,有无形的东西迎面压来,密不透风的裹住他的口鼻,阻止他呼吸。   李鱼跪到地上,痛苦的抓住胸口的衣服。   窒息感越发浓烈,化为黑暗,封住了他的意识,身体不受控制的侧躺到地上,昏迷过去。   盒子从他手里滚到地上,被打开的细缝合拢,锁扣自动扣上后,它自己蹦回了博古架上。 第111章 谁是我的新娘21   黄色的土路一直往前延伸, 看不尽头。   李鱼茫然,喊了一声1551, 没有回应, 又做梦了。   他揉了揉额角,心里烦闷, 盒子已经打开一条缝隙, 就差一点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了。   这顶多算个小遗憾,可怕的是, 他晕倒了。   晕倒之前是下午三点左右,如果石遇下班时间正常,应该在三小时后回家,他必须马上醒过来。   李鱼站在原地, 对着自己的胳膊又掐又挠, 疼,但醒不过来。   只能往前走着看了。   李鱼仰头看了下天, 蓝天白云, 阳光灿烂,土路两旁枝繁叶茂,下方是一块一块绿油油的田地。   不知道这地方是不是之前服务生说的南苑。   人最怕的不是贫穷,不是饥饿, 是绝望,它能侵蚀意志,轻易将你打垮,让你一蹶不振。   身旁有清风拂过, 李鱼感觉不到凉爽,只觉得无望,这条路长的没有边际,怎么也到不了头。   他蹲在路边休息,眺望远处,眼睛微微一眯,前方山坳中,似乎有个小镇。   李鱼顿时来了精神,站起来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看清,在群山怀抱中,的确有一群建筑,拥挤的缩成一团。   他动了动脚,抬头望向前方,咬牙继续赶路。   山路蜿蜒,绕来绕去,头顶的太阳下山了,白日里的燥热锐减,又被凉风吹散,由静宁凉爽的夜晚更替。   身体疲惫,两脚灌了铅似的,无法再挪动。   李鱼就近找了个小山洞,途中顺手捡来干柴、碎草和木棍,来了一发钻木取火。   刚见一点火星,他就把干枯的碎草撒上去,火烧起来后,又连续丢了几把碎草,再放上细长的干树枝,最后才将木棍架在上面。   橘色的火光照亮窄小的洞穴,给人带来安全感。   李鱼蜷缩在里面,抱着膝盖打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睁眼,他仍旧在山洞里,梦没醒,意味着要继续往前走。   从白天走到黑夜,胃部从饥饿到绞痛,再到没有知觉,终于到抵达小镇外。   就近他才发现,小镇上没有一栋现代建筑,全是吊脚楼,里面的人穿着宽松的棉质民族风格的服装,男男女女头上都裹着头巾。   反观自己身上的T恤和短裤,多少有些突兀。   身旁有人经过,是个小孩儿。   小孩儿背着背篓,穿着带有盘扣装饰的黑色背心,正仰头好奇的望着他,“你是来找东西的吗?”   李鱼摇了摇头,“我迷路了。”   小孩儿皱了皱眉,“不,你就是来找东西的。”   李鱼安静看了他几秒,点头说,“我记错了,我的确是来找东西的。”   小孩儿咧嘴笑了,掉头就往镇子里冲,一边跑,一边喊,“他来了,他来了!”   这声呼喊吸引了附近的所有目光,李鱼被那一双双眼睛定在原地,忍不住有点紧张。   有个络腮胡走过来,自来熟的拍他肩膀,“小兄弟,别愣着了,赶紧往里走。”   李鱼跟着那人往镇上走,有人驻足看他,也有经过的人冲他笑。   能感觉出来,这些人心怀善意。   络腮胡扭头看他,“别紧张,大家没有恶意。”   “你们知道我要来?”李鱼话音刚落,就见迎面跑来一只大狗,流着哈喇子,吐着舌头,两眼放光。   大狗嘴里发出吭哧的声音,在距离两三米处忽然跃起,毛绒的一团全砸到青年身上。   李鱼坐到地上,头昏脑胀,脸上被舔了个遍,全是口水。   络腮胡轻松把大狗抱开,提着它的一只耳朵教训,“再不安分,今晚就把你丢火里烤了。”   大狗嘴里发出委屈又恐惧的呜呜声,夹着尾巴跑了。   这狗不但能听懂人话,还怕火。   络腮胡伸手将青年拉起来,“实在抱歉,这狗有点闹腾,没伤着吧?”   “没有。”李鱼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络腮胡反问,“你想去哪儿?”   李鱼说不知道。   络腮胡笑了笑,“我带你去找镇长,或许他知道。”   很显然,这里的人早就知道,会有一个陌生人来到镇上,为此他们期待已久。   李鱼觉得脑子不太够用,打量着四周,跟上络腮胡的步伐。   小镇没有政府的办公楼,镇长是蹲家里办公。   络腮胡带着青年穿过集市和一座座吊脚楼,来到一座木屋前,屋外有个院子,有个小青年在里面种菜。   听见声音,小青年抬头望过来,“哥,你来啦。”   他眼眸一转,视线落到络腮胡身旁的陌生人身上,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忽而想到什么,惊喜的睁大眼睛,连声说,“真的来了,真的来了,我,我现在就告诉镇长去。”   小青年撂下话,飞奔进屋子里。   李鱼打量一圈四周,心想反正是在梦里,有话就问,不用怕得罪人,“镇长为什么不住吊脚楼?”   络腮胡说,“镇长腿脚不方便。”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有些阴郁,李鱼追问,“是受了伤吗?”   恰在此时,小青年人从木屋出来,径直走来,“镇长请你进去。”   李鱼指着自己,“我?”   “嗯。”青年人点头,意味不明道,“快进去吧,时间不多了。”   李鱼愣了下,没有多问,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木屋。   屋内有股烧焦的木炭味,摆设简陋,只有简单的竹篾编成的桌椅板凳,桌上放着竹筒茶杯,和一个粗陶茶壶。   “咳咳。” 沙哑咳嗽声从右手方的帘子后传来。   李鱼走过去,“镇长? ”   “附近有凳子,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聊。”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李鱼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帘子前。   里面的人仿佛在外面装了一双眼睛,青年刚坐定,镇长开口道,“这个座城市不存在于现实,而是与现实接壤的镜中世界,这件事,你知道了吧。”   李鱼眼皮子一抽,要是早几天前梦见老爷子,该多好,还能少死几个脑细胞。   他点点头,想起对方看不见,又开口,“知道了。”   老爷子问,“那你知道,镜子的本体在哪儿吗?”   上一次晕厥,他以为是自己身体出了毛病,经历过这一次,他可以确定,是盒子里的东西在搞鬼。   李鱼说知道,但他多留了个心眼,没把说出具体位置。   老爷子没追问,不知道是心知肚明,还是根本不想知道。   他咳嗽几声,声音嘶哑得像是百年风箱,说话声很费劲才能从他嗓子眼里挣脱出来。   “那面镜子是个祸害,你必须打破它,或者,或者……”   镇长的呼吸变得急促,像是被什么掐住嗓子。   李鱼顾不得那么多,掀开帘子冲进去,看见一具焦黑的尸体。   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正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痛苦的张着嘴呼吸。   李鱼浑身发冷,手脚被一条无形的绳子捆缚,无法挪动。   镇长突然睁眼,伸手掐住青年的手腕,颤抖地张大嘴,想说什么。   兴许是错觉,李鱼总觉得被握住的地方黏糊的,灼烧得厉害。   他咽了咽口水,调动浑身的肌肉和关节,艰难靠过去。   冰凉的气息喷出来,钻进耳朵,李鱼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想躲开,被镇长的另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他听见镇长用气音说,“找到出口,它在等你。”   肩膀上的压制消失,眼前的一切化为灰烬,有火焰从四面八方烧过来,顷刻间吞噬了镇上的身体。   浓烟滚滚,拼命的钻进眼耳口鼻,李鱼捂住口鼻往外跑。   十分钟前还生机盎然的小镇,已经成了吃人的火场,之前热情扑来的大狗,正痛苦的哀嚎打滚,乌黑的眼睛泡在泪水中。   周围嘶喊和呻吟不断,却没有一个人逃命。   李鱼伸手,想要拉住附近的一个小孩儿,还未碰到,小孩儿就捂着脑袋直往后退,他的脚踩进火中,火舌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变得焦黑,小孩儿疼得身体抽搐,倔强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每天,我们都在重复经历这一切。”   嘶哑的声音在颤抖,泄漏着说话人内心的痛苦,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解脱。   络腮胡从李鱼身后走出来,火光映在他通红的眼底,“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灵魂,每天都在重复着曾经的死亡,无休无止。”   “出口就在山里,你要找到它。”   星星点点的火星出现在他身上,“只有你能找到。”   干涩的声音消失那一瞬间,火星猝然变成大火,将整个人缠绕。   李鱼浑身冰冷,他颤巍地把手伸过去,指甲从对方被疼痛扭曲的五官间穿过,触不到实处。   火焰燃烧的速度像被按下快进,一切在顷刻间结束,只剩下漫天飞舞的灰烬,和黑色的呛人烟雾。   天色渐渐变暗,笼罩着大地。   疲惫感袭来,眼皮不听使唤的黏在一起。   李鱼脑袋发沉,一头栽到地上。   “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究竟怎么回事。”管家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严肃的脸上少有的慌张。   石遇皱着眉,嘴唇抿成直线,震怒全写在眼里。   他是五点半到的宅子,推开门就看见青年倒在屋子里,却无人知晓,而管家就站在距离青年不足五米的门外。   “我临走前说,让你好好看着他。”男人的声音回荡在病房走廊里,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管家背脊绷直,垂在两侧的拳头用力握紧,“是我的疏忽,请先生责罚。”   周遭的气氛更加僵硬了,石遇上前一步,五指在管家躲避前,掐住了他脖子。 第112章 谁是我的新娘22   管家没有挣扎, 眼睛里甚至没有恳求。   他的确对青年存在看法,也曾生出某种阴暗的情绪, 但他没有完成主人的嘱咐也是事实。   刻在骨子里的忠诚, 如同牢固的绳索,死死绑住他的手脚, 勒住他的脖子。   让他甘愿为自己的失职付出任何代价。   可愿意去死是一回事, 怕死又是另一回事。   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止不住颤抖,浑浊的眼睛变得湿润。   石遇危险的眯起眼睛, 走廊的灯光从头顶落下,在他眼前扫出一片阴影,衬得眼睛越发诡谲阴沉。   “你并不是无意疏忽,而是不关心。”   “你看不起他的身份, 连带着我的话也不放在心上。”   “你说, 你是不是该死。”   第二句话显然刺痛了管家,他每天恪守本分, 兢兢业业, 生怕让主人不满意,可他又无法反驳。   管家忍不住想,青年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在做什么?   哦, 他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后,忍不住思索起屋子里的人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一贯自持的男人,一再打破常规。   他在腹诽, 在心里探究他主人的私事。   这是作为一个管家的大忌。   管家眼眸颤动,他张开嘴,艰难的发声音,“先……生……您……杀了我吧。”   男人暗色眼眸中深藏的风暴,已经逐渐席卷到脸上,狰狞,阴戾,好似能摧毁一切。   从管家第一眼见到石遇起,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并不如面上表现的那样冷静,他身体里装着一只怪兽,那只怪兽曾被鲜血浸泡,已经习惯了血腥气。   如今安静,只因为它的主人在克制。   人死前,会忍不住想起很多往事。   管家来到这座城市,很偶然。   那段时间,他抱着为主人好的心态,说话得罪了主人包养的小情人。   小情人吹了几句枕头风,第二天,他被开除了。   管家有些茫然,对自己的为人处事也发生了怀疑,然后他走进一家酒吧。   等醉酒醒来,他发现酒吧不一样了,出去一看才知道,自己到了一座莫名其妙的城市。   “你在做什么?”   少年清润的嗓音突然而至。   管家眼前走马观花的回忆停止,紧接着就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骤然一松。   李鱼握住男人的小臂,“松手。”   再不松管家就翻白眼啦。   石遇听话的松开手,眼神有些疑惑,不太确定眼前的是实像还是虚景。   李鱼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活的。”   石遇一把将人抱住,胳膊不断收紧,仿佛要把人勒进身体里,这样就再也用担心对方安危,而是同生共死。   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盘旋在脑子里。   石遇眼前一片血红,鼻尖漂浮着浓烈的血腥,耳边是刀剑划破血肉的厮杀声。   “石遇。”青年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他说,“我疼。”   肺部的空气快要被完全挤出去了,李鱼张嘴吐着舌头,却没有动手去推对方。   他能感觉到男人不对劲。   石遇的怀抱有所松懈,他将下巴压在青年肩上,恍然间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一阵恐慌。   一个人嗜血时有多扭曲,多丑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可他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表现出了另一面。   石遇克制着慌乱,干涩的轻声开口,“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李鱼一动不动,任凭男人压着。   管家靠在墙上,还没缓过气,他看了眼两人黏贴在一起的身体,眉头皱了皱,掉头走向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手间。   医院的洗手间有种陈旧的气息,白色瓷砖上布满褐色的斑,水池上的水龙头,滴答滴答,拧不紧。   管家走过去,拧开水洗了把脸,抬起头怔忪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木然的眼神渐渐起了变化。   镜子里的人缓慢的凑近,面部夸张的贴在镜面上,“杀了他,你的主人就能回变从前那个克制守礼的绅士,而不是手持利器的杀人凶手。”   管家站直,眯了眯眼,“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啊。”   “不可能。”管家声音极为低沉,也不知道是在反驳镜子里的人,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为什么害怕承认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   那道声音飘渺而阴沉,如同暗夜幽魂缠绕耳际,带着要将人逼疯的恶意。   管家两手撑在台子上,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耳边的声音没有结束,不停的游说着,让他去杀入。   片刻后,他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毫无征兆的掉头走向最后一个隔间,抬脚踹开,从中拖出一把拖把。   将拖把掉头,灌入力气,猛力撞相镜面。   “我怎么会是你在这幅鬼样子,去死……去死……”   打扫卫生的清洁大叔走进来,吓得手上的抹布都掉了,呢喃着,“疯子,疯子。”   走廊里的脚步声很快就把这声音遮盖过去。   医生们脚步匆忙,一路小跑至病房。   前一刻昏迷不醒的青年,正坐在床前捧着杯子喝水,面色红润,眼睛有神,哪儿像是之前怎么也叫不醒的。   想到之前男人发怒的情景,一个个见多了悲欢离合的白大褂们,忍不住脚底生寒。   被扼住喉舌的窒息感太过可怕,谁都不想再尝试第二遍,因此表情越发小心谨慎。   李鱼放下杯子,被门后一片白大褂惊呆了,他看向石遇,用商量的口吻,“我已经好了,不用检查。”   男人用手指在青年乱糟糟的头发上梳理几下,侧过脸一个眼神扫过去,白大褂们立刻明白用意,前后簇拥着把青年推走了。   检查结果和上次昏迷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见阎王爷脸色实在难看,院长出面说,“要不再住院观察两天?”   话音一落,男人脸色稍霁。   医生们私下递了个眼神,看到没有,真爱。   被压抑的喜悦在每个人间流动,这座城市车水马龙,白昼和和黑夜轮流交替,怪诞和风格迥异的建筑,为城市内深藏的黑暗遮上了华美的外衫。   只有被困其中的人知道,每日每夜都是狱火的煎熬。   做完检查,趁着男人亲自去买饭,李鱼躺在床上思索之前的梦。   信息量巨大,需要好好整理。   镇长在被大火烧死前,给了两个离开这里的办法。   一个是打破镜子,一个是找到出口。   那面藏在盒子里的镜子,他根本没法靠近,连什么样子都还没看见,就躺倒在地,成了死狗。   要离开,只能去找出口,而出口,就在小镇附近的山里。   李鱼两条胳膊枕在脑后,“1551,我把前后三个梦境复述给你,你帮我弄个地图。”   1551,“收到。”   地图成型很快,也就半小时,光屏上多出一个张立体图。   这一切的起源,是南苑挂着“酒”字红灯笼的巷口,得找机会去看看。   李鱼让系统把地图收起来,心情有些沉重,“你说镇长为什么说,只有我能找到出口呢?”   1551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你不受镜子影响。”   没毛病,这理由说得通。   那石遇呢?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划过,李鱼抓住线头,一点一点的往自己这头拽。   镇长在等人,石遇在找人。   镇长在等一个不被镜子影响的人,带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难道石遇就不想离开吗?他或许和其他灵魂一样,已经在这个操蛋的地方困了很多年。   猜测逐渐凝实,却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李鱼抿了抿嘴,心里装着小聪明,“1551,石遇漫天世界的相亲,是为了离开这个地方,因为离开的出口,只有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总觉得少点什么。   这个世界,虽然目标害羞的毛病还在,但已经在尽量主动发展和培养感情,更何况,他能感觉到,对方并不是抱有目的和他接触。   有些东西是没法装的,譬如眼神,譬如炙热而用力的拥抱。   脑子里突然想通了,李鱼抿了抿嘴,羞耻的加上一句,“或者说是真爱才能找到。”   1551被突如其来的答案砸懵,愣了下,“我马上提交答案。”   李鱼紧张的端坐起来,一个劲儿点头。   “石先生。“护士小姐低柔的声音自走廊远处传来,男人的脚步声正快速地靠近。   李鱼浑身一震,利索的钻进被子里,把脑袋蒙得结结实实。   没办法,心虚。   本来偷偷摸摸翻人东西就很不道德了,加之昏迷后,盒子肯定会摔到地上,石遇不是傻子,顺着当时的情景略一思索,他肯定就会猜到发生了什么。   李鱼越想越心慌,起了一身冷汗,心跳加速。   然而,他越是想要伪装镇定,身体越是不听使唤,偏要唱反调,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   “冷?”男人低沉的嗓音隔着被子传来,如同刀锋在皮肉上划过,吓得人心惊胆颤。   李鱼咽了咽口水,拉下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认认真真盯着男人看,脸色偏冷,眸色很暗,看不出任何情绪。   被子下的手按住肚子,李鱼装出一副嘴馋的样子,用力抽了抽鼻子,“好香。”   青年还在观察期,不能沾油腻,外带的都是较为清淡的食物,石遇一一将分装的小餐盒拿出来,整齐摆放在青年面前。   李鱼本来是装饿,看到黄澄澄的鸡蛋羹是真饿了。   石遇取出勺子,半勺米饭半勺鸡蛋羹,喂到青年唇边,“张嘴。”   管家从走廊里进来,神色如常,仿佛之前的命悬一线不过一场幻觉。   他同往常一样,恭恭敬敬的立在男人身后右侧,说,“先生,我来吧。”   石遇挡开他的手,“不用,你先回去,这里由我来。”   管家收回手,握紧成拳,“先生,这些事情不该由您来干。”   石遇停下手,冷冷看他一眼。   反应过来自己的逾越,管家低下头,识趣的退出去。   他停在走廊里不肯离开,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把头探进去,只看了一眼,就不悦的皱眉,先生竟然亲自上手喂一个下人吃饭,这像什么话。   刚要把脚跨进去,听见病房里传开男人与青年说话时的低沉语音,管家猛然醒神,又把脚缩了回去。   他困惑的低头看着脚尖,有些困惑自己为什么会违背自己主人的意愿   冷静,恪守,严肃,这一切都正在失控。   石遇继续一勺一勺子往青年嘴里送,送完又扯纸巾替青年擦嘴,活脱脱一个老妈子。   李鱼受宠若惊,“我自己来吧。”   男人避开他的手,目光俯视,“你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身体出了问题,那就是外部原因。   李鱼差点把嘴里没咽的粥喷出去,他捂着胸口佯装被呛,假装咳嗽几声,幻想着该怎么逃过这劫。   石遇微微眯眼,抬手掐住青年的下巴,把脸掰过来,“别装了。”   李鱼,“……”   这回是真呛着了,半天没止住咳嗽。   李鱼满脸胀红,眼泪花直冒,可怜兮兮的。   石遇叹息一声,拇指揩过他湿润的眼角。   “江沅。”他俯身贴近青年耳旁,“你在紧张。”   李鱼心慌慌,一时间想不起该用什么理由搪塞,“1551,石遇回来的时候,盒子确实掉在地上了吧?”   “抱歉,我也无法确定。”1551说,“与秘密相关的东西,都被屏蔽了。”   李鱼,“……”   正常来讲,盒子应该掉在附近才对。   除非它自己长腿跑了。   李鱼眼巴巴的望着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我好奇动了你的盒子,万一男人压根没往这个方向怀疑呢?可要是死不承认,万一石遇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想试探一下他老不老实。   啧,能愁死个人。   一句话就能决定是去天堂还是地狱。   李鱼垂着眼皮,底下的珠子直转,终于打好腹稿,“我走路的时候被地毯绊了一跤,撞到了博古架,然后就晕倒了。”   他小心抬眼,看向男人,“我应该没把架子上的东西撞掉吧。”   石遇绷直的嘴唇动了,“就这样?”   李鱼,“就这样。”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想蒙混过去,却在男人的注视下忍不住紧张,背在身后的手指悄然抓紧被子,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紧绷的气氛缓和了。   石遇,“我让人把地毯换了。”   李鱼打直的腰板被撤去力道,微微弯曲,在心里给无辜的地毯道了个歉,紧跟着便听见有提示音。   【目标秘密:1,完成】   李鱼忍住没去揉揉眼睛,居然让他给蒙对了,这可怕的直觉,真该去买张刮刮乐试试。   当天下午,一直守在医院走廊里的管家被指派回家,将主屋里的地毯撤走,直接销毁。   厨娘站在门口围观,忍不住啧啧,“这地毯可是纯手工的,到底什么原因啊,说扔就扔,这有钱人就是浪费。”   管家暴戾吼道,“闭不上嘴就滚。”   厨娘愣了下,略微古怪的看着管家,她缩起脖子倒退出去,找到马丽娅,想起对方近日的行为,又有些抗拒。   可这一情绪,终究没敌过倾吐的欲望。   “小丽啊,我发现管家近来的脾气越来越怪了。”   马丽娅正在搓洗抹布,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是吗。”   厨娘仿佛听不出其中敷衍,“是的呀,管家以前从来不骂脏话的,结果他刚刚竟然叫我滚。”   马丽娅把抹布抖了抖,挂起来,神经兮兮笑了下,“管家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可以这么说。”厨娘见她终于有反应,试探道,“之前的事情你我都有不对,咱们各退一步,你就别再闹脾气,整天拿小本本写写画画的了。”   怪瘆人的。   每次看见马丽娅翘着嘴角写下她的名字,厨娘就浑身发冷,跟有人在她后颈吹气似的,心里发颤。   马丽娅勾起唇角, “如果我说不呢。”   厨娘脸上顿时一黑,“马丽娅,我跟你是有多大愁,翻不了篇了是吗。”   马丽娅,“是啊。”   厨娘气得吐血,嘴唇不受控制,噼里啪啦的骂起来。   马丽娅慢悠悠的掏出便签本,像是要故意激怒对方,一边写一边念,“扣一分,扣两分,扣五分,扣……”   听着不断叠加的数字,那种后颈被吹凉气的感觉又来了。   厨娘打了个哆嗦,声音拔高,“别念了。”   马丽娅跟她对视,嘴里的声音不断。   嗡嗡嗡的说话声针一样刺进厨娘的脑子里,恐惧被她抛之脑后,捂住耳朵尖叫,“别念了,别他妈念了。”   马丽娅弯着眼睛,“你多骂一句,我就多记一笔,我给你的分数线是负一百分。”   厨娘拿开手,急促的喘息。   马丽娅说,“宋姐,你猜猜看,等到了分数线,会发生什么好事。”   好事?   不,厨娘只能从马丽娅脸上看到不怀好意。   她把手伸过去,“把本子给我。”   马丽娅不赞同的拧起细眉,“你在命令我?”   厨娘死死盯着对面的小姑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不起眼的便签本,会要了她的命。 第113章 谁是我的新娘23   厨娘挺起胸脯, 好像这样能多几分勇气,她蛮横的伸手, 命令道, “给我。”   马丽娅警惕地收起笔,将便签本放西裤兜里, “不给。”   厨娘嘴里骂了句什么, 突然发狠扑上去,作势要从马丽娅兜里抢东西, 却被对方推得一个踉跄,后脑勺撞在了水龙头上,鲜血当即沾湿了一大片头发。   马丽娅愣在原地,呆看着厨娘手中刺眼的鲜血。   “出血了……”厨娘的手在颤抖, 神情一下子就变了, “你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马丽娅转身就跑, 被一只手从后方拽到头发, 疼得她低叫一声。   厨娘的眼睛鼓出来,凶狠的用力,硬是从小姑娘的头皮上抓下来一戳头发。   这一幕不只吓到了闻声赶来的管家,更是吓得在光屏前围观的青年从床上跳到地上。   石遇正巧抬眼, 厉声呵斥,“回床上去。”   地上冰凉,李鱼脚拇指动了两下,听话的坐回床边, 把脚丫子收上去。   实况上,厨娘和马丽娅虽然在相互厮打,但两人间神情完全不同。   前者是愤怒,恨不得喝血啖肉,后者却只有厌恶。   也正是这种厌恶,在不断地激怒厨娘。   管家连吼几声见两人撕扯不停,就近端起一个瓷盆砸到地上。   瓷盆没有白碎,总算是镇住了两个女人。   接下来就是一阵训斥,没太多意思,李鱼让系统关掉光屏,把目光投向隔壁。   木质的椅子上,男人正低头办公,指尖不停在电脑上敲击。   这座城市有自己的运行模式,除了石遇的公司,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其他企业,他们一起维持着这座城市的经济,货币的流通,以及不知道多少人的生计。   而且中大多数人已经身死肉消,却依旧活得像个普通人。   李鱼蹙眉,“1551,我知道为什么那些公司不招人了,因为里面的员工不是普通人类。”   梦里,络腮胡说过,他们每个人,每天都在重复过去的死亡。   在别人不知道的时间里,公司里的上班族们或许也像小镇上的人一样,经历着某种炼狱般的痛苦。   所以不是不想招人,而是不能,会把活人吓成死人。   李鱼,“我想找机会证实一下。”   “注意安全。”1551顿了下,突然说,“我刚刚听见走廊里的护士在说,疯人院逃出来的那个疯子。”   那疯子至今没有抓到,李鱼真心怀疑,会不会那根本不是一个疯子。   疯子没有正常的逻辑思维,不可能回回都能顺利躲过重重搜索。   想了想,李鱼让系统把电棍取出来,塞到枕头底下,以防万一。   第二天夜里,暴雨倾盆,空气中的燥热骤降。   李鱼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把腿架到男人身上,假装睡着。   这游戏他乐此不疲,昨晚玩儿过一次不够,今晚再来。   虽然医生口头再三保证,青年没事,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健康,石遇依旧不放心,隐隐感觉,周遭埋着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被引爆。   男人把青年的腿推下去,“老实点。”   李鱼不吭声,故意放缓呼吸,浑身上下都写着我睡着了,只是手脚不听使唤的乱放。   石遇深吸口气,把再次放上来的腿推下去,侧过身去,将一只胳膊撑在青年脑袋旁边。   “江沅。”   见青年没反应,男人又喊了一声,青年的双眼依旧紧闭。   如果是演戏,石遇承认,这演技确实不错。   他将额头抵住青年的额头,“真的睡着了?”   李鱼抿了抿嘴,故意抬起膝盖,随即就感觉落在脸上的呼吸陡然一沉。   石遇按住青年,沉声一句,“江沅。”   李鱼也就逗着玩儿,不敢真的点火,医院这么庄严严肃的地方,不适合搞事情。   他睁开眼,冲男人弯了弯眼睛。   窗外大雨哗啦,让夜晚嘈杂又静谧,万物全体静默于大雨,变得悄无声息,偏生窗外树影摇曳,映在窗户上的影子,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   石遇抬起一只手,覆在青年脸上,“怕吗。”   窗外电闪雷鸣,是个往男人怀里钻的好机会,李鱼违心说,“怕。”   男人静默一瞬,“我也怕。”   李鱼愣了下,以为要扯出什么秘密,连忙换了个姿势,将男人推过去,跟他面对面。   “你怕什么?”想了想,又伸手握住男人的手。   倾诉秘密需要很大的勇气,也不知道只是拉拉小手的话够不够,他仰头,因为角度原因,只能望见男人的下巴。   李鱼,“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石遇很清楚,没有人能真一直陪着他,他与游走在这座城市的所有人或者灵魂都不同。   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依旧忍不住又酸又胀,落回了实处。   他伸出一条胳膊横在青年腰上,占有欲十足的紧紧环住,随后靠过去,把青年的脑袋按在胸口,“之前撞见我那么对待管家,你怕吗?”   李鱼恍然大悟,原来指的是这个,这还用问吗,必须不怕啊。   “不怕。”   “真的?”   “真的。”面对目标,李鱼的耐性总是很好,“你只是有些生气罢了,而且我知道,你不会真的伤害他。”   黑暗中,男人嘴唇抿直,没有说话。   突如其来的沉默摧毁了病房里的温情。   李鱼没来由的心慌,用胳膊肘撞了下男人,“怎么不说话了?睡着了?”   他撑住男人的胸口,要往上蹭,膝盖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被男人从头顶按住,又给压了回去。   “别动。”石遇声音暗哑,透着某种危险。   李鱼,“……”   一点就着的人,惹不起。   大雨始终没有停的趋势,滴滴答答的水声越发密集。   病房外的走廊里,护士正坐在护士台打瞌睡,忽然听见楼下传来隐隐喧闹。   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去楼下看。   二楼的护士刚从卫生间里出来,从头发到衣服全都湿透了。   三楼护士对此习以为常,问她,“楼下怎么回事?”   “不知道,下去看看吧。”她说着便往楼下走。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看到一楼住院部大厅里拥挤着不少人,每个都淋成了落汤鸡。   市里有不少流浪汉,他们有的是没有生存能力,又无法离开这里去寻找家人,有的则存粹是因为懒。   大厅里的保安正在维持秩,让这些人呆在原地,并且勒令他们,雨停后必须马上离开。   两个护士各自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值班。   大约凌晨两点的,走廊灯突然闪烁,滋啦一声,灭了。   护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离开值班台下到二楼,找同事了解情况。   结果对方同她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想到涨至小腿的积水,二楼护士忍不住叹气,“那下水道也不知怎么搞的,每年夏天暴雨总会堵那么一两次。”   “是啊。”三楼护士附和,她拉着同事来到楼梯口,往下看了两眼,黑洞洞的,还有水声。   二楼的皱了皱眉,“你说水不会是溢进供电房了吧,所以才停电。”   “说不准……”   “那楼下那些流浪汉呢?”   “谁知道呢,没准已经上来,在安全通道里坐着呢。”   病房里,李鱼起夜去卫生间,顺便了问了下1551外面什么情况。   闻言,李鱼挑了挑眉。   城市排水很重要,设计上稍有差池就会造成道路,甚至居民区积水。   很显然,镜子只懂得复制,不懂得布局组合,更遑论是设计管道。   解决完生理问题,李鱼掉头往回走,行至一半时突然顿住。   走廊里有很缓慢,且轻微的脚步。   他好奇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发现脚步声就在自己的病房附近。   他把1551叫出来,“是医院的工作人员?”   1551说,“不是,是流浪汉。”   不知怎么的,李鱼想起了那个疯子,急切问道,“长什么样?”   “头发脏成了脏辫,脸上黑漆嘛乌,身材高壮,衣服破破烂烂。”   李鱼追问,“有武器吗?”   1551观察了下,“无法判定,他身上衣服宽大,几层叠加,没办法看出来。”   现在是夏天,又不是大冬天,即便是傻子也该知道热了就脱。   病床方向,见青年一直没回来,石遇问,“还没好?”   “好了好了。”李鱼说着忽然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停了。   他心头重重一跳。   同时,系统在他脑子里喊了一句,“小心!”   话音刚落,病房门遭到外来侵袭,猛地一震,泛着寒光的利器砸破门板,几乎贴着李鱼的脸自上而下劈下来。   李鱼脑海有短暂空白,直到被一只手用力拉开,才回神看清,那是一把磨得锋利的斧头。   斧头被人从外面拽出去,再次被劈了下来。   这一次,门把手掉了,病房门自动弹开。   一个披头散发的流浪汉,拖着一把长柄斧走进来。   金属的斧头和地面摩擦,发出哗哗的拖拽声,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天空一道刺眼的闪电撕破夜空,照亮了流浪汉的脸。   和系统描述的相差无几,只是被头发遮挡处,有一条自眼角到下颌骨的伤。   伤势狰狞,已经发炎溃烂。   充斥着血丝的眼睛,暴露白亮中,流浪汉嘴角挂着夸张的笑容,“找到你了。”   石遇对来人丝毫不关心,正在检查青年脸上是否有伤。   “石先生,我找了你好久。”流浪汉的声音粗哑难听,说话时眼珠子机械的移动,最终定格在石遇身后的青年身上。   青年被挡住了大半个身体,只能看到到一小团黑色的头发。   但这并不妨碍他从两人相处的姿态上判断,这位青年对于石遇的重要性。   哗哗的声音再次响起,变得急促,流浪汉拖拽着沉重的斧头跑起来,又高高举起,朝着两人所在地方劈去。   一声巨响,金属床头竟然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李鱼惊呆了,这他妈是个来要命的主。   石遇带着青年后撤,踩住病床边沿,轻松一蹬,沉重的钢架结构病床重重滑过去。   流浪汉被撞过来的病床困在墙角,无法马上挣脱。   “走。”石遇推着青年往外,没几步就嫌弃他腿短太慢,把人拎起来,直接带了出去。   李鱼两脚悬空的来到走廊,医生、护士,以及保安已经赶到,堵在门口不敢进去。   比起手持凶器的流浪汉,他们更恐惧另一个人。   灵魂不死,但会疼,没人想去触石遇的霉头。   松开青年的衣领,石遇脱掉衬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和腹部的伤疤。   眼前一花,迎头飞来一片白色,李鱼的脑袋被丢来的衬衣精准盖住。   等他拽下来,男人已经进入病房,关上了房门。   围观的人全都退得远远的,一副想看,又很惧怕的模样,很矛盾。   李鱼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抓了个年纪最轻的打探消息。   “你们为什么都离都这么远?”他一脸疑惑,故意问,“是怕受到波及吗?”   “当然不是。”那人大声反驳。   他脸色难看的咽了咽口水,突然瞳孔缩紧,拉住青年的袖子,和其他人一起又往远处退。   李鱼莫名其妙,“怎么了?”   那人拍拍胸口,“你感觉不到?”想起什么,他摆摆手说,“当我没问。”   明白了。   李鱼说,“1551,这些人和石遇的下属一样,都很害怕他生气。”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石遇比他们被困时间更久,所以生气时有种特有的威压?   李鱼抿了抿嘴角,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事实证明,的确没这么简单,将猜测跟系统说了以后,系统屁反应没有,还勒令他不要再耍小聪明。   李鱼安静了几秒后,又忍不住开口,“目标能打过那个流浪汉吧。”   1551说,“能,人都快被打死了。”   它打开实况,光屏里的地面上是一团接一团的红色马赛克。   李鱼转移视线,急忙投向另两团正在活动的马赛克。   从马赛克的轮廓来看,站在地上的是石遇,躺在地上的是流浪汉,而那把斧头,正掉在两人不远处。   李鱼,“你能从专业的角度分析一下,目标正在做什么吗?”   1551,“流浪汉躺在地上,已经毫无招架之力,目标没打算放过他,正在踢他的肚子,一下,两下,三下……流浪汉在挣扎,又被石遇狠狠一拳砸回地上。”   难怪要打马赛克,太暴力了。   要不是刚刚脱了衬衣,这会儿怕是衣服都扯坏了。   病房里发生的,是一场单方面的暴揍,石遇面无表情的脸早已龟裂,露出扭曲狰狞的本质。   被藏在身体深处的嗜血,在目睹到青年险些被斧头劈到的时候,就已经挣破皮囊钻出来。   所以他关上门,以免暴露自己最丑陋的一面。 第114章 谁是我的新娘24   一门之隔, 听见病房里皮肉和拳头接触的声音,李鱼头皮发麻。   这么下去流浪汉会被打死吧。   他拨开人群走到门口,拍打门板,只是喊了个名字, 就看见画面中的男人停下了踢踹的动作。   李鱼没有松懈,又拍打了几下门板, 总算看见男人朝门口走来。   石遇握住门把, 临了低头看了眼腹部沾染的污血, 放弃开门, 转身进了卫生间。   门外的医生没有再听见打斗的声音后, 相互对视一眼, 无声传递某种信息,   其中一个举起手说,“我去。”   李鱼茫然, 问旁边的, “什么意思?”   “石先生不喜欢身上沾血。”   爱干净本来是个好习惯,可在放在眼下这种情况,莫名多了几丝恐怖。   而这些医生,显然已经见惯了这种画面。   李鱼又问, “这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送回疯人院。”   “他是从疯人院逃出来那个?”   “对啊。”身旁的小医生皱起眉头, “为了找他,我们费了不少功夫,大街小巷都找遍了,谁能想到他居然会换了衣服和打扮, 混在流浪汉里。”   前去取干净衣物的医生很快就提着一个崭新的纸袋回来,也不知从哪儿来的。   他神色紧张的来到门口,举起手敲了三下。   浴室里,石遇关掉水,围着浴巾出来开门,只露出一条缝隙。   外面的人把袋子递进去后,利索的退得老远。   这些人对待石遇的态度太奇怪了,与其说是恭敬,大不如说是恐惧,李鱼一时间找不到缘由。   穿衣小视屏打上了马赛克,没啥意思,李鱼干脆让系统关了实况。   过道里,医院的工作人员们陆陆续续开门进去,把躺在地上的一滩烂泥拖出来。   没了马赛克的保护,李鱼生平第一次直面到如此惨烈的一面。   那几乎不能称之为人,面部肿胀,鲜血糊得到处都是,有一只眼睛充血严重,仿佛随时会从眼眶掉出来。   医生怕把青年吓着,脱下大褂盖住了流浪汉的脸。   流浪汉却突然奋起,一把摘掉蒙头的衣服,张着满是鲜血嘴,嘶喊道,“他是魔鬼,他会把我们都关起来……他会杀我们……”   走廊里,两条被拖拽出来的血痕,在安全应急灯绿油油的光线下,显得阴森可怖。   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血腥味,被雨水的潮气混合,令人作呕。   李鱼站在昏暗的走廊里,背后空荡荡的,男人还没出来。   “1551,目标刚刚不是已经洗完了么?”   “正对着镜子系皮带,哦,开始整理袖扣了。”   要出来见男朋友了嘛,肯定要打扮打扮,可以理解。   收起调侃的心情,李鱼背靠上墙,思索着疯子被拉走前说的话。   这个人的袭击目标很明显,是石遇,所以他临走前的嘶吼,理所当然也是指的石遇。   目标身上有很浓的血腥,这事儿李鱼也是经过于斯的事才知道,但他不信男人会是一个手染血腥的刽子手。   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病房门终于开了,男人带一身水汽出来。   他伸手揽住青年的肩膀往前走,说了句,“我让他们替你换间病房。”   之前那间里面全是血,没法住人,李鱼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问,“刚刚那人是怎么从医院跑出来的。”   走廊里绿色的光映照在男人脸上,他说,“杀了两个看守的工作人员。”   “用那把破门斧头。 ”   那把斧头锋利无比,再配上一双有力的胳膊,杀伤力巨大。   想起那东西差点把他脸给劈来,李鱼浑身发冷,寒毛直竖,太刺激。   “他为什么被关?”   “狂躁。”石遇敲了敲值班台,对刚刚回归工作岗位的护士说,“重新安排一间单人病房。”   护士站得笔直,“好的,石先生,您稍等。”   因为积水原因,电没有来,李鱼环顾四周,昏暗像是厚重黑云,压在人头顶,无端的压抑。   “石先生,积水什么时候能退?”   “不确定。”石遇为城市的下水问题头疼已久,“应该快了。 ”   李鱼进到护士站,来到窗前,下方到处都是水,而大雨似乎仍不满足目前,还要继续创作。   扭头看向男人,“市里被淹得最厉害的是哪次?”   “两年前。”男人走到窗边,把人拉回过道里,“水深足足两米,整整一个星期才彻底退去。”   两米,掉下去人就没了,旱鸭子的噩梦。   “石先生。”护士从楼下上来,隔老远就喊,“新的病房安排在四楼,您跟我来吧。”   四楼一个病人也没有,只有死寂,适合睡觉。   不用男人指挥,李鱼自觉爬上病床,挺尸不动了。   大雨下到五六点就停了,太阳从地平线下冒出头,映红了半边天。   街道上的水还没彻底退去,路上行人要么穿着雨靴,要么穿着凉拖,大人抱着小孩儿,年轻人背着老人从积水中淌过。   李鱼被男人背下楼,塞进高底盘的越野车中。   车子飞速驶过,溅起水浪,不足一刻就到了石宅。   宅子外的积水到了脚踝,男人把青年抱下来,走进去,被上厕所回来的厨娘正好撞见。   厨娘愣了下,连忙躲到柱子后偷看。   青年的双腿盘在男人腰上,两只胳膊缠在颈上,整个一八爪鱼。   饶是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再无概念,看到两人黏糊的动作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知羞耻。”厨娘厌恶的骂了句,缩起脖子回了厨房。   今天的早餐是鲜肉包子,为此她来的比平日更早,看着菜板上已经剁了一半的包子馅,她气不打一出来,用力把菜刀插进菜板。   难怪之前石先生一反常态,突然要加早餐。   难怪之前管家会莫名其妙问她,早上有没有见到江沅……原来是这样。   恐怕之前被处理掉的地毯,也是因为江沅不喜欢吧。   一想起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缠缠绵绵,厨娘心里犯恶心,想朝着馅儿里吐一口,又不敢,只能抽出菜刀,更加用力的剁肉。   七点,管家到了。   听见厨房里摔打锅碗瓢盆的声音,他皱眉看向声源,厨娘吃了炸药似的,故意用力整理橱柜。   “摔坏一样十倍赔偿,你继续摔。”   听见管家的声音,厨娘停下手,气冲冲的走过去,“你知道江沅和石先生的事?”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管家脸上无喜无怒,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厨娘正在气头上,管不了那么多,“石先生是我的雇主,为他做饭天经地义,可他江沅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二混子,我有什么义务此伺候他。”   管家这才拿正眼看人,“你想说什么。”   “我……”厨娘说不出来,她一个下人,顶多只是抱怨,主人的命令连管家都无法违背,更何况是她。   管家冷笑,“说不出来就永远别说。”   他背着手走出去,跨出门槛时想到什么,又倒退回来,叮嘱道,“江沅刚从医院回来,不宜吃口味太重的,你掂量着做。”   厨娘险些尖叫,管家警告地看向她,“石先生现在对江沅宝贝得紧,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宝贝的。   厨娘憋着一肚子火继续做饭,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上早餐前,把东西装进了食盒。   再次回到这间主屋,李鱼的感觉不一样了。   陈列有序的空间内,沉稳少了几分,危险多了几分。   博古架上的东西,想要他的命,否则不会每次一碰就出问题。   成精的东西本就不好对付,更何况,这面镜子很大可能是开国前成的精,年岁已久,威力不小。   石遇松开胳膊,将人放到凳子上,紧跟着就听见管家在门口说,“先生,该用餐了。”   “进来。”石遇蹲在青年面前,发现他手上有两个结痂。   李鱼嘴角一抽,那天晚上忙着搞事情,啥都没看见,上前天估计是他突然晕倒,让男人心慌意乱,所以也没发现。   至于前天和昨天,哦,他一直缩被子睡觉养神,不怪男人关心的不够。   李鱼恍然发现,自己这几天好忙。   石遇问,“怎么弄的?”   他不可能出说是玛丽亚咬的,李鱼熟练地撒谎,“忘了在哪儿蹭到的。”   石遇没有多想,低头在青年的手背上亲了亲。   管家进门,正好看见这一幕,脸上的肌肉抖了几下。   他深吸口气,压抑住心头的反感,将食盒放到桌上,识趣的退出去。   关门前,管家忍不住又看了眼两人,很明显,在这段关系中,最可能占据主导的人,并没有占据主导。   在厨娘面前装出的样子再也无法维持,他背靠在柱子上,疲惫的揉了揉鼻梁。   主人不该是这样,江沅分明就是个狐狸精,还是只公的。   作为一个忠心侍奉的管家,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帮助主人回归正途。   然而矛盾的是,主人正乐在其中,且厌恶他的干涉。   管家的手垂落下来,他想到了一个人,厨娘。   早餐做好被送了出去,厨娘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来休息休息,嗑嗑瓜子。   管家让她闭嘴,可心里的郁结如果不说出来,她恐怕今晚会睡不着觉。   厨娘看了眼刚刚从操作间换衣服过来的玛丽亚,张了张嘴,想起两人彻底决裂的关系,还是选择放弃,去了保安室。   监控视频前,保安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   于斯走了以后,暂时没招到人,保安大哥从早盯到晚,愣是没有半点疲惫。   厨娘感叹,“你们年轻人身体就是好,熬了夜也没事。”   保安笑而不语。   厨娘自顾自道,“你知道吗,打杂的小江心思不干净,打上了石先生的主意。”   保安额角抽动,“是吗。”   “是的呀。”厨娘接受不了男人和男人,又不敢说石遇的坏话,就逮着李鱼一个人骂。   “你说石先生多好的人啊,怎么就看上江沅那个好吃懒做的,我看他啊,八成是冲着石先生的钱去的,真不要脸。”   见保安没有反应,厨娘尴尬一瞬,觉得没什么意思,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前几天我就跟管家说过,把小江和马丽娅都赶出去,管家非不听,现在好了吧,一个打杂的爬到了我们头上。”   保安调试了下监控,没有吭声。   厨娘还在继续说,“小李啊,有些话咱们就私下说说,你说男人男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我一想到这个就起鸡皮疙瘩。”   “宋姐。”保安看向她,“有没有意思,都跟你没关系吧。”   厨娘被怼,脸色变得难看,“你怎么这么说话。”   保安,“你领着石先生的薪水,自然要听从吩咐办事,不管他让你伺候谁。不过嘛,你要真不想干了,我可以替你跟管家说一声。”   厨娘着急忙慌站起来,“我没那个意思,我马上就走。”   本来只是想找人说道说道,谁知道会遇到个神经病,这宅子里的人都怎么了,一个两个自予正义,反倒搞得她像个恶人。   厨娘脚下越走越快,一时不察,出门拐弯时迎头撞上一个人。   她捂着额头,愤怒的看向对方,“马丽娅,你到底长没长眼睛。”   马丽娅不说话,手里的笔写得飞快。   厨娘心头一慌,声音更加尖锐,“你又在写什么!”   马丽娅迅速收起便签本,木然着脸看向厨娘,“我说过,你不能说江沅的坏话。”   厨娘心虚,眼珠子左右动,“我没有。”   马丽娅突然笑了,“说谎,扣一分。”   厨娘瞪过去,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生吞活剥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马丽娅面露无辜,“我只是想看宋姐到底是不是个好人。”   厨娘连续几下粗喘,手指用力掐住掌心,一脸恶心,“要你多管闲事了吗。”   马丽娅少有的沉了沉,“有啊,坏人就不该活着,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从对面的眼神能看出来,不是玩笑。   厨娘紧张的咽下唾沫,寒气从脚跟往上蹿,马丽娅疯了,她要想办法联系疯人院,赶紧把这个女人带走!   她越过马丽娅,急匆匆的往院子里走,想找只信鸽。   可平日里总是停在枝桠上的几只,如同商量好了般,一直也没有。   “去哪儿了,都去哪儿了,出来啊……”厨娘自言自语的念叨着,石桌底下,假山里,水池中……所有能藏的不能藏的地方,她找了个遍,一只鸽子也没有。   马丽娅游魂似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时不时发出一声轻笑。   厨娘头皮发麻,警惕的转身看向她,“你别跟着我。”   马丽娅歪着脑袋,“我得时时刻刻盯着你呀。”   厨娘简直要被逼疯了,“你给我滚!”   马丽娅笑容一收,竟然真的转身走了。   厨娘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松了,扶着石桌坐在,直觉告诉她这地方太危险,必须马上辞职离开,可是丰厚的薪水却在不断诱惑她,绊住了她的脚。   马丽娅面无表情的穿过游廊,来到前院,恰好看见主人从外面带了个人回来。   那人长得高高大大,她没见过。   石遇带着新请来的保镖来到主屋门口,几番叮嘱,视线绝对不能从青年身上离开,哪怕一秒,必须时时刻刻把人看紧。   李鱼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他就一根电棍,除非一招制敌,否则遇到强手基本没有胜算。   青年的乖顺让人心头柔软,石遇俯身亲吻他的额头,“我很快回来。”   李鱼对他挥手,示意他赶紧滚去上班,别磨蹭。   这人哪,换了谁谈恋爱都这样,黏黏糊糊,恨不能揣兜里带出去。   大佬也不能免俗。 第115章 谁是我的新娘25   大雨过后, 天气放晴。   石遇走后不久,李鱼在屋子里懒懒躺了会儿,装睡。   确定保镖不会进来,他起身下床, 让1551帮忙监视门外,轻手轻脚的来到博古架前。   他一一触碰每个盒子, 轮到一个镶嵌八宝的楠木盒时, 心跳猛增, 且随着触碰时间延长, 频率呈直线加快。   李鱼松开手, 摸着胸口喘息好一阵, 要爆炸了的心跳总算平稳下来。   果然有问题。   镜子所待的盒子, 每次都不同,李鱼猜, 这跟土豪换房子住是一个道理, 这破镜子就不是个正经的妖精。   他盯着盒子,“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盒子没有反应。   “我之前两次昏迷,是你捣的乱吧。”李鱼语气笃定, 可惜, 盒子仍旧是死的。   他闭上眼睛,琢磨着,盒子攻击他的原因只有一个,不想让他找到出口,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弄死他,以绝后患。   镇长说出口就在山里,可小镇四面环山,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中间一定还有什么线索是他没找到的。   李鱼放弃对着盒子自言自语,去了书房。   习惯能暴露很多秘密,他想试试看,能不能揪出石遇的身份。   只要身份揭晓,距离第二个秘密的答案,应该就不远了。   最近几日,男人都在医院陪他,书房里的书籍陈列和之前没有差别。   李鱼问,“1551,能扫描一下翻阅折痕最多的书吗?”   “藏书量太大,需要花些时间,你稍等。”   李鱼没有傻等着,他沿着墙角绕了一圈,屋子里除了各种家具摆设,还有一个半米多高的黑色木箱子。   木箱子的八个角有祥云样式的黄铜包边,挂着老式锁扣,这几样配件色泽光滑,已经有了包浆,想来时间不短。   李鱼,“1551,好了吗?”   1551,“马上。”   李鱼嗯了一声,“完事儿以后,扫描一下箱子的配件,看看这些包浆有多少年。”   镜子复制东西没有规律可言,大到上百层的高楼建筑,小到路边的防水井盖,什么都可能会有,而石遇偏偏选择将一个木箱摆在书房里。   李鱼很好奇,箱子究竟有什么特别。   脑子里响起提示音,系统按照书籍的折痕深浅,给在场的所有书籍排了序号。   李鱼从第一名开始看,是本线装古籍,破烂得不成形。   1551说,“从纸张的材质和工艺来看,这本书至少有六百年的历史。”   李鱼翻了几下,笔墨是蝇头小楷,内容也很普通,类似于三字经、弟子规。   没看出来,男人居然好这口,难怪平时老喜欢板着脸。   他放下书,沿着顺序继续挨个翻,没什么大的收获。   正准备去下一个书架,门外突然有说话声,是管家的声音,听样子是想进来。   李鱼心虚,趴在门框上,听见保镖说,“先生说了,江先生需要休息,今天不用打扫卫生。”   “可主人爱干净,曾经说过房间必须每天打扫。”这是管家的声音。   保镖不耐烦,语气稍重,“你只是一个管家,主人说什么你照做就行,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是李鱼头一次听见有人敢这么顶管家,心头爽死,从镂空门窗上的影子来看,两人正在对峙。   这哥们儿真给力。   知道管家进不来,李鱼扭头继续翻书。   轮到排名第46那本书时,李鱼嘴角抽动,这本书的摆放位置十分隐秘,夹在一本厚书间。   他小心取出,只翻了一页就忍不住摇头感叹,“1551,这是我第一次看搞事专业书,人物传神,细节精妙,真新鲜。”   1551毫不留情的弹出光屏,打上一片马赛克,不让看。   李鱼,“……”   不甘不愿的把书塞回去,继续翻,这次是一本古代律法。   律法详尽,从税收到各种量刑都有收录。   这座城连警察都没有,要律法没用,更何况还是一本古代律法。   根据系统判断,这书虽然位于折痕榜单的第60名,系统说它已经有八百多年历史。   李鱼快速后翻,没什么大的收获,正要放回去,一个土黄色,正面带着红色边框的信封掉了出来。   信封保存完好,正面只有四个字,吾儿亲启。   封口的火漆印没有遭到破坏,信封是从一头直接用工具拆开的。   李鱼用手指将信封撑开,空的。   信很可能早就被拿走,也可能本来就是空的。   将信封翻转,李鱼再次看向正面的四个大字,字迹遒劲,笔势豪纵,能被石遇妥帖收起来的,一定很重要,难道真是他爹写的?   “1551,书房里能找到那封信吗?”   “需要花点时间。”1551说,“另外,箱子的配件检测出来了,大约有八百年的历史。”   又是八百年。   李鱼问,“锁芯什么款式?”   1551给了结构图,是古代最常见的铜锁,只需要一根发卡或者铁丝就能搞定。   李鱼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他犯愁道,“能扫描里面的结构吗?”   “不能。”1551说,“你可以尝试开锁。”   李鱼看向主屋门口,管家已经走了,他退到窗边,推开一点缝隙看出去,没人。   而正对着窗户的地方,有一棵三角梅,花开得正艳。   他趴到窗户上,探出半个身体,伸手拉过来一截树枝,用力掰断。   树枝上有很多小的枝桠,李鱼将其一一掰下来,回到箱子前,一根接一根的捅进锁孔。   也不知道试了多久,锁咔哒一声,开了。   他激动的站起来,撑开箱子,里面是一片亮丽的艳红色。   泛着柔光的绸缎,平整的包裹着下面的东西。   李鱼俯身下去,将红色的绸子拽出来一个角,看见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凤凰身着五彩羽衣,仰头展翅,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嘹亮的鸟叫。   这是一件古代喜服。   李鱼没再往下翻,将一切回归原样后,他站在原地愣了会儿,扭头去架子上把之前那本律法找出来,开始思索别的。   箱子和律法的年份相差无几,同时又都被区别对待。   对了,还有保镖。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叫雇主主人。   李鱼喊了声1551,“石遇在这里被困了八百年?”   1551,“要提交答案吗?你还有最后一次瞎猜的机会。”   李鱼知道,这不可能是完整答案,担如果蒙对了,菊花亮了,就意味着将有个具体的调查方向。   “提交。”   等待验证的时间并不长,却在紧张和焦躁的烘托下,每一秒都过得奇慢无比,令人焦躁。   叮的一声,小菊花亮了。   李鱼仔细数了下,亮了三朵花瓣。   他压抑着声音在地上兴奋的蹦跳两下,正想再研究研究信封,屋外再次传来说话声。   是马丽娅。   李鱼将信封妥帖的夹回律法书中,轻手轻脚回到床前,弄出一阵窸窸窣窣的下床声。   他来到门口,探头出去,发现保镖正拦住马丽娅,不准她敲门。   李鱼打了个哈欠,拍拍保镖的硬邦邦的胳膊,“哥们儿,让她进来吧。”   保镖顶着冰块脸,“江先生这么称呼我,主人会生气的。”   李鱼蹙眉,“那我该叫你什么?”   保镖,“一号。”   这明显是个编号,李鱼试探,“有二三四吗?”   “有的。”保镖说,“江先生想见见吗,我需要请示主人。”   李鱼说不用,保镖对石遇的态度,和管家对石遇的态度有种微妙的不同……李鱼仔细琢磨两秒,具体说不上来。   他收起思绪,看向马丽娅,“进来聊吧。”   马丽娅怯懦的看了保镖一眼,小心翼翼的抬起一只脚,跨过门槛。   见对方没有阻拦,她悄然松口气。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李鱼让房门敞开着,招呼小姑娘坐下,给倒了杯水。   “你脸色不太好,最近都没休息好吗?”   马丽娅摇头又点头,她在犹豫,怕说实话青年会担心。   “马丽娅。”李鱼语气加重,“我们不是朋友吗?”   门口,保镖突然把脑袋伸进来,被青年瞪了一眼后,又把脑袋收回去,规规矩矩站得笔直。   李鱼揉了揉眉心,觉得这还不是来保护他的,这就是个眼线。   “江沅。”马丽娅轻声喊道,“我最近确实休息不好,总是失眠。”   李鱼,“你搬回去住了?”   马丽娅没有正面回答,出神的望着某处。   屋子里的一切都没变,只是多了什么,尤其是在她靠近卫生间的时候,总觉得有东西在悄悄观察她,但她并不害怕,甚至生出了想要深入触碰的心思。   有些东西一旦发生改变,打破镜子也好,换房间也好,都无济于事。   如同一辆失控的汽车,只有撞到障碍物,它才能真正停下。   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却又矛盾的享受如今的变化,每当看到厨娘惊慌失措的表情时,她会有种奇妙的快感。   肩头被触碰,马丽娅回过神,“怎么了?”   李鱼说,“问你和宋姐最近还好吗。”   “不好。”马丽娅选择说实话,“我厌恶她。”   “江沅,宋姐的人品好差,她刚刚竟然跑去跟保安说你坏话,全被我听见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厨娘也是生不由己,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嘴。   找到出口迫在眉睫,否则迟早出人命。   李鱼,“你还在给宋姐记分吗?”   那哪儿是记分,分明是死亡倒计时。   如果没有记分本,马丽娅那些极端念头或许还能遏制一下,有了记分本,分数一旦跌破她的心理底线,等于是为杀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太危险了。   李鱼思忖片刻,放缓语调劝解,“马丽娅听我一句,别记了,你要是不喜欢宋姐,以后可以……”   “你什么意思。”青年话还没说完,马丽娅反应过激的站起来,“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沅,我是对的,宋姐才是最坏的那个。”马丽娅丢下话,气呼呼的转身冲出屋子,从头到脚都写着“你背叛了我”。   李鱼头痛,这姑娘现在多疑,敏感,脾气一点就炸。   “1551,便签本上记到多少分了。”   “负九十七。”   李鱼蹭一下站起来,这才几天,分数怎么突然涨了这么多!   厨娘那张嘴,完全是在死亡线上跳舞,作死。   不能在宅子里干坐着,得去看着那两人,这么想着,李鱼已经起身走出去。   “江先生,主人说你身体尚未痊愈,不宜过多活动。”保镖的胳膊横在门前,说什么也不让。   李鱼低低咦了一声,“石遇怎么回来了。”   保镖果然朝另一头望去,李鱼趁机弯腰,从对方胳膊下钻出去,眨眼的功夫就溜得老远。   “江先生!”   保镖连续喊了几声不听,关上主屋房门,追了上去。   李鱼先去厨房逛了一圈,遭到厨娘一阵白眼,又去操作间看了看,还是没找见马丽娅,最后好一番功夫,终于在巷口找到了人。   前方有人跌跌撞撞地走来,头发凌乱,眼神惶恐,身上衣着倒是整洁,有一点眼熟。   李鱼花了两分钟在脑子里翻找到一些片段,这位看似疯疯癫癫的大姐,是给隔壁看房子的王姐。   王姐迎面从前方歪扭着身体跑来,时不时回头往后看,嘴里念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有鬼,有鬼啊……”   这个世界没有鬼,只有可怜的灵魂。   李鱼伸手把人拉住,“王姐。”   王姐愣了下,视线触及到青年的脸,瞳孔一颤,大声尖叫起来。   一旁的马丽娅咬了咬下唇,走过去,握住王姐的手,“王姐,我是马丽娅,你还记得我吗?”   “马丽娅……马丽娅……”女人翻来覆去的念,努力回忆着。   渐渐的,她混乱的眼神平静下来,脸色清明。   马丽娅松了口气,问她,“王姐,你刚刚怎么了?”   王姐看了眼面生的青年,不肯说话。   马丽娅还在生气,嘴唇翕动几下,不情愿的开口,“他是我朋友,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王姐的戒备还在。   李鱼自我介绍,“我叫江沅,是石宅的员工。”   王姐愣了下,“想起来了,你是隔壁最爱偷懒那个。”   李鱼,“……”   原主的锅,再黑再重都得老实背着。   王姐直起腰板,往巷子两头看,没发现追来的人,终于肯彻底放松。   她也不嫌弃脏,一屁股坐到地上,紧紧抱住自己,“马丽娅,这地方真的不能呆了 ,我总感觉有人跟踪我,真的,我没有骗你。”   “看到对方长相了吗?”李鱼问。   “好像没有……”王姐语气迟疑,面有困惑。   看见就看见,没看见就没看,好像没有算什么答案。   知道问不出什么,李鱼找到系统,“她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她应该有疑心病。”1551说,“刚刚走在路上,就因为有人跟她走同一条路,就怀疑对方要杀她。”   李鱼,“……”   王姐的疑心病已经被镜子放大了。   李鱼,“我们送你回去吧。”   王姐受惊似的打了个哆嗦,反应比之前还大,“我不回去,里面有鬼!他们躲在水缸里看着我!”   水缸在盛水的情况下,能倒人影。   李鱼说了两个字,“镜子?”   王姐的所有神经都被牵动了,不停的揉搓自己的脸,眼珠子诡异转动,好像附近真有什么东西。   李鱼和马丽娅对视一眼,“这里没有镜子,很安全。”   巷子两边只有墙壁,连个玻璃渣子都没有,在两人的安抚下,王姐镇定下来,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突然放声大哭。   “江先生,您已经在外面待得足够久了。”   保镖的声音来自于头顶。   李鱼仰头,发现人正蹲在墙头上,低头不大赞同的看着自己。   这飞檐走壁的功力,蜘蛛侠吗。   保镖从墙头翻下来,复读机似的,又把话重复了一边。   王姐的嚎啕大哭被彻底打断,紧张诡谲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李鱼装出一脸严肃,盯着保镖命令,“安静。”   “好的,江先生。”保镖说完背靠着墙,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   王姐摸了把眼泪,大概是周围人多,给了她安全感,说话声音大了不少,“那宅子里有鬼,镜子鬼,我不骗你们。”   李鱼,“你见过?”   “当然见过。”王姐脸色煞白,吞咽两下,“她在镜子里对我笑,像这样。”   她用手按住两个嘴角,动作夸张的往耳根方向推动。   再配上一双外凸的眼睛,诡异至极。   李鱼没有被吓到,“然后呢。”   “然后啊……”王姐松开嘴角,声音低落,“然后她说,我会发疯,会杀人。”   她说完古怪的嘻嘻笑,“我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去杀人。”   李鱼可不这么想。   镜子能让人的性格变得极端,例如王姐,她的疑心病会越来越严重,她会觉得周遭的一切,哪怕是不会移动的花花草草,都对她满怀恶意。   为了自保,她很可能主动发起攻击。   “王姐,那你打算怎么办?”马丽娅问,“有地方去吗,我们送你过去。”   “没有,这座城市里就没有安全的地方……我要离开,对我要离开!”   王姐拨开挡在面前的两人,发疯似的往外马路上冲去,马丽娅想也不想追了上去。   李鱼自然也待不住,带着尾巴跟上。   等两人追到大马路上时,王姐和马丽娅刚上一辆出租车。   他拦下一辆车坐上去,用力拉车门,关不住。   车门门框上撑着一只手,复读机保镖还是那句话,“江先生,您该回去休息了。”   李鱼居然真的乖乖下车,在对方愣神之际,一把将人推进车里。   他坐进去,砰一声拉上车门,对司机说,“师傅,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 第116章 谁是我的新娘26   王姐上车以后坐立难安, 一直抓着安全带, 神色紧张的左右看。   “去哪儿?”司机一路往前开, 抽空看了眼后座的两个女人。   一个疯疯癫癫, 一个神情阴郁, 眼神发直。   “出城,我要出城!”王姐急切道。   司机什么也没说,踩下油门, 加快了车速。   道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马丽娅很快就发现,司机的开车路线和她曾经与两个朋友走过的路线一致。   脑子里不可抑制的冒出一个想法, 他们很快就会绕回出发点。   果然,车子在行使半个多小时后,重新停回了巷口。   这一幕和过去惊人的相似, 马丽娅张了张嘴,无法出声, 她被恐慌扼住了喉咙。   一路过来, 他们始终走的是直线,没拐过一个弯,然而,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车子就停在了最熟悉的地方。   同样的问题, 李鱼也发现了。   他有种感觉,沿路的街景都是虚幻的产物,而他们很可能只在小范围内移动。   不用猜, 肯定是镜子搞的鬼。   不知不觉间,出租车停了下来,李鱼推开门下车,抬眼就看见早已下车的王姐正坐在路边。   她两手揉乱了头发,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鬼打墙,是鬼打墙……”   相比之下,马丽娅安静得近乎诡异,她低头看着脚尖,原本被别在耳后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表情。   李鱼往前走两步,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扭头一看,发现保镖正站在马路边,明目张胆的放鸽子。   他问, “1551,他在打小报告?”   1551,“把你今天的活动一字不漏全写了下来。”   李鱼,“……”   鸽子飞走后,保镖走回来,仿佛自己啥也没干过。   李鱼琢磨着,这样一来,自己就处于被动位置,石遇如果默许,或者装作不知道还好,真要质问起来,尴尬不说,还伤感情。   “1551,胖灰呢,我要写信。”   “在院子里,你吹声口哨试试。”   口哨清脆响亮,落下不久,胖灰带着它的黑鸽子男友一起来了。   两只鸽子背着同款小书包,一左一右落到青年肩头上。   李鱼把大黑从右肩上拿下来,“去把那只鸽子追回来,我让胖灰陪你吃,陪你喝,陪你一起困觉。”   大黑猛的伸长脖子,嗓子里发出咕的一声,用力扑扇翅膀,直冲云霄。   这年头,连只鸟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时代在进步啊。   目送大黑离开后,李鱼来到保镖面前,“纸和笔。”   保镖装傻。   李鱼挑眉,“赶紧的。”   保镖不情愿的从屁股兜里掏出纸笔,递给青年,想了想,他决定为之前的行为做出解释,“随时报告你的行踪和动向,是主人吩咐的。”   这事儿确实像目标能干出来的,李鱼没有追究,蹲到地上,将纸垫在膝盖上,一字一句的开始写流水账。   长篇大论写了满满一纸,落下标点后,李鱼在末尾画了个小桃心,用签字笔涂色。   他将信纸叠成小方块,塞进胖灰的书包,屈指在它的尾羽上弹了下。   小信差收到信号,出发了。   巷口,王姐和马丽娅还在拉扯。   隔壁的宅子王姐死活不肯回去,没办法,商量之下,李鱼和马丽娅把她安排到了宾馆。   进门第一件事,王姐冲进卫生间,用浴巾把镜子盖住。   李鱼站在卫生间门口,安静的看着,等对方出来,他问身旁的马丽娅,“王姐在隔壁工作多久了?”   马丽娅,“我听说在管家为石先生工作前,她就已经来了。”   那少说有一年半了。   李鱼问,“那个隔壁没有其他佣人吗,要不打电话让人来接一下?”   “没有,隔壁就王姐一个人守着。”   李鱼心里有点谱了。   隔壁宅子和石宅面积相仿,不可能只有一个佣人,其他人如果不是离职,那就是疯了,被抓去了疯人院。   王姐的精神状况显然出了问题,旁边有人喝口水她都会被惊着。   李鱼和马丽娅只能安静守着,大概过了半小时,王姐缩在床上睡着了。   马丽娅起身,掀起被子给她盖上,轻声对李鱼说,“我们走吧。”   两人前后离开房间,回了宅子,刚进门就撞见门神一样立在门口的管家。   管家一脸冷色,背着手挡住在路中间,先是轻蔑扫了眼李鱼,随后才将视线停在马丽娅身上。   “上班时间擅离职守,你知道后果。”   这件事自己的确理亏,马丽娅没有做任何辩解,低着头安静听批评。   管家教训几句后,见对方态度良好,昂了下头,示意她先进去。   李鱼知道,马丽娅一走就会轮到自己,自觉停在原地等管家发话。   管家个子略高,故意抬高下巴,半阖着眼皮看人,“当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江沅,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这是叫他在辞职前谨守本分,该干的工作不能落下。   李鱼有点冤枉,他也没想甩手不干,坐吃等男人来养,即便没有任务,他也需要工作来充实自己。   “我知道了。”   说这些话前,管家是考虑过的,毕竟有前车之鉴,结果青年并没有像上一位雇主的小情人那样跟他言语冲撞。   管家挥手,“下去吧。”   宅子里的卫生,上午的时候马丽娅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李鱼拿着扫帚转了两圈,保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提醒道,“先生,该休息一下了。”   李鱼正好转累了,依言靠到游廊的柱子上,问系统石遇怎么还没反应。   1551说,“目标一直在开会,应该快了。”   大雨过后的天气不算太热,偶有清风刮过,李鱼抱着胳膊眯上眼睛打盹。   保镖木头桩子一样,笔挺的立在一旁,悄悄打量着青年,目光中带着几丝好奇。   记忆中,主人从未对谁如此重视过,他有些困惑,难道这个人就是主人命中注定的新娘,能带着他们脱离苦海,离开这个冰冷的地狱?   不知不觉间,保镖越凑越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人看得更清楚,解开自己的疑惑。   就在这时,那双耷拉的眼皮下,眼珠子突然转动。   保镖慌里慌张的站直,昂首挺胸,眼睛却不受控制,瞥向下方,青年已经醒了,视线落向虚空中的某个点。   实况直播上,石遇刚下会议。   男人随手扯掉领带,丢到沙发上,两手搭在扶手上,很累的样子。   李鱼视线挪动,看到办公桌上成堆的文件,“我记得上次去他办公室,工作量没有这么夸张。”   1551说不知道,“兴许是有新项目呢。”   镜子复制出的空间,在与现实脱轨的虚幻中自成一国,大得没有边际,李鱼至今没弄清楚,到底是有多少公司,多少人在支撑着这个世界。   李鱼摇了摇,心疼目标三秒,接着往下看。   男人仰头靠在沙发上,疲惫的揉着额角,脑子里却想着青年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汇报的信函还没到。   咕咕。   大黑从书架顶部俯冲下来,豪气万丈的立在男人头顶,扭头去梳理羽毛,它帅气的离开,自然也要帅气的回去。   石遇腮帮子的肌肉鼓动两下,忍无可忍的把小家伙摘下来。   捏到小书包里有东西,男人粗暴的将它翻转,急切地取出信纸。   字迹眼熟。   石遇的唇角勾起,靠在沙发椅背上,逐字往后看,偶尔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秘书小姐抱着新文件敲门进来,下意识看了眼老板手里的信件,被逮了个正着。   大老板向来厌恶被人窥探隐私,秘书小姐颤抖了下,已经做好承受顶头上司怒气的准备,却听见对方用爽朗的声音说,“是江沅的来信。”   秘书小姐茫然的点头,心里纳闷,这事儿您自己知道就行,跟我说做什么。   腹诽结束,她猛然反应过来,脑子里一阵弹幕,卧槽,大老板是在炫耀吗,是吗是吗是吗!   她脸上平静,将文件放到办公桌上,简单几句汇报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迈着激动的步伐离开办公室,将所见所闻所想,一字不漏全告诉了几个同为心腹的同事。   众人听完默契的屏住呼吸,皆是不敢相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呼出一口气,声音激动得颤抖,“是真爱没跑了。”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有个卷发女人难以置信道。   “如果老板命中注定的人真是江沅,那么就一定可以。”秘书小姐说完就沉默了,眼神黯然,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终没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办公室里,看完信的男人笑意有所收敛。   他来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信纸,提笔回信,写了几句不满意,又揉成团重写。   李鱼心说,你就是回个鬼画符我也高兴。   为了增加惊喜度,他让系统关了光屏,扭头冲保镖说,“胖灰回来叫我一声。”   保镖, “……”   胖灰以前不叫胖灰,叫666,这是他的编号,是头三年信鸽大赛的第二名,第一名是888,主人的御用信鸽。   看了眼立在远处枝头站岗的大黑,又看了眼掉在树枝下方,被啄了以后半天飞不起来的自家鸽子,保镖心里无比复杂。   两只信鸽中的佼佼者,全被青年收入麾下。   保镖知道,不是青年牛逼,而是有人愿意纵着他。   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保镖仰头望天,随时关注上方动静。   十分钟后,蔚蓝天空下,一道灰影闪过。   李鱼恰巧睁眼,吹了声口哨。   胖灰咕咕几声,落下来,稳稳立在青年头顶。   李鱼头皮被抓得生疼,突然低头,小家伙不察,直接摔下去,落进他手里。   将小书包打开,取出信纸,上面居然只有四个字,注意安全。   保镖脚下移动,觑到回信的内容,愣怔许久。   青年写信的时候他就在边上,内容和他那封相差无几,大大方方的向主人展示了他的一切意图——我在调查这座城的秘密。   而主人不但没有对青年今天的行为做出警告,反而让他注意安全,这是一种默许,一种纵容,也是一种信任。   青年对主人的意义非同一般,他必须把人保护好,少根汗毛都不行。   游廊的长凳上,李鱼如有所思,他从这四个字中读出了太多内容。   石遇也想离开,想要找到出口,所以他才会默许自己的调查。   李鱼忍不住挑眉,“1551,你说目标和镜子到底什么关系。”   目标对周围灵魂的绝对压制,会不会来自于镜子?总不能是因为他活得长吧。   想到这儿,李鱼忍不住扁嘴,不想没感觉,一想吓一跳,谁能想到,外表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竟然活了八百年。   论资排辈,他就是喊男人一声老祖宗也是可以的。   李鱼忍不住啧啧,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不怪人家秘密藏得深,怪只怪自己太嫩。   将信纸仔细叠起来,揣进兜里,打算晚上下班,带回宿舍放进盒子收好。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在花园中梭巡一圈,捕捉到了马丽娅的身影。   被管家训斥后,马丽娅始终沉默,还老是走神。   李鱼怕她真动手把厨娘杀了,一整个下午都跟在马丽娅身后,扫地、擦拭,就是刷个马桶也和对方保持步调一致。   快下班的时候,马丽娅终于忍不住瞪向青年,“你总是跟着我干什么。”   李鱼,“凑巧。”   马丽娅无法辩驳,转身就走。   李鱼换下工作服跟上,一起回了宿舍。   几天没回来,宿舍里有股怪异的味道,类似于血腥,或者是一种腐坏的气味。   将客厅和厨房的窗户打开透气,李鱼去房间放信纸,结果回来一闻,味道依旧浓厚不散。   他蹙眉,扭头看向保镖,“闻到了没?”   保镖,“闻到了。”   客厅里没人,马丽娅进了房间,厨娘也正在房间里洗澡,而管家还没回来。   李鱼顺着味道再次来到厨房,在垃圾桶的最底部,翻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塑料袋有点沉手,还没拆开,令人作呕的恶心味道迎面而来。   李鱼给保镖使眼色,“去门口看着。”   保镖有求必应,立刻走出去守住门口,手撑住两边门框,挡得密不透风。   李鱼蹲到地上,拆开塑料袋,差点当场呕吐。   一只灰色的大老鼠被剥皮抽筋,各种内脏和灰色的毛皮,混合着黏糊的血液,一股脑全装在袋子里。   宿舍里的三个常住客,最近都不正常,李鱼一时摸不准到底是谁干的。   可无论是谁,这都是一个危险信号。   把东西塞回垃圾桶底部,李鱼来到洗碗池前,连续压了两泵洗洁精,仔仔细细的把手洗了几遍。   甩了甩手上的水,刚走到客厅,就见管家打开防盗门走进来。   管家掩住口鼻,一脸恶心道,“什么味儿。”   见青年不答话,他眉头一皱,辨别了下味道来源,疾步往厨房走,很快就把那袋子东西翻了出来。   口袋里的气味儿急切的钻出来,融入空气,李鱼差点吐出来,脚下飞快后退。   管家忍耐力超群,不吐也就罢了,竟然伸手拎出来一个老鼠腿。   别说李鱼了,连见惯了刀山血海的保镖都无法维持冰山脸,默默别开脸。   管家啪一声把东西丢回去,回到客厅,敲开紧闭的两道房门,把厨娘和马丽娅一起叫到客厅。   他用脚踢了下袋子,“谁干的。”   李鱼注意到,两个女人脸上都有很细微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宝贝们再忍耐几天短小,等回家就恢复日五、六!!! 第117章 谁是我的新娘27   恶心的味道不断从塑料袋里钻出来, 李鱼往后退一步, 屏住呼吸。   管家像是没有嗅觉, 神情自若的将视线扫向厨娘, “你干的。”   “不, 不是我。”厨娘眼神有点飘,一个劲儿摇头,等到管家的视线移开, 她悄悄侧脸,去偷看马丽娅的反应。   察觉到管家的审视,马丽娅嘴角挂上笑, “您别看着我,不是我,是宋姐干的。”   厨娘尖叫, “你别血口喷人!”   马丽娅说我没有,“凌晨两点, 我亲眼看见你在厨房里切东西。”   厨娘的面部肌肉越发僵硬, 飘忽的眼神变得狠戾,她二话不说就扑上去,掐住马丽娅的脖子, 喷着口水骂道,“你这个贱人, 你害我。”   昨天夜里,她怎么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要一想到一个打杂的, 竟然要爬到自己头上,心里就止不住的烦躁。   于是厨娘从床上爬起来,想去阳台吹风冷静冷静,却发现了一只从水管爬上来的老鼠。   那只老鼠长得又肥又大,光是外形就令人厌恶,让人忍不住想毁了它。   厨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返回房间,拿出晾衣架。   老鼠很聪明,回回都从衣架子的空隙钻出去,害得原本就意乱烦躁厨娘更加恼火,她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抓到它,杀了它。   一番折腾,终于抓到了老鼠,厨娘心情愉悦的去了厨房。   她慢条斯理的取下菜板和菜刀,像是剖鱼一样,一刀一刀的,有条不紊的往下割。   未免被人发现,她特意将尸体装进黑色塑料袋,塞到了垃圾桶底部,这才心满意足的去睡回笼觉。   天亮起床,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黑袋子里血腥的一团,安安静静的呆到她下班回宿舍。   当时马丽娅和她一同进门,厨娘心虚,问了句有没有闻到味道。   马丽娅一脸茫然,说没有。   厨娘愣了下,心说会不会是自己心理作用,才会觉得味道特别大,便歇了马上丢掉垃圾的想法,打算等马丽娅去洗澡,确定不再出来以后再处理。   如今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厨娘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马丽娅计划好的。   她故意要让自己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人前。   白色灯光下,马丽娅和她对视,面露谴责,“老鼠是恶心,它们生活在下水道里,身上还可能会携带病菌,但它并没有偷吃东西,也没有干扰到你,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她顿了顿,脑子里播放着当时的画面,厨娘的影子被灯光拉长,趴伏在地上,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   “你当时问我,有没有闻到恶心的味道,我的答案是没有。这不是故意说谎误导你,对于我来说,老鼠的血并不恶心,那些腐坏的腥臭味,只会提醒我它有多可怜。至于你,你才是该被一刀一刀凌迟的那个。”   “疯了……”厨娘呢喃一句,猛然拔高声音,“你这个疯子!”   马丽娅冷冷的看着她狰狞的脸。   李鱼现在才知道,厨娘的积分为什么突然到顶,虐杀老鼠这件事,应该替她加了不少数。   管家不管两个女人之间的孰是孰非,背着手冷淡开口,“宿舍有管理规章,恶意破坏宿舍环境的,将予以五百元的处罚。”   厨娘咬着后槽牙,“我不服。”   “作为过错方,你没有资格不服,罚款将在工资发放之前直接扣除。”管家丢下话,径直走入房间。   马丽娅弯着眼睛,心情很不错,她嗓子眼里哼着歌,脚步轻快的往房间走。   见她进的是她自己的房间,李鱼喊住她,提醒道,“马丽娅,我们的房间对调过。”   马丽娅冲青年笑笑,“之前谢谢你哦江沅,我现在已经不怕了,所以把昨晚就把房间掉换回来了。”   李鱼被她脸上过分愉悦的表情,搞得愣了下。   厨娘瞪着那道背影,恨意汹涌,速度极快的捞起桌上一个杯子,隔空砸过去。   李鱼回神,眼疾手快挡了下,杯子的运动轨迹从中一折,飞偏了撞到门框,弹跳到了地上。   马丽娅回身,阴森的望了厨娘一眼,又转头看向青年。   “你没事吧?”   李鱼摇了摇头,“没事。”   马丽娅什么也没说,砰一声用力关门,巨大的声响使得整个屋子都在颤动。   李鱼坐到沙发上,甩了甩被砸疼的手,问系统,“马丽娅在做什么?”   1551说,“正在掏便签本。”   小小的便签本上,写满了数字,密密麻麻的挤满了页面。   马丽娅趴在床上,两条细细的小腿在半空晃动,她咬着笔头,低低咦了一声,“加错了。”   涂黑加错的数字,又从头到尾加了一遍。   这回对了,负一百零七。   她把写有数字的几页撕下来,神经质的坐在床边,将其撕成纸屑,撒向空中。   待到纸屑落地,她起身进了卫生间。   原本黏有镜子的地方,已经是光秃秃的白色瓷砖,她走过去,从洗漱台下的吊柜中,取出一个手持的小镜子,居中摆放在原有的镜框上。   马丽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歪了歪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喂,你在吗?”   镜子里的人嘴唇也动了几下,并没有露出她想要的诡异笑容。   马丽娅不高兴了,嘴唇抿直,眉头紧皱,“你出来。”   镜子里的人终于起了变化。   她脸上的笑容十分夸张,嘴唇是诡异的血红。   “分数已经够了吗?”马丽娅听见对方如是说。   “够了,还超了六分呢。”她低头看着脚边的影子,发了会儿呆,再抬起头时,眼睛已经彻底变了,冷硬得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带着迫切的,嗜血的欲望。   李鱼对这一切毫无所知,他正在观察厨娘和管家。   厨娘焦躁的在房间里走动,像头暴躁的母狮子,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宅子里的每个人,就连石遇新安排来的保镖也被她安上了纵容马丽娅的罪名。   而就在这时,管家从房间离开,敲响厨娘的房门。   厨娘满脸不耐的拉开门,见是顶头上司,表情有些许收敛,“有事?”   管家少见的勾着嘴角, “之前的事情,真要论起来江沅也有责任。”   厨娘不说话。   “马丽娅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但她这么针对你,归根结底是在为江沅出气。”   管家点到为止,走了。   光屏前的青年一脸懵逼,这事儿跟他有屁关系,管家是哪根筋儿搭错了,有病吗。   李鱼气呼呼的抱着胳膊,继续看实况。   管家已经回到自己房间,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五官略微扭曲,挣扎。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告诉自己,我只是添了一把火而已,至于究竟要怎么做,是厨娘的选择,跟他毫无关系,石先生不会怪到他头上。   更何况,他只是为主人剔除了错误的枝桠,不是背叛。   只要江沅离开或者死掉,先生的又会变回从前。   管家深吸口气,进了卫生间,原本的镜子早就被他砸了,可他依旧能听到耳边有声音在说,“你做了一件对的事,一味的纵容主人的错误行为是愚忠,不是真的忠诚。”   心里的纠结和挣扎,顷刻间溃散。   管家闭上眼睛,把头伸到水龙头下方,用冷水冲洗。   再抬头,他仿佛换了个人,嘴角高高翘起,嗓子眼里挤出愉悦的,怪异的曲子。   李鱼打了个寒颤,怎么跟中邪似的。   “1551,我接下来得小心点。”管家的挑拨离间,放在普通情况下,顶多只会让厨娘对他生出成见,在工作和生活中找点小麻烦。   放到如今的情况,这点小计谋,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李鱼扭头看了眼保镖,“你离门口远点,过来呆着。”   保镖僵站着不动,“江先生,这不和规矩。”   李鱼心思一动,“怎么不和规矩?”   保镖嘴唇闭得像蚌壳。   李鱼试探,“因为我是石遇的男朋友?”   保镖眨了下眼睛。   如此分明的等级,在现代社会很少见的,这人没准和石遇是一个时代,甚至很可能是在同时被吸入镜子。   李鱼问他,“一号,你来这里多久了。”   “不记得。”保镖老实巴交的,“主人来了多久,我就来了多久。”   李鱼若有所思,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保镖,“护卫。”   护卫是个关键词,在古代,没钱或者没权请不起这个的。   一号问啥答啥,老实得让人心疼,李鱼硬着心肠继续问,“那石遇呢?”   保镖斜眼看青年,“不能说。”   李鱼蹙眉,刚想问为什么,突然想起之前在酒吧做兼职的那个服务生。   他指了指天花板,“因为ta不许?”   保镖点头,默不作声的侧身靠墙,耳朵动了下,对青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型说,有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刚被关闭不久光屏,又被弹了出来。   李鱼看见马丽娅从房间里出来,去了厨房,她弯下腰,黑色的头发垂下来,恰好挡住她的动作。   正想让系统切换角度,就见马丽娅直起身体,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银色的西餐刀。   她微微歪着脑袋,将刀举高,直勾勾的看着刀锋上折射的光线。   李鱼心里瘆得慌,转头去看保镖,发现这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只鸽子,已经写好小纸条,正打算悄默声放出去。   “我们出去看看。”他假装没看见,径直走向门口。   保镖一步跨过去,挡住门,“外面有危险。”   “你怎么知道?”   “直觉。”   光屏里,马丽娅已经关上抽屉,正朝客厅走。   李鱼急了,语气加重,“让开。”   保镖不为所动。   对方个子高,身体壮,武力值不知道甩他几条大街,硬干是干不过的。   李鱼折身回到床头,从枕头下抽出一根电棍,抵住自己,“你让不让。”   这是个小祖宗,保镖惹不起,只能让到一边。   马丽娅已经走到厨娘的房门外,正在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像是催命的鼓点。   厨娘刚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临开门前,她顿了下,没来由的心慌意乱,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厨娘蹙眉抚了抚胸口,抬眸看向震动的门板,扯着嗓子喊,“来了。”   “别开门!”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自门后传来,是江沅。   这声警告落下的下一秒,门把手被人从外面用力转动。   厨娘迅速反应,用身体顶住门,同时按下反锁。   “江沅!”马丽娅睁着赤红的眼睛,握住刀柄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隐隐发抖。   李鱼拉着保镖往后退了一步,“你先把刀放下,太危险了。”   “你是来阻止我的?”马丽娅变脸比翻书快,莫名笑了下,“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李鱼从背后给保镖打了个手势,面上镇定道,“没有,但你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找宋姐沟通。”   “不需要。”马丽娅音量提高,焦躁的踹门,语气却诡异的温和下来,“宋姐,你把门开开,我有话跟你说。”   厨娘缩坐在地上,用力抱住自己,崩溃的尖叫,“滚开!”   马丽娅面露厌恶,“骂人是不对的,宋姐,你快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知道有人想搞破坏,她扭头盯住身后的青年,以防对方偷袭。   李鱼看了眼她手里的刀,打了个响指,保镖脚下发力,一跃而起。   马丽娅惊慌地睁大眼睛,握住刀柄,胡乱的在半空乱砍乱划,嘴里出发恐吓,“别过来,我会杀了你的,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趁着她分神,李鱼从另一方偷袭,按住电棍利落怼过去。   滋滋的电流声在触碰到肉体的那一刻,消音了,马丽娅的身体颤抖两下,翻了个白眼,倒在了地上。   听见门外没了声响,厨娘放开手里的鸽子,跑回门口。   她小心翼翼的按开门锁,打开一条缝,看到的是一双耷拉在地上的腿。   咽了咽口水,厨娘的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看见两个男人正围在马丽娅周围。   一个是江沅,一个是保镖。   “马丽娅。”厨娘隔着门缝喊了一声,见地上的女人一动不动,放心大胆走出去。   她用鞋尖碰了碰马丽娅的小腿,“喂。”   李鱼知道她管不住自己的嘴, “宋姐,你回房间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厨娘不肯走,蹲下身拣起西餐刀,大声质问,“这是马丽娅的?她想用这东西杀我?”   李鱼掏掏耳朵,“你能不能闭嘴。”   “我偏要说。”厨娘叉着腰,嚣张跋扈,“我已经通知疯人院了,他们马上就到。” 第118章 谁是我的新娘28   李鱼面色愠怒, 疯人院那种地方, 进去以后和坐牢没有区别,更何况马丽娅根本没疯,只是受到镜子影响。   等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切都会好起来。   “重新写信, 让他们别过来了。”李鱼冷着脸,灯光自上而下, 在他眼前扫出一片阴影, 攥紧的拳头, 使得小臂肌肉紧绷。   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要揍人的架势。   厨娘梗着脖子,“我不去。”   话音刚落,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厨娘迅速冲去开门, 见到一群白大褂简直比见到爹妈还惊喜, 指着地上躺着的人说, “是她,就是她疯了。”   李鱼挡在中间不让,问,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   “关起来。”两个白大褂一起伸手, 想把青年拉开, 还没碰到肩头, 就被另一只手推开。   保镖将李鱼拉到身后,小声说,“主人马上就到。”   到了也没用, 人出了问题就得送疯人院,是这个城市的规则。   可李鱼就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有一只手在操控所有人,这种被摆布,无法反抗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没了人阻拦,白大褂们粗暴的将马丽娅抬上担架床,用带子捆缚固定,抬着下楼。   石遇抵达的时候,马丽娅刚上车,李鱼站在车门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先生。”见到石遇,已经上车的领队下车,恭恭敬敬的问候。   石遇微微颔首,“怎么回事?”   领队面露难色,他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电晕了,什么也不知道。   收到主人询问的眼神,保镖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李鱼心不在焉,声音不太大的补充道,“是宋姐写信通知的人过来。”   石遇将人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你不赞同厨娘的做法。”   李鱼摇了摇头,没说话,厨娘和管家俨然也在扭曲的边缘,尤其是厨娘,往小了说,她只是杀了一只老鼠,往大了说,她的身体里已经埋下了嗜血的种子。   随着镜子对的她影响加深,她的危险性会越来越大。天知道厨娘的下一个虐杀目标会不会是他。   还有管家。   李鱼非常确定,镜子想弄死他,如果不是镜子直接动手,而需要借助他人的话,管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就目前来说,管家对他的敌意和排斥已经相当明显。   李鱼眉头微微一皱,目光滑向正从楼里走出来的两人。他起初的想法是,自己留在宿舍紧紧盯着,没准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伤害。   现在看来,事情的发展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测。   “石先生。”李鱼把对出厨娘和管家的忧虑,隐晦的给了两字评价,反常。   男人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肯定一点就懂。   青年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白大褂们都能听见。照理来说,没有彻底失去理智的人是不能被抓进疯人院的,所以在场的都没动,纷纷看向是施令者。   石遇没有质疑和询问,只说了一句,“都抓起来吧。”   跟下来凑热闹的厨娘听到这句顿时就炸了,第一反应就是跑回楼上躲起来,却不想,脚下打滑,身体不受控制摔下去,额头正好磕在台阶上,留下一条很深的红痕。   两名个子高大的白大褂,一左一右把人抓起来,拖着往救护车走。   厨娘摇了摇头,摔晕了的脑子清明些许,挣扎无果后,她尖叫着朝李鱼扑去,嘴里叽里咕噜,骂骂咧咧。   其中一名白大褂看了眼石遇,收到示意后一巴掌扇了下去,厨娘疼懵了,愣怔着半晌没回过神。   与厨娘激烈的反应恰恰相反,管家一言不发的立在原地,始终保持着他的风度。   被押上车前,他苦口婆心的的劝解,“先生,人生中有很多选择,我希望您能仔细看清,陪在您身边的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付出的,优秀的人。”   石遇连眼皮都懒得抬,“带走。”   霸气,李鱼在心里暗自鼓掌,随后拽了拽男人的袖子,小声申请,“我能跟去看看么。”   “不能。”男人冷漠的拒绝。   李鱼抿了抿嘴,眼睛里的神采灭了,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垂头丧气,脑袋上一小戳翘起的头发,正随着抚过的微风,左右晃动。   石遇,“……”   他捏着鼻梁揉了两下,毫无原则,“上车。”   话音刚落,青年就跑没了影,规规矩矩坐进副驾驶座。   保镖嘴角抽了下,沾了李鱼的光,上了后座。   救护车在前头开路,一路连红灯都没停过,李鱼趴在车窗上,又看到了那家挂着红灯笼的酒楼。   大红色的酒字灯笼在风中摇曳,李鱼坐回去,偏头看向男人,“你去过南苑吗? ”   “没有。”石遇捏着方向盘,手指在上面敲了几下,“想去?”   李鱼微眯着眼和男人对视,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我说想呢。”   “我陪你。”石遇变道,转动方向盘。   简单的三个字,含义很深。   目标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将有些话说出来,但李鱼知道,他们已经达成某种默契。   “好啊。”李鱼冲男人笑了笑,对找到出口这件事情突然充满信心。   救护车驶过大街小巷,又拐了几个弯,终于在一家精神病院外停下来。   保安按下控制键,栏杆抬起,将两辆车放行。   救护车重新发动,一路平稳到了停车场。   马丽娅没醒,脑袋歪着,两眼紧闭,眼底有青色的眼袋,也不知道多久没好好睡过了。   李鱼跟着石遇下车,亦步亦趋跟在担架床后,顺便抽空打量四周环境。   疯人院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透过昏黄的路灯,能看得出医院环境不错,一幢幢高大的建筑安静耸立着,像是黑暗中镇守的巨兽。   空气寂静无声,没有病人狰狞的嘶吼,也没有工作人员凶神恶煞的镇压,一切都很和谐。   李鱼用手碰了碰男人的胳膊,“这地方由谁负责?”   城市里没有任何政府机构,医院和疯人院成了独立体系,应该有单独的负责人。但从上次在电影院,白大褂们对石遇的殷切态度,以及之前出逃疯子被拖走之前的言论来看,李鱼觉得,这家疯人院的真正所有人,很可能就是石遇。   石遇忽然停下,保持着两手插兜的姿势,帅的不行。   他说,“我。”   李鱼顿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猜对了,他追问,“为什么?”   这话问得太急切,没头没脑,他重新组织语言,“我的意思是,这家精神病院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要创办它。”   远处,马丽娅已经清醒过来,开始在担架床上挣扎,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而厨娘因为一路闹腾,已经被塞住了嘴,双手也被绑在身后,头发衣服一团乱,让她看上去像只落败的母鸡。   白大褂们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分出人手按三人,继续有条不紊的将担架床推入电梯。   石遇收回视线,抽出手,捧住青年的脸,“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正式踏入疯人院的大楼,李鱼的心境不一样了,他想起了被带走的沈钦,也想起了那个要杀了石遇的疯子,也不知道这两人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石先生,您看将病房怎么安排,是全部安排在九楼吗。” 有白大褂过来请示。   石遇看向青年。   李鱼询问了下各个楼层的病房有什么不同。   白大褂震惊于大佬在对待青年时,过于柔和的态度,慢两拍反应过来,结巴的介绍一番。   李鱼想了想,“送马丽娅去九楼,其他两个按规矩办就行。”   虽然人性被放大,但马丽娅始终是主动攻击性最小的那个,不会像厨娘和管家那样,浑身是刺,即便你站着不动也会被他们身上的刺恶意扎伤。   九楼的环境是最好的,病人少,相对安静,只有担架床轮子滚动的声音。   留守的值班护士听见声音站起来,倾身向前,低声向医生询问几句。   医生脚步匆忙,说个病房号,让其他人将人推进去,随后交代护士,好生接待后面的人。   护士起初有点茫然,疯人院很少有外人来,更何况是能让主任医生忌惮的人。   她补了个妆,来到电梯门口,随着电梯门拉开,下意识挺直腰板,两手交叠放在腹部。   您好两个字尚未脱口,护士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石……石先生。”   石遇揽着青年从电梯里走出来,“带路。”   护士好奇的看了眼陌生青年,心脏兴奋地跳动起来,原来医院谣传的都是真的,石先生真有伴了。   马丽娅的病房在走廊尽头,里面有一扇靠近天花板的窗户。   在没有凳子的情况下,任凭病人如何伸长胳膊也不可能碰到,彻底断绝了某些极端份子的自杀的念头。   除此之外,屋子里还有一张钉死在地上的床。   墙壁四面雪白,有种空寂感,李鱼站在房门口,透过玻璃看向病床。   马丽娅挣扎得很厉害,带有攻击性的嘶吼被厚厚的隔音玻璃减弱分贝,染上几分凄惨。   护士有些尴尬,担心大老板以为他们虐待病人,焦急解释,“这位小姐现在情绪激动,挣扎太过剧烈,但是石先生您放心,医生们都很有经验和分寸,绝对不会弄疼她。”   石遇扫了她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扭头,对青年说话时又成了另一副面孔,“去其他地方转转?”   温情的态度和语气,让护士惹不住嘴角一抽,这对自己人和外人的态度差别也太大了。   大佬就是大佬,个性独特还双标。   可转念一想,任谁都想要一个“只对你好”的男朋友吧。   李鱼不知道护士心里的千回百转,满心都扑在马丽娅身上,他冲男人摇了摇头,“我想再看看。”   石遇便陪他继续守在外面。   马丽娅嘶吼一阵,似乎累了,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   站在病床附近的医生并没有松懈,长久的经验告诉他们,病人们都很聪明,会用假象麻痹周围的人。   “去把镇定剂拿来,快点。”   话音落下,伪装的马丽娅再次发狂,甚至用咬舌头来威胁。   医生掐住她的腮帮子,迫使她无法咬合,从身后那人手中接过一个纸团,塞进她的口腔。   马丽娅的眼球凶狠的外凸,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上的皮肤涨得通红。   李鱼,“每个人都会这样吗?”   石遇没法否认,因为这是事实,更甚至,有些人发起疯来比马丽娅的状况更加严重。   每一天,都会有新增的病人入院,而疯人院中除了镇定剂,和少量安眠药外,没有其他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   镜子很蠢,不会任何城市布局,但它也很聪明,知道如何断绝人的生路,将人逼入绝境。   任何一个人,都会有性格中比较突出点,善良、絮叨、好色……这些东西无法抹去,所以这间精神病院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等到有天饱和,井喷,病人们挣脱了牢笼的束缚,那些生活在城市里的,还未发生变化的正常人,他们会恐慌,会因为生命遭到威胁而反抗,或者主动攻击。   李鱼在心里下了结论,城市中的戾气会越来越大,镜子是最大的赢家。   察觉到青年起伏不定的情绪,男人自背后靠近,温热的手,稳稳压在青年肩上。   “你是怕他们伤害其他人,才把他们关在医院的吗?”李鱼转身,仰起头和男人对视。   所以真相并不是像疯子说的那样,石遇不是刽子手,更不是将人类圈养,再一个一个杀掉的变态。   他只是在救他们,保护他们。   “石先生,你是个好人。”李鱼一脑袋扎过去,脸在男人胸口蹭了几下。   石遇第一次被撒娇,有点不知所措,他用手按住青年的脑袋,以防对方突然抬头,看见他的窘迫。   “我哪里好了。”他红着耳根想听个究竟。   李鱼居然真的仔细想了想,半晌才说,“想不出来。”   “你再好好想想。”石遇的声音带上了冰渣,胳膊收紧,“最后一次机会。”   李鱼被箍得想翻白眼,他很想戳着男人的额头质问,咱俩是不是搞反了,该说情话那个人是你不是我。   绞尽脑汁的思索片刻,他说,“还是想不出来。”   耳边的呼吸猛地一沉,李鱼笑嘻嘻的补充,“你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哪儿都好,没法比较出最好的。”   男人的呼吸声迅速平稳,勒住身体的胳膊有所放松。   李鱼松了口气,拽了拽他的衣服,示意抱够了,该松手了。   男人不放开,嘴唇贴着青年的耳朵亲了亲,说了句什么。   李鱼含蓄的评价道,“就,就一般般吧。”   “一般般?”石遇挑着一侧眉毛,话有深意,“那今晚试试别的姿势。”   书房里那本教学资料他还没解读透彻,可以发展的空间还有很多,他相信,等到彻底融会贯通,青年的字典里,将再也没有一般般三个字。   李鱼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此时此刻,他的全副心思都扑在刚响起的系统提示音上。   想不到啊,一句隐晦的诨话也能算情话,“1551,你标准降低了吧。”   系统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情话的判定标准,和世界难度成正比。”   李鱼差点感动哭了,迫不及待的让1551打开箱子。   这个世界不好整,除去保命道具,和上头施舍的电棍,这是头一件按规矩掉落的工具。   一瓶速效救心丸。   不是,这玩意儿能干嘛,玩儿救死扶伤的医生游戏吗?李鱼陷入迷茫。 第119章 谁是我的新娘29   两人身后, 护士小姐尴尬的张了张嘴,不忍心破坏两人的气氛,最后还是李鱼想事想得脑仁疼, 把脸从男人胸口挪出来透气时, 看见了她。   青年推开男人, 问护士,“怎么了?”   面对大佬不悦的脸色, 护士硬着头皮怯懦地说,“马小姐已经安静下来,有需要的话,您现在就可以进去探视。”   马丽娅被注射了镇定剂,目前正处在意识不清的状态, 很快就要睡着。   嗡鸣的脑海中陡然多出一丝清明, 是一串脚步。   她努力掀开眼皮,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之前发生的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想要杀掉厨娘的那种心情,太过深刻。   马丽娅皱了皱眉,暴躁的情绪骤起,她努力撑开沉重的眼帘,愤怒的瞪着青年,“为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我!”   真想爬起来,揪住青年的衣服大声质问,可惜她不能, 身体沉重得像是被灌了铅,抬根手指都不困难。   李鱼默不作声的立在床边,马丽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睡着了。   镇定剂的计量不高,也就十几分钟,药剂失效了。   马丽娅重新醒来后,情绪稳定不少,看见床前的人,她愣了下,“你怎么在这儿,我这是怎么了?”   李鱼,“你再好好想想。”   被藏在迷雾后的记忆渐渐浮出来,马丽娅的眼神从汹涌到平静,再到死寂。   她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拿起了那把刀,竟然试图将厨娘从房间里骗出来,一刀刺死。   曾经在镜子里看到的血腥画面,差点就成真了。   大脑还有些恍惚,马丽娅翻身侧躺,双腿蜷缩上去。   “江沅,我差点就把她杀了……”她声音飘忽,掩藏在被子里的手用力抱住膝盖。   李鱼,“差一点说明还没有,别想那么多。”   “不,我没有多想,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杀了她。”   她缩着肩膀,开始小声啜泣,“她总是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都在心里记着呢,我给了她一百分的机会,她却不肯好好珍惜。”   李鱼眉心紧紧蹙着,喊了一声马丽娅。   马丽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你说她为什么不肯当个好人,安分守己,管住自己的那张嘴呢。”   说完她细眉一拧,又换了副难过的表情。   李鱼以为她哪里疼,不舒服,“你怎么了,我帮你医生。”   马丽娅的充满愤恨的眼睛不知何时盈满泪水,她手指蜷缩,肩膀颤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居然想去杀人,我疯了,我真的疯了。”眼泪顺着眼眶滚动,小声的抽泣渐渐变为放声哭喊,她一直重复着,“我是个杀人犯,我是个魔鬼,我是疯子……”   随着音量拔高,她再次开始挣扎,捆缚的带子被她的身体绷直,床架子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医生再次跑进来,强制按住她,又打了一针镇定剂。   从九楼下去的路上,李鱼一句话也没说,紧握男人的手不放。   抵达停车场的时候,石遇将青年拉住,按住他的肩膀,轻声安抚着,“别怕,你不会变成他们。”   李鱼没有怕,只是在担心马丽娅,和所有在疯人院的人,更是担心眼前的人。   目标和镜子存在某种牵扯,这种牵扯到底有多紧密,他至今无法确定。   李鱼攫住男人的眼睛,表情认真,“石先生,你想离开这座城市吗?”   石遇微愣,目光中闪过某种情绪,用手盖住青年的眼睛,亲吻他的唇角,“想。”   李鱼拨开他的手,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想。” 石遇说。   李鱼心里划过异样,“那你能离开吗?”   他用力抓住男人的袖子,眼睛睁的很大,眼前的男人很善于伪装,他试图用眼神勘破对方的内心。   李鱼抿着嘴唇,什么也没看出来,反而在男人炙热的眼神中抢先败下阵来。   情人之间再普通的对视,一旦时间过长,就容易发生化学反应,反应完毕就该拉近距离,嘴对嘴了。   李鱼摸了摸后颈,别开眼睛,“我们先回去。”   话音刚落,前方花园里响起一声尖叫,紧跟着就见几个工作人员冲出来,将一个男人压在地上。   李鱼揉几下眼睛,再看过去,没认错,真是沈钦。   发出尖叫的是个女病人,精神状态还不错,应该是被护士陪同到花园里散步的。   而此刻,她正两手捂住屁股,对沈钦吐口水。   被三个人勉力拖住的沈钦,如同一只挣脱了锁链的狗,流着哈喇子,张着嘴,伸长胳膊想去触碰女病人。   李鱼距离这场小事故至少有十几米,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能听到沈钦近似野兽般的喘息。   发觉青年不对,石遇捂住他的耳朵,推着人往停车场走。   上车以后,李鱼掏了掏耳朵,发现又正常了。   石遇发动汽车,腾出一只手摸摸青年的脸,“你刚刚怎么了?”   李鱼困惑的摇头,这不是敷衍,或者隐瞒,而是他真的不确定,刚刚那近在耳畔的声音会不会是自己的臆想。   1551猝不及防蹦出来,“不是。”   李鱼愣了下,追问,“你也听见了?”   “嗯。”1551叮嘱,“你要小心,镜子应该是想对付你。”   李鱼低头系安全带,掩饰脸上震惊的表情,“你说它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系统说不知道。   李鱼抬头坐正,看向驾驶座的男人,眉目深邃,轮廓硬朗,就修长脖颈上突出的喉结都那么性感。   系统,“跑偏了。”   李鱼,“……”   他收回视线,仔细琢磨起来,或许镜子受到某种限制,不能杀人,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把他搞晕两次。   李鱼逮着线头,顺着往下思索,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对镜子施予这项限制的人很可能是石遇。   他和镜子之间,是相互制约的关系。   一个不能说出世界秘密,一个不能杀人,准确说……   李鱼打住思绪,想起了另一件事,箱子里的红嫁衣。   石遇一个大男人,看着不像有特殊爱好,应该不是留着自己穿的。   所以镜子不能杀人,更加不能杀掉石遇命中注定的新娘。   俗话说,人生在世,除了生与死就没有大事,李鱼往大了猜测,石遇和镜子之所以能相互制约,应该是双方用命在做抵押。   心脏因为这一系列猜测疯狂跳动起来,李鱼调整了下坐姿,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向系统提交答案。   1551,“稍等,正在验证。”   李鱼怕自己迫不及待的表情引来男人注意,掉头看向窗外,一辆救护车从后方超过他们,急速往前。   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1551,宅子里出事了?”   1551过了三秒才说,“不是石宅,是隔壁。”   那就是王姐出事了。   “谁通知的疯人院?”李鱼问。   系统说恰巧经过宅子的人。   李鱼啧了一声,觉得不对,“王姐不是在宾馆吗?”   “她睡了一觉起来,神志清醒,又自己回去了,被水缸里的倒影吓到,精神再次失常冲出宅子,和路人恰好撞到一起,差点把人咬伤。”   身边一下子少了四个人,李鱼前所未有的清晰认识到,危险正在迅速逼近。   “石先生,我想明天去趟南苑。”   石遇握紧方向盘,声音平直,“明天上午出发,我陪你去。”   李鱼,“你周六不上班吗?”   “我会提前把工作处理完。”石遇看过去,眼神充斥着警告,“别想一个人偷溜。”   李鱼咧嘴笑,“不溜,我等你。”   前方红灯,车子停下来,面对着前方岔口,石遇问道,“你怎么安排,是回家还是跟我回公司。”   说话的时候,他故意咬重“回”这个字,想看看青年的反应。   青年好看的眉毛拧着,答非所问,“你今晚加班吗?”   桌子上堆着那么多文件,不加不行吧。   没听到想听的,石遇嗯了一声,暗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   李鱼哦了一声,口吻自然,“那我先回家吧。”   石遇抿直的嘴唇弯了弯,恰好绿灯亮起,车子流畅的滑行出去,随后不久,车内响起轻缓的音乐,连空气都带着莫名的愉悦感。   路过那家挂着红灯笼酒楼的时候,李鱼突然喊停,“我想过去看看。”   酒楼里灯火通明,红色的灯笼在夜里随风摇曳,其中蜡烛忽明忽暗,落在四周那一片漆黑中,异常打眼。   李鱼下车,脚刚要跨过门槛,系统的验证结果出来了。   他定在原地,看着光屏上弹出的金色文字。   【目标秘密:2,完成。】   金灿灿的菊花终于被点亮了,可他高兴不起来。   “镜子和石遇相互制约,且双方以生命为抵押”的假设成立了,这意味着,二者的关系虽然对立,却又矛盾的密不可分。   李鱼问,“1551,如果找到出口,石遇也能跟着我们平安离开吗?”   系统说不知道。   李鱼又问,“如果随意打破镜子,石遇会不会也受到影响?”   1551,“答案未知,只有到时候才知道。”   李鱼心想,如果男人不能离开,也不能打碎镜子,那他肯定是要留下来陪他的。   哪怕这是人间地狱。   “石先生。”   上次接待李鱼的经理殷切走近,脸上挂着笑容,“您可是好久没来了。”   说完又将看向石遇身旁的青年。   记住重要客户的姓名,是一个优秀的大堂经理的必备技能,经理口吻熟稔,“江先生,今天想吃点什么?”   李鱼不是来吃东西的,是来打探消息的。   他隐隐觉得,大红灯笼不会只是一个简单的路标,应该还有什么其他隐藏含义。   李鱼直接说明来意,告诉对方自己对他们家门口的红灯笼感兴趣。   有石遇在场,经理没藏着掖着,“做灯笼是我们老爷子的爱好,以前也有客户喜欢,亲自到南苑去求取的,只是最近老爷子身体不好,所以……”   李鱼想起了新收到的那瓶速效救心丸,心脏直跳,“没关系,我只是想去看看,老爷子不做也没关系。”   经理说好,去服务台要了张纸,写下地址。   石遇将青年送到石宅,驱车回了公司,宅子里空荡荡无声,只有两只鸽子的咕咕声。   李鱼挽起袖子走进厨房,打算晚点去给男人送宵夜。   厨娘今早去菜市场,买了一整天的菜,整整齐齐码在冰箱的生鲜层里。   李鱼取了新鲜的虾出来,剥掉壳子,抽掉虾线,腌上芡粉和少许料酒,有去切胡萝卜,打鸡蛋。   炒饭在两人之间意义非凡,上个世界,他对目标抛出的第一个诱饵就是炒饭。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十点。   李鱼塞了张纸条给胖灰,将小家伙放飞出去。   公司里,石遇正在安排接下来的事宜,秘书小姐隐隐猜到什么。   她有忧心忡忡的问,“那您呢。”   “我自有安排。”石遇抽出一份新的文件,埋头伏案,没有去看下属。   秘书小姐不肯走,“先生,您能平安无事吗?”   窗台传来响动,有只鸽子正在啄玻璃。   石遇起身走过去,经过秘书时,语气淡然,“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秘书固执地咬了咬牙,心里涌出一阵悲哀,当年战乱,整座城都被屠了,血流成河,镇守的人逃的逃,散的散,只有这个男人坚守都了最后。   镜子里的世界没有太过分明的季节性,在秘书的记忆中,除了夏天,就是春天,严寒距离他们无限遥远。   为了记录时间,起初的时候他们会在本子上一天一笔的记录。   后来时间一长,记录开始混乱,渐渐没有人记得自己被困了到底多久。   “先生,我陪您留下来吧。”秘书鼓起勇气,她不怕每日一次的重复死亡,那些痛苦她已经习惯,麻木。   “不必。”石遇说了第二遍出去,动作轻柔的将卷起的信纸展开。   青年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抬眸看了眼堆成山的文件,石遇提笔回复,稍晚。   李鱼收到大黑和胖灰一起送来的信后,立刻打包炒饭,出发。   十点过以后的街道,人烟稀少,出租车穿过大街,驶向市中心的瞭望楼。   大楼里的灯火大半已经熄灭,除了一层,只有四楼和五楼亮着灯。   门口的保安认出他,笑着招呼,“江先生。”   李鱼点头问候,越过他往里走,被保安拦住。   “电梯正在修理,您稍等一会儿再进去。”   “我走楼梯。”李鱼转身走向安全通道,又被拦下来。   保安依旧面带笑容,“不成,楼道今天刚刷了腻子,里面不干净,您稍微等半个小时,从电梯上行吗?”   电梯没坏,楼梯也没刮腻子,是楼上藏着大猫腻。   李鱼状似考虑,妥协道,“好吧。”   保安抱歉的笑笑,挠了挠后脑勺说,“那您等等,我去给您倒杯水。”   “好,谢谢。”说话间,李鱼的屁股已经落到沙发上。   保安彻底放松警惕,去了前台,不过一个弯腰的功夫,再回头时,青年已经没了影子。 第120章 谁是我的新娘30   电梯运行畅通, 没有任何问题, 为了逃开保安,李鱼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里的人都在加班,看着不出异常,正打算离开, 忽然看见一个中年女人从凳子上站起来,径直走向阳台。   见每个人都在埋头苦干, 无人注意到自己 , 李鱼贴着墙根靠近,来到阳台的窗帘后。   女人起初只是撑着栏杆看风景,过了会儿, 她缩到角落,抱住膝盖,惊恐的仰着头对着空气求饶。   从言语判断, 似乎是受到某种威胁。   她恐惧的重复几句“饶命”后,身体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拽起来,脚底离开地面, 瞬间后仰翻出了阳台。   李鱼冲过去, 趴着栏杆往下看。   女人身体已经坠地, 肢体扭曲的趴在地面,过了足足一分钟, 她的头动了,然后是四肢。   李鱼看见保安走过去,帮她站起来, 熟练的帮她将扭曲的关节重新复位。   女人似乎冲保安笑了笑,踩着高跟鞋回到办公室。   看见阳台上的青年,她面露尴尬,抿了抿嘴,低头坐回位置上继续工作。   李鱼浑浑噩噩的上楼,这种单位普通人真不能来,即便不受镜子影响,也迟早会被吓得疯掉。   他在楼梯间坐了会儿,彻底平息心情后,来到五楼,正好碰见抱着文件,立在门口的秘书。   秘书背对着办公室,看样子不是要进去,而是不愿意走,并且心里十分纠结,正两眼出神的盯着虚空发呆。   李鱼走过去,故意落脚的时候大声了些。   秘书被惊回神,微微惊讶,“江先生。”   李鱼,“你怎么了?”   “没怎么。”秘书匆忙掩饰自己的情绪,疾步走从青年身旁越过。   李鱼立在原地,摸着下巴思索,“1551,秘书心里有事儿,而且还跟目标有关。”   1551,“有可能。”   干巴巴的三个字,瞬间把天聊死了,李鱼把疑惑放到一边,敲门进去。   以为又是秘书,石遇头也不抬,钢笔唰唰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李鱼拎着食盒,凑过去一看,是什么方案。   “石先生。”他手指在桌上轻叩动几下,把盒子打开,推到男人右手边,“先吃饭吧。”   虾仁的鲜香混合着鸡蛋的焦香,再配上胡萝卜丁和中式火腿,那味道简直了。   石遇正巧也饿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面上却是一派淡定,“你做的?”   李鱼点头,“你尝尝。”   石遇舀起一勺塞进嘴里,香味盈满了味觉,勾引着他继续吃。   李鱼问好吃吗,男人还是那张脸,“还行。”   评价一般,但手上的动作不停,一勺一接一勺往嘴里塞,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想要努力藏起来的满足感。   李鱼两手枕着下巴,目光往下,落在被送至眼前的勺子上。   他摇了摇头,把男人的手推回去,“我不吃。”   石遇把勺子塞进了自己嘴里,闭着嘴优雅的咀嚼着。   温情流淌在两人之间,李鱼不忍心破坏,直到男人用餐完毕,才开口喊了声对方的名字。   石遇动手把餐具收进盒子里,用湿巾擦了擦手,目光询问。   李鱼起身和男人面对面,“你之前说的话算数吗?”   石遇问他哪句。   李鱼,“全部。”   石遇,“算。”   李鱼盯住男人不放,想透过表象看清本质,可惜他功力不够,看不透。   要将公司后期的工作全部解决,还需要花点时间,男人让青年去里间的床上躺着。   李鱼说不去,非要躺沙发上把人盯着。   他两手合拢,垫在耳朵下,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个角落。   没有他要的东西。   上次在书房,系统最终也没搜查到信纸,如果信封内的信不是丢了,毁了,那么很可能它原本就是个空信封。   这是一种暗语,且只有石遇和他父亲才懂。   “1551,你觉得空信封代表什么?”   “不清楚。”1551,“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在防备谁。”   所以才会用只有父子俩才懂的暗语,传递消息。   李鱼转过背,面朝着沙发,信封的作用是保护和传递信函;而空代表没有,无,可到底是无出路,无盼头,无回旋的余地,还是别的什么呢?   “1551,这间办公室,或者那间书房里有类似史记的书籍吗?”   系统回道,“需要检测,至于宅子里的书房,需要近距离才能确认。”   李鱼说行吧,让他慢慢测,随即掉过头去,再次将视线落到男人身上。   那身笔挺的西装下,藏着好几条伤疤,至少说明,石遇以前并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古代的人上班早,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不可能是无业游民,再加上石遇身上那股与身俱来的气势。   “1551,目标以前是武官?”   “不确定。”1551说,“扫描到一本通史。”   李鱼精神一振,“找找有没有石遇的名字。”   系统收到命令,详细扫描查阅,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收获,它立刻将内容提取出来,投放在光屏上。   篇幅不长,估计就几百字。   大概内容是,在某朝有个武将世家,不但叛国,还占边疆为王。   帝王震怒,派出大批士兵去绞杀,名为石遇的将军见边防被攻破,怒极攻心,发疯失控,命令下属屠杀百姓,血洗边疆,以示对帝王的报复。   最后,将军落败,被万箭穿心而死。   李鱼让系统关了光屏,心头噎的慌。   历史这种由胜利者书写的东西,他一个字也不信。   石遇身上沾有血腥,但他也有一颗温暖的心,否则不会设立精神病院,把具有危险性的人与其他人隔离。   “1551,你说真相会不会和通史上的记录恰好相反?”   “不清楚。”1551说,“这需要你自己去验证。”   系统说完,发现青年忽然没声了,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宿主在这个世界也是可怜,每天都提心吊胆,但是变化也很大。过去的宿主,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心里只有学习和考试,外界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办公室内静悄悄的,只有笔尖摩擦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石遇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沙发,青年双眼睛紧闭,已经睡沉。   他起身进了里间,拿出一床薄毯给青年搭上,耳边有声音在说话。   “你以为真的能摆脱我吗,不可能的,我们是一体的。”   石遇面无表情的松开手,站到距离沙发一米之外,不言不语。   那个声音并没有因此扫兴,兴致勃勃的继续说,“你的小朋友似乎很有意思,真想看看他流血,肚烂穿肠的样子。”   石遇暗色的眼眸覆上了一层冰霜,“你敢。”   男人的气场变了,巨大的压抑感向四周扩散,连四楼的秘书室都感觉到了,首席秘书本着尽职尽责的态度,强忍着灵魂被挤压的痛苦上来查看。   连续两次敲门,没得到回应后,她就不敢再敲了,跑到走廊另一头,安静等着。   “我绝不容许你们离开,一个也不行!”怪异的声音突然提高,发出尖锐的鸣响,无形的声波使得桌上的杯子,和窗口的窗户一起震颤。   石遇用手捂住青年的耳朵,不让任何东西打扰他的好眠。   啪的一声,杯子爆了,无色的液体顺着桌面流淌到地上,啪嗒啪嗒。   那滩水仿佛有自己的生命,落到地上后没有浸入地毯,而是维持着凝聚状态,迅速滑行到男人脚边。   石遇低头,水滩里倒映着自己的脸。   很快,那张脸起了变化,眼球被血丝包裹,嘴角破裂,脸颊、额头,到处都被污血沾染,一缕蜿蜿蜒蜒的血色痕迹,自他的头发里往下延伸。   石遇摸向额角,没有血,是幻像。   “你还记得曾经向你苦苦求饶的士兵吗,他哭诉自己有妻儿老母,求你放他一马,你怎么做?”   空气中传来一声困惑的沉吟,“哦,想起来了,他一剑贯穿了他的喉咙。还有另一个……”   满怀恶意的列举,在耳边盘旋不散,石遇攥紧了拳头,已然忍耐到极点。   正要发作,沙发上突然有了动静,青年嘴里嘟囔着什么,揉了揉鼻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石遇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就散了。   他来到沙发前,指尖顺着青年的轮廓描摹,喊了一声,“江沅。”   沙发太软,光线太亮,加之空调有些凉,李鱼睡不踏实,听见男人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石遇的嘴唇在青年唇上轻蹭几下,“我抱你进去睡。”   李鱼别开脑袋,打着哈欠说,“不,我陪你。”   城市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壮大还是毁灭,是否还会有人进来……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石遇都必须要考虑到,并且找到应对办法。   所以今晚要做的事,还很多,下班时间是个未知数。   见青年睡意朦胧,石遇替他掖了掖被子,离开办公室。   走廊尽头的秘书担心老板出事,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见男人完好无损的出来,她微微松口气。   “石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石遇指了指耳朵,“我需要一副耳塞,新的,有吗?”   秘书小姐愣了下,忙不迭点头,“有的,有的,我下楼取来。”   作为加班部队,护颈枕、眼罩、耳塞是必备用品,没一会儿,秘书小姐拿着全套用品上来。   石遇替青年塞好耳朵,戴上眼罩,回了办公桌。   没了光线干扰,李鱼把薄被夹紧,意识迅速陷入黑暗,睡得死沉。   自从梦见那座被大火焚烧的小镇后,他再没有做过梦,今天有些意外。   李鱼梦见自己又站在了小镇外,这次小镇是空的,只有灰烬。   从入口进去,横穿过小镇,他眼前多了两条路,一左一右,通往不同方向的两座大山。   李鱼闭上眼睛,在心里点兵点将,点出来的结果是往右。   正准备抬脚,黑暗袭来,吞没了右边那条路,和之前走完巷子,面对土路岔口的套路一样。   “出口”一直在借用梦境告诉青年,自己的所在位置。   李鱼脚下加快,很快就上了山,山上密林丛生,草木丰茂,山路的痕迹越来越弱,不多时就被杂草淹没。   放眼看向四周,除了山林就是成片的杂草地,头顶没有阳光,无法靠影子来辨别方向。   迷路了。   沮丧之际,胸口忽然多了一股重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李鱼难受的睁开眼睛,发现身上多个人。   窗外,天边多了鱼肚白,黎明来了。   窄小的沙发无法彻底容纳两人,男人艰难的侧躺着,将青年塞进怀里,半个屁股悬在沙发外面。   李鱼推开横压在胸前的胳膊,男人眉头皱了皱,醒了。   石遇一手压住青年的头顶,揉乱下面的头发,沙哑的声音落下来,就三个字。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下冒出头顶,一缕光线刺破清晨,落入李鱼眼里,早晨嘛,男人都会有反应,石遇不好过,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更何况……   青年抬头,摸了摸男人眼角,听出来了,那声“想要吗”后面,藏着迫切和撒娇。   李鱼主动亲吻石遇的唇,以行动代替回答。   两人携手做了一份特殊的早餐,有鲜嫩多汁的小红樱桃,浓稠的牛奶,还有中式米糊,内容丰富。   大概是味道不错,两人食欲惊人,吃得干干净净,连点碎屑都没剩。   吃饱了,李鱼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胳膊上的酸痛算好的了,严重的是腿。   劈叉过度的结果只有一个,走不动道。   石遇精神饱满,抱住青年亲了亲,意犹未尽的埋头下去,在青年的脖子和锁骨上留下痕迹。   留痕迹的时间比以往更长,透着股执拗。   李鱼奶孩子似的,在男人脑袋上轻柔的拍打着,嘶了一声,“疼。”   石遇抬头,又去咬青年的嘴唇,翻来覆去,同时抬手遮住了对方的眼睛。   李鱼乖顺的闭眼,睫毛刮过男人的手心,依稀还听见男人说了句什么,刚要张嘴发问,一条舌头钻进来,堵住话头。   同时,李鱼脑海中传来系统提示音,有新道具。   李鱼分神查看,是一根双节棍,双节棍两头是金属质地,顶端是网状,侧面有个小小的凸起,像是一个按钮。   舌头一疼,唇齿间响起男人的声音,“专心。” 第121章 谁是我的新娘31   阳光斜照进办公室, 打扰了空气中粘稠的氛围。   李鱼被男人放进拥挤窄小的卫生间里冲洗, 随后又用浴巾将他裹住,抱到单人床上。   青年的衣服裤子皱成一团,石遇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衣服换上后,去外面拉铃叫了秘书上来, 吩咐她送套干净的衣物到办公室,要便于运动, 野外跋涉的。   秘书小姐, “尺码呢。”   石遇精准报出几个数字,包括内裤型号。   李鱼裹在被子里偷听到,默默夹紧双腿, 心情复杂。   每个世界里,原主的尺寸总是跟他本身惊人相似,“1551, 你说大家都是男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1551,“这得问你自己。”   李鱼纳闷, “以前虽然穷, 但为了身体发育, 我从没在饮食方面亏待过自己。”   念书那会儿,他最怕的就是个头长得比别人更矮, 因为会被个高,块头大的同学欺负。   系统认真思索片刻,中肯道, “一大一小,你俩正好。”   李鱼,“……”   昨夜大老板没下班,公司上下一个没走,全在楼下默默陪着,秘书小姐去秘书室打了个招呼,上街了。   现在才早上八点,大街小巷,只有早餐店开着门。   秘书来到一家熟识的商场外,从小包里掏出纸笔写了个纸条,绑在刚招来的鸽子腿上,随后拍拍鸽子的小脑袋,示意它可以走了。   这一两天进入镜中城市的人明显增多,接连三家早餐店,家家生意火爆。   秘书拎着包来到角落,点了份豆浆油条。   因为镜子的缘故,除了体温低,和不停的重复死亡,作为灵魂的他们,生活习惯和从前别无二致。   老板娘对这位总是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人印象颇深,亲昵的送上早餐,“你好久没来这边了。”   秘书笑着回应,“是,今天是出来帮老板到商场买点东西。”   “石先生还好吗?”老板娘用围裙擦手,笑容殷切,“我听说,先生他有中意的对象了。”   秘书眼里的光灭了,垂着眼帘掩饰自己的担忧,“嗯。”   老板娘没察觉出来,听见后人叫她,扭头去招呼新来的客人。   秘书安静的喝了两口粥,很快就被一阵谈话声吸引了注意力,她耳朵动了下,趁着周围不注意,端起凳子,换到另一边。   背后,有两个年轻男人在讨论昨晚的异常。   “真的,我真的看到了镜子鬼。”   另一个明显不信,嗤笑,“哦,是吗,那他对你说你好了吗?”   “我没开玩笑!”感觉自己受到嘲笑,男人怒了,等同伴收起笑脸,他才继续说,“就在昨夜大概十二点左右,我亲眼看见镜子里的人冲着我笑。”   这位小兄弟应该是灵异或者刺激游戏狂热者,字里行间透露着强烈的兴奋,没有恐惧,“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让我去杀一个人,必须是一个特定的人。”   “谁?”   “不清楚,他说今晚才告诉我。”男人高兴得不能自已。   同伴觉得邪门儿,不正常,“你真打算这么做?”   “多刺激,为什么不?”   “你疯了?!”同伴蹭地站起来,发现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又坐下。   他声音压得极低,“你再怎么追求刺激惊险,也不能去杀人吧,这他妈是犯法的。”   “犯法?”那人发出低笑,“你没发现吗,这地方没有警察。”   “不行,你不能那么做,万一出了事情,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表哥,除了这句你就不能说点别的?”那人烦躁的啧一声,“更何况我只是好奇,又不是真的要去杀人,你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他说完心里的烦闷更甚,翻着白眼说了句,“你他妈真没劲。”   同行的青年抿了抿唇,忍不住继续说,“我烦人,你也不想想从出来到现在,你干了多少危险的事。”   秘书夹着油条沾豆浆吃,心里跟着好奇。   “昨天是滑翔,前天是蹦极,上前天你飙车,差点把人撞了。”   这还没完。   表弟只比他小半岁,热衷滑雪冲浪一类的刺激运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极限突破,会让他有种奇异的成就感。   可自从来到这座城市,表弟就跟疯了一样,原本热爱的两项运动,已经无法满足他对刺激的追求。   除了之前列举的那几样,这臭小子还干过更过火的。   之前有天夜里,他偷溜出去,短短半个小时,他总共打劫了四个人,被受害者追着跑了无数条街。   等他找到人的时候,表弟鼻青脸肿的躲在垃圾桶里,狼狈不堪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疯狂的笑意。   秘书吃完了,可是八卦还没听完。   她知道,爱好刺激的青年一定是看到了镜子创造的幻像,她迫切的想知道,镜子让他去杀的人,到底是谁。   可惜,故事没有后续,两人紧跟着用完餐,把钱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   右手边响起咕咕声,秘书转头,手指挠了挠鸽子柔软的胸脯羽毛,“走吧。”   鸽子钻进她皮包里,露出一个脑袋注视周围。   商场的负责人接到纸条,立刻通知各个柜台提前开门,着急赶来等在商场大门口。   “苏小姐,请跟我来。”负责人在前方领路,不时回头问候两句石遇近来的状况。   秘书踩着高跟鞋来到一家户外用品店,按照老板口述的尺码,选了一套完整的装备,让柜员包起来。   回到公司,夜宿的职员已经觉醒,正陆陆续续出门用早餐。   秘书逆着人流而行,进了电梯,脑子里又想起两个陌生青年的谈话。   镜子和老板间的具体约定,没有人知道,但据秘书所知,几百年来,镜子从未直接要求谁杀过人,它从来都是循循渐进。   进入办公室后,她将听到内容,一字不差的转述给石遇。   石遇目光暗沉,漆黑得没有光亮,让人心底发寒。   秘书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请示,“石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男人在办公室门口站了片刻,去到里间,把衣服取出来,摘掉标签,亲手替青年穿上。   轮到鞋子,他直接单膝跪地,仔细又笨拙的给青年系了个蝴蝶结。   他起身,拍了拍青年的头,“在这里待着,我很快回来。”   李鱼面上顺从,等人一走就开始窥屏。   男人在走出办公司大门的瞬间,脸色变得难看,步伐很快,紧攥的拳头不断收紧,隔着屏幕仿佛都能听到关节作响的咯吱声。   李鱼,“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1551,“我猜跟秘书说的那件事有关。”   “哪件事?”   系统把早餐店的事说了,“你有危险。”   管家和厨娘被关进精神病院,等于斩断了能攻击李鱼的爪牙,所以镜子狗急跳墙,要发起大面积的攻击。   “1551,你说这座城市里一共多少活人?”   “没网络,我的视觉范围受到限制,不好说。”   “你这系统bug够大的,回去得找程序员调试一下。”李鱼闭上嘴,继续盯着光屏。   砰一声,卫生间的门被人用力砸上,再反锁。   不算明亮的灯光在闪烁,镜子前有人走过,站定。   石遇两手撑在洗手台上,阴沉的看向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出来。”   声音极为低沉,裹夹着戾气。   从李鱼的角度,镜子并没有任何反应,但透过男人的眼神能感觉到,在他的眼里,镜子已经发生了变化。   介于前两次看到一半,画面不是被切掉,就是被马赛克,李鱼担心道,“1551,不会看到一半就没了吧。”   “不会,秘密已经解开了呀,上游系统已经放开了我的播放权限。”   李鱼放心了,表情专注起来。   在石遇的眼里,镜子里的人是他,也不是他。   那个人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腥臭,从眼白到衣着,全都笼罩着一层血雾,像是从血海走出来的深渊魔鬼。   “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定。”石遇微眯起眼睛,身体前倾,“或者,你更想与我同归于尽?”   镜子里的人狞笑起来,“你舍得你的小情人?”   石遇意味不明,“别试探我的底线,你会后悔的。”   “真想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镜子里的人仍在笑,嘴角夸张的咧开,露出皮肤下带血的肌肉。   他故意睁大眼睛,让原本俊逸的脸扭曲,恐怖到极致,“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   石遇的呼吸变得急促,面部扭曲着,毫无征兆的,他抓住正在滴水的水龙头,徒手拽下来,砸向镜面。   光洁度的镜子上裂出纹路,镜子里狰狞的脸被分为了几块后,渐渐变得正常,动作、表情也与镜子之外的人一致。   可石遇并没有停下,反而加快动作,腮帮子两边的肌肉被他咬得微微鼓起。   镜子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已经成了密集结构的蜘蛛网。   啪一声,水龙头被重力扔到一边,引起的震颤使得碎裂的镜面开始簌簌落下,砸到洗手台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穿透屏幕,近在耳畔,李鱼下意识缩了下肩膀,再抬头,洗手台前只剩下镜框。   折射着灯光的玻璃碎片,四下散落着,有那一两片划伤了男人的手。   石遇淡定的移动到另一个面盆前冲洗,刚渗出的血眨眼就没了。   李鱼让系统关掉实况,对石遇的过往身份越发好奇,但他也知道,那是一个疮口,一旦揭开了,就会流脓溃烂,别说是详细地询问,提都不能提。   只要时间足够久,男人迟早会走出来,到时候如果他愿意说,自己再好好听听。   五楼的公共卫生间距离办公室不过二十来米,走得快也就一两分钟的事,男人却迟迟没有进来。   李鱼知道他在平复情绪,仍旧忍不住问系统,“他怎么还不进来?”   1551说,“手背上那两条新割的细口子又出血了,正在处理。”   李鱼问,“办公室里有创口贴么。”   “没有。”1551说,“但有绷带和生理盐水。”   李鱼从床上下去,径直出门,把男人拽了进来。   眼珠子一动,假装才看到男人的伤口,惊讶道,“怎么弄的?”   石遇说谎的表情自然,“不知道在哪儿蹭的。”   李鱼没戳破,转身往里,装模作样的寻找一番,抱出一个医药箱。   他冲着沙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坐下。”   石遇轻挑着一侧眉毛,坐下,目光黏糊糊的落在青年身上,恨不得能把人装进眼珠子里,塞进心脏,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   顶着男人热切的目光,李鱼每一个动作都进行得很艰难,耳根子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热。   “1551,我耳朵红了吗?”   “红了,脖子也红了。”   李鱼假装挠痒,用手背蹭了蹭右边的耳朵,然后将绷带打结,拍拍男人的手背站起来,“好了。”   绷带缠得很有水准,一看就是熟练手。   石遇扣住青年的手腕,“帮别人包扎过?”   “没有。”李鱼说着,指了指男人腹部,“我看到你这里有伤。”   青年的话题模棱两可,但男人听懂了,这是为了怕他再受伤,私下练习过。   石遇嘴角刚要翘起来,又重新绷直,稳住表情不说话。   李鱼瞥了他一眼,笑了下,把东西收进箱子,“我们现在出发吗?”   头一次穿高帮军靴,他总觉得不舒服,脚在地上跺了两下。   石遇拿起西装外套,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走。”   秘书守在门口,见两人出来,走上前去,欲言又止。   石遇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示意她闭嘴,“交代下去,全体人员今明两天全体放假。”   秘书捏着手指站在原地,眼眶微微泛红,未免青年看见,发现异样,她低下头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李鱼假装什么也没看出来,问系统,“她在哭么?”   系统说是,投放出光屏。   屏幕上,秘书蹲在电梯里,抱着膝盖哭得很伤心。   女人眼底担忧和欲言又止,李鱼全看进了眼里,“1551,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秘书显然知道,并且隐瞒着什么,而这件事还跟石遇有关。   石遇在这个世界有钱有权,从平日里的众人对他恭敬的态度就能看出,没人敢动他。   除了那面操蛋的镜子。   李鱼想起了新到手的道具,速效救心丸。   如果他先把救心丸吞下去,再去开箱子呢,是不是就不会心悸然后晕倒了?   1551说,“如果镜子破了,石遇真的有危险呢?”   李鱼皱了皱眉,眼前又浮现出秘书小姐担忧的脸,万事皆有变数,事情没发展到最后,是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他不能拿石遇的生命作赌注。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跟着男人到了一楼,李鱼走出电梯,被外面的阵仗吓了一跳。   一个个穿着黑T,迷彩裤,蹬着军靴的男人一字排开,抬头挺胸站在外头。   其中一个单肩挂着一个包,他将包取下,递给了石遇。   石遇单手接过,回头叮嘱青年在原地待着别动。   话一出,那一排壮汉的眼神都不对了,好奇、钦佩、激动,各式各样都有。   李鱼仿若未觉,低头想把鞋带解开,绑松点,又舍不得男人给系的蝴蝶结。   石遇换了身装备回来,黑色的T恤紧紧绷在身上,高调的显露胸口和腹部的肌肉轮廓。   李鱼眼睛不老实的在上面打转,被男人警告的瞪了眼。   一众下属被两人间的眉来眼去震住,一不留神,其中一个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石遇看过去,开口,“憋不住就出去。   那人夹着尾巴溜了,等咳嗽完才进来,顺便打了个报告,“主……先生,车已经备好了。”   公司外面的大马路上,听着一溜黑色越野。   李鱼上了第一辆,发现扶手上插着几袋小零食,他不客气的拆开辣条吃起来,开口问身旁的男人,“从这里到南苑大概多久?”   石遇抽纸巾给他擦脸上蹭到的辣椒,“两个小时。”   李鱼,“这么远?”   石遇淡淡嗯了一声,趁着青年不注意,把辣条袋子抽走,封住,丢到另一边。   “适可而止,吃多了不好。”   李鱼伸手去抢,被男人捏住胳膊,拽进怀里。   石遇紧搂着不放,下巴压在青年头顶,闭着眼睛不说话,像在养神。   李鱼眉头拧起,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无法辨别的怪异感。   他抬头,角度原因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巴和鼻孔,观察不到对方表情。   李鱼不放心,让系统帮忙看看。   1551说,“目标闭着眼,呼吸平稳,面无表情,应该是在睡觉,你想太多了。”   李鱼不出声,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吗?   他尝试着动了下,想从男人怀里挣脱出去,被拧住耳朵。   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随后就感觉脑袋又被男人的下巴蹭了蹭。   李鱼恍然大悟,终于知道石遇哪里不对了,粘人和撒娇这两点,之前可从没在男人身上出现过。   就在这时,前方道路两旁的树林中,突然传来放枪声,有黑色的飞鸟成群从树梢受惊起飞,发出叽叽喳喳的聒噪声音。   黑色常常是某种厄运的预示,车子被迫停下,司机扭头看向后面,“先生,前方恐怕有异。”   石遇搂着青年的姿势不变,“派人两个人去看看。”   树林子里有人在野炊,刚刚是在放枪打鸟。   石遇的人旁敲侧击的打听几句,确定对方没有危险性后,两人离开树林,来到车前汇报。   车队重新出发,继续朝着南苑的方向行驶。   没有人发现,在车子没影后,有人走出树林,盯住道路尽头,露出诡异的笑脸。   随着距离城市越来越远,窗外的景色越发奇异瑰丽。   彩色的岩石,黄土的窑洞,断层的悬崖,李鱼甚至还看见了安静躺在几座山峰间的五彩火山天池。   这座城市充满了变数和危险,却又融合着世间的一切美景。   也不怪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的想留下,不肯离开。   太阳渐渐爬到顶点,温度也高了,开车的小哥按开空调,凉风嗖嗖的吹向后座。   小哥抬眸看了眼后视镜,两人搂着睡着了。   他悄悄碰了下副驾驶座那人的胳膊,用气音说,“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主人这么在乎一个人,我算了下,也没认识多久吧。”   “你懂个屁,在爱情里,时间和年龄都不是问题,看对眼就行。”   开车的小哥理解不了,活的年岁太长,看的悲欢离合的太多,看问题也变得复杂,反而看不透有些事了。   旁边那人嗨了一声,戳他脑子,“别他妈想了,等你遇到就懂了,专心开车。”   后座,李鱼并没有真的睡着,没办法,男人勒得太紧,他喘不过气。   他虚开一只眼,瞄向驾驶座的后脑勺,心说,我跟你们大老板玩儿爱情游戏呢,从日久生情到一见钟情,也就一道世界屏障事。   青年腿麻了,稍微一动,男人就皱眉头。   他连忙摸摸横在腰上的胳膊,又轻轻拍打几下。   下午一点左右,车子开进了一座小镇,白墙黑瓦,密密麻麻的挤作一堆,一条小河环绕在小镇外围,水质清澈。   李鱼下车转了一圈,发现小镇没有主街道,只有一个位于屋群前方的小广场。   广场上空无一人,有凉亭,有石凳,西北角有一口大钟,不像装饰,倒像是用来通知重大事件,或者用以警示的。   车上的人陆续下车,开始勘查地形,李鱼从背包里掏出从酒楼经理处得到的地址。   地址详细到了巷子名称和门牌号,应该不难找。   石遇从他手里抽走纸条,目光扫过环绕在广场周围的十几个巷口,指向某个方向,“那边。”   巷子名为永生巷,顺着进去以后有一个十字路口,横向的话,两边是屋宅的正门。   石遇的人分两批钻进巷子里,按照纸条上的门牌号逐个找下去,终于发现了红色的灯笼。   灯笼上用毛笔写着一个酒字,笔锋走势豪放霸气,和在酒楼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宅子是未刷漆的褐色原木木门,一侧挂着把未扣上的铜锁。   李鱼上前一步去敲门。   哐哐哐的叩门声落下许久,里面没有回应。   “1551,里面什么情况?”   系统迅速查看,“老爷子躺在椅子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第122章 谁是我的新娘32   李鱼推门冲进去, 一眼就看到面对着大门口, 仰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的白胡子老头。   老爷子的手一只无力的垂在外面,一只虚握着蒲扇,搭在自己腿上, 脑袋还歪着,从胸口无法看出任何起伏的弧度, 确实吓人。   李鱼心里咯噔一声, 心跳加快,是恐慌。   咽了咽口水,他僵硬的弯腰, 轻轻碰了下老爷子如同老树皮搬的的手背。   是凉的。   李鱼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随即想到除了死亡以外, 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或许这人和办公楼里的那些人一样,不是活人, 是灵魂。   他提高声音, “爷爷。”   话落, 总算是看到对方的胸口十分细微的上下的起伏了下。   李鱼悬空的心落下来,轻轻拍拍老爷子的肩膀, 又连续喊了两声,躺椅上的人有了动静。   老人家眉头皱了皱,缓缓睁眼, 长长吸了口气。   他像是一个重病患者,面色苍白,嘴唇发干,眼下有很重的青影,每喘一口气,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这状况,确实病得很重。   李鱼恍然想起了工具箱里的救心丸,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他思索片刻,半蹲下来,“我们要去山坳里的吊脚楼小镇,路过这里,想来讨杯水喝。”   老爷子年纪大了,脑子不太灵光,半晌才反应过来。   “山坳?哪个山坳?”   他声音沧桑,带着某种粗嘎的杂音,像是喉咙里卡了口痰。   李鱼愣了下,让系统调出当初模拟的地形图,因为没有南北指示,无法精准的判断小镇位置。   “1551,你随即帮我选一个方位。”   1551随口说,“西北吧。”   李鱼照着说给老爷子听。   老爷子微微眯眼,过了整整一分钟才恍然大悟,“西北,西北……”   复读机似的翻来覆去说了好一阵,他闭上嘴,困惑的皱起眉头,“西北方有东西,是什么呢,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一时想不起来,你容我再想想。”   有戏。   李鱼惊喜的回头看了眼石遇。   男人神色平静,站姿随意,只是眼睛漆黑得没有光亮,有点吓人。   李鱼伸手去碰了下男人的手背,用眼神询问。   石遇轻微摇头,手指一动,捉住了青年的手指,扣住不放,用拇指摩挲指腹下的手背,带着几份眷恋。   “啊,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老爷子突然从躺椅上起来,迈着蹒跚的步伐往屋内走,一边走,一边念叨,“来了,他来了。”   李鱼拉着石遇跟上去,进了屋。   屋子里到处都是红色的纸和竹篾,一张长条的案几上,还放着一支很大的狼毫,旁边的砚台里,墨汁已经干涸。   “我得找东西验验,是不是他,我不能被骗了。”老爷子嘴里自言自语,手里翻找的动作不停。   终于,他从一大堆红纸中,翻出了一面镜子。   镜子也就巴掌大小,黄铜质地,正面是光洁的单面玻璃。   老爷子将镜子转了方向,正对着李鱼,然后小心翼翼的伸长脖子。   镜子里的人没变,还是那张脸,老爷子诚惶诚恐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李鱼被那张笑盯得头皮发麻,正要说话,老爷子嘴上的弧度变大,充满了激动和欣喜的笑声从他嗓子眼里钻出来。   那笑声越来越大,就连院子外的几个下属都能听出其中巨大的喜悦。   年纪大了,情绪起伏太大不是好事,李鱼握住老爷子的胳膊,帮他转移注意力,“您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吗?”   “话,对了,我有话要告诉你。”老爷子说完一把按住胸口,嘴巴张开,发出“嗬嗬”的喘息。   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和脑门上青筋鼓起,按住胸口的十指由按变为了抓,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泛白。   李鱼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老爷子已经翻白眼,躺倒在地,身体持续抽搐。   1551,“因为太过兴奋导致血压升高造成的急性心梗,现场没有急救物品,附近也没有医疗机构,不过你工具箱里有一瓶药。”   这瓶药李鱼是打算先留着,确定镜子破裂以后,不会对石遇造成影响后才吃的。   如今,这瓶药又多了个新的用处。   1551说,“他应该是在重复过去的死亡,你可以选择不救,看看后续情况。”   “万一不是呢?”李鱼反问。   他扭头看向石遇,没有明着问,“他还会醒吗?”   石遇给了肯定的答案,“会。”   李鱼略微安心一点,拉着男人的手往后退,给老人家让出活动空间。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躺在地上的人动了,他先是睁开眼睛,张大嘴快速呼吸几下,随后扭身撑住地面,想爬起来。   石遇上前,单手将老人拎起来,帮他站稳。   老爷子已经彻底忘了之前的事,摆脱男人的搀扶,回到了躺椅上,闭上眼陷入沉睡。   李鱼如同之前一样,先把人叫醒,说自己是路过的。   老爷子又开始絮絮叨叨,去之前找过镜子的地方翻找。   李鱼看着脚边的镜子,想弯腰拾起,被男人扯住胳膊,给制止了。   石遇,“他不记得这屋子里有别人,你贸然接触他,可能会遭到攻击。”   李鱼被男人拉着后退两步,下一秒,老爷子佝偻着腰找过来,从地上捡起那面小镜子。   镜子里的人没有狰狞的面孔,白皙,平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明亮。   老爷子大笑,“没变,你就是那个人,对了,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话说完,他继续哈哈大笑。   李鱼注意到,老爷子的眼眶微微发红,眼眶湿润,但紧跟着,那双眼睛猛的瞪大,血丝暴露出来,猖狂的侵占了眼白部位。   布满褶子的脸开始涨红,因为呼吸困难,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   老爷子再次因为兴奋过度,心梗死亡。   每个灵魂,每天只会重复死亡一次,这次闭上眼睛以后,人再也没醒来。   石遇垂下眼,淡声说,“他要到明早太阳升起才会醒。”   李鱼,“……”   老爷子神志已然不清,等到他醒来,会再次忘了院子里另外两个人的存在,他会再次因为兴奋儿血压升高,继续重复死亡。   这个可怕的循环,没人说得准什么时候到头。   李鱼捏捏裤兜里的药瓶子,摇晃了下,“1551,瓶子里只有一颗药?”   1551,“是的哦。”   所以这颗药只能救一个人。   一个是老爷子,一个是他自己。   如果喂老爷子吃下去,可以得到新的线索,相对应的,他将无法回到石宅,打开盒子毁掉那面该死的镜子,从此只剩下寻找出口这一条路可走。   心里翻来覆去,现实中的时间也不过三五秒。   李鱼咬了咬牙,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快速拔开塞子,蹲下去捏开了老爷子的嘴,把唯一一颗药倒进去。   时间仿佛静止,空也不再流动。   李鱼紧张的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观察着老爷子的反应。   只见地上的人眉头微微一蹙,睫毛颤动了下。   老爷子睁开眼睛,呼吸自如,不像之前那么艰难,不知是不是错觉,李鱼总觉得老爷子身体动作似乎更加利索了。   他低头拍拍身上的灰尘,捡起镜子。   “你跟我来。”老人说着停住脚,回头看向石遇,“石先生请在外面稍作停留。”   石遇停下,眼看着房门被老人谨慎的合拢,听见里面插上门闩。   屋子里比外面整洁许多,只有简单的桌椅板凳,茶杯水壶,还有一张老式的木床。   老爷子搬出塞在桌子下方的凳子,示意青年坐下,精神抖擞得与之前判若两人。   李鱼,“神药。”   1551,“管理局出品的都是精品。 ”   李鱼,“你那儿有配方吗?”   1551,“局里保密的,只有研发人员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李鱼胃口被吊了起来。   “没什么。”   “……”李鱼,“话说一半不地道。”   系统不吱声,假装自己死了。   老爷子那儿正在酝酿,手里有条不紊的沏茶。   将沏好的那杯推至青年面前,他终于开口,“你能找到这里,一定是它在引导。”   李鱼默契的猜到老人口里的“它”指的什么,点头说,“是,我总是梦见自己在赶路,您门口的大红灯笼,第三个巷口,黄色的土路,还有……”   想起那座被烧为灰烬的小镇,他心头难过,“还有山坳里的小镇。”   老爷子闭了闭眼睛,执起茶杯小抿一口,“这个世界的真相你也知道了?”   镜子是个巨大的天幕,注视着下方的一切,李鱼没想到,老爷子居然就这么大声说出来了。   似乎看出青年的想法,老人老神在在道,“这一片不在他的监视范围。”   茶杯被放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爷子语气缓慢,“镜子一共有两面,一面创造了城市,一面一分为三。”   李鱼抓住膝盖,追问,“另一面是出口?”   “算是。”老爷子叹口气,抬起下垂的眼皮,“另一面是自行解体,其一落在山坳,其二落在南苑,它保护着这两处不受另一面镜子监视,我们依旧受到死亡的折磨,却可以作为引路人,给你指点方向。”   李鱼听出了后话,“所以第三部分在哪儿?”   老爷子摇了摇头,“入口和出口两面镜子相互对立,为了不让进入城市的人离开,入口一直在攻击出口,想将它吞,融合。我只知道它藏进了山里,别的一概不知。”   李鱼捧着就茶杯,眉头动了动,小声说,“我大概知道个方向。”   上次梦里,他往山上走,看到了两条岔路。   老爷子移开凳子站起来,走向木床。   木床下有三个可以拉开的抽屉,李鱼见他打开了中间那个,从里面取出一张纸。   纸上是用毛笔画的镜子。   镜子周围是龙纹的花纹,背面为九龙环绕,中心有个圆,造型古朴精美,透着几分神秘。   老爷子回到床前,拉开右手边的抽屉,从李鱼的角度看过去,他应该是拿起了什么东西,揭开,小心翼翼的摸了摸。   过了会儿,他起身,将手里用黄布包好的东西放到青年手里。   李鱼掂了下,有点沉手,他揭开,发现里面是一块铜镜。   确切的说,是铜镜的一部分。   老人露出慈祥,如释重负的笑,“第二部分在镇长手里,剩下的最后一部分,得靠你自己去找。”   “我明白了。”李鱼把铜镜重新包好,跟着老爷子一起离开了房间。   见到守在门口的男人,老人微微鞠了一躬,“石先生。”   石遇点头示意,看向落在后面的青年。   李鱼给了他一个眼神,和老爷子又说了一句话,就要走了。   临出门前,老爷子拽住他的胳膊,压着嗓子说,“你要小心,狗急了是会跳墙,咬人的。”   镜子的恶意,人人都知道,防不胜防。   接下来的路,怕是不会轻松了。   一行人告别了老人,继续赶路,因为巷子窄小,无法开进去,石遇的人一分为二,一部分人跟随主人,徒步前进,另一部分人则开车行动,尝试着绕开南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青年口中的黄色土路。   南苑的建筑密集,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距离窄小,每条只能容一人通过。   李鱼走在最前方,石遇在后,后面还跟着几个穿黑衣的尾巴。   一行人沿着巷子一路走,终于数到了第三个巷口,拐进去。   这条巷子很长,走了整整一个小时才贯穿出去。   李鱼站在黄色泥土上,转身看向身后,白墙黑瓦,和梦里一摸一样。   而右手方的土路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汽车的引擎声,石遇的人还没来。   不知道是需要绕很远,还是根本没有找到道路入口。   李鱼走到石遇身边,“能联系到吗?”   话音刚落,旁边的树上刷啦一声,一灰一黑两只胖鸽飞过来,咕咕叫着落到两人肩上。   石遇的嘴唇凑到大黑的小脑袋边,说了句什么,大黑展翅飞起来,领着正跟主人亲近的胖灰飞走,去执行新任务。   “他们一直跟在后面?”李鱼问,俩小家伙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跟了一路。   “嗯。”石遇冲青年勾勾手指,待人走近,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绳子,把其中一头套在青年手腕上。   李鱼转动手腕,仔细看了下,材质不一般,像是金线和其他什么金属丝的混合编织物,挺特别的。   他抬手,“什么?”   石遇面不改色,“普通绳子罢了,免得你跑丢了。”   这可比普通绳子牛逼多了,连系统都在他脑子里赞叹编造工艺,只要不是用斧头用力砍,这玩意儿再戴个十年不会坏。   李鱼没有拆穿,主动帮男人把另一头套上,“戴稳了,不准拆。”   石遇表情淡淡,把手抄进兜里,“哦。”   绳子够长,李鱼拖着男人来到一棵树下,他也不讲究,直接盘腿坐下。   石遇走到青年身边,提了提裤腿,刚要弯腰,忽然想起什么,绕道树的另一边,同样盘腿坐下。   下属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要知道,主人一向很爱干净,别说是坐地上,就是坐张凳子,下面的人也会提前给他擦干净。   四个人相互递了个眼神,识趣的没过去打扰,到不远处找了个位置坐下,修整。   李鱼伸长脖子往后看了眼,男人的脑袋靠在树干上,胳膊抬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问系统,“目标在做什么?”   1551都不好意思说,太酸了,干脆放出实况。   石遇闭着眼睛,手指来回摩挲着手腕上的绳子,嘴角翘起,阳光刚好穿过树叶间的缝隙落下来,其中一缕正好停在男人的脸上。   李鱼抿了下嘴,对自己的偷窥行为有点唾弃,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   石遇摸了一阵,又低头去亲吻手腕上的绳子。   亲完又怕被看见,他垂下手去,直起身体看向背后的青年。   人眼睛闭着,呼吸匀称,睡着了。   石遇松口气,因为伪装严肃而下压的唇角再次扬起,他从地上站起来,走了两步,指尖点了点青年的发旋。   李鱼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睁开稀松的睡眼,“怎么?”   石遇指了个方向,“来了。”   黄色的土路位置隐蔽,并不是环绕着南苑小镇,而是从远处的大山绕进来的,并且其中有一段隐藏在半人多高的草丛中。   要不是他们有人下来,亲自探寻路线,徒步越过那片草丛,很可能现在已经返回小镇广场,放弃车行。   有了车,赶路要方便很多。   当初李鱼在梦里走了一天一夜的路,行车只花了两小时不到。   吊脚楼小镇里,镇民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却在触及到陌生人的那一刻,都跟说好似的,集体垮下脸,眼里写满了警惕和戒备。   李鱼对小镇熟悉,率先走进去,如他期望的那样,看到了一条大狗,然后迎面过来一名络腮胡。   络腮胡停在外来者面前,探究的打量,“找谁?”   看来梦里之外,这些人根本不认识他,那个梦很可能是另一面镜子创造出来的。   李鱼,“镇长。”   络腮胡戒心重,挡住不肯让,“镇长不方便接待客人。”   考虑再三,李鱼说了两个字,“出口。” 第123章 谁是我的新娘33   络腮胡微眯起眼, 盯着青年看了许久,脸上的戒备忽然松懈。   他侧身让路, “跟我来吧。”   李鱼跟上, 走到一半前头领路的人停了下来, 他转身向后, 戒备的盯着青年身旁高大的男人,“石先生请留步。”   石遇只能停下, 不怎么情愿的帮青年解开绳子,“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说完主动后退一步, 看着青年跟着镇民越走越远, 瘦削的背影被漫长的道路拉细, 缩小, 最后随着一个转弯, 消失不见。   “告诉我,你在哪里?”空无一人的周遭,响起熟悉的声音。   石遇唇角绷紧, 插在裤兜里的拳头握了握, 收回落向远处的视线,来到一棵大树下。   从外表看, 这棵树长了应该有上千年, 树干和枝桠虬劲有力,弯曲的的根茎冒出地面,炫耀着它的年长与强大。   “你们到底找到了什么。”那个声音逼问。   石遇额角抽动, 眼睛暗黑无光,像是阴沉夜空下的枯井,没有生气。   “他如果找到出口,离开了,你要怎么办?舍得吗?”   声音喋喋不休,誓要把石遇的心绪搅乱,它绝不容许任何一只猎物逃脱,更加不容许有人来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   石遇,“我舍得。”   “他不会走的,我看得出来,他丢不下你。”   石遇听见有人在耳边嘻嘻笑,笑声由小变大,由大变到刺耳,“可如果他知道你的真面目,结果就难说了。”   “他会怕你,厌恶你,觉得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闭嘴。”石遇口吻平静,远处一起等候的下属们,却无端生出一种窒息感,嗓子像是被人用力掐住,胸口灼烧,双膝发软。   他们纷纷朝着古树方向看来,发现主人半个身体都被树干遮挡,无法探究表情。   “你过去看看。”有个下属忍着难受,戳了下身旁的人。   被戳的不肯去,又去戳自己左手边的,戳来戳去,最终谁都没敢去触霉头。   石遇四周的空气像是遇到了被灼烧过的浪潮,已经扭曲变形,这是镜子在试图定位他的位置,可惜,它失败了。   片刻后,异象恢复平静。   石遇嘴角噙着冷笑,他与镜子间的关联太过紧密,有利有弊。   利是他能拥有凌驾于城市里所有人的权利,弊是他和镜子命运相连,一损俱损。   抬手,看向蜷在掌心里的金色细绳,绳子是特制的,从前闲得无聊时自己动手编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这玩意儿会被用来套住一个人,一个他喜欢的人。   石遇执起套过青年手腕的那一头,轻柔抚弄几下,心头的暴戾,阴暗,以惊人的速度锐减。   李鱼跟着络腮胡,经过熟悉的吊脚楼,来到小镇尽头的平房小院外。   院子里的年轻人正给地里冒芽的新鲜蔬菜家施肥,眼角的余光瞥见院门外的两个人,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擦着手走出来。   “哥,你咋来了,今天不该你。”镇长行动不便,由村子里的青壮年轮流照顾。   络腮胡说,“我带了个人过来,村长在吗?”   小年轻好奇的看向陌生人,眉头隆起,“不在,去山里了。”   “他去山里做什……”络腮胡说到一半,想起来了,镇长近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要拖着不方便的腿上山种草,说是要把路面隐藏起来。   这无形中告诉大家,危险在逼近。   所以这段日子,每个镇民多少有些忧心忡忡,大家期盼着有人能带他们脱离苦海,也惧怕着另一面镜子找到他们的存在,破坏掉目前短暂的宁静。   络腮胡想了想,说,“我上山去接他。”   李鱼连忙说,“我也去。”   他回头望向四周,不抱什么希望的,吹了声口哨。   神奇的是,下一秒,一只灰色的胖鸽子从就近的树梢上飞出来,落到自家主人脚下。   胖灰仰着头,看着主人的下巴,咕咕催促。   李鱼摸着下巴,盯着小家伙看了几秒,放弃效仿石遇那样,跨越种族用言语沟通。   他向小年轻借来纸币,写了张纸条告诉男人自己的去处。   上山的路正是梦里那条,走到岔口的时候,两人左转。   不久后,眼前多了一片望不到头的,长至半人高的草原。   草里窸窸窣窣,有东西正在经过,络腮胡经验很足,拦下青年,低声呵斥一句,“别动,有蛇。”   李鱼让系统去看了眼。   1551说,“碗口粗的眼镜蛇,剧毒。”   怕自己的语言太过苍白,系统特意放出近距离的实况。   李鱼震了下,系统没夸张,真有碗口粗,头部黄色,往下则是泛着磷光的黑灰色,排除它有毒这点,这条蛇长得还是很帅的。   被这玩意儿咬一口,不及时救治,会死得很快。   李鱼是见过大世面的,半点不怕,木然着脸注视着晃动的草丛。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那片大草丛终于安静下,络腮胡用摸了把头上冷汗,紧绷的肌肉微微松驰。   他回头,被青年脸上的镇定搞得一愣,“你不怕?”   李鱼摇头,“不怕,我们现在走吗?”   络腮胡眉头皱得死紧,考量道,“再等等吧,那条蛇肯定没走远,我怕它杀个回马枪。”   李鱼点点头,把身后的野草往下压,一屁股坐下去。   络腮胡嘴角一抽,这么一对比,自己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还不如一只白斩鸡,丢面子。   “你过去点,给我让个空。”他推了推青年的肩膀,硬是将大一号的屁股挤下去。   望着眼前密集的杂草,络腮胡叹了口气,“最近正好是产卵季,山上的蛇会越来越多,走路的时候多注意点。”   “好,我会转告我的朋友们。”   “你们打哪儿来的?”络腮胡直来直去,“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梦境之外的络腮胡,不像梦里那么神神叨叨,很显然,他对两面镜子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   李鱼不答,反问,“镇子里没有外人进来过?”   络腮胡的思维很轻易的被带跑了,挠着脸说,“也不是没有,但少,而且基本上都被关起来了。”   李鱼,“疯了?”   “差不多吧。”络腮胡想起件事,“对了,前两天刚来了两个人,正住在阿旺家。”   李鱼不知道阿旺是谁,但他知道,这不是好事。   这两个肯定是无意闯入的人类,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受到镜子影响,成为杀人的武器。   忍不住在心叹了口气,李鱼收敛思绪,看见旁边的人耳朵动了下。   听出草丛里的异动,络腮胡拉着青年猝然起身,啐了口唾沫,“操的,又来了,上山的时候该带点雄黄粉的。”   这次窸窸窣窣的声音比之前更大,不用看实况,单凭耳朵就能判断,草丛里的蛇不少。   李鱼攥着拳头,跟着络腮胡一起往后退,心里疑惑。   当初梦里,他选了左边那条岔路,走着走着,前方就出现了草丛。   路是“出口”指引的,应该不会有错,可这些蛇是怎么回事?是必须经历危险,跨过草丛才能找到继续上山的路。   还是说,他根本不该左转,而是该往右?   李鱼想得太阳穴抽痛,突然胳膊一紧,被络腮胡拖着踉跄后退。   “这时候你发什么呆,不要命啦!”   耳朵被吼得嗡嗡作响,李鱼揉了下耳朵,抬眼看见一条带花斑的长条身体,从自己脚前的草丛中迅速滑过。   为了避免被咬伤,两人一退再退,不到五分钟,就已经退回到路上。   那些蛇不再逼进,放弃攻击,像是坚守的士兵,张开嘴露出一双双藏着毒液的獠牙,不再对人类继续驱赶。   确定两人没有继续往前的意图后,蛇群集体后退。   很快,不停晃动的的草丛恢复寂静,连蛇尾巴都看不见一条,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两人的幻觉。   李鱼尝试着上前一步,脚底板刚沾到地面,草丛再次沙沙作响。   那些蛇没走,只是隐匿起来,暗中观察。   头一次见到高智商蛇,李鱼激动,兴奋,好奇,更多的是疑惑。   看来“出口”的指示没错,这些蛇应该是用来守山的,要找到第三块镜子,必须从这片草原经过。   “我们在原地等等。”   李鱼说,他想看看,镇长会不会从这片草丛的另一头走出来。   如果会,那就证明,这些蛇真的能辨善恶,不会攻击自己人。   “也只能这么办了。”   络腮胡牛高马大,不好表现出怯懦,挺起胸膛把青年护到身后,拍着胸脯说,“小兄弟你别怕,躲到大哥身后来。”   李鱼无情地拆穿,“大哥,你在发抖,起了好多鸡皮疙瘩。”   络腮胡嘴角抽搐,这屁孩子真不可爱,他虎着脸瞪过去,发现青年脸上没有嘲讽,只有满满的实诚。   对方只是很单纯的在表达自己所看到的,并没有鄙视他的胆怯。   络腮胡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收回视线,冷着脸问,“那些蛇你不怕?”   李鱼摇头,“不怕。”   这世上,除了目标,真没有别的什么能吓哭他的。   1551好奇,“你怕他什么?”   李鱼认真思索,“有时候玩儿起来像是脱了链子的大型犬,你懂的。”   “……”1551声音冷了下来,“我不懂,我还是个孩子。”   李鱼比他还要冷漠的哦了一声,注意力转移,仰头看天。   头顶,太阳已经从正中往下滑。   刺眼的阳光从斜上方投射过来,将两道影子拉长,李鱼擦擦额头的热汗,“1551,你看到村长了吗?”   “没有,远了不敢说,至少五百米以内是没有的。”   两个大男人立在原地,实在无聊,李鱼起了个话头,“大哥,镇长今年多少岁了?”   “不知道,也没人知道。”络腮胡答得干脆利落,他有些担忧道,“镇长腿脚不好,又这么久还不回来,你说他不会出事吧。”   李鱼心里骂了句乌鸦嘴,镇长是个很重要的线索,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第二部分铜镜就拿不到手,寻找出路的希望就此落空。   他斩钉截铁道,“不会。”   络腮胡看着是个汉子,心思无比脆弱,还爱胡思乱想,“谁知道呢,镇长的腿就是一次上山,没注意脚下,从坡上滚下里摔断的……”   越想越担心,他蹭地站起来,“我得去找找。”   李鱼一动不动的看着,果然,络腮胡还没开始大动作,草丛里再次有了异动。   藏在草丛中窥伺的蛇群活跃起来,其中一条直接从草丛底部弹射出来,张大嘴朝着络腮胡咬去。   络腮胡吓得连连后退,嘴里哇哇大叫,再顾不得什么形象,一把抓过李鱼,推到前方当挡箭牌。   大概是以为外面两人有入侵意图,一条条蛇从草丛中钻出来,支起头部,其中有两条眼镜蛇,已经展开颈腹,作出攻击状。   络腮胡的贸然行动,踩中了蛇群的雷点,现在群起而攻,除了跑没别的办法。   蛇类的滑行速度很快,有些爬到树上,靠着树枝和身体产生的弹射力,牛逼的能在半空滑行将近百米。   好死不死,李鱼拖着络腮胡的衣领,刚跑了不到十米,一条黑灰色的蛇兄弟,从半空落下来,拦住他的去路。   络腮胡气喘吁吁,紧张的咽下口水,抓着青年的袖子,抖着嗓子问,“怎么办,咱们被包围了。”   李鱼,“凉拌,等着被吃吧。”   络腮胡打了个哆嗦,以前村子里有人养的小兔子总是莫名失踪,后来才知道,那家人的吊脚楼下,有个蛇窝。   那条蛇被抓到的时候,七寸部位鼓胀,打蛇的人把塞在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只已经被消化了大半的兔子。   络腮胡越想越恐慌,差点哭出来,村里没人被生吞过,也没人被蛇分食过。   天知道今天他死在蛇肚子里,明早太阳升起时,自己还会不会再醒过来。   “不行,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搬救兵!”他急得出汗,“对了,鸽子。”   口哨声响起,空中悄无声息,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李鱼,“……”   胖灰最近跟大黑子学坏了,总是藏头又藏尾,不知道它送信回来没有,在不在附近。   正想试试吹口哨,一道灰色的影子横空飞出来,直直朝那条蛇冲去。   李鱼头一次知道,这只圆滚滚的胖鸽子居然这么厉害,虽没能彻底打败对手,却逐渐扭转了他们的劣势,将局面变为了平等对峙。   黑灰色的眼镜蛇似乎是老大,嘶一声,又冒出不少大大小小的蛇,将两人困住,同时缩小包围圈。   李鱼愁得想哭,也更加好奇,镇长究竟是如何避开蛇群,穿过那片望不到头的草丛。   会不会第二块铜镜,就在他身上?   络腮胡吓得牙齿打架,“小兄弟,让你的鸽子去求救吧。”   鸽子走了,他们就少一份力量,蛇老大很可能会直接发动攻击。   这么多蛇,一条来一口,他们将千疮百孔,神仙也救不了。   然而,鸽子如果不走,他们一样有遭受攻击的风险。   这些蛇看样子有点智商,尤其是带头这条,万一它放弃对峙,命令兄弟们直接进攻,他和络腮胡的结局一样是变成两个筛子。   李鱼,“1551,还是没有镇长的踪迹吗?”   1551说没有,“不过石遇快到了,距离你们还有三百米,两百,一百八十米……”   随着系统播报,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路上。   同石遇一起的,还有李鱼梦见过的小男孩儿,小孩儿手里牵着一条大狗,瘦弱的身体像是蕴藏着极大的力量,跑起来飞快。   接到青年送来的纸条时,石遇正好在和镇上的人打听消息。   他们人多,身高体壮,又各个穿着黑衣迷彩裤,很能唬人,不一会儿,几个胆小的就把镇里的情况都交代了。   这地方与其说是镇,不如说是村,全部人口才三百多人。   镇民不与外人结交,生活靠自给自足,他们抗拒任何外来人口,像是在隐瞒或者保护什么。   最后的时候,石遇着重问了山里的情况。   几个镇民自然而然的,把山里有蛇的事交代了,石遇当即决定带兄弟几个上山接应,临走前,还搜刮走了几袋子雄黄粉。   李鱼看到救星的第一时间就想跑过去,被突然逼近的蛇群吓住,只好将迈出去的腿缩回去。   石遇身上的煞气很重,周围人早就开始瑟瑟发抖,强忍着难受,跟在后面。   蛇群感受到无形的威胁,张嘴露出獠牙,吐出信子,想发动攻击,又僵硬着不敢上前。   石遇,“别动。”   李鱼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两脚并拢,手心贴着裤缝,站得溜直。   络腮胡也察觉到蛇群的异样,从后面拽了拽青年的衣服,“怎么回事?这些蛇怕你朋友?”   感觉到正对面刺来的视线,李鱼警惕抬头,对上男人不悦的视线后,连忙把快压到肩膀的脑袋推开,“他不是我朋友。”   络腮胡,“啊?”   李鱼纠正,“是男朋友。”   络腮胡,“……”   青年的声音消失,石遇的视线也收了回去,命令下属们把雄黄粉撒出去。   蛇不怕雄黄,只是不喜刺激性的气味,黄色的粉末落入草地,蛇群的确有退缩的趋势,但后退的距离很小。   至于那条领头的,分毫未动,反而张将颈腹和嘴张到最大。   它已经被激怒到极点,不再顾及胜负比率,权衡之下,猛地窜起来,朝李鱼扑过去。   黑色的身影带着凌厉的冷风从空中闪过,没有人看清,石遇是怎么办到的,等他停下攻势的时候,那条碗口粗的蛇王,已经被五根手指掐住了七寸。   当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时,大多会脑海空白,失去反应能力,李鱼也没有例外。   直到听见蛇吐信子的声音,他恍然回神。   此时,那条蛇的身体已经快速缠上石遇的手臂,试图缠绕他颈部,想把对手勒死。   石遇手劲骤然加重,手背上青筋绷起,指节泛白,指甲抠破了蛇皮,陷进去,蛇血渗出来,顺着往下低落。   人类也好,动物也罢,都会对危险有躲避本能,谁都不会上赶着送死。   围堵在周遭的蛇群,见老大不但被生擒,还被折磨得不停挣扎扭动,识时务的决定撤退,李鱼和络腮胡的生存空间一下子大了许多。   石遇的手指插入蛇腹,收拢,抠住了什么。   蛇王已经疼的无法再挣扎,身体僵直,缠绕在对手脖子上的尾巴无力垂落。   这些蛇富有灵性,镇守这片草原的原因不明,留下来,说不定有其他用处。   李鱼的大脑迅速做出反应,“先别杀它!”   石遇漠然的眉眼微微一动,下意识想松开,耳边忽然响起镜子的声音,“我的老朋友,你怎么了?我能感觉到你的强烈的怒气和杀气。”   那声音在他耳边笑,带着了然的意味,“在我的世界里,没人敢动你,那就是有人不知死活,动了你在乎的人。”   掌心被冰冷的蛇身蹭到,温热的血沾湿了他的手,提醒着这条畜生之前的种种恶行。   石遇眼底开始泛红,血丝狰狞的盘踞出来,身上的气势彻底变了。   “不管他是谁,你都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镜子的声音如同魔音,扎根在石遇脑海中,想让其暴露出另一面的意图太过明显。   石遇知道这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藏在心里的困兽正在来回冲撞,坚固的牢笼摇摇晃晃,熟悉的失控感,轻而易举勾起他过去不好的回忆。   石遇眼前出现了大片的血迹,耳边不再是镜子满怀恶意的诱导,而是痛苦的呼喊和卑微的求饶。   “石将军,求你饶我一命,我母亲的眼睛瞎了,还在等我回去照顾。”   “投降者不杀,俘虏不杀,快住手!”   “救命,救命啊,他疯了,他疯了!”   这些声音越来越大,遍布视野的鲜血越来越多,从远处一路延伸至脚下,像是从地底下伸出的鬼怪之手,扒着他靴子不放。   那条蛇的肚子已经被男人的手指贯穿,李鱼看见几根带血的手指,已经曲折变为钩子,想将蛇胆掏出来。   “他怎么了,看着不大对。”络腮胡死死抓着青年的胳膊。   比起已经退开,正潜伏在草丛中的蛇群,他更害怕对面身形高大,浑身戾气的男人。   灭顶的恐惧袭来,络腮胡本能的张嘴喘气,膝盖不受控制,要不是手里他手里抓着人,肯定当场跪下了。   李鱼瞥了眼胳膊上的手,挥开,心说你要再扒下去,下一个死翘翘的就是你了。   手里一空,络腮胡愣了下,意识到青年想上前,再次扑过去,把人拼命往回拉。   “你他妈疯了,过去找死吗?!”   李鱼,“不过去,大家一起死。”   “什么?”络腮胡愣怔。   李鱼趁机挣开,冲到石遇面前。   络腮胡说的对,男人的确不大对,漆黑的眼睛里蒙着一层血雾,眉间褶皱深刻,唇角绷着,胳膊和手臂上的青筋恐怖的突起。   而他手里的蛇,尾巴无力的在空中晃荡,张开的大嘴里,就连藏着毒液的獠牙都失去了威慑。   这条蛇非同一般,不能死。   李鱼咬紧牙关,二话不说就是一拳。   被杀戮浸染的脸被打偏过去,又迅速偏回来,那条不知死活的蛇王则被用力丢到一旁。   气氛突变,在场的无论是人还是谁,都开始发抖。   “疯了,主人又要发疯了!”石遇的下属中爆出一声恐惧的高喊。   李鱼还没明白什么叫“又”,衣襟被一只大手攥住,脚底板直接腾空。   他居然被男人给提了起来!   这是要反了!   1551,“哦豁。”   李鱼气炸了,“别幸灾乐祸,替我想想该怎么办,万一大佬手不稳,把我给摔死了,咱俩都得重来。”   1551,“我能有什么办法,要不你再打一拳试试?”   打人不打脸,刚才是一时冲动,再来一次,他怕自己被掐死。   更何况。   李鱼抽空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短了一截,够不到。   “石遇,你看清楚我是谁。”他挣扎,两条腿在地上蹬来踹去。   听见青年干涩痛苦的声音,下属们也回过神来,着急忙慌冲过来解救。   石遇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个旋踢,几个人全飞出去,哀嚎连天。   李鱼后背渗出冷汗,衣服领子勒得耳根生疼。   他咬了咬牙,硬是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石遇,你松手……我好疼……”   声音细若蚊呐,落在男人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   感觉到衣襟被松开,李鱼灵活的双腿一荡,掰开男人的手稳稳落地,吃痛地揉着脖子。   系统那个傻逼就知道拉仇恨,特意给他拍了一张特写,啪到光屏上。   细白的脖颈上方,一条红痕嚣张的缠在那儿。   李鱼嘴角一抽,不停的告诉自己别生气,石遇不是故意的,别生气……   不生气个屁,老子气得快吐血了。   李鱼化身成愤怒的小牛,攥紧拳头冲上去,双手捧住男人狰狞的脸,把脸怼上去。   石遇的脑海中,镜子的声音恶毒的盘旋着,“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动手!你快杀了他,快,快……”   不断重复的字嘎然而止,脑海陡然陷入安静。   眼前的尸山血海成了烟雾,杂乱疯长的绿色草丛重新出现在眼前。   当然,最吸引石遇注意的,是舌尖上钻心的疼痛。   李鱼后退小半步,舔舔牙,血腥浓烈,一个劲儿的往嗓子里钻。   他用手背擦了下嘴,微眯起眼,“醒了吗?”   脑子里的记忆细碎,无法完整的组成一个片段,石遇眸光极暗,转瞬即逝。   “醒了。”   属于大佬的威压终于消失,一众下属从地上爬起来,看清眼前,大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被打了一拳,咬了一口,主人没生气,还委屈吧啦的,乖得像只兔子一样……匪夷所思。   李鱼把衣领往下拉,“看清楚了吗,你干的好事。”   红痕刺眼,石遇眉头皱紧,抬手轻碰,“疼吗?”   “还好吧。”窥见对方眼里的懊恼和小心翼翼,李鱼又说不出重话了。   他把人推开,越过,去扒拉草丛,想把那条蛇王找出来。   没了。   其余人后之后觉,也跟着一起找。   “胆都快被抠出来了,怎么会没了呢? ”一个下属嘀嘀咕咕,满脸疑惑。   “草丛这么大,你找遍了吗,继续找。”旁边的人拍了下同事的脑壳,手里动作不停,心里却是同样的疑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   络腮胡头一个反应过来,一蹦三尺高,“是镇长,是镇长。”   梦境中,李鱼掀开帘子,看见村长时他已经被火烧过,浑身皮肤焦黑,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如今,老爷子走路一瘸一拐,却精神抖擞。   李鱼上前,“镇长。”   石遇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下属们将这一幕默默看在眼里,不敢说主人那表情,真像一只想讨欢心的大狼狗。   镇长没搭理青年,视线投向络腮胡,呵斥,“谁准你带陌生人进镇里的,把人赶出去。”   这位可比南苑那位难搞多了,戒备心太重。   李鱼把话直说了,“我从南苑过来,找您是为了……”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镇长打断青年,冲络腮胡大吼,“把人赶出去!”   犹豫中的络腮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对方一进小镇就说要找出口,他丝毫没有怀疑,让人进了小镇不说,还把人领到山上。   他眼神变了,一步过去横挡在李鱼和镇长之间,“请吧。”   李鱼不走,踮起脚,视线越过络腮胡的肩头,“镇长,我梦见过您,您还在梦里告诉我,这座城市是镜子虚构的。”   镇长不为所动。   李鱼个子本来就比络腮胡矮一小截,又是站在下坡,脚垫了不到两分钟就开始脚心疼。   他扭动脚踝,想再争取两句,腰上突然一紧,被一双胳膊举了起来。   视线角度切换,高大的络腮胡成了下方,李鱼需要垂着眼,才能看见镇长。   镇长愣了下,仰起头气呼呼地说,“你们走,镇上不欢迎外人。”   看来还是不信自己,李鱼无法,亮出底牌,语速飞快的把自己做过的梦全说一遍,包括镇里的那场大火。   镇长面无情绪,眼神无波,谁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松口道,“跟我走。”   山下小镇,镇民们齐聚在镇长的院子外,负责今天值日照顾镇长的小年轻,一脸好奇的站在络腮胡身边。   “哥,那几个人到底来干什么的?”   “不知道。”络腮胡语含警告,“小孩家家的,不该问的别问。”   其他人同样好奇,小镇很少有外人来,最近这是怎么了,先是冒然进来两个外地人,如今连鼎鼎大名,全市皆知的石先生也来了。   来就来吧,还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看着像要闹事的。   院子里,石遇和一众下属,全被挡在门外。   主人自从清醒,脸色一直不好,怪吓人,大家低着头,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石遇烦躁的揉揉额角,抬眸,随手一指,“你,过来。”   下属强忍着哆嗦走近。   “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一遍,大小细节,一个都不准漏。”   当初战场上,主人杀红了眼,理智全无,谁都不敢近他的身。好不容易人清醒过来,却对之前的事情记忆不全。   看来,这发完疯就失忆的毛病还在,没好。   下属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紧张得直咽口水,随着浑身煞气的男人脸色越发难看,他的心肝肺也跟着颤抖。   娘诶,这他妈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事情就是这样。”下属声音干涩的收尾。   石遇陷入沉思,拳头咯吱作响,镜子很聪明,它无法亲自杀了青年,便想着撕扯出他最可怖的一面,好让青年远离他,再找其他途径动手。   而阴差阳错,自己差点错手就把青年杀了。   石遇暗色的眼睛里,有东西汹涌迭起,摸不着的空气随着男人的情绪变化而迅速沉重。   屋子里,镇长和南苑那位老爷子也一样,从一个箱子里掏出一面镜子。   正想去照照青年的样子,意外来了。   镇长虽然腿脚不好,但一瘸一拐走得还算利索踏实,这下子直接踩空,摔到地上,摸着胸口艰难呼吸。   李鱼嘴角抽搐,开门出去,照着男人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你就不能心情平和的老实待会儿?”   男人头一次被人拍后脑勺,懵了。   因为之前的事,他心虚的不敢反驳,更加不敢像从前那样,强势的把人按在墙上,霸道的说一句,“反了你。”   下属们退得远远的,怕出凶杀案。   石遇嘴唇翕动几下,最终只落下一个字,“哦。”   乖得不行。   下属们,“……”   李鱼心里暗爽,绷着脸倒回屋内,很有威严的砰一声砸上房门。   镇长已经缓和,坐在凳子上,李鱼跟着落座,脸恰好照进桌边的镜子里。   没变,还是那张年轻蓬勃的脸。   镇长这才真的相信,青年是唯一能找到出口的人。   他把那块小镜子收起来,又低头从折叠的腰带中,翻出藏在其中的第二块铜镜。   李鱼眸子微动,没有伸手。   镇长还有话要交代,“第三块铜镜在山里,不知道确切位置,‘出口’现在很虚弱,你一定要尽快找到它。”   小镇四面都是山,还都是连绵在一起,要找一块三分之一巴掌大的铜镜,无疑是大海捞针。   李鱼眉头微蹙,满脸愁绪。   镇长把铜镜推到青年面前,抬手按了按对方的肩膀,“我相信,它还会找你。”   肩头的手粗糙干瘪,布满了暗色的老年斑,透着坚定的信任。   李鱼,“如果我找不到呢?”   “‘出口’会彻底消失,无论活人还是死人,永生永世都会困在这里。”   李鱼捏捏手指,“如果我能打破‘入口’呢?”   镇长叹了口气,“这的确是一个离开的办法,但仅限于我们。”   李鱼,“什么意思?”   镇长,“石先生来的时间比我们都要早,没有人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但你应该知道,他和镜子之前的关联相当密切。”   李鱼敛目,所以他始终不敢冒险。   “年轻人,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镇长说,“我建议你在小镇休整一晚,说不定能得到新的指引。”   李鱼盯着镇长看了几秒,点头说了声好。   门外,镇民们各个表情凝重,隔着院子看见屋门被打开,纷纷上前,满脸都是殷殷的期盼。   镇长被青年搀扶着走出来,目光一扫,停在络腮胡身上,“安排几个房间,让石先生他们先住下。”   络腮胡做事很有效率,很快安排镇民腾出两座邻近的吊脚楼。   临走前,李鱼忽然问,“山上草丛里镇守的蛇群是怎么回事?”   镇长摇了摇头,“不清楚。”   答案出人意料,李鱼说,“蛇群并没有攻击您,是因为您身上带着铜镜吗?”   镇长这次没有说话。   李鱼当他默认了,那群蛇身上的问题不小。   小镇上少有人来,知道这群人对小镇没有危害性后,众人打算搞个篝火晚会,欢迎一下。   快傍晚的时候,外头喧嚣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李鱼心里咯噔一声,“1551,外面怎么了?”   1551说,“着火了。”   李鱼急切跑出去,手腕上的绳子随着他的突然动作而绷直,吊脚楼下,到处都是黑色浓烟,趴在镇口的大狗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有些在趴在吊脚楼上,伸着胳膊大喊救命,有些一路疯跑,急切的想要跳进水塘,却在距离水面一步之遥的地方,断了气。   一只手从后方绕过来,蒙住了青年的眼睛,随后身体被调转方向。   石遇将人按进怀里,带着往外走,惊险的避开一簇簇凭空而出的火焰。   眼睛看不见东西,耳朵和鼻子变得异常灵敏,那些痛苦的挣扎声在脑海中无限放大,鼻腔里全是竹子被焚烧过的冲人气味。   李鱼想睁眼看看周遭,奈何扣住后脑好的手太过强势。   直到抵达安全地带,石遇才松开桎梏,他捧住青年的脸,固定,“别看。” 第124章 谁是我的新娘34   下属们围成一个圈, 将两人密不透风的护在中央,红色的火焰在他们的眼底疯狂扭动, 跳跃, 从热烈到冷却。   1551突然开口, “火灭了。”   这次, 李鱼轻松拨开男人的手,往周围看去。   和当初梦里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浓烟、灰烬,嘎吱一声,李鱼转身, 一座被焚去一半的吊脚楼在他们眼前轰然倒塌, 黑色尘灰飞扬而起。   瞬息之间, 残酷的画面被重新粉刷, 竹子构造的吊脚楼拔地而起, 躺在地上的人们,溃烂、焦黑的皮肤快速愈合。   镇民们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陆陆续续从地上站起来, 被剧痛折磨出的痛苦表情很快就被松快的笑意取代。   石遇握住青年手指, 贴着他耳朵安抚,“别怕, 快结束了。”   李鱼闭了闭眼睛, 眼前晃过一个人,是络腮胡。   络腮胡不好意思的抓着后脑勺,“不好意思, 吓到你们了吧。”   李鱼摇头,“没有。”   脑海中有东西一闪而过,他问,“镇上那两个外地人呢?”   “晕了。”络腮胡解释,“大火烧起来前,被我灌了安眠药,这会儿还睡着呢。”   每日一次的重复死亡结束后,大伙若无其事的,继续张罗晚上的篝火。   他们把堆放在地窖里的食物重新搬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就搭起一个巨大的篝火架子。   两个外地人在屋子里醒来后,一脸莫名,都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他们是登山爱好者,装备齐全,且因为担心镇上的人手脚不干净,走哪儿两人都把登山包和手杖带着。   两人一起去了河边,想洗把脸清醒清醒,刚蹲下就起了争执。   原因很小,高个不小心踩了矮个的鞋带。   两人争执不下,直接动起手来,推搡来去,矮个被推到河水中,坐到下方坚硬的鹅卵石上。   他气得两眼通红,挣扎起身,正要朝着同伴扑去,忽然顿住。   水面上倒映的影子有些异常,没有像他一样愤怒,而是保持着微笑。   矮个抬起手,又动动腿,水里的倒影却一动不动。   与其说那是他的影子,不如说是一个藏在水里的独立个体。   几步之遥的同伴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过激,走过来,推了他一把,“你怎么了,发什么愣。”   “嘘,别说话。”矮个故意动作夸张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依旧停在水里。   水里的影子终于动了,它瞳孔放,眼球突出来,嘴唇勾出一个极其夸张的弧度。   矮个的眼神变得涣散,他用力拽住同伴,迫使他低头看向水面。   那里多出另一道影子,瘦如竹竿,形容枯骨,同样的带着诡异的笑脸。   河边是活水,时常有人来洗衣服或瓜果蔬菜,两个大妈挎着篮子过来,见到浅水滩中站立的两人吓了一跳,跳着脚呼喊。   两人喊了足足十几声,水中的两人终于有了反应。   矮个嘴唇咧开,“你听到你的影子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高个说,“他说我们还有同伴,很多同伴,我们要一起杀了那个人,再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两个大妈把篮子放到河边,脱掉鞋子,提着裤腿走进水里,一人抓住一个,焦急把两个登山爱好者往岸边拉。   “你们俩也真是的,瞎跑什么,刚刚那地方再往前一点就是深水,踩下去是会被冲走的。”   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假笑着敷衍两句,等摆脱大妈,两人立刻找到一个相对更高的地方,从登山包里掏出信号弹。   登山有危险,这玩儿意儿是他们废了老大功夫,从特殊渠道买来的,射程远,火光大。   两人盘腿坐在山头,等到天黑,一人拉开一枚信号弹,放到天上。   荧光红刺入天空,砰的一声,连点烟雾都没有。   李鱼听见声音抬头,只看见点缀着星子的黑色夜幕。   石遇比他敏锐,信号弹一升空就发现了,他眉头收拢,招来一个下属,低声吩咐几句。   镇民们正手拉手,围着篝火又唱又跳,李鱼移开视线,“怎么了?”   石遇说,“有人放信号弹。”   登山爱好者从小山坡上溜下来,准备摸进人群时,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拖进旁边的芭蕉树林。   “说,信号弹是不是你们放的。”   头顶传来一声诘问,紧跟着腿窝被踹了一脚,两人整齐跪地。   矮个回头看了眼,背后站着一排人,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手里拿着武器。   他打了个哆嗦,“是,是我们放的。”   看到那人手指头动了下,矮个急切补充道,“我跟我同伴来这里都三天了,始终无法联系到其他登山队员,所以,所以我才说放个信号弹试试……”   这回答情有可原,无可指摘。   高个的看几个壮汉不说话,大着胆子说,“几位大哥,能先放我们吗,我们真不是坏人。”   两人长得尖嘴猴腮,形容畏畏缩缩,不说闪烁其词的态度,但是这副外表就不太容易取信于人。   下属们相互对视一眼,也不知从哪儿掏出绳子,把两人捆绑在一起,丢到一棵树下藏起来。   李鱼探头探脑,盯着芭蕉树林不放,“他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石遇把青年的脑袋转过来,“专心看。”   篝火晚会凌晨结束,直到上床,李鱼的脑子依旧很兴奋,嘴里哼着镇民们自创的歌谣,时不时脚尖跟着节拍点地,给他穿上民族服装,估计要跳上一圈。   石遇抱着胳膊坐在床边,不动声色道,“看来你今晚是睡不着了。”   李鱼刷着牙,嘴里满是泡泡,含糊不清的说,“晚点再睡呗。”   石遇一本正经,“明天赶路,要早起。”   李鱼犯难,那能怎么办,躺床上数绵羊?这办法他以前试过,效果不佳。   “我有办法。”石遇站起来,抓住T恤下摆往上一拉,露出结实漂亮的肌理。   李鱼眼神乱飘,“那行吧,交给你了。”   多了一个人帮忙,睡意来的依旧很慢,将近两个小时后,青年终于闭上了眼睛,睡死过去。   高至髋骨的草丛中,有声音突然响起。   李鱼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他警惕的望向四周,这是下午来过的那片草原。   是梦。   他快速镇定,警惕着四周,草原范围宽广,从自家脚下一直延伸到过山头,因为有东西在里面游动,每一棵草都在扭动,相互摩擦。   想起绞在一起的蛇群,李鱼不寒而栗,一退再退。   可背后的草丛像是有自主意识,也跟着他不断往后扩展。   李鱼清晰的意识到,他是走不出了。   后退不行,那就往前。   他咬紧牙关,拨开横挡在前方的草,大步往前走,时而感觉有冰冷滑腻的东西,贴着他的脚踝擦过。   这他妈就是个梦,怕个球。   李鱼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边朝前,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他发现草里的动静遽然改变方向。   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蛇群玩腻了,要回洞了;一种是,它们在为他引路。   李鱼摸不准选哪个,搬出老一套,开始点兵点将。   最终答案是,跟着蛇群走。   蛇群贴着地面滑行,一路向西,翻过山头,脱离了草原的遮挡,露出了赤条条的身体。   李鱼撑着膝盖,立在高处喘气,被那些五颜六色,密密麻麻的长条搞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腿脚僵硬,小声嘀咕,“这是要带我去蛇窝么。”   仿佛意识到青年没跟上,蛇群齐齐停下,抬高上身回头看。   被一双双泛着寒光的黑豆眼盯得浑身僵硬,李鱼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蛇群彻底翻下山坡,来到下方的平地后就不走。   李鱼发现,蛇群正在朝四周散去,很快,窸窣的动静消失,只剩下温柔抚过的凉风。   前方是一片点缀着野花的巨大草坪,四周树林环绕,他脚下没有路,更加没有路标。   又迷路了。   李鱼无法,像个傻子一样,大喊道,“你在吗?”   声音散播出去,尾音缠着回音,一遍遍的在空无一人的山里回荡。   最后个回音落下,微风突然加剧,像只无形的手,推着他的后背,迫使他往前走。   李鱼一路小跑,好几次差点没记住路线,他的身体像被突然改变了机构,一路跑来居然丝毫不知疲惫。   终于,他在一片松树林中停下。   此时此刻,他的正前方有个山洞,山洞四周土壤踏实,不像是新挖出来的。   正想进去一探究竟,梦醒了。   李鱼无语的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放大的脸。   “梦见什么了?”石遇是被青年吵醒的。   大概六点,身旁的人突然挣扎,两腿在半空又蹬又踹,嘴里发出嗬嗬的呼吸声。   任谁看见,都会以为青年正在噩梦。   李鱼揉揉眼睛坐起来,扶着脑袋回忆路线,同时描述给系统,让它把地图画出来。   石遇的手抚上青年的后脑勺,张开五指,占有欲十足的曲指扣住,“说话。”   李鱼把思绪抽回来,扭身抱住男人的脖子,啵了一口,“我知道第三部分镜子在哪儿了。”   有路线,一切都变得简单。   半小时后,一行人整装出发,刚到镇口,两个登山爱好者横空冲出来,挡在路中央。   他们被绑了一整晚,腰酸背痛,刚被放就得知这群人要离开,连忙赶过来,死皮赖脸的要跟着一起走。   不用石遇开口,下面的人就站出来,“不可能,你们要是敢私自跟上,别怪我们不客气。”   两人瑟缩的抱成一团,夹着尾巴躲开。   李鱼遵照记忆上山,到了那片草原,刚踏进边缘,细碎的声音响起。   群蛇齐攻画面太具有震慑性,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脚,掏出武器,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大概是昨晚那个梦的缘故,李鱼脸色淡定,头一个拨开草丛走进去。   大伙默契的倒抽一口凉气,纷纷向青年投去钦佩的眼神,不愧是大佬的男人,胆子大,行动力强,一般人真比不上。   瘦弱得更白斩鸡是的青年都不怕,他们也不好意躲躲闪闪,众人连忙跟上。   很快,他们就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蛇群并没有攻击他们。   “啥情况?”   掉在末尾的几个下属小声说开了。   “不清楚。你们发现没有,蛇群像在引路。”   “还真是。”另一个人附和,“江先生一直在跟着草丛里的动静走,你们看,该拐弯了。”   话音刚落,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有两道人影在草丛中一闪而逝。   “我,我他妈没眼花吧,后面还有人?”   “你眼没花,我也看见了。”   队伍里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李鱼很容易就听见后面的声音。   他问石遇,“怎么了?”   “不清楚。”石遇冲着尾巴上的两人昂了昂下巴,两人立刻上前。   “主人,石先生。”   “发生什么事了?”李鱼说完眯了下眼,距离队伍十几米的位置,有草丛在抖动,从草叶子的摇摆幅度来看,藏在下面的活物应该不小。   “有人跟在我们后面,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两个登山的。”   石遇放话,“抓过来。”   草丛里,一高一矮两个大男人,抱着腿缩成了一团。   他们的高帮靴上,大剌剌的摆着两枚血洞,就在刚才,两条不知道从哪儿弹射出来的毒蛇袭击了他们。   两条毒蛇约有三指粗,约好似的一起张大嘴,龇着獠牙,咬住了他们的小腿肚。   防风防水的结实布料,在蛇口之下变得不堪一击,当獠牙穿刺,毒液渗入皮肤那一刻,两人心头拔凉。   脑子同时冒出两个字,完了。   两条蛇像是负心汉,咬完就丢,丝毫不留恋。   不过几个瞬息,被咬过的地方变成紫色,高高肿起,按一下都疼。   最要命的是,他们的神智开始模糊,眼前花花绿绿,伴随着尖锐的耳鸣。   死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他们登过高峰,钻过海底洞穴,看过无数美景,经历过无数刺激,却没想到,会死在两条毒蛇的口中。   “起来。”不耐烦的声音从上方砸下来。   矮个艰难的睁开眼,半晌才看清来人是之前抓他们的那帮人。   像是在海中漂流,突然看见灯塔的绝望人,他挣扎起身,不要尊严的抱住对方的腿,嘶喊着,“救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求你救救我。”   下属被他嚎得心烦,拨开小腿上的两只手,拽住矮个的后领,拖麻袋似的,把人拖到石遇面前。   紧跟着,高个那人也被拖了过来。   高个的情况更糟糕,翻开眼皮一看,黑眼珠在上面,眼白占了大半,嘴唇呈现乌青。他无意识的用两手紧紧抱住自己,不停的发抖,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石遇带着青年站在一旁,打了个手势。   下属们会意,默契的对视一眼后,一人出列,一脚踩上矮个的肩膀。   “说,为什么跟着我们。”   “我没有,碰巧,对,真的是碰巧。”矮个心里慌乱,怕这群人把他丢下,鬼知道那两条蛇是不是就藏在附近。   更何况,从小镇走到这个位置,少说要花半个多小时,靠他自己爬下去,花黄菜都凉了。   李鱼反手挠了挠石遇的手心,“我过去看看。”   石遇眉头皱了下,不肯放手,大尾巴似的黏在青年身上,非要跟过去。   他长相冷峻,不爱笑,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如刀的目光,落在矮个的脸上。   矮个打了个哆嗦,垂下眼不敢与之对视。   李鱼蹲到他面前,“谁让你跟来的。”   矮个心里一惊,眼珠子心虚的左右移动,“我跟我同伴说,说上山看看……”   话到半截,他胸腔一疼,忍不住咳嗽几声,腥甜直接从嗓子眼涌了出来,被咳到草叶上。   矮个瞳孔紧缩,脸色刷的惨白,“血,血……”   李鱼轻笑一声,“哥们儿,你快死了。”   矮个疯狂的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眼前的光斑更多了,近在咫尺的青年模糊成一团。   太阳穴尖锐的疼着,他张了张嘴,“救我……”   “不救。”李鱼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谁让你来的。”   青年脸上冷酷,抓着系统在心里问,“你确定他死不了?”   1551说死不了,“怎么也能剩小半条命。”   李鱼放心了,脸上越发冷漠。   几步之外,男人倏然垂下眼,掩饰住眼底的狂热情绪,青年淡漠的表情异常诱人,让他人不住想把人抓进房里关起来,再亲自撕掉这层伪装。   察觉气氛不对,李鱼猛然回头,毫不惧怕的跟石遇对视。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不到半分钟,青年败下阵来。   草地上的人仍旧嘴硬,李鱼失去耐性,转身就走。   矮个心里有鬼,不敢说真话,他以为面嫩的小青年只是吓吓他,所以才强忍着对死亡的恐惧,硬撑着不说。   结果哪知道,人说走就走,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细碎的脚步由近变远,他心里慌了,扯着嗓子嘶喊,“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李鱼停下,唇角勾了勾。   石遇伸胳膊把人揽进怀里,不轻不重的掐住青年的两腮,“学坏了。”   李鱼脸红,张嘴咬住男人的虎口,“有人在,别动手动脚,影响不好。”   男人一个眼神扫过去,下属们整齐向后转,开启隐形属性。   “江沅。”石遇低头咬住青年的耳尖,“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叮的一声,有东西掉落。   李鱼按耐住瞎蹦的心跳,意念取出工具箱查看,多了一个小巧的鸟笼。   “1551,鸟笼能有什么用?”   “不清楚。”1551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鱼收起好奇心,倒退回去,停在矮个面前。   矮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纯粹是因为怕死,“是倒影告诉我的,他说只要杀了你,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倒影?”李鱼知道是谁了。   矮个以为青年不信,语无伦次的解释,“是水里的倒影,光滑的杯壁,雨后的水坑,露珠,河水……它无处不在,我们逃不掉的,谁都逃不掉。”   李鱼,“听镇上的人说,你和你的同伴前两天才到。”   什么都没有命重要,矮个的不再隐瞒,“我们一直藏在小镇外观察,咳咳……藏了……咳咳……藏了整整一个星期才进的小镇。”   来到这里不久,他们就发现了问题,小镇像被施了诅咒,每天傍晚都会着火,而里面的人没有一个人往外逃,即便有人在外面,也会在着火的时候赶回去送死。   他们害怕,恐慌,不确定镇上的人是人是鬼。   大概是受过的惊吓太多,当他们发现水里自己的影子有异常时,两人很快就从慌乱到镇定,再到接受,妥协。   “我没骗你,这次真的是实话……”矮个伸出手想抓青年的脚踝,可惜胳膊短了一截。   李鱼回头跟石遇商量,“让镇上的人把他们接下去,还是留他们自生自灭?”   石遇没意见,“听你的。”   这也太好说话了,真乖,李鱼抿嘴笑了笑,吹了声口哨,很快,胖灰从远处飞来,停在他肩上。   下属机敏,连忙掏出纸笔唰唰写了几个字,递给青年。   李鱼看了两眼,在后面补充两句,随后卷起来,塞进了胖灰的小书包。   胖灰起飞的那一瞬间,他眉头皱了皱,但很快就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了一边。   没多久,络腮胡带着两个镇民出现,把两名登山者背下了山。   1551不太理解,“真的就这么放了?”   李鱼,“他们也是受到镜子的蛊惑,更何况现在俩人都中了蛇毒,没法移动,不弄回山下,万一碰到野兽什么的,死路一条不说,还会被撕咬啃噬,太惨了。”   而且他在信上留了话,让络腮胡他们把人背下山后直接丢到镇外,任他们自生自灭。   反正只是活受罪,死不了。   两个后患没了,李鱼并不安心,镜子会蛊惑人心,让登山的人来杀他,自然也会去蛊惑别人。   “1551,城里现在什么情况?”   “不清楚,距离太远,无法探知。”   李鱼眉心紧皱,问石遇,“城里还好吗?”   话音刚落,远处飞来一只信鸽。   信鸽形容狼狈,翅膀上带着血,脑袋上的毛少了一撮,成了地中海。   石遇脸色微暗,从鸽子腿上解下纸条。   明明上面只有几行字,他却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翳。   平整的纸条被猛然攥紧,石遇开口道,“医院出事了。”   指的哪个医院,大家心知肚明。   下面的人摸不准主人的情绪,战战兢兢的把目光投向李鱼。   李鱼指着自己的鼻子,做了个口型,见对面那排人齐齐点头,他抓着手腕上的绳子晃了几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石遇没有事事对人解释的习惯,大多数时候,下面的人都是挖空心思去揣摩,但青年不是别人。   将纸条揉成一团,丢给一个下属,男人耐心解释,“有人毁了医院的安保系统,打开大门,让病人跑出来了。”   精神病院不小,长年累月下来,每个病房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李鱼想象了下被群追的画面,头疼,“医院一共多少病人?”   “两千多。”石遇揉着眉心,“部分被拦截下来,至于另一部分……”   他抬头,看向青年。   只一个眼神,李鱼全明白了,那些人已经朝着小镇的方向追来,目标明确,杀人。   他微微睁大眼睛,“那两个人放出的信号弹。”   石遇点头,突然转身弯腰,一个招呼没有,直接用背将青年顶起来,反手抓住紧他的腿按在腰侧。   “我自己走。”被背后的一双双充满惊叹和好奇的双眼睛盯着,李鱼不好意思挣扎,咬牙切齿跟男人说悄悄话。   石遇不动声色,手掌挪动,拍了下青年的屁股,“抱紧了,眯着眼睛睡一觉。”   前路不明,后面又多了个追兵,就是只猪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李鱼,“你找不到路。”   石遇抬高下巴,“跟着他们走,我知道。”   李鱼看了下停在前方不远处,吐着蛇信催促的蛇群,妥协了,眼下情况糟糕,男人身高腿长,走路比他快多了,没准能早点抵达。   蛇群像是不知疲倦,一股脑往前,直到带着人类翻下山头,才停下。   李鱼从男人肩上抬起头,“停了?”   蛇群完成了任务,不辞而别,搞懵了所有人。   李鱼拍拍男人的肩膀,指了个方向,刚要开口,后方传来一声尖叫,有个女人大声呼救,不停地喊着,“蛇,有蛇!”   那些疯子追来了。   山坡的另一面,密密麻麻全是人,他们眼里装着疯狂的杀意,有些甚至连蛇都不怕,被咬了一口后摔倒在地,站起来继续往前。   尖叫的女人胆子小,这一缺点被镜子放大后,变本加厉,直接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后面的人一脚将她踢开,暴戾的徒手掰开蛇口,用力撕开,带着血的五脏六腑掉落得到处都是。   那人露出贪婪的嘴脸,饥渴的吞咽口水,把手里剩下的蛇肉塞进嘴里。   周围的人仿佛没看见,他们一分为二,一部分和蛇群争斗,一部分冲上山坡,很快就看见下方平地上的一行人。   就在这时,有个穿着黑西装的,打着领带的中年人,从远处走来。   他一只手背在后面,一只手贴着腹部,英勇进攻的蛇群在他踏入草原的瞬间,四下逃窜,像是碰见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那些面目狰狞的疯子也骤然停下,自动为中年男人让路。   李鱼若有所感,恰好抬头,和打头那人对视,愣了下。   是管家。   管家西装革履,如同曾经在宅子里时一样严谨,他唇角微微勾着,放在腹部的那只手姿势怪异,似乎里面藏着什么。   李鱼拍拍石遇的肩膀,“快走。”   随着青年一声令下,男人一头扎进树林。   下属们,“……”   主人听江先生的,他们听主人的,大家心有顾忌的回头看了眼,已经有人从山坡上冲下来。   “草了,还愣着个屁,赶紧他妈的跑啊。”   队伍里不知谁爆出一句,大家如梦初醒,拔腿朝着石遇离开的方向追去。   李鱼趴在男人背上,按照系统模拟出的地图指路,七拐八拐,最后到了小河边。   河水清浅,需要淌过去,石遇的双脚刚下水,一道黑影从他们的右后方冲出来。   来人一身黑衣,手里拿着长刀,脸上和倮露的胳膊上留着不少疤痕,一看就是狠角色。   他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是一阵乱砍。   不用主人开口,一个下属冲上去与之缠斗,他回头冲着其他人喊,“你们先走,我拖得住。”   话音刚落,就被砍了一刀,完好的胳膊缺了一块儿肉,鲜血横流,迅速沾湿了整条胳膊。   追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即便受伤也没停止哪怕一分一秒。   疯了,这座城市疯了。   李鱼知道自己重量不轻,抱着男人的脖子说,“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石遇脚下稳健,丝毫没有放慢,固执的把人往上掂了掂,“再背一段。”   李鱼没办法,紧了紧胳膊,回头看向后面,那群疯子后面,还追着不少人,其中有石遇公司的下属,也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存着理智的人都会有恐惧,怕受伤,怕死,疯子恰恰相反,他们不要命的攻击,甚至像头野兽一样,用牙齿去撕咬。   李鱼收回眼的瞬间,正好瞥见一个疯子跳到一个人身上,活生生咬掉了对方的耳朵。   曾经关于精神病院的种种猜测,在今天化为现实。   颠簸突然停止,李鱼回头,树林前方男男女女站成一排,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闯入镜中之城的人类太多了,已经超过了城市里那些灵魂的数量,以少胜多不是没有可能,代价却是最惨痛的。   石遇将青年从背上放下来,摸着他头低声嘱咐,“跟在我后面,不许私自解开绳子,不许动手。”   李鱼抿着嘴不说话。   石遇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扣着青年的头顶,好让他扬起脸直视自己的眼睛。   “江沅,一切有我。”   男人眼里是难得一见的温柔,李鱼垂着眼皮,脚尖在地上蹭蹭,“好吧。”   额头被印上一个吻,石遇在转身的瞬间,脸色变了,杀伐、狠戾,带着誓死的决绝。   李鱼看见男人手里凭空多出一把刀,刀柄顶部是张嘴怒吼的兽头,兽头后方的身体扭曲盘踞着刀柄,长长的尾巴尾一直延伸到刀身上方。   石遇身手诡异,可以说神出鬼没,就连李鱼都时常搜寻不到他的身影。   厮杀声在耳边不绝,突然感觉脸上一湿。   他僵硬的摸摸自己的脸,是血,热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血,而石遇不知何时,正挡在他正前方。   两人四周围着一圈人,有些拿着锅铲,有些拿着西瓜刀,还有人扛着□□。   □□的枪口正冒着烟,子弹就是从他手里打出来的。   石遇的脸破了相,横亘着一条骇人的伤口。   李鱼从后方绕道男人面前,轻轻摸了摸,“疼吗?”   他脸色难看,声音微微发抖,“这么可能不疼,流了这么多血。”   暴者正举着枪手舞足蹈,拉着左右两边的人哈哈大笑,“我打中了,我打中了,我可以出去了!”   旁边的人狠狠推他一把,“闭嘴傻逼,人还没死。”   那人一愣,这才发现目标居然躲开了他的子弹,那一枪没有穿过他脑袋,而是贴着脸颊擦过。   “草!”他气愤的跺脚,重新瞄准,扣动扳机。   子弹的飞行速度太快,根本躲不开,石遇一动不动,却在死亡临近的瞬间,飞快耍了个剑花。   黄铜子弹受力,改变方向往回飞,眨眼间打入了那人的胸口。   痛喊声尚未出口,他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这像是一个信号,围攻的人短暂愣怔之后,一起朝着中心的两人冲来。   李鱼知道,有自己拖着,男人不可能全身而退,“1551,双节棍。”   这会儿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谁也没发现,青年手里凭空多出来的东西。   李鱼不会玩儿这东西,尝试着甩了几下,双截棍很有主意,不去打疯子,反而往他脑门砸过来。   “收起来。”随着男人一声低斥,眼看着要敲到脑袋的双截棍被一只大手拦截。   李鱼讪讪的扯了扯嘴角,正想辩解,猛地睁大眼睛,“小心!”   石遇的后脑勺一定长了眼睛,明明没有回头,只是抬腿一个侧踢,拿着西瓜刀砍过来的女人惨叫一声飞出去,打保龄球似的,接连撞倒好几人。   追进树林的人越来越多,石遇的人迅速落入下风。   系统跟着着急,“你到底会不会用?”   会个屁,李鱼强迫自己冷静,上头不会发没用的道具,这东西一定有其他用处。   抓着双截棍看了一圈,视线定格在棍子顶部的凸起上。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李鱼用力按下去——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随着脑子里快节奏的音乐声,李鱼的身体被灌入一股力量,手脚想被无形的丝线绑住,成了提线的木偶。   随着肢体摆动,手里的双截棍变得听话,随便一挥都能敲晕一个敌人。   李鱼,“……”   这他妈……牛逼了。   李鱼从地上跳起来,高抬腿,朝着一个人的脑袋重重劈下来,“1551,这技能能持续多长时间?”   “难说。”系统思索,“可能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李鱼,“……” 第125章 谁是我的新娘35   树林里乱作一团, 血腥弥漫,褐色的泥土被血染成深色,白色的花开成了鲜红, 地上躺着不少人,有的已经昏迷,有的正抱住自己在地上痛苦叫喊着打滚。   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管家,正两手插在兜里, 冷眼看着。   石遇踹开扑来的人,余光瞥见有人偷袭, 反手拽住腕部绷直的绳子, 将青年往自己方向拽。   李鱼被男人的胳膊箍住, 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脖子被粗糙的指腹抹过, 感觉到刺痛, 才知道自己受伤了。   他不在意的从男人怀里钻出去,脑子里的歌还没停下, 他得抓紧时间再干两个。   石遇盯着手指上的血, 冷厉的眸中黑云翻滚,越发暗沉诡谲。   李鱼一棍子甩出去, 回头看了眼,差点吓晕过去,他卯足劲儿冲过去,小牛似的, 用脑袋和肩膀顶开攻击石遇的瘦竹竿。   他气得直喘,一拳砸过去,“你他愣着干什么,知不知道多危险。”   石遇的脸被砸偏过去,又很快偏回来,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江沅,你流血了。”   李鱼反手又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疼的嘶一声,肩膀也跟着抖了下。   颈侧多了条口子,在流血,操。   “1551,伤口什么样儿?”   1551怕描述不准确,甩了张从实况中截取的动图过来。   伤口不算很深,只是因为颈部皮肤细嫩,看着有些狰狞,粘稠的液体顺着皮肤裂口渗出,打湿了T恤领子。   之前打打杀杀的,没感觉出来,如今静止下来,李鱼后知后觉,这哪是有点疼,简直能把人疼哭了,眼眶立时就红了。   石遇握紧手里的刀,攻击比之前更为迅猛,粗暴的自空中一划,冲过的三人脖子上就留下一条连贯的,长长的伤口。   唰唰唰,三人一起倒地。   李鱼惊呆了,“大佬发飙了。”   1551,“呵。”   “呵是什么意思?”李鱼心头怪异,觉得系统有话没说。   1551,“发飙未必是好事。”   话音刚落,李鱼下巴被捏住,掰到另一边,他尝试着想把头偏回去,奈何男人的力气太大。   心里有些异样,他问,“你怎么了?”   男人掐着青年的手紧了紧,“是刚刚那三个伤了你?”   树林子里到处都是人,别说伤口是谁搞出来的,就连什么时候被割伤的,李鱼都想不起来。   见青年皱着眉不答,石遇低头抓着T恤撕下一条,绑到青年脖子上。   李鱼摸摸脖子上的蝴蝶结,嘴角一抽,心说大兄弟,咱们玩儿浪漫,玩儿温情是不是该换个时候。   他眼珠子一动,扫向四周,围成圈的疯子们似乎被男人刚才凶狠的一刀给吓住,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石遇对背后的威胁毫不在意,目光专注,指尖抚过青年的脖子,低问,“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李鱼从中察觉出一丝执拗,他摇头,“不知道。”   男人下垂的睫毛颤动了下,双手按住青年的肩膀,拉近两人距离。   “那就全杀了吧。”石遇说完,自己先笑了下。   脑海中,镜子的声音响起,“你救他们,护他们,要不是你,这些疯子早就自相残杀了,到头来他们怎么报答你的?我不过蛊惑几句,他们齐齐倒戈,甚至还伤了你放在心尖上的宝贝。”   石遇身上的气质彻底变了,阴沉,冰冷,像是从万里冰封闯出来的恶鬼,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杀,杀,杀。   镜子还在说话,“他们的目标是江沅,只有杀光所有人,江沅才能安全。”   石遇掀开眼帘,露出一双漆黑,毫无光亮的眼睛。   李鱼毛骨悚然,克制住想退缩欲望,抓住男人的胳膊往后拉拽,“我们先去找出口,我知道它就在附近。”   石遇反手将青年带进怀里,低头用嘴唇蹭开粗糙的包扎,舔掉新渗出的血。   “快结束了,很快就能结束了。”   男人的声音低柔轻缓,如同亲昵时的耳语,李鱼却从头冷到脚,“什么意思?”   石遇不再多言,刀锋上冷光闪过,随着主人的力道,它被扔飞出去,旋转着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弧形。   准备偷袭的人膝盖受创,跪了一排。   石遇舔了舔牙,下一瞬,刀回到他手里,兴奋的抖动。   眼前的人活了八百多年,和别的灵魂不同,用句骂人的话,就是不人不鬼。   他手里的刀,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刀。   1551检测后分析道,“刀上的能量很强,磁场与石遇相仿。”   李鱼问,“我之前看到管家了,他的一只手放在腹部,看着不像是受伤。”   1551,“你猜镜子在他身上?”   李鱼点头,“嗯。”   镜子能影响人类的神智,不断催发戾气,它的存在无疑是一个能量发射站,追来的这些人受到影响,情绪会更加激烈,杀念不断增长,这些又会成为新的力量助长镜子。   李鱼,“……”   这种状况跟用循环水发电何其相似,没有一点浪费。   如今还残留几分神智的人,很可能再过不久,就会像其他疯子一样,连生死都不顾,见人就砍。   活人的鲜血将浇灌这片树林,腐烂的尸体成为了新的养分。   可镜子不能砸,所以李鱼必须快速找到出口,把这些人塞出去。   另一头,石遇已经杀了红了眼,不断溅到脸上的鲜血,像是能渗透皮肤的兴奋剂,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下手也越来越狠,好在手腕上有根绳子,拴住他仅剩的理智。   他始终停留在,青年一旦遇到危险,自己就能立马赶到,解救保护的范围内。   李鱼起初以为,绳子是一种情趣。   现在才知道,绳子是一种限制。   石遇如果是一匹狼,那青年手里那根绳子,就是唯一能桎梏他的武器。   李鱼意识到,男人或许早就猜到会有今天的局面,担心自己会像之前那样失控。   他回过神,转身就跑,石遇则因为手腕上的绳子绷直而动静,放弃砍杀,快速跟上。   没多久,前路被堵住。   李鱼下意识做防御姿势,操蛋的发现,脑子里的音乐停了。   技能停止释放。   管家低头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目光错过青年,落在石遇脸上,嘴唇勾起。   “先生,好久不见。”   石遇眼底的黑暗没有退去,将青年护到身后,他眉头微微一皱,“在你身上。”   话说的没头没脑,但管家听懂了。   他依旧保持笑意,“抱歉先生,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李鱼淡定的把不听话的双截棍插进屁股兜,撇撇嘴,这逼关了几天精神病院,脸上那层厚厚的面具居然还没掉。   管家,“先生,江沅对您图谋不轨,根本不是真心的,您听信谗言,把我送进医院的事,我不怪您。不过现在,您必须听我的,跟我回城里去。”   李鱼差点原地爆炸,这老狗逼怎么这能睁眼说瞎话。   “管家先生,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   管家唇上的笑容唰的垮下去,在他眼里,服侍主人,就是要全方位地对他好,对他忠臣,这个初衷没有错。   他的越俎代庖,就是建立在这个初衷上的,自然也也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心怀龌龊的青年。   这么一想,管家的嘴唇再次扬起,抬手在空中拍了几下。   随着啪啪的掌声,藏在树后的埋伏者们走了出来。   耳边响起咯吱声,李鱼扭头,看见男人正在活动关节。   完了。   念头刚落下,眼前人影一闪,石遇已经出现在前方,和那群人打起来。   不能再这么下去,之前男人已经隐隐有失控的迹象,再被刺激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李鱼把绳子在手腕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想把人拽回来,拽不动不说,反而被石遇拉过去,挡在身后。   管家已经退到远处,眼睛微微弯着,嘴角却抿直线,抱着胳膊,像在看戏。   眼看着自己的人被解决的差不多,他吹了声口哨。   管家开口,声音和之前不大一样,尖锐得像是指甲刮过玻璃,“没用的,你知道这几天有多少人进入城市吗?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不用那傻逼继续叨逼叨,李鱼已经看见一群穿着囚服的人,从侧面的山坡爬上来。   监狱里的囚犯成千上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或多或少,存在性格和思想上的问题,比起普通人,他们的内心里更容易被崔发出极端的恶念。   李鱼攥紧拳头,脸色发暗,他知道,这些人会比那些意外闯入镜中之城的其他人,更加渴望自由。   用屁股想也知道,镜子向他们许诺了什么。   惊险躲过侧面的攻击,李鱼突然感觉胳膊上一疼,他被囚犯用匕首划了一刀。   这刀下得狠,血液立时涌出,湿了整个衣袖。   闻到来自于身后的血腥味,石遇转身就是一脚,那名囚犯飞出去重重撞到树干上,当即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   有人逮住机会,抓着匕首劈下来。   石遇闷哼一声,一刀反杀。   他全然忘了自己也处在危险中,转身替青年查看伤口,明明挨了一刀,却脸色未变,五指死死抓着青年的胳膊,低声哄着,“我把他们都杀了,就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了。”   红色从指缝间渗出,李鱼用另一只手扣住男人的手腕,“别硬拼,我们找机会突围,找到出口离开这里。”   石遇拨开了青年的手,重新投入战斗。   绳子被收至最短,李鱼几乎是黏在男人身上,这回他没有再受伤,只是溅到脸上和身上的血越来越多。   之前,石遇还会给袭击的人留下一线生机,现在却是刀刀致命。   看着失去理智的男人,管家眉头微微一皱,摸向腹部,“石先生他怎么了。”   藏在衣服里的东西没有动静,他愣了下,解开西服往里看,瞳孔睁大,踉跄着后退几步。   巴掌大的小铜镜,已经陷进他的皮肉,正往肚子里挤。   管家惊惧嘴,“怎么可能……”   他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向腹部,想把镜子抠出来,然而,越是用力,镜子往身体里钻得越快。   没有丝毫疼痛,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   须臾,镜子彻底嵌进他的身体。   管家的身体晃了晃,摔到地上,紧跟着又爬起来。   李鱼被男人拉着,躲过一个偷袭,同时侧腿踹出去,收腿的瞬间,他看见远处的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手脚关节扭去的曲折,又回归原位。   他收回眼,发现周围的场景变了,尸山堆砌,血还流淌,悲恸的哭喊震天。   刀锋划过血肉,哗地一声。   李鱼转头,看见石遇穿着一身铠甲,他眼里血丝遍布,衬地眼神血红,正机械的,一刀又一刀的切割着鲜活的生命。   那些人求饶,哭喊,无济于事。   因为石遇根本听不见。   李鱼扑上去,想把人揍醒,手却在触及到对方的瞬间,男人的身体化为透明的烟雾。   这是一段无法改变的,虚拟的过去。   “他一直都是这样,冷血无情,毫无善念,只需要半个小时,树林也将被染成漂亮的红色,想看看吗?”   李鱼转身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是个善良的人,你当然不想,所以你该杀了他。”那道声音陡然尖锐,“只有你能杀了他。”   “滚!”随着李鱼一声低吼,眼前的刺眼的暗红场景,消失了。   在他睁眼的瞬间,一根粗壮的胳膊被石遇切了下来。   李鱼怔了下,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再犹豫下去,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他犯下一切罪孽,也有你的功劳。”   “杀了他。”声音尖锐的重复着,“杀了他,杀了他。”   “滚开!”李鱼暴躁的挥手,动作一顿,他看见了管家。   管家的嘴夸张的咧开,露出牙齿和牙龈,丑得一逼,他的嘴唇翕动着,下一秒,李鱼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你杀了他,我放你走。”   李鱼眼睛微微眯起,“在我耳边嗡嗡嗡的苍蝇是管家?”   1551说,“从唇语分析,是他。”   李鱼,“他刚刚让我陷入了幻觉,想诱导我是杀了目标。”   腰上一紧,石遇抱着他转了个圈,站定后,他用粗粝的掌心,替青年擦了擦脸上的血。   李鱼看着男人的眼睛,和梦里那双很像,不一样的是,他眉头皱着,藏着担忧。   “我没事。”想也不想,李鱼毫无心理障碍的抬起手,抓着男人的耳垂揉了揉,“石遇,我是谁?”   石遇嘴唇微微张开,“我媳妇。”   他微微眯起眼睛,其中寒光一闪,“快了,快杀完了。”   囚犯们赴后继,没有恐惧,只有疯狂的杀戮,而管家就像个高高在上的指挥者,他只需要随手一指,或者说一句话,就有人心甘情愿为他肝脑涂地。   石遇手里的刀越染越红,动作快出了残影,冷冽的空气和血腥让他处在冷静和混乱的边缘。   眼前,不受控制的出现了一座城门。   城门上,悬挂着几具被拧断了脖子的尸体,鲜血从颈部的豁口流出,浸透了衣衫,顺着靴子滴到下方的污泥水坑中。   石遇脑部刺痛,他按住额角揉了下,眼角瞥见什么,转身一刀划过去,偷袭着颈部断裂,头身分离倒在了地上。   刺痛越发严重,连带着脏腑器官也开始胀痛。   身体上的痛苦,滋生了他嗜血暴戾的潜在性格,再抬头,石遇发现,那一具具悬挂于城门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正仇恨的瞪着他,一起张开沾满黑血的嘴。   “报仇。”   “报仇。”   石遇按住一边耳朵,晃了下头,他四周死的死,伤的伤。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两分钟前,那个拿着刀,武力值惊人的男人突然发狂,毫无目的的乱杀乱砍,就连跟他一起的青年也差点被伤及。   李鱼的手死死抓住男人胸口的衣服,一遍遍的重复质问,“醒了吗?”   青年的声音像是从过于遥远的地方传来,纠缠在耳边的“报仇”突然就淡了。   大块方石搭建的城楼,悬挂的尸体,脚边呻吟的战俘,统统都不见了。   石遇阖上眼帘再睁开,幻觉消失,他清醒了。   “石遇,你醒醒。”李鱼的迫切的脸近在咫尺,他眉头拧紧,眼眶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被他气的,还是在为他失望,难过。   石遇,“醒了。”   他眼里的血雾散去,握紧刀,突然把青年从地上背起来。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李鱼就看见两旁的场景开始后退,他知道,石遇是真的清醒了。   李鱼默契的没有追,他刚才倒地在想什么,只是沉默的勒紧男人的脖子,指了了个方向,“往东走。”   回头看了眼,后面追着一大群人,而管家更像是踩着风火轮,速度奇快。   镜子肯定在他身上。   “管家被镜子控制了。”李鱼低头贴着男人的耳朵飞快说道。   石遇头也不回,“前方有岔口。”   李鱼让系统把地图铺开,“右边。”   也不知跑了多久,四周高大的柏树林成了松树林。   跟着地图,他们很快找到了山洞。   一只脚刚踏入,一条蛇窜出来,挡在路中间。   李鱼定睛一看,是之前那条灰黑色的眼镜蛇王。   他拍拍男人的肩膀,示意对方把自己放下,随后低头从兜里掏出两片铜镜,匪夷所思的蹲到地上,对着那只蛇说,“我来找第三块铜镜。”   蛇展开颈腹,直立在地上,吐舌信子嘶嘶嘶。   李鱼听得懂个屁,两手一摊,“能说人话吗?”   霸气的蛇王,“……”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那句把蛇的罪了,眼镜蛇很有脾气,掉头就跑。   李鱼,“……”   山洞里四面八方都是黑漆漆的小洞穴,数不胜数,这些洞穴往里延伸出甬道,七拐八拐的连接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迷路,要不是李鱼和石遇手上缠着绳子,两人铁定走散。   甬道内氧气稀薄,李鱼追在蛇屁股后不停的往里钻,不多时就开始提不上气了。   这时候,单用鼻子呼吸仿佛已经不管用了,还必须夸张的张开嘴才行。   石遇身材高大,钻起洞穴异常艰难,等他满头热汗,顺着绳索找到青年时,发现他已经跪到地上。   “怎么样了?”他从后方靠近,让青年靠进怀里。   李鱼扯了扯衣领子,有气无力道,“死不了。”   那条蛇在前面跑了一截,回头没发现人,又耐着脾气倒回来,嘶嘶嘶的催促。   李鱼硬撑着推开男人,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昏暗的视野中多出一丝幽光。   李鱼顿时感到腰不酸,腿不疼了,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某种神秘力量,快速迈步的脚倏然一顿,有滴滴哒哒的水声传来。   石遇微微抬手,指尖蹭过头顶冰冷的石壁,是湿的。   整条甬道内的空气比其他地方更加充沛,也更加湿润,四周的石壁上全是水汽凝结的水珠。   “出口应该就在前面。”石遇笃定。   李鱼对自己男人相当迷信,按住灼烧的肺部,干脆小跑起来。   迎接光明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挡住眼睛,等过了会儿才从指缝看出去,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顶部被有空洞的天然洞穴,洞穴下方躺着一口清潭,清潭中央耸立着一座只有简单雕刻的高台。   高台四周有楼梯,显然,这并不是用来瞻仰的。   李鱼对古代文明了解不多,求助系统。   1551说,“应该是一个简单的祭台,古代用来祭祀的。”   李鱼原地蹦了几下,看不见祭台顶部的状况,想走近瞧瞧,又发愁石遇还没从甬道里出来。   一路紧追的那些人应该很快就到,他不能再耽搁。   心里有了决定后,李鱼开始往自己的方向收绳子,大概收了两三米,绳子绷直了。   石遇个子高,身材健壮,钻洞钻得略微吃力。   等他艰难的弓着腰走出来的时候,发现青年被一束从顶部倾泻而下的光亮笼罩着,身上多了一层光晕。   李鱼替男人拂去头顶的水珠,说,“上去看看。”   石遇,“嗯。”   李鱼站着不动,视线把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眉头间多了个川字。   石遇从头到脚多了不少擦伤,都是被甬道中凸起的石头划上的。   心疼的碰了碰男人的伤口,李鱼问,“疼吗?”   “不疼。”石遇仰头,看向水潭中央,抓着青年的指尖吻了吻,“去吧。”   说完,就要把两人间的束缚松开。   李鱼心头一紧,压住男人的手,“别解开,你跟我一起过去。”   石遇轻笑,“这么紧张做什么。”   李鱼说不上来,只知道自己不想和石遇分开,也不想解开这条将两人间的关系具象化的绳子。   石遇低头指尖抚弄着绳索,毫无征兆的突然说,“在古代,迎亲进门后,夫妻俩要一人抓着一头绣球,表示永结同心。绣球没有,眼下这个勉强能算个代替品。”   李鱼的心漏了一拍,“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石遇摸摸青年的脸,软乎乎的,“没什么,过去吧。”   眼前事情紧急,李鱼来不及细想两人话题的怪异性,转身踏上唯一通往祭坛的,架在水面上的小径。   小径窄小得过分,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人必须一前一后。   李鱼右脚跟和左脚尖抵在一起,小心翼翼的走着一字步。   瞥见水里荡起的波纹时,他愣了下,“水里有东西。”   石遇淡淡嗯了一声,“走吧,别怕。”   李鱼点点头,调整了下呼吸,好在他平衡力不算太差,安全通过了。   登上祭坛才知道,上面简陋得过分,竟然只有一张石桌。   石桌上摆放着一个粗糙的木盒,而他们追踪了一路的眼镜蛇,此时盘踞在盒子周围,正用脑袋去顶盖子上的铁扣。   蛇表现得越急切,李鱼越是莫名的恐惧打开它,甚至生出了退缩的心思。   石遇看穿青年的心思,强硬的抓住他的手伸过去,只是轻轻一碰,铁扣就开了。   李鱼甩开他,“你干什么!”   石遇的手在青年脑袋上揉了揉,“江沅,你到底在怕什么?”   李鱼答非所问,目光尖锐,“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男人说完,耳朵突然动了下,他警惕转身向后。   管家从甬道里走出来,直勾勾的盯着祭坛,嘴角越咧越大,皮肤裂开,露出下面的红肉,“找到了,找到了……”   他快速跑起来,经过小径时,孱弱的道路轰然塌陷,掉入下方的水中。   李鱼惊骇地睁大眼,水里真的有东西,是红鳞食人鱼。   那些鱼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争先恐后的往管家身上扑,很快,那片水被染红,肉末漂浮在上面。   管家像是不知疼痛,硬是从半人多高的水里站起来,一步,一步的祭坛上走。   李鱼看到他膝盖以下只剩下骨头,笔挺的西装破破烂烂,露在外面的两只胳膊,或多或少的都缺了点皮肉。   眼下这幅情景,完全是大写的恐怖片现场。   “把盒子打开,快。”石遇催促。   李鱼的瞳孔中,管家越走越近,他做了个深呼吸,快速掀开盒盖。   盒子里是一块红布,里面包着东西。   盘绕在盒子外围的眼镜蛇张开嘴,朝着前方嘶了一声后,唰的弹射出去,死死咬住管家的脖子。   管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歪着脖子,反手抓住蛇身丢开,继续往前。   李鱼不慌不乱的抖开红布,里面果然是第三块铜镜。   “不准打开,不准打开!”管家两眼瞪大,面容扭曲的怒吼。   石遇微眯眼睛,在对方就要爬上来的瞬间,一脚踹出去。   管家的身体顺着梯子往后翻滚,险些再次落入水里。   他迅速爬起来,骨头咔咔作响,“石遇!你找死。”   石遇嘲讽的勾着唇角,做了口型。   管家认出来了,他说的是,同归于尽。   他嗤笑,不当真,人都怕死,看看那些随随便便就被蛊惑的人类就知道。   更何况,石遇现在心里还有了牵绊,他不舍得死。   石遇背后,李鱼按照南苑老爷子曾给他看过的图纸,已经把三块镜子拼在一起。   裂开的缝隙袭在他惊讶的眼神中融合,几条盘旋在后的浮雕青龙,竟然游动起来。   李鱼抬头看向四周,出口没有出现。   1551提醒,“茶刀,戳茶刀。”   李鱼这才想起自己的保命道具,让系统把卡牌丢出来。   卡牌在落入他手里的那一刻就消失了,留下一把精巧的,特殊金属质地的三菱茶刀。   李鱼握紧它,冲着石遇的背影喊了一声,“快过来。”   石遇的腿被管家抱住,动弹不得,他暴戾的朝着那颗脑袋踩去,察觉桎梏松懈,手指微微曲起,朝着对方腹部掏去。   察觉到他的意图,管家护住腹部躲开。   石遇冲他笑了笑,抬起手背擦掉脸上的血,朝青年走去。   李鱼在碰到男人指尖的那一瞬间,用力把茶刀刺下去。   刺眼的白光从被穿刺的洞孔透出来,面积扩大,最终将整面镜子吞噬,出现一个刺眼的白色光洞。   空气变得灼烧,扭曲,李鱼和石遇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震得倒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正准备偷袭的管家,停下了一切动作,狰狞的面容灰败下来,干瘪的嘴唇翕动,浑身发抖。   “不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管家也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阴森森的笑起来,阴鸷的看向石遇,“对,还没有结束。”   他要把石遇身上,属于自己的力量拿回来,这样他就能封住洞口。   该怎么做呢?   管家受了伤,大脑混沌。   他晃了晃脑子,哦,想起来了,他只需要抓住江沅的手,把石遇杀掉就行了。   镜子和石遇相互制约,是因为双方曾以命结契,镜子不能直接伤人,石遇则要守住奇妙城市的真相,同时,一人一物生命和力量共享。   石遇再强大,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镜子和他结契,完全是被占便宜的那一个。   只是,石遇永远不会知道,所谓的命中注定的新娘,不但能找到出口,也能斩断他和镜子之间的联系。   斩断的办法很简单,以他的命为代价。   之前两人你侬我侬,并且青年完全不受任何镜面影响,镜子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可随着最近吸纳的人越来越多,城市里的戾气越来越重,它的能量变大,甚至能寄居人身。   管家闭了闭眼睛,一步步朝着石遇走去,手里幻化出一把匕首。   他只需要把这把刀塞到青年手里,再抓着青年的手刺过去,把石遇的心掏出来。   这个念头让他无比愉悦,这下子,裂开的不只是皮肤,还有下面的肌肉。   深刻有恶心的裂缝,大到能看见里面的颌骨和牙龈骨。   石遇面色如常,握紧青年的手,笑了下,“走吧。”   看见靠近的管家,李鱼下意识想提醒,却见男人对他“嘘”了一声。   危险临近,李鱼怕自己露馅,只能按照男人所说,转身往出口方向迈了一步,脚掌还未沾地,管家骤然出现在前面。   李鱼还没反应过来,石遇的手已经从背后伸来,将他推开。   沾满鲜血的长刀贴着青年的腰侧劈过去,刀尖从管家的胸口,一路割向腹部。   管家呛了口血,难以置信,“你知道……”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捏住刀背,想要把刀从肚子里拔出来。   石遇眉间一沉,再次施力,让刀子又往里陷里一寸。   “我当然知道。”他轻蔑的嘲笑,用只能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在确定江沅就是我要找的人之前,你整日整夜地催我加快寻找速度,确定江沅是那个人后,你的态度就变了。”   “为什么,因为他不受你蛊惑,无法成为你杀我的刀?”   管家拼尽全力抵抗,也无法遏制对方的攻势,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子分毫深入,从后腰贯穿出去。   石遇手腕转动,刀锋随之搅动,又被利落的抽离。   铜镜被生生撬出来,滚落到地上,管家像是失去能量的机械,高大的身体砰一声砸到了地上。   李鱼想,管家心里一定很不甘,否则眼睛不会睁这么大,他的肚子有个巴掌大的洞,奇怪的是没有血液已经凝固。   铜镜不肯放弃,在地上弹跳两下,朝李鱼冲去,半道上被一根双节棍给大飞出去。   石遇打算拦截的手还停在半空,他笑了笑,“走。”   李鱼伸手去抓他,“一起。”   石遇回头看了眼正在奋力重回祭坛的镜子,嘴角压了压,他贪婪的注视着青年的背影,在李鱼的停下的瞬间,他突然喊,“江沅。”   李鱼回头,“怎么?”   石遇笑着摇了摇头,“回到现实,你打算做什么?”   李鱼发现男人今天特别爱笑,短短十分钟不到,这都第三次了。   仔细想了下,他认真道,“找个工作,咱们俩好好过日子。”   镜子已经蹦上来,发出嗙嗙嗙的弹跳声。   “嗯。”石遇意唇角的弧度扩大,眼睛微微弯着,李鱼感受不到他的喜悦,相反,他决定石遇有些难过。   正想发问,毫无征兆的,男人突然推了他一把,同时一刀斩断了绳子。   李鱼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当后背砸中光洞的时候,洞口扩大了,硬生生将空间撕裂开一道口子。   口子的另一头,是一条空无一人的巷子。   李鱼摔了个仰马叉,尾椎骨那块儿立即传来难忍的钝痛。   顾不上屁股的状况,他飞快爬起来,“石遇,你快出来,快点。”   两人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无论怎么拍打,撞击,都无济于事。   李鱼不信邪,想从裂缝爬过去,可无论他是怎么又抓又挠,又跳又爬都没用,他过不了。   出只能是出口,无法进入。   李鱼只觉得绝望,再次冲石遇喊,“我过不去,你过来,快!”   裂缝的位置略高,男人需要低头才能看见下方的青年。   他的眼睛柔和的眯起,唇角勾出弧度,单膝跪到地上,说了两个字。   李鱼听不见他的声音,但能读出唇语。   他说,过来。   不一样,李鱼知道,男人口里的“过来”,跟他所想的那个不一样,他只是想让他靠近,再靠近一点,好交代什么。   心里莫名的压抑,愤怒,惶恐,青年固执的站在原地,好像只要他不过去,不停男人说的任何话,已经成为发生的事就能扭转。   他紧紧攥着拳头,声嘶力竭,“我让你出来,出来,现在!”   青年的低吼声响彻整条巷子,连外面经过的行人都听见了,纷纷探头,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们看不见空间裂缝,只能看见一个对着空气嘶喊发泄的年轻人。 第126章 谁是我的新娘36   祭坛附近,那群失去神志的施暴者已经从周围的洞穴中钻出来。   李鱼嗓子哽咽, 眼泪顺着眼眶流出来, “1551,石遇想做什么, 他不要我了吗?”   恍然间想起自己还有个道具没用,他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索, 笼子, 笼子呢。   1551看不下去了,“笼子不在你身上。”   李鱼停止动作,失控的低吼, “给我!”   小小的笼子出现在他手里,特殊的质地价,冰寒刺骨, 李鱼抓紧了用力朝裂缝扔过去。   奇迹发生了, 笼子竟然穿过壁障,落到石遇脚边。   预想中的神奇画面没有出现, 笼子死在那儿, 一动不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直到,石遇的口哨声响起。   胖灰不知从哪儿飞出来, 自己钻进笼子里。   “小心!”李鱼心惊胆战的提醒。   石遇早就发现了身后的动静, 侧身躲开劈过来的斧头,三两下就解决了施暴者。   他恢复原样,把手贴上壁障, 嘴唇固执的翕动,还是那两个字。   李鱼无声的掉着眼泪,还是摇头。   石遇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有人靠近,就分神踹开,不愿挪开半步。   裂缝继续扩开,有人直接从里面跌出来,落到地上,扭曲恶毒的神情被懵懂取代,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纷纷看向小巷中央,失魂落魄的青年。   “小兄弟。”有人上前,拍拍青年的肩。   李鱼没有搭理那人,终于在男人平静地注视下妥协了,往前一步。   石遇露出温柔的笑意,手指隔着虚空描绘着青年的轮廓,把头低下去。   李鱼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仰着脸踮起脚。   两人隔着冰冷的壁障亲吻,谁都舍不得先撤开,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最后一次触碰。   没有下一次了,用永远不会。   哐的一声,壁障震颤,有人正用武器打砸出口。   石遇的微微后退,拇指隔着壁障抚过青年的嘴唇,笑了下,遇到青年之前,他没想过会爱上谁,相亲的目的很明确,出口。   遇到青年以后,一切都变了,他的情绪不再受自己控制,笑也好,怒也罢,全都受一个人支配。   为了等这个人,他踽踽独行了很多年,那些虚无孤单的等待,值得。   石遇提起刀,从空间裂缝前站起来。   看着绕在男人手上的半截绳子,李鱼骂了句骗子,“不是说永结同心么,他为什么要解开……1551,他骗我。”   1551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干巴巴地说,“或许事情有转机呢?”   李鱼蹲到地上,嘴唇咬出血也不愿意松开。   隔着模糊的视野,他看见一个又一个人被扔出来,这些人身上的伤痕在接触地面的下一秒就开始自动愈合,干瘪的脸颊重新饱满,肮脏的衣服变得干净。   “我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喂,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又好像去了一个地方,到底是哪儿呢,想不起来。”   出现在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多,都快挤不下了,有人便自发地起身离开,走出去。   这神奇的一幕被外面路人拍了下来,不多时,电视台的人也闻讯赶来,开着闪光灯啪啪拍照。   李鱼在地上蹲了会儿,擦掉眼泪站起来,成了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什么,可石遇的身影再没有出现在裂缝中。   李鱼不知道的是,除了他眼前,其他地方也出现了空间裂缝,每道裂缝都有人出来。   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当最后一个人离开镜中之城后,无数闪着金光的碎片从裂缝中出来,飘向空中。   李鱼没有等到想等的人,却看见了秘书小姐。   她掏出一张手帕,递给青年,“先生说你肯定在哭,让我走之前来看看你。”   李鱼捏则手帕,倔强的不肯说话。   秘书小姐叹口气,“先生以前是位将军,也是皇帝手里的刀,他一心报国,却因战功显赫,受人拥戴而让皇帝产生了忌惮,趁着一次便将征战,皇帝以谋反的名义下令围剿将军府,老将军、老妇人,以及府上十六名奴仆,全被砍了脑袋,悬挂在城门之上。”   皇帝的计谋成功了,石遇怒极攻心,真的反了,占边疆为王。   皇帝为此暴怒,派兵前去攻打,几次败仗后,他气得失去理智,派出更多的精锐。   这一次的部队过于庞大,石遇战败了,为了避免死伤,他下令打开城门。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城里的百姓竟然提出要与他同进退。   皇帝得知后砸了整个御书房,一刻钟后,他下令屠城。   这些破事过去了几百年,秘书小姐至今想起依旧忍不住难过,“城里的百姓死了大半,到处都是尸体,那些人简直不是人,他们连小孩和孕妇都不放过!   “我也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灵魂脱离身体,被什么牵引着去了战场。我看见,将军不但活着,还以一人之力把那些精锐打得节节败退,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将军疯了,他眼里只有杀戮,那些人向他求饶,哭喊,他像是都听不见。”   李鱼心疼,有根刺再狠狠往里扎,“镜子,你知道石遇有一面镜子吗?”   “镜子?”秘书小姐说,“以前听府里的老人说过,将军府有一对传家宝镜,能通人心,不够谁也没见过,无法证实真假。”   李鱼听完,久久不语。   镜子有灵,一恶一善,石遇因将军府惨遭屠杀而仇恨皇帝,又因屠城而戾气喷张,为恶的镜子以能助他报仇为由趁机蛊惑,并与之结下契约。   所以之前书房里那本史记,记载的是真的。   为了替父母和城里的百姓报仇,他率兵抵抗,反杀,本来就深重的戾气,在和镜子签订契约越发不可抑制,最后被纯粹的杀欲所支配。   李鱼一直都知道,石遇的内心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样冰冷,清醒后看着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他心里一定很后悔,很痛苦。   厚礼,镜子将战上场和城里百姓的灵魂吸入了自己构建的世界,而石遇也从此和它命运相连。   见青年看着地面不说话,秘书小姐也难过的垂下眼睛,“我知道,外面都说先生是乱臣贼子,大逆不道,但对我们来说,他是个好人。”   秘书小姐的声音轻如微风,微弱得不像话。   李鱼惊慌的伸手,触到一片虚无,人形散了,飘向空中,或许是就此消失,或许是进入轮回。   无论哪个,都好过每日一次,如同炼狱的死亡。   巷子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记者却没走,他们问每一个从身旁经过的人,那些人全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   现目前留在巷子中央,目光发直的青年,是他们唯一的线索。   其中一个记者抿了抿嘴,把头发别到耳后,按开录音笔走进去,“这位先生,我想采访一下您,据路人所说,这条巷子里原本没有人,您……”   她脸色一僵硬,没听清青年的话,“您说什么?”   李鱼抬起通红的眼睛,脸上怒气正浓,“滚。”   记者努力维持笑意,“先生,您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   “我再说一次,”李鱼目光凶狠,“滚,别逼我动手。”   记者不死心,还想继续发问,手里的录音笔突然电得她低叫一声,仔细检查,录音笔没有任何问题。   保险起见,她又换了一只,继续漏电。   “见鬼!”记者生气咒骂,话音刚落,一根铁棍贴她的后背,从上放落下来。   她吓得尖叫,下意识去抓青年的胳膊,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记者被吓走了,1551说,“出口要关闭了。”   李鱼像一道幽魂立在那儿,不哭也不闹,直勾勾的盯着半空,好像能盯出一朵花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笑了,祭坛上,石遇浑身是血,也在看着他。   白色的光消失,李鱼脚边多了一个鸟笼,胖灰蔫了吧唧的蹲在里面,暗红色的眼睛湿漉漉的。   他低头捡起来笼子,又把剩下的绳子在手上绕了两圈,转身离开了阴暗的小巷。   宿主性格不算特别跳脱,很少出现面无表情的时候,1551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李鱼一路沉默,找到一家不需要身份登记的小旅店,暂作休整。   1551忍了会儿,又蹦出来,“我能感觉到,坏镜子没有消失,石遇还活着。”   李鱼去了卫生间,穿着衣服站到喷头下,冲了个凉水澡。   1551,“你们说不定还能见面。”   “嗯。”李鱼关上水,“真的?”   1551保证,“真的,外面的世界有网络,我的能力恢复了,没骗你,我能感知到这附近又另一个能量体。”   李鱼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镜子受到重创,需要更多的戾气来疗伤,它一定会想尽办法,潜伏在各个地方,引诱人类进去。”   系统说的没错,只要他能找到镜中之城的入口,就能再见到石遇。   小旅馆房间小,设备老化,隔音差,一大清早李鱼就听见隔壁有人大吵大闹。   李鱼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子,“石遇,你在吗?”   没人回答,倒是一只胖乎乎的鸽子,从门缝挤出来,低头去啄青年的脚背。   李鱼弯腰把它拿起来,托在手心,笼子本来就是用来装这只信鸽的,说明主系统在之前,就已经运算到他会被男人推出来。   “胖灰不是现实空间的产物,”李鱼用手指推了下鸽子的脑袋,“1551,你说它还能把信送过去吗?”   1551,“你可以试试看。”   李鱼去楼下前台借了纸笔上来。   想说的话太多,愤怒的指责,心里的不满,被丢下的痛恨,最后这一切,被凝合成了一句,你还好吗。   似乎知道自己任务艰巨,胖灰背着小书包,站在窗口不肯飞走。   李鱼弯腰和它平视,“早点回来。”   灰色的小身影转瞬飞至半空,很快就成了一个黑点。   李鱼身上的钱不多,口袋翻遍,连带钢镚一起,才找出五百多块。   小旅馆的房费每天六十,他没法常住下去,得去找工作,而且必须是包吃包住的。   当天下午,李鱼应聘到一家饭店当服务员。   工资三千,提成另算,包吃包住。   当晚,李鱼搬进了宿舍,抠抠嗖嗖的掏出两百块,去夜市买了几件便宜T恤和洗漱用品。   就寝前,鸽子回来了,停在窗台上方咕咕打暗号。   宿舍里的人纷纷探头出去,什么也没看见。   李鱼借着忘买东西的由头,摸下楼去,找到一条无人的巷子。   口哨声刚落,胖灰自上俯冲下来,小书包鼓囊囊的。   近乡情怯,李鱼紧张得指尖发抖,咽了好几下口水才揭开小书包。   书包里的信纸不是他寄出的那张。   李鱼过于激动,又矛盾的有些害怕,怕看到不好的消息。   “1551,要不你帮我看吧,我手软。”   1551开始扫描,刚说了个“他”就被宿主打断。   李鱼,“我还是自己看吧。”   1551,“……”   青年蹲下,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线,珍而重之的展开信纸。   ——想你。   李鱼捧着信纸笑成傻逼,随后回到宿舍藏进被窝里回信。他把自己的近况一五一十写下来,又问了石遇很多问题。   胖灰飞来飞去折腾一天,累了,不肯再飞,等到第二天清晨才带着厚厚的信函离开。   它前脚刚离地,后脚李鱼就让系统关注动向。   上午十点半,李鱼正在和其他人一起打扫卫生,1551突然传来反馈,“它是从xx大厦顶楼穿过空间壁障的,人类应该无法通过。”   “为什么?”   “信鸽穿过壁障的时候,顶楼有保洁和准备擦拭玻璃的工作人员。”   李鱼听出了潜台词,保洁和工作人员没有被镜子引诱进去。   可是为什么呢,因为镜子受伤了,没法再切开入口?   如果是这样,他即便是爬上那栋楼,也无法通过。   李鱼去操作间放下抹布,听系统说领班就在外面后,连忙捂着肚子哀嚎。   领班是个好人,知道这些外出打工的小年轻都不容易,直接给了半天假期,让他去医院看看,下午就留在宿舍休息,不用再来上班了。   李鱼嘴甜,“谢谢张姐。”   做戏做全套,离开酒店后李鱼真的花钱去医院看了下,因为确实没毛病,医生初步判定他是吃坏了东西,开了点帮助消化的药。   李鱼提着塑料袋,爬上那栋楼,让系统调出附近监控。   联网以后的系统,外挂重新加身,不到一分钟就把监控视频投放到了光屏上。   李鱼愣了下,扭头看向身后的铁门。   鸽子就是从这儿一头扎进去的。   尝试着推了下,铁门纹丝未动,李鱼在楼顶转了一圈,从侧面的水沟里找到一根生了锈的铁丝。   不过几秒,老式锁孔被捅开了。   李鱼屏住呼吸,推开门,楼道里光线昏暗,灯泡老旧,一闪一闪的。   “走吧,楼道里没人。”1551查看后说道。   李鱼,“好。”   从十八层一路下到负一层的停车场,没有任何异样发生。   李鱼不死心,从停车场出去,外面的钢筋丛林与之前一样,没有大胆的色彩,没有突变的风格,他还在现实中。   “1551,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你知道,只是不愿意接受。”   李鱼坐在马路边的,脑袋埋在膝盖里,不是“入口”移动了,而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入口,信鸽能通过,是因为它原本就是虚幻世界的产物。   即便没有门,信鸽也能随意通过屏障。   他离石遇很近,却看不见,也摸不到。   杵着拐杖路过的老奶奶停下来,关心的看着路边的青年,“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青年似乎很难受,抓着胳膊的两只手青筋突起,骨节泛白,肩膀也在颤抖,像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我没事。”青年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像在哭。   老奶奶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她知道了,这孩子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失恋了。   “给,把眼泪擦擦。”   李鱼抬头的时候,眼泪已经在手臂上抹干净了,他接受了老奶奶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青年长得好看,这会儿眼睛鼻子红彤彤的,看着可怜,又有点滑稽。   老奶奶, “有啥好哭的,失恋怕什么,只要你还喜欢她,就努力追回来,功夫不负有心人。若是追不上,你也算是努力过,没啥好遗憾的。”   她看向车水马龙的马路,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李鱼眨了下眼,他和目标的命绑在一起,只要他还活着,就说明目标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人生漫漫几十年,谁都不知道惊喜和意外哪个会提前到来。   李鱼自嘲,是他太心急,乱了方寸。   “谢……”想要道谢才发现,老奶奶已经杵着拐杖走远。   大概是察觉到背后有人在看着自己,她回头,见青年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正看着自己,举起手挥了挥,露出一个慈祥笑容。   从那天以后,李鱼像打了兴奋剂,除了每天都守着石遇的回信,其余时间都用来努力工作。   他需要一些启动资金,好让系统投入市场,帮他运作赚钱,这样他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入口。   半年后,李鱼离职,买了帐篷和一些必备的户外用品,成了背包客。   他去了很多地方,高山雪岭,繁华都市,一望无际的无人区,只要是是人类的脚步可以涉足的地方,都被他走了个遍。   可他始终没有找到入口。   倒是无论走到哪里,他的信都能平平安安寄出去,又在半天后,收到男人的回信。   他们交流很简单,就是流水账,事无巨细的相互交代生活中的琐事。   这些细碎的琐事,会让人有种他们离得很近的错觉。   李鱼有时候甚至会想,见不到面,就写一辈子的情书也挺好。   可是有一天,石遇的回信晚了。   李鱼从太阳高悬的正午,等到夕阳西下,胖灰始终没有回来。   时间冷漠的经过,从不肯为谁停留哪怕一秒,很快就到了晚上,背着巨大背包的青年,在洒满星光的草原上支起帐篷。   他钻进去,抱着膝盖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帐篷顶端有动静。   李鱼愣了下,急忙跑出去,胖灰的身体摇摇欲坠的挂在上面,羽毛上沾着血。   “他怎么了?”   鸽子不会说话,一个劲儿的咕咕咕,很着急的样子。   初升的阳光温暖着大地,李鱼只觉得冷,目光怔忪的盯着鸽子,“他出事了对不对?他不让你回来报信,所以你才回来晚了?”   胖灰更着急了,脑袋一个劲儿的啄。   李鱼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是能怎么办,他找不到入口,走了这么多地方都找不到,仿佛那座装满了奇幻和罪恶的城市,已经消失了。   不能丧气。李鱼搓了搓脸,冷静下来,“带我去找他。”   鸽子之前穿过的地方就在附近的浅滩上,李鱼昨天刚经过这里,并且还枕着胳膊睡了个午觉,这里不可能有入口,但却是两个空间重叠的地方。   李鱼在浅滩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周围的景物没有丝毫变化,只能看着鸽子翻来覆去的消失,出现。   耐心被消耗殆尽。   李鱼,“1551,你有办法吗?”   “没有。”1551说,“或许是你多想了,目标应该没事。”   “别骗我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石遇根本不可能好好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让系统关注着是否有人人口失踪,结果是没有,社会和谐,百姓安乐,镜子没有再作恶。   恶是镜子的天性,它不可能变好,是石遇在牵制它。   两个以命相互制约的契约者,除了用伤害自己的办法来遏制对方,李鱼想不出别的。   这个念头像一把刀,醒着也好,睡着也罢,总是插在心上,搅得人不得安宁。   如今,胖灰身上的血,似乎证实了这个猜想。   “别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这样?”李鱼终于停止走动,跌坐在碎石铺成的浅滩上,发泄似的抓起一个又一个石头,扔进前方的河水。   “你不能这么说。”1551严肃道,“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   “我说错了吗?那些被救出来的人,个个都活得好好的,他们还有谁记得石遇? ”   系统无从辩驳。   李鱼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   胖灰再次从壁障另一边钻出来,身上的血更多了,急躁的叼着青年的袖子,往某个方向拽。   可惜没用,在它抵达镜中之城的瞬间,嘴里的袖子不见了。   李鱼在地上呆坐了会儿,突然坐直,“1551,有办法把空间撕开吗?”   只要撕开两个空间的重合处,他就能重新进入镜中之城。   1551没说话,假装死了。   李鱼抿着嘴唇,跟它对峙,“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1551,“你疯了。”   “我很清醒。”李鱼轻声笑了下,“你给我留点命,好让我能下个世界遇到他就够了。”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1551说,“你应该以自己为重。”   李鱼摇了摇头,摸了摸手腕上缠绕的绳子,“一直以来,我有的东西都很少,没有朋友,没有父母,我只有做不完的试卷。石遇、程度、应寒、顾徐,无论目标是什么身份,都是唯一愿意对我好的人,你不会知道他对我有重要。”   有些东西一辈子都得不到,也就罢了,不会期盼,不会奢望,更加不会贪婪的想占为己有。   可一旦触碰过,尝过它有多甜,再想放手就是刮肉剜心,生不如死。   1551沉默了很久,“我帮你。”   李鱼鼻头发酸,差点哭出来,他笑着揉了下眼睛,“谢谢。”   “后果自负。”1551的声音异常冷漠,“闭上眼睛。”   李鱼听话的阖上眼,发现浅滩上的风突然停了,尖锐的刺痛从脑海深处传来,顺着神经往四肢百骸扩散。   1551,“我在抽取你的灵魂力量,后面会更疼,忍着。”   李鱼紧咬牙关,双手紧攥成拳,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每个关节都像是被敲碎了再重组,口腔里已经咬出了血,指甲抠破了手心,可是疼痛没有停止,反而加剧……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再次响起风声。   李鱼蜷缩在地上的身体渐渐放松,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嘴唇毫无血色。   哐当。   有东西从上方掉落下来。   李鱼浑身无力,艰难的翻身看过去,是一把刀。   “这把刀由你的魂力凝聚而成,用它就能劈开空间壁障。”1551解释完顿了顿,又说,“你一睡就成猪的毛病,应该会比之前更严重,我建议你这次任务结束后,最好暂时切断和异世界的联系,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李鱼爬过去握住刀柄,“我知道了。”   这刀看着又长又重,他却能轻松提起,十分趁手。   李鱼的手指动了动,有些紧张,“直接劈就行了吗,需要瞄准某个点吗?”   “不需要。”1551冷冰冰的说完,忍不住又提醒道,“这个办法对你伤害挺大,没有下次。”   现在系统说什么,李鱼的答案都是好。   他闭上眼睛,长长吁了口气,又做了个深呼吸,用力抬起胳膊,朝着虚空一划——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李鱼睁开眼,看到一片狼籍,带血的衣服被扔了一地,家具东倒西歪,如同经历过一场洗劫。   这是石宅的起居室。   李鱼的心漏了一拍,仓惶地往里面的卧室跑,床榻上也是血,已经干涸发臭,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石遇。”青年的声音抖得厉害,“你在吗?”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没有回应。   卧室往里还有书房,李鱼忽然不敢再走下去。   “1551,他在吗?”   系统沉默几秒,说,“在。”   李鱼忽然喘不过气,膝盖发软,心跳越来越快,撞得肋骨生疼。   踏入书房,血腥味浓得刺鼻。   石遇穿着一身喜服,手里死死捏着另一套,从耷拉的衣摆李鱼认出,这是之前放在柜子里的那套带有凤凰刺绣的嫁衣。   李鱼轻声喊,“石遇。”   男人斜靠在木箱子上,像是老了十几岁,他面色灰白,嘴唇干燥到起皮,露出猩红的唇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他始终紧拧的眉头,忽然皱得更紧。   李鱼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去触碰男人的脸。   是温热的。   他的手顺着男人的脸颊滑到脖子上,用指尖把衣襟挑开,眼泪瞬间汹涌。   白色中衣下面,一条条伤口狰狞的趴伏在男人身上,很多伤口还是新的,献血止不住的往外涌。   猜测得到了证实。   石遇在用最直接,最有效,也是最残忍的方式,桎梏着镜子的一切行为。至于今天的信为什么迟到,大概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拿笔。   李鱼愤怒,难过,去拽男人手里的东西。   “江沅……”男人醒了,手指死死攥着嫁衣,仿佛那不是一套衣服,而是绝世宝贝。   李鱼用通红的眼睛瞪他,“松手。”   石遇嗤笑,“梦里也凶我?”   李鱼差点没绷住又哭出来,他低头,用手捂了捂眼睛,随后一头撞过去,发狠的咬男人的下巴。   他问,“疼吗?”   “疼。”石遇意识模糊,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人,他身上太疼了,失血过多抽走了他的力气,连用手揉揉眼睛都不能。   李鱼摸摸他的眼角,“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出去,你傻不傻。”   现在的石遇就像是一头遍体鳞伤,在死前找到归宿的野兽,他前所未有的温顺,贪恋的用面颊轻蹭青年的掌心,“江沅。”   “嗯。”   “江沅。”   “我在。”李鱼在他唇上亲了下,“手松开。”   石遇听话的放开手指,目光清明些许,直勾勾的盯着青年穿上鲜红的嫁衣,尾巴处的凤尾摇曳,好像活了。   李鱼跪到男人面前,抓着他的手替自己整理领口。   “再有下次,你不能再把我推开。”青年用哽咽的声音说,“我们很早以前有约定的,要同生共死。”   石遇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和青年有过这样的约定,还以为是自己脑子不好,便顺着青年的话说,“是我错了。”   他的命早就该绝了,能撑到现在,是想再多知道一点青年的近况,再告诉他一句,我想你了。   1551说,“他快死了,我能感觉到。”   “闭嘴!”李鱼凶它,低头把手上的绳子解下来,又去解开石遇手上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编出永结同心,只能打出一个简单的蝴蝶结,然后把一头塞进男人手里,一头捏在自己手里。   “石遇。”李鱼把脑袋埋在男人胸口,心跳声已经很微弱,扫在发顶的呼吸若有若无。   “嗯。”   “别怕,我陪着你。”   石遇掀开沉重的眼皮,用尽全力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青年的头发。   他说,“傻子。”   他说,“我想你,特别想。”   落在头顶的手突然变重,无力滑了下去。   李鱼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他扭身改为趴到男人身上,捧着他的脸落下一吻,“走慢点,我马上就来。”   周围的景物如同破碎的镜面,一道道裂缝凭空出现,将一切切割成碎片。   石遇死了,与之命运相连的镜子同样活不了,城市开始崩塌了。   异域风情的宫殿,五层的瞭望楼,波光粼粼的河水,从现实世界复制的一切碎裂成了无数雪花,被空气的热度融化蒸发,快速消失。   ……   “休息站到了,上厕所的,买东西的,赶紧去。”   同一辆车的领导站在过道中间喊话,见靠窗的青年一动不动,用胳膊肘撞了下反派管控中心的部长。   “喂,那是你下属吧,赶紧去问问他要不要下车。”   部长看了眼脑袋正抵在玻璃上,睡的泪流满面的李鱼,有点犹豫。   睡觉也能睡哭,这还是头一次见,部长走过去,拍拍李鱼的肩,“醒醒,到休息站了。”   李鱼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耳边嗡嗡嗡,烦躁的挥了下手,他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意识昏沉间,他好像听见部长的手机响了。   部长的手机确实响了,那头的人来头还不小,是TC的总裁特助。   说来也巧,TC集团这周也搞团建,刚刚他们的车子路过休息站,恰好看见管理局的大巴,所以才打电话来问问。   即便对面看不见,部长的态度依旧好到无以复加,“行,好的,那到时候再见。”   他挂掉电话,回头看见青年还在睡,眉头皱了起来。   “小李,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部长询问完等了片刻,见人没有转醒的迹象,心里有了疑虑。   想起什么,他猛的一拍大腿,遭了,肯定是又在执行任务,这事儿可大可小,得掉头回去才行。   就在这时,青年居然醒了。   李鱼困得快死了,小声说了句,“求求您安静点,我好困,想睡觉。”   部长手忙脚乱的挨着青年坐下,“任务结束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极其细微的鼾声。   部长,“……”   别说,他这手下属年纪轻轻,觉倒是比谁都大。   十分钟后,车子从休息站开出去,重新上路,大概上午十一点左右,大巴车驶入一个高档度假区。   大家有秩序的挨个下车,轮到李鱼,死活叫不醒。   部长挺着啤酒肚,满脑子烦恼,叫也叫过了,喊也喊过了,难不成要他直接上手?   正犹豫要不要把人背下去,突然有个陌生男人走上车。   男人黑衣黑裤,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一双眼睛黑如点墨,锋利如刀,明明穿着一身休闲服,却浑身透着令人压抑的威慑感。   为了让自己稍微有点气势,部长清了清嗓子,特意挺起胸膛,“你不是管理局的人。”   “TC。”男人惜字如金,算是自我介绍,目光紧紧粘在李鱼身上。   他在车门处停了大概两三秒,大步跨过来,挤开部长,弯腰将沉睡的青年打横抱起。   部长,“你把他放下。”   男人回头,只是一眼,部长就怂了,试探道,“您是不是之前和TC的团队一起,来过我们管控中心?” 第127章 戴口罩的男人   戴口罩的男人态度十分冷淡, 只微微颔首, 就把人给抱着走了。   部长大小是个领导,受不了这个气, 更何况李鱼才刚结束任务,身体状况和心理状况都还不明了, 不能就这么被带走。   “站住。”部长低吼一声, 见对方不停,只能跟着追下车,发现男人已经走出去八丈远。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 短了点,伤不起。   男人抱着青年停在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前, 放入后座, 自己则拉开门去了副驾驶。   部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试了几下,打不开车门,扭身抓住副驾驶座的车窗不放, “你把车门打开。”   司机下车, 绕到副驾驶, “部长,请这边说话。”   眼前的人身材高壮,剃着平头, 严实的西装无法遮住内里遒劲的肌肉。   部长咽了下唾沫,这是个练家子,一拳能打死一头牛那种, 即便这样,他也努力维护着自己的面子,两手往后面一背,昂头,“带路。”   两人去了一处角落,部长瞥了眼陆陆续续从超市和卫生间出来的同事们,底气突然足了。   他放话,“有话就说,别磨磨唧唧的。”   司机把手伸进了西装内袋,在部长惊恐地眼神下,掏出一个掌上光脑。   部长裤子差点就湿了,还以为要掏枪呢,他重新找回气势,催促对方,“先生。”   司机不慌不忙点开光脑,展示给部长看。   部长伪装出的虚架子一下子就崩了,舌头打结,“你说他他他是……”   “嗯。”司机打断,“但李先生并不知道,还望您能守住秘密。”   “一定一定。”   “等到了度假区后,若是李先生问起来……”   “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部长心里苦巴巴的,他手里这个下属也不知什么来头,一个两个都对他上心。   他承认,青年的精神力和任务能力的确很强,却也是个烫手的山芋,还是丢不掉,也不敢丢的那种。   以后得更加小心对待。   部长,“您放心,我嘴巴特别紧。”   “嗯。”司机说, “那我先过去了。”   “我送您。”什么面子里子都不重要了,部长态度急转,亲自把人送回轿车旁,顺便借机打量一番里面副驾驶座上的男人。   男人淡淡扫了一眼,“有事?”   “没事没事。”部长笑呵呵的,“您慢走。”   话刚落,车子绝尘而去,滑出去老远。   部长站在原地,狐狸似的眯起眼睛,摩挲着下巴,单从速度和发动机引擎的声音来看,那辆看似普通的黑色轿车,应该是由某高档车型特殊改造的。   啧,有钱人真会玩儿。   “走了!”大巴车那头传来喊声。   部长回头喊了一嗓子,“来了。”   他挺着啤酒肚回到车上,除了李鱼的位置是空的,其余地方已经坐满。   反派管控中心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另一个部长一看就知道还有谁没到,抬胳膊撞了撞管控部长,“你下属呢,怎么还没到?”   “他有点晕车,说是大巴车太摇晃。”部长说,“正好刚刚碰见个也去度假区的,就搭顺风车走了。”   “我媳妇也爱晕车。” 那人抱怨,“上头也不知怎么想的,科技发展到今天,早就不是机械发动机的时代了,做什么一定要保持这种原始的生活方式,你是不知道,为了避开堵车高峰期,我每天少睡整整四十分钟。”   部长两手一摊, “什么都靠先进科技,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旁边的人不说话了。   部长继续道,“你敢说你自己掌握方向盘,用力踩下油门飙车的时候不爽?”   “有点吧,也不是特别爽。”那人嘴硬。   部长,“你敢说每天早起,亲手为爱人做一份早餐的时候没有幸福感?”   “……”   部长拍拍同事的肩,“过于依赖尖端科技未必是好事,现在这样挺好。当然,主要是上头那位喜欢。”   同事看了眼四周,没有下属注意到这边,他压低声音,“那位已经很久没露过面了,你说会不会真如传言那样……”   “不会。”部长斩钉截铁,一反常态的冷着脸,“话可不能乱说,或者,你是想去中心监狱逛逛?”   “我没那个意思。”同事急忙摆手,随即懊恼的掌了下自己的嘴,“你知道,我这张嘴老是没把门。”   部长又恢复了笑呵呵的脸,“咱俩共事多年,还能不知道你?”   他语重心长,意有所指,“少说话,多做事,别给自己找麻烦。”   ……   李鱼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   他撑着床坐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奢华的摆设,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1551,在吗?”   “在。”1551问,“怎么了?”   “我这是在哪儿?”   “CT新开发的高档度假区,位于中心城的西北方向,度假区占地面积为……”   听着1551的介绍,李鱼更加糊涂了,他记得今天是和另两个部门联谊去爬山的,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就到了度假区。   李鱼,“其他人呢?”   系统的介绍被打断,不大高兴的嘟囔,“马场。”   动物在如今的时代已经成了珍稀品,CT却财大气粗的搞了马场,不是一般的会享受。   李鱼对此没有什么兴趣,“为什么突然改变行程,中途发生了什么?”   “你们在休息站休整时,CT的团建队伍正好路过。”系统点到即止。   李鱼懂了,双方合作紧密,两边的头头碰面少不了礼貌寒暄,你来我往几句后,干脆敲定两个队伍一起玩儿。   管理局挺抠的,爬的山没什么特色,风景一般,连3A都没评上,并且部门没有安排住宿,当天玩儿完后还得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往回赶,还不如在家睡个懒觉来的舒服。   如今占了CT的便宜,队伍转战度假区,大家烤着烧烤,骑着大马,玩儿得不要太爽。   一名同事被叫过来探望李鱼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没消退,明明大家不熟,却因为好心情而态度颇好。   “你醒了就好,马上到晚饭时间了,赶紧收拾下,跟我去用餐。”   李鱼不太适应这份自来熟,“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换了身凉快点的衣服,跟着自来熟离开客房区。   自来熟嫌弃两人沉默走路太尴尬,找来话题,“这TC集团也也真够有钱的,科技,能源,地产,听说他们最近还有和军方合作的意向,而且我还听说,他们的老板年纪很轻,能力卓绝,前几年一上台,就将那些古板迂腐的元老们整治了一番。 ”   李鱼听得认真,“这位先生的确很厉害。”   自来熟吹着彩虹屁,“那是当然,要不然能掌握整个中心城的经济命脉。”   中心城的面积可以用无边无尽来形容,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大,多广,曾有冒险者试图探索,最终无功而返。   李鱼突然问,“所以TC的老板是谁?”   自来熟卡壳了,“不知道,没人知道。”   那么大个人立在哪儿,又不是隐形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时知道的人都不敢对外透露,而他们这个阶层的人,也没有资格知道罢了。   据李鱼所知, TC目前的掌权人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更别说荧幕和杂志。   他在心里撇了下嘴,“还挺神秘,1551,你也查不到吗?”   1551,“抱歉,我没有权限。”   系统在任务世界之外只是个普通的生活AI,接打电话,收发邮件,查询网络和部门内的开放资料,哦,还能和线上游戏相连,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能登陆游戏等等。   李鱼,“对了,回头我得去找找部长,看能不能帮你调试下。”   没网络就不能施展技能这一点太坑了,必须把这坑填平。   自来熟一路上都在叭叭叭,李鱼偶尔回应,没多会儿两人就到了用餐点。   绿色的草坪上,摆放着两张能容纳三十人的巨型长桌,桌上铺着纯白的蕾丝桌布,每隔两个座位,有一个漂亮的烛台,蜡烛还是粉的,配着四周场景和淡黄色的烛火,让整个场景莫名多出几分浪漫。   女士们对此非常满意,男士们对此毫无感觉。   前菜精致,配色诱人,等到TC的人开始用餐,管理局的同事们才拿起刀叉。   李鱼捏着眼前的杯子晃了晃,小抿一口,有点辣,有点甜,尝起来怪怪的。   嫌弃的把酒推开,他切下一块三文鱼放进嘴里,烟熏的,吃不惯。   坐在他旁边的同事胃口大,盘子里这点还不够塞牙缝的,见青年不吃,小声询问,“不好吃?”   李鱼多聪明,推给他,“你帮我吃了吧。”   两人刚完成交接,一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工作人员走近,低声询问,“先生,请问是餐点不和胃口吗,还是味道不合意?”   李鱼实说,“味道很好,只是我不爱吃西餐。”   燕尾服什么也没说,微微一颔首,转身离开了。   李鱼的视线追着那道黑色的身影离开,收回视线时恰好掠过隔壁餐桌,那桌的首座上摆放着烫金的餐具,椅子上却没有人。   他偏头,问旁边的胖同事,“TC出来玩儿的有多少人?”   胖同事胃口大,用餐姿势不失优雅,他放下刀叉,擦完嘴后说,“二十九。”   隔壁长桌每边有十四人正在用餐,所以首座的餐具和座椅,不是工作人员疏忽没有收走,而是有人没来。   李鱼没放在心上,跟其他人又不熟悉,干脆把系统叫出来,一起玩儿游戏,第一次局刚开始,主菜来了。   紧跟着,又来了一个餐车,停在李鱼面前。   工作人员揭开餐盘盖,将一盆水煮鱼端出来,呈到青年面前,又端来一碗米饭。   “您尝尝合不合口,如果不行,我们再给您换别的。”   李鱼被对方殷勤的态度搞懵了,半晌才干巴巴道,“谢谢。”   工作人员退到一旁,询问其他人没有别的需要。   这趟度假区之旅本来就是占人便宜,再麻烦人家不好,众人纷纷摇头道谢,只有部长一脸古怪的盯着坐在末尾的青年看。   李鱼把西餐给了旁边那位,自己吃水煮鱼,鱼没有刺,面上沾着被油浇熟了的辣椒,入口麻辣,细滑柔嫩,很下饭。   部长第一个用完餐,背着手在附近草地上走来走去消食,见李鱼吃完离桌,忙走过去。   “小李啊,这次任务结束有什么感觉。”   “想睡觉。”李鱼打了个哈欠,肚子有点撑,不能马上睡。   部长皱了皱眉,“任务出了问题?”   李鱼没把灵魂力被抽取的事情说出来,只说,“比较惊险,精神上有点疲乏。”   他顿了顿,语气放软,“部长,我能请一段时间假吗,我想好好挑整一下状态。”   “当然可以。”部长说,“我现在就打电话回去,让人先把你和任务世界的连接切断。”   李鱼,“谢谢部长。”   部长掏出手机给负责精神连接的专人打电话,事情搞定后,他挂掉电话,对青年说,“已经切断了,这段时间你放心休假,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什么时候来销假,不着急。”   李鱼,“那我这次的报告……”   看报告就是做做样子,不看也无所谓,部长一脸大度,“和下次的一起交吧。”   看部长这么哈说话,李鱼赶紧把系统调试的事说了。   部长沉吟,“离开网络辅助系统能力受限这件事我们正在跟进,再等等看吧。”   “好。”李鱼点点头,突然切换话题,“对了,是谁把我送进房间的?”   部长,“……”   听这意思,是一路上都没醒过。   “TC的一个工作员抱你去的。”被青年疑惑的眼睛盯着,部长心虚,故意虎着脸评判,“小李,不是我批评你,你这觉睡的也太死了,我就差在你耳边敲锣打鼓了,怎么叫都不醒,还好有那位小哥帮忙。”   李鱼讪讪,“我以后一定注意。”   睡觉死不死这事儿谁说了也不算,注意什么的,就是一句空话。   部长摆摆手,“没事。”   今晚聚完餐,还有别的项目,K歌。   管理局福利待遇好,工作不好干,大家平日里压力很大,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当然要好好发泄发泄。   包厢里鬼哭狼嚎,顶尖的音响设备根本无法承载这些杂音,仔细感受,屁股下的沙发似乎都在随着歌声震动。   李鱼抱着胳膊坐在角落,本来已经混沌的睡意早被吓跑了。掏掏耳朵,正打算出去透气,一只胳膊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   是之前用餐时,坐在他旁边的胖子。   “我叫林鑫,情报部的。”胖子递了杯酒,“我听你老大说你叫李鱼,名字挺有意思,有什么寓意吗?”   李鱼礼貌的接过酒杯,但不喝, “没有,自己抓阄取的。”   孤儿院的孩子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他的编号是111。   李鱼一直对这个编号很不满意,赤条条的,光秃秃的,一看就不吉利。   尤其是经历几次穿越,再回头去看,这个编号简直是巨大的讽刺。   按照中心城的规定,每个公民在十四岁后,必须正式注册独立ID,独立ID相当于单独落户,并且注册人可以有第二次更名权。   注册的前一天,李鱼激动的给自己写了许多备用名,最后抓了个现在这个。   胖子闻言只当是玩笑,见青年拿着酒杯不喝,催促,“尝尝,度假村经历亲自送来的,说是他们自己酿的。”   李鱼意思意思抿了一口,眼睛瞪大,“味道有点怪,但很好喝。”   和晚餐的餐前酒不一样,这个口感更醇厚,有酸涩,也有甜味,略带发酵后的酒精味。   李鱼喝了一口又一口,杯子空了以后心里有点淡淡失落,没喝够。   胖子嘿嘿笑着,让那头的人把酒递过来,替青年满上。   刚把酒瓶子放下,包厢门被推开,TC的人成群走进来,看样子是想一起玩儿。   胖子因为吨位大,两边都有人,屁股几乎和李鱼的挤在一起,听见周围的欢迎和起哄声,也跟着拍巴掌。   在抬头的瞬间,他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那人身姿挺拔,两手插在裤兜里,明明在室内,却带着鸭舌帽和口罩,挺装逼的,同时让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胖子胆怯的移开视线,撞了撞李鱼的胳膊, “瞧见最后那位了吗?眼神杀气有点重。”   李鱼看过去,愣了下,是之前到管理局开会的TC团队里的人,当时他还带对方去茶水间喝了杯水。   见男人过来,他连忙抬手打了个招呼。   胖子,“你认识啊?”   李鱼,“见过一面,不算认识。”   说话间,一道影子笼罩下来,随后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介意我坐这里吗?”   李鱼坐在最边上,没地方可让,所以胖子急忙把屁股又往青年的方向挪动,让出一点可怜的空间。   “不介意,不介意,你坐。”   男人没动,还是那副高冷疏离的样子,只是眼神变得锐利了。   胖子忽然觉得浑身针扎一样难受,条件反射般站起来。   发现周围的人莫名望着自己,他尴尬的抓抓后脑勺,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上厕所,上厕所。”   李鱼沉浸在美酒中,完全不知道两人间的交锋,还冲胖子的挥挥手,“再见,快点回来。”   胖子逃命似的往外走,没注意到青年的突然热情,直到走进卫生间,他才停下,摸向胸口。   心脏跳得很快,它在害怕,紧张。   有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被对方弄死。   胖子去洗了把脸,终于平静下来,都说能进TC的非一般人,看来是真的,想起男人刚才的眼神,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里发毛,甚至有些惧怕回去。   在卫生间做完心理建设,胖子回到包间,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占了。   男人叠着腿,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一条胳膊闲适的搁在靠背上,一只手拿着一杯酒。   李鱼喝醉了,眼角发红,笑得像个傻子,正在劝酒,“你尝尝,真的好喝。”   说完把酒杯凑过去,跟男人手里的杯子轻轻碰了下。   玻璃碰触发出的脆响轻易就被周围的的喧闹淹没,李鱼仰头喝了一大口,杯子见底。   他含着酒没吞,好奇的盯着男人的被口罩遮住的脸。   将嘴里的东西咕噜咽下去后,李鱼歪着头,困惑的皱眉,“你为什么不喝呢,是因为口罩吗?我帮你摘下来吧。”   青年说话的时候,手已经伸出去勾住男人脸上的口罩。   男人像是被电到似的,蹭的站起来,下意识抬手捏着青年的手腕。   他没忍住,拇指悄悄在温软的皮肤上摩挲几下,嘴上一派正经,“你喝醉了。” 第128章 庄嵬   “我没醉。”李鱼挣扎两下不开, 索性放弃, 固执的强调,“我真的没醉, 这种饮料老子再来十瓶都醉不了。”   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洒脱豪放之气震惊了所有人。   管理局各部门的成员少不了因为工作接触,除了李鱼, 他来的时间太短,性格安静, 从没主动串过门, 众人对他的印象都停留在表面——   那是个跟我们不熟, 又很内向的青年。   如今这一嗓子嚎出来,大家恍然大悟,不熟是真的,内向是放屁,一喝酒就本性暴露。   部长捏着话筒的手心发汗, 嘴唇张了张又闭紧,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角落里两人的动静。   很显然, 他的下属并不认识那个男人。   部长心里嘶了一声, 更加纳闷, 既然不认识, 对方为什么对李鱼表现得如此熟稔?   想起男人的身份, 他打了个哆嗦,正想着打个圆场让大家继续嗨,突然察觉一丝尖锐的凉意。   部长心有所感, 猛一扭头。   隔着胡乱变化的灯光和人群,他跟戴口罩的男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对方的眼神平静,平静得让人压抑,就好像是无垠的深海,面上的风平浪静永远只是遮掩,下方藏着能致命的汹涌危机。   他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走过去。   男人显然想隐瞒身份,部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直接喊了一声先生,很小声的问,“您有吩咐?”   “他喝醉了。”   “哦……”部长卡壳,醉了就醉了,靠着睡会儿呗,话刚要出口,就被他咽了回去。   明白了,这位他惹不起的人是在暗示什么。   管理局人人都把核心价值观挂在嘴上,立在心上,部长狗腿归狗腿,昧着良心的事情绝干不出来。   更何况,上午李鱼被带走后,他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觉得自己屈与强权,非常耻辱,于情于理他不该就那么把下属交给一个陌生人。   直到后来吃饭,见到青年完好无损,能吃能喝部长才松口气。   如今旧事重演,他要多留个心眼。   “醉了吗?”部长佯装没听懂男人的弦外音,探头看了眼眼睛点迷蒙的青年,“是醉了,那我先送他回房间。”   男人微眯了下眼,“不劳你费心,我送他。”   部长被对方的气势压住,差点退让,“敢问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   “他是我的。”男人开口,眼神明显变了。   “据我所知,李鱼并不会认识你。”部长皱眉,悄悄抖了下衬衣,被冷汗湿透了。   他道,“先生,如果你是想找一夜情的对象,我提议您最好是换一个清醒的,并且自愿的对象。”   趁人睡着想那样这样,不是一般的恶心龌龊,亏还是个大老板呢,呸。   就在这时,李鱼突然啊了一声,指着男人的眼睛说,“我好像见过你。”   这回轮到部长惊掉下巴了,不是不认识?   见青年似乎想扑人,他伸手去抓青年的肩,被一只手给挡开了。   男人,“别碰他。”   部长嘴角一抽,碰一下都不行,这独占欲是有多强,难不成不是一夜情,而是另有隐情?   男人按住青年的肩膀,“我是谁?”   李鱼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已经出现重影,他眉头皱紧,指着男人脸的手指晃来晃去,最后打了个酒嗝,一头栽到男人胸口,睡着了。   部长恨铁不成钢,就这破逼酒量好意思喝酒,醉成这样,被卖了都不知道。   正要伸手把青年拽过来,男人又抢先一步,把人给抱了起来。   这下子,整个包厢的目光都扫了过来。   男人回头,对部长说,“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上。”   TC的人他惹不起,管理局的高层同样惹不起,部长毫不犹豫的跟在后面,两只眼睛探照灯一样,死死钉在男人的背上。   但凡对方敢有一点逾越,他一定跳起来打爆他的头。   李鱼的房间在客房区三楼的尽头,部长一路小跑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从青年身上找出房卡,打开了门。   部长跟进去才知道,这是个小套间,装修什么的比他们住的明显搞一个档次。   他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双目炯炯有神,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敞开房门的卧室里。   男人将青年放到床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李鱼。”   他像是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发音有点别扭,含糊,又带着点不可名状,只有自己知道的兴奋和激动。   灵魂受创,精神力疲乏,再加上又有酒精催化,李鱼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死。   他对房间里多出的人一无所知,嘴唇动了几下,随即嘴角咧开,轻笑出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部长听见里面没有声音,担心的站起来,原地踱步两圈后,壮起胆子来到房间门口。   除了床上瘫着的青年,屋子里没有别人,倒是卫生间有水声。   很快,部长看见男人拿着一条打湿的毛巾从卫生间出来。   男人高大的身躯弯下去,仔细的给青年擦脸,然后是脖子和手臂。   大概是这个姿势不太方便,他索性蹲到地上,高大的身体如同蜷缩,连部长看了都觉得憋屈。   男人一举一动间透出的珍视,部长抿了嘴,觉得自己之前是龌龊,把人想得太坏了。   他回到客厅,没再像防贼一样的防着里面的人。   房间里,李鱼翻了个身,两腿夹住被子蹭了蹭,呼吸声略重。   男人洗完毛巾出来,握住青年的小腿塞进被子里,直起身时目光一顿,停在青年细白修长的脖子上,觉得口干舌燥。   外面传来一声咳嗽,也不知道是真咳,还是在提醒他什么。   男人微微皱眉,摘了鸭嘴帽走出去,地毯很厚,鞋子踩上去悄无声息。   部长打了个哈欠,扭头发现茶几对面多了个人,吓了一跳。   他喝了口水压惊,若无其事问,“收拾完了?我们走吧。”   男人却突然抬手摘下口罩。   虽然同身为男人,部长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长得真帅,但也足够冷。   狭长的眼睛,如墨的眼眸,挺拔的鼻梁,略薄的淡色嘴唇,无一不精致的五官在深邃的轮廓中,糅合出一张严肃,凉薄的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边脸颊上有一道疤。   那道疤痕明显是新鲜的,结痂应该刚脱落不久。   男人的视线偏移,落在角落里的服务机器人上,“去,守着他,有事叫我。”   机器人收到指令,从地面悬浮而起,进了房间,还主动关上了房门。   不知为什么,部长感觉周遭的气氛变了,连带男人身上残留的温和也不见了。   男人绕过茶几,落座于沙发上,“坐吧,我们聊聊。”   同样的话,部长在那名司机嘴里也听到过,但给他造成的压力全然不同。   司机让他压抑,完全是因为对方可怕的体格和肌肉,而眼前的人让他压抑,则是因为那股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还有对方毫不掩饰的血腥气息。   这是个沾过血的人。   部长警惕,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似乎心情尚可,耐心的重复,“坐。”   坐就坐,部长气势汹汹坐下,距离大佬三个座位。   男人不在意道,“鄙人姓庄,单名一个嵬,山鬼嵬。”   部长,“……”   名字就阴森森的。   他垂眸细细想了下,TC内里根系庞大,分枝众多,它的第一任掌权者的确姓庄,至于后来的可就不一定了,大家族中的勾心斗角有多腌臜,多残酷,不是外人能想到的。   与其他氏族豪门不同,在TC从来没有“传位”这一说,他们讲究个人能力。   兄弟,姐妹,父与子,长辈与晚辈间的厮杀,造就出一个又一个冷酷的人形机器,他们带领着TC不断踏上高点,同时也将TC的财富累积到了其他人无法企及的程度。   今天,司机已经向他出示了足够证明男人身份的证据,所以部长并不怀疑庄嵬身份的真实性。   让他惊讶的是,自己似乎不小心窥见了一个豪门的残酷争夺。   据他所致,庄家在被后来者取代以后,消声觅迹多年,谁能想到,兜兜转转,他们又回来了,还重新夺回了TC的控制权。   部长艰难的挤出笑容,“庄先生,幸会幸会。”   庄嵬颔首,“你不必警惕我,我不会做伤害他的事,任何事。”   部长的气势被打压到了最底,一声不吭。   庄嵬,“还是不放心我?”   “不不不,绝对没有。”部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男人气势收敛的时候,他还敢杠上两句,如今气势全开,他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只是奇怪,您和李鱼应该不认识才对。”   “他的确不认识我。”庄嵬垂下睫毛,笑了下,“但我认识他,认识很多年了。”   男人的眼睛微微弯着,唇角上扬,身上的冷冽一下子就散了,只是很快,笑容消逝,房间里的气氛再次凝固。   部长悄悄琢磨着,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暗恋。   没看出来,他这下属居然有当豪门夫人的命,事情发展真够玄幻的。   部长拘谨的坐了将近半分钟,干笑着试探, “还,还挺浪漫的哈。”   庄嵬又笑了下,唇角抿了抿,“是吗,我也这么想。”   部长,“……”   就是暗恋没跑了。   难怪TC的团队突然说要到局里做技术讲解,难怪他们会邀请管理局的人跟着到度假区玩儿,哦,对了,还有上次。   部长偷看了男人一眼,可算是让他想起来了。   上次TC做讲解的时候,别的人都走了,就这个人不见了,当时TC的工作人员急得像丢了爹,最后还是带着人在茶水间把人找到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当时顺走了李鱼的水杯。   部长,“……”   果然,任何一个人男人,一旦跌入爱河就会倒退成毛头小子,再牛逼大佬也不例外。   既然人家爱得这么深沉,自己还留着就太不识趣了。   部长起身,“庄先生,那我就先走了,小李就拜托您了。”   “嗯。”庄嵬起身,“我的身份,还望部长替我保密。”   部长哪敢说不,“好说,好说。”   大佬爱玩儿,他只能跟着扮小丑,希望不要有翻车的那天。   庄嵬重新戴上口罩,推开房门,机器人守在床边一动不动,听见嗙的一声响指,它脑袋转过。   “出去。”   接收到命令,机器人溜了。   床上,青年两眼安静的阖着,一只手垫在脸颊下面,不知什么时候,身体蜷成了虾米状。   庄嵬站在原处,目光柔和的描摹着青年的轮廓,一遍又一遍。   凉风吹进来,刮得窗帘翻飞,庄嵬走上前去关上窗户,来到床前。   这一次,他的目光变得放肆。   男人抬起一只手,捏住青年脸颊小幅度拉扯,“宝贝儿,想我吗?”   李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鼻息加重,发出细微的鼾声,像是挑衅,又像是抗议。   庄嵬舍不得下重手,过了几下手瘾后,改为摩挲。   青年的脸有些肉感,男人怕自己掌心的厚茧把人硌到,动作轻得不像话。   也不会知想起什么,庄嵬的眉头骤然紧蹙,捏住青年的鼻子呵斥,“你傻不傻,嗯?谁准你那么干的。”   空气静悄悄的,没人回答他斥责。   庄嵬脸色仍旧不好,他翻身上床,从背后靠过去把人抱住,结实的手臂绕到前方,抓着青年的两只手不放。   安静躺了会儿,似乎仍旧不满足,男人闭上的眼睛又睁开,在青年后颈亲了一口,“晚安,宝贝儿。”   李鱼掐不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   先是梦见自己站在茫茫草原上,空旷,无垠,明明四周什么也没有,他却始终觉得,有只野兽藏在其中,用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看着自己。   李鱼有点害怕,开始跑起来,可无论跑多远,那道令人胆寒的视线都如影随形。   他不敢停下,只能一直往前,草丛里突然伸出一根藤蔓。   藤蔓是活的,它迅速缠上李鱼手脚,腰,手臂,十几秒的功夫,就把人缠成了木乃伊。   李鱼四肢受限,平衡力丧失,啪一声倒进草里,再没站起来。   后面的梦境相当无聊,他就一直这么躺着,直到有人来敲门将他吵醒。   李鱼扶着脑袋坐起来,浑身酸痛,他趿着拖鞋走去开门,门外是部长。   部长鸡贼的没进去,只是问,“你一个人?”   李鱼莫名其妙,“嗯,不然还会有谁?”   “昨晚的事你一点印象也没有?”确定屋子里没有其他人,部长边往里走边说,“昨晚有人送你回房间,你还记得吗?”   李鱼摇头,“不记得。”   他问系统,“1551,谁送我回来?”   脑子里没有回音, 1551居然不在。   李鱼问部长,“系统已经开始调试了吗?”   部长被他问得一愣,“不知道,我问问技术部。”   系统是昨晚八点正式进入调试的,目前进展不明,接下来的时间,李鱼的脑子会一直保持安静,不会再有系统的声音。   部长还安慰他,“没事,会很快的。”   “嗯。”李鱼应了一声,回到之前的话题,“部长,您知道是谁送我回来的吗?”   部长, “一个TC的工作人员,就昨晚坐你旁边那个。”   李鱼仔细想了下,有点印象,他好像还劝人喝酒了。   想着想着,他脸上有点发烫,耳朵也烧起来。   这种事李鱼以前从来没干过,和他的安静老实人人设完全不符,他小声问,“那他喝了吗?”   部长说没喝,“倒是你喝了不少。”   李鱼脸上更烫了,简直要烧起来,“我以后一定注意。”   “年轻人嘛,不必那么拘束,该玩儿的时候就放开了玩儿。”部长背着手,瞥了他一眼,又补充道,“该谈恋爱的时候就谈恋爱,咱们局鼓励年轻人多出去社交,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找我批假。”   李鱼,“……”   看不出来,部长还有媒婆的潜质。   不提还好,一提李鱼就想起任务目标。   如果每个世界的目标都是跟他绑定在一起的,那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目标应该也在休息,兴许会像他一样,出来和同事社交,或者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也可能是找间书吧,一边喝咖啡,一边看书。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他只是一串数据,独自漂流在世界与世界的间隙之间,等待他。   李鱼忍不住皱眉,他得快点投入任务才行。   部长见青年脸色突变,以为是自己哪句不对把人得罪了,接下来一路无话。   下午三点,返程。   李鱼一到家,连口水都没喝,立刻上网找了一家搏击中心,未免再像上个世界一样拖人后腿,他必须学点功夫。   搏击中心审核较为复杂,在提交了个人资料和ID号后,那头发来邮件,说是会在三个工作日后完成审核,请耐心等待。   李鱼盯着电脑看了几秒,离开家去超市搜刮了点东西,他打算这几天都宅在家里好好补觉。   超市里人来人往,客流密集。   看着周围相携而过的情侣,李鱼心里酸溜溜的,又想他男人了。   深吸了口气,他推着小车直接去营养剂区,挑了九种不同口味丢进车里,转身的时候,瞥见一道黑色人影。   关于昨晚的记忆,终于清晰回笼。   李鱼抬手,正要打招呼,突然愣了下,终于想起两人在昨天之前,还有一次交集,不可避免的,他想起了男人那双黑沉如夜的眼睛。   连手里的小车子都不顾上了,他拔腿朝男人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嵬音同维,大佬脸上的疤会好的,隐藏身份是有原因的,绝对不会是为了玩…… 第129章 你到底是谁   庄嵬两手插在兜里, 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中间,不像来逛超市的, 倒像是来巡视的。   快走近的时候,李鱼忽然停下来调整呼吸,又低头整理衣服,确定从头到脚还算过得去后, 他加快步调,轻轻在男人肩上拍了一下。   男人没有转头, 而是在第一时间反手抓住肩上的手, 转身将青年重力按到货架上。   李鱼, “……”   庄嵬,“……”   看清来人,他愣了下, 迅速松开桎梏,将青年从货架上拉起来, 下意识要去检查对方有无受伤, 旋即想起两人还不熟, 只好把手缩回去。   “抱歉, 我不知道是你。”   “没事,是我太冒失了。”李鱼按着肩膀揉捏,呲了呲牙。   别说, 这人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骨头都差点被捏碎。   李鱼抬眸,恰好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睛, 心头重重的一跳,脱口而出,“石遇。”   男人的脸被口罩遮住,看不出表情,但眼神是茫然疑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李鱼眨眨眼,懵了,难道想错了?   他连忙又说了几个名字,男人仍旧是那副表情,还笑着问他,“你在说什么?”   李鱼怔了下,失落的垂下眼,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不打扰你了,我去其他地方逛逛。”   庄嵬敛起眼底的躁动,拉住转身要走的青年,“一起吧。”   接收到对面疑惑的眼神,他神情自然的松开手,揣回兜里,“我第一次来这个超市,不太熟,你看,我连小推车都没找见。”   李鱼,“小推车就在进门的地方,你没看见?”   “没。”庄嵬眼神坦然,不像玩笑或者骗人。   李鱼低头看着脚尖,不说话,他在回忆。   他和这个男人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每次都是意外相遇,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巧合,却又没有证据来证明。   庄嵬也低着头,看的是青年的发顶,乌黑柔顺,发丝光泽,让人想伸手上去揉一揉。   他揣在兜里的手,克制不住的握紧,随后清了清嗓子,问,“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记得。”李鱼终于把头抬起来,表情认真,“你是上次讲解团队的工作人员。”   说完他就想起了昨晚的事,耳朵染上一层薄红,“还有昨晚包厢里,你就坐在我旁边。”   话音刚落,耳朵被碰了下,李鱼惊讶抬头,捂着耳朵警惕地后退。   庄嵬把指间的东西给他看,“你耳朵上有东西。”   李鱼定睛仔细看,是一根黑色的线头,不知道从哪儿蹭到的,但他并不相信这个说辞,因为他注意到,男人身上的黑色T恤,和线头的颜色一模一样。   “你……”   “嗯?”男人尾音上扬,带着说不出的性感。   “没事。”李鱼压下心头的猜疑,眼珠子一转,“我带你转转吧。”   庄嵬点头,“麻烦了。”   李鱼说不麻烦,“昨晚的事不意思,我喝醉了。”   “没关系。”庄嵬往上提拉口罩,眉头拧紧,不太赞同道,“不过在外面最好是少喝酒,不安全。”   李鱼,“知道了。”   庄嵬颔首,“走吧。”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强硬,他添上一句,“我们先去哪儿逛?”   李鱼随手指了个方向,倒回去推上小推车。   几只营养剂孤零零的躺在车里,怪扎眼的,庄嵬伸手拨弄了下,“喜欢这些口味?”   “嗯。”李鱼问他,“你看看有没有要买的,可以先丢进我车里。”   他们现在服装区,一溜过去全是大爷大妈穿的,庄嵬把青年手里的推车接过来,昂昂下巴,“去那边看看。”   李鱼没意见,两手空空跟过去,跟男人一起停在拖鞋区。   中心城的气温由人工干预,四季全靠AI模拟和调控,冬暖夏凉,春秋适宜,在李鱼的记忆中,从未感受过真正的严冬,也没见识过风沙漫天的沙尘暴。   庄嵬取下一双粉色的家居拖鞋,“好看吗?”   李鱼,“……”   拖鞋面上有一层薄绒,上面立着一对兔耳朵。   李鱼看了眼男人闪烁着一丝期待的眼睛,硬着头皮点头,“好看。”   庄嵬把拖鞋反过来,看了眼尺码,又悄悄瞥了眼青年的脚,将拖鞋抛进小推车后,又随手拿了一双较大的拖鞋丢进去,起身去下一站。   李鱼注意到,一路下来,男人买了不少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而且其中必定有一套是粉色。   忽然有些迷茫。   记忆中,目标便好灰黑两色,尤其是黑色,跟公主粉爱好者八竿子打不着。   他抬头,“你喜欢粉色?”   庄嵬的眼睛不大自在的看向别处,不去根青年对视,“还行,主要是有人喜欢。”   “有人?”李鱼反问。   庄嵬,“你会知道的。”   李鱼兴趣缺缺,“哦。”   庄嵬,“……”   天聊死了,气氛陷入尴尬,就在庄嵬试图寻找其他话题的时候,忽然听见青年问,“你在TC主要负责什么?”   庄嵬,“技术方面。”   李鱼,“你在TC工作多久了?”   “五年。”庄嵬问,“你呢。”   “刚到管理局一周多,时间不长。”李鱼领着人往收银台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庄嵬,“庄嵬。”   李鱼,“怎么写?你写一下。”   庄嵬对青年是有求必应,点开光屏,一笔一画写下来。   下笔锋利,走笔流畅,李鱼将笔迹和记忆中的作对比,挑了下眉,“我叫李鱼。”   他偏头看向男人,“我写给你看?”   庄嵬把手伸过去,青年的脑袋紧跟着凑过来,用食指一笔一画写得很慢,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男人的光脑上。   男人的穿戴光脑款式简约,顶部有TC的表示,显像情况明显比他用的好很多,表带是金属质地,浅灰色,折射着顶部的灯光。   李鱼把光脑的款式记下来,书写也到了尾声。   看着两个并排的名字,庄嵬似乎笑了下,趁青年不注意,快速截屏,“挺好记的。”   前面的女士结完账,领着东西离开,轮到他们了,收银小姐礼貌的例行询问是否有会员卡。   李鱼说没有,他把自己的营养剂挑出来,单独结账,随后便安静等在一旁,目光时不时飘向正在结账的男人。   不得不说,庄嵬的身材是真的好,双腿修长,肩宽腰窄,胸膛开阔,一看就知道衣服下面肯定藏着紧实的肌肉。   脖子也挺长的,喉结突出,这会儿正上下攒动,估计是在咽口水。   李鱼收回视线,庄嵬身上透露的信息太少,他什么也不能确定。   再看看吧。   “走吧。”庄嵬提着袋子过来,“我送你。”   李鱼顺口答,“好啊。”   庄嵬微眯起眼睛,没想到青年会答应得这么痛快,按目前的情况来说,他们俩顶多只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警戒性太低,这样不好。   庄嵬口罩下的嘴唇不悦的抿成了直线,快到停车场时,他停了下来,“稍等,我打个电话。”   说完就掏出手机,走到角落。   李鱼目不转睛的盯着男人的背影,心有遗憾,要是系统在就好了,说不定能帮忙偷听点东西。   这么一想,他尝试着喊了一声1551。   脑子里静悄悄的,显然系统调试还没结束。   通话时间前后不过十秒,庄嵬挂掉电话走回来,“车就在前面。”   李鱼沉默的点点头,仔细观擦男人的言行举止。   男人走路的姿势相当板正,腰背挺得很直,步伐沉稳,照理说,这样一个人应该不会在步行的时候四处乱瞟。   可是庄嵬不但瞟了,还不止一次,像在找车。   是记忆力不好吗,还是说,车不是他自己停的?   李鱼不动声色的跟在男人身边,最终来到一辆黑色轿车前,从外表看车子很普通,坐进去略微一感受,就发现不同。   屁股下面触感柔软,用手指一摸就知道,是真皮的。   在动物稀缺的如今,任何真皮制成的东西价格都高到不可思议,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技术员能享受得起的。   李鱼低头折腾安全带,弄出细微的咔咔声。   “我帮你。”庄嵬体贴的俯身过去替青年系好安全带,抽身时视线偏移,从那双红润的嘴唇上划过。   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哑声问到,“地址在哪儿?”   李鱼不说话,抱着胳膊扭头盯着男人。   庄嵬也在看他,“我脸上有东西?”   “不知道。”李鱼说,“有没有东西你得摘下口罩我才能知道。”   庄嵬笑了下,“好奇?”   李鱼点头,直来直往,“你给不给看。”   “不给。”庄嵬,“我脸上之前受了点伤,等伤好以后吧。”   李鱼皱眉,“为什么会受伤?”   庄嵬,“小意外。”   这明显是敷衍,李鱼不问了,他好奇,无非是怀疑庄嵬可能是他要找的人。可怀疑终归是怀疑,在得到证实前,他不会对这个人有任何多余感情。   李鱼靠到座椅上,报了地址,“谢谢。”   随后低头掏出掌上光脑,查了下TC出过的所有穿戴光脑的型号,反复对照后,他确定,TC么有出过男人手里那款。   尚未上市的,要么是定制款,要么是尚在测试期的。   对于工薪阶层的人来说,前者他无法支付,后者他的级别不允许他试用。   “累吗,可以靠着眯会儿。”庄嵬打开车载音乐,汽车在悠扬的曲调中,驶离了停车场,很快就进入主干道。   汽车座椅是按照人体功能学设计的,坐着不累,容易催眠。   李鱼要睡不睡之际,忽然坐直,他看见了一栋熟悉的建筑,那是他从前念过的中学。   学校已经从从前的破小旧变成了高大上,门口的校名金灿灿的,因为不是放学时间,没有学生进出,只有两个保安守在那儿。   庄嵬看了眼后视镜,问,“来过?”   “我以前的学校。”   “是吗,那真是太巧了。”庄嵬说,“我也在这里念过书。”   十几年前的xx中学,无论是学校设施还是办学规模、师资力量,和现在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连周遭环境也不是现在这样繁华热闹。   在李鱼的印象中,学校附近充斥着各种暴力,乱七八糟的小摊小贩到处都是,随处可见各种不入流的,露骨的小广告。   这种学校,实在不像庄嵬这样的人该来的。   李鱼不信,直接转去其他话题,“之前有次我被自行车撞到,是你让人送我去的医院吗?”   虽然是疑问句,眼神却十分肯定。   庄嵬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路况,“嗯。”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说是你助理。”   到管理局讲解的技术团队不是TC的核心团队,普通的技术员是没有资格配助理的,加上屁股下的豪车和男人的光脑……   “刚刚你在停车场眼睛动来动去,是在找车,因为车是你助理停的,你根本不知道位置。”李鱼把心里的猜疑全搬到了台面上,“还有你手上的光脑,这应该是定制款,不是普通人能消费的。哦,还有我们三番两次的相遇,我不信只是巧合。”   “庄嵬,你不是TC的技术人员。你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旁边车道的重型大卡突然别过来,庄嵬快速转动方向盘,又被另一辆后来的车给夹击了。   “坐稳。”男人眼神阴鸷,一手抓着方向盘,还有用另一只手替青年把安全带收紧。   李鱼急忙抓住车顶的扶手,又用另一只手抓住屁股下的座椅,免得自己东倒西歪。   男人车技了得,走了个蛇形后就甩掉了两辆车,抽空在光脑上发出一条消息。   李鱼看见后视镜里追上来的两辆车,问,“他们是什么人?”   庄嵬,“快死的人。”   李鱼,“……”口气好吊。   路上的车辆不少,飙车不是件容易事,三两分钟后车子被迫停下,前方出了事故,路堵死了。   庄嵬按开门锁,替青年解开安全带,“下车。”   李鱼就是个小老百姓,从来没在任务之外遇到过危及生命的事,一时间手忙脚乱,跟着男人跑的时候,没注意周围情况,被旁边突然推开的车门撞了一下,不受控制的扑到男人背上。   “走不动了?”庄嵬顺势把人背了起来,“这才走几步就不行了,娇气。”   李鱼,“……”   他挣扎,被男人呵斥了一声,“别动。”   庄嵬转头往后看,后面有五六个戴着黑头套的成年男人追了上来。   他不在意的嗤笑一声,轮到和李鱼说话,语气又变得严肃,好像背后有鬼在追,迫在眉睫,“你腿短,跑得慢,跟在后面我容易分心。”   李鱼,“……”   突然成了拖油瓶,李鱼不好意思再挣扎,连呼吸都可以放缓放轻,就怕给人造成负担,拖人后腿。   庄嵬帽子下的耳朵泛红,眼底是得逞后的笑意,脚下的速度却不减反增。   刚跑出堵车区,李鱼看见一辆车从正前方行驶过来。   那辆来了个漂移甩尾,横在路中间,一名戴眼镜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拉开车门安静等着。   正在处理交通事故的工作人员看了眼车牌,见是TC的车,便睁一只眼闭一眼,任由他停在那儿。   庄嵬阔步走近,把青年放到后座,自己上了驾驶座,眼镜男则绕道另一边,规规矩矩坐在副驾驶。   李鱼盯着眼镜男的后脑勺,越盯越眼熟,“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   眼镜男斜眼看向顶头上司,发现顶头上司也正在看他。   庄嵬提示,“医院。”   李鱼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上次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庄嵬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猛然收紧,“是我让他送你去的医院。”   李鱼顺着说,“也谢谢你庄先生。”   庄嵬不高兴自己被排在第二个,又不能冷落了青年,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助理正襟危坐,扶了扶眼镜把脸别向窗外,假装自己不存在。   庄嵬把人送到楼下,直接就走了,李鱼拎着自己的小袋子上楼,到二楼时,脑子里响起了叮叮的提示音。   1551回来了。   李鱼激动,“1551?”   1551,“系统加载中,请稍后。”   李鱼,“……”   庄嵬的车开出这片住宅区后就停了下来,换去了其他车。   车身内里空间很大,此时座位上已经坐着三名下属,他们人手一台光脑,手指飞快点触键盘。   很快,这次袭击的始作俑者被翻出来了。   庄嵬摘了口罩,靠在座椅上,指间在扶手上一下一下的点着。   轻微的响动如同沉重落于心上的鼓点,让人有种刀加在脖子上的惊悚感。   其中个下属掏出帕子悄悄擦冷汗,用膝盖去碰隔壁的。   接收到同事的死亡热线,隔壁那人呼吸都变得急促了,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终于,总部发来了消息,内奸找到了。   他将光脑呈给助理。   看到光屏上的脸,助理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他抿了抿嘴,说出一个名字。   TC内部的权利争夺,总是充斥着血雨腥风,暗杀、袭击、陷害几乎成了大家默认的“正当”手段,无论庄严说出任何残酷的处理方式,大家都不会觉得诧异,或者不适。   助理,“先生,您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庄嵬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目光停在自己光脑的截图上,两个名字并排在一起,如同某种神圣的仪式。   他敲打扶手的指尖停下,同时关掉了光屏,“把证据交给警察,让他们去处理。”   助理无意识出声,“啊??”   其余几人也是目瞪口呆,恨不得掏掏耳朵,看看是不是里面堵住,听岔了。   庄嵬冷冽的视线扫过去,声音冷淡,脸上却挂着笑,“他不喜欢我手上沾血。”   助理把张开的嘴合上,扶了扶眼镜,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从中品出了炫耀的意味。 第130章 套路来了   家里的机器人正在打扫卫生, 大概是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总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李鱼对修理机器人束手无策, 摸摸它的头以示安慰, 打算找时间带它去治疗一下。   回到房间,他把营养液一字排开, 放在床头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刚躺下准备睡觉, 系统上线了。   李鱼, “欢迎回来。”   1551心情明显不错,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没信号,没网络了。”   李鱼抱着被子翻了身,改为趴在床上, “有机会可以试试。”   他眼皮子打架, 张嘴打了个哈欠,目光触到床头颜色各异的营养液时,他想起之前一起超市的男人, “1551, 你不在的这两天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1551, “有多奇怪, 具体点。”   “我前前后后跟他一共见了四次面,第一次就是我被自行车撞到,穿越那次,穿越结束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是他让他助理送我去的医院,你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他没有露面,后来你还转账还他医药费,账户名姓庄。”   “嗯,第二次是TC的技术团队到管理局讲解,第三次是前天,我任务醒来困得要死,是他把我抱去客房,对了,晚上K歌,他还坐在我隔壁……”   系统忍不住发表意见,“我觉得他想泡你。”   李鱼沉默,“我也有这种感觉。”   1551,“还有一次呢?”   李鱼,“就在你上线前,我在超市碰到他,刚刚就是他送我回来的。”   1551,“不是觉得,他就是在泡你。”   李鱼,“……”   1551语气变得严厉, “你怎么想的,任务目标不要了?”   李鱼摇头,又点点头,“要,但是我怀疑,庄嵬可能就是任务目标。”   “你有证据?” 1551说,“如果没有,你还是别瞎几把怀疑了,万一出了岔子两个都喜欢,我会看不起你的。”   李鱼,“……”   1551,“脚踏两只船很不好。”   “你想多了。”李鱼看见头顶的灯光晃悠,精力开始无法集中,说话声音含糊,“我就喜欢他一个,不要别人,我只是觉得庄嵬有些可疑。”   话还没说完,不能睡,李鱼抱着被子坐起来,用力摇头,“他的谈吐,穿戴,和他的身份不太相符。”   “我帮你查查。”1551说干就干,迅速登录网络,在TC的对外开放资料中,查找庄嵬的个人信息。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   它把资料复制下来,投放在光屏上,李鱼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强忍着疲惫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看。   TC的基础技术部内,的确有庄嵬的名字,职位是督查管理员,勉强和技术相关。   男人不算是骗他。   庄嵬年纪比李鱼大两岁,如今二十五,入职时间是五年前的六月份,也就是说,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进入TC工作,这得能力多强才能办到。   李鱼心里生出一股佩服,接着往下看。   没了。   他蹙眉,“就这么点?”   1551说,“TC对外公开的员工资料就这些,详细履历需要有内部的管理密码才能查阅。”   “能破译吗?”   “当然可以,不过……”   李鱼,“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我在现实世界的能力有限,而TC的防火墙过于强大,我粗略估算了下,大概需需要三千六百七十二小时又五十八分40秒。”   李鱼,“……”   系统,“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嫌我笨?”   李鱼,“不,我亲爱的朋友,我只是觉得破译别人秘密不太道德,我们都是和谐社会的好公民,不该干这种事。   1551,“我也这么觉得。”   李鱼,“晚安。”   1551,“晚安。”   虽然系统总是在脑子里叭叭叭,可真当它不在了,又会忍不想它,尤其是每天睁眼闭眼都是一个人的时候。   李鱼的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临睡前,含含糊糊的又说了句,“1551,很高兴你回来。”   1551有点害羞,别别扭扭老半天,才哦了一句。   等到宿主睡着,它侵入机器人,在不触碰到主板的情况下,进行自我修理,嗡嗡嗡的噪音总算是消失了 。   灵魂力被切割的后遗症有些严重,李鱼意识昏沉,睡得不踏实,偶尔甚至能听见机器人不小心撞到桌角的声音,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的脑海中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点和画面,身体像被无形的绳子捆缚,连翻身都不能。   这种诡异的状态整整持续了三天,直到第三天下午,人终于醒了。   1551松了口气,“你也睡得太死了,中途我提醒过你好几次,让你起来吃东西,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鱼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肚子咕噜叫。   他艰难地翻身,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脑袋发沉。   “几点了,我睡了多久?”李鱼问。   1551,“你睡了三天零四个小时,现在是13号的下午五点整。”   李鱼,“……”   1551邀功,“我把机器人修好了。”   李鱼夸它,“真能干。”   1551哼了一声,“一般一般。”   李鱼光脚站到地上,叉着腰扭了几下,有又弯腰压腿拉了拉筋,明显听见骨头在嘎吱作响。   机器人听见房间有声音,用脑袋顶开门,滚了进来,问主人需不需要开饭。   李鱼摸摸它的脑袋,“不用,家里没有食材,我喝营养液就行。”   营养液一支没动,扔掉太过浪费。   他去洗了个澡,刷了牙,把几支营养液带去客厅,盘腿坐到沙发上,按开电视。   电视上恰好在播放新闻,主播的脸上表情严肃,却又不会刻意绷直嘴唇,而显得过于刻板。   这是李鱼最喜欢的节目,哪怕是以前念书的时候,也没落下过一集。   就在这时,主播突然插播了一条最新消息。   几个戴着黑头套的男人,被警察压着从一间废弃工厂里出来,李鱼嘶了一声,猛拍大腿,“1551,这几个就是那天追车的人。”   1551没听过这一段,“你没讲过。”   “哦,那就算了。”李鱼没工夫说故事,赶忙翻找出手机,找出“庄先生”去了一条信息,【那些人被抓了,你知道吗?】   庄嵬像是正抓着手机,很快就回复过来,【知道。】   李鱼捏着手机,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按耐不住好奇,问对面,【你干的?】   【我只是配合警方调查,并且提供一些证据。】   庄嵬的这条信息刚过来,紧跟着又发来一条,【用温和且文明的办法解决问题,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鱼捏着手机,在他往前的这二十几年中,类似的话听过、看过不少,唯独眼前这句,怎么看怎么违和。   看宿主死死盯着屏幕不动,1551问,“怎么了?”   李鱼摇了摇头,“庄嵬不像说这种话的人。”   1551笑了下,“怎么就不像了。”   “反正就是不像。”李鱼不再回复,把手机丢到一边,新闻也不看了,点开光脑。   看到有新邮件,他迫不及待的点开,是搏击中心的回信。   对方要求他明天一早就前往训练中心,先做体能和身体测试,然后再根据他的各项数据分配跟随哪个教练。   李鱼简单回复两句,让1551登录网络商城,购买了一些简单装备,并且索要了发票。   想学自由搏击主要是为了任务,能报销最好,不能也能把发票留着记账。   1551纳闷,“其实你不用这么节约,除了海景房,你还有工资的,据我所知,局里会按照你的表现给予绩效奖金,不少呢。”   “你不懂,谈恋爱特别费钱。”李鱼声音小下去,“能攒一点是一点。”   1551,“……”   一下子睡了三天,李鱼感觉精神好多了,花了一天的时间整理屋子,写工作日记,还给自己做了个蟹肉煲吃。   晚上睡觉前,他让叮嘱系统,一定要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叫他起床,随后侧身蜷起来,闭上了眼睛,脑海再次陷入黑暗。   李鱼从小到大从不做梦,除了在任务世界,一觉醒来,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下床去了卫生间,“1551,有什么办法让我做梦吗?”   1551说没有,“我没办法控制你的潜意识。”   李鱼挤出牙膏,略微失落的开始刷牙。   1551问他,“做梦不是好事,它会在一定程度上消耗你的精力,所以有的人梦醒后才会感觉到累。”   李鱼不吱声,仔仔细细刷够三分钟才开口,“我这样不正常。”   他说着愣了下,吐掉嘴里的泡沫着急道,“不对,我做过梦,在度假区住的那晚我做了梦,梦到我在草原上,还被一根藤蔓袭击了。”   1551,“那晚有什么异常吗?”   李鱼按住脑门想了想,摇头,“喝多了酒,断片了。”   “……”1551也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索性岔开话题,“时间要到了,你该出发了。”   李鱼瞬间把关于做梦的问题抛之脑后。   搏击中心在市中心的一栋综合性大楼里,进了电梯一路上升,停在顶楼。   李鱼走出去,前台有人接待,对方领着他直接找到负责检测的工作人员。   测试项目繁杂,整整花了一个小时才测试完毕。   负责人将青年带到会客室,让人端来柠檬水,“结果要半小时后才能出来,您先在这儿暂作休息。”   会客室环境不错,茶几上的玻璃瓶里,插着几支嫩黄色的小雏菊。   李鱼忍不住用手指拨弄花瓣,娇嫩的触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小菊花。如今想来起来,系统当时所说的飞黄腾达,完全就是一种预示。   任务执行的过程中,他坐过涂着黄色涂料的飞机,数不清多少次到达过某个高点。   李鱼沉默半晌,忍不住发问,“1551,你当时真的不是在暗示我吗?”   1551,“……不是!”   李鱼哦了一声,蔫蔫的收回手指,靠回去的时候,视线上抬,看见一个熟悉的侧影从玻璃外面走过。   那道身影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看清,李鱼起身追出去,刚拉开门,工作人员拿着表格回来了。   “先生,您的评估报告下来了,根据您的各项身体素质,我们将为您制定初级搏击。 ”   工作人员笑容殷切的地上合约,“麻烦您先签约,签完去缴费,然后我再带您去见教练。”   李鱼写下名字,叮嘱,“发票。”   工作人员,“没问题,李先生。”   搏击中心占据整个顶层,面积足有两千多平,按照消费等级,可以选择大小班和私教。   李鱼穷嘛,选的大班,他这样的中途插班生,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上教练的节奏。   胡思乱想间,工作人员已经停在一扇门前。   听见门后的砰砰的撞击声,李鱼问,“里面有人?”   “有,您的教练。”工作人员替他开门,“对了,忘了恭喜您,因为您的会员注册号是666,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我门公司决定,免费为您升级为私人教授。”   李鱼没想到这种好事竟然会落到自己身上,惊呆了,嘴角不受控制的翘起来,却在看清私教的瞬间,嘴角垮了下去。   庄嵬上身穿着黑色速干紧身T恤,下面是宽松的全裤,手掌上和膝盖上缠着绷带。   似乎并不知晓新学员会是李鱼,男人的眼睛微微睁大,很惊讶的样子。   李鱼抿着嘴角,“庄先生。”   庄嵬颔首,似乎小了下。   工作人员讪讪一笑,挠着后脑勺说,“既然你们认识就自己沟通沟通,我先去招呼其他客户了。”   庄嵬今天没带鸭嘴帽,露着一头黑色的短发,和光洁的额头。   李鱼清了下嗓子,抱着胳膊为自己增加一份气势,“不要跟我说,这次也是凑巧遇见。”   “不是。”庄嵬直说,“我无意中在报名申请中看到你的名字。”   “所以就把我弄到这儿来了?”李鱼笑了笑,“庄先生,您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庄嵬朝青年走过来,不再给对方问东问西的机会,公事公办开始直接介绍什么是自由搏击,要注意的方面,以及攻击和防守时,需要用到的肢体部位。   李鱼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投入课堂,并让1551帮忙做课堂笔记。   庄嵬停下基础讲解,问青年。“带装备了吗?”   李鱼说没有,“我以为今天用不上。”   庄嵬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墙角的置物柜前,翻出自己的拳击绷带,绷带一共有两种颜色,深蓝色和粉色。   李鱼,“……”   庄嵬毫不犹豫的抽出那卷粉色绷带,走到青年面前,“把手伸出来。”   拳击绷带都是特制的,纤维的紧密度和柔韧性比医用绷带更好,直到现在,李鱼才找到一丝要吸收新知识的新奇和兴奋感。   他把手递过去,问,“昨天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庄嵬脸不红心不跳,撒谎撒的十分自然,“我没骗你,我的确是TC的技术工作人员,只是职位略高罢了,所以配了个助理。”   这跟系统能查到的公开资料差不多,李鱼不信也得信。   庄严单手扣住青年的手腕,察觉到对方退缩的意思,他蹙眉低斥,“别动。”   这语气太熟悉了,李鱼愣了下,赶忙抓着系统问,“1551,你说庄嵬会是目标吗?”   1551一捧冷水浇来,“你没有证据。”   李鱼在心里叹口气,目光重新凝聚到自己手上,掌心和掌心相连的第一段指节已经被粉色绷带缠好,稍微一动就有明显的紧绷感。   庄嵬让青年抬起另一只手,缠绕的动作飞快,“看仔细了,明天开始,抵达训练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绷带缠好。 ”   “明白。”青年的回答铿锵有力。   庄嵬,“你确定学会了?不会我可以再演示一次。”   李鱼用手指戳了下脑子,“我的AI已经帮我记录下来,如果有不会,我可以再练习。”   庄嵬,“……”   “过分依赖智能设备并非好事。”庄嵬舍不得的,暗戳戳的挠了下青年掌心的绷带,从旁边的一堆东西里抽出一根绳,抛给青年。   “三分钟计时,我需要看一下你的弹跳速度。”   穿越前,李鱼只接受过一些简单的防身训练,遇到小偷小摸的应个急还行,真要上战场,只有被吊打的份儿,更别论他那常年只知道伏案学作业,参加考试的小身板。   李鱼腰身挺直,目视前方,姿势非常标准,可惜中看不中用,跳了没几下脚底板的筋就开始疼。   庄嵬,“……”   他看出了不对劲,无奈喊停,“够了。”   李鱼固执的继续跳,直到听见计时器响,才喘着气停下来。   庄嵬把人推倒凳子上,三两下脱下青年的鞋子。   李鱼惊呆了,臊得满脸通红,反应过来后拼了命的往后缩腿,“你放手。”   庄嵬,“老实点。”   男人的手指死死扣着青年的脚踝,用另一只手去揉捏脚底,“这儿疼?”   李鱼不说话,还在挣扎。   庄嵬力气大,这点动静在他手里跟羽毛扫过似的,他单膝跪地,把青年的脚放在半蹲着的那条腿上,点开手腕上的光脑,直接扫描。   李鱼默默庆幸,还好他讲卫生,袜子天天换,要不早把人熏死了。   扫描结果很快出来了,疏于锻炼的缘故,青年脚底板的筋肉有些僵硬,多练习几次,适应了运动强度就好了。   庄嵬若无其事的替青年穿上鞋子,松开手站起来,“今天先到这儿,明天早上起,你跟着我出去晨跑。”   李鱼现在只想找个缝钻进去,总觉得脚踝处火烧火燎,“我可以自己跑。”   庄嵬蹙眉,俨然是权利受到侵犯的样子,“我是教练,我说了算。”   李鱼,“……”   来了,套路来了。   1551,“我就说吧,他想泡你。” 第131章 合伙人   李鱼基础为零, 身体素质也不好, 除了基础的动作要标准以外,庄嵬的要求是,必须把耐力体力提上去。   他带着青年做了一些简单的热身运动, 演示了几个标准的进攻姿势。   李鱼抿了抿唇, 跟着照做,没一个过关的。   实话说, 他有些挫败。   穿越之前,为了任务者的自身安全着想,管理局专门派了散打老师,教授大家一些简单的攻击技巧。   每堂课,李鱼都是认认真真学的, 所以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可落到庄嵬手里, 他就成了大写的菜鸡。   “1551,你发现了吗, 庄嵬出拳快准狠一个不少, 很有魄力。”李鱼逮着男人喝水的空档,跟系统说悄悄话。   1551, “他应该接受过很专业的训练, 而且实战经历不少。”   李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忽然问庄嵬,“庄先生,你为什么在这里当教练?”   庄嵬的水没喝完, 正仰着头往里倒,有几滴不听话的沿着男人的唇角溢出,顺着漂亮的下颌骨滑向脖颈。   瓶子里的液体很快见底,他随手一抛,玻璃瓶子在空中画出漂亮的抛物线,哐当落入垃圾桶中。   李鱼,“……”   总觉得这人不太对劲儿。   骚里骚气的。   1551,“知道孔雀为什么开屏吗?”   李鱼,“……”   庄嵬随手蹭掉脖子上的水,朝青年走过来,“怎么,不信我?”   李鱼实话实说,“你很专业,而且也有其他工作。”   “爱好。”庄嵬手上的绷带松了,他顺势解开,“这家搏击中心有最好的陪练和教练,好几个私教拿过搏击冠军,有空你可以去观摩学习。”   两人不熟,没有地方能应证男人说的是真是假,李鱼除了点头说哦,没别的选择。   庄嵬抬腕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时间到了,下课。”   李鱼把绷带取下来,递过去,“谢谢。”   “送你了。”庄嵬把青年的手推回去,叮嘱,“以后每天下午三点上课,上午我不在。”   李鱼更倾向于早上,“我可以跟其他教练。”   庄嵬手里攥着绷带,侧头看向他,“没我点头,没有哪个教练敢收你。”   李鱼,“……”   哥们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狂。   庄嵬仿佛听见青年的心声,笑了下,“我不只是教练,还是这儿的合伙人。”   李鱼,“……”   这等于是进了狼窝,要任人摆布,偏偏这人没做出什么逾越的事,他不能投诉,也找不出里有指责和反抗。   这种被无形压制的感觉,让李鱼不太爽,他让1551匿名给搏击中心发了个信息,问能不能退款。   搏击中心的回复是,可以,但需要先缴纳高出会员费两倍的违约金。   李鱼垂在两边的手指动了动,计算违约金的数额。   几秒后他手指僵住,彻底打消退费离开的想发,但转瞬,他又想起了别的,让1551给部长发条消息,问能不能报销。   如果能的话,他就不来了,让部长派人来和中心协商,直接换一个人来。   部长的答复是,你在没有通知部里的情况下,私自缴费报班,属于个人行为,单位不予以报销。   会员费不便宜,李鱼舍不得丢这个钱,只能留下。   察觉到青年脸上一闪而逝的郁闷,庄嵬眼底有笑意,他把跳绳和绷带放进柜子里,拎出两条新浴巾。   庄嵬,“先去洗澡。”   淋浴室内热气氤氲,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   李鱼故意掉队走在男人后面,见对方走进右排中间的隔间,这才朝左边的最后一个走去,有多远离多远。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道水声,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人,还是大家刻意避开庄嵬。   李鱼倾向于后者,毕竟是中心的合伙人,洗个澡是能让人随便看的么。   他伸手把帘子拉上严实,放开感官观察四周动静。   无事发生。   短暂的三分钟给战斗澡过程中,一切安稳,李鱼冲掉身上的最后一点泡沫,用浴巾围住下半身走出去。   路过的时候,发现庄嵬所在隔间还在放水。   想了想,李鱼礼貌的开口, “教练,我先出去了。”   庄嵬没出声,缓了半拍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教练啊。”李鱼没觉出毛病,正纳闷,忽然听见一声非常细微的闷哼声。   声音夹在在哗啦啦的水声中,不太真切。   李鱼张了张嘴,想骂一句变态,就在这时,水声停下,隔间的帘子被一手给扒开,男人同样用浴巾围着下半身,神情自若的走出来。   浴室里的雾气太大,模糊了两人的脸,连带着对面那双黑沉的眼睛,都变得温和起来。   男人锁骨深刻,平直,胸肌健硕,肋骨下排列整齐的八块腹肌线条流畅明显,微微凸出的髋骨若隐若现的掩在浴巾下。   李鱼匆匆一瞥,收回视线,暗戳戳地琢磨着,男人呼吸平稳,不像刚自给自足过。   他自我反省,“1551,可能是车开多了,我思想有点龌龊了。”   “没关系。”系统给出应对办法,“回去让机器人给你循环播放核心价值观,清洗脑子。”   庄嵬薄唇紧抿着,喉结攒动,一句话也没说,阔步走出浴室,进了更衣间。   李鱼慢悠悠的在后面走,故意等男人换完衣服出来才进去。   从更衣室出来时,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显然庄嵬已经走了,这反倒让人微微松口气。   “你怕他。”1551用的是陈述句。   李鱼老实承认,“有点儿,就一点儿。”   庄嵬身上的谜团,让他忍不住想探知、证实。然而,对方给他的压迫感,也是是实实在在的,像一张编织紧密的大网,静等着猎物上勾,收网。   越是挣扎,网就收得越紧,到时候只能睁着仓惶的眼睛,看着猛兽逼近,静待死亡来临。   李鱼想起了那晚上的梦。   梦里,他始终感觉背后有东西穷追不舍,怎么也逃脱不开。   “那你到底怎么打算?”1551打断了青年的胡思乱想。   “走一步算一步。”李鱼说,危险的东西总是藏着刺激和诱惑,他想看看,庄嵬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往他跟前凑。   从有记忆开始,李鱼自认为自己除了在学习上还算有些天赋以外,没有其他什么特长,性格也闷,总是能把人逗得四仰八叉的笑话,到了他的耳朵里就只剩下无趣。   别人的笑点泪点,甚至怒点和恐惧点,和他从不在一条线上。   所以才总是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即便有,也在相处后发现大家意气不相投,渐渐疏远。   记得很早以前,李鱼问过孤儿院的院长,为什么别的小孩儿总是扎堆玩儿,只有他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院长当时说他什么来着?哦,因为是你特别的。   不是他自恋,这话没错,在目标那儿,他永远都是最特别的。   莫名低落的心情因为这个念头迅速好转,李鱼走路都变的轻快不少,他按了电梯,安静等着,眼看着电梯要到了,后面忽然传来说话声。   扭头一看,有熟人,是在度假区认识的,其他部门那个胖子。   胖子也看见了电梯口的青年,招了招手,随即扭头跟旁边几人说了什么,加快步伐走近。   “你也在?”胖子疑惑,“可我之前没见过你。”   “我今天第一天来。”李鱼发现跟胖子同行的几个人去了另一边的电梯。   胖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解释,“他们和我跟同一个教练。”   李鱼点点头,问他,“你在这里多久了?”   “不多不少,刚好半年。”胖子问,“你怎么会想到来学搏击,为了任务?”   李鱼嗯了一声,“上个任务后来遇到点事儿,我不会功夫,帮不上忙不说,还给人添麻烦。”   电梯门打开,胖子先一步进去,等青年进门才按下关门键,“你已经很不错了,你们那部门,真不是人呆的,心理素质要求贼高。”   李鱼认真道,“还好。”   “你逗我?”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不信。其实在你之前,反派管控中心有不少人,只是都干不长,每个人离职之前,要么精神萎靡,要么精神癫狂,还有人出来以后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晕血。”   胖子说着打了个哆嗦,仿佛这些事都是亲眼所见,“所以哥们儿,我是打心眼里佩服你。”   “那之前的工作人员呢,是调走了,还是辞职转行了?”李鱼对话题很感兴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管控中心的故事。   胖子摇了头说不知道,“但像你这样,前前后后待了一周都还正常的,”他竖起大拇指,“你是头一个。”   想起自己的经历过的任务内容,李鱼眉头微蹙,确实不容易,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死里逃生了多少次,受过几次伤。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刺激和危险,他对每个世界,世界里的每个人,都记忆犹新。   李鱼欣然接受胖子的夸奖,“还行吧。”   头顶的太阳已经升至天空正中,办公大楼的上班族们陆陆续续出来觅食,到饭点了。   胖子的食量和体型成正比,他用手遮住直射而来的阳光,“要不一起吃个饭?”   “好。”李鱼点头,让胖子选地方。   胖子爱好吃肉,直接指了前方不远处的烤肉店。   烤肉店是新装的,环境雅致,每两个位置中间有木质隔断隔开,营造出私密的空间。   胖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不用菜单,口头点了几个肉类菜。   李鱼对这些不太感兴趣,点了一荤一素,外加一罐饮料。   给胖子倒了杯热茶,他问,“搏击中心有个教练姓庄?”   胖子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闻言差点喷出来,“你说庄先生?你也认识?”   李鱼茫然,“认识,怎么了?”   “庄先生可是个狠人,经常在切磋的时候把其他教练打得哀嚎不断。不过……”   胖子顿了顿,语气多了一丝神秘,“严格来说,他不算我们的教练,因为他从没带过学生。” 第132章 想不到标题   店里渐渐有客人来了, 安静清幽的环境开始鼎沸。   胖子喝了口茶,接过服务员端来的菜, 开始烤肉。   烧烫的烤盘将肉片烤得滋滋作响,水蒸气随着烟雾升腾,胖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说到庄先生,那可真是咱们搏击中心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李鱼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杯子, “怎么说?”   “你知道, 有能力的男人, 总是有很多仰慕者, 每次庄先生来中心, 总有很多姑娘小哥趴窗户和门口看。”   胖子说着露出不解的表情,“我是搞不懂这些人, 不就是一双眼睛, 一个鼻子,一张嘴吗,我也有呢,不知道有啥好看的。”   李鱼抓到了重点, “你看见过他的脸?”   “见过。”肉烤好了, 胖子往自己碗里夹,想到对面还有个人,手上一拐,把肉放进青年盘子里, 招呼道,“趁热吃。”   李鱼放嘴里尝尝,还不错,“他长什么样儿?”   “啧,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胖子手上动作不停,探究的盯着对面的青年。   李鱼说,“他是我现在的教练。”   “卧槽。”胖子惊得差点后仰,“没开玩笑?”   “没。”李鱼叹口气,“但他一直戴着口罩,我看不见他的样子。”   胖子嘴唇翕动,不甘愿道,“其实长得也还,还行吧。”   李鱼犀利地指出,“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胖子不好意思的挠头,“我那是违心话,庄先生长得其实很好看,很有气场,让人着迷又忍不住畏惧的气场。搏击中心的妹子和小哥们从来都只敢远远偷看。”   “没人去要过联络方式?”李鱼吃着肉,问得漫不经心。   1551,“你不高兴吗?”   李鱼,“没有。”   胖子说有过一次,他回忆道,“有个胆大的帅哥主动向庄先生提出过邀约,被直接无视了,事后那人不死心,又去找了一次……”   他说着吧唧两下嘴,吃了口肉,美滋滋的咀嚼品味。   李鱼的胃口被悬在空中,抓耳挠腮的难受,“然后呢?”   胖子咽下食物,慢悠悠的说,“这一次庄先生明确告诉他,我对你没兴趣,我有爱人。”   李鱼,“爱人?”   在中心城爱人可不是随便的称呼,那一定要相伴一生的伴侣。   胖子却嗤笑,“谁都没见过庄先生的爱人,是真是假,只有天知道。”   两人这顿饭吃的还算愉悦,李鱼从胖子这儿打探到关于庄嵬的不少事。   譬如,大家都叫他庄先生,不知道名什么;譬如,庄嵬从前到搏击中心的时间并不固定,十分随机,而且每周来的次数并不多;又譬如,庄嵬每次来搏击中心都是挑人陪练,不像是切磋,更像是发泄,最有效的证明是,他曾经在短短一个小时内,打穿了三个沙袋。   李鱼把这些东西在脑子里翻来覆去过了几遍,找不出任何问题。   他打开家门,进去以后直接躺倒在沙发上,疲惫的闭上眼睛,心想着眯一会儿再起来洗漱。   这一眯,就眯到了第二天清早。   太阳才刚从地平线下冒出脑袋,光线柔和,有几缕穿过窄小的窗户,越过窗帘和沙发椅背,从青年黑色发丝上擦过。   静谧的氛围,被一阵有节奏地敲门声打破。   咚咚咚,咚咚咚,每三下停三秒,礼貌并且富有节奏。   不太结实的卧室房门无法阻隔噪音,李鱼终于被吵醒了,他痛苦的翻身,用被子蒙住脑袋。   1551,“有人在敲门。”   李鱼,“我知道,再睡五分钟。”   1551,“是庄嵬。”   庄嵬两个字像是一个开关,李鱼一下子从床上弹跳到地上,胡乱趿上拖鞋跑出去。   他用手随意搓搓脸,抓了几下头发,拉开了门。   “庄先生。”李鱼问候,侧身让开。   庄嵬没进去,视线停在青年的脚上,“鞋反了。”   李鱼,“……”   镇定的把鞋子调换,他问,“不进来吗?”   庄嵬这才走进去,停在鞋柜前不动。   李鱼眼睛有点糊住,他揉了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家没有别的拖鞋,你直接进来吧。”   庄嵬往里走,不动声色道,“平时没有人来?”   “没有。”李鱼不觉得有什么,直接说,“我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关系要好的同事。”   庄嵬,“你现在有了。”   “什么?”李鱼没听懂。   庄嵬脚步不停,打量着破旧的小租屋,“接下来每一天,我都会来叫你跑步,照你所说的来看,我算是第一个能踏进你家的朋友。”   李鱼对男人还存在戒备,含呼应了一声,进房间洗漱。   考虑到有人在等,他动作很快,不到五分钟就一脸清爽的穿着干净运动装出来。   “走吧。”李鱼丢下话,径直往玄关走。   庄嵬起身跟上,随着青年一起下楼,去了就近的植物公园。   公园里的草坪和散落四处的大型花坛里,水龙头正在旋转灌溉,空气清新湿润,不少老爷子老太太成群结队的锻炼,或者坐在是桌边聊天下棋。   为了配了青年的身体素质,庄嵬跑步很慢,他瞥了眼气喘吁吁的人,冷声提示,“速度。”   李鱼小腿酸痛,呼吸不畅,肋骨处隐隐作痛。   又坚持了二三百米,他摆摆手停下来,“不行了,跑不动了,不能歇会儿?”   庄嵬,“不能。”   李鱼只想翻白眼。   庄嵬上前一步,单手捏住青年瘦弱的胳膊把佝偻的人提起来,眉头微微一皱,太瘦了,一点肌肉也没有。   他放下话,“跑到前面的凉亭就带你去吃早餐。”   听起来轻松,实际上凉亭距离他们有足足一公里。   李鱼深吸口气,挥手,“走。”   到了凉亭,青年彻底要歇菜了,他撑着膝盖喘气,断断续续的跟男人打商量。   “教练,咱们能不能循循渐进的来?”从下楼到现在,他一口气跑了三公里,喉管又干又烧,肺快炸了。   庄嵬,“不能。”   今天的庄嵬,不,从昨天在搏击中心见面开始,李鱼就发现,男人和之前见面不太一样,说话做事,一举一动都透着几分严肃认真。   好像自己不是他的学员,而是一个不争气的,却即将被逼上战场的新兵蛋子。   李鱼跟系统说,“我觉得他很迫切。”   1551,“因为什么?”   李鱼也不知道,只说,“或许是我想多了,庄嵬本来就是个急性子。”   话这么说,他却知道,急性子三个字根本站不住脚,庄嵬的性格一看就是沉稳内敛型,不是行事冲动那一挂。   等青年喘够气,庄嵬两手抄进兜里,“走几步,放松下肌肉。”   李鱼像个受气包似的跟在后面,边走边踢腿,捏捏胳膊,要么就活动脖子和肩膀。   不知不觉间,他跟着男人来到一家附近的早餐店,店面不太好找,藏在七拐八拐的巷子深处。   李鱼去老板那儿要了碗沸水,刚准备把自己的筷子放进去,突然想起什么,揶揄的看向对面,“马上吃早饭了,不摘口罩?”   庄嵬很坚定,“我不吃,看你吃。”   李鱼,“……”   将筷子放进碗里搅动,李鱼道,“早摘晚摘都是摘,何必纠结这点时间,再说,男人身上的疤是勇敢的勋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说还好,一说庄嵬的脸色瞬间就差了,黑瞳死气沉沉,照不进半点的阳光。   李鱼猜,刚刚的话估计让男人想起了伤疤由来。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也不知道是谁会下这种狠手,够毒的。   饭桌上的温度骤降,就连隔壁桌都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减小交谈音量。   庄嵬抱着胳膊,坐姿挺拔,眼睛微微阖着,似乎在闭目养神,李鱼飞快瞥他一眼,端过老板娘递来的大海碗,埋头吃起来。   小店看着不咋地,味道顶好,汤汁香浓,面条筋道,洒落其中的牛肉软嫩多汁,牛筋入口即化,尝得出,浇头是老板娘用心熬制的。   李鱼吸溜一口面条,喊了声庄先生,见男人眼皮子掀开,他才问,“你对附近很熟悉?”   “不太熟,恰好知道附近有公园和面馆。”庄嵬有些疲惫的揉按额角,见青年碗里还剩大半碗,催促道,“吃快点。”   李鱼觉得好东西应该慢慢品味,继续细嚼慢咽,“你有事先走吧,我吃完自己回去。”   庄嵬俯身靠近,“执行任务的时候,你也这么磨磨唧唧?”   “视情况而定。”李鱼斜眼看过去,男人放大的脸近在咫尺。   他睫毛眨动,眼睑垂下,“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肯定不这样。”   紧跟着就听见男人似乎哼了一声。   庄嵬重新坐直,眼睛重新阖拢,“你最好提前先适应一下快速进食,免得到遇到突发状况被噎着。”   李鱼愣了下,面条顺势从筷子上滑下去。   “你什么意思。”他眉头皱紧,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庄嵬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鬼才信。   对方不说自然有不说的原因,李鱼不会去追问,只是心里疑惑,庄嵬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1551,你说他到底是不是目标,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给我提示。”   1551,“兴许是你想多了。”   李鱼否认,“不会,直觉告诉我,这就是提示。你知道的,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1551,“可如果他是的话,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你呢。”   思维陷入死胡同。   “或许他失忆了呢?”李鱼肚子吃饱了,终于想到一个理由。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失忆的话男人不可能记得他,更加不可能来找他,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李鱼瞟了眼起身付账的男人,眼神直了下,裹在运动裤里的臀部,有点翘。   1551,“……”   李鱼临走前有喝了一大口面汤,追上男人的步伐,接上之前的话题,继续跟系统探讨。   “1551,你觉得会不会像任务世界一样,有什么限制他跟我相认?”说完李鱼猛拍一下腿侧,啪的一声,肌肉震颤。   庄嵬耳根动了下,回头,“怎么?”   “没怎么。”李鱼心情大好,一定是那样。   1551忍不住提醒,“淡定,这只是个猜测。”   李鱼抿了抿嘴,步跟男人平行着走,心里嘟囔,“放心,我知道。”   刚走到巷口,一辆黑色轿车忽然停下,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戴金丝边框眼镜的助理从车上下来,对庄嵬微微鞠躬,“人……”   他看了眼男人身旁的青年,意识到场合不对,硬是把到嘴边的“抓”改为了“找。”   助理,“找到了。”   庄嵬从助理身旁经过,走到车前替青年拉开后座,“先送你回去。”   李鱼吃撑了,摆手婉拒,“我散散步,正好到超市买东西。”   庄嵬是真的有事,叮嘱一句注意安全,矮身坐进后座。   透过墨色的半透明玻璃,李鱼只能看见男人的线条锋利的侧脸,目送车子离开后,他背着手,一路溜达去超市,买了点小菜。   从起床到现在,一直没闲着。   到家没多久,李鱼又开始犯困,靠着沙发睡了过去,直到下午两点过才迷迷糊糊坐起来,垂着脑袋犯困。   他的毛病还没彻底好全,挣扎着下床,去卫生间洗脸清醒了下。   看着镜子里满脸湿漉漉的人,李鱼撑着洗脸台凑近,仔细观察镜子里的自己,瞳孔突然紧缩,“1551,我的眼睛不太对劲。”   1551一幅早就知道的口吻,“虹膜颜色更淡了,我知道。”   “你知道?”李鱼诧异,“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为什么会这样。”   虹膜颜色的深浅是天生的,从来没听说过谁的虹膜还能褪色的,除非是后天得了什么病。   “我……”李鱼嘴唇紧抿着,艰难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没有,你好着呢。不过……”   “不过”后面往往跟着不好的东西,李鱼的心脏被拎起来,“不过什么?”   “如果你继续浪费灵魂力可就不一定了,嗜睡只是比较轻微的后遗症,严重了,你可能会一睡不醒,可能会死,也可能消失。”   系统叹了口气,“具体会有什么后果,其实我也不清楚,毕竟还没亲眼见过。”   李鱼后背发冷,有种死亡就跟在身边的错觉,难怪上个世界1551直到最后才告诉他撕裂空间壁障的方法,难怪它当时的语气那么沉重。   看宿主低着脑袋不说话,1551像是突然找到了场子,跻身为长辈,用批评的口吻教育道,“这次后遗症不严重,你放宽心,别自己吓自己,但绝对不能有下一次,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为什么?”李鱼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其他工作人员也会这样?”   1551说不知道,“据我所知,在你之前没人这么干过,也没人愿意这么干。”   李鱼抿了抿嘴,假装没听见系统语气中的谴责。   ——   搏击中心如同昨天一样安静,前台笔直的站在接待台后面,见到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点头微笑。   李鱼回以微笑,谢绝带路,自行去了昨天的训练室。   还没走近,就看见一堆男女堵在门口,两眼放光,有几个正在相互推搡,似乎想进去。   李鱼清了清嗓子,“麻烦请让一下。”   听见声音,他们集体噤声,齐齐转头看过来,随即不好意思的朝两边散开。   李鱼推门进去,反手合上。   庄嵬今天穿的是黑色的紧身背心,宽大的拳裤下小腿结实有力,此时刚停下出拳,扯过脖子上毛巾擦汗。   明明靠得不近,李鱼却觉得热烘烘的。   他从包里拿出装备,去了墙角的内嵌式更衣室换衣服。   出来的时侯,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开门时刻意放轻,却在拉开门的一瞬间突然加重,加快。   男人摘掉口罩,仰头喝水的脸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不是骗人,庄嵬脸上真的有道疤。   疤痕从右边脸颊一直延伸到下颌,伤痕已经愈合,微微泛红,意外的给男人精致俊逸的脸增加了一份野性。   庄嵬愣了下,忘了手里的动作,水流顺着瓶口爬进衣服,打湿了整片胸口。   李鱼先反应过来,拎着包走出去,“水。”   男人后知后觉拧上瓶盖,随后飞快将口罩挂到右方的耳朵上,轮到左边时,他又停下动作,眉头用力皱紧,破罐子破摔的把口罩摘下来,揣进兜里。   一步步走到今天,庄嵬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袭击和暗杀不下百次,这一次的伤是最轻的,却最让他厌恶。   那把带毒的匕首没捅进他的心脏,却阴差阳错划到了他的脸上。   伤口反反复复,最严重的时侯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没想到,还是让青年看见了。   虽然李鱼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厌恶,庄嵬仍旧忍不住郁闷,他不想自己丑陋的一面暴露在青年面前,所以接下来的教学中,除了必要的指导性话语,别的话他一句也不肯多说。   李鱼也在发愁,早知道男人对自己的外表这么爱惜,他就不手贱了。   今天学习的内容很多,基础训练枯燥繁重,两个小时一晃而过,结束的提示音一响,李鱼直接躺到地上,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今天做错了事,心虚,见男人要走,想也不想伸手抓住对方的鞋带。   庄嵬低头,声音低哑,“放手。”   李鱼,“不放。”   第一次干这种厚脸皮的事,青年紧张的舔了舔嘴唇,他不停的跟自说,孔雀爱美,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缺陷,你不该揭人伤疤。   做好心理建设,他闭着眼睛说,“那什么,你那疤不丑,真的,挺性感的。”   李鱼说完自己先愣住了,他明明只是想含蓄的表达一句挺帅,怎么话到嘴边突然就变了。   庄嵬唇角微抿,红着耳朵征询,“你喜欢的话,要不我留着?”   李鱼,“……”我没有,真的没有。 第133章 阴郁少年   李鱼讪讪的松开男人的鞋带, 从地板上坐起来,仰头看上去。   “教练,这个玩笑不好笑,咱们开点别的?”   庄嵬没错过青年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他蹲下,视线和青年持平, 固执的追问,“真的不丑?”   “不丑。”李鱼语气坚定道, “这句话不是哄你的,真的。”   庄嵬点点头, 看样子是真信了,直接把口罩扔进垃圾桶, 不打算再戴。   李鱼还是不放心, “你不会真想留着吧。”   “不留。”庄嵬低头拆绷带, “你又不喜欢, 不管我什么样你都不喜欢。”   男人后半句几乎只有嘴唇在动, 没有发声。   李鱼, “什么?”   “没什么。”意识到两人间气氛微妙,庄嵬转移话题,“去洗澡。”   李鱼休息得差不多了, 撑着地板站起来, 跟在男人身后,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因为他能感觉到, 庄嵬不太高兴。   浴室里今天有人,还不少,隔着帘子,明显看见有几双光溜的腿在里面走动。   李鱼觉得无所谓,把浴巾往肩上一搭,刚摸到帘子,还没来得及掀开,一只手从后面伸来,严严实实挡住他的眼睛。   淋浴室里的人注意到门口动静,瞬间噤声。   “庄先生,您怎么……”有人发出微弱的声音。   庄嵬从第一天到搏击中心,大家就知道,这是头独狼,做任何事都不喜欢有他人在场。   最初的时候还有人想跟他拉关系,给自己多铺条路,假装哥俩好的勾肩搭背,被庄嵬口头警告过一次不听,直接被揍成了傻逼。   再加上每次陪练都被揍得惨兮,久而久之,大家开始下意识避开他。   至于洗澡这种私密性极高,还会完全暴露自己的事……就是给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看大佬跟他小兄弟。   今天完全是个意外。   “你妈的不是说他走了吗?”浴室里传出质问。   “我看到点了庄先生没从训练室出来,就以为他走了……”   “你是猪吗,他就不能在里面多打会儿拳?”   “我,我没想到这个……”   李鱼都听不下去了,正想把男人的手拨开,肩膀被按住,身体被动的转了个方向。   “怎么?”他问。   “等他们走了我们再来。”   庄嵬的话音刚落,里面有人出来了,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每个人经过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庄先生。   李鱼听得出来他们言语中的畏惧和讨好。   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淋浴室重新归于平静,覆在眼前的手也被撤离。   眼睛重见光明,李鱼清了清嗓子,“走吧。”   跟头天一样,两人相距十万八千里,没有交谈,只有哗啦的水声掺杂在莫名的气氛中。   李鱼把头发揉出泡沫,又想起男人手掌盖住眼睛的触感,厚实,温暖,熟悉。   他闭上眼睛,仰起脸迎向花洒,白色泡沫顺从背脊划过,贴着腿溜进地漏,浮躁的心,也随着重新归于冷静。   洗完澡出去的时候,男人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凳子上用光脑看东西。   听见脚步,他抬头不甚在意的看了眼,便又低头继续察阅文件,似乎对青年光倮的身体并不感兴趣。   李鱼放松警惕,背过身去摘掉浴巾,刚把裤子拉上,他猛的打了个哆嗦,后背粘着一股凉意。   “1551,在吗?”   脑子里没有回应,应该是他衣服没穿好,系统还处在被强制和谐屏蔽的状态。   李鱼连忙套上了T恤,回头,男人两腿分开,冷着脸继续盯着光脑。   视线偏移,停在男人盖在左膝的手上,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背的青筋因为过于用力而凸起,手指微微曲起,正牢牢扣在膝关节上。   这是一个克制的动作。   李鱼嘴角抽抽,嗤了一声,利落的穿上外裤,系上扣子。   把脏掉的运动衣塞进背包,挂到肩上,他经过庄嵬面前,“走吧。”   庄嵬这才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关掉光脑往外走。   现在时间不早了,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宽广的落地窗照射进来,正好落在两人身上。   静谧的空气中,忽然响起嗡嗡声。   李鱼低头掏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莫名其妙,【听说你任务结束了,感觉怎么样?】   【你是?】   【心理医生。】   李鱼恍然大悟,停下来低头回复,【谢谢医生,我状态还不错。】   庄嵬盯着青年的发旋,突然说,“现在还用手机的人可不多。”   “嗯。”李鱼把手机揣进兜里,“可我觉得这样交流更有真实感。”   庄嵬唇角勾出弧度,表示赞同。   随着科技的高速发展,手机已经被淘汰多年,可仍然有人痴迷于无线电设备,并以此种方式联络感情。   兜里的手机再次震动,医生提出,【要来做心理测评吗?】   李鱼犹豫片刻回复,【我明早去管控中心。】   话题到此结束。   庄嵬倚在栏杆上,“朋友?”   李鱼摇头,“医生。”   庄嵬眉头间的冷冽没消,“你们关系很好?”   李鱼仔细回想了下和医生相处的点点滴滴,给了个中肯的评级,“还行。”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男人又不高兴了。   庄嵬站直,两首插进兜里,冷着脸说,“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饭。”   断头饭?   李鱼看着男人腿侧的两个凸起,知道那是两只攥紧的拳头,心里发虚。   “1551,在线了吗?”   “在。”   李鱼终于找到了吐槽的对象,“孔雀的脾气怎么样?”   “不太清楚。”1551说,“不过普通人肯定养不起,可贵了。”   扫了眼男人挺拔帅气的背影,李鱼点头附和,“是挺贵的。”   用餐地点就在搏击中心所在的综合性大楼中。   为了迎合大众消费,大楼中的餐馆价格基本属于中等消费,加上味道不错,挨家挨户内的食客都不少。   李鱼问男人想吃什么。   庄嵬,“随便。”   “那就吃来点刺激的吧。”李鱼左拐,进了一家火锅店。   店内人声鼎沸,人气在附近排行第一,碰见熟人的几率自然也就大了。   两人刚坐下,一个穿着小黑裙的女人走过来,笑容甜美,“庄先生,你也在啊。”   庄嵬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要继续交谈的意思。   女人毫不在意,在她看来,优秀的男人多几份高傲反而显得更有魅力,同时也让人更有征服欲。   她将散在肩上的头发撩开,露出圆润的肩头,一只手撑在桌上,柔声问,“我和几个一起健身的朋友在18号桌,要不要一起,还能热闹热闹。”   李鱼望向不远处,小黑裙所在的那一桌人不少,算她在内,足足有八个人,是挺热闹。   他知道女人的目的,不动声色的切换角色,当起吃瓜群众。   庄嵬无视女人,把菜单隔空递给青年,对被小黑裙挤到角落的服务员说,“点菜。”   小黑裙放柔了声音,“庄先生。”   李鱼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识趣的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庄嵬点头,视线始终黏在青年身上,等人一走,他脸上残留的零星的温和消失殆尽。   “这位小姐,请你马上离开,你打扰到我用餐了。”   小黑裙脸上的柔弱没了,但也没多少伤心难过,“我只是在诚心的邀请你。 ”   庄嵬,“你的邀请对我来说是唐突,我不欢迎。”   小黑裙咬了咬下唇。   庄嵬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视线瞥见玻璃杯上的倒影,再次下了驱逐令,“小姐,我朋友来了,麻烦让一下。”   中心城在情感和性方面较为开放,爱了就表白,有兴趣就搭讪,城市生活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很大一部分人都不要愿意在情感方面压抑自己,但同时,在遭到拒绝的情况下,他们会迅速放弃,寻找下一个目标。   小黑裙转头朝左手方看去,男人身后不远处,之前离开的青年回来了。   知道自己没有希望,她大方的微微一笑,“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   抬眸离开时,视线擦过那名青年的脸,想到关于庄先生爱人的传言,她微微一愣,心里划过一丝猜疑。   在这名青年之前,除了陪练和搏击中心的另一位老板,庄先生那间训练室可从未对其他人开放过。   想起今天在训练室门口看到的,小黑裙忽然明白过来。   同她一起来吃饭的朋友,见她无功而返,纷纷八卦的打探,“被拒绝了?”   “是啊。”小黑裙知道他们想看笑话,手指卷着头发丝,撑着下巴说,“我没机会,你们也没机会,他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有人不信,质问凭什么这么说。   小黑裙冲庄嵬那桌昂了昂下巴,“自己看呗,庄先生是真的有爱人,不是为了拒绝人编造的说辞。”   此时,庄嵬刚好起身抽过菜单,蔬菜和人造肉类都点了一些,等菜上来,有满满一桌。   李鱼不太赞同,“太多了。”   庄嵬往翻滚的锅底里下菜,“那就多吃点。”   李鱼抿了抿嘴,心里为难,谁能把一桌子撑下去,他就跪下喊爸爸。   “你太瘦了。”庄嵬放下盘子,扫了青年一眼,“也就脸上肉多点。”   李鱼不说话了,男人说的事实,他无法反驳。   仔细想想,这么多年,庄嵬是头一个对他这么说的人。   “庄先生。”李鱼心里憋不住事,直接问,“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庄嵬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还记得中学和高中时期的事吗?”   “记得。”李鱼想起上次路过中学的事,“我们以前同校?”   “嗯。”庄嵬声音淡淡,“同级。”   李鱼彻底愣住了。   “专心吃饭。”庄嵬岔开话题,一边聊着今天的训练,一边给青年夹菜,很快,小碗里堆出一座小山。   对方不欲多谈,李鱼也不追问,在他看来别人想说代表信任他,不想说的追问出结果也没意思,于是埋头苦吃,顺便让系统帮忙,看能不能查到以前学校的学生名单。   好在中学的信息库是开放的,很快1551的查询结果出来了。   查无此人。   唯一的可能是,庄嵬以前不叫庄嵬。   男人身上的谜题又多了一个。   这顿饭的确点多了,剩下不少东西,店里提供重新加工服务,把剩下的菜做成了麻辣香锅,再打包装进餐盒里。   秉着一人一次的原则,李鱼拎着餐盒,跳着脚要去买单,庄嵬不想给人造成负担,没跟他抢,提前去了地下车库拿车。   收银速度很快,前面排队的几个很快就结清走了,轮到李鱼,系统忽然故障。   “不好意思,您稍等。”收银员手指飞快的在光脑上移动,密密麻麻的字母数字快速从屏幕上滚过。   李鱼耐心等着,不多时,另一桌的客人也来结账了。   小黑裙站在李鱼后面,满心好奇的打量着面前高瘦的青年,她抓紧包包,抿了抿唇,纠结来去终于鼓起勇气大胆发问。   “你和庄先生私下就认识?”   “认识。”李鱼以为女人是来跟他打探庄嵬的,不欲多谈。   “你别这么看着我。”小黑裙按住胸口后退半步。   1551,“眼神收一下,太犀利了。”   “我没有。”李鱼反驳。   1551,“你对她有戒备,为什么?”   李鱼还是那三个字,“我没有。”   正好系统调试结束,李鱼利索的结完账,走人。   结果他前脚走出火锅店,后脚小黑裙就领着朋友跟上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叽叽咕咕的,在走至他身后的时候彻底消音。   李鱼能感觉到,有几道视线死死钉在背上,令人浑身不舒服。   小黑裙清了清嗓子,走上前,跟李鱼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之前不知道庄先生是有主的,你们俩挺配的。”   “我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吃太辣了,李鱼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   小黑裙捂着嘴笑,“你脸好红。”   李鱼看向电梯门,倒映出的人脸上确实很红,猴屁股似的。   电梯终于从下面上来了,金属门往两边拉开。   小黑裙没注意前面的情况,自顾自继续道,“别否认了,庄先生看你的眼神特别腻,你放心,回头我就把消息散出去,保准以后不会再有人去训练室偷看你男人。 ”   李鱼看着电梯里的人,只想把脸皮扯下来,揣兜里。   庄嵬的手按在电梯键上,示意青年,“进来。”   李鱼微微一愣,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没听到刚刚那些胡扯。   他走进电梯,刚要转身就听见男人冲着外面说,“我替他谢谢你。”   小黑裙将摆手,“不谢不谢,应该的。”   李鱼,“……”   他不急着转身了,瞪眼,“你瞎谢谢什么。”   男人跟他对视,镇定,平静,“她不是要帮忙跟其他人说别围观你上课?”   李鱼抿着嘴,死死盯着男人的墨色的眼睛,无法确定男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听错了。   庄嵬,“你初学,定力和耐力还不够,的确容易被其他东西分散注意力,作为你的教练,我赞成那位小姐的提议。”   李鱼,“……”   大哥,你赢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夫我比不过。   庄嵬把人送到家就走了,李鱼进门后,忍着疲惫去储物柜里翻出一个简易的折叠浴缸,放满水泡澡,泡到一半想起跟男人是校友的事,又让系统核对了一遍当年同级的学生名单。   1551,“不会有错,真的没有。”   李鱼,“学生的信息库里有照片吧,用外貌比对呢?”   1551,“无法比对准确,十三四岁的孩子外貌发育尚未完全,骨骼和成年后的差异太大。”   李鱼, “你试试,圈定几个嫌疑人也行。”   1551,“你对庄嵬的关注太多了。 ”   “你放心,我分得清。”李鱼从浴缸里起来,裹上浴巾从窄小的卫生间走出去,找来吹风机吹头。   系统的查询速度没有在任务世界那么快,花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筛选出三个可疑人员。   而这三个人中,有两个李鱼正好都有印象。   第一个是他本班的体育委员,那小子牛高马大,以前没少欺负他,所以第一个被排除。   第二个是各项考试,从未跌破过前三的隔壁班班长,这人长期跟他争抢第一名的奖金,别说是十年,再过二十年,甚至是哪天对方化为一捧灰,他也能认出来。继续排出。   1551,“……这是最后一个,也是三人中和庄嵬吻合度最低的一个。”   光屏上,男孩儿的额发有点长,乱糟糟的,脸上乌漆麻黑的,像是刚刚跟人打过架,他眼底的戾气很重,下巴微微收起,唇角若有似无的勾着,神情阴郁、诡异的盯着镜头方向。   李鱼心头突突跳起来,兴许是错觉,盯着照片久了,他有种那双眼睛活过来,正在看着自己的错觉。   “关了吧,有点瘆人。”   “好的。”1551关掉光屏,问他,“除了这三个以外,还有其他几个吻合度更低的,要看吗?”   “不用了。 ”   李鱼声音不稳,被吓着了,起身去厨房倒了杯凉水喝,心跳总算平息,“1551,这个人叫什么?” 第134章 挑衅   系统, “无法查询, 这个人的所有资料都被清空了。”   李鱼愣了下, 蹙眉反问,“那你的刚刚照片从哪儿来的?”   系统, “从一张合照上抠下来的。”   李鱼, “……”   眼看着马上就要触及到答案, 线索突然断了,李鱼连泡澡的心情都没了,把浴缸交给机器人收拾,穿上睡衣趴在床上不动了。   一觉天亮,依旧无梦。   清晨的敲门声一响, 李鱼就从床上蹦起来,站立的姿势只维持了一秒,他就痛苦的皱着脸仰头倒回床上。   不行, 起不来, 太疼了。   浑身的肌肉有一块算一块, 全都在疼, 只是轻轻弯一弯膝盖, 就疼得他直抽冷气。   庄嵬在门口耐心等着, 顺便趁机整了下衣服和头发, 三分钟后, 门开了。   看着青年苦瓜似的脸,他笑了下,拎着两个纸袋侧身挤进去, 随后从其中一个纸袋中拿出拖鞋放到地上,自己换上。   李鱼,“ ……”   这操作太骚了,骚得有理有据,毕竟是他没准备好拖鞋,待客不周。   李鱼清清嗓子,蔫了吧唧的开口,“教练,今天能休假么。”   “不能。”庄嵬冷漠无情,把另一个袋子塞到青年手里,“里面有特效药,可以缓解肌肉和韧带酸痛。”   李鱼一下子来了精神,一瘸一拐走进厨房,按照药剂说明,掏出药片往嘴里塞了一颗。   不到十分钟,身体迅速好转。   李鱼失去的活力回来了,步伐轻快的去卫生间洗漱,又回房间换衣服,最后认命的跟着男人去公园晨练。   公园里植被茂盛,空气宜人,每次呼吸都像是一次肺部大清洗,令人神清气爽,喉咙内的干燥和胸腔里的灼烧仿佛都变得轻微。   李鱼咬牙一路坚持,临到终点的那一刻,差点一头栽倒,被男人掐着胳膊,强制带着走了一段才慢慢缓和。   两人同昨天一样,找了附近一家小店用餐,结束后各回各家。   李鱼在家收拾一番,出发去了管理局大楼。   管控中心所在的楼层安静,空荡,没有走动的工作人员。   李鱼出了电梯直奔心理评估室,脚步在光洁的走廊上回响,顺着走廊一拐,他抬手敲门。   医生转笔的手一顿,惊喜的望着门口的青年,“来了就直接进来 ,不用搞这些虚礼。”   李鱼进去,礼貌的喊了一声,“医生。”   医生轻叩两下桌面,“坐下吧,怎么任务结束也不说一声,我还是从部长嘴里听说你在休假。”   李鱼坐得端正,“我感觉没什么问题。”   “心理上的东西,等你感觉到问题的时候,说明病症已经开始严重了。”医生从白大褂胸口的袋子里掏出笔,拿在手里,“我的建议是,每次任务结束你最好是过来一趟,别嫌麻烦。”   “好,我知道了。”李鱼顺着答话。   见青年乖巧懂事,医生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拉开抽屉取出评估报告,叮嘱青年认真填写。   李鱼逐字逐句的看,十几分钟就把题做完了,递给医生。   医生扫了一遍,青年的心理评估结果依旧很稳,没出问题,能始终保持这种心态的任务者可不多。   他不禁好奇,“你是怎么办到的?”   李鱼慢半拍反应过来,实话实说,“做任务的时候随意一点,别什么事都往心里去,但在对人的时候也要真诚。”   哦,对了,他悄悄在心里补充,任务结束的时候告诉自己,任务还没有结束。   分别只是暂时的,该遇到的人总会再遇到。   李鱼自认为,自己心态没崩主要归咎于最后一点,要是他想不开,每次任务结束都因为和目标分别要死要活,现在一定不会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   医生蹙眉,“可据我所知,你的任务危险系数都不低。”   李鱼点头,“对,可能还因为我胆子比平常人大一丁点,天生的,我记得以前跟您提过。”   医生无话可说了,青年是提过,但他以为那只是暂时的。   反派管控中心的反派,要么是已经见血的,要么是预备役,也就是危险级别高,随时可能杀人放火的危险人物。   和这些人相处,等于是把脑袋别在腰上,稍不注意就会被干掉,倒档重来。   而且,随着任务加深,青年遇到的人和事可能会越来越危险,在医生看来,小屁孩儿迟早会颤抖的跑到自己面前哭诉人生不易,想他诉说心里的恐惧和不安,甚至于对下次任务的排斥。   谁承想,别说是哭了,连抱怨也没有。   诡异的是,看对方那眼神,似乎还有些怀念和期待。   医生揉了揉额角,看不懂眼前的人,他把钢笔插回兜里,转移话题,“部长那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李鱼摇头,“之前出去玩儿的时候,部长说这次不用打报告,和下次一起。”   医生不赞同道,“可你现在人就在管理局,于情于理都该去跟他打个招呼。”   李鱼如有所思,有道理,“那我现在过去。”   医生把评估报告递过去,“顺便让部长签个字。”   办公室里,部长正在打电话,声音恭敬有礼,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听见敲门声,他用肩膀和耳朵夹住听筒,点击光脑上的监控画面,见是李鱼,单手发了条信息出去,让他稍微等下。   收到消息的下一秒,李鱼发现办公室传出的说话声更低了,像是怕人听见。   李鱼,“1551。”   1551不干,“之前帮你入侵部长电脑已经违规了,我不能再那么干。 ”   李鱼用沉默表示自己的立场。   对峙了三五秒,系统败下阵来,不甘不愿的俏咪咪进入部长桌上的一体台式机窃听。   李鱼靠坐在走廊里的座椅上,面前,圆润的清洁机器人慢悠悠的走过,几乎是同时,部长隐隐绰绰的说话声,在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您放心,我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他。”   “对,对,他的生理和心理状态都非常好,只是这次任务结束精神有些疲乏,具体原因我还不太清楚,他现在就在外面,我待会儿问过以后给您回电话。”   “好的,您放心,我一定把人看好,不会让他出一点岔子。”   李鱼皱了皱眉,部长嘴里的“他”应该指的是我吧。   李鱼,“1551,能顺着网络查到和部长通话的人是谁吗?”   “对方安全等级过高,我贸然查证的话,会被发现的。”   “那算了。”李鱼让系统停止窃听,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盯着前方的机器人发呆。   部长挂掉电话,亲自来开门,“进来吧。”   李鱼跟着走进去,不等部长发问,主动开口,“我刚刚去医生那儿做了心理评估,一切正常,麻烦您签个字。”   部长的视线直接掠过前面的内容,停在末尾的评估结论上,大笔一挥,签了个鬼画符。   他把评估报告推回去,语重心长,“既然来了也好,我正好有事问你,你上次说精神疲乏,现在好些了吗?”   “在家休息了几天,已经好多。”   “是在任务世界出了什么事?”部长神色郁沉下来,像个严厉的长辈那样,用上责备的口吻,“小李啊,你是我手底下的人,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可千万别瞒着我,尤其是和身体健康有关的,千万别仗着年轻就不放在心上。”   李鱼态度诚恳,“部长,我真的没事。”   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把实情说出来。   从某方面来说,任务世界是与任务者精神世界相连的四次元世界,进入哪个世界,会发生什么,外部人员是无法得知的。   就连目前拥有最尖端科技的TC对此也正处在试验阶段。   青年不说,部长拿他毫无办法,僵持片刻,他叹了口气,“那行吧,希望你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谢谢部长关心,我会的。”   青年面容恳切,眼神澄静,部长看得出来,他不是在敷衍自己,随即挥挥手,示意人出去。   走廊里有监控,李鱼不敢徘徊继续偷听,心事重重的走出大楼。   在他的记忆中,除了庄嵬,没人真心关心他,但他也知道,以庄嵬技术监督员的身份,还够不上让部长如此恭敬有加。   李鱼的关系网太简单,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索性作罢,揣着满肚子疑惑回家吃饭。   下午去搏击中心,一进门就发现不对。   前台眼神暧昧,路过的两个女人也频频回头,眼神里像是藏着刀子,嫉妒的情绪溢出来,要杀人。   李鱼被这一个接一个怪异的眼神搞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加快步子,行至一半时,右手边一间训练室的门突然开了。   小黑裙穿着运动内衣,全部头发往后梳,编成来麻花辫垂在背上,和昨天烈焰红唇大波浪的形象差距很大,让人一下没认出来。   她张开五指在青年眼前晃动,“嘿,不认识我啦。”   李鱼想起来了,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认识,你有事吗?”   “有事啊。”小黑裙笑嘻嘻的脸上,沾满了八卦的味道,“我这个人说到做到,下午一来就把消息散出去了,你放心,从今天开始,绝对不会有人再偷看你老公。”   李鱼,“……”   昨天还是男人,今天就成了老公,他这个当事人屁都不知道。   小黑裙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抹掉额头的汗水,推着青年往前走,嘴里唠叨着,“庄先生老早就来了,一直在等你,赶紧去吧。”   李鱼被退推得差点一个踉跄,转身避开背上的那只手,“我自己走。”   小黑裙轻声笑,“行,我去前面要瓶水。”   李鱼推开训练室的门,一抬眼就看见男人硬邦邦的拳头打得沙袋大幅度的摇摆,啪一声,顶部的绳子不堪重负,断了。   沙袋坠落,遭到地面的阻力,直接从中部破开,沙子四处飞溅,铺了一地。   庄嵬眼底的暴戾尚未收敛,猛一抬眼,吓了李鱼一跳。   青年咽了咽口水,目光匆匆从地面扫过,小声问,“你怎么了?”   “没事。”庄嵬用毛巾擦汗,随手丢到就近的架子上,走到门口按下呼叫铃。   负责打扫的人很快赶到,他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一丝不苟的将沙子清理干净,换上崭新的沙袋。   庄嵬运动过后热的不行,把T恤扒了,露出一身泛着热汗的肌肉。   李鱼默默移开眼,嘟囔道,“现在开始吗?”   庄嵬命令,“先热身,再练习滑步。”   李鱼压了腿,抻了腰,又原地跑了三十秒,身体温度身高,僵硬的关节变得活动。   他摆出防守的手势,翻来覆去的前后左右滑步,这样的练习非常枯燥,要不是系统在脑子里给他念童话故事,李鱼没有信心能坚持。   经过昨天短短一天的训练,青年的手势已经非常标准,缺陷在于力度不够。   庄嵬毫无征兆的,突然把沙袋推过去,“出拳。”   李鱼反应敏捷,卯足了劲儿挥拳过去。   沙袋像是在无声的嘲讽,慢悠悠的,幅度很小的晃悠着。   庄嵬,“……”   看到青年垮掉的表情,他憋着笑轻松扶住沙袋,“去把手套戴上。”   李鱼丢脸丢到姥姥家,低着脑袋跑到边上,从书包里掏出手套。   手套相比拳击手套更薄,更小,露出半指,手背和手指关节处加厚,主要用来保护关节,他麻利地带上,拳头攥紧的瞬间,胸膛里油然而生一股自信。   1551,“别傻逼了,认清自己的实力很重要。”   李鱼,“求求你闭嘴吧。”   1551发出一声讥笑。   重新回到沙袋前,青年向前滑步,一记左直拳挥出……沙袋嚣张的继续嘲笑。   李鱼面红耳赤,说话变得没有底气,“我自己先练习练习。”   庄嵬没有反对,只说,“你先练习一个小时,然后我带你却地方。”   知道男人不会害自己,李鱼没有多问,专心致志的开始反复出拳。   庄嵬退到墙边,抱着胳膊注视着青年的一举一动。   李鱼的头发没多久就被汗水浸湿,贴在鬓角,白皙的脸颊因为高强度的运动浮出粉色,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气流随着他的呼吸频率。快速的进进出出,喉结时而攒动,几滴汗水从下颌滑下去,顺着脖颈流入T恤内。   庄嵬拎起脚边的矿泉水灌入嘴里,可是不够,嗓子眼仍旧干涸,胸口燃起的一捧火,正随着心脏朝着四肢百骸烧去。   他闭了闭眼,青年急促的呼吸仿佛尽在耳畔。   砰一声,李鱼再也坚持不住,砸出一拳后便抱着沙袋,弯着腰难受喘气。   庄嵬隔空抛过去一瓶水,没有心软,“休息三分钟,继续。”   李鱼,“……”   魔鬼。   又经历了半个小时的沙袋训练,男人亲自上前,趁着青年累瘫,捏着他的手指把手套摘了,解开绷带,直接将人拎出搏击中心,乘坐电梯到了地下负六层。   李鱼稍微缓过劲儿来,惊诧的看着前方被人把手的铁门。   庄嵬,“射击课,附赠的。”   李鱼,“……”   就他报搏击班的价格,再添三倍都不够上射击课程,鬼才信是附赠。   还是那句话,都是套路。   李鱼停在原地不走,“我学过,谢谢庄先生的好意。”   庄嵬两腿微微分开,手抄在兜里,吊的不行,“是吗,咱俩进去比比,五局三胜,你赢听你的,我赢了听我的。”   李鱼,“……”   他当初练的都是基础,一个抢出去最多打到八环、九环,偶尔运气好冲天,能擦中十环的边。   “我不比。”李鱼说,“我先走了。”   “电梯需要虹膜识别,你进不去。”庄嵬走过去,高出青年半个脑袋的高大身躯,大山一样耸立在青年面前,“练练枪法,对你有好处。”   见青年仍旧固执,庄嵬扯着单侧唇角轻笑一声,“那咱俩就这么耗着吧。”   李鱼气的牙根痒痒,庄嵬耗得起,他耗不起,他还在休整阶段,到点不沾床睡觉,他怕自己原地晕过去。   “比,你带路。”李鱼妥协,心里憋出的火却没消。   他跟着庄嵬穿过大门,进入射击场。   地下射击场面积巨大,两人上了代步车,一路直行,停在第99号靶场,这是庄嵬的专属靶场。   提前知道他们要来的工作人员,已经把武器备好,每一把都上够了子弹。   庄嵬提起一把递给李鱼,打了手势,示意他开始。   在李鱼看来,监督员算是文职,会自由搏击应该是为了防身,但在抢支管制十分严格的中心城,练习射击似乎没什么必要。   所以,即便庄嵬看着像是这里的熟客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一点不虚。   可如今看到对方面色镇定,胸有成竹的样子,李鱼又有些摸不准对方的实力了。   1551看他气焰有消失的趋势,立刻采取激将法,“他刚刚挑衅你,你忘啦。”   “没忘。”李鱼灭掉的气焰重新高涨,拿起桌上的手抢,两腿分开,一手持抢一手托举。   他用一只眼睛瞄准,利落的扣下扳机。   草,后座力太强,偏了。   子弹飞出去,嚣张的穿过0环,刺入靶子后面的墙体。   李鱼接受不了,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他无法确定,究竟是枪的原因,还是自己水准退步。   庄嵬取下青年手里的抢,捏捏他的手腕和掌心,“麻了?”   “嗯。”青年皱着眉头不说话,看得出在自我反省。   庄嵬勾起唇角,“该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awsl:) 第135章 你好,交个朋友01   砰, 砰,砰……连续十发, 每一枪都是十环, 哪怕是位于边上, 距离最远的靶子也不例外。   李鱼遭受到巨大的打击, 彻底蔫了。   黑色手枪在男人指尖转了一圈,被回了桌山。   看着青年乌黑的发顶,庄嵬忍不住抬手, 想揉揉他的脑袋安慰一下, 想到自己身份不合适,只能临时改为拍肩,“你目前的腕力和手力太弱了。”   李鱼低头看向手心,两只手都在发麻, 微微胀痛。   庄嵬从下面的医药箱中翻出药剂,在他手心喷了喷,“你以前练习用的枪火力太小, 后座力弱, 一旦换成其他型号, 你连枪柄都抬不稳, 更别说控制准头,遇到危险的会发生什么后果,你很清楚。”   后果就是,如果遇到对方同样持有杀伤力武器的时候,他无法精准还击, 只有等着死狗的份。   李鱼有点沮丧,要学的东西太多,时间却不够。他为自己拟定的休息时间为一个月,现在还剩二十几天,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搏击高手的同时,还能成为神枪手。   1551给他打气,“我相信你可以的。”   李鱼有一个明显的优点,有错就认,就改,并且服软及时。   他脑袋垂下去,盯着脚尖,“教练,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练抢?”   庄嵬想摸脑袋的手终究没能被克制住,轻轻放到青年头发上压了压。   “现在。”   练习射击,胳膊和手腕很容易被震伤,而庄嵬不只带他练习小型武器,就连重武也尝试着摸了摸。   一个小时下来,李鱼从肩头到指尖,全废了。   庄嵬站在青年面前,“跟我走。”   李鱼浑身快散架了,每一步都跨得十分沉重,移动速度慢得像蜗牛。   前方,已经走远的男人突然倒回来,还没来得及抬头,李鱼就感觉腰上一紧,眼前天旋地转,他被庄嵬举起来倒挂到了肩上。   男人的后背宽广结实,青年的脸贴在上面,被迫感受对方皮肤所散发的灼热。   “放我下来。”李鱼像条脱水的鱼,不住的摇头摆尾,却怎么也逃脱不了案板的范围。   庄嵬额角绷紧,呼吸粗重起来,不用扭头,光是余光就能看见青年扭动的屁股。   他闭了闭眼睛,克制道,“别动!”   空荡的走廊里,这声低吼来回游荡,随着奔跑而来的回音,庄嵬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心头微乱,又补上一句,“听话。”   李鱼的脑袋朝下,面部充血,他愣了半晌,淡淡“哦”了一声。   接下来一路无话,直到一阵哗啦的水声袭来。   射击场位于地下深处,当初建造的时候,无意中挖到了一处地下温泉,后来场馆建成,温泉也被应用起来,成了大家解乏的去处。   这东西李鱼头次见,顿时忘了之前的尴尬,迫不及待的去更衣室换上一次性泳裤,噗通入水。   他靠在鹅卵石砌成的边沿上,舒服长舒口气。   庄嵬换了泳裤出来,紧身布料完美凸显出来男人完美的身材,尤其是那个地方。   李鱼低头看着水面,不出声了,他心里发慌。   1551察觉到宿主心跳不正常,问,“你怎么了?”   李鱼抿了抿嘴,发现水纹波动,睫毛颤动了下,“庄嵬有时候说话的语气,和目标一摸一样。”   1551,“所以呢。”   “我觉得他就是。”李鱼还有一句没说出来,就连兄弟的大小好像也差不多呢。   “就算是又怎么样呢,他不承认,你是没有办法的。”   “无所谓。”李鱼语气轻松,“总有一天他会承认的,更何况,事情还没结束不是吗?”   其实只要细想就会发现,他的任务存在很多疑点。   譬如第一个世界的卡牌。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和目标绑在了一起,真的只是基于他主观选择的意外巧合吗,如果当初他选择离开,而不是留下,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还有上个世界,他的灵魂凭什么能被抽取,并且能化为影响任务世界的武器。   据他所知,执行任务的公务员们之所以能进入任务世界,全靠强大的精神力,灵魂不受影响,也不会发生作用。   和大脑相关的工作总是存在着一定风险系数,要是再和灵魂相关,敢干这份工作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所以,为了打破这份恐慌,当初负责入职培训的讲师反复强调过关于灵魂的话题……   李鱼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在路上。   路边散落着各种宝箱,而打开宝箱的钥匙,就在路的尽头。   一步一步走下去,等他拿到钥匙,打开箱子,自己和庄嵬身上的疑点,自然会揭晓。   李鱼收起思绪,再瞥过去,男人不知何时靠了过来,倚在距离他一条手臂的位置。   庄嵬什么也没做,在后颈处垫了一张毛巾,仰头靠上去,阖上眼闭目养神。   他们所在的温泉池下方有个小泉眼,冒出来的水总是调皮的蹦跶,挠得人受不了。   李鱼痒得浑身一颤,缩了缩脚,收回打量的视线,学着庄嵬的样子也在那脑袋后面垫上毛巾,闭上眼睛。   两人安安静静的泡澡,谁都没说话,气氛却不显生硬和尴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鱼感觉耳边有人在说话,紧跟着额头被碰了下,有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   他警惕的睁开眼,眉头拧着,男人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变。   李鱼问系统,“他刚刚做了什么?”   1551声音小小的,嘀嘀咕咕说了几个字。   李鱼听不清,“你说什么?”   1551吼出来,“我说他亲了你的额头。”   李鱼,“……”   他默默起身,往旁边移动,心里越发佩服男人的演技,眼睛闭得这么紧,跟真睡着了似的。   影帝。   庄嵬敏锐的睁开眼睛,发现青年站在水里,他坐直了,“不泡了?”   李鱼顺着答,“不泡了。”   庄嵬也不避讳,直接从水里站起来,泳裤湿漉漉的黏在身上,随着男人行走的姿势,他的腿部肌肉被调动,时而紧绷,时而放松,不用上手摸,光是看着就知道,肯定紧实弹性,充满力量。   李鱼客观的评价,“庄嵬的下盘肯定很稳。”   系统疑惑,“你不生气吗?”   李鱼的确不生气,“我又不能拿他怎么样,难道亲回来吗?”   1551,“……”   李鱼盯着男人的背影眯起眼睛,其实除了额头上的触感,还有别的,当时男人的嘴唇似乎贴在他耳畔,气流随着吐字钻进他耳朵里,没有发出声音。   他考再三,把这事儿跟系统说了。   “抱歉,我也不知道。”1551说, “他的确靠你很近,但嘴唇基本没动,没法读出唇语。”   李鱼,“真的?”   “真的。”1551叹了口气,“你不需要对我有防备,骗你对我没有好处。”   李鱼,“可你有事情瞒着我,我感觉得出来。”   “我没有。”   “你有。”   “我真的没有。”   李鱼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见宿主径直进入更衣间,涉及到和谐部位,系统干脆自己把自己屏蔽了。   等青年换完衣服出来,男人已经等在外面。   庄嵬穿着黑色运动套装,踩着一双白色的高帮运动鞋,肩上挂着背包,他昂了昂头,“想吃什么?”   “什么也不想吃,我想直接回家。”泡了澡还是很累,他现在只想躺下瘫尸。   庄嵬选择性失聪,继续问,“西餐还是中餐?”   李鱼抿着嘴唇不说话。   庄嵬,“你要学的东西太多,当你教练耗神又耗力,你陪我去吃点,就当是对我的补偿。”   李鱼忽然笑了,往前跨步,直直盯着男人的眼睛,“教练,你借口真多,想泡我啊?”   庄嵬被突然逼近的青年搞得愣了下,他挑着眉,抬手给青年整理T恤衫的领子。   “如果我说是呢。”男人的声音低哑,气息暧昧的喷过青年的鼻尖,“你给机会吗?”   “不给。”   李鱼突然变脸,拨开男人的手退得老远,“我有喜欢的人。”   庄嵬不生气,反而眼底雀跃,“是吗,有多喜欢。”   李鱼眉头皱起来,口吻敷衍,“也就那样吧。”   “就那样是哪样子?”庄嵬绷着脸追问,“总有个程度吧。”   李鱼举起右手,用大拇指掐着小拇指尖,“就这么多,一点点。”   庄嵬眸色暗淡无光,像是阳光照不到枯井,黑沉沉的,他不只是表情绷着,连身上的肌肉都尽数绷紧,如同蓄势待,随时发动猎杀的黑豹。   李鱼半点不虚,故意茫然的问,“教练,你不舒服吗?脸色好差,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我没事。”男人口吻冷硬,转过背面对着电梯,他怕自己再多看青年一眼,会忍不住上手把人掐死。   李鱼嘴角噙着冷笑,抬高视线,细致的描摹着电梯门上男人的倒影。   “庄先生,问你一个问题。”   “问。”庄嵬冷淡的回应。   李鱼脸不红心不跳,直接问,“你刚刚贴我耳朵边说什么呢。”   庄嵬,“……”   不等男人回答,青年开始疯狂试探,“根据你喷在我耳朵上的气息长短来看,应该是三个字,让我猜猜什么。”   男人的脸上毫无反应。   李鱼,“我想你?”   男人的脸上依旧毫无反应。   李鱼兀自点头,摸着下巴道,“那就是我爱你?”   庄嵬的耳朵尖染上了薄红,表情仍然很稳,没崩。   李鱼步步紧逼,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道,“哦,对了,应该是宝贝儿。”   庄嵬眉宇间隆起一个深刻的川字,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喊得太大声,被发现了。   他唇角下压,表情凶狠,“你装睡。 ”   李鱼眼眸一动,停在男人耳朵上,这对耳朵真是太给力了,分分钟钟暴露主人口不对心的坏毛病。   仅剩的那丝丝不确定没了。   就是他没跑了。   李鱼按了按胸口,喜悦在其中疯狂跳跃着,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放下手,率先走出电梯,忽然改变主意,“不是要我陪你吃饭?吃什么?”   庄嵬被青年的翻脸速度和跳跃的话题整懵了,顿了两秒,正要开口,手腕上的光脑突然震动,有人发来信息。   【庄先生,您已经违规了,我希望您适可而止。】   庄嵬删除信息,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淮扬菜吧。”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事,一前一后进入停车场。   上车后,李鱼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脑袋歪在靠背上,脸侧向窗外,嘴角止不住的翘起来,怕被男人发现,只好又强行压下去。   1551想不通,“就凭几句话?”   它每天二十四小时和宿主呆在一起,没有调查,也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单单靠感觉和几句交谈就确定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是不是太随便了。   “刚刚的那些试探已经够了。”李鱼掏手机,在上面玩儿贪吃蛇转移注意力,他怕自己忍不住扑过去抱住男人亲一口。   一个个小正方形组成的长条在狭窄的过道里七拐八拐,吃了一个豆子不够,又来第二个,很快就过了第一关。   等到第三关结束的时候,车子停在一家餐厅门外。   门童殷勤的走过来,要帮忙泊车。   庄嵬把钥匙递过去,带着青年走进餐厅,位置已经订好,点好菜后,两人面对着面,相顾无言。   一个人心虚,一个在看戏。   这顿饭吃的没啥滋味,两人似乎都不在状态。   饭后,庄嵬把青年送回家,开车去了TC的总部大楼。   刚进门,一直等在楼下的眼镜助理快步迎上来,“先生,管理局的那位一直在等您。”   “嗯。”庄嵬淡淡应了一声,面对青年时的温和消失殆尽,气场变得凌厉。   李鱼直到进入家门才放松表情,像个傻子似的靠在门上,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1551看他像个傻逼,忍不住提出疑惑,“既然这么高兴,刚刚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问不出结果。”李鱼哼着歌儿往厨房走,“他不会说的。”   既然庄嵬也是任务者,限制他表明身份的只会是时空管理局。   像他们这样的小喽啰没有反抗的余地,不只是庄嵬不能表明身份,就连他自己也不能表现出任何已经猜到的迹象。   李鱼心态不错,并没有因此郁闷,反正大家时间很多,慢慢玩儿呗。   接下来的每一天,早上出门跑步,下午练拳练枪,每天都在残酷的训练中摸爬滚打,非常痛苦。   随着时间逼近,男人对青年越来越严格,而训练时间也在不知不觉间到了尾声。   这天晚上到家后,李鱼给庄嵬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课程结束,第二天早上自己要去管理局销假。   庄嵬回得很慢,像是深思熟虑了很久,最终只发来一个字,好。   第二天,李鱼终于睡上了懒觉,直到快十点才自然醒来,收拾收拾,出发前往管理局。   管理局的大厅里,工作人员们进进出出,几乎每到一层楼,都有人下电梯,只有反派管控中心始终冷冷清清。   李鱼跟前台点头打了招呼,前往部长办公室。   部长一听青年要销假,笑呵呵呵脸立刻垮下去,换上担忧的神色,“真的不多休息两天?确定身体真的好了?”   “嗯,确定没事了。”李鱼端坐在凳子上,“能麻烦您现在跟技术部打电话吗?”   “哦哦,好的,我马上打。”   部长拨通电话下达命令,挂断后不到三分钟,李鱼就感到脑子里突然被什么刺了下,精神链接重启了。   李鱼缓了,起身打算离开,“那我先走了。”   部长不大放心。   只有他知道,李鱼和之前那些下属都不一样,别人都是定时定点穿越,他不是,他是随机,任何一点意外,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磕碰,只要和任务世界中,某个人所发生的意外相重合,他就会被迫进入任务世界。   之前只知道高层对青年十分重视,不知道他也是TC的宝贝疙瘩,如今知道了,必须小心对待。   部长神色自然的从座位上走出去,“走吧,我送送你。”   李鱼受宠若惊,“不用,我……”   部长打断他,“我顺便出去走走,每天这么坐着,你看我这肚子,越来越大了。”   李鱼认真看了眼,确实大,活像是怀孕七八个月的,这么胖下去,部长该得富贵病了。   部长一路把人送出大楼,过了人行道,原地目送。   青年的背影在暖黄色的夕阳中越走越远,他放心的收回目光,正要转身,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惊呼。   一条黑色的巨型犬,流着哈喇子,朝着李鱼的方向扑去。   李鱼被巨型犬压着往后倒,砰一声,后脑勺撞到步行道上的小花坛。   下一秒,黑暗侵袭,意识下沉。   “快跑,快跑……”   “救命,救命啊,对了,毒气,快让总控打开毒气!”   “苏和,苏和你快醒醒。”   “别他妈管他了,那家伙力量那么大,刚刚那一下扑上来,苏和撞到了脑袋,肯定死了。”   “可是……”   “别他妈可是了,走!”   说话声随着奔跑离去的脚步消失了,李鱼费力的睁开眼,看到一片白色灯光。   轰的一声,一张桌子从他的视野中飞过,把墙壁砸出了一个凹陷。   李鱼心头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装死。   “1551,什么情况?”   “你穿越了。”   “……”李鱼,“我知道,我是问现场情况如何。”   系统打开光屏播放实况。   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一间实验室,各种玻璃试管、瓶子散落在地上,碎片被踢得到处都是,实验台和桌子东倒西歪,有些报告文件从抽屉里倒出来,能看清的几张都是红头文件。   而相距不远处,地上躺着三男两女,都是腹部受伤,死了。   “嗬,嗬,嗬……”粗重的喘气声在死寂的实验室内盘旋,由远及近。   李鱼浑身僵硬,整颗心脏都揪了起来。   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正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第136章 你好,交个朋友02   也不知道1551是不是故意的, 光屏上的角度十分刁钻,完全是面部大特写。   那东西的脸和人类有八分相似,只是眼睛更为突出, 肤色偏黄, 他的身型足有两米, 甚至更高,两腮布有黑色的鳞片,身上的肌肉鼓囊囊的, 十分夸张, 而他的小臂和小腿外侧, 皆长有黑色的,类似鱼类背鳍的东西。   李鱼吞咽了下口水,目光着重落在怪物的手指上。   指甲又尖又长, 往内勾着,血正随着指甲尖低落到地上。   李鱼深吸口气, 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他知道那些人的腹部为什么有那么多血了……   操,都怪那人遛狗不拴绳子。   李鱼不喜欢这个世界, 不怕,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惊险程度已经超过了他的接受范围。   1551, “你没得选。”   它顿了顿,提示道,“那名安保人员身下压着一把枪。”   李鱼让系统关掉光屏, 下一秒,脑袋旁边咚的一声,伴随着重物落地所引发的震动。   怪物不走寻常路,居然直接跳了过来。   李鱼能感觉到,他就在附近。   “1551,报告他的位置。”   “目标在你右边的九点钟方向,相距两米……不,相距零点三米,他跨过来了。”   李鱼猛地睁开眼睛,往左边滚了一圈,快速跳起来。   还没站稳,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晃了晃,后脑勺被撞击过的地方疼的厉害。   1551说,“伤口我帮你修复了大半,但是为了不引人怀疑……你懂的。”   几乎就在系统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实验室内响起冰冷僵硬的电子音,【警报,警报,003号实验室除AB通风口以外,其余通风口已全部封闭,生化攻击进入倒计时,请003号实验室的工作人员马上撤离。】   李鱼,“……”   他视线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一面没有任何障碍物的玻璃墙前,这是单面玻璃。   “1551,外面有人吗?”   话音刚落,怪物一爪子挥过来,李鱼往后下腰,堪堪躲过,扭身用力掀起旁边的桌子。   对方不按牌理出牌,没有躲避或者用胳膊遮挡,而是直接用指甲把桌子中劈成两半。   扩音器内,倒计时已经开始。   李鱼知道,为了防止怪物跑出去,不管玻璃外是否有人,不管他们是否看到实验室有人还活着,都不可能打开那扇门。   除非,他能在毒气释放前,把怪物干掉。   李鱼掉头就跑,冲到那名安保的尸体前,快速拖出那把95轻机枪。   之前训练的时候,庄嵬带着他用过这款,相比于其他的稍微轻点,可单发,也可连续发,只是后者对肩头的承受力要求稍微高点,好处是,一发接一发,总有一发能中。   眼看着就要到手的猎物不但会反抗,还跑了,怪物气得发狂,他脚下发力往上一跃,爪子插入天花板,稳稳倒挂在上面。   李鱼扛着武器,却迟迟无法标准扣下扳机。   怪物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身体在半空晃悠,它在寻找最安全,最致命的切入口。   李鱼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手指已经僵硬,而头顶的倒计时,已经到了9。   不能再拖了。   他用力一扣,转身跑向门口。   1551在他耳边报告,“他的速度很快,躲开了。”   没待在原地耗时瞄准是对的,逃跑能激发对方的杀戮,也能降低对方的警惕。   李鱼,“他距离我有多远。”   1551,“三米,两米……”   李鱼在抵达门口的时候突然不动了,转身直面怪物,在对方逼近,爪子挥来的瞬间,朝着那颗丑陋的脑袋,用力扣住扳机不动。   突突突突的声音不断,火药味浓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突声停了,弹夹空了。   没有疼痛,说明那家伙不是死了,就是伤了,李鱼睁开眼睛,怪物瘫在地上,成了马蜂窝。   这一瞬间,他浑身的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砰一声跌坐到底地上,身体直往后倒。   彻底昏迷前,隐约间听见系统说了句,倒计停了。   滴滴两声,实验室大门的密码锁亮了,厚重的金属大门被人外部打开,有人进来,把青年和怪物的尸体都抬了出去。   李鱼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原主的记忆总是时不时跳出来。   凌晨三点,他忍无可忍的坐起来,不打算再睡了。   病房外面,一直守着的护士见青年醒来,一路高喊,尖厉的声音终于惊醒了正在瞌睡的值班医生。   医生姓刘,他拿上病历本,脚下生风一路赶往病房,同时掏出对讲机,把病人已经醒来的消息,通知给正在医院底楼大厅的等候消息的实验室其他工作人员。   后脑勺一抽一抽的疼,好在不算太严重,李鱼抬手摸摸额头上的绷带,有些郁闷的下床,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白晃晃的一片,天花板和地板,墙壁,都是纯净的白色。   李鱼撑着洗脸台看向镜子,里面的人年纪不大,二十来岁,头发有些自然卷,眼眶微深,居然有双蓝色的眼睛。   这次是个混血儿。   李鱼弯下腰想洗把脸清醒一下,可无论他往左还是往右拧,水龙头里一滴水都没有。   1551告诉他,“水管破裂,这一片都没水。”   李鱼只能用手搓搓脸,返回病床前。   坐下不久,医生和实验室的同事先后赶到,他们都跟约好了似的,一个挨着一个,把病床围得严严实实。   医生拿着小手电,掰开青年的眼睑检查他的眼睛,然后是喉咙。   最后才问他,“头疼吗?有没有想吐?”   “微微疼,不想吐。”李鱼环顾四周,一张张陌生的脸正冲他笑呢。   能感觉出,原主之前的人缘不差。   医生把病人的情况一字不漏的记下,出去叫进来两个护士,将人推去检查室,要着重检查下脑子。   到了检查室外的走廊,李鱼下地,被护士搀扶着进入检查室,穿上消毒衣和鞋套,像块木头一样直挺挺躺到一期上,被推进核磁共振。   趁着闭眼的功夫,他快速整理原主留下的记忆。   原主名叫苏和,是一名助理研究员,刚满二十。   这个世界和之前的任务世界不同,从科技来看文明程度应该差不多,世界生态环境却满目疮痍。   这是废土时代。   资源短缺,植被退化,从前繁华的都市成了被风沙掩盖的废墟,除了环境不再适宜生存以外,人类还多了一个天敌,一种被统称为异种的怪物。   为了躲避那些嗜血的怪物,人类调动大量的人力,财力,物资去建造地下堡垒,并且在短短半年内,将生活区域搬到了地下。   从前靠着两条腿在地面行走、奔跑的世界主宰,转眼成了只能躲在地下,寻求堡垒庇护,千万不要被攻陷的弱者。   滴一声,检查结束。   李鱼的思绪被打断,睁眼坐起来。   医生从操作室内出来,叮嘱,“别乱跑,你先在走廊里的凳子上休息一下,结果马上出来。”   李鱼点点头,精神状态还算过得去,谢绝了护士要搀扶的好意,独自走出,靠坐在长椅上。   走廊尽头,有人走过来。   那人高高瘦瘦,脑袋上的金发十分打眼。   李鱼从记忆里翻出这个人的资料,戴尔森,37岁的中年单身汉,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   戴尔瑟是个研究狂魔,在他的观念里,可以为了找到杀死异种的办法,做任何做实验,包括动物实验和人体实验。   说起来,异种的出现完全是被某些科学家自己作出来的。   40年前,人类在极地冰川地带的深海中发现了一种传说中的生物,美人鱼。   他们漂亮,优雅,同时具备可怕的攻击性。   新鲜事物总是带着神秘的诱惑,能轻易勾起人狂热的探知欲,在抓到第一条美人鱼后,各国派出最顶尖的生物科学家组成研究小组,对其展开了深入的,最详细的研究。   令人惊喜的是,新物种的细胞老化速度,比人类慢了四倍,只要解开人鱼的基因密码,人类的寿命就能从百岁延长至四百岁。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太多了,谁都想多活几天,多享受享受。   被冰雪覆盖的极地冰川,渐渐被献血点缀,人鱼的族群为了逃离捕捞,和人类展开了激烈且长久的战争,最终败在了人类尖端、暴力的武器之下。   他们被迫迁徙,四处逃窜,有些被幸运女神眷顾,摆脱危险躲入其他海域深处;有些则被灾难临幸,落入人类手里,成了终日被关在玻璃中,被解剖,被实验,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痛苦的实验体。   20xx年,7月,长达五年的实验终于有了结果,人鱼的血清在小白鼠身上发生了作用。   瘦弱的小家伙在注入血清后,体型、速度、攻击性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各国联合市实验室开始公开招募志愿者进行人体实验,并在三个月内确定,人鱼血清能使人类的伤口快速愈合,减缓衰老,甚至能加强人类肌肉的硬度和柔韧性。   不但如此,就连人体脏腑的功能也能得到一定提升。   在召开的记者会上,发言人自信的告诉大家,人鱼血清能八十岁的老爷子找回十八岁的青春和健康。   这一重大突破让全人类陷入了狂欢。   原本正在观望的有钱人们纷纷捐资,希望研究能尽快完成,并且投产,甚至执权者私下联系实验室,希望自己能在第一时间成为受益者。   然而,就在这不久后,那些为了金钱自愿加入的志愿者们,身体发生了变异。   他们的眼睛,牙齿,骨骼,肌肉,四肢,甚至是性情……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异变。   最可怕的是,他们其中的少部分,仍然保留着正常智商。   这无疑是新一代的生物武器,落到任何一个国家手里,都是极其宝贵的战争资源。   相对的,这些被改造出来的新物种,也具有相当大的危险性,一旦失控,他们嗜血的本性会驱使他们大开杀戒,再加上他们超强的复原能理,一旦出现纰漏,作为控制者的人类,会在瞬息之间沦为他们利爪下的猎物。   所以很快,参与实验的各个国家因为理念不同分为了两部分,反对派和赞成派。   一段时间的较量后,最终少数服从多数,并在谨慎的风险评估后,各国决定开启销毁计划。   然而,就在销毁计划实施的头天夜里,意外发生了。   联合实验室内被揪出了一个盗窃者,他企图趁夜将六十支血清藏在衣服里偷带出去,交给等在实验室B出口的反对派国家的接头人。   就在他还差十几步就能抵达出口的时候,倒霉的被巡逻的安保发现了。   仓惶逃窜中,血清从他衣服里摔出来,碎了。   淡金色的粘稠液体,和空气发生反应,急速沸腾,蒸发,融入空气。   当初实验的时候,考虑到的生活环境和人鱼自身的体温问题,科学家从人鱼身体里抽出的每一管血,分离出的每一滴血清,全都是在低温、无菌的状态下进行的。   谁也不知道,血清接触到空气或者高温会发生什么,更何况空气无形无味,无孔不入,你可以封锁实验室,禁止人进进出出,却无法阻止夹杂着血清蒸发物的空气四处蔓延扩散。   为了不引起恐慌和被上方问责,实验室当天的值班负责人勒令当晚的所有人员,闭紧各自的嘴,否则被追究起来,谁也跑不了。   这件事情后过了不到两周,距离实验室最近的小镇发生了疫情,一部分镇民出现了呕吐腹泻的现象。   因为当时天气炎热,去医院又无法查出问题,大家都以为自己是吃坏了东西,并没有放在心上,该出行的出行,该生孩子的生孩子,生活没有因为这个短暂的插曲发生变化。   渐渐的,疫情开始在周边小镇蔓延,上头终于开始重视这个问题,派出专业的医疗小组到各个地方救治,同时进行疫情研究。   研究发现,这次的疫情是通过呼吸道传播,并且潜伏时间和个人的身体素质有直接关系。   有的半个月就发生症状,有的一个月,甚至两个月才被发现。   疫情发展之迅速,几乎是燎原之势,为了防止疫情继续扩散,有感染者的城市不得不采取全城封锁,每一个进出人员都要进行严格的检疫。   而感染者们,则被集中送入医院隔离。   有些家庭不忍心孩子或者亲人受苦,隐瞒病情不报在,觉得自己能把人照顾好,却不想有天,自己精心呵护保护的家人,会成为脾气暴戾的嗜血怪物。   最初发生暴乱的是医院的隔离区,几个城市参与疫情控制的医院里,□□有两万多病人,这些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一夜之间全部发生了变异。   他们突破了医院的看押,毫无理智的破坏、杀害,将好端端的城市变为杀戮的战场。   由于感染途径和潜伏期的特殊性,使得不少人逃过了隔离。   这一部分人安稳的游荡在外,并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藏着定时炸弹。   等他们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些人和最先感染的变异者里应外合,将城市破坏得干干净净。   那时候,科学家们还没有研制出,能有效隔离净化空气的口罩,无法撤离人们就只能躲在家里,要么被变异者找到,成为新的感染者等待变异。   要么,沦为变异者嘴里的食物。   李鱼忍不住唏嘘,利己、自私、愚昧,把这个世界毁了。   脑子里的这些东西,全是原主听老师讲的,再后来,受到暴动影响,核电厂和核研究中心相继发生火灾、爆炸,环境彻底遭到污染,植被迅速退化,城市在几年时间内,逐渐被大陆边缘扩展而来的沙土淹没。   “苏助理,你还好吗?”   轻柔的问候声打断了李鱼的思绪,他抬头,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藏在镜片后,绽放着兴奋的光芒。   青年在最后十几秒钟,所爆发出的战斗力让戴尔森十分惊艳,他现在非常好奇,这个刚到手下刚满两周,总是沉默听任差遣的人,到底对他隐瞒了什么。   “我很好,戴尔森先生。”躺了一觉,李鱼声音略微沙哑,“先生,您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醒了,过来看看。”戴尔森唇角挂着温和笑意,像个亲切的长辈。   也正是这样,李鱼越发毛骨悚然。   每个人都会有好坏两副面孔,但像戴尔森这样,实验中和实验外差距如此之大的,应该叫变态。   “怎么不说话,不舒服?”戴尔森蹙眉,目光扫向四周,“送你过来的护士呢?”   “他们在检查室的走廊外等我。”   李鱼忍着脑壳疼,安抚已经开始不耐的教授,“戴尔森先生,是我让他们在外面等我的。”   戴尔森仔细打量着青年。   因为受伤的缘故,青年那双蓝色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神采,黯淡无光,本就瓷白的皮肤,无形中多了几分令人生厌的病气。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戴尔森微微一笑,“你知道,实验室人手紧张,期待你早日康复归来。”   见人要走,李鱼佯装虚弱,扶着墙站起来,看样子是要送教授离开。   戴尔森并不想和病怏怏的人待太久,婉拒道,“不用送我。”   说完想起关于工作的事,他顿了下继续道,“对了,关于工作问题,我已经告诉张泽锋,让他下午来找你交接。”   李鱼苍白着脸,连点头都显得费力,他往前一步。想到戴尔森浅棕色的眼睛,犹豫一瞬后,身体左右一晃,软软朝着戴尔森的方向倒去。   戴尔森下意识伸手握住青年的手臂,脚下后退半步。   李鱼勉励站稳,有气无力道,“谢谢教授。”   戴尔森放手,当着下属的面从兜里掏出帕子擦手,他有洁癖,“没事,我先走了。”   “好。”李鱼靠墙站着,直到男人离开才倒退两步,坐回长椅上。   他盯着空荡的走廊看了会儿,问,“1551,有反应吗?”   1551,“没有,戴尔瑟不是目标。”   李鱼松了口气,还好他妈的不是,要是的话,这个世界的任务还不知道该怎么进行。   戴尔森这个人表里不一,惨无人道,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第137章 你好,交个朋友03   检查室的门开了。   医生拿着X光片出来,“脑部没有瘀血和其他损伤。”   李鱼伸手过去接住, 假装无意的和医生的手指碰在一起, “谢谢医生。”   下一瞬,1551的声音传来, “不是他。”   “应该的。”医生叮嘱, “这几天要多注意休息, 忌辛辣油腻, 饮食以清淡为主,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这两天都在。”   李鱼点头,“知道了。 ”   他想了想,征求道, “医生,我今天可以出院吗?”   青年后脑勺的创面不大, 缝了三针,医生思忖,“可以。”   李鱼,“那我今下午就出院。”   医生不太放心, 研究人员是宝贵的资源, 他们的脑子金贵着呢, “不住院可以, 但我建议你近期要静养,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通知你的父母, 让他们来照顾你。”   想起这位研究助理似乎来自于三等居民区,他补充道,“如果你担心三等居民无法进入一等生活区,我可以给上面打个申请。”   李鱼摇了摇头,“不用,我是孤儿。”   原主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要不是自己争气,脑子还算活泛,有幸进入教育院学习,现在的他,应该和地下堡垒中的大多数人一样,做一些最底层的,辛苦又危险的工作。   地下堡垒一共有十二个,分布在不同的大陆,由不同的人负责管理。   每个堡垒中,居民分为三等,三等居民的生活最辛苦,被分配到的资源也是最少的,他们主要负责维修,建造,搬运物资等体力劳动,并以此换取积分,用来兑换生活必须的物资。   二等居民大是大兵和雇佣兵,他们主要负责外出寻找物资,每寻找到一个东西,就把属于自己的积分标签贴上去,等东西运回地下堡垒,再由专人核算积分。   三个等级中,一等居民属于特权阶级,也是管理阶级,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不像其他居民那样住着集体宿舍,而是生活在温暖宽裕的环境。   在各个等级中,有一类人群较为特殊,那就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   他们处在一等和二等之间,较为尴尬的位置。   论危险性,他们终日和抓来的异种朝夕相处,偶尔甚至要亲自与异种接触,进行采样。但是论权利,他们手里没有丝毫特权,受压迫程度和三等居民也差不了多少。   而原主的出生地,就是三等居民的居住地。   那地方因为人口密集,每间屋子里都热烘烘的,一旦有人得了传染病,整间屋子的人都会被传染。   若是不幸被发现,当场就会被拖走,扔到地面去。   上面的人是不会将医疗资源浪费在三等居民身上的。   好在原主身体好,从小到大基本没生过病,偶尔感冒发烧,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   地下堡垒中,每个孩子到五岁的时候,无论阶级,每个人都会被送去教育院,在那里先学习一个月,然后做智商测试,过关的会被录取,继续留在教育院学习。没过关的,则会被放回去。   原主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在教育院熬了十几年,终于熬出头,被研究所录用,成了一名研究助理。   可惜好景不长,老老实实上班刚满两周,意外发生了。   原本被注射麻醉剂的异种居然没有昏迷,一爪子挠死取样的研究人员,从隔离室中跑出来。   研究员们常年泡在实验室,哪是异种的对手,没几下子,好几个被干翻在地。   原主那么安静的一个人,被逼急了,从地上拿起一个装满麻醉的注射器冲过去,连异种的指甲盖都没摸到,就被提着后背的衣服,扔了出去。   为了防止它跑出来,剩下的还没来得及冲进来的安保们,当机立断锁死实验室大门,并且向上面申请释放毒气。   再然后,李鱼醒了。   “苏和这辈子真不容易,拼死拼活学习,考试,却死得这么轻易。”李鱼跟系统说完,在心叹了口,扭头朝医生看去。   在原主记忆中,一等居民非常厌三等居民,认为他们加重了地下堡垒的负担,却又无法创造更多的价值。   像医生这样,阶级观念没那么浓厚的人,是真的很少。   李鱼提醒道,“医生你是个好人,但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被谁听见了容易有误会,会被约谈的。”   “我知道。”医生笑了下,按住他的肩轻声说,“倒是你,我不知道,你居然跟在戴尔森手下。”   “嗯。”李鱼有点郁闷,戴尔森的残忍是出了名的,他怕自己后期表现不好,被丢去喂异种。   见青年神色不定,医生安慰,“少说话,多做事就对了,没什么好怕的。”   下床活动活动,李鱼感觉自己状态还不错,回去时谢绝了躺上病床被护士推回去的提议,抓着走廊里的扶手,自己慢慢走回去。   病房里,之前来探病的人没走,围在刚被推回来的病床旁,七嘴八舌的说着各自的疑问。   “你们说苏和是不是伴猪吃老虎,平时看着安安静静,怎么一下子这么厉害。”   “说起来,苏和命可真大,被异种提着摔那么重,居然都没死。”   “谁说不是呢,啧,真邪门儿,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这话说完连他自己都不信,哈哈哈笑起来。   “行了,别说话,人怎么还不回来,要不谁出去看看?”   “我去吧。”   听到这儿,李鱼才走进去。   看他脑袋上的缠着绷带,走路速度也慢,在场的人脸上多少浮现出关切。   “苏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其中一人愧疚道,“当时你伤了后脑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们都以为你……你死了,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这话说出口,在场人不同程度有点心虚。   毕竟他们谁也没亲自过去查看,确认青年死亡。   李鱼抿了下唇,“我知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青年,确定他脸上没有愤恨和责怪后,心里那块道德的大石终于落下。   “你知道就好,我还怕你怪我们……”那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李鱼爬上病床,从记忆里翻出说话人的资料。   这人名叫钱松,原主的同实验室的同事和舍友,能力一般,老实人一个,几个助理研究员中,戴尔森对他最无感,因为双方有些理念不合,要不是碍于钱松他爹是当官的,戴尔森早就把人踢出实验室了。   见周围的人还盯着自己,李鱼不太自在,他知道大家心里想什么,无非是心虚愧疚,怕他把这次的事记在心里。   沉默了下,李鱼只好再次开口,“这事翻篇吧,过去了。”   “对,对,都过去了,不想了。”钱松附和道。   他一开口,其余人也纷纷跟着笑起来,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也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李鱼会功夫和开枪的事。   李鱼脑子转得快,信口胡掐,“跟二等居住区的一个叔叔学的,以前念书的时候,每次放假我都去找他,其实就是些皮毛功夫,顶多能自保,枪法就更别提了,你们那天也看见了,挺烂的。”   “耐不住你子弹多啊,那玩意儿的脑袋被你爆成了筛子,啧,现在想起那画面都恶心。”   当时那种情况,李鱼其实挺慌的,第一次子弹是测试怪物的反应速度,打散它落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好抓住机会跑到门口去。   要不是有1551的距离播报,他不一定能在最恰当的时机转身,将枪口怼住那颗脑袋。   至于连续发射的子弹,完全是应激反应。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只有四个字,给我去死。   也不知道昏迷过后,是谁帮他清理掉脸上的污秽,真应该好好感谢人家,要不之前照镜子,他铁定吐出来。   钱松也说,“你枪法再不好也比我们这些不会的强,遇到危险除了逃跑就是死。”   李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转移话题问,“你们有受伤吗?”   钱松说,“也就是一点磕碰,不严重,不用担心我们。”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研究室那边一片狼籍,还等着他们去收拾。   钱松,“你先休息,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李鱼摇摇头,说不用了,“我想现在就出院。”   钱松不赞同,正要开口,被青年打断,“松哥,我刚到实验室工作,没那么多积分。”   “用我的。”钱松想也不想的说,这倒让其他人侧目,没想到他为了个认识仅仅半个月的人居然可以大方到这个地步。   “不用。”李鱼出院的态度很坚定。   一来他确实很穷,二来医院里人少,排除女性,这两天在医院值班的就只有医生一个人,刚刚已经试过了,他不是他要找的人。   “行吧。”钱松说,“那我去帮你办手续?”   “好。”李鱼没有推辞,拿上之前的脏衣服,去卫生间换上。   研究所距离医院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宿舍作为生活区,和研究所只隔了一座连廊。   钱松把人送到宿舍,嘱咐几句后便带着其他人回去研究所。   李鱼换了衣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拿上房卡离开了寝室,想沿着原主的记忆,先熟悉下环境。   这个时间点生活区没有人,只有一胖一瘦两个保洁大姐在打扫卫生,两人嘴里正聊着什么,面露厌恶。   见到迎面走来的青年,两人愣了下,“小苏你这是怎么了?”   看来研究所里异种跑出来的事被压住了,没有扩散出来。   李鱼说,“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也太不小心了。”胖大姐责备道,“年纪轻轻的,不会留疤吧。”   李鱼笑着说,“留疤也没事,磕到的是后脑勺,而且伤口不大,等头发长出来铁定看不出来。”   “那就好。”胖大姐跟他也不算熟,正想说要继续打扫卫生,就听青年问,“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那个怪物在游荡到我们这边了。”身材瘦弱的保洁大姐皱着脸说。   李鱼纳闷,“什么怪物?”   异种都被关在实验室,不可能来生活区游荡,两个大姐口中的怪物,应该指的是人。   “ 哦哦。”瘦大姐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小苏刚来半个月,还不知道吧,说他是怪物算好听的了。”   李鱼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瘦大姐嗤笑,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那只怪物,是人鱼和人类生的杂种。”   “人鱼和人类?”李鱼震惊,还能跨物种吗?   “我骗你干啥。”瘦大姐对青年打了个手势,三个人一起来到角落。   她这才接着说,“我也是听说的,那怪物是从研究所最初转移出来的一条人鱼肚子里剖出来,奇怪的是,从出生起他就有两条腿,身上也没有鱼鳍和鳞片,这不是杂交的是什么?”   李鱼没纠结杂不杂交的问题,“那他怎么会在地下堡垒,还被允许在研究所到处游荡?”   这不合常理。   按照这地方的法则,异种要么被关在实验室,要么就是杀了,让他们自由活动跟往自己裤裆里丢个炸弹有什么区别,不是作死嘛。   “你是觉得太危险?”胖大姐接上话,古怪的笑了下,“那只怪物可没有异种那些吓人的能力,他看着跟我们普通人差不多,也就,也就个子高了点,一米九吧。”   “高有个屁用,还不是整天被当成出气筒。”   “其实想想也挺可怜的,每天过得跟狗一样,不,连狗都不如。狗还会叫唤两声,遇到危险就跑,他啥都不会,不会反抗,也不会吭声喊疼。”   李鱼蹙眉,手指在脑袋上戳了戳,“他这里不太好?”   “谁知道呢。”瘦大姐叹了口气,“最开始的时候他被关在003号实验室,整整十九年呢,后来好像是实在研究不出什么,就把他放了。   “你想啊,关在玻璃罩子里的实验体,除了被取样就是对着单面玻璃发呆,吃个东西都是注射的营养液,能学到啥?实验室明面上是放了他,暗地里却一直在观擦,所以他的活动范围始终被限制在研究所里。”   李鱼问,“然后呢?”   “你也知道我们有多恨异种,这种人类和人鱼生出来的恶心东西,跟那些怪物也差不多了,哪能在外面得个安生,三天两头被人追着打……哎,其实想想也挺可怜的,出生又不是他自己可以选的。”   “行了,别说了。”胖大姐突然叫住,指了指右前方,“组长来了。”   李鱼顺着看过去,一名穿着黑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中年人,一路走一路摸,检查过程非常严苛。   两名保洁大姐拿着工具,往相反的方向溜了。   李鱼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悠哉悠哉的闲逛,同时让系统把自己经过的地方全都记下来,做成立体地图,有备无患。   研究所面积很大,从生活区出去,有一个大花园,与花园相邻的还有一片树林,而树林后面,是一片废墟,主要用来倾倒和处理垃圾。   李鱼经过花园,想往北走,去其他地方看看,忽然听到一阵咒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1551,树林里有人在打架?”   “嗯,以多欺少,简直无耻。”   听见系统义愤填膺的声音,李鱼重视起来,往树林走去。   越往里走,咒骂声越大,与其说是吵架或者争执,那更像是一种发泄,同时还伴随着肉体被砸中的沉闷声。   李鱼越走越快,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十几个白大褂站成一圈,朝着地上一个蜷缩的人拳打脚踢,吐口水。   这素质也太低了,可怕。   李鱼,“你们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喊声把那些人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过来。   见是自己人,有个微胖的男人收回蹬踹的腿,冲着李鱼嘲讽一笑,“是苏和啊,听说你被异种扔到墙上,摔到了脑子,怎么,真傻了,看不出我们在揍人?”   白大褂们围得严实,李鱼看不见被揍的人是什么情况。   他现在脑袋还没好全,对方还人多,硬拼肯定干不过,得想其他办法。   “再这么打下去,人就被打死了。”李鱼不咸不淡的说道,“这里是研究所,最忌讳的就是见血,如果不想我把事情报告上去,你们最好是现在就走。”   “你他妈的找死!”微胖的男人已经彻底转过身来,攥着拳头,看样子要动手。   李鱼眉头微微一皱,面露痛苦,“啧,突然头好晕。”   “别他妈装了。”   “头晕就滚回宿舍区,我们玩儿我们的,干你屁事。”   李鱼不走,他按着脑袋,慢悠悠的说,“你们猜猜,我要是真的突然晕在这儿,其他人会怎么想,刚刚可是有人看着我进小树林的。”   “你他妈想讹我们。”另一人也站出,愤恨的瞪眼,“不就是仗着3号实验室受上面重视吗,苏和,你别忘了,你一个月的实习期还没过呢。”   “可戴尔森先生已经提前正式录用我了。”没骗人,这是真的,就在原主死前一个小时接到的通知。   原主虽然内向,老实,但胜在听话,手脚麻利,戴尔森就喜欢这种便于掌控人。   李鱼懒懒的往后面的树干上一靠,按着脑袋哎哟,“不行了,真的好疼。”   整个研究所有十几个研究团队,戴尔森是其中最受重视的,可以说是能在研究所横着走。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跟着他混的人自然也比普通研究员和助理金贵。   而且,戴尔森还是个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人。   那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想就此作罢,以后再收拾这个狐假虎威的狗东西,面子上却放不下。   李鱼抱着胳膊转身,仰头看天,“想走就走,没啥不好意思的,反正我又看不见。”   那群人,“……”   李鱼想了想,干脆把眼睛蒙上,跟玩儿躲猫猫似的。 第138章 你好,交个朋友04   微胖的男人气得直咬牙, 有气无处撒, 又往地上那人身上狠狠踩了一脚, 带着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李鱼转身,地上的人已经背对着他坐起来。   从体型来看是个男人,四肢修长,后背宽阔, 个子应该很高。   他佝偻着身体,头发长及肩膀, 干枯杂乱, 脏兮兮的, 一缕一缕粘在一起。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小了,布料紧紧绷在身上, 小腿和小臂露出一截, 有些地方线开了, 破出一个个洞。   李鱼走过去,想伸手去摘对方脑袋上的草屑,被突然转身的男人狠狠推了一把。   他一时不察, 没站稳, 屁股着地, 疼痛从尾椎骨一路爬上来, 疼的直抽气,脑袋因为摔跤又被震了下,一阵钝痛。   李鱼嘶了一声,“你推我干什么, 刚刚可是我救了你。”   那人像是没受过伤似的,手脚利落的爬起来,转身面对着青年,嘴里发出怪异的低吼声,应该是警告。   李鱼举起手作投降状,同时曲腿弯腰,好让对方以为他比较弱小,构不成威胁。   照眼下的情况,拉拉小手什么的肯定不可能了,李鱼只能麻烦系统先帮忙看一眼,“他眼睛什么颜色?”   1551,“他头发把脸遮住了,看不见,需要扫描分析。”   李鱼耐心等着,试图和男人交流,“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仍旧浑身戒备,攻击性不减,眼睛透过发丝死死盯着对面的人。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是本能,他清楚地判断出对面的蓝眼睛青年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随时都能撂倒。   李鱼其实心里有点怕,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意,“我叫苏和,是……”   “是。”示好到一半,系统忽然蹦出一个字。   李鱼没反应过来,“什么?”   “眼睛。”1551说,“他的虹膜中的黑色素比重很大,眼睛确实是黑色的,但是不是目标,还是需要接触确认。”   李鱼脸上僵硬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什么叫缘分,这就是,要是他没走进树林,没把人救下来,肯定就错过了。   知道对方可能是目标,藏在心里的害怕也跟着消失了。   他腰板挺得笔直,继续之前的自我介绍,“我是3号实验室的研究员,你呢,叫什么?”   男人一声不吭,脚下后退,突然掉头跑了。   李鱼愣了下,随即迅速反应过来,拔腿追上去,结果没几步就把人跟丢了,倒霉的是自己也在树立中迷路了。   1551在光屏上放出地图和指南针,“他应该就是保洁口中的怪物。”   “猜出来了。”李鱼跟着指南针一路向北,始终没有再发现另一道身影,同样是两条腿,怎么人家就能跑这么快。   失望的独自走了十来分钟,研究所大楼出现在了正前方,他站在原地歇了会儿,离开树林,抵达花园。   花园里依旧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研究所的规矩森严,且在时间方面要求苛刻,从没出过迟到早退的现象。   李鱼没有回宿舍,而是坐在花园中的长椅上,“1551,能找到刚刚那个人的位置吗?”   1551,“稍等。”   系统的探索范围是五百公里,地下堡垒没那么大,应该很快就能搜到。   结果系统却给了坏消息,“没有。”   李鱼心想,男人应该是藏起来了,“透视也找不到吗?”   “应该可以,但整个地下堡垒构造复杂,人口密集,即便只是研究所范围内,能藏身的地方也是数不胜数,而且还有人不停走动……透视扫描的话需要一定时间。”   李鱼想了想,还是算了,他身份有限制,没办法跟着目标到处跑,万一被其他实验室误以为是窃取资料就傻逼了。   1551还在等宿主答复,“要开启扫描吗?”   “暂时不。”李鱼说,“我想先去实验室,打听一下跟目标有关的消息。”   系统纠正,“疑似目标。”   李鱼不吱声,返回楼上换上白大褂,从连廊直接去了研究大楼。   大楼静谧如斯,空调开得很大,凉飕飕的。   走廊墙壁到地板全是纯白的,那些金属质地的墙体后,是一面又一面巨大的单面玻璃,当上面来视察的时候,金属墙壁就会自动升上去。   李鱼想象着那画面,打了个哆嗦,不知不觉想起了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惧。   他放轻步伐,目光从编着号的,紧闭的金属大门前扫过。   这些冰冷的门后,是不同的科研小组,研究课题没有重复,沙土种植,饮用水净化,人造动物蛋白和脂肪补充剂,基因优化等等。   而在这一系列科研组中,最重要的是位于末尾的003号研究组,这是唯一一个涉及异种和复原血清的科研组。   李鱼一路走到头,从白大褂中掏出识别卡,刷卡进入。   听见门锁上发出的身份播报,里面的人只是迅速扫了一眼,便把头扭过去,继续手里的工作。   实验室内损毁严重,毒气释放后,之前刚有点进展的小白鼠和豚鼠也死了,而电脑也被异种打砸成了碎片,硬盘无法修复,几个工作人员正马不停蹄的凭着记忆复原数据。   李鱼穿过实验大厅往里走,小实验室里,同事们正守着各自的实验观察对象进行救治,有大型猿类,也有人类自愿者。   大概是由于房门密封性能好的缘故,这些实验体只是轻微中毒,在注入解毒剂不久,有些体魄强健的已经开始逐步恢复精神。   李鱼停在右手边第一间门口,“松哥。”   钱松戴着口罩,正在给一只猩猩抽血,他眉头皱紧,像是在责备,“刚刚就听见你来实验室了,怎么不在宿舍休息。”   李鱼说,“待在宿舍太闲了,我心里不踏实,想来帮帮忙。”   原主以前就是个很勤快的人,从早忙到晚,除了吃饭喝水,就是跟着戴尔森跑前跑后,要不就是在各个小实验室内进进出出,帮忙端茶递水,协调各方进度,传递文件什么的。   他的存在虽然对研究进度起不了什么作用,却让实验室变得井井有条。   “实验室人手足够,用不着你。”钱松给猩猩抽完血,对待小孩儿似的替它揉了揉胳膊,指着角落的隔离室,“乖,去那儿待着。”   隔离室里放着消毒过的棉花软垫,食盆和水,还有几个小玩具。   整个实验室里,就属于钱松的实验体待遇最好。   等猩猩进窝,他才收回手指,继续对青年说,“而且我劝你最好是去做个心理治疗,当时那种情况……”   当时他们发现青年奇迹般的从地上站起来后,谁都没走,全都守在外面,那血液飞溅,脑袋被射穿的场面,至今想起来,仍旧忍不住恐惧,恶心。   他一个旁观者都这样,何况是当事人。   李鱼心理很强大,“也还好吧,用不着。”   “你现在不去,没准戴尔森先生会亲自让你去。”   钱松把猩猩的血滴入培养皿中,放到显微镜下,一边观察,一边说,“你知道的,他对异种和血清的研究非常重视,谨慎,容不得半点差错。”   心理问题就是玄学,他们藏在暗处,伺机而动,谁都不知道什么会成为失控的触发点。   李鱼想了想,点点头,“我等下就去。”   钱松放心了,从显微镜前抬起头,“对了,这个月的工作积分就要就要结算了,你刚来,不知道地方,我后天带你去。”   “好。”李鱼点头,突然说起树林的事情,绘声绘色的描述一番后,他问,“你认识那些人吗?”   “有点胖……是009实验室的人吧,那边的人是做武器研发的,脾气又暴又横,你下次遇到别再硬碰硬。”   钱松把观察到的数据记下来,说,“看在教授的面子上,他们不敢明着动你,就怕背后玩儿阴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鱼懂,“我知道了,谢谢松哥提点。”   “你小子怎么撞到脑子性格也变了。”钱松撑着腮帮子,仔细打量,脸还是那张脸,就是给人的感觉更加活泛朝气。   “是吗。”李鱼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睡了一觉,想开了吧,还是觉得开朗点,和大家打成一片更好。”   “你之前确实太安静了,周末聚会放松,我们又唱又跳,你倒好,窝在角落里不说话。”   李鱼附和的点点头,“对了松哥,那只怪物的事我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饶是钱松性格温和,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厌恶,“我一直想不通,教授为什么要把他留在研究所,这种恶心的东西就应该丢到地面上。”   李鱼脸上,愠怒一闪而过,“恶心吗?可我看着他和我们长得差不多。”   钱松蹙眉,“他脸上有类似图腾的东西,和人鱼脸上的一摸一样,差多了。”   当初疫情爆发太过突然,连研究所也不能幸免,抓捕用来研究的人鱼和积累几年研究资料,一样没带走。   后来为了克制疫情,找到复原血清,人类再次派出大批精锐去抓捕,牺牲了不少人,终于从深海带回三条人鱼,目前被关在003号实验室的附属实验室中,只有实验室的总负责人能出入。   原主出生的时候,人类已经在地堡中住了十来年,他只是从科学家后来编写的教材中,汲取到关于人鱼的零星的知识。   记忆中,人鱼有强壮修长的鱼尾巴,性格沉静,但脸上没有花纹。   李鱼怀疑的又脑海中挖掘了一遍,确实没有。   他问,“松哥,我之前学过的课本里没有讲到过人鱼的图腾。”   钱松笑了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丢过来。   这份文件应该是003号实验室的内部文件,上面有十分详尽的,人类了解到的关于人鱼的所有资料。   接收到青年诧异的眼神,钱松说,“你今天不问,我也打算近期把这些资料给你,不算什么机密,我们实验室人手一份。”   资料里囊括了人鱼的习性,捕猎方式,身体构造,以及各个组织和人类的差异,甚至于最后一页上,还有非常详细的血液细胞和脏腑器官细胞的分析。   李鱼将资料翻回第一页,页面上清清楚楚写着,编著人为戴尔森。   他一脸惊诧,“我听说,以前的研究资料在撤退的时候没有带走,戴尔森先生怎么会知道这些?”   钱森说,“他父亲的日记。”   戴尔森的父亲是40年前人鱼计划的主要负责人之一,生物学方面的天才,他有写日记的习惯,也正是他的日记,给人类重回地面留下了希望的火种。   钱松昂了昂下巴,“拿回看吧,免得再去打印。”   李鱼把页面上的褶皱抚平,光明正大的打听道,“你知道那只怪物平时会去哪儿吗?”   钱松停下手里正在记录的笔,警惕,“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觉得他挺有意思,有点好奇,想接触接触。” 李鱼口吻轻松,仿佛对方是个普通人,而他只是单纯的想交个朋友。   “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能有什么意思。”钱松嫌弃的皱眉,“我劝你别去招惹他,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一个只活生生的怪物。”   李鱼疑惑,“是吗,可是那帮人揍他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抗。”   钱松笑了下,“被那么多人围着,他当然不会还手,别人都说他傻,我可不这么认为。”   李鱼若有所思,钱松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那些人走了以后,目标嫌疑人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丝毫畏缩和恐惧,相反,还像刺猬一样对他低吼威胁。   除了对危险的本能,李鱼觉得,目标脑子里应该还装着别的,譬如对形势的判断,和自我安全的维护。   有点意思。   总不能是装的吧。   “他有名字吗?”李鱼问。   “一只怪物哪配得上人类的名字。”钱松脸上露出少有的讥讽,“不过戴尔森先生给了他一个编号,001。”   没有名字,没有家人,没有对外部事物的认知……001要真是目标,李鱼估计,自己得当一次爹,一切从零教起。   钱松从打印机中取出报告,在青年脑袋上敲了下,“怎么又蔫了,不舒服就回宿舍休息吧,或者去其他地方透透气也行。”   李鱼环顾四周,一副我想帮忙却又无处可帮的样子,“既然这里不需要我,那我出去逛逛。”   钱松,“去吧。”   青年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什么,开口把人叫住,隔空指着青年手里的资料,“抽空好好看看,戴尔森先生既然已经正式录用你,这些东西你迟早都会接触到,先熟悉,后期好上手。”   “知道了,谢谢松哥。”   青年嘴甜,开口松哥闭口松哥,听的钱松心里熨贴,同时,也松了口气,显然之前的意外,并没有在青年心里生出芥蒂。   这样很好,免得将来工作中心有芥蒂,妨碍合作。   到实验室逛了一圈,收获不小,李鱼拿着资料又到了小花园,坐在长椅上,享受着人造穹顶散发出的模拟阳光。   刚翻看第一页,他忽然给系统下达任务,“盯着附近,001如果靠近的话,立刻通知我。”   “你知道他会来?”1551诧异道。   “不确定啊。”李鱼说,“但花园是进出研究所的必经之处,如果他要进大楼,坐在这里迟早能碰见他。”   1551,“那好吧。”   李鱼抬腕,腕上戴着一只破旧的石英手表,皮质的表带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表盘上布满了擦痕,在原主的记忆中,这只表坏了足足有八次,可他一直舍不得丢。   孤儿院的院长告诉原主,这是他们在孤儿院门外抱起他的时候,在襁褓里发现的。   李鱼用袖子擦了擦模糊的表盘,发现秒针又不走了。   他把表取下来,妥帖的放进衣兜里,开始仔细看资料。   资料上说,人鱼的尾部肌肉强健,爆发力很大,他们在水里的移动速度最高可达120公里每小时,即便是长距离运动,平均速度也能保持在80到90公里每小时。   李鱼,“速度好快,不靠武器攻击,单靠人力抓捕的话,人类根本不是人鱼的对手。”   1551,“需要我把这些资料录入吗?”   李鱼,“不用,我能记下来。”   “好吧。”1551似乎闲得厉害,听说用不着自己,老大不高兴。   李鱼只好继续给它派任务,“去瞅瞅戴尔森现在在干什么。”   1551一下子来了精神。   资料中,有几张人鱼被关在玻璃箱中的照片。   他们漂在水里,脖子上戴着金属锁扣,尾鳍被钉子钉在箱子底部,头发像海藻一样漂在水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怯懦,只有凶狠的恨意。   照片有些模糊,李鱼弯腰凑近,其中一条人鱼的脸上的确有花纹。   由于照片是黑白复印的,只能初步判断,花纹应该是暗色的,只分布在右边下颌骨的位置,不足三厘米长。   就在这时,1551突然开口,“戴尔森来了。”   李鱼坐直。   1551又说,“还有001,他们在一起。”   李鱼冷静不了 ,“在一起做什么?”   “交谈。”系统说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词语,“确切的说,是戴尔森单方面的交谈。”   李鱼脸色微微一沉,维持着翻阅资料的姿势,“打开实况。 ” 第139章 你好,交个朋友05   画面中的戴尔森又端出他温和儒雅的面具, 面带微笑,手里拎着一个餐盒, 目光柔和得像一位注视着自己宝贝儿子的慈父父。   李鱼,“……”   他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像是怕被攻击,又像是怕自己给对方造成恐慌, 戴尔森一手微微抬高,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另一只提着餐盒的手则往前伸。   “别紧张, 我对你没有恶意。”他语气轻缓, “我听说你被人揍了, 真是可怜, 过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001还是那副披头散发的样子, 微微拱着背,无声的和戴尔森对峙。   看到这一幕, 李鱼心里瞬间平衡了。   从戴尔森那个老变态熟稔的口吻可以猜到,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但001并不卖这位“老朋友”的账。   “嘿,001,你肚子不饿吗?瞧瞧我今晚给你带了什么?”单纯的言语交流派不上用场, 戴尔森决定改变策略, 采取食物诱惑。   然而001却往后退了一步。   李鱼清楚的看见,戴尔森脸上的表情崩了,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里涌出阴沉的霾, 面部肌肉紧绷,就连眼角似乎也跟着垮下来。   “真是个畜生,养不熟的杂种,肮脏的臭虫。”戴尔森一连骂了好几句,“别装了,我知道你听得懂,你这个废物,你看看地面那些异种,他们多厉害。你呢,你明明是杂交的,人类和人鱼的基因应该融合得更好才对,为什么会长成这副令人恶心的样子。”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他有些累了,长吁了口气。   紧跟着,李鱼就看见虚伪恶心的笑容重新挂回到他脸上。   戴尔森抱歉的笑了笑,无辜道,“抱歉,之前那些言语并不是我的真心话,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对了,我还带了剪刀,我可以帮你修理一下头发。”   这脸翻得比翻书快,李鱼看不下去了,“他是不是有病?精神分裂什么的。”   1551,“不会,他的神经功能很正常,我已经检测过了。”   李鱼,“……”   如果之前的戴尔森只是让他反感的话,如今这个让他多了一份畏惧。   李鱼甚至觉得,这个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男人,比那些一味采取正面攻击的异种还要可怕。   他做了个深呼吸,平息心里的厌恶,把目光重投降光屏。   戴尔森和001的站位变了一点,前者正在急切的往前靠拢,后者却是一动不动,但拳头已经纂紧,李鱼能看见,他胳膊上的肌肉已经隆起,蓄势待发。   戴尔森却像没意识到这份危险,脚下的步伐很轻,很慢,眼里却迸射出兴奋的光。   没有人知道,这是他距离001最近的一次。   戴尔森屏住了呼吸,激动得双手颤抖,就在眼看着他要碰到001胳膊的时候——   始终保持安静的男人突然后退,转身爬到树上,蹲在粗壮的树枝上,俯视着下方的人。   戴尔森有种被戏弄的愤怒,他暴跳如雷,把手里的食盒砸到地上,指着上方的001大声骂起来。   其实李鱼也有同样的感觉。   比起蓬头垢面的001,他觉得戴尔森更像那个只被观察,被逗弄的猴子。   李鱼眯着笑了下,“1551,我觉得001在装傻。”   1551,“为什么?他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类教育,即便智商正常,他依旧是个‘傻子’。”   “那可不一定。”   李鱼从长椅上站起来,抻了个懒腰,继续说,“他有眼睛和耳朵,可以看可以听。”   1551,“那他学到的一定也是不好的。”   有道理。   001所接收到的是暴力和谩骂,是恃强凌弱,是极端的偏见和阶级观念,这些会对他的将来造成很大的影响,搞不好就是报社份子。   手里的资料被卷了起来,啪一声打在手心。   李鱼决定道,“所以得赶快确定目标,早确定早纠正。”   其实最让他感兴趣的,是目标的危险等级,前面几个世界的目标已经A+了,没道理这个突然降低等级。   如果001就是他要找的人,那他一定把自己的实力隐藏了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待开发,那只沉睡在他身体里的野兽,还没有被吵醒。   1551突然提醒,“戴尔森过来了。”   李鱼慢条斯理的坐回凳子上,重新展开资料,继续看。   人鱼的生活习性未知,因为当初人类发现他们后,立刻就采取了抓捕行动,失去了观察的机会。   唯一可知的是,他们是食肉动物。   因为在抓捕的地点,人类发现了大量的陆地和海洋生物的骨骼。   李鱼默默的记下这点,接着往下看,丝毫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戴尔森而紧张,慌乱。   当他看到人鱼的骨骼结构时,一双被擦得铮亮的皮鞋停在视野内的水泥地上。   戴尔森挑着嘴角,目光柔和,黑色的影子恰好投在青年身上,“苏和,你出院了。”   李鱼装出诧异的样子,“戴尔森的先生。”   他手忙脚乱的把资料合上,拘谨的站起来,紧张到连手到不知道该怎么放。   戴尔森温和道,“不用紧张。”   往前一步,他一只手按在青年肩上,“身体怎么样?是医生同意你出院的?”   “是的,先生。”肩上的手力气不小,李鱼顺着坐回长椅上。   紧跟着,旁边位置多了个人。   戴尔森翘着二郎腿,一只胳膊搭在青年背后的椅背上,微微眯着眼眺望树林。   过了会儿,他不客气的从青年手里拿走了资料,随意翻了几下。   “看完了吗?”   “没有。”李鱼后背挺直,两手放在膝盖上。   这是原主在面对戴尔森时惯有的姿势,拘谨、乖顺,好像永远不会反抗。   戴尔森笑了下,“钱松给你的?”   “是的教授。”李鱼声音不高不低,“不过我还没看完,我才看到人鱼的身体构造。”   “想看看真的吗?”戴尔森叹息一声,“资料上的东西太浅薄了,你应该去见见真正的人鱼,他们真的很美。”   明明是轻柔的语气,入耳后却成了冰冷的毒蛇,让人心生战栗。   李鱼的手用力抓紧膝盖,紧张,害怕,又按耐不住心里的期待,“想,戴尔森先生,我真的能去看吗?”   “当然。”戴尔森站起来,低头整理褶皱的西装和外面的褂子,“003号研究室的内的所有人都去看过,只有真真见识过,了解过,才能更好的深入研究,不是吗?”   “嗯。”李鱼用力点头,满脸写着求知欲。   戴尔森在前面带路,嘴里还不忘批判教育院的课本,“其实你们学到的东西都十分浅显片面,甚至有些内容和实际相悖,我很早之前就提议过更改课本,那些老……”   说到一半,突然停顿。   李鱼猜他应该是想骂老不死的。   戴尔森继续道,“那些老一辈的学者们不肯,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所编著的教材有误,说白了,就是拉不下面子。”   李鱼忙不迭点头,“您说的对。”   戴尔森微笑着反问,“哪儿对了?”   李鱼心里骂了句操,小心翼翼的说,“其实在进入研究所之后,我就发现了,学院教授的很多东西和研究所里看到的都不一样。”   戴尔森很高兴自己又多了一个拥趸者,“跟着我,你将来还能学到更多东西。”   李鱼一直观察着身旁的男人,见他唇角的笑意收敛,知道自己可以不用说话了,松了口气。   跟变态说话真的累人,生怕一不小心踩中雷点被爆了。   他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四周,“1551,把路线和四周情况记录下来,记得一定要立体地图。”   系统,“好的,宿主。”   李鱼,“以后我走到哪儿,地图就记录到哪儿,连天花板上的通风口也不例外。”   系统,“好。”   戴尔森先是带着青年走进电梯,等门关闭后,他从兜里掏出另一张识别卡,放在电梯识别器上。   滴一声,电梯楼层键旁边那块儿凹陷下去,升上来一个九宫格密码锁。   戴尔森不再动作,也不出言提醒,直到青年自己反应过来,转过背去,他才把手指放到指纹识别处验证,按下九个密码数字。   男人高瘦的身材挡在那儿,李鱼无法从电梯的倒影中看出什么。   他问1551,“看清密码了吗?”   1551报了一串数字。   李鱼满意的夸了它一句,低头看着脚尖。   只听见滴滴两声,电梯门关了。   电梯不是往上,而是往下,下行速度极快,失重感强烈。   李鱼险些摔倒,下意识抓住电梯墙上的扶手。   戴尔森则是两手抱着胳膊,脚下微微分开,站得很稳。   失重感转瞬即逝,电梯停了下来,门一开,一阵刺骨的凉意袭来。   人鱼和鱼类有很多地方相似,譬如他们的体温只比生活的水域温度高0.5到1摄氏度,如果水温过高或者过低,都可能会造成他们的死亡。   为了给抓捕回来的人鱼营造出合适的生存温度,地下实验室里气温常年控制在0到1摄氏度之间。   刚进入地下实验室的时候还好,只是觉得凉飕飕的,但很快,凉意深入骨髓,李鱼冻得受不了了,死死抓着白大褂的衣襟,好像这样就跟阻止寒气钻进去。   戴尔森兴许是经常下来的缘故,从外表来看,没有丝毫冷意。   走路带风,嘴角含笑,同时还抽空整理袖口和衣领,仿佛要去见老情人。   疯子。   李鱼在心里低咒一声,迈着僵硬的步伐跟上。   穿过长长的白色走廊,顺着右拐,温度越来越低。   看来是要到了。   戴尔森停在一扇巨大的防爆门前,握住门上的转盘锁,用力转动,有时候转动一圈,有时候是半圈或者三分之一圈,亦或者更短,更长。   复杂,太复杂了。   李鱼对锁的研究不太深,请教系统,“开这个锁有什么讲究?”   1551正在创建新的地图,一心二用道,“转到一定的位置里面会有门闩弹开,等到所有的门闩都打开,防爆门就开了。”   李鱼追问,“能记下他是怎么转的吗?”   “能。”1551语气难得骄傲,“小意思。”   李鱼现在是有用没用都先记着,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   咔嚓。   戴尔森停下转动转轮,防爆门自动弹开。   随着门缝越来越大,李鱼听见了隐隐水声,同时严寒从里面钻出来,凶狠的裹住了他。   戴尔森的眼睛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狂热,连身后的青年都忘了,疾步走进去。   防爆门后是一个环绕四周的巨型水族箱,水高从地面一直往上,足有三米,大概是为了仿照极地环境,水面上方飘着不少浮冰。   清澈蔚蓝的水中,两条雌性美人鱼在戴尔森进入的第一时间,就躲避到了礁石后,留下一只雄性张着嘴,发出尖锐的嘶吼。   那声音像是指甲刮过玻璃,令人头皮发麻,明明声音不大,却震得耳膜发疼。   李鱼痛苦的捂住耳朵蹲下来,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戴尔森却好像是在听动人的音乐会,表情陶醉,指尖随着嘶吼左右摇动。   片刻后,他终于想起今天带了人来,扭头往后看,触及到地上的顿成一团的人影,他眉头用力皱紧,一步跨过去,将人粗暴的拎起来。   李鱼正难受呢,脾气也不太好,差点一拳打出去,还好及时收住。   戴尔森将青年的痛苦尽收眼底,没有同情,而是带着怒气质问,“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觉得他的歌声很美吗,给我仔细的听。”   遇到个精神病晚期患者,李鱼简直要崩溃了,勉强维持着面部表情,作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三秒后,他在刺耳声中认真的点头,“很美的声音。”   听得他快哭了。   戴尔森没有松手,用力把李鱼拖到玻璃前,将他的脸压在玻璃上,同时把自己的脸也贴了上去。   “你仔细看看他,他身上的肌肉多完美,还有他发怒的样子……还有那边的两只雌性,他们真是造物者的杰作。”   “是的教授。”李鱼感觉自己的脸快被挤压变形了,腮帮子生疼,冰凉的海水透过玻璃传递过来,冻得人打了个哆嗦。   戴尔森看不见青年的痛苦,眼神热切的盯着已经游走,又突然俯冲而来的雄性人鱼,兴奋的咧开嘴。   李鱼对此一无所知,心里一个劲儿的骂变态。   看到神经病教授对人鱼的态度,他不禁怀疑,这个人真的会好好研究复原血清吗?   戴尔森这个人,怎么看都和和平搭不上边,相比之下,他更像是立志于毁灭世界的科学怪人。   想得正投入,按住他脑袋的手突然一松,处于本能,他快速的把脑袋从玻璃上挪开。   下一秒,耳边突然轰然一声巨响。   雄性人鱼冲撞了过来,那一瞬间,整间屋子里的玻璃都在震颤,鱼缸里的水疯狂荡漾。   戴尔森,“你看到了吗,苏和,他进攻的时候尾巴会快速摇摆加速,刚刚的他的俯冲速度有多少?”   李鱼余惊未定,还得抽空应付神经病,“1551,能测下刚才那只人鱼的速度吗?”   “能。”1551迅速给出答案,“117公里每小时。”   李鱼给出一个粗糙整数,“戴尔森先生,我猜大概有120。”   戴尔森像被打了兴奋剂,在玻璃前来回踱步,嘴里叽叽咕咕念着什么。   大概是一下子接受太多刺激,李鱼感觉脑袋又有点疼,他不放心,让系统给自己做了个扫描。   1551报告,“您的大脑很健康,请继续放心使用。”   李鱼,“……”   地下实验室不是天天都能来的,他没再纠结其他,仔仔细细观察玻璃后的三条美人鱼。   雄性的那条是蓝尾巴,正如戴尔森所说,肌肉分布匀称,充满了力量感,腹部往下都是鱼尾,算上尾鳍的话,那条人鱼应该有两米。   而另外两条雌性人鱼,大概是因为胆小,始终躲在珊瑚礁后面。   雄性人鱼性格非常暴躁,撞击了第一次后,又迅速发起来第二次攻击,他如同暴躁的狮子,发誓要把令人痛恨的猎物杀掉。   然而这一切,都被厚实坚硬的玻璃挡在了后面。   接连几番撞击,玻璃纹丝未动,倒是巨型鱼缸中的泥沙,因为水里的波动漂浮起来,把清澈的水搅得一团浑浊。   戴尔森的兴奋值,随着人鱼高涨的愤怒而升高。   他的嘴角夸张的咧开,眼睛用力瞪着,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简直像是在看一场精彩十足的表演,就差拍手叫好了。   啪,啪,啪……   手掌相击所产生的脆响,在实验室中响起,李鱼忍不住抽了下嘴。   戴尔森放下手,癫狂夸张的表情有所收敛,他看向自己的新助手,指着那条雄性人鱼的尾巴,“你看他的尾鳍,那一根根支撑的软骨,在必要的时候,是能变成武器的。”   “遇到危险的时候,软骨能延伸出来,变成尖锐的利器,还有他们的指甲,竟然比钻石还要硬三十倍!”   戴尔森语速极快的继续介绍,“不只是这些,他们从头到脚都是宝,每一处都奇异得令人惊叹,但最奇妙的,还是他们的血清。”   李鱼知道,这个时候的戴尔森只需要一个倾听者,便一声不吭垂着脑袋听着。   玻璃后的人鱼似乎累了,已经停下攻击浮在水里,死死盯着外面。   如果有一天,成败能够颠倒,李鱼丝毫不怀疑,人类也会变成被关在隔离室内,任由人鱼观察、研究的实验体。   戴尔森高昂的声音突然变低了,“想见识一下他们的厉害吗?”   李鱼,“……”   李鱼不想,但死变态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第140章 你好,交个朋友06   戴尔森带着诡异的笑走回门口, 那地方有地下实验室的总控开关。   他在开关上点了几下,刚刚恢复平静的鱼缸再次波动。   李鱼惊讶地看见, 有个黑色的铁笼子从水面上方被放下来。   笼子里有人,他戴着氧气罩,穿着潜水衣,手里拿着一把渔枪,作出标准的准备射击的姿势。   “戴尔森先生,您……”   “嘘。”戴尔森把手指竖在唇前, “别紧张,仔细看。”   男人低声诱哄, 言语间充斥着令人胆颤的阴森。   李鱼的手指无意识的攥成了拳头, 心跳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加快。   他害怕会看到血腥的一幕。   笼子里的人似乎也有些紧张, 他的手在发抖,尤其是当人鱼朝他快速游过去的时候, 他竟然往后退了一步,背部紧贴到笼子的下一瞬间,扳机被扣动。   黑色的猎鱼镖弹出, 直直朝着人鱼的面门射去。   李鱼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给握住, 憋闷,窒息, 恐惧, 当这一切情绪到临界点时,人鱼突然转身,灵活有力的尾巴在水中横扫而过, 精钢制成的鱼镖断成了三截。   戴尔森扭头冲身旁的青年笑道,“这就是他们的强悍之处,而你今天所看到的,还只是他们能力的一小部分……”   就在这时,水里的动静打断了他兴致勃勃的解说。   人鱼没有停止进攻,继续前进,他的手背上不知何时长出类似骨刺的东西,轻松切掉挂在笼子外面的金属挂锁。   笼子里的潜水员心惊恐地睁大眼睛,拼了命的拍打笼子,想让戴尔森把笼子升上去。   然而,站在外面掌控他生死的人毫无反应。   李鱼,“教授!”   戴尔森这次狠狠剜了他一眼,“闭嘴!”   李鱼闭了闭眼,“1551,救人。”   “马上。”1551丢下话就消失了。   被骨刺削掉的挂锁垂直落入水底,人鱼已经粗暴的拆掉笼门,要伸手把潜水员拽出来。   就在这时后,奇迹发生了,笼子突然极速上升,将人鱼甩了下去。   戴尔森愣了下,冲到门口,不停的在显示屏上戳来戳去,嘴里伴随着咒骂,“该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笼子彻底脱离水面,李鱼才彻底松口气,膝盖发软,斜靠在玻璃上。   曾撞击过玻璃的雄性人鱼空手而归,只是冲着青年龇了龇牙,没有再进行任何攻击。   门口。   戴尔森暴跳如雷,无论他怎么按,屏幕上没有任何反应,指纹识别都失灵了。   “该死的垃圾!”他用力在屏幕上砸了一拳,回头厉声命令道,“滚出来。”   李鱼连忙走出去,跟着戴尔森一起离开了地下实验室。   一出电梯,温暖迎面而来,让人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戴尔森没再理会青年,关上电梯门,直接上了研究所大楼顶层的办公室。   好好的锁说坏就坏,李鱼猜,后勤部肯定要挨一顿批了。   念头刚落,头顶响起时间播报的声音,下班时间到了。   李鱼连忙返回宿舍,取了自己的饭盒去食堂。   食堂在研究所大楼的一楼,打扫得很干净,此时里面除了工作人员,还没有人用餐。   因为物资贫乏,资源短缺,大鱼大肉就别想了。   李鱼刷积分领了一根煮红薯,一份蔬菜汤,想了想,又要了一个馒头。   大概是因为原主这张讨喜,再配上脑袋上的纱布格外惹人心疼,食堂大妈怜悯,特意给他多塞了一个馒头。   李鱼,“谢谢阿姨。”   “谢啥,你们每天为了让我们生活过得更好,费那么多脑子,就是该多吃点。”   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就那么多,工作时间一长,大妈基本能将人认全,话刚说完就想起青年是新来的。   大妈忍不住又劝道,“别老想着省积分,还是身体最重要。”   李鱼从醒来后一直没进过食,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他感激的冲大妈笑了笑,走到角落里坐下。   不多时,下班的人陆陆续续走入食堂。   他们十几个一群,表情都很严肃,应该是在讨论工作,偶尔有几个笑嘻嘻的,也只跟旁边的人说话。   所里各个研究室的人帮派意识很重,不喜欢和其他实验室的人打交道。   李鱼垂下眼,喝了口汤,继续咀嚼干巴巴的馒头,脑子里思索着地下实验室里的事。   “1551,那三条人鱼脸上没有图腾是吗?”当时情况混乱,他怕自己看错。   系统,“是的。”   李鱼把这条线索记下,寻思着必须把001的头发撩开看一看,他脸上的图腾到底是什么。   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后,他将剩下的馒头和红薯留在饭盒里,带回了宿舍。   进门后青年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干净的,带盖子的水杯,灌满水后拎在手里,拿上沉甸甸的饭盒,重新出门。   快下楼的时候,李鱼才想不知道001在不在,问道,“1551,目标在树林吗?”   “在……树林的东南方向,靠近垃圾处理的地方。”   李鱼脸色古怪,错愕,怜悯,不忍,“他在捡垃圾吃吗?”   好惨啊。   “……不是。”系统无语,“你自己去看。”   李鱼,“……哦。”   未免再度迷路,他一路跟着地图和指南针走,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穿越整片树林,来到边缘地带。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坑里被倾倒了不少实验室的无法回收的废弃物。   李鱼看见,在那一堆垃圾中,披头散发的男人正弯腰找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男人手里的动作一顿,扭头看了过来。   李鱼敏捷的躲到一棵树后藏起来,蹙眉回忆着刚才男人手里拿着东西。   太远了,单凭模糊的轮廓没办法判断出来。   “1551,他手里拿着什么?”   “一块残缺的半导体芯片。”   “我就说这个人有猫腻吧。”李鱼勾着唇,随即又陷入了疑惑,目标拿芯片有什么用,他会修复吗,即便会,也没有修复工具。   这一连串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无法马上得到答案后,便被暂时放置一旁。   李鱼重新探出头去,疑惑的皱了皱眉,“人呢?”   怀疑自己看漏了,他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眼,还是没有。   正想呼叫系统,眼前忽地一花,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头顶的树上跳下来,轻而易举将他按在树干上。   李鱼试着挣扎,可他越是动,男人手里的劲儿越大。   肩胛骨和坚硬的树干相抵,如同鸡蛋碰石头,快他妈骨折了。   李鱼不讲究面子,抬手扣住那只手腕,求绕道,“疼,你快放手,哥,我叫你哥行不行。”   青年蓝色的眼睛因为疼痛变得湿润,001怔了怔,力道有所松懈,但仍旧维持着绝对的压制,防备敌人使诈。   李鱼得以喘息,不挣扎,也不叫唤,只是安安静静的扣住肩上的手。   说是对峙,青年的眼神太温和,不像。   说是反抗,青年的手只是轻轻虚握着自己的手腕,也不像。   001难得陷入疑惑。   男人体温正常,脉搏也正常,之前的树林里,戴尔森话难听归难听,但有一句确实没说错,001和异种的相似度太低了,就更别提连腿都没有的人鱼了。   透过脏兮兮的黑色头发,李鱼瞥见,男人的脸上确实有一片不太清晰的纹路,比资料中的人鱼的图腾大了很多。   李鱼回过神,问系统,“是他吗?”   1551,“马上。”   李鱼哦了一声,突然抬起另一只手,迅速掀开男人额头的头发,露出下面脏兮兮的脸。   说实话,挺黑的,也不知道多久没好好洗脸了,依稀可从模糊的轮廓中辨别出应该长得还不错。   李鱼心里叹息,算了,就算是洗干净以后有那么点丑也认了。   001被青年莫名其妙的动作搞得一愣,反应过来后挡开那只手,迅速后退,黑色眼睛带着极大的愤怒。   李鱼看了眼被拍红的手背,皱了皱眉,可以想到男人这些年吃的苦,气一下子就消了。   他把饭盒从白大褂的大口袋里掏出来,揭开盖,里面的馒头和红薯正热乎,散发着热气。   001不为所动,戒备的观察着青年。   李鱼不紧不慢的盘腿坐下,把饭盒摆在面前,正准备开口,脑子里叮的一声,眼前多出一张光屏。   【危险等级:A++】   【主角秘密:1个】   青年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嘴角一会儿翘起,一会儿又压了下去,辨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001见他如同雕像般僵住,半晌都没反应,戒备渐渐放低,嗓子里威胁的低吼也没了,向来只有防备的心,生出一丝好奇,无法克制的想去探索,了解。   李鱼瞥了眼盯着自己的男人,非常不可思议。   目标的攻击性不强,扮猪吃老虎,但这一切距离A++太遥远了,难道001的手背也能像人鱼一样生出骨刺,或者长出一条带骨刺的尾巴?   李鱼想着,视线不自觉的落到男人的手背和光脚上。   手背虽然不干净,但骨骼正常,至于脚,那真的只是脚,而不是分叉的,能合并再起的鱼尾巴。   李鱼寻思未果,转而考虑下一个问题,他蹙眉问系统,“这个世界真的只需要找一个秘密?”   1551,“系统是不会出错,当然,不排除有后期添加的可能。”   李鱼若有所思,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肯定有诈。   1551提醒,“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劝你最好快点赶紧离开,小心有人来。”   其他人撞见也就撞见了,李鱼不担心,他担心的是碰见那个死变态。   戴尔森的脑回路不正常,鬼知道他看到自己和001在一起后会怎么想,怎么做。   李鱼烦闷的搓搓脸,叹了口气,突然来了一记直球,“001,你想离开这里吗?”   男人默不作声,依旧维持着之前的状态,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   李鱼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戴尔森带我去了地下实验室,我看到你的族人了……”   他在地下实验室待的时间不长,没看出什么,但他知道,按照戴尔森的为人,不可能就那么把人鱼关在里面,一定会采取其他措施限制人鱼的自由。   会是什么呢?   青年话到一半突然停了,001眉头微蹙,脚下往前迈了一步,想到什么又退了回去。   李鱼看他一下前一下后,太纠结了,啧了一声,“他们被关在玻璃鱼缸里……”   脑海中灵光一闪,他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你想去救他们!”   所以男人才会在垃圾堆里捡芯片碎片。   李鱼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了月亮,亮晶晶的,唇角掀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001,你不是什么都不懂,你其实很聪明,对不对?”   男人依旧如同哑巴一样,一个字也不肯,他微微偏头看了青年一眼,转瞬之间就爬到了树上,在枝桠间来回跳窜,很快就消失在了茂盛的树叶间。   李鱼低头看了眼放在地上的食物,想了想,将其挪到隐秘的位置。   “我走了,东西我留在这里,你饿了记得吃,我……”   前方突然传来连续的咔嚓声,是脚踩断枯枝的声音。   看来今天的见面要结束了。   李鱼不太高兴的抿了下嘴,压着声音小小声说了句“我明天再来看你”,转身走了。   他一路走一路回头,没看到想看的人,心里失望。   “苏和。”   听见声音的时候,李鱼没反应过来对方叫的是自己,还是系统提醒才后知后觉。   来人是个女人。   李鱼在记忆中搜索了下,应该是凯琳,她是研究所唯一的女研究员,算是003实验室的副主管。   据说凯琳是地下堡垒总负责人的独生女,当然,这事情并没有人能证实,因为被每次提及家庭,她都闭口不谈,偶尔甚至会表露出激烈的排斥。   原主只在实验室呆了半个月,就已经碰见两次凯琳因为类似的事跟人发脾气。   凯琳职位高,但工作也很繁杂,主要负责003号研究室对外联络和内部协调,以及后勤管理。   说白了,就是实验室的大家长。   这位看似脾气火爆的副主管,却被原主无意看见过因为实验体的死亡而偷偷掉眼泪。   是个外表强硬,但内心柔软的人。   当初实验室出事,凯琳恰好不在,要是在的话……李鱼想,她肯定会把生死不知的原主拖出去。   “苏和,你给我站住。”声嘶力竭的叫喊快速逼近,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右前方直奔而来。   李鱼被对方要杀人的气势唬住,还真的乖乖停下。   凯琳先是仔细将青年打量了一番,又抬手去碰了下他头上的绷带,“为什么不继续住院。”   李鱼,“伤口没什么问题,不需要再住院。”   凯琳对青年无所谓的态度非常不赞同,严厉道,“那你也不应该到处乱跑,而是该留在宿舍好好休息。”   见青年乖乖的点头,批评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她喘了口气,疲惫的捏着鼻梁问,“我听钱松说,你跟他打听001的事了。”   李鱼,“……”   没想到钱松还是个大嘴巴。   他老实承认,“打听了,怎么了吗?”   “所以你是来找他的。”凯琳抬起头来,眼神责备,“001到底有没有危险我们谁都无法确定,那些人不知死活总去招惹他,那是他们的事,你不准去。”   听这意思,凯琳似乎知道点什么。   李鱼,“可我听松哥说,001没有危险性。”   “小弟弟,想套我话呢。”   凯琳抱着胳膊,往后一靠,抬着下巴冷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戴尔森那个疯子为什么总是往树林跑。”   李鱼茫然,“为什么?”   凯琳,“戴尔森一直在观擦001,他始终不相信001会一直保持这副懦弱的样子。”   李鱼可以肯定,这件事应该没有别的人知道,否则钱松在规劝他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件事搬出来了。   “这件事你没告诉过别人,为什么独独告诉我。”   “你很聪明。”凯琳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神色沉重,“知道在你之前的研究助理去哪儿了吗?”   李鱼愣了下,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原主目前的职位之前是有人的,以为是实验室忙不过来才招募新人。   凯琳,“我也不知道,他只是在宿舍留下一封辞职信,不见了。”   她脸色难看,眉头拧得很紧,似乎有些困惑,“我知道,他的失踪一定和戴尔森有关,那个人一定是发现了戴尔森的秘密。”   李鱼,“这和001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戴尔森为什么在要对一个已经没有价值的实验体殷勤关注?”   凯琳郑重的警告,“离与戴尔森有关的所有东西都远一点,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苏和,你才二十岁,人生才刚开始,别因为好奇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我知道了。”李鱼口头上答应得好,心里却是另一回事。   他不但要继续接近001,还要带着001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见青年没跟自己拧着来,凯琳欣慰,“走吧。”   两人前脚刚走出树林,后脚,树林里的灌溉系统启动,但也仅仅只运行了三十秒就停了。   地面的水遭到污染,无法使用,人类仅靠着这点可怜的地下水,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李鱼回头,眼睛微微一眯,似乎看见有人影从边缘的树干上掠过。   “别看了,赶紧走。”凯琳不耐烦的催促。   李鱼老老实实跟上,趁着凯琳不注意,冲着树林招了招手。   宿舍里,钱松吃完饭回来,已经换上衣服,准备去健身中心。   李鱼想了想说,“你等等,我也去。”   钱松挑眉,“之前怎么劝你都不去,今天怎么想通了。”   李鱼拉开自己的柜子,挑出一件短袖,一条短裤换上,“多锻炼一下总是好的,免得再遇到上次的事,枪都扛不稳。”   “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钱松说,“下班前两三分钟,后勤部来了人,说是要把所有的玻璃都换最新的防爆玻璃。”   李鱼顺口问,“那地下实验室的呢?”   钱松惊讶,“戴尔森先生已经带你去过了?”   “是的,就在一小时前。”   “这也算是教授对你的一种肯定了。”钱松笑着说。   李鱼硬着头点头,视线仍旧停在对面那张脸上,俨然是在寻求之前的答案。   钱松,“应该不会,因为没有必要。”   李鱼心猛地一沉,有些不好的猜测,着急追问,“什么意思?” 第141章 你好,交个朋友07   钱松脸上写满了不赞同,语气不忍, “人鱼的鱼尾被嵌入了人体内置炸弹, 他们的命运只有两个, 要么被继续囚禁, 要么死。”   操控者是谁, 不言而喻。   李鱼想到了另一个人,脸都白了, 吓得不行,“那001呢?”   钱松摇了摇头, “不知道。”   李鱼按下心里慌乱,问系统能不能远距离扫描。   幸运的是,扫描后系统的答案是没有。   李鱼差点瘫软,在心里谢天谢地一番后, 担忧依旧不减, 他怀疑001很可能知道内置炸弹的事, 如果真的知道,他会怎么做,又打算这么把三条人鱼救出去?   人鱼的身体外形注定他无法在陆地行走,难道要搬来个大鱼缸,把三体人鱼塞进去, 再把鱼缸抬出去吗?   怕是还没出电梯,001就被机枪扫成了马蜂窝。   不行,不能再想了,李鱼揉了揉额角, 头疼的厉害。   面还没见过几面,心就已经操碎了。   李鱼忍不住叹气,自己也算是切身体会到点当爹的感觉了,除了忙着给大龄儿童解决食宿问题,还要帮他救出被困的小伙伴。   哦,对了,等离开地堡,他还得带着大龄儿童和他的小伙伴奔向明天,建造新的家园。   1551忍不住又泼来冷水,“先跟目标混熟再想这些也不迟。”   李鱼蹲下,换上运动鞋,“对了,我送过去的东西他吃了吗?”   1551说没有。   李鱼丧气的哦了一声,跟着钱松出门了。   现在是晚上时间八点左右,健身中心已经来了不少人,有研究所的,也有政府部门的。   原主之前是个死宅,下班绝对不出门,就窝在屋子里看书,健身中心在他留下的记忆中没有任何影子。   李鱼到了以后先四处逛逛,熟悉环境,考虑自己该先从哪些方面入手。   思考再三后,决定先加强力量训练,至于搏击,能碰上能打的过几招当然最好,若是不能,他就另找机会去树林里练,运气好的话碰见001,还能联络感情。   李鱼美滋滋的,“计划完美。”   1551,“碰见他也不一定会搭理你。”   李鱼说无所谓,“多碰几次,熟了就好了。   “祝你好运。”1551说完话锋突转,声音沉沉道,“你的坏运气来了。”   李鱼闻声抬头,正好看见四五个男人走进来,为首的是之前带头欺负001的胖男人。   “呆在原地别动。”   钱松不知何时走过来,按住青年的肩膀往下压,“也别出声。”   李鱼看了眼肩上的手,开口,“松哥你放心,我不会去主动招惹他们。”   钱松瞥了他一眼,“我是担心他来找你。”   他苦恼的啧了一声,烦躁道,“9号实验室的人仗着自己搞热武,牛气得很,到处挑事,咱们离远点。”   李鱼没意见,从现目前的形势来看,除了复原血清,就属武器最重要。   戴尔森的名头能顶一次用处,不代表次次都顶用。两个实验室真要闹起来,指不定谁输谁赢。   李鱼点头,正要跟着钱松离开,后面突然传来喊声,“喂,3号实验室的,站住。”   钱松额角的青筋一跳,笑着掉头,冲微胖的男人说,“周旁,这么巧,你也来运动啊。”   李鱼,“……”   名字可真贴切。   周旁哼笑一声,没搭理钱松,而是将目光落在李鱼身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昨晚研究所的紧急会议上,所长点名批评了你们003号实验室,说你们是废物,一味地浪费资源,却到现在都拿不出成果。”   这事儿钱松还不知道,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李鱼听完这两句,已经猜出对方尚未提及的后话。   研究所的各个研究室相互竞争,谁受重视,资源就向谁倾斜,既然血清实验室被批评,无形中,作为第二个受重视的实验室自然地位就抬高了。   也难怪这傻逼态度突然这么横。   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即便到了废土依旧不变。   见对面两人都没反应,周旁面子上挂不住,嘲讽加剧,“三等居民和二等居民每天累死累活,洒汗洒血,就是为了养出你们这种垃圾吗?一只怪物都看不住……说出去能把人牙笑掉。”   其实这话没多好笑,但因为周旁笑了,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几个人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李鱼,“……”   其实当小弟也挺不容易的,尤其是遇到笑点不同的老大,除了低三下四,还得配合尬笑。   钱松也觉得挺无语的,嘴角抽两下,淡淡提醒道,“是吗,可我并没有接到实验室的降级通知。”   按照研究内容,研究所的所有实验室被分为了三个级别。   003号实验室的研究方向关乎整个人类的生存,被评为一级实验室。   武器和饮食饮水被评委二级,其余的什么环境、繁殖、动植物全都排在第三。   看着周旁措手不及的表情,钱松哼笑,“周旁,你现在来我面前挑衅,是不是有些太早了,还是说,这是你们009实验室负责人的意思?如果是,我会替他向戴尔森先生转达这件事。 ”   事情的发展和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周旁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他旁边的人率先反应过来,抢着说, “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开个小玩笑,可能言语不太合适,松哥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见钱松不接话,这人又扭头对着李鱼说,“你说是吧苏和。”   李鱼被告结果不准说话,他紧紧闭着嘴,打死不吭声。   那人悻悻闭嘴,心里有些恼怒周旁的莽撞。   气氛凝结片刻后,钱松长长叹了口气,打破僵局,“既然是玩笑,是误会,就别堵这儿了,多妨碍大家。”   周旁的面子被扒了又扒,气的脸色通红,他狠狠瞪了钱松和李鱼一眼,压低声音威胁,“给我等着。”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短暂对决中,几人败得一干二净,哪儿还有什么狗屁心情健身锻炼,直接就走了。   钱松盯着他们的离开的背影,脸色不好,“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说完怕青年多心,他安抚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两个实验室以前就因为研究资源分配问题争执过许多次,这次的事只是一根导火索,即便你之前没有和他们在树林发生冲突,双方的关系也会因为其他事情恶化。”   想起周旁的话,李鱼问,“这次的事故造成的影响恶劣,我们实验室真的会被降级吗?”   钱松忧心忡忡的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虽然不太赞成戴尔森的某些理念,但值得肯定的是,对方的确能力卓越,思维新奇有效,经常会让走进死胡同研究找到新的路线。   不管怎么样,他并不希望实验室受到影响。   一旦降级,无论是实验体还是研究所需的仪器、样本等,都会相应受到许多限制,对目前的研究只有弊,没有益。   钱松打起精神,“别想了,先运动运动,一天到晚在实验室里呆着,腰酸背痛的。”   李鱼昏迷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以后又到处活动,这会儿除了脚底板疼,精神倒是不错。   他指了指前方的力量区,“我去举会儿哑铃。”   力量区有几个大兵,光着膀子在练器材,见瘦高的青年走过来噗嗤笑出来。   李鱼面无表情地走到角落,蹲下去拆了两个哑铃片,卯足劲儿将两只10千克的哑铃举起来,重复动作。   一个大兵走过,碰了下青年的肩膀,“喂,小兄弟,就你这身板去隔壁走走跑步机就行了,何必在这儿为难自己。”   地面上的情况李鱼还没有详细了解过,但一定危险重重。   李鱼把哑铃放下,“咱俩练练?”   大兵捂着肚子大笑,“你他妈逗我呢?我一只手就能拧断你的胳膊。”   李鱼扶着脖子左右活动,突然抓住大兵的胳膊,转身用后背用力一顶对方的胸口,同时脚下进攻。   砰一声,肌肉结实的男人被他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   大兵和兄弟同时愣住,静默一瞬,他迅速爬起来,露出来饶有趣味的笑容,“有点意思。”   李鱼冲他抬了抬下巴,“再来。”   大兵们整天在外寻找物资,碰见异种已经是家常便饭,身手早就在实战中练出来了,带着浓烈的血气。   他下手狠,但也还算留情,没有攻击青年的要害。   李鱼撑了十几招就不行了,躺在地上个起不来。   大兵蹲在,俯视着青年,“小兄弟,学过?”   李鱼气喘吁吁,说不出话。   大兵觉得有趣,“既然会功夫干什么留在实验室,出去跑跑,生活可比这个刺激多了。”   李鱼缓过气,撑着地板坐起来,“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大兵挑高浓黑的眉毛,“想知道?叫声大哥听听。”   李鱼,“大哥。”   青年长得眉清目秀,干干净净,尤其是眼上蔚蓝清澈的眼睛,多盯着你看几眼就能让人心软。   大兵想起了自己那个差不多年纪的弟弟,要是没死该多好。   他盘腿坐下,“其实地面上也没什么新鲜的,到处都是黄沙,树都没一棵,异种倒是随处可见,那些东西就跟长着狗鼻子似的,十公里外都能闻到味儿追过来。”   李鱼问,“既然外面都是黄沙,也没有人类活动,那些异种吃什么?”   “也不是完全没有活物……” 大兵蹙眉道,“当年核爆炸后,水资源和土壤资源遭到严重破坏,有些动物也受到了影响,发生了变异。”   关于变异动物,课本上记载的资料很少。   李鱼问,“具体什么变异?”   大兵摇了摇头,“说不上来,动物的警觉性很高,我们的车子开出去,他们早就跑光了,不跑的也会躲起来,避免被被异种抓到,沦为食物。”   李鱼纳闷,“你们一次也没见过?”   “怎么可能。”大兵仔细回忆道,“我就过一只变异老鼠,这么大。”   看着大兵比划出的长度,李鱼沉默了。   大兵得意,“吓到了吧,可怕归可怕,但外面的日子确实更新鲜刺激,比龟缩在这地下好多了。”   李鱼先是一脸向往,随即想到什么,眼神黯淡,语气沮丧,“我出不去。”   大兵心直口快,“想出去肯定有办法,我就……”   一起来健身的人在他肩上拍了下, “别瞎几把说。”   大兵急忙改口,“我就不知道,其他人肯定也部知道。”   李鱼,“……”   出入地下堡垒的审核非常严格,除了要验证身份,还要经过严格的身体检查,以确保不会有人把感染源带回来家。   普通大兵和雇佣兵出入都是如此,更何况被限制了自由的研究人员。   要离开这里,除了物资,如何避开重重关卡才是最重要的。   而眼前的人显然知道什么。   李鱼告诉自己,忍住,不着急,先混熟了再说。   他瞥了眼大兵的制服上的编号,默默记了下来。   大兵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走了,他拍拍小兄弟的肩膀,“你比那些死板,若不经风的书呆子强多了,有时间,我再陪你练。”   李鱼没想到对方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   “有啥好谢的,回见。”   大兵说着,提上地上的水壶,走了。   李鱼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坐到器械上继续练习,原主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尤其是力气,他自己都能感觉出来,出拳的时候软绵绵的。   刚刚要不是大兵放水,没玩儿真的,他早就被摔晕过去了。   健身中心开放到晚上十点,钱松一直在有氧区跑跑步机,直到其余人都走没了,才找来力量区,带着青年去了淋浴室。   两人洗了澡,聊着天回到宿舍,估计是累了,钱松倒头就睡,没一会儿就打起呼噜。   李鱼也累,还疼,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最终让系统调出了那个大兵的资料。   大兵名叫陈舟,才三十岁,是物资搜寻队第三中队的负责人,之前有个小他十岁的弟弟,因为一次外出任务,死于意外。   李鱼疑惑,这项纪录有些奇怪。   他让系统随便调出几分其他人的死亡记录,没有一个是用意外来阐述的。   更奇怪的是,陈舟的弟弟死后,他曾被停止了整整一个月,那段时间第三中队没了不少兄弟,全都死于异种爪下。   再然后,陈舟就放了出来。   李鱼,“弟弟死后,陈舟一定翻过严重错误,但最后因为第三中队群龙无首,或者临时负责人能力不够,他才被重新提上来。”   1551说,“因为杀人,刚刚查到的机密文件。”   系统把资料投放到屏幕上。   李鱼仔细看下去,越看越气愤,陈舟的弟弟居然是因为抢功,被自己给弄死的。   凶手头上有人罩着,以为陈舟不敢做什么,结果第二天晚上,他约了妹子到房间玩儿,妹子没来,来的是陈舟和他的子弹。   事后,他自己去上司那儿自首。   敢爱敢恨,敢做敢当,伸手也不错,而且从晚上短暂的交流能感觉出,对方性格洒脱豁然,值得深交。   脑子转了这么久,周公依旧不肯找来。   李鱼继续翻来覆去,要命的是,脑子里总是想起001那张黑乎乎的脸,和充斥着戒备和攻击性的眼睛。   自己没来之前,也不知道目标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事儿不能想,越想越心疼。   李鱼抱着厚厚的被子坐起来,把系统叫了出来,“1551,他还在树林里吗?”   1551查看了下,“在。”   系统一顿,语气惊讶,“饭盒里的东西没了。”   直到有进展了,李鱼更坐不住了,觑了眼对面床上熟睡的钱松,蹑手蹑脚爬下床,来到门口。   用门卡开门会发出滴滴声,1551自告奋勇入侵电子锁,房门悄无声息的弹开了。   李鱼踮着脚走路,眼看着一只脚已经迈出去,又被他收了回来。   1551,“怎么了?”   李鱼,“我给他找条小毛毯。”   毛毯是所里发的,颜色随机,原主这条是粉色的,还挺可爱。   想起庄嵬买的粉色兔子拖鞋,李鱼满意道,“001一定会喜欢的。” 第142章 你好,交个朋友08   为了节省能源, 一到夜里,所有温控系统都会被关闭, 而地下堡垒位于地下十米左右的位置,气温大概是12摄氏度。   这种气温不盖被子, 迟早冻感冒。   李鱼抱着粉色的小毯子出门,根据系统提示一路巧妙地避开巡逻的安保, 成功下楼, 钻进树林。   进入树林以后, 系统开始指路, “一百米后右转……”   李鱼遵照指示一路小跑,抵达终点,但并没有看见男人的身影。   “1551, 目标人呢?”   “往上看。”   001坐在树枝上,背靠着树干, 已经醒了, 他懒散的坐直, 曲起一条腿,没有把下方突然出现的青年放进眼里。   下午短暂的接触, 他已经确定,青年不是他的对手。   李鱼腾出一只手冲上面招手,“我来给你送毯子。”   001视线移动,落在那床浅色的毛毯上,片刻后,他人起身跃到另一根树枝上, 动作敏捷得不像话。   李鱼感觉,或许001每次被揍以后,伤得并不重,人鱼强悍的体魄未必没有遗传到他身上。   “1551,能做基因对比吗?”   “能。”1551说,“不过你需要等等。”   男人转身消失不见,李鱼也不急着回去。   他用力抱着毯子,随便蹲到一棵下,自言自语,“我对你没有恶意,就是想交个朋友,毯子我不会带走,你留着晚上用,还有戴尔森,他不是好人,你离他远点。”   “对了,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大兵,他跟我说外面的世界很刺激,也很危险,我想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温度本来就不高,树林更是冷飕飕的,李鱼实在是忍不住了,抖开毯子裹到身上。   身体渐渐回暖,青年打了个哈欠,继续说,“晚上送来的东西你吃了吗?我明天早上还会过来的。”   他揉了揉眼皮,居然开始觉得困了,嘴里的话变得含糊不清,“你别嫌我烦,我……”   “我就是想对你好。”   青年的声音消失在夜色中,001出现对面的大树后,他看着他又打了哈欠,紧了紧身上的毯子,脑袋歪到一边。   001的耳力比常人敏锐许多,心跳随着青年的呼吸一起跳动着。   过了会儿,男人走过去,蹲在李鱼前方一米左右的位置。   1551的检测结果出来了,但它并没有忙着把宿主叫醒,而是观察着001的一举一动。   001的呼吸很轻,望着青年的目光十分专注,充满了好奇。   在实验室的十几年,他面对的是戴尔森那张恶心的嘴脸,离开实验室后,他面对的是人类高高在上的谩骂和殴打,没有人真正的对他好过。   但此时此刻,与生俱来的,对危险和人类情绪的感知能力,精准的为他做出判断,眼前的青年和那些人不一样。   001仰头看向穹顶,那里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他不满的拧起眉头,光线太暗,让他无法将青年的脸看得更清。   001没有过多纠结,双腿已经打直,往前迈了半步。   青年的皮肤很白,睫毛浓密,嘴角自然上翘,即便是睡着了也像是在微笑。   001的语言词汇过于匮乏,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言语来形容,只觉得这张脸能让他安心。   李鱼歪着肩膀,垂着脑袋睡得很不舒服,迷迷糊糊中换了姿势,结果后背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倒。   潜意识下,他拼命伸手想够住什么,反倒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那只手有些粗糙,来不及多家感受,对方就用力将他往前拽。   李鱼顺着那股力找回平衡,瞥见对方想跑,连忙用另一只手把男人抓住,“你不准走。”   001浑身的细胞都进入了备战状态,身上戾气暴涨,正欲把人推开,青年突然对着他的胳膊吹了口气。   微凉的气息擦过皮肤,又麻又痒,001 整个人都愣住了。   李鱼小心翼翼碰了下男人胳膊上的口子,“疼吗?”   男人结实的手臂上,有一条食指长的伤口,伤口不太平整,很新鲜,沾在附近的血没干,应该刚被划伤不久。   知道得不到回答,李鱼叹了口气,“你怎么不小心点呢。”   被青年关心的眼神望着,001心里泛起一股热流,他嘴唇动了动,仍旧没有说话。   李鱼没注意到他细微的反应,思忖道,“我明天早上还来这儿找你。”   他怕男人听不懂,又用手像傻子一样比划几下。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胳膊,001眉头微蹙,脑袋垂得很低。   李鱼弯下腰,仰起头去看男人的脸,“你怎么了?”   001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胳膊被握过的地方微微发烫,心里却空落落的,想走,离开这里,却又矛盾的和青年多待一会儿。   就在这时,1551突然开口,“钱松醒了。”   李鱼这下子什么都顾不上了,捡起地上的毯子塞进男人怀里,拔腿就跑。   回去路上,系统的基因对比报告出来了。   001的基因和人类相同。   李鱼,“我不信,直觉,而且从戴尔森对001的态度也能感觉到,他决不是普通人类。”   1551,“但我的数据告诉我,他是。”   李鱼边跑边说,“任何一个是世界,眼睛看到的都未必就是真的。”   1551无法反驳。   另一头,被两人讨论的001手里还在原地。   怀里的毯子又软又暖,带着淡淡的气息,和青年身上的味道很像。   他心里好奇,低头嗅了嗅,随即像是不好意思,他迅速抬头,将毯子整齐叠起来,抱在怀里,重新回到树上。   男人动作敏捷,双腿有力,三两下爬上树梢,望着一团黑乎乎的身影在树林中穿梭,经过花园,进了白色大楼。   李鱼一路狂奔,眼看着就要到宿舍了,被人巡逻队的给逮住了。   1551,“都说了跑慢点,会刹不住车。”   李鱼,“谁知道会这么倒霉,这个人会突然拐过来。”   抓住他的不是普通巡逻人员,而是巡逻队的队长,他穿着黑色制服,拿着电棍,非常不礼貌的用电筒直直对着青年的脸。   “哪个宿舍的,为什么不在房间里呆着。”队长口吻凶狠,审问犯人似的,“大半夜不睡觉,你去哪儿了?什么时候离开的宿舍?”   李鱼用手挡住光亮,脸不红心不跳的编了个谎话,“我睡不着,就在楼下花园里走了走。”   他心里着急,抓着系统追问,“钱松呢,他发现我不在了吗?”   1551,“目前还没发现,他在卫生间里。”   李鱼心里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对面的巡逻队长不信他的说辞,拿出对讲机通知监控室的同事调取监控。   按耐住焦急,李鱼命令,“1551。”   1551默契的明白他的意思,“交给我,不用担心。”   李鱼略微安心了点,开始在心里数秒,刚到六十,那部巴掌大小的对讲机传来声音。   “报告队长,1点25分到2点08分这期间,的确有个青年坐在花园里。”   队长,“他做了什么?”   对面,“先是在花园里走了走,然后坐在长椅上发呆,后来,后来似乎就睡着了……”   事情出乎意料,队长关闭对讲,眼睛瞪得比牛大,“住宿区零点以后要宵禁,任何人都不得外出,你之前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李鱼一脸老实,“没有人告诉我。”   钱松和其他人跟原主没说过这事儿,估计是忘了,宿舍也没有张贴相关告示。   队长正要骂人,就听青年说,“大哥,我刚来半个月,对规章制度还不太熟,我保证回去以后一定好好学习,绝对不再犯。”   进入研究所的要求非常苛刻,鲜少有新人入职。   听见说是新来的,队长顿时想起来了,“你是003号实验室的?”   李鱼点头说是,“大哥,我能回房间了吗?”   003号实验室的人可都是宝贝疙瘩,队长自然不会再为难,挥了挥手,示意青年赶紧走。   李鱼笑着说了声谢谢,继续上楼,没几步,就听见巡逻队长的对讲机又响了,里面传出的声音颤颤巍巍,像是处在极度恐惧中。   “队长,我,我听见有声音,叮叮当当的……”   随着对方颤抖的嗓子,李鱼的心也跟着提起来,在回与不回宿舍间摇摆。   李鱼,“钱松发现了吗?”   1551说暂时还没有,它顿了顿,语气轻松了些,“他已经回到床上了,没发现你不在床上。”   对讲机里惊惧的声音实在令人好奇,既然不用再担心宿舍那头,李鱼果断朝巡逻队长离开的方向追去。   队长一路下行,来到二楼。   之前汇报情况的巡逻队员正握着对讲机,站在走廊尽头的墙角,两股战战,脸色被手电照得异常惨白。   队长脾气不好,走近一巴掌扇到对方肩上,即便知道宿舍门和墙体隔音效果非同一般,依旧克制的压着嗓子教训道,“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队员死死握着电筒,“队长,我,我真的听见了。”   队长瞪他一眼,冷着眉眼侧耳专心听着,深夜静谧,除了身旁的呼吸声,没有别的。   他浓眉一皱,正要骂人,突然浑身一震,真的有声音,叮叮当当,像是有什么人在用锤子敲击墙壁。   “有人在半夜施工?”   清亮的嗓音幽幽响起。   队长吓得一个哆嗦,掏枪转身,“谁!”   李鱼脑袋偏得即时,没被枪口怼到,他举起手,露出一口白牙,“大哥,是我。”   队长紧绷的后背顿时垮下去,嘴里的强硬却不减,“你跟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宿舍。”   李鱼一脸坦诚无辜,“我刚刚听见你对讲机里的说话声了,怕出事,所以跟来看看。”   闻言,队长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手指在青年肩头点点,嘲笑,“小兄弟,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真要有事,你这小身板能顶什么用?”   李鱼挺自信的,“会有用的。”   队长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赶紧回宿舍去。”   李鱼的耳朵直接把这句话过滤掉了,抬脚往前方走,叮叮当当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一步步往前,最后停在一面墙壁前,把耳朵贴上去。   听了几秒,李鱼指着墙壁说,“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巡逻队长和队员也把耳朵贴到墙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变得清晰,近在咫尺,两人同时在对方过眼里看到了惊惧。   李鱼,“也可能是就近哪间宿舍的人在往墙里钉东西。”   巡逻队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给下属使用了个眼色。   下属反应过来的同时,仿佛也发现了什么真相,眼睛里的恐惧更甚。   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走到青年面前,“先生,我先送您回宿舍。”   李鱼,“我自己可以回去。”   队员,“我需要确保你的安全。”   李鱼知道,叮叮当当的声音来历不一般,这两个人应该是想支开他,然后叫其他人过来,一起手处理声源问题。   他抿了抿嘴,不太高兴的样子,“那好吧。”   巡逻队员悄悄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在前面引路。   李鱼跟着回到楼上,门一关,坐回床边,让系统打开了实况。   画面中,巡逻队长正在通知其他队员立刻赶到一楼,然后调试对讲机频道,给防御队的人提出请求,“请立刻派遣增援过来,快。”   果然出事了。   李鱼心里跟着捏了把汗,心跳加快,而他对面的床上,钱松正在打呼,一下一下,声音悠长连绵,很有特色。   防御队的兵哥们来得很快,各个扛着武器,穿着特制的防爆服,严正以待。   巡逻队长指了指发出声音的墙壁,其中一个防御兵拿出一个小设备,与之相连的,是一个小话筒。   李鱼认得,这是声音收纳设备。   设备一贴到墙壁,叮叮当当的脆响就从装置中传出来,同时伴随着类似于呼吸的声音,奇怪的是,声音并不算太清晰。   呼吸声比人类的更急,更重,李鱼不可抑制的想到了另一种生物,异种。   再一联想到奇怪的敲打声……   不会吧,异种不但潜入地下堡垒,还偷偷往实验室往地道?   李鱼惊讶的睁大眼睛,越发提心吊胆,生怕有东西突然从地面钻出来。   光屏中,防御兵与他的想法一致,已经移动设备,将其贴到地面,声音变得更大了,且随着设备移动,越来越清晰,近在咫尺。   但紧跟着,声音陡然消失了。   阴森森的,准备偷袭的毒蛇被地面惊动,开始撤退。   防御兵们迅速作出反应,作为队长的防御兵沉默的打了几个手势。   接收到指令,队员们化整为零,分三组行动。   一组原地戒备,以防异种破开地面跑出来,攻击研究所大楼;一组离开大楼,去寻找穹顶的漏洞,以免更多异种潜入。   最后一组,前往树林。   研究所在地下堡垒中有着不可估量的重要性,除了巡逻队24小时巡逻外,防御队还会每天地毯式搜查,确认周围的安全性。   他们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地面没有被挖掘的痕迹,所以树林成了最大的嫌疑地。   李鱼紧张的抱住被子,身上出不少汗,被冰冷的空气一激,胳膊和脖子上全是鸡皮疙瘩。   “1551,目标在树林吗?”   “在。”1551说完给他多切出一个镜头。   001在巡逻队进入树林的第一时间,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抱着毯子换到树林边缘,继续睡。   而就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地面垃圾堆里,几道黑色的,高瘦的影子从里面钻出来。   001紧了紧怀里的毯子,漠然的看着。   李鱼,“头发那么长,不会碍事吗?”   1551,“……习惯了吧。”   李鱼,“找个机会给他剪了。”   说完想起自己不会理发,又对系统说,“1551,明天等我空下来的时候,给我看下托尼爷爷的理发教学视屏。”   1551,“洗剪吹三部曲?”   李鱼嗯了一声,重新专注于实况画面。   树林足足有三十多平方公里,单靠这点人搜索,谁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地洞入口,行动进行了不到三分钟,小组负责人拿起对讲机请求支援。   末了叮嘱一句,不要惊动任何居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组长没有任何思量,俨然曾经发生过同样的事,做了同样的决断。   李鱼摸着下巴,微眯起眼,防御队隐瞒异种潜入的消息,无非是不想造成民众恐慌。   但他不认为这是对的。   挖开穹顶偷偷潜入,再从树林里挖地道进入实验室,说明异种很清楚实验室对地堡的重要性,无论是研制出更厉害的武器,还是能拯救人类的复原血清,对他们来说,只意味着伤亡和消失。   异种不是每个脑子里都只有杀戮本能,他们其中保留了智商的那一部分是有思维的。   他们不是行尸走肉,而是由人类变异出的另一种生物。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如果不能和平共处,双方迟早会你死我活。   挖地道只是战争路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人类撤退躲藏时,尚未带走的物资不计其数,异种要攻破堡垒的方式他多了去了。   只要他们有足够的武器,再集结队伍,地堡随时可能被攻陷。   李鱼认真道,“我觉得他们应该把这些事告诉所有人,让人类有忧患意识,居民不知道,一味的以为自己能在地下过上安稳日子,时间长了,战斗力丧失……”   1551毫不留情道,“他们即便具备良好的战斗力,依旧不是异种的对手。”   李鱼张了张嘴,最终选择闭嘴。   1551说,“和平的可能也很小,因为异种嗜血,他们需要食物。”   李鱼继续沉默,过了会儿他问,“异种间有首领吗?”   1551说不太清楚,“你知道我的探知范围只有五百公里,地球太大了。”   “好吧。”李鱼觉得系统的声音似乎有些失落,毫不吝啬的说,“摸摸头,没事,你已经很厉害了。”   系统确实厉害,有它帮忙,他完全有信心带着001在地面活下去。   光屏中,增援已经抵达,仅仅二十分钟,已经搜索了大半个树林,并逐步往垃圾场的方向靠拢。   李鱼眼神一动,停在右上角的小画面上。   随着防御兵越靠越近,001无法继续安眠,他嗓子眼里发出暴躁的低吼,抱着粉色小毯子,跳到更高的树枝上。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要给防御兵们提示的打算。 第143章 你好,交个朋友09   异种已经从垃圾场分头逃离, 想回到被炸开的穹顶下,爬上去,回到地面。   李鱼安静围观了会儿,问,“1551, 能给个特写吗?”   1551,“稍等。”   画面突然放大, 李鱼看清了几个异种的脸, 除了眼部都微微凸起以外, 他们仍旧保留着变异前的某些面部特征,非常好区分。   李鱼指了指末尾那个, “他腿受伤了。”   1551说, “可能是在地道里划伤的, 地底下全是岩石层。”   手动挖掘毕竟比不上机器, 地道内凹凸不平,稍不注意就会磕磕碰碰。   李鱼咦了一声, 让系统把镜头对准那条伤口,被划破的布料下, 血肉模糊的一寸多长的口子,正在缓慢的自动愈合。   三分钟后,伤口的血已经止住, 皮肉粘合了百分之三十。   李鱼惊叹,“异种只是被血清感染,愈合能力就这么强, 那001呢?”   1551帮忙去看了一眼,“他之前的伤口还在。”   李鱼皱眉,这才想起上次系统的基因比对红,目标的基因和人类没有区别。   可是怎么会呢?   难道目标除了继承一个图腾,就没继承点别的?   李鱼一时间想不透,低头用力搓脸,让自己重振精神,听见对面有翻身的动静,他连忙伸长脖子看过去,钱松的脸已经朝向另一边,两手搭在枕头上,鼾声停了。   光屏上,右上角的小画面中,001抱着他的小毛毯,同样也翻了个身,背对着异种逃离的方向。   李鱼感觉得出来,他的似乎有些烦躁,厌恶。   刚想深入思索,突然听到一阵枪响。   一个防御兵发现了异种的踪迹,开枪射击,却不想一连几枪都被躲避过去。   枪声吸引来了其他人,二十几个防御兵,很快就把几个异种团团围住。   异种舔了舔牙,皱着鼻子用力呼吸,如此鲜活的滋味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享用过了,纷纷露出贪婪的表情。   防御兵们二话不说,直接开枪。   枪口都装着消音器,悄无声息,唯有火光在树林中穿梭,却一个也没打中。   异种的移动速度太过迅速,即便受伤那也只是皮肉伤被子弹擦伤,根本妨碍不了他们的进攻。   李鱼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一个异种将防御兵扑倒在地,张嘴去咬对方的脖子。   接下来的画面太残忍,李鱼闭上眼睛没敢看。   树林中的动静太大,增援越来越多,异种没有恋战,以最快的速度逃脱到树林最西边的位置。   那个地方垂直往上,被磨砂玻璃装饰的穹顶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后面的黑灰色岩石。   异种们身上藏着东西,是个小型飞行器。   那玩意屁股后套着绳子,被掏出来后,就快速的朝着穹顶飞去。   李鱼怀疑,地面上一定其他异种在接应。   接收到宿主的想法,系统抽空扫描,事实证明,距离穹顶十米之外的地面,的确守着另外两只异种。   李鱼,“我觉得这几只异种不是真的想进实验室搞破坏,有可能只是一种试探。”   1551作为AI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不太明白,“试探什么?”   李鱼说,“试探防御队的布局,和他们从其他地方赶来大楼的时间,还能试探防御队的火力,这样才好方便他们下次潜入偷袭。”   系统感叹,“他们很聪明,而且应该已经潜伏很久了。”   从垃圾堆到研究所大楼有七点五公里,这几只异种至少在地堡潜伏了两天。   想起自己之前还去里面闲逛,跟001聊闲,李鱼就脑门子冒冷汗,太惊险刺激了,运气稍微背点,他怕是已经被异种吃得骨头不剩了。   树林中,防御队和异种们展开了短暂而激烈的战斗,最终活捉了一只,打死两只,逃跑了一只。   防御队总负责人大半夜从家中赶来,闻言气得给防御队几个队长一人一个耳光子。   “到嘴的鸭子都能让他飞走,你们一个个都他妈干什么吃的!”   总负责人暴跳如雷,只要一想到上头的责难,就忍不住要喷人,“每天二十四小时轮班巡逻都能让那些恶心的东西砸破穹顶潜进来,你们,你们……”   怒极攻心,反而一句也骂不出来。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一群废物!”   李鱼听得差点笑出来,这个总负责人魄力不太够啊。   今晚发生的比异种从实验室跑出去还要严重,接下来的时间,总负责人回笼觉也不睡了,连夜带着三个居民区的防御队长,去一区的政府大楼请罪。   接下来没什么看头了,李鱼让系统关掉主屏,把右上角的小画面放大。   001侧躺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两手堵着耳朵,一动不动,估计真睡着了。   李鱼抱着胳膊,歪着脑袋思索道,“隔这么远也能被吵到?”   总负责人是站在花园里骂人的,距离目标打盹睡觉的地方四五公里,这得多好的听力才能听见。   其实之前李鱼就觉得奇怪。   当时目标站在垃圾堆里找东西,而他距离目标好几百米,对方是怎么发现他的?   这些问题空想是想不出来的,需要再进一步证实。   李鱼对光屏上的男人说了句晚安,拥着被子倒回床上。   这次,他闭眼睛以后轻松入睡,不到一会儿,嘴里发出的鼾声,就和对面床铺重新响起的鼾声连成了交响乐。   研究所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七点一刻,钱松的闹钟响了。   他睁开眼睛后,利落的下床洗漱,等收拾完毕,床上的青年还没起来。   “苏和,醒醒。”钱松弯腰站在青年床前,声音不高不低。   李鱼昨晚睡得太晚,现在才刚到深度睡眠的时间,别说是有人叫起床,即使敲锣打鼓也未必能醒。   钱松看了眼手上的表,加大音量,“苏和,快迟到了。”   青年仍旧毫无反应……难道是发烧烧晕了?   钱松连忙把手放到青年的额头上,温度正常,不烫。   “起床了!”   一声大喝,李鱼悠悠转醒,眼皮子下的眼珠子终于动了。   钱松嘴角抽搐,心力交瘁,这他妈也太能睡了,他刚刚那喊声都快赶上男高音飙海豚音了。   李鱼睫毛动了动,掀开眼帘,他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脑子里只有一个字,困。   钱松直起腰,低着头看他,“马上七点半了,你只有而十五分钟洗漱和吃早餐。”   听到早餐两个字,李鱼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吃不吃不要紧,001不能饿肚子。   看着风风火火冲进卫生间的青年,钱松眉头皱了起来。   他走到卫生间门外,靠在墙上问,“你是不是伤还没好,身体不太舒服?”   李鱼囫囵刷完牙,洗完脸,匆匆走出来,“没有,我好着呢。”   钱松,“你确定?你以前可没这么能睡。”   李鱼,“………”   他越过钱松去柜子里拿出衣服换上,“我昨晚有点失眠。”   钱松想起了戴尔森带青年去了地下实验室的事,“被人鱼吓到了?”   李鱼没解释这个误会,顺着问,“松哥,教授他……”   看到青年欲言又止的模样,钱松脸色也沉下来,“他怎么了?”   “他把人关进笼子里,再放入鱼缸,让那个人用渔枪激怒人鱼……”   钱松冷笑,“我们的教授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血腥暴力的东西。”   李鱼望着他,“他以前也做过同样的事?”   “做过,比这个还要过分。”钱松说,“我们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人鱼的时候,为了展示人鱼的复原能力,他甚至把他们捞起来,用轻机枪扫射……”   李鱼克制不住的在脑海中构建出画面,浑身发冷,在戴尔森眼里,人鱼也好,异种也罢,都是低级物种。   不,或许在他眼中,人类也只是渺小卑微的生物。   整个世界,只有他自己才是最伟大,生来就该占据高处的人。   想起当时的画面和空气中的浓烈的血腥味,钱松有些崩溃,他挪到床边坐下,“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戴尔森先生的原因,他根本不把其他生物的命当命看。”   李鱼走到他面前,放低声音问,“戴尔森先生有跟大家提过他复原血清方面的想法吗?”   “没有。”钱松用手抹了把脸,“从进入实验室第一天起,他就说过,我只需要全力配合他的研究,不需要有别的想法。”   李鱼疑惑,“怎么权利配合?”   钱松说,“其实我们手里各自正在进行的小项目,都是他分配给我们的,我们只需要定期向他提交各项数据就行了。”   李鱼又问,“那你们怎么会知道,自己手里正在进行的东西,是否对复原血清的研究有利?”   “看实验体的各项反应就知道了。”钱松古怪的看了青年一眼,“苏和,你在怀疑博士对人类的忠诚吗?戴尔森博士的确在某些方面做得不太妥当,但我相信,他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糊涂。”   李鱼,“……”   他低头,攥紧拳头,懦弱不安的样子,“松哥我没有质疑教授为人的意思,我,我就是被地下实验室的事吓到了,我……”   听着青年断断续续的辩白,钱松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抱歉,我太敏感了,别想太多了,先去吃早饭吧。”   李鱼点点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蔫了吧唧的在钱松身后,去了食堂。   眼看着上班时间就要到了,食堂内用餐的人少了一大半。   两人进去,选了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李鱼今早点了两个肉包子,人造肉和香菇馅儿,他珍惜的吃了半个,剩下一个半趁着钱松去洗饭盒的功夫,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卫生纸,把包子包起来。   钱松一扭头,不经意的瞥了眼青年手里的饭盒,居然已经空了,“吃这么快,胃口不错。”   李鱼不好意思的笑笑,“脑子受了伤,能补一点是一点。”   钱松盯着他青年脑门上松松垮垮的绷带看了一瞬,“你伤口是不是该换药了?”   李鱼反手摸了下后脑勺,“下班就去。”   钱松点点头,转眼就瞧见几个003号实验室的同事,挥手把人叫住。   距离上班时间还差几分钟,找001是不可能的了。   李鱼暗骂自己是猪,就知道睡睡睡,只能打消念头,按耐着焦躁,跟其他人一起边走边聊。   实验室的门一开,大家纷纷默契闭嘴。   原主一个小新人,刚进实验室的时候需要迅速和大家打开关系,便主动揽下不少打杂的活儿。   进门后,等到各个小实验室的房门被打开,李鱼拿着清扫工具进去,把实验体制造的生活垃圾清理干净,随后去了戴尔森的办公室。   戴尔森的办公室位于实验室大厅的正北方,以一块儿单面玻璃作为隔断,伏案累了,只需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实验大厅里有没有人在偷懒。   李鱼展开拧干的抹布开始擦桌,瞥了眼关闭的一体机电脑,“1551,入侵电脑,看看有没有和研究有关的资料。”   等到宿主开始拖地的时候,1551冒了出来,“没有。”   李鱼愣住,“怎么会没有呢?”   1551坚定道,“真的没有。”   李鱼沉默了,难道戴尔森跟他爹一样,爱好写日记,当然,也有可能为了防止资料被盗取,他每天都用硬盘将资料拷出来,再带走藏到隐秘的地方。   他把这些想法跟系统说了,“你觉得会是哪个?”   系统说都有可能,“你多注意观察就知道了。”   李鱼用消毒水拖完地,又蹲地上用干净的抹布把地面重新擦了一遍,这才拎着水桶走出去。   刚关上门,后背被狠狠撞了一下。   李鱼揉着肩膀转头,对上一上带着平光眼镜的脸,他在记忆中找出了这个人的资料。   张泽锋,勉强算是戴尔森的副手,不知道什么原因,原主还在的时候他就总是找茬,一副欠抽的样子。   李鱼,“你有事吗?”   张泽锋撞了人不打算道歉,他就是故意的,“你之前突然出院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下午的时候特意去了医院找你。”   李鱼这才想起戴尔森的确说过,下午的时候会派这个人过去交接工作。   “对不起,我忘了。”这事儿是自己的疏忽,李鱼道歉真诚,绝不含糊。   然而张泽锋并不买账,“你是我故意整我的吧。”   李鱼,“你想多了,我没有。”   张泽锋冷笑,“我知道,你一直怕我太优秀,抢了你在教授面前的风头,可这能怪我吗,怪只怪你自己能力平庸,除了拍马屁做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你还会什么?”   李鱼,“……”   张泽锋嘴上过瘾,心里也舒坦,“其实你很清楚,你助理的职位岌岌可危,所以才故意针对我,想把我整跑。”   李鱼直接笑出声来,哈哈哈的声音在实验大厅里回荡,引来不少侧目。   这人真的太逗了,脑壳肯定被门夹过。   张泽锋脸色漆黑,“你笑什么。”   察觉到四周的视线,他脸上燥热,凶狠着脸命令,“你给我闭嘴,闭嘴。”   李鱼的表情一下子就收住了,他认真的盯着张泽锋的脸,确定真的是平光眼镜,啧啧,这逼装的。   张泽锋被他打量的不自在,下意识后退。   李鱼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刚刚问我笑什么,我现在告诉你,我笑你是个神经病,该吃药了。”   张泽锋愤怒瞪大眼睛,“你!”   李鱼态度嚣张,“别你啊我啊的,麻烦让一下。”   地下堡垒对于研究人员的筛选一向严格,张泽锋为了能进入戴尔森手下,背地里付出过许多努力,好不容易进了研究所,进了003号实验室,他却只是能当一个不起眼的打杂工。   就这样,他熬了整整三年,终于开始接触研究,负责给戴尔森整理研究数据,好不容易戴尔森的研究助理留书辞职,他兴奋得整夜睡不着,以为自己终于要熬出头了。   结果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等居民冒出来,抢走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张泽锋不敢对戴尔森有怨言,却在背地里各种讥讽苏和,以此发泄自己心里的不平和怒气。   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苏和的沉默寡言,理所应当的把对方当场出气筒。   结果今天,这个窝囊废是吃错药了吗,居然敢骂他!   张泽锋越想越气,浑身发抖,新仇旧恨堆积在一起,他的怒气值井喷了,扬起手想狠狠把眼前的人教训一顿。   “你想干什么。”   一句轻飘飘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话从背后传来。   张泽锋落到一半的手定格,脸上的血色退得一干二净,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身体不抖了,僵硬的厉害。   李鱼一脸平静,拎着自己的小水桶,礼貌的问候,“戴尔森先生早上好。”   戴尔森淡淡点头,用柔和的声音说,“实验室规章第32条,张泽锋你背一下。”   张泽锋缓缓放下手,转过身去,面对着教授那张温和儒雅的脸,嗓子却像是被棉花塞住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吞咽了几下,声音干涩道,“实验室内禁止喧哗、斗殴,如有违反,轻者扣除300积分,重则解除聘用,永不得参与任何研究。”   戴尔森微笑问道,“你觉得你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张泽锋吓的膝盖发软,“教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给我一次机会。”   戴尔森苦恼的蹙眉,“你是想让我徇私舞弊,对你这次的事不予追究?可你知道,我是个公正的人。”   李鱼看得一愣一愣的,死变态是故意折磨人吧,罚不罚,怎么罚,一句话的事,这么把人的心弄的忐忑不定,不太好吧。   “苏助理,你来说说,张泽锋这事儿该怎么罚。”戴尔森丝毫不掩饰眼里恶意,饶有兴趣的盯着发呆的青年。   青年被突从天降的锅砸懵了。   这他妈的,明晃晃的就是帮他拉仇恨,李鱼气得想骂人。   作者有话要说:  001露脸倒计时,2。 第144章 你好,交个朋友10   李鱼被推到了悬崖边,往前是追兵的刀刃, 往后是死亡在召唤。   刚刚死变态已经明确表明, 他是个公正的人, 如果说不罚, 他手里的矛头会直接从张泽锋那儿, 转移到自己身上。   李鱼不是一个舍己为人, 以德报怨的圣父, 更何况按照张泽锋的性格,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都会怨恨上他。   “戴尔森先生,我和张泽锋只是发生了一点小争执,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但这并不算什么重大过失。”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 戴尔森脸上的温和消散,脸上阴沉沉的, “苏助理真是个善良的人呢。”   李鱼摇了摇头,“不如从轻处罚吧。”   戴尔森一愣, 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笑, “苏助理跟我想到一起了。”   张泽锋低着头,声音没有起伏, “谢谢教授。”   戴尔森却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径直走进办公室,脱掉外套, 穿上白大褂。   张泽锋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正要经过的青年,“你给我等着。”   李鱼,“……”   李鱼面无表情的走了,去到楼层卫生间。   卫生间的角落被隔离出来,专门用来放各个实验室的清洁工具。   将清理干净的工具摆放整齐,他回到洗手台前,用肥皂子仔仔细细洗手,“一个周旁,一个张泽锋,我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系统骂道,“姓张的不知好歹,你要真想害他,直接选后一个,这样他一辈子都不可再进实验室。”   李鱼哎了一声,“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嘛。”   1551嘲讽,“你信?”   李鱼扯了纸巾擦手,“不信。”   张泽锋说到底并没有做多过分的事,不过是因为以前一直压制原主,今天突然被怼,心里接受不了,气不过才会差点失控。   将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李鱼说,“边走边看,他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他,他要敢背地里使坏,我就以牙还牙。”   1551发出啪啪啪的鼓掌声,“正面刚他,我们不怕。”   李鱼回到实验室,大家已经各就各位,开始一天的工作。   张泽锋脸上的怨恨已经没了,此时正在各个研究员之间来回转悠;而戴尔森正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着,感觉到门外的视线,即便知道是单面玻璃,他仍旧走过来,放下百叶窗。   李鱼若无其事的回到小实验室,靠着光屏继续偷看。   戴尔森回到座位上以后,继续敲击键盘,而他手边的USB接口上,正插着一个U盘。   钱松又在显微镜下观察样本,记录下数据后,他回头看了眼安静不说话的青年,“怎么不吱声了?”   李鱼回过神,随笔扯了个话题,“松哥,你昨晚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钱松纳闷,“没有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鱼,“我昨晚起来上卫生间,好像听见树林里有追赶声。”   触及到钱松茫然的眼神,他顿了顿,又笑着说,“可能是我听错了。”   钱松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写完一串数据后,他把资料递给青年,“当初建造研究所大楼的时候,为了给研究人员营造最安静的科研环境,墙体都是用的最好的隔音材料,一般来说是听不到声音的。”   李鱼接过资料瞥了一眼,是猩猩的血检,上面留了几句批注,最后一行写着申请,钱松想把新弄出来的复原血清试剂用到猩猩身上。   钱松继续道,“不过你要真的听到什么,那也肯定是巡逻队弄出的动静,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担心,地堡距离地面有十米深,非常安全。”   安全个屁,敌人都把你家房顶掀了。   李鱼心里腹诽,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是交给戴尔森先生吗?”   钱松,“是的,麻烦让教授签个字,谢谢。”   李鱼穿过实验大厅,停在戴尔森的办公室门外,轻轻敲了几下门。   “进来。”   戴尔森的声音听着平静,想来这会儿心情应该不错。   李鱼推门进去,把资料放到办公桌上后,便低头盯着地面,继续盯着光屏。   戴尔森的电脑上,桌面显示正在将刚刚敲打出的内容复制进U盘,密密麻麻全是数据和科学用语,李鱼看不太懂。   “拿走吧。”戴尔森放下钢笔。   李鱼,“好的,先生。”   他转身往门口走,脚下刚跨出门,戴尔森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和。”男人从办公桌后起身,信步走来,“你跟了我半个多月,工作勤勤恳恳,能力不错,我刚刚特意看了你之前在教育院的历年成绩,非常优秀,各科老师对你一致好评,说你学习能力,应变能力和组织能力都很强。”   一连串的夸奖,听得李鱼心里毫无波澜,他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低声说,“谢谢教授,不过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您知道,教育院的能教给我们的东西十分有限。”   戴尔森微眯起眼睛,“是吗,那如果我说我希望你成为一个独立研究员,而不是一个只会跑腿的助理呢?”   李鱼,“……”   不想,完全不想。   003号实验室里的每个研究员,都会被分配人体实验体,他不想干这些事儿。   偏生还不能得罪这个死变态,答复得迂回委婉点。   李鱼绞尽脑汁,“先生以我现在的能力真的无法胜任,我希望您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多学习学习。”   看着青年惭愧不安的表情,戴尔森一言不发,无声的释放着有压力。   李鱼没办法,只能卖力表演,眼眶通红,眼泪要掉不掉,快被吓哭了。   戴尔森这才开口,“那行吧,我只好暂时把张泽锋提上来了。”   李鱼,“……”   老狗逼死变态一定是故意的!   李鱼愤怒跟1551吐槽,“他就是热衷于围观办公室斗争,以此满足他的恶趣味,调剂枯燥的工作。”   1551说,“这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李鱼认同的嗯了一声,抬头看向戴尔森,“一切听从教授的安排。”   十五分钟,实验室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收到了一封升职通知。   张泽锋兴奋的抱着纸箱子,来到小实验室的走廊的尽头,那里还有一间空着的实验室,但当他走进去以后,喜悦从脸上尽数退去。   与末尾的小实验室相连的,是一间巨大的隔离室。   不知何时,戴尔森带着他的年轻助理走近,胳膊搭上新任研究员的肩,“还满意吗?”   张泽锋双腿发软,纸箱子从他手里脱落,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一地。   李鱼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儿去,厚厚的玻璃后,一只活生生的异种正在疯狂的砸墙。   他记得,这是昨晚刚被抓到的那只。   戴尔森走到玻璃前,用欣赏的口吻说,“你是在害怕他吗?不,你不应该害怕,而是用科学或者艺术的眼光去看待他。你看他的肌肉线条多完美,还有腿侧的鱼鳍,啧啧啧,实验室已经很久没有迎接新的异种了。”   李鱼听的头皮发麻,背后阴风阵阵。   死变态的语气听着像是在评价最新鲜的大白菜,奇葩。   张泽锋知道现在的位置来之不易,他需要克服恐惧,抓住机会,于是蹲到地上将洒落的东西快速捡起来,规整到自己的新办公桌上。   他真诚的对戴尔森表达感激之情,“我一定会努力工作,报答您的提携。”   说完,悄悄递给李鱼一个挑衅的眼神。   李鱼不忍心看他一脸蠢样,默默别开脸,这位憨哥显然不知道,隔离室内的异种和他都是被观察的对象。   这间小实验室里的摄像头,百分之百与戴尔森的电脑链接。   系统确定了他的猜测,“不只是电脑,还包括了戴尔瑟的所有移动终端。”   李鱼心头沉了沉,这是要全方位的,各个时段的观察人类和异种的相处吗,为什么?   “除了像对待普通实验体那样,给他喂食、清理生活空间,我还需要你和他建立沟通,用和平的方式。”戴尔瑟轻柔的叮嘱道。   张泽锋像是被偶像委以重任的脑残粉,激动得满脸通红,“请教授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一老一少两只疯子,李鱼的心不断下沉,戴尔森是想观察,验证,人类到底能不能饲养异种?   李鱼,“……”   草了,不会吧。   1551,“看趋势是这样的。”   李鱼简直要疯了,戴尔森到底想干嘛,搞出一个听任差遣的异种大军吗!   这想法虽然惊悚,不可思议,但的确像神经病能做出来的事。   “苏助理怎么了?”注意到青年苍白的脸色,戴尔森一脸关心道,“是因为之前的伤口还没好,不太舒服?”   李鱼摇了摇头,“我没事。”   戴尔森不赞同的蹙眉,“身体上的不舒服,很容易影响你的工作状态,而我的实验室是个非常严谨的地方。”   张泽锋适时插话,“苏助理,要是因为你一个人,造成什么重大的实验错误……”   话还没说完,戴尔瑟的巴掌先过去了。   李鱼,“……”   那清脆的巴掌声,光是听着就好疼。   张泽锋捂着脸,唯唯诺诺,“是我的错,我不该接您的话。”   李鱼在可怕的气氛中低下头,干脆给自己请个假,“抱歉教授,我的确有些不太舒服,能允许我请半天的假,去趟医院吗?”   戴尔森温柔可亲的笑着道,“当然可以。”   李鱼高兴疯了,能出去透个气,见见他的新朋友了,顺便看看,能不能搞点必需物资。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系统,“你觉得如果我离开的这里的话,应该带些什么?”   1551说,“水,压缩饼干和脱水蔬菜,消炎药,武器,越多越好。”   说得容易,枪支目标太大,管控严格,他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法弄到。   李鱼进了电梯,一路下行,突然想到一个人,物资搜寻第三中队的队长,陈舟。   但是两人只见过一次面,要让对方带自己出去,还要给两把枪,显然不可能。   李鱼苦恼的揉着眉心,“1551,我记得上次陈舟有话没说完。”   1551,“是的,被与他同行的人打断了。”   李鱼,“按照当时语境推测,他应该是知道一条出去的路。”   1551,“现在扫描?”   李鱼给了个方向,“所有能正大光明走出去的路,肯定有人重重把手,可以全部排除,你着重看看有没有通往外面的管道,对了,还有通风口。”   十米厚的岩石层,早就将地面的空气彻底隔离了。   但根据原主的记忆可以知道,这下面并不缺氧气,在李鱼看来,人造空气的可能性较低,毕竟人口多,需求大,相比之下,直接把外部空气引入再净化更加省时省力。   李鱼把手伸进白大褂,包子已经凉了,更可怕的是,他失约了。   避开巡逻队抵达树林,里面悄无声,树叶形成的大片阴影严实的遮挡了穹顶制造出的“阳光”。   李鱼来到约好的地方,“001,你在吗?”   沉默的空气告诉他,不在。   1551却说,“在。”   李鱼顿时来了精神,“在哪儿?”   1551说,“他的状态好像不对。”   李鱼没有追问,语气变得冷硬,“路线。”   系统给出地图,开始人工导航,精确到该从第几棵树直行,第几棵树转弯。   也不知走了多久,李鱼停在一大簇杂草丛边。   杂草足有半人多高,杂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天然的遮蔽物。   1551说,“他就在下面。”   李鱼把杂草拨开,下面居然有土层,他只好蹲下,用手刨土,发现土里藏着东西。   树藤被巧妙的编在一起,再被铺上泥土和杂草,如同一个盖子,将下面的洞穴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李鱼笑了下,之前的猜测没错,001就是很聪明。   下方的洞穴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男人健壮的身体狼狈而艰难的蜷缩成一圈,将空间挤得满满的。   李鱼撑在洞口上方,把脑袋探下去,刚要开口,一直滚烫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掐住他的脖子。   001意识模糊,警惕性却比任何时候都高,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哪怕是一个弱小的孩童,都能寻到机会,轻易杀死他。   李鱼吓得心脏咚咚直跳,他张了张嘴,攒动的喉结擦过男人的虎口,“001,是我,你还记得我吗,我叫苏和。”   男人掐得并不重,几乎只是虚虚握住青年的脖子。   李鱼维持着被压制的姿势,低声安抚,“你的手很烫,是发烧了吗?”   为了隐藏踪迹而始终压抑的呼吸突然粗重,001的手猛地一松,身体下坠,沉重的落回坑里。   李鱼赶紧蹲下去,拨开男人的头发,拇指稍微一蹭,就是一层污垢。   李鱼,“……”   他叹了口气,把手覆到男人的额头上,001的额头很烫,已经远远超过普通发烧的程度。   李鱼,“1551,量下体温。”   1551,“稍等……目前体温41摄氏度。”   这要是普通人,肯定已经被烧成了一个傻子。   李鱼忧心忡忡,废了老大劲儿才把男人从坑里挪出来,让其平躺在地上。   1551见宿主已经完全乱套了,忍不住提醒,“你应该先去找些药品和酒精。”   李鱼一拍脑门,只好把人弄进坑里。   1551,“……目标没有被你折腾死,真是万幸。”   李鱼面红耳赤的把杂草重新改回去,铺上遮蔽物,顺便把兜里的包子透出来,塞进草堆里藏起来。   他小声嘟囔,“我太着急了,脑子有点乱。”   说完觉得诚意不够,隔着一堆杂草对下面昏迷不醒的人说了声对不起。   李鱼一路跑去医院,万幸的是,上次为他诊治的好心医生还在。   医生看到他微微一笑,“来换药?”   李鱼摸了摸脑袋上的松垮垮的绷带,“嗯,麻烦你了。”   医生从柜子里取出酒精,脸上抱歉,“碘伏用完了一直没有补给,只能委屈你忍忍了。”   李鱼飞快瞄了眼柜子里,犹豫着是偷偷摸顺走东西,还是跟医生说实话。   青年的眼睛都快粘在柜子上了,医生假装看不见,有条不紊的替他消毒伤口。   伤口愈合得不错,酒精喷上去凉凉的,微微刺痛,李鱼忍住不吭声,手指紧张的抓着屁股下的床单。   “刘医生,我……”   “嘘,安静,你这样会打扰到我工作。”医生声音平淡,对青年尚未出口的话毫无兴趣。   李鱼直觉对方知道什么,乖乖闭嘴。   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了,就是不知道这屋子里有没有退烧药。   医生将绷带重新裹上青年的脑袋,完事儿。   他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背过身去,抱怨道,“医院里人手总是紧缺,管理混乱,我这儿经常少东少西的。”   李鱼醍醐灌顶,跳下床去柜子里拿了两瓶酒精,两包医用棉。   医生这才转头,垂着眼皮整理托盘里的东西,见人还在跟前晃悠,他生气的瞪大眼睛,“还有事?”   001身份特殊,李鱼怕隔墙有耳,用手比划了个41,翻了白眼,身体往后仰倒。   医生, “……”这演技也够浮夸的。   他摇了摇头,“没有,最近许多药品短缺,你……”   话音刚落,外面就经过一组巡逻小队,医生改口,“你稍微克服一下,就别吃药了。”   李鱼记得,之前住院的时候,医院的守备没有这么森严。   他小声问,“怎么了?”   医生解释,“内部消息,昨天夜里有异种潜入,现在整个地下堡垒的一等居民区都陷入了全力戒备。”   李鱼注意到,医生说的话中,并不包含二等和三等。   相比之下,另外两个居民区才是最危险的,他们的防御远远没有一等生活区的坚固。   李鱼谢过医生,脚下狂奔,途中让系统将医院地图也记录了下来,并用红色标出仓库位置。   兜里的东西总是摇来撞去,他把手揣进兜里稳住酒精瓶,从树林边缘进入,完美避开了戴尔森从研究所大楼里看见他的可能性。   李鱼拨开草丛。   001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蜷缩得像只小猫,啧,怪可爱的。 第145章 你好,交个朋友11   之前的任务世界, 目标都很强势, 像这样弱唧唧的躺着不动的样子, 李鱼没见过。   他第二次把男人从坑里拖出来,平放在地上, 想办法给他降温。   刺鼻的酒精味飘在空气里, 李鱼打了个喷嚏,凑到001上方,用酒精棉给他擦了擦额头。   男人黑乎乎的额头上多出一条白生生的杠,冷白色的皮肤细腻光滑,哪儿像是整天在树林里穿梭的野猴子。   心脏不可抑制的兴奋起来,李鱼压着唇角开始给男人擦拭眉骨, 鼻梁,嘴唇下的微微的凹陷,还有柔软的脸颊。   这是李鱼第一次看清001脸上的图腾, 黑色的花纹如同藤蔓交织,却并不柔软, 反而给人一种尖锐、粗暴,又神秘的感觉。   图腾从男人右脸颊下半部分, 一直延伸到颈部下方的衣服里。   李鱼没有急着扒掉男人的衣服, 有条不紊的继续照顾病人,等到擦完脖子, 才开始解男人的纽扣。   这件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好多地方已经腐朽,一不小心, 扣子就崩掉,滚进杂草中没了踪影。   李鱼尴尬的蹭了下鼻尖,苦恼的想,待会儿得去给男人找身衣服。   随着男人的胸口被酒精擦拭了个遍,图腾彻底显露出来。   怪异的图腾延伸到胸口时,已经退去尖锐,变得狰狞,就像是一只用简单线条组合起来的,凶狠的,能撕破天地的深海巨兽。   李鱼凑近,温热的鼻息喷在男人的锁骨,眼睛微微眯起,努力从图腾中分辨出一些怪异的文字。   这些文字隐藏在图腾纵横的线条中,极不明显。   李鱼,“你能查到相关的资料吗?”   系统尝试了下,遗憾的告诉宿主,“抱歉,不能。 ”   李鱼把图腾的问题抛到一边,缓缓把手伸过去,将001的最后两颗摇摇欲坠的扣子小心解开。   当雪白的棉球被垢染成黑色后,李鱼彻底看清了,图腾是从胸口一路延伸下到肋骨下方的。   奇怪的是,最后几笔若隐若现,像是墨水被晕染,又像是尚未显现完全。   李鱼惊异的睁大眼睛,用手指抹了几下,没用,反倒随着时间推移,图腾的颜色渐渐加深,变成了和其他地方一样的黑色……   “1551,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李鱼替男人擦完身上,又开始扒裤子,目光清澈,脑子里没有任何黄色废料。   1551,“抱歉,世界资料库里检索不到任何相关信息。”   李鱼摇了摇头,凑到男人脑袋边,仔细的去看那张脸。   001的面部轮廓分明,眼窝略深,睫毛漆黑浓密,大概是身体的病症让他很不舒服,眉头始终紧蹙着。   青年的手指从男人的眉骨经过,滑过挺而直的鼻梁,来到滚烫的嘴唇上。   不需要对方睁开眼,他就能想象出,那双藏在眼帘下的黑色眼眸,肯定比黑夜深邃,笑起来的时候,会带着点点星光。   还好之前脏兮兮的看不出颜值,要不不知道要迷晕多少妹子汉子。   李鱼蹲在地上等了会儿,伸手去试男人的温度。   系统播报,“40.5摄氏度,降了。”   李鱼,“……”   李鱼认命的掏出最后一点医用棉,任劳任怨的给男人擦拭第二遍。   上午的时间飞逝而过,001的体温始终在39和40摄氏度之间徘徊。   李鱼急得直抓头发,“1551,你盯着他,钱松快下班了,我得回宿舍去。”   好歹请的是病假,多少要装装样子。   1551,“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根据我的检测,目标除了体温过高以外,身体内部没有任何病症。”   李鱼不放心,这是可他的小心肝,烧坏了找谁哭去,自杀倒档吗。   1551没办法,只能郑重道,“有任何事我都会通知你,我保证。”   李鱼把人藏好,还是舍不得走,又盯着目标的脸看了几眼,才一步三回头的返回宿舍。   他关上门,屁股刚坐下,钱松就回来了。   钱松手里拿着自己的饭盒,和一份打包的食堂饭菜,落座后,他将打包的那份递给青年,“听戴尔森先生说你身体不舒服,替你把饭打上来了,你不用再下去了。”   李鱼一脸虚弱,“谢谢松哥。”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随口问 ,“今天上午实验室没出什么事吧。”   “出了。”钱松嗤笑,“张泽锋那个傻逼糗大了。”   李鱼揭开纸盒,里面躺着干巴巴的窝窝头和一小份咸菜,纸杯里的东西稍微沾点油腥,是排骨汤。   钱松的手在桌上敲了敲,“别这幅死样子,今天三等生活区的菜没送即时,食堂只能先凑合做。”   李鱼抓住重点,“三等生活区出事了?”   钱松说,“听说是气管爆了,地面被挖开正在抢修。”   李鱼咬了一口窝窝头,粗粝的玉米面吃起来带着微微的甜味,不知道001会不会喜欢。   钱松喝了口汤,自顾自的说着心里的担忧,“地下堡垒从建成至今三十多年了,很多东西都已经老化,而这些日子能弄回来的物资越来越少……”   他愁苦的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也不知道咱们还能撑多久。”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还能再撑三年,也许是十年,这个谁都说不准,全看命。   宿舍里的气氛变得压抑低沉,两个人心里都像是压着厚厚的乌云,喘不过气。   李鱼细细咀嚼着,把东西咽下去后,打破了糟糕的气氛,“松哥,你之前说张泽锋出糗了。”   “哦,那个事啊。”钱松脸上重新挂上笑,带着几分嘲讽,“那个傻逼,今天吓尿了。”   李鱼顿住,“怎么了?”   钱松,“被异种吓的呗。戴尔森让他去隔离室取血样,结果你猜怎么着?”   李鱼,“怎么了?”   钱松,“异种被迫吸入麻醉后没彻底晕厥,张泽锋进去以后,刚把针头刺进去,那玩意儿就醒了,差点抓到他的胳膊。”   张泽锋那种人,外强中干,欺软怕硬,吓尿了也没啥好奇怪的。   让李鱼真正感到奇怪的是另一件事,“松哥,你说呼吸麻醉对异种没用?”   “是啊。”钱松也有些困惑,“不知道是麻醉出了问题,还是异种进化了,现在正在排查。”   李鱼小口地吃着窝窝头,“然后呢,血样取了吗?”   钱松说取了,“让物资搜寻队的人过来,给了三枪针剂麻醉才把异种放倒。”   李鱼点点头,不再多说话。   钱松瞥了他一眼,觉得好笑,“你现在吃个饭怎么跟个猫似的。”   李鱼心说,我不像猫,但我得省着去喂猫,就是那只猫的体型有点大,还揣着小秘密,不太好伺候。   “头疼,胃口不好。”   青年说话蔫了吧唧的,钱松问,“要不再帮你请半天?”   李鱼欲言又止。   钱松,“你是担心教授?不用,下班的时候他发话了,说你如果还是不舒服,今下午就继续休息。”   说完一顿,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情,“明天一号,发放上个月的工作积分,你记得到时候跟着我去财务。”   一听到发工资,李鱼两只眼睛铮亮,忙不迭点头。   既然大老板都发话了,不休息都不好意思,等钱松午休后一走,李鱼就从床上爬起来,把中午剩下的窝头藏在口袋里,又从柜子里东翻西找,弄出两袋压缩饼干。   饼干已经过期三个月,原主藏着一直舍不得吃。   李鱼拆开,让系统扫描了下,确定里面菌种没有超标,这才一起揣兜里带出去。   刚到树林边上,就听见时高时低的说话声。   李鱼左右看了看,不熟练的学着001的姿势,往树上爬。   他藏在茂密的树叶后,隔着叶子间的缝隙看见戴尔森拎着食盒走过,嘴巴不停动着,眉间满是不耐烦和烦躁。   “该死的小杂种跑到哪里去了!”   “嘿,我亲爱的孩子,我来给你送吃的,你饿了吗?”   “出来你个小废物,我让你出来!否则我就把这片树林子烧了!”   李鱼捂着口鼻,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心里把戴尔森骂了个狗血淋头。   戴尔森在树下转来转去,就是不肯离开。最后,他掏出对讲机,给监控部门下达命令,让他们把001找出来。   结果是什么,李鱼用屁股都能想出来,肯定找不到,因为001就没离开过树林。   戴尔森得知结果后就疯了,神经病似的颤动着肩膀,嘴里发出呵呵呵的怪笑。   李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就在他以为,神经病会继续在树林里逛下去的时候,对方阴森森的盯着树林深处看了眼,走了。   为防止对方杀个回马枪,他没有立刻下去,等到系统确认戴尔森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才笨拙地抱住树干,一点点的往下滑。   001还在原来的位置,连姿势都没变过,额头依旧很烫。   李鱼没办法,只能把盖在男人身上的衣服掀开,重新又开始物理降温。   经过图腾的时候,他刻意放慢动作,手指随着线条滑动。   快到肋骨的时候,男人突然动了,鼻腔里发出诡异的哼声。   李鱼凑到上方,看见001的睫毛颤动着,像两只欲展翅的漆黑蝶翼。   睫毛精。   他撇撇嘴,贴着男人的耳朵轻声喊,“001,醒醒。”   001再次陷入安静,一动不动,只有眉头间隆起的小山峰提醒着青年,这个人还活着,正在发高烧。   李鱼愁得一个头两个大,“烧了这么久,你确定没把人烧坏?”   “确定。”1551说,“目标好着呢,而且身体和大脑细胞异常活跃。”   系统言语间充斥着疑惑,搞得李鱼也跟着纳闷,脑子里生出一些荒谬的猜想,“你说他发烧会不会是一种蜕变?”   就像是蝴蝶或者蛇,只有挣脱掉过去幼小、丑陋的自己,才能真正的成长,或许图腾就是成长的标志。   这么想着,李鱼再次把手伸过去,轻轻的,慢慢的描摹着男人身上的花纹。   黑色的线条像是有某种魔力,思维随着指尖移动,渐渐放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青年的手指颤巍巍的,像是怕把人碰疼了,可就是在这种若有似无的触碰下,001嘴里再次发出细微的哼声。   这声音如同在空气中点燃了一个炸弹,李鱼猛然被惊醒,发现手指正戳在男人的肋骨下。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图腾的尾部。   巨兽的尾部线条比其他地方更长,漂亮的弧度从肋骨滑向腰际。   李鱼用力抽打手背,感觉自己就像个猥琐的,趁人之危的变态。   未免又手贱,他把两只手背到身后,只拿眼睛去观察。   手指撤开以后,男人的呼吸平复了。   “……”李鱼茫然,疑惑,震惊,“什么情况?”   1551怂恿,“你再试试?”   李鱼把手又伸过去,同时仔细观察男人的反应。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越是到图腾后半部位,001的反应越大,等到指尖游走完毕,他的呼吸又沉又重,额头的温度更烫了。   李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瞳孔缩小,往自往左手放看去。   “日啊……”   “别说脏话。”1551语气严格,却耐不住好奇,“怎么了?”   李鱼咽了咽口水,脸上滚烫,这图腾这么牛逼,居然能从根上影响到一个人。   既然1551没发现了,免得教坏小孩子。   “没什么。”李鱼这下子是多看一眼都不敢了,飞快替001穿戴整齐,想了想,挪动过去,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   一坐就坐到了傍晚,001的体温慢慢降了下来。   李鱼的老妈子心终于安稳了,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的鼻尖,心想着总是叫001不太好,又是0又是1的,那到底以后谁当0谁当1啊。   “1551,我觉得应该给目标起个名字。”   别的不说,总不能以后离开了这个鬼地方,还是001的叫吧,一听就知道是实验体或者士兵编号,容易引起怀疑。   “你想起什么?”1551对此无所谓,“要我帮你在网上查查吗?”   李鱼想了想说,“你弄个小程序,先把汉字打乱,然后让001自己戳选。”   系统说行吧,“你高兴就好。”   李鱼又说,“在弄点学习小软件,我想先教他点生活常识。”   说着说着,青年陷入了苦恼,从认识到现在,他一个字也没听001说过,是不会说,不敢说,还是压根就不能说?   想得正入迷,腿上的脑袋突然动了。   李鱼激动的低头,和一双黑沉深邃的眼睛正好对上。   咕噜咽了下口水,他一脸傻气地举手挥了挥,“你醒啦,我是你的好朋友。”   1551,“昨天还是新朋友呢。”   李鱼,“……”   假装没听见系统的揶揄,用手摸摸男人的额头,“不发烧了,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青年的手微微发凉,落在额头上很舒服,001得脑袋有些混沌,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鱼从草丛里拿出早上的包子,和中午省下的窝窝头,还有压缩饼干一起放到男人胸口上。   “肚子饿了吗,先吃吧。”   青年的声音轻柔的不像话,带着关心和宠溺。   001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前一晚的小毛毯,抱在怀里松软温暖,却能替他抵御夜晚的寒凉。   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尚未恢复的身体不给力,膝盖一软,踉跄两步差点摔跤。   李鱼,“……”   他不敢大声,怕把戴尔森招来,压着声音问,“你去哪儿?”   男人头也不回,像个不听话的野孩子,光着脚跑得飞快,一晃眼人就爬到了树上。   李鱼透过密集的树叶,勉强辨认出男人的身影,看着对方越爬越高,心里的火也冒了出来。   掏心掏肺照顾这么久,屁都不放一个,拍拍屁股就走,够狠的兄弟。   他气得要死,蹲在地上,一股脑的把剩下的酒精和棉花全塞进兜里,起身就走。   不到三步远,背后刷啦一声。   001顺着树干滑下来,怀里抱着粉色的小毛毯。   李鱼盯着他愣了半晌,恍然大悟,“你把它藏起了?很喜欢?”   001不说话,站在原地不动,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一个包子和啃到一半的窝窝头,压缩饼干则被他塞在毛毯里藏了起来。   李鱼倒退回去,盘腿坐下,“过来。”   001不动,眼睛却没有之前的戒备。   李鱼叹了口气,这孩子真糟心,不吭声也没有表情,白瞎了一张帅脸。   算了,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漂亮青年,001眨了下眼,胳膊上的肌肉紧紧绷起。   李鱼也不嫌脏,直接坐到男人脚边,仰着头说,“别这么盯着我,我说过我不会害你,我爱你都来不及呢。”   001眉梢微微动了下,低头继续吃包子。   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李鱼接着问,“你是不想让戴尔森发现你发烧了,所以才躲起来的吗?”   001吃东西很安静,一点声音没有。   李鱼继续自己的猜测,“树林里每天都会有三十秒的灌溉时间,你完全有机会把自己弄干净点,但你没有,你是不想让戴尔森发现你身上图腾的变化。” 第146章 你好,交个朋友12   001停下咀嚼, 漆黑的眼睛安静的看着青年,无声释放着危险的讯号。   李鱼假装感觉不到, 低头拨弄脚边的杂草, “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发烧吧,如果我猜的没错,在你离开实验室后, 这种情况每隔一段时间就发生,每次发烧以后,你的图腾面积都会比之前更大。”   这念头有些不可思议,没有任何根据, 唯一可以帮忙判定其正确性的, 只有001的反应。   然而。   目标的脸木然得如同雕像,李鱼在上面找不到任何慌乱的痕迹。   他皱起眉头, 固执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1551突然出声,“也许他根本不能明白你的意思。”   李鱼, “……”   可能性很大。   李鱼从地上站起来,两手摊开,缓慢的朝001靠近,他换了个话题,“你觉得味道怎么样?能吃饱吗?”   001用餐完毕,手指油乎乎的。   李鱼豪放的扯起自己白大褂的衣角,趁着男人没反应过来, 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动作温柔给他擦手。   察觉到对方又挣扎的意思,他抬头瞪了一眼,“不准动。”   低吼声的愠怒和警告明显,001瑟缩了下,居然真的听话,一动不动。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仿佛空气的流动都变得缓慢。   从001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年曲卷浓密的睫毛,光滑的鼻尖,和翘起的粉色唇峰。   李鱼照顾小孩似的,一根根手指的擦着,嘴里不忘教育道,“吃东西前后一定要记得擦手,讲卫生……算了,现在条件有限,讲究不了这么多……”   嘴里剩下的话,被一根手指堵回了肚子里。   李鱼眼珠子往下,001的食指正在按在他的嘴唇上,轻轻捻动,像在试手感。   李鱼,“……”   他抬头,瞪着眼睛,含含糊糊的问,“你在做什么?我嘴上有东西?”   001一声不吭的将手指收了回去,又按了按自己的嘴唇,漆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解——   他的嘴唇比我的软,比我的热,好想再碰一下。   001现在的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想做就做。   毫无征兆的,他忽然俯身低头,粗糙的手指用力捏住李鱼的下巴,仔细的,带着好奇的,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摩挲着青年的嘴唇。   不但软,看上去还很可口。   触及到对方单纯,却又极具探究的眼神,李鱼的脸热起来,很快就把耳朵一并烧红了。   他不敢贸然挣动,怕激起001的警惕性,维持着被压制的姿势,含糊不清地开口,“宝贝儿,你乖点行不行,能不能先撒手。”   仗着对方懵懂无知,李鱼现在是什么顺口叫什么。   听见那两个字,001愣了,耳根子通红,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又贪心的想让青年再叫几遍。   但他不懂表达,于是再次用自己粗糙的拇指,在那双柔软的嘴唇上轻轻摩挲,提醒对方继续。   李鱼完全搞不懂他的脑回路,只能求助系统,“1551,你能读懂他的思想吗?”   1551,“抱歉,不能哦。”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李鱼开口对001说,“宝贝儿,你先放开我,我得回去找点工具,先帮你把头发剪短。”   头发又脏又长不是问题,好不好看是也是次要,主要是打起架来不方便。   听到自己想要的,001眼睛亮了下,心满意足的松开手,转瞬就又恢复成了木头样子,目光沉静而尖锐,好像能一眼看穿人的心思,又好像什么都懂。   李鱼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会儿,说实话,从第一眼起他就没觉得001是傻子,傻子的眼睛会更清澈纯粹,也会更加懵懂无知。   今天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耽误不得,李鱼收敛起心思,举手拍了拍001的头顶,“我回去找剪刀,你在树林里等我。”   青年放下话,转身就走,没有回头,瘦削的白色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001平直的唇线往下压着,显露出明显的不悦,眨眼的功夫人就爬到树上,借着高度四处搜索青年的影子。   树林茂密,饶是他视力再好也无法在交织的叶片间找到自己想要的。   男人脸上的阴沉更甚,写满了失落,最终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坐在树枝上发呆。   李鱼回到宿舍,翻了一圈也没找打剪刀。   “1551。”   “的确没有,但你可以去研究所仓库看看,顺便顺点东西走。”   “……”李鱼,“核心价值观不要了?”   1551理直气壮,“为了任务,为了世界和平,有些东西可以暂时舍弃。”   研究所仓库有专人把守,每个进去拿东西的人都要登记姓名和工作单位,然后工作人员还要打电话核对,准确无误后,才会放行。   正大光明走进出的想法,当即被李鱼排除了。   “1551,管道路线还没有结果吗?”   “没有,管道错综复杂,并且许多因为使用年限和当初的设计问题,已经堵塞不通,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系统停顿两秒,追问,“你是想通过管道潜入仓库?”   李鱼拉开柜子,拿了两件原主较宽松的衣服出来,叠好放到床上,打算晚点带给001。   “嗯。”他说,“你画出从宿舍到仓库的通风管道图。”   宿舍到仓库的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系统很快就筛选出一条路线,投放到光屏上。   李鱼从宿舍出去,进了同层的公共卫生间。   他仰头朝上看,天花板上正中央的确有个换气口。   李鱼来到最后一个隔间,里面放着清扫工具和一把梯子。   他将梯子搬出来,放到换气扇下方,利落地爬上去暴力拆除换气扇,随后两手撑住天花板钻进去,又回头把换气扇装上,让一切恢复原样。   通风管道里面积满了灰尘,稍微用力一吸,灰尘就直往鼻腔里钻。   李鱼压抑着呼吸,用手肘和膝盖缓慢的,轻轻的在管道中蹭动,没多久,就到了一条垂直往下的管道。   管道两边每隔半米就有一个凸起的衔接处理,正好利于下行。   李鱼像只螃蟹一样,叉着腿,拼命伸长胳膊撑住管道两边,小心翼翼的往下移动。   等双脚落到实处,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紧张的汗水湿透了。   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系统说,“别浪费时间,快点。”   李鱼认命的继续按照路线爬动,没多久,抵达目的地,揭开通风口的百叶,跳了下去。   仓库里没人,到处都静悄悄的。   李鱼让系统处理监控问题,自己靠着原主记忆,很快就找到了医用剪刀,顺便顺走了一些压缩干粮、真空蔬菜、两把匕首、酒精喷雾,以及一些消炎药和退烧药。   架子上药品足足有一整排,是将那些被搜寻回来的过期药品,重新分解提炼再制成的新药。   李鱼忍不住冷笑,“我记得医生说药品短缺。”   1551说,“所以是医生在骗人吗?”   “他没有骗我的必要。”李鱼踩在一个箱子上,抓了几卷绷带下来,“这些应该是地堡中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为自己储备的。”   距离地堡较近的城市物资早就被搜刮干净,尤其是最近两年,物资搜寻队出行任务的目的地越来越远,消耗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些意味着,他们在任务中所承担的风险也越来越大。   异种的强大人类至今无法战胜,随着他们的活动版图不停地扩张,迟早会有一天,陆地将不再有人类的活动空间,更何况是虎口拔牙,潜入别人的地盘搜寻物资。   如果地堡没办法在各个方面自给自足,迟早会出大乱子。   那些位于金字塔尖的人已经料到会有那一天,所以才自私的扣下这些东西,以确保自己能平安过完一生。   李鱼,“这些人比异种可怕。”   异种也会因为各种利益而发生争斗,但他们都是明着来,不会像这些虚伪的人一样,口口声声说要带着大家走向光明,却背地里把人往绝路赶。   1551提醒,“抓紧时间,别磨蹭。”   李鱼嗯了一声,加快搜刮的动作,最后实在是因为东西太多,干脆把衣服脱下来当成兜子。   搜刮完毕,他吭哧吭哧的把自己和包袱一起塞进通风口,盖好盖子,放轻动静往回爬。   爬到一半,忽然想起监控问题,“都处理好了吗?”   1551,“放心,已经把你抹掉了。”   因为前车之鉴,李鱼对系统的P图技术不他大放心,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住,不发表意见。   没办法,谁让系统是他外挂呢。万一把系统惹毛了,哭的还是他自己。   管道窄小,爬起来本身就很费劲儿,更何况现在还带着一包东西。   上行到一半的时候,李鱼有些撑不住了。   他仰头望上去,少说还有十来米才能抵达宿舍所在楼层。   正想休息,系统突然说,“下班时间到了。”   李鱼,“……”   操。   他咬牙,紧了紧腰上的包袱,蜘蛛精附体似的,动作比之前快了起码三倍。   1551感叹,“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李鱼,“……”   研究所大楼的工作人员们,日常生活其实挺枯燥,每天就宿舍、实验室、食堂,三点一线。   大概是受够了实验室的刻板严谨,一到下班时间,大伙谁也不想多留,一个比一个走得快。   有些不想先用餐的,会先会宿舍换衣服,休息休息。   陆陆续续有人从楼梯一路上来,说说笑笑的讨论着什么,突然,其中一个拽了旁边那人的衣服。   “你们听。”他说,“天花板上有声音。”   众人屏气凝神。   片刻后,那人讪讪的挠头,“可能是我听错了。”   同行的人打趣,“你是被003号实验室的人给传染了吧,草木皆兵,以为是那些恶心的东西跑出来了?”   “嘘,小声点,被听到不好。”有个高昂的声音说,“说到底上次是个意外,也没造成什么损失。”   “那还不叫损失?整个003都被砸没了,也不会知道这帮人干什么吃的,想想物资搜寻队的,弄些仪器回来多不容易啊……。”   “跟你有关系吗?”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这群人的交谈。   钱松两手抄在白大褂里,冷着脸,“研究所是搞研究的地方,不是八卦嚼舌根的地方。有时间闲聊,不如多去看看书,提升下个人能力,好为人类多做点贡献。”   “松哥,误会误会,你别当真。”   “对,而且他就一新来的,对你们003不太了解,你就别跟小孩儿一般见识了。”   说话人的头顶上,李鱼费劲的从管道经过,还不忘抽空透过通风百叶偷看下方。   那群人口里的小孩儿长的牛高马大,一脸络腮胡子,刚刚吐槽时的声音粗声粗气,此时正翻着白眼望向另一头,一脸吊样儿。   李鱼摇了摇头,埋头继续爬。   他原本打算从公共卫生间的天花板下来的,结果发现梯子没了,听系统说,是保洁以为自己忘记收梯子,给搬走了。   没办法,只能从卫生间爬回宿舍去。   抬头看了眼前方昏暗的管道,李鱼心里直叹气,太他妈累人了。   钱松是研究所的老人,又是关系户,大家不想惹他,又客套了几句,灰溜溜的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一群男的怎么这么三八。”钱松嘀咕着往宿舍走,停在门前,从兜里掏出房卡。   李鱼正好在他头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喊道,“1551。”   1551没出声,但钱松的房卡突然失灵了,远也好,近也好,甚至把卡贴在识别处,统统没用。   钱松骂了句,抬手敲门,“苏和,开门。”   门是肯定开不了,此时李鱼刚爬到房间里的换气口,刚揭下通风百叶。   看了眼被敲得震动的门板,李鱼轻手轻脚爬下去,暂时把东西留在天花板上,去了卫生间。   他把衣服脱下来丢去角落的小筐里,拧开花洒把浴室和自己弄湿,随后趴到浴室门口高喊,“松哥,马上,我在洗澡。”   听见门后模糊的声音,钱松总算消停了。   每个房间的用水是定量的,李鱼匆匆打了香皂,冲洗干净,给钱松留了一半水,套上衣服,擦着头发去开门。   有1551搞鬼,门是打不开的。   李鱼装模作样的惊讶道,“怎么回事,门锁坏了?”   钱松皱眉,“你里面也打不开?”   李鱼说是啊,“松哥,你去一楼找后勤看看吧。”   钱松没耽搁,立刻下到一楼,奇怪的是,后勤部的后台显示,宿舍的电子锁正常运行。   后勤工作人员说,“可能刚刚突然抽风,你再上去看看。”   钱松没辙,只好又爬回六楼。   这一次,房卡只是稍微一触,电子锁发出了滴滴声,开门就看见一脸惊慌的青年。   李鱼一副我虚弱,我无助,我害怕的表情,“松哥,这门怎么了?你走以后我又试了几回,都打不开。”   “没事,就是抽风,突然失灵了。”钱松安抚后问他,“你好些了吗?看着没精神。”   能有精神吗,一路爬上爬下,胳膊和腿现在又酸又痛。   李鱼,“还好。”   钱松拍拍他的肩膀,去柜子里拿衣服,进了卫生间洗澡,对门锁的事没有任何怀疑。   李鱼瞥了眼换气口,白大褂做成的包袱,大剌剌的躺在那儿,很容易暴露。   哗啦一声,钱松终于开始洗澡了。   李鱼急忙踩着桌子,伸长胳膊把东西取出来,挑出几样能马上用到的东西后,把剩下的全部塞进衣柜深处锁好,打算找机会再藏去更隐蔽的地方。   钱松的好心情并没有因为几句八卦而受到影响,开始愉悦的哼歌,刚到高潮部分,浴室门被敲响。   “松哥,我先去食堂吃饭了,肚子好饿。”李鱼说着把之前找出来的衣服往裤腰里塞。   他扣上白大褂,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嗯,看不出来。   “你去吧,我等会儿就到。”钱松没作他想,继续舒舒服服的洗澡。   三等居民区的管道修好了,下午点的时候,新鲜的蔬菜被送来了,食堂为了弥补午餐的简陋,今晚就多了一个菜,焖的还是白米饭。   李鱼端着饭菜找了个角落坐下,意思意思留了几分钟,趁无人注意,从后门溜了。   穹顶上,模拟的夕阳红有一半已经被“夜幕”吞噬,还剩一点余晖,勉强照亮小半个树林。   李鱼已经认得路了,不需要系统指点,轻松找到了杂草丛。   土坑已经被遮掩好,看不出一点痕迹,同时消失的,还有001的踪迹。   李鱼在树林里找了一圈,没发现人影,失望的找了棵树坐下,“1551,他不在树林吗?”   1551迅速扫瞄,“不在。”   李鱼心里咯噔一声,“那他去哪儿了?”   1551,“研究所范围内没有人。”   “怎么会呢,不是说……”李鱼停下话,问了别的问题,“监控里呢?”   1551,“监控显示,他没有离开过树林。”   闻言,李鱼忽然笑了。   在大家的观念中,001是被困在研究所里的,但眼下看来,情况有些出入。   戴尔森不会知道,他以为放在眼皮子底下的观察物,不但聪明的会隐藏自己,还能轻易的逃脱他的监控。   就连之前被欺负,被辱骂,都可能是001伪装软弱的障眼法。 第147章 你好,交个朋友13   明白了001的隐忍和伪装后, 李鱼生出一种莫名的骄傲。   他喜滋滋的点评道,“我宝贝儿的智商不一般。”   1551认同道,“这是一件好事, 利于你们经后的接触和交流。”   “嗯。”李鱼随意应了一声, 放松地将后背靠到树上,两手枕着脑袋,翘着一条腿在半空晃悠,像是在等待迟不归家的调皮儿子。   1551看他无聊,提议道,“需要看洗剪吹教学视屏吗?”   李鱼说要,“要高清版的。”   这样可以假装自己在看电影。   这么一想, 李鱼又叹了口气,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看过电影了,之前是穷, 忙着考试,现在是一个接一个的搞任务。   好不容易任务结束了,又精神乏力,只想躺床不起。   更何况,任务期间的他也不适合外出,这次是被狗扑倒,没准哪天在电影院, 吃个爆米花都能被噎到穿越。   等他穿回来,电影情节也忘了,还得买票重看。   李鱼有点心酸, “1551,见过我这么惨的吗?”   1551,“见过,就你一个。”   李鱼,“……”   真是个诚实的小伙伴。   见宿主不说话了,1551开始敬职敬责的充当放映员。   光屏里,头发被染得五颜六色的托尼爷爷把手里的剪刀玩出了花,唰唰唰几下子,模特的头发被修出一个奇特的造型。   李鱼,“……”   1551,“……”   李鱼不敢拿001的脑袋开玩笑,让系统关了视频,打算自己琢磨。   他从衣服内袋里掏出工作用的平板,上面已经安装上了1551制作的选名程序和学习小程序。   指纹解锁后,李鱼按格式了下,APP操作简易,正好适合001这样的大龄儿童。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十分钟过去了,001还没回来,闲来无聊,干脆翻起平板里的工作记录,都是些不重要的琐事。   就在李鱼打算退出的时候,看到了角落里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有一个视频。   李鱼好奇地点开,镜头的角度有些奇怪,是斜对着隔离室的,不像拿着平板将镜头对准后有意拍摄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张泽锋目前正在使用的小实验室,在此之前,实验室没有常驻科研人员,只有每次有事才会有人进去。   脑子里划过一些零碎的片段,李鱼想起来了,原主的确进去过,但只停留了不到三十秒。   原主当时正在给一个研究员打下手,突然被另一个人叫去,让他到末尾的小实验室取遗落的样本。   对方催得急,而样本又脆弱,得用双手小心的端着,所以进门后,原主自然而然就把平板放到了桌上。   兴许是放置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照相功能,原主事后想起,再次进入小实验室时,摄像的确正开着。   他也没放在心上,顺手关掉,拿上东西离开了实验室。   照理说,这段视屏应该没拍到什么,毕竟当时隔离室里的异种,已经在吸入麻醉后昏迷不醒,但李鱼就是好奇。   视屏总长有三十一分四十秒,他没耐心挨着看,拖动了进度条。   画面中,有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李鱼快速拖回去,仔仔细细盯着屏幕,出现在镜头前的人始终没露正脸,但那头金色的头发骗不了人,是戴尔森。   他站在玻璃前,用手敲了敲了玻璃,“嘿,丑陋的东西,快醒醒。”   碍于平板的角度问题,无法拍摄到异种的情况,李鱼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   戴尔森没有停止敲打,不停重复着,“快醒醒,快醒醒……”   就在李鱼耐不住,想要继续拖进度的时候,异种的脑袋出现在镜头中。   他看着有些意识不清,一只手扶在墙上,摇摇晃晃站起来,在看到戴尔森的时候,突然怒吼,砰一声撞到玻璃。   戴尔森没有躲闪,肩膀耸动,嘴里发出兴奋的笑,“我猜得没错,你们这些怪物果然对麻醉有了抗体,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坚硬的玻璃被异种敲打得砰砰作响,是发泄,是示威,非常聒噪。   戴尔森不大高兴了,他散步般慢悠悠走到隔离室的门口,手指叩了叩玻璃门,“想出来?自己打开啊。”   大概是看异种没过来,他又冷冷嘲讽一句,“蠢货。”   戴尔森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忽然开始后退,镜头里的人紧跟着消失了。   李鱼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钻进屏幕里。   戴尔森像是故意跟他唱反调,始终没有再出现,但隔离室上方的指示灯亮了,吸入式麻醉被开启。   指示灯旁有个小屏幕,是目前所释放的麻醉计量。   和往常不同,屏幕上的数字没有固定不变,而是一直飙升。   李鱼看见,异种暴躁的情绪越来越微弱,行动力大大减缓。   不到半分钟,他消失在了画面中,应该是再次陷入昏迷,躺到了地上。   紧跟着,麻醉指示灯由绿色变成了红色,停了。   视频里响起咔嚓一声,戴尔森离开了小实验室,又过了十几分钟,原主匆匆跑了进来,摄像也随之关闭,结束。   “戴尔森一直都知道……”李鱼感觉身上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从裸露的皮肤一直冷进骨子里。   “他早就知道普通浓度的麻醉对异种没有用了,但他没有把事情说出来,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惨剧,原主和其他几名工作人员才会死在实验室里。“   1551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不上报,实验室出了事,他也会被问责。”   李鱼的脑袋有点混乱,退出视屏,点开文件属性,拍摄时间刚好是发生事故的三天前。   “他会不会是故意的?”李鱼猜测,“例如,他想看看异种对麻醉的抵抗力,具体到了哪种地步,观察已经对麻醉产生抗体的异种,在吸入麻醉后,活动会不会受到影响……”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心头发紧。   所以才会在事故的最后关头,上面决定释放毒气,而不是麻醉。   因为戴尔森已经确定,吸入式麻醉对异种不再有效果。   到头来,戴尔森才是杀死原主的罪魁祸首。   一想到那个疯子上午伪装出的温和笑意,李鱼头皮发麻,恶心,想吐。   1551,“视屏你打算怎么办?”   李鱼,“你抄送几份发给研究所的几位总负责人,先看看他们的态度。”   1551,“好。”   戴尔森的疯狂令人发指,李鱼越来越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他怕001会有危险。   “1551,出口找到了吗?”   “所有通风口已经排查完毕,有两处出口,但都有人24小时把守,你出不去的。”1551道,“我已经开始排查地下饮用水管道和下水管道,你再等等,今晚就能出结果。”   李鱼点点头,“辛苦了你了。”   1551愣了下,别扭的说,“我们不是朋友么。”   李鱼笑着说了声是,给它一个么么。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001回来了,看到树下的青年他脚下停住,嘴唇紧紧抿着,黑色的眼睛东瞟瞟,西瞟瞟,手也背到了后面。   李鱼斜睨着他,“你手里藏着东西。”   001转身就往树上跑,用的还是单手攀爬。   李鱼,“……”   这动不动就爬树的毛病,必须改,不,现在就改。   李鱼慢了两拍,没来得及抓住男人的胳膊,只抓住了裤腿。   嘶啦一声,小半截裤腿直接被拽了下来,尴尬的留在青年手里。   001的眼睛立刻就红了,气的。   他唯一一条裤子被扯坏了。   李鱼机敏的将裤腿塞进口袋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抓住男人的小腿,“下来,我有东西给你。”   001维持着攀爬的姿势和他对峙。   李鱼放低语气,诱哄,“我带了剪刀过来给你剪头发,还带了很多吃的,不信你看。”   他松开手,弯腰拿起脚边的饭盒揭开,饭香味飘出来,放肆的勾引着001的肚子。   望着白生生的米饭和色泽鲜亮的土豆,001忍不住咽口水,肚子咕噜一声。   没有人知道,他每天都很饿,必须要大量的食物才能填饱。   李鱼故意把饭盒托举,“很香的,不信你闻闻。”   001看了看自己光溜的小腿,又看了看青年手里的食物,妥协了。   李鱼守在一旁,安静看着男人用餐。   真奇怪,照理说应该没人教过001用餐礼仪才对,但无论时撕咬还是咀嚼,001的动作都安静迅速,却又带着一丝凌厉的优雅,赏心悦目。   当然,如果可以忽略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的话。   土豆炖的软糯,入口即化,001是第一次吃,刚刚入口的时候,他还带着试探的意思,吃到后面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李鱼坐下,“你刚刚去哪儿了?”   001腮帮子鼓了下,把脸别向另一边,继续咀嚼食物。   李鱼的视线绕着男人跑了一圈,没看到别的东西。   他抱着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001,你把东西藏起来了。”   001吃饭的动作慢了,眼睛不敢看过来,欲盖弥彰的盯着前方一棵大树。   李鱼敏锐的捕捉到他的情绪,轻声笑着说,“你在不好意思,为什么?你藏起来的东西是送给我的?”   男人黑色的眼眸颤了下,这次直接抬起屁股,往旁边挪,吃饭的速度也快了不少,三两下就把剩下的饭菜全塞进了嘴里,两边的腮帮子高高鼓起。   李鱼凑过去,伸手捏住男人的耳朵,不要脸的调侃,“啧,好烫。”   001猛然起身,腾出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耳朵,不烫,是正常的。   李鱼抱着胳膊,微微眯眼,声音危险,“我就知道你能听懂。”   001心里一慌,嗓子里咕哝一声,“一……一点……点。”   男人的声音嘶哑怪异,发音断断续续,像是拼了命从腹腔内挤出来的。   李鱼微微愣怔后,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激动的把人抱住,嘴里不住的念叨,“太好了,太好了,你原来会说话呢,害我瞎担心一场。”   001高大的身体佝偻着,脑袋被一只手按住,压在对面的肩膀上。   青年身上有很好闻的肥皂香,带着温暖的气味,裹住了001的呼吸。   之前温度正常的耳朵,这下子是真的开始发烫,可他稍微一动,脸颊就会蹭到青年温热的皮肤,心里生出想要逃跑的冲动。   李鱼的手在男人的毛躁的头发上揉了揉,也不嫌脏,低头亲了亲对方的头顶。   001感觉自己整颗脑袋都要冒烟了,这种感觉前所未有,让他的心更加慌乱,两手抓住青年的胳膊,用力把人推开,转身就跑。   李鱼被推的一个踉跄,后背结结实实撞到树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他反手揉了揉背骨,眼睛四处搜寻,连个鬼影子都没找见。   “小东西还跑得挺快。”   “……”1551尽量忽略那个黏糊糊的称呼,问,“要找吗?”   李鱼正要开口,就听见系统陡然冷冽,“戴尔森来了,带了一把麻醉枪。”   有系统在,李鱼能轻而易举的绕开对方,悄悄回到宿舍,可是001还在树林里,他没办法丢下人不管。   李鱼按住脖子活动了下,又抖了抖手脚,“导航001的位置。”   戴尔森才刚进树林,步伐徐徐,如同饭后漫步,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那调子萦绕在他周围,将他经过的道路点缀的阴森诡异。   他扛着枪,手里拿着一部热感应扫描仪,这是009实验室最新研发的,扫描范围能达到方圆五百米。   仪器显示屏上,周围的树木全是灰绿色的,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001,我知道你在树林里,乖,快出来。”戴尔森嘴角带着笑,一双阴鸷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闪烁着兴奋的光。   他走了一路,没有收获,兴趣不减反增。   都说001是个怪物,是人鱼和人类生的杂种,但在戴尔森眼里,他绝对是最特别的。   001右脸颊上的图腾是他所见过最完美的,比父亲日记记载的那些残次品都要漂亮,可他这些年的表现却屡屡让人失望。   他的身材的确比普通人高大,却没有生出鱼鳍和骨刺,更加没有生出充满力量美感的漂亮尾巴。   最失望,最失控的时候,戴尔森的脑海中,还产生过要将001的腿缝合起来的念头。   人造的穹顶已经铺开夜幕,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   戴尔森从衣服里掏出手电,继续往前,此时他的耐心已经告罄,不成调的曲子变成了怒气冲冲的咒骂。   热感应仪上所扫描到的东西都是冷冰冰的植物,没有任何活动的物体,哪怕是一只老鼠。   戴尔森突然停下,“树林的确太冷清了,应该增加点新鲜的东西陪陪001。”   他仰头,突然拔高声音,“你想要新的玩伴吗,小废物。”   夜晚的树林静谧,连一丝丝风也没有。   戴尔森低下头,视线落回到热感应扫仪上,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底的情绪却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那只废物到底去哪儿了,到底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树林边缘的一棵树下,李鱼死死抓着001的胳膊。   这小东西动作快得离谱,稍不注意就跑没了,这还是他装跌倒才把人给骗出来的。   李鱼压低声音道,笃定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边看,你听见了戴尔森的声音。早在他踏入树林你就知道他来了,对吧。”   这小子的听力果然厉害,牛逼。   001神色沉冷,面部线条紧紧绷着,黑色的眼睛如同定格,始终望向一个方向,好像他的视线能穿过密集的树干,看见不断靠近的戴尔森。   李鱼心头一凛,不,或许不只是听见,也能看见呢。   深海的生物总有一些独特的生存法宝,譬如鲨鱼,大型食肉鲨鱼能捕捉到数千米之前的血腥味。   这么一想,哪怕001真的有千里眼,顺风耳,也不足为奇。   戴尔森距离他们还很远,李鱼拍了拍001的肩,示意他坐下。   001站得笔直,目光让人很有压迫感。   李鱼不怕他,你看我,我就更用力的瞪你,然后抬着下巴指了指地面,“坐下。”   001眨了眨眼,嘴唇动了几下,像是在抗议,但没有出声。   啧,真他妈可爱。   李鱼感觉自己心脏要爆了,想抱着对方狠狠亲一口,又怕把心智不成熟的大伙伴给吓着。   他遗憾的摇了摇头,掏出剪刀,不能亲亲,总能剪剪头发吧。   李鱼没从教学视频中学到精髓,采取一刀切的办法,直接给剪了个学生头。   001知道青年想干么,不打算反抗,只是耳朵动了下,确定戴尔森尚在远处后,垂眸看向落到膝盖上的头发。   那一缕头发脏兮兮的粘在一起,像条死掉的虫子,和青年柔顺的发丝一比,出奇的恶心丑陋。   001眉头微微皱起,嫌弃的将膝盖上的头发弹到泥地上。   李鱼手脚麻利,很快就大功告成了。   他蹙眉,手指将001的脑袋推来推去,又贴着头皮修了一下,打了个响指,“好了,完美。”   技术有限,造型肯定没戏,李鱼就贴着头皮给剪了个寸头。   远看还好,近看就有点坑坑洼洼,不太美观。   心虚的把剪刀揣回兜里,李鱼言不由衷的夸奖,“换个发型更帅了。”   001听不懂,就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他。   李鱼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岔开话题,“那什么,我给你带了干净的衣服,你先换上。”   说完就开始解白大褂的扣子。   001的瞳孔微微放大,惊讶,好奇,羞赧,待青年解完扣子,他的嘴唇也跟着微微启开,心跳微乱。   李鱼掀开白大褂,把塞在裤腰里一套衣服抽出来,递过去,“给,先去换上。”   001抱着衣服,忍不住又看向青年。   李鱼正低头重新系皮带,完事儿一抬头,发现男人还在。   他摸了摸下巴,突然懂了,“不会,要我教你?” 第148章 你好,交个朋友14   黑色的树影下, 一高一矮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 李鱼确定了猜测, 将人领到更为隐秘的地方, 二话不说, 抓住001的衣摆就往下扒。   001一怔,反应过来要抢的时候,已经晚了, 冷白色的皮肤大剌剌的暴露在空气中。   被青年的目光一扫,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急切的左右看,想寻找遮蔽物挡住自己。   夜晚光线不好,除了模糊的身形, 什么也看不清。李鱼连眼都没抬一下,伸手扯过男人手里的背心, 命令道, “弯腰,脑袋放低点。”   不知道为什么, 001总是莫名的害怕青年生气, 对方语气一冷,他就浑身不听使唤, 拼了命的要去迎合。   李鱼踮脚把衣服套上男人的脖子, 指挥到, “胳膊从这里钻出来。”   001垂着眼皮照做,同时将步骤从脑子里过了遍,默默记住。   这套衣服是原主两年前军训时穿过的, 当时考虑到自己还会再长个,他特意在报尺寸的时候往大了要,结果军训结束至今两年,他的个子只拔高了一厘米。   李鱼抓着衣摆将001身上的背心往下拉了拉。   薄薄的黑色布料将肌肉包裹得结结实实,连腹肌的轮廓都依稀可见。   “过来。”李鱼抿了下嘴,又从男人怀里把裤子抓过来,用力一抖。   看着豁开的拉链,他迟疑了。   亲自上手的话,难免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略一思忖,李鱼来了一场无实物表演。   001 眼神疑惑,似乎没看明白。   李鱼愁得抓头发,“那你现在这一身是怎么套上去的?”   001张了张嘴,他对实验室的人非常抗拒,身上的衣服都是他们趁他昏迷不醒时套上去的。   一想到自己像个死物一样的被摆弄,抽血,割肉,001的情绪无法克制的开始翻滚,黑色的眼瞳里散发阵阵阴气,手攥成拳头,指节泛白。   李鱼揉了揉额角,心说要奶大一个孩子真心不容易,难怪都说当爹妈的人很伟大。   脑子里精光一闪,干脆解开皮带,现场演示。   注意到这一举动,001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眼睛里的阴郁被惊慌取代,后退半步。   他想扭头不看,眼睛却怎么也挪不开,死死粘在青年身上,喉结急切的上下攒动,口干舌燥。   李鱼提好裤子,扣好皮带,一脸严肃认真,“学会了吗?”   001舔了舔嘴唇,乖乖点头。   李鱼松了口气,“那你赶紧换上,戴尔森要过来了。”   带衣服来的本意只是想让男人穿干净点,如今计划不得不变了。   戴尔森的去而复返太可疑了,而且还扛着麻醉枪,一看就是想搞事。   李鱼唯一能联想到的是,他或许是想试试,001会不会像普通异种那样,对麻醉产生抗体。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结束,男人已穿戴整齐,正别别扭扭的扯裤腰。   宽松的迷彩裤穿到001身上正好,就是屁股有点绷着。   李鱼抓住他的胳膊,苦口婆心道,“听着,我知道你有办法躲开戴尔森的监控,离开研究所,你现在就走,不要再回来,去三等居民区,那儿人多,他们不容易找到你。”   001摇了摇头。   李鱼,“我会来找你,给你带好吃的,还有干净的衣服。至于地下实验室的人鱼,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救他们。”   001抬至半空的手有些许迟疑,最终还是选择落下,紧紧握住青年的胳膊。   他张开嘴,嗓子里发出模糊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因为无法准确的表达,变得焦急。   李鱼知道他想说不,心里像被塞块糖,又酸又甜。   其实算起来,他和001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对方却愿意打破自己全副武装的铠甲,一点点的伸出柔软的触角,触碰他,接纳他。   为什么呢?   不过是因为有些东西太深刻,已经融进了灵魂。   李鱼眼眶酸涩,突然扑上去,抱住男人不放,语气发狠,“你今天如果不走,我就再也不来看你。”   001浑身一僵,耳朵被青年说话的气息喷的又麻又痒,心头发热,却在听到后半句后,那点热度变的微薄,迅速冷却。   李鱼松开手,摸了摸001毛刺的头发,“听话,相信我,我一定会来找你。”   1551,“戴尔森过来了,距离你们还有三公里。”   李鱼把手揣进兜里,掌心残留着刺刺的触感,他想了下,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了下来,塞进001怀里。   “想我的时候就摸摸衣服,还有我送你的小毛毯。”   话音落下,李鱼就后悔了,小声询问系统,“他不会用我的衣服做奇怪的事吧。”   1551说不可能,“他还小。”   李鱼瞄了眼比自己高出一整颗脑的男人,偷偷撇嘴,明明哪里都不小。   他深吸口气,朝着戴尔森的方向看了眼,冲001挥手,“快走。”   001驻足不动,眼神可怜巴巴的,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李鱼心软了,按住男人的肩膀将人拉近,垫脚在他两边的脸颊上一边来了一口,转身就跑。   树林的范围就那么大,随着越走越深,始终没看见001的影子,戴尔森心里阴暗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   他气愤的一脚踹到树上,面部扭曲,“该死的小杂种,你给我出来。”   树被猛的一踹,叶子沙沙作响,纷纷扬扬落下来。   戴尔森暴躁的拂掉头顶的树叶,正要开口发泄,手里的热感应仪突然震动,距离他498米的位置,有人正在往研究所大楼的方向移动。   显示屏上的红色人像快速奔跑,随后爬到了树上,一个跳跃,从一根树枝跳到了就近的另一根树枝上。   戴尔森拔腿一路追过去,出了树林。   看着一个个在花园里散步的人,他狠狠骂了句,随手抓住一个人质问,“看见那个小畜生了吗?”   “没有,教授。”   戴尔森粗暴的把人推开,又去抓另一个,“你看见了吗?”   “没有,我没看见。”   戴尔森烦躁摘掉眼镜,揉了揉鼻梁,他动作忽地一顿,嘴角咧开,发出古怪的笑意。   他随手指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们俩,都过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即便对方不是自己所在的实验室负责人,小研究员们依旧不敢反抗,乖乖走过去。   戴尔森重新戴上眼镜,浅褐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温声问,“那你看到其他人从树林里出来了吗?”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说没有。   戴尔森刚戴上的面具,差点因为这个答案而崩裂。   他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宿舍楼,来到一楼管理处。   在管理处守着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大爷,问候的话还未出口,就见戴尔森一脸怒气从窗前经过,从房门闯入。   “戴尔森教授,您这是……”   “滚开。”戴尔森推开人,将麻醉枪砸到桌上,打开了桌上的的广播开关。   李鱼进了宿舍,刚坐下,正在爬树时差点被闪到的腰,就听见屋子里的扩音器响了。   戴尔森的声音从小喇叭里传出来,他命令所有在十分钟内刚回宿舍的人到花园集合,一个都不能少。   否则就调取监控,逐个排查,谁都跑不掉。   广播完毕,戴尔森笑着关闭设备,冲管理员笑着说了声谢谢。   管理员战战兢兢,急忙摆手摇头,正想说什么,穿着白大褂的年轻教授已经经过面前。   同时,他看见教授朝着对讲机另一头的人下了命令。   隔得远,听不真切,像是要派人去树林里搜谁。   气氛轻松的花园里,很快就聚集了十几个人,有年轻的,也有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李鱼混在这些人当中,站在中后位置。   一群人就像是做错了坏事的幼儿园小朋友,一个挨一个,站得笔直,每个人脸上,多少都有些慌乱。   “喂,小兄弟,知道怎么回事吗?”   李鱼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刚在宿舍坐下,就听见广播了。”   “我也是。”说话的男人和他年纪相仿,“我他妈脱了衣服,刚冲了头,就被硬逼着跑下来。”   李鱼默默看过去,男人的头发果然是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男人探头探脑的看了眼还在最前方盘问的戴尔森,小声说,“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好端端的整什么幺蛾子。”   骂完他整个人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小兄弟,你哪个实验室的。”   李鱼,“003。”   男人,“……操。”   他挠了挠头后脑勺,“你能当我刚才是在放屁吗?”   李鱼,“能。”   男人,“……”   戴尔森故意走得很慢,每一个人都盘问得很详细,语速轻缓,面带微笑。   他的这份温和并没能令人放松,反而让在场的人越来越紧张,有两个胆子小的,甚至在发抖。   看来,戴尔森的疯狂和变态,是众所周知的。   李鱼垂眼看着脚尖,脸色平静,系统说001已经不在树林里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被盘问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每一个在临走前,都被戴尔森拍了照片,并且留下了工作单位、姓名、宿舍号等个人信息。   意思很明显了,他事后还会通过其它方式检验你是否说谎。   李鱼,“鸡贼。”   1551,“监控已经处理好了。”   李鱼应了一声,问他,“001呢,现在在哪儿?”   未免事后找起来太困难,系统对001做了定位追踪,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行动。   “他目前在一等居民区的一条巷子里,似乎对线路很熟。” 系统说。   李鱼并不惊讶,001那小子扮猪吃老虎,肯定不会乖乖只待在树林里。   别说是一等居民区,他怀疑恐怕整个地堡都被他逛遍了。   悄默看了眼越来越近的死变态,青年闭了闭眼睛,酝酿感情,免得待会儿露馅儿。   咯噔一声,被擦得铮亮的黑色皮鞋出现在视野中。   李鱼抬头,恭恭敬敬的喊,“戴尔森先生。”   戴尔森眯起眼,视线刀子似的从青年脸上刮过,“是你啊,苏助理。”   李鱼点点头,茫然无措道,“教授,我,我……”   戴尔森笑着安抚,“别着急,慢慢说。”   “好的,教授。”李鱼做了深呼吸,小声说,“我六点十几分的时侯去了食堂,再,再然后就回了宿舍,我没有去过树林。”   戴尔森抱着胳膊,一声不吭,脸色沉冷,无声地释放着威压。   眼前的年轻人历练少,没有背景,平时工作有条不紊,安安静静的。   说好听这是守本分,说难听点就是懦弱,不想惹事,也不敢惹事。   果然,在他的注视下,青年的脸颊开始发红,垂在腿侧的手紧张抓住裤腿。   戴尔森淡淡道,“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李鱼终于把憋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抬起脸,惶恐道,“先生,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戴尔森的脸紧绷一瞬,突然松懈,笑了。   “看把你吓的。”他拍拍青年的脸颊,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拍照,留下信息。   戴尔森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护手霜抹多了,滑腻腻的,带着诡异的冰凉感,很容易让人想起阴森的毒蛇。   李鱼一路跑回宿舍,一进门就冲到水龙头下,朝着脸狠狠搓了几下。   嫌脏,恶心。   钱松这会儿已经回到宿舍,见青年回来直奔浴室,连忙跟进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李鱼搓了几下不够,魔怔似的,总觉得戴尔森拍在脸上的触感还在。   他把钱松推出去,砰一声关上门,干脆站到喷头下,用香皂把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洗了三遍。   二十分钟过去。   李鱼浑身清爽的从卫生间出来,喝了口水,心里发毛的感觉总算消失了。   钱松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部古早的黑白屏游戏机,正在玩儿俄罗斯方块。   见人出来,他又问了一次,“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鱼还是那句话,不知道。   钱松盯着他,没发现欺骗的痕迹后,起身出门,去了其他宿舍问。   李鱼无所谓的耸耸肩,从肩上扯起毛巾擦头发,他瞥了眼被丢在床上的平板,想起另一件事,“1551,能暂时让这部平板无法开机吗?”   “小意思。”1551话音刚落,平板屏幕自动点亮,一行又一行乱码滚过后,屏幕又黑了。   李鱼戳了几下,果然开不了了。   钱松问了一圈之前在花园里排排站的人,谁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根据他们被询问的问题推测,树林里出了事。   他满腹疑惑的回到宿舍,发现青年的情绪史无前例的低落。   “怎么了?”   李鱼一副快哭的表情,把平板递过去,“坏了。”   钱松接过按了几下,确实没反应,随手就丢到桌上,“明天送去维修部,不行就打报告,领个新的。”   李鱼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戴尔森调来的人在树林里整整搜了三个小时,一无所获,直到晚上快十点才散去。   这么一闹,夜里的宿舍大楼出奇的静谧,只有被加派的巡逻队员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人造穹顶上星星点点,微小的光芒闪烁,配上一轮白色光亮,还真像曾经郊外璀璨的夜空。   李鱼猫着腰缩在楼梯转角,等上方的巡逻人员经过,才继续下楼。   研究所距离生活区有一定距离,步行需要半个小时,他一路慢跑过去,只花了二十分钟。   001躲藏的巷子很深,七拐八拐,最终通向一间酒吧仓库。   这年头,酒贵得出奇,仓库里的存放都是需要定时回收的纸箱,以及空的玻璃瓶子。   李鱼用别针打开挂锁,侧身挤进去,反手关门。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整个仓库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再配上略微潮湿的空气,让人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李鱼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踢踹到什么,把人引过来。   “001。”他喊了一声,仔细听,没捕捉到回应。   想了想,只好又补上一句,“你在吗,我给你带了东西。”   低低的声音一出口,就被黑暗吞没,无踪无影。   李鱼觉得肯定是自己太小声了,对方没听见,准备加大点音量,忽然感到后颈一凉。   他浑身僵硬,反手捂住后面,转身往后看。   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但他肯定,有人在看他,就在附近。   1551,“需要扫描吗?”   李鱼想了想,说不用,如果对方心怀恶意,开了也没用,他到了别人的地盘,就等于是自己跳上了菜板,等着被宰的份儿。   如果对方没有恶意,就更加没必要了,等对方看够了,说不定大家能坐下来握个手,当朋友。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   看他的人是001,他在观察他。   001站在角落里,眼睛很亮,视线轻易就能割破浓稠的黑暗,将周围的一看得清清楚楚。   而此时此刻,他无暇顾及其他,只是一味安静的凝视着仓库中央的人。   青年身姿挺拔,身材偏瘦,细胳膊细腿的,好像稍微用力就能拧断。   001皱了皱鼻子,浅淡的肥皂香味夹裹着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带着些许温暖。   闻够了也看够了,他身形一动,顷刻间来到青年背后。   李鱼吓得猛然转身。   光线太黑,什么也看见,但他能听到平稳的呼吸,也能感觉到,有个高大的男人立在跟前。 第149章 你好,交个朋友15   被提到嗓子眼的紧张, 轰然落下。   李鱼咽了咽口水,摸着黑去碰男人的胳膊。   察觉到细微的躲闪, 他笑了下, “既然在,刚刚我叫你为什么不出声?”   手指倔强地顺着男人的脖子往上走, 停在脸颊上捏了捏, “一个人在这里害怕吗?”   001不躲了, 摇了摇头。   李鱼捏够了,松开手,在衣服里掏出两袋压缩饼干,塞到男人手里。   叮嘱道, “你老实留在这里, 最多三天,我就来带你走。”   潮湿的,飘着发酵酒味的空气, 让人有些沉闷,心里不安。   隔着黑漆漆的空气看不到对方的脸, 李鱼始终不放心, 从兜里掏一把老旧的手电。   为了不让光线太亮,招来巡逻的人,他用手指捂住光口,高举起来。   借着从指缝泄漏出的光,男人被黑暗笼罩的脸瞬间出现在眼前。   李鱼睁大眼睛,眉头皱紧。   001脸上的图腾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之前只在脸颊, 此时图腾蔓延到了他的眼角,衬着那双如墨的眼眸阴沉可怖,像是危险诡谲的黑洞,藏着能致人死地的杀意。   又像是被刀鞘裹住的利刃,骇人,却不伤人。   李鱼的心漏了一拍,手电掉到了地上都顾不得捡起来,紧张的伸手去握男人的胳膊,随后又去触碰对方的额头。   体温明明是正常的。   应该是在他来之前发的烧。   目标的病症反反复复,李鱼越想越慌,应该拿点应急药品的。   “你等等,我,我回去拿酒精过来,对了,我之前还从偷了退烧药出来,你等我,我很快回来。”他急得语无伦次,原地打转。   “我……”男人开口,“我……”   “别我啊我了,我马上回来。”李鱼丢下话,转身想跑,被一双胳膊从后面给抱住了。   001的声音沙哑,古怪,却比第一次发音更为清晰。   他说,“不走。”   男人的力气太大,李鱼挣脱不开,只能叹着气在那双胳膊里转过身,担心的问,“那你现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头晕不晕?”   001努力张嘴,生硬的说出两个字,“没,有。”   黑漆嘛乌的仓库,被一束手电光分割成了两半,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几乎同一时间,1551说,“有人过来了,是酒吧夜晚巡逻的保安。”   李鱼发胀的脑子瞬间清明,冷下脸命令,“松手。”   001就像是被按下开关的机器人,立刻撒手,为了表示自己的听话,他还把手背到身后,站得笔直。   李鱼,“……”   遇到这种小可爱,有天大的火气都凶不起来。   他举起手在男人脑袋上揉了一把,捡起手电关掉,拉着001摸黑往里面躲藏。   001的夜视能力极佳,反手握紧青年的手腕,脚下步伐拉开,带着人精准地避开障碍物,躲到最里面。   李鱼不傻,正常人的眼睛哪能贯穿黑暗,让他疑惑的是,戴尔森知道001的不寻常吗?   他问系统,“你怎么看?”   1551说,“不知道。”   “我也这么想。”李鱼赞同道,“如果知道,001现在应该和其他三条人鱼一样被关在地下实验室里。”   现在不能肯定的是,001的这些能力,是自生下来以后就有,还是和他图腾有关。   如果是后者,图腾的含义就和他之前猜想的一样,是一种成长和蜕变的标记。   而他的能力,也随着图腾的蔓延而逐渐体现出来。   哐的一声,仓库门上的挂锁被打开。   李鱼看见有人走了进来,拿着手电四处扫。   其中一人疑惑道,“怪了,我真的看见仓库里有光晃了一下。”   “确定没看错?”另一人明显在怀疑。   那人笃定,“真没看错,咱们仔细检查一下,别是遭了贼。”   “几个烂瓶子,谁来偷,偷了也没地方销赃,一等二等生活区没人敢收,三等生活区的又收不起。”   “也是……哎,你听说没有,物资搜寻队的发回消息,说是抓了一只异种回来。”   “你听谁说的?”   “客人喝醉酒了说出来的,我哪认得是谁。”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绕着仓库走,确定没人,这才打着手电离开,临走前还不忘上锁。   李鱼继续窝在角落里,懒懒散散靠在001身上,仰头问,“戴尔森那个疯子带你去见过异种吗?”   001浑身僵硬,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趁着青年不注意,他悄悄低头,鼻尖蹭过柔软的发丝,嗅了嗅,带着清香味儿。   李鱼不知道他的小动作,正在头痛,“咱俩沟通有障碍可真麻烦,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白白浪费口水。”   他扭身坐直,拉开两人的距离,“我明晚来找你把平板带过来,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黑漆嘛乌的,李鱼看见不见对面的脸,只能自我安慰,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接下来,偌大的仓库里,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却不显凝滞。他们相互靠在一起,眯着眼睛打盹。   凌晨四点,系统把人叫醒,“你该回去了。”   李鱼迷迷糊糊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瞥见有微弱的光从铁门钻进来。   巷子外面的主街上,有些早餐店已经亮起灯火,店家开始准备食材,为即将开张的生意忙活。而为了迎接某些上早班的领导,路灯被全部点亮,街道灯火通明。   李鱼从箱子里钻出来,沿着街边的阴影一路小跑,全然不知有一个人,带着不舍,站在被昏暗笼罩的巷口,一直望着自己。   研究所大楼里,巡逻队正在交接班。   轮守岗位的人相互交换信息,然后擦肩而过,一人值守,一人回去睡大觉。   六楼的巡逻人员没睡饱,低头点了支烟,想醒醒神。   抬头时,无意识的瞥了眼走廊尽头,那地方有一扇窗户,望出去正好是树林。   他朝尽头走去,手伸出窗户,弹了弹烟灰。   楼下巡逻队的人被烟灰扑了一脸,从腰间掏出对讲机骂道,“你他妈的找抽是不是!”   六楼的拿着对讲机哈哈笑,“你上来试试。”   玩笑可以,可真要敢离岗,就是上班摸鱼,擅离职守,天一亮两人身上的制服就会被强制脱下来。   巡逻人员把对讲机别回腰带上,眼角的余光瞥见什么,“谁!”   回应他的是咔嚓的落锁声。   李鱼捂着胸口,无声的喘息,心脏激烈的撞击胸腔,快蹦出来了。   他侧身,耳朵贴到厚厚的门上,奈何隔音效果太好,听不见半点声音。   “1551,他走了吗?”   “没走。”1551说,“耳朵就贴在你门上。”   李鱼,“……”   巡逻人员贴着门听了会儿,没听出个所以然,又去听下一道门。   直到听见系统说人彻底走远,李鱼才蹑手蹑脚爬到床上,掀开被自己凹出人形的被子钻进去。   对面床上,钱松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李鱼嘴角抽了抽,捂住耳朵翻了个身,不行,堵住耳朵也不行,他随手从床头揉了个卫生纸团扔过去。   奇迹发生了,鼾声停了。   李鱼松了口气,眼皮子越来越重。   迷迷糊糊间,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砰砰砰,砰砰砰。   起初以为是做梦,钱松没放在心上,用被子把脑袋一蒙,继续呼呼大睡。   谁知道,梦里的敲门声不但没停,反而越来越大。   钱松烦躁的掀开被子爬起来,看到被砸得不断震动的门怔愣两秒,扑过去开门。   敲门的是巡逻人员,他把手里的对讲机塞给钱松,“戴尔森教授找你。”   钱松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懵,声音迟疑,“教授……是我。”   戴尔森的声音和滋滋的电流声一起传出来。   “你和苏和收拾一下,马上到第三区收货。”   钱松稀松的脑子清醒了,还了对讲机后,立刻跑到李鱼床前,按住对方的肩膀使劲摇晃。   李鱼正在做梦,他梦见了001。   001冷白的脸上,黑色的图腾层层剥落,留下一片血红的肉。   他的腹部长出了零星的灰色鳞片,鳞片一路往下,颜色渐深成浓墨般的黑,越来越密集,最终将男人的两条腿紧紧裹住,勾勒出半透明的的,修长的尾鳍。   和地下实验室的人鱼一样,他的手臂上长出骇人的锋利骨刺。   骨刺不知沾了谁的血,淡淡的红色随着波动的液体消散,李鱼这才发现,男人是浸泡海水中的。   他克制住心里的惊异,想上去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周围的海水突然波动。   李鱼被海水推得摇来晃去,脑袋发昏,愤怒的睁开眼。   “你总算是醒了。”见青年瞪着自己,钱松冲他一笑,“赶紧的,有活儿来了。”   李鱼挣扎两下,起不来,脑子里还回荡着之前的梦。   他舔了下唇,想起梦里的001,心里生出怪异的猜想。   001之所以一直维持着人类的样子,会不会是因为他还没彻底成熟?   1551,“没成熟的话算是幼崽吧。”   李鱼,“……”   1551,“以后不要亲了,不好。”   李鱼脸黑了,“闭嘴谢谢。”   钱松啧了一声,用力拍床板,“苏和,赶紧的,是教授下的命令,让我们现在就去三等区。”   李鱼抬胳膊挡了下眼睛,“知道了,马上起。”   “别磨蹭。”钱松丢下话冲去了卫生间,不多时就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里面出来。   李鱼下床,盯着钱松的脑袋看了看,嘶了一声,“冷水?”   钱松,“不然呢。”   任谁天不见亮就被叫起来,都不会有好心情,钱松撸了把头发,有些烦躁,“你也冲个,现在叫我们过去,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有颗清醒的脑子比较保险。”   李鱼觉得有道理,洗完脸刷完牙,拧开凉水,那脑袋伸到水龙头下方。   冰凉从头皮沿着颈椎,一下子蹿遍全身,他打了个激灵,撑住洗手台把头抬起来。   镜子的人眼睛炯炯有神,果然清醒多了。   门外,钱松已经穿戴整齐,开始催人。   “来了。”李鱼出去,换上衣服,推着室友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刚踏出门,就看见一张讨厌的脸,是张泽锋。   张泽锋里面穿着衬衣,外面套着白大褂,胸口别着工作证,肩上挂着一个小的冷冻箱。   他瞄了眼两人随意的穿着,冷笑一声,“教授让我负责记录数据。”   李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什么数据?”   张泽锋的手搭在扶手上,往楼下走,漫不经心道,“搜寻队新抓回来一只异种,我们三个负责接收。”   一听见异种两个字,李鱼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钱松眼底也闪过一丝慌乱,“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   “没有。”张泽锋说,“是一只小异种,我们三个能搞定。”   闻言,李鱼忍不住笑出声,傻逼装什么镇定,他敢打赌,到了第三区,这人肯定站得比谁都远。   张泽锋转头怒视,“你笑什么。”   李鱼捂住嘴,嗡声嗡气的解释,“我没笑,打了个喷嚏。”   张泽锋后脑勺没长眼睛,抓不到对方背地里笑他的证据,只能愤愤瞪了一眼。   待人把头转过去,钱松放慢脚步,落到李鱼身旁,“待会儿注意安全。”   李鱼佯装害怕,“很危险吗?”   “嗯。”钱松说,“你刚来不久,还没有亲自接收过实验体,所以不知道,我们抵达现场后,会先进行取样,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   李鱼,“……”   钱松见把人吓着了,补充道,“放心,物资搜寻队的人会负责把他按住。取样完毕后,会注入针剂麻醉,然后再由我们三个把他从特殊通道运回研究所。”   三个居民区是并列分布的,要抵达三等居民区,必须由一等区走出去,从二等区经过。   一等区各种设施完善,酒店、酒吧、餐馆、商店,除了头顶的穹顶是人造的,其余和从前的地面生活没有太大分别。   李鱼和钱松一起,远远落在张泽锋后面。   走在最前方的浑身都散发意气风发,脑袋高高昂起,鼻孔朝天。   李鱼撇嘴,也不会知道有什么好神气的,戴尔森的心比海底深,他给张泽锋的升职未必是一种赏识。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那是一项非常危险的工作。   毕竟,现在的异种对麻醉剂的抵抗力越来越强,如果有一天他从隔离室跑出来,张泽锋会是第一个没命的。   因为夜里关了模拟气温的缘故,凉飕飕的。   李鱼拉上外套拉链,随意望四周看去,目光晃过一根灯柱时整个人一愣。   灯柱离得很远,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上面站着一个人。   李鱼心头一跳,让系统给出实况。   是001。   知道青年正看着自己,001站在灯柱顶端,高兴地跳着挥手。   灯柱细细长长的,被他跳得颤抖起来,李鱼也跟着捏把冷汗,打着手势让死孩子赶紧下来。   “什么意思?”瞥见旁边的动静,钱松扭过头来。   李鱼吓了一跳,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什么意思?”   “这个手势。”钱松指着地面,“你刚刚做的。”   李鱼干笑两声,“影子,我在玩儿影子。”   钱松看向地面,“幼稚。”   李鱼羞涩地抓抓后脑勺,悄悄往灯柱方向看,站在顶端的人消失了。   他疑惑,“1551,他人呢?”   1551再次打开光屏,“自己看。”   001刚从灯柱上滑下来,黑乎乎的脚丫子踩在地上。   他低头拉了拉紧绷的背心,又掸了掸膝盖蹭上的灰尘,每一个动作都小心仔细,舍不得重一点。   李鱼看着那双脚,眉头皱起来,得给小东西找双合脚的鞋子。   一等生活区地面干净整洁,不容易割破脚,外面的世界却满是尖锐的沙粒,废弃的城市里还有不少金属和玻璃碎片。   “政府仓库呢?里面应该有衣裤鞋袜吧。”李鱼问系统。   1551说有,“不过都是军用的。”   军用的好,耐穿。   李鱼,“和上次一样,找最近的通风管道,没准还能弄两把枪出来。”   1551,“好的。”   系统的声音落不到三秒,再次响起,“路线图检索完毕。”   李鱼以为是去政府仓库的路线,随口道,“我看看。”   1551最先放出的是整个地堡的透视图,由研究所大楼底部的地下实验室为起点,延伸出一条红线。   红线在巨型鱼缸后面的墙体内绕了半圈,随着注水管道,反向往前,这一条路线很长很长,曲曲折折,贯穿了整个一等居民区,又蜿蜒进入二等居民区。   抵达三等居民区时,红线停止延展。   李鱼发现,红线停下的位置有三个岔口。   1551解说道,“这三个岔口,中间那条是死路,其余两条,一条通向下水管道,一条通向饮用水管道,无论你选择走哪条路,都必须先把阀门关闭,否则你们会淹死在里面。”   李鱼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出去的路。   他沉淀了下心情,问,“阀门在哪儿?” 第150章 你好,交个朋友16   1551说,“水厂。”   三维透视图上多了一个绿色的点。   水厂的位置距离研究所大楼较远, 恐怕在他关闭阀门回来的路上, 水厂的人就已经把阀门重新打开了。   李鱼抱着微薄的希冀,“阀门不是电控的?”   “不是。”1551打碎了他的幻想, 声音冷淡, “你知道, 为了节约资源,电都只能在规定时段打开,所以水厂采取手动控制阀门。”   李鱼摇了摇头,“不行,我没有帮手,这条路行不通。”   “只有这一条路。”1551说, “当然, 如果你能在通水的情况下,逆流游出去, 阀门也就不是问题了。”   李鱼蹙眉,他不会游泳啊, 而且, “我又没有鱼鳃,怎么……”   不对,他的确没有鱼鳃,可是人鱼有。   李鱼意念一动,地下实验室的透视图被放大。   青年蓝色的眼睛里有光闪过,忽然笑了一声, 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傻笑什么呢。”钱松的手肘撞了下青年的胳膊,“表情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工作上遇到了麻烦?”   李鱼说没事。   他放慢一些脚步,微微落后钱松,问系统,“如果我不关闭阀门,游出去的话,接下来要怎么走。”   1551说,“这两条岔路距离出口都很远,一个通向一个淡水湖,一个通向被污染的江河,看你选哪个。”   被污染的地方自然不能去,万一被感染怎么办。   李鱼否定了第二个选择,“去淡水湖。”   1551说,“路线挺复杂的。”   李鱼不信邪,“你画出来。”   地图上,停滞不前的红线继续延伸,在房屋布局凌乱的三等生活区绕来绕去。   看着眼前杂乱的红线,李鱼嘴角一抽,难怪1551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把路线找出来,这完全是在走迷宫嘛。   不知道搜寻队的陈舟上次没说完的话,是不是指的这条路。   如果是,那这人不是一般的牛逼,至少李鱼自己是没办法记住这条路线的。   “1551,到时候麻烦你指路。”   “没问题。”   “还有政府仓库的地图。”李鱼又往灯柱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说,“001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1551,“好的。”   有这么听话又强大的系统,李鱼欣慰,捡到宝了。   随着距离三等生活区越来越近,周遭的声音变得嘈杂,光线却比之前两个区都要暗。   三人刚经过二区和三区之间的隔离栅栏,就有个裹着斗篷的络腮胡靠了过来,“三位是二区或者一区来的客人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作为研究所前辈的钱松还没发话,张泽锋抢先把人推开了,“滚远一点,下等东西。”   斗篷男人似乎腿脚不便,被推得一个踉跄,错愕,难堪。   李鱼皱了皱眉,上前把人扶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斗篷男人摇了摇头。   第三区少有一区二区的人来,一旦来,必定是有目的的,他们需要有人带路,亦或者打听消息,谁能拉上这笔生意,意味着接下来半个月不用在为生计发愁。   原主来研究所也就半个多月,不明白其中操作,但张泽锋作为几年老人,不会不明白。   说白了,就是不想花几分交换。   钱松也走过来询问有没有事,听对方说没有,他拿出证件证明身份,问,“我们想找物资搜寻队的人。”   “我知道他们,我可以带你们去。”   “行,就你带路吧,走近道。”钱松叮嘱。   斗篷男人忙不迭点头,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时不时回头看看三人有没有跟上。   张泽锋满脸不高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既然是你找人带路,积分由你出。”   钱松没那么好欺负,他冷冷斜睨过去,“如果我没猜错,这只异种该是你的实验体,教授通知我和苏和,不过是辅助你。”   张泽锋的脸色又难堪了几分。   钱松继续说,“既然是你的实验体,凭什么让我出积分,让我出也行,你自己去找搜寻队的人取货,我和苏和在这儿等你。”   张泽锋不敢,他对异种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用了很多办法都无法剔除。   天知道跟异种一墙之隔的时间里,他是怎么艰难熬过来的。   更何况,按照规定,从搜寻队处取到货以后,他们要亲自将那恶心的畜生押送回研究所。   万一出个意外,关押的笼子出了问题……   张泽锋不敢再深想,他已经开始腿软了。   李鱼瞥了眼前方颤抖的麻杆腿,悄悄冲钱松竖了个大拇指,“还是松哥厉害。”   “想占我的便宜,做梦。”钱松对张泽锋意见不小,能力不出众,却总想着出风头,别说是他,整个实验室就没一个看他顺眼的。   斗篷男人只把几人领到搜寻队在三区的临时驻扎点就走了。   看着一个个牛高马大,肌肉健壮的兵哥,张泽锋垮下的脸立刻扬起谄媚的笑,“大哥,我们是来取货的。”   “东边,自己去找。”搜寻队的人连续三天没合眼,好不容易回到地堡,还要临时分捡物资到车上,运往各个地方,没人有空搭理几个研究员。   张泽锋受到冷遇,脸上僵住,眼里的热络也没了,扭头冲李鱼和钱松凶巴巴的说,“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钱松翻了白眼,拉着李鱼跟上。   驻扎点是上面专门划给搜寻队的,面积不小,如同一个大型的货物中转站,到处停放着大型货车。   李鱼一路走一路看,经过一辆八**货车时多留意了下。   大货车上的东西被军绿色的布盖着,但从轮廓能看出来,应该是什么大型武器。   看来这次,他们搬空了一个军工厂。   李鱼让系统扫描,看看有没有将来能用到的东西。   系统说有,“顺着数过去第三辆车上,有不少小型炸弹,还有自动式手枪。”   李鱼,“盯紧。”   十分钟后,三人停了下来。   堆满杂物的角落里,一个透明的,密封的玻璃笼子躺在地上。   笼子顶部装有病毒过滤的装置,里面蜷缩着一个瘦弱的,一动不动的小孩儿。   他双手抱着腿,脑袋埋在膝盖上,只能看到没穿衣服的后背,和杂乱的头发。   张泽锋掏记录本,停在距离笼子两米位置,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松哥,麻烦你先去看眼。”   钱松不动,挑着眉反问,“你呢?”   张泽锋摇摇手里的本子,“我得负责做记录。”   钱松抱着胳膊冷笑,“不去。”   张泽锋的视线投向李鱼,“苏和,你去。”   李鱼点头答应,正好可以借着机会仔细观察异种的外表。   小孩儿的手臂和小腿外侧,和成年异种一样,都有深色的鱼鳍,支撑鱼鳍的骨刺延伸出一点,尖锐得如同经过精心打磨的钢针。   李鱼咽了咽口水,收回视线,扭头问钱松,“我需要做什么。”   钱松朝附近看了一圈,搜寻队的每个人都在忙着搬东西,没人有想功夫搭理他们。   “得先找人把那玩意儿弄出来,压在地上,然后抽血,割下皮肤和取少量毛发。”   李鱼听得直皱眉,前后两个还好,中间那个……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直接下刀子不得疼死?   他问,“不能打麻药?”   钱松摇头,说不能,“教授说过,每一只刚弄回来的异种都要经过这一道程序,毕竟麻醉留在身体里,多少产生一些影响。”   李鱼下不去手,一句也不说了。   张泽锋赶着回去复命,催促道,“你们俩怎么回事,赶紧叫人来动手。”   见两人一定不动,他气得失去理智,想自己动手,刚往前迈了一步,笼子里的小孩儿突然醒了。   “动了,动了!”   惊恐的叫声划破忙碌的空气,四周的人全看过来。   张泽锋连连后退,五官因为过分恐惧而扭曲。   面前没有遮挡物,让人找不到安全感,他惊慌失措的左右看,突然冲到李鱼和钱松身后,抓着两人的衣服不放。   “操,放手!”钱松厌恶的推开他,动作夸张的拂去肩上不存在的灰尘。   临了还骂了一句懦夫。   李鱼也转身挣开,蹲到笼子旁边。   小孩儿从昏迷中醒来,目光还未聚焦,涣散的扫了一圈后,定格在青年脸上。   他眼里的神采恢复,可能是想起被抓进笼子之前的事,瞳孔猛然紧缩,受到惊吓般,将身体塞进笼子的一角,浑身发抖。   惊惧、胆小、瘦弱、幼小,这只异种身上表现出的每一样东西,都很难让李鱼联想到曾经那只袭击他的异种。   “小家伙,你有名字吗?”他轻声问到,尝试着把手指伸过去。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指尖隔着玻璃触碰小孩儿的头发。   笼子里弱小的孩子颤抖加剧,眼珠子斜过来,惊慌失措的偷看他。   李鱼冲他笑了笑,正想开口安抚,一只穿着皮鞋的脚用力踹在了笼子上。   小孩儿的身体随着笼子狠狠一晃,脑袋被撞了一下,疼的低低叫了一声。   李鱼推开张泽锋,“你干什么!”   张泽锋被钱松那句“懦夫”刺激到了,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   当那一脚踹出去,看到小怪物惊惧不安的表情,他发现,什么异种,也不过如此。   “我克服了,我终于克服了……”张泽锋自言自语,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李鱼,“……”   疯子。   跟戴尔森一路货色。   钱松厌恶的皱眉,他虽然讨厌异种,但绝对不会干出以强凌弱的缺德事。   他看了眼笼子里吓得亏快晕过去的小孩儿,“你有病是不是,要取样就赶紧的,别他妈磨磨蹭蹭的。”   张泽锋平静下来。   仿佛是想彰显自己胆子大,他挽起袖子,把本子丢给钱松,“我来,你负责记录。”   他停在笼子前,上瘾似的又想上脚,被李鱼给拦住了。   “怎么,见义勇为?你装什么假慈悲,真这么善良直接把这小畜生放了啊。”张泽锋出言挑衅,“你看教授还会不会留你。”   1551怕宿主真干出冲动的事,急忙道,“你别冲动。”   “不会。”李鱼答道,这附近全是搜寻队的人,即便放了小孩儿也逃不出去。   更何况,异种天生嗜血,如果笼子里这只智商正常,一旦逃脱,难保他不会伤人。   见对面的人被自己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泽锋得意得不行,要是有条尾巴的话,怕是已经翘上天了。   他抬起手,冲着对面正在搬东西的人招手,“喂,你们来两个人!”   不远处的几个兵哥同时看了过来,不屑的冷笑,没人甩他,继续埋头干自己的。   张泽锋气的咬牙,“你们没听见吗,我让你们过来!”   刚刚升任正式研究员,他的热乎劲儿还没过,正是耀武扬威的时候。   如今直接被几个二等兵哥打了脸,面子上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张泽锋低声骂了几句,径直走过去,一番交涉后,那边只派了一个人过来。   张泽锋抬手指着李鱼,“你,负责抓他的另一只手。”   李鱼没有意见,反正迟早会和异种近距离接触,现在正好练练胆子。   兵哥对张泽锋非常不满,觉得他颐指气使,很没礼貌,打开笼子前还瞪了张泽锋一眼。   小孩儿的身体太瘦了,又受了伤,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被抓了出来,强行套上口罩。   等他被按到地上平躺,李鱼才看见,他的肚子上有个洞,估计当时伤得不轻,血洞到现在还没愈合,肚子上到处都是黏腻的血。   李鱼蹲到兵哥对面,小心翼翼的握住小孩儿的胳膊。   皮肤的温热,和正常人类没有什么差别,就是肩头到脸颊的位置,有少许鳞片,眼睛微微凸出,看着并不算狰狞。   张泽锋从包里取出采样的工具,缓缓靠近。   纤细的针刺破皮肤,扎入皮下,暗红色的血被抽了满满一针管。   小孩儿一动不动,仿佛不知道疼。   紧接着,李鱼就看家张泽锋从一个小盒子里,掏出了一把薄薄的刀片。   刀片细长,手指轻轻拂过都会留下口子,锋利无比。   张泽锋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害怕,但他告诉自己,只要这一刀下去,心里的恐惧就能被彻底击溃,再不会复发。   他呼吸急促,握着刀片的手微微颤抖。   李鱼猛地皱眉,掌心下的胳膊在挣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小孩儿的腰突然一扭,一脚踹向张泽锋的脚踝。   那一脚踹空了,紧贴着张泽锋的踝骨过去。   张泽锋木头一样的愣在原地,几秒后,嘴里爆发出惨厉的尖叫。   他的踝骨被小孩儿腿侧的鱼鳍割伤了,鲜血如注,很快就流了一地。   采样工作因为一场意外被打断,张泽锋当即被送往医院,李鱼和钱松一起跟着前往。   至于伤人的小孩儿,他重新塞进笼子,由搜寻队的队员代为送往研究所大楼。   生病和意外受伤是最不能避免的,防都防不住。   医院里的每个工作人员都很忙,病人很多,李鱼看到,其中大部分还穿着作战服。   作战服上沾满了灰尘和干涸的血,应该是刚回来不久的,搜寻的队的人。   但很快,李鱼就发现不对劲。   这些受伤的人,每一个都表情隐忍,腮帮子的被咬的鼓了起来,甚至有一个正在被缝合伤口的大兵,把自己的手背咬出了血。   他们没有打止疼针或者麻药。   李鱼想到了研究所仓库里,那一整个架子的药。   张泽锋颤抖的捂着脚踝,看着不断从指缝溢出来的血,心里害怕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会不会被感染不干净的东西,他不想变成那种恶心的怪物。   “医生,去给我找医生!”张泽锋发疯似的嚎叫。   李鱼回过神,四下看了一圈,快走几步,抓住一名拿着输液瓶经过的护士。   护士听他说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眉头皱了皱,“我马上派医生过来,你们稍等。”   张泽锋听见这话,顿时就疯了,“我等不了!我他妈被异种弄伤了,你让我等就是让我去死!”   钱松想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声音扩散的速度太快,钻进所有人的耳朵。   “异种,他,他会不会被感染!”   “走,我们走远一点。”   “太可怕了,我,我怎么感觉他的脸色不对……”   叽里呱啦的讨论,一字不漏的从四面八方传来,张泽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缝上那些惹人厌恶的嘴。   看着张泽锋受伤的腿,李鱼想起了之前的事。   小孩儿的智商不但正常,还很聪明,至少比刚穿来时,攻击的他的那只异种聪明,懂得伪装软弱、顺从,再寻机报复。   他问,“1551,你觉得小孩儿多大?”   1551说,“现在没办法近距离扫描,无法得到精准答案,但从外表判断,应该只有三四岁。”   “差不多。”李鱼点了点头,脑子里忽然轰地一下,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异种有繁殖能力!”   1551,“应该有了,要不这孩子怎么来的。”   李鱼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繁殖能力代表着,异种可以不需要通过感染健康人类来扩大族群。   人类当了几千年的地球主宰,终于要被取代了吗?   “苏和!”钱松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李鱼猛然回神,茫然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钱松叹口气,揉了揉额角,“你是不是头又疼了,叫你不答应,脸色还这么难看。”   他顿了顿,提议道,“现在正好在医院,你顺便再做个检查?”   李鱼摇了摇头,嘴唇像被胶水粘住,好不容易才上下分开,“我没事。”   有事的是藏在十几个地下堡垒中,不见天日,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的人类。   他看了向坐在椅子上,疼得满脸漆黑的张泽锋,低声问钱松,“医生还没来?”   “没。”钱松不怎么想搭理他,“再等等吧。”   这头刚说完,那头的张泽锋忍不住了,“等等等,这他妈要等到什么时候,伤的不是你,你他妈当然不着急。”   李鱼,“……”   这傻逼能平安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嘴不是一般的欠。   念头刚落下,就见钱松彻底火了,用力一脚踹向张泽锋受伤的腿,本就血流不止的脚踝,血势增大,不要钱似的往地上滴。   “我的腿,我的腿!”哭嚎的声音将四周的嘈杂镇压下去,所有人都停下交谈,转头看过来。   李鱼看着张泽锋夸张的表情,问系统,“真这么严重?”   系统说真的,“他踝骨断了两根筋,骨头几乎要被划穿了。”   李鱼,“那是很惨了。”   但不值得的同情。   小孩儿会审时度势,不会不知道攻击人类的后果,如果不是愤怒到极点,他不会出手。   说到底,是张泽锋自己作的。   好端端的踢什么踢,现在好了,脚踝要是长不好,那他以后就是个瘸子。   钱松被嚎得烦躁,额角突突直跳,“你他妈能不能闭嘴,还想被踹是不是!”   张泽锋抖了一下,不甘心的闭上嘴。   钱松,“……”   真他妈是个窝囊废。   李鱼在原地站累了,抱着胳膊走到墙边倚靠,眼睛无意晃过时,忽地一顿,看见一个熟人。   陈舟伤得不轻,肚子上有条很长的口子,已经包扎处理过。   李鱼小跑过去,“大哥,还记得我吗。”   陈舟愣了下,过了好几秒才想起青年是谁,“是你啊,怎么也来了医院。”   李鱼没回答,而是问,“你伤口缝合的时候打麻药了么?”   “打个屁的麻药。”陈舟的脸阴沉下来,忍不住骂了一句,“那帮子畜生。”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呼吸起伏过大,他腹部的绷带被新涌出的血浸湿了。   “你别激动。”李鱼忙说,“我看其他士兵也没用麻药,都是直接缝合,接骨,为什么,是麻药没有了吗?”   陈舟嘲讽的轻笑,“怎么会没有。”   那些狗日的扣着药不放,却想他们继续冲锋陷阵,打得算盘可真美。   有些话犯不着告诉不相干的人,陈舟冲李鱼挥了挥手,“我想眯会儿。”   李鱼已经确定了心里的猜想,黏哒哒的回到钱松身边。   “1551,让我看看001。”   他现在急需看看大宝贝,转换一下心情。   001正乖乖呆在仓库里,坐得垒得很高的箱子上,脑袋靠在窗边,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外面潮湿的,偶尔有人经过的巷子。   看见他鼓囊囊的裤子口袋,李鱼知道,这家伙还没吃饭,不高兴的皱了皱眉。   或许是心有灵犀,他眉头还没来得及舒展,001就从兜里掏出一袋压缩饼干。   他两只手捧着饼干,盯着看了会儿,小心翼翼的拆开,小口小口地吃着。   吃完后,他伸出舌头,舔掉嘴角的饼干屑。   随后把银色的包装纸抚平,叠成一个小三角,放回裤兜里。   李鱼,“……”   太乖了,乖得让人想蹂躏。 第151章 你好,交个朋友17   三人又在原地呆了几分钟, 终于有医生姗姗来迟, 是李鱼之前的主治医生, 姓刘。   刘医生脸色不好,温和的眼睛里少见的带着戾气和愤怒。   他走到三人面前, 硬挤出几分和煦, “我已经听护士说了,但你们也看到了, 今天情况特殊,没有空余的病床和轮椅, 所以……”   张泽锋明白了, 侧头看了眼钱松和李鱼。   前者他不放心, 怕又被报复;后者他不屑, 不想拉着脸求助。   张泽锋咬了咬牙, “我自己走。”   医生不知道三人间的涌动,主动把手伸过去, “我扶你。”   张泽锋求之不得, 脸上端着, 淡淡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的把半个身体倚到医生身上。   钱松翻了个大白眼, “傻逼。”   医生的办公室里非常凌乱, 绷带和棉花安静躺在盘子里, 无人收拾,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解释道,“搜寻队这次外出受伤的人不少, 医院人手不足,所以到处乱糟糟的,没收拾。”   张泽锋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只关心自己的伤口。   医生小心的将他的裤腿挽高,大概看了下,伤口很深,简单的处理根本不行。   他说,“必须马上手术。”   张泽锋已经疼得话都说不利索,“那就……就赶紧的!”   医生从兜里掏出对讲机,和手术室协调了下,很快就有人来,帮忙把病人带进手术室。   李鱼和钱松在外面的走廊上等着,不多时,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李鱼说,“肯定是没打麻药。”   钱松,“活该。”   想起旁边这人是关系户,李鱼试探道,“松哥,张泽锋没打麻药,是因为没有麻药了吧?研究所的仓库里也没有吗?”   钱松看了眼青年带着探知和疑惑的眼睛,嘴唇动了几下,只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应该没有了吧。”   李鱼微眯下了眼,哦了一声,不再吱声。   他知道,钱松有事儿瞒着没说。   李鱼看向不断传来叫声的手术室,心慢慢沉了下去。   这个看似有序,坚固的地下堡垒要乱套了。   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总之不会太远。   张泽锋被推出来的时候,人已经疼晕过去,双目紧闭,嘴唇没有血色,李鱼伸手碰下,汗水冰凉。   病房里没有位置了,医生暂时把人安排在走廊里。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张泽锋的家里人来了,李鱼和钱松交代了几句事情经过后,动身回了研究所。   看着一头往上冲的青年,钱松好笑的伸手抓住,“你急匆匆地跑什么。”   “没什么。”李鱼只好放慢脚步,把脸上的急切藏了起来。   钱松盯着他看了几秒,恍然大悟,“你是急着回去看那只小异种?”   李鱼索性承认,“嗯,我好奇。”   钱松笑了下,“我也好奇,研究所第一次抓到幼年的异种。”   李鱼张了张嘴,一副迟疑的样子。   钱松看了眼楼层,距离实验室还有好几层,便昂了昂头示意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李鱼,“异种能繁殖的事,我之前的课本里没有。”   “被压下来了。”有些事青年迟早会知道,钱松没有避讳,“这事如果传出去,会引起民众恐慌,目前只有搜寻队,我们003实验室,以及研究所和政府的几个高层知道。”   李鱼,“研究所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前。”钱松边走边想,“也就两个月前的样子。”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003的门外,他停下,把青年拉进一个角落,“当时物资搜寻队的人把消息带回来的时候,谁都不相信,毕竟……你知道的,那种从内到外都病变的怪物,怎么可能有生育能力。”   李鱼,“但是他们的确有了。”   钱松点头,“事后戴尔森先生亲自跟随搜寻队出了一次任务,证实并不是搜寻队的人眼花。我听说,那次差点就把那只小异种给抓到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来了一大群成年异种,硬是把小异种给抢了回去。”   “所以异种对新诞生的孩子非常看重。”李鱼脑子里产生了不太好的想法,“松哥,你说异种不会为了那个小孩儿,攻击地堡吧?”   “地堡坚不可摧,来就来呗,指不定谁死呢。”   看着钱松满不在乎的样子,李鱼确定,他依旧不知道那晚上险些被偷袭的事。   生活在地堡中的人,如同被保护在象牙塔中,对外面的危险没有任何感知。   只有等到塔倒了,生命受到正面威胁,他们才会知道疼,知道害怕。   可真到那时候,就完了。   李鱼,“小心为妙。”   钱松摆摆手,“别瞎操心了,先进去吧,我敢打赌,按照戴尔森的性格,现在恐怕已经开始解剖了。”   实验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好奇又专注的盯戴尔森的办公室。   李鱼进去以后,随口问了句新到的实验体。   被问的人指了指办公室,“被教授带进去后一直没出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一个多小时,足够剥皮刮肉了。   李鱼背脊发寒,扭头去问站在背后的钱松。   “松哥,我记得戴尔森先生的办公司里没有实验室操作台。”   “有,在那面书柜后面,那是专属于教授一个人的实验室,并且他下过命令,谁也不准进去。”   “对的,就连卫生都是教授自己打扫的。”另一个人补充道。   李鱼想起了小孩儿枯瘦如柴,佝偻成虾米状的身体,和那双微微凸出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1551,他还活着吗?”   系统还没来得及回答,戴尔森的办公室门开了。   穿着白大褂,带着金色边框眼镜的年轻教授走出来,他低头摘下带血的橡胶手套,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随后从白大褂中拿出一沓照片。   照片最顶上那张,血糊糊的一片,依稀可见有些轮廓。   李鱼胃部翻涌,胃酸上涌,差点就吐出来。   其他人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但都强忍着,逼迫自己露出惊喜又崇拜的表情。   可以说拍马屁的精神已经融进了骨子里,任何场合,每分每秒,都不忘哄抬那位变态的教授。   “戴尔森先生,您到底做了什么!”   女性的尖叫声从实验室的另一头传来,是凯琳。   李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从上次被警告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女人。   可饶是她无故旷工,也没人敢指责半句。   凯琳踩着高跟鞋一路走来,啪一声抢下照片,越看脸色越难看,她气得浑身颤抖,“我是不是说过,不能做人体解剖。”   戴尔森把照片又抢回来,发给就近的几个研究员。   交代完任务以后,他慢条斯理的推了下眼镜,嘲讽的盯着凯琳,“放心,没死,他的复原能力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戴尔森接下来还说了什么,因为声音太小,没人听清。   李鱼垂下眼,让系统给出透视图,那间能监视所有人的办公室后面,果然有个实验室,面积不小,五脏俱全,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实验和解剖工具,以及各种各样的,刚被切下来的样本。   1551,“需要打开实况,近距离看看小孩儿的情况吗?”   想起那些照片,李鱼胸口发闷。   他跑去喝了凉水,做了足心理准备,“来吧。”   实况画面和他想象的有些差距,实验台上的确都是血,但小孩儿从胸口划向腹部的刀口已经被缝合,皮肉正在自动愈合。   白色的刺眼灯光下,小孩儿的脸白得过分,近乎模糊。   李鱼看见他的睫毛动了下,眼皮撩开,眼眶越来越红,水汽晕染,最后滚出一颗眼泪。   不知道是因为大量的麻药,还是因为伤口太疼,亦或者是因为横过他身体的捆缚带太紧,小孩儿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李鱼在心里下了决定,转身去了更衣室,换上备用的白大褂。   今天是发放工作积分的日子,午饭后,李鱼将剩下的饭菜盖好,放进了更衣室自己的柜子里,随后拿着坏掉的平板,跟着钱松去了财务室。   每个领取积分的人,都会经过一长串的积分核对,确认无误后,需要签字,按手印,还有虹膜确认。   一系列操作结束,李鱼看着自己的工作卡发了会儿呆。   盘算着,这点积分能换多少东西。   钱松拍了下他肩膀,“高兴傻啦,别愣着了,去检测下平板。”   “哦,好。”李鱼把工作卡放在贴近胸口的内袋,很宝贝的样子。   钱松摇了摇头,“你自从醒来以后就经常发呆,真没问题?”   有啊,还是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可有些话没法说,也没不能说。   检测室在实验室底楼,工作人员只有三个,一个负责监测,另外两个负责维修。   李鱼把平板交出去,便靠在墙上等着,恍然想起政府的仓库,他问了系统要地图。   政府仓库距离远,不是单单爬个通风管道就能达的。   李鱼思忖着自己该怎么走,如何避开森严的巡逻,不知不觉间,检测也迎来了尾声。   工作人员随手把平板扔进箱子里,“系统崩了,得换块儿芯片,不如从新去领一个。”   李鱼恋恋不舍的盯着垃圾堆里的平板,“坏掉的能给我留作纪念吗?”   钱松觉得好笑,“舍不得?”   他冲着工作人员昂了昂下巴,“给他吧。”   工作人员知道钱松上头有人,惹不起,忙不迭把垃圾堆里的平板捡起来。   李鱼双手接过,脑海中浮现出001抱着平板,努力学习的画面,心里一阵欣慰。   1551忽然问,“我只装载了几个学习app,但没有生理卫生方面的,需要添加吗?”   有些东西面对面的教育有些尴尬,李鱼考虑片刻,提出要求,“添加动画版的吧,温和一点的。”   1551,“……哦。”   午休时间,李鱼躺在床上,在钱松的鼾声中,让1551打开实况,想看看001目前的状况。   001不在酒吧仓库,他光着脚,在巷子里穿梭,拉开一道小门钻了进去。   这是一家家电卖场的后门。   001衣着干净,面容英俊,走路时背脊总是挺直,长腿迈得平稳有力,很有气质。   如果忽略掉他光着的脚丫子的话,卖场的工作人员一定会把他当成一个潜在客户。   卖场里放着放着一排崭新的电视,和一些二手家电。   地堡没有无线网络和光纤,电视里播放的是外接的硬盘中的内容,是一部动画片,猫捉老鼠。   李鱼之前没看过这部动画,特意让系统把镜头拉近,跟001一起看。   电视上,灰色的大猫恋爱了,他爱上了一只白色的,戴着红色的蝴蝶结的小母猫。   小母猫优雅漂亮,睫毛又长又翘,一个眼神飞过去,大猫就捂住胸口,陶醉得要晕厥。   李鱼,“……有点扯。”   1551,“就是扯才会有人看,你看001,看得多津津有味。”   李鱼的视线飘过去,001也学着大猫捂住胸口,表情疑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越来越好奇他的脑回路了。”李鱼说,“一定很精彩。”   1551,“……”   随着动画片的剧情推动,001的手从胸口放了下去,疑惑退去,换上欣喜。   他看见大猫回到家,把女主人花瓶中漂亮的鲜花偷了出去,送给了心仪的小母猫。   001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就在他附近,工作人员纠结半晌,终于决定上前赶人。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被指使前来的是一名化着淡妆的年轻女性。   001一动不动,应该是不知道对方在喊自己。   女人瞥了眼男人脏兮兮的脚,翻了白眼,努力挤出不太情愿的微笑,“先生。”   001的视线终于从电视上挪开,停在女人的脸上。   被对方冰冷的眼神一扫,女人害怕地倒退一步。   李鱼微微蹙眉,不是工作人员的胆子小,而是001的眼神太过阴翳、尖锐,带着明显的厌恶。   不一样。   这跟男人看他时的眼神完全不同。   关系亲近以后,001看他的眼神变得温和,偶尔会有些呆,偶尔又有些懵懂。   他已经很久没有从男人身上感受到,令人战栗的威胁感。   卖场里。   “先生,我,我……”工作人员吓得舌头打结,忘了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说。   那头,经理眉头紧皱,已然开始不耐。   下午是卖场的人流高峰,这么脏兮兮的人站在这里,会让客人反感。   他也不怕被听见,直接冲女人喊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人赶出去。”   001转身,隔着老远的距离看向经理,他微眯起锋利的眼睛,考虑着该怎么让这个聒噪的人闭嘴。   或许,他应该掐住他的脖子,捏碎他的喉结。   可这样的话,血会溅到身上。   让人惶恐的恶意和暴戾,从光屏里溢了出来。   李鱼搓了搓凉飕飕地胳膊,打了个哆嗦,抓住扶手翻下去穿鞋,刚提起鞋跟,光屏中的男人忽然转身离开了卖场。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杀了我。”卖场经理拍着胸口,喃喃自语,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工作人员挤到他身边,也是一脸后怕,“经理,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我哪知道。”经理想了想说,“估计是最近刚拿到许可从其他两区上来的新居民。”   “可他连双鞋子都没有,看着还不如三等区的那些下等人。”   李鱼听到不得被人说001的坏话,让系统把光屏关了。   他脱掉穿到一半的鞋子,坐回床边,越发觉得,必须尽快让001熟悉生活规则和必要的知识,否则整天这么在外面横冲直撞也太危险了。   下午上班,刚003号进实验室,戴尔森就阴沉着脸从身旁擦过,离开了研究所。   李鱼问系统,“发生什么事了?”   1551,“发出去的匿名视频那些领导都看了,经多番协商后,他们决定召见戴尔森。”   上头是不拿下面的人当人看的,从扣押药品这件事就能看出,他们自私自利,心里只有自己。   戴尔森被召见上,未必会被问责。   “随时报告情况。”李鱼对1551下完命令,开始下午的工作。   戴尔森足足一个小时后后才回来,满脸都是压抑的怒火和阴郁,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每个实验室都有规定,不同实验室的研究员不得窜岗,不得在工作时间私下交流。   所以,能拿到视频的人,不可能是其他实验室的人。   戴尔森舔了下嘴角,轻笑一声,进了办公室。   此时,李鱼正背对着办公室的方向,帮一个研究员等数据结果。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李鱼,“1551,戴尔森在看我?”   1551,“确切的说,他在观察实验大厅中的每一个人,他在怀疑你们。”   李鱼,“他没查监控?”   1551,“正在打开历史监控。”   李鱼心有余悸,“你都处理好了吧?”   “放心吧。”1551说,“保留了原主进入小实验室取样本那一段,处理掉了他忘记平板,事后又进入实验室取回的画面。”   原主取样本的事,好几个人都知道,这段靠撒谎或者单纯的做画面处理是不可能掩盖的。   李鱼点了点头,情绪放松了些。   如芒在背的感觉来的快,好得也快,没多久,李鱼就发现身旁的研究员一脸莫名的朝背后的办公室看去。   戴尔森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研究员浑身不自在,身体偏向李鱼,“我感觉教授在看我。”   李鱼说,“我感觉他刚刚也看了我。”   研究员脸色古怪,“你说是不是咱们研究室出事了?教授自回来起,脸色一直不好,他刚刚站在门口的样子,感觉恨不得把我们全杀了。”   想起之前偷偷瞥见的戴尔森的脸,李鱼悄悄做了个深呼吸。   何止是想杀人,他觉得死变态是想把所有人都吊起来,狠狠折磨,逼问到底是谁偷拍了视频。   听系统说,戴尔森在政府大楼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责骂,甚至被领导丢出的文件砸了脑袋。   作为地下堡垒最优秀的病毒兼生物学家,戴尔森自然不可能乖乖挨骂,他愤怒的冲向圆桌,朝着几个领导粗暴的吼叫。   几个肥头大耳的领导,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回想到这儿,李鱼忍不住把系统叫出来,“你没夸张?他真的这么干了?”   1551,“骗你是小狗。”   李鱼信了。   再后来的事,系统尚未汇报,直到被宿主追问,他才继续描述。   “戴尔森承认,在事故之前就知道麻醉剂对异种的限制正在失效,但并不十分肯定,之所以选择不说,是因为他想观察,看看异种对麻醉剂的抵抗力,在短期到底内增强了多少。这一发现一旦说出来,将不会再有人愿意接近那些怪物。所以他希望,这件事情不要泄漏出去。”   李鱼震惊了,“他们答应了?”   1551说,“目前还没有,正在商议。”   李鱼脸色灰败,已经猜到商议的结果会是什么。   1551说,“除此之外,戴尔森还给出很多承诺,譬如研究在两周内将有重大突破。”   李鱼问,“什么重大突破?我怎么不知道?”   1551想了想,诚实道,“我觉得他在扯淡。”   李鱼若有所思,“他根本没有好好做复原血清,而是在搞别的什么,做出承诺无非是想获得上面的信任,争取更多的时间和实验资源。”   他说着又想起戴尔森暗中观擦001的事。   在实验室的十几年,他没能从001身上获得任何发现,所以他放走了实验体,希望001能在相对自由的环境下,做出某些出人意料的表现。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是因为戴尔森也像自己一样,意识到了001的图腾有问题,意识到001和普通异种,甚至是和人鱼之间的不同之处?   戴尔森的脑子没人能懂,李鱼想得头疼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   恰好数据出来了,他从打印机中取出来,去了小实验室。   办公室里,戴尔森把监控视屏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没有找出是谁在背后搞鬼,气得把桌上的东西全砸了。   过足足五分钟后,他的情绪略微好转,把李鱼叫了进去。   戴尔森坐在转椅上,两条腿交叠着放在桌上,样子很吊。   “苏助理。”他表情慵懒,说话慢悠悠的, “6月2日,下午3时26分到4点10分之间,你在哪里,做过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001是只双标奶狗。   另外,戴尔森要gg了。 第152章 你好,交个朋友18   整洁的办公室, 电脑、键盘、各种资料, 所有能拿得动的东西,全被砸了个稀巴烂。   整洁舒适的空间,转眼就成了垃圾场, 四处弥漫着令人压抑的空气。   李鱼假装没看到这些,听了戴尔森进一步的提示后, 他露出费劲思索的表情,嘴里蹦出的回答内容一半真,一半假。   答完问题后, 他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憋出一个问,“戴尔森教授,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戴尔森仔细观察着来人的表情, 畏缩、害怕, 还有些茫然。   他指尖抵住嘴唇, 勾出温和的笑容,“没有, 你下去吧,叫021号研究员进来。”   人一个接一个的走进办公室,又全须全尾的出来。   显然,戴尔森没有从盘问中得到任何结果。   很快,他的耐心耗尽,暴躁地冲出办公室, 揪住一个人的衣领质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上面发的邮件,是不是!”   那名研究员被吼懵了,耳朵里轰鸣作响。   戴尔森被对方呆滞的样子恶心到,丢开手,又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就连钱松也不例外。   钱松抚平胸口的衣服,嘲讽的看着戴尔森离去的背影,“看来咱们的教授先生遇到麻烦了。”   李鱼不解道,“可是戴尔森先生那么厉害,他能遇到什么麻烦?”   钱松冷笑,“谁知道呢。”   傍晚下班前,原本谁都不知道内幕,被迫公开了。   凯琳从她位高权重的父亲处得知了麻醉剂失效的事,非常愤怒,甚至为此和纵容戴尔森的父亲大吵一架。   研究重要,难道研究员的命就不重要了吗?   她气冲冲的推开戴尔森的办公室大门,不顾形象的和他大吵。   “戴尔森,你就是个魔鬼,疯子,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想瞒着!”凯琳气得脸色通红,叫喊的声音都劈了,“你这样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相比之下,戴尔森形容散漫,语气平和,“亲爱的副教授,我希望你能明白,科学道路上的任何成功,多多少少都会有流血牺牲。”   凯琳无法理解,她死死盯着戴尔森看了一阵,突然按开办公桌上的扩音器。   “所有人都听着,异种对麻醉剂已经产生了抗体,但具体数据还不明确,在确切的数据出来前,在找到能替代麻醉剂的其他药剂前,我希望大家不要再进入隔离室取样。”   凯琳的声音被传递到实验室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难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   听了戴尔森的命令,正准备进入隔离室的研究员吓得往后踉跄,手里的试管和培养皿全砸了,转身就跑。   戴尔森没想到这个该死的女人一点情面也不给自己留,直接从后面揪住凯琳的头发。   “你这个该死的贱人,你这么做才是要害死所有人。”他声音低沉,透着疯狂,“没人接近那些怪物,我拿什么做研究,拿什么拯救人类?”   他说完突然愣了下,脸上绽放出一丝奇异的光彩,镜片后的双眼忽然染上笑意,“那就用你好了。”   戴尔森说话的时候,嘴唇紧紧贴着凯琳的耳朵。   凯琳被令人恶心的气息搞得浑身不舒服,用力挣扎,“放手,你这个疯子!”   戴尔森冷笑,“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疯子。”   他收紧五指,拖着凯琳的头发走出办公室,直奔末尾的小实验。   被刚刚广播内容吓到的研究员们猛然回神,不知道戴尔森究竟想干什么,纷纷跟上。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有两名女研究员捂住嘴,发出惊恐的尖叫。   戴尔森居然打开了隔离室,把凯琳扔了进去,并用脚勾过一张凳子,坐在隔离室的入口外堵着。   隔离室里刚释放过麻醉,异种正躺在地上,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会醒。   戴尔森背对着门口,一脚蹬在隔离室的玻璃门上,而控制麻醉计量的按钮就在他手边。   他勾着唇,冲着里面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说,“凯琳小姐,感觉如何。”   凯琳快要被逼疯了,她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异种,不停地用力砸门,“你放我出去,戴尔森,你放我出去!”   看着隔离室内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女人,在场的人心里害怕、不忍,刚想求情,就被戴尔森警告的瞪了一眼。   “谁敢求情,谁就滚出实验室去三等区。”   三等区的缺衣少食,住宿条件也差,没人想从天堂跌入地狱。   一时间,谁都不再说话。   隔离室的玻璃是特制的,大家只能看到凯琳的惊恐的表情,和不断变化的口型。   以及躺在地上,突然睁开眼睛的异种。   “是真的,居然是真的!”有人大喊出来,“五分钟前释放的高浓度麻醉,居然失效了。”   从外面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睛里,凯琳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僵硬的扭动脖子,往后看去。   地上的异种尚未彻底清醒,他按住脑袋,摇摇晃晃站起来,随后皱了皱鼻子。   是鲜活的人类的味道。   凯琳两腿发软,尝试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最终跌回地上,不住的发抖。   戴尔森是个疯子,她一直都知道,但她不后悔自己的冲动,实验室也好,看似和平繁华的一区也好,早就被蛀虫啃噬得千疮百孔。   总要有人站出来的。   只是面对死亡,她还是有些害怕。   也不会知道自己死后,父亲会不会为自己报仇。   应该不会吧,毕竟,戴尔森手里攥着人类的希望,相比之下,一个不成器的女儿算什么。   异种混沌的眼睛变的清明,他先是站在原地,歪着脑袋观察角落里柔弱的女人。   随着人类的气味在隔离室内不断堆积,他难耐的吞咽着唾沫。   他的肚子很饿,急需觅食。   被怪物的目光攫住,凯琳心里的恐慌不断加剧,她脱掉高跟鞋朝异种扔去,尖叫,“滚开,滚!”   高跟鞋的鞋跟是金属质地,在异种的脸上留下一条红痕。   红痕渗出的血,刺激了异种的杀戮,他嘶吼一声,一把握住凯琳的脖子,抵在墙上。   戴尔森不够满意,“我让你吃了她! 蠢货!这么久没有进食,你不饿吗?这是我送你的小礼物。”   玻璃上映照出他兴奋到扭曲的脸。   奇怪的是,这股子兴奋转瞬即逝,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影子,戴尔森猛地站了起来。   李鱼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圆底烧瓶,二话不说,用力朝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烧瓶成了碎片,落了满地。   戴尔森的身体晃了下,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   钱松看向四周傻站着的人,“还他妈愣着干什么,打开麻醉开关。”   李鱼,“不能开,浓度太高,凯琳的身体承受不了。”   吸入过量麻醉,人就算救出来也废了。   钱松,“那怎么办。”   李鱼给自己戴上刚刚从外面找来的氧气瓶,隔着呼吸罩嗡声嗡气的说,“我去,我进去以后想办法把凯琳推出来,你再打开麻醉。”   隔离室内,凯琳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她出于本能,张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的脑子里只有想活下去的念头,顾不得会不会被感染。   异种饥饿难耐,却并不急着进食,这些天他被这些人类折磨够了,他享受现在将人命玩弄鼓掌的滋味。   他挑衅的扫向外面那一张张的脸,嘴唇咧开,露出嘴里尖尖的牙齿。   实验室里没有武器,只有平时用来**取样的手术刀。   李鱼别了两把在腰上,手里拿着一把,脱了白大褂,踢开挡路的戴尔森,拉开了门。   因为担心被传染病毒,几乎在门开的一瞬间,除了同样靠氧气瓶呼吸的钱松,所有人都撤出了小实验室。   他们一个挨一个,全跑进了戴尔森的办公室,从监控看里面的情况。   大概是觉得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没有意思,他们看见异种挥开了凯琳,朝着刚刚进门的青年冲去。   李鱼心里有点发怵,眼前这只明显比曾经攻击他的更有脑子,他往后下腰,躲开对方挥过来的爪子,利落的滚了一圈,抓住了凯琳的胳膊。   异种饶有趣味的握紧拳头,关节发出咯吱的声音。   李鱼看见他手臂和腿侧的鱼鳍颤抖了下,骨刺明显延长一点,透着杀戮的骨刺比之前更为尖锐。   李鱼,“……”   1551,“他们进化了。”   李鱼,“……”   动物、植物会随着外部的生存环境而改变,人类也是动物,由人类变异而来的异种也不例外。   李鱼在面积不大的隔离室内躲避异种的袭击,抽空问,“1551,地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1551,“需要详细查看一下。”   李鱼嗯了一声,专心战斗,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把异种直接撂倒,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偷袭,或者从刁钻的角度进行致命攻击。   任务之前,庄嵬教过,遇到对手较强的情况,就想办法攻击对方的眼睛、太阳穴、耳朵。   出神间,李鱼的胳膊被抓了一下,手里的刀也被抢了过去。   他咬牙,双手撑住背后的玻璃,用尽全力一脚踹了过去。   异种身体肌肉结实,看着不太高壮,体重却不轻,人类的力气对他来说如同隔靴搔痒,也就倒退了半步,就把身体稳住了,重新朝着猎物冲去。   李鱼矮身躲开,一边拼命保命,一边思考该怎么偷袭。   异种舔了舔指甲尖上的血,突然跳起,两条腿蹬着墙壁往上攀爬,顷刻间抵达了天花板。   只见他腹部一收,身体卷起,倒挂在了天花板上,贪婪的锁定下方的人类。   无论对方逃往任何方向,他都能一击命中。   李鱼是第二次见到这种攻击方式,但上次有枪,他可以靠子弹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如今他手里只有两把手术刀。   1551帮他分析局势,“你可以先做假动作。”   李鱼否定,“不行,空间太小。”   左右假动作和在原地蹦哒差不多,他躲不过去,最好是正面攻击。   这么一想,李鱼第一次发起主动攻击,来了个右钩拳。   可惜,拳头还没碰到异种的脸,就被对方钢铁般的胳膊拦截。   李鱼着急脱身,刚跑出去一步,肩膀被按住,骨头开始嘎吱作响,尖锐的疼痛从肩头扩散。   一个没忍住,啊地惨叫一声。   钱松在外面看得冷汗直冒,隔着玻璃不停地喊,“苏和,苏和。”   异种朝外面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什么,手指朝着李鱼的脸伸去。   他的声音嘶哑粗粝,如同在砂纸上磨过,“我不会杀你,我会把你变成跟我一样的怪物。”   李鱼疼的半边身体无法动弹,却悄然将完好的那只胳膊伸到背后。   就在异种的手指即将碰到呼吸罩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一震。   凯琳不知何时从地上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只高跟鞋,而另一只,此时正扎在异种的后颈上。   异种松开了李鱼,转身看向原本应该昏迷了,躺在地上的女人。   凯琳脸色苍白,冲着李鱼喊道,“你快走,别管我。”   她被戴尔森丢进来,和异种呼吸到同一片空气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感染了。   再过半个月,不,或许十天,她也会长出让人恶心的鱼鳍和鳞片。   李鱼,“走不了,门一开,他会和我一起出去。”   异种握住凯琳的胳膊,张嘴一口咬了下去,鲜血喷涌而出,浇湿了整面玻璃。   李鱼冲上去,爬到异种的背上,用受伤地那条胳膊勒住他的脖子,稳住身体,从咬后拔出手术刀朝着异种的眼睛刺去。   异种疼得大声吼叫,反手把李鱼从背上摘下来,砸向地上。   他的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眼睛被红色模糊,找不着方向,正胡乱的揉搓。   李鱼咬牙撑着地面站起来,抓着凯琳的胳膊往外拖,“走。”   凯琳强撑着体力,一瘸一拐的和青年相互搀扶着往外走。   钱松的手悬在开门的按钮上,在两人触及玻璃门的瞬间,他打开了门。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戴尔森突然冲过去,想把李鱼和凯琳推进去。   凯琳恨他恨到了极点,眼底闪过仇恨,反手抓住戴尔森的手,用尽浑身力气,把他往自己身后的异种甩去。   走出门的第一时间,凯琳推开守在按钮前的钱松,啪一声拍了下去。   玻璃门关闭,阻断了戴尔森唯一的生路。   他顶着脑袋上尚未干涸的血,疯狂的撞击玻璃,大喊大叫。   凯琳站在玻璃门前,冷冷看着他,“去死吧你。”   这四个字仿佛耗费了她所有精力,身体如同散架一般,砰地一声靠到冰冷的玻璃上,抚摸向留下一圈瘀痕的脖子。   李鱼看了眼鲜血四溅的隔离室,忽然觉得有点冷,没敢去靠玻璃,而是靠在一张桌子上大口喘气。   每一次呼吸,肩膀和锁骨那一片就尖锐的钝痛,疼得他恨不得当场晕厥。   只要闭上眼睛,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咬牙忍了忍,实在受不了了,带着哭腔求助系统,“1551,帮我修复伤口。”   1551,“为了不惹人怀疑,我只能帮你修复大部分。”   李鱼抹掉额头的冷汗,“好。”   隔离室内一片血污,玻璃上全是戴尔森挣扎时弄出来的血手印,配上地上的残肢,整个画面就一现实版恐怖片。   钱松打了个哆嗦,看向凯琳,恍然想起什么,弯腰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过滤面罩递过去。   凯琳戴上面罩,看向李鱼,“我要走了。”   李鱼抖着声音问,“你,你打算去哪儿?”   凯琳摇了摇头,“兴许会先躲起来,等变异后,再去其他地方。”   李鱼张了张嘴,忍住想说的话,趁钱松转过去和外面联络的功夫,飞快扯过一张纸,从地上捡了支笔,写下了几个字。   是管道通往的淡水湖的名字。   凯琳茫然一瞬,很快明白过来,惊讶的看着青年,“你……”   李鱼冲她“嘘”了一声。   钱松放下对讲机不久,有人穿着防护服进入小实验室,将三人带离了实验室,送往检测隔离中心。   各项检测下来,李鱼和钱松都没事,凯琳就没那么幸运了。   异种的病毒已经入侵她的脏腑,悄然改变着她的身体。   晚上十点,凯琳的父亲终于得以从忙碌的会议中脱身。   他穿着严肃的西装,背着手,压抑着愤怒质问李鱼和钱松事情经过。   听罢,他沉默了许久,穿上防护服,戴上面罩,亲自进去看望了女儿。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还什么,李鱼看见凯琳的眼睛红了,她隔着防护服用力抱了抱自己的父亲。   温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凯琳的父亲只停留了十几分钟就出来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女儿。”   “应该的,先生。”钱松说。   凯琳的父亲拍了拍两个年轻人的肩膀,带着人走了,但很快,他就又派了人回来,几乎是半强制的带两人去了一个地方,并取走了工作证。   工作证再回到两人手里的时候,已经改头换面了,从普通的一等区居民卡,升级成了特殊卡。   钱松率先意识到什么,在医院大厅找到刷卡机。   滴滴两声后,他一脸做梦的表情,喃喃自语,“发了。”   李鱼脸上淡定,心里却着急忙慌的让系统查看账户。   看到一长串的0,1551说,“你自己数数吧,这样比较刺激。”   李鱼盯着光屏一连数了三遍,晕晕乎乎地眨了眨眼,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激动的捏着工作证,好像伤口都没那么疼了,“1551,我成暴发户了。”   1551祝贺,“恭喜。”   李鱼珍惜的摸了摸工作证,跟钱松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   他要带着001体验一下富豪生活,好好涨涨见识! 第153章 你好,交个朋友19   宿舍里, 静谧如斯。   戴尔森突然被异种弄死,整个003实验室都陷入了凝重紧张的气氛。   除了李鱼和钱松因为救出凯琳, 背后有了靠山,可以自由活动,其余人都要被迫接受特派组的调查。   李鱼穿过无人的走廊,大摇大摆走进宿舍,把要带个给001的东西都塞进了一个小腰包里,外面再套一件白大褂, 谁也看不出里面藏着东西。   现在还是白天。   001已经回了酒吧仓库, 可怜巴巴的蹲在角落,不睡觉, 也不干别的, 眼睛直溜溜的落向窗外。   李鱼用手指在光屏上戳了戳,跟系统感叹,“001也太乖了。”   1551,“但是你也看到了, 他对人类的态度似乎有问题。”   李鱼整了整衣服,往楼下走,“还好我有光环在,否则还不知道得费多大功夫,才能把人拐走。”   边走边看实况不太安全,他让系统关了光屏,轻车熟路的离开研究所。   001那双光脚丫子太醒目了,得先去买双鞋。   李鱼现在是暴发户, 账户里的积分多到刷不完,买东西都是挑最好的。   销售本来看他衣着不讲究,出门居然还穿着工作服,不太想搭理。   结果好家伙,人一进门就直奔手工皮制品区去。   地面上都是沙砾,废鞋,李鱼让系统远程测量了001的脚长,要了两双真牛皮的,牛筋底的低帮靴。   销售的脸都快笑烂了,在动物真皮稀少的地下堡垒,两双鞋子的提成够她吃一年。   李鱼进门的时候察觉到了对方不屑的眼神,如今也没有给好脸。   脱下脚上试穿的,淡淡道,“都包起来。”   销售忙不迭,“好嘞,您稍等。”   李鱼拎着袋子离开商店,在路上买了些吃的,最后才找酒店开了一间房,先把东西放下。   他坐在床边,盘算着还差哪些东西。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把武器装备算上的话,得用小卡车才能拉出去。   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他愁眉苦脸道,“东西太多,目标太醒目,怎么弄?”   1551说不知道,“不过我想提醒你,地球陷入沙漠化后,春秋两季不再分明,但冬夏两季气温非常极端,夏天就算了,冬天你必须想办法保暖,否则会被冻死。”   李鱼更愁了,冬天的衣服又厚又重,他现在发达了,不差钱买衣服,差的是没办法带走。   1551看宿主一脸愁容,心软的提示,“这个世界你还一个道具都没有呢,你可以试试看,万一拿到有用的东西呢。”   李鱼一言难尽,“你之前不是说他还是个幼崽?”   1551被噎住,干脆不说话了。   李鱼重新打起精神,按开电视,在硬盘中随意选了个电视剧播放。   随后掏出已经被系统弄好的平板,大致检查了下001接下要学的东西,尤其是生理卫方面的。   1551考虑很周到,教育视频是两个火柴人,他们会自我介绍,然后指着身体的各个部位,介绍其中的内脏功能。   最后,火柴人指向自己代表身体的竖线末尾的圆点。   李鱼看不太懂了,“这是哪儿?”   1551说,“结合与竖线相接的两条斜线你就知道了。”   圆点延伸出去的两条斜线代表大长腿。   李鱼聚精会神,眼睛快盯成斗鸡眼了,这才明白,那是三角地带。   他嘴角一抽,“这也能看懂?”   “你要相信001的领悟能力。”   “好吧。”李鱼强忍着复杂的心情,继续观看。   终于在两个火柴人和谐友好的抱在一起时,他忍无可忍,点击右上角的叉。   1551有点受伤,“你是觉得我做得不好吗?”   “好,非常好,很全面。”李鱼感觉太阳穴又开始抽痛。   “夜幕”降临,天色越开始变暗,酒店房间里的灯被自动点亮,却在晚上十点整,又被强制熄灭。   服务员在外敲门,送来几根蜡烛,嘱咐道,“先生请妥善使用,尽量别弄脏蜡油,因为在您离开以后,蜡油是要回收重新做成蜡烛的。”   李鱼,“……”   看着手里的蜡烛,他心情微妙。   这个世界的人过得也太惨了吧,连个蜡烛都要回收再应用。   李鱼,“1551,你说他们有想过重回地面吗?”   1551,“没那么容易的,外面的空气已经被污染,植被也消失得差不多了,与其耗费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的心血去重建世界,不如守着现有的一亩三分地。”   李鱼把蜡烛点上,小心放到桌上的烛台中,“只怕这一亩三分地都快守不住了。”   1551,“什么意思?”   “我担心异种会为了救那个小孩,攻击地堡。”一想起那个小孩儿,李鱼就有心情不好。   确定蜡烛立稳,他松开手,“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1551说,“醒了,一直躺在实验台上,没有人进去过。”   李鱼冷笑,“只怕他们已经忘了办公室里还有个孩子。”   1551,“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李鱼眉头皱紧,半晌后摇了摇头,“还没想好,但那间实验室我一定要进去,戴尔森留下的U盘也必须弄到手,里面肯定有和001有关的东西。”   这个世界看似任务简单,只需要挖掘一个秘密,可他现在却连秘密的屁股都没摸到。   之前几个世界,秘密就藏在各个目标心里。   眼下的世界却不尽然。   李鱼怀疑,就001那懵懂又呆楞的样子,他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问题。   至于他的那些伪装,很可能是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李鱼疲惫的仰头倒在床上,胳膊搭在眼前,放空脑袋眯了会儿。   大概十二点左右,他被系统叫醒,穿过无人的街道和小巷,照样用别针开锁,进了仓库。   微弱的光线惊扰了里面的黑暗,几乎就在李鱼踏进来的瞬间,就被一道黑影扑倒在地。   001的鼻尖顶在李鱼的脸颊上,用力嗅了嗅,随后沿着颌骨下移,在肩头停留片刻,最后定在他的右胳膊上。   肩膀的骨头被捏碎后,系统做了简单修复,只留下一道骨裂,不严重。   倒是胳膊上的伤口是在众目睽睽下被搞出来的,系统没碰,只事后被医生消毒处理,包扎了起来。   001的嗅觉灵敏,轻易就从浓郁的药味中分辨出了血腥味,顿时眼睛就红了。   他的两只手扣住青年的肩,因为无法清晰的表达,只能发出暴躁急促的喘息。   李鱼被按住,怎么也起不来,别扭的去握男人的小臂,“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玻璃划了一下,不严重。”   001如同一只狩猎成功的野兽,死死压制着自己的猎物。   他身体微微撑高,因怕猎物逃跑,不肯松开利爪,低头用牙齿撕开青年的袖子,然后是下方的绷带。   李鱼惊呆了,这牙齿也强了吧。   可他是看过001的那一口大白牙的,和异种难看的尖牙完全不同。   没容他多想,男人温热的鼻息喷到了伤口上。   原本隐隐作痛的伤口,奇异的泛起痒意。   李鱼哆嗦了下,一垂眸,吓了一跳,“别!”   声音太激动,太大,把外面巡逻的人引来了。   1551都无语了,“距离你们还有六十米,要跑,还是要藏,赶紧的。”   偏偏001不慌不忙,执拗地用舌头舔舐着下方皮肉翻开的丑陋伤口。   李鱼满脸通红,急躁地喊道,“有人来了,我们得藏起来!”   001一听青年的声音不对,立刻不动了。   李鱼趁机挣开,迅速起身,用手捏了捏男人的上下嘴唇,“不许吞下去!”   001吞咽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僵成了石头。   即便所有的东西都被昏暗掩盖着,李鱼依旧能感觉到男人委屈可怜的眼神。   他硬着心肠,“别愣着了,赶紧跑。”   话音刚落,高大的黑色人影突然绕到自己面前,身体弯了下去。   李鱼还没明白什么情况,就被男人背起来。   耳边风声呼啸,轻微的凉风因为男人过快的奔跑速度,变成了刺骨的,割脸的刀子。   李鱼被冻得一颤,把衣服后的帽子戴上,两手搂紧,贴着男人的耳朵指路。   顶着穹顶闪烁的星子和白色月光,001很快就背着青年来到酒店楼下。   李鱼问他,“能从侧面爬上去吗?”   001仰头看了眼,二话不说,徒手攀登,瞬间爬进青年在离开前预留的窗户。   李鱼从男人背上下来,又打了个寒颤,拖了床被子来到沙发上,将自己和男人裹得紧紧的。   “冷吗?”他摸了摸001的脸,冰凉的。   青年的掌心温暖,让人眷恋,001不自觉的用脸颊去蹭,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李鱼,“……”   声音听着怪怪的,容易让人瞎想。   他红着脸把手缩回来,抓着胸前的被子,不停的告诉自己,001还是个幼崽,是幼崽,幼崽幼崽幼崽。   001却完全没有身为幼崽的自觉,是身体稍微回暖后,他循着腥味找到伤口,继续卖力消毒。   李鱼抖掉肩上的被子,拉着人去了卫生间,指向面盆,“吐掉,快点。”   001眨了下眼,“你的。”   李鱼,“……”   他抿了抿嘴,纠结地劝道,“乖,里面有药,还有很多细菌。”   001又眨了下眼,“你的,我……喜欢。”   李鱼,“……”   大佬大佬,你他妈是在犯规你造吗!   不对。   李鱼猛然反应,“1551,情话,这算情话吗?”   土味不够重,但是够直接啊!   回答的不是1551的说话声,而是叮的一声提示音。   李鱼差点喜极而泣,他揉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要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   “乖,你不能吞……”他捏着001的腮帮子,搜肠刮肚的想着怎么哄人,“我,我给你吃别的。”   001黯淡的眼睛亮了,乖乖把混着消炎药、止血药的唾沫吐掉。   然后站得笔直,两眼发光的望着青年。   像是做完作业,急着讨要表扬的小朋友。   刚刚完全是话赶话,没有真的要给什么奖励,现在被这么望着,李鱼骑虎难下。   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顺带打包回来的饭,转身往外走,却一直强有力的胳膊攥着手臂,用力拽了回去。   001把人按在面盆台上,一只手掐着青年的下巴。   他微微歪着头,露出沉思的表情,视线从李鱼的额头,一路滑到嘴唇,低头凑近。   李鱼震惊的睁大眼睛,脸上温度攀升,脑子里空白一片,只知道嘴唇被男人极轻的咬了一口。   001退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味,“好软,甜的。”   卫生间很暗,全靠外面的烛台施舍光亮。   李鱼看着男人被烛光映成橘色的小半张脸,呆楞的想,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嘴是甜的,我没吃糖啊。   1551冷不丁蹦出来,“他夸你呢。”   随着话音消失,它又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还是接连砸来两个。   李鱼等不及了,正想查看工具箱,001猝不及防的又低下头。   李鱼,“……”   既然拦不住,不如随他去。   勉强按住那颗执拗往前凑的脑袋,先用清水把伤口冲洗了下。   “来吧。”李鱼红着脸撤开阻拦,001立刻去亲吻伤口,伸出舌尖。   他动作轻柔,如同羽毛扫过,让有有种自己是个宝贝,被小心珍视的错觉。   李鱼战栗了下,手落在男人的头上,轻轻揉动着被自己剪得参差不齐的头发。   奇怪的是,隐隐作痛的伤口随着001的动作,似乎变得麻木,没了痛感。   他茫然低头,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清后,忍不住操了一句。   被异种的划破的伤口居然愈合如初,一点痕迹也没留。   “001 !”他把人拽起来,心底诧异,“你到底是什么?”   001舔了下嘴角,僵硬的吐字,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好了。”   李鱼喉结攒动,目不转睛的盯着男人,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对方英俊的脸渐渐染上是失落。   浓密的睫毛受挫般低垂着,翘起的嘴唇微微抿,不太高兴的样子。   李鱼受不了这个,“……我感觉我找了个祖宗。”   1551,“不是海景房了?”   李鱼嗤笑,很大气地说,“就算任务结束,没有海景房也没关系,我可以把老公本贡献出来,加上管理局的工资和奖金,付个小公寓的首付应该够了。”   如果不够,也可以不在市区的。   中心城那么大,房价低的郊区有的是。   1551,“那你也得先把眼前的祖宗供好,才能有工资和奖金。”   李鱼被瞬间打回现实。   低头去亲了亲001的额头,把之前的问题抛在一边,温柔的开口,“谢谢。”   001的眼睛会发光,嘴角高高翘着。   视野不佳,什么也看清,李鱼试探的伸手捏住男人的两只耳朵,滚烫。   果然,小东西又害羞了。   他收回手,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先,先出去吧。”   白大褂被男人咬破了,狼狈的躺在沙发上,李鱼从兜里翻出平板,开始手把手的教001如何使用。   系统说的对,001的学习和理解能力很强,只一遍就学会了该怎么开机、关机,如何打开app开展学习。   李鱼摸了摸脸,热度总算下去了。   他让001自己摸索,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盘起双腿,迫不及待的让系统打开了工具箱。 第154章 你好,交个朋友20   工具箱第一排的第一个格子里, 依旧躺着一张卡牌。   李鱼瞥了眼专心致志学习的001,让系统把卡牌取了出来。   卡牌上是一个盛着蓝色液体的小玻璃瓶子,下面写只标注着一个字。   ——【药】。   李鱼,“什么药?毒药还是解药?”   1551,“不清楚。”   李鱼盯着卡牌看了几秒, 想不出个所以然, 让系统将卡牌放回去,点开另一个道具。   这个道具挺有意思,是一个双肩包。   李鱼挠了挠脸,忽然想到什么, 一下子从沙发上跳到地上。   001一直在一心两用,听到青年跑开的声音,抱着平板跟上, 却被卫生间的门挡在外面。   他站在门外发了会儿呆, 张开嘴想喊人,却发现自己不知道青年的名字。   他懊恼的抿了抿嘴, 抬手不停地敲门。   此时,李鱼刚把背包取出来,扭头冲着外面喊,“我上厕所,等会儿。”   001不再敲门, 寸步不离守着。   李鱼就站在门口,借着磨砂玻璃透进来的微光,把卫生间的东西一股脑全扔进了背包里。   香皂、洗发水、两条毛巾、两条大浴巾……照理说容量不大的背包早该满了, 可里面空荡荡的,只躺着最后丢进去的肥皂盒子。   李鱼头一次拿到这么神奇的道具,激动地冲空气挥出一记空拳,“这是个塞不满的无底洞?”   1551,“看样子是,你试试怎么取出来。”   东西一进去就消失,手伸进去除了肥皂盒,就是牛津布质地的包底,除了靠想,李鱼想不出别的办法。   意念一动,毛巾噗的一声落到脚边。   他宝贝似的摸摸背包,完了觉得不够,又爱怜的亲了一口。   这次的道具可这是个宝。   1551被恶心到了,“腻歪。”   李鱼嗤笑,“你不懂,有了这玩意儿,我能把整个武器库装进进去,换了你你也爱。”   忽然想到什么,他问,“你之前为什么催着我弄道具,你早就知道会有背包掉落?”   “我事先不知道,只是考虑到道具的预示性。”系统说,“这个也看运气的,万一发下来的是一把刀或者枪也是有可能的。”   这倒是真的。   出了地堡就是黄沙漫地,和数不清的异种,上头发放防身道具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李鱼对怀里的包更加珍惜了,“这个世界我的运气比之前好多了。”   1551语,“但愿吧。”   李鱼,“……”   门外,001等来等去不见青年出来,开始不安。   之前他一个人躲在仓库里的时候,日日夜夜盼着青年来看他,心里是空的,只有到了晚上才能被填满。   现在,青年与他一门之隔,心依旧是空的。   他想,得把人时时刻刻看着才行,这样心里就会好过。   001想了想,抬起手,很轻很轻的去敲门,像是在找存在感,又像是在催促。   李鱼,“来了。”   他把背包里的东西全弄出来,回归原位,站在原地又平复几秒激动的心情,这才转身。   磨砂的玻璃上,001正趴在上面,睁大眼睛往里看。   李鱼也趴在门上,跟他大眼对小眼,“001。”   发现门上的奇怪的人影是青年,001吓了一跳,心虚退开。   直觉告诉他,偷看的行为不好。   李鱼拉开门出来,顺手摸了下小东西的脑袋,径直往沙发走去。   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坐下。”   001抱着他的小平板过去,不忘把两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   这姿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李鱼勾了勾唇,一脸神秘的开口,“你有什么宝贝的东西吗,可以暂时放在我背包里。”   他一脸骄傲的拍拍空荡感的背包,“它很厉害,什么都装得下。”   001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看背包,认真问道,“我呢,你呢。”   李鱼微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明白,摇头说,“我们俩太大了,谁都装不下。”   001失落的垂下睫毛,手指在沙发上划来划去。   李鱼闹不懂他又怎么了,靠过去,捏着男人的耳垂问,“你怎么了?”   001张了张嘴,一字一顿的说,“我想被装进去。”   李鱼问他为什么。   001说不出来,背过身去,手指用力戳着平板,迫切的想汲取更知识。   李鱼没打扰他,在床头找来纸笔,把要找的物资一一列下来,并在后面标注数量,寻思着今晚先带小东西休息休息,明天晚上再动手。   夜越来越深,困倦袭来。   李鱼将之前买回来的食物打开,放到001面前,“饿了就吃,我先去睡了。”   001还是背对着青年,一声不吭,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闹脾气。   李鱼,“……”   青春期提前来了?   他无奈的在男人脑袋上揉了一把,想了想,弯腰在对方耳尖上亲了一口,“晚安,小宝贝儿。”   001耳朵动了一下,“晚,晚安。”   酒店的床又大又软,李鱼抱着枕头蹭了蹭脸,迅速陷入沉睡。   001学到凌晨,一点不困,反倒是眼睛闪闪发亮。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蹲在床头,两只手抓着床沿,嘴唇动了动,发出几个气音。   似乎懊恼自己的声音太小,他抿了抿嘴,这次声音大了点,“那样,那样的话……你走到哪里,我,我就能跟到哪里。”   说完有点羞涩,把脸埋进被子上。   头发突然被拨弄,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李鱼是被系统叫醒的,睡意朦胧的打了个哈欠。   强忍着困意,倾身在男人额头落下一吻,伸手把人拽上床,安置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   李鱼揉了揉眼睛,声音模糊,“你进不了背包,我一样不会丢下你,我向你保证……”   末尾声音小如蚊呐,001抬头,发现青年睡着了。   他试探性的往旁边靠过去,见人没醒,便大着胆子把脑袋靠在青年肩上,鼻尖嗅了嗅,满足的闭上眼睛。   凌晨三点半,001睁开眼睛。   他用手指勾开被子,凑到青年的手臂前,盯着已经完好的皮肤看了半晌,翻身下床,悄无声息的从窗户翻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宾馆的房门被敲响。   砰砰砰的敲门声由小变大,节奏越来越快。   李鱼被迫醒来,头昏脑胀,一低头就对上001懵懂的眼神。   一瞬间,什么睡意都没了。   他手忙脚乱的把001塞进被子里,觉得不妥,又把人从床上挖出来,塞进衣柜。   “嘘,有人来了,不许发出声音。”李鱼严肃警告一番,轻轻合上柜门。   在玄关整理几下衣服,又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打开了门。   “松哥?”李鱼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钱松,“找了监控部门查到的。”   李鱼心里一惊,问系统,“那我带001回来也被看见了?”   1551,“没有,后面的监控我做过处理。”   李鱼后背刚冒出的冷汗散了,侧身让钱松进来,靠在衣柜门上问,“出什么事?”   钱松,“死了,袭击你和凯琳的那只异种死了。”   “上面让人来处置的?”这话说完,李鱼就觉得不可能。   异种不好抓,每次都要损兵折将才能弄回一只活的,已经死掉的人不可能复生,上面的人不可能为了给戴尔森报酬而杀掉一只宝贵的实验资源。   钱松,“我也不大清楚,但上面让我们立刻回实验室去。”   李鱼点点头,把停在门口的人往外一推,“松哥,你在外面等下,我把睡袍换了。”   钱松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门砰一声关上,差点砸到他的鼻子。   李鱼把柜门打开,捂着001的嘴,把人拉到远离门口的地方,“我要回趟实验室,你留在这里好好学习。”   001抓住青年的袖子不放,“不。”   李鱼啧啧两声,拿出大家长的架子,声音一沉,“听话。”   001不甘不愿的松开手,又蹲到沙发上,很受欺负的样子。   李鱼,“……”   经历了昨天的风波,研究所整栋大楼的气氛都有些怪异,少数人从003门口经过时,会刻意保持远距离,生怕里面有东西蹦出来,把人撕碎。   李鱼皱了皱眉,问钱松,“到底怎么回事?”   钱松摇头,“不清楚,到实验室看看再说。”   李鱼,“他们联系你的时候,没说情况?”   “没有,倒是……”钱松回忆了下,有些困惑,“倒是语气很慌张、惊恐,我起初还以为是异种又跑出来了。”   说话间,两人抵达003号实验室门外。   钱松刷卡进门,发现一堆人围在隔离室门外,其中夹杂着几名穿着防护服的其他部门的人员。   李鱼拨开人群走进去,被隔离室内的情况吓了一跳。   昨日威风凛凛,杀人不眨眼的异种,身体和脑袋分家,血遍布一地,死得不能再死。   李鱼问,“谁第一个发现的?”   “张泽锋。”有人回答道。   “那他人呢?” 李鱼说完又往四周看了一圈,的确没有张泽锋的踪迹。   “被叫去协助调查了。”实验室的同事撇了撇嘴,语气嘲讽,“他呀生怕地位不保,老早就来了,想找戴尔森先生刷存感,听说教授死了,他还不信,气冲冲的去了小实验室,结果……”   张泽锋的胆子确实很小,李鱼追问,“吓破胆了?”   “差不多了,吓晕过去了。”同事说,“我是在外面听见动静才进去的,也被吓了一跳,然后就通知了安保部门。不久后,张泽锋就被拖出去了,连咱们所的总负责人都来了。”   李鱼再次把视线投向被鲜血染成红色的玻璃。   1551声音颤抖,“要马赛克吗?”   李鱼紧张的咽下口水,拒绝,“不用。”   他走近一些,找到一小块儿较为干净的玻璃看进去。   异种脖颈上的断口较为平整,不像暴力撕裂的,也不像是被利器切开的。   天花板上,除了昨天被异种指甲抠出来的小洞,又多了一个窟窿,是通风口。   看样子是有人潜入,把异种干掉了。   异种因为肌肉结构比人类更加紧致,体重也要更重一些,但根据现场的痕迹来看,双方打斗不算太过激烈。   可见,潜入的人,比死掉的异种更强大。   李鱼想到了一个人,但又不敢确定,“1551,我记得你可以查到我们抵达任务世界后,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所有事。”   1551,“你想查什么?”   李鱼,“昨晚我睡着以后,001去了哪里。”   前来参与调查的人,和负责调查戴尔森死亡事件的是同一组人。   即便知道实验室内的空气已经被净化过,他们依旧不肯脱掉厚厚的隔离装备,隔着碍事的防毒面罩,嗡声嗡气的问话。   “昨晚下班以后,有谁回来过实验室。”   问话的人应该是调查组的头儿,神情严肃,但当目光落到李鱼和钱松身上时,又多了一丝忌惮。   “没人回来过。”研究员们相互对视,最后派出一个人代表大家发言。   调查组,“实验室除了那只异种,还有没有别的实验体。”   发言人说有,领着调查组的人去每个小实验室查看了一下,再出来,调查组的人个个脸色都是黑的。   李鱼抠了抠手指,催促系统,“有眉目了吗?”   系统声音迟疑,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李鱼,“说。”   1551嘟囔,“你自己看吧。”   李鱼眼前多了一面光屏,播放着历史画面。   001 在他睡着以后,壁虎一样手脚并用的顺着窗户爬至楼下,镜头拉近就能看见,他的手指甲延伸出来,钢针一般插入墙壁。   李鱼愣了愣,恍然想起昨晚问目标的话,你到底是什么。   这一刻,他依旧找不到答案,但可以确认的是,001不是人类,至少不完全是。   那他为什么能保留着人类的外形,在没有水的地方生活下去?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001是人类和人鱼的后代?   李鱼收起心思,继续往后看。   001离开酒店,精准地避开所有监控,沿着最黑暗的地方,从研究所外的树林进入,再潜入大楼。   进入大楼后,他去了一楼的卫生间,熟练的拆开顶部的通风管道,两手勾住天花板,卷腿钻了进去。   李鱼垂在两边的手,轻轻点了下腿侧,“看来他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没少钻这些地方。”   1551,“他本来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李鱼如有所思,“从发现在垃圾堆里捡废弃芯片起,我就知道,他心里藏着很多东西。”   1551意有所指,“接着看吧,后面更精彩。”   光屏中,男人沿着管道一路爬行,一直抵达由顶楼贯穿至底楼的那根最大的管道。   那根管道李鱼当时去研究所仓库偷东西的时候也爬过。   因为爬起来太艰难,他至今记忆犹新。   可是同样的难题,落到001身上,就变成了轻而易举。   001的四肢有力强劲,当他撑住两边管道的时候,李鱼清楚的看见,那双胳膊上的线条有了起伏,却不夸张,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至于腿嘛,藏在裤子里,上次没好意思仔细看,如今结合男人矫健灵敏的身姿脑补一下,应该同样具有很强的爆发力。   又长又窄的垂直管道,很快就被男人甩在身后,看得李鱼一愣一愣的。   旋即,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001在抵达实验室所在的楼层后,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匍匐在管道中,闭着眼睛,调动听觉和嗅觉去捕捉某种信息。   李鱼,“他在找什么?”   系统,“你很快就知道了。”   李鱼在心里抓耳挠腮,仿佛正在观看一部冒险电影,激动、紧张,急切的想知道结果。   大概过了一分来钟,001才继续往前爬行。   李鱼皱了皱眉,让系统在光屏右上角放上楼层的透视图。   对比之下发现,001此时已经抵达实验室外的走廊。   他的爬行速度很快,仿佛手脚和膝盖装有吸盘,没有一次打滑。   在转弯要正式进入003号实验室的时候,男人毫无征兆的突然停下。   李鱼蹙眉,正好奇,就见对方的手背长出了黑色的骨刺。   骨刺和之前见过的,人鱼的骨刺不大相同。   虽然是黑色,从其他角度看,却能发现其中泛着点点金色,有种金属的光泽。   001用骨刺割破金属的通风管道,突然把手从裂缝伸贯穿下去,握住了紧贴着管道的电线管。   坚硬的镀锌钢管在他手里如同玩具,一捏就碎。   李鱼看见他把里面的电线扯了出来,用骨刺割成两截。   同一时间,003号实验室的所有监控的指示灯全部熄灭。   李鱼的后背泛起寒意,被戴尔森放任在外的这几年,男人恐怕早已把实验室了解透彻。   兴许不用他帮忙,001也能用自己的方式救出那三条人鱼。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管道里的男人终于被迫停下。   畅通无阻的管道里,多了一堵“墙”。   那是为了防止**异呼出的空气,污染地堡空气所设置的净化装置。   只见他的指甲延伸而出,轻易刺穿管道,勾住阻拦的装置外壳,用蛮力将其推了上去。   看到这而儿,李鱼已经知道他在找什么了。   李鱼,“他在找伤我的那只异种,所以异种是001杀的?”   系统,“嗯。”   它顿了几秒,小心问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他的危险等级是两个加了吗?” 第155章 你好,交个朋友21   知道了, 太知道了。   两个加的表里不一的大佬被他撞上了, 该放礼花庆祝一下。   想起001天真懵懂的眼神, 李鱼心情复杂极了,张了张嘴, 终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钱松从背后靠近, 猛地拍在青年的肩膀上, “你怎么了?”   李鱼闭紧嘴,急忙摇头, “没怎么,就是,就是被吓到了。那只异种死得太利落, 我想不出到底是谁, 是什么东西,能比异种还要强大。”   话音刚落,他看见001已经顺利通过,并将净化装置重新放下来。   男人继续往前行进,十指扣住通风百叶, 将其取下, 灵活的从中通过,落了下去。   戴尔森的死事发突然, 过后,工作人员又都在接受调查,隔离室内暂时没有被清扫。   李鱼看到地上被啃到一半的肉,差点吐出来。   压抑住往上翻涌的恶心, 闭了闭眼睛,让系统打开马赛克。   看着屏幕上四处散落的红色、肉色的方块,感觉世界都变得清新了。   李鱼看了眼还在旁边正在被盘问的钱松,思忖之下,决定让系统先按下暂停,免得轮到自己被问话时走神,引起怀疑。   调查组的人眼神犀利,头儿负责问话,其余人中只有一个负责记录,剩下的全在用眼神给被问话人施加心理压力。   钱松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昂着脖子否认,“我和苏助理陪着凯琳一起前往医院后,就再没回来过,不信您可以调监控。”   那人点了下头,脚下一跨,停在李鱼面前。   “苏助理,你昨晚离开以后,还返回过实验室吗?”调查组的头儿态度有些高高在上,眼皮子耷拉着。   李鱼说没有,“我一直在外面逛街买东西,昨晚就更别提了,我一直呆在酒店里,没有回过宿舍和实验大楼。”   免得对方继续多逼逼,他不也补充一句,“不信你可以查道路和酒店监控。”   调查组的人事无巨细地问了不少,一无所获,最终去了监控部门调取监,却发现在昨天夜里,003号实验室的监控根本没开。   监控部门的值班人员也愣住了,立刻抽出一人前去检查线路。   几番周折发现,实验室大门正上方的监控线路被截断了。   现场一时无话,每个人都觉得这事太邪乎了,太诡异。   事情查到最后,什么结果也没捞到,高层大发雷霆,勒令安保增加了人手,要日夜不停的巡逻,并且在通风管道内装上了隐形监控。   直到这些事情处理完毕,李鱼才得空和钱松离开研究所,找了家咖啡厅坐下休息,顺便看剩下的内容。   001对周遭的血腥仿若未见,连眼都没抬一下,镇定自若的看向那只餍足又暴躁的怪物。   大概是眼球构造特殊,他的一只眼眶里黑洞洞的,没有眼珠。   发现外来入侵者,异种的表情十分严肃,如同遇到劲敌,隔着屏幕李鱼都能感觉到他紧绷的情绪。   001扫了眼脚下的断肢,又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声音冷冷的。   “是你。”   异种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用完好的那只眼睛,警惕防备的盯住对方,同时又带和些许探究。   001平日里的的温和懵懂正在龟裂,露出内里凶狠的野兽。   不知名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让不大的隔离室凭空多出庞大的逼仄,压抑得异种喘不过气。   “你到底是谁。”异种说话间,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那块通风百叶他曾经尝试着想弄开,结果外面那些该死的人类,只要瞧见他有一点想偷跑的苗头,就会立刻打开麻醉。   如今麻醉对他效果越来越弱,而实验室里除了对面不知来头的人类,没有别的人……   现在是逃跑的绝佳机会。   异种克服心里不知名的恐惧,虚张声势的用力砸向玻璃。   吭哧吭哧的呼吸声在空间里响起,他身上的肌肉紧绷而起,青筋突出,再配上被刺成血窟窿的眼睛,说不出的狰狞。   李鱼看的心惊肉跳,下意识手攥成拳头,光屏中,异种用力蹬地,突然跳了起来。   受伤的眼睛并没有妨碍他的进攻,快准狠,想攻击对手脆弱的颈部。   001眼睛微微一眯,突然抬手握住迎面而来的坚硬拳头,用力一捏,剑拔弩张的空气中响起咯吱一声。   异种脸色大变,惊恐,难以置信,他们的身体已经进化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人类,轻易捏碎骨头。   他咬牙,手臂上的鱼鳍猛然竖起,骨刺伸出来,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寒光。   锋利如刀的骨刺几乎是贴着001的喉结擦过,看得李鱼捏了把冷汗。   转瞬,他的眼睛睁大,蓝色眼睛倒映的画面中,男人出手如电,扣住异种的肩膀,轻巧将其压在地上。   一个灵活的转身,001绕到异种背后,手肘关节朝下方的脊椎利落砸下去。   咔嚓——   李鱼揉了揉眼睛,没看错,异种的脊椎折断了,被支撑起来的胸腔因为那股巨大的压力而变形塌陷。   李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太凶残了。”   1551哼了一声,把光屏关了。   李鱼一愣,不满道,“我还没看完呢。”   1551,“后面就是满屏的马赛克了,不好看。”   为了打消宿主继续看下去的欲望,它决定用语言大概描述一下。   “异种的肋骨碎了以后,内脏受到压迫,吐了很多血,他四肢的鱼鳍也被撕了下来,这些伤迅速复原,就在异种决定反击的时候,001用手臂上的骨刺,把异种的脑袋切了。”   先折磨,再在对方身体快要复原的时候一招毙命。   够狠的。   “哦,对了。”1551说,“干完这些,他还在异种的身上把骨刺上的血擦干净了,身上更是滴血未沾,你说厉害不厉害,我猜他应该是很喜欢你送给他的衣服。”   李鱼干巴巴的说了声厉害,好厉害,心里却毛毛的。   不管在哪儿,是什么身份,大佬永远是大佬,披着小可爱的壳子也不行,藏不住真实的自己。   远处,钱松点完餐,笑呵呵走过来。   李鱼收拾好情绪,直言道,“松哥,我今晚还住外面。”   钱松拉开凳子坐下,手指交叉放在桌上,挑着眉笑着打趣,“怎么,住上瘾了?”   李鱼苦笑,“没,就是一住在宿舍,我就想起隔壁的研究所大楼,就想起咱们实验室。”   钱松浑身一僵,脸色跟着灰败下来。   实验室接二连三发生意外,他现在也挺怕回去的,昨晚在宿舍里疑神疑鬼,总觉得门外有东西,吓得他大半夜才睡。   好不容易眯了两三个小时,一睁眼,又是一片血腥。   这日子过得也太难了。   “先生,你们的咖啡和蛋糕。”工作人员送上两杯拉花咖啡,笑容甜蜜,“祝二位用餐愉快。”   甜美的服务员走了,钱松摸了摸热乎乎的咖啡杯,冰冷颤抖的心回暖了一点。   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回去,老觉得整栋大楼都不安全,要不……”   李鱼机警,抢在对方开口前说,“别,我订的大床房,没多余的床给你睡。”   “挤一挤呗。”   “不行。”李鱼抿了抿嘴,心说我怕你被小可爱大卸八块。   见对面的人脸色尴尬,他绞尽脑汁地解释,“我喜欢一个人睡,否则会失眠。”   “还以为你嫌弃我。”钱松的表情恢复如常,没把事放在心上,“那行吧,我自己开间房。”   李鱼松了口气,转移话题,“松哥,戴尔森先生死了,上面会马上派新的负责人来吧。”   “听我父亲说,正在和其他基地的人洽谈,想拿东西换个人过来。”钱松表情不太乐观,“但应该很难,顶尖的研究员谁都想抓在手里,毕竟,谁先弄出复原血清,谁就等于是人类的救世主。”   李鱼若有所思,“所以最好是能从咱们实验室里提拔自己人?”   钱松笑了下,“咱们实验室谁能担此重任?你也知道,我们其实根本没有触碰过核心研究。”   李鱼,“可以先看看戴尔森先生生前的研究资料,他有一个U盘,东西都在里面。”   “看不了,U盘已经被拿走了。”钱松说。   李鱼,“……”手脚真他妈快。   他疑惑道,“谁拿走了?”   钱松,“调查组的人。”   李鱼皱了皱眉,低头搅动咖啡,白色的拉花融进了褐色的咖啡中,不见踪影。   他把系统叫了出来,“1551,小孩儿还在吗?也被调查组带走了?”   系统立刻查看了下,说没有,“还在办公室后的实验室,大概没人想起他。”   李鱼松开勺子,状似无意地问对面的男人,“松哥,咱们实验室应该没这么快复工吧,出了这么多事,要调查,要取证,同事们的心情也不太好。”   “不知道,得等晚上的通知。”钱松揉了揉额角,“咱们走吧,找酒店好好休息休息,这两天真的太累了。”   李鱼求之不得,急忙把咖啡全喝了,取过纸巾擦嘴时,恰好看到有人直挺挺的,站在距离落地窗三五米的街边。   男人穿着紧绷的背心,深色的迷彩裤,裤腿包裹着结实修长的小腿,被塞在黑色的牛皮短靴里。   奇怪的是,男人戴着口罩。   他的口罩拉得很高,紧挨着下眼皮,脑袋上扣着压低的鸭舌帽。   饶是这样,李鱼依旧能从对方脸上的阴影中窥见到他眼角的图腾。   李鱼,“……”   001一动不动,不走,也不愿意进来,眼神却透着执拗和谴责,好像青年和人一起喝咖啡,是一件极其过分的事。   李鱼怕引起钱松的注意,迅速收回视线,问了系统一连串问题。   “他怎么来了,帽子和口罩哪儿来的?鞋子是他自己穿的?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1551一一作答,“找你,偷的,自己穿的,用鼻子和耳朵找来的。”   李鱼,“……”   李鱼后颈发凉,斜眼一瞥,就发现男人还在盯着他。   钱松还在叽里咕噜喝咖啡,一滴不留,卡里的积分比这些年他爹给的多了不知多少倍,但他告诉自己,不能浪费,节约是美德。   喝完看了眼青年面前的蛋糕,用自己的勺子敲了敲盘子,“苏和,吃完我们就走。”   李鱼含糊应了一声,狼吞虎咽起来。   钱松不疑有他,还以为是青年之前没吃过,无奈的笑了笑。   嘴角的笑意没来得及收,忽然感到浑身不自在,有针在身上扎似的,尤其是左边脸颊,阴森冰凉的诡异感,紧紧黏贴着不放。   钱松猛地扭头,对上一双漆黑的,死气沉沉的眼睛。   那双眼睛藏在帽檐下的阴影中,沉稳,冷静,又矛盾的夹杂着凶狠的戾气。   如同被最凶恶的野兽盯住,钱松忘了反应,浑身的细胞都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叫嚣着恐惧。   他咽了咽口水,觉得嘴里残留的咖啡更苦了,悄悄用脚踢了下对面。   李鱼抬头,下意识用舌头舔了下唇上残留的奶油,“怎么了?”   钱松悄悄指了指窗外,“那个人,你认识吗?”   李鱼心跳加速,知道钱松肯定是注意到001了,假装茫然的望出去。   没了。   001之前站过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垃圾桶。   李鱼咦了一声,“没人啊,你是不是眼花了。”   “我没有。”钱松视线搜索一圈,的确没发现人。   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他疲惫的站起来,“是我想多了,他可能只是在等人,不是在看我们。”   李鱼顺着话说,“走吧,找地方休息。”   钱松点点头,结完账后和青年一起回了酒店,巧的是,酒店房满了,他只好去了两条街之外的另一家酒店。   总算是把人送走了,李鱼飞快跑回房间。   进门前,他按住胸口平复一阵呼吸,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露出破绽,001就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宝宝,不是什么人形大杀器。   反复自我劝告三次,他掏出房卡。   刚反手合上房门,001飞快从沙发上跳下来,想要靠近,又委屈吧啦的站在原地。   李鱼冲他招手,“过来,我抱抱。”   001的大长腿不过迈了三两步,就抵达青年面前,脑袋抵在青年颈窝上,左右晃动的蹭来蹭去。   李鱼现在不觉得他是人形杀器了,应该是只讨人欢心,爱撒娇的大狼狗。   他抓住男人的后领,把那颗脑袋拖开, “刚刚是不是你。”   001黑色的眼珠子一动,落在旁边的装饰花瓶上。   李鱼捻了捻手指,忽然揪住了男人的耳朵,“是不是你。”   青年下手很轻,一点不疼,001不但不躲,反而偏着脑袋,在青年的手掌上蹭了下,“苏,和。”   李鱼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001这次的发音没有停顿,流畅的喊道,“苏和。”   李鱼佯装出来的严肃崩坏了,笑成了傻子,但转瞬又觉得奇怪,想不通001是从哪儿知道他名字的。   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松开手,笑着问他,“你刚刚听见钱松叫我了?”   001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后一把将青年抱住,“苏和,我的,我一个人的。”   “你的,都是你的。”李鱼被勒得喘不过气,拍拍男人硬邦邦的胳膊,说,“001,你先放开我,你在外面瞎跑的账还没算完呢。”   001听不懂,却敏锐的从青年的语气中猜到点什么。   他抿了抿嘴,放松了些力道,姿势不变,“不。”   李鱼艰难的在男人的怀里转了半圈,仰头点了点眼前的瘦削的下巴,“听话。”   001打死不放,他已经从青年温和的语气中,嗅到一点危险。   李鱼啧了一声,“给你取名要不要?”   001闷了好几分钟,回答,“想要。”   男人说的是想要,而不是要,他没敢表达自己最分明的意愿。   李鱼摸摸他的脸,语气柔软下来,“我不生气了。”   001昂起下巴,抵在青年的头顶,声音低哑道,“真的?”   李鱼嗯了一声。   又等了几秒,男人的桎梏彻底松懈,不太情愿的跟着青年坐到沙发上。   李鱼,“你现在知道了我的名字,但我不知道你的。”   001嘴唇动了动,眉头紧蹙,“我有,001。”   这就是个实验编号,算个屁的名字。   李鱼说,“这个不算,我给你新起一个,算了,还是你自己选一个。”   他从沙发里的抱枕下抽出平板,找出1551搞的选名软件点开。   “你跟我姓就行,这个不用考虑。”李鱼霸道的把平板塞到男人手里,捏着他的手指点击“开始”。   密密麻麻的汉字在屏幕里活蹦乱跳。   李鱼指导,“我从一数到十,你点到哪个算哪个。”   001表情严肃,认真,透着一股如临大敌的严峻,和不太明显的紧张。   李鱼开始数数,不紧不慢,每个数字的尾音都拖得老长。   屏幕上的文字多不胜数,一直在随机变化,看得人眼花缭乱,真的有点害怕001会点到什么猫啊狗啊的奇怪字眼。   李鱼,“八。”   001指尖抖了一下,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唇,偷偷看了青年一眼。   李鱼,“九。”   001的手指缓慢下落,悬停在屏幕的正中央。   当“十”落下的时候,男人的指尖按在了屏幕上,那些到处穿梭的文字消失了,只剩下指腹下方那一个。   李鱼紧张的吞咽口水,比自己中了大奖还要紧张,“001,你确定吗,不确定的话我们可以重来的。”   “不用。”男人口吻干脆,像是怕青年反悔取名的事,他迅速撤开手指。   异。   李鱼眉毛挑了挑,但从文字寓意来说,这也可以是与众不同的意思,跟异种搭不上边。   挺好,就是不知道001喜不喜欢。   李鱼把平板收回来,正想询问,男人已经起身跑到床头柜前取过纸笔,高大的身体几乎缩成一团,趴在茶几上写了两个名字。   苏和,苏异。   字体歪歪扭扭,一笔一画,力透纸背。   李鱼看着并排在一起的名字,有种结婚签字的错觉。   他默默盯着男人看了会儿,“001,你成年了吗?”   001想也不想就点头。   李鱼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算了,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手指在男人脑袋上拨弄两下,他起身站了起来,指挥道,“把口罩和帽子戴上,带你出去浪。”   之前001站在大街上,隔着玻璃,看见青年和其他人相对而坐,笑着喝咖啡的时候,心里羡慕,嫉妒,想把那个笑容恶心的男人踢开,换自己坐上去。   可惜他不敢,不能,因为会让青年不高兴。   如今能正大光明的跟李鱼出去,他高兴的笑弯了眼睛,将自己全副武装。   李鱼仰着脑袋,替他将帽檐压低。   别说,不说话,不傻笑的时候,男人这幅样子挺能唬人。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001的骨子里埋藏着凶狠的杀戮,这可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李鱼松开压住帽檐的手,上前半步,昂起头贴近男人的耳朵,“003号实验室的异种死了,你知道吧。”   001露出茫然的表情。   真会装。   李鱼冷笑,捏着他的脸说,“别装了,钱松来的时候你就藏在我背后的衣柜里,不会没听见。”   001偏头在青年的掌心亲了一口,嘴角咧开,露出好看的牙齿,打死不承认。   李鱼用手捂住那张帅脸,算了,不承认就不承认吧,但教育问题必须马上提上日程。   私自行动,其他不说,太危险。   一旦暴露,001会被重新抓回实验室,像那个小孩儿一样,被开膛破腹。   001那个小傻逼还在笑,牙齿又白又整齐,晃眼。   李鱼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手指分开男人的嘴唇,仔细观察。   明明很普通,和人类的没有区别,为什么能那么厉害,轻易就能撕咬开衣服和绷带。   越是深想,越觉得男人身上的秘密很多,很深,不好挖出来。   戴尔森的U盘得想办法拿到才行。   李鱼出神思索间,没发现自己的手指头被男人叼进了嘴里,上下牙齿极为小心研磨着,仿佛那是一个颗柔软甜蜜的糖果。   等青年回神时,整根手指都被男人咬进了嘴里,湿漉漉的,热乎乎的,柔软的东西从上面扫过。   李鱼,“……”   他迅速把手指抽出来,捂着手背过身去,愤怒的质问1551,“你到底给他看了什么!”   1551无辜道,“什么也没看。”   李鱼不信,没看能学会调情?   1551思忖道,“有些东西可以无师自通,你懂的。”   李鱼,“……”   把手指上的唾液擦干,转身对001尽心了一番严肃批评。   001看着在眼前点来点去,晃来晃去的手指,觉得牙又痒了,嘴唇微微一噘,在青年的温热的指间上亲了一口。   李鱼,“……”   妈的,太会撩了,偏偏人家还是天生的,说不得。 第156章 你好,交个朋友22   李鱼红着脸蜷起手指, 外强中干的瞪了男人一眼, “你认错态度太不端正, 可以说是非常恶劣,但我念你是初次犯错, 就不追究了,下次可不许这样。”   001脸上笑容不减,丝毫没有挨批的觉悟, 还厚着脸皮在青年不停翕动的嘴唇上啵了一口。   李鱼彻底不说话了, 拉着男人的手, 通红的脸埋得很低, 转身就往外走。   001第一次跟青年上街,看到什么都会表露出极大的兴趣, 可当李鱼问他想不想要的时候, 他就表现出拒绝和排斥。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只是想引起青年的注意。   只是喜欢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 关心的、征询的、疑惑的,甚至是愤怒的目光。   只要是青年给的,他都喜欢,不想分给任何人。   比如下午那个和青年一起喝咖啡的人。   001看了李鱼一眼,嘴唇抿了抿, 指着街对面的咖啡厅, 走不动道了。   李鱼顺着一看,是之前和钱松一起喝咖啡的地方。   001自己选的位置,临街, 靠窗,一扭头就能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垃圾桶。   李鱼嘴角一抽,忽然懂了,小东西吃醋了。   他们在咖啡厅里要了不少东西,等001不悦的情绪散得差不多了,两人离开,去了购物中心。   李鱼现在有了无底洞背包,只要是用得上的,全部都买,直到傍晚来临,才领着男人回到酒店。   把东西收进包后,两人脑袋对着脑袋在沙发上吃饭。   李鱼夹菜的动作就没停过,在001的碗里堆出一座小山,“我们后天晚上走,带上你的人鱼小伙伴。”   001握筷子的姿势不太熟练,闻言愣了下,不大高兴的抿了抿嘴。   李鱼发现,两人越熟悉,男人在他面前露出的小表情越多。   他用筷子头在001的唇上点了下,“不高兴,还是不想走?”   001张了张嘴,明显是表达不出来。   李鱼下了判断,叹了口气说,“不走不行的宝贝儿,这地方迟早会把你吃了。”   001的独特之处,也不知道戴尔森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过,他担心有人已经注意到001,甚至已经着手在找他。   “我们走水路,你会游泳吗?”李鱼继续道。   001一言不发,视线停在青年光裸的手腕上,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鱼,“……”   对牛弹琴这件事,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旁边座位上的男人忽然起身,李鱼茫然一瞬,飞快抓住001的小臂。   李鱼,“你去哪儿?”   001近乎强势的分开青年的手指,指了指窗户,眼神有些闪躲,说话声音也有点小,“我,我马上回来。”   随着话音落下,男人已经行至窗口,撑住窗框。   他忽然想起什么,望着青年的脸说, “他们不是我的小伙伴,我的伙伴只有你。”   李鱼像是001肚子里的蛔虫,一下子就明白了。   男人接触到的词语含义都是比较正统的含义,在书本里,伙伴是共同从事某种活动,或者公共参加某个组织的人。   或许在001的眼里,他和他才是“同类”。   李鱼忽然觉得不大对劲,既然目标对被困人鱼的感情并不深厚,为什么还会想救他们呢。   “苏和。”窗口的男人没有等到青年的回应,不大高兴的皱起眉头。   他抿了抿嘴,执拗地说,“我也不需要其他伙伴,有你……”   脑子卡了下壳,忽然忘了该怎么说。   001懊恼到了极点,觉得自己像个脑子不好用的傻子,可他的学习能力明明比傻子强很多。   李鱼回过神,举着手指保证,“我也只有你一个。”   001懊恼的情绪减轻了点,点了下头,利落的从窗户翻了出去。   李鱼追到窗边,只看见一个影子突然从自己这栋楼的右上方,一跃而起,抓住了对面那栋楼的墙壁。   动作帅气得像是在拍特效电影。   他微眯起眼睛,借着穹顶的微光再看向对面楼顶,连个鬼影子都不剩了。   “速度好快啊。”他问1551,“能算出001的移动速度吗?”   系统说,“因为有建筑物辅助跳跃,目前的速度是三百公里每小时。”   不知怎么的,李鱼想起了人鱼,他们的最快速度也才两百多呢。   001比普通人鱼厉害。   李鱼有点骄傲,但很快,好奇占据上风,“他往哪个方向去的?”   1551说,“研究所。”   李鱼不放心,想追出去,可又怕自己和男人错过,引起更多本可以避免的麻烦。   想来想去,只好惴惴不安的留在房间,蹲在沙发上看实况。   001对路线真的很熟,不是从楼顶攀爬,就是走的没有监控和巡逻人员的小巷。   从他的冷漠专注的表情可以看出,每分每秒,男人都在依靠感官侦查附近环境。   李鱼又想起001潜入实验室的事,当时他在通风管道内又是听,又是嗅的举动,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1551,你说目标的嗅觉和听觉到底有多强?他是怎么知道我是被异种伤到的?”   “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残留着异种的味道。”   李鱼蹙眉想了下,当时那种情况,他只顾得上换衣服和清理伤口,没顾得上洗澡,确实有这个可能。   那今天下午呢?   大街上人那么多,声音嘈杂,味道杂乱,001又是怎么从这些信息中,分辨出哪个是属于他的呢。   当他断断续续的将这些想法和系统说完,忽然就明白过来,“他一定是我把我的气味和声音记得特别清楚。”   1551被酸得不行,“你看不看,不看我关了。”   “看,我看。”李鱼挂着怎么也压不住的笑容,继续看向001在夜色中穿梭的身影。   001的目的性很强,没有到处乱跑,更加没有惹事。   他从研究所外的高压电墙惊险的翻越过去,穿过垃圾场,进入树林。   这是李鱼第一次知道,001有很多小宝贝,估计是上次走得太过匆忙,一样也没带走。   那些小宝贝藏在一棵树的树洞里。   李鱼仔细瞧了下,有自己没收走的饭盒,小半个吃剩下的已经发霉的馒头,崩掉的旧纽扣,这一堆东西中,还有两团雪白的,曾被自己遗落的酒精棉。   001的小玩意儿还没掏完。   只见他半跪到地上,脑袋凑近树洞,侧身好一阵才掏出另一个东西。   是当时送出去的粉色小毛毯。   毛毯里有两块鼓起的地方,其中一块被掀开,里面放着一些废弃芯片。   另一外一团鼓起的就很神秘了,001没拿出来查看,而是隔着柔软的毛毯请轻轻碰了一下。   男人从地上站起来,把自己的小宝贝们一股脑抱进怀里,离开了树林。   李鱼没让系统关闭光屏,顺便看了下实验室。   凌乱的实验无人整理,还维持着之前的样子,连血和尸体都没清理。   李鱼,“那个小孩儿呢?”   1551把视角切换到办公室后的实验室。   因为没人管,小孩儿四肢摊开,被锁扣固定在实验台上,微微突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天花板。   无声无息,像个死掉的木偶。   李鱼眉头拧紧,发现小孩儿身上缝合伤口已经愈合,剩下尚未拆除的不可吸收的缝合线。   “1551,他生命体征还好吗?”   “太远了,需要近距离检测。”1551说。   李鱼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点了点,心里有了打算。   估摸着男人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回来,索性找了两件新衣服,拆掉标签,进了卫生间。   因为用水有限,他没敢畅快淋漓的泡澡,抹了香皂,快速冲洗干净,穿上短袖短,披上厚实的浴袍走了出去。   李鱼取过平板,查看001的学习进度,吓了一跳。   几乎每个应用软件内的内容,都被学习了大半,其中许多地方,还有电容笔做的歪歪扭扭的笔记,勾画出重点内容。   李鱼大致看了下,001勾画的重点简明扼要,没有一处废话。   侧面说明,他的理解能力应该比之前提升不少。   系统装载的学习内容非常广泛,语文、数学、地理、生理,还有一些格斗和枪械方面的东西。   李鱼啧啧称奇,“这学习速度和理解能力也太厉害了。1551,你有检测过001的智商吗?”   “没有具体检测过。”1551预估,“不过,根据他的学习速度来看,应该比普通人高百分之六十到八十。”   李鱼,“那和普通人鱼比呢?”   1551,“我对人鱼的智商了解不够透彻,无法作出精准判断。”   李鱼眯了眯眼,“我们今晚试试。”   话刚落,半合的窗户被一只手推开。   001的身影从窗外翻越进来,气息平稳,都不带喘的。   李鱼转头,假装惊讶的睁大眼睛,“你抱的是什么东西?是要带走的吗?”   001支吾不语,眼皮垂下,盯着脚尖。   李鱼挑眉,走过去,手指戳了戳男人臂膀里护得紧紧的小毛毯。   毛毯粉嫩,和刚送去时一样,一点没被弄脏。   “我记得这是我送你的。”他用手指拨弄两下,浮夸道,“001,里面有东西,你藏的什么?”   001攥住青年的手,拉到床边,单手把人按坐到床上,把自己的那堆东西摊开,往前一推。   李鱼捏着饭盒晃了晃,“还给我的?”   001急得两眼通红,脖子上青筋鼓起,伸手想抢回去,“我的,我要带走的,不是你的。”   李鱼就是不给,问,“为什么不说想带走,而是说要。”   前者带着示弱的意味,后者强势。   而001在这之前,总是用“想要”来表达意愿。   李鱼可不认为他是开窍想通了,应该是太过着急,没注意自己的说话内容。   果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001的低眉低落下去,黑色的眼睛悄悄瞟向青年,偷看对方的脸色。   嘴里小声念叨着,“不是要,是想要,我说错了。”   青年对他太好了。   给他吃的、喝的,带他逛街买东西,不会像戴尔森那样用恶心的眼神盯着他,也不会打他、骂他,001不想被赶走,总是无意识的表现出依恋和不舍。   他藏起来大部分的期盼,连爪子都不敢伸,伪装成一个弱者,只想好好守着这个人。   李鱼捏着男人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   “苏异,我和你是一体的,你懂吗?我永远不会抛弃你,离开你,我的东西也是你的东西,你想要任何东西,吃的、喝的、关心、维护,无论是物质还是情感,你都可以问我要。不需要客套疏离的征询,你只需要大胆的说出来。”   001怔愣,不知道听懂没有。   李鱼叹了口气,算了,那么一长串话,就是换做正常人也需要花点时间理解,消化,更何况是知识体系处在小孩水平的001呢。   1551忍不住说,“我为他制定的课程早已经超出小学水平,001已经学了一半,严格算起来,他的知识体量应该有高中一年级的水平了。”   李鱼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被两只手胳膊按住肩膀,固定在床上。   001像是一直疯了的小狗,脑袋在青年身上乱拱。   李鱼的脸颊被青年的头发弄的很痒,想开口制止,心里生出不舍。   001肯定是听懂了,刚刚呆楞着不动,应该是高兴傻了 。   他不想当个严厉的家长,小朋友兴奋了想宣泄出来,那就随他呗。   男人抱着青年闹腾一阵,突然停下里,目光锁住。   青年的脸型柔和,没有太过分明的棱角,眼睛清亮蔚蓝,笑起来的时候璀璨闪烁,让人忍不住想凑近,落下虔诚的亲吻。   身随心动,001低头吻上去。   青年卷翘的睫毛从他的唇上轻轻擦过,让人无法克制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李鱼眼皮子发热,感觉到一阵湿漉漉的触感。   他睁开眼,动了动,差点背过气去,“001,起开,你太重了。”   001急忙打直胳膊,给两人留出一点点的空间,额头却低下去,和青年的额头相抵,鼻尖亲昵的触碰在一起。   李鱼噗嗤笑出来声,“这么舍不得跟我分开?”   001声音发沉,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眼神越发专注,难耐,像是酝酿什么。   气氛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有暧昧的东西,在两人四周不断的催化,让空气开始升温,粘稠。   李鱼咕噜咽下口水,不自在的将脸别向一旁,眼角余光却能清晰的看见,男人还在看着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001好像不大对劲?   001的确不对劲,大脑,身体,心脏,每个地方都叫嚣着想要亲近下方的人。   他脸颊微微偏移,鼻尖顺势从青年的鼻尖滑到脸上,嘴唇贴上颚骨。   李鱼睫毛颤动,心跳频率越来越快,唇上忽地一热,被另一双唇紧紧堵住。   错愕间,失了主动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鱼感觉胸腔里的空气少得可怜,001倒是气息平稳,脸都没红。   有些东西需要天赋。   李鱼被吃得死死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含糊不清地求饶,“001,我要死了,要憋死了。”   001起身,一秒端坐,脸上又是担心,又是食髓知味的贪婪,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回放之前场景。   他咂巴两下嘴,还想再亲。   李鱼瘫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等歇够了,他抓着001的胳膊坐起来,把落在床上的东西妥帖放进包里。   001的东西,就算是捡来的小垃圾,也是他们家的宝贝。   床上散落的小玩意儿被尽数收起,001不放心,伸着脖子去检查,却发现好端端的东西,落进背包就消失了。   他急躁的青年的胳膊,“没了。”   有些东西没法说,也说不出来,李鱼摸摸他的头发,“这背包是我捡来的宝贝,放心,放进去的东西没丢,只是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青年说什么,001就信什么。   不反驳,不质疑,不提问。   好像青年就是真理,就是他的世界规则。   李鱼感觉嘴唇有点发麻,抬手碰了下,好像还有点肿。   他抿了下唇,瞪了001一眼,抬了抬下巴,“毛毯里是什么?”   001艰难的将视线从青年唇上离开,换了个坐姿,小心的掀开毛毯,把芯片捧出来。   李鱼捧着一手破破烂烂的芯片,看不出个所以然。   系统咦了一声,“看到最小那块儿了吗?应该是内置炸弹的传感器。”   李鱼把最小的挑出来,发现上面明显有几个地方的镀层明显是后面弄上去的。   他愣了下,急忙又挑出几块,问系统,“这些呢?”   1551看了下,说,“只有一个能用。”   李鱼问,“这些能做出内置炸弹的远程控制控制器?”   “没准。”1551,“材料缺太多了,单靠这些看不出什么。”   李鱼扯了张纸,把大小芯片包在一起,问001,“你想用这些做什么?”   001眼神晦暗不明,半晌,他说,“内置炸弹。”   李鱼明白了,他应该是目睹过,或者听见过戴尔森在人鱼体内放内置炸弹的事,想以牙还牙。   至于戴尔森为什么没有对001做同样的事,已经无无从查证。   李鱼把芯片放进包里,指了指毛毯中鼓起的另一团,“这个又是什么?”   001抿了下嘴,从里面摸出一个黑色的手环。   手环崭新,不知道这小子从哪儿弄来的。   李鱼捏着手环看了会儿,想起来了,这是搜寻队的人在外面执行任务时佩戴的定位器,“我帮你戴上?”   “送你。”001抢过手环,霸道的扣在青年手腕上,他越看越喜欢,好像这样就能把人套住。   他捏着青年的手,在他腕骨上啵了一口,“好看。”   李鱼脸上发热,低头在手环上戳了几下,小声说,“谢谢。”   “不够。”001在自己的脸上点了点,“你再亲我一下。”   李鱼,“……”   靠过去亲了一口。 第157章 你好,交个朋友23   手环没电, 没有开机,黑色的一圈牢牢扣在手腕上。   得再弄一只, 凑成情侣的。   001把小毛毯叠放整齐, 塞进青年怀里, “这个也要带走。”   李鱼替他装起来,戴着手环的手伸了过去, 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001不会撒谎, 要么说,要么不说。   直觉告诉他,说出答案青年会很高兴,“你送我小毛毯以后。”   李鱼的近期记忆力还算凑合, 迅速从脑海中挖掘出一丝线索。   他还记得,当时去给001送饭,男人躲躲闪闪的,的确藏着东西故意不给他看。   李鱼想到什么,有些错愕, “这算是交换礼物吗?”   001想了想,点了点头。   李鱼眉头微拧。   001的生活其实很闭塞,接收到来自于其他人的善意接近于物无, 你对我,我就对你好,你送我礼物,我就回礼这种想法, 应该不会存在于他的脑子。   李鱼,“001,谁告诉你别人送礼,就要回礼的?”   001抿了抿唇,耳根通红,紧跟着连脖子都红了。   小声嘟囔道,“我就是知道。”   同样的问题,李鱼又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不变。   “1551。”他心里有个猜测,只是没底,“你说,目标会不会有传承记忆?”   系统,“难说,人类对于人鱼的资料不少,但基本都是基因和它们的习性方面的。”   李鱼握住001的手腕,轻声问,“001,你记得自己的母亲吗?”   001的脸藏在昏暗中,声音平淡,“记得。”   察觉到气氛不对,李鱼摸了摸男人的头,不打算强迫对方回答,换了别的话题。   “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害怕吗?”手落下来,掌心摩挲着001的脸,“我们离开这里以后,会遇到很多困难和危险,而目前为止,我还没想好我们应该去哪儿。”   戴尔森的U盘里一定装着和001有关的实验或者观察记录,这些内容一旦被上报,001的特殊之处也将被彻底公之于众。   等他们离开以后,为了追捕001,他的照片恐怕也会被贴在各个地下堡垒中。   所以他们不可能去其他地堡安家,只能在地面寻找新的,安全的居所。   “不怕。”脸颊被青年抚摸着,001的心异常满足。   他睁开漆黑的眼睛,极其认真的攫住对面那双蓝色的眼睛,“苏和,我能保护你。”   李鱼冲他笑, “我相信你。”   开玩笑,照001的杀伤力,只要不是遇到大群体攻击,他们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更何况还有1551这个探测器在,遇到异种大队伍,他们惹不起就绕道走远路。   李鱼想通了,整个人轻松不少,拍拍001的头顶,“走,带你去洗漱。”   001跟着青年进了卫生间。   这会儿灯还亮着,白色的光线打在青年柔和的脸上,头发泛着漂亮的光泽。   001乖乖站着,两手背在后方,目光像是一支画笔,来回在青年脸上勾勒描绘。   李鱼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和空的漱口杯递过去,“自己接水。”   早上出门前他教过一次,但001似乎没学会。   001接过,笨拙的放进嘴里,冰薄荷的牙膏让他五官皱起。   李鱼冷着脸,“不准现在吐掉,刷够三分钟。”   薄荷刺鼻就算了,搞得他舌头也不舒服,001含着泡泡,听话的没有吐掉,动作机械地继续刷牙。   李鱼抱着胳膊,像个冷峻的教官,发现对方有任何偷懒的苗头,就会立刻指出。   001被抓包了三次,彻底老实了,刷完牙后,他二话不说脱掉衣服,站到喷头下。   李鱼被惊呆了,不好意思的别开眼,脑子里的画面挥之不去。   他头皮发麻,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焦躁不安,面红耳赤,静不下来。   001低头研究了会儿喷头的开关,唰啦一声,尚未速热的水淋下来。   瞥了眼沿着肌理滚落的水珠,李鱼咽了咽口水,“我先出去,你洗好再叫我。”   话虽如此,心里却有点不舍,想再多瞟两眼。   迟疑间,一只胳膊从后面伸来,抓住了他。   温热的水迎头落下,衣服黏贴到身上,李鱼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   水声哗啦不停,雾气渐渐氤氲。   等两人洗完澡出来,刚好夜里十点,地堡内所有商家和住户,全部统一停电。   李鱼累得要死,手脚累,心也累,之前来去匆匆,事儿多,他没怎么关注过001的卫生问题。   今天亲自上手才发现,之前对方发烧时,用酒精擦掉的脏污只是表面。   李鱼的手指抖了下,忍不住跟系统抱怨,“以后得想办法让001勤洗澡,给他搓澡搓得手指都快搓断了。”   1551说,“难,你们离开以后,水资源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就在这时,玄关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李鱼拢了拢浴袍,光着脚下地,开门接过服务生送来的已经点燃的蜡烛,放到烛台上。   001拿着毛巾出来,想起青年给自己擦头发的样子,他走过去,将手里柔软的毛巾盖在青年头上,毫无章法的乱揉。   脑袋被男人摆弄得前后左右各种晃,李鱼不但没抱怨,反而一脸享受。   1551短暂的沉默一瞬,提出自己的建议,“001实验室弄出了水质净化的药剂,你可以弄点出来,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脑袋上的虱子已经够多了,不愁多这一个。   李鱼往后靠在001身上,闭着眼睛感受对方的手指的力度,让系统将前往政府仓库的最佳路线投放到光屏上。   线路不算复杂,就是仓库守备森严,要小心行事。   脑袋被男人的手推来推去,让人昏昏欲睡。   李鱼反手抓住在头顶作乱的手, “已经擦干了,睡吧。”   001把毛巾一丢,掀开被子钻进去,双腿并拢,两手抓着被子,眼睛闪闪发光,毫无睡意。   李鱼,“……”   他叹口,跟系统说了声“到点叫我”,挤到男人怀里,抓紧时间睡觉。   001从头到尾都躺得像具尸体,李鱼在他腰上戳了好几下,他才稍微放松一点点。   等怀里的人睡着,他的胆子突然大起来,轻轻侧身,让青年的脑袋压在自己胳膊上。   这个过程如同在完成重大仪式,他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等了等,确定怀里的人没醒,男人后背拱起。   之前的亲吻对他来说根本不够,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李鱼觉沉,做梦了。   他梦见有只讨厌的蚊子,不叫,可就是喜欢绕着他飞来飞去,把他叮得满身是包,到处都是红色的痕迹。   几番缠斗下,李鱼终于占据上风,啪一声拍了下去——   他醒了。   手掌落在001的脑袋上,心里一阵疑惑。   他低头看了眼,男人睡得很安静,没醒。   手指在粗硬的短发上揉了下,小心翼翼的从对方手臂上起来,翻身下床,换上衣服,摸黑离开酒店。   李鱼沿着街边的阴影,一路疾行抵达政府仓库的外的一群建筑后。   问了1551现在的时间后,他蹲到地上,抓紧豁开的领口,安静等着。   不远处的巡逻人员正在换班,交接事务。   这时候,他们的防备时最低的。   李鱼猫着腰跑到一辆车后,悄无声息地匍匐到地上,一点一点的往就近那辆车的底盘下移动。   交接完毕,上班夜班的巡逻人员陆续离开。   李鱼把之前捡来的石头扔出去,距离他最近的那人立刻去往声源查看。   巡逻人员来到一辆车后,那地方除了一块儿小石头,还有一只路过的,正喵喵叫的野猫。   正要转身,忽然听见鞋底擦过地面的声音。   “谁!”巡逻人员打开保险,端着枪往前走。   两栋建筑物中间的夹缝中,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   他从腰上抽出电筒照了几下,握着枪回到岗位,拿出对讲机,跟附近的同事说了刚刚的事。   对面的人听后,沉吟片刻,“仔细盯着,最近物资搜寻队的人因为陈舟的事,不太安分,我们得时刻提防着。”   此时李鱼已经跑到仓库大门的阴影处。   1551解开虹膜锁,他立即溜进去,背靠着门板,平复呼吸。   想起对讲机里的话,李鱼问系统,“搜寻队出什么事了?”   1551,“我查一下。”   “跟这次陈舟受伤有关。”系统汇报结果,“还记得陈舟当初那份加密文件吗?文件内容是他的弟弟被同队队友杀了,他不顾一切,给自己弟弟报了仇。”   李鱼,“记得。”   1551,“这只是文件的前一半内容,后一半是,当初被陈舟杀掉的人,家里在二等区有些权利,到处联络活动后,他们成功把陈舟关进了监狱,并且在一个月后执行绞刑。   “搜寻队每隔半个月就要出一次任务,陈舟被抓后,三中队在新任领导的带领下,初次任务以失败告终,死了不少人。原因很搞笑,新派遣的队长是个蠢货,刚愎自用,指挥能力奇差无比……上面因此发了很大的火,强行把陈舟从监狱里提出来,让他戴罪立功,继续担任队长一职。”   李鱼歇够了,轻手轻脚的一路往前,走廊尽头有一间储藏室,他需要从那儿爬上进管道。   等宿主正式进入今晚的行动地图,系统继续说,“你上次在医院看到了吧,医院里已经没有药了,陈舟对他们每次弄回来的药心里都有数,知道不是没有,而是被上面给扣下了,非常气愤,但他一直忍着怒火。直到……”   李鱼扇了扇鼻子前飞舞的灰尘,开始匍匐前进,“直到什么?”   系统,“直到,他的两个下属在医院死了。”   李鱼想起上次在医院看到的景象,“生生疼死的?”   “嗯。” 系统说,“一个被疼死了,一个是因为伤情感染。”   李鱼难以置信,“即便这样上面也不给药?”   1551,“不给,给了就等于承认他们压着药故意不发放,会激起民愤的。”   李鱼一气之下,爬行的速度都变快了,没几下就顺着管道拐了个弯。   1551,“……”   它顿了顿,试探道,“还听吗?”   李鱼掷地有声,“听!”   “……哦。”1551说,“兄弟死了,不只是三中队的人难过,整个搜寻队都陷入了低迷,昨天晚上,陈舟不顾其余几个队长的反对,跟二区的领导撕破脸了,说他们如果不发放药品,搜寻队就不会再继续执行任务……”   其后的事情可想而知。   上面迫于压力给了药,但心不甘情不愿,颜面扫地,高层和搜寻队的脸彻底撕破,缝起来了也有裂痕在。   裂痕的存在会无时无刻提醒着高层,搜寻队的人对他们不是绝对的忠诚。   而搜寻队的人只要不是傻子,应该都能猜到,上面的对他们心存芥蒂。   就好比后背被抵着一把带着刀鞘的匕首,刀鞘在,命在,刀鞘被摘了,搜寻队的人会落入危险的境地。   尤其是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需要的补给和支援迟迟不到,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沦为异种口中的食物。   哐当一声细响,从后面传来。   李鱼的思维被打断,茫然地往后看了眼。   目光一转,又落在自己的脚上。   心想,估计是想得太入迷,脚不小心碰到了管道。   政府仓库这栋楼的构造简单,每层楼内的房间都是开放式的,不像办公大楼有隔断,因此藏在天花板和墙体后面的通风管道,也不像研究所大楼的那样曲折。   李鱼揭开百叶,小心落到地面。   仓库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四个角上的监控亮着指示灯。   不用宿主开口,1551已经把监控画面搞定,只有不触动警备,就算是把房子搬空了,也没人会察觉到。   李鱼踮起脚走路,在各个货架前穿梭,他这次带了包,看上什么往里丢就行。   这间屋子装的都是压缩食物和水,装够了,他又蹑手蹑脚爬回管道,前往下一个房间。   轮到武器库了。   库房里的武器全部装在箱子里,箱子外面标注着型号。   李鱼对这些不太熟悉,每到达一个箱子前,系统就负责介绍。   1551,“这款是目前弹径最小的狙击枪,射击速度最快,毛病是有点沉手,你拿起来费劲。”   于是李鱼只丢了两把进包里,前往下一个。   1551,“反坦克火箭筒,射程200+,能破装甲,毛病和上一个一样,太重,后座力就更别提了,最好是两个人协同使用。”   李鱼想了下001胳膊上的肌肉,心大的说了句没事,多顺了两台。   在屋子里绕了一圈,背上包,返回管道,继续往前爬。   接下来的目标是棉被和作战服,距离稍远,李鱼认命的在往前爬,快转弯的时候,又听到哐当一声。   李鱼,“后面有人!” 第158章 你好,交个朋友24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 李鱼鸡皮疙瘩立马就起来了。   空荡荡的管道一下子成了藏着鬼怪的洞穴,危机四伏。   1551淡定道, “我看一下。”   不过两秒, 系统给出查询结果,“是有人。”   李鱼眉头拧紧,瞬间想到了还是谁。   他停在原地, 用气音小声喊, “001。”   按照目标逆天的耳力,如果他真的在, 不可能听不到。   可李鱼等了半晌也没见到人, 连名带姓再次喊道, “苏异,出来。”   缓慢爬行的声音窸窸窣窣传来,男人高大的身体挤过窄小的甬道, 有点滑稽。   李鱼嘴角抽搐两下, “你怎么跟来了,跟了多久。”   001装作听不懂。   1551拆台,“从你离开宾馆就一直跟着。”   告完状仍觉得不够,它放出光屏,播放历史画面。   不得了,001对跟踪很有一套,深谙躲藏,李鱼每次一转弯,他就会躲起来, 离得再远也没有放松警惕。   更可怕的是,在李鱼躲在车子底下,丢出那枚小石子后,001巧妙地弄出响动,把即将返回的巡逻人员吸引到了别处,为李鱼拖延时间。   有出息归有出息,就是太危险。   李鱼皱了皱眉,“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来。”   001企图用不说话蒙混过去,被青年的眼神看得心虚,后背冒汗。   “不。”他小声反抗,“我要跟着你,保护你。”   保护个屁,人多目标大,惊动了外面的人,他们俩得抱团吃枪子。   李鱼,“001,听话。”   001眨了下眼,突然伸手,握住青年的脚踝往前推。   李鱼跟他僵持片刻,妥协了,气呼呼的顺着男人的力道往前爬,速度越来越快,十分钟的路程被他硬生生缩短成了五分钟。   刚要揭开碍事的百叶,屋子里的门被打开了。   走廊里白色的灯光让黑暗的室内变得模糊,四名看守走进来。   他们各个穿着防弹衣,背着枪,神情不耐,嘴里讨论着这两天新听到的传言。   “你们听说没有,距离咱们三百公里外的地方,突然聚集了许多异种。”   “听说了,据说那些异种还开了卡车,载着武器。”   “你们说,他们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吧。”   “不然呢。” 说话的人清点一番,把数出来的作战服拨到一旁,“你们以为上面为什么突然让加强守备?他们不说,但不代表我们是傻子。”   其余人抱起作战服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们说,咱们地堡保得住吗?上面有没有撤离的意思?”   “应该没有吧。”另一个人答道,“三百公里,快的话半天就能赶到我们头顶,跑肯定来不及,真要打起来,只能硬拼。”   “拼,怎么拼!”有人突然发疯了。   那人眼睛通红,脸上写着恐惧,他摘掉帽子丢到地上,痛苦的蹲下,抓着自己的头发拉扯,“咱们是有武器,但光靠搜寻队还部队那几个人,够干什么?到时候我们都得上。”   “我他妈不想死,我还不想死……”他反复重复着,低声啜泣。   李鱼往后缩了缩,只露出一只眼睛观看外部情况。   负责分拣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压着声音低吼,“几条无从查证的破消息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能不能有点出息!起来,搬上东西赶紧走,别他妈在这儿杵着。”   几个人纷纷闭嘴,灰溜溜的站起来,步伐拖拉的往外走。   快要出门的时候,负责分拣那人又发话了,手指挨个点过每个人,警告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应该清楚,出了这道门,之前的话必须全烂在肚子里!”   见几人不答,他凶狠的低吼,“听到吗!”   “听到了!”   喧闹一阵的屋子,再次陷入安静。   李鱼盯着某个方向,确定房门被锁上,走廊里不再有人后,他摘掉百叶,跳到地上。   “1551,把门锁动动手脚,免得突然又有人进来。”   “没问题。”   李鱼站在通风口下,掏出小手电往上照了照。   001半个身体已经探出来,正倒挂在墙上,卖力地把屁股往外挪。   李鱼,“……”   真像一条努力挣脱桎梏的毛毛虫。   大概是怕青年嫌弃自己,男人窘迫地抬头,“我动作很快,不胖,是管道太小。”   胖什么胖,你那是屁股翘,肌肉紧。   001终于落到地上,抢过青年手里的小手电,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李鱼按照自己和男人的码数,跳了几套作战服,几双军靴,还顺了薄厚不一的棉被。   临离开前,他又拿了几个军用水壶。   他让001先爬上去,自己跟在后面。   今晚的事还算顺利,无惊无险,李鱼带着001离开仓库范围,蹲在一个僻静的墙角。   李鱼,“你帮我把包带回酒店。”   001不走,“一起。”   李鱼说不行,“我要回实验室找东西。”   001像个复读机,“一起。”   李鱼反复劝说不通,气愤的站起来,转身就走。   男人就像是条大尾巴,紧紧跟在后面,被青年瞪眼,就放慢脚步,拉开距离,总之人必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李鱼去了研究所大楼。   大楼里戒备比之前森严多了,巡逻人员增加了两倍不止,每隔十米就是一个站岗人员。   这次的潜入废了一些功夫,等李鱼成功摸进大楼,已经是半小时以后。   他发现,越是接近实验室,001的神色越冷峻严肃,眼底藏着浓重的厌恶。   李鱼带着他进入戴尔森的办公室,看也不看,将办公桌里的文件全塞进包里,走向对面的墙壁。   墙壁雪白,嵌这一面书柜,单从外表看不出任何问题。   担心触发警报,李鱼没敢瞎碰,让系统做了墙体扫描,很快就找到了密室开关。   李鱼小心将一本厚重的专业词典移开,露出下方的开关,轻轻一按,墙体连带着书柜从中间分裂,拉开,露出灯光刺眼的实验室。   实验室内空气冰冷,漂浮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   听见有人靠近,小孩儿开始拼命挣扎,露出嘴里尖利的牙齿。   明明什么也做不了,却伪装出不可侵犯的强势,想要吓退敌人。   李鱼还没出声,001已经一步跨到他前方,目光森冷。   小孩儿瑟缩了下,神色紧绷,挣扎的动作比之前更加剧烈,四肢在实验台上敲出哐当的声音。   李鱼从背后拽了拽男人的背心,“你吓到他了,到我后面去。”   001木头桩子一样,打死不动,看向小孩儿的视线越发压迫。   小孩儿一怔,呜咽一声,张嘴大哭起来。   李鱼,“……”   他绕开001,扑上去捂住小孩儿的嘴,“不准哭,我不是坏人。”   小孩儿无可克制内心的恐惧,尤其是当那名可怕的男人靠近以后,他感觉呼吸困难,手脚发软,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   可他四肢被束缚,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用眼泪表达情绪。   李鱼被小孩儿一颗接一颗的眼泪搞懵了,慢半拍反应过来,猛地回头,正好对上001紧绷着的脸。   他恍然大悟,警告的瞪着男人,“不准吓他。”   001抿了下唇,低头看着地面,别扭地说,“我不喜欢他,你也别碰他,我们能不能现在就回去?”   李鱼说不行,“我们带他一起走。”   001露出受伤的眼神,嘴唇翕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青年看不见的地方,意味不明的扫了眼小孩儿。   小孩儿吓得又开始哆嗦,死死抓着实验台不肯起来。   李鱼以为他是在害怕,好言好语的劝道,“我们明天晚上会离开地堡,你跟我们一起走,等到达地面,你就自己去找回家的路。”   想起之前偷听到的交谈,李鱼问系统,“异种真的集结了?”   1551说是的,“目前距离地堡还有285公里。”   李鱼纠结的看了眼小孩儿,“不会是因为他吧。”   1551,“难说。”   地堡并不是牢不可摧,现在又是人心涣散,天知道,当危险正面袭来,地堡的人是奋力抵抗,还是会忙着各自逃命。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受到伤害最大,吃亏最多的只会是三等区的穷苦居民。   他们没有武器,没有防备,一旦异种入侵,就是死路一条。   李鱼打开所有金属锁扣,伸手把小孩儿打横抱起。   小孩儿受惊,张嘴朝青年的胳膊咬去,结果血腥没尝到,反而差点把牙齿磕碎。   他嘴唇一扁,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脑袋。   001俯下身,脑袋抵在青年颈窝,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不准动,否则我杀了你。”   他的语言已经比之前连贯许多,发音正常,配上浑身骇人的威慑,吓得小小孩儿差点又哭出来。   李鱼不知道两人到底在闹什么,只是明显感觉小孩儿的身体硬邦邦的,肩膀隐隐抽动。   他腾不出手,偏头用下巴蹭了蹭男人的头发,“001,不许撒娇,你先出去。”   001满心怒火,无从发泄,想把青年怀里的小孩儿扔到地上,这样他就能缩进青年怀里。   下一瞬,他的情绪低落下来。   缩不进去的。   他个子太高,太重,青年抱不住。   李鱼把小孩儿举到通风口,让他自己爬进去,然后是001,等一大一小两只往前爬了些距离后,他才踩着一张办公桌钻进去。   有001在,小孩儿不敢乱跑,让转弯就转弯,让停下就停下。   凌晨五点三十分,三人终于抵达酒店。   李鱼瘫到床上,累成了傻逼,抬根手指都嫌麻烦。   休整片刻后,他恢复了一些元气,翻身将包里的文件取出来,仔细翻看。   这一沓里基本都是各个小实验室交上来的报告,有季度报告,也有样本分析。   李鱼丢给系统分析,起身去看一大一小。   大的窝在沙发一角,吃错药似的,抱着平板卖命学习;小的则抱着自己,躲在距离他们最远的墙角,戒备的注视周遭。   李鱼打着哈欠靠在男人身上,视线刚飞过去,平板被一双大手倾斜,只看见一个边沿。   他眉头皱了皱,“你在看什么。”   001心虚,飞快按下锁屏键,把平板塞到背后的抱枕下。   李鱼没那么好糊弄,强势的把平板抽出来,找出尚未关闭的页面。   啧啧啧,不得了,小家伙长大了,居然在看片。   李鱼闭了闭眼,“1551,你弄的?”   1551大方承认,顺便甩锅,“我听到他自言自语,说你抱不动他,要怎么办,我就弄了两部片进去。”   李鱼瞟了眼暂停的画面,脸红了,他咽了咽口水,把平板递回去,强装出沉稳内敛。   “看是可以看,但要注意节制,不能满脑子都想这些。懂吗?”   001,“懂。”   李鱼清了清嗓子,“现在还早,要不要再睡会儿?”   男人点头,丢下平板冲上来,将青年打横抱起,丢到了床上,用被子把人一裹住,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炙热的呼吸喷在后颈,李鱼缩了缩肩膀。   想起墙角的小孩儿,正欲抬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去睡。”   将自己抱成一团的小孩儿浑身一震,明明男人没有抬头,但他就是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他手忙脚乱的爬上沙发,抱住枕头,却不敢睡熟。   爸爸妈妈说过,人类都是疯子,被抓到以后他会被关进笼子里,会被抽血,肚子也会被剖开。   他们最会折磨异种,有千百种方法让异种生不如死。   小孩儿越想越怕,浑身发抖。   这间屋子里也有人类,虽然对方曾向他示好,也曾救过他,但如果这些都是只是伪装呢?   小孩儿眼睛红了,恐惧的啜泣着,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的莽撞。   当初要是没有贪玩,偷偷跑出来该多好。   地面上的世界遍地黄沙,也总是刮风,但偶尔也能感受甘霖,在窄小的石缝中看到一朵小花。   带着对回家的向往,小孩儿睡着了。   凌晨时分,地堡的温控尚未开启,太阳升起前的寒凉,顺着窗户缝钻进来。   小孩儿迷迷糊糊的,被冻得上下牙齿打架,睡梦中无意识地抱紧自己,想保存一些体温。   有一双手落到自己身上,带着迟疑和小心,将他抱了起里。   小孩儿朝着热源方向蹭了蹭,紧绷一天的神经有所放松,无意识的喊了一句,“爸爸。”   001脸都黑了,焦躁的在地上走来走去,想把缩在李鱼怀里的死孩子扯开,丢得越远越好。   李鱼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背,放到刚睡过的床上,冲着001抬了抬下巴,“去洗漱。”   001满脸不甘愿,他讨厌这些刺鼻的日化产品,却又怕自己太脏,遭人嫌弃。   他去挤了牙膏,含了一口水吐掉,刷着牙站在卫生间门口。   如今天已经亮了,穹顶模拟的日光穿过白色的纱帘,照射进来,将青年的侧脸装点出一丝柔和。   001心里酸胀,不知名的怒气在胸腔横冲直撞,咔地一声,牙刷被捏断了。   他回过神,慌里慌张的毁尸灭迹,然后把头闷进凉水,强行让自己冷静,恢复正常。   等小孩儿彻底沉睡,李鱼去敲了敲浴室门。   001顶着满脑袋凉水出来,故意不擦。   李鱼啧了一声,侧身进入浴室,找来毛巾替他擦了擦头发,嘴里教育道,“用凉水洗头不好,以后别这样。”   责备的语气听得001通体舒畅,因为小破孩儿被激起的不知名情绪,突然就散了。   他低着头,方便青年擦拭,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他忍不住靠近,鼻尖凑在平直的锁骨上嗅了嗅。   低垂的眼睛忽然瞥见什么,001慌乱移开眼,提青年把领口的纽扣扣上。   李鱼被领子勒得不舒服,下意识解开扣子。   “出去,我要上厕所。”他拍拍男人的腰,指尖正好碰到他T恤里的裤腰,视线顺势而下。   迷彩裤的腰臀位置,被绷出好看的线条,严格来说不算翘,只是恰好和结实的窄腰连成一片,弧度有点小性感。   感觉到青年停子自己腰际的视线,001下意识站得更直,心头发热,想表现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现在该做点什么,可究竟该做什么呢?   问题费解,还没想出所以然,青年已经越过,啪一声关上门。   001心里流露出一丝失望,好像和什么重要的东西错失了。   他走向沙发,途中瞥见床上小小的一团,脸色唰地冷下来,脚下改变方向。   温暖的环境,柔软的床垫,总是让容易让人放松警惕,麻痹警惕。   小孩儿察觉都危险靠近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被那个可怕的男人按住,身体深深的陷在床垫里,刚一张嘴,就被一只手给堵住了。   001俯身靠近,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他压抑的开口,“我不喜欢你靠近他,离我的人远一点。”   小孩儿惊慌失措的点头,怕得要死,这个人说的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释放的,毫不掩饰和保留的恶意。   两人协商太过专注,没注意到卫生间的门突然开了。 第159章 你好,交个朋友25   “你们在干什么?”   李鱼也不知怎么的, 脸颊通红,正一手按住脖子。   紧跟着似乎想到什么,他的脸唰地一下青了,千防万防, 就怕001恃强凌弱, 结果还是发生了吗。   “001!把人放开!”李鱼忘了要追究脖子和身上的痕迹,三步并作两步朝床走去。   001像被烫了下, 急忙撒开手,他脑子转得很快, 闪过无数种合理的说辞。   却在视线扫过青年露在外外面的锁骨时, 辩白的话被全部卡在喉咙。   他背着手从床上下来,心虚的看向白色的墙壁, 脑子里回放着青年白皙皮肤上的红色痕迹。   李鱼走到床边,拍了拍吓傻了的小孩儿,“他怎么你了?”   小孩儿怯懦的看了眼001, 一个劲儿摇头, 就连胳膊和小腿上的鱼鳍都在瑟瑟发抖。   李鱼,“……”   他捏着鼻梁揉了揉,问系统,“他们俩怎么了?”   1551轻飘飘地说,“吃醋了呗。”   李鱼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冷静了下,把001叫道面前,“你比他大,是哥哥, 不能仗着自己个子高,能力强就欺负人,懂吗?”   001的眼睛正往青年的领口钻,想看看下面的其他痕迹,分心嘟囔,“我只是在跟他做自我介绍,课程上说,结交之前自我介绍是最基本的礼貌。”   李鱼,“……”   男人的脸上没有破绽,好像自己真的被冤枉了一样。   李鱼抬手按住领口,伸出另一只手拧001的耳朵,“你在看什么?看你搞出来的东西吗?”   之前醒来,黑漆嘛乌的,又忙着去仓库搞物资,根本没发现身上的异常,直到刚才洗脸顺带擦脖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颈侧,锁骨,身上,遍布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红色痕迹。   想起之前被蚊子追着咬的梦,他就一肚子火。   果然,任务世界做的每个梦都不简单。   咬人的母蚊子从梦里跑到现实中,变性成了公蚊子,专咬他一个人。   耳朵不疼,反而有点痒。001的眼睛贪婪的不肯挪开,口干舌燥的舔了下嘴唇,“你不喜欢吗?我可以帮你去掉的。”   李鱼下意识问,“怎么去掉?”   001,“多舔一舔就会消失的,你相信我。”   李鱼,“……”   这些骚里骚气的东西,也不知道小傻逼从哪儿学的,老司机都比不过。   李鱼臊得脸更红了,针扎似的放开手,训人的话也缩回了肚子里。   他不大自在的看了一圈四周,目光定在小孩儿身上,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激动的扑过去。   “没事吧?”李鱼说完,忍不住悄悄看了眼身后。   男人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老大不高兴。   小孩儿是真被吓傻了,摇头的时候表情木然,想去抓青年的衣服寻求安全感,又怕再被可怕的男人找麻烦。   李鱼把他搂过来,拍着后背安抚,“没事了,哥哥跟你开玩笑呢,他只是想跟你交朋友。”   小孩儿一听“哥哥”两个字,抖得更厉害。   李鱼愤愤地瞪向001,“过来道歉。”   001见青年肯跟自己说话了,如同获得赦免,疯了似的冲上床,不怎么真诚的说了句对不起。   小孩儿瑟缩,摇了摇头,拼命要从青年怀里钻出去。   异种毕竟是异种,即便是孩子,力量也比普通人大点。   小孩儿手脚并用的从青年怀里挣脱出去,跑到距离床最远的墙角,戒备又惊慌的盯着001。   001高兴的伸手保护青年,不死心的追问,“要舔吗?”   “舔个屁,人不大,心思倒挺多。”   话音刚落,系统突然发出提示,钱松来了。   李鱼看了眼窗外,模拟日光才亮起不久,撑死了不到八点,钱松不窝在酒店睡觉,找他干什么?   顾不得多想,他翻身跳下床,抓住001身上的背心把人塞进了衣柜。   001愣了下,撑住衣柜想出去,被迎头丢来的小孩儿砸中,又坐回了柜子里。   李鱼扶助柜门,压着声音警告,“不许出声,不许乱动,否则今天没饭吃。”   砰一声,柜门合拢,001和小孩儿大眼瞪小眼,分别坐在衣柜两头。   奈何衣柜太小,无论怎么变换姿势,脚尖都会对上,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中仿佛隐藏着爆炸因子,一点就会着。   柜门外,李鱼手忙脚乱的收拾属于001的东西。   脑海中的1551催促,“快点,他马上就到了。”   李鱼手上的速度更快了,刚把最后一样东西丢进背包,敲门声响了。   开门之前,他把衬衣的纽扣全部系牢,确定印子被彻底遮住后,他打开了门。   钱松的神色不太好,有些疲惫,不等青年发话,径直迈入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看着对方眼下的青影和无法掩饰的疲惫,李鱼问,“你昨晚没睡?”   “没。”钱松仰头将水喝尽,“昨晚你没听见声音?”   李鱼,“……没有,我最近睡觉很沉,你知道的。”   想起每天早上敲锣打鼓都没法叫醒的情况,钱松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我觉得可能出事了。”   李鱼,“什么事?”   “昨晚街道上很不平静,大概凌晨三四点吧,我听到有车声。”钱松回忆了下当时的情景,眉头皱紧。   “苏和,你知道我走站在窗帘后,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李鱼的好奇心被勾起来。   钱松,“我看到了装甲车。”   李鱼想起百公里之外的异种,看来上面已经收到消息了。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解的问,“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有大事要发生。我,我觉得……地堡不再安全了。”钱松无意识的扣着手指,心里疑惑,焦躁。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地堡将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这里的人类将怎么办,上面又将如何应对?   李鱼没出声,让系统探测异种目前的情况。   1551说,“他们在距离地堡一百三十公里的地方停下来了,正在修整。”   李鱼,“有多少异种。”   1551,“我数一下。”   它沉默几秒,窘迫的开口,“不过需要花一点时间,你知道,异种行动能力强,动来动去我不好数数。”   “……” 李鱼,“哦。”   钱松片头看过来,青年估计是被自己吓到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虚空,正在出神。   他伸手碰了下青年的手背,“怎么了,害怕了?”   李鱼回过神,顺着应了一声,“松哥,能帮我弄一个定位手环吗?万一真的出事了,走失以后还能定位找回来。”   钱松说没问题,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也该搞一个。   新研发出的定位手环,不但能被定位,指示南北,还内置了地堡的和地面的全部地图,真要和大部队走散,的确能派上用场。   他起身,拍了拍青年的肩,“走吧,我们现在回研究所,弄个手环,顺便见一下新的领导。”   李鱼惊讶,“已经有人选了?”   钱松,“听我父亲说,是昨晚连夜开会商议出来的结果,但不是我们所里提拔上来的人。   “从别的地方挖过来的?”李鱼搞不太懂,“不可能啊,其他地堡哪个不是离我们十万八千里,几个小时之内根本过不来。”   “是从三等区接来的人……具体经过我也不大清楚,听我父亲说,应该是曾经参与过人鱼研究的老教授。”   “那你父亲知道昨晚装甲车的是吗?”   “我问了,但他说只是部队的常规运作,不是什么大事……”   钱松表情僵住,眉间的褶皱舒展开,现实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   他古怪的看了李鱼一眼,心里百转千回,故作轻松地催促道,“可能是我多心了吧,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他妈就不该没想好就来找你说这些,让你也跟着胡思乱想。”   前后说辞扭转得太过生硬,李鱼不识趣的追问,假装信了,“没事,先回实验室吧。”   钱松嗯了一声,率先走出门去,在青年没跟上前,懊恼的搓了搓脸。   他的确是被昨晚的场景吓到了,猜测被父亲否认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慌张,急于想找人说道,好像这样心里的恐惧就能被分担出去。   可当话说出来后,他就明白了父亲否认的用意。   昨晚的事情不能摆到明面上,更不能让任何人往异种方面联想,一旦引起恐慌,地堡失去秩序,情况会更糟的。   李鱼站在门口,安静等着,见钱松情绪平复,才装作刚走出来。   “走吧。”   同一时间,系统声音响起,“总共有三千六百二十个异种。”   李鱼惊住了。   论数量,异种没有地堡的防御人数多,但论杀伤力,恐怕甩了地堡百条街不止。   完了。   钱松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擦青年的反应。   见他情绪平平,甚至有点呆滞,他松口气,猜测地方应该没有异种方向想。   新到任的实验室总负责人是个老爷子,年纪已经很大了,白发苍苍,满脸褶子,走路都打哆嗦。   李鱼问1551,“大爷多大岁数了?”   1551说,“93了。”   李鱼,“这个年纪,的确有可能曾经参加过几十年前的研究。”   钱松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压低声音提醒,“姓陈,直接喊教授就行。”   李鱼说知道了,走到陈教授面前,不卑不亢的喊了一声。   陈教授年纪大了,嗓子里总是堵着一口痰,他喝了口水,清清嗓子,“你就是戴尔森教授生前的助理?你跟我进去,我有事问你。”   李鱼跟在老爷子身后进门,低眉顺眼的站在办公桌另一头。   陈教授放下杯子,直接问,“你对他之前的研究了解多少?”   李鱼老实说,“没有了解。”   陈教授皱了下眉,敲着桌面说,“你今后接着做助理,现在先去顶层的所长办公室把U盘取来,我想看看你们的研究进度。”   老爷子说完,又是面红筋胀的一阵咳嗽,肺都快被咳出来了。   李鱼应下,转身离开,眼看办公室门就要被拉开,陈教授突然发话。   “这间实验室内的异种去哪里了?”   李鱼心头一跳,无辜的摇头,“抱歉教授,我不清楚,那只异种被送进实验室后,一直由戴尔森先生亲自看着,恐怕除了他,没人知道异种在哪儿。”   陈教授不疑有他,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背后的办公室门被打开,钱松往后看了眼,挂掉电话,转身对出来的人说,“他说什么?”   “没什么。”李鱼瞥了眼他的手机,刷卡出门。   “1551,钱松在跟他父亲打电话?”   “嗯。”1551说,“他父亲让他盯着陈教授。”   “为什么?”李鱼纳闷,年纪一大把了,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系统,“还真是怕人跑了,我刚刚查了下,这位陈教授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被迫的,研究所抓了他的外孙,强迫他任职。”   李鱼进了通往顶楼的电梯,“为什么?”   1551,“这位教授和上面的理念相悖,他主张和异种和平共处。”   李鱼不觉得这想法有多荒唐。   异种能力强大,霸占着地面的资源,如今又进化出了繁殖能力。   更邪门的是,人家现在连麻醉剂都不怕。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而真要世世代代龟缩在地底下,对曾经占据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来说,无疑是一种屈辱和折磨,是绝对不可能忍受的。   双方如果能和平共处,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否共处的决定权并不在人类手里,这就有点微妙了。   李鱼走进研究所大楼里唯一的电梯,楼层键只有一个,顶层。   他按下去,接上之前的话题,“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逼迫老爷子来实验室?这不就等于装了一颗定时定时炸弹么。”   1551,“他脑子里的东西很宝贵,而外孙又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哦,明白了,上面无非是想用亲人的性命要挟,迫使老爷子扭转理念,把最后的生命奉献在实验中。   可惜,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李鱼望着对面的电梯门,问,“1551,你说如果把小孩儿还回去,那些异种会撤退吗?”   “难说。”1551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异种尚未集结之前,小孩儿若是能回去,或许能阻止这次的事情发生。   如今人家大老远带着大部队赶过来,你想让人空手而归?   做梦。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李鱼开门出去,被大领导办公室外的阵仗给吓了一跳。   四个穿着作战服的巡逻人员,背着枪站在走廊里,神情冷漠的看向他。   李鱼举手问好,“几个大哥,陈教授让我上来取东西。”   听完青年的话,几人眼神一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大领导办公室环境可以用奢华来形容,小到装饰的花瓶,大到铺着雪白熊皮的环形沙发,无一不彰显着所有人尊贵和高高在上的身份。   想起之前在三等区看到凌乱和贫困,李鱼腹诽,这贫富差距够大的。   大领导坐在宽大的皮椅上,“陈教授已经给我发过消息了。”   他从抽屉里取出U盘,推到办公桌对面。   李鱼恭恭敬敬的双手拿起来,临走的时候,大领导开口说,“你既然之前是戴尔森的助理,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过001号实验体的事。”   “没有。”他转身,认真恳切的回答,“戴尔森先生从来不让旁人触碰核心研究,至于001,相信您也知道,我刚到实验室不久,前后算起来,我只见过他一面。”   “我知道了。”大领导脸色转冷,但也没为难人。   李鱼抬头挺胸,一路镇定的走进电梯,两扇门一关,挺直的背脊垮了下来,往后靠到冰冷的电梯上。   U盘里的内容,这些人已经看过了,他们会不会已经在派人搜查001?   李鱼,“1551,目标现在在哪儿?”   1551,“酒店。”   李鱼,“小孩儿呢?”   1551,“酒店。”   李鱼还是不安心,想了想,让系统以自己的名义,给001发了条消息到平板上,让他老实呆在酒店,不许乱跑。   电梯到了,系统说,“他给你回复了内容,但发送失败。”   酒店里没有网络,就算有,001的消息也不可能发到李鱼这儿。   他说,“能建立一个新频道吗?方便我和他沟通,我怕他到实验室来找我。”   一个大炸弹,再拖个小炸弹,那场景他想都不敢想。   1551说没问题。   李鱼点点头,踏进走廊,没两步就碰到曾经找他麻烦的周旁。   周旁和其他两名研究员一起出来,看见李鱼后,用鼻子冷哼一声,抬脚跨过去,挡住对方的去路。   李鱼淡淡开口,“让一下。”   周旁故意用自己微胖的身躯往前撞,冷嘲热讽,“听说你们的新负责人是个脑子不清醒的糟老头子,啧,真是惨,我看再过不久,你们就会被打入冷宫了吧。”   李鱼不想搭理他,正要绕开,忽然想起昨晚装甲车的事。   如果上面真的有大动作,一定会给热武器实验室施压,让他们尽快交出威力更强的东西。   李鱼轻笑,抱着胳膊傲慢的昂着下巴,“那你们呢,上面要求你们在两天之内改进的东西出来了吗?”   周旁脸上显过惊讶,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   李鱼没想到自己随口就能撞对,问系统,“我说对了?”   1551,“差不多,上面让009号实验室在火箭推进榴弹中,加入能引起核聚变的放射性物质,好增加爆炸力和破坏力。 ”   李鱼,“……这可行吗?”   1551说,“严格说起来是可行的,只是以他们实验室目前的技术还无法达到。”   李鱼敢肯定,上面对这次异种的来袭的态度并不乐观,否则不会下达如此高难度的任务。   “你他妈听谁说的!”周旁的眼睛瞪得比牛大,吭哧吭哧的喘气,“这是我们内部的信息,别人不可能知道,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李鱼说,“我诈你的。”   周旁愣了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起自己把实验室的秘密暴露了,攥起拳头想揍人。   李鱼躲开他,朝003号实验室跑去,他的手揣进兜里,捏到冰冷的U盘,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事情到了这一步,上面的还没有疏散居民的打算。   李鱼有点看不透,到底是生活着异种泛滥的地面是地狱,还是人类暂时寻得平静安宁的地堡才是深渊。 第160章 你好,交个朋友26   003号实验室内, 研究员们正拿着平板挨个进去找陈教授汇报工作。   钱松已经汇报完毕, 守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同时手指不停地在平板上戳来戳去, 跟自己老子写汇报邮件。   听见滴滴两声, 他抬起头, 冲进门的青年笑了下, “去哪儿了?”   李鱼,“替教授上楼取U盘。”   钱松挑眉, “戴尔森先生的U盘?”   “嗯, ”李鱼随口应答, 经过他停在办公室前, 敲了敲门。   陈教授年级是真的大了,说话做事都慢吞吞的, 好一阵才传出来一句, “进来。”   李鱼进去以后,把U盘放到桌上, 等候差遣。   陈教授远离实验室多年,又年纪大了, 对于现在科技设备一窍不通。   他虚着眼睛,拿着U盘在接口上戳了几下不成功,便冲李鱼招招手, “苏助理,你过来帮我。”   李鱼求之不得,接过手插入电脑的瞬间, 1551也开始读取数据,不管有没有用,全都复制进自己的系统。   陈教授扫了眼立办公桌前的青年,“你出去吧。”   “好的,陈教授。”   “等等。”陈教授把人叫住,“下午的时候,你抽空去趟医院,从凯琳那里取一份辞职报告和几份文件。”   李鱼愣了下,“好的,教授。”   陈教授掩嘴咳嗽两声,“你……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李鱼眉头微微拧起,没有追问,转身离开,开始一天的工作。   忙碌一阵,他终于得了十分钟的空闲,可以坐下来看看001的情况。   四人座的沙发上,一大一小两人分别占据沙发两头,互不干扰。   001两手抓着平板,反复点击发送,自己编辑的消息始终没有发出去。   李鱼叫出系统,“1551,频道还没建好吗?”   1551说,“我第一次弄这个,动作有点慢,马上就好。”   李鱼反过来安慰它,“不急。”   光屏里,连戳几下依旧发送不成功,001不悦的抿起嘴,唇角压着,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吓得小孩儿又往沙发里缩了缩。   小孩儿害怕地望向男人侧脸上的图腾,恐惧又好奇,想靠近,又忍不住退缩。   他张了张嘴,终于问出藏在心里的问题,“哥哥,你也和我一样吗?”   001冷冷斜睨过去,“不是。”   小孩儿得到答复,胆子大了点,皱起鼻子在空气中嗅来嗅去,“可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001沉默着从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立在小孩儿面前。   小孩儿下以意识抱住自己的脑袋,瘦小的肩膀缩了起来。   然而,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只听见男人低沉森寒的声音。   他说,“不是。”   一直捏在手里不放的平板突然震动。   之前反复重新发送的消息居然成功发送过去,并且收到了回复。   【老实坐在沙发上,不准欺负弟弟。】   001惊喜的把信息看了三遍,又有些不满文字中居然会提及另一个人。   他撇了下嘴,坐回沙发另一头,啪嗒啪嗒地敲字,【想你。】   这是他刚学的新词,课程里说,把这句话告诉对方,对方会很高兴。   李鱼盯着光屏上的字看了许久,想到001这会儿羞涩的表情,忍不住回复,【我也想你,么么哒。】   他暂时从信息中收回注意力,问系统,“酒店附近有搜查的人吗?”   1551说暂时没有,“搜查的人目前主要集中在树林,然后再往其他地方扩展。”   “对了。”系统汇报,“上面的人已经知道小孩儿失踪的消息,也已经下达命令,全地堡进入戒备状态。”   李鱼心急火燎,抬眼看了眼时间,距离下班时间还早。   他咬牙,悄悄在掐住自己的大腿内侧,用力拧住不放。   一秒,两秒,三秒……两分钟后,他松开手,大腿疼得直哆嗦,脖子上全是鸡皮疙瘩。   有同事注意到他脸色不好,嘴唇发乌,低声询问,“苏和,你怎么了?”   李鱼有气无力的撑住额头,“疼,头疼。”   脑袋的事情耽误不得,更何况这人之前还有过轻微脑震荡。   不等李鱼发话,同事主动帮忙去请了假。   陈教授通情达理,挥手放人,正想把和凯琳接洽的事情交给别人,已经走出办公室的青年,又倒回来。   李鱼若不经风的扶着门框,“教授,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下午一定准时上班。”   陈教授看他坚持,点了点头,“下午你直接去医院吧。”   李鱼求之不得,在同事的搀扶下艰难的,一步步挪出实验室。   同事人还不错,想好人做到底,把人送到宿舍去。   “不用,我这两天住在外面。”李鱼婉拒,想了想又说,“今天谢谢你了。”   同事心里其实有点酸溜溜的。   凯琳的爹是地堡总负责人的事,之前只是谣传,这次的事情一出,算是把谣言坐实了。   按照那位的身份,谢礼必定贵重,要不然苏和钱松昨晚也不会不回宿舍,在外面浪里个浪。   早知道回报丰厚,他当初也能进去救人。   同事心机不重,脸上藏不住事,酸气全在眼睛里。   李鱼一个暴发户,还是一天之内得把所有积分都用完的暴发户,留着积分也没用。   他笑了下,勾着同事的脖子说,“张哥,晚点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呗,我来研究所这么久了,多亏了你们照顾,我一直想跟大家说声谢谢。”   酒桌上最好打听消息,其他人嘴里或许套不出东西,钱松可就未必了。   同事愣了下,又不好意思起来,两人说来说去,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   李鱼敲定,“那就这么说定了,劳烦你回去跟大家说一声。”   同事,“行。”   李鱼走出研究所大门,回头跟同事说了再见,拦了辆车坐上去。   1551冷不丁开口,“你想知道什么可以来问我。”   “如果我想知道上面的具体打算呢,你会告诉我?”   系统不吭声了。   李鱼,“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也理解你为什么有所保留。”   很多时候,明明系统提醒一句就能规避,它却总是事后,或者等宿主问起才发话。   原因很简单,他被丢进任务世界不是来过家家的,也不是享福的,除了窥探主角或者世界秘密,他隐约能感觉到,上面有要锻炼他的意思。   李鱼感觉,自己距升职加薪不远了。   可管控中心执行任务的就他一个,再往上就是部长了,难不成他还能把部长顶下来?   这不是招人恨么。   他想了想,坦诚的对系统说出自己的想法,1551没有泼他冷水,而是含糊的说了句,“或许吧。”   李鱼手肘撑在车窗上,眨了下眼,“或许?”   1551,“就是说不准,没人知道。”   李鱼,“你话中有话。”   1551说没有,“你最好是别跟我掰扯,看看窗外,有情况。”   李鱼目光一转,看见街边有穿着制服的人,正往墙上张贴人像。   人像一共两张,小孩儿那张兴许是怕引起居民恐慌,去掉了面部上明显的异种特征,却在人像底部标注了危险等级为一级。   另一张人像就有点尴尬了。   001一直蓬头垢面,到处窜来窜去,又懂得如何避开监控,几乎没人知道他的脸被擦干净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画像上的人脸,明显是靠几年前的画像推演出来的。   和001有些相似,但面目轮廓缺少凌厉感,眼眶也没那么深,唯一最相像的部位是眼睛。   车窗外掠过一家美妆店,李鱼开口对前面的司机说,“师傅,能倒回去一下吗,我想买点东西。”   司机说行,转动方向盘调头。   李鱼进店后,没有目的明确的找美瞳,而是假装普通顾客随意逛逛。   然后才搓着手,拘谨羞涩地问跟随在身后的销售人员,“我女朋友一直想要一对美瞳,但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能推荐一下吗?”   “您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吗?”销售笑容殷切,打了个手势,“您这边请。”   李鱼跟着她走到一个玻璃架子前,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瞳。   这些美瞳都是是最新的仿生物技术制造而成,戴上以后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销售微笑的拿起一款,“琥珀色或者碧绿行吗?”   绿就算了吧,不好听,不吉利。   李鱼选了琥珀色,又像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一样,选了一些化妆品和一顶假发。   结账出来,他看见旁边有家童装店,又进去选了一条粉色的小裙子。   他的原计划是夜里行动,在这之前,001和小孩儿都不会在外露面。   可世事无常,如今整座地堡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找他们,难保不会有个意外,被人发现,认出来,还是弄点伪装更保险。   他拎着大包小包回到车上,正想让司机开车,一名巡逻人员从前方直直过来,抽出警棍,用一只手按住车头。   司机笑呵呵的摇下车窗,探出头去,“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巡逻人员往上推了下帽檐,威慑性的将价警棍横在车窗上,低头从腰包里拿出两张画像。   “见过这两个人没有?”   司机仔细看了下,摇头说没有。   李鱼也跟着皱眉,同样说没有。   巡逻人员扫了两人一眼,退后,放行。   车子开出老远,司机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和后方的乘客聊了第一句天, “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地堡总有种紧张兮兮的气氛。像今天这种事,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李鱼一想起满街的画像,心情就很沉重,脸上装出平淡,笑着和司机说,“谁说不是呢。师傅,你说巡逻队找的人,到底犯了什么事?”   “一大一小,也不知道是犯事的同一件事,还是不同的事。”司机稳稳握着方向盘,摇了摇头,“兴许是偷窃吧……不,只是偷个东西,不至于这么大阵仗。我猜啊,可能是杀了人。”   李鱼,“有道理。”   司机又是一阵叹息,“在我记得印象中,一区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想起出租车每天走街窜巷,李鱼倾身靠前,“师傅,最近一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我之前听人说,晚上凌晨的时候看见了装甲车。”   话音落下的同时,车子突然急刹车,李鱼差点从后面栽到前面。   司机做贼似的往外看了眼,扭头,掩着嘴小声说,“你是听说的,还是自己看见的?”   李鱼瞄了司机一眼,“好吧,是我看见的。”   司机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忘年交,紧紧握住李鱼的手,“小兄弟,我也看见了,老长一串车子,排着队往二等区开。”   李鱼把手抽出来,低声问,“你是不是觉得那些车有问题,不简单?”   “这不是废话么。”司机嗤了一声,撇嘴道,“我们司机要跑早车,都起得早,好些人都看见了。我有个傻乎乎地同事当时离得近,清楚地看见,路边有穿着作战服的大兵在指挥道路。   “那同事是个莽货,直冲冲跑去问人家,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要打仗了。”   “……”   确实够莽的。   司机接着道,“据我同事描述,那大兵脸色可差了,警告他不要乱说话,说他们只是在运送物资。”   这理由太蹩脚了,他嘲讽哼笑一声,“当我们都是傻子呢,货物和装甲车都分不清了?”   李鱼问,“那你们跟别人说了吗?”   “哪敢。”司机畏惧,“不要命还差不多,上头的人有大动作,我们底下的人可不敢乱猜。”   李鱼眼神黯了,“如果真的要打仗了呢?”   司机探身,伸手蒙住青年的嘴,“小兄弟,这话真不能乱说,会吃枪子的。”   李鱼把那只手拨开,笑了笑,“我知道,我不会出去说的。”   司机点点头,坐回去重新发动车子。   李鱼一路心事重重,权衡着,地堡中的人类若是知道了异种即将进犯的利弊。   地面温度高,日光刺眼,紫外线辐射不适合长期生存。   怕死的人或许会跑出去,不出三日就会渴死或者饿死,当然,也可能在死之前被异种抓到,成为他们肚子里待消化的肉块。   不怕死的,会选择留下来,他们没有武器防身,只能赤手空拳的筑成人墙,和士兵们一起奋战。   “1551,你说我们到底要不要把消息放出去?”李鱼实在拿不准。   1551说,“我给不了你建议,你可以自己拿主意。”   前方的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忽然觉得气氛凝重起来。   他扯了扯唇角,笑着说,“小兄弟,别胡思乱想了,就算真打起仗来也跟咱们没关系。”   李鱼看向后视镜,和司机的眼睛对上,“师傅,如果地堡沦陷,您会怎么办?”   司机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方向盘的手不断收紧,指关节泛白。   “自杀吧。”他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你也知道,那玩意儿是吃肉的,我可不想在清醒的情况下被嚼着吃掉。”   车内彻底安静下来,前后两人的心情都挺沉重。   李鱼不再出声,继续琢磨该怎么办,手指在座椅上敲敲打打。   汽车驶过宽敞的主街,再转一个弯就到了。   李鱼下车,一路小跑回房间,掏房卡开门的时候,手指一直在抖。   害怕房间里空无一人,害怕有人扛着武器候在门后,更害怕,进门以后看见满地鲜血。   滴地一声,固执不动的门把,被轻松拧开。   李鱼推开门,扫过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没有人。   001和小孩儿都不在。   心在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李鱼反手轻轻合上门,声音发紧,“001,你在吗?”   右手边的衣柜咯噔一声,有人影蹿出来,将他扑倒在地。   李鱼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和地面之间隔着一只手,后腰上也垫着一只胳膊。   “我当然在了,除了等你,我还会去哪里。”001附在他耳边说,“我可听话了,一直在衣柜里等你回来。”   脑海中“叮”的一声提示音,有东西掉落。   李鱼打算呆会儿再查看。   他把脸埋在男人的颈窝,鼻尖被一种清洌的,带着淡淡腥味的气息盈满。   几乎是无意识的,他抬起胳膊,紧紧环住001的后背,用力吸了一口。   安心的表情遽然僵住,李鱼的手乱了方寸,在男人后背上上下摸索,试探温度。   “你又发烧了!”   李鱼赶紧把人推开,手心探向男人的额头。   滚烫。   001像是没有感觉,伸着胳膊,还没抱够。   李鱼没顺着他,灵活的从男人的身下钻出去,从后方把人从地上拖起来。   庆幸的是,001虽然在发烧,但并没有像上次一样不省人事。   李鱼,“你撑着点,我扶你去床上。”   001现在脑子清醒,就是身上有点酸,可他就是不想好好走,将全部重量都放在青年身上,把人压的直不起腰。   李鱼扶着人边走边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的烧?”   001对时间还没有太大概念,说不出来。   倒是被忽略的小孩儿,自己从衣柜里跳出来,亦步亦趋的追在青年脚边,小声又别扭的说,“半个多小时前。”   李鱼腾出手想摸小孩儿的脑袋,被躲开了。   小孩儿抿着嘴,心里害怕,排斥,却又忍不住去看另一个,正好对上一双黑色的,汹涌着愤怒和嫉妒的眼睛。   001不高兴,自己想被摸头都没份儿,你一个半路上杀出来的小崽子凭什么被摸。   被摸就算了,还不知好歹的躲开。   他想得后槽牙发痒,扭头朝着李鱼的耳朵咬去。 第161章 你好,交个朋友27   酥麻突然而至, 李鱼吓得差点把人推到地上。   用力握紧男人的手腕, 低声威胁, “再不老实, 我就把你扔到地上。”   001不怎么认真的“哦”了一声,舔了舔牙齿,回味着青年柔软温热的耳垂。   口感不如嘴唇, 但当他感觉到对方躲藏的时候, 身体里跟着涌出一种令他陌生的,炙热的渴望。   这件事超出了001目前的理解范围, 他意识到,必须学习更多的东西来了解,这份渴望来自何处,该怎么满足。   小孩儿被瞪了以后, 跟随的脚步开始放慢, 最后停在床尾不敢再靠近。   李鱼专心致志地架住男人腋下,将人从地上放到了床上。   意外瞥见小孩儿的表情,他耐心道,“哥哥生病了,不能陪你玩儿, 先乖乖坐着。”   小孩儿撇嘴,那个可怕的人才不是他哥哥呢,他也不需要陪玩。   想起青年回来以前,两人一起躲在柜子里的情景,小孩儿忍不住想翻白眼。   那个人也就对他凶而已, 实际上是个傻子。   青年临走前让他不许乱动,他就真的一动不动留在柜子里,听话得像个智障。   自己不肯出去就算了,还不许他出去。   这要是换了别人,自己早发飙了。   异种群体中的小孩很少很少,每一个新出生的孩子都是可以横行霸道的小皇帝,每个人都很宠溺他们,不会有人教训他们那个不能做,这个不能做。   更不要说限制人身自由,瞪着眼睛欺负人。   可不知怎么的,一面对那个高大的男人,他的心就止不住的发抖,手脚软趴趴的,不敢反抗。   尤其是从男人发烧开始。   短短的半个多小时里,小孩儿好几次都喘不过气,以为自己要窒息了。   他能感觉到,男人在短期内发生了某种变化,剧烈的,能颠覆一切的变化。   这些变化让他身上的气势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都要尖锐。   小孩儿趴在沙发扶手上,圆溜溜的眼珠子随着李鱼的动作移动,眼睛里充满了钦佩。   这个看上去和他一样没什么攻击性的大哥哥,居然对那个人的可怕视若无睹。   真厉害。   李鱼被身后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   拧毛巾给男人敷额头的空档,他看过去,“饿了?”   同一时间,另一道更为凌厉的视线也戳了过来。   小孩儿背脊发寒,急忙摇头,弓着背把脸埋在扶手下,假装自己不见了。   李鱼把用凉水透过的毛巾展开,覆盖在001的额头上。   假装在背包里掏了掏,手心多了一盒退烧药。   001对青年投喂的东西来者不拒,张着嘴,发出“啊”的声音。   眼看着药片就要触到舌头,李鱼突然把药收了回去。   他不确定退烧药对001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毕竟,001不是普通人类,而他的每一次发烧,又似乎是一种破茧,一种成长。   李鱼犹豫不定,问系统,“他吃了药,会不会对身体有不好的影响?”   1551,“说不准。”   李鱼蹙眉,问床上的人,“戴尔森以前喂你吃过药吗?”   001坦诚,“很多。”   李鱼把退烧药收起来,理了理他额头上的毛巾,“我们不吃药了,我陪着你。”   001,“好,那我可以和你聊天吗?”   “当然可以。”   “那你能对我再说一句想我吗?”   “……”李鱼抿了下唇,不太好意思。   他用手竖起一道屏障,遮住两人的嘴,在001的唇上亲了一下,“想你,不只是今天,之前上班也总是想你,怕你被戴尔森抓到,怕你又没饭吃。”   怕你被冻着,怕你又被那些混蛋抓到,害怕你不愿意靠近我,总想躲着我。   “我没怕过他。”001的声音骤然冷却,眼睛蒙上一层阴翳。   戴尔森这三个字,带给他只有负面情绪。   李鱼重新替他弄了张湿毛巾敷上,“你现在可以想想我们以后的生活,想住在什么样的房子,想有什么样的朋友。”   “我不要朋友,我只要你。”001的表情认真,专注,眼睛里只有眼前这个人,再看不见别的。   怕对方不信,他执拗地用自己滚烫的手,紧紧抓着青年的手不放。   那只手凉凉的,握起来很舒服。   001开始不满足,把青年的另一只手也握住,牵着来到上方,覆在自己脸上。   李鱼,“……”   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他咽了咽口水,红着耳朵“嗯”了一声,“我知道。”   001一个高兴,忽然握住青年的腰往里面一滚,把人压在下面。   灼热的气息钻进李鱼的耳朵,他听见男人说,“苏和,我要长大了。”   李鱼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震惊的睁大眼睛,把埋在自己脑袋旁边的脸推开。   “你……”   疑问的话被惊讶取代,刚刚还神志清醒的男人,此时双眼紧闭,失去了意识。   男人沉重的身体被翻过去,平躺在床上,呼吸粗重,急促,之前还好好的脸,已经烧得绯红。   “001,你醒醒。”李鱼趴在一旁焦急的喊。   小孩儿被这边的响动吸引,试探性的,一步一步走到近处,踮起脚,伸长脖子看向床头。   那个人那么强大,怎么说晕就晕,太弱了吧。   小孩儿不屑的撇嘴,顾不上害怕了,光着脚跑到李鱼面前,“他会死吗?”   “不会。”李鱼声音很低,摸了摸001的手,又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男人这次烧得比之前两次都要厉害,整个人如同一个火球。   李鱼不敢贸然喂药,只能从包里掏出酒精和棉花,试图用物理办法让他好过些。   小孩儿两手托腮,拧起眉头,“可是他好像病得很重,真的能撑过去吗?”   李鱼头也不抬的冷声说,“我说了,他不会有事。你现在就回沙发上坐好,不许到窗边去,外面有很多人正在到处找你。”   青年声音清冷,令人不敢反驳。   小孩儿乖乖“哦”了一声,退后几步,靠着床尾的墙壁坐下,好奇地打量着床上的动静。   青年像在照顾一个脆弱的纸片人,擦拭的动作温柔到近乎小心翼翼。   “他没那么弱。”小孩儿忍不住嘀咕。   见对方没听见,又放大了声音,“我没骗你,他虽然,可能,大概比我弱了点,但肯定比你强。”   想起之前在光屏中听见的内容,李鱼把废掉的酒精棉扔进垃圾桶,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心里的畏惧来的快,去得也快。   小孩儿胳膊枕在床边,下巴压在上面,“他和你们不一样。”   李鱼取出一块儿新棉花,用酒精湿润,“那和你们呢?”   “我不知道。”小孩儿歪着脑袋,“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我无法辨别。”   李鱼附身靠近001的脸,冷白的肌肤烧得绯红,眉宇间小山隆起,睫毛颤动,像是在梦魇中挣扎。   “是做噩梦了吗?别怕,我在。”   他探向男人的额头,还是那么烫。   小孩儿矛盾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太奇怪了。   异种的身体素质很强悍,头疼脑热这种小毛病,对他们的杀伤力近乎于零。   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异种会因为发烧而倒下。   这个人或许并不是他的同类,但他身上的气息又和自己相似。   小孩儿乱糟糟的脑子里突然灵光闪过,或许,001是人类搞出来的新玩意儿。   李鱼揉了揉男人的眉心,抚平后,将视线落在了他眼角的图腾上。   图腾已经从眼角,蜿蜒地隐没入鬓角,显得狭长的眼睛尾部微微上扬,凌厉感更甚。   李鱼好奇的用手指顺着图腾纹路抚过,注意力落在001的脸上。   带着些许痛苦的脸突然有了波动,似有醒来的迹象。   李鱼,“是醒了吗?”   小孩儿闻言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睁着微微凸出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   随着青年抚摸鬓角的动作,001的脸上越来越平静,绯红的脸颊依旧,只是不再难受的皱眉,鼻息平稳缓和,如同陷入美梦。   李鱼坚持了五分钟的舒缓按摩,停下手继续给001物理降温。   将男人的背心卷上去,露出结实的腹肌。   右边腹肌的边缘地带,黑色图腾流畅的经过,和之前差别不大。   李鱼左右看了下,不对,还是有区别的。   他看了眼001的睡脸,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图腾。   图腾下的肌肤并不平滑,手感有些粗粝。   李鱼压低身体,换了个角度,借着窗外的光线仔细观察,发现图腾处有泛着金色的,磨砂质感的反光。   用手轻轻触碰,仔细感知,反光的居然是一些新长出来的柔软鳞片。   鳞片太薄了,不仔细很难发现,他们沿着图腾一路生长,组成复杂的图像,最后延伸至髋骨下方一点。   李鱼,“我确定,上上次撞见001发烧的时候,图腾上没有鳞片。”   1551,“他之前说,他长大了。”   李鱼,“所以图腾应该象征着他身体变化,可为什么会有鳞片呢,其他拥有图腾的人鱼也会这样?”   1551,“不清楚,救那三条人鱼的时候,你可以问问。”   李鱼凑得更近,鼻尖抵在男人的皮肤上,呼吸喷出来,轻飘飘地擦过男人下方的纹路。   下一秒,尽在眼前的腹肌突然起伏,越来越剧烈,宣示着其主人此时的难耐。   李鱼豁然起身,移开手指。   男人的呼吸在三分钟内渐渐平息,却不满的动了下嘴,身体往侧面翻,朝青年靠近。   “大哥哥,他怎么啦?”小孩儿眨巴眼睛,求知欲旺盛。   李鱼瞥了眼001的身体,扯过被子替他盖上,“没事,发烧。”   “哦。”小孩儿前倾的身体又退缩回去,兴趣顿时就没了。   李鱼捻了捻手指,脸上火辣辣的。   前后两次事实证明,001的图腾确实是他成熟的标志,也是他的特殊带,一碰就有反应。   他拍拍脸,给自己拧了把冷水毛巾,搓了把脸。   床上的人突然轻哼一声,好不容易舒展的眉毛,再次拧紧。   裹在被子里的胳膊突然往下移动,用力抓挠腿部。   李鱼掀开被子,按住001隔着裤子疯狂抓挠的手,“别抓了,再抓就破了。”   001耳朵里一片轰鸣,眼前漆黑一片,身体里仿佛钻进了什么东西,那东西顺着他的血管四处破坏,进入脏腑,不断地翻搅。   撕裂般的疼痛,让混沌的脑子捕捉到短暂的清明。   001遽然坐起来,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推开挡住去路的青年,朝卫生间冲去。   李鱼歪倒在床头柜上,撑着墙壁坐直,床上被子裹成一团,人却不见了。   小孩儿指了指卫生间,“里面。”   李鱼追过去,拧不开门,被反锁了。   “001,你怎么了?”   他不敢太用力的敲门和大声呼喊,怕把酒店的工作人员引来,只能压着嗓子轻言细语地诱哄,“乖点,让我进去看看,或许我能帮你。”   卫生间里无声无息,李鱼急得跳脚。   “1551,能开实况吗?”   “抱歉,不能。”1551拒绝了。   李鱼脸色沉重几分,显然,卫生间发生的事和任务息息相关。   他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急躁地在踱来踱去,徒劳地再次转动门把,依旧打不开。   心烦意乱间,卫生间响起水声。   清爽的水声击退了他焦躁的心情。   他侧身靠坐在卫生间外,脑袋斜抵在门上,耳边的水声淅淅沥沥,让人安心。   小孩儿不敢靠太近,睁大眼睛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小朋友,问你个问题。”   青年忽然出声,吓他一跳。   他两手紧贴裤缝站好,心脏扑通直跳,磕磕巴巴道,“你,你问吧。”   李鱼,“异种会有成年期吗?成年的时候身体会有变化吗?”   这个问题有些深奥,小孩儿皱着小脸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后一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因为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   “那你们怎么确定自己是不是成年了?”   “不需要确定,到了十八岁就是成年了。”小孩儿脚趾头在地毯上划了个圈,“其实,我们有些地方和人类是一样的。”   他抬头,“我妈妈跟我说,我们在很久之前也是人类,但因为神的恩赐,我们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所以才比你们更厉害。”   神?   李鱼忍不住笑了。   这应该是大人们为孩子编织的美梦,他们不想让小孩们知道,自己只是被病毒感染的怪物的后代。   小孩儿浑身的毛都炸了,“你笑什么,你不承认人类很弱对吗?”   李鱼,“我承认,我笑是因为你妈妈很爱你。”   同时也确定了,001和普通异种的差别。   普通异种的生长时间和人类差不多,在一定的时间后,他们的器官和骨骼趋于成熟。   而001不是这样,他每成长一次,外形的变化并不大,但会发烧,图腾也会跟着成长。   所以001不可能是异种。   李鱼把耳朵贴上门板。   里面哗啦的水声已经停了,静悄悄的,也不知001在里面干什么,会不会又昏迷了。   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门后传来隐忍的闷哼。   没有任何愉悦和暧昧,压抑而痛苦。   李鱼蹭地从地上站起来,顾不得其他了,用力敲门。   酒店的锁质量很好,几个重击之下,卫生间的门纹丝未动。   只能通过磨砂玻璃,看见里面一片漆黑。   偃旗息鼓的焦躁情绪卷土重来,李鱼什么也不顾了,抬脚踹门。   却在鞋底接触到门板的瞬间,他收住动作,放下脚。   冲着背后围观看戏的小孩儿招手,“你,过来,帮我把门拧开。”   异种力气大,把门锁拧下来,怎么也好过用力把门踹开所制造出的噪音。   小孩儿抿了抿嘴,不忘防备的盯着青年,“你站远点,我害怕你偷袭我。”   李鱼嘴角抽了抽,退到三步之外。   小孩儿握住门把,轻轻一拧,咔嚓一声,断了。   他用手指一戳,挂在里面剩余的半截门把从门框脱落,哐当掉地。   嘎吱一声,门自动弹开。   淡淡的海腥味和潮湿的空气纠缠着,迎面扑来,正想开灯冲进去,李鱼感觉背后的衣服突然被一只手拽住。   小孩儿脸色苍白,两腿直哆嗦,“来了,来抓我们的人来了,我听到声音了,他们还带了狗。”   几句话的功夫,卫生间里传来哐的一声巨响。   李鱼回神,两步跨进去,按开浴室灯。   浴缸里的水大幅度地荡漾着,里面没有人,倒是浴缸外的地板上有几个湿答答的脚印。   视线快速的在卫生间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吊顶上方的换气扇上。   换气扇东歪西倒地悬挂在上面,旁边的吊顶板材也劈开了,附近正在滴水。   可见从中逃跑的那位个子高大,行事慌里慌张,生怕被人看见。   李鱼揉了揉眉心,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很好,一声招呼不打就溜了,真有出息。 第162章 你好,交个朋友28   搜寻队的人正在逼近, 李鱼没太多时间耍情绪。   他按了按抽痛的额角, 回头看向扒着门框不放的小孩儿, “那些人距离咱们还有多远?”   小孩儿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们离我们很近。”   李鱼,“……1551。”   1551, “他们在你正下方的位置。”   李鱼头皮一麻,赶紧从外面搬来一张凳子, 不顾小孩儿挣扎, 把人举起来往吊顶上塞。   小孩儿还算乖,麻利的往里钻。   等两条腿都缩上去, 他趴下来,问,“你不上来吗?”   吊顶都裂了, 再上来一个,怕是整个天花板都会塌下来。   李鱼摇头, 把小孩儿的脑袋往上推, “藏好。”   说完不放心, 又半威胁,半叮嘱,“不准离开天花板, 懂吗?”   外面到处都是四处搜索的人,小孩儿点点头,抿了下唇,别别扭扭地说, “我知道,这里只有你不会抓我去实验室,我,我听你的话。”   李鱼把排气扇安回去,发愁的盯着吊顶裂缝看了几秒,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有人开灯检查卫生间。   关上灯,搬着椅子跑出去,刚在沙发上摆出一个姿势,走廊里响起嘈杂。   李鱼没精打采地瘫着,把001用过的酒精和酒精棉也搬到了茶几上,装出病恹恹的样子。   系统正在播放实况,走廊里有十几个穿着防爆服的成年男人,牵着三只猎犬,正挨个查看房间。   他们先是装作礼貌,按下门铃,里面如果没有动静,他们就用力敲门。   房间里的人似乎被敲门声吓着了,房门打开的时候脸上慌乱,衣服也没穿好,说话磕磕巴巴的,“请问您找谁?”   搜寻队队长冷哼一声,“找你!”   看清门外的阵仗,他脸色苍白,询问的话还没出口,猎犬已经撞开他,闯了进去。   住客受到惊吓,连跑带跳地跑进走廊,探头探脑地盯着屋内。   不一会儿,搜寻队的人牵着警犬出来,去了下一个房间。   随着搜查声不断逼近,李鱼紧张起来,他往嘴里灌了口凉水,后知后觉间,想起新掉落的两个道具。   “1551,工具箱。”   实况被关闭,切换成了工具箱界面。   工具箱里多了两个东西,一个缩小版的墙体,一个是装着不知名液体的喷雾瓶。   在此之前,这两样东西李鱼一样也没见过,更别提用法了。   扭头看了眼卫生间,寻思着,001行踪诡谲,应该没留下过什么“气味”,搜寻队带来的猎狗应该不是冲着他的,而是异种小孩儿。   小孩儿在房间里待的时间不短,空气中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尤其是沙发和墙角。   李鱼的目光在两个新道具上摇摆不定。   道具可能是一次性的,也可能是多次使用的,拿出来就不能反悔,他必须考虑清楚再用。   门外,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大兵朝着这头走来,三只猎犬张大嘴,口水横流,嗓子里发出凶狠的吠叫,套在脖子上的绳子被绷得笔直。   搜寻队员们默契地对视一眼,不需要开口命令,已经有人自行出列,按下门铃。   屋子里的青年浑身一震,不打算现在去开门。   他还没想好用哪个道具。   李鱼,“1551,能给个提示么,这俩东西到底怎么用。”   1551,“第一个是隐形墙壁,作用是拦截,第二个我不知道,是喷雾的话,应该和气味有关。”   走廊里的搜寻队没有耐心容许房间里的人做选择,尤其是他们手里的猎犬反应如此之大。   门铃结束的瞬间,拳头砸到门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咔嚓一声,锁开了。   不等门被拉开,搜寻队的人一脚踹开门,十几个人一起,带着三只猎犬冲了进去。   李鱼闪避步及,被弹回来的门板打中鼻子,疼得他嗷了一声。   一摸,指腹上全是血。   妈的,流鼻血了。   最后一个经过的搜寻队员草草扫了他一眼,揪住青年的后领子,把人提溜进去。   三条猎犬兵分三路,在屋子里嗅来嗅去。   其中一只路过敞开门的卫生间时,突然停下,嗓子里发出危险的低吼。   李鱼眼眸一颤,紧张地抓紧裤缝。   卫生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发现猎犬的异样以后,搜寻队员拽了拽绳子,正准备下命令,猎犬突然疯跑。   李鱼后颈发凉,心跳加速,脑袋里一团乱麻,懵了。下意识就要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后领上有只手,制止住了他的冲动。   “别他妈想着乱跑,老实点!”搜寻队员在青年耳朵后面吼了一声,随即松开手,往前推搡。   李鱼踉跄两步,努力伪装平静,悄然看向卫生间。   大概是猎犬往里扑得太着急,牵制它的搜寻队员没来得及开灯,只用明晃晃的电筒在里面照来照去。   李鱼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害怕、担忧,各种不好的预想在脑子里盘旋。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来管住自己的双腿,免得自己扑上去,引发更多的怀疑。   奇怪的是,前后也不过三五秒,那只猎犬突然有些不太对劲,嗷呜叫了几声,瑟瑟发抖,再次疯了似的四脚狂奔。   搜寻队员用了很大力气都拉不住,嘴里骂着脏话,跟猎犬一起跑了出来。   队长冷着脸质问,“怎么回事?卫生间搜查完了?”   “搜了,没有。”搜寻答得很快,因为心虚。   鬼知道怎么回事,他刚用手电照了两圈,就被那只疯狗拽了出来。   好在,卫生间格局简单,一目了然,里面别说是藏人了,连只苍蝇都没有。   队长,“仔仔细细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是!”   队员们整齐应声,差点把李鱼的耳朵震聋。   接下来的三分钟,搜寻队带着三只猎犬将不大的酒店房间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连床底下都不放过。   随着停留时间延长,几只猎犬如同丧失斗志,再没有刚进门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劲儿,嘴里流着哈喇子,饥饿难耐的样子。   搜寻队的队长凶神恶煞的冲着李鱼吼道,“你屋子里什么味儿。”   李鱼鼻子疼,连带着眼睛泛酸,眼眶都红了。   “先生,我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他从茶几上抽了张纸一分为二,塞进鼻孔,鼻血回流,恶心得他差点吐出来。   搜寻队长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瘦不啦叽,文文弱弱的,应该干不出藏匿异种的事。   他从兜里掏出枪,抽了张纸巾擦拭,装逼的威胁道,“既然你在房间,为什么刚刚按门铃的时候不开门?你在房间里做什么?”   李鱼缩起肩膀,畏惧道,“先生,我,我只是睡着了。”   他着带着队长来到茶几前,指着上面的酒精和散落的棉花说,“我之前有点发烧,又没有药,就自己打电话找朋友送了点酒精过来,物理降温,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迷糊过去了。”   队长不大相信,探究的看着青年的眼睛。   李鱼咽了咽口水,挤出快被吓哭的表情,“真的,我没骗你,要不是你们敲门,我估计现在都没醒过来。”   酒精这种东西可不是普通的一区居民能搞出来的,除了有钱,还得有门路。   队长戒备松懈,昂着下巴傲慢地问,“你做什么工作的。”   李鱼掏出之前塞进兜里的证件,“我是003实验室的。”   实验室的工作证防伪做得好,目前还没人有能力作出这么真的假证。   队长确定证件没问题的第一时间,目光变得和煦,“原来是研究所的研究员工,那你怎么住在外面?”   “这不刚被奖励了点积分,出来享受享受嘛。”   青年笑得傻里傻气,又老老实实有问必答,队长彻底信了,目光扫向已经搜得差不多的队员和猎犬,“好了吗?”   一名队员上前,立正敬礼,“报告队长,没有发现可疑形迹,只是这几只狗有些异常。”   汇报刚结束,几只训练有素的黑背不顾主人牵制,湿漉漉的鼻子从墙角,一路来到穿着白色酒店拖鞋的脚边。   就跟约好了似的,它们齐齐趴到地上,仰起头,用自己乌黑湿润的眼睛望着李鱼。   李鱼,“ ……”   队长脸都黑了。   这三只狗是单位里最杰出的搜寻好手,除了饲养人,从没对其他人服过软。   今天到好,竟然对着一个书呆子研究员摇尾乞讨,真够丢人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没给狗喂过饭吃呢。   队长气急败坏地冲下属命令,“牵走,赶紧牵走!”   李鱼沉默的看着脚边的几条大狗,尴尬地对搜寻队长说,“抱歉先生,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屋子里吃过牛肉,可能是没开窗,味儿没散。”   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带头人都走了,其他人自然没有留下的道理,死命拽着狗离开了房间。   李鱼一路欢送,关上门的那一刻,额角滑过一滴冷汗。   真他妈惊险,比拍电影还精彩。   原地调整了下状态,李鱼静下心,侧耳偷听外面的动静。   搜寻队正在敲隔壁房间的门,兴许是没人入住,门板都快被敲破了,也没人应答。   随着队长一声令下,两名队员侧过肩膀,用力冲撞。   门开了。   那些人进门以后的事,光靠耳朵是辨别不出来的。   李鱼让系统监视搜寻队的动向,自己则回到沙发前坐下,浓烈的疲惫渐渐蔓延开来。   他摘掉鼻孔里的卫生纸扔进垃圾桶,仰着头揉按后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1551说,“搜寻队的人已经离开酒店了。”   惊险暂时告一段落。   喧闹之后的房间,有种死一样的寂静。   李鱼懒得起身,扭头冲着卫生间喊,“出来吧。”   不多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咚的一声,有东西落到地面。   小孩儿拉开门出来,光着脚丫子走到沙发前,脸上沾着晶莹的东西。   像水渍,又像粘液。   李鱼皱了皱眉,手指从他脸颊刮过,质地黏稠,不粘手,像厚重的水滴。   他问,“什么东西?哪儿沾的?”   小孩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天花板顶上有好多,恶心死了。”   李鱼低头嗅了嗅,有股海水的味道,很淡。   把手擦干,他问,“001在上面吗?”   小孩儿说可能不在,“我没看到他。”   “我去找他,你留在房间。”李鱼脸上平静如常,和冷冽的语气完全相悖。   小孩儿抖了一下,心想,有些人要惨咯。   他拘谨的将左脚踩在右脚上,背着手,望着走至床前的青年,低声问,“大哥哥,那些人还会回来吗?”   李鱼,“不会。”   一等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挨家挨户的搜查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搜寻队的人没那么多时间反复搜查同一个地方。   小孩儿放心了,啪嗒啪嗒跑到沙发一角,眼巴巴的看着青年提上背包,斜挂到肩上。   “大哥哥,要是找不到他,你还回来吗?”   “不会找不到。”李鱼把手电别在裤腰上,径直往卫生间走。   湿润黑暗的空间里,有种阴森的氛围。   李鱼站在换气扇正下方,让小孩儿给自己搬来一张凳子。   他踩上去,借着凳子的高度拆下换气扇,两手抓住换气扇洞口,用力收起胳膊,钻了进去。   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吊顶的钢丝绳和电线,他的右手方,是一条方形的管道。   管道被黑暗充斥着,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李鱼扶着钢丝绳,打开手电,看见吊顶上有不少水渍,还有一条奇怪的,比自己两腿并拢还粗的拖痕。   他小心踩过,停在管道前。   光亮打过的地方,晶莹剔透的粘液正在反光,湿答答的。   想了想,李鱼掏出卫生纸,把粘液擦拭干净。   弯腰钻进管道,一路走,一路擦,两三分钟的功夫,已经爬到了走廊位置。   001那小兔崽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跑就跑吧,还一路留下痕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正常。   李鱼一路善后,经过一个条岔路的时候,犹豫起来,不知道该往左,还是该往右。   “1551,帮我选个吧。”他言辞恳切,仿佛和系统是生死好友,“我听你的。”   1551被他生死相托的语气打动,“往左。”   李鱼关掉手电,别在腰上,摸黑快速往前爬。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啪的一声,像是有东西在管道上用力拍了下。   李鱼吓了一跳,“001,出来。”   狭长的甬道中,就连空气都多了几分紧张感,静谧的气氛从四周包裹而来,像是在告诉他,刚刚的声音是幻觉。   李鱼停在原地,“我数三声,再不出来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等了片刻,见前方没有任何动静,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多的时间都耽误了,不在乎多等三秒。   李鱼压下心里的不安,故作平静地,慢条斯理的开始数数,“2。”   “……”1551,“你是不是数错了,你的1呢。”   “没错,就是2。”李鱼冷笑,“吓死他。”   1551,“……”   李鱼微眯起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前方真的有声音传来。   他开口,下了一记猛药,“3。”   话音落下,调头就走,多一秒都不留。   本来以为是错觉的响动,瞬间成了剧烈的摩擦声,有什么东西拖着沉重的身体,擦过管道,朝着他的方向追来。   李鱼突然后悔了。   001进浴室以后他就再没见过,吊顶上的水痕,甬道中的黏液,全部都是他主观判断属于001的。   万一,万一这些东西不是001的,而是属于其他生物的呢。   谁知道除了003,会不会有其他实验室做秘密生物研究。   越想越害怕,整颗心脏因为惊慌紧缩成了一团,手脚的爬行速度越来越快。   诡异的声音越追越近,李鱼有种对方会随时扑上来的错觉。   正想让1551帮忙看一眼追来的究竟是什么,突然有冰凉的,黏糊的东西,握住了他的脚踝,将他往后拖拽。   在外力的作用下,身体完全不受自我控制。   李鱼拼了命的伸长手臂,想抓住什么,却只是在光滑的管道上,留下几个手印。   惊慌之下,他摸到了腰上的手电,抽出来,按开开关。   光亮充盈的瞬间,他的身体被一只胳膊搂住,压在身下,双腿被夹紧,原本想要仰起的脑袋也被对方强势的按在胸口。   沉重的呼吸在耳边盘旋。   李鱼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在颤抖,他在害怕。   “你别丢下我,你不能丢下我。”熟悉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渐渐失控,“你不许丢下我,我记得你的味道和声音,不管你走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李鱼被这份言语中的决绝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要抱着自己同归于尽呢。   他努力平复呼吸,漠然地盯着电筒打在管道上的光亮,“放开。”   001抱着人蹭了蹭,“不放。”   李鱼推了两下推不开,干脆转移注意力,问系统刚刚算不算情话,有没有道具掉落。   刚问完,脑子里响提示音。   叮的一声脆响,让他的心情好了点。   工具箱里,除去卡牌和透明墙壁,又多了一个口罩,薄薄的一片布料,看上去没什么卵用。 第163章 你好,交个朋友29   察觉到宿主的嫌弃, 1551替道具辩。   “你别小瞧了这个, 虽说看着不怎么样,但肯定比厚重的防毒面罩有用。”   李鱼盯着口罩看了几秒,“这个能清洗吗, 如果能,是不是可以循环使用?”   刚刚的喷雾瓶用完就废了, 他实在担心这又是个一次性的。   想起那浓郁的,令人食指大动的酱香牛肉味儿,李鱼忍不住吞口水。   进入空气以后, 那味道迅速消散,变得非常浅淡,却能轻易勾起任何一种生物的味蕾, 悄无声息地影响他们的大脑。   1551,“我也不太清楚,到时候你可以试试。”   李鱼哦了一声, 回过神来发现, 耳边嘀嘀咕咕的声音还没结束。   001知道自己把人惹生气了, 死活不肯撒手, 怕一撒手人就跑了。   他像个脾气固执的小朋友,念经似的,一遍遍哀求青年的原谅,“我错了还不行么,苏和你长得好看,脾气也好, 就别生我气了。”   没看出来,小半个上午没见,居然学会拍马屁了。   李鱼嘴角一抽,“1551,又是你搞的事?”   “人际交往是课程之一。”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藏课程?”   “还有格斗、品酒、建筑学、烹饪课程等。”   李鱼,“……”   学完这些,001就是十项全能,到头来他也能跟着沾光享福。   怀里的人一声不吭,连回抱都没有,001是真的慌了,胳膊越收越紧,嘴里哼哼唧唧。   李鱼不为所动,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放开。”   001听出其中的愤怒和认真,不舍地松开手。   获得自由的第一时间,李鱼捡起掉在一旁的手电,把001从头到脚照了个遍。   男人身上,背心湿答答的贴着肉,下面就有点尴尬了。   李鱼黑着脸问他,“裤子呢?”   001从脚下后面拽过来一团布料,“破了。”   李鱼展开湿漉漉的裤腿,左右两只裤管上,从大腿外侧到膝盖下方的位置,全被划破了。   001心虚看向别处,不等青年发问,他自己先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自己就破了。”   李鱼没打算当场拆穿,与其让两人都难堪,尴尬,不如他一边体会探索的乐趣,一边把小东西蹩脚的谎言撕下来。   将裤子随手一扔,“你跑什么,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吗?”   “没有。”001焦急应道。   他盯着那条破裤子,“苏和,那条裤子我还要的,是你送我的。”   李鱼冷淡道, “哦,自己拿着。”   001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跟在青年后面往回爬。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没穿裤子的腿,神情凝重,闪过几瞬纠结。   短暂的迟疑后,他做出决定,伸手扣住青年的脚踝,“苏和。”   李鱼往前挣动无果,脾气上来了,“你干嘛。”   001的眼睛在昏暗中异常明亮,却也同样锋利,让人有种被野兽锁定的惊慌。   李鱼咽下口水,“我们出去再说。”   001松开手,低低地说了声好。   接下来一路无话,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难熬,一团无形的厚重乌云压在头顶,随时可能塌下来。   李鱼抓住换气扇的洞口,胳膊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   001伸手帮忙,握住青年的胳膊,把人一点点放下去。   冰凉濡湿的触感,让李鱼微微一怔,他从凳子上下去,脚底刚沾到地面,外面响起门铃。   李鱼第一份反应是沙发上的小孩儿。   他快步走出去,拎着小孩儿丢进卫生间,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门口走去。   按门铃的是酒店的服务员,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报歉先生,打扰一下,您的房间已经到时间了,请问需要续房吗?”   李鱼愣了下,忙说,“要的,我现在跟你一起去前台,不过您稍微等等,我需要换件衣服。”   服务员一早就注意到,青年身上湿一块,干一块,看着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在屋子里做什么。   他收敛起心里的疑惑,面上得体,“我等您。”   李鱼关上门,快步跑回卫生间,001知道门口有人,便乖乖坐在浴缸边沿上,手指在尚未放掉的水中划动。   “我要下楼一趟,001,你先出来把裤子穿上。”   不说还好,一说001就感觉身下凉飕飕的,他瞪了眼幸灾乐祸的小孩儿,扯了张浴巾裹住自己,跟在青年屁股后面晃悠。   李鱼从背包里翻了条裤子丢给他,又给自己换了身衣服,转身就走。   001的眼神黯了黯,丢掉浴巾提上裤子,边拉拉链,边往玄关追去。   小孩儿已经爬回沙发上,对着男人的背影羞羞羞,“不害臊,裤子都不穿。”   褐色的木门轰然合上,毫不留情的阻断了男人的视线。   他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往回走时,目光经过床沿,看到白色平板电脑。   用来汲取知识的平板,此时成了救命稻草,被猛然扑来的男人死死握在手里。   可是翻来覆去,找了又找,001始终没找到让青年消气的办法。   小孩儿嗤了一声,“现在知道后悔了吧,你都不知道,你冲进卫生间后,他有多担心,差点就踹门了。”   他撇了撇嘴,想起青年对自己的好,忍不住指责,“后来抓我们的人进来搜查,我就趴在天花板上,我都听见了,那些人凶巴巴的盘问他,特别可恶。”   了。   001一脸森然,“继续说。”   小孩儿,“……”   他怯懦的觑了男人一眼,“那你会揍我么。”   001,“不会。”   小孩儿这才放心大胆道,“苏和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应付搜寻队,压力肯定很大,说不定心里还很害怕呢,却还要抽出另一份心思去关心你安不安全,去了哪里。”   他摇了摇头,感叹道,“我妈妈对我爸爸都没这好,真的,他们有时候一吵架,十天半个月不见面。”   001,“爸爸妈妈?”   小孩儿,“怎么,你没有吗?   001舒展额眉头渐渐锁紧,眼神灰暗,幽深,让人有些害怕。   小孩儿以为自己要挨揍了,抱着脑袋跑到床底下,缩成一团,只露出两只眼睛观察情况。   001腿长胳膊也长,轻松把人揪出来,“跟我说说,你爸爸妈妈是怎么相处的。”   只要不挨揍,干什么都成。   小孩儿把自己爹妈卖了个干净净,讲完后怕大佬听得不爽,他小心翼翼的问,“如果不够,我还能跟你将我们家隔壁老王和他媳妇的故事。”   001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说。”   小孩儿连忙端坐,吧啦吧啦讲起来。   李鱼早就办完续房手续,蹲在走廊里看小视屏,给了个评价。   “001挺八卦的。”   “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他在透过小故事看本质,学习夫妻之道。”1551认真反驳。   李鱼,“……”   好有道理。   整天不学好,就想着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行。   李鱼撑着膝盖站起来,抖了抖麻掉的双腿,掏出房卡打开门。   屋子里的说话声瞬间消失,鸦雀无声。   李鱼一脸淡定地走进去,抬眼就对上一双黑色的,湿润的,快哭出来的眼睛。   李鱼,“……”   001伸手把人抱住,“对不起,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的。”   李鱼凑近,盯着男人的眼睛看了半晌,“啧,宝贝儿,你这是要哭了么。”   这眼泪是001费了老大劲儿憋出来的,可怜巴巴的藏在眼眶里,距离正式滴落还早呢。   001睁眼说瞎话,“是的。”   小孩儿在李鱼看不见的地方,冲着男人竖起大拇指。   001别开眼,把人抱得更紧,鼻尖顶在青年颈侧,用力呼吸了下。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确会有种被称为心有灵犀的默契。   李鱼垂下眼,终于抬起双手,抓住了男人身上衣服,“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组织语言,还有,不管你变成什么,或者你是什么,对我来说你都是宝贝,我会一如既往的喜欢你。”   随着话音落下,搂在腰上的胳膊猛地一紧。   腰侧的肌肉被勒得生疼,李鱼咬住嘴唇没有发声,静静感受着耳边粗重的呼吸。   001侧脸张开嘴,叼住青年颈侧的一小撮皮肤不放。   “我逃跑是因为怕你看见我丑陋的样子。”   男人的声音沉闷,藏着不知名的担忧和惧怕。   李鱼,“不会。”   的话是真的吗?”   “真的。”就差把心肝肺剖出来给你看了。   李鱼仰头在男人的下巴上亲了亲,脑子里把之前在管道里发现的线索串联起来。   “001。”用手摩挲着男人的脸颊,“你是人鱼的后代对么?你的父亲和母亲,都是人鱼。”   001的脸埋在青年的颈窝上,声音含糊不清,“你会嫌弃我吗?”   这算是默认了。   下一秒,李鱼的脑子里传来久违的提示音,小菊花亮了。   “1551,是整个都亮了吗?”大概是气氛使然,李鱼没有多激动,手心继续摩挲的动作,想多给男人一点安全感。   1551,“没有,但亮了一半。”   李鱼嗯了一声,把这件事丢到一边,开始专心致志的诓哄怀里这位刚成年的小宝贝。   “我不会嫌弃你的。”   “你嫌弃我也没用。”001舔了舔青年颈侧的动脉,舌尖感受着下方流动的血液和跳动的脉搏。   李鱼头皮发麻,身上寒毛直竖。   命门被咬住的感觉,引来一阵颤栗,他偏头想躲,被男人的手掌扶助脑袋,挡住去路。   001的嘴唇沿着脖颈往上走,停在青年的唇角,“你逃不掉的,苏和,是你发现了我,招惹我,还对我好,教我各种各样的东西,这辈子,我都会抓着你不放。”   李鱼耳根子通红,半晌后,他点了下头,“好。”   001却不太满意。   他搜肠挂肚,反复琢磨刚刚的话,觉得不够,嘴唇偏移,停在青年柔软的唇上。   “不,这辈子结束你也摆脱不了我,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会缠着你不放。”   叮叮叮,提示音连续响起,又多了两个道具。   短短几小时内,一共掉了四个道具,李鱼已经没有感觉了,只是耳朵更红了。   他安静呼吸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海水味,没有丝毫抗拒道,“好的,我愿意。”   一旁的小电灯泡惊讶的睁大眼睛。   他还小,再是早熟也不可能理解所有复杂的情感。   可若是换成任何一个朋友对他说这种话,他都会被这种偏执吓到,恨不得一脚把对方踹飞。   结果那个瘦弱的人类居然答应了。   这是疯了吧。   001那么黏人,还有两副面孔,青年为什么要答应,是自虐吗。   搂抱在一起的两人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的行为给小孩儿所造成的冲击。   001听见肯定的回答,高兴地把人抱起来转了一圈,不好意思地问,“那,那你想看我的尾巴吗?”   李鱼拽了拽男人的背心,“去卫生间。”   001把人横抱起来,兴奋地朝上掂了掂,吓得李鱼一把保护他的脖子。   “上次你抱小破孩儿的时候,我也特别想被你这么抱着。”男人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嫉妒,“但我知道,你肯定抱不动我,所以换我抱你也一样。”   为了这一幕,他反复将某个电影画面看了十几遍,又在脑海中演练。   李鱼脑袋冒烟,已经找不到南北了。   “1551,你到底给他还看过些什么,说话越来越流畅,乱七八糟的词也越来越多……”   系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那你喜欢吗?”   李鱼结结巴巴,“喜,喜欢的吧。”   1551这才慢悠悠地回答上一个问题,“给他多下载了两部爱情片和伦理片,尤其是其中一部,男女主人公的身份和你跟001非常相似。”   李鱼,“……”   人兽恋吗。   这么刺激。   卫生间昏黄的灯光被点亮,让冰冷潮湿的空间变得温暖。   001把青年放到面盆台上,嫌弃的看了眼浴缸里略微浑浊的水,脱掉背心和外裤。   两条长腿肌肉分明,线条完美,充满了爆发力。   冷白色皮肤上,透明的鳞片如同初生羽毛般,从皮肤里生长出来。   鳞片层层叠叠,呈透明状,随着生长面不断扩大,逐渐变成黑色,反射着金色的鳞光。   李鱼惊讶的睁大眼睛,001的双脚已经被鳞片彻底包裹,黏连成一个整体,从脚尖长出了漂亮修长的尾鳍。   尾鳍被两根柔软的骨刺支撑,看上去流畅漂亮,没什么杀伤力。   但李鱼是亲眼见过人鱼伤人是何等厉害的。   他知道,这两根软骨会在遇到危急的时候变得坚硬无比,轻易就能像人鱼胳膊上的鱼鳍一样,斩断锋利的钢筋。   001的头发正在生长,黑色的长发如同生命力最旺盛的海藻,柔顺黑亮,顺着后背爬进水里,飘散开来。   衬得男人的脸越发苍白,诱惑,让人联想到童话故事中,诱人献上生命的海妖。   太美了。   李鱼被眼前的一切震慑,嗓子发干,手指死死抓着身下的台面,心脏扑通直跳。   “001。”   他喊出声,没有目的,只是想叫一叫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001的胳膊交叠放在浴缸上,两片黑色的鱼鳍竖在上面,挂着晶莹的水珠。   “苏和。”男人的唇角往下压了压,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我丑吗?”   “不丑,特别帅。”李鱼弯起眼睛冲他笑,从洗手台上跳下去,蹲到男人面前。   他盯着对方胳膊上的鱼鳍看了几秒,小心地伸出手指,“我能碰一碰吗?”   001大方的把手往前挪,耳朵却红了,“你碰。”   当指腹触碰到坚硬的骨刺时,李鱼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停顿半拍。   冰凉、湿润、坚硬,与鳍骨相连的半透明位置又矛盾的十分柔软。   李鱼抬起视线,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男人左侧,那一片没有图腾,只有轮廓分明的人鱼线和腹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001的身材在长出鱼尾巴后,好像更棒了。   青年脸上没有恐惧和厌恶,这让001的心前所未有的满足,愉悦。   他兴奋的架住青年的两肋,一个用力就把人拖进浴缸,翻身放到自己身下困住。   浴缸太小了,无法容纳两人。   001弓起腰,结实的胳膊撑起身体,好让自己能看清青年的表情。   冰凉的鱼尾巴隔着裤子,紧贴在腿上,也不知道是场面太刺激,还是被浴缸中的凉水冻着了,李鱼禁不住打了个颤。   他抬起一只手,摸了摸001右脸的黑色图腾。   隐没进鬓角的线条,和黑色的头发融为一体。   指尖从额角的线条滑过眼角,李鱼问,“我触碰到图腾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001说,“舒服,麻,痒。”   他说着,覆盖住青年的手背,带着来到腰侧。   那一块儿的图腾显现出暴怒的姿态,保守的线条彰显出骇人的威慑。   李鱼下意识缩起手指,被男人将手指掰开,按在图腾尾部。   001声音低哑,喷在青年耳边的气息滚烫。   李鱼皱眉,“你又发烧了?”   掌心下的皮肤温度升高,他担心的想把手收回来,出去找药品,却被001压制住,动弹不得。   001说没有,害羞的,对着青年的耳朵说了三个字。 第164章 你好,交个朋友30   大概是说话时离得太近, 男人的声音有些失真,李鱼只听到了第一个字。   在心里辨别一番无果,忍不住反问,“你说你想什么?”   看着青年认真的表情, 001心里有点羞耻,强忍着想把脸藏进鱼尾巴的冲动, 朝着那只白生生的耳朵, 又重复了一遍。   李鱼,“……”   只有动物和动物之间的繁殖行为才用那两个字吧。   1551,“没毛病,就连人类都属灵长类,人鱼当然也是动物。”   李鱼, “你可闭嘴吧电灯泡。”   1551,“……”   系统搞出这么多事, 弄那么多教程,李鱼反倒不好确定, 目标到底有没有传承记忆。   他从思绪中抽离, 摸了摸001湿答答的头发,冷酷无情的说了三个字, “不可以。”   001不高兴的抿着唇, 面部线条绷紧, 用委屈地强调控诉,“你说过,我想要什么都可以问你要。”   李鱼, “……”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感觉真爽。   他清了清嗓子,问,“那你会吗?带尾巴的可不行,我接受不了。”   001懊恼了。   李鱼给他顺毛,“乖点宝贝儿,那种事我们将来有很多时间去做,现在我们应该好好规划一下今晚离开的事。”   001兴趣缺缺,整个身体砸进水里,压在青年身上,“将来是多久?你给我一个准确时间吗。”   李鱼震惊,小东西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他没有相关经验,讷讷的将问题丢回去,“你想什么时候?”   001,“明天,庆祝我们离开这里。”   李鱼反悔了,本应该举杯欢庆的时候,为什么他要成为双人游戏中垫底的那个。   不公平。   见男人久久不出声,001黑色的眼睛渐渐阴沉,他做了选择,青年却不肯点头答应,必须受到惩罚。   他低下咬住青年的脖子,叼住不放,“苏和,回答我。”   李鱼被叼得又疼又痒,欲哭无泪,“好好好,我答应你。”   颈部的危机解除,男人依旧不肯起身。   李鱼怀疑001的身体在发生外部变化后,内部结构因该也发生了变化,比以前重了不少,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怕直接说太沉会让男人不高兴,便用手指弹弹对方的额头,假装轻松道,“不准撒娇,我气还没彻底消呢,起来,我要出去换身衣服。”   “那我告诉你我为什么逃跑,你们能不生气了么?”哗啦一声水响,黑色的鱼尾伸出水面晃了晃,“因为这个。”   “我刚刚长出尾巴的时候很害怕。”001的下巴埋入水里,嘴唇贴着青年的耳朵。   他很喜欢这个部位,每次咬一口,或者吹吹气,那双耳廓就会变得通红。   诱人的甜蜜颜色会一直侵占整个耳朵,然后随着耳根往颈部蔓延,特别可爱。   果然,下一秒青年的身体敏感地瑟缩了下。   李鱼放弃起身,拍拍男人的胳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001却没有接之前的话,而是调整时间线,说起以前的事情,“我曾经也被关在地下实验室,因为没有鱼鳍和尾巴,无法长期生活在水里,戴尔森替我开辟了一小块地方。”   他的手落在青年的后脑勺上,这是一个完全掌控的姿势。   “他把那块地方安置在……”男人的声音停顿,想起措辞后,继续道,“安置在和关押人鱼的水族箱相对的地方。每天,戴尔森都会来地下实验室,他像个疯子一样,隔着玻璃对人鱼说话,然后会像逗狗一样,拿一块新鲜的肉在我面前摆弄。”   李鱼抚摸着他的头发,落下一吻,无声的安慰着。   001收紧胳膊,“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很恶心,明明讨厌我,却要装出一副喜欢的样子,后来我的下颚和人鱼一样,长出了黑色的斑纹,他对我的态度突然就变了,把我送到了楼上的实验室,关在被透明玻璃分割出的观察室里。   “我在观察室住了十几年,每天都会被抽血,每半个月被割取一块皮肤,七年前,我被送上了实验台,他们给我注射了麻醉。戴尔森不知道,麻醉对我的效用不够彻底,我的意识始终清醒,甚至能感觉到刀子切入肚皮的冰凉。”   感觉到怀里的青年身体僵硬,他用下巴在对方头顶磨蹭,又低头舔了舔他的耳垂。   “别怕。”001声音低沉而沙哑,尾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磁性,“他们发现我的内脏和普通人类并无差别后,很快就替我将伤口缝合。从那以后,他们对我的观察越来越少,直到三四年前,戴尔森做出决定,放我离开实验室。”   李鱼摸了摸男人的后背,“然后你就住进了小树林?”   001闷闷的“嗯”了一声,放松些许,没把人箍得那么紧,手指插进青年的柔软的头发。   “我知道,戴尔森并没有真的放过我,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我知道,他一直希望我的身体能发生一点奇异的变化。虽然知道留在树林很危险,却比地面来的安全,所以我没有逃走,但是不再接受戴尔森送来的食物。   “我脸上的斑纹是五年前开始发生变化的,每次变化都会生病。我害怕戴尔森发现我的异样,把我又关进实验室,所以每次身体有变化,我就会躲起来,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他轻声笑了下,“苏和,你是怎么办到的?”   李鱼心虚的看着浴帘上的图案,瞎编故事,“我就是碰巧走到那附近,直觉告诉我,你就在那一团草丛下藏着。”   001仰头望着天花板,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出一个词,“这叫缘分吗。”   李鱼,“是的吧。”   多亏目标信任他,换做任何一人,这种说辞的都不可能立得住。   李鱼岔开话题,“然后呢?”   “之前每次生病,我都没有长出尾巴,直到昨天,发烧后我突然感觉身上很痒,皮肤刺痛,像是有东西拼命地想从身体里钻出来。”   那种深入肺腑的疼痛告诉他,他的身体即将经过最后真正的蜕变。   这是一种突然钻入脑海的念头。   001直觉这种蜕变或许给他带来灾难,招来青年的厌弃,他害怕到了极点,所以才会推开守在床前照顾的人,冲进卫生间,第一次把最喜欢的人隔离在外。   他当时疼得浑身颤抖,大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冷静的,给自己放满整个浴缸的水。   门外的叫喊和敲门声那样大,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有好几次,001都想扑出去,抱着青年告诉他,“我疼。”   但他不能,不敢。   他清楚的记得,戴尔森和研究员们,第一次看见他下颚图腾时的眼神。   惊愕,厌恶,戒备,还有害怕和嫌弃。   在001看来,自己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都可以接受,但他无法接受,从青年的眼里看到诸如此类的情绪。   所以他在浴室门被暴力打开的瞬间,拖着刚刚长好的鱼尾巴跑了。   那条尾巴刚长出来,还无法自如变幻,他想尽办法在管道中逃窜,好几次都差点被抓住。   要不是后来青年倒数,还威胁他,他是不会出来的。   说话间,两人的位置不知不觉对调了。   李鱼靠在浴缸上,轻轻拍着斜靠自己胸口的脑袋,“我才不会嫌弃你,你不知道你的尾巴很漂亮吗,你看你的鳞片,从特定的角度看,上面会有金色的鳞光,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东西。”   001紧紧箍住青年的腰,修长的尾巴可怜的蜷缩在浴缸里,却还能兴奋地,啪啪的抽打水面。   门外,小孩儿克制住心里的恐惧,在距离浴室外两米左右的位置走来走去。   两人都进去这么久,苏和会不会已经被001给吃了。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眼前渐渐浮现出血腥的画面,小孩儿被自己给吓坏了,顾不得其他,扑上去用力敲门。   李鱼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一个人,他拍拍001的鱼身,摸到一手的黏滑,“把腿变回来。”   刚被夸了漂亮,001心里甜滋滋的情绪没下去。   他像只求偶的孔雀,撑着浴缸两边坐起来,故意把尾巴挪到青年脚边。   李鱼看见,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鳞片开始褪色,璀璨的黑变成了浅淡的灰,直至头透明,与肤色融为一体,最终消失。   “你……”看到不该看的,李鱼后知后觉发现,水里飘着几块被暴力撑破的小破布。   他蹭地站起来,越过001跑出去,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不准出来,我给你拿衣服。”   听见开锁声,小孩儿惊喜地上前两步,恰好看见浴缸边上的男人。   察觉到背后的注视,男人突然转头,漆黑的眼睛隐藏在灯光打下的阴影中,微微眯了起来。   小孩儿倒退两步,忘了自己要说的话,抱着脑袋一溜烟跑得老远。   李鱼一脸莫名,经过时撸了把小孩儿乱糟糟的头发,随后从背包里取出一套新的衣服。   考虑到男人此时的真空状态,他没进去,站在浴室门口,隔空将衣服丢了进去。   此时,一上午的时间已经悄然过去,午休时间即将结束。   李鱼埋头又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放到茶几上,对守着沙发老巢的小孩儿说,“我回趟实验室,晚上应该回来得比较晚,如果有动静,你知道该怎么做。”   青年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小孩儿捏着饼干点点头。   背后传来脚步声,他微突的眼睛一转,落在已经穿戴整齐,走出来的男人身上,怯生生的问李鱼,“你能给我点肉回来么,我好饿。”   李鱼看了他一眼,瘦不啦唧的,是该补补。   他点头,“没问题。”   想到今晚就要离开了,李鱼心情沉重,复杂,他走过去,摸了摸男人已经变回来的短头发,“等我。”   001沉默着,在青年转身的瞬间,突然伸手把人抱住,咬住了下方的嘴唇。   李鱼愣了下,忘了张嘴,紧跟着腰上就被捏了一下。   001亲了很久才把人放开,黏黏糊糊道,“我会想你的。”   李鱼摸了摸男人的耳朵,拿上茶几上的工作证,走了。   下午的事比较多,要去医院找凯琳拿文件,还要打听上头的打算,然后再考虑要不要把异种来袭的消息放出去。   想到异种,难免会把宾馆房间里的小孩儿与之联系到一起。   近期接触下来,小孩儿给他的感觉,和普通的人类孩子差不多,他听得进建议和教训,懂得辨别是非。   但这有个前提,他首先得智商正常。   如果能和每只异种都建立良好的沟通关系,和平共处将不会是天方夜谭。   医院大楼距离酒店三条街,十几分钟就到。   李鱼上楼,来到凯琳的病房外。   负责看护的医务人员让他穿上防护服,戴上面罩,“凯琳小姐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体内的异种病毒非常活跃,照此发展下去,根本不需要半个月的潜伏期,她的身体就会出现变化。换句话说,她随时可能发疯发狂,你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旦发生问题,就按铃跑出来。”   “我知道了。”   李鱼从特殊通道进入病房时,凯琳手里拿着本书。   她身上没有戴任何限制自由的设备,神情稀松平静,看到有人进来,还抬手打了声招呼。   “来找我拿辞职报告和资料?”凯琳笑着起身,从病床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厚一薄两个文件袋,递给青年。   李鱼接在手里,问她,“你害怕吗?”   凯琳,“没什么好怕的。”   她目光温和的扫过窗台的小花盆,“就是遗憾,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些小东西了。”   那盆花是从研究大楼外的小树林里找到的,她每天都会浇点水,对着它说说话,可惜了,她没办法带走这位唯一的朋友。   凯琳回到沙发前坐下,舒舒服服的翘着二郎腿,“你上次的纸条是什么意思,你想走?”   李鱼坐在距离她半米的位置,“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凯琳,“你疯了,就你这样的,出去就等同于找死。”   李鱼说,“那你呢?”   “你忘了?我马上就要变成异种了。”凯琳指了指青年膝盖上的文件袋,“里面有些资料,是我最近用医院的实验室和仪器检测出来的一些东西,对你们应该会有帮助。”   想起进门前医护人员的警告,李鱼问,“和你身体里的病毒活跃度有关?”   凯琳神情凝重,“是的,异种病毒不只对麻醉有了抵抗力,他们进入人体的后的活跃度也比从前增长了三十倍,这意味着,被感染者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变异。”   也就是说,潜伏期从半个月,一个月,缩短到了几天,几分,或者几秒。   李鱼捏着文件袋的手指收紧,脸色难看。   凯琳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小伙子,别这么沉重,多大点事。咱们聊点别的?”   李鱼,“什么?”   凯琳,“你为什么让我去淡水湖,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我只是想和你搭个伴,大家一起行动会更安全。”   外面的异种那么多,人多自然更好。   李鱼不怕凯琳知道001的身份,他早就计划好了,等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就带着001和凯琳分道扬镳,去往极地。   那里温度低,异种少,又是001的家乡,应该更适合他生存。   就是苦了他了,以后得和冰天雪地作伴。   凯琳对与人结伴没什么意见,一口答应,“行吧,我今晚就走,我爹给我准备了一辆房车,里面有一些物资,但我先告诉你,物资是我的,你想都别想。想要什么,你自己去想办法弄。”   “嗯。”李鱼说没问题,“我有准备的。”   “你就不怕我变成异种后不认得你?”   人类感染病毒后,智商和神志是否会受到影响全看身体状况和运气。   李鱼手,“不怕,我相信你不会让自己变成只知道喝血吃肉的怪物。”   凯琳诧异地打量着脸色镇定的青年,靠了过去,笑着调侃,“你怎么确定,我就一定会答应你?”   李鱼说,“我不确定啊,所以才给你塞小纸条试探一下。”   凯琳坐回去,抱着胳膊冷哼一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多小心思。”   李鱼冲她笑,“装的,实验室的人每个都有小心思,不装我怕我呆不下去。”   “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报上去?”   “不怕。”李鱼说,“地堡近来物资短缺,如果上面知道有人愿意自己离开,应该会很高兴。”   凯琳柳眉微蹙,若有所思,“苏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上面扣着药品不放吗?”李鱼的脸色冷下来,“搜寻队在外面收集物资,死了不知道多少兄弟,上面这么干不地道吧。”   凯琳像是漏了气的气球,挺直的腰身突然就弯了。   她的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插进头发,声音带着困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父亲之前没告诉过我他们的打算,如今我变成这样,就更不可知道了。”   女人表情痛苦,不似作伪。   李鱼忽然觉得凯琳有些可怜,那位父亲恐怕已经将自己的女儿划为了异己。   两人沉默了好几分钟,李鱼打破了沉默,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我先回实验室了,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凯琳揩掉眼泪,抬起头,“小心。”   李鱼拿着文件回到实验室,实验大厅里的工作人员都在忙活,唯有钱松抱着胳膊站在自己的小实验室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陈教授的办公室。 第165章 你好,交个朋友31   陈教授对外面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一清二楚, 见助理进来,表情一臭。   “我一把老骨头,他们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派个人盯着, 毛病。”   李鱼假装没听见,把资料放到桌上,“您过目。”   陈教授拿起文件袋, 正要拆开, 瞥见一旁的青年又停下动作,转手丢进抽屉,显然是想等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李鱼识趣地退出去,刚转身就被一只手按住肩膀。   钱松一脸笑意, 口吻自然随和, “身体好点了吗?我看你进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东西, 那些是什么?”   “凯琳的辞职信和几份文件,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李鱼越过钱松去自己的小办公桌,打开电脑, 开始处理工作。   钱松没打算放过他,绕在桌边不肯走, “我听说你今晚要请客。”   “是啊。”李鱼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指, 仰头问他,“松哥你会去吧?”   “你请客我当然去。”钱松跟青年拉扯几句,不死心地继续之前的问题, “资料里到底有什么,你真不知道?”   李鱼无奈,“我真的不知道。”   见钱松一脸怀疑,他抿了抿嘴,犹豫地开口,“松哥,你对我那么好,那我就实话说了吧……”   等了半晌钱松也没等来后话,猜测这个老实人肯定在和自己的良心拉锯。   考虑再三,他道,“你肯定知道吧,我在帮我爸监视陈教授。”   想起青年拿到积分后就出去各种浪,如今还暴发户似的要请人吃饭喝酒,他抛出诱饵,“只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并且帮我注意陈教授的一举一动,我保证,将来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鱼垂下眼,手指头纠缠在一起,眼神发亮,明显动摇了。   钱松咬牙,一把将人从凳子上拽起来,拉去小实验室。   他砰一声关上门,反锁,把凳子踢过去让青年坐下,“听着,苏和,我是真的把你当兄弟才跟你说这些话,我也真心实意的希望你能帮我。”   李鱼揉了揉被捏疼的胳膊,小声试探,“你也看得出来,陈教授不是一个会藏私的人,文件内容肯定会提交给上面,我们没必要多此一举。”   “有必要!”钱松被他摇摆不定的态度弄得很烦,耐心渐失。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这人这么讨厌,磨磨唧唧不干脆,脑子里装浆糊,有利可图不知道赶紧接着,反而问东问西。   钱松拧开杯子喝了两口水,冷静下来。   一改平日的温和,揪住青年的领子,把人拉起,顶到墙上。   “上面现在分成了两个派系,一方主战,一方主和,关于异种的最新科研进展,关系着我们基地,甚至是整个人来未来的发展方向。”   这话说得挺大,却藏着不少私心。   李鱼,“令尊是主战还是主和?我猜猜,是保持中立吧,所以你需要最新的研究消息,好让他作出正确的站队选择。”   钱松冷笑,“你还挺聪明。”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昂着下巴道,“苏和,我不怕告诉你,两个派系最终只会存留一个,你照我说的做,事后我一定会在父亲面前替你说好话,只要他点个头,将来实验室主管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考虑。”   钱松的语气中藏着自信,他相信,没人能经受这样的诱惑。   研究主管的职位不只意味着权力,还意味即将拥有顶层的宽敞办公室,独栋的住宅,私人豪车……这些是普通人奋斗几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刚好三分钟后,李鱼叹了口气,“松哥,你的条件很吸引人,但是很抱歉,我真的没偷看过文件内容。”   钱松的表情空白一瞬,眉目间的错愕渐渐演变为震怒。   “你不知道为什么不早说,你他妈玩儿我?!”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啊,你不是不信么……”李鱼委屈,“不过我向你保证,接下来教授的一切动向,我都会向你汇报。”   钱松气得要死,却也的确需要一个,能获得陈教授信任的眼线。   垂在两侧的拳头被捏的咯吱作响,他做了个深呼吸,指着门口低吼,“滚出去。”   李鱼缩着肩膀,灰溜溜的跑了。   反手关门时,他往后倒退一步,伸进来一张贪婪的脸,“松哥,我诚心帮你,那实验室主管的位置……”   钱松都要烦死他了,“知道了,赶紧滚。”   咔嚓一声,房门落锁。   李鱼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两个立场背后站着的,并不全是为了人类安危努力的好人。   更多的,是唯利是图的政客。   死到临头了还在为权力地位斗来斗去,也不知道是真对地堡的牢固程度太过自信,还是真的不怕死。   李鱼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右手方的主管办公室鸦雀无声,从百叶帘的缝隙可以看见,老爷子正坐在办公桌前,翻阅文件。   实验室换了主管,下面的研究员们都在忙着写工作报告和实验记录,打算在下班前,交给新来的老大。   李鱼这个所谓的助理,做完手里的表格后,突然空闲下来。   他转了几圈笔,想起件事,“1551,新掉落的道具是什么?”   1551放出工具箱界面。   箱子里又有两个空格被填进了东西,一大盒乐高玩具,一个长条的带土的大花盆。   李鱼挠了挠脸,“花盆有多大?”   1551说,“长300公分,宽120公分。”   这么大的花盆,可以用来种点小菜什么的。   “我没有种子,也没有肥料和水。”李鱼发愁,“而且花盆也没地方放。”   外面的空气也不好,他怕种出来的东西会变异。   倒时候指不定谁吃谁呢。   1551,“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李鱼没搭腔,目光落在那盒乐高上。   管理局不会给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这一箱子肯定不是普通玩具,可惜现在环境不合适,不能立刻验证。   李鱼让系统把工具箱收回去,一转头,看见老教授的姿势和之前一样,还在看文件。   他心里好奇,“1551,文件里具体是些什么?”   1551说,“和凯琳告诉你的一样,只是有些详细的暑数据,里面还夹了两份,用特殊材料包裹的皮肤切片。”   系统刚解释完,陈教授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弓腰咳嗽几声,走到玻璃前,将百叶帘彻底关上。   李鱼,“他进实验室了?”   1551,“嗯,应该是想亲自观察切片。”   李鱼沉默了下,忽然说,“其实凯琳姐人挺好的。”   1551,“但好人未必有好报。”   人的命就是这样,无常莫测,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对了。”李鱼想了一个人,“张泽锋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1551,“不太好,他的伤口感染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李鱼,“……”   难怪那么急功近利的一个人,居然没有跑来新教授面前表现表现,原来是走不了路。   1551,“看吧,好人不一定有好报,但坏人一定会有恶报。”   李鱼叹息一声,思绪跳转到了地面,“那些异种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一百二十七公里,他们又停了下来。”1551疑惑,“他们好像在等人。”   李鱼,“等人?一千多名异种的杀伤力足够灭掉整个地堡了,我怕他们不是在等人,而是在等武器。”   地堡以上全是坚硬的岩石层,挖地道潜入的话费时费力,还危险。   他们应该是在等什么设备或者大型武器,一击就能将地堡撕开一个入口。   ——   最近实验室不太平,每个工作人员都被绷在弦上,喝酒吃肉,无疑是放松的最佳方式之一。   一到下班时间,大家迫不及待的脱掉白大褂,簇拥着请客的大款,离开实验大楼。   李鱼请客的酒店,是一等区数一数二的。   这年头早就没有新鲜肉类了,倒是人造肉种类齐全。   李鱼把畅销菜和招牌菜都点了个遍,红白啤各要来一打,喝多少算多少,喝不完退掉就是。   钱松被他这个花积分的架势吓到了,心里不屑,这人看着老老实实,结果也是个蠢货,有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李鱼假装没发现他眼里的情绪,热情的推着人坐上主桌。   钱松不太好意思,心里却很吃被人尊着,敬着这一套。   他假装看了圈四周,“我坐这个位置不好吧,这位置应该给陈教授。”   李鱼按着他的肩膀,“教授说他不来。”   钱松客套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鱼笑了下,转身去招呼其他人。   研究所的工作压力大,工资积分却没高到哪儿去,大伙基本都是去食堂吃大锅饭,大鱼大肉想都别想。   今天这一桌,把在座的哄得高高兴兴,舒舒服服,好几个平时关系一般的,都跑来跟李鱼勾肩搭背,说要拜把子,当兄弟。   李鱼应付完一位喝高的老哥,得空坐下,气都顾不上喘一口,就拿起酒瓶子给钱松倒酒。   满满一红酒杯的白酒,被他小心地移到钱松面前。   钱松早就喝上头了,从脸一路红到脖子,打嗝全是酒味。   李鱼也没好到哪儿去,多亏了刚刚去卫生间吐来一次,要不早趴下了。   他掐了把大腿,疼痛让大脑清明些许,然后靠过去,勾着钱松的肩膀称兄道弟,“松哥,工作上你一直在照顾我,就连009实验室的人找茬也是你在帮我,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   钱松摆摆手,“都是一个实验室的,不说这些。”   他声音忽地压低,偏头凑近青年的耳朵,“以后大家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都是兄弟,怎么照顾你,帮你都是应该的。”   李鱼将酒杯塞进他手里,“对,是兄弟就干了这一杯。”   钱松脑子发懵,眼前全是重影,对酒精的迷恋却没下降,一抬手就把酒杯怼到了脸上。   李鱼把酒灌进鼻子,扶着他的手把杯子移到嘴边,往里倾倒。   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响起,有少许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李鱼心一狠,不动声色地将钱松的杯子往上抬,还剩半杯的白酒,顷刻见底。   钱松打了个嗝,摇了摇头胀痛的头部,指着眼前花花绿绿的人影催促,“我干了,该你了,必须喝干净。”   李鱼的脸比苦瓜还哭,红白啤这三种酒,没有一个能讨他欢心。   “我喝。”他拿起酒杯,侧身换了个角度,白酒顺着下巴淌进衬衣里。   钱松眯起眼睛,指着青年傻笑,“好,我们再来一杯。”   李鱼又陪着“喝”了一杯后,连哄带骗的把钱松准备灌进嘴里的酒抢下来,放到一边。   酒精能麻痹人的神经,他怕真把人灌成一摊烂泥,就什么也套不出来了。   钱松的神志在昏睡和迷糊间拉扯,他脱掉衣服站了起来,拉着李鱼的胳膊往外拖,“走,我们去撒尿。”   李鱼,“……”   卫生间人来人往,不是盘问的最佳去处。   李鱼把人扶出去,让他暂时靠在走廊里,“你在这儿呆着,我去帮你开间房。”   随着时间流逝,酒精在体内不断发酵,后劲越来越强。   钱松彻底昏了头,居然扯开皮带要当场放水,还好有经过的服务员看见,制止住了。   李鱼回来看见这一幕,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请求服务员帮忙,合力把人送进楼上的客房。   结果转身关门的功夫,钱松已经自己扒了衣服裤子,爬到了床上。   李鱼去卫生间拧了湿毛巾,用力给他擦了擦,“别睡,我话还没问呢!”   钱松知道个屁,歪着脑袋,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紧紧闭着眼睛。   李鱼之前没怎么沾过酒,更别提故意灌酒,面对睡成死狗的钱松,他简直愁得要掉毛,一个劲儿的原地打转。   1551提醒道,“喂点浓茶,越浓越好。”   房间里没有,李鱼只能去找酒店前台。   几撮渣子卖得死贵,好在喝下去以后,钱松的昏睡情况有所减轻,睫毛颤动了几下。   李鱼站在床头,伸手拍他的脸,“喂,醒醒。”   钱松意识昏沉,根本听不见,他反手拍掉在自己脸上不断骚扰的手,“滚开。”   李鱼的手被对方袖口上的金属纽扣狠狠刮了下,留下一条凸起的红杠。   他对着伤口吹了吹,进卫生间冲洗伤口,刚拧开水龙头,外面突然响起啪嗒一声。   像是有东西从高处坠落,砸中了地板。   李鱼没关水,借着水声掩盖,蹑手蹑脚地走到卫生间门口。   一名穿着黑色背心,深色彩裤,踩着高帮牛皮靴的男人转过身来。   在青年惊讶的目光中,男人眉头一拧,摘掉鸭舌帽,把口罩往下拉,在空气中嗅了嗅,“你受伤了。”   “小伤。”李鱼把手藏在背后,不想给001看见,怕钱松挨揍。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男人戴了美瞳的眼睛,是浅淡的琥珀色,看着有点怪。   001被看的不自在,眼帘垂下,想起青年轻描淡写的解释,眼神转冷,三两步走到他面前。   “你骗我,我都闻到血腥味了。”   李鱼虽然意识清醒,反应却慢了好几拍,没听懂男人什么意思。   他伸着脖子到处闻,茫然的仰头盯着对面那人的下巴,“001,你闻到了什么?”   001修长的胳膊绕过青年的身体,攥住他的手腕,把手伤的那只手移到两人之间。   伤痕已经红肿,渗出断断续续的血丝。   腕骨传来的疼痛,让李鱼想要退缩,他用力想抽回来,却看见男人忽然低头,伸出红色的舌尖,在他手臂上轻轻舔舐。 第166章 你好,交个朋友32   温热柔软的触感, 一下一下地从手背上蹭过。   被金属刮破的皮肤, 泛起痒意,迅速愈合。   001仍在留恋, 舌尖卷过青年圆润的指尖,直到五根手指舔了个遍才把人放开。   李鱼感觉酒有点上头, 要不然怎么脑袋要冒烟了,“001……我……不是, 你……”   001温柔的注视着青年,“嗯?”   好像刚刚那件暧昧非常的事再纯洁不过。   李鱼脑子彻底卡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001转身走到床边,看向再次昏睡过去的钱松,“你带他来酒店做什么?”   李鱼脑子反应奇慢, “你说钱松吗?我带他过来, 是想单独问点事。”   最后一个字刚收音, 001突然用手蒙住了他的耳朵。   “你想问什么, 我替你问。”   李鱼用力眨眼,觉得男人的声音有点模糊, 和平时不太一样。   更低沉,更温和,拨动着人的思绪, 轻易就能勾住人的思维跟着他走。   李鱼恍恍惚惚, “好。”   他揉了揉眼睛,酒劲儿往上冲,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在肚子里发酵过的酒精味实在恶心, 怕遭到男人嫌弃,李鱼转身先去卫生间刷了个牙。   被冰凉的水一激灵,已经笼罩而来的困意飘走了。   李鱼知道自己状态不对,趁着现在大脑勉强清醒,跟系统交代,“等下钱松说了什么,你也一字不漏地记下来,我怕我会忘。”   1551,“好。”   灯光从001的身后方向照射过去,拉出一条巨大的阴影,将床上的人笼罩。   危险如同一把看不见的刀子,刺进钱松的神经,他敏锐地感应到这点,迷迷糊糊地,眼睛睁开一条缝。   白色的光线晃眼,睫毛又遮挡了大半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想将眼睛睁得更开,眼皮却沉重得厉害,又徒劳地合上。   李鱼的手在钱松眼前挥了挥,“松哥,你醒醒。”   001握住他的手,不高兴地嘟囔,“你都没叫过我哥,我也比你大。”   李鱼想起之前在浴缸里看到场景,心说,大的何止是年龄。   他清了清嗓子,岔开话,“你问问他,上面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异种来犯的消息,那些人到底有什么打算。”   同样的话,由001的口转述后,彻底变了味道。   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低沉沙哑,钻进耳朵后,让人有片刻的恍惚。   酒精又在作祟了,李鱼感觉脑袋沉重,不受控制的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眼帘刚合上,之前捂住自己耳朵的手,又放回来,替他挡住了外界的所有声音。   李鱼的身体摇晃了下,眼皮子直打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001飘渺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明,“他刚刚说的话你听清了吗?”   李鱼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问完问题,放在自己耳朵两边的手也收了回去。   他想说没有,又想到系统有记录,便点了点头,“听清了。”   001低声问他,“还想知道什么?”   “没有了。”李鱼拽了拽男人紧巴巴的背心,“我们走吧,回去了。”   转身之际,眼角扫到钱松脖子上有什么痕迹,他下意识想去查看,被男人拖着胳膊,往外拉走了。   李鱼点了点自己的脖子,“你看到钱松的脖子了吗?之前那儿没有东西的。”   001毫不隐瞒自己的做过的坏事,“我用纸巾擦的,谁让你之前勾他脖子……我不喜欢你的味道沾到别人身上。”   李鱼,“……”   照理说动作这么大,他不可能看不见,又不瞎。   1551,“因为你在走神。你刚刚究竟怎么回事,眼神迷茫,完全不在状态。”   李鱼反手拉着男人的手,揉了揉抽痛的脑袋,对系统说,“可能是喝太多酒了。”   1551否定他的答案,“你吐过以后,肠胃里的残余酒精并不算多,不至于醉到意识模糊的地步。”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这具身体酒量不太好?”李鱼心里的疑惑被系统三言两语勾起来。   刚刚001问话的那段时间,他确实突然陷入某种空茫的境地。   周身像被罩在迷雾中,周围的一切都被隔绝了。   脑子里就只剩一个念头,001在问钱松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下到三楼的时候,李鱼突然想起自己还没付账。   他松开男人的手,一边往回跑,一边回头说,“你快回去酒店去,我结完账马上回去。”   001站在原地,直到青年的背影消失才转身继续往下走。   他压低了帽檐,往上拉了拉口罩,闪进酒店旁边的巷子时,一群搜寻队牵着猎犬从外面的主街经过。   猎犬捕捉到空气中的气味,猛地一顿,它们默契的转动脑袋,突然朝着巷子跑去。   眼看着就要窜进巷口,几只猎犬突然刹车,前爪用力抓地,嘴里发出恐惧的呜呜声。   跟在后面的搜寻队员抬脚就踹,粗着嗓子骂道,“你们他妈的突然跑什么跑,闻见什么了?”   猎狗鼻子灵敏,听觉敏锐,可惜脑子不好使。   它们只知道在路过巷口时嗅到了类似异种的气息,却不知怎么的,靠近以后,那股气息变得浓郁而强大。   动物天生的直觉告诉他们,巷子里的东西很危险,干不过,千万别自寻死路。   几只猎犬嗷呜着开始后退,竖起的耳朵飞到后面,眼睛湿漉漉的,露出哀求的意味。   搜寻队员不明所以,伸手从后面推了把猎犬的屁股,差点被扭过来的狗头咬住手指。   “操他妈的,这几只狗最近怎么回事,一条两条中邪似的!”   “鬼知道怎么回事,别不是发情期到了吧哈哈哈哈。”   搜寻队的领头人,见几个牵着狗绳的手下迟迟不过来,粗鲁的啐了一口,粗声粗气的吼道,“别废话,给老子赶紧搜。”   整个一等生活区,他们才堪堪搜了一半,一想起剩下的巨大工作量,队长心里一阵暴躁。   “遵命,队长。”   拉着猎犬的几人齐齐应声,从兜里掏出口哨,吹了一口。   尖锐的哨声划破凝重的空气,沉浸在惶恐中的猎犬猛地回神,调转方向,逃命似的朝着与巷子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   搜寻队员反应不及,直接被拽得摔到地上,拖行了好一段距离。   虽然夜幕降临,街上却是人来人往。   来来去去路过的人们,因为这场意外遭到惊吓,四处逃窜,没有人发现,有个人影抓着巷子内一侧的墙壁,灵活地攀爬上去。   那道身影爬至墙壁尽头,身体灵活的来了个空翻,稳稳落在房顶上,转瞬就不见踪影。   李鱼排队结账途中听见尖叫声,双腿不受控制地迈向窗口,看见一群人惊慌失措的到处跑,几只猎犬更是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那几只猎犬太眼熟了,他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之前去酒店搜查的巡逻队。   正疑惑那些人怎么搜到这儿来了,就见三条猎犬同时起跳,钻进了垃圾桶,只露出瑟瑟发抖屁股,和夹着的尾巴。   巡逻队长脸上难看到了极点,耳边隐隐听见有人指指指点点,说要投诉。   他黑着脸抽出挂在腰上的鞭子,朝着空地抽了一鞭。   啪地一声,喧闹的周遭立刻陷入安静,只剩下几只猎犬可怜的呜咽声。   他冲着下属命令,“把狗牵过来!”   狗已经被吓傻了,牵不动,最后是被抱过来,放到酒店的台阶上。   队长蹲下,抓着其中一只猎犬的耳朵,用力往后扯,迫使它抬头。   “你刚刚在闻到巷子里的有什么,吓成这样。”   说话间,他也在脑子里思索,类似的场景之前似乎在哪儿见过。   到底是哪儿呢?   猎犬听不懂人话,只知道眼前的人类正处在震怒中,不惹为妙。   它睁着黑色的大眼睛,用湿润的鼻子去顶队长的手心。   巡逻队长微微眯起眼睛,骤然起身,指着下属命令,“去,把狗再牵过去试试,那巷子里一定有东西。”   楼上,李鱼心头没来由的一慌。   他看见几只猎犬战战兢兢的走到巷口,在距离三四米的位置停了下来,探头探脑的往里看,无论如何不肯继续靠近。   巡逻队长微眯起眼睛,从台阶上走下去。   他蛮力拽过一只狗走了过去。   狭长昏暗的巷子里,只有一盏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好些地方黑黢黢的,无法分辨其中是否藏匿着东西。   队长一个人进去有点虚,叫来一个队员跟自己一起。   他抽出手电,用力拖拽趴在地上,打死不肯前进的猎犬。   白色的光束在黑暗中扫过,巷子里除了一个破旧的垃圾桶,哪里有人。   可被他一拖了一路的猎犬却在告诉他,巷子里的确存在着东西,或者曾经存在过,并且留下了令猎犬恐惧的气息   那东西在故意震慑这几只蠢狗。   队长脑子里灵光闪过,没抓住,他气急败坏的拖着狗离开巷子,站在酒店前的小广场上,朝着四周扫视一圈。   片刻后,他下达指令,让队员们以酒店为圆心,扩散式搜查,即便是搜过的地方也要再搜一遍。   “苏和,你怎么在这儿。”   酒店服务台附近,一名实验室的同事摇摇晃晃走出来,拉着李鱼往包间方向拽,“走,咱们再去喝两杯。”   李鱼挣开他的手,“我把单买了,你先进去。”   同事是出来上厕所的,闻言挥了挥手,“那行,你可别溜了。”   “不会。”李鱼冲他笑了下,转过背就找来一个服务员。   他表示自己的衣服沾了酒,又皱巴巴的没法见人,请求对方替自己出去买套干净的衣服,并当场划了一些积分过去,算作小费,   青年给的小费不少,能顶半个月的工资,服务员立刻跟经理请了假,不到半小时就拎着个纸袋回来了。   李鱼谢过,接过东西去了卫生间,把脏衣服换下来。   “1551,把我出入酒店的监控画面抹掉。”他说完就把衣服扔进了角落里的垃圾桶。   他刚刚和001接触过,衣服上一定沾着味道。   楼下已经恢复正常,猎犬搜寻完服装店后,将目标对准了隔壁的高档酒店。   它们敬职敬责的,从底楼一路往上挨个房间搜查,直到抵达三楼。   嗅到空气中淡淡的味道,猎犬们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嚎叫着往卫生间方向狂奔。   而此时,李鱼早已穿着新衣服,从酒店后门离开。   这一夜,整个地堡灯火通明,搜寻队的人虽然只是找到一套衣服,但总归是有了重要线索。   他们立刻联系上面请求增援,并且将搜索范围扩大至二等区和三等区。   李鱼拦下一辆出租往酒店方向赶,半路听系统说,酒店也在重新搜查的行列。   “没事,反正马上就要出发了。”   他抱着胳膊,安静地在座椅上靠了会儿,问,“1551,之前钱松到底说了什么?”   1551说,“他说,异种来犯的消息他也是刚知道不久,听他父亲说,上面的人打算弃车保帅。一等区的高层已经拿到精准的评估资料,他们知道这次战斗一定惨败,所以想用二等区和三等区的人挡一挡,好为自己赢得时间。”   李鱼气得发抖,“畜生,太不是东西了,然后呢,一区和二区只隔了一个关卡,二区沦陷,难道一区的人能跑掉?”   1551沉默了下,“你真的一个字都没听见?”   也不知道怎么的,出租车突然停了。   李鱼抬头看出去,前面设了路障,另一支搜寻队带着猎犬,正在挨个排查路过的车辆。   “剩下的话待会儿再说。”跟系统交代一句,付了车费,他推门下车,径直朝路障走去。   搜寻队员伸手把人拦住,上下打量一遍,“着急忙慌地做什么。”   说完朝着同事打了手势,让他把猎犬牵过来。   李鱼两眼通红,抓着搜寻队员的胳膊说,“兄弟你行行好,赶紧放我过去吧,我老婆马上要生了,我得马上赶回去。”   搜寻队的人将他团团围住,“你就是爹死了也得先检查。”   李鱼,“……”   他连连点头,好脾气的说,“您说的是,麻烦您快点行么,算我求求你了。”   猎犬绕着青年嗅来嗅去,湿冷的鼻子顶开裤腿,顺着腿往上。   李鱼心里一惊,不会吧,难懂短裤上也沾了001的味道?   他露出恐惧的表情,一掌拍开狗头,“同志,它想咬我。”   猎犬被拍懵了,摇头晃脑,忘了自己嗅到哪儿了,便后腿站立起来,两腿趴到青年身上,去嗅目标的上半身。   闻见猎犬嘴里的气味,李鱼浑身僵硬,就怕它一言不合突然咬上来。   约莫半分钟后,猎犬把前腿放回地上,冲着训导员汪了一声。   搜寻队员看了李鱼一眼,“没事了,你走吧。”   李鱼扯出僵硬的笑容,感恩戴德地说了好几声谢谢。   过了关卡,这头的车流一路畅通,很快就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   司机大叔胖胖的,爱唠嗑,见乘客脸色苍白,他关心道,“哥们儿,吓着了吧,我刚刚看见你被警犬检查了,那狗那么大,检查我的时候,我也怕得要死呢。”   李鱼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叫出系统,“刚刚还没聊完呢,你接着说。”   1551道,“地下堡垒在建造的时候,上面的人就已经藏了心思,在二等区和一等区交界处的正下方,修进了一道可升降的,巨大的石门。一旦石门升起,二、三区的人,根本进不了一等区。”   系统停顿半秒,像在组织语言,在开口,语气沉重,带着愤怒。   “另外,一区的中心位置,底部有一个巨大的核动能引擎,与之相连的,是一个巨型的点火发射器。这些年,他们暗地里派人到处搜集燃料,就是为了应对今天。” 第167章 你好,交个朋友33   “他们想跑, 不打算管其他人了……”李鱼心里喃喃。   这件事的确出人意料,却并没有让他多惊讶。   金字塔尖的这些人, 从来都是自私自利, 只顾自己。   李鱼定了定心神,追问,“然后呢, 他们想利用三等区和二等区与异种作战的时间, 发动引擎逃跑?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 钱松只说了这么多。”1551说,“但我猜应该跑不远, 地面某个地方,应该有一个备用的地堡。”   整个一等区面积有将近一百平方公里, 要将整个区域抬高,甚至升空,要消耗相当大的能量。   太空是别想了,李鱼猜,他们的备用基地应该在附近哪座无人的深山里。   异种还保留着一些人的特性,他们占领了城市, 爱去同类剧集的地方,曾经少有人烟的深山,如今成了光秃秃的土山包,依旧更加不受待见。   而且山林地势陡峭,易守难攻,拔地而起的山峰是天然的保护屏障。   对于人类来说, 的确是个还算凑合的选择。   可世界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别人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你却坐在冬暖夏凉的房子了,听着音乐,享用着美食佳肴,等着果实从天而降。   前方,司机看青年脸都黑了,忍不住劝解,“大兄弟,不至于气成这样吧。”   李鱼抬眸,与后视镜中司机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他问,“大哥,你有孩子吗?”   司机说有,“一儿一女呢,在三等区生活。”   李鱼问,“可爱吗?”   一提起儿女,司机的高兴劲儿就上来了,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夹子,单手打开,里面躺着一张儿女的合照。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愉悦的情绪淡了大半,“是对双胞胎,长得可爱,也听话,每天下班回去,总会围着我的腿问爸爸你累不累,渴不渴。可惜,我老婆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没救回来,没机会看到这些。”   司机用力眨了眨眼,腾出一只手抹了把眼泪。   李鱼把相片夹递回去,从后方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酒店就在前面,你在路边放我下去就行,你也别跑车了,现在就回三等区,带着两个孩子来一等区,或者去其他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司机一时间明白不过来,“你什么意思?我拿的是工作证,并不是一等区的居住证,没办法带孩子过来。”   恰巧车停了,李鱼在路边下车,撑着车窗说,“异种要来了,三等区和二等区不安全。”   生活在一等区,又有钱住酒店的,不是积分多得没处花的,就是家里有权的。   司机信了大半,“你是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   李鱼说,“我是009热武研究所的,我们新研发出的探测器监测到,异种距离地堡只有一百多公里了。”   1551插话,“他们已经动了,现在距离地堡垂直地面还有九十八公里。”   李鱼自我纠正,“一百多公里是之前的距离,现在的距离是九十八公里。”   司机一听,这还得了,推开青年撑在车上的手,使劲踩下油门,飙了。   李鱼往酒店方向走,路过大厅的时候,给系统打了命令。   让它给各个部门发送异种即将来袭的消息。   考虑到有些家庭没有网络的问题,他又让系统劫持了所有巡逻人员、警察、搜寻队员的对讲机频道,将声音开到最大,循环播放消息。   1551做完这一切,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李鱼想了想,“你能计算下,如果所有人进入一等区,按照目前能量储存和发动机动力,一等区脱离地面后,能飞行多久吗?”   “需要一点时间。”1551说,“我还没扫描过发动机。”   李鱼鼓励它,“没关系的,慢慢来,我知道你很棒。不过……”   他思忖了下,补充道,“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给上面的人发一封邮件,告诉他们,如果不给民众发放武器,我们会把他们企图弃城逃脱的事情曝光出去。”   1551,“好的。”   李鱼疾步走过走廊,开门进去,发现001已经窝在沙发上。   刚走过去,小东西就把平板关了。   李鱼嘴角抽搐,“1551,你又给他看了什么?”   1551非常坦诚,“教育片,动作类。”   李鱼,“……”   他伸手抽走平板,揉了揉男人的头发,“饿不饿?”   抱着膝盖缩在角落的小孩儿一下子坐直,看到青年手里没拎肉后,又蔫哒哒地往沙发角落缩了缩,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001像只小狗一样,脑袋在青年掌心蹭了蹭,“饿。”   李鱼打算直接从酒店叫一大桌子吃的,就当是给自己践行。   “你们等一下,我去找工作人员叫餐。”   “我不要吃别的。”001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本就高大身材,再借上沙发的高度,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让人心理压力巨大。   李鱼敏锐的察觉到什么,浑身的汗毛根根直竖,“那你想吃什么?”   001的鼻尖凑了过来,贴着青年的脸颊一路闻到脖子,“你。”   李鱼把面前的脸推开,“说好明天就是明天,没得商量。”   001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按,“自从长出尾巴,我的体温一直很高,总觉得热,你的体温比我低,抱起来一定很舒服。”   李鱼用力,没能把手抽回来。   他咬牙,被迫妥协,“你把脸伸过来。”   001眼睛一亮,要是配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全然像只即将得到主人嘉奖的小狗。   他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安抚福利,乖巧柔顺地闭上眼睛。   李鱼这会儿酒醒得差不多了,照理说被酒精烧起来的提问应该降了才对,但他依然觉得脸热。   两手捧起男人的脸,将唇印上去,轻轻松松撬开了对方的齿关。   亲吻绵长,进攻的人很快就处于被打压的劣势地位。   没几下子,李鱼感觉舌根发麻,呼吸困难。   001的架势不像亲吻,更像吃人,且有失控的趋势。   李鱼用力将男人的脸掰开,正想教训两句,让他以后温柔点,却见对方伸出舌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一左一右两只眼睛里,写了两个大字,不够。   李鱼,“……”   这是真的想吃人吧,不是错觉。   001盯着青年看了半晌,没等到后续,他抿着嘴唇,伸出胳膊,试探性的把人抱住,“这点福利只够一个小时。”   李鱼,“……兄弟,咱要点脸行不行。”   “不行。”001坚定自己的立场,资料上说,人不要脸天下无,尤其是在追求配偶这件事上,这话尤其适用。   李鱼看不懂他的心思,只当小东西在耍赖。   啧,这些磨人的小毛病也不知道打哪儿学的,把他吃的死死的。   用手指扒拉两下男人的头发,李鱼拍着他的胳膊说,“乖,把手松开,我去弄点饭菜。”   001不肯撒手,他还想再抱抱。   他不是在撒谎,更不是为了一个拥抱而胡乱编瞎话,而是真的感觉青年身上的体温比他更低。   即便只是简单的肢体接触,也能让他滚烫的体温稍稍降下去一点。   001,“不……”   第一字还没彻底出口,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几声。   李鱼给他留面子,假装没听见,继续给男人顺毛,拖着声音又来了一声,“听话。”   001被故意拖长的调子喊得通体舒畅,这才松开手,背过身,谴责的,狠狠瞪了眼自己的肚子。   异种来袭的消息被散布出去以后,酒店里的住客也好,工作人员也好,全都跑了。   现在外部虽然混乱,政府机构却仍旧秩序井然,到处都是搜查的人,李鱼不认为现在是跑路的最好时机。   更何况,他是唯一一个能暗中阻止政府弃城离开的人,不能就这么直接溜走。   再等等吧。   见前台没人,李鱼不客气的直接进入酒店后厨。   厨房的案板上,各种切到一半的食材随处散落,架子上的道具也被一扫而空,应该是被厨师们带回去当武器了。   李鱼在里面逛了半天,终于从一个柜子底下,找出一把西餐刀。   他从冰柜里拿出一块冷冻牛肉,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小方块,随后又翻出一罐番茄酱,加了一点点水调匀,打算弄个简易版的番茄牛腩。   牛腩炖上以后,李鱼在厨房里逛了一圈,没发现自己需要的东西。   百无聊奈之下,他让系统把刚刚新掉落的道具放出来看看。   是一道门。   看着没什么特别的,李鱼让系统收了回去,目光一转,落到工具箱前两格的乐高玩具上。   扭头看了眼灶上的锅,距离牛肉软烂还早着呢,他索性搬来一张凳子,放到已经被清空的案板前,让系统把乐高取出来。   乐高箱子的外包装上,是一座彩色小别墅。   从效果图上看,别墅分上下三层。一层是客厅和两间大卧室,二楼是一个大平台和两间小房间。   三楼面积很小,除去露天阳台,只有一个由透明乐高搭建的小阁楼。   李鱼挑了挑眉,看着挺精致,就是不知道组装起来的效果怎么样。   下一秒,打着封条的箱子被拆开,哐铛一声,箱子被推倒,五颜六色的乐高洒满整个案板。   李鱼把乐高铺平,颜色一样的分作一堆,摸着下巴,开始思考从哪儿入手。   空气寂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李鱼的心静下来,找到了眉目,正要动手,一个怪异的响声打破了厨房的平静。   不需要系统帮忙查看,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盯着紧邻天花板的通风口。   白色的百叶间,有一双折射着灯光的黑色眼睛。   李鱼走过去,抱着胳膊抬起头,“下来。”   百叶间伸出几根手指,轻松将其取下,露出一个头发凌乱,沾满灰尘的脑袋。   男人距离自己又远又高,李鱼仰头仰得脖子都快断了,好脾气地重复道,“下来,我不骂你。”   001窸窸窣窣地将结实健壮的身体,从窄小的管道中挪移出来,抓紧管道口的十指一松,稳稳落地。   李鱼,“你怎么跟来了。”   001知道自己偷偷跟来不对,声音细小,“我不会被人发现的。”   心机,太心机了,你装得这么委屈可怜,谁还好意思说重话。   李鱼气鼓鼓的,“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001使出他新学来的办法,“我会抢在被发现前躲起来,我发誓,绝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他心里没底,往青年的方向靠拢。   李鱼拿他一点办法没有,指着一张空凳子,让他自己搬到案板前。   001没见过乐高,小心的用手指戳了下,扭头问青年,“玩具?”   大脑在很多情况下,是可以一加一等于二的,更何况001智商奇高。   李鱼大方的把乐高推了一半过去,“我们一起玩儿。”   跟男人大概讲解了下玩耍细则,他拍手当作开始信号,指着包装盒上的画图说,“你负责找先把外墙砌好。”   001若有所思,把白色那堆分出来,揽到身前。   起初,他的动作有些慢,将每一块乐高与另一块组合之前,都会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随着手上动作的熟练度逐渐提高,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前后也不过五分钟,一堵白色的外墙完成了。   而他身旁,李鱼正在研究刚拼凑出的沙发。   褐色的单人沙发也就四分之一个掌心大,这玩意儿怎么用?过家家的时候摆着玩儿吗?   念头刚过,手上猛地一沉,李鱼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抛了出去,返身扑向001。   小玩具噗的一下变大,真皮的褐色沙发翻倒在地上,将一个临时搭建的案板砸成了两半。   李鱼懵了。   这道具有点叼。   他回过神,把001手里刚组装好的墙壁抢过来,塞进包装箱里。   “怎么了?” 001一脸错愕,不明白那沙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李鱼假装没听见,随手又拿了几块塞进他手里,“继续玩儿,不准说话,组装好后直接丢进箱子,什么都不许问,也不许想。”   001的思绪被带偏了,点了点头,“那做完以后,你能给我一个奖励么?”   李鱼,“……”   他用余光看了眼男人,殷殷切切的,勉为其难,“行吧。”   001瞬间像打了鸡血,动作不断加快,每隔两到五分钟,一个组装好的小家具就会被丢进箱子。   李鱼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手,把东西全丢给001,转身去做饭。   两人配合默契,饭菜做好的同一时间,乐高拼凑完毕。   趁着男人不注意,李鱼意念一动,大沙发变回了巴掌大小的乐高,被捡起来丢进了箱子里。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001盯着空荡荡的地面,“沙发呢?”   “我不知道。”李鱼拽着男人的胸口的背心,把人拉至面前,张嘴亲上去。   “奖励。”   001漆黑的眼睛亮得吓人,抢在青年推开前,按住他的后脑勺,又多要了点。   李鱼回到房间的时候,嘴唇还在发麻。   小孩儿看了眼他水润的,微微肿起的嘴唇,撇着嘴说,“你不是好人,居然偷吃。”   李鱼,“……”   他拎着装满打包盒的纸袋晃了晃,“想吃就闭嘴。”   小孩儿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打死不再说一个字。   李鱼晚上大鱼大肉吃多了,不饿,两只窝在沙发上吃饭的时候,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空无一人的大街。   “1551,还没计算出来吗?”   “快了,还差一点。”1551说。   李鱼,“那有收到政府方面的回信吗?”   1551,“目前还没有,但他们一直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结果应该快出来了。”   李鱼不放心,他怕金字塔尖的人会不管不顾,提前撤离。   “有人进入发射器的总控室吗?”   “没有,他们还在等最后一批燃料从仓库搬运过来。”1551停顿了下,说,“计算出来了,所有人进入一等区后,因为重量过重,引擎的动能大概只能支撑两小时三十五分钟。”   以人类如今的科学技术,能将面积如此之大的“城市”拔离地面,推入空中,已经很逆天了。   它的飞行速度不会快到哪儿去。   如果因为重量过重,使得飞行速度过慢,两小时三十五分钟内无法抵达备用地堡,所有人都会遭殃。   李鱼,“所以让所有人一起离开并不可行,必须有一批人从地面离开。”   1551忽然道,“异种距离地堡只有五十公里了。你猜得没错,他们之前原地驻扎,的确是在等武器设备,因为武器体积过大,搬运困难,应该还需要四十至五十分钟才能到达。”   李鱼慌了,“一等区下方的引擎启动需要多长时间?”   1551,“燃料注满以后,顶多只需要十五分钟。”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响起愤怒的呐喊。   街道上突然涌入了不少人,他们穿着破旧,表情愤慨,目光坚定而愤怒地朝着一个地方行进。   李鱼抬眼,发现不过走神的功夫,已经有人剧集在政府大楼前的大广场上。   看来,二等区和一等区的关卡被冲破了。   李鱼想了想,决定再给政府发一封邮件,“1551,你告诉他们,如果不立刻向民众发放武器,我们将对引擎控制室发动攻击,并且打开地堡入口,放弃抵抗。” 第168章 你好,交个朋友34   政府大楼顶层的会议室内,十二位议员正坐在圆桌前商讨应对办法。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 先让二等区和三等区的人抵挡一阵子, 即便获胜希望渺茫, 也希望能多拖延一点时间。   万一, 真能等来一线生机呢。   作为退路的备用基地,各项设施并不如现在的地堡,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们并不愿意放弃这座坚守了几十年的地下城市。   然而,现实总是喜欢给予最残忍的重击。   军方已经获得准确情报, 异种大军不知从哪儿弄来了重型机械, 其启动后的所产生的影响, 就连巨型冰山也能被贯穿撕裂。   更何况区区一个地下堡垒。   十二个年龄不一, 胖瘦高矮不同的议员们,头一次显露出相同的神色。   焦虑、恐慌,以及对未来的浓烈担忧。   坐在圆桌最顶端的,是众议员之首。   他年事已高, 鹤发童颜, 目光炯炯, 面色红润, 平时没少吃补品保养。   他跺了跺手里的拐杖,咚咚的脆响让会议室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发邮件的人到底是谁, 这么久过去了,为什么还没查出来?!”   坐在他右手方第一个的,是凯琳的父亲, 他低着头,对这位血缘上的二叔充满恭敬和畏惧。   “抱歉阁下,军方回复说,对方的IP地址总共切换过四十个服务器,最终显示的地方是一家酒吧的经理办公室。”   知道接下来的答案会让领导震怒,凯琳的父亲迟疑了下,往某个方向瞥了眼,“办公室的所有人是,是劳伦斯议员的外孙。”   “你他妈放屁!”斜对面的金发老头子拍桌而起,“你这是污蔑!”   凯琳父亲,“抱歉劳伦斯先生,我说的一切千真万确,并且已经在几分钟前,将此事移交给特别调查组。您知道,特调组一向由议会长亲自管理,并且只接收证据确凿的案子……您说我污蔑您,是对议会长阁下有什么不满吗?”   金发老头嘴皮子颤抖,愤恨的盯着凯琳父亲看了几秒,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抱歉阁下,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愿您谅解。”   随即克制住愤怒,坐回椅子上。   凯琳父亲沉默着,安静等着他二叔发话。   议会长死死握着拐杖,已经对劳伦斯家产生了怀疑,只是碍于如今情况紧急,按耐不发。   他闭了闭眼睛,面上维持着高位者的威严,“异种还有多久到达?”   在场中,最年轻的一位站起来,“至少四十分钟。”   “引擎还需要多久点燃。”   年轻议员正想作答,突然别在腰上专用通讯设备突然一震,引擎的总控室发来消息,所有的控制设备突然失灵了。   从他难看的脸色和沉默的态度,首座那位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问,“出什么事了?”   年轻议员犹豫了下,“引擎出了问题,距离正式点火需要更多的时间。”   议会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感觉到,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肆无忌惮的搅动局势,操控着一切。   他捏着拐杖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短暂的沉默后,他问,“是那个人干的?”   年轻议员无法确定,“尚不明确,正在调查。”   “劳伦斯,如果你现在说出实话,我可以放你一马。”议会长将枪口对准了最有嫌疑的家族。   劳伦斯的外孙已经被抓,不可能继续在背后操控,他一定还有同伙!   金发老头激动地站起来,“阁下,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劳伦斯家族对议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家,我外孙的事情一定是个误会,恳求您相信我。”   议会长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根本听不进去,粗暴的大声吼道,“警卫,把劳伦斯议员关起来,稍后审问。”   紧闭的会议室大门被轰然推开。   两名扛着枪的健壮男人走进来,不顾劳伦斯的挣扎和抗议,强行把人拖了出去。   本就凝重的会议室,彻底陷入令人窒息的氛围。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即将倒霉的会不会是自己。   首座的议会长摩挲着手里的黑色拐杖,震惊的表面下,惶恐的情绪正在汹涌。   这些意外若是发生在之前,他根本不需要去担心,二三区的人为了活命,会殊死抵抗,完全可以为他们赢得逃离时间。   可如今一等区的隔离关卡被冲开,二三区空无一人,偏偏引擎还出了故障。   异种炸开地面后,便可长驱直入,不会遭到任何阻拦,很快就会到达一等区。   就在这时,死寂一般的会议室响起嗡的一声。   凯琳的父亲拿出通讯设备,脸色顿时难看得如同锅烟灰,是一封刚刚收到邮件。   邮件的发送时间是两分半钟之前,也就是那位年轻议员说引擎总控室遭到攻击的时候。   因为地堡那该死的网络,信息延迟到现在才收到。   议会长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凯琳父亲将通讯器递过去。   看清上面内容,议会长的表情顷刻间崩裂,要不是年纪太大,力气不够,他早就掀桌了。   背后的操控者也太嚣张,太猖狂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气急败坏的从剩下的议员中点选出一人,“你,给我好好的审问劳伦斯,一定要把背后的那个挖出来,处以极刑!”   被点名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点头应承。   凯琳父亲收回自己的通讯器,低声问,“阁下,咱们接下来……”   话到一半,直接被打断。   议会长,“向民众发放武器和防护装备。”   下面的人被议会长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措手不及,慢两秒反应过来。   他们默契地不敢再多废话,匆匆离开会议室,一边往外走,一边用通讯器朝着各部门发布命令。   政府大楼外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聚集着数不清的人。   无论大人小孩儿,男女老少,他们夙愿都只有一个,他们需要武器去抗争即将面临的危险,需要药品去救治即将奔赴前线的战士。   同时也有人在质问,政府为什么要隐瞒异种的消息,没有在一早发现的时候就告诉他们,是怕引起民众恐慌吗,还是说,他们想抛下他们,自己偷偷逃走。   大声到震耳欲聋的嗡嗡嗡声中,终于有人从政府大楼内走出来。   那人西装革履,带着金属边框的眼镜,斯文俊秀,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政客。   与阶梯下那些衣着陈旧,满脸都写着疲惫的人天壤地别。   西装男人接过旁边递来的话筒,大声说道,“请大家保持肃静,有几句话我想告诉大家,议会永远是属于人民的,以人民的利益为先,我们不可能弃大家于不顾。”   他嘴角带笑,字字铿锵,“经过议员们的商议,我们决定立刻向大家发放武器和保护装备。同时,也希望大家知道,我们潜伏于地下不过是养精蓄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异种一举歼灭。   “如今就是反击的最佳时机,希望大家团结一心,共同应对,重新夺回我们的领土!”   下方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静静感受着体内沸腾的鲜血。   他们受够了像恶心又胆小的老鼠那样,只能躲在不见天日的洞穴中。   他们渴望真正的,明媚的阳光,想念曾见过的绿意盎然。即便是付出生命,也愿意为地堡而战。   至少这样,他们的子孙后代,才有重回地面的可能。   沉默以后是高昂到能冲破地面的高喊,人们心里充满了斗志,身体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迫不及待想要去迎战。   唯有人群之中的几支物资搜寻队脸色青黑,他们比谁都清楚,金字塔尖的混蛋们,根本没有这么高尚。   但有些话现在不能说,一旦把那些面具拆穿,引起民愤,接下来面临的,除了异种,还有内战。   不远处,二十几辆军用卡车行驶而来,里面装满枪支弹药。   这些东西都是议会压箱底的东西,如今全部发放出来,着实心痛。   政府大楼的最高处,议会长背着手,脸上的怒气和不甘几乎要将他的面皮撑破。   秘书低头站在他背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个人的消息还没查出来吗?”议会长突然开口,吓了秘书一跳。   秘书唯唯诺诺地上前,“还没有结果,刚刚搜寻队的人传来消息,说他们正在进行第二遍搜查,并且,目前已经有五支搜寻队带着猎犬进入了下面的那些人中,相信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   议会长神情阴郁,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人类搬迁进入地下堡垒之前,他就是一方领袖,高高在上,随口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何时像今天这样,被人逼到进退维谷。   等抓到那个人,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他的妻子,朋友,家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此时,已经被人记恨进骨子里的人,正蹲守在茶几旁,看着001和小孩儿大口大口的吃饭。   小孩儿是真的馋肉馋得不行了,夹肉的时候动作又快又急,塞进嘴里咀嚼时,还会发出昂呜昂呜的声音。   相比之下,001要斯文得多。   青年亲自下厨的机会,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他细嚼慢咽,想把这些味道印在脑子里。   因此,他越发看边的小孩儿不顺眼,有种珍馐美味喂了蠢猪的愤怒和可惜。   是的,猪,这是他新从平板里了解到的,那是一种肥胖而懒惰的物种。   001越想越烦,伸手把小孩儿面前的盘子端到自己面前,同时用眼睛发出了死亡警告。   小孩儿还想伸筷子的手被迫缩回去。   他吧唧两下嘴,算了,反正也吃了个七八分饱。   李鱼威严地在茶几上扣了几下,“001,把盘子放回去。”   001假装没听见,垂着眼皮,慢条斯理的品尝着。   小孩儿撇了撇嘴,“我吃饱了。”   李鱼,“真的?”   小孩儿嗯了一声,就听见青年又问,“跟你平时吃的饭菜有什么区别?”   异种再怎么嗜血,以前也是人类,天天吃生肉还不得腻死,肯定还有别的选择。   小孩儿认真想了下,“没那么腥,肉有点老,不如比变异动物的好吃。”   李鱼来了兴趣,“变异动物?我还没见过。”   “那些东西很聪明,知道躲藏,不好抓,需要很多时间和耐心,并且他们很挑生活环境。”   小孩儿说到自己的熟悉的东西,开始滔滔不绝,“我爸爸他们往往要去很远的地方抓他们,很辛苦,也很危险,每次回来,他和叔叔们身上都会有伤。”   李鱼沉默了。   难怪异种爱吃人,比起危险系数极高的变异动物,行动力更弱的人类,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蹦蹦跳跳的兔子,有活力,不难抓。   李鱼对未来的生活又开始焦虑,忍不住让系统又把工具箱放出来。   保命道具名为解药,只能使用一次,不能取出来做实验。   至于其他几个……除去已经用掉的牛肉味喷雾,还剩六个尚未使用。   乐高已经清楚了,组合起来以后,是一座可收放的房子;花盆嘛,肯定是用来种植的;口罩用来阻隔气味;墙,如果没猜错的话,可以用来阻挡追兵;哦,还有他的无底洞背包。   最后一个,是新得到的“门”,应该是用来打开某个空间的。   这预示着,他们在接下来的某段旅程中,会进入一条死路。   这个世界的道具很多,带给他的安全感却是最少的。   恶劣的环境,残暴的异种,勾心斗角的人类,这三样把他的心分为了三份,每一份都担着忧虑。   李鱼瞥了眼001,让系统把工具箱重新收好,起身再次去到窗边,隔老远就能看见政府大楼外的巨大广场上,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   他眯起眼睛眺望,看不太清,只能问系统,“那头什么情况?”   1551直接放出光屏。   画面中,大兵们正在发放枪支,哪怕是小孩儿也有,他么新奇地摸着枪杆,尝试性的摆了个姿势。   时间有限,挨个教授如何用枪已经来不及了。   政府大楼正对着广场的大楼上,放下三块投影布,随后,他们关闭了周围电路,点亮投影幕布。   他们先是播放了一段人类和异种近身搏斗的影像,同时,下方会出现解说文字,告诉大家异种的薄弱点。   平日里的,大家忙着生存,没有太多心思去关心外面的世界。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没有脑子的傻瓜。   影像中,与异种作战的可都是特种兵,连专业的受训人员都应对如此吃力,更何况是收入缚鸡之力的对于普通人。   一时间,讨论声再起。   上面的人不为所动,这段影像结束,又紧跟着播放如何使用各种武器。   十几分钟的粗略学习,不但没有让群众们找到战胜异种的信心,反而开始恐惧,摇摆不定。   甚至有胆小的当场吓得尿裤子,哭喊着要逃跑。   照理说,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逃兵都是无法被容纳,被饶恕的。   如今改天换地,到了兵临城下的危急关头,这名逃兵反而被拎到了台阶上。   大兵塞给他一把枪,一把匕首,贴着他的耳朵说, “听着,按照军法,逃兵是应该被枪毙的,但你今天很幸运,只要你完成接下来的事,你不但能活命,还能获得巨额的积分奖励。”   男人个子不高,因为长期吃不饱饭,四肢瘦弱得像竹竿。   大兵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冲着眼睛男人点了点头。   随后,大兵低下头,冲着对讲机说了句什么。   一个密封的透明笼子被推上来,里面的东西让全场哗然。   那东西长着人形,四肢侧面皆有竖起的鱼鳍,佝偻着背,戴着一个被强行固定在脸上的隔离口罩,站在其中。   “是异种,天哪,我第一次见到活的异种。”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把这东西弄上去?”   “鬼知道政府怎么想的,总之不会害我们。”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放光,兴奋,好奇,还有按耐不住的激动。   他们心里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   李鱼也猜到了。   这种情况下,把异种弄上来除了鼓舞士气,没别的作用。   他担忧的看着光屏上,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弱小男人。   男人身旁的大兵勾住他的肩膀,来到笼子前,压低声音对他说,“你进去,杀了他。”   “不,不可能的,我办不到的……”男人摇着头向后退,被一只手按住了后背。   大兵强行给他戴上一个净化面罩,快速打开笼子,用力往前一推,男人踉跄进去,当即吓得眼泪横流。   大兵冷漠的锁上笼子,“去,杀了他,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想起一条重要信息,他提醒道,“他体内的麻醉计量很小,所以你必须在三分钟之内杀死他,去吧,勇士。”   距离一公里的酒店里,李鱼的神色难看到极点。   什么麻醉计量小,分明是麻醉对异种的效用只有三分钟。   光屏中,那只异种恍惚地摇晃着脑袋,吃力地抬了下头。   他模糊视野中,一个瘦不啦叽的男人抖着双腿,冲自己的方向走来。   人类的血肉引诱着他,可身体里的麻醉剂也在拼命的攻击他的神志。   男人被那双微微凸起的眼睛看得浑身颤栗,泪腺失控,不停地分泌眼泪,模糊了他的视野。   “三分钟,我只有三分钟……”   笼子外的大兵听见他自言自语的声音,提醒道,“恕我直言,先生,您已经消耗了十二秒,您的剩余时间越来越少了。”   瘦小的男人哆哆嗦嗦地扣动扳机,放了一枪,打偏了。   他下意识再次扣动扳机,却发现,弹夹空了,里面居然只有一发子弹!   大兵提醒道,“你还有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的刀身不过十五厘米,要把异种刺死,得离得非常近才行。   就在这时,浑浑噩噩的靠在笼子上的异种再次有了反应,他的眉头皱起,抬起留着锋利指甲的手,揉了揉白茫一片的脑子。   李鱼的心被提到了半空中,手心冒汗,最佳的刺杀时机眼看着就要去过了,他不认为那个男人能完成这次挑战。   可奇迹往往就是出其不意。   只见笼子里的男人暴发出“啊”的一声叫喊,毫无征兆的,双手握紧匕首,像头发疯失控的公牛,用尽浑身的力气冲了过去。   猝然而至的疼痛,将异种脑海中的迷雾拨开,找到一丝清明。   李鱼眼睁睁看见一只尖利的指甲划破了男人的皮肤,红色的血液刷的一下流出来。   男人痛的浑身发抖,却死死攥着匕首,继续用力往前刺,然后旋转搅动。   刚刚的视频里说过,异种虽然强大,却并非坚不可摧,他们的心脏,大脑都是薄弱点。   只要能贯穿过去,就能为自己赢得生机。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异种疼得嘶吼,手再次抓住男人的肩膀,指甲刺破了皮肉,死死扣住人类的过锁骨,要将他撕成碎片。   然而,他的杀意并没有得到落实。   插在心脏里的匕首,没有规律的进出,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心脏的律动正在逐渐变慢。   好在,身体里的麻醉还有些效用,不至于让他太疼。   石阶下方,一片沉寂。   站在前排的人,亲眼看见那个瘦弱的男人将匕首拔出来,又再次刺向正在抽搐的异种。   血腥味像是有自己的生命,能穿透隔离用的笼子,在空气中扩散,李鱼仿佛已经闻到那股粘稠的味道。   酒店里的沙发旁,001停下筷子,墨黑的眼眸猛地一沉,起身冲向窗口,勒住青年的腰把人往后拖。   速度太快,李鱼有种被瞬移的错觉。   他回神,捏着男人的胳膊说,“你听见了?是前面的广场死了人,也不是,死的是异种。”   001眉间藏着深重的戾气,眼睛里有东西一闪而逝。   李鱼,“你怎么了?”   001摇了摇头,“我们什么时候走?”   李鱼,“再等等,兴许我们能帮点一忙。”   001的脸色变了,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目光尖锐,耳朵还动了一下。   李鱼头皮一麻,“你听见什么了?”   “有东西,在上面。”001语焉不详,“来了。”   “1551。”李鱼着急问道,“异种到了?”   系统说没有,异种部队距离地堡还有三十多公里。   李鱼差点瘫软坐到地上,按照异种的速度,撑死了半小时就能抵达。   想起成百上千的异种密密麻麻涌进来,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李鱼,“一哥,把消息发给政府,免得他们磨磨叽叽的。”   系统说,“好的,另外提醒你一句,搜寻队的人正在逼近,你最好是带着他们快点走。”   001也察觉到了另一波人,其中还有令他讨厌的猎犬。   那些猎犬弱得要死,却像固执的苍蝇,缠着人不放。   这么想着,刻意收敛的气势扩散,连远在公里之外的研究所大楼里的异种都感觉到了。   他们被关在没有光亮的地下室中,本以为要踏上死路,却突然接收到同类的信号。   微弱的信号并没有让他们觉得好受,脑子里尖锐的鸣响正在贯穿他们的脑膜,心里莫名涌出巨大的恐惧。   有什么比他们更强大的东西就在附近。   像是同类,又不像。   连对方是什么东西都无法辨别,就更别提区分敌我了。   几只成年异种因为痛苦,瑟缩成团,那么强大的物种,此时却像是受惊的鹌鹑,紧紧靠在一起。   而距离这几只异种不远的巨形水族箱里,三只人鱼像是受到刺激,快速的在水里穿梭,拼命用身体去冲撞特殊玻璃的鱼缸。   与异种不同,他们的眼神清明,没有痛苦。   与其说是单纯的想逃离桎梏,更像是收到什么感召,想前往与之汇合。   李鱼背着小书包,一手拉着001,一手拉着小孩儿,刚走至走廊的中间位置,系统突然报告,说是几只猎犬突然不动了。   他看了眼右边精神恍惚,不停颤抖的小孩儿,追问,“为什么?”   1551,“不知道,就是突然不走了。”   如果只是猎犬发生异样就算了,就连小孩儿也怪嗖嗖的,这就有些奇怪了。   李鱼看了眼001,男人扭头冲他一笑,“怎么了?”   “没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   001还没练就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露出大白牙傻笑的时候,自己就已经露出破绽。   李鱼目视前方,见小孩儿实在四肢软得走不动道,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001脸上一黑,咬牙切齿的说,“把他给我,你不能抱他。”   你才不能抱他吧,离着有段距离都吓成这样,那要是搂在一起,小孩儿怕是会被吓成智障。   李鱼知道001在用某种办法保护他们,没有质问和戳破,只说,“没事,到水厂就好。”   001嘟囔,“那还要很远。”   可不,距离水厂有五六公里呢,速度再快也要走半个小时。   001突然拽住青年的袖子,站到他前面,背过身去,弯下腰。   “上来,我背你。”他不爽地看了眼小孩儿,蹙眉道,“你把他给我,我拎着走,不碰到他。”   看着眼前宽阔的后背,无数仍旧鲜活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李鱼眼眶有点热。   他把小孩儿塞进男人手里,然后爬到男人背上,两只手抱住对方的脖子。   小孩儿被一只大手攥着衣服,提溜起来,双脚悬空。   本就已经十分折磨人的恐惧感,如今因为距离贴近,变得更加剧烈。   他胃部抽搐,酸水上涌,忍不住干呕起来,甚至在三十秒后演变为口吐白沫。   李鱼,“……”   都不忍心看了。   真是作孽。 第169章 你好,交个朋友35   小孩儿蜷缩成一团, 没敢反抗拎着自己那只手, 像个小皮球一样, 被衣服包裹着, 随着男人快速移动而来回摇晃。   李鱼有些不忍,想说点话鼓励几句, 却发现小孩儿微突的眼睛竟然开始翻白眼。   猎犬离得太远,他找不到突发异状的根源, 情有可原。如今就连小孩儿也这样。   李鱼急忙拽了拽男人的背心肩带,“001, 他好像不太行了。”   001瞥了一眼,小孩儿奄奄一息,出气比进气少, 哆哆嗦嗦的, 好像真要被吓死了。   无形的威压悄无声息地, 在瞬间被收敛, 眼看着就要挂掉的小屁孩儿, 先是夸张的深呼吸几下,随后呼吸渐渐平缓,眼珠子也不翻了,只是扁着嘴, 怯生生地望着眼前可怕的男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简直比他所知道的, 最厉害的异种——杰克叔叔还要令人害怕。   001对小电灯泡不满很久了,见他有要哭的趋势,仗着背上的青年看不见, 用力瞪了他一眼,“闭嘴。”   小孩儿蠕动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李鱼把这一切看恢复正常的孩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悄悄在心里给男人记了一笔。   然而,这一路并没有平静多久。   空气中骇人的气息消失后,犬吠再次响起。   李鱼紧张地用腿夹紧男人的腰,怕自己摔下去,“1551,怎么回事?搜寻队追来了?”   1551,“是的,距离你们只有三条街,总计二点九公里。”   李鱼抱着男人的脖子说,“狗大概在三公里外。”   “别怕,追不上来。”001声音沉稳,全然脱离了平日的懵懂,一字一句都能给予人可靠的安全感。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空气似乎突然沉了下,气息骤然扩散。   李鱼从光屏中看到,几只正死命往前奔跑,张着嘴大声嘶吼的猎犬,被鬼打墙似的,突然掉头,夹着尾巴绕道搜寻队员腿后。   大佬就是大佬,灭狗于无形。   李鱼心里迷之骄傲,让系统关掉屏幕,视线一扫,停在了小孩儿身上。   可怜的孩子,又开始抽搐,口吐白沫。   有感应似的,001瞥了眼右手拎着的一团,淡淡道,“没事,死不了。”   猎犬迫于强者的威压不敢靠近,搜寻队也就失去了方向,众人迷惑不解,把消息传递给其他搜寻队,想问问是否也有相同的异状。   问了一圈下来,还真有一支队伍遇见过,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几天前。   是曾经搜查过李鱼投宿那家酒店和用餐酒店的那支搜寻队。   那支搜寻队的队长听完对讲机内的描述,越发觉得场景眼熟,不单是因为,自己家的猎犬曾被一条平平无奇的巷子吓得屁股尿流。   而是更早前,他似乎也遇到过相同的事。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搜寻队长想破头也没想出来,于是叫来下属,挨个询问。   其中一个回答,“是那家五星级酒店吧,608房间,我记得当时咱们队的几只猎犬,撞邪似的趴在608的住客脚边不肯走,您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不记得。   自从他们走进那间客房起,猎狗就开始不正常。   先是冲进卫生间,又没出息地夹着屁股出来;然后是对这一个陌生人乞讨吃食,让他丢尽了脸面。   搜寻队长眉头皱紧,想起了另一件事。   第二天晚上八点半左右,他搜查一间酒店时,猎犬顺着气味,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卫生间,从最后一格的马桶上,发现了一套男士衣物。   当时他命令酒店交出监控视频,奇怪的是,所有监控显示,那一段时间内,根本没人进过卫生间。   更加没人在没穿外套的情况下走出来。   要不是引起猎犬警惕的衣服确实在他们手里,大家差点就以为,这一切都是被臆想出来了。   想起当时的心境,队长心情非常复杂,他爱面子,没告诉任何人,他当时还以为那家酒店会不会是在闹鬼。   事后,搜寻队长本想命令下属挨个审问酒店的工作人员。   不凑巧,就在那时,腰上的对讲机突然失控,声音被莫名调到最高,大肆广播说异种将要进攻地堡,所有人进入备战状态。   无论他们这么拧动,都无法让对讲机闭嘴。   哪怕是关掉开关,它也会自动重新打开。   审问的事在群众惊慌逃窜下被打断,他们只能牵着狗继续搜寻,却不想,这么快新线索就从天而降。   搜寻队长是见过李鱼的,当即回到总部,借用兄弟部门的疑犯绘制系统,把嫌疑人的肖像描绘出来。   负责描绘的人问,“是他吗?”   “是他。”队长微微眯起眼睛,转身向下属交代,“印刷两千份,大街小巷都给我贴上,谁能提供最有效的线索,谁就能获得两万积分的奖励。”   下属没有立刻行动,脸上为难,“队长,现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异种马上就要来了,我们……”   话还没说完,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队长揪住他的衣服,用阴沉的声音说,“听着,这种丧气的,容易煽动情绪的话最好别说。抗击异种有军队,再不济也有物资搜寻队的人在上头挡着,我们做好本分就行。”   下属的脸迅速红肿,嘴唇一动就疼,“是我言论不当。”   队长继续道,“我刚刚接到议会直接下发的任务,他们让我们找出破坏地堡网络的犯罪分子,我现在怀疑,这个人和我们正在抓捕的是同一个人,也把线索反映上去了,特调组正在核实调查。”   下属不敢相信,“您是说,之前对讲机失灵是人为的?”   队长瞪眼,“要不然呢,真以为是闹鬼吗!”   下属被喷得一句话不敢回,拿起刚打印出来的画像,去了彩印室。   李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值两万积分了,更加不知道,自己的肖像即将被贴得到处都是,正舒舒服服的趴在001背上,享受凉风拂面。   男人的体温确实偏高,因为贴得太近,李鱼感觉自己的连也被烤得热烘烘的。   被经过的微风一吹,凉意浸透心脾,爽得要死。   不知不觉间,水厂到了。   水厂的工作人员应该是临时接到了什么通知,全都没走,他们手里拿着武器,严正以待的盯着水厂大门的方向。   这地方偏西北,又藏在一堆主建筑后面,便于偷袭。   李鱼猜测,异种进攻的消息被散布以后,上面应该是立刻派人,安抚好了下属的各个企业和职能部门,以免因为人心恐慌而引发内乱。   所以这些人不但没走,还像条忠诚的老狗,要替主人站岗站到死。   001的速度快,动作轻,神不知鬼不觉地,背着青年绕开工作人员聚集的空地,潜入水厂的控制车间。   车间内各种分布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净水池,管道交错,粗的,细的,没有任何规律的挤在一起。   李鱼让系统做了透视扫描,很快就找通向外界的那条管道。   管道是钢筋混泥土管道,直径足有一米八,排除管道壁的厚度,一个成年男人在里面行走还是没问题的。   李鱼在附近找到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角落坐下,大剌剌的靠在001身上,从黑洞背包里掏出一张纸,一支笔,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跟男人讲解接下来的逃跑路线。   001听得心不在焉,总忍不住去嗅青年头发的香味,闭着眼,一脸享受。   小孩儿坐在距离两人两米外的位置,嫌恶地翻了个白眼。   真恶心。   像个变态。   感知到来自于另一个人的不好情绪,001突然睁眼,占有欲十足的用胳膊环住青年的肩膀,阴鸷地扫向隔壁。   另人窒息的压迫感迎面压过来,小孩儿连忙抱紧自己,又往远处挪了两米,背过身,面对着墙,假装自己是个隐形人。   少了碍眼的第三人,001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宽大的掌心由青年的肩膀的,滑到胸口。   李鱼一心二用,垂眸看了眼,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臂上两根凸起的青筋,让这只手看起来有种充满力量的性感。   他淡淡的移开眼,心里有种说不清的遗憾。   那只手太乖,啥也没干。   李鱼错开视线,用肩膀顶了下男人的下巴,“记住行动路线了吗?”   001,“记住了。”   李鱼把图纸叠起来,放进衣服兜里,“复述一遍。”   原本以为路线那么复杂,001怎么着也要有一两处错误,但现实却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001的记忆可以细化到毫厘,再小的细节也记得清清楚楚。   李鱼突然对明天的事感到放心,问他,“小电影里教的东西都学会了吗?也记得这么牢?”   说完就感觉抵在自己背后的肌肉变得僵硬。   001咬住他的耳朵,声音暗哑,“放心吧,小甜心。”   李鱼,“……”   肯定又是从什么乱七八糟的视频里学来的。   正想质问,安安静静的系统突然发出警报提示。   1551,“异种已经抵达。”   李鱼,“政府知道了吗?”   1551说知道了,“他们将群众分为两百个小队,并派了士兵暂时作为领队,已经开始部署任务。”   异种的体能和身体复原能力不是人类可比的,正面迎战只有输的份儿。   所以群众组成的临时部队,不能作为先行部队和异种大军正面刚。   否则一击即溃,弄不死敌人不说,还会失去第一道防线。   最好的办法就是部队打头阵,先消耗一部分敌方兵力,临时部队则埋伏在地堡,对进来的敌人进行偷袭。   李鱼让系统打开光屏,发现军方的人和他想到一起了,他们让居民埋伏进街边的房子里,井盖下面,或者路边的长椅后。   看来整个操蛋的议会还算没有彻底人性泯灭,没让这些粗糙的临时兵到第一线送死。   大战将至,繁华的一等区变成表面空无一人的死城;总是有搜寻队和部队来去操练的二等区,成了最坚固的第二道防线;而贫穷的三等区,人类的行迹被刻意隐匿后,只剩下杂乱的狼藉。   整个地下堡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萧条。   光屏投出的影像都是超高清蓝光的,精细到放大以后,连树叶上的脉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当三等区的地面发生极其轻微的震动时,李鱼立刻就察觉到了。   系统说,地面的异种已经把大型设备卸到地上。   同一时间,军方也获得了地面的画面消息。   亲眼看见,异种将绿色的罩布被掀开,露出里面庞大的机器怪物。   那是一台大型的钻井机器,机器经过改造,加入了激光穿透技术,可以加速钻井速度。   军方没有傻不愣登的等候出战时机,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派出一队精锐,从一等区西南方向的出口出去,与敌人正面攻击。   同时也派出另一队人马,从三等区东北方向的潜出,绕到敌人后方攻击。   而集结于地堡中央位置的二等区的士兵,则一分为三,一部分留守,另外两部分负责给前线的运送枪支弹药。   李鱼坐在水厂内观战,眉头皱了皱。   他在前往三等区的队伍中,看见了陈舟。   陈舟的脸色并不好,他们为了寻求更多的药品资源,整个搜寻队与上面展开了对峙。   如今兄弟们身体还未康复,就急着奔赴前线……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得住。   1551忍不住说,“是我就不参加了,以他的身体状况,死亡率是百分至八十。”   “万一他幸运,刚好拿到了另外百分之二十呢。”李鱼叹了口气,“你不懂,他为的不是那群混蛋领导,而是为了三个区的普通群众。”   如果异种这次获得胜利,意味着藏在地下的堡垒不再是不可攻克的存在。   而里面的数以万计的人类,将成为藏在蜂巢里的蜂蜜,成为另一个高等物种的盘中餐。   打仗他确实不行,或许能做点别的。   李鱼问系统,“你能操控上面那台设备吗?”   说实话,他挺佩服异种的,激光超级钻头的这种东西他在此之前听都没听过,想必他们中,也有不少头脑发达的研究人员。   这就很可怕了。   如果当初人类搬迁的时候,没将杀伤力巨大的武器都搬走,这会儿地堡恐怕已经被炸得连渣都不剩了。   001看了眼走神的青年,手指开始不老实,从胸口滑到肚子。   青年的肚子不像他的腹肌那么坚硬,软绵绵,热乎的。   001不敢太乱来,只敢趁着青年不注意,偷偷摸摸的移动手掌,绕开下房柔软的肚皮,手指弯曲,掌控欲十足的扣住下面的腰。   从正面看去,青年是整个人陷在男人怀里的。   001对这个姿势非常满意,他用鼻子尖蹭了蹭青年的头发,满足的把下巴搁在对方颈窝上,闭上眼睛假寐。   他懊恼地想,自己还是太弱了,无法自如的控制自己的气息,不过几个回合,身体就软绵绵的,有点犯困。   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李鱼从战况中回神,垂眸看了眼贴在自己颌骨下方的黑色头发。   他抬手碰了下男人的额头,微微发烫。   想起男人说自己总是很热,李鱼担心地轻声问道,“001,你是有发烧了吗?”   001迷迷糊糊,“没有,我不会再生病了,我只是发……了。”   因为害羞,“发”后面那个字男人吐字非常模糊。   李鱼,“……”   心情好复杂,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并且迎来了他的第一个春天。 第170章 你好,交个朋友36   李鱼抬手揉着男人的头发, “你的春天不在这里, 实在憋不出就水里去泡会儿, 先体验一下冬天的感觉。”   001委屈得不行,故意用下巴在青年锁骨上蹭动, 弄的人又疼又痒,哭笑不得。   李鱼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 憋得眼眶都红了, 警告地瞪着对方。   被水汽氤氲过的蓝色眼睛, 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又像是藏在水里的蓝宝石。   001捏着青年的下巴, 将他的脸转过去, 亲吻他的眼睛。   柔软的睫毛刷过男人的嘴唇, 如同坠入草原的一点火星, 轻易就能将其燎原。   001口干舌燥, 克制不住的去舔青年的嘴唇, 抓着让对方按向自己。   李鱼往后缩了下,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点甜头安抚安抚。   但他依旧不太放心,喂001吃完糖后,又去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比之前还烫。   正想让系统扫描一下,就听见男人说,“人鱼身体强悍,除了不可逆转的衰老, 我们是不会生病的,我不是想骗你亲我,是真的难受。”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并没有和其他人鱼相处过。”   001似乎也有些疑惑,“我不知道,人鱼的很多东西,不需要刻意去深想,大脑就会自动反馈给我。”   这他妈不是记忆传承是什么。   李鱼追问,“其他人鱼也是这样?”   “我不知道。”001因为没能答上问题,少见的沮丧起来。   他还在求偶期,希望能将自己最强大,最优秀的一面呈现给心仪的青年,但显然,此时的他还太过浅薄。   不知道苏和会不会对他有意见。   李鱼对他一点意见也没有,脑子已经转到其他地方。   如果说,记忆传承的现象只出现在001身上,那他一定是条非常特别的人鱼,只要能找出001的特别之处,剩下的半朵菊花还愁亮不了么。   李鱼问他,“那你知道人鱼的起源吗?”   001张了张嘴,更加沮丧了,“不知道。”   李鱼心里有数了,这份传承记忆,应该不是来自于人鱼的先祖,而是001的母亲、父亲,或者再上一辈。   他捏了捏001的脸,安慰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太聪明把我都比下去了,现在这样正好。”   “真的?”男人的声音早就褪去懵懂和奇怪的咬字,低沉清晰,灼热的气息急促的喷在青年的颈项。   李鱼把男人的脑袋推开,“累了就靠着我再睡会儿。”   “好。”001声音模糊,听话的闭上眼睛,故意把嘴唇贴在就近的那块儿皮肤上。   酥麻感电流一样窜遍全身,李鱼蜷了蜷手指,调整了下双腿,清朗的声音染上异样。   他警告道,“001。”   001肆无忌惮大的伸出舌头舔了下青年的脖子,胳膊收紧,毫无悔改之意。   李鱼自我压抑,强行转移注意力,继续关注战况。   此时,陈舟那支队伍已经上了军用卡车,卡车开上了前往出口的巨型升降平台。   平台升至顶部时,用岩石伪装的金属门向两边拉开,把人送了出去。   这支队伍和另一队伍在一条对角线上,但他们运气好,距离异种远,还有时间和功夫做做心理健身。   另一队人马可就倒霉多了,升降器刚停稳,立刻就和异种展开了近距离的激战。   人类方面的武器经过一年又一年的改良创新,杀伤力不小,勉强弥补了他们力量和速度上的缺陷。   异种们在之前接触到的都是物资搜寻队,那些人并没有如此先进的武器,这次兵戎相见,着实让他们愣了下。   领头的异种是一个名叫杰克的白人异种,他和李鱼之前在实验室见过的异种都不一样。   他就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高高在上的坐在高处,对着下方的异种发号施令。   李鱼看见,他左右两边各有一名女性异种,端茶递水,还送瓜子儿。   这待遇也太他妈好了。   李鱼问,“那些瓜子儿哪儿来的,看着挺大颗的。”   1551,“变异植物。”   李鱼,“……”   不愧是异种,吃的是变异动物,嗑的是变异瓜子,就连人类也是塞牙缝的小食。   与异种接触得越深,见到的越多,李鱼发现,原主曾经吸收到的那些知识,越来越站不住脚。   课本上说,异种好吃人肉,喜欢血腥,他们的听觉和嗅觉十分敏锐,配上超快的行动速度,如同一把锋利的屠刀。   他们少数尚存理智,会对低智商异种施与指令,并且因为人类对他们的排斥,异种也憎恶人类,以杀戮和折磨为乐趣。   残暴这一点,李鱼确实亲眼见过。   但如今细想,人家好端端的突然被抓进隔离室,像条狗一样被人类施舍食物,被抽血割肉,还被一次一次打入麻醉剂……   就算是换成普通人类,怕是也要暴躁得不行,见人就想砍。   这样看来,异种的暴躁算是师出有名,或许并不是天性。   就在这时,李鱼看见坐在战车顶端的杰克耳朵一动,突然转身看向后方。   陈舟所在的部队已经到了,几十辆军车疾驰而来。   异种已经发现他们了,不屑的冷笑一声。   李鱼知道他在笑什么,陈舟他们的部队作为偷袭部队,要与另一支队伍形成联合夹击,但他们的武器装备却不如正面攻击的队伍牛逼。   枪支弹药倒是充足,少的是杀伤力极强的,新研制出的激光泡。   那玩意儿有个弊端,上一次发射以后,需要经过五分钟的重新蓄能才能发射。   所以在使用时,战士们必须在周围拼搏掩护。   除去这个毛病,它的杀伤力是普通枪子儿的百倍不止,只要找好角度和开枪时机,白色的激光能弄死一大片异种。   系统刚科普完,就啊了一声,“正面军被撕开了一个裂口。”   李鱼看了眼人群中的陈舟,让系统把光屏切换到另一边。   正面攻击的人类部队已经死了不少人,还有少部分人重伤倒地,爬不起来。   异种身强体壮,耐力高,无论是近身搏斗还是使用重武,都占据不少优势。   而且在杰克的指挥下,他们攻防有度,不会埋头蛮揍,而是运用策略,一次次的破开人类的防线。   参与战争的人类或许没有注意到,站在上帝视角的李鱼却注意到,那些看似散乱的,与人类拼斗的异种,正以一种很难察觉的速度,往激光炮的方向靠近。   李鱼,“1551,给军方发消息,就说异种的目标是激光炮。”   几秒后,系统道,“发送成功。”   李鱼看了眼异种方面的武器,表情古怪,一言难尽。   大概是怕高科技武器被篡改网络,他们的所有武器都是手动的。   李鱼企图让1551用网络攻击的意图破碎了,有点郁闷。   与他一同观战的系统突然说,“来了。”   李鱼聚精会神,瞳孔惊讶地放大,白色的,刺眼的光束从机光炮中发射出去,射中了异种据多的正南方向的地面。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没有地动山摇。   但那块地面确实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巢,原本作为支援部队,没有投入战场的异种,死得连渣都不剩。   李鱼头一次佩服009热武实验室,没想到周旁那伙人看着讨厌,能力居然这么强。   异种遭到突然袭击,愤怒的情绪加剧。   厮杀陷入白热化,人类开始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战败的时候,激光炮蓄能完毕。   听到倒计时声响起,士兵们拼命往回跑,这东西不认人,只要在射程范围内的都是它的目标。   然而,仅仅一步之差,没跑出射程区的士兵和异种一起,在炙热的白色光芒中,融化成水,和下方凹陷的泥土融为了一体。   死里逃生是士兵腿脚发软,干涸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最终因为哽咽和恐惧,吞咽了回去。   军官大声的呼喊响起,催促他们继续投入战斗。   可大家的士气,却因为同胞的无辜死亡而一跌再跌。   异种趁机全力进攻力,死得人类越来越多,那些锋利的鱼鳍和利爪,取代了传统的匕首和刺,因为是身体的一部分,他们运用得更加得心应手。   鲜血在半空中挥洒,划出各种各样的弧度。   李鱼有种错觉,那些数不尽的血,就在他眼前,或许已经沾到了光屏上。   当一个名人类士兵被割掉脑袋的瞬间,红色的液体正巧朝着光屏的方向喷来。   李鱼吓了一跳,潜意识驱动下,整个身体往后躲闪,撞向001的胸口。   001从迷迷糊糊间醒来,精神好多了,身体里的力量安静的流淌着,不像之前偶有滞涩。   他仰头靠在背后的金属管道上,声音懒懒的,带着初醒时的沙哑,“怎么了?”   灼热的气息从耳边喷过,李鱼缩了下,耳朵从肩头蹭过,有点痒。   “没事。”他闭了闭眼,本该黑暗的视野一片鲜红。   妈的,看个实况快看出心理阴影了。   001看出他的异样,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严厉,“到底怎么了?”   李鱼,“人类可能要输了,我猜的。”   001沉默了下,眼睛在青年看不见的地方,流出复杂的情绪。   过了会儿,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那你高兴吗?”   李鱼说不高兴,上战场的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等异种攻进来,死的就会是平民百姓,最好的结果就是,双方休战。   001垂下眼,搂着青年的胳膊收紧了些,片刻后,他忽然说,“我想去上厕所。”   李鱼犯愁了,上厕所得去外面,而且要经过工人们聚集的空地。   太危险。   为了撒个尿把自己暴露不太值当。   李鱼有点难以启齿,“要不,要不就在这儿?”   001,“……”   男人冷白的皮肤上,一点绯红尤其明显,“我不是……”   话没说完,看样子是不好意思。   李鱼恍然大悟,明白了,人有三急,干嘛不好意思。   他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小东西年纪轻轻,偶像包袱还挺重。   李鱼问,“我跟你一起的话,目标太大,所以你能自己去吗?”   在此之前,001很喜欢被青年无微不至的呵护,今天却突然有点烦闷。   他已经成年,并不想再被这个人当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   “我自己去,你留在这里。”001声音冷硬,腰板打得笔直。   李鱼说行吧,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两只手环,一个给001,一个给自己带上。   “手环有内置定位,如果我没有在原地,你可以用这个找到我。”   想想觉得不够保险,在心里问了系统一句,“可以加点发送信息的功能吗?”   1551,“没问题。”   这点事儿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   李鱼,“不会被劫持频道吧?”   1551保证,“绝对不会,百分之百安全的私密通信频道。”   李鱼放心了,看着001把手表带上,才让人离开,继续观战。   正面部队已经败得差不多了,好在有个牛逼的武器夹持,异种那头也死了不少。   兴许是人在危急关头,总是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就在李鱼忧心忡忡之际,剩下的人类士兵,开始绝地反击。   枪林弹雨下,异种的身上皮开肉绽。   血还没开始流,卡在肌肉中的子弹就被愈合的肌肉强行挤压出来,掉到地上。   一名士兵没有子弹了,气愤地推出刺刀,一跃而起,扑到一个异种的身上。   异种锋利的骨刺从他的腰侧划过,他却更加用力的压制对方,不肯放手。   他握紧了刺刀,高高举起,刺向绣异种的后背。   白色的刀刃将异种的身体贯穿,而同一时间,异种的爪子扣住了士兵的脑袋,用力一拧。   李鱼瞳孔紧缩,忘了呼吸,身体不可抑制的战栗着。   不需要亲身去经历任何一场战役,几个单薄鲜活的画面,足以让他铭记战争的残酷。   李鱼头一次感觉到,生在和平的中心城是多么的幸福。   系统也知道这些画面过于残忍,体贴的帮他切换到了陈舟那边。   陈舟所在的部队中,有不少是物资搜寻队的人,比起整日在底下操练的士兵,他们更加懂得如何攻击异种的要害。   这一批人成为了偷袭部队的精锐,他们冲在最前方,杀起异种来又快又狠,受伤了也不会停止。   其中一部分异种曾和陈舟交过手,认出他来,挑衅地闻了闻,用粗哑的声音说,“你的伤口正在渗血,怎么,你们人类已经穷到连止血药和手术线都用不起了?”   陈舟没工夫跟他闲扯,抬手就是一枪。   异种躲开,闪到了他背后,一抓子挥下去。   厚实的作战服如同纸片,轻易被划出几条道子,露出下面破裂的皮肤。   异种趁着敌人吃痛走神,又来了一次重击。   陈舟一口血吐出来,趴到地上,手里的枪却死死握着,食指扣住板机。   异种从他背后踩上去,嘴里发出怜悯的啧啧声,“之前不是很狂吗,现在是怎么了,动不了了?让我猜猜,一定是伤口又流血了吧。”   背上那只脚不断的施力,陈舟听见自己脊骨发出的咯吱声,胸口位置也受到压迫,让他呼吸困难。   异种弯下腰,粗哑的声音加入了阴森的情绪后,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你抬头看看自己的兄弟们。”异种揪住陈舟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   曾经协同作战的弟兄们,几乎各个脸上都沾着血,而其中有一部分人,在上次执行任务后,并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   这一部分人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很容易就被异种击打倒地,不省人事。   陈舟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心痛和愤怒浇灌着火焰。   他想,还打什么,不是受伤就是送命,到头来连个伤药都讨不来。   不如撤退吧,大不了离开地堡,带着兄弟们投奔其他地方。   说到底,其他人的死活跟他有狗屁关系,他也应该像那些人一样,只为自己考虑。 第171章 你好,交个朋友37   陈舟对议会充满怨恨, 可身体里的尊严和骨气, 不允许他作出投降的事。   做了,他就是人类的叛徒,一辈子被贴着标签。   异种看着他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 打算给对方一个痛快。   他的脚指张开,指间的蹼被绷得平直, 所有的力量汇聚到了那只脚上,猛地朝下方踩去。   千钧一发间,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正前方冲出来。   异种的身体被撞飞出去,在地上滑行一段很长的距离才停下来。   他扶着脖子扭动, 双眼被血丝包裹, 愤怒到了极点。   来人单手将陈舟拎起来,声音清冷无波,“回到下面去, 再耗下去你就死了。”   眼前的人穿着黑色背心, 深色迷彩裤, 脚上蹬着一双上好的真皮牛皮靴。   能穿这种鞋子的,都是家里有钱有势的,而这种人是最不可能上战场的。   陈舟站稳了, 抬眸看向对方的脸。   男人头上戴着鸭舌帽, 面部也被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 只勉强能从压低的帽檐中,辨别出对方有一双深色的眼睛。   就这种打扮,再盯一百年也不可能认出是谁。   和陈舟不同, 李鱼一眼就看出这人是001。   “小东西学会阳奉阴违,先斩后奏了。”李鱼忍不住冷笑,用手表给001发了条信息。   1551搞的通信频道信号极佳,眨眼间,光屏里的男人已经收到信息,表情近乎恐惧。   李鱼看见他原地转了个圈,将帽檐稍稍推高,眼睛扫向四周。   他在找发送信息的人。   四周全是厮杀,001没找到熟悉的身影,表情松弛下来。   踹开一名偷袭异种,他低头点开手环。   手环屏幕投放出一块巴掌大的小光屏,是信息界面。   青年发来的信息很短,【在上面注意安全。】   001觉得末尾的句号像一颗炸弹,莫名的,他就是知道,青年这会儿有点暴躁。   泛着寒光的鱼鳍从前方袭来,他脚下后退,腰部往后压,没来得及起身,对方一条腿横扫而来。   001回信的思绪被打断,戾气横生,握住上方扫过的腿,朝反方向拉拽。   异种单腿在地上蹦哒几下,咬牙抬起另一条腿朝着对方面门踹去。   001面上平静,没有丝毫初上战场的慌乱。   他抬手挡在脸前,握住那只脚底,胳膊上的肌肉鼓动,把异种的两条腿麻花似的缠在一起,用力往前一推。   异种摔到地上,两条腿的骨头被拧断成许多截,曲折的绞在一起。   他的愈合速度很快,却因为骨头错位,长好以后也是曲曲折折,站不起来。   001没去管他的死活,重新点动光屏,回复道,【我保证不会受伤。】   想了想,仍旧忐忑,又给青年发了三个字,【么么哒:)】   这是他从一部电影里学来的,男主角的么么哒发出去以后,当天晚上就得到了女主角的热吻。   001用指腹摩挲着表盘,羞涩的想,么么哒他就不要了,只要那个人不生气就好。   从头到尾,他都没考虑过,青年是怎么知道他跑出来的。   李鱼收到信息,没有继续回复,他想看看,001到底还瞒着他多少东西。   经历了第一场近身格斗,男人的身体像是被打开了,速度和出手的力量,远比最初增强不少。   001没有暴露自己,靠着人类的姿态,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尤其是当他没有再克制自身的气场后,朝他出手的异种,时常会因为惧怕而在动作上变得吃顿,有些甚至不战而而败,抱着脑袋跪到地上。   001对异种的攻击都是点到即止,把对方撂倒就行,如果对方实在顽固,纠缠不放,他就把人打晕,不会下死手。   这让看见这些的某些人类士兵不太满意。   其中一个借空冲001大吼,“你他妈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把他们杀了。”   001漆黑的眼睛从帽檐下射出两道冷光,扭断了一只异种的胳膊,手肘用力朝着对方脊骨撞下去。   异种喷了口血,被扔到地上,踢出老远。   男人像是故意挑衅,慢条斯理地说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人类士兵气得脸都绿了,在他看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就是妇人之仁。   人类和异种不共戴天,今天你不杀我,明天我就会杀了你。   这傻子心慈手软,迟早要被自己给害死。   士兵心里不满,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缠的最好时机,狠狠瞪了001一眼,扭头和重新扑上来的异种缠斗到一起。   距离战场大约一公里的位置,异种大军的领头人正饶有趣味的盯着某处。   从001进入战场起,他就盯上了他。   那个男人藏头蒙脸,看似与人类没有差别的身体,却能在各个方面和异种抗衡。   不,抗衡这个词并不准确,应该是更强才对。   杰克从对方游刃有余的招式看出,那人没用全力。   普通的人类根本不可能强到这种地步,这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异种中出了叛徒?   想到这儿,杰克震怒,对下属命令道,“那名戴帽子的男人,给我留个活口。”   下属也注意001多时了,闻言下意识看向战场,意外发现那个人不见了。   谁也没注意到,一道身影正以诡异的速度,从他们背后逼近。   001无声无息地来到战车背后,两手扣住,后空翻跳上去,从背后掐住了杰克的脖子。   下属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又立即进入戒备状态,“把首领放了,我留你一条活路。”   见对方不听,他的黑色指甲延伸了出来,脑子开始转动,想要寻求最好的攻击时机和角度。   001的手劲儿大,五根手指牢牢掐住了杰克的喉管。   而他的另一只手上,削铁如泥的骨刺从手背生长出来,抵住杰克的后背。   他耷拉着眼皮,黑色眼睛深不见底,不见一点光,“你说,如果我把你的喉管捏碎的同时,把你的心也掏出来,你会在几秒之内死亡?”   杰克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却是头一次领会到,什么叫森寒刺骨。   他的身体不听使唤,腿脚发软,心跳剧烈,太阳穴附近的青筋突突跳着,扯得他脑袋隐隐作痛。   空气中有什么看不见的,沉甸甸的东西,一点点的往他身上压。   让他心慌,恐惧,没出息地想逃跑。   天生敏锐的,对危险的感知发生了作用,杰克精准的确定,这人他惹不起,一个不好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他闭了闭眼睛,稳住自己,故作镇定道,“你杀了我也没用,他们照样会攻进去。”   “是吗。”001慢悠的调子带着几分懒散。   杰克听出来了,这人不在乎这个,地堡中的人类死活对方根本不关心。   他咽下口水,喉结从男人的指尖挤过,提醒着他,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是的,我们异种和你人类不同,领队死了战士们也不会乱。”   杰克暗中使劲攥紧拳头,好让自己的身体绷紧,看上去更有气势,“你们抓走了我们的孩子,我们不可能放过你们。”   001控制着手臂上的骨刺,让它继续延伸,刺破了杰克的衣服。   杰克后腰的肌肉变得僵硬,嘴上继续发狠,“哪怕是还剩一只异种,我们也会攻进地堡。”   “人类这种虚伪无情的生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察觉到背后的人没有动静,而隐藏在空气中的压迫感也似有减轻,杰克赶紧继续道,“我能感觉到,你抵住我的不是什么劣等的人类武器,而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恕我直言,为人类效力,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不如回到你本来的族群。我可以向你承诺……”   “你想让我离开这里?”背后的人终于开口了。   杰克以为他心动了,游说道,“当然,我们异种可没有阶级划分,你可以想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只要是对同胞有害的,我们都可以包容,包括你错误的过去。”   001的重点偏得没边,“那你们也能接纳人类吗?”   杰克冷笑,“不可能。”   001轻声呢喃,“所以你想分开我们……”   声音低沉沙哑,风一吹就散了,杰克没听清,敷衍是的嗯了一声。   反倒是距离遥远的李鱼听清了。   他嘴角抽了抽,小东西的脑回路有点特别,人家异种明明没有想棒打鸳鸯啊。   画面上的两人虽然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但李鱼还是觉得高兴,忍不住跟系统得瑟。   “我们001简直太爱我了。”他摇头叹气,“都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1551无话可说,在光屏上敲出一连串句号。   李鱼撇嘴,没立刻将注意力落回001和杰克身上,而是看向距离自己两米多远的小孩儿。   小孩儿神情凝重,小眉毛拧在一起,正趴着水管,踮着脚,偏着脑袋听什么。   李鱼走过去,用气音说,“怎么了?”   “我听到了狗叫。”小孩儿说完,皱着鼻子在四周闻了闻,“我都闻到味儿了,应该在西北方向。”   李鱼求助系统,经证实,有两支搜寻队确实正朝着水厂方向靠近。   “还有多远?”李鱼问。   系统说,“一点二公里。”   001在水厂停留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一处小空间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特别是自己身上。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不少异种的气味。   不能留了,得换个地方才行。   李鱼将小孩儿抱起来,猫着腰,从一根管道下方钻过去,前往更深的地方。   他需要找个地方洗个澡,把身上的味道去掉。   水厂里多的是水池,李鱼挑了个还没正式过滤的水池跳进去。池子里的带着腥味的水,正好能把他们身上的味道盖过去。   小孩儿不会游泳,吓得直扑腾,哗啦啦的水声差点把人招过来。   李鱼一把按住他,让人趴在自己身上,“我抓着你呢,别怕。”   小孩儿肢体僵硬,身体颤抖,他看向四周深色的水,小声的贴着青年的耳朵说,“他们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李鱼用手舀水给小孩儿和自己洗了头发,抓着扶手边上的铁梯上岸。   转身之际,瞥见水厂空地上的工人,他们依旧握着武器严正以待,一动不动的面向外面,除此之外,没看见搜寻队。   李鱼,“1551,搜寻队的人呢?”   1551,“正从你的左右两方靠近。”   李鱼,“……”   这他妈是被堵死了吧。   李鱼已经很久没这么憋屈了,他现在拖家带口的,目标太大,而两支搜寻队加起来有好几十号人,一旦被发现就完了。   必须找个地方先避避风头。   他将目标瞄准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总控室。   总控室里大大小小不少阀门,也有不少需要电控的操作台,今夜因为情况特殊,整个地下堡垒灯火通明,水厂自然会例外。   李鱼靠1551打开了电子锁,进门以后绕着总控室走了一圈,停在一扇门前。   “1551,里面是什么?”   1551说,“监控室。”   李鱼,“监控水厂内部?”   “不止。”1551说,“还有地下实验室的进出水情况。”   监控室比李鱼想象中的更大,空无一人,监控屏幕前的桌子上,摆着两个喝过水的杯子,墙角放着一架铺着被子的单人钢丝床,下面有两双拖鞋。   看来这地方是24小时轮流值班,离不了人。   李鱼看向对面的四十八个屏幕,其中并没有地下实验室的。   “1551,我没看见人鱼的监控,被隐藏了?”   “是的,需要密钥,你等等,我正破解。”系统说完就消音了。   小孩儿不知道青年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就安静的坐在钢丝床边,不敢多问,更不敢惹麻烦,他怕那个可怕的男人回来揍他。   李鱼见他这么乖,揉了把他乱糟糟的头发。   异种的教育方式相当粗糙,采取放养模式,在小孩儿的印象里,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冲他笑,摸他的头发。   他低下头,浑身发烫,别扭的推开青年的手,跳到地上,直冲冲地走出监控室,指着总控室紧闭的大门说,“我帮你看着,你,你别怕。”   李鱼,“真是个乖宝宝。”   小孩儿梗着脖子,一只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我才不是宝宝呢。”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也是个小可爱。   脑海响起提示音,系统破译密钥成功了。   李鱼正对面的墙上,居中的四个监控画面变成了地下实验室的。   画面主要监测着三个地方,注水口,出水口,还有那个巨大的玻璃牢房。   监控摄像头的清晰度高,连水底飘摇的水藻都能拍摄得十分清晰。   老仰着脖子看太难受了,李鱼让系统将监控连接到光屏上,然后把床单从床上抽出来,拿着去外面给小孩儿擦头发和湿漉漉的身体。   小孩儿的身体硬得像石头,满脸都写着拘谨和不适应,但他又舍不得推开。   李鱼给他擦完才开始处理自己,没几下子床单就湿透了,被搭到椅子上晾着。   画面中,三条人鱼正在用力撞击玻璃,动作迅猛剧烈,厚实的玻璃不停震动,连带着水波一起荡漾。   李鱼凑近,发现雄性那条人鱼的嘴唇一直在动,似乎在跟两条雌性人鱼说什么。   可惜语言不通,啥也看不出来。   雄性人鱼情绪急躁,撞击一阵子后,又掉头朝着入水口冲去。   金属质地的管道盖子被撞出凹陷,紧跟着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入水口依旧被罩得严严实实,岿然不动。   李鱼越看越迷糊,“他们到底怎么了?”   不只是雄性人鱼,两条此雌性人鱼同样情绪不稳,快速地在水里穿梭游动,或是俯冲向水底,把耳朵贴在泥沙里,或是游到水面,伸出半个脑袋,侧耳捕捉什么。   好一阵后,李鱼确定,他们应该是感知到了同类。   是001。   地下实验室距离地面有大概七十多米,中间还隔着密闭的穹顶和厚实的岩壁。   即便这样,同类与同类之间依旧能精准地感知得到对方。   三条人鱼和001物种相同,能接收到信号可以理解,那小孩儿呢?   李鱼的目光穿过敞开的监控室大门,落向外面瘦肉的身影。   小孩儿对001一直有些害怕,为什么?仅仅是因为男人个子高,身体壮吗。   李鱼走出去,两手搭在小孩儿肩上,蹲了下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孩儿看了眼肩头的手,没将其抖落下去,“你问吧。”   “你为什么害他?”   李鱼没有点名道姓,小孩儿却明白他在说谁,鼓了鼓腮帮子嘟囔道,“谁,谁说我怕他了,我才不怕他呢!”   他颇有气势地说完这句,挺起的胸膛突然泄气,整个人都萎了。   “大哥哥,你别跟他打小报告,我刚刚都是骗你的……”小孩儿承认得很不乐意, “他有时候其实没有那么可怕,但是有时候又很可怕。”   小孩子的表述能力有限,李鱼勉强读懂,他的意思应该是,在某个特定的情况下,001会比平时更吓人。   青年的手顺着小孩儿的背脊往下拍打,安抚着,“让你害怕的时候,001和平时有哪些不一样?” 第172章 你好,交个朋友38   “我不知道……”   小孩儿摇了摇头, 眉头打成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回想着之前被提着后领的时候, 他的嗓音控制不住的颤抖,“就是很害怕,很紧张,想逃跑, 否则,否则就会被他杀掉。”   001给李鱼的感觉除了可爱就是听话, 就算是最近偶尔会像个成年男人那样发骚,那也只是因为刚成年, 身体里火气太旺。   你看他到地面帮个忙, 连只异种都没敢杀, 顶多就是把手脚拧在一起,以防对方伤势愈合, 还能站起来再战。   这样一个人,你说他想杀人?   李鱼不太相信,委婉地冲着小孩儿笑着说,“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001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   小孩儿苦笑,“我就知道你不信。”   他撅了撅嘴, 因为要到打小报告,心虚,声音压得很低, “你不在的时候,他总是对我很冷,经常恐吓我,还说我不听话的话就杀了我。”   估计是曾经的记忆太恐怖,小孩儿哽咽了下,“每到那种时候,他的脸就会拉得老长,像这样。”   小孩儿模仿了个表情,说实话,挺好笑的。   李鱼忍住了,抿了抿嘴问他,“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因为我快被吓死啦,”小孩儿放下手,揉搓着自己的衣服,小小声的继续道,“他生气的时候真会让我喘不过气,很难受。”   李鱼懂了,小孩儿说的是传说中的气场压制。   但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1551,他说的是真的?”   1551说是。   李鱼,“你怎么没告诉我?”   1551,“你没问。”   李鱼仔细想了下,好吧,是我的错,我对两个儿童在酒店独处时的相处状态关心不够。   所以001的另一面是冰冷无情凶巴巴,只是气场就能把人吓得口吐白沫。   李鱼隐隐抓到点什么。   001不只能和人鱼有感应,还能在气场上压制异种,前者是因为同类相吸,后者,应该是因为异种的基因和人鱼有相似之会处。   李鱼忽然想到了复原血清,会不会血清的研制关键,就在001身上?   这会不会就是藏在他身体里的秘密?   他松开小孩儿站起来,让系统将画面切换到地面的实况,给001一个特写。   这一次他看得仔细,终于从杰克的表情中找出一点异样,立刻让系统切换角度,绕着杰克跑了一圈。   ……很快找出了症结。   杰克的胸后背下方,001的手贴在那儿,而黑色的骨刺正斜着往杰克心脏的方向刺。   从两人僵持的姿势,和正对面异种下属严正以待的姿势看,这个姿势应该是从挟持伊始就是开始的。   只是因为之前的角度问题,李鱼一直没有发现。   粘稠的血顺骨刺,滑到001的手臂上,他低了下头,动了下脚尖,免得沾上污秽。   李鱼看见他的嘴唇动了,但听不清。   “1551,能大点声吗?”   “好的。”1551调高音量后,001的音量依旧不高,轻缓低哑。   他说,“他不喜欢战争,而我只是想让他高兴,但如果你继续固执,那就只能说声抱歉了。放心,不会很痛苦。”   杰克闭紧双眼,身体抽搐起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疯子似乎非常了解怎么折磨他们,骨刺的每一下搅动,都让他痛不欲生,恨不得一枪崩了自己。   001表情冷淡,眼睛里是李鱼从没见过的暗沉,像是无人踏足的深渊禁地,里面除了吃人的怪物,没有别的生灵。   就在他快看不下去,打算让系统上马赛克的时候,杰克妥协了。   异种间似乎一种特殊的沟通方式,只见杰克仰头朝着空中嘶吼一声,正在作战的异种们立刻丢下手里的人类,动作迅速的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跑。   001的骨刺一点点缩回来,而杰克的身上,三个血洞鲜血不断,没有任何愈合的趋势。   很快,没有被骨刺堵住的伤口,血越流越凶,浸透了整个后背,打湿了战车。   杰克因为无法止住的失血大脑发晕,眼前模糊,脚下前后踉跄,最跪到地上。   下属吓得大喊大叫,不知道该怎么办。   首领背上的几个血洞,每个还没有小拇指粗,按照他复原能力,即便是伤口无法立刻复原,也应该已经止住了血才对。   可是没有,杰克像是突然丧失了复原能力,只能躺在地上等死。   下属眼底闪过杀意,他想扑上去替首领报仇,结果人家一个眼神,就让他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001的手背上,什么也没没有,只有一些尚未干涸的血迹。   他不满的四处看了一圈,跳下战车,从一只死掉的异种身上剥下外套,仔仔细细地将手擦干净。   沾着血污的衣服被丢回地上,001回头看了眼杰克,淡漠的说,“死不了。”   已经回来的异种以战车为中心,绕成了一个圆,堵住了男人的去路。   001眉头皱紧,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眼看着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杰克在下属的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让他走。”   人墙自动分裂,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异种们虎视眈眈盯着从中经过的男人,他看上去很普通,身上还沾染了某个人类的气息。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走过,重伤了他们中最强的异种。   那头,人类的部队摸不清异种的情况,谁也没有掉以轻心,拿着枪,严正以待的盯向另一边。   没多久,那群突然围城人墙的异种朝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个男人步伐悠然地走了出来。   男人身材挺拔健硕,皮肤白皙,衣裤干净,哪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过的。   部队里有人认出这是之前救过自己的人,举起手挥了挥。   还没喊出声,就被旁边的人拍了一巴掌,“他见过谁能从异种的爪子下,完好无损的回来?你真敢确定他是友非敌?”   “嗤,被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说这句话。”陈舟听不下去了,觉得恶心。   他从那群人中站了出去,大声喊道,“我亲眼看到他挟持了异种首领,然后才有撤退的事,我相信,除了我,还有其他也看到了吧。”   有了第一句发声后,队伍里陆陆续续有人举起手。   “我也看见了。”   “我们俩也看见了。”   “还有我。”   应和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怀疑的目光暗了下去。   但紧跟着,又有人问道,“他不是部队和你们搜寻队的人吧,一个普通人怎么跟出来的?”   没人知道答案,那个人就像是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之间。   李鱼让给系统关掉光屏,问了它同样的问题。   1551,“混进补给队伍,一起出去的。”   李鱼笑了下,001确实长大了,会的东西越来越多,能耐越来越大。   哦,还藏着不少小秘密。   门外突然传来啪嗒的脚步声,小孩儿跑进来,“他们来了。”   李鱼退出地下实验室的监控画面,来到总控室的大门前,把耳朵贴了上去。   犬吠声在空荡的厂房里回荡,它们的指甲从地面擦过,发出哒哒的声响。   李鱼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就在门外?”   1551,“恭喜你答对了。”   李鱼让小孩儿远离门口,屏住呼吸,然后就听到门另一边的粗重的呼吸。   猎犬的鼻子贴在门上,正用力嗅,几下过后,它们抬起爪子开始在门上抓刨。   站在后面的搜寻队员有些闹不明白。   说找见了吧,狗没有发出提示,说没找见吧,又怎么拽都拽不走。   这时候,队长走上前来,“怎么回事。   队员想出一套还算说得过去的说辞,“看着像发现目标了,但因为味道很淡,狗有些不太确定。”   话音刚落,另一组搜寻队也到了。   上头已经把悬赏从两万积分增加到了十万,除了提供重要线索的人,无论是搜寻队还是警队,只要能把人抓到,一样可以得到这笔积分。   他们已经找了一路了,好不容易碰到一点线索,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队长给队员使了个眼色。   队员愣了下,明白过来,悄悄从包里掏出一点刺鼻粉末,洒在总控室门口。   刨得起劲的三只猎犬纷纷打了个喷嚏,摇了摇头脑袋,牵着主人往前走了。   这群人没走多远,在确定另一队人马离开以后,又悄悄回到总控室门外。   队长在电控锁上戳了几下,提示指纹错误,需要验证虹膜。   他们正在追捕的青年是一名叫苏和的研究所研究员,跟水厂八竿子打不着,根本不可能越过总控室的负责人,自行进门。   搜寻队长不禁怀疑,会不会是那几只蠢狗搞错了。   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队员也疑惑道,“队长,这个锁好像是三重验证,除了负责人本人,旁人应该进不去吧。”   被当面指出来,队长面子上挂不住,“你在质疑我的判断?哪怕是真的错了,我也要亲眼证实。”   他招来一名下属,“去,让人来开门。”   一门之隔,李鱼听到这话急得团团转。   总控室里外就两间屋,而恰巧,两间屋子都没有外开的窗户。   李鱼,“1551,外面有几个人?”   “十八个,一整个小分队呢。”1551说,“其实你可以用道具,门。”   李鱼一拍脑门,差点就忘了,他让系统打开工具箱,看着格子内那巴掌大的木头门,犹豫起来。   就这么用了似乎有点浪费,或许可以用在别的地方。   譬如管道。 第173章 你好,交个朋友39   主管道由轮阀手动控制,没有入口井盖, 如果他把“门”用了, 到时候要怎么进入管道将会是个大难题。   直接暴力破开的话, 影响的将会是整个地下堡垒的用水。   利己损人的事, 李鱼干不出来。   想想,他决定赌一把, “1551,咱们用以前对付钱松的办法试试。”   1551没意见,“好吧。”   总控室的负责人是被搜寻队员给揪过来的,心不甘情不愿, 觉得这些人就是没事找事情。   他念念叨叨地走近,“我说长官,总控室是指纹、虹膜、人脸三重识别,我不开门谁都进不去。”   搜寻队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昂着下巴, “我奉议会之名搜查要犯, 你连番推脱是什么意思?连议会都不放在眼里?”   负责人听到议会的名头, 腿一下子就软了, 连忙跨到门口。   他把整个手掌按向电子锁,验证通过, 然后是虹膜。   滴滴两声,验证又通过了。   还剩下最后一项,人脸识别。   电子锁的屏幕上,扫描画面始终不变, 负责人纳闷,皱了下眉头,发现画面中的人依旧一脸木然。   糟了,这他妈是卡死机了吧。   负责人不死心的左右摇动,屏幕上的人还是那副表情。   搜寻队长等得不耐烦了,“到底行不行,怎么这么久。”   “坏了。”负责人走到电子锁前,戳了几下,屏幕上显示【紧急开启】的提示,并显示倒计时。   三、二……   没有一。   屏幕突然一闪,彻底黑屏了。   负责人两手一摊,“系统故障了,需要重新接入电脑调试,否则谁都打不开。”   电子锁造价很高,负责人怕这一群莽夫气愤之下,把锁撬了,苦口婆心的劝道,“长官,您听我一句,这里面真的不可能有人,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担保。”   队长的脸上阴晴不定。   负责人说的话有道理,可他就是固执的认为应该打开,亲眼看一眼才能放心。   他问,“调试的话需要多久。”   负责人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这人还没死心,他心里烦躁,故意胡乱说了个时间,“一天多两天吧,得跟研究所的研究员预约时间。”   这时间也太长了,搜寻队等不了。   队长抿了抿嘴,还想问话,空旷的厂区内,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喧闹。   负责人以为是异种打进来了,惊慌失措地拨开挡路的搜寻队员,朝着前方的空地跑去。   搜寻队的人也相互对视一眼,心里不安,纷纷握紧手里的枪,前去支援。   等到了才知道,哪有什么异种,喧闹声是被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炸出来的。   异种撤兵了。   搜寻队的人傻了眼,异种怎么可能撤兵呢,他们杀了人不分着吃了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是什么逼退他们?   来送消息的士兵说,“是我们人类的战士挟持了异种首领,逼迫他下令退兵的。”   “嚯,真的假的,谁能有那么厉害?”   士兵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就背着扩音器,举着小喇叭跑了,他需要把消息扩散到地堡的每个角落,让所有人都知道。   空地上的讨论声,欢呼声汇成一片,很好的隐藏了一些细不可闻的声音。   李鱼在系统的操作下推开门走出来,拉着小孩儿贴着墙,一路前往进水主管道。   半道还新收了一些净水药片、储水工具,以及一个超大的家伙进包里。   主管道在水厂的地下室,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地下室的门采用的是老式挂锁,李鱼从背包里掏出一根之前从仓库顺来的细铁丝,把前面折出几个弯,小心翼翼地插进锁孔。   小孩儿惊呆了,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在异种那边被发现了会被打死的。   李鱼专心致志,对旁边的眼神毫无所觉。   咔嗒一声,锁开了。   他轻轻取下锁,放到一旁,拉着小孩儿从门缝挤进去。   地下室的灯不太亮,在黑暗中画出一小片淡黄色光晕。   李鱼摸了摸粗壮的管道,把耳朵贴上去。   水声汹涌,哗啦的怒号着,告诉他距离出口还有无数根水管的距离。   他松开小孩儿的手,让他坐到一边,背过身去,从背包里掏出两个氧气瓶,一个丢给小孩儿,一个扣在自己的背包带子上。   手腕上的手表嗡的一下震动。   李鱼扫了眼,是被定位的反馈,001回来了。   他关掉灯,打开工具箱,趁着小孩儿没发现,掏出了“门”,丢到了管道壁上。   小孩儿听见铛的一声脆响,抱着氧气罐,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李鱼,“有人来了。”   “嗯?我没有闻到啊。”小孩儿踮起脚,偏着脑袋,又是闻又是听,一无所获。   李鱼淡定道,“你鼻子出问题了。”   小孩儿怀疑地揉揉鼻翼,连续几下后,居然真的闻到了气味,熟悉的恐惧感又来了。   像只受惊的兔子,他一下子蹿到青年身后,紧张地抓着对方的手腕,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外面。   地下室门没关,不知打哪儿来的微风,将它微微分开,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   李鱼拍了拍小孩儿的后背,“没事,是001。”   就是知道是他才害怕,那种恐惧到窒息的感觉,他实在不想再尝试。   一个搞不好就会死人信不信。   地下室内外被浓墨般的黑色融为一体,给人一种紧张,压抑的感觉。   001迟迟不来,而李鱼在黑暗中待久了,也渐渐开始忐忑,怀疑自己会不会太自以为是,来的也可能是水厂的人。   就在他打算去开灯的时候,小孩儿抓着自己的手松开了。   反手去摸,本该站着人的地方空荡荡的。   李鱼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咬了咬牙,“001,别装神弄鬼。”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张脸颗脑袋从他背后靠过来,落到他肩上。   李鱼差点吓得跳起来,教训的话被另一个道声音截断,那道声音喘得厉害,像是刚跑完四千米似的,一下接一下,紧贴在自己后背的胸膛随着呼吸快速起伏。   “你知道了吗,异种撤了。”   001说话时的热气蓬勃,烫的青年的耳朵都快烧起来了。   李鱼闭着眼睛努力平静身体的异样,“知道了。”   他低哑的声音突然拔高,情绪也来了急转弯,开始兴师问罪,“小朋友可以啊,谁准你上战场的,万一被人发现你不是人怎么办?万一受伤怎么办,大家都忙着你死我活,谁又闲工夫管你。”   也就只有我。   李鱼心想,001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拼了命他也把人从战场里拖出来。   然后再关进小黑屋,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001刚见过血,身体和大脑正处在亢奋中,他收紧胳膊,低头在青年唇上舔了一下。   “不会有事。苏和,我很厉害。”他说着说着就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   电影里的男主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就把另一个男主逗得满脸通红,欲拒还迎。   001口渴,含着青年的嘴唇不放,含糊地为自己补充道,“各个方面。”   李鱼,“……”   学习能力太强也不是啥好事,好的坏的,白的黄的,见什么学什么。   他冷着脸,精准的找到男人的额头,轻轻敲一下,“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对人说吗?”   “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男朋友。”001很喜欢爱最后四个字,如同给青年贴上了自己的标签。   当然,他更想说你是我的配偶。   但他们还没正式通过肢体上的深入交流来建立这项关系,还不算。   001琢磨着,快了,到时侯得提前再复习一下,以免给娇弱的人类带来不好的体验。   李鱼没有追究他骗人的事,敲完以后给男人揉了揉额头,手心顺着往下滑,在对方身上摸索着。   胳膊和腹肌还是那么结实,没有濡湿的触感。   “没受伤?”他盯着黑漆漆的对面问。   “没有。”001抓住机会极力表现,带着温柔的笑意说,“我是你的,没有你的允许我当然不敢受伤,连你送我的衣服都干干净净的。不信你看。”   说完,地下室的灯也跟着亮了。   何止是没受伤,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李鱼总觉得出去干了一架,眼前的人似乎比之前更有味道了。   荷尔蒙的味道。   他清了清嗓子,没用,心里还是痒嗖嗖,想干点什么不和谐的事。   李鱼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终于冷静了。   他走到入水口阀门处,曲指在上面敲了敲,“001,把阀门关上,我们该出发了。”   001多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力气又大。   已经被锈住的圆形转轮,在他的双手下成了轻飘的小玩具,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两百转完成。   管道里的咆哮停了,只剩滴滴答答的水滴声。   李鱼弯腰替小孩儿固定住氧气瓶,戴上密封的呼吸罩,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条绳子,困住小孩儿的腰身。   而另一头,则系在自己腰上。   李鱼用力牵住001的手,握住门把转动。   小孩儿这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一道和周遭颜色相似的铁门,真是奇葩的设计。   001和他有同样的想法。   咔嗒一声,门锁开了,入眼是被湖水经年浸泡过的,斑驳的金属内壁。   李鱼先把小孩儿推进去,然后是001,最后才是自己。   门被合拢的时候,有人下楼来走了进来,看到地下室的灯没关,水阀也被打开了,那人气得破口大骂,“谁他妈吃饱了撑的,有病是不是!”   那人戴上手套,把阀门重新拧上。   管道内,李鱼才走出去不到三百米,哗啦啦的水声又响起来,从后方冲刷而来,且水流越来越大。   1551提醒他,“阀门正在被打开,你做好心理准备。”   李鱼给自己和小孩儿紧了紧呼吸罩,转身搂上001的脖子,“宝贝儿,变个身吧。”   1551,“……”   001,“……”   没来得及解释,水声开始轰隆作响,撞得管道不停震动。   李鱼回头,看见翻滚的湖水带着雷霆之势,转过了距离他们最近的弯道,迎面打来。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感觉到一具滚烫的躯体从背后包裹上来,而滑腻修长的东西,正贴在他被水冲走了鞋子的光脚丫上。   打开手电一看,啧,踩着人家的鱼尾巴了。   001的手指钢钉一样钉在管道壁上,与不断冲刷过来的湍流对抗着。   水平线一路飞涨,迅速充盈了整条管道。   水势平稳后,001松开胳膊,把困在青年腰上的绳子换到了自己身上,淡淡扫了眼被水冲的七荤八素的小孩儿,“死了?”   小孩儿昏沉沉的脑子清醒了一些,身体要浮不浮的漂在水里,脚踩不到底。   “没死,我好着呢。”他怯生生的顶嘴,假装一点也不好奇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长出鱼尾的男人比身为人类时个子更高,手臂上有比异种更加漂亮的鱼鳍,在光束中泛着点点金色的光。   他的尾巴结实修长,半透明的尾鳍在水流中摆动。   小孩儿有种直觉,那条看似柔软漂亮的尾巴,轻松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打了个哆嗦,隔着呼吸面罩嗡声翁气地问,“出去以后你们会让我回家么?”   李鱼告诉他会的,“但你知道,异种对人类有敌意,我们不能把你送到家门口,只负责送你到距离异种居住地较近的地方。”   “其实异种没有那么可怕,而且我们哪里也有,也有……”小孩儿张了张嘴,犹豫得整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李鱼看他实在太纠结,指了指前方,“出去再说。”   收到青年的指令,001箍紧了青年的腰,鱼尾助跑似的摆动几下后,身体如同一枚发射而出的子弹,顷刻间没了踪影。   小孩儿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是被一块被绳子绑起来的木头,被动前进,好几次都差点撞到四周的管道接口。   可是他不能睁眼,男人的游速太快,水流会对他的眼球造成不小的冲击。   黑暗放到了恐惧,小孩儿这一路心跳就没正常过,嘴里时而发出惊恐的啊啊啊。   第无数次尖叫声落下,他发现牵制自己的绳子拉力开始变小,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停了。   小孩儿寻着光源自己游过去,发现那两人正停在一个管道井盖前,附近水中飘着两个摄像头。   001转动阀轮,带着李鱼游进去。   小孩儿被绳子拉着,被迫进入了巨型鱼缸,还没明白状况,就见三条和001外形相似的东西迎面游过来。   雄性人鱼停在001面前,神情激动,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什么他听不懂的语言。   李鱼比小孩儿稍微好点,他有个系统在。   之前拷贝走的戴尔森生前的U盘中,对人鱼的语言有少许记载和文献。   1551只能翻译出其中几个字,“我尊敬的……我将……您……”   李鱼,“……”   1551有点羞愧,“我会继续研究的。”   李鱼不能打击他,微笑着鼓励一番。   语言不通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没办法向雄性人鱼打听图腾的事,却也不算没有任务突破。   他发现,三条人鱼对001的态度称得上是恭敬。   小孩儿现在很精神,没有任何不适,说明001没有气场压制对方。   所以几条人鱼的顺从,不是被迫,而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两人四鱼没有多做停留,短暂的交代情况后,001领队,带着大家离开了地下实验室,顺着管道快速游动,终于在半小时后,抵达了淡水湖泊。   001下身的裤子在长出鱼尾时崩坏了,李鱼勒令他不许起身,从湿答答的背包里掏出一条新的短裤丢过去。   隔空接住后,001借着湖边草丛的遮掩穿上,沿着岸边朝青年走去。   李鱼刚丢下氧气瓶,正在擦头发。   地面的空气温度很高,据1551检测,有四十五摄氏度。   湿答答的往那儿一站,用不了一个小时身上就能被烘干。   地面在经历过一天的暴晒,温度只会比空气温度更高,李鱼光生生的脚丫子被烫得动来动去。   正想找个能踮脚的东西,视线内多了一具男人光裸的胸膛,然后是一双胳膊。   001双手的五指张开,掐住青年的腰把人举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脚背上。   被滚烫的地面灼烧的脚底板,一下子就舒服了。   李鱼给自己擦完头发,又帮001擦了擦,意识到什么,目光往下一滑,脸红了。   001的裤子小了点,一定是的。   李鱼低头从挂在胳膊上的背包里掏出条迷彩裤,胡乱塞过去,然后从他脚上退到地上,找出一双鞋子穿上。   见对方不忙着穿戴,反而像条花孔雀一样展示自己的身材,他加重语气催促,“套上,快点。”   青年的声音又急又凶,脸颊绯红,还泡在水里的人鱼以为他在发脾气,龇牙咧嘴地,从嗓子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李鱼被吓了一跳,满脑子雾水。   他后知后觉,问001,“他们为什么不上岸?”   001冷厉害的眼神刺了过去,不只是人鱼,就连站在远处不想吃狗粮的小孩儿都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冰渣子。   李鱼毫无所觉,催促,“嗯?”   001说,“他们的鱼尾无法化出双腿。”   李鱼瞪大眼睛,我就知道,我男人一定是最特别的那个崽! 第174章 你好,交个朋友40   李鱼按耐住荡漾的心情,眼珠子转了一圈, 问, “你是怎么知道那三只不能变腿的,靠感觉?”   “嗯。”001伸手摸了摸青年的身上湿答答的衣服,“你身上太湿了, 会生病。”   李鱼不怎么在意, 慢悠悠的把浴巾扑到地上晾好后, 低头给自己找了身衣服。   背心加迷彩裤, 刚好和男人配成情侣装。   001伸出一只胳膊给青年当挂衣杆,刀子似的目光横扫而过, “你们, 转过去,不准看。”   李鱼,“……”   他低头解开衬衣扣子, 脱下来丢到地上, 然后就不动了, 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半圆,示意001也转过去。   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了解谁。   001失望的背过身, 耳朵尖却动了几下, 靠着声音判断背后的情况。   李鱼嘴角抽了抽,假装没看见,迅速穿好。   几乎是他扣好皮带的瞬间,001转过来, 两眼放光的盯着青年,满意,高兴,穿上同款的青年就是另一个小号的自己。   可是还不够,得再盖个章。   男人的胳膊伸过去,将青年按进自己怀里,低头在对方锁骨正中心亲住不放。   红色痕迹像个夸张的大吊坠,不偏不倚的摆在李鱼胸口正中央,有点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扭头往四周看了一圈。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几个连绵在一起的,被风化过的大型岩石堆。   李鱼跟001说了一声,跑去岩石堆后面,把之前收进背包的大家伙取了出来。   是一辆装有十吨水的大型储水车。   储水车的车头前后共有四个座位,李鱼爬到后面两排,把座椅折叠起来,腾出空间,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大桶和一根水管,接上储水车外的水龙头。   没一会儿,两个高一米五,直径零点八米的大桶被装满了。   李鱼收起水管后,又用掏出一些军用水壶灌满,就把固定在卡车底板上的储水罐收进了背包。   他爬回前排,在1551的帮助下,学习老半天,才终于把车从岩石群后开出去,停在淡水湖边上。   三条人鱼拖着尾巴,靠双手将自己挪进水桶,颇为不满的扭动身体。   储水罐倒是个现成的大鱼缸,可人鱼进去以后,大家就得喝他们的洗澡水。   李鱼没办法忍受这个,只能先委屈哥儿几个了。   小孩儿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卡车,嘴里发出夸张的惊叹,一个劲儿的问青年是不是会变魔术,从哪里变出来的。   李鱼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之前托人帮忙准备的,怎么样,还行吧。”   青年语气骄傲,一脸的求表扬,没有人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小孩儿连连点头,想到处摸摸碰碰,就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脑袋。   001微眯着眼睛,神色偏冷,“老实点。”   小孩儿瑟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凌晨三点,被月色照出些许轮廓的远处地面,忽然灰尘飞扬。   有车过来了。   那是一辆纯白色的房车。   房车顶部装着一大块太阳能板,车轮结实坚硬,一看就是实心的。   李鱼趴在方向盘上,眯了眯眼睛,认出房车里的人是凯琳。   凯琳的父亲担心异种真的攻下地堡,在战争开始后,就秘密派人把女儿从特殊通道送走了。   他一生都在与人勾心斗角,为家族的利益东奔西走。   本来想着,等他二叔下台了,自己坐上位置以后,能歇一歇,陪一陪从小就没有得到过关怀的女儿。   谁知世事无常,等来的,却是他亲自把女儿送走。   兴许是如今情况危急,命在旦夕,他对这个女儿多了许多曾经没有的自责。   他辜负了妻子临终前的嘱托,也辜负了一个女儿对父亲所有的期望。   他为了凯尔特家族耗费了所有心里,却没有为自己的家人和自己活过一天,多讽刺啊。   抱着极其复杂的心情,他强打起情绪,让人替凯琳准备了许多东西,吃的,用的,武器,还有哪天世界能重新回归秩序后,可以通用的金条。   凯琳老远就从望远镜看到那辆光着屁股的重型卡车。   卡车上印着水厂的标志,后面的储水罐却没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撇了眼自己副驾驶的几瓶矿泉水,她想想,把他们收了起来。   地面到处都是砂石,开车过快容易打滑,安全起见,她的车速一直保持在三十迈。   两分钟后,房车停到湖边。   湖边的卡车下,只有一个青年站在那儿。   凯琳熄火下车,走过去,没有任何铺垫,直接问道,“你怎么打算的?”   李鱼不答反问,“你先说你的吧。”   凯琳抱着胳膊笑了下,“我要往东走,听说七百公里外有座城市还算凑合,里面的异种数量不算多。”   她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地堡,没见过真正的天空,没呼吸过真正的空气。   然而这些曾经的遗憾,在被感染后,都将变成为生活中的轻而易举。   凯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面罩,又盯着青年嘴上的口罩看了几秒,细眉越皱越紧。   “你不要命了?”她克制着怒气,“你戴的什么玩意儿,这也能过滤空气?遇到异种你怎么办?”   李鱼心说,车子座椅下正蹲着一个呢。   他摆摆手,“没关系,遇到异种我就换成净化面罩。”   凯琳眉头打成了死结,没好气地说了句,“随便你,反正你的死活跟我也没关系。”   李鱼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笑了笑,说起自己的打算,“我也往那个方向去,但我只到城外,不进去。”   凯琳鼻子灵,嗅到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你车上有别的东西。”   李鱼说没有。   凯琳抱着胳膊冷笑,“那你去异种的地盘做什么,送人肉吗?”   李鱼开始在心里衡量,凯琳对小孩儿会不会产生威胁。   他问,“你恨异种吗?”   凯琳脸上写着“你有病”,“我恨异种做什么,我恨的是戴尔森,可惜他已经死了。”   直到现在,当初被丢进隔离室的恐惧依旧记忆犹新。   要是戴尔森那个疯子没有死,她变成异种后,一定会亲自给把他撕成碎片,再丢去喂狗。   空气中的温度突然就降了,李鱼小心觑了眼女人狰狞的表情,能猜到她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   清了下嗓子,他道,“之前搜寻队外出任务时,抓了一只幼年异种,他现在就在我车上。”   凯琳没料到居然是这种情况,愣了好一阵,“你是这么把他弄出来的?”   戴尔森对人体研究十分看重,尤其是这种在此之前没遇到过的幼年异种。   一旦被活捉回来,铁定会被他抓进私人实验室。   那间实验室位于戴尔森的办公室后,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就连她这个副主管都进不去。   李鱼说,“你住进医院后,有人潜入实验室,杀了那只异种,还破坏了监控。”   凯琳懂了,“你趁着监控坏掉这段时间,把他救出来了。”   她迷糊了下,觉得不太对,“私人实验室的电子锁呢,你怎么开的?”   真要解释起来,肯定漏洞百出,李鱼直接说,“不告诉你。”   凯琳,“……”   凯琳心里猫抓似的,偏偏又拉不下了高冷的形象去求人,只能把好奇咽回肚子里。   她撇了眼青年的大卡车,副驾驶座上还有个人。   惊讶过后,凯琳惹不住啧啧称奇,“你居然能把人忽悠出来跟你一起上路,那是个傻子吧。”   李鱼不高兴了,你说我可以,说我男人不行,“他叫苏异,我哥,聪明着呢。”   智商吊打一切人类。   凯琳对别人的事不怎么关心,“他别拖后腿就行,走吧。”   他们即将前往的城市位于淡水湖的东方,等他们慢悠悠的从基地顶部的地面横穿而过时,战场已经被清扫得差不多了。   只留下一些被炸碎的尸骸,和弹药的碎片。   001在观察一小段时间后,已经学会了开车,李鱼就把驾驶的重任交给他,自己趴在车窗前看风景。   因为车速慢,他很快就发现那些尸骸不太正常。   有些是爆炸时,肌肉和骨骼被迫撕裂的,有些则有明显的,被啃咬过的痕迹。   李鱼心头一惊,“1551,附近有东西?”   1551说,“有,距离你们一公里的地方,有一群变异的食肉动物。”   李鱼,“……我看看?”   1551打开了实况,为了便于宿主观察,它特意找了个刁钻的静距离角度。   李鱼只看了眼,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就全起来了。   那他妈哪儿是动物,简直就是一群地狱爬出来的怪物,你说你丑也就罢了,还长得那么恶心。   李鱼抓着自己的膝盖,艰难的吞咽了下,对001说,“加速。”   001这才把三十迈的车速提升到了五十迈,极限了。   凯琳发现自己被重卡甩到后面后,加速前进,摇下车窗扯着嗓子喊,“什么情况?”   李鱼,“附近可能有野兽,我们必须快点通过。”   凯琳作为曾经的实验室副主管,知道的东西比普通研究员多一些,再结合腐肉遍地的景象,很快,她就从记忆中翻出了一种动物。   鬣狗。   鬣狗在废土之前就不太讨喜,他们狡猾,颜值低,猥猥琐琐,总喜欢成群结队的搞偷袭,不够光明磊落。   直到现在,凯琳家里还珍藏着一些灾前的动画老碟片,里面的鬣狗总是扮演反派角色。   几十年前,异种病毒随着空气扩散,局势逐渐失控,爆发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暴乱。   有不少末日崇拜者,大肆的烧杀抢虐。   最后,他们成群结队攻击了核电站,核能源储备局,核武研究中心,就连信号基站、化工厂、塑料厂也不放过。   他们的口号是,要剜掉所有地球毒瘤,还地球一个健康。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道那群蠢货怎么搞的,居然引发了核爆炸。   爆炸产生的能量太强了,火星漫天飞舞,很多易燃易爆物质被风刮得到处都是。   越来越多的地方发生了火灾,核污染不受控制的迅速蔓延。   植被枯萎,动物灭绝,只剩下一些体能较强的,受到核污染影响而发生变异的食肉动物。   人类当时已经撤到地下,它们无处觅食便自相残杀,或者捕食其他变异的食肉动物。   凯琳知道变异鬣狗,是曾在父亲的书房里头看到一段影像资料。   也是她倒霉,看到一半就被突然回家的父亲逮了个正着,被骂得狗血淋头。   从那以后,父亲的书房总会上锁,除了他本人,任何人都进不去。   按理说,当时她还小,不该至今记忆犹新。   可谁让那鬣狗实在长得恶心呢。   它们包在嘴里的牙齿,全部随着外凸的牙龈长到了外面,眼睛血红,面部和身体的皮毛溃烂不堪。   最让她记忆深刻的是,他们健硕的骨骼和畸形的肌肉。   那段影像中有一段解说,说变异鬣狗对血腥味的感知度,是鲨鱼的一百倍。   这些该死的东西,一定是闻到战场的血腥味,从别处跑来的!   凯琳越想脸色越难看,头皮发麻,她用力踩下油门,冲着驾驶座的方向喊道,“是鬣狗,再开快点,他们的速度很快,每次出现都是成群结队,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片鬼地方!”   一旦被发现,那些东西会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不放,跳上车顶,撞击玻璃,甚至很可能会潜伏在车上的某处,等待偷袭时机。   凯琳的话落下的下一秒,房车轰地一声跑远了。   李鱼这才发现,那辆车装的居然换了发动机,加速后轰轰的。   “1551,几个缸的?”   “12个。”1551难掩语气中的羡慕,“这种车连中心城都没有,开起来肯定很爽,能飞。”   李鱼也有点羡慕,比起凯琳的房车,自己这个简直像个老年代步车。   听了凯琳的话,不等青年发话,001第二次提速,不多时就看见了凯琳的房车屁股了。   没来得及松口气,李鱼目光扫过后视镜时,忽地一顿。   一群蚂蚁大小的东西,穷追不舍的跟在后面。   它们的速度非常,转眼之间就成了豌豆大小。   李鱼,“……”   他不敢相信,“1551,是鬣狗么?”   1551,“是的,总计二十八只。”   李鱼,“……”   运气这么差,死了算了,最可怕的是,那群怪物跑得比他们的车快。   有的玩儿了。   李鱼,“001还能加速吗?”   001说不能,“极限了,碎石头太多,再加速容易车祸。”   见青年神色焦急,他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后视镜,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   他伸手把人拉过来坐好,声音柔和,“交给我。”   李鱼耳朵里忽然翁的一声,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遥远了,无论是声音还是景象,都被蒙上一层薄雾。   他捂住耳朵,用力摇了摇脑袋。   眼前的景物重新清晰,耳朵里的朦胧也不见了。   这种身在迷雾,看不清,听不清的感觉,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上一次是在酒店里,001主动提出帮他审问钱松的时候。   李鱼记得,那天男人也是用这样安抚的,温柔的语气说话。   瞥了眼专心开车的人,他纳闷的想,或许,001的声音能对人的大脑产生一定影响。   类似于,迷惑人心的能力。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是无意识的,还是故意的。 第175章 你好,交个朋友41   李鱼抱着胳膊思索间, 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   他屏住呼吸, 仔细一听。   是背后大桶里的两只雌性人鱼。   叽里呱啦的, 李鱼一个字也听不懂。   1551对此也是一头雾水,只能和宿主一起研究实况,从两只人鱼的表情上窥探出一些信息。   两只雌性人鱼看着就感情不错,一起挤在水桶里,手拉着手, 交头接耳。   李鱼注意到, 两人说话时总拿眼睛偷看001的后脑勺。   那眼神中有很明显的敬畏和恐惧, 还有不甚明显的倾慕和崇拜。   李鱼抿着嘴, 扭头看了眼男人的侧脸, 确实挺帅的,声音也不错,声线放低的时候有种诱人的磁性。   脑子里灵光一闪, 突然开口问身旁的男人,“你打算怎么对付它们?”   001,“杀了。”   简洁明了,没有丝毫露怯。   李鱼知道, 001没开玩笑,不禁想起当上战场时,对方利落很辣,却留有余地的攻击。   所以,001对于变异动物是没有怜悯之心的,他的怜悯是有针对性的。   难道是因为异种和人鱼的基因有相似之处?   李鱼压下疑惑, 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两个雌性人鱼身上。   两个小姐妹比之前更加兴奋,捂着嘴,无声的尖叫。   李鱼,“……”   他有些纳闷,“1551,你说他们是因为001说的话,还是他那张脸,或是因为他的声音而激动。”   1551,“我在情感这一块的理解比较匮乏,没办法读懂她们。”   李鱼同样读不懂,但很快,他就想起了另一件事,“不对,她们应该听不懂001的话才对。”   1551哦了一声,“那可以排除出第一个猜测。”   李鱼垂眸回顾起和人鱼间的相处。   三条人鱼对001的态度比较统一,除了最初见面时的交流以外,他们一直安静的一路跟随,从不询问。   他们对001有种很踏实的信任。   如果因为001这个人而激动,为什么之前没表现出来?   李鱼掀开眼皮,扫向后视镜,发现后视镜中原本豌豆大小的鬣狗,比之前更大了。   这意味着,它们已经快要彻底追上来了。   李鱼条件反射般抓住了男人的胳膊,“它们来了。”   001目不斜视,根本没将那些畜生放在心上,他腾出一只手覆在青年的手背上,低声说,“宝贝儿,别怕,老公在呢。”   李鱼,“……”   脑子里忽地叮了一声。   不等宿主发问,系统主动播报,“恭喜,是一盒脂膏。”   李鱼已经很久没接到个了,忍不住有些兴奋,又有些庆幸。   有了这个,玩小游戏的时候就不怕了。   紧跟着,后头又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比之前更加兴奋的交谈,让李鱼有了些眉目,他觉得,雌性人鱼是在讨论001的声音。   他一边注意后座的情况,一边问驾驶座上的男人,“你要停车?”   001不想把车子弄脏,“嗯。”   话音落下,紧跟着一个急刹车,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开门下车前,男人扣住青年的后颈,把人压向自己,狠狠亲了一下,“我很快回来,别往后看。”   李鱼摸了摸被磕疼的嘴唇,等男人彻底下车,才跑去问系统,“1551,资料里记载的人鱼语言你研究透彻了吗?能翻译出她们间最简单的交流吗?”   001说,“不算透彻,我刚刚试着用两条人鱼的吐字发音和U盘中的资料做比对,如果没有翻译错的话,其中两句应该是‘太美了’,‘他唱歌一定很动人’。”   李鱼若有所思,莫名其妙地突然问道,“一哥,你知道塞壬吗?”   1551,“古希腊神话中人面鱼身,飞翔于大海,能用歌声蛊惑航海者的海妖。被蛊惑的船员放弃掌舵,任凭船只触礁沉默,船上的人类,也就成了海妖的腹中餐。”   “你觉得001像塞壬吗?”李鱼的声音很轻,“他刻意低哄的时候,我会陷入某种恍惚,听不见周遭,但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他停顿了下,思索着,“我觉得,可能是他在某种特定情绪下才会释放这种能力,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001拥有有来自于近亲的传承记忆。   但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的这项能力,那说明,他的母亲,父亲,甚至更上一辈,都没有用声音就能蛊惑人心的能力。   再往大了猜测,不只是001的亲属,或许大多数人鱼也没有这项本事。   所以那两个雌性人鱼才会听见001的声音后情绪异常激动,一副快昏过去的样子。   而另一只雄性人鱼,他在听见001说话后反应平平,现在……李鱼往后看了眼,那货正把胳膊枕在桶边,闭着眼睛睡觉。   找机会,一定要想办法和他好好沟通沟通。   李鱼把这些猜测牢牢记在心里,按下车窗,把脖子伸出去往后看。   至少距自己五百米的后方,001徒手将一只鬣狗撕成两半,鲜血撒入空气中的瞬间,死的不能再死定的怪物被丢了出去。   鬣狗的数量太大,被鲜血刺激后,它们发动了更加激烈的反扑。   001腹背受敌,实在让人担心。   李鱼弯下腰,把一直没出现的异种小孩儿,从自己座椅下拖了出去。   重卡车头的空间比普通卡车的稍微大些,异种小孩儿又瘦又小,睡在李鱼帮他铺的软垫子上正好。   突然被挪移出昏暗的环境,他有些懵,站在青年的腿中间,张大嘴打着哈欠。   李鱼在他背上拍了两下,“不困了吧,不困了跟我下车。”   他说话时不动神色的,从脚边的背包里取一支狙击枪。   小孩儿张大的嘴定格,目瞪口呆,他在座位下睡了那么久,愣是没发现自己附近藏着一把枪,玄幻。   他合拢嘴,彻底清醒了,问,“需要我做什么?”   李鱼低头检查子弹情况,确认无误后麻利地背到身上,又把小孩儿从自己腿上放下去,弯着腰,踩着车窗翻了出去,落在车头盖上。   小孩儿跟在青年后面,一路抵达车头顶部,趴了下来。   李鱼架好狙击枪,调好瞄准镜,开始调整枪口的角度。   听见小孩儿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指挥道,“帮我注意前面情况,有鬣狗靠近就通知我。”   狙击时大部分的注意力只会集中在目标上,李鱼担心有其他鬣狗发现这边,悄悄靠近搞偷袭。   这么想着,他伸手揉了把小孩儿的头顶,“交给你了。”   小孩儿羞涩的往旁边躲了躲,重重的点头。   李鱼收回手,打开保险,很快就瞄准了一只鬣狗。   那只鬣狗的体型最大,王者一般站在外围,时而张嘴,应该是靠嚎叫来指挥进攻。   中心城内有个超大的动物园,里面养着许多动物,但数量都很少,鬣狗也是其中之一。   李鱼以前舍不得花钱买票,从没去过,直到大三才因为学校和动物园之间有个项目,蹭着其他学院的名额,去见识了下。   那一堆动物里,他最喜欢色泽艳丽的金刚鹦鹉,最无感的就是鬣狗。   因此事后还特意在网上查过这种野兽。   鬣狗是一种比较特别的哺乳动物,它们的雌性在群体中的地位比雄性更高,性情更加残暴凶狠,而雌性中最凶狠的那头,会成为领头。   李鱼打着擒贼先擒王的算盘,一手按稳枪杆,一手扣下扳机。   这是他第一次对活物开枪,子弹飞出的瞬间,心脏漏掉了一拍,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巨大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距离太远,李鱼看不清楚,问小孩儿,“中了吗?”   小孩儿表情酷酷道,“没中。”   李鱼,“……”   子弹确实没中,贴着鬣狗的耳朵飞了过去,成功引起了它的注意。   李鱼重新瞄准,瞄准镜中的鬣狗动来动去,堂而皇之的越过正在围攻001的鬣狗们,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小孩儿这下子慌了,“它过来了!”   李鱼在脖子上揉按几下,给自己放松,“来了好,近点更容瞄准。”   001已经注意到重卡的情况,想脱身前来营救,却被青年一个手势给制止住了。   他皱了皱眉,对对方将自己置于险境的做法不太认同,一面应付扑上来的怪物,一面分神观察青年的情况。   张着血盆大口的鬣狗,甩着口水飞速逼近重卡,红色眼睛里漏出贪婪的精光。   比起那些死了几小时的尸体,他们更加喜欢眼前鲜活的生物。   鬣狗头领精准的在某个距离,一跃而起,利爪往前伸。   001徒手贯穿了一直鬣狗的脑袋,闪身消失在原地。   当李鱼的子弹飞出去,从鬣狗的脑门中央贯穿而过时,他的手已经抓住青年,将人扯进怀中,在车板上滚了一圈。   砰的一声巨响。   鬣狗飞扑而来的身体落了下去,重重砸在车屁股上,又栽到地上。   李鱼从男人怀里挣脱出去,跑过去,趴在底板上往下看。   鬣狗已经死透,枪子儿从它的头盖骨后侧穿透,落到不远处的地上。   其余鬣狗已经发现被围困在中央的猎物不见了,更糟糕的是,他们的头领死了。   鬣狗头领向来在族群中说一不二,对待犯错的下属极其残忍,时常有咬死同类的情况。   残忍的暴君突然没了,凶猛的鬣狗们突然成了乌合之众,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进攻。   它们看了眼躺在旁边的,被人类杀死的同类,又看了眼远处车上的男人。   最终选择低着头,夹着尾巴后退。   李鱼被这一幕搞得愣住了,很快反应过来,这一份退缩是迫于对001的忌惮。   想当初,001连话都不会说,像条紧绷的小狗,时时刻刻提防着所有人靠近。   而现在,就他目前的能力来说,只要他愿意,统治世界将不是梦想。   一番激战下来,两人身上都有些狼狈,他们换了衣服,搞了点水擦了擦身上,继续赶路。   没多久,就发现了凯琳的白色房车。   房车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停了下来。   流落在外,自己保命才是最要紧的,李鱼不信凯琳是在特意等他们。   毕竟,万一他们被鬣狗群团灭,她等来的将会是被野兽撕咬的痛苦。   李鱼指挥道,“001,开快点,去看看她怎么回事。”   车子加速后不到一分钟,坐在李鱼两腿间的小孩儿开口了,“那个阿姨车外面有人。”   李鱼眯了眯眼睛,真有。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在凯琳车外的居然是陈舟,其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从他们的狼狈的外形,和对陈舟拥簇的态度来看,应该是物资搜寻队的人。   李鱼的重卡停在房车后面不远处,替001把帽檐压低,看了两眼不满意,又把口罩朝上提了提。   他问小孩儿,“能认出来么。”   小孩儿摇了摇头。   李鱼满意的笑了下,开门下车。   他人一走,小孩儿瘦弱的身体就被男人单手拎过去。   “谁让你坐他腿上的。”001没有压抑怒火,身上气势全开,吓得小孩儿蜷缩成了一团,不可抑制的瑟瑟发抖。   他哆哆嗦嗦的为自己辩解,“我坐的是他两腿间的座椅,没坐腿上……真的,不信你待会儿再仔细看看。”   “你倒是想得美,还想有待会儿。”001气笑了,那位置他都没坐过,这该死的小破孩凭什么!   骇人的气氛让小孩儿心跳加速,他连续咽了好几下口水,“是,是苏和让我坐的。”   他扭头看向车窗外面,青年正背对着自己的方向,对重卡车头内的一切毫无所知。   “你怕他还是更怕我?”001冷笑,“要么回座位底下,要么到后面待着,你自己选,”   小孩儿,“……”   其实后面几只也挺可怕的,权衡再三,委屈地妥协道,“我还是在座椅下睡觉吧。”   此时,李鱼已经走到房车旁,跟凯琳打了个招呼。   他猜得没错,跟陈舟在一起的人的确是物资搜寻队的,总计二十三人。   这群人经历过一夜战事,又徒步跋涉,已经消耗掉了所有的力气,原本以为会这么死在路上,却突然发现有辆车从后方驶来。   对方人多势众,个个饥肠辘辘,还都是壮汉子,凯琳不敢轻易下车。   她一直坐在车上,只打开半扇玻璃,同他们交流,见到开重卡的青年居然赶上来了,微微惊讶。   “你没事?”凯琳摘下墨镜,将车窗彻底摇下去,青年除了换了身衣服,连根头发丝都没少。   她对自己之前的判断有些怀疑,“没有鬣狗?”   李鱼想起那群丑陋的东西,皱了皱眉。   这年头,谁有能耐就谁上,不想上就会有无数双手推着你上。   李鱼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底牌,更加不想让人盯上001,便留了个心眼。   他说,“没看见。” 第176章 你好,交个朋友42   凯琳没多想, 朝着陈舟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开车到一半看见他们在路上走,随口问了两句,就被拦下来了。你来得正好,你跟他们谈谈吧。”   她其实已经问了几句, 但那群人估计是见到大活人太激动了, 七嘴八舌, 每个人都在说,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李鱼直接把陈舟拉到一边, “你们怎么会还在外面?没有跟部队一起回去吗?”   听到“回去”两个字, 陈舟的脸黑成了炭,自嘲,“回去?回不去了。”   当时清扫完战场,确认异种退到两百公里之外后,大部队让伤员原地修整, 他们下去带担架上来。   结果正式部队的伤员被抬走了一个又一个, 搜寻队的人却被留在了外面。   搜寻队的总负责人说,陈舟等人之前公然对抗议会, 带头挑战政府权威, 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被第A01地下堡垒永久除名, 永不得踏入。   亏了他们运气好,没碰见什么危险,否则早完蛋了。   凯琳知道事情原委后, 气得狠狠砸了两下方向盘。   李鱼看向陈舟,“你们打算怎么办?”   陈舟说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但愿有命抵达其他安全的基地。”   李鱼想了想,指了指自己那辆帅气的重卡,“我和凯琳姐去往东七百公里的城市,你们去吗?”   陈舟想了下,“去!”   那地方搜集物资的时候他们去过,对环境比较熟,可以先休整一下,搞几辆车再做其他打算。   李鱼包里多的是东西,但放在外面的不多,他得装穷,“不过我先声明一点,我的食物有限,没办法分给你们太多。”   陈舟,“这事儿你不用操心,我们手里有点东西,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   最后一批士兵到地面撤走伤员的时候,出于怜悯,偷偷给他们留了武器和食物,省着点吃喝,七八天没问题。   李鱼点了点头,指挥陈舟等人上车。   重卡底板又宽又大,二十几个人坐上去戳戳有余,好歹不需要再走路了。   李鱼上车以后,警告后排的人鱼不许出声,又把缩回座位下的小孩儿拎出来,叮嘱一番。   小孩儿已经嗅到了人类的味道,闷闷的点头。   重新上路后,车速和之前没太大差别,只是随着日头高升,温度越来越高。   原本就不算凉快的车厢,直接升级成了蒸笼了。   为了节能环保,车子里没有空调,只有排风扇。   李鱼按下开关,那点风力有等于无,依旧热的汗流浃背,反倒是新司机001浑身干爽。   他伸手碰了碰男人的胳膊,比起自己热汗淋漓的掌心,那只胳膊简直像冰棍。   李鱼收回手,趴在座位上,掀开帘子看向后排,“你们热吗?”   雄性人鱼把头从水桶里伸出来,也不会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沉默的看着青年,没有说话。   另外两条雌性人鱼用同样的目光打量着青年,探究,疑惑。   李鱼讪讪的缩回脑袋,跟系统说,“能测出他们的体温吗?”   1551,“稍等。”   五秒后,系统的答案来了,“都是26.6,只比目前的水温高出1摄氏度。”   李鱼,“001的呢?”   系统,“25,和人鱼差不多。”   资料上记载的,人鱼于南极被发现时,体温为1.5摄氏度,只比发现他们的附近海域水温高出0.5摄氏度。   至于现在……   李鱼惊讶的发现,这个特殊的族群居然可以自行改变体温,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不客气的把自己放倒,脑袋舒服地枕在男人的大腿上。   001垂眸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热?”   李鱼点点头,现在还只是上午就热成这样,正午的时候估计得热化。   正郁闷,一只凉飕飕的手落到了脸上。   李鱼舒服的喟叹一声,恨不得顺着那只手爬到男人身上。   车子随着不太平坦的路途摇摇晃晃,一路走走停停,三天后,抵达目的地。   距离他们前方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已经蒙尘的,颤颤巍巍屹立着的城市。   城里有些大楼已经垮塌,有些歪斜地杵在地上,黄土将其掩埋将近一半。   李鱼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难免被其萧条所震撼。   陈舟从车斗底板上下来,眺望远处,“这座城市里异种不算太多,大都藏在被淹没的大楼深处,一旦有任何动静,他们就会立刻从楼里爬出来,寻找声援目标,发动攻击。”   李鱼问他,“你们打算现在进去?”   陈舟点了点头,没有多言,指挥一群弟兄从车上下来。   然后围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凯琳也跟着停下车,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她的身体已经有了变异的征兆,指甲比之前长了很多,呈黑色,质地坚硬。   最恶心的是手臂和小腿侧面的鱼鳍。   这些新长出来的东西,让她没办法再穿长袖的衣服和裤,脚上的指甲,也让她被迫丢弃了高跟鞋。   凯琳发泄般,用力指甲划破了副驾驶座,开门下车,自暴自弃地用长出蹼的脚趾踢开小碎石。   现在的自己真的太丑了,或许明天早上醒来,她的眼睛也会突出来,颧骨微微推高。   丑陋无比。   她简直不想活了。   李鱼从后面走上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问她,“你不和陈舟他们一起进去吗,现在开车追过去还来得及?”   凯琳回头看向青年。   白白净净的脸,身材修长,两条小腿被包裹在迷彩裤里,外面套着帅气的军靴。   他的手指甲也好看,圆润饱满,不像她的颜色难看,又长又硬。   凯琳心里阴暗的角落,滋生出一丝嫉妒。   能当一个正常的人类该多好,哪怕是贫穷,饥饿,不受人待见,也好过不人不鬼。   她抬起眼皮,扫向青年的口罩,薄薄的一片,要不是她一直戴着面罩,净化了呼出去的空气,他也好,那帮子搜寻队的人也好,早就被自己感染了。   凯琳手指头微微蜷起,突然想摘掉面罩,拉着这些人跟她一起同归于尽。   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落到后脑勺上,摸到了净化面罩的固定扣。   只需要轻轻一按,咔嗒一声,所有人都会变成她这样。   这些阴暗的想法,像是藤蔓一样飞速增长,转眼就将她的整颗心占得满满的。   仅剩的理智就要被淹没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攥住了她的胳膊,强硬的将其拉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男人的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感情。   凯琳莫名打了个寒颤,不敢和对方漆黑的眼神对视,怕被穿内心。   她用力把手抽回来,恶狠狠地瞪着不知何时,挡在她和青年之间的男人。   “不干什么。”凯琳的理智被手上的疼痛拉了回来。   她垂着眼皮,掩饰住自我厌弃情绪的同时,又生出一丝庆幸。   还好,还好有人制止了她疯狂的想法。   凯琳突然感到无力,从前的她明明不是这样的,难道外表变了,内心也会跟着丑恶?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眼泪却不听使唤,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表现得再豁达,再无所谓又怎么样,潜意识中的不甘、怨恨,一直在残蚕食她的理智。   李鱼以为她的突然崩溃,是因为对接下来的生活感到恐慌。   想了想,他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和异种一起生活,可以选择继续走,什么时候累了,不想走了,就在哪里歇息。”   凯琳抹掉眼泪,“我没有,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人类世界。”   李鱼,“异种以前也是人类。”   凯琳出神地看着青年。   “他们还保留着人性,你知道这不是安慰。”青年的声音低沉柔和,“我们路上休整的时候,你和小孩儿聊过天的,他很可爱不是吗?”   凯琳想起昨天夜里,一行人坐在空地上,天南地北的聊着。   那只异种小孩儿就坐在青年身边,听到好笑的地方,他会捂着嘴咯咯笑,还会拉着青年的袖子当挡箭牌,躲避口罩男的注视。   变成异种似乎也没那么可怕,那么可恨。   凯琳吸了口气,声音淡淡的,“你想多了,我不是在怕,就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李鱼哦了一声,没有戳破。   凯琳转身上车,一只手搭方向盘上,一只手搭在未关的车门上,“那小孩儿呢,需要我送他一程吗?”   小孩儿坐在重卡的副驾驶座上,稚气的脸板着,不太高兴。   李鱼走过去,询问他的意见,“你跟凯琳阿姨一起进城,还是选择自己走过去?”   小孩儿低下头,他不会告诉青年,自己其实很不舍,只是小声地问,“你真的不能再送我一段吗?”   李鱼摇了摇头,再往前就把自己送进虎口了,“不了。”   “你带着我,他们不会伤害你,他们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坏。”小孩儿纠结着,小手抓着衣服扯来扯去,没几下子,没收进去的指甲就把衣服戳得稀巴烂。   李鱼安静看着他,没有让步。   又过了会儿,小孩儿说,“其实,其实……城里有人类的,真的。”   李鱼蹙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小孩儿说,“有些是从其他基地流浪过来的,有些是很早以前没走,选择留在城里的。”   李鱼想起之前主管道中,小孩儿欲言又止的态度,“你之前想告诉我的是这个?”   “嗯。”小孩儿低着头,“你是个好人,你救了我,我不会骗你。”   李鱼压下紊乱的心跳,让系统打开实况,“能探测到城内的情况吗?小孩儿说的人类在什么位置?”   1551说,“比较分散,其中两个在城中心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内。”   光屏上面,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录入什么数据。   而距离他不远处,则是一位白胡子老头。   老头戴着眼镜,面前摆着一个U形的操作台,上面放满了五颜六色化学试剂,在操作台的正对面,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型变异动物。   就在这时,一名成年异种从安全通道出来,一边走,一边挽高袖子,嘴里喊着,“教授,抽血。”   老爷子年事已高,却耳聪目明,动作麻利。   他从操作台里拿出一根消过毒的针筒,从异种的胳膊内侧扎入,取了一管血,放进了冷藏箱。   李鱼让系统关掉实况,抓着小孩儿问, “城里有多少人类?”   小孩儿掰着手指头算,“九个。”   实况中的老爷子,很可能是打从异种病毒爆发就选择留下来的人。   就刚刚的实况视频来看,他应该一直在做异种相关的研究。   李鱼回顾自己穿越前后的所有记忆,十分确定,研究所对异种的研究表明,异种没有任何复原的趋势,反而进化了。   所以这位老爷子的研究,应该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而李鱼手里,向来作为压轴的保命卡牌,到目前为止还没使用过。   青年把小孩儿的脑袋按进怀里,不让他看见,思绪一转,工具箱里的卡牌到了手里。   他用两根手指,把小玻璃瓶子从中取出来,卡牌凭空消失。   轻轻一晃,瓶子里的蓝色液体荡来荡去,仔细看能发现点点金色的光点。   李鱼,“1551,这东西能对研究有帮助吗?”   1551,“不知道。”   李鱼,“里面是什么?”   系统不说话了。   感觉到按住后脑勺的手撤走了,小孩儿扭头往后看,青年手里玻璃瓶子漂亮得像是装满了星星。   李鱼盯着药瓶子出神,他之前想过,001作为一条特别的人鱼,他的血或许对复原血清的研究有帮助。   但他不能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他还没有伟大到,为了世界和平,人类健康,把自己爱的人再次推进实验室。   李鱼心里有了决定。   把药瓶子放到小孩儿手里,他低声交代,“把这个给教授,告诉他瓶子里的药剂,可能会对实验有所帮助。”   小孩儿不太明白,还没开口问,就又听见青年说,“不要把001和三条人鱼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好。”小孩儿愣了下,捏着小药瓶垂下眼,“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李鱼伸出手指跟他拉钩,“骗了就是小狗。”   小孩儿伸出小指跟青年钩了钩,又用大拇指盖章。   他知道,青年不会送他进去了,从对方腿上滑下去,小声说,“大哥哥再见。”   凯琳没走,还在前面等着。   见小孩儿捏着什么东西从车旁经过,她伸手挥了挥,对方理连个眼神都不没给她,昂首挺胸,酷酷的前行。   却在走远后,低头擦了擦眼泪。   “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凯琳的车开得很慢,一直跟在小孩儿旁边。   她嘴上说着,眼神暗淡了下去。这话也不知道是骗小孩儿,还是骗她自己。   凯琳和小孩儿走远后,陈舟一行人也商议完毕,打算离开了。   李鱼把事先从包里拿出来的食物和枪,从后排取出来,塞到陈舟手里,“这些东西都是我囤的,这些送你们,祝你们好运。”   陈舟抱着一堆吃的,脚边还放着两箱武器,懵了。   要从食物就算了,可枪支弹药一向是政府严管的东西,这青年是怎么弄到手的?   他看陈舟的眼神,李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爬上重卡,冲001指挥道,“宝贝儿,正式出发。”   重卡在地上打了弯,扬起一地尘土,潇洒的走了。   留下满肚子疑惑的陈舟等人。   地堡资源枯竭,重卡的能量来源于太阳能。白天的时候,阳光又毒又辣,太阳能蓄电池蓄能充足,车速也快。   到了夜晚,车速减缓,偶尔甚至会停下来休息,保存能量。   以免遇到危险车子动能丧失,只能肉搏。   不知不觉,距离和陈舟等人分道扬镳已经五天。   李鱼摘了口罩,躺在男人的腿上找星星。   世界成了废墟,植被稀少,但遭受到污染却在悄悄地被地球治疗,偶尔能透过污浊的大气层,看到一点遥远的星光。   001最近的脾气越来越爆,住在后座水桶里的三条人鱼,精神时时时刻刻紧绷着。   好几次,李鱼都看见他们把水桶挪到一起,瑟瑟发抖。   李鱼微微仰头,伸手捏住男人的脸,凉的,又去摸摸了摸身上,还是凉的。   这种体质真爽,冬暖夏凉不是事儿,谁抱谁知道。   青年换了个姿势,侧身搂住男人的腰,把脸贴上腹肌,整个上半身几乎横在男人大腿上方。   他舒服的轻叹一声,抬起头,扫了眼男人的下巴。   绷紧的下巴下,喉结攒动,透露出男人些许难耐的情绪。   李鱼挑了下眉,故意把脸枕在男人的腹肌上,上面立刻传来一声略重的呼吸。   他闭上眼睛,往上攀,耳朵停在男人的胸口,心跳急促有力。   灼热的气息随着男人低头的动作,尽数喷在青年耳边,带着某种魔力,染红了青年的耳根,如同一点火星落在干草之上,让人情绪变得激烈。   砰一声倒在地上,001仰头倒下去,用自己皮糙肉厚的身体垫底,把青年往上一提,按住他的后脑勺,用力亲吻。   窒息之前,李鱼把发麻的舌头解脱了出来。   他舔了下嘴唇,感觉有点渴,从男人怀里爬起来,拿起旁边的军用水壶猛灌几口。   001不安分地靠近,“宝贝儿,说话不算数可不是好习惯。”   李鱼眼皮子一跳,他有什么办法,有些游戏只能两人私下玩儿,而他们后座的水桶里,正装着三只人鱼形状的大灯泡。   别说是那啥了,就是平时亲个嘴他都觉得尴尬。   “再等等。”李鱼干巴巴的说。   001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他不死心,怎么着也要讨点甜头才肯罢休。   他从身下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平板,“一起看会儿电影?”   李鱼无所谓,点头答应,主动窝在男人身上。   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这电影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太具有教育意义。   周遭静谧,没有虫鸣,没有夜风。   看到最精彩的部分,001凑近青年的耳朵,手指着屏幕,“试试?”   男人的声音低沉如琴,带着殷切的期盼。   李鱼的眼前霎时多了薄雾,脑子也有些迷糊,他眨了下眼,点头,“好啊。”   薄雾散去的时候,早已经错过了拒绝的最佳时机。 第177章 你好,交个朋友43   电影很长, 这试就试了半个多小时。   完事儿后,李鱼气得肝疼, “小东西,敢阴我。”   001舔青年鬓角的汗水,“我看你挺高兴的。”   李鱼像被踩到踩到痛脚的猫,欲盖弥彰的大喊大叫,“我高兴个屁, 麻了。”   001抓着他的手,用浸湿的纸巾擦了一遍又一遍。   擦完觉得不够, 又低头亲了亲青年的手背, 餍足笑着说,“苏和,我挺高兴。”   李鱼看他两眼亮晶晶的, 肚子里那点本就不多的火,瞬间就灭了。   憋了这么久, 怪不容易的。   休整一夜, 第二天继续上路。   去往南极路途遥远, 他们一路朝着沿海方向去, 想从废弃港口中找到渡海的交通工具。   沿海城市人口密集,异种数量庞大。   进入某个港口城市后, 李鱼把车和三条人鱼留在城外的海上的岩石后,带着001前往码头。   城区沙土遍地,李鱼拉着001,在系统的探测下, 避开在外行走的异种,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行进。   也是倒霉,自他们正式进入城市大约二十分钟后,一群玩耍的幼年异种发现了两对人类脚印。   他们其中一个大声吼叫一声,立刻就有附近的成年异种跑了过来。   那些异种在空气中闻了闻,没捕捉到人类的气息。   其中智商稍微高点的,当机立断,指挥大家沿着脚印沿路搜查,谁抓到算谁的。   李鱼从1551那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气死,拉着001停下来。   他知道自己是个拖油瓶,有点别扭的提议道,“你背着我走吧,速度快点,他们追上来了。”   青年的体重对001来说就是毛毛雨,背着轻轻松松站起来,直接沿着旁边废弃超市的墙壁,利落地爬上楼顶。   借着楼层的高度,他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异种不少。   李鱼揉了揉眼睛,被下面的阵仗吓到了,“1551,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   1551,“有些是觉得好玩儿跟着追,有些是馋人肉了。”   李鱼想哭,他和001俩人加起来都快四十岁了,玩儿老鹰捉小鸡会不会太幼稚。   他拍拍男人的肩膀,“快点。”   异种追逐的声音太大了,越来越多的异种循声而来,加入了追赶行列,从四面八方将两人包围。   李鱼和001被困在了一栋居民楼上,进退维谷。   李鱼搂着男人的脖子紧了紧,低声说,“先放我下来,我有办法。”   办法有点暴力,血腥,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他原则上是不想用的。   001把人放下后,见对方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装有三脚架的“标枪”导弹放到肩上。   异种见到他手里的东西明显愣了下,集体慌神。   就那么小的一个包,谁也想不出,直径一百多毫米的防空导弹是怎么装进去的。   只需要一发,他们脚下的大楼就会塌。   李鱼把肩射导弹的保险打开了,看见瞄准镜中的异种们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勾着嘴唇,让001搭把手稳住三脚架,紧跟着肩膀上猛地一震。   轰的一声,对面顶楼的被炸掉了一个角。   异种们象征性地后退一段,仍不肯放弃。   李鱼肩膀被震得生疼,正想换一边继续攻击,手里一轻,导弹被001抢过去,架在了自己身上。   他冲青年偏了下头,“上弹。”   李鱼回过神,急忙从背包里掏出弹药上进去。   装弹完毕的瞬间,附近楼上楼下的所有异种,都感觉到一种迫人的气势。   他们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是比之前那一发爆炸还要让人害怕的东西。   001没有给对面反应的机会,按下激活,扣动了扳机。   导弹飞出去,这次打中的不是顶楼,而是楼房腰侧。   房屋的支撑遭到破坏,开始朝着右方偏移,顶楼的异种彻底慌了,疯狂四散。   001转向背后,朝着后面的大楼又来了一下,然后是左右两边的建筑。   连续的几次攻击下来,他和李鱼所在的这种大楼成了屹立不倒的孤岛,包围他们的异种忙着逃命,纷纷朝着更远的地方扩散。   001把导弹往青年怀里一塞,将人抱起就跑,大长腿迈得飞快。   李鱼听见耳边呼啦啦的风声,有些不可思议,从四周掠过的无法看清的景物来推断,001的时速至少有一百五十迈。   难怪之前他能在转眼之间,从鬣狗群出现在重卡上。   李鱼抱紧了武器,下巴垫到男人肩上,往后看去,异种们居然没有追上来。   他奇怪的问1551,“怎么了?”   1551说,“他们不打算追了。”   李鱼,“为什么?”   他心里咯噔一声,操,不会是他们停在城外河边的卡车被发现了吧!   “三条人鱼出事了?”李鱼急忙追问。   系统,“跟他们没关系,问题出在任务目标身上,你们之前救过的幼年异种回去以后跟其他人说过001的事。”   小孩儿回家后,李鱼再没问过之后的事情,现在猛然听见消息,微微一愣。   他回过神,愤怒道,“他答应我不会说的。”   知道宿主误会了,系统解释,“他没有透露001是人鱼的事,只是告诉大家001只用一个眼神就能杀人。”   李鱼,“……”   他没想到小孩儿这么表里不一,明明表面很嫌弃001的,回去以后却把人往死里夸。   “然后呢?”李鱼问,“这和那些异种放弃追杀有什么关系。”   1551说,“他一个人的话当然不足为信,但是之前被目标威胁过的杰克回去以后,也告诉了其他人这件事,还说如果单独撞见不要其冲突,打不过就跑。”   李鱼秒懂,“你的意思是,关于001的传言也流到了这儿,而001靠着刚刚那份冷酷拽,和几发炮轰,成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让那些异种产生了忌惮。”   1551,“差不多就是这样……”   李鱼无语,没想到救个小孩儿,还能有这种效应。   照此发展,他们离开以后001的威名恐怕会继续扩散,以后干脆挂张大头照在车头上得了,畅通无阻。   没了包围和阻拦,两人很快抵达码头。   码头上有船,但都是搁浅了几十年的破船。   李鱼挑了外观看起来较为完整的一艘小游艇,挽起袖子,指挥001到其他船上拆零件过来,自己则钻进船舱,展开修理工作。   他对船体结构和发动机原理一窍不通,好在有系统这个外挂在,二十四小时在线指导。   终于在第二天下午,船修好了。   除了外观和内部,他还把柴油发动机改成了太阳能发动机,解决了燃料问题。   接下来该下水试试了。   001让李鱼留在原地,自己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屁股后跟着七八个异种。   异种们各个鼻青脸肿,明显刚被揍过。   过来以后,几个异种二话不说,合力将船从浅滩上推进水里,完事儿后也没敢走,等着001发话。   说起来,挨揍也是他们自己作的。   确认两个人类中,个高的那个就是最近在异种群中名声大噪的人类后,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只觉得是另一个城市的异种夸大其词,不足为惧。   所以在撞见001的时候,他们不但没跑,反而冲上去想给人点颜色看看。   等把人揍趴下了,再挂到城市入口炫耀炫耀,嘲讽杰克的无能。   谁知道正面交锋后,他们就怂了。   传言没有错,这的确是一个只用眼神就能让人心里发抖的可怕人类。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对方身上嗅到了很淡的异种的气息。   人类的实验室残忍又变态,鬼知道这人会不会是他们新弄出来的人形杀器。   有了觉悟以后,几个异种立刻跪地求饶,随后就被拖了过来当苦力。   一想起这些,几只异种就满肚子火气,敢怒不敢言,像一只只被太阳晒蔫的鹌鹑,垂头丧气的站在边上。   李鱼上船,点燃了引擎,短暂的安静后,发动机突突突地响起来。   船体缓慢地从港口退出去,在原地打了会儿转,确定运行正常后,驶离了港口。   半小时后,他们停在了城外的沙滩附近。   船上没有急救的橡皮艇,李鱼就没下船,让001从海里游过去,把几只人鱼带过来。   未免男人走光,他从包里取了条毛毯出来,叮嘱,“出水后自己把下面围上。”   001抱着毛毯连连点头,“放心,我只给你看。”   李鱼,“……”   我真是谢谢你啊。   001入水便长出了鱼尾,扬起水花,眨眼间消失不见。   李鱼站在甲板上远眺,不到一分钟,就看见一个围着浴巾的男人走上岸,朝着礁石走去。   紧跟着,三条人鱼连人带桶被从车里抛出来,划出三道漂亮的抛物线后,哗啦砸进水里。   李鱼,“……”   这么简单粗暴真的好吗。   三条人鱼入海后就疯了,兴奋地原地打转。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看见真正的海洋了,触碰到温柔的海水。   此时此刻的这一切,让他们觉得自己在做梦。   001就像一个盯着土老帽的城里人,眼神鄙夷,抱着胳膊靠尾巴立在水里,用人鱼的语言说,“我们的目的地是南极,路程漫长,按照计划,我们会在白天赶路,晚上休息。”   三条人鱼乖得跟什么似的,叽里呱啦的回应。   远处的甲板上,李鱼微眯起眼睛,跟系统点评道,“像不像一个头头带着三个小兄弟?”   系统说,“像。”   李鱼,“你觉得他们为什么对001言听计从?”   001和普通人鱼的不同点太多,图腾,可化为双腿的大长尾,他还拥有迷惑人心的能力,就连气场都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而这些特别之处,是否可以用来定位他在人鱼中的地位。   如果可以将人鱼按照能力来划分,001能占据哪个等级?   恰在此时,人鱼到了。   李鱼敛住情绪,让001将桶里装满水,放到甲板上,让几条人鱼晚上或者白天游累了,可以窝在里面休息。   001嘴上说好,却在转过背捞水桶的时候,压低声音用另一种语言警告,“船上是我和他的私人空间,并且,我不喜欢被打扰。”   雄性人鱼是过来鱼,他懂,“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合适的时间消失。”   001这才帮他们把水桶拖上船。   累了一天,李鱼这晚睡的很早。   海上的温度比陆地稍微低点,夜里有些凉风,船舱的窗户被打开后,徐徐微风就刮了进来,为人助眠。   结果半夜的时候,001突然把睡沉的青年弄醒,非要听什么春天的故事。   李鱼强打起精神,把心里关于春天的记忆描述出来。   春天的时候,万物复苏,冰雪消融,植被疯长。   躲过了寒冬的小花苞碰到温暖,张开花瓣,花瓣中心的花蕊上,总有甜蜜的花粉。   天气暖和起来,辛勤的蜜蜂也飞了出来,开始采蜜。   ……   春天是个丰盈的季节,李鱼从花朵讲到种子破土,从江流入海,到动物繁殖。   故事很长,直到清晨破晓才结束。   李鱼口干舌燥,困得要死,直接在船上睡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太阳落山才起来。   他站在甲板上望向远处,平静的海面突然波涛汹涌,海水拱起,一条座头鲸破开水面,一跃而起,尾巴带起的水花被夕阳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李鱼没见过这种场景,被美呆了。   一路上,他们看过鱼群随着洋流迁徙,看过海鸟群从远处飞来,利箭似的扎入水中,疯狂捕食。   这些活的自然景观,让人有种地球正在缓慢恢复的错觉。   李鱼站了会儿就不行了,趴到甲板的椅子上,躲在阴凉处望着远方。   不知不觉间,他想起了昨晚亲吻过的图腾。   图腾尾部是001的地雷区,一碰就炸。   李鱼让系统把脂膏取出来,扫了一眼,居然挖去了一半。   东西有限,再来两次肯定就用完了,这往后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   李鱼唉声叹气,“1551,我现在有房子,有可以种植的花盆,有一背包的物资,这些东西足够我生活了,再来新道具的话,可能用处不大……”   1551,“你直说,想要什么。”   李鱼,“多来两盒脂膏,香味什么的我不讲究,谢谢。”   1551,“……我需要请示一下。”   李鱼还是那句话,“谢谢。”   系统被他客套的恭维搞得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嗯了一声,遁了。   1551向上级提交报告,第二天就收到了回复,“可以,但只是酌情提高了一些掉落脂膏的几率。”   那也行,有总比没有好。   李鱼心满意足,“已经很好了。”   和系统相处得越久,双方关系越和谐,有时候让人感觉他们不是上下级,而是朋友。   李鱼觉得自己应该有点表示,问它,“1551,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回去以后,我可以帮你找技术部门调试。”   系统说,“我想要人类的感情。”   这个有点难。   AI有人了人类的感情就等于有了喜好憎恶,各种各样的情绪会引导它们做出不同的事,好的,坏的,不可控制的。   1551似乎也知道这一顾虑,主动提议,“可以再增加一个安全模块作为限制。”   李鱼点点头,“行,我去问问。”   1551很高兴的样子,“你真是个好人。”   李鱼沉默一瞬,突然反问,“那以前的我呢?”   “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你……你……”意识到说错话了,系统模拟出滋滋的电流声,假装死机了。   李鱼,“……”   不远处,在游艇前方游动的三条人鱼突然掉头,加速朝自己的方向游过来。   李鱼看不见水面下的情况,只能看到人鱼尾巴打出来的激烈水花。   他下意识站起来,跑到甲板边上,冲着前方大喊,“出什么事了?苏异呢?”   人鱼没有回应,在某个点时一雄两雌同时刹车掉头,按原路返回。   李鱼看出点门道,他们应该是在设计抓什么东西,先引鱼入瓮,再三面包抄开始攻击。   如果是小型猎物,犯不着这样大费周章,所以在人鱼的包围圈内的,应该是一条大鱼,很大。   李鱼的猜测没错,被人鱼包围在中间的大家伙终于露出一个竖起的,三角形的背鳍。   是一条相貌丑陋的格陵兰鲨。   格陵兰鲨鱼体型较大,行动较缓,肉内含有某种神经毒素,以前只住在温度相对偏高一点的北极圈。   现在地球总体升温,它们来了南极。   这条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撞到了人鱼手上。   这三条人鱼追赶鲨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同传说中的一样,它们食生肉,是捕猎的好手。   有好几次,李鱼都看见海水里晕出一团团血色,而三条人鱼则围着一条大鱼分食。   这是他们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天性,改不了。   好在001目前还算乖,没有这么血腥野蛮的进食方式。   鲨鱼被围困后,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它企图逃跑,朝着下方俯冲,奈何动作慢了点,碰到了从下方游上来的001。   001的视线快速在鲨鱼身上扫了一圈,定在了腹部。   任何鱼类,腹部的肉都是最嫩的。   他低头给上半身的背心下摆打了个结,把捡来的贝类丢进去兜着。   在李鱼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凶狠迸发而出,锋利的骨刺随着他的飞速游动,直接从鲨鱼的肚皮下方划了过去。   鲨鱼徒劳的挣扎两下,血越流越多,将周围的水域染成鲜红。   三条人鱼没有靠近,它们鲨鱼的尸体周边游动,等着001取走最好的那块肉后,他们才开始自己的晚餐。   这一切,李鱼从实况中看得清清楚楚。   001在成长,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条真正的人鱼。   但当他离开海洋,爬上船的瞬间,他又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类。   他穿上青年丢来的裤子,光着脚走过去,献宝似的,把手里切得方方正正,洗去了血色的鱼肉举到青年眼前晃了晃。   “今天试试黄油煎鱼排,不过你放心,我会先把毒素清除。”   李鱼,“好啊。”   最近001对烹饪感兴趣,把小平板上所有烹饪相关的资料都通读研究了一遍。   李鱼试吃了三天,连连称赞,彻底抛弃了干巴巴的罐头。   001拿着鱼肉进了船舱的小厨房后,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关上门,把藏在后背的几只贝类取出来。   这些年没有人类打捞,海洋珍珠的数量逐年增多,随着海水到处流窜。   这几个是001特意潜到海底捞上来的,光看外形就知道,里面的珍珠一定很漂亮。   他心虚,又探头看了眼甲板,青年的身体藏在椅子靠背后,他只能看到一双被太阳照射,白得刺眼的脚丫子。   001撬开母贝,把里面的珍珠一颗颗取出来,塞进迷彩裤的裤兜。   李鱼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问系统,“他在做什么?怎么没响动。”   1551,“在给你准备惊喜。”   李鱼一下子坐直,“你怎么知道是惊喜?”   1551,“猜的,你看他偷偷摸摸的。”   李鱼缩起腿,扭过身,从椅背的缝隙看过去,只能看见男人宽阔的,微微拱起的后背。   他有点期待,按捺住雀跃的心,重新坐好。   当天晚上,吃完鲨鱼肉,睡得昏天黑地的三条人鱼被强行叫醒。   001勒令他们,在太阳升起前不许上船。   雄性人鱼强打起精神,行了个礼,“祝您有个和谐愉快的夜晚。”   说完就带着两条雌性从桶里一跃而起,进了水中。   落水后,三条人鱼并排在一起,绕着游艇在附近巡航,确保不会有不识相的东西前来打扰这个美丽的夜晚。   这一夜,李鱼继续给男人讲春天的故事。   早上醒来,嘴皮子都破了。   他抬手想碰一下,发现腕间多了一串被鱼线穿起来的珍珠手串,金色和黑色的珍珠交叉排列,光泽璀璨。   李鱼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戴这种东西,不太习惯。   他扶着腰坐起来,“001。”   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   从床头取过水杯,仰头喝尽,又等了几分钟,仍旧没见到男人的踪影。   李鱼穿好衣服下床,来到甲板,被远处一块巨大的白色光团刺得差点眼瞎。   他用手遮挡,虚起眼睛适应光线的强度。   光团是一座被太阳照射着的冰山。   飘在海里的冰山个头不算小,说明脱离冰川不久,尚未来得及融化。   看来,他们距离南极应该很近了。   李鱼没有墨镜,让系统将光屏颜色调暗,借用AI的视角观察附近。   远处,一块小小的浮冰上,趴着一个白团子。   李鱼,“那是什么?”   1551,“雪狼,应该还没断奶。”   “这么小?”他想也不想,亲自去了驾驶室,干预自动驾驶,让游艇转向。   浮冰大概有两三平米,雪狼崽子受到巨大的惊吓后,四肢发软,尾巴耷拉,嚎得嗓子都哑了。   李鱼去工具室找来一个生锈的网兜,把狼崽子捞起来。   逃离网兜的瞬间,雪狼麻溜地消失在原地,躲进了船舱深处。   001带着一盆南极磷虾上船,嗅到其他雄性的气味,顿时就炸了,气冲冲的循着味道跑进休息室。   “你在做什么?”   他盯着趴在地上的青年质问,胸口起伏,拳头咯吱作响。   “捡了只还没断奶的雪狼,它躲床底下不肯出来。”李鱼模糊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正用昨晚剩下的鲨鱼肉当诱饵。   001盯着地板上撅着的屁股,眼神暗了,“你让开,我来。”   这声音,这调子,李鱼不由得头皮发麻,连忙从地板上起来。   戒备地盯住挡在门口的人,“你来吧。”   001看他机警的样子,轻声一笑,经过的时候故意在青年腰上按了一下。   李鱼疼得想揍人,“你手欠是不是。”   001脸色说变就变,“我看欠的人是你。”   他越想越气,硬是将已经迈过去的大长腿收了回来,掐住青年的下巴,“捡了个我不够,你后来又捡了一只异种,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现在又捡一只。”   李鱼懂了,“你吃醋了?它就是只小动物。”   “我……”001及时刹住车,面色漆黑。   严格说起来,人鱼和人类也是动物的一种,任何动物,无论雌雄,他要提防。   毕竟,他的苏和这么好。   这话他没法明说,有点羞耻,还会显得自己很小气。   001深吸一口气,复杂的情绪让声线变得性感,“一早起来精神这么好,看来昨晚不太够。”   沉吟一声,他又道,“今晚继续。”   李鱼被最后四个字吓得腿软,忙说, “够的够的。”   男人脸色依旧不好,醋味满天飞。   李鱼脑子里灵光一闪,抬起手晃了几下,珍珠手串刷啦作响。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谢谢。”他抿了抿嘴,搂住男人的脖子凑上去。   瞥见对方紧绷的唇角终于翘了起来,李鱼松开手,“把它交给你了。”   没一会儿,雪狼崽被男人粗暴的捏着后颈,提溜出来。   它很怕001,瑟瑟发抖,直翻白眼,四肢一抽一抽的。   李鱼知道这时候说话只会让小狼崽更加可怜,他假装没看见,随手一指,“你把它放去储物室吧,等靠岸就把它放了。”   001站在原地,酸里酸气地问,“不想养?”   李鱼对付他很有一套,“养你就够了,没心思再养其他。”   001黑漆漆的脸色有所好转,心里发胀,满足透了。   脸上冷肃的表情再也绷不住,红着耳朵“嗯”了一声,把狼崽子丢到地上,从裤兜里掏出一节红色的珊瑚。   这是他送给青年的第二份礼物,凑齐三样,就可以举行仪式了。 第178章 你好,交个朋友44   珊瑚是刚从海底找到的,那簇巨大的红珊瑚中, 这是其中最好的一段。   001递过去, 声音硬邦邦的, 眼睛不自在的看向别处, “送你的。”   李鱼接过来捏在手里仔细观察,鲜亮的红色在阳光泛着蜡质的光泽,小树苗一样生动地延展着枝桠。   1551,“这段珊瑚好漂亮,放在废土之前, 至少得六位数。”   李鱼顿时感觉手里的东西沉手不少。   当天下午,游艇终于抵达了南极陆地。   曾经庞大的冰川群已经所剩无几, 露出不少被冰层覆盖的陆地。   游艇绕着冰川航行, 终于赶在太阳下山前,停靠下来。   因为气温升高,这个地方已没有成群结队的企鹅和海豹,仅有的南极动物们,几乎全部在大陆的另一面。   李鱼下船后,就把雪狼崽放生了, 站在较高的地方,望着它在冰原上奔跑,直至消失。   他收回视线, 找了个理由支开001,在附近转了一圈。   不知道走了多久,李鱼按照系统指令停下来, “你确定这里可以?”   1551,“当然,我测试过了,这里的岩石层是最坚固的,而且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大海,你可以提前体验一下海景房。”   李鱼点点头,取出工具箱里的乐高玩具,盘腿坐下,快速的将其组装起来。   随手一抛,一栋白色小别墅屹立在地面上。   正想走近看看,地面突然震动,李鱼看见别墅像是有了生命,用力的在岩石中延展,硬是弄出一个牢固的地基。   看来这房子也是一次性的,一次就是一辈子。   震动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整片冰原。   001拎着一只海鸟赶回来时,青年已经不在原地,倒是不远处的一片较为平坦的岩石上,多出一栋漂亮的小别墅。   透过别墅的窗户,他看见有个熟悉的声影在里面活动。   李鱼参观够了,从楼上下来,满意的勾了勾嘴唇,除了被褥和日用品,房子里什么都有。   半掩的门被推开,发出拖长的吱呀声。   李鱼回头,看见001的瞬间,懵了。   他完全忘了该怎么跟男人解释这一切。   001的手还握在门把上,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涌到嗓子眼的问题问出来。   直觉告诉他,有些东西摊开了,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   他抿了下唇,露出疑惑的表情,“苏和,这是魔术吗?”   李鱼愣了下,顺势点头。   他知道,001的疑惑和信以为真都是装出来的。   这天夜里,两人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相拥而眠。   乐高做成的房子保温做得不错,一点不冷,两人却谁也舍不得放手,死死抱着对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001开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李鱼赶紧给小东西顺毛,“当然。”   001沉默了下,“我相信你。”   以前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青年说他的背包有魔术,他信了。   后来什么都懂了,他渐渐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魔术,但他什么也不问。   现在,青年身上的秘密又多了一个,这栋三层楼的小别墅,可不是能随意搬动,随身携带的。   黑暗中,001的眉头忽然皱紧。   不对,这栋房子他见过。   当初在酒店厨房,他曾和青年一起,将这栋建筑的各个部位和其中的小家具拼凑起来。   001得到了答案,心里止不住的恐慌,害怕。   无论青年是用何种办法,让小小的玩具变成了巨大的实物,这都说明,他身上藏着自己无法探知的强大力量。   抓不住。   你抓不住的。   你没有资格抓住他。   这些话如同被风暴掀起的巨浪,在他的脑海中翻搅咆哮。   001咬住牙关,怕被怀里的人发现自己的异常,身上的肌肉越发紧绷。   李鱼感觉到男人的颤抖,茫然的问,“怎么了,冷吗?”   他想了想,用力把自己塞进对方怀里,努力伸长胳膊,抱得更紧,“咱们搂紧点,相互取暖。”   南极温度升高后,植被多起来,褪去了冰雪的地方渐渐生长出一些高等植物,它们被这里清新的空气,和清冽的海水滋润,生机勃勃。   李鱼想着,明天可以去捡些树枝或者干枯的野草,在壁炉里生火取暖。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计划,温暖的声音安抚了001心里的不安,脑子里不断的叫嚣渐渐停歇,不知不觉睡着了。   李鱼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上的另一个人已经不见。   他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没发现001的踪迹,回到卧室床头,拿起手环点了几下。   象征着001位置的绿色圆点,正在缓慢移动。   李鱼问1551,“他在做什么?”   1551,“找东西。”   李鱼去了厨房,发现微波炉里有做好的早餐,他取出来摆到桌上,一边吃,一边看系统播放的实况。   画面中的001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动作流畅柔软,让男人看上去很温柔。   但这份温柔中,藏着不为人知的利刃。   男人摆动的尾鳍漂亮得耀眼,有几条拇指大小的小鱼,好奇的试探着,用鱼嘴去触碰那条尾巴。   李鱼喝着小米粥,吃着人造鸡蛋,忽然有点羡慕,他还没在水里碰过001的尾巴呢。   他突发奇想,“1551,我想游泳。”   1551一碰冷水浇过去,“你不会,也不能。”   李鱼,“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1551,“正式和你绑定前,我了解过你的所有过去。”   李鱼叹口气,他确实不能游泳,自从那次差点淹死被救上岸后,他对水产生了恐惧。   坐船泡澡都没问题,但如果把他丢进空旷的水域,他一定会四周抽筋,当场晕厥。   可如果不克服的话,他这一辈子都别想跟001在水里玩儿了。   001只能不断改变自己来迎合他,将就他。   李鱼不想这样,人和人相处要互相包容,他不想成为总是被包容那个。   心里有了决定,吃饭的速度也提上来了。   三两口解决完毕,出门前往海边。   他搜罗的物资里没有游泳装备,连个游泳圈都没有,倒是船上好像有几件救生衣。   游艇停在浅滩附近,被一根绳子牵制,套在一块大岩石上。   李鱼踩着岩石靠近,爬上船后,直奔储藏室。   救生衣放了几十年,布料已经腐朽,一扯就坏。   还没套上身呢,只听见嘶啦一声,外包的尼龙布从中间断裂。   李鱼只好把里面的浮力内芯取出来,找出一件完好的T恤,打算重做一件。   刚把针线穿好,001回来了,手里拖着一个巨大的贝类生物,目测有二百来斤。   李鱼愣了下,一不留神把手给扎了。   001皱了下眉,丢开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抓着青年的手指含进嘴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用牙齿研磨着嘴里指腹,瞪了青年一眼,问,“你在做什么?”   “救生衣,我想学游泳。”手指头痒酥酥的,李鱼怕自己把持不住,连忙收了回来。   001视线一转,落在沦为废物的救生衣上,“我来。”   李鱼,“你会?”   平板电脑上似乎没有针线活一类的教程。   001笃定道,“我会。”   他老早以前就发现,青年送他的平板有个无人知晓的神奇之处。   系统中没有的内容,只要他轻声说出来,五分钟后,铁定出现在桌面上。   替李鱼把针尖大的小的伤口处理好后,001拖着巨大的贝壳进了厨房。   李鱼跟屁虫一样,紧跟其后,刚趴上门框,脑门被男人的手指推了一下。   砰一声,厨房门在眼前合上。   这是001第一次在他眼前摔门,李鱼简直不敢相信。   他唉声叹气道,“把孩子养大了,我们这些老一辈就没用咯,他以前可不敢这么对我,看不到就到处找,还会站在树林里等我。”   越想越糟心,李鱼咬牙切齿,“欠收拾。”   1551冷不丁来一句,“到底是谁欠。”   想起上一次说这句话,当晚他就成了被收拾的那个,李鱼轻拍几下嘴,呸呸两声,生怕报应到自己身上。   在原地站了会儿,冷静不下来,他不死心的把耳朵贴在门上。   厨房里磨刀霍霍,有点吓人。   李鱼略一思索,“1551,又是惊喜么?”   1551,“或许吧。”   李鱼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珍珠手串,脖子上的大珊瑚,心情复杂。   自己都快成首饰架了,东一串,西一条,珠光宝气的。   也不知道这次001又要做什么。   既然是惊喜,李鱼自然不会再去探知,转身去了后面的小花园。   小花园里,长方形的大花盆已经被规规矩矩摆放好。   背包里的物资又多又杂,李鱼已经忘了里面究竟有些什么,麻烦系统帮忙整理了下,清理出一些可以栽种的东西。   小麦颗粒饱满,李鱼弄了碗水,把种子泡了进去。   至于西红柿……   他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张嘴咬了一口,里面的籽挺多,被他一一挑出来,放到干燥的纸巾上晒太阳。   种植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李鱼又开始无聊。   他看向厨房,推拉门和窗帘紧闭着,只能从下方的缝隙看见男人蹲在地上,正用菜刀的刀背用力敲击贝壳。   李鱼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贝壳,问1551知不知道。   1551说,“叫砗渠,海洋中最大的双壳贝类,最大的可以达到六百斤,和珊瑚一样,属于有机宝石。”   李鱼,“这么大一只,得多少年才能长成啊。”   “一百五十年往上吧。”1551一顿,不大肯定的补充道,“这个时间是我猜的,地球少了各种污染源,在自净能力的作用下,海洋环境比废土之初好太多了。环境好了,海洋生物自然也长得好。”   李鱼若有所思,“陆地也会有恢复的一天吗?”   “应该会有吧。”系统无法给出肯定答案。   李鱼叹了口气,真有那一天的话,他死的怕是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番茄籽的水分被吸干了,他刨开花盆顶层的土壤,将种子一粒一粒放进去,最后又在花盆上黏了一层塑料薄膜,用力保温。   他对着花盆鞠了一躬,祈祷着能快快长大。   转身离开之际,李鱼恍然间瞅见塑料薄膜似乎被什么顶了起来。   他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刚种下去的番茄籽居然发芽抽条了。   啧啧,管理局的东西太牛了,打死他也想不到,一个破花盆居然有催生的功效。   他蹲下,揭开薄膜,嫩绿的苗子颤颤巍巍的延展着四肢,拼了命的往上冒。   好奇地伸手戳了一下,嫩苗不卑不亢,毫不畏惧在微凉的空气中继续成长。   李鱼忍不住笑了下,回头去搬了张凳子过来,不过一刻钟,苗子停止生长,褪去了娇嫩的浅绿,换上来成熟的深绿,开出了娇滴滴的小花朵。   又过了一刻钟,结果了。   李鱼摘了果实,放到客厅。   如今时间还早,他打算出去看看,兴许能找到其他能栽种的植物。   他留下一张纸条,裹上厚衣服,直奔附近的树林,结果绕了一圈下来,屁收获没有。   李鱼垂头丧气的往回走,没看路,一头撞在肉墙上。   紧跟着,额头被人轻轻揉了一把,触感滚烫。   001是跟着手环定位找过来的,黑色的眉毛严肃的皱在一起, “出门怎么不叫我。”   还没开口,就又听见男人说,“树林里有雪狼,以后不许一个人出门。”   “不怕。”李鱼,“我身上有你的味道,他们不敢攻击我。”   001没话说了,为了维护自己的少有的威严形象,他努力压住即将上扬的嘴角,转头就走。   李鱼跟在男人屁股后面,探头探脑的看。   瞥见对方要翘不翘的嘴角,他故意哼哼,“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高兴啊。”   001腮帮子被咬得鼓动了一下,假装没听见。   李鱼逗上瘾了,故意道,“我身上就是有你的味道嘛,不信你闻闻。”   两人昨晚刚闹腾过,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很浓,洗澡都洗不掉。   淡淡的海腥中,夹杂着某种无法言明的特殊气味。   那是一种闻着挺舒服,又极具侵略的味道,带着南极海洋特有的清冽。   001胳膊上的肌肉绷紧,脸上的绯红说没就没,眼神微微发暗,“撩我?”   李鱼警铃大作,“没有没有,说着玩儿。”   001,“好玩儿吗?”   这问题不好回答,得编出一个最佳答案,李鱼正发愁呢,脖子上突然一紧。   男人的胳膊绕过青年的脖子,牢牢卡住,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尖,“我告诉你答案,不算太好玩儿,所以我们应该来点更好玩儿的。”   李鱼被“玩儿”来“玩儿”去的绕晕了,全靠本能在摇头,“算了吧,现在太阳有点晒,回去吧。”   001一反常态的固执,“带你去个好地方。”   李鱼没辙,被迫跟着来到海边。   南极没有柔软的沙滩,浅滩上全是经年累月沉积的碎石。   两人从上踩过,抵达一块巨大的岩石,从旁绕到后方,李鱼眼前出现了一个黑暗的岩石洞穴。   黑漆漆的地方总能轻易挑高人类的恐惧,让人忍不住猜想,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处,是不是藏着什么;亦或者,有什么东西潜伏其中,正悄然窥伺,待机而动。   李鱼被拉着走进去。   很快,光明被甩在身后,黑暗充斥了四周,不见丝毫光线。   李鱼由着男人牵着自己,走向更深的地方,明明应该害怕的,却因为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心不知不觉间变得安定。   男人的声音从前面飘来,“快到了。”   李鱼毛骨悚然,总觉得冷的慌,你说玩儿游戏就玩儿游戏吧,为什么非要来这儿。   正想问个所以然,突然发现前方有蔚蓝的光亮。   随着不断靠近,光亮越来越大,李鱼看清了,那是一个水晶洞穴,洞穴底部镂空,和海水相连。   蔚蓝的海水将光线折射进来,使得洞穴亮堂堂的,悬挂四壁的水晶耀眼璀璨。   地上铺着厚实的苔藓,脚落上去便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李鱼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洞穴被水晶点缀得十分华丽,而正对面,有一条继续深入的甬道,但因为里面不再有海水透光,漆黑一片。   他收回视线,目光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巨型贝壳上。   比001今天拖回来的那只还要大。   贝壳被一根金属棍子撑开,内里的贝肉已经被掏空,清洗干净,换成了松软的军绿色棉被。   李鱼整整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张简易的床铺。   这个亮闪闪的洞穴,是一个巢穴。   属于001的,人鱼的巢穴。   李鱼发怔间,001已经把他抱了起来,放到贝壳床上,随后从被子里捧出出一颗巨型的畸形珍珠。   珍珠形状怪异,和李鱼手腕上戴的完全不同,被光线照到后没有虹彩,倒是有一圈由弯曲线条紧密排列而成的光圈。   李鱼伸手碰了碰,“这是什么?”   001,“砗渠珍珠,这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   李鱼,“送我的?”   001,“嗯。”   砗渠珍珠块头太大,没办法佩戴在身上,001抱着李鱼问,“喜欢吗?”   别说是一颗一颗大珍珠,就是一块破铜烂铁,只要是001送的,李鱼也会欣然接受。   他说,“喜欢。”   1551突然蹦出来,“废土之前曾经发现过两个超大的砗渠珍珠,其中较大的一个,估价四千万美金。”   李鱼突然觉得手里的东西有点烫手,脑子里灵光一闪——   001这是在下聘???   结婚三件套,珍珠手链、深海珊瑚、砗渠珍珠。   全都来自于海洋,非常符合人鱼的身份。   李鱼脸上有点热,抱着那块儿大珍珠笑成了傻子。   青年一笑,001也高兴,他把人抱在怀里,一边亲吻,一边低声说,“当初为了逃离人类抓捕,离开南极的人鱼们快回来了,等他们到了,我们就举行典礼。”   李鱼笑得合不拢嘴,还好是背靠着,对方看不见他痴傻的表情。   001翻身把人压住,亲吻的动作变得急切,“我会离开半个月,盖亚会负责保护你。”   李鱼顿时笑不出来了,推开男人的脸,“你要去哪儿?”   001说,“秘密。”   李鱼不肯罢休,从认识到现在,001从未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超过一天。   他揪住男人的衣服不放,“我也去。”   001忽略了他的要求,捏住青年的下巴,一下又一下的啄吻。   “盖亚他们三个很厉害,但我还是不放心。”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藏着温柔的低吟。   李鱼又开始恍惚,隐约听见对方说,“所以,我需要在你身上多留一点气息。”   他意识不清的想,你他妈是小狗吗,还知道撒尿圈地盘。   转念又觉得不对,这思路明明是我提供的!   001的声音一直在耳边飘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李鱼的脑海中却充斥着海水的声音。   从淅淅沥沥到波涛汹涌,让人害怕,想要攀住一根浮木,免得坠到深处,被淹死。   啪的一声响。   李鱼吓得一个哆嗦,猛地睁开眼睛,梦里的海浪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哗啦的水声。   他反应过来,拖着软绵绵的两条腿下地,从洞穴地面的窟窿里,看见一条转瞬即逝的黑色鱼尾。   李鱼气得大喘气,阴沉着脸从水边站起来,忍着后面的酸痛在洞穴里焦躁的走来走去。   无论是海洋还是陆地,危机四伏,他如论如何也不放心。   李鱼整理好衣服往外走,发现原本通往出口的黑暗道路两边,不知何时被插上了小小的火把。   踩着昏黄的光线出去,不远处的水里,那条雄性人鱼握着一柄剑,像个敬职敬责的保镖,寸步不离地守着。   见青年没有回屋,反而朝着另一个海滩走去,盖亚迅速作出反应,游向游艇停靠的地方。   他比李鱼快一步上船,张开手臂,挡在驾驶室前。   李鱼,“你让开。”   盖亚叽里呱啦的说了什么。   李鱼完全听不懂,他揉着额角求助系统,“1551,对人鱼语言的研究有进展了吗?”   1551,“能翻译出大概。”   李鱼松了口气,“他刚刚说什么?”   1551,“他说任务目标很强大,不用担心。”   李鱼当然知道001很厉害,可就是放心不下,他丈量了下自己和人鱼的体格悬殊,默默下了船。   回到小别墅,他就瘫了,躺在沙发上打不起精神。   1551看不惯他这幅死样子,把实况打开,投放到对面的墙壁上。   一看见001的脸,李鱼立刻来了精神。   1551,“你完了。”   李鱼,“我高兴。”   1551,“……”   001游动的速度很快,目的性很强,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不知死活的海洋生物,直到晚上李鱼躺下,他也没有休息片刻。   彻底闭眼前,李鱼让系统关掉光屏,但要24小时关注任务目标的动向,每天夜晚觉前向他汇报。   001不在有不在的好处,可以趁机打听一些事情。   第二天,李鱼早饭过后去了海边,很快就找到守在浅滩上的雄性人鱼。   盖亚在青年走近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属于强者的气息。   他恭敬的行礼,用人鱼的语言问候。   李鱼在旁边干燥的石头上坐下,望着远处的海岸线,“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人鱼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   这话是瞎蒙的,试探试探。   结果还真被他猜准了,盖亚不只能听懂,还会说上两句简单的。   李鱼撑着下巴,兴趣满满,“跟苏异学的?”   盖亚又不说话了。   李鱼斜眼看向对方右侧的下颌骨,黑色的图腾只占据很小的一块皮肤,但他可以肯定,图腾的线条和001脸上的一模一样。   他点了点自己的下颌骨,问,“苏异也有图腾,但他的比你的更完整。”   盖亚扭头看向海平面,目不斜视,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李鱼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继续道,“图腾代表什么?血统、地位,还是能力?” 第179章 你好,交个朋友45   李鱼的话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头, 引不起太大的波澜, 却惊起了小小的涟漪。   盖亚在听见最后一个词的时候, 眨了下眼睛, 眼底流露出一丝情绪。   李鱼摸不清这是不是巧合,沉吟一声,假装笃定道, “哦,原来是和能力有关,图腾越完整,代表能力越强。”   “我没这么说!”盖亚下意识反驳, 看向青年的眼神有了敌意。   人类曾为了探索人鱼身上的秘密,对他们做了太多惨无人道的事。   即便知道眼前的青年对他们没有恶意, 盖亚依旧做不到信任他。   尤其是, 在对方明显想打听族内秘密的现在。   可他没想到,恰巧就是他这份骤然警惕的情绪, 答案暴露了出来。   李鱼侧头看了对方几秒,确定自己瞎蒙对了。   从第一次在地下实验室见到盖亚起,他就知道, 这条人鱼性格有点莽, 否则不会一言不合就用冲撞玻璃来发泄对戴尔森的愤恨。   这种行为不但对戴尔森无法造成伤害,还很有可能激怒对方, 给自己带来危险。   对于性格莽撞激进的人,李鱼还是有点办法的。   他仿佛没发现盖亚对自己的排斥,继续道, “那你会像苏异那样,用声音迷惑人心吗?”   盖亚,“……”   这人类话怎么这么多!他磨了磨后槽牙,后悔接下这个任务,扭头朝大海吹了声口哨。   一条雌性人鱼从水下游出来,抵达浅滩,头发湿漉漉的耷拉背上,上半身穿着一件T恤。   T恤大概是从哪个遥远的岸边从飘来的,破旧不堪,只能勉强蔽体。   这是001临走前交代的,不管是雌性还是雄性人鱼,在青年面前必须穿上上衣。   这条雌性人鱼叫丽莎,她拘谨撑着浅滩坐直,鱼尾歪斜,询问地看向盖亚。   盖亚,“我去巡海,你看着他。”   丽莎点了点头。   盖亚一走,李鱼的话匣子又打开了,蹲下身好和人鱼小姐视线现持平。   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丽莎对李鱼敌意没有盖亚那么深,用人类的语言,蹩脚地回答,“您好,先生。”   预想的冷遇没有发生,李鱼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有门。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丽莎微笑,“您请问。”   李鱼,“每条人鱼的歌声都有诱惑的能力吗?”   这是人鱼间的秘密,丽莎当然不会回答,她歪着头,假装听不懂。   李鱼撇嘴,“别装了,我听见你和你的小姐妹讨论过,说苏异的声音用来唱歌的话,一定很美。”   他压低声音,“而且我知道,他用低缓暧昧的声音说话时,人类会陷入迷障。”   说到这儿,李鱼抱着胳膊,一副气到吐血的表情,“他居然把这种能力用在我身上,就在他离开之前!”   为了表现真实一点,他开始暴躁的抓扯头发,小范围的走来走去。   满脸都写着“我被爱人算计我好痛苦”。   丽莎是一条内心柔然的雌性,她怕青年继续误会,会影响到和那位之间的感情,急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李鱼继续走来走去,就差捂着耳朵喊我不听我不听了。   丽莎想了想,用尾鳍插入石滩,将整个身体支撑起来。   这下好了,她比李鱼还要高出两厘米。   李鱼压力有点大,愤怒痛苦的表情差点无法维持。   丽莎,“人鱼的声音具有蛊惑性只针对人类,并且不是每条人鱼都有这个能力,只有本身能力卓越的人鱼才会有。”   李鱼,“所以和图腾有关?”   见他连图腾的事都知道了,丽莎也不瞒着了,“是的先生。”   “图腾越完整,声音的蛊惑力越强,对么?”李鱼问。   “可以这么说。”   “苏异的图腾是在他十八岁左右开始显现的,所有的人鱼都是这样吗?”   丽莎摇头,“不是的,一条人鱼是否会有图腾,图腾什么时候显现,并没有确切的答案,但如果在二十岁前,图腾仍旧没有出现,那这条人鱼注定平庸。”   李鱼不太明白,“平庸是指?”   丽莎,“速度和恢复力更低,没有优美的歌声,诞下优秀后代的几率更小……对了,相貌也较为普通。”   李鱼看向眼前小家碧玉,没有丝毫图腾的脸,对人鱼的审美产生了怀疑。   他清了下嗓子,“这些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传承记忆?”   “什么?”丽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花费了半分钟的时间思索,明白了,“只有生来强大的人鱼才有来自母体的传承记忆,我告诉你的这些,都是曾经从祭司那儿听来的。”   这个曾经,应该是指人鱼被大肆虐杀前。   李鱼问了一个较为敏感的问题,“你的年龄是?”   “63,先生。”丽莎没有觉得冒犯,反而一脸骄傲,“人鱼的年龄比人类长寿好几倍。”   原主曾经学习的课本里提到过这个。   李鱼垂着眼皮,“我知道。”   丽莎从他滴落的声音里捕捉到异样的情绪,轻声笑了下,“先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请相信我,你只要和那位一直保持亲密的关系,你的寿命也会有所延长。”   李鱼,“真的?”   丽莎跟他讲了一个人鱼和人类相爱的故事,这是族群里流传很久的爱情故事。   “故事的最后,人类活了足足有一百五十多岁呢。”   李鱼更关心结局,“然后呢?”   丽莎,“人鱼抱着人类的尸体,潜入深海,找到了隐居的黑暗祭司,希望祭司祈福,让他们的生命在下一辈子继续绑在一起。”   李鱼,“……”   这就是个童话吧。   幼稚,飘渺,却并不妨碍它的吸引力。   丽莎看了眼青年,继续道,“祭司说可以,但人鱼需要交付余下的生命。”   李鱼,“人鱼答应了?”   丽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李鱼疑惑。   “因为祭司没有把故事讲完。”多聊了几句后,丽莎对青年的拘谨消失了。   她伸手拍了拍对面的肩膀,“这只是一个传说,不用放在心上。”   李鱼“嗯”了一声,告诉自己别想太多。   150年,54750个日夜,能陪着001这么久,已经很好了。   他眉头深蹙,强迫自己将思绪转移到之前的问题,“丽莎,所以,苏异是知道自己的声音会对我造成影响的,是吗?”   在很早以前,有些人鱼会用歌声引诱水手,然后把他们吃掉。   丽莎实在摸不准,青年对此的态度究竟如何,小心翼翼地说实话,“知,知道的吧。”   李鱼差点就炸了,如果001在不知道自己能力的情况下蛊惑他,那也就罢了。   结果那条该死的鱼居然是故意的!   丽莎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情绪,为001开脱道,“人鱼只会对最爱的人用温柔安抚的语气说话,而你会被声音蛊惑,也并不受他控制,那是跟随情绪,自然流露出来的。   1551也跑来帮任务目标说了几句。   想想也是,当内心装满柔情蜜意时,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注视的眼神,总会藏不住那些热烈而温柔的情绪。   李鱼叹了口气,“你说的对,不怪他,怪我太迷人。”   1551,“……”   1551,“我错了,我不该说话。”   李鱼,“……”   真实打脸吗,好不容易自夸一句,连个捧场的都没有。   李鱼冲着丽莎笑了下,“我没生气。”   丽莎舒了口气,这可是个宝贝疙瘩,安抚不好的话,整片海域都会遭殃。   想起那位日渐深重的威势,不由得冷汗直冒。   她咽了咽口水,轻声说,“先生临走前交代,让您夜里到山洞里休息。”   山洞临海,便于三条人鱼轮番职守。   李鱼没意见,去小别墅洗了澡,穿着睡衣,又抱了一床被子过来,铺进贝壳里。   硬邦邦的“床板”总算是舒服了。   他躺下,望着洞穴顶部被海水折射出的微弱白光,把1551叫了出来。   不需要宿主提示,1551开始汇报001这一天到行程。   “他一直在全速前进,目前已经抵达xx小岛,稍作休息后,应该会继续前进。”   李鱼,“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1551,“没有,就连凶恶的噬人鲨也为他让路。”   白担心一场,人厉害着呢。   李鱼心里骄傲,面上却不显,冷冷淡淡的哦了一声。   等闭上眼睛,就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两条腿又蹬又踹,像个小疯子。   1551无法理解他的兴奋点,转而聊起别的,“你的任务有眉目了吗?”   李鱼掀开被子,额头上被闷出的细汗迅速蒸发,凉飕飕的。   “有了。”他说,“盖亚不是已经默认了吗,001的图腾代表他的能力,而从人类的角度,能力可以从某种程度上代表地位,或即将取得的地位。”   再加上001那双比任何一条人鱼都特别的,可化为双腿的尾巴。   李鱼说,“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生来就是要统领整个族群的。”   只是这件事,或许连001自己都不知道。   脑子里,系统没了反应。   李鱼心里不安,难道是猜错么,“1551,我说对了吗?”   1551,“答案刚刚已经提交上去了,稍等。”   李鱼开始紧张,干脆翘着腿,哼起歌来转移注意力。   洞穴外地海水中,盖亚正好经过,被歌声刺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有人鱼歌声的空灵就算了,还五音不全。   见鬼,就这么个歌唱水平,居然是他们未来的领主夫人! 第180章 你好,交个朋友46   答案提交后不过三五秒, 李鱼的脑海传来了令人兴奋的提示音。   叮的一声,小菊花的花瓣逐一被点亮, 金灿灿, 黄澄澄的,煞是喜人。   李鱼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任务结束了, 接下来就该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盖亚一次又一次从洞穴地面的窟窿下游过, 再没有听见青年唱歌。   新上任的祖宗总算是安静了, 他如释重负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001离开的日子, 生活还在继续。   李鱼泡发的小麦已经发芽, 被他移栽到花盆里,小麦的生长时间比西红柿略长, 但也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成熟了。   他手里没有石磨,也没有打粉机, 用小麦做馒头是不可能的了。   李鱼清空花盆,留下一些小麦当种子,便拿起装满小麦粒的瓷碗进了厨房, 坐在小凳子上剥麦子皮。   小麦皮在浸泡后变得松软,用手指一碾, 薄薄的麦皮自然松落。   李鱼一边数着颗粒打发时间, 一边手里剥皮的动作, 手腕上的珍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1551,001到哪儿了?”   系统说了一个经纬度, 李鱼略一思索,小东西这是快要抵达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块陆地了。   那块陆地从前就因为寒冷而人烟稀少,面积也不大。   “我能看看他么?”李鱼可怜巴巴的问,像一位独居过久,空虚寂寞的小怨妇。   1551受不了他这种语气,痛快的放出实况。   李鱼就这么看了一上午,麦皮也剥得干干净净。   食物有限,他只用了一半来熬粥。   小麦粥在经过明火熬煮变得粘稠,麦粒软烂,吹进嘴里有轻微的糯意。   吃饱喝足,李鱼想起了浅滩附近的三条人鱼。   双方的关系如果要长久处下去,必须多接触,多了解。   想了想,他决定带上锅里剩下的粥和罐头,去慰问慰问站岗的“士兵”。   小别墅临海,地势较高,抵达海边需要经过一条窄小的石径。   李鱼摸着石壁,小心往下走,眼看着就要到了,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   他吓了一跳,抬眸看出去,海水波澜不惊,平滑如镜,没有任何风浪。   海里的三条人鱼对海里的情况,显然比他更加了解,盖亚吹了声口哨,举着不从哪儿弄来的生锈的铁剑,带着两条雌性人鱼朝着岛屿的另一面游过去。   李鱼愣怔一瞬,立刻明白过来,“1551,有东西在小岛背面,它们想做什么?”   1551,“是一群外来的抹香鲸和几大王酸浆鱿在争夺地盘。”   李鱼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到了极致,这可是世纪大戏!   李鱼,“1551,实况。”   1551把001的画面切小,又插入一个新画面。   画面中的鱿鱼体型巨大,触手牢固包裹住鲸鱼的头部,很有技巧的,用身体堵住了鲸鱼用来排出废气的出气孔。   大王酸浆鱿是世界上最大的无脊椎动物,他们是南极洲的原住民,通常只生活在深海2000米以下。   偏偏抹香鲸也是潜水高手,可能是在水里玩儿得太欢,一不小心入侵了鱿鱼的地盘。   于是两群大家伙就闹了起来,又因为体型过大,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小岛。   李鱼看得津津有味,心里却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他眉头拧起,终于知道少了什么。   瓜子儿。   念头一动,李鱼低头给正穿着黑色背心,在海水里游动的雄性人鱼,去了一条信息。   信息发送成功后,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海洋地盘争夺战中。   鱿鱼个头比抹香鲸小,但触手长,他们用吸盘将身体固定在鲸鱼身上,并且发展出了新战术,用触手遮挡住了鲸鱼的眼睛。   鲸鱼失去了视觉,开始慌乱,变成了无差别攻击,本来只是偶尔误撞一下小岛,现在变成了不断的连续撞击。   脚下的地面震动剧烈,李鱼背后,石壁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   其中一个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他脑袋中间的发旋。   石径窄小,这种情况下如果贸然返回,一不小心就会被震下去,脑袋着地,摔成烂番茄。   李鱼捂着被砸疼的脑袋,拼命用后背抵住石壁,让系统打开工具箱,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道具。   箱子里的小方格内,不是道具变成了“正在使用”的灰色,就是里面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   能用的,只有那堵迷你墙壁。   这是他原本打算用来挡住追兵的,结果谁承想,逃出地堡这一路出奇的顺利。   李鱼看了眼工具箱里巴掌大的小玩意儿,语气怀疑,“1551,墙壁可以变大变小,往两边延展吗?”   1551,“不清楚,只有试了才知道。”   李鱼叹了口气,思绪放空,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希望岛屿四周能有一圈坚硬的,足以阻拦一切危险的水下城墙。   睁开眼,格子里的墙壁消失了。   而光屏中,一堵白色的墙壁轰然落水,陷入海底。   白墙不断拔高的同时,迅速往两边延伸,形成一个圆,它像是一双巨大的手,将那群不听话的熊孩子推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墙体停止“生长”,留下一条一米多宽的缝隙,好让没有杀伤力的小鱼小虾畅快游过,形成一个小型生态圈。   李鱼对此十分满意,庆幸之前没有贸然把道具用出去。   不久后,墙壁的颜色渐渐变成了透明色,和蔚蓝的海水融为一体。   被墙壁推出去的鲸鱼和鱿鱼愣怔片刻,继续争夺地盘,李鱼从白天一直看到夜里。   终于,抹香鲸咬死了最大的那条鱿鱼,取得了胜利。   盖亚带着丽莎两姐妹,在鲸鱼群和剩下的鱿鱼群离开后,捡回来一节鱿鱼触手,作为青年的晚餐。   鱿鱼须太大,年份太老,李鱼费劲浑身力气,将其切割成小细条。   盖亚从海边找来几根被水浸泡过的木头,按照青年的指示,分割成小木签,把鱿鱼串成串。   岛屿被圈起来后,仿佛与世隔绝,墙外的海水波涛汹涌,墙内的海水只是微微荡漾。   李鱼坐在碎石滩上,专心致志的烤鱿鱼,时不时抠抠嗖嗖地,撒上一点存货不多的辣椒粉。   随着火候深入,沾上了鲨鱼鱼油的的鱿鱼须,发出滋滋的声音,香味从白色的肉质种渗透出来,诱惑食客的味蕾。   盖亚忍不住侧目看了眼,冷哼一声,严肃地板起脸,看向别处。   他是高贵的食肉动物,凶猛嗜血是他的天性,这种人类的熟食怎么可能入他的眼。   除他以外,另外两条雌性要诚实得多,捂着胸口,眼睛里满是星星,不住的咽口水。   盖亚,“……”   李鱼把烤好的两串递过去,“熟了,小心烫。”   两条雌性兴奋地伸出舌尖,张大了嘴,平滑的牙齿在触碰到食物时,变成了倒三角的利齿,轻松撕碎了紧致的鱿鱼肉。   恰巧海风吹过,凉意从脚底跟一路上窜。   李鱼打了个哆嗦,将外套抓紧,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的继续烧烤工作。   盖亚斜眼朝雌性看去,问,“好吃?”   雌性连连点头,经过烧烤的鱿鱼肉变得更有嚼劲,配上乱七八糟,见都没见过的调料,有种说不出的香辣。   两串鱿鱼很快就被撸没了,丽莎又开始咽口水,眼巴巴地望着青年。   李鱼垂下眼,假装没看见,他肚子也很饿的好吗,二话不说,直接将烤好的肉塞进了自己嘴里。   丽莎失落的眨了下眼,重新打起精神,等待投喂。   盖亚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高傲地眺望远处,等到一人两鱼把鱿鱼须解决完毕,他愤愤转头,捏着拳头在心里控诉。   这些人太过分了,居然连询问都没有,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最可气的是,他还得这样一个讨厌的人类站岗,守着他睡觉!   盖亚气得浑身颤抖,他握住自己的另一只手,怕一个控制不住,半夜把人给杀了。   李鱼,“……”   几串鱿鱼就把人气成这样,看来盖亚不只莽撞激进,还很容易钻牛角尖。   他用脚尖踩了踩水,引起了盖亚的注意,“没吃到是不是很可惜。”   “没有。”盖亚硬邦邦的回应,用手撑着浅滩,往深水区移动。   李鱼哎了一声,从背后拿出一把鱿鱼串,怼到他鼻尖前,“吃吧,给你留的。”   盖亚愣了下,大概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惊喜和食欲,脸绷得更紧。   双方僵持半分钟,他终究没敌国诱惑,伸手接过烤串,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   李鱼问1551,“什么意思?”   155,“谢谢。”   李鱼哦了一声,“不用谢怎么说?”   未免青年发音不准,1551在光屏上敲出一行古怪的文字,并在每个文字上方,标注汉语拼音。   李鱼若有所思,跟着拼音读了一遍。   盖亚这一次愣了很久,他没想到自己态度那么恶劣,青年居然还愿意为他留下食物,礼貌有加。   “抱歉,我之前对你的态度有些恶劣。”盖亚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生硬,暗含羞愧,   李鱼不在意的摆摆手,“没关系啊,大家以后好好相处就是。”   盖亚点点头,开始大口撸串。   见他大快朵颐,李鱼心里有点美,用深海鱿鱼征服顶尖猎食者的事儿,回去以后他能吹一年。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对001有没有诱惑力。   想到001,李鱼心里猫抓猫挠的,忍不住问系统,“他现在在做什么?”   1551瞅了一眼,“已经登陆。”   手环的震动被海水分散后,直到上岸想起给青年发送消息,001才看见上面的信息提示。   他低头戳着屏幕,【还想要什么】。   那头像是守着手环前,立刻发来回复,【没有了,你注意安全。】   李鱼蹙眉盯着已经发送的信息看了几眼,觉得过于公事公办,想了,又发了一个数字过去,【3】。   001秒懂,很上道的回复,【33】。   那头不甘示弱,【333】。   001简直要高兴疯了,没想到隔着遥远的距离,青年竟然变得这么热情奔放。   他激动地写道,【想现在就听你讲故事。】   想起离开前青年意识昏沉间的哭喊,001抿着嘴又发了一条过去。   【我会小心点,轻点。】   有句话说的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听过就算了。   李鱼直接关掉信息界面,不想再聊,他问1551,“你说001到底想做什么?”   1551说不知道,“或许你旁边那位知道。”   李鱼看向已经撸完串的盖亚,将刚问过系统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盖亚心情餍足,意犹未尽,戒备指数呈直线下降,“我猜他应该是去找东西了。”   李鱼,“什么东西?”   盖亚,“打造王冠的黄金和宝石。”   知道了想知道的,李鱼起身回到人鱼巢穴。   湿漉漉的山洞始终有些住不惯,总担心有东西从上面落下来,钻进衣服里。   越想越慎得慌,李鱼连脑袋一起蒙进了被子里。   山洞里的黑暗悄无声息的入侵大脑,将青年的梦境渲染成了一片氤氲的昏暗。   李鱼在黑暗中行走,脚下是温柔的海水,每一次落脚,水面都会泛起涟漪,被脚趾尖带起的水滴跃起,落下,发出滴答声。   周遭的一切都仿佛被放慢了。   就在这时,头顶打下来一束光。   李鱼仰头看去,乌沉沉的上方突然多了一个光源,光源照向他前方不远处。   他心里一动,抬脚跑过去。   光束落下的地方,是一面被浅浅的海水覆盖的透明玻璃,玻璃的另一面,是蔚蓝的深海。   李鱼跪在地上,两手撑住身体,低头往下看。   越往下,海的蓝越深,最后凝聚成深邃的黑色,让人心里发慌。   直觉告诉他,下面有东西。   他告诉自己别再看了,快起来。   却发现身体如同被灌入了水泥,肌肉和骨骼不听使唤,僵硬地维持着现有的动作,甚至连眨眼都不能。   唯有眼珠子能转动。   不好的预感如附骨之蛆,让人心惊胆颤。   李鱼努力将力量灌入四肢,没用,动不了,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咕噜一声。   玻璃下方飘上来一个水泡。   泡泡碰到玻璃就破了,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黑暗中涌出来一团暗暗的红色。   暗红在水中渲染开,染红了一整片水域。   李鱼的心收紧成一团,呼吸困难,胸腔内传来尖锐的疼痛,他的眼眶不受控制的发烫,鼻尖泛酸,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有太多大话堵在嗓子眼,无法出口。   而奇怪的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情绪会变得不可控制。   海水深处的黑暗中,有东西在其中闪现,李鱼的心跳变得混乱,发红的眼眶夸张地睁大。   他的瞳孔中,一条遍体鳞伤的人鱼,从黑暗深处飘上来。   氧气从他的肺部钻出,变成一个又一个气泡,鲜血从数不清的伤口中流出来,将他裹在混沌的海水中。   像困住他的囹圄,也像死亡的温床。   李鱼依旧无法动弹,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他的后颈,强迫他往下看。   那条人鱼身上,只剩零星的几块黑色鳞片,其余全被拔掉了。   那种疼痛,光是想象一下,李鱼就心疼得直掉眼泪。   他得嘴唇颤抖着,终于冲破无形的桎梏,大声喊出来, “你醒醒,你快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苏异!”   李鱼大喊着从被子里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被冷汗湿透的背心紧贴在身上,不怎么舒服。   水里的波光映在山洞顶部,驱赶走了洞穴中原本的黑暗。   天亮了。   “1551,我做了个噩梦。”李鱼撑住额头,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发虚,“我梦见001死了。”   1551,“梦都是反的。”   李鱼没有被安慰到,低声问它,“他人呢,在做什么?”   “正在休息,哦,十分钟前,任务目标从一间垮塌的银行下,找出一些金币。”   “我想看看他。 ”   1551知道他情绪不佳,有求必应,“稍等。”   001坐在树枝上,背靠着粗壮的树干闭目养神,借着地理位置,他可以观测到方圆十几公里的情况。   确认男人完好无损,李鱼乱蹦的心脏安稳了。   001不会无缘无故去找金币和宝石,他要的,是王冠之下的东西。   李鱼说,“我猜,应该是传承于母亲的记忆告诉他,要成为真正的海洋统领者,必须要在加冕之日,拥有一顶自己亲手打造的王冠。”   1551,“这条路一定不好走。”   001在离开之前提到过,曾经逃离南极的人鱼就要回来了。   每个族群中,必定会有一个领导者,人鱼也不会例外。   哪怕001能力再强也无法否认,他只是一个刚成年不久,毫无根基的年轻人鱼。   要得到大家的认可,臣服,他的路只有一条——   打败所有挡在前面的强者。   曾经懵懵懂懂的人,已经在他不知不觉间,长成了爱冒险的野心家。   李鱼骄傲,失落。   骄傲的是勉强算是被自己拉扯大的孩子,终于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干事业的年纪。   失落的是,孩子大了,翅膀也跟着硬了,将来怕是不好管教。   001所在的这片地区,异种数量不多,和病毒爆发之初,当地的总人口本就稀少有关。   他在树上休息够了,抱着树干滑下去,继续搜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没多远,就碰见了一群异种。   异种们扛着一头变异野猪,在看见001的瞬间就意识到,这是一个不知死活,擅自入侵的外来者。   这下子,他们野猪也不要了,默契的分散,列阵,将入侵者围困在中央。   001将巴掌大的袋子塞进迷彩裤里,按住后颈,左右动了下。   关节活动的咯吱声,就连在遥远南极的李鱼都听见了,忍不住替异种捏把冷汗。   他不知道是,001收敛了气势和人鱼的气息,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误入狼群的莽撞羊羔。   一旦狼群发动攻击,羊羔立马变异成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异种中,最为高大的的一个是他们的头儿。   他皱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发出恶心的声音,“真香,好久没碰见新鲜的人类了。”   下面小弟眼神古怪,凑到自家老大身旁说,“大哥,他没戴面罩。”   其他异种也注意到了这点,七嘴八舌道,“对啊,面罩呢,他不怕被感染?”   “嗤,我看是来找死的吧。”异种头儿捏紧拳头,手臂肌肉夸张的鼓起。   他话音一落,立刻就有小弟附和,“头儿,咱们成全他。”   异种头儿打了个手势,咧嘴着露出贪婪的笑,“别急着把人弄死,要活的。”   病毒肆虐以后,处处暗藏着危险,没有哪个人类会蠢到单枪匹马出行,这人一定还带着其他同伴。   抓一个还不够塞牙缝的,要抓就抓一窝。   就在这时,位于001正后方的异种一跃而起,锋利的指甲直直刺向001的后背上方。   001肩膀一侧,指甲贴着他的后背划过,扑了个空。   人类在异种眼里都是弱小的生物,也就物资搜寻队的有两把刷子,能勉强跟他们过上几招。   而眼前这个白白净净,没什么攻击力的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下,躲开了他的攻击。   异种看向四周,噗噗哧哧的笑声接连传来,刺激着他的神经。   001连头都懒得转,已经感知到后方的情绪。   他唇角勾起,眼底寒光四起,突然转身,冲向再次朝自己冲来的异种。   风声从异种耳边呼啸而过,眼底闪过阴狠,“不知死活。”说话的同时,黑色的指甲伸到最长。   光屏前,李鱼突然喊,“等等!1551,暂停一下。”   画面定格。   李鱼拧着眉往前凑,异种脖子上遍布的少许鳞片,而这些鳞片居然在他怒火中烧的情绪下炸开了。   无论是原主的记忆,还是穿越后他自己的记忆中,都没有关于这一现象的印象。   李鱼,“1551,戴尔森U盘的资料里有相关记录吗?”   “没有。”1551非常肯定。”   李鱼的脸色沉重下来,异种可能又进化了。 第181章 你好,交个朋友47   实况结束暂停, 再开始,恰好是001的面部特写。   男人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眉头微微一蹙,面部肌肉绷紧的瞬间, 镜头拉远了。   李鱼看见, 001抬起胳膊,高举的手肘猛力撞向异种的太阳穴。   咔嚓一声, 异种头部的皮肤随着内部骨骼损坏而破裂,露出内里的猩红。   沉重的身体砰然倒地,一条又长又细的,类似绳子的东西,从001的脚踝上松开, 脱力地耷拉在地上, 再没有动弹过。   李鱼疑惑的视线, 顺着“绳子”寻找源头, 发现这居然是从异种的尾椎骨长出来的。   他沉默片刻, 难以置信, “1551,那是一条尾巴?”   155嗯哼一声, 算是给出肯定答案。   异种的尾部上通体覆盖鳞片, 尖上嵌着一个三棱形的,大约十厘米长的尖刺。   异种的再次变异,让他们距离人类的形象越来越远了。   围在四周的异种陷入短暂的惊慌,这个人类居然只用了一招就杀死了他们的同伴!   异种头儿面色漆黑, 鳞片再次炸开,外凸的眼睛通红一片。   一条尾巴破开遮挡身体的布料,从他身后钻出来,几秒间已经长达将近两米。   那条尾巴不耐烦的在空中扫来扫去,被三棱尾刺扫到的铁板,瞬间成了两半。   001的脸上依旧无波无澜,天塌了也不怕的样子。   异种被他这幅“老子最叼”的表情刺激到,尾巴打在地上,啪啪作响。   001不慌不慢的活动着手指关节,“我不想动手杀人,会把手弄脏。”   异种,“……”   李鱼,“……”   这话怎么听怎么叼,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轻视。   李鱼猜,在场的所有异种,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撕烂001的嘴。   果不其然,异种头儿第一个炸,他身形一转,屁股后的尾巴横扫过去,虽然没击中目标,却在地面留下一条深刻的划痕。   001不甘示弱,直接朝对方冲过去。   弱小的人类手无寸铁,再厉害也不过是赤手空拳的蛮力。   异种根本没将其放在眼里,脚下用力一跺,弹跳起来,将手臂外侧的鱼鳍对准001的脸劈下去。   001脚下站稳,在对方手臂落下的瞬间,手背上冷光一闪,三根削铁如泥的骨刺直接将那条手臂劈成了三段。   空气如同静止,现场鸦雀无声。   异种头儿半跪在地上,一只胳膊鲜血横流,将地面染成了黑红色。   其余异种惊住了,谁也没看清,人类是用什么将自家老大的胳膊劈掉的。   异种们短暂的失措后,其中一只率先镇定,颤抖着声音说,“你,你不是人类?”   001低头,从脚边扯起一把枯草,专心擦手。   异种的血腥臭无比,他着实担心自己身上也会染上那种气味,回去以后遭宝贝儿嫌弃。   见人类不吭声,那只异种说了一句,“你刚刚手背闪过的是什么东西,你用什么切断了他的手?”   异种手臂上的鱼鳍坚硬无比,连钢刀都斩不断,这人却将能在转眼间连同手臂一起,将鱼鳍也劈成了几截……   太不可思议了。   同时,他们心里浮现出一丝恐慌。   如今的地球杀人不犯法,杀异种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已经当不了人类了,不想连命都没有。   围住001的异种们渐渐聚拢,识趣的和001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001走到疼得直打滚的异种头儿面前,目不转睛的盯住他的伤口。   手臂上的皮肤、肌肉、骨骼正在快速生长,作为武器的鱼鳍却没有任何重新生长出来的迹象。   这下子,异种们更加惊慌了,见人类起身,似要过来,连忙挤成一团往后退。   001烦躁的绷着脸,“过来,我有话问你们。”   异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都不想去送死。   001失去了耐心,提起地上的异种头儿直接朝他们丢去,随后,脑袋裂开那位也被丢了过去。   两具沉重的身体接连落地,一个满地打滚,一个双目紧闭。   001瞥了一眼,淡声说,“没死,你们不用怕我。”   异种们这才扑过去,将自家老大扶起后,又去检查另一位兄弟的状况,竟然真的没死。   001低头,把放在裤兜里的小袋子取出来。   金币闪闪发亮,完好无损,他悄然舒了口气,想到什么,他心情好转,低头无声笑了下。   意识到周遭环境不对,男人笑容敛住,抬头朝异种走去,停在距离三米开外的地方,“除了西北方向的银行,这附近还有别的银行吗?”   同伴没死,还活着,这让异种对男人的态度从又怕又恨,变成单纯的惧意。   其中一个主动站出来,“有的有的。”   001,“带我去。”   异种,“……”   他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求助的看向同伴,死活不想去。   “你。”被扶着的异种头儿突然开口,指着一名小弟说,“你,带他过去。”   被点到名的小弟惊讶的睁大眼睛,“老大,那可是……”   剩下的话被异种头儿一眼瞪了回去。   小弟眼珠子转了圈,顿时明白其中关窍,扭头从001说,“跟我走吧。”   他们要去的那家银行规模很大,内里有完整的金库和保险库,据说在灾难到来前,这里是不少国内外人士的秘密中专银行。   黑的,白的,各种来源的资金都会从这里经过,再以各种正当明目,转向其他银行或者投资机构。   曾经藏着巨大财富的铜墙铁壁,如今坍塌成一片废墟。   钢筋从断裂的墙壁支出来,客户的保险箱七零八落,不幸掉落在外的珠宝首饰,早就被捡得一干二净。   带路的异种笑呵呵地说,“这就是那家银行,可惜了,什么也不剩了。”   001看了他一眼,“金库在地下?”   异种仍旧微笑,“什么金库,我怎么不知道。”   金库确实存在,只是从发现它至今,还没人能进去过。   001冷漠的脸染上笑意,抬手握住了对方的脖子,手指缓慢地收紧。   异种冷汗直冒,他眼珠子往下看,发现男人徒手掰下来一截钢筋。   钢筋顶部是斜面,尖锐的那头已经穿透他身上的衣服,刺在皮肤上。   如果刚才人类攻击同伴的头部是巧合,那么现在,关于巧合的猜想被推翻了,这个该死的人类,的确知道他们身体上的弱点。   异种呼吸困难,眼睛外凸得更厉害,“你到底是谁。”   他尝试着想动用双腿去攻击对方,刚抬起膝盖,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膝盖骨发出咔嚓一声,异种疼得想骂娘,他安慰自己,没关系,等会儿就能长好。   事与愿违,001显然不想让他的痛苦就这么停下来。   在异种的膝盖即将长好的瞬间,他再次一脚踢了上去。   男人声音平淡,“说,金库的位置。”   异种还想再撑一会儿,等偷偷跟来的同伴们到了,合力将人类杀死,他就解脱了。   这个小心思他藏得隐秘,却还是被发现了。   001瞥了眼身后不远处,几道人影一闪而逝,消失在废墟中。   他微眯起眼睛,嘴唇咧开,“想偷袭我?”   “没……没有……”异种用力呼吸,吐气的时候故意将气息喷到人类的脸上。   他们身体里的异种病毒在飞速变异,他知道,眼前的人类一旦被感染,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异。   运气好的话,可能就在下一秒。   他完全忽略了一件事,从人类和他们对峙算起,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   如果对方真的被感染,早就发生异变了。   001不打算把人掐死,他让异种始终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受着死亡威胁。   终于,异种妥协了,“在,在废墟下面,下梯子后往左走走……”   话音刚落,那些藏在背后的异种忍不住跳出来,发狠展开攻击。   001不慌不忙地开手,“看来金库里的东西不少。”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命拿走!” 异种头儿的胳膊少了一鱼鳍,气势不减,作为前锋,发疯似的把尾巴摔了过来。   001用力揪住,手腕转动,让尾巴在自己的手腕上绕了好几圈。   他眯了下眼睛,手臂一挥,将异种连人带尾扔了出去。   异种头儿之所以能当头儿,全靠自己比其他异种更加健壮高大的身体,就连最近刚进化出的尾巴,都比其他异种长上几公分。   这一下子砸过去,四五个异种一起遭殃,被异种头儿压在地上,哀嚎不断。   001迈着大长腿走过去,把异种头儿揪了起来,“金库下面有什么?”   异种头儿装傻,“金条。”   001一拳头砸下去,“别他妈跟老子装傻。”   听到这句时,李鱼正蹲在海边清洗盖亚新弄给他的南极磷虾。   他咬着后槽牙,把系统叫了出来,“又是你干的好事?!”   1551,“混社会嘛,脏话狠话是必备的。”   李鱼,“……”有道理。   “我知道,下面除了金条还有别的。”001松开异种头儿,弯腰抓住他的尾巴,拖着他朝前走去。   异种的身体被一路摩擦,好几次,他明明抠住了地面,却还是被那股巨大的力气给拽走。   随着距离金库位置越来越近,他终于慌了。   “我不去,我不去!你他妈给我放手!”异种头儿疯狂地用指甲在地上又抓又挠。   他抬头,远处几个下属惴惴不安的盯着自己,谁都不愿意上前来救他。   异种头儿终于认清了现实,主动交代,“下面有蛇,好多变异的蛇,别进去,千万别进去!”   001脚下一顿,松开手。   屁股后的拖拽力消失,异种头儿如获大赦,手脚并用地往远处爬。   001对即将面对的东西没有半份恐惧,问到,“金库的楼梯在哪儿。”   异种头儿憋着嗓子回头大韩,“你正前方十米,立了一个旗杆的地方。”   那是他们特意做的标记。   “世界迟早会重建,货币也会重新流通,早点囤金子也算明智之举。”李鱼回视线,将南极磷虾一只只放进洗干净的军用水壶。   他叹了口气,神色担忧,“金库下面的蛇一定多到让人头皮发麻,否则异种不会忌惮成这样。”   1551,“你担心他?”   “废话。”李鱼撑住膝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但我相信他能搞定。”   他晃了晃水壶,沉甸甸的,眼睛里没什么神采,像在走神。   1551叫了他一声,“你怎么了?”   李鱼,“我在想,异种是什么时候有发生了新的变异。”   1551,“我们离开地堡已经快三个月了。”   三个月的时间里,可以发生太多的事。   李鱼问,“地堡现在还好吗?还有陈舟和凯琳。”   1551,“他们都很好,凯琳在异种小孩儿的帮助下,开始了新生活,交了新朋友,她最近认识了一只雄性异种,很有好感。”   “陈舟带着队员加入了A07号基地,遗憾的是,路上他们折损了四个人。”1551说,“不过A07号基地的领导者人品不错,地堡内没有划分阶级。 ”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李鱼说着,懊恼的垂下眼,“唯一不好的是,我提供的那瓶药好像没什么用。“   有用的话,研究应该有进展才对,异种病毒的变异速度就不会这么快了。   1551,“应该有用。”   李鱼一下子来了精神,“研究有突破了?”   “算是。” 1551说,“那位老博士在你给的蓝色药剂中发现了一种靶向细胞,目前已经做过人体试验,细胞可以将与人体细胞结合的异种病毒剥离,并将病毒吞噬。”   李鱼不太乐观,尖锐的指出,“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培育这种细胞?”   1551,“是的,要培育出大量的靶向细胞非常困难,这项研究还有也能长的路要走。”   “异种病毒可不会等人,我怕异种还会继续变异。”李鱼低声说着,又想起了异种新变异出的,条不伦不类的长尾巴。   1551,“任何一种变异和进化,总归是有个头的。”   想想也是,要今天长条尾巴,明天又多长个犄角,那成什么了。   李鱼抱着两个军用水壶往回走,上岸前,他严肃地看向趴在浅滩上的三条人鱼,“我知道你们把鲨鱼肉囤起来了,正午之前,我要看见肥厚的脂肪摆在我的巢穴前。”   盖亚气得用力砸水,冲两条雌性说,“他得意什么,不就是仗着背后有人!”   “鱼油并不好吃,给了我们也不吃亏。”丽莎说完又提醒道,“想想那位身上的图腾。”   想起001身上气势雄浑的黑色图腾,盖亚打了个哆嗦,灰溜溜的回到巢穴。   不一会儿,一大块儿鲨鱼油被放在了001亲手布置出的巢穴前。   李鱼用自己所剩不多的调料腌好磷虾,抽空看了眼光屏。   001已经掀开垮塌的楼板,只身朝地下金库走去。   金库设计特殊,外墙坚不可摧,就连与外界相连的楼梯,在经历过各种沉重的打击后,依旧完好无损。   光线照了进来,让地面上被蛇类爬行过的痕迹变得清晰。   李鱼问系统,“那蛇有多大?”   1551,“抱歉,距离太远无法探知,只能播放实况。”   李鱼出门,取了鲨鱼油往回走的时候,001刚下完楼梯,往左方一拐,就看见一扇厚重的金属大门。   金库四周垮塌的建筑体下,无数双泛着绿光的眼睛,从黑暗的缝隙,盯住外面的入侵者。   它们吐着信子,寻找对方的弱点。   001仿佛对周遭的危险毫无所觉,目光停在眼前的金属门上。   门板上有许多深刻的划痕,显然,这里已经被异种造访过。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忌惮蛇群,还是实在打不开门,他们最终选择了放弃。   金库门是转盘锁,锁芯复杂,只有将转盘转到一定位置,里面的锁舌才会弹开。   而这样的锁舌,至少有十几个。   001回忆着曾经看过的电影片段,径直走上前去,侧过头,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门上。   躲在阴暗中的蛇弹射而出,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目标的脖子咬去。   眼看着要咬中猎物,空气中寒光闪过过,它的脑袋和身体分家,掉到地上滚了两圈。   蛇头没有丧失意识,它的身体断裂处,正在长出新鲜的血肉和骨骼。   李鱼这才明白,为什么异种会忌惮蛇群。   因为它们和他们一样,拥有强大的复原能力,而且数量庞大。   001垂眸看着在地上挣扎的脑袋,脚下一动,军靴碾过,头骨烂得稀碎。   这像是一个游戏开始的信号,蜷缩在四周缝隙里的蛇齐齐出动。   一时间,整个地下空间,全是窸窸窣窣的蛇类爬行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光屏上,密密麻麻的黑色条状生物侵占了李鱼的所有视野,鸡皮疙瘩接连窜出,连带着心脏都跟着颤抖起来。   潜伏的蛇成千上百,其中几只因为着急捕食新鲜猎物,强行将肚子里消化到一半的食物吐出来。   异种的脑袋、胳膊、大腿,都有不同程度的,被消化的痕迹。   隔着屏幕,李鱼仿佛闻到了一股恶臭。   同样的画面,落在001眼中,却没能引起他丝毫情绪波动。   李鱼佩服地看着男人些许不耐的脸,大佬就是大佬,走到哪儿都能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练出这种火候。   金库外镇守的蛇太多了,毒蛇前赴后继的往上扑,怎么都杀不光。   001的脸色逐渐凝重,手上的动作越发狠辣,骨刺将从四面八方扑来的蛇斩断成一截又一截。   被断开的躯体,在地上蠕动,奋力寻找自己的脑袋和尾巴。   蛇群终于有了畏惧,进攻态势转向保守,虎视眈眈的盯住在场唯一仅有的人类。   一滴暗红色的血从额头划过,001眉头微蹙,抬手抹掉。   就在这时,地上蠕动的蛇头和幸存的毒蛇们突然不动了,像是遇到可怕的东西,商量好了似的往角落里钻。   四周堆砌的墙块开始松动,碎石啪嗒地落到地上,灰尘扬起。   一条足足有一米粗的眼镜蛇,从石堆下方钻出来。   眼镜蛇有两个脑袋,空气中的血腥味刺激着它,颈部扩张到最大,宣示着它对新鲜猎物高昂的兴趣。   001 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光线,对方的强大,同样也挑起了他藏在心底的阴暗情绪。   眼镜蛇经过变异,身上的鳞片又厚又硬,两个蛇头同时吐着信子,绕着猎物爬行。   001的两只手背上,骨刺延伸而出,脸上的图腾颜色深了不少,如墨的色泽如水一样流转,使得那只嵌在他身上的巨兽仿佛活了过来。   嘶嘶的声音盘旋在四周。   眼镜蛇见目标一动不动,以为他被吓傻了,跟着停下动作,突然扑了上去。   001背对着它跳起来,后空翻落到了两个蛇头的分叉处,同时,将骨刺用力插下去。   咔嚓一声,坚硬的鳞片碎裂,疼得眼镜蛇四处乱撞。   每一次的撞击点,都是人类所在的后颈位置,它狡猾地想将这个难缠的人类撞成一堆烂泥。   001躲闪几次,还是被狠狠撞了下,后背磨过凹凸不平的水泥板,骨头发出痛苦的尖叫。   眼镜蛇抓紧时机,骤然转身,张嘴叼住下坠的人类。   它的一颗脑袋将001抛了起来,用另一只脑袋接住,手臂粗的牙齿磨烂了人类的肌肉,擦过内里脆弱的骨骼。   旁边的脑袋兴奋的把头探过来,恶趣味的用信子触碰001的脸。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弱小人类,此时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两只蛇头兴奋的轻轻碰撞,正打算将猎物分食,突然发现猎物再次睁开眼睛,唇角勾起,露出刺眼的笑。   001卷起腹部,两腿抬高,蹬主蛇的上牙龈,不顾皮肉再次被撕裂,硬是将自己的手臂从蛇口中挣脱出来,稳稳落到地上。   看着画面中伤可见骨的手臂,李鱼心里抽痛。   他能感觉到,001正在不断成长。   男人的心智,忍耐力,战斗力,所有的东西都在迅速积累,为未来的殊死一战做准备。   按耐住心里的焦躁和担忧,李鱼继续观看战况。 第182章 你好,交个朋友48   猎物轻易就从嘴里逃脱,这对变异眼镜蛇来说是奇耻大辱。   两个蛇头对视一眼, 分别朝两个方向拉扯, 居然从中分裂成了两条蛇。   撕裂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完整的皮肉, 包裹住其中跳动的内脏。   001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长好,浸入皮肤的蛇毒只让他有些微的麻痹感,并不影响行动。   再抬头, 两条蛇已经分开行动, 呈左右包抄之势。   这样一来, 一方发动攻击的时候,猎物自然顾及不了另一边,另一条蛇就能展开偷袭。   两条蛇想得很美,执行力也很强, 右边那条趁对手转头的时机, 弹射起来, 张大嘴朝001的腿部咬去。   谁知道对手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 在它靠近的瞬间,泛着寒光的骨刺迎面而来。   即便是侥幸躲过, 眼珠子也被划了一道,当场就爆了。   眼镜蛇在地上翻滚一圈, 重新盘旋在地上, 高高的竖起脑袋。   受伤的眼珠子尚未长好,视觉受限,眼镜蛇只能偏着脑袋观察猎物, 而它的另一半也对人类发动了攻击,不管不顾的,意图用身体缠住对方。   可人类的速度太快了,灵活地在窄小的洞见内跳跃、攀爬,眼镜蛇能感觉到,对方和它一样,都在寻找对手的致命点。   001单手抠住突出的水泥板,飞快地在脑海中分析。   这是他第二次遇到变异动物,上一次的鬣狗性情暴烈,都是采取正面扑杀式的攻击,这次不同,蛇类的动作敏捷而迅速,一旦缠住猎物,它们将爆发惊人的力量。   更何况,眼前这只,不,这两只还具有一定的智商,懂得协同作战,里应外合。   001看向独眼的眼镜蛇,它的眼睛已经长好一半,等彻底恢复,他将再次陷入被包抄的困境。   必须速战速决。   001的视线在两条蛇间来回晃悠,心思一转,身体突然荡了起来。   他计算着两条蛇的攻击方向,在对方做好弹射姿势的时候,松开手,朝对面支出来的几根钢筋扑去。   冰冷的蛇身在半空将猎物卷起,砰一声落到地面。   独眼蛇立刻滑行过来,昂着头,兴奋的嘶嘶嘶,嘲讽一般,冲着001的脸上吐信子。   001故意泄去了身上的力气,好让眼镜蛇放松戒备。   眼镜蛇越缠越紧,垂着头部观察猎物的表现。   人类身上的骨头被勒得咯吱作响,它紧贴着猎物的腹部,能清晰感觉到,人类的呼吸渐渐微弱。   废土来临,陆地上的动物死的死,变异的变异,两条蛇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如此鲜活的东西了,它们为既将到来的美食兴奋不已,嘶嘶的交换着某种信息。   耳边的信子声音不断,十分聒噪,001感觉时机正好,突然爆发力量,挣扎起来。   他的力气太大了,那条蛇险些缠不住。   独眼蛇见情况不对,嘶了一声,迅速绕着另一半的身体缠绕,重新融合。   那一瞬间,001感觉到,缠绕在外的力量增大两倍不止,巨大的绞合力将他从脚到肩膀,压迫得密不透风。   窒息感来了,他却感觉到莫名的兴奋。   那是杀戮的欲望来到的预知快感,像是一针兴奋剂打在心上。   001低吼一声,被困在外面的两只手弯折过来,抓住了蛇身。   他手指用力,压碎了结实的鳞片,直捣下方的血肉,指甲深入,直到整只手都陷了进去,才终于停下来。   疼痛激发了眼镜蛇的情绪,它拼尽全力想要绞死猎物,同时昂起了脖子,张大嘴,尖锐的獠牙从牙龈中延伸出来,滴着毒液,朝着人类的脑袋咬去。   同一时间,001得手抠住嵌在蛇身中央的蛇骨,用力一抽拔——   眼看着就要咬到猎物脑袋的蛇口突然定格,眼睛迸发出痛苦的精光。   001从松懈的蛇身中挣脱出去,两只脚蹬住蛇头,一双胳膊上的肌肉在瞬间夸张的鼓起,硬生生地将骨头双头蛇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001后退两步,顺着梯子爬上去,将蛇骨丢得老远。   再回到下方,双头蛇的身体不肯认输的继续蠕动,001半蹲下来,伸手在它的七寸位置摸了摸,明明该柔软的地方,居然再次长出了坚硬的骨头。   要杀死异种,就必须攻击他们的脑袋或者心脏,变异的动物应该也不例外。   他冷静地想了下,果断用骨刺斩掉两个蛇头。   不停动来动去的蛇身总算是安静了。   惊险的剧情结束了,远在南极观影的青年松了口气,他撩开后背的衣服,全是冷汗。   李鱼将鲨鱼的肥膘熬出油,沥起油渣后,将腌好的南极磷虾一股脑倒进去。   噼里啪啦的油炸声响起,飘香十里。   盖亚巡视一圈回来,闻到味道不屑的瞥了下嘴,嗓子诚实的咽了又咽。   丽莎接过他手里生锈铁剑,继续巡巡视。   大概是受到其他地区的人鱼迁徙的影响,不少小型鱼类受到惊吓,从各个地方逃窜到附近。   好处是,他们不愁吃喝。   坏处是,鱼群多了,海域内时常出现争抢地盘的现象,好在,这些鱼没有再像上次抹香鲸和鱿鱼打架那样,撞击到岛屿。   说来也怪,这座岛屿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保护起来了,好几次他们从外海域,都被一堵看见的墙阻拦在外。   得顺着那堵墙一路摸索,才能找到可以通过的地方。   想起这事儿,丽莎自然而然又想起了那名人类青年。   青年在听他们说起这件事后,去树林里找了不少树藤,将树枝挨个捆起来,挂在了入口处,让他们能精准的辨认,免得再撞上脑袋。   青年虽然嘴上没说,但丽莎固执认为,他身上一定藏着某种神秘力量。   如此一来,那位年轻的强者会被区区一个人类蛊惑,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李鱼可不知道各个人鱼心里的小九九。   他将炸好的磷虾沥干油,盛进两个盘里。   一盘用来贿赂三条人鱼,打好关系;一盘用来当小食,一边看实况一边吃。   他端着其中一份去了海边,返回途中突然听见嗷呜一声嚎叫。   南极洲上有雪狼,但它们一直处于较为安静的状态,这是李鱼第一次听见狼叫,不确定是好事,还是坏事。   保险起见,他越走越快,关上小别墅房门的瞬间,嚎叫由远及近,仿佛就在门外不远处。   狼很少单独行动,他们都是在狼王的带领下协同作战。   李鱼把门反锁,来到窗边,掀起一点窗帘往外看去。   一群狼从远处走来,头狼的嘴里还叼着一只颜色乌黑的鸟儿,而它的两腿之下,一只白色的小狼崽亦步亦趋的跟着,嘴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嗷嗷声。   头狼来到小别墅门口,放下被咬死的贼鸥,率领着大部队走了。   李鱼打开门,蹲在玄关外,拎起贼鸥的翅膀看了看,还挺肥。   他拿着贼鸥去了厨房,笑着问1551,“这算是狼的报恩?”   1551,“当然算,我还是第一次见。”   李鱼把贼鸥放进洗碗池,用水冲洗干净后,烧开一锅水将鸟烫了一圈,开始拔毛。   他抽空扫了眼实况,001和他的动作同步,也正在处理午餐。   脑袋碎得稀巴烂的双头蛇失去了复原能力,任人宰割成十几段。   001取了肉质最嫩的一段,找到一点水源,将其清洗干净,然后将里面的内脏抠了出来,丢到一旁。   内脏砸到地上,发出叮当几声脆响,在寂静的空气中十分突兀。   001愣了下,放下蛇肉,蹲到那团东西前。   血淋淋的看不出个所以然,他左右看了一圈,捡来石头将缠来绞去的脏腑拨开,最后在一团透明的囊袋中,发现了一个小东西。   粉色的石头在阳光下微微闪烁,001的眼睛也跟着亮起来。   他手忙脚乱的用衣服将上面的血水擦拭干净,看了看觉得不满意,又哈了口气,继续擦拭。   石头终于露出了真实面貌,在男人手心中如同新生般,在四下萧条的景物衬托下,成了最璀璨夺目的存在。   那是一颗下足有鸽子蛋那么大的粉钻。   直觉告诉男人,守在巢穴等他回归的青年,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   他脱了背心,从上面撕下来一绺布条,将粉钻包进去。然后将布条穿过迷彩裤上的皮带扣,系了个死结。   低头,隔着布料拨弄几下钻石,001这才开始继续处理午餐。   吃饱过后,001来到金库门前,开始尝试着开锁。   他极其小幅度的转动转盘,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铜墙铁壁中传来咔哒一声细微的脆响。   第一道锁开了。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亏得他听力好,要是换了末日之前的普通人类,就是转个百八十圈,也不可能听到半点响动。   转轮锁内一共有二十三个锁舌,终于在十分钟后,金库门开了。   因为没有灯光照射,内里一片昏暗,曾经金光闪闪的金条,此时黯然失色,像一块又一块硬邦邦的砖头。   001出发的时候,就带了一个小包袱装裤子,避免走光,面对这一大堆东西,他有点犯难。   他站在金库门口,将听觉放出去,下一瞬就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呼吸声。   呼吸声来自于躲在远处围观的异种。   那名神秘的人类距离再次回到金库,已经将近二十分钟没有动静了,谁也不知道下面的情况。   让他们凑过去看看情况吧,想到男人提着蛇肉,浑身肃杀的样子,他们不敢,怂;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吧,又舍不得金子。   异种们挺发愁的,正寻思着要怎么办,金库方向有动静了。   人类从下面走了上来,对着他们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异种头儿推了把身旁的小弟,“你,过去。”   小弟快哭了,“哥,我不敢。”   “真他妈没出息!”异种头儿又看向其他人,没一个敢跟他对视点头的。   他恶狠狠的咬了下牙,蹭地从掩体后站起来,大跨步走过去。   001,“我需要一个包,最好是防水的。”   异种头儿冷着脸,心里排斥,嘴上的语气倒还算好,“抱歉,没有。”   001侧头瞥了眼身后,冷淡道,“我带走一些,剩下的给你们。”   异种头儿的脸色顿时灿烂,“当真?”   001,“嗯。”   异种头儿笑着搓搓手,态度殷切,“您等着,我派小弟去找。”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还真被异种找到一个牛津布的背包,里面装着两个防水袋。   001装好金条,低头看了眼系在裤腰上的粉钻,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贴身带着。   异种们见他装够了,笑着问,“哥,剩下的都不要了?”   001,“……”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人情冷暖,趋炎附势,为了利益可以折腰。   001把背包甩到肩上,“不要了。”   异种们乐开了花,点头哈腰的连声感谢,之前被揍得死去活来的事,都是过眼云烟。   001瞥了眼自己没穿衣服的上身,交代道,“帮我找身衣服,另外,我需要种子,蔬菜,水果,粮食,但凡是能找到的,我都要。”   拿人手软,更何况对方还比自己强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   异种头儿立刻派人出几个人前去寻找,剩下的则留在金库里收敛财物。   这块陆地上人口虽少,自然资源相较于其他大陆还算富饶,第二天上午,异种头儿亲自给001送来一包东西。   其中有土豆、番薯,还有一些谷物和变异蔬菜的种子。   001拿上东西去了岸边,下水后将裤子脱掉塞进包里,双腿瞬间黏合长成了鱼尾。   下水后,001一直保持全速前进,最快的时候,每小时能达到两百公里。   七天后,第二段行程结束。   001上岸后第一时间穿上裤子,蹬上靴子,在太阳的暴晒下,不到半小时一身行头就干了。   他从手环上的地图中找到一座距离最近目前位置最近,也较为发达的城市,定为这一次的目的地。   沿海城市,经济发达,产业类型多种多样。   001顶着爆烈的太阳,独自走在国道上,时不时摸一下腰上的钻石,漫长枯燥的道路也变得有趣起来。   他在脑海中幻想着王冠的外形,尺寸,和青年被戴上王冠后的表情,整颗心都被热烈的情绪胀满。   此时的李鱼正在烤贼鸥。   报恩的小狼似乎觉得他没有觅食能力,每天都跟着那群成年雪狼前来送食,有时候是一只被咬死的海豹,有时候是一条鱼。   大多数时候,是这种灰扑扑的,胖成椭圆的海鸟。   盖亚坐在浅滩上的一块儿石头上,望着远处。   昨天,他们从一条旗鱼嘴里收到一个玻璃瓶子,是一封战书。   迁徙回来的大部队对于从小长在人类世界的001意见很大,在得知他居然拥有完整的图腾后,更是反应激烈。   他们明确表示,不会接受001成为新的首领,并且希望他们离开这片海域,去其他地方生活。   人鱼寿命长,他们没有因为漫长的时间,而遗忘人类曾经犯下的恶果。   曾经凄惨的哀求和嘶吼,始终终刻在他们骨子里。   他们排斥001的出身,更加排斥他的人类伴侣。   盖亚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李鱼,只是将挑战书给他看了,告诉他001即将面对的危险。   李鱼生起火,把贼鸥放到竖起的架子上,走到石头前。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盖亚,苏异很强,并且他还在不断的成长。”   盖亚摇了摇头 ,“我当然知道这点,但不可否认,他的作战经验很少,这会要了他的命。”   人鱼在王位争夺战中,向来都是你死我活,其惨烈程度无法想象。   尤其是带领人鱼逃离人类魔抓的那位,是他一百多年里所见过的,无论是作战能力,还是身体素质最强的人鱼。   和他相比,年轻的苏异就像是佯装大人的小孩儿,看似威武凶猛的纸老虎。   李鱼被盖亚忧虑的神色感染,不自觉地想起之前的噩梦。   梦里的001遍体鳞伤,双眼紧闭,失去了所有生机。   “1551,有下战书的那条人鱼的资料吗?”李鱼问。   1551,“暂时没有,不过等到他游至距离小岛五百公里处时,我可以做初步扫描。”   李鱼在心里嗯了一声,看向盖亚,将之前的猜测说了出来,“每条即将成为首领的人鱼,都必须拥有一顶自己亲手打造的王冠,对吗?”   盖亚点头,“是的,先生,他们必须前往各个地方,有些从古老的深海沉船中寻找金币,有些是潜伏在人类活动的海域……”   具体操作有些败好感,盖亚忍住没说。   他微微一顿,跳过,继续道,“这其实是一种历练,因为无论是海洋还是陆地,总是藏着许多未知的危险。”   李鱼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没感到惊讶,而是问,“所以像苏异这样,能大摇大摆用两条腿登陆的,在此之前并未有过。对吗?”   “对……”盖亚说着眼神忽然变得激动,“不对,或许曾经有过。传言,只有最强大的人鱼才能化出双腿,在陆地行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对那位年轻的强者多一点信心。   李鱼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轻松,“所以你还担心什么?走吧,去看看烤贼鸥。”   青年转过身,上扬的嘴角落了去。   他并没有自己所表现的那样轻松自在,他在害怕。   怕噩梦成真,怕又会像上个世界那样,得不到圆满的结果。   李鱼闭了闭眼睛,迎着海风往火堆的地方走去,“1551,你说如果001给我说情话的话,会掉落对他有帮助的道具吗?”   1551,“你可以试试,没准儿。”   李鱼若有所思,“是不是越土越好?”   1551,“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试试。”   一般来说,系统的“可以试试”都会成功,李鱼信心百倍,抬起手腕,给自家男人去了一条信息。   【你走到哪儿了?】   001并不想让青年猜到自己的打算,他低头想了会儿,猛地想到之前在电影里看到的一句话。   他耳朵动了下,指尖雀跃地在小小的光屏上戳点。   李鱼收到回信,笑得合不拢嘴,小东西太上道了,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1551偷窥了眼,手表的小光屏,明晃晃的显示,【走到你心里了。】   1551,“……” 第183章 你好,交个朋友49   李鱼慢悠悠地给烤贼鸥撒了点自己晒的海盐, “1551, 道具来了吗?”   随着话音落下, 脑子里叮的一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鱼感觉这次的提示音尤其清脆悦耳,急忙让系统打开了工具箱。   箱子里躺着一把长矛。   矛头尾部趴伏着一只开口咆哮的野兽,矛尖呈四棱,不用取出来细看都能知道, 每个棱必定锋利无比。   武器代表斗争、危险、自保、屠戮。   李鱼不确定,这件道具用到001身上, 究竟代表哪样, 亦或者四者皆有。   此时, 001停在一栋大楼前, 根据手环内部的地图显示,这里曾经是一家珠宝公司。   进入大楼后, 他将一直收敛的气势散开。   躲藏其中的小动物们, 如同惊弓之鸟, 四下散开, 一些能力较弱的异种在嗅到强者的气息后,同样拼命往角落里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连001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他身上多了一种看不见, 摸不着,闻不见的血腥气。   在发现楼道坍塌后,他直接钻进了电梯井, 顺着电梯线缆顺着往上爬。   每到一层,他都会跳到电梯门口将门掰开,进入楼层挨个房间查看。   终于在第十七层的时候,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熔化黄金的火枪,和一组刻刀。   火枪内的燃气早就漏光了,他在同楼层转了一圈,又找到一罐新的,单手拎起来晃了晃,还有气,随即扛到肩上,朝电梯井走去。   回程路上,001又给李鱼带了不少礼物。   因为东西太多,他在城里的一个小公园中找到一艘小木船,用绳子和防雨布将东西捆缚在上面。   回去南极的路途并不顺利,来时对他还算友好的海洋生物们,突然对他发动攻击。   鲨鱼、鲸鱼、各类鱼群,它们都像是约好似的,一个下去另一个又上,不肯让他有太多喘息的时间。   李鱼像是对001的处境有所感应,又连续做了几次噩梦。   其中三次,梦里的人都是遍体鳞伤,双眼紧闭,仿佛世界里的一切与他已经切断了关联。   这天晚上,李鱼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他坐在贝壳床上,身体颤抖,手脚被抽去了力气,怎么摆弄都不舒服。   这一切归结于他的不安心。   001一天不回来,他就一天睡不安稳。   李鱼从被子里下到地上,光脚呆站着。   地面被001铺上了柔软的苔藓,踩上去微微湿润,异常柔软,植物特有的清香和海水的腥咸萦绕在四周,让他找到点噩梦醒来的踏实感。   他扒拉两下被湿的头发,在原地走了两圈,“1551,今天第几天了。”   1551,“第十二天。”   李鱼在心里算了算,当初001说走半个月,如果快的话,应该这两天就回来了。   他闭了闭眼,睡不着了,索性穿上衣服,走出山洞。   此时晨光熹微,天海相接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温暖的深橘色,宣告一天即将到来。   李鱼在附近找一块礁石坐下,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带着潮湿的水汽往衣服里钻,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对着手心哈了口气,搓搓手,还是冷。   奇怪的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别走,快了,他就快回来了。   李鱼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念头,在心头向系统证实,对方给他否定的答案。   “1551,001进入你的探测范围时,通知我一声,行么?”   “好。”   今天的太阳有点调皮,死活升不起来,远处的橘色渐渐被浓重的灰所替代。   那抹灰色逐渐晕染,让整片天空都被乌云所覆盖,远处隐隐闪过电光。   风暴要来了。   坏天气来的猝不及防,盖亚带着丽莎两姐妹过来,仰着头冲礁石上的青年喊道,“先生,风暴就要来了,您最好现在就回屋去。”   李鱼不想走,他低头问,“迁徙的人鱼走到哪儿了?”   盖亚皱眉想了下,“应该快到了吧。”   语音刚落,李鱼听见脑子里的声音说,“他们到了,目前距离小岛499公里,数量不少,为首的看上去……嗯,有凶。”   李鱼,“有多凶?”   系统放出实况。   浩浩荡荡的人鱼部队最前方,一条墨绿色尾巴的人鱼,握着一把三头叉,正全速前进。   那条人鱼有一头暗红色的头发,从右边鬓角到左边脸颊,有一条长长的,从鼻梁横跨而过的伤疤,再配上对方碧绿的眼睛,怪狰狞的。   李鱼对这条人鱼的配色有点出戏,“1551,你听过一句话没?”   1551受到宿主严肃的口吻影响,也跟着谨慎起来,小声发问,“什么?”   “红配绿,丑得哭。”   “……”1551,“他听了估计真得哭。”   李鱼撇嘴,“你看到他的武器了吗?鱼叉,这是要叉谁呢。”   心里各种不爽,恨不得两脚把墨绿踢出这片海域。   1551,“鱼叉我检测过了,就是普通精钢,没什么特别的,你应该担心的是,001对于新武器十分陌生,用起来怕是没什么手感。”   墨绿就不同了。   他和自己的武器磨合几十上百年,怎么玩儿怎么顺手。   李鱼蹭地从石头上站起来,“我去找他。”   盖亚见出神发呆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以为他要回小别墅,急忙道,“你放心,如果那位回来,我们立马通知你。”   李鱼一开口就让人大跌眼镜,“我要出海。”   那艘游艇就靠在岸边,每天都会被丽莎带着小姐妹清理打扫,坐上去就能直接开走。   他说完径直走下礁石,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不顾盖亚的反对,爬上船钻进了船舱。   李鱼轻车熟路的摸到驾驶室,三两下就发动引擎出发了。   游艇的吃水线不深,船底恰好贴着透明墙壁的顶端开出去,直到进入深水区,他才低头给001发了一个坐标过去,报告自己的位置。   李鱼停下游艇,搬了张凳子过去,坐在甲板上,抱着胳膊往向远处。   他敢肯定,此时的自己距离墨绿也挺近,如果对方仍然保持全速前进,他们之间的距离恐怕不会超过三百五十公里。   系统立刻报告,“他距离你大约有320公里,但不知何种原因,他们停下不走了。”   李鱼敛眸思索了下,“他在等001。”   1551,“他怎么知道任务目标不在?”   李鱼走到边上,抓着护栏往下看,盖亚带着两姐妹泡在水里。   见青年探出脑袋,盖亚苦口婆心, “先生,你跟我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你怎么知道会有危险。” 李鱼眼神冷下来,“盖亚,是你告诉墨绿,苏异离开南极的事?所以他们才会停在半路,想要拦截苏异。”   盖亚被狠狠戳了下,完全忘了对方是靠什么手段知道这些的。   他愣了许久,知道纸包不住火后,懊恼的抓扯头发,“他们写信激我,说苏异是缩头乌龟,我,我一个没忍住,就说他去找黄金和宝石了……”   李鱼,“有句话送给你,冲动是魔鬼。”   就知道,盖亚这种莽莽撞撞的性子,迟早要坏事。   他深吸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和他们搭上话的?”   盖亚知道自己犯错了,不敢再隐瞒,“还未抵达南极的时候就联系上了。”   一旁的丽莎尖叫,“你居然没告诉我们!”   这声质问让盖亚羞红了脸,好像自己成了背叛者,他急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遍。   海洋平静了太久,突然有一艘人类的游艇穿过大西洋,太平洋,在海洋深处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尤其是那条船周围,还总有人鱼出没。   人鱼的数量有些跳脱,有时候是三条,有时候是四条,其中一条周身图腾,从头发到鱼尾都是最纯净的黑色。   这一伙太打眼了,墨绿想不知道都难。   随即书信一封,塞进玻璃瓶里,挂到旗鱼身上,派它去送信。   第一封信没什么实质性内容,就是寒暄和询问盖亚过往的经历,并且旁敲侧击001的身份。   盖亚是个二愣子,武力值?有。   脑子?没有。   他想着大家都是一个族的,犯不着藏着掖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渐渐的,书信内容变了。   墨绿明言指出,他不希望人类居住在自己生活的水域,至于那条黑尾人鱼,他担心对方受到人类蛊惑,会对人鱼的族群带来危险。   而盖亚和丽莎两姐妹,自然也必须离开。   盖亚看到这句,气得简直要发疯,因此还曾迁怒到李鱼身上。   李鱼闻言,淡淡扫了雄性人鱼一眼,“难怪刚到岛上那几天,你总是冷着脸不理人,我还以为自己得罪你了。”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盖亚哪还有平日里神气,羞愧得哑巴了。   李鱼看着他的发旋,“然后呢?”   “然后我气急了,跟他写信叫骂,结果他们说苏、所以连个信都不敢写,是缩头乌龟,我一气之下就说苏异离开南极,去寻找能打造王冠的黄金和宝石,等他回来,就会是人鱼真正的王。”   李鱼抖着手指在半空点了点盖亚,冲动何止是魔鬼,冲动还能害死人。   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自己这方的老底掏得干干净净。   难怪人家敢直接堵在家门口,合着是早就把他们的情况摸透了。   盖亚像只被冰雪砸蔫了的大狗熊,一身健壮的肌肉都鼓不起来了,软啪啪的粘在身上。   李鱼摆摆手,“算了,反正迟早要来这一遭。”   001身上的图腾本身就代表着力量和地位,知道这件事的人鱼越多,墨绿的位置就越会被动摇。   他在高位上坐了那么多年,不可能容忍得了一条年轻人鱼爬到自己头上。   即便001不主动发起挑战,挑战书也迟早会来。   李鱼看了眼垂头丧气的盖亚,叹了口气,“行了,事情过了就算了,没有人会怪你,以后学聪明点,别其他人鱼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盖亚浓眉紧蹙,“你不怪我?”   李鱼摇头。   丽莎从旁边推搡一把,将盖亚拉走了,她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只是这事不好当着青年说。   来到游艇屁股后面,她开口,“如果那位败了,被驱赶出南极,你会跟着走吗?”   “当然不会。”盖亚虽然崇拜强者,但背信弃义的事可干不出来,“他和苏先生去哪儿,我就哪儿。”   他一顿,“你们呢?”   丽莎,“我们当然也不走,他们救了我们。”   甲板上,李鱼的手环突然一震,他站了起来,低头冲下方喊道,“别磨蹭了,开船了,我们去接苏异。”   001回复的是坐标,本意是想告诉青年自己的位置,不用担心他。   却不想收到的信息却是,让他不许动,留在原地待命。   青年一用这种命令句式,001就真的一动也不敢动,手里拉着小木船的绳子,尾巴左右摆动,保持在原位。   大概四个小时后,李鱼的小游艇到了。   001抬头就看见顶上那团暗色的影子,尾部摆动的幅度增大,修长的胳膊从水里划过,顷刻间抵达船底。   李鱼绕着游艇转了一圈,只看到一艘破旧的小木船,没发现001的身影。   他低头翻阅自己刚刚发送的前一条信息,“我到了”后面有三个小字——已。   既然收到信息了,为什么没有回复,也没有出现。   李鱼心里有点慌,不会是被墨绿抓到了吧,正想让系统帮忙看看,脚下的突然摇晃。   幅度不算大,却也不小,需要抓住扶手才能站稳。   李鱼慌乱之下喊了一声盖亚。   盖亚最近因为心虚和愧疚,基本都是随叫随到。   李鱼看了眼时间,一分钟过去了,盖亚没有回应。   出事了。   他摸进船舱,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枪和匕首,枪握在手里,匕首别在短靴里。   再次回到甲板上,扶着护栏往下看,一团黑色的影子极速从下方游过。   说实话,就这么一眼,要想辨出对方是什么物种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李鱼是谁,就是给他一根头发丝,也能认出那是001的。   他呵笑一声,孩子不乖怎么办,多半是欠揍了。   李鱼盘腿坐在甲板上,给001又发去一条信息,用词特别腻歪,【老公,水里有东西,我快吓哭了。 】   001接到信息,浑身的细胞瞬间沸腾,这还是青年第一次叫他老公。   以前看电影的时候,他就对这个称呼特别憧憬,如今突然实现,一时间兴奋得不能自已,摆着尾巴在原地打了好几个圈。   单单行动上的发泄怎么可能够,他需要别的。   001两手抓住游艇尾部的小梯子,三两下翻了上去。   甲板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没有收起尾巴,借着水渍在甲板上滑行去了船舱,尾巴尖刚经过门框,咔一声,门关了。   室内窗帘和门窗紧闭,空气被某种气氛搅和,突然静止了。   001撑起上身,鱼尾曲折地坐在地上,扭头就对上青年蓝色的眼睛。   昏暗的光线中,那双眼睛也被染上了深沉,让人莫名的心虚。   李鱼弯下腰,和男人的视线平行,“刚刚游艇摇来晃去,是你干的?”   001看出对方情绪不对,仰头在青年唇上亲了一口。   就这一下,李鱼的心就软了,他故意板着脸,一副“老子不吃这套”的表情。   001很懂的,又仰头来了一口。   李鱼伸手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推了一把,然后一头钻进男人怀里,摸着他的结实的后背问,“累不累,路上有没有受伤?”   001,“不累。”   李鱼偷偷撇嘴,知道他在骗人。   男人掐住青年的下巴抬起来,“再亲一口就不累了。”   李鱼啧了一声,越来越会了,前途无量啊朋友。   这天,他给001讲了大海的故事。   海水汹涌,能载舟,也能覆舟,能将人托举到岸边,也能拉着人沉溺海底。   开故事会的时候,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墨绿等得不耐烦了,他能感知到一丝属于另一位强者的气息。   让他困惑的是,对方的气息始终微弱,这说明,那条人鱼家一直停在某个地方没有继续前进。   墨绿这些年在族群中有了很高的威望,听到他的指令后,迁徙的部队立刻调整队列,结束休整,掉头前往另一个方向。   大约游了四五公里,终于在月亮即将升至当空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   白日里酝酿的风暴始终没来,以至于今晚的大风飘摇,夜色深得吓人。   从波浪起伏的海面,他们能看见远处有一艘白色的小游艇。   游艇上亮着灯光,熄了火,任海水的波浪将其推来搡去,透着安宁和随意。   两条陌生的雌性人鱼,正坐在游艇尾部,悠闲地用尾巴在海面划水。   而他们尾巴垂落的海水附近,一条雄性正围着绕来绕去的游,扬起脑袋跟雌性说什么。   被海水稀释的缘故,这边的人鱼不太能听清他们说什么。   隐隐间听见什么又变强了。   盖亚说的是001,半个月不见,对方无论是气势还是眼神都和之前有所不同,但当他黏上人类青年的时候,一切又好像都没变。   盖亚困惑,“你们说,那位到底是太会隐藏,还是我的错觉?”   “当然是前者。”丽莎的小姐妹说,“那位只有在苏先生面前是不一样的。”   直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001。   在他们心里,001就是南极未来的领主,他们人鱼的最年轻的王。   可偏偏对方尚未被加冕,也没有得到祭司的认可,谁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喊出那个称呼。   只感恭恭敬敬的,用“那位”来替代。   盖亚想起刚刚见到男人时,对方那双漆黑眼睛里迸射的冷光,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点了点头,抓着梯子爬上游艇,用尾巴支起上身看向甲板方向,船舱里的灯还亮着,两道影子靠在一起,看着像进行事后聊天。   “这是我见过最腻歪的人鱼。”盖亚撇嘴,又忍不住羡慕。   没听到两只雌性的回答,他扭头,发现两条人鱼微微张开嘴,瞳孔紧缩。   盖亚蹙眉,“你们怎么……”   无需问完,他已经从丽莎眼里看到一片倒影,如同巨兽般汹涌的海浪,带着雷霆之势,由远及近。   盖亚大喊一声,“到水里去!”   两条雌性后知后觉,立刻滑进水里,快速游到船舱的位置,拍打游艇,想提醒里面的人赶紧出来。   巨浪来得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没有防备。   好在001耳朵灵敏,听见声音的第一时间看向窗外,几十米高的浪潮下,游艇小如蚂蚁,轻易就能被覆灭。   李鱼感觉到什么,爬到窗口,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好好的讲个屁的大海的故事,这种变化无常的东西真不能念叨,一念叨就翻脸。   他手忙脚乱,慌了神。   最后是001拉住他,给他穿上救生衣,然后跑去驾驶室,将马力轰到最大。   吃人的浪潮移动速度之快,直接秒杀了游艇的速度。   眼看着游艇就要被吞没,001抱住青年冲出去,从甲板上跳到了海底,朝海水深处俯冲,以躲避浪潮带来的攻击。   李鱼恐水,八爪鱼似的死死缠住男人的身体,嘴里憋的那口气已经所剩无几。   001给他渡了口气过去,带着青年游向远处,和盖亚他们汇合。   浪潮拍进了海里,带着游艇翻了个面。   盖亚带着丽莎两姐妹把游艇翻转回去,正在附近收捡掉进水里的东西。   见001过来,他们连忙停下手迎过去。   001从水里又勾了一件救生衣给青年套上,在他额头上亲吻,“等我回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李鱼又刚从海里浮上来,整个人都是懵的,等他想起武器时候,001已经游远了。   他拉着盖亚的胳膊,手从水里一捞,多了把长矛,“给他送过去。”   盖亚愣住,想不通这么长的东西是青年从哪儿弄出来的。   李鱼急躁地推他,“别他妈愣着了,赶紧的,那傻逼有把鱼叉!”   盖亚这才醒悟,接过长矛朝001离开方向游去,直到抵达族人的聚集之处,他才停下来,发现001已经和墨绿打起来。   李鱼从光屏里看到这一幕,急得抓耳挠腮,攥着拳头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喊,给他,快给他。   事与愿违,盖亚刚要游过去,就被几条人鱼团团围住。   盖亚,“让开。”   人鱼不但不让,作出攻击的姿势,显然,这些是墨绿的亲卫。   盖亚冲着001的方向喊了一声,攒足力气朝东南方向投掷。   长矛长了眼睛似的,带着势不可挡之势从海水中飞射而过,停在了001面前。   海面上,李鱼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看见墨绿正握三头叉,凶狠的目光中带着些许轻视和敌意。   他身上的图腾比001的面积略小,浓重的黑色线条少了几分灵气,多了几分郁沉的死气。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打败我,领主的位置就是你的。”墨绿声音略粗,说完就举着鱼叉朝001冲去。   001没有正面攻击,他知道自己的弊端,打算先观察一下对手。   墨绿知晓他的意图,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每一次攻击的方式都有所不同,且速度极快。   围在四周的人鱼高声呐喊助威,他们形成了一个巨大圈,将两条争斗的人鱼围在其中。   除了祭司。   那位头发花白的年长人鱼拿着一柄法杖,站在远离战场的石头上,微眯起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某个方向。   李鱼判断,他看的人应该是001,他在用自己眼睛和感觉,去衡量那条年轻的人鱼。   001在短暂的观察后,第一次发起主动攻击,手里的长矛带着巨大的力气,重重砸在墨绿横在面前的鱼叉上。   他手腕一转,锋利的矛头把三头叉其中一个较短的叉给削了下来。   为墨绿助威呐喊的声音顷刻间停止。   人鱼们错愕、差异、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第184章 回到现实   周遭突如其来的安静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墨绿脸色骤然阴沉,他咬紧牙关, 进攻迅猛, 手里的武器一次又一次将001逼得后退。   对方的力气不小,攻击的技巧性很强, 001躲避的同时,也在观察、学习。   他和人鱼的战斗经验还是太少,稍一大意, 就会留下破绽,而对方会直中他的要害。   001用长矛挡下攻击, 用力一推, 趁着对方失力后退, 迎面而上,同时将长矛刺过去。   墨绿猛地抬头,身体偏移躲开,但脸上还是划了一道。   鲜血渗出,飘在海水中。   他的手指擦过伤口, 目光凌厉, 转身用鱼叉翘起一块石头,朝对手方向拍去。   001不躲不闪,用骨刺将石头从中劈开, 顺势用尾巴将其中一块拍了回去,力道比迎头飞来时重不少。   这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做法如同是在挑衅, 墨绿眼神凶恶,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而真正让他情绪失控的,是对方始终一脸淡然,仿佛自己是一个不值得尽全力对付的无名小卒。   本以为对方年纪小,经历少,不堪一击。   谁承想居然这么难缠!   墨绿心情复杂,卯足了劲儿,再次发动近身攻击。   两把不同的武器撞击在一起,乒乓作响,001一脚踹过去,对方身体飞出去的同时,自己也后退了一些。   墨绿揉了下肚,眼里一片通红,气得。   他突然眯了下眼,笑了一下,再次冲了上去,用鱼叉架住001的长矛,用力往上挑。   001知道这是李鱼送他的,被划了一道都心疼得不行,不可能撒手,同样暗中使劲儿,想将对方的武器挑开。   就在这时,两条藏在暗中的人鱼突然出现,用力撞向001的后背。   他一分神,武器脱手。   巧的是,墨绿的武器也被长矛给带走了。他没有着急拿回武器,而是露出手上的骨刺和001扭打到一起。   两条人鱼的骨刺都是又长又利,不过十几招,双方身上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001的骨刺再次从对方腰腹间划过的同时,自己也挨了一下,随即就被对手用胳膊给抱住,被迫带着往大海深处游去。   看见光屏中海水的颜色从湛蓝变为深蓝,又从深蓝变为蓝黑。   李鱼又想起了那个梦,他心脏一抽,撑住船沿冲着下方大喊,“小心,小心那下面!”   墨绿不会无缘无故带着001潜入深处,那里一定有对他有利的东西。   或许是环境,或许是某种不知名的生物。   “口罩,口罩!”李鱼突然想起什么,急切的问1551,“口罩在水下能用吗?”   宿主的情绪有些失控,1551没有隐瞒,“可以,下水后它会自动改变形态。”   李鱼抓住了救命稻草,迅速从工具箱里把口罩取出来戴好。   站在甲板上做了个深呼吸,闭着眼跳了下去。   系统没骗人,口罩沾水以后外形和质地立刻发生变化,成了自动产生氧气的密闭式氧气罩。   他不会游泳,任凭身体自由落体,但很快,水压就对他的耳朵造成了影响,开始发疼。   盖亚带着两姐妹紧跟其后,在半道截住他。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问青年有没有事。   李鱼忍住没说,摇了摇头。   盖亚不信,“你不能再下潜,那道深渊内水压大到你无法想象,硬要下去,你的耳朵会聋的。”   李鱼挣脱几下不开,只能跟着盖亚来到一块珊瑚边等着。   透过光屏,他看见一片漆黑,眼睛都快盯瞎了,才勉强看见两道还抱在一起的影子。   李鱼闭了闭眼睛,心情焦躁,“1551,里面到底有什么?”   1551,“一种会分泌强酸的,没有天敌的生物,吻虫。”   李鱼,“很多?”   1551大致扫描了一下,“很多。”   李鱼的心悬了起来,“它们分布在哪儿?”   1551,“深渊底部,到处都是。”   任谁都不可能经得住大量和长时间的强酸腐蚀。   李鱼又惊又怕,怎么也没想到,蔚蓝的海水之下,居然住着如此可怕的生物。   1551还嫌不够,补充道,“吻虫不挑食,活得,死的,新鲜的,腐烂的……都吃。”   “够了,闭嘴吧你。”李鱼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抓着盖亚的胳膊说,“那下面有吻虫,苏异很危险,你先把手放开,我想……”   盖亚早就知道那下面的东西,打断青年的话,“我知道,但这是他们的之间一场不可避免的斗争,谁都不能插手。”   丽莎的姐妹见气氛不好,小声对李鱼说,“失败的人鱼会被驱逐出境,永远不得踏入南极,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死。”   盖亚,“深渊里的东西老早以前就存在,那是人鱼的战场,被打败的人鱼如果选择臣服,他可以活着离开。如果不肯,那就只能死在下面,尸骨无存。”   李鱼从来不知道,一个王位的争夺会残酷如斯。   1551,“别担心,目标现在生命体征完好。”   心脏咚咚咚地乱跳着,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冰冷的海水同化了,李鱼知道,这场战役是001自己的,他没有权利,也不能去干涉。   能做的,只能和盖亚他们被动的等待。   盖亚虽然莽了点,但对情绪的感知还是有的,见青年担心得快哭了,帮忙分析道,“苏异虽然缺乏战斗经验,但他年轻,体力好,而且动作比凯斯迅捷。你觉得呢?”   李鱼死死盯着黑暗的深渊,“嗯。”   盖亚,“……”   李鱼这会儿全部心神都放在实况上,1551已经调试好夜视模式。   深渊内部空间很大,两边的岩石陡峭嶙峋,两条人鱼在其中来回打斗,每次撞上去,都是伤可见骨。   李鱼看见001的骨刺少了一根,尾部鳞片脱落,飘在水里。   墨绿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的胳膊,腹部,到处都是伤口,他似乎疼得厉害,面部微微扭曲。   李鱼让1551放大镜头,这才看清,墨绿身上有不少被灼烧过的痕迹,肚子上有一个快要愈合的小拇指尖那么大的洞。   1551,“吻虫喜欢柔嫩的肉质。”   李鱼差点吐出来,深海动物真的太恐怖了,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画面中,寒光一闪,001的脸上多了一道伤口。   伤口从眼角竖着往下,贴着嘴角经过。   他用舌尖舔了下唇角,满嘴腥味儿,来不及顾及疼痛,他全力冲刺过去,右手一个假动作将对方骗过,左手紧跟着用力出击。   骨刺陷入身体,墨绿却不再躲闪,他不要命似的按住001的手,同时用另一只手撑住他的肩膀,用力将对方压下海底。   鱼尾摆动带来的高速移动,令人无法招架。   砰地一声,001的后背触底,海沙浮起使得整片海水变得浑浊。   安静躺在底部的吻虫,遭到突如其来的危险,本能的开始从身体外部分泌强酸。   001避无可避,整片后背被火灼烧一样的疼。   他咬紧牙关,左手继续压向墨绿的腹部,右手掐进对方的肩骨,用尽浑身力气,带着对方滚了一圈。   两条人鱼上下位置颠倒过来,同样的痛苦,墨绿也尝试了一遍。   他疼得浑身抽搐,眼睛里迸出骇人的血丝,尾巴用力拍打着海底,“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001从来就不想杀人,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他知道,青年不喜欢。   他不想从对方眼里看厌弃和失望。   可是今天,他清楚的认识到,你死,还是我活,成了必须完成的选择。   死,不可能,他还没有为爱的人亲手打造王冠,还没有和他在祭司的祝福下过完一辈子,怎么可能死。   001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合场景的温柔,手里的动作却更加狠戾,冲破对手的桎梏,成功将骨刺完全从对方身体贯穿。   其中最上面的一根,正好擦过墨绿的心脏。   墨绿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模糊的意识中,有人在问他,“你认输,我就放了你。”   认输两个字将他昏沉的意识劈开,清晰的思维涌入脑海。   他咧嘴一笑,“好啊。”   却在暗中缓慢的,极其艰难的抬起手,在年轻人鱼犹豫间,将骨刺猛地扎入对方的后背。   001身体僵直一瞬,尚未撤走的骨刺用力上推,彻底劈开了那颗心脏。   墨绿古怪可怖笑容,永远凝固在了脸上。   001离开深渊底部的时候,他听见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朝墨绿的尸体涌去。   深渊之外,始终鸦雀无声。   每一条人鱼都在全神贯注的留意下方,好奇着究竟谁会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李鱼心里依旧不安,他让系统关掉实况,对告诉盖亚,“我们下去一点,就一点。”   盖亚看他央求的样子太过可怜,答应了,带着青年又往下降了十来米。   李鱼两只手攥在一起,紧张地等待。   从深渊黑暗深处,突然涌出一抹暗红,那抹暗红不断扩大,越来越多,其中夹杂着几块脱落的鳞片。   眼前的场景和噩梦完美的重合。   李鱼感觉自己的心像破了一个洞,惊慌,失措,疼痛,各种尖锐的情绪从中穿过。   他看见一具失去力气的身体从黑暗中漂浮上来,黑色的头发,黑色的尾巴。   盖亚意识到什么,五指一紧,将青年推给丽莎,“把人看好。”   丽莎和小姐妹一人一边,将李鱼抓得死死的,可奇怪的是,青年没有挣扎,没有叫喊,他像是突然失去了某种支撑,只是很用力地睁大眼睛,盯着黑色人鱼的方向。   盖亚游过去,将001的身体托起,用手试了试他的颈部。   脉搏微弱,还活着。   他扭头看向深渊,墨绿的身影没有出现,或许同样深受重伤,或许,已经死了。   001是当天下午清醒的。   醒来时正躺在自己精心布置的巢穴里,他身体蜷缩着,像是急于求取温暖的孩子,脑袋埋在青年的胸口,胳膊环绕着对方的腰身,双腿微微弯曲,和他的姿势完美契合。   他舍不得松手,凑过去在青年锁骨亲吻一下,满足的将胳膊收得更紧。   “醒了就起来。”头顶响起不冷不热的声音。   李鱼对之前的事情心有余悸,情绪不太高,他蹙眉把男人推开,又强势的将对方翻了个面。   腹部和后背的皮肤已经长好,冷白色的皮肤异常诱人,没有任何伤痕。   不得不说,人鱼这种种族真的逆天,要能大量繁殖下去,迟早统治地球。   1551冷不丁开口,“他们的繁殖能力很低。”   李鱼,“戴尔森的研究资料?”   1551,“是的。”   李鱼,“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戴尔森的资料记载,他曾做过一项实验,将人鱼的唾涂抹到实验老鼠身上,可以促进伤口愈合。”   举一反三,或许除了唾液,其他的也有这种功效。   李鱼的情绪在001接下来的乖巧表现中,逐渐好转,回归的人鱼却眼见的越来越低落,甚至出现了小小的骚乱。   墨绿再没有出现过,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每当夜晚,人鱼们总会忍不住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八卦新任的领主什么时候被加冕,他的人类伴侣,又将何去何从。   起初的时候,这些唧唧歪歪的讨论还会由盖亚的嘴,传到李鱼的耳朵里。   时间长了,内容翻来覆去,最后连爱听八卦的盖亚都不想再听,只是偷偷告诉青年,“那位正在给您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   最近几天,001几乎每天都会花上大半时间,躲在一个新开辟的巢穴中。   因为不想被发现,巢穴位于小岛背面,距离两人的家足足有好几十公里。   李鱼没有刻意偷听、偷看,只是偶尔会从男人身上嗅到一股,某种东西被焚烧过的刺鼻气味。   想起当初被盖亚从海里捞上来的煤气罐和火枪,他大概能猜到男人最近在干什么。   火枪的温度很高,用来熔化锻造黄金足够了。   001的神神秘秘一直持续到十天以后。   那天的天气格外晴朗,成群结队的海鸟从其他地方迁徙而来,白色的鲸鱼成群结队的游过海面,每隔一段时间就整齐的喷水换气。   白天热闹非凡,夜晚更是绚丽。   以前从未见过的发光生物,不远千里从别处过来,甘愿充当临时点缀。   李鱼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光着脚丫子放在水里。   南极的温度再怎么升高,那也还是有些冷的,没一会儿,他的两只脚就被冻得通红。   今晚傍晚的时候,001约他到浅滩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九点过。   李鱼等不下去了,用手环给男人去了一条信息,起身要走,背后的海中突然唰啦一声,有什么大型生物从水下一跃而起,又沉重的落下。   他转身,望向声源。   水里的发光生物安静的悬浮着,仿佛刚刚声音是他的幻觉。   李鱼蹙眉,“苏异,是你吗?”   那些散落的发光生物忽然散开,在青年正对面的海面空出一个巨大的圆。   曾经只从实况中见过的,握着法杖的白头发祭司,再次出现在李鱼的视野。   祭司的双手中,托举着一个造型简单的金色王冠,没有任何宝石装饰。   沉稳的脚步从背后传来,李鱼转身看向后方,男人捧着一个木头盒子由远处走来。   盒子的外表上,刻画着和男人身上一摸一样的图腾。   001停在青年面前,打开了盒子,里面的王冠线条流畅,打磨精致,冠顶镶嵌着一枚鸽子蛋搭的粉色宝石。   宝石没有被打磨过,不规律的棱角和平面,带着一种极具反差的美感。   001抿着唇,表情异常严肃,从耳朵尖到颈部的所有皮肤红透了,扣着木盒的手指,因为紧张而过于用力,关节泛白。   李鱼看他紧张成了一根木头,主动倾身过去,借着脚下石头的高度,亲了亲男人的眉心。   001嘴唇翘起,眼睛里的情绪浓厚得能将人溺毙。   他取出王冠,轻轻放在青年的头顶,亲吻着他的嘴唇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对吗?”   李鱼冲他笑,“会的。”   不管在哪里,不管过了多久,他们一定会重新遇见,相知,相爱。   现实,虚幻,都不过是浮云泡沫,阻挡其中的一切,都将被跨越。   001成了人鱼族群中最年轻的领主,他的寿命却是最短的。   李鱼的生命结束那天,他找到祭司,用自己余下的生命,换取来世再相遇的可能。   祭司说,那只是一个传说,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   001很固执,假的他也愿意,一个人走多孤单啊,累了也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他舍不得青年一个人活在冷冰冰的另一个世界。   祭司答应了,用最古老的咒语,试图将这对情人绑在一起。   001离开的时候,力气已经十分微弱。   他抱着青年的尸体奋力游上岸,回到小别墅,一起躺到床上,低声说着他们曾经的故事。   渐渐的,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语速越来越慢。   最后,屋子里归于寂静,他睡着了,再没有醒来过。   ——   李鱼醒来的时候,有什么湿漉漉的,粗糙的东西他脸上蹭过。   脑海中,临死前001不言不语地抱着自己说话的画面还很清晰,他记得他说,苏和,你走慢一点,慢一点,等等我好不好。   李鱼还没来得及悲伤,那东西再次从自己脸上蹭过,他猛地睁眼,撑住身体坐起来。   眼前,一只纯黑色的大狗正卖力的舔他的脸。   见青年醒来,以为得到了回应,大黑狗越发欢快,两只前腿搭到人类身上,吐着舌头又来了一下。   大黑狗的主人一脸焦急,两只手搂着宠物的脖子往后拖。   嘴里一个劲儿的询问,“先生,您没事吧?”   这道声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又响起来。   部长着急忙慌地从马路另一边跑过来,满头大汗,“小李你怎么样,能起来吗?我马上给叫救护车。”   刚经历了一个世界,又面对闹哄哄的现实,李鱼的脑子有点乱。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穿越前,刚和部长分手过完马路,突然就被一只黑色大型犬给扑倒在地,后脑勺磕了一下。   从穿越到他醒来,中心城的时间只过了一分钟左右。   “我没事。”李鱼摸了摸后脑勺,运气好,除了还有一点点疼以外,没起包,也没磕破。   部长黑着脸冲黑狗的主人吼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城内明文规定,任何犬类出门必须配戴狗绳!”   黑狗的主人苦着脸,“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在前面开店,一个没看住,他自己就从门缝溜了。”   部长可管不了那么多,“你等着和治安中心说吧。”   被主人抱住脖子的大黑狗,仍旧冲着李鱼摇尾巴,吐舌头,丝毫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李鱼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   见大黑狗咧嘴的样子像是在笑,他迟疑了下,把手伸过去,放到毛茸茸的狗头上。   黑色的大型犬乖巧地坐下,嘴角咧得更大,拼命用脑袋去顶青年的手心,尾巴像个小扫帚,在地上扫来扫去。   宠物犬的主人非常尴尬,“真的很抱歉先生,我马上带您去医院检查。”   李鱼收回手,“不用。”   他看向神色担忧的部长,又说了一句,“我真的没事。”   部长以前听过一个故事,一个老爷子走在路上被自行车撞了一下,当时他很豁达的告诉车主,自己没事。   结果回家以后,老爷子一睡不起。   尸检显示,老爷子的死因是,淤血压迫脑神经。   部长生怕青年也来个事后发作,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直接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李鱼被迫去医院逛了一圈,检查结果显示,他的身体比普通人还要健康,尤其是大脑活动异常活跃。   部长放心了,亲自将青年送到家。   他站在陈旧的楼房下,眉头皱紧,“你就住在这儿?管理局的宿舍还有名额,我可以帮你申请。”   李鱼笑着说不用,“我习惯一个人住。”   看出对方说的是真心话,部长不再劝阻,“随你,上楼吧。”   李鱼点点头,没有立刻转身, “有件事忘了跟您说,我刚刚又穿越了。”   部长,“……”   他愣了好半天,干巴巴的笑了下,“那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李鱼精神疲乏,有点困,他道,“报告我可以明天再交么?”   部长略一思索,“这样,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去局里。”   能在家多瘫一天,李鱼求之不得,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高兴。   他欲言又止,最后脸色勉强的说了声好。   部长心里老怀欣慰,这么热爱工作的员工,这年头真心不多了。   别说这人是上头点名关照的,即便不是,这种员工也必须好好爱护。   李鱼回到家,倒头躺到沙发上,神情莫名的举起手。   不一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   “1551,我想养只狗,你知道吧?”   “知道。”1551一直都知道,宿主从前的梦想是有一座面朝大海的房子,房子里有一条憨憨的狗。   现在嘛,得再加一条。   房子里还得住个男人。   “知道为什么吗?”李鱼手握成拳,指腹压着掌心,那种毛茸茸的触感仿佛还在。   1551,“为什么?”   李鱼,“因为它们总是离我很远,从小到大,动物也好,人也好,都不太喜欢接近我。”   “可是今天那只狗对你很热情。”1551觉得奇怪,那条狗趴在宿主身上,拽都拽不起来。   李鱼垂下手,闭上眼睛,轻声说,“所以到底是我变了,还是说,问题出在那只狗身上?”   1551,“或许都有呢。” 第185章 钓一条大鱼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睡意踩着节奏靠近,很快就带着青年的意识陷入沉睡。   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八点过。   李鱼看了眼时间,脑子里空白一瞬, 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写工作日记, 什么瞌睡都被吓跑了。   1551, “你忘了, 部长给你放了一天假。”   李鱼紧绷的背脊骤然一松,他呆呆坐了会儿, 想起了另一个人。   自己已经任务结束回到了现实,那庄嵬呢?   李鱼看了眼自己落后的手机,拿过来翻了两下, 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 仰头倒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喃喃道, “1551, 你说我现在如果出门,碰见庄嵬的几率有多大?”   1551,“百分之五十?”   李鱼, “我觉得是百分之百。”   他翻身下床, 决定换一个地方写工作日记,看看能不能钓一条大鱼。   家里的冰箱空空如也,李鱼刷了牙,洗了脸,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直奔管理局而去。   部长毕竟是领导,不需要像普通员工那样严苛守时,他抵达的时候,整层楼空空如也,只有前台到了。   前台小姐姐冲他笑了一下,“李先生,这么早啊。”   李鱼回忆了下,这的确是自己第一次按照上班时间来管理局。   他靠在接待台上,问,“部长一般什么时候到?”   前台,“部长和医生都是十点到。”   她拿出化妆包开始化妆,问,“看你这样子没吃早饭吧?”   “没呢。”李鱼正打算去办公室,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   他脸红了下,问,“这附近有什么吃的吗?”   小姐姐一听这个,立刻放下腮红,神神秘秘的说,“出门右拐,直走,再左拐,抬头就能看到一条小巷子,里面只有一家小餐馆,早中晚餐都做,味道非常棒。”   李鱼,“过去要多久?”   前台放下腮红,对着镜子开始描眉,“走快点的话,也就五分钟吧。”   没听见青年的回应,她抬头,前台前空空如也,哪儿还有什么人。   按照前台小姐描述的路线找过去,还真发现一家店,生意火爆,几乎没有空位。   李鱼过了街,目光扫过每一张桌子,终于发一张空位。   刚坐下,老板娘擦着手走到桌前,“小帅哥,吃点什么?”   李鱼一目十行,从菜单中选了一个,抬头道,“一笼蟹黄包,一碗白粥。”   老板娘慈眉善目,头发花白,而那张脸上,最醒目的,是一块拇指大的小胎记。   老板娘同样也在打量青年,想起什么,她睁大眼睛,“你是x中的学生?我记得你,你以前常来。”   李鱼愣了下,笑着问,“您这家店以前是不是开在xx中学外的美食街?”   “可不是。”老板娘很高兴,“看来我没认错人,你以前每天都来我这儿吃早餐,还记得吗?”   李鱼当然记得。   只是那时候他穷,早上都是一碗豆浆,两个大的素包子。   “您怎么搬到这儿来了,x中那儿学生多,生意应该更好吧。”李鱼跟老板娘闲聊开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在哪儿摆了将近十年的摊,自然是舍不得离开,只是校外那条美食街改造,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不得不搬。”   “改造?”李鱼毫不知情。   “你多久没回去了?”老板娘笑着问。   李鱼仔细想了下,时间不短,“快两年。”   老板,“那就对了,去年年底开始改造的。”   碰见故人难免想起往事,她笑着问,“对了,你同学呢?”   李鱼茫然,“什么同学?”   老板娘说,“经常坐你隔壁桌,总是和你点同样早餐的同学啊,那会儿你们俩总是一起到我店里,又一起离开。”   说着她疑惑的拧了下眉头,“不过有一点挺奇怪,你们俩从来不同桌,是闹别扭了?”   李鱼对老板娘口中的人一无所知,但直觉告诉他,这条信息很重要。   他问,“男生还是女生?”   “当然是男生啦。”老板娘笑着打趣,“要是女生的话,她肯定暗恋你。你不知道吧,你每次埋头吃东西的时候,你同学都望着你。”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这年头男生和男生也可以发展恋爱关系的。   李鱼追问,“长什么样子?”   “具体我也记不太清了,太久了,但他总是低着头,给人一种阴郁,不好接近的感觉。”   李鱼想到了一个人,“1551,把那张照片导进我的手机里。”   叮的一声,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弹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头发略长,几乎遮住了眼睛,面皮紧绷,仿佛不是在拍照,而是在上刑。   李鱼把手机递过去,“您看看,是他吗?”   老板娘盯着屏幕看了几秒,一拍大腿,“是他,就是他,我就说你们是同学嘛,不是同学哪儿来的照片。”   李鱼没有解释,心里的疑虑又重几分。   他可以确定,自己的确对照片上的人没有任何印象,最糟糕的是,关于这位阴郁大哥的所有资料,都被清空了。   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   有人不想让外界知道少年过往的一切。   李鱼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放置一边,他现在肚子饿得厉害,吃了再说。   老板娘的手艺还是那么好,蟹黄包的味道就更别说了。   大概是曾经想吃却舍不得吃,如今包子入口,令人有种异样的满足感。   老板娘难得碰见从前的食客,结账的时候特意打了个折。   李鱼回到管理局时,前台已经用完自己带来的早餐,正在补口红。   见青年进门,冲他飞了眉眼过去,“味道怎么样?”   “挺好,那家店的老板娘我还认识。”说着又想起照片上的人。   前台没发现他的异样,惊讶道,“真的?那也太巧了,看你这表情,吃得应该很高兴。”   “嗯。”李鱼有点不好意思,“以前念书几乎每天早上都去。”   前台放下口红,“你这运气可够好的,这家店刚开来不到两个月,以后你又有口福了。”   两个月的话,刚好是他报考管理局的时间。   亏得他考上了,要不哪儿来的机会吃上以前心心念念的蟹黄包,也就没机会知道那段,被自己疏忽的往事。   跟前台打了声招呼,李鱼进了自己办公室。   办公室里干干净净,窗台上比之前过来时,多了一盆小巧的仙人球。   仙人球开花了,艳红色的一朵,乖巧的蹲在球形顶部,望着窗外。   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李鱼坐到办公桌前,取出工作日记本,开始写上个世界发生的事。   大概十点来钟,部长到了,听说青年早早就来了,他主动前来敲门。   此时,李鱼正好写到和001第一次玩儿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听见部长的声音,他心虚,没控制好力度,笔尖差点把纸给划破。   他手忙脚乱地合上笔记本,起身开门。   部长见青年精神头不错,笑着问,“不是说给你放一天假?”   李鱼说,“交了工作日记就回去休息。”   部长的目光越发慈爱,“年轻人,热爱工作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你放心,咱们部门今年的优秀员工,一定是你的。”   整个部门就一个任务参与人员,李鱼没戳破领导的漂亮话,笑着点头,“谢谢部长。”   部长在青年肩上按了按,背着手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李鱼关上门,继续写,直到三小时后才完成“作业”。   同之前一样,将日记本交上去后,他就坐到走廊里,坐够半小时,部长亲自将日记本送出来,叮嘱他回去以后好好休息。   李鱼,“好。”   待领导转身回屋,他低头翻开日记本。   进门前,为了测试部长是不是依旧不会翻阅工作日记,他特意在最新写下内容中,夹了一根短小的头发。   如今头发还在,连位置都没变过。   果然,部长依旧没有看他的日记。   李鱼抱着厚重的日记本往外走,问系统,“我觉得这不只是走个形式这么简单。”   1551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李鱼,“没有然后,只是一种感觉。”   “小李。” 迎头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是医生。   医生两手抄在白大褂中,奇怪地看着青年,“你不是昨天刚来过?又做任务了?”   “嗯。”李鱼说,“昨天刚从局里出去就穿了,哦,这次的契机是被狗扑。”   医生脑补出场景,哈哈笑了两声,“你可真够倒霉的,走吧,既然撞见了,咱们就把评估做了。”   李鱼,“好。”   医生刚来,办公室窗帘紧闭,他走过去,往两边拉开,温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   李鱼认真填完表格,写到一半时,故意将放在膝盖上的日记本拿起来,放到左手边。   医生顺势看了眼,“工作日记?”   李鱼嗯了一声,“部长让我交的。”   手里涂涂写写的动作一顿,他抬头问,“这是管理局的规定吗,每个人都必须交?”   “那是当然。”医生说,“各个部门的部长必须根据工作人员的工作日记,给你们每个人作评估,到了年底,要提交给上级过目,年终总结完毕,还要归档。”   李鱼恍然大悟,“难怪部长总是叮嘱我好好写。”   医生扫了眼青年正在勾选的答案,“看来你这次回来状态依旧很不错。”   想起上个世界发生的事,青年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他抿了抿嘴,将话留在心里。   确切的说,每个世界给他的感觉都是刺激和美好并存。   细数下来,他收获了太多的东西,每一样都很珍贵。   李鱼合上笔帽,把表格推过去,“填好了。”   医生直接收起来,放进了抽屉,“你填表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没问题。下次任务结束可以不用过来了。”   “为什么?”李鱼怔愣。   医生说,“每完成一个任务,你的心理评估都是满分,说明你能用正常的心理和情绪去应对任何事情。换句话说,你内心的包容性很强,曾经那些任务者遇到的问题,在你这儿都不是问题。   所以,我个人认为,你没有必要常来,可以在完成两个或者三个任务之后,再来作具体评估。当然,如果期间你有任何情绪上的问题,也可以找我聊天疏解。”   “我知道了。”李鱼拿着日记本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我就不送你了,慢走。”医生笑容和煦,眼神温柔。   他目送青年离开,在办公室门被自动合上后,他闭眼靠在了椅背上,似有疲惫地揉捏鼻梁骨。   过了会儿,医生重新坐直,将青年的评估报告拍下来,上传到邮件,发送出去。   李鱼站在电梯里,失重感让他有些恍惚。   1551,“在想什么?”   “想工作日记的事。”李鱼抬眼看向电梯门,映在上面的影子和他一样满脸疑惑。   “我之前以为,部长不看我的日记,只是因为懒得看,做点表面功夫就行。可从医生的描述来看,部长的‘表面功夫’只针对我一个人。”   1551,“所以你的个人表现成绩无法计入年终考核。”   李鱼,“所以之前的海景房都是屁话?”   “未必,海景房是作为你所有任务结束后的奖励,和年终评估应该没关系。”1551沉默了下,小心翼翼道,“不过你看起来很生气,是想要当面质问吗?”   “问个屁。”李鱼心情奇差无比,“不能问,问了咱们黑领导电脑的事就穿帮了。”   1551不说话了。   李鱼也闷不吭声,电梯一听就埋头往外走,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方的肌肉硬邦邦的,弹性颇好,被撞的人稳如磐石,撞过去的人倒是往后踉跄几步。   眼看着就要撞上垃圾桶,一只胳膊环上来,将李鱼的腰稳稳托住。   熟悉的气息缠绕上来,李鱼眼皮子一跳,“庄先生。”   庄嵬颔首,仔细将人打量一番,眉头微蹙,“走路仔细点,太危险。”   “哦。”李鱼动了下,腰上的手没松。   鱼钓上来了,就是有点难缠。   他扭头看向四周,压着声音说,“你能先把手松开吗,有人在看我们。”   经这么一提醒,庄嵬装不下去了,不太情愿的收回胳膊,默默在心里回味着,腰挺细,软肉不多不少,正好。   附近经过的楼上楼下的同事目睹了全过程,眼神带着不同程度的疑惑和八卦。   李鱼感觉脸上的温度有升高的趋势,急忙道,“你怎么来了?”   庄嵬一本正经道,“接到电话,过来做技术调整。”   “是吗,我以为是来看我的。”   李鱼垂下脑袋,也不知道是真失望,还是假失望,反正庄嵬当真了,   男人顿了下,声音低了好几个度,“顺便来看看你。”   想起之前早餐店的事情,李鱼问,“有空吗,中午我请你吃饭。”   庄嵬来管理局主要是看人的,跟技术调整没有任何关系,但做戏要做全全套。   他状似思索几秒,“那你需要稍微等我一下。”   底楼大厅面积很广,靠西北的方向有个可以点单的休息区。   李鱼抬了抬下巴,指着那个方向,“我去哪儿等你。”   庄嵬说好,随后便清冷着脸走进电梯,上了反派管理局。   部长在此之前并未接到任何有关TC的技术人员,即将来做系统调试的通知,突然接到前台电话,吓了一跳。   他对着漆黑的电脑屏幕,用手梳理几下头发,正了正领带,挺着啤酒肚走出去。   庄嵬已经抵达技术部,正和反派管控中心的技术员聊着什么。   见部长进门,他微微点头,“部长您好。”   部长怎么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TC的大老板,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随口胡掐,“小庄啊,你们这新设备我们的工作人员用着还不太顺手,你再好好教教。”   庄嵬,“部长请放心。”   部长哪放心得下,整颗心都快跳得爆炸了,他敢打包票,大佬肯定不是来干工作的,是来泡人的。   他就那么眼观鼻,鼻观心的等在一旁,待那头的说话声结束,他适时开口,“小庄,去我办公室聊聊。”   技术部里的几个小哥求之不得,赶紧冲庄嵬道谢,连声说慢走。   天知道,这短短十几分钟的相处,他们简直身在炼狱。   这姓庄的先生身上,哪里有半分技术人员的憨厚和质朴,话说时的口吻明明很温和,他们却总有种被命令的错觉。   这会儿人一走,弥漫在室内的低气压立马不见了。   部长和他们的感受差不多。   他殷勤的替庄嵬沏上茶,“庄先生,您尝尝,这茶是近期农业部门刚刚培育出的新品种,味道浓郁,入口清香回甘。”   庄嵬,“谢谢。”   部长被低沉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僵,随即受宠若惊的摆手,“您客气了。”   他知道男人不想让别人知道身份,说话的时候十分注意分寸,“小……李鱼他刚走不久,不知道您来的路上碰见没有。”   “碰见了,我和他说好半小时后碰面。”庄嵬放下茶盏,抬腕看了眼时间,还差五分三十八秒。   部长点点头,喝茶的时候撅着嘴,生怕发出声音招男人厌烦。   半小时一到,庄嵬起身走人。   部长泄去一身力气,瘫在椅子上,这跟高位者相处就是累,更可怕的是,对方似乎精神力等级很高。   同处一室时,总让他有种沉重的压迫感。   庄家这些年的掌权者中,有本家的,也有外姓的,但从没听闻过哪位居然拥有高等级的精神力。   而且他能感觉到,庄嵬的精神等级应该远远比他所感知到的更高。   部长微眯起眼睛,摸着下巴笑起来,也不知道小李是从哪儿招来的危险人物。 第186章 越来越多的谜团   李鱼坐在大厅休息区的小吧台前, 手里握着一杯柠檬水。   吧台对面的吧员小哥听说他早上去小巷吃过早餐, 立马自来熟地说, “看来咱俩口味差不多, 最近两个月, 我也是每天都去。”   李鱼没什么表情, 配合的点了点头。   小哥的话匣子一旦开了就很难不住, “不过我担心,那位阿姨的店面开不长。”   李鱼把吸管吐出来, 随口问,“为什么?”   “咱们这地段, 租金子能便宜到哪儿去?”小哥摇头叹气, “她家的食客的确不少,但说实话,价格实在是太公道了, 别说人工开销, 单是把租金赚回来就很难。”   中心城大得没有边际,但政治、商业、住宅、娱乐只集中在一片有限的区域内。加之人口众多,消费发达,住宅和商铺紧俏, 价格贵得吓死人。   想起自己今早那份早餐的价格,李鱼觉得小哥的话有几分道理。   看出青年表情中的赞同,小哥有种被人肯定的得意,“不过我挺奇怪的,距离郊区越近, 租金越便宜,老板娘为什么不把店铺开在其他地方?”   李鱼对做生意一窍不通,摇头表示不知道,继续默默喝自己的。   小哥见对面不答话,又闲扯起其他,“你是哪个部门的,我第一次看见你。”   李鱼,“反派管控中心。”   对面的人倒抽一口凉气,“我第一次见到反管中心的人。”   李鱼终于提起一丝闲聊的兴趣,“为什么?”   “我是听其他部门说的,你们部门留不住人。”小哥神神秘秘的说。   李鱼撇嘴,对这条消息表示不屑,“这事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知道原因吗?”小哥问。   “任务太危险,都被吓跑了。”还得跟反派谈恋爱,光是这点,就难以让人接受吧。   小哥的食指在半空左右摇动,“原因是他们都没有经过考核,我也是偷听到其他人谈话才知道的,据说反管中心的考核十分变态,执行第一个任务前,还要写生死状,就这样还有人前赴后继。”   李鱼问,“然后呢?”   “所有人都在第一个任务就被刷下来了,据说是因为考核分数不达标。”   “考核分数是多少?”李鱼越想越不对劲儿,这些事他从来没听过,更没有经历过。   小哥,“九十九分。”   李鱼,“……”   小哥,“这他妈不是故意耍人玩儿嘛。”   李鱼若有所思,耍人不至于,倒像是想故意把人刷下去。   “不过是对任务者的要求过高罢了。”清冷淡然的声音插进两人的谈话。   庄嵬斜了眼吧员小哥,对方立刻摸出一张帕子,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打扫卫生的过路人。   李鱼回过神,“事情办完了?走吧。”   庄嵬目光一动,停在被青年咬扁的吸管上,喉结攒动,问,“去哪儿吃?”   李鱼说,“去了你就知道。”   因为离得近,庄嵬没让助理开车过来,黑色的轿车却敬职敬责地开在两人身后不远,跟随的保镖也纷纷隐藏踪迹。   穿过整洁干爽的主街道,拐个弯,就看到巷子里的小餐馆。   店铺还开着,因为正好是午餐时间,店铺内外食客喧闹,比清早还要热闹。   老板娘正在擦桌子,见早上的青年又来了,惊喜道,“小帅哥带朋友来啦。”   李鱼仔细观察着老板娘的脸色,除了熟稔,没有惊喜或者讶异。   他不动声色的将庄嵬拉到身前,想让老板娘将男人的脸看得更清,“嗯,我带个朋友过来,他以前也在x中念书,您还记得吗?”   庄嵬垂眸看向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勾着嘴唇跟老板娘问好。   老板娘笑呵呵的招呼一声,盯着男人的脸看了看,不好意思道,“那会子来来去去的学生那么多,我哪能每个都记住,而且孩子们长起来,一天一个变化,就算以前见过,肯定也忘了。”   李鱼扭头对庄嵬说,“你肯定以前没在阿姨家吃过饭,否则你长这么帅,阿姨肯定记得。”   老板娘跟着夸,“是挺帅的,我这儿还没来过这么精神的小伙子。”   庄嵬一如既往的高冷,没什么表情,而实际上,此时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   他夸我了。   李鱼跟他不在一个频道,心说,是不是我搞错了,庄嵬和神秘的阴郁同学根本没有关系。   可转念一想,也未必。   老板娘也说了,一天一个变化,说不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长大后的庄嵬,和过去相差太大,老板娘认不出来。   收起思绪,李鱼要来点餐单,挑来挑去,最后要了店里的招牌面条。   庄嵬想也不想,“和他一样。”   李鱼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男人,“为什么跟我一样,庄先生也喜欢?”   庄嵬面不改色,“懒得看菜单。”   李鱼微微眯了下眼,不确定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从竹筒中抽出两双筷子,倒了杯热水涮洗,耳朵和眼角的余光悄悄落在男人身上。   庄嵬今天穿了件黑色暗条纹的衬衣,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衬衣被规整地扎在裤腰内,西裤上除了因为坐姿多出的褶皱,其余地方十分平整。   尤其是裤缝,笔直笔直的,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精心熨烫出来的。   至于那个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可能是庄嵬本人,可能是他的助理,也可能是其他人。   面是被老板娘亲自端上来的,放下碗时,她忍不住又悄悄打量了陌生男人两眼,怎么看怎么帅。   李鱼主动把自己那份从托盘上端下来,“谢谢老板娘。”   “谢啥,喜欢的话以后常来。”老板娘脸上的笑就没消下去过。   李鱼身体歪斜,朝男人的方向靠近几公分,“庄先生,你尝尝好不好吃。”   “嗯。”庄嵬用餐的姿势相当板正,连腰背都是挺直的。   他的身上像是无时无刻都戴着一副枷锁,枷锁让他时时刻刻都要保持形象。   这样一个人,要么以前从过军,要么从小就接受非常严苛的教育,以至于那些条条框框已经深刻入骨,成了习惯。   相比之下,李鱼吃东西实在没什么规矩。   他从小就养成了从有限的时间里,挤出最多的时间看书学习,或者打工赚钱,这些习惯同样一直延续到现在。   面条入口的同时,他掏出了自己的复古手机,翻阅今天的新闻。   李鱼一目十行,也不知道看见什么了,脸色突然一沉,“你昨天差点出车祸?”   庄嵬已经吃完,抽出纸巾,优雅的擦了擦嘴,没吭声。   李鱼把手机递给男人,“这是你的车吧。”   手机上,一辆黑色豪车,撞在了TC总部地下车库入口的柱子上。   庄嵬的眼镜助理曾经开着那辆车到医院接过他,李鱼一眼就认了出来。   提供爆料的路人虽然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但从那牛逼的车牌号就能看出,一定是高层的座驾,当场录下视频,投稿给了某网络公司的新闻部。   转眼间,新闻悄然上了头条。   新闻下方的讨论板块,无数人猜测,车祸的人到底是TC的哪位。   “是我的。”庄嵬面上无波,好像撞车的人不是自己。   见青年面色严肃,眼神又凶又气,他没来由的心虚,难得用低柔的语气解释道,“汽车的安全性很高,我……”   庄嵬顿了下,话锋自然一转,“我只是受了点轻伤。”   李鱼手上一紧,差点把筷子给折断。   “你伤哪儿了?”他面也不吃了,站起来的同时,将对方也从凳子上拉起来,仔细检查。   “左手腕扭了下,没事。”庄嵬抬起手给青年看了眼。   男人的微微凸出的腕骨精致性感,挺正常,但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李鱼在盯着看了几秒后,还真觉得腕骨有些微肿起,只是很不明显。   庄嵬低头看着青年的发旋,在对方手指放上自己腕骨的瞬间,面无表情的“嘶”了一声。   李鱼惊慌的抬头,“很疼?要不去医院?”   “不用,热敷几次就行。”青年的手指始终扣在手腕上,庄嵬安静感受着它们的温度,嗓子发痒。   他舔了下唇,声音染上沙哑,“附近有药店的话,可以买一只热敷袋。”   附近寸金寸土,有个屁的药店。   倒是自己家里有两个,李鱼想也不想,开口道,“去我家吧,我家里有,离得也不远。”   庄嵬,“那多麻烦你。”   这句话实在没什么诚意,李鱼扭头看向男人的脸,心里闪过一个念想,装的?   有了怀疑,他脸上的担忧也淡了,“是挺麻烦的,要不算了吧。”   庄嵬,“……”   只见男人浓眉一皱,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手真的疼。”   李鱼心里佩服,研究够牛逼的。   他口头一松,“走吧,跟我回家。”   庄嵬被回家两个字成功取悦,黑色的眼睛里全是笑意,他突然低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贴近青年的耳朵。   “谢谢。”男人说话时,故意用嘴唇擦过青年的耳尖。   李鱼下意识闪躲开,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大家都是朋友,不用客气。”   既然双方不能公开身份,那就来场地下的也不错,还挺刺激。   更何况,看男人装傻充愣飙演技很有意思,解闷必备。   李鱼对庄嵬没有任何戒心,打了个车回家,领着人走进窄小的楼道。   庄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数不清,在过往的日子里,自己曾多少次开着车,等在楼下,只是想看一眼心里的少年,只为是寻找片刻的宁静和归属。   楼道年久失修,线路老化,电梯里的灯一闪一闪的,四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其他地方见不到的小广告。   仅仅只是两个成年男人,电梯就已经被塞得快满了。   李鱼抬眸看了眼忽明忽暗的电灯,“这灯我之前搭着凳子修过一次,可惜不到半个月又坏了。”   庄嵬顺着他的视线看上去,灯罩黑乎乎的,遍布着陈旧的痕迹。   “为什么不换个地段?据我所知,管理局提供住宿。”   “习惯一个人住。”   青年的声音落下的下一秒,男人不怎么高兴的垂下眼皮,本就不大的空间,顿时降了好几个度。   李鱼挑来挑眉,“不过也要看情况,如果对方是我喜欢的人,可以考虑同居。”   庄嵬掀开眼皮,直勾勾的盯着电梯门上青年的影子,“要多喜欢才有可能一定同居?”   “你猜。”李鱼说完,正好电梯门也开了。   他率先走出去,用钥匙开门,清凉的空气从尚未合上的窗户吹进来,驱散了阴暗过道带来的郁沉。   屋子实在很小,一眼到头。   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没了。   每个空间内,都只有几样恰好够满足生活需求的简单家具。   李鱼给男人倒了杯水,让他在沙发上坐下,转过背,弯腰去电视柜里找热敷袋。   青年身上宽松的T恤,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上爬,从庄嵬的角度,正好看见一小片细腻的肌肤,视线无法克制地,顺势往上一飘。   他吞咽了下,手指在温热的杯壁上摩挲着,几秒后,他放下杯子走过去。   从后面靠上去,伸手绕道青年前方,替他将宽大的T恤下摆抓紧,挽了个结。   李鱼浑身一僵,没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可以确定,庄嵬受到管理局的制约,不敢表明身份,甚至很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他不该来和自己私下接触。   李鱼没有转身,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翻箱倒柜,顺便开口,“庄先生这是做什么,手腕不疼了吗?”   “疼。”庄嵬不怎么走心道,手指隔着T恤在青年腹部点了点,“走光了。”   李鱼,“……”   大家都是男人,装什么大瓣蒜。   他推开男人的手,说了声谢谢,终于在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出了热敷袋。   “回去,坐好。”青年昂着下巴指挥。   庄嵬勾着唇,坐回沙发上,把“扭”到的那只手伸出去,放在刚落座的青年膝盖上。   热敷袋接触皮肤后,里面的液体会自动加热。   李鱼强迫症发作,弯下腰,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伤患处”,极其小心翼翼地,将热敷袋贴在男人的手腕背部。   贴完后,他仔细看了两眼,正的,没歪,心里顿时舒坦了。   他把外包装揉成一团,远距离投进垃圾桶,用闲聊的口吻,突然问到,“庄先生应该是个老司机吧,怎么会把车往柱子上开。”   庄嵬,“老司机也有犯错的时候。”   李鱼,“什么错?”   庄嵬,“走神了。”   李鱼从兜里掏出手机,将之前的新闻翻出来,又看了一遍。   据爆料人透露,车祸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三十二分,和他被狗扑倒地时间差不多。   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李鱼起身,“我去换身衣服。”   庄嵬颔首,“好。”   那表情,那架势,好像自己才是这个小家里的主人。   李鱼悄悄撇嘴,径直走进房间,背对着客厅,反手关上房门。   屁股一沾到床,他就摊开手臂,整个人仰躺下去,心里纳闷的和系统讨论,“1551,你说到底是我突然穿越,影响到了庄嵬,还是庄嵬突然车祸,我才会被迫穿越?”   1551,“不知道。”   “跟我第一个世界用的卡牌有关系吗?”   “不知道。”   “……”李鱼叹了口气,系统的冷漠总是突如其来,让人一点准备也没有。   他翻身起来,去衣柜里取出舒适的家居服换上,刚拉开门,右手边的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雷暴天,要下大雨了。   中心城四季温和,没有极端天气,但天气依旧多元,大风、降雨、冰雹、雷暴……一个不少。   李鱼转过头,发现男人正盯着自己,“庄先生,好像快下雨了。”   庄嵬,“看样子是的。”   李鱼,“需要让助理来接你吗?”   “不用,他今天休假。”庄嵬抬高自己的左手,“而且热敷还没有结束。”   李鱼抿了下嘴,不太确定的问1551,“他是想赖着不走?”   1551,“或许你猜对了。”   李鱼抬眸一看,男人居然仰头靠在破沙发上,一脸淡定地闭目养神。   “庄先生,如果累了,我可以帮你叫车。”沙发那么窄,真要睡着了,醒来肯定浑身酸痛。   至于这个家里的唯一的那张床,李鱼发誓,他坚决不贡献出来。   过了好半天,闭着眼睛的男人从鼻子里发出很轻微的“嗯”声,像是睡梦中无意识下做出的反应。   李鱼,“……”   他现在严重怀疑,管理局碰面,装病号,登堂入室,暴雨赖不走,是这个人早就设计好的,实在是太凑巧了。   更凑巧的是,这一切刚好能串起来,毫无违和感。   李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望向沙发的人,“庄先生,你今天出门前真的没有提前看过天气预报吗?”   等了又等,没声。   李鱼气笑了,这世界上不可能有比他入睡更快的人!   没看出来,庄先生不但能装,脸皮厚,还能选择性失聪,失敬失敬。 第187章 好养   李鱼回到房间, 敞着房门, 一边注意这客厅情况, 一边打开电脑。   政府部门的所有信息资料, 都没有在网络上公开,李鱼正能登陆内部网站,试图从资料库中查找蛛丝马迹。   他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经历过任何考核, 却能成功获得现在的职位。   因为长得好看?   李鱼放下电脑去了卫生间, 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行吧,这个可能性他勉强接受了。   1551, “……”   从卫生间出来, 他发现男人的睡姿变为了侧躺。   迈向房间的双腿转了个向,来到沙发前。   下雨的缘故,屋子里变得阴冷湿寒,微凉的风从阳台灌进厨房, 又绕来客厅, 从男人的发梢间穿过。   李鱼垂着头,指尖隔着一指宽的距离,从庄嵬的头顶划过,目光从对方漆黑的发丝, 落到他眉间的褶皱上。   这个人是真的睡着了,而且睡的不太安稳。   李鱼蹲下,歪着头盯着看了会儿。   如果男人真的也是任务者, 精神力应该很强才对,但他除了偶尔从对方身上感知到骇人的气场,并没有收到过任何精神上的压迫。   他闭上眼睛,靠近,直到两个额头紧贴在一起。   皮肤相贴的瞬间,脑部传来如同针刺般的疼痛,紧跟着,他漆黑的眼前出现一片深海,广阔,平静,从海面到海底都是毫无涌动的死水,却让人有种想逃的恐慌。   李鱼用力睁眼,后退,差点撞上茶几,碰倒上面的水杯。   他刚刚看到的,是庄嵬的潜意识。   李鱼做了个深呼吸,扭身拿起男人喝过的杯子,将里面透凉的水一饮而尽。   噗通乱跳的心脏被冰凉一激,渐渐安静下来。   上个世界才见识过海洋的广博和危险,李鱼清楚的知道,真正的海洋不可能无波无澜,它的危险没有定数,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庄嵬的确拥有精神力,之前感知不到,不过是因为男人将其压制,隐藏了。   哪怕是在梦里也没有放松片刻。   李鱼撑着茶几站起来,回到房间给男人拿了一条毯子盖上,又替他将两条腿顺直,放在沙发扶手上。   虽然依旧憋屈,但也比蜷成一团舒服些。   李鱼,“我能感觉到,他的精神力等级比我高。”   1551,“这能说明什么?”   李鱼摇头,“什么也不能说明,反而让庄嵬身上多了一个谜团。”   “什么?”   “精神能力高的人,都会被管理局录入,你忘这条规矩了吗?”   被录入后,他们会被按照精神能力的高低,分配到相应部门,再进入各种任务世界,维护小世界的稳定。   甚至,精神能力顶尖的,会成为所有小世界的执掌者。   譬如,整个中心城,乃至整个宇宙的所有者,创始者,主神。   又譬如,各个小世界的“创造者”,以及监督所有小世界按照应有轨迹运行的“规则”。   根据资料记载,主神从未露过面,没有人见过他的脸,没有人听过他的声音。   他仿佛,只是一个缥缈虚无的传说,只存在于人的念想中。   而其余两者却是实实在在存在于管理局的,据李鱼所知,“创造者”和“规则”两位大佬的办公室,就在管理局的最高层。   “没忘。”1551道,“所以,庄嵬是故意隐瞒了自己的精神力等级?”   李鱼收回散发的思绪,摇了摇头,“不一定,TC在中心城的地位你是知道的,如果是他们亲自出面和管理局交涉的呢?”   说完他自己倒先疑惑起来了。   如果庄嵬真的重要到,可以令TC高层亲自和管理抢人,又为什么会只是一个小小的督查管理员。   谁家督查这么牛逼,能让一个个集团高层亲自出面?   所以,系统的猜测不无道理,庄嵬有可能的确通过某种特殊方法,隐藏了自己的精神力。   亦或者,他督查的身份,只是一个骗人的马甲。   而马甲之下的真实身份,重要到可以驱使集团高层为他卖命,重要到可以左右管理局的规矩。   窗外,白亮的闪电划破天空,明明一小时前还万里无云的天,此时已经被阴云覆盖。   整片天空又黑又沉,摇摇欲坠。   李鱼回到房间,继续翻阅能查看到的资料。   一圈下来,他没有发现有关考核的任何记录,要么是记录被删除了,要么,是吧员小哥在骗人。   反管中心从第一天起,就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   部长的态度,空荡荡的,连管理者在内,只有四个工作人员的办公楼层,每一个点都很反常。   还有,上次去度假区时,其他部门小哥对反管中心曾经那些任务者的评价。   对了,医生也说过,他的心理素质是他接触到的任务中最好的。   仔细想来,有没有可能,他所执行的任务,和之前那些人所执行的任务,从根本上,内容就是不一样的。   李鱼仔细回忆了下自己之前的任务世界。   危险,有。   但距离被吓到精神失常,还有很远的距离。   系统接收到他的想法,问,“那你想被吓到精神失常吗?”   李鱼,“……”   他咬着后槽牙警告,“不要打断我的思路,谢谢。”   系统,“抱歉。”   李鱼将思绪重新收拢,整合,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反派管理中心,面对的应该是反派才对,但至今为止,他所面对的,都是危险等级颇高的预备役反派。   李鱼问系统,“1551,能查到之前在管理局工作的人吗?哪怕一个也好,我想当面和他谈谈。”   1551,“我去员工档案中心看看。”   李鱼“嗯”了一声,合上电脑,转头再次看向客厅,男人睡得跟猪一样。   就在这时,窗外大雨哗啦一声,整座城市被倾盆而下的雨水笼罩,耳朵里全是唰唰唰的下雨声。   安睡的男人眉头似乎被吵醒,眉梢微动,但紧跟着,变得沉重的呼吸再次平缓。   李鱼,“……”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了。   今天的雨势很大,颇有节奏感的哗啦声在安静的室内,起到几分催眠效果。   李鱼揉了下眼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两点,已经过了午睡时间,得抓紧时间好好眯会儿。   其实这次回来,他能明确的感知到,自上个世界回来那种如同身体被抽空的强烈疲乏感,已经消失了。   虽然依旧闭眼就能睡的昏天黑地,睡意却不再那么汹涌,迫切。   这样的感受让人心安。   忽然想起件事,李鱼突然翻身坐起来,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的眼睛看了看。   变浅的瞳孔颜色似乎深了些。   李鱼重新躺倒,安详地将双手放在胸口,“1551,我的灵魂是要恢复了吗?”   1551,“应该快了,只要你别再干傻事就行。”   李鱼不再做声,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身上压着沉重的东西,那东西紧箍着他的身体,偶尔还会跑来堵住他的嘴。   李鱼在这种无法挣脱,又无法醒来的压制中,陷入了梦境。   梦里,他是一朵粉色的小花。   庄嵬走了过来,将他从绿茵茵的草丛中拾起。   李鱼这才发现,自己的茎断了,刚刚只是恰好插在密集的草丛中,保持直立。   男人低头,在他的花瓣上亲吻,微凉而柔软的嘴唇,擦过花瓣。   李鱼从这种清晰的触碰中,感觉到了对方深沉的珍视。   转瞬,梦境变了。   李鱼低头,发现自己浑身都是白色的绒毛,如果没猜错,他现在应该是一只新生的雏鸟。   脚下的的鸟巢是干草和口涎筑成的,摇摇欲坠的悬在一根树枝上,只要大风一刮,就会掉下去。   李鱼小心翼翼的往大树主干方向挪,倒霉催的,真的刮起一阵大风。   就在他惊慌失措之际,头顶迎来一片阴影。   那是一只巨大的白头海雕,翅膀展开足有两米多长,这种动物李鱼在动物世界看到过,它们喜欢吃鱼和水鸟,所以栖息地附近,一定有江河湖泊。   完了。   从对方的飞行方向和降落速度来看,自己即将成为雕哥的饲料。   他开始拼命的扑腾,想要逃离鸟巢,可惜鸟巢的边缘实在筑得抬高,任凭他怎么蹦蹦跳跳都无法逃出去,反而引勾起了鹰大哥的注意。   白头海雕身高有一米多,绝对是海雕中体型偏大的,它的精准降落,让李鱼所在的树枝疯狂晃悠。   本就摇摇欲坠的鸟巢,哗一下,从枝头摔了下去。   天旋地转,还带着绒毛的小鸟从巢里掉了出去,翻转着砸向地面。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黄色的爪子从背后抓来,带着他从一路高飞。   李鱼的视野中,所能看到景色从一棵高大的松树,变为整片树林,然后是巨大的连绵的山脉。   雕哥一路上都稳稳抓着他,不松不紧,还算舒适,像搭着缆车来了一场空中遨游。   还没欣赏够呢,雕哥的爪子突然一松,李鱼扑腾着短小的翅膀,掉进一个鸟巢。   对于此时的渺小的他来说,鸟巢大得惊人。   鸟巢和之前筑的不一样,是由细细的树枝筑成的,对于李鱼来说,结构与结构间的空隙太大,每走一步,都要拐一下,摔两圈跟头。   李鱼,“……”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梦,太磨人了。   白头海雕见毛绒的小鸟摔得快嗝屁了,急躁发出两声刺耳的叫声,随后张大嘴巴靠近。   李鱼惊恐地唧唧叫,吓得白眼直翻。   眼看着要昏过去,雕哥张嘴叼住了他的一边翅膀,往上一抛,张嘴接住。   它挪到巢穴边缘某处,那一团鸟巢较为舒适柔软,缝隙也更小,然后它张大嘴,将里面的小东西吐了出去。   李鱼满身黏糊,嫌弃得不行。   他想,老子一定要跑。   这一想,就想了一辈子。   这只白头海雕居然爱好养成,将它喂得白白胖胖,松散的绒毛渐渐脱落,被漂亮的白色翎羽代替。   大概是被养着的日子太舒坦,李鱼不想走了,跟巨大的白头海雕挤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   梦境突然多出许多裂痕,如同蛛网般,以一个圆点为中心,裂痕往四周扩散。   啪地一声,画面粉碎,不知从哪儿来的海水,从碎出的裂缝挤进来,将李鱼淹没。   他惊慌失措的转头,始终守着自己,照顾自己的白头海雕不见了。   越来越多的海水灌入,让人害怕。   李鱼从缝隙看出去,外面是一片没有边际的黑色大海。   是的,黑色。   涌入的海水清澈透亮,海里的水却像是藏着巨大的荫翳,让人无端压抑。   李鱼想逃,但这只是空想。   因为这次,是他一艘连船桨都没有的木头小舟。   他只能随波逐流,被海水翻来覆去的折腾,永远也逃不出去。   “……永远。”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李鱼的意识瞬间清晰,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手,按住右边的耳朵,气息擦过的触感还在,而房间里除了他,没有别人。   李鱼揉了下耳朵,坐起来,胳膊微微发麻,双腿关节有些许僵硬,像是被人用绳子绑过。   “1551,在吗?”他揉着腿,等了几秒,脑海没有传来声音。   李鱼停下动作,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等来回答。   就在这时,床头书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信息提示。   信息是1551留的,共两条,发送时间都是大约三小时前,内容和情感模块有关。   第一条说,它得到了升级提示,其中恰好新增了情感模块,宿主不需要再去管理局打申请了。   第二天则是短暂的告别,说自己将下线二十四小时,明天下午五点三十分再见。   李鱼关上手机,目光落在被雨水不停冲刷的玻璃窗户上。   上一次回到现实也是这样,1551不在,而他一觉睡死,做了奇奇怪怪的梦,醒来后浑身酸痛,想找个一起讨论,寻求真相的对象都没有。   李鱼盘起腿,仔细回忆着之前的梦境,花,鸟,舟……如果没有醒来,他会不会在梦里继续变成其他东西?   问题太深奥费解,他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蹬开被子跳下床,在地上抖了抖四肢。   僵硬的身体,总算是松快了点。   想起客厅里的男人,李鱼轻手轻脚来到房门口,抓着门框,探出头去。   男人还是他睡前的姿势,没变过。   但李鱼并没有将庄嵬的嫌疑排除。   中心城没有鬼,在他耳边是说话的,要么是人,要么是幻听。   李鱼径直出去,故意从茶几前绕了一圈,想引起男人的注意。   结果绕了一圈又一圈,男人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不是他搞的鬼?李鱼带着疑惑进了卫生间,放完水,他感觉身上还是不太舒服,临时起意,想洗个澡。   水声响起的瞬间,男人睁开眼,目光如同饿狠的狼,带着贪婪的欲望盯着半磨砂的浴室门。   他翻身平躺,视线落在泛黄的天花板上,耳朵痴缠地关注着水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咔嚓一声。   李鱼穿着新换的衣服出来,擦着头发停在沙发前,然后蹲下,“庄先生,醒醒。”   男人浓黑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在与睡意拉扯,紧跟着,他皱了下眉,抬手盖住眼睛,恰好遮住眼底尖锐的情绪。   他开口,“抱歉,我一不小心睡着了。”   李鱼嘴角一抽,“没关系,正好我也睡了一觉。”   庄嵬情绪回归平静,收起一双大长腿,放到地上,“几点了?”   “六点过。”   青年的话音刚落,被雨声充斥的室内,响起了突兀的嗡嗡嗡。   庄嵬脸上冷淡的神情没变,只是眼神沉了几分,透露出些许不悦。   他抬起手腕,光脑上弹出一条视频通话请求。   李鱼猜应该和工作有关,识趣的指了指厨房,小声说,“你接吧,我去厨房做点吃的。”   “嗯。”庄嵬习惯性的微微颔首,接通视频的瞬间,身上收敛的气势被释放了出来。   李鱼抱着胳膊,靠在厨房的墙壁上,他对面的敞开的玻璃门,正好照出庄嵬说话时的样子。   男人嘴唇抿着,不言不语,高大的身体站立在客厅中,让小小的客厅变得更加狭小。   只见他眉头一蹙,说了接通视讯后的第一句话,“一个小时后。”   通话结束。   李鱼摸着下巴思索,对待比自己级别高的人,必然不可能是这种态度,所以电话对面的应该是下属。   而男人口中的一个小时,他猜测,估计是一小时后,会有人上门来接。   当然,这些都是他瞎猜的,对不对,等到时候就知道。   李鱼清了下嗓子,探出半个身体,“你饿吗?”   “饿。”庄嵬说完,突然解开两口领口的纽扣,严谨的衬衣一下子多出几分性感的味道。   他径直朝厨房走来,“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说完将胳膊举到青年眼皮子底下,“帮我挽一下。”   有人抢着做饭,李鱼求之不得,他先打开冰箱,侧身招手让男人靠过去,“菜都在里面,你看着办就行,我不挑食。”   庄嵬轻笑,一侧唇角微扬,“还挺好养。”   李鱼顺嘴接过,“就是没人愿意养。”   庄嵬默不作声,关上冰箱门,再次把胳膊举起来,示意青年帮个忙。   回撩以后没得到回应,李鱼不高兴的压着唇角,却耐着性子替男人两只胳膊的袖子规规矩的挽到手肘上方。   正想正式退出厨房战场,一只胳膊突然撑在他面前的门框上。   男人微低下头,气息从后颈撩上来,贴着青年的耳朵说,“会有的,再等等。”   李鱼猛地转头,对上漆黑专注的眼睛,刚刚嘴上那点气势,灭了。   他垂着眼皮,掩饰被对方看得慌乱的心跳,“再等等是多久?”   庄嵬抬起一只手,想去揉揉青年软哒哒的头发,手腕上的光脑突然震动,弹出一条信息。   【庄先生,我局监再次提醒您,适可而止。否则,将以违规处置。】   庄嵬的手指在青年发梢轻轻碰了下,手指捏紧拳头,若无其事的放下手,顺势将人推出去,砰一声关上厨房门。   强硬的关门声和空气中的冷凝,无一不透露着,里面的人正在生气。   没有1551,也没人帮忙偷看,李鱼要愁死了,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干瞪眼。   除了刻在男人骨子里的刻板和严谨,还有别的东西在束缚他。   李鱼回忆着刚刚的情景,眼看着就要摸头杀了,男人的光脑亮了。   从他的角度,只瞥见一点光屏的边角,不是视讯,只有文字,很可能是一则短信,或者说,是一条指令。   之后,摸头杀被取消,自己也被心情不好的男人推了出来。   李鱼看着电视上,被猎豹一口要死的羚羊,脑子里蹦出三个字,管理局。   是管理局终止他们亲密的接触。   作者有话要说:  梦是有含义的,同志们不要误会!!! 第188章 默契   突然增大的雨声, 让李鱼从沉思中抽离, 他起身进屋,径直去到窗边推开窗户。   瓢泼的大雨顺着风刮了他一脸, 上半身赤裸一片。   李鱼手指抓住窗框,目光透过雨幕想要从对面几栋楼里, 搜寻一些自己被监视的痕迹。   对面的楼房和自己所在的这栋相同,都是缺少维护的老房子,被白天照出的萧条, 此时却被夜色和雨幕尽数隐藏。   挨家挨户的灯光, 从窗口经过的住户, 让破旧的小区变得温馨。   没有发现可以的监视人员, 李鱼收回目光, 关上窗, 再低头一看,这下子上下全湿了,黏哒哒地贴在身上。   他拉上窗帘, 关上门, 重新找出衣服打算换上。   低头解扣子的时候, 忽然扫见腋窝下有个东西, 深红的,小小的一片。   因为位置太过隐蔽,他之前洗澡的时候居然没有发现。   李鱼麻利换上,拉开门,飞快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灯光明亮, 他侧身对着镜子,将胳膊举高,第二根肋骨稍微偏后的位置,有一团印子。   想起之前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的梦,李鱼面目差点扭曲。   他扒掉裤子,仔仔细细的检查一番,右边大腿根也有一团。   李鱼淡定的重新穿好衣服,将衬衣扣子一扣到底。   难怪管理局要发警告通知,原来男人之前做得太过火了。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管理局一定不是通过普通的肉眼监视,达到监督和警告的目的。   他们一定用了其他什么方法,譬如通过远程监测心跳和情绪来推断他和庄嵬间正在发生什么。   又或者,是通过可透视的热成像仪器,直接窥看。   管理局是一个奉行和谐的部门,后者严重违反了公民的隐私权,并且非常猥琐,李鱼觉得可能性不大。   所以应该第一点。   庄嵬的光脑是TC自己出品的东西,应该没问题,那还能是什么呢?   李鱼系好纽扣,眉头越皱越紧,如果真有监视,当然不可能只监视一个,他肯定也是被监视的对象。   他很穷,买不起光脑,用的一直是老式手机,并且不会经常贴身放着。   如果心跳和情绪的反馈装置藏在手机里,根本无法达到随时随地监控他。   唯一一直跟着他的,是从进入管理局第一天起,就被植入的芯片。   芯片具体在什么位置,他不知道,也没去关心过,反正管理局又不会坑人。   而后来,管理局和TC合作,他再次被植入了定位芯片,之前留在身体里的芯片,并没有取出来。   李鱼不会怀疑TC,因为项目组内有庄嵬在,他相信自己的身体不会被动手脚。   所以,问题很有可能存在于之前的芯片上。   只要证明之前的芯片真的有问题,就能说明,他的确一直处在管理局的监视之下。   李鱼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现在距离明天系统归来还有二十个小时,1551一回来,答案就能被揭晓。   他必须冷静下来,安静地等着。   整了整衣领走出去,李鱼看见,男人正好端菜上桌。   庄嵬只觉得眼前晃过一片白色,抬眼就看见青年光着腿,只穿着规规矩矩的衬衣站在浴室门口。   察觉到空气中突然涌动的燥热因子,李鱼意识到什么,顺着男人的视线低头,哦,忘了穿外裤。   他淡定的转身回到卫生间,一边穿裤子,一边郁闷的反思,以后千万不能在换衣服的时候想事情,太尴尬了。   等青年再出来,男人已经回到厨房,锅铲碰在铁锅上,声音嘈杂。   不是李鱼多想,而是之前厨房只有咚咚的切菜声和滋滋的油爆声,并且分贝不大。   两相比较,现在的声音,更像是男人故意搞出来,想要掩饰什么的。   李鱼偷偷摸摸凑近,用手指推开一条缝隙。   男人背对着门口,伸着一只胳膊在空荡荡的炒锅里制造噪音,同时弯腰凑在水龙头前,用另一只手疯狂地往脸上泼水。   李鱼,“……”   他蹑手蹑脚地退回客厅,坐在了沙发上,一个不留神忘了穿戴整齐,结果就把人逼到了这份上。   想想庄嵬也挺可怜的,哎。   屁股还没热乎呢,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   这间套房子李鱼已经租了很多年,除了快递员,庄嵬是第一个登堂入室的人,他想不出,这个时间点,又是这样恶劣的天气,门外的究竟是谁。   李鱼走到玄关,打开猫眼,外面的男人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把黑伞,正一脸严肃的盯着门。   来人是庄嵬的助理。   门一开,他就说明来意,“李先生您好,我是来找庄先生的,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进去。”   李鱼侧身让路,“进来吧。”   他看了眼助理的衣服,灰色西装的衣摆已经被雨水沾湿,鞋面上遍布着水珠。   助理站在客厅,一眼就将整套小房子打量透彻。   他迟疑了下,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虚掩的厨房门上,“先生这是在……做饭?”   “嗯。”李鱼往厨房走去,“你坐一下,我去帮你叫他。”   此时的庄嵬已经冷静下来,厨房被拉开的同一时间,他利落的将菜铲入盘中。   李鱼,“你助理到了,在客厅。”   庄嵬错眼看向手腕,光脑自动亮起,弹出巴掌的小屏幕,上面的时间显示,助理比预期早来了二十分钟。   男人平和的脸上多了一丝裂痕,“让他等等。”   李鱼哦了一声走进去,顺便拉开柜子拿出碗筷,未免出错,他特意小声数了下。   尤其是筷子,生怕只少拿一根。   庄嵬的眼睛钉子一样钉在青年的后脑勺上,薄唇死死压着,在对方即将出门前,他忍不住开口,“你要留他吃饭?”   李鱼看了眼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眼镜男,回头冲男人说,“正好撞上饭点,不留不合适吧。”   庄嵬耷拉着眼皮,虽然没有明确表现,但不悦的情绪已经相当明显。   本来嘛,二人世界美滋滋,结果突然有人横插一脚……李鱼在心里换位思考一番,表示可以理解。   他想走过去,在男人失落的眼睛上亲一亲,忍住了。   不是时候,万一真被人监控,这种行为算是严重违规吧。   万一把管理局惹毛了,彻底禁止他们往来怎么办?他可不想今天是两人的最后一面。   李鱼回到客厅,将饭菜放到茶几上,低头给男人发了一条信息,就一个数字3。   紧跟着,厨房里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轻笑,随后就见庄嵬勾着唇从厨房出来,身上的格子围裙都忘了取。   助理拘谨的站起来,“先生。”   一看见提前到来的活动灯泡,庄嵬脸上的笑意就淡了,眼神锐利。   他慢条斯理的摘下围裙放到一边,坐到沙发上,手指在茶几上点了几下,“坐。”   李鱼正在发碗筷,抬眼就看见助理额角滚落的一滴冷汗。   吃个饭而已,吓成这样?助理小哥,你是不是戏太过了。   他清了下嗓子,将筷子放在助理的碗上,客套的意思两句,“不用客气,当自己家就行。”   顷刻间,客厅内的气氛凝结成冰,连喘气声都听不见,唯有窗外的大雨,不识相的哗啦哗啦。   李鱼,“……”   庄嵬是第一个打破气氛的,他亲自给青年盛了一碗饭,像是知道对方有强迫症似的,特意将顶部弄的十分平整,让人看了通体舒畅。   李鱼说了声谢谢,接过碗开吃。   老板没发话,助理一动不敢动,直到自己面前的碗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过去,他额角的汗水,终于从下巴,低到了大腿上。   他赶忙站起来,双手扣住碗底,“先生,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吃了大老板亲自盛的饭是要折寿的。   庄嵬斜了他一眼,“不用客气,我来。”   语气生硬,不带任何情感,搞得助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短暂的僵持后,助理讪讪的应了一声,两只手垂在腿侧,呼吸微微急促,没办法,太紧张。   李鱼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庄嵬的态度僵硬,说明他不常干这种事,助理态度拘谨,甚至有些掩藏不住的恐慌,说明他打从心眼里畏惧这位上司。   一碗饭终于盛好,庄嵬伸手递过去。   助理双手捧过来,捏着筷子吃起来,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只敢夹自己面前那盘菜。   说实话,简直要好吃哭了好吗,大老板的管理集团有一套,炒菜做饭更有一套。   助理忍不住在心里啧啧啧,悄悄看了眼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两位。   青年边吃饭,边看电视,一心二用;自己老板同样也是一心二用,除了自己吃,还要时不时给旁边的人夹菜。   两人的相处中,透露着一种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酝酿出的温馨和默契,当然,更多的是纵容。   庄嵬是一位非常严苛的上司,他对任何事都力求完美,眼睛里容不得砂子。   有次去下属分公司视察,做工作汇报时,有一位部门经理偷偷摸摸埋头捣鼓手机。   大老板一个眼神过去,当场把人开除。   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纵,上班下班都不行,就连应酬上,只要有庄嵬在,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统统都不会有,老板们都是品茗吃饭纯聊天。   助理忽然有些佩服斜对面的青年,年纪轻轻,道行不浅。   一顿饭吃的压抑又紧张,像是掐着时间,刚到二十分钟,庄嵬优雅的擦了擦嘴。   助理三下五除二刨干净碗里的饭菜,也跟着站起来,“庄先生,时间到了,您看……”   “东西我收拾,你走吧。”李鱼一边吃一边说,眼睛黏在电视屏幕上。   庄嵬想了下,两手习惯性的抄进裤兜里,“电话联系。”   李鱼点点头,几秒后,他发现男人还没走,连忙乖乖的保证,“好的,我记住了,一定联系,视讯和短信,每样来一个。”   男人唇角一翘,带着人走了。   散发着暖色灯光的单人公寓,被一扇金属大门挡在了走廊的另一面。   锁声落下的时候,庄嵬侧首扫向助理,“你来早了二十一分钟。”   被老总亲自下厨给吓飞了的记忆回归脑海,助理连忙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这是我二十五分钟前,刚刚收到文件,跟……”   他口头一顿,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小租屋铁门,低声说,“跟李先生有关。” 第189章 深入合作   庄嵬朝电梯走去, 手上翻阅着文件,每一个字都看得十分仔细。   文件是他们从管理局内部弄出来的复印件, 为了不引起怀疑, 他们没有取走原件, 继续将其留在最高档案室。   整份文件其实没什么特别, 只是一些李鱼的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 大到考试找工作,小到吃喝拉撒,就像是一篇长达二十多年的流水账。   但在最后两页,记录了李鱼每年的精神力波动。   出生到5岁那段时间,是他精神力波动最活跃的时候,波动图上的线条起伏之大, 这要是换了普通人,这样的大脑波动,意味着他已经疯了。   而由6岁到18岁, 这段时间的波动渐渐平缓, 且有上升的趋势。   剩下的这将近七年,青年的精神能力呈稳步上升,直到一个月前,他的精神能力突然降到了临界点。   庄嵬想起一个月前, 再见到对方时, 那张苍白萎靡的脸,那时候的青年像是一根没了根的浮萍,虚弱到只要水波荡漾, 就可以将他带去任何地方。   捏着文件的手指骤然收紧,又骤然松开。   助理被电梯里死沉的气氛压抑得浑身不舒服,脑袋一抽一抽的疼,无意识的往角落里缩。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男人的思绪被打断的同时,弥漫在电梯中阴沉的空气随之消散。   庄嵬将文件重新塞进文件袋,抬脚走出去。   今天的雨下得异常大,豌豆大小的雨滴打在楼房对面的车上,发出乒乒砰砰的响声。   助理在大老板跨入雨幕的前一秒钟撑开伞,亦步亦趋的跟上,等对方进入后座以后,才撑着伞钻进副驾驶。   一直待命的司机抬眸和后视镜中的眼睛对上,“先生。”   庄嵬,“去总部。”   出租屋内,李鱼洗完碗,将剩下的饭菜放进冰箱。   临关门前,忍不住用手捻了一块儿肉放进嘴里,还是原来的配方和味道。   上个世界,所有的事情结束以后,001就包揽做饭的工作,李鱼吃了几十年,早对他做出的饭菜形成了条件反射。   只是小小的尝了第一个口,他就知道,庄嵬的做出的东西,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的。   咀嚼两口,忍不住又捻了一块儿塞进嘴里,带着不舍的心情合上冰箱,打算将剩下的留到明天吃。   系统不在,也没有工作需要处理,李鱼看了会儿电视就去睡觉了。   大雨从头天傍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没有要停的意思。   李鱼冒着雨,奢侈的打车去到管理局,打算先吃个早餐,然后在办公室坐够一天就下班回家。   正好那时候系统的升级也完成了,可以跟它聊聊昨晚的发现。   天气的缘故,小餐馆今天的生意有些清冷,老板娘也没将桌子摆到外面。   见青年进门,她笑着招呼,“今天想吃什么。”   李鱼站在门口看进去,一共八张四人桌,其中五张已经有人,而且从西装领口的小徽章看得出,他们都是管理局的员工。   人多了凑在一起,难免会聊一些办公室八卦。   李鱼特意选了离那几桌最近的位置坐在,小声跟老板娘要了小笼包和玉米粥。   他挺直腰,竖起耳朵仔细听。   距离他最近的两桌相互认识,似乎是一个部门的,聊的却不是本部门的事,而是整个管理局的大事。   “说是TC和咱们管理局要重新签订合约,达成全方位的战略合作。”一个微胖的男人低声说。   有人疑惑道,“之前是和哪个部门合作来着?”   微胖说,“反管中心。”   空气突然安静,安静得李鱼都觉得有些尴尬,还好自己的包子上来了。   老板娘笑着问,“你的小同学没有一起来?”   李鱼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摇头说没有,“他不在附近工作。”   老板娘点点头,又去到前方询问食客味道好不好,有没有需要改进的。   微胖熟稔的回答道,“挺好,您这儿的味道我们就是天天来都吃不腻。”   老板娘一双眼睛笑出了鱼尾纹,高兴又欣慰,“其实刚搬过来的时候,我挺担心的,总是怕味道不合你们的口味。”   “您之前在哪儿开店?”有人问。   老板娘说完x中,突然想到李鱼,侧身让开,“这位小帅哥以前就是x中的。”   李鱼听墙角听得正欢,突然被暴露在空气中,懵了。   “嘿,是你。”微胖扭过身,伸长胳膊放在青年肩上,“哥们儿,还记得我吗?上次在度假区,咱俩聊过天儿。”   李鱼仔细盯着微胖看了几眼,越看越眼熟。   脑子里灵光一闪,“是你啊。”   想到这些人刚刚谈论的东西,他指了指桌子,“介意我一起坐吗?”   “不介意不介意。”微胖说完,主动替青年把早餐移到了自己那桌。   老板娘惊讶,“原来你们是同事啊?”   “是的。”微胖一条胳膊自来熟的,搭到李鱼的椅背上,“看来咱们小李也是这儿的常客。”   “小帅哥还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就每天早上去我家吃早餐。”   “开了那么长时间?”微胖惊讶,“那怎么搬到这儿来了?”   “校门口的美食街整改了。”老板娘叹了口气。   李鱼斜对面的一个人开口,“ 这里的店铺租金比那边贵不少吧。”   老板娘也没藏着掖着,抿着唇笑了笑,“和以前一样。”   “一样?!”那人惊讶得差点跳起来。   李鱼也挺讶异, x中的位置很偏,租金再怎么高也不可能和城中心持平。   “我是遇到了好人。”老板娘说,“跟我签订租房合约的人说,他的老板以前也是x中的,经常吃我做的东西,所以特意按照以前x中附近的房价租给我。”   小餐馆中的人集体沉默,这可真是撞大运了。   李鱼默默吃着包子,心想,吧台小哥不用担心这家店开不下去了。   现在算是上班高峰期,老板娘的话落下不久,又来了几位食客,她笑着招呼一声,去后厨忙活了。   坐在李鱼身旁的微胖,说,“这房东人也忒好了,不过也可以从侧面看出,这人不差钱。”   同桌的人想到什么,忽然说,“我怎么记得,咱们附近这两条街的商铺都是TC的产业?”   李鱼差点被包子给噎死,他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口水,“TC的股东很多吧。”   “这倒是,谁知道究竟是他们的集团产业,还是那些大股东们已经私下分配好的。”同桌说着又想起之前聊到的事,“对了,胖子,你之前说咱们和TC战略合作?”   “可不是,我去车库停车的时候,正好看到TC的高层和管理局的高层在交谈。”   “你听到什么了?”   “就听到什么深入合作,其他的……”微胖啧了一声,压着声音说,“咱们普通员工的停车位和那边是区分开的,而且那么多大佬,我哪敢凑太近。”   “你看到过这个人吗?”李鱼掏出手机,把之前从TC的对外员工资料中找到的照片点开。   照片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上一次穿越回来以后,被1551偷偷塞进手机的,还附赠了留言。   说是既然他这么肯定庄嵬就是任务目标,好歹留张纪念照吧。   微胖两只眼盯着屏幕看了片刻,“没见过。”   “就算这人真的在,我也认不出来。”他挠了挠头发,“那群人都是背对着我的,别说TC的,就是咱们本单位的领导我也没看清。”   李鱼哦了一声,把手机揣回去。   青年语气若有似无的失落让人疑惑,微胖问,“这人是谁啊?怎么是张证件照。”   “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李鱼无意识的摩挲着屏幕,把手拿出来,“先吃饭吧。”   微胖,“行。”   他也就看着有点发福,实际上胃口不是特别好,结果谁知道,他旁边这位精瘦的青年跟他恰恰相反。   身材瘦削,吃起饭来的异常凶猛,跟赶着去投胎似的。   李鱼不投胎,就是想去偷偷看一眼,TC派来的人中,到底有没有庄嵬。   他抹了把嘴,撂下话说“我先走了”,拿上伞,顶着大雨冲了出去。   路上的行人并没有天气缘故而减少,一如既往的行色匆匆,为生活努力拼搏着。   李鱼踩过一个又一个水坑,抵达大楼的时候,裤腿全湿了。   他用力在地上跺了跺脚,将伞放在一楼统一归置伞具的地方,拿出识别卡,进了电梯。   前台小姐和昨天不太一样,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妆容精致,从她面前路过的时候,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水味。   李鱼倒退回去,问,“今天有重要人物要来?”   前台说话不如昨天那般随意,生怕表情太过夸张,把自己完美的妆容毁了。   “你怎么知道?是昨下午才接到的通知,TC的高层亲自莅临,据说这还多亏了咱们反管中心。”小姐姐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脯,“小道消息,咱们部门和TC上次对接的设备反响良好,所以……”   李鱼忍不住打断,“目前使用穿越设备和定位设备的不就我一个么,我怎么不记得我写过反馈?”   前台小姐能坐镇反管中心,自然懂得很多,“你不知道吗?你每次去部长办公室汇报工作后,技术部门都会调取你执行任务时的数据进行详细分析。”   她微微仰着脸,指尖点了点下巴,“想来,那套设备应该和你的身体和精神力各项都很匹配,得到的数据也精准,所以部长就跨过你这个当事人,直接给予了设备高度评价。”   官大一级压死人,部长做什么,李鱼没有立场置喙。   他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问,“TC的会来反管中心吗?”   “不清楚,不过有备无患。”前台伸手去推青年的肩膀,“所以你赶紧的,去整理一下自己。”   时间尚早,距离普通员工的正式上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李鱼去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正对着单人床的小柜子里,有他从还没拆封的工装。   工装是套黑色西服,胸口别着管理局的徽章,一如当初发到他手中一样,衣服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李鱼不太习惯穿这种略显正式的款式,但也没办法,身上这身已经不能看了。   换上西服,他整个人都觉不对劲,腰身微掐,西裤长度正好,像是量身定做的。   休息室内没有镜子,他将领口的顶端的扣子散开,想到早餐店中的同事也没有系领带,索性将深蓝色的领带丢置一边,就这么带着几分随意,离开了办公室。   按照规定,没有工作必需,不能在其他部门窜门。   李鱼没办法,只能等在自己部门的入口处。   既然庄嵬有可能并不是什么督查管理员,而是更高级别的身份,那么他守在这儿,一旦TC的大领导们前来视察,只要其中有庄嵬,他能一眼看见。   前台小姐和他一样站得笔直,“李先生,你这是?”   李鱼,“欢迎各位领导。”   前台低下头,悄悄撇嘴,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这么爱拍马屁。   时间过得快,转眼就到了十点,别说视察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来,包括反管中心的各个老大们。   李鱼扶着后颈动了动,看向前台,姑娘绷着身体站了一个多小时,开始吃不消了。   身体左右摇晃,估计是在换着活动双腿。   他走过去,用轻松的口吻道,“领导们不会已经走了吧。”   “谁知道呢。”前台见青年已经放弃表现,也跟着松懈,弯下腰,抬起一条腿,不轻不重的捶打着。   李鱼问,“会不会是在开会?”   “有可能哦。”前台又换了条腿捶捶打打,“不是说要深入合作吗,这么重大的事,肯定要好好讨论商榷。”   李鱼觉得有道理,回到之前的门口位置,继续站得笔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无比想念系统,要是1551在就好了,可以帮忙窜到其他楼层打探消息。   李鱼垂下眼,盯着地板砖上的交叉点,睫毛微微一颤。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他可以用精神力去探知,但这么做,有很致命的弊端。   管理局内明文规定,除了与设备连接,其余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能随意使用精神力。   一旦被发现,会受到很严厉的处罚。   李鱼犹豫不定,心头发痒,手指不听使唤的,沿着裤缝摩挲。   片刻后,他败给了心里的好奇和强烈的探索欲,闭上眼睛,将思绪放空。   脑海中,出现了一幅景象,精神力化作无数条透明的丝线,从自己所在的位置散发出去,进了电梯。   精神力在窄小的电梯厢中停留一秒,分作两队,分别朝着楼上和楼下,逐层开始搜寻。   每层楼都是不同的部门,李鱼看见有穿着和他相同工装的人,抱着文件飞快的从走廊经过;有人正神情严肃的,坐在回忆室中开会,也有人身上贴满了传感器,正在接受穿越训练。   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紧张。   前台见青年始终闭着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人不会生病了吧。   她踩着高跟鞋过去,张开五指在对方眼前挥动,“喂,你不舒服吗?”   这是李鱼第一次用精神力偷窥外界事物,不太熟练,被猛地一干扰,差点破功。   他依旧闭着眼睛,淡定地道,“早上没睡醒,现在眯会儿,有人来你就叫我。”   前台,“……你可真行,站着也能睡。”   李鱼心说,这算什么,他以前通宵熬夜学习,第二天眼皮子重得要死,走路都是飘的,几乎是边走边睡。   现在想想,还挺牛逼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有这项技能。   前台见他一副真打算继续睡的架势,无奈摇了摇头,回到前台站好。   李鱼继续他俏咪咪的探索活动,眼前的景象变了又变,精神力从一个又一个人身旁经过,终于,一部分抵达顶楼,一部分抵达地下停车场。   顶楼是几位大佬的独立空间,警报机制比楼下任何一层都要敏锐,李鱼急忙将精神力收回来,已经晚了。   几十层的大楼中,各个楼层的警报在同时响起。   他迅速掩饰自己的精神痕迹,并将仍旧位于停车场的精神力悄然撤走,就在这时,位于停车场的高层电梯突然开了。   里面全是穿着黑色西装的成年男性,身材高大,体型不一,而电梯最后面,有两人侧身对着外面,正低头说话。   那两人的身体被外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个头要稍微冒出些,其中一个比站在外面的黑衣男们高出半个头。   李鱼改变了主意,想将精神力重新放近点,好绕过遮挡的人脑袋,将对方的脸看得更清。   结果刚返回去不到一米,停车场突然进入紧急状态,其他几部非领导专用电梯,忽然全部打开了门,里面全是拿着探测设备的工作人员。   再不走,会被抓住的。   李鱼不甘心的将精神力撤离,无数的画面在眼前倒退,大脑归于平静,   他睁眼,眼前是明亮的部门前台。   “不眯了?”前台小姐唉声叹气,“我觉得领导们是不会来了,我听群里的姐妹们说,TC的人刚刚已经离开了。”   李鱼定了定心神,脸上露出一点惊讶,“是吗。”   “是啊。”前台小姐的站姿变得懒散,掏出小镜子出来补妆,“你还要继续站着吗?”   李鱼,“不了,我出去转转,透透气。”   离开前台视线后,他快步迈入电梯,按下负一层。   电梯开始下行,每个数字的变换,让人觉得异常焦心,每往下一层楼,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也不会知道过了多久,电梯终于停下。   门刚打开一条半人宽的缝,李鱼就迫不及待侧身钻出去,大步快跑着朝专用电梯的方向跑去。   他利落地从普通停车场的隔离带翻进领导停车场,还未站稳,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从面前经过。   轿车玻璃是特殊材质,从外部看上去一片漆黑。   李鱼反手撑住隔离带,稳住身体,他敏锐的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透过那片深沉的颜色看着他。 第190章 他上面有人   下来寻找精神力源头的探测人员走过来, 伸手按在青年的肩膀上,“你是哪个部门的?在停车场做什么?”   李鱼镇定的转过身,“下来溜达溜达, 听见这边有动静, 就跑来看看。”   他露出八卦的表情, 眼睛闪闪发光, “ 大哥,刚刚走的那辆车里坐的什么人?那车一看就好贵的。”   “你管那么多呢,走,别在这儿待着。”   探测人员没找到精神力源头, 回去肯定挨批,此时心情极差。   李鱼识趣的没有多问, 跟着一行人回到员工电梯,抵达反管中心楼层时,他下意识想出去,被站在四面八方的人齐齐按住。   “刚刚有人恶意释放精神力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不知道谁在他耳边,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李鱼心里不服, 他根本没有恶意, 只是想善意的想寻求一个真相。   他低着头, 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四周,“你们是在怀疑我,想带我去调查?”   “既然你已经猜到,我们也就不废话了。”电梯门迎合似的, 在检测员说完的下一秒就关上了。   李鱼没有反抗和辩解,因为他知道没有用,谁让他出现的时机不对呢。   “好吧,不过能给我泡杯咖啡吗,我前天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处在严重缺觉的状态。”   检测员们看他这么听话,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相互对视一眼,不再说话,等抵达部门楼层,直接将人带去了问话室。   李鱼说困不是撒谎,大概是刚使用过精神力的缘故,刚坐下不久,他就开始哈欠连天,一幅随时会睡死过去的样子。   负责问话的调查员给助手递了个眼神,“去,冲杯咖啡过来。”   李鱼,“两勺糖,多加点奶,谢谢。”   助手,“……”   调查员用力拍桌子,“这里是调查部,你老实点。”   李鱼又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将之前对检测员说的话,又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助手端来咖啡,放到他面前的小桌板上。   随后转身站到上司背后,俯身,掩着嘴说,“反管中心的部长亲自来接人了,就在走廊里等着。”   调查员皱了下眉,低声骂了句又是关系户,他压着愤怒站起来,狠狠的瞪了青年一眼。   见对方露出无辜茫然的表情,心里更气了。   他要亲自出去会会这位部长,让他知道,手握权利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   部长挺着自己的啤酒肚,在走廊里来回转悠,心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听见身后的开门声,他猜到是谁,堆出一脸笑意转身看过去。   部长率先发话,“高调查员,别来无恙。”   “哼。”调查员没好气的冷哼,斜眼道,“我们是按流程办事,人不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   部长笑容不变,“我知道,自然不会让你们为难,只是里面的人和普通员工不太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有点背景吗!”   调查员冷笑一声,满脸不屑,“说起来,你们反管中心虽然落魄到只有一个任务工作者,但你大小也是一个部长,能劳驾你亲自上门……嗤,那小子背后到底是谁?”   部长丝毫没有被对方嘲讽的语气刺激到,他半阖着眼帘,掸来掸肩膀的灰尘,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你爹,我们的衣食父母,所有小世界能量的来源,非要按一个称呼的话,我们叫他‘创造者’。”   “这个人的身份,够我把人提出来吗?”   调查员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何止能提人,就是现在让他进去,抱着青年的腿高喊三声爸爸都行。   收敛起嚣张的态度,却又按耐不住八卦的灵魂,“私,私生子?”   部长,“……”   他冷下脸,抱着胳膊怒视对方,“别他妈瞎几把想,活腻了吧你。”   “那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弟?”调查员对真相的探索,完全是出于职业习惯。   部长揉着眉心,“其实我也不知道……就连小李本人也不知道。”   调查员惊呆了,这是什么鬼操作,暗恋梗吗?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创造者”是有主的人,两人情比金坚,感天动地,据说前几天还有人发现两人戴着口罩,手拉手的逛动物园。   不是私生子,不是兄弟,却重要到让高层亲自插手。   调查员有个大胆的想法,“接班人?”   其实这个可能性部长也想过,但他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创造者”对待李鱼的态度很奇怪,关注却从不关心,甚至有些放任,不像是在培养接班人。   这种态度,也绝对不是在对待晚辈或者朋友。   部长还记得第一次接到上面电话的时候,激动得差点把光脑给砸了。   向来很少过问下属部门事务的男人,用严肃的口吻说,“这次的入选者中,有一名叫李鱼的青年,你去跟人事申请,放到反管中心。不必特殊对待,只当他是一个普通员工,任务的难度系数随你定,只要人活着就行。”   听听,这话多虚伪啊。   你三大领导之一都亲自打电话来了,就是接借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真的随便折腾人吧。   别说是委派难度系数过高的任务,就是一本工作日记他都不敢多看一个字。   毕竟是**,万一小李哪天发达了,怪他不尊重人,找他算旧账怎么办。   部长长长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上面的事,轮不到他胡乱猜测。   于是他拒绝继续和调查员交流,并严声警告,“今天我说的事,你若是敢透露半个字出去,上面会亲自找你谈话。”   “谈话”当然不是字面意思,意味着,轻则丢工作,重则,可能会丢命。   调查员连连点头,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跋扈,他揉了几下脸,收拾好情绪重新进入问话室。   “你走吧,事情已经了解清楚了。”   李鱼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好的,咖啡不错。”   调查员笑得很勉强,“手工磨的,喜欢的话可以带点回去。”   “不了,谢谢。”李鱼离开了刚刚坐热乎的椅子,推门就看见等在走廊对面的部长。   部长脸上一抽,“别傻愣着了,走吧。”   李鱼亦步亦趋的跟上,前一秒后脚收进电梯,后一秒就听见部长问,“你去停车场做什么?”   “看热闹。”谎话张口就来。   部长眉梢动了下,“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到。”说着,李鱼又想起那辆黑色的加长轿车,和透过玻璃传来的视线。   “年轻人好奇心不要那么重,安分守己,别成天瞎蹦哒。”部长自以为十分严厉的说完,等了半晌也没等来回答,加重了语气,“听见了吗!”   李鱼蔫蔫的,“听到了。”   部长心里忐忑不定,生怕这位小祖宗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中午你直接回家吧,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李鱼,“部长,您又给我放假啊?”   他在心里掰着指头算了下,从正式上班到现在,满打满算,他在局里坐班的时间还不到三天。   整个管理局上下,怕是没人像他过得这么爽。   李鱼抿着嘴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问,“部长,您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上头有人?”   部长像是一颗遭到针尖威胁的气球,险些炸开,“你还想上头有人,你想得可真美。你看看你今天搞出的事情,要不是我撒谎,说让你下车库去帮我拿东西,你能那么好脱身?你说你好端端的瞎好奇什么!”   被喷了一通,李鱼彻底安静了,不敢再多逼逼一个字。   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谁也无法阻止它生根发芽。   也正是这份怀疑,让他觉得部长的态度,颇有些欲盖弥彰,反应大得太夸张了。   部门里没什么事,没有任务的话,就只能靠在椅子上刷剧听音乐。   李鱼的办公室一派安静,他回来以后就坐在凳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呆滞的目光变得冷凝,自上往下,斜落到桌上的手机上。   他坐直,拿过手机翻出庄嵬的号码打开信息界面,第一个字还打出来,他改变了主意,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忙音一声接着一声,第四声的时候,被接通了。   李鱼手指微微收紧,屏住了呼吸,安静听着对面的动静。   男人四周噼里啪啦的,应该是雨水低落的声音,除此之外,听筒里只有平缓的呼吸声,就在他想开口的时候,听到了一声鸣笛。   李鱼,“庄先生,我今天好像看见你了,就在管理局。”   庄嵬低声下轻笑,语焉不详的说了声,“是吗?看见我在管理局做什么?”   李鱼半真半假道,“跟人说话,然后你上了一辆黑色轿车,隔着玻璃跟我对视了一眼,走了。”   听筒里再次沉默,过了好几秒钟,庄嵬才开口道,“我没有去过管理局,如果你想见我,我可以现在就过去。”   他一顿,“正好,我现在就在外面。”   李鱼没那么好糊弄,但也没继续抓着问题不放。   抽丝剥茧,一点点的撕下对方的马甲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更有意思的是,这件马甲后面,或许还藏着除了庄嵬的真实身份以外,另一件与他自己有关的事。   他可不认为,一个正常的任务者,会在同一个任务世界,碰见另一个任务者。   李鱼看了眼下班时间,还早,对方来了也只能坐冷板凳。   近距离滚观察怀疑对象的念头被掐死,他叹了口气,“不用了,我还没下班。”   宽敞的轿车里,庄嵬一只手落在膝盖上,一只手按着无线耳机,好像这样做,对面的声音能更清晰,人能离自己更近。   身下的汽车平稳的行驶着,玻璃被大雨冲刷得几乎无法看清外面。   他看着外面模糊后退的景物说,“现在距离你下班还有二十分钟,我在楼下大厅等你,听说管理局的员工餐不错,我们午饭试试员工餐?”   最后一句声音放低了些,听就像一种请求。   李鱼拿这样的庄嵬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你过来吧。”   像怕青年反悔似的,对面直接挂了电话。   李鱼,“……”   他放下手机,对着黑掉的屏幕扒拉几下头发,确认形象良好,拿上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赴约。 第191章 低调追人   庄嵬说的不错, 管理局的饭菜的确味道很好,价格实惠,这也是他当初报考管理局的原因之一。   李鱼拿着身份识别卡下楼,刚出电梯,就看见男人打着一把黑伞,从对面的街道走来, 身后没有车子,也没有助理。   没看出来,姓庄的还挺贼,名副其实。   他站在原地等对方过来, 男人一进门, 立刻惹来不少视线,男男女女都有,无一不是惊艳或者嫉妒。   李鱼也跟着小小惊艳了一把,别说,这逼今天这一身还挺骚包。   深灰色的,带暗色的竖条纹的西服套装, 把他本就肩宽腰窄, 四肢修长的身材, 衬托得更加颀长挺拔。   李鱼悔得肠子都青了,刚刚要是继续释放精神力, 哪怕是看不清对方的脸,说不定也能看清对方的穿着。   可如果他真那么干了,肯定会被检测员抓个正着。   已经行至大门口的男人似乎看见了他, 唇角一勾,冷冽的气势化开,让整张脸变得和煦。   李鱼被对方专注的视线弄的脸颊发烫,眼睛到处乱转,不一会儿,视线所及之处多了一双沾着水珠的皮鞋。   一只手从对面伸过来,在他脑门上轻弹一下,“怎么下来了?”   李鱼拨开男人的手指,“闲着没事,干脆下来等你,我们走吧。”   庄嵬跟在青年身后,一路目不斜视,遇到之前反管中心技术部的,他就疏离客套的点头示意。   哪怕李鱼将人盯出两个窟窿,也找不出任何有问题的地方。   进了电梯,他装出一副闲聊的态度,问,“上午不忙?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正好在车上吧。”   “嗯。”庄嵬手指扣入领结,随意拉扯几下,然后开始解袖扣。   李鱼一瞥,袖扣是蓝宝石的,被灯光一照,亮得刺眼。   察觉到青年的打量,庄嵬难道有些紧张,下意识将腰板儿挺得更直,对方的目光移动到哪儿,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热到哪儿。   青年像是故意跟他较劲,目光越来越放肆。   庄嵬干脆捂住他的眼睛,怕自己再被盯下去,会控制不住在电梯里亲上去。   恰巧到了楼层,门一开,外面站着一名老熟人。   见到明明已经离开的男人又回来了,反管部长着实吓了一跳,正想开口,就见庄嵬冲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部长合上因惊讶而张开的嘴被,这才注意到电梯里,被男人一手遮得只剩一截下巴的青年。   李鱼把男人的手从眼前拿开,跟部长的眼睛对上,愣了下,“部长好。”   部长微微颔首,“去员工餐厅?”   李鱼往庄嵬的方向靠,“嗯,带个朋友。”   部长努力装作陌生,探究的打量对方,“小伙子有点眼熟。”   李鱼拧了下眉,看领导这样子,似乎真的不认识庄嵬,“您忘了?这是之前来咱们部门做过技术讲解的,TC技术部门的工作人员,姓庄。对了,昨天也来过。”   部长恍然大悟,拍着脑门,“瞧我这什么眼神,庄先生今天这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   他背着手笑着问,“庄先生跟我们小李认识?”   “嗯。”庄嵬意有所指,“第一次来工作的时候,就和李先生一见如故,一来二往成了朋友。”   想爬一张床的朋友?那可真是情谊深沉,世间少有。   部长心里门清,脸上谦和道,“小李是个好同志,在我们部门也很受欢迎。”   庄嵬笑着看了青年一眼,“嗯,是挺讨喜的。”   部长,“……”   李鱼,“……”   管理局别的不说,员工福利是真的很周到,未免员工跑上跑下耽误工作时间,每隔五个楼层就有一层用作员工餐厅。   几句话的功夫,电梯停了。   餐厅里也有其他部门的领导在用餐,见到第一个从电梯走出去的胖子,已经用餐完毕,准备乘电梯下楼的后勤部长笑着上前。   他握住反管部长的手,寒暄的话卡在嗓子眼,惊讶的眼神越过去,落在庄嵬身上。   部长反应迅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低调追人呢,别露馅。”   后勤部长平时处理不少芝麻小事,临时应变的本领高超,立马装出好奇的样子,“那位先生是?”   部长装模作样的介绍,“TC技术部的庄嵬,这次会议没来,所以你不认识。”   李鱼眉头越皱越紧,答应男人来餐厅吃饭的目的其实不纯,除了填饱肚子,增进感情,他还想看看,这些管理层的领导们,见到庄嵬的反应。   后勤部长眼睛一闪而过的惊讶,让他后面的询问显得十分刻意。   这三个人有事瞒着他,而且和庄嵬的身份有关。   要说生气,李鱼也没有多生气,他知道,庄嵬隐藏身份肯定和正在执行的任务有关,他诧异的是男人的神一般精湛的演技。   李鱼深吸一口气,之前的怀疑可以抛弃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这逼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主管!   不,不只是庄嵬,就连部长也是个演技派。   他感觉自己站在圆圈中心,四周围绕的都是谎言,每个和他接触过的人,似乎都心怀秘密。   就连身为AI的1551也不列外。   后勤部长压抑住强烈的攀谈欲望,很快就转过头离开了。   中午这顿饭吃得非常压抑,三人同桌吃饭,谁都没说话,气氛尴尬、紧张,各自心里都藏着算盘和猜疑。   部长饭量大,吃得也是最慢的,对面两人吃完以后就开始练静坐,让他压力很大。   他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强装轻松道,“这场雨下得可真大,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大,这么久的雨呢,已经十几个小时了。”   李鱼心头一动,“天气部门没有作出答复吗?”   天气管理部门在管理局大楼的第七层,平日里就放放风,下下雨,偶尔起兴可能还会在冬天的时候来一场大雪。   但像这次这样,一个天气持续这么久的事,从没发生过。   “没有,待会儿吃完饭,我串门去问问。”   部长大口吃着肉,满嘴是油,咽下去后接着道,“小李等下怎么回去?这个天气可不好叫车。”   庄嵬看了身旁的青年一眼,“我开车送他,正好顺路。”   顺个屁的路,睁眼说瞎话。   部长忍住没有翻白眼,腹诽,堂堂TC的掌权人,要么住的是城中心的豪华大平层,要么是郊区的别墅庄园,怎么可能会和一个住破旧公寓小区的普通人顺路。   这年头,追个人也忒费劲了,哪像当年和他追老婆的时候,一朵鲜花,两杯咖啡,再不要脸的抱住狠狠亲一口,表白几句动情的话,嘿,事情就成了。   正想得投入,忽然后颈发凉,部长抬眼,对上那男人黑色的眼睛。   阴沉暗黑的瞳孔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铺开,如同阴森角落里藏匿的毒蛇。   部长失态,端着餐盘站起来,飞快说道,“我吃好了,你们聊。”   李鱼怀疑的看着还剩着饭菜的盘子。   部长连忙道,“今天胃口不好。”   说完连忙小心翼翼地看了气势骇人的男人一眼,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等转过弯放下餐盘,他倒退回去,做贼似的探出脑袋看向之前吃饭那桌。   大概是自己心虚,亦或者对方真的有什么特殊能力,他总觉得,庄嵬似乎能看见或者听见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一类人的确存在,但必须具备强大的精神力。   庄嵬身上是有一股让人畏惧的上位者的气势,但除此之外,他感觉不到对方任何精神波动。   面前有位同事经过,见反管部长探头探脑,好笑的从后面拍了对方一下。   部长吓得跳起来,看见是同级别的同事,夸张的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你他妈要吓死我是不是!”   同事朝着李鱼的方向昂了昂下巴,“你偷看什么呢?对了,那两人究竟怎么回事。”   “咱们部门的小员工被看上了呗,刚刚不是给你发了消息?”   庄嵬一个小时前刚来露过脸,整个管理局管理层,没人不认识他,想起男人那张俊逸非凡的脸被投放在大屏幕上时,巨大会议室内响起的抽气声,部长就觉得好笑。   没别的,就是骄傲。   这么一个极品,居然成了他手底下员工的追求者,太刺激了。   同事,“你就说让我们装作不认识,没详细说原因。”   部长不继续解释,只是微眯起眼睛,看向泄去了一身寒气,与自己在场时判若两人的庄嵬。   “你有没有觉得,庄先生身上总有一股让人害怕的东西。”   “有,当然有。同事回忆道,“今早上会议的时侯,他走进门的那一刻,我他妈心脏还漏了一拍,有点……”   他琢磨出一个词语,“慌,对,就是很慌,没有任何缘由。”   部长对此深有体会,“我也有过,普通人不会给人这种感觉,你说他会不会有什么特殊能力,比如……”   “就是真有也跟你我没关系。”同事不打算听下去,严声打断,“我们现在就是瞎猜,就算是真的,上头都没表态发话,我们就更没资格了。”   部长若有所思。   熟人拍拍他的肩膀,“少说话,多做事,上层的事不是你我能操心的。”   部长觉得有道理,立刻将之前乌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等他再看过去时,那张餐桌上的两人已经不见了。   李鱼跟着庄嵬来地下停车场,绕过几个根柱子,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   是男人平时常开的那辆。   刚拉上车门,庄嵬按下中控锁,阻断了青年下车的可能。   李鱼转头看他,一脸莫名,“你反锁车门干什么?”   “你在生气。”庄嵬倾身靠近,宽大温暖的手掌用力压在青年肩上,不给他退缩的机会。   挣扎两下不开,李鱼不动了,看着男人的眼睛,说,“我没有。”   青年眼睛瞪得很大,红润的嘴唇紧抿着,浑身散发着怒气,却偏要口不对心。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庄嵬的手移动到青年的后颈,轻柔地安抚。   不用想,剩下的肯定不是好话。   李鱼的眼珠子滑到另一边,不吱声。   温热的体温随着男人的身体一起靠近,他想后退,下一秒就被对方的两只手压制在椅背上。   男人说话时带着笑意,“像只炸毛的小猫。”   李鱼,“……”   莫名的羞耻感涌上来,脸上烧得滚烫。   他羞恼的警告,“好好说话。”   庄嵬像是没听到,掌心从青年脸上抚过,“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李鱼别开脸,“很早之前吧,忘了具体时间。”   或许是从庄嵬第一次出现,或者是对方非要教他搏击,亦或者,是之前温泉池里,听见的那一声宝贝。   太多了。   但他知道,那些蛛丝马迹绝不是无意露出的破绽。   像庄嵬这样的人,如果真想隐藏自己,不可能让任何人发现纰漏,他甚至可以选择不出面,直到事情结束。   李鱼知道,他是因为喜欢自己才总是三番两次靠近,制造偶遇。   也知道,有些东西是他故意透露的,却因为某种束缚,不能当面剖析,解释。   庄嵬眸色深沉,抚过的手掌突然用力,牢牢掌控住青年纤细的脖颈。   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呼吸可闻,眼看着嘴唇就要贴上,男人手腕上的光脑突然震动。   嗡嗡的震动声一下接着一下,催命似的。   庄嵬面色漆黑,闹脾气似的无视催命,将青年拉近,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光脑停下嗡声的下一秒,再次震动起来。   庄嵬斜扫一眼,舔了下青年的嘴唇,松开手,点开最新信息。   这次的信息内容比较激动,带着无数感叹号。   【庄先生,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之前您违规接触任务目标我们可以不计较,但您却寸进尺愈发过分!按照李鱼的好奇心,他一旦知道了您的身份,会更加契而不舍的调查下去!本管理局奉劝你立刻停止任何亲密行为!!!!!!!!!!!……】   李鱼看不见内容,只瞥见好多感叹号。   发消息的人怕是快被气死了吧。   心里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被一条操蛋的信息打断后,车内的暧的昧气氛淡了不少。   庄嵬将光脑从手腕上摘下来,丢去后座,发动了汽车,等车子平稳后,他一撑着方向盘,一手伸过去,握住青年的手。   刚刚轻浅的一吻,打开了两人间的那扇门。   李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根手指被对方强势的手强势分开,每个指缝间都有一根手指插入,牢牢覆盖着他的手背,扣住他的掌心。   心脏流入了一股暖流,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哪怕是跨越空间,从虚幻来到了现实,他们之间的浓稠的感情,依旧没变。   正享受着难得的安宁,车子突然急刹车。   李鱼的身体被迫往前冲,要不是有安全带绑着和男人的胳膊护住,铁定一头撞上玻璃,脑袋开花。   “怎么回事?”他拿开男人覆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朝前方看去。   被磅礴大雨笼罩的主干道上,两辆黑色的越野横着在前方,紧跟着几只手分别推开前后车门。   他看见,一个个穿着特殊制服的成年男性,动作一致地,淋着雨从车内走出来。   李鱼,“他们是什么人?”   庄嵬,“管理局特别行动组。”   李鱼,“……”   这个组织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听都没听过! 第192章 合作关系   行动组派来的人不少, 除去两辆车里的司机, 总共八人。   李鱼, “他们来抓我的?”   庄嵬, “来找我的。”   他头疼的揉着额角,眼底的烦躁和厌恶已经懒得隐藏,侧过脸对青年说, “我让司机会先送你回去。”   说完男人就打开车门,迎着大雨走出去。   短暂的错愕后,李鱼迅速反应过来, 手刚抓上车门把,驾驶座的门被一只手拉开。   他这才看见, 后视镜中, 这辆车的后面不知何时停了一辆汽车。   而庄嵬的助理, 正从副驾驶移动到驾驶座。   李鱼身旁, 空荡荡的驾驶座上, 司机已经坐好。   他系好安全带,伸手按下了中控锁,反锁了车门。   李鱼这才想起要追人的事, 隔着雨帘看向前方, 特别行动组的车子早没影了。   “司机大哥,你能追上那两辆车吗?”   “不能。”司机像个机器人一样, 面无表情,声音不带情绪,“先生说了, 我负责送您回去。”   李鱼不想强人所难,大不了自己打车追上去,他抓住车门把手,“你把门打开。”   司机不为所动,迅速挂挡发动了汽车。   李鱼磨了磨后槽牙,不甘心的把头扭向另一边,“你送我回去也没用,我可以自己出去找他。”   “老板不会有事的。”司机叹了口气,木然的表情有所松动。   李鱼的心被简单的几个字提了起来,又不好表现得太激进,便靠在椅背上,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管理局的人虽然不一定每个都品格高尚,但在对待工作上,绝对认真负责,不会徇私舞弊。”司机说,“您放心,他们只是请老板去喝个茶,聊聊天。”   放心这种事,不是上下嘴皮子碰两下就能做到的。   李鱼狐疑的看向司机,这人这么就能淡定成这样。   他眼珠子一转,“司机大哥,您知道什么内幕吧?庄先生和管理局到底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司机说,“您也别指望从我这儿打听消息,我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您最好是坐回去系上安全带,前方有拐弯。”   李鱼,“……”   不愧是大佬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茅坑里的又臭又硬的石头。   司机把人送到楼下后,又把车开回了管理局大楼,停下车后,乘着员工电梯一路抵达顶层。   顶楼的走廊里,听见脚步声的助理抬起头来,“送回去了?”   “嗯,看着人进了家门我才走的。”司机脚下一转,也跟着靠墙站,“先生还在跟那位聊呢。”   “嗯,顾先生看上去有点生气。”   “怕什么,咱们庄先生可不会怕他。”   助理斜了他一眼,“是不会怕,可毕竟现在用的人家的资源,追的是人家手底下的员工。”   “我可不这么想。”司机摸了摸下巴,“他们管理局还用的咱们的设备呢,我记得上一批设备还没给钱吧。”   助理,“……好像是。”   司机,“所以说,该心虚的是他们,我们是债主。”   助理沉默了,虽然有点跑偏,但确实有几分道理。   办公室里,灰白相间的大理石光可鉴人,倒映着两道深色的影子。   庄嵬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金色的五毛硬币,另一只手则放在旁边的扶手是,两腿交叠,坐姿优雅闲适,仿佛对面与自己谈事的是一位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相比之下,管理局目前的掌权者顾沉,脸上的表情要严肃得很多。   他浓黑的眉毛微微皱起,从身旁拿起文件,啪一声丢到茶几上。   “庄先生还记得这么份合约吗?”   “记得。”庄嵬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明知故问,“顾先生是邀我前来就是想讨论这个?”   顾沉修长的手指拆开合约外的封袋,将内里的文件取出来,随手一翻,念道:   “第78条,任务结束前,乙方不得与甲方任务者有任何接触,包括并不仅限于通讯、信件、正面接触等。”   “第83条,乙方必须全力配合,并且遵守合约细则,否则视为合约作废。”   “第84条,任务结束前,乙方有任何违背合约的行为,甲方可随时终止任务和合约。”   “第99条,甲方必须拥有独立思考的空间,乙方的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接触行为,都将视为恶意误导,甲方有权利剥夺乙方的任务者身份。”   “第117条……”   “顾先生。”庄嵬打断宣读合约的声音,“你的这些条款,是建立在他对我毫无感情的基础上,但很遗憾,我和他现在已经真心相爱。”   酸了吧唧的,听得人鸡皮疙瘩直冒。   顾沉额角的青筋直跳,“对,但发生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私下接触了他,并且屡次警告不改。”   庄嵬摆出一副“我就干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嘴角挂着浅笑。   顾沉将文件丢过去,纸张滑开,露出最底下那张,白底黑字明明白白签着“李鱼”两个字。   那字歪歪扭扭,但能看得出,一笔一画写得十分认真。   庄嵬的眼神暗了几分。   顾沉打量着对方的表情,找回了场子,似笑非笑道,“庄先生别忘了,这字可是他亲手签的,任务正式结束前,一切都没有定数。”   庄嵬脸上复杂的情绪很快收敛,视线落在左手中的硬币上。   沉默片刻,他闻问道,“他的精神力是怎么回事。”   顾沉脸色骤变,“你进了最高档案库!”   庄嵬一脸坦然,“我好心没带走原件,只弄了复印件走。”   顾沉,“……”   知道有些事是瞒不住了,他冷着脸道,“他精神力一直不稳定,但经过之前的灵魂分割,上个世界开始,他精神力又有平稳上升的趋势。”   当时李鱼的从镜中世界回来,因为灵魂力的消耗,整人的状态如同枯萎的树苗,风一吹就能折断。   奇怪的是,就是在这种状态下,他干涸的精神力竟然缓慢的恢复了。   这件事管理局至今没有找出答案,暂时归结于触底反弹,物极必反。   庄嵬用力握紧了手里的硬币,急切追问,“能恢复到最初的水平吗?”   “没有人知道。”顾沉站起来,“你知道,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真正的探测到他的灵魂力和精神力。”   庄嵬默不作声,视线落在竖立于指缝间的硬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沉似是嘲讽的轻笑一声,手掌在对方肩头一按,“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是继续走下去,还是斩断前路。”   庄嵬嫌弃的拨开那只手,也站起来。   两个男人个子相当,视线相平,他坚定的望着顾沉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里仿佛藏着漩涡,危险,强大。   “我不会放弃。”他说,“不管结果是什么。”   顾沉正欲开口,光脑突然震动,他低头点开,唇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宝贝儿催我呢,先走了,走时记得带上帮我锁门,谢谢。”   庄嵬被对方腻歪又炫耀的语气恶心得不行,冷着脸只回了一个字,“滚。”   偌大的办公室里,少了一个后更显寂寥。   茶几前,那份文件还摊在上面,庄嵬低头看着上面的自己,耳边仿佛响起了嘲笑声,嘲笑的他的得意忘形。   顾沉说的对,事情没有彻底结束前,所有的结果都是待定。   现在的李鱼愿意和他十指相扣,不代表未来也是。   庄嵬走到落地窗前,大雨不停的冲洗着这座无边的城市,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却没有因此被打断脚步。   芸芸众生中的每一员都在为生活奋斗,为活下去而努力。   这是藏在骨子里的本能。   而他的本能,在很早之前就由“生存”变成了另外两个字,那是一个人的名字,李鱼。   庄嵬收起硬币,两手抄进兜里,眼底的阴霾尽数消弥,染上些许傲气和偏执,整个人显得豁然开朗,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   守候在走廊里的两名下属忧心忡忡,心急如焚,纠结着要不要去敲门之际,紧闭的办公室门自己开了。   大老板从里面走出来,步履生风,意气风发,俊逸非凡的脸亮得放光。   助理用眼神问司机:怎么回事?中邪了?   司机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又连续摇了几下,意思是脑子不够用,猜不透。   庄嵬亲自按了电梯,想起顾沉临走前的交代,对助理说,“帮顾先生看看办公室锁好没有,别到时候丢了东西,怪到我头上。”   话语中的玩笑意味不似作伪,助理差点把眼睛惊掉。   从他们大老板和管理局高层签下合约那天起,双方几陷入了一种矛盾的境地,明明是合作关系,却搞得像仇人。   之前哪次提起顾先生,老板不是用鼻子冷哼,这次倒好,玩笑就算了,还让他帮忙检查门窗。   作为一个优秀的助理,再多的疑问都必须装在心里。   助理立刻道,“这就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不多时,又由远及近的回来了。   发现大老板居然没有走,而是站在电梯里等自己,助理连忙疾步走进去,对正按着开门键不撒手的司机说,“走吧。”   司机把手收回来,规规矩矩的站到老板身后。   电梯迅速下行,快到负一层时,一直沉默的男人开口问道,“他问你什么了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司机知道这是在问自己,“问了,我只说您和管理局是合作关系。”   庄嵬不再出声,低头点开光脑,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此时,李鱼正在家里翻箱倒柜,听见信息声,他扫了一眼,是庄嵬发的,内容简单到令人发指。   【。】   李鱼,“……”   想了想,应该是事情已经结束的意思。   他拿起手机回复道,【他们难为你了吗?】   管理局毕竟是“官”,TC再牛逼也得看脸色行事。   他发完消息,又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木箱子,里面装满了以前的书本和废弃的草稿纸。   手机一震,庄嵬的回复来了,【没有,不用担心我。】   没有就好,李鱼松了口气,正想问一句“请你去见面的人是谁”,在屏幕上戳来戳去的手指突然停顿。   他和庄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已经捅破,当对方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时候,曾经拿来试探过男人的那些问题,约等于是默认了。   譬如,庄嵬就是他的任务目标。   又譬如,庄嵬就是今天来管理局,和高层面谈的TC领导,只是职位不明。   特别行动组的名头,李鱼之前确实没听过,想来应该是把一直藏在黑暗中的刀,专门用来处理棘手事件。   这种队伍,可不是普通小领导能趋使的。   所以请庄嵬前去谈话的,应该和早上面谈的是一个,或者同一拨人。   李鱼退出短信界面,给前台小姐打了个电话过去。   前台接到电话非常惊讶,“你怎么会给我电话?!”   李鱼嘴角一抽,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问你个事,今早和TC面谈的具体有那些人?   “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前台只是随口问一句,说完就低头从电脑上找出昨天下午,上面统一发送给员工的邮件公告。   她快速的重新一番,“各个部门的部长、部长的上游主管、经理,还有顾先生。”   李鱼愣了下,“顾先生是?”   前台无语,“你没去看过内部网站吗?小世界的创造者,咱们头顶的三大巨头之一。”   内部网上的都是各个领导的个人简介,李鱼觉得与自己的工作没啥大关系,确实没有认真看过。   他含糊的嗯了一声,追问,“那TC那边呢?”   前台又扫了眼邮件,“TC的高级技术员、两名执行经理,还有TC现在的最高决策人。”   李鱼心头一跳,“姓什么?”   前台说,“姓庄,这姓不太多见。”   李鱼,“洽谈团队中只有一个姓庄的吧。”   前台说是,“小李,你没收到邮件吗?这不是每个员工都有吗?”   “没有。”李鱼没有收到过邮件提示,想来不是漏发,而是故意没有发给他。   前台惊讶道,“怎么会呢,这发邮件的也太不靠谱了吧。”   “可能是需要发送的人太多,看漏了。”李鱼跟对面又多聊了两句,很自然的结束了通话。   他低头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陷入了沉思。   没跑了,前来开会的TC高层肯定就是庄嵬,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督查管理员,摇身一变成了集团老总。   跨度有点太了吧。   按照之前“平级交流”的猜测,派特殊行动组亲自来请人的,会不会就是他最高领导之一的顾先生。   如果是,庄嵬能进入任务,会不会是大领导在后面牵线搭桥?   可是为什么呢,他就一个普通人,犯得着绕了这么大一圈来接触他,针对他?   重新按亮手机,想直接把问题发过去,从庄嵬那儿寻找答案,脑仁突然被针扎一样,密密细细的疼起来。   李鱼两手抱住脑袋,用力的揉按,没用,越来愈疼。   而之前盘旋在脑子里的疑问,如同浪潮一样,在大脑中翻搅。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仿佛住了两个人,一个人推着他继续往前寻找答案,一个拉住他,挡住他继续前进的步伐。   李鱼疼得满头大汗,终于在尖锐的耳鸣声中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里传来叮的一声,紧跟着是1551的聒噪的声音。   李鱼抬手盖住眼睛,翻了个身,肩膀被坚硬的地板硌得隐隐作痛。他挪开手,睁开眼,看见一片发黄花的天花板。   1551,“你还好吗?需要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吗?”   李鱼干涸的嘴唇动了几下,手撑住地板坐起来,安静感受片刻,脑袋不疼来。   他松了口气,声音有气无力,“欢迎回来,1551。”   1551不太放心,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你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李鱼口吻轻松,“就是之前突然头疼。”   想起晕倒之前的令人冷汗直冒的疼痛,心里多少有些忧虑。   李鱼,“要不你先给我做个扫描吧。”   1551,“好的。”   李鱼,“对了,你知道最初的那块儿芯片在哪儿吗?”   1551说,“我也不太清楚,需要扫描才行。”   李鱼,“找一下。”   1551说了一声好,便开始投入回来以后的第一项工作。   李鱼的头虽然不疼了,困倦却仍旧缠着他,他拖着疲惫的双腿走进卫生间,简单的冲了个澡,围着浴巾走回房间,找了衣服换上。   就这么一小会儿,他像是耗费了身上的所有力气,一倒在床上就再也不想动弹。   “芯片在你后脑勺的皮肤下面。”1551说,“另外,检测报告告诉我,你的身体很健康,但你目前的精神力波动很厉害,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做什么了?”   李鱼,“放出精神力搜查了整栋管理局。”   “!!!”1551惊了,“你这是违规行为!!!!”   大概是有了情感模块,系统震惊的声音在脑子里特别大声,李鱼差点被他吼得晕过去。   他掏了耳朵,无奈道,“哥们儿,控制一下音量。”   1551羞涩的说了声对不起,“我还没有习惯新增的模块,马上调试。”   李鱼总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平息的头疼又开始了,他深深呼吸一口,说,“是违规,但我并没有被抓到,而且你不在的这段期间,我确认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1551,“什么?” 第193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01   李鱼神神秘秘的说, “庄嵬是TC的大老板, 叼不叼。”   “叼。”1551紧张的追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精神力只是个辅助, 主要是靠脑子。”李鱼叹了口气,“推理加试探, 当然, 庄嵬在这过程中给我放过水。还有……”   系统,“什么?”   “庄嵬和管理局的顾先生似乎有私下联系,但目前还不清楚,这种联系是否和我目前的任务有关。”   信息量有点大, 1551半晌没发出声音, 估计是懵逼了。   李鱼喊了它一声, “我后脑勺的芯片里有心跳或者情绪反馈的功能吗?”   1551说,“你最先植入的芯片,是作为人体和穿越设备的连接点, 当然会有心跳和情绪反馈的检测程序, 不只是你,每个任务者都有。”   李鱼点点头, 这就能说明, 为什么他和庄嵬亲密接触的时候, 不是有短信进来, 就是被直接打断。   看来之前猜得没错,他和庄嵬一直被严密监控着。   李鱼反手摸了摸后脑勺,心里叹气, 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一旦摘除芯片,他的任务也将被迫中止。   李鱼打了个哈欠,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嗡声嗡气的问,“对了,之前让你查的反管中心前任务者们的资料,有消息了吗?”   1551,“还没有,员工资料属于保密资料,你知道,我在中心城的能力守限制。”   李鱼听见它失落的语气,倒没觉得有什么,正想反过来安慰几句,就听见系统说,“不过,我从你的表层意识下线后,回到技术部的总数据库时,发现了一点东西。   “帮我检查漏洞的是一名实习生,曾经也是反管中心的人,他在反管中心只呆了半天,就以‘工作强度过大,精神力无法承载’申请调离,最后被安排进入技术初检部门。”   李鱼混沌的大脑顿时精神,“三个小时内,我要这个人的全部资料。”   1551,“没问题。”   脑子里没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屋子里也安静得出奇,游走的困顿又回来了。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像是踩着鼓点在跳舞,又像是一大把弹珠落下,有节奏地在地板上跳跃。   李鱼的脑袋已经不疼了,上下眼皮子却开始打架。   睫毛阻挡了他的视线,屋子里的一切变得模糊。   他放弃挣扎,认命的闭上眼睛,刚睡没多久,大雨的哗啦声突然放大,像是有人放了个喇叭在他耳旁,强迫他去听那些吵死人的噪音。   终于,李鱼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顿时眼睛刺痛,条件反射的张嘴痛呼,有东西立刻涌入鼻子和口腔,险些把人给呛死。   他撑起软绵绵的胳膊,呸呸几声,把嘴里的东西泥沙吐出去。   然后身体往左偏,任自己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天上下着雨,一颗颗的雨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天而降,打在他的睫毛上。   李鱼闭上眼睛,在心里喊道,“1551,在吗?”   “在的。”1551说,“你又穿了。”   李鱼,“知道了……1551,我好疼啊,这具身体怎么了?”   1551,“被暴揍了一顿,我正在帮你修复,先看看原主记忆吧。”   无数破碎的画面融进大脑,让人头晕。   李鱼没有立刻去整理,想先找地方避雨。   他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一条阴暗的巷子。   巷子又长又窄,两边堆满了破烂的杂物,四周昏暗无光,而他的正前方,还挡着一个巨大的长方体的垃圾箱。   垃圾箱也不知道多久没倒了,刺鼻的恶臭就连连绵的雨幕都无法遮挡。   李鱼扶着墙壁,一步一挪的往外走,没几步,就看见垃圾箱另一头冒出一个人。   那人黑乎乎的看不真切,只有一双望过来的眼睛亮得出奇,他按开手电照过去,举起手挥动,大声喊道,“丁哥,你怎么在那头啊,我找你好久了,快过来,总经理正在找你呢。”   李鱼身上的伤不能完全修复,否则遇到揍原主的人,会引起对方起疑,只能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叫喊的人看出他不对劲,淋着雨急忙跑出来。   来人是名十八九岁的小青年,生得秀气斯文的,见李鱼脸上的青一团一团的,着实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扶。   “丁哥,你这被谁打了?在咱们的地盘上也敢动手,这他妈是不想活了!”   李鱼顺势反握住小青年的裸露的小臂,在心里跟系统确认,“是吗?”   系统过了几秒答复,“不是。”   李鱼没有松开手,实在是身体快散架了,怕一撒手,又摔到地上。   平日里总是精神昂扬的小领班虚弱成这样,小青年越发气愤,攥着拳头恶狠狠道,“丁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是谁?”   李鱼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只知道他们是咱们夜总会的服务生。”   小青年听完开始骂骂咧咧,发誓要把人找出来。   李鱼一步一挪安静走着,顺便开始查看原主的背景。   原主名叫丁联,家境优渥,爹妈疼爱,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顶着,他们一个从政,一个从商,都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只要他不干太出格的事,这辈子衣食无忧。   可顺风顺水的生活,还是被打破了,两个月前,原主受到国外同性婚姻法合法化的刺激,壮着胆子跟家里出柜了。   向来疼他爱他的亲人,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高度反对,甚至为了“治好”他的病,接连三番安排他与女人相亲。   丁联忍无可忍,跟家里大吵大闹,被父亲狠狠扇了一耳光。   他当时整个人都呆住了,脸上火辣辣的的疼痛,不断提醒着他,在这个家庭里,他成了最叛逆,最不受待见,最让父母愤怒的存在。   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他硬着脾气在发小家呆了半个多月,家里人没来找他不说,还把他卡给停了。   原主爹妈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清楚儿子自力更生的能力,故意断了经济来源,以此为要挟,让他自己回家,认错,改错,重新回到“正确”的人生轨道。   丁联心里苦闷,为什么那么宠爱自己的亲人,就因为他不爱女人,就全都变了脸。   当年他发现自己性向的时候,因为害怕,抱着膝盖缩在柜子里,偷偷哭了无数次。   他觉得自己是怪物,另类,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他的不同,将他踢出人群。   后来渐渐长大,了解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明白自己不是生病,是正常的。   所以当他大胆出柜的时候,心里多少期盼着能被理解,支持。   父母态度的急剧转变,让原主心里无比痛苦,他愤怒的剪掉银行卡,砸掉手机,揣着兜里最后剩下的钱,下楼去买了一箱啤酒。   酩酊大醉后,脑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原主意识到,他没了依仗,得靠自己活下去。   于是等发小回家,便提出想到对方酒吧上班的请求。   发小名叫唐宋,和原主一样,是家里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幺子,听了丁联的想法,他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拍着好兄弟的肩膀说,“行,你来了就跟我一样,挂个经理的职位。”   丁联知道,这是一个白领薪水的闲职,不好意思直接答应。   正巧夜店里最近在招聘领班,他自告奋勇,“领班行吗?我想学点东西。 ”   唐宋起初不答应,怕委屈了发小,结果两人一个比一个固执,相持不下。   最后,他亲自把人带到各个经理和领班面前,千叮万嘱,不能为难人,不能派重活,见了丁联就如同见了自己,不得有任何忤逆。   想到这儿,李鱼忍不住跟系统吐槽,“唐宋就是个土皇帝吧。”   1551,“差不多,店里的人都叫他一声哥,附近的治安巡逻也对他恭恭敬敬。”   这些都是坚实的家庭后盾所带来的附属。   扶着自己的小青年提示了一声“注意脚下”,两人跨过门槛,正式进入夜总会。   夜总会里灯光绚丽,大厅中正前方的舞池中,一个打扮很潮的重金属乐队正在卖力表演。   观众的情绪被带动,嗨得不行,又唱又跳,还有人尖叫着朝舞台上扔钞票。   小青年扶着李鱼绕过舞池,进入一条走廊,拐过两道弯后,两人进了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名牌,唐宋。   小青年,“丁哥,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叫把总经理叫过来。”   李鱼说话嘴疼,抬手挥了挥,示意他快去快回,再不去就快他妈的要疼死了。   办公室内光线昏暗,吊顶上的灯泡不太给力。   李鱼抬手摸了下肿起的脸,嘶了一声,唉声叹气的跟系统抱怨,“敢不敢轻轻松松穿一次,每次到新世界,不是那儿疼就是这儿疼。”   1551,“没办法,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李鱼蹒跚的走到饮水机前,用纸杯装了杯水,边喝水边打量这间办公室。   原主的记忆中,这间屋子总是灯光明亮,不似今天这样光线暗淡。   李鱼摸了下后颈,凉飕飕地,有一股看不见的冷空气,嚣张的一扫而过。   “1551。”他缩着脖子,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凉的。   1551知道他想说什么,“没鬼,是空调坏了,失灵了。”   李鱼仰头一看,果然,指示灯忽明忽暗,红绿变换,他从茶几下找出遥控器,上面显示温度的数字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不是闹鬼就好。   李鱼松了口气,去柜子里取出自己的备用外套穿上,拉好拉链,坐到就近的老板椅上,继续整理原主凌乱的记忆。   进入这家名为红月亮的夜总会后,抱着多学习,将来自己开店的打算,丁联做的还算得心应手,一点从前小少爷的架子也没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和各个领班、经理打成一片。   唐宋对他刮目相看,“我还以为你就三天热度,没想到啊哥们儿,还挺能吃苦。”   “要不然怎么办?”那时候的丁联已经打定主意,跟家里打长线战争,“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毕业后赖在家里吃喝玩乐,浪费了不少时间,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现在这样每天忙活,挺充实的。”   唐宋笑了笑,老成的拍拍好友的肩膀,“路还长着呢,继续努力。”   昨晚十一点过,见服务生和后厨的人忙不过来,原主闲着没事,便着帮厨房将已经堆满的垃圾桶分袋装起来,提去后巷的垃圾箱。   刚丢了东西转身,就见三个人偷偷摸摸的从垃圾箱前面的酒吧后门出来。   丁联意识到不对劲,借着大雨遮掩,蹑手蹑脚地靠近,发现对方居然穿着夜总会服务生的工作服。   他们其中一人手里打着伞,三颗脑袋凑在一起,随后就见其中一人从马甲内袋掏出一只手表。   从丁联的角度看不清手表的牌子,但手表上被几人背后的微弱灯光照得闪闪发亮的钻石,无形中出卖了它不菲的价值。   这几个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偷客人的东西。   丁联来不及过多思考,当即站出去,一边朝着那头走去,一边警告三人,如果他们把手表悄悄放回去,他可以当作没看见。   三人缺钱,好不容易搞到一个贵家伙,怎么可能放手。   一合计,借着巷子里没有光线,对方不容易看清他们的脸,迎头冲上去把人按倒在地。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其中一人蒙住原主口鼻的手用力过猛,就这么把人给捂死了。   回忆完毕,李鱼又想起刚醒来时,口腔鼻孔里腥臭的泥水。   他恶心了下,起身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电灯开关没设计好,不在门口,而是在靠里面,贴近马桶的位置。   李鱼身上疼,懒得动弹,索性放弃开灯的打算,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含进嘴里。   咕噜咕噜的漱口,吐掉,又含了口水……反复几次,嘴里的泥沙感消失了。   他伸手扯了一张卫生纸,擦了擦还湿漉漉的脸,丢进马桶,抬手按下冲水键。   向来灵活自如的冲水键被什么卡住了,怎么也按不动,李鱼没办法,只能去按旁边大的那个键。   尝试几下,还是按不下去。   “咦,坏了吗?”李鱼嘀咕一句,弯下腰去,想把水箱盖子打开,看看里面的情况。   一阵凉风吹过,发梢被拨弄了下,凉意贴着头皮滑下去,像是有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上面。   李鱼身上的肌肉变得僵硬,抠住水箱盖子的手猛地用力,拿起来转身往后方砸去。   背后空荡荡的,没人。   所以刚刚那种怪异的感觉,并不是有人恶作剧。   自从进到这间屋子,李鱼就开始浑身不舒服,他悲痛的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1551,你做了什么。”   “按照你的意愿,我给上面提交了申请,这个世界是灵异世界,保证为你带来全新体验。”   “……”李鱼简直想哭,“你当时问我要不要来一发恐怖体验,我记得自己分明严正拒绝了!”   1551,“抱歉,当初没有情感模块,对宿主的语气理解不太深刻,我以为你在口是心非。”   李鱼,“……”   ……骗子,谁信谁傻逼!   “所以之前你说空调坏了也是在骗我?!”李鱼在心里咆哮就,鸡皮疙瘩一个劲儿往外冒。   “没有哦。”1551无辜道,“我理解你此刻惊慌,但你不能将其迁怒到我身上。”   李鱼,“……”   他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消气,将水箱盖子放回去,一脸镇定的走出卫生间。   青年一边走,一边将外套的衣领竖起来,牢牢遮住后颈。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外面激昂的音乐,兴奋的喧闹声,仿佛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挡在了另一边。   李鱼已经走至沙发上的脚顿住,他改变了主意,这破地方不能待了,最好是一口气冲到门口跑出去。   刚一侧身,打算付出行动,靠近沙发的左边脚踝被什么给抓住了。   李鱼不敢低头,问系统,“1551,我脚踝上有什么?”   1551体贴的放出实况。   画面上,一直青白的手从沙发下伸出来,死死抓着了他,有像头发一样黑色的细丝状的东西,从沙发底部的阴影爬出来,顺着那只手,企图缠上他的小腿。   李鱼头皮发麻,逼着一口气,抬起另一只脚往那只手踩去。   1551,“……”   李鱼咬牙切齿,几乎是调动了全身的力气,一脚不够,又连续补上几脚。   脚上的桎梏松开的同时,他忍住身体的疼痛,拼了命的往门口跑。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近了,更近了,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一只手从后方搭到了自己肩上。   李鱼身体一震,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大,终于,手指碰到了门把手。 第194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02   砰砰砰——   巨大的砸门声从门板另一边贯穿过来。   李鱼手腕用力一转, 咔嚓一声,不知何时被反锁的房门应声而开, 两道人影立刻从外面冲了进来。   唐宋眉头紧皱, 一脸紧张的抓着好友的肩膀, “你怎么回事?反锁门干什么, 我刚刚在外面又是打电话, 又是敲门的, 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门不是我反锁的, 手机不在身上, 可能掉在后巷了。”李鱼脸色脸色有点白, 想起之前的事,他满身都是鸡皮疙瘩, 推着唐宋和小青年的肩膀, 逃命似的快步往外走。   唐宋被推得一个踉跄, 满头雾水地扭头看向后面,“别推,我自己走行不行。”   背后的发小不说话, 神经质的不停扭头往后看,好像有面有东西在追着他们不放。   唐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打住, 略结巴的对发小说, “我, 我听阿杰说了你被打的事情, 放心, 哥们儿肯定给你讨个公道。”   李鱼现在只想离总经理办公室越远越好,哪有心思想这些,含糊的应了一声。   走廊空间不大,三个人走着有点拥挤,穿过走廊,总算是磕磕绊绊到达了另一头的员工休息室。   说是休息室,其实里面只有几条张凳子和两排员工储物柜。   见到总经理进来,躲在里面抽烟的员工连忙把烟灭了,埋着头跑了。   李鱼让阿杰等在外面,关上门,让唐宋先坐到凳子上。   他一边喘气,一边盯着对方的眼睛。   原主这位发小长得小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个子和原主差不多,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是深茶色。   心里有了决断,但李鱼仍旧不放心,还是把系统叫了出来,“是他吗?”   1551,“不是。”   李鱼淡然地收回停留在对面的视线,转身坐到长凳子上。   在办公室里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衣服黏在身上不太舒服,他脱了外套,抓着里面的短袖衬衣前后忽扇,低头组织者语言。   唐宋看他脸色不对,慌张的表情转为严肃,猜测道,“你哥给你打电话了?”   李鱼没出声,犹豫要不要把真话说出来。   鬼这种东西,能不能见到全靠缘分,信的人,你一说对方就能给出反馈,不信的人,听了只会说你在放屁瞎掰。   而记忆中,唐宋属于后者。   李鱼开口,“唐宋,你办公室里有东西。”   唐宋瞳孔缩了下,声音压得很低,“啥东西?”   “鬼。”李鱼一脸认真。   唐宋的反应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没有嘲笑和敷衍,反而是有些慌张的问他,“你详细说一下。”   “你以前不是不信这些?”李鱼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我记得高中咱们一起看恐怖片,你还说世界上没有鬼,有也是装出来骗人的。”   唐宋咽了咽口水,声音晦涩,“以前不信,最近信了。”   “你看见什么了?”   “倒是没看见什么,就是最近老发生怪事。”唐宋苦着脸说,“之前好几次,我在办公室的上厕所里上厕所,老感觉有人对着我后颈上吹气。”   李鱼,“……”   太巧了老哥,我也遇到了。   唐宋见对面的青年神色古怪,心里咯噔一下,“你也,也……”   “嗯。”李鱼点头,“你来之前,我在卫生间遇到和你相同的事。”   他怕把人吓着,语气尽量轻松,“我假装什么也知道的跑了出来,从沙发经过时,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我的脚!”   青年的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内显得诡异,突兀,让人不自居的身临其境。   唐宋吓得上下牙齿直打架,两条胳膊交叉抱住自己的肩膀,“邪门,这他妈也太邪门了吧。”   李鱼深有同感,“你打算怎么办?”   “能有什么打算,照常把店铺开下去吧。”   唐宋愁眉苦脸的叹口气,斟酌道,“万一啊,我说万一是我们看错了呢?你看我这家店,之前两年一直赔钱,现在客流稳定了,名头打出去了,就因为这点小事突然关门,不值当啊。我寻思着,再看看情况,不行咱们可以请大师来做个法。”   李鱼可没这么乐观,他知道那些不是眼花。   未知的东西是最可怕的,你没有渠道了解他们的思想,没有办法与他们沟通协商,就无从知道他们是善是恶。   李鱼,“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唐宋,“说呗。”   李鱼,“人为财死。”   “……”唐宋被他说得寒毛直竖,强装镇定,“你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怕个屁,活人还能被死人给搞了?”   他用力按住不停颤抖的双腿,嘴上强硬,心里却越来越虚。   沉默几分钟后,他疲惫的抹了把脸,“之前就我遇到怪事,我还担心是我出现了幻觉,现在就连你也……我明天就找大师来看看。”   李鱼点点头,对此非常赞成。   随着谈话正式结束,休息室再次陷入沉默。   唐宋悄悄扫向发小,这才想起他还受着伤,关心道,“你伤没事吧,要不先报个警?”   不说还好,一说李鱼又开始觉得浑身疼。   想起原主死前无望的挣扎,李鱼愤怒道,“现在就报,恶意伤害和盗窃两项罪,够那几个傻逼进去蹲几年了。”   报警电话打出去以后,不到半个小时,恰好在附近巡逻的警察接到分局通知,直接就过来了。   李鱼简单的说了几句后,跟唐宋一起,去了警局做笔录。   原主遇袭的地方光线暗,没有监控,单靠几句简单的描述,暂时无法画出嫌疑人的画像。   李鱼思忖片刻,低声问唐宋,“有顾客反应说丢手表吗?”   唐宋摇头,“我打电话问问。”   夜总会那边接电话的是副经理,听老板说完后,立刻命令员工向顾客挨个询问,收到的结果是,目前还留在店里的顾客都没有丢东西,并且没有员工无故旷工或者早退。   “所以那几个人没跑?”李鱼听完后想了半天,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那三个是太聪明,还是太蠢。”   唐宋骂道,“我看是他妈的脑残才对,不走是想等着被抓?”   “我死了。”李鱼突然冒出一句,反应过来后连忙补充道,“他们以为我死了。”   唐宋这下子彻底懂了,如果发小真的死了,那几个人的突然失踪,反而容易引起旁人怀疑。   索性按兵不动,留在酒吧里观察情形,反正黑灯瞎火的,没人知道他们去过后巷,也没人看见他们杀过人。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事情败露,他们恐怕还没出门就被抓了。   警察抬眸看了两人一眼,把写好的笔录递过去让签字,说起接下来的安排。   “待会儿会有几名警察跟你们一起回去进行调查取证,你们最好是提前保安部打个电话,把红月亮内外的监控视频全部调出来。”   唐宋连声说好,热情的抓着警察叔叔的手上下摇晃。   李鱼见警察同志的手被握得血脉不通,颜色都变了,连按住唐宋的肩膀,“走吧,别打扰人家工作。”   唐宋这才放手,揽着青年的肩膀转身往外走,嘴里念叨着,明天得找人做面锦旗送过来。   晚上一点,夜总会的生意仍旧红火,沸腾的重金属音乐变为了舒缓的慢歌,让人的心情跟着摇曳起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李鱼和唐宋回来的时候走的是货运门,进了办公室后,唐宋打电话说要开个临时会议,让所有员工分为两拨,于二十分钟后,先后进入会议室开会。   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却是头一次发生在营业时段。   “你们说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一走,客人谁招呼?”   “我听说是丢了东西。”   “你听谁说的?”   “上厕所的时候,听见周经理在接电话,说什么没听客人说丢东西。”   “谁这么大胆子?!”   “管那么多呢,咱们看个热闹就行。”   李鱼听完这些议论,背着手,开始从楼上转悠到楼下,大摇大摆的告诉那个几人,他没死,回来了,回来抓他们了。   第一拨人进入会议室不久,就有领班敲门进来,说自己手底下的三个员工不见了。   跟回来的警察同志立刻到人事部找到了这三人的地址,实行抓捕,不到两个小时,就在火车站把人给抓到了,当场搜出赃物。   三人被抓到的时候精神萎靡,嘴里不停嚷着“有鬼”、“鬼打墙”一类的话。   警察把人铐起来,分别塞进警车后座,几人依旧不安分,其中一个甚至想跳车。   他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惊恐地叫喊道,“让我下车,他会杀了我的,会杀了我的。”   警察被他吵吵了一路,耳朵都快聋了,一到警局就把人押进了审讯室。   李鱼一直站在单面玻璃外,安静观察里面的嫌疑人。   男人眼神涣散,嘴唇翕动,像是在自言自语。   陪同的警员问他,“能认出来吗?”   李鱼仔细将那张脸和记忆中的相对比,摇了摇头,“巷子里光线太差,又下着暴雨,他们一冲过来就蒙住了我的眼睛,我真的没看见。”   唐宋安慰,“认不出也没事,人赃并获,他们跑不掉了。”   李鱼嗯了一声,心想,原主这位兄弟是真的铁,不禁有些羡慕。   长这么大,除了庄嵬,似乎没有人和他有过亲密关系。   1551安慰,“会有的,你以后会有很多东西,相信我。”   李鱼笑了下,正想问后面的警察他们能不能回去了,余光瞥见什么,他愣了下,又把身体转回去。   审问室里,那名嫌疑人已经快缩成一团了,两手用力抱住自己的头部。   过了会儿,他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地把头扭过来,目光穿过手肘间的空隙,看向某个地方。   李鱼的手指戳上单面玻璃,“唐宋,你觉得他在看什么?”   嫌疑人的脑袋是往玻璃的方向转的,视线投放的位置,正好是他们看不见的死角。   唐宋被里面诡异的一幕搞得浑身不舒服,干笑两声,“可能是在飞蛾或者蚊子吧。”   李鱼往右边移动,伸长脖子。   没用,他还是看不见那个死角。   “1551,角落里到底有什么?”   “稍等。”1551说完,截了实时图放到光屏上。   为了让宿主看清,照片是放大的,那只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墙角,什么也没有。   这次是灵异世界,很多东西不能只看表面。   李鱼让1551将照片放大了,找到了症结,画面放大后的墙壁上,有一张十分模糊的脸。   那张脸被嵌在水泥墙,与白色的墙壁融为一体,必须很仔细才能看出些许浅淡的轮廓。   李鱼头皮发麻,两腿发软,偏偏还无法与唐宋分享这份恐慌。   见他脸色不对,唐宋皱眉握住他的胳膊,“我就说让你明天再来,你非要今天来看,先去医院吧。”   一直站在旁边的警察也说,“接下来的工作交给我们就好。”   李鱼想了想,问唐宋,“那我明天能请假吗,我这算是工伤吧,不会扣钱吧?”   “……”唐宋哭笑不得,“我看你是掉进钱眼里了,可以请假,算,不扣钱。”   李鱼放心了,原主兜里没几个钱了,平时吃住都靠唐宋。   他合计着,等攒够钱就搬出去。   两人走出警局,墨色的夜空颜色已经开始变浅,李鱼紧了紧衣领,正想走下台阶,脸颊突然被捏了一下。   他的脸有点肿,虽然对方动作很轻,但还是疼得他哎哟一声。   李鱼瞪向唐宋,“你手欠的是不是。”   唐宋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插在兜里,莫名其妙道,“我怎么你了?”   李鱼的嘴张了张,又闭上,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第195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03   离开警局已是凌晨两点半, 空气褪去了燥热, 变得凉爽, 而头顶的夜空黑如浓墨, 夜幕下的街道亦是静悄悄的,一辆车也没有。   唐宋开车把人送去医院, 经初步检查,确定李鱼身上只有皮外伤。   医生给开了点活血化瘀的药, 叮嘱要按时涂抹, 少吃辛辣油腻。   李鱼乖乖听着,用舌尖顶了下口腔囊壁,一碰就疼,别说是辛辣, 但凡是带点盐分的东西进嘴里,都会疼的他嘶嘶嘶。   折腾了一晚,两人到家都是精疲力竭。   唐宋强忍着困意,帮李鱼擦了药, 再没有精力闲扯, 踉跄着回了自己房间。   这套房子是小复式结构, 原主搬来以后, 一直住在一楼的客卧。   客卧在阴面, 在原主来之前,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   随着原主居住时间延长,客卧内前前后后被添置了不少东西,多了温暖的人气。   李鱼打着哈欠去到卫生间, 从下面的柜子里给自己拿了把新牙刷换上,囫囵刷了几下,洗了把脸,爬上床打算睡觉。   从穿越至今,他的神经一直紧绷,如今放松下来,脑子却不愿消停。   沙发下的手,审讯室墙壁上的人脸,还有三名嫌疑人嘴里一直翻来覆去念叨的话,有鬼。   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目光正好落在窗户上。   原主有空调病,没法用空调,就连风扇吹久了也会头疼,从夏天开始到现在,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开着窗户入睡。   李鱼收回视线,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将被子裹紧不够,还把脑袋往薄被里缩了缩。   不一会儿,汗水从毛孔里渗出来,将裤衩背心给湿透了。   他强忍着不适,闭紧眼睛,催促着自己赶紧睡。   或许是黑夜放大了心跳声,亦或许是被子里太热,平时“三分钟内铁定睡死”的规则在今夜失效了。   四周的静谧被某种东西放大,回荡在耳边,让人有种身在黑暗旷野的错觉。   好像天大地大,只有他一个人。   李鱼心里咒骂一句,找系统说话,“1551,我觉得我可能撞鬼了,警局那东西跟过来了。”   1551,“来段激昂的音乐?”   “算了吧。”李鱼苦闷,“越听越睡不着,你给我放催眠曲吧。”   1551放出舒缓安静的音乐,低声地吟唱如春日暖风,居然将心里的慌乱融化。   李鱼绷紧的背脊渐渐放松,用力抓着被子的十指也松开了些。   屋子里平稳的呼吸,不一会儿就变成了香甜的鼾声。   鼾声细细小小的,每一声都拉得很长,很轻。   但很快,节奏分明的鼾声陡然停滞,青年的呼吸开始急促。   李鱼被惊醒过来,闭着眼睛不肯睁开,身体无法控制的抖了下。   刚才,就在他快要陷入沉睡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模糊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我好像认识你……”   客卧内没有第二个人,李鱼非常确信这点,那么说话的到底是人,是鬼,还是有人在利用某种高科技设备恶作剧。   “1551,警局现在什么情况?”   既然无法停止自己的思维,只能尝试着,将注意力从这个房间转移。   他怕再深想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惊恐,从床上跳起来。   “三个嫌疑人中的一个,也就是你离开警局之前,最后看到的那个人,他突然晕厥过去;第二个吊儿郎当,不肯认罪;第三个……算了,你自己看吧。”   李鱼直觉不好,正想拒绝,画面已经强行挤入脑海。   第三个嫌疑人和之前那个人一样,他的一只手被铐在椅子上,两腿用力并拢,佝偻着后背,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浑身颤抖得厉害。   李鱼闭着眼睛,佯装无意识下翻了个身,将脑袋彻底藏进被子里。   耳朵和脸接触到被子里温暖的空气,流失的安全感也跟着跑回来了,身体不再绷着,脑子里的弦却被实况中的画面拉扯着。   他看见,三号嫌疑人突然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大腿撞椅子上的挡板,又被迫坐了回去。   但他并没有放弃,按而是疯了似的在狭小的空间内挣扎,尖叫。   李鱼,“……真疯了?”   1551,“不像哦,更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你看他的眼睛。”   李鱼被好奇心牵引着,还真去关注嫌疑人惊恐放大的瞳孔。   黑色的瞳孔中,有一道微小的人影,那个人影就趴在嫌疑人的脚边,两只手死死抓着他的双腿。   李鱼,“这一幕有点眼熟。”   1551,“你之前在办公室遇到过。”   李鱼,“会是同一只鬼吗?”   1551,“不知道了呢。”   “1551,好好说话,分场合撒娇,少用语气助词。”李鱼说,“谢谢。”   1551,“……”   脑海中的画面不容拒绝,李鱼不想看也得看。   有事出去了一趟的审讯员,此时正好返回,还在走廊里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叫喊。   他迅速推开门,看见嫌疑恐惧的一边后脚,一边抓着凳子,抬高下半身,像只带着壳的蜗牛,笨重的在屋子里到处挪动。   “老实点!”审讯员背后的警员冲了进去,将嫌疑人抓回原地。   嫌疑人没有挣扎,而是扭过身体,抓住警员的袖子,眼泪鼻涕一把抓的嘶喊,“有鬼,有鬼啊警察同志,他来找我们报仇了,是鬼,红月亮里好多鬼,都是他……都是他……”   看到这儿,李鱼愣了下,“红月亮好多鬼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1551兴致被打断,凶巴巴的说,“你不要说话,继续看。”   李鱼,“……”   大家都是被社会主义熏陶的新时代青年,嫌疑人的话自然没有人信。   警员将他的手拨开,而负责审讯的警员也已经落座,用笔敲了敲桌子。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同伙已经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我劝你别再装疯卖傻,企图逃脱法律的制裁,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嫌疑人眼神涣散的喃喃自语,“我没装,我没有装……”   说着,他的声音突然变大,矛盾的否定之前的话,“对,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是幻觉,丁联已经死了,酒吧里的那个是幻觉……对,现在这个也是……”   颠三倒四的话如冷风过境般,将整间屋子的温度都给刮跑了。   站在嫌疑人背后的警员反手摸了下后颈,小声嘀咕,“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   别说是他,就连距离嫌疑人最远的审讯员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忽略掉心里的不适,冷着脸拍桌,“张明,我问你,你们偷来的那块百达翡丽到底是谁的!价值六十多万的表,够你们蹲个十年以上了!你主动交代说不定还能……”   话没说完,一直神神叨叨自言自语的嫌疑人突然暴起,用屁股和后背扛起椅子,以扭曲的姿势朝门口跑去。   审讯室里的两名公职人员立刻冲上去,将人扣住。   “他在咬我,你们没看见吗?!放我走,走……”嫌疑人喊着喊着忽然没了声音。   只见那双浑浊的眼睛白眼一翻,身体抽搐几下,开始口吐白沫。   审讯员迅速作出反应,拨打了急救电话,然后让警员一起,合力把人从凳子里解脱出来,扶着嫌疑人的肩膀,让他微微侧躺,以免白沫呛住口鼻,引起窒息。   实况播放到这儿,差不多快结束了。   1551问他,“人已经昏迷,不用再看了吧?”   “不用。”实况中的信息量有点大,李鱼脑子纷乱,好半天才整理出关键点。   “1551,那个人刚刚说,他在红月亮看见了丁联,在警局也看见了丁联?”   系统,“是这样说的。”   李鱼动了下,调整为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他在红月亮看见的不会是我吧?当然,也可能是我和原主两个人。而他在审讯室里看到的……”   介于世界背景,他相信,嫌疑人没有产生幻觉,而是真的看见了丁联。   “之前想岔了。”李鱼说,“我以为他们是以为原主死了,才选择留下来,没想到不是不想走,而是被原主拦着走不了。”   1551,“所以他们在被抓走的时候,嘴里才会喊着有鬼。”   李鱼,“我是这么猜的,但如果真是这样,之前在墙上看到的轮廓,估计也是原主。”   原主在一点点的消耗那几个人的意志,从精神上折磨。   等到他折磨够了,等待那三个人的,将会是什么?   “那之前沙发下的那只手呢?”1551好奇,“如果是原主的话,他为什么要吓唬你?还是说……”   李鱼心头一跳,“他想把身体抢回去?”   1551,“这具身体已经死了,你能用是因为有灵魂力和精神力作支撑,外加管理局背后操作,一旦你的灵魂离开,身体会迅速腐烂,所以就算他抢回去也没用。”   “用迷信一点的话说,生死有命,原主的命数到了,非要扭转就是逆天而行,不会有好下场。”   李鱼还在想着那只手,青白色的皮肤,冰寒刺骨,黑的指甲不算长,修得圆润平整,但掐着他肉的时候还是挺疼的。   还有那些从黑暗中爬出来的黑色丝线,现在想起来,倒有点像线条状的烟雾。   李鱼,“有没有可能沙发下的不是原主?”   “这些都是你瞎猜的,没有根据。”1551说,“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去查吧。”   李鱼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把额头,满手的汗水,真他妈的热。   这种时候,来一阵凉风就好了。   大概是老天爷真的听见了他的心声,半掩的推拉窗户外,凉风争先恐后的从小小的缝隙钻进来,刮得窗帘呼啦作响。   李鱼浑身僵住,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他居然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他想把头再埋回去,四肢却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那阵凉风有意识般,带着轻柔的力度,一路来到床头,带走了他额头上的汗水,又顺着额头吹过鼻梁和下巴,最终来到曾被抓过的那只脚踝上。   冰一样湿润寒冷的触感,真切的落在脚踝上。   像疗伤,又像安抚。   李鱼死死死咬着牙关,用力闭着眼睛,同时暗中使劲儿。   一次,两次,三次……没用的,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挪动四肢半寸。   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他压制在床上,无法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会不会等明天唐宋来敲门的时候,他已经被这只看见的东西给弄死了。   越想越悲伤,连害怕的情绪都少了。   李鱼,“虽说人生要有不同的体验,可一旦倒档,我的任务记录就不完美了。”   “倒档”两个字就像是被涂黑的错别字,在通篇都是“优秀”的记录中,丑陋又刺眼。   1551,“别那么悲观,你还活着。”   瞎逼逼几句回过神,李鱼惊讶的发现,令人心慌紧张的压制,似乎和吹进来的凉风一起消失了。   他咽了咽口水,只睁开一只眼睛查看四周。   没走!   床铺正对面的柜子上,插在玻璃瓶中的鲜花在摇动,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弄。   李鱼连忙把眼睛闭回去,耳朵尖却动了下。   嘎吱,嘎吱,嘎吱……那是脚踩过木地板的声音。   脚步声在耳边放大,再放大,那东西又朝着床头走回来了。   李鱼猛地瑟缩,一愣,发现身体竟然能动了。   他眨了下眼睛,从惊慌中冷静下来,第一时间捞着被子冲下床,拉开门跑出去。   站在走廊里的那一刻,青年再次陷入愣怔。   原本只有十来米的走廊变得很长,两边望不到头,只有浓黑的雾霭。   李鱼不敢前进或者后退,怕被拖进去,再也出不来。   尽头的黑暗似是感应到他的恐慌,迅速靠过来,却又在眼看着就要把人吞没时,遽然停下。   李鱼的脚被什么给绊了下,摔坐到地上,一腿曲折的撑在地上,一腿打直了伸向前方,刚好伸进黑暗中。   脚尖划过一抹凉意,他蜷起脚趾头,要把腿缩回来,一直看不见的手,虚虚扣住了他的脚,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踝骨。   跑不掉了。   李鱼放弃挣扎,脱力地靠到墙壁上,“你是谁,想做什么?”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走廊里的温度不知不觉降了许多,冻得人打了个寒颤。   李鱼抱紧自己,脸上青白,虹膜四周爬上了血丝,这副惊恐的表情似乎让那只看不见的东西动了恻隐之心,撒开了手。   如蒙大赦,将自己抱成一团的青年扶着墙壁快速站起来,以最快的动作钻回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他喘着气,倚靠门板坐滑坐到地毯上,交叉的双手拼命抓着自己的胳膊,戒备的盯着四周。   窗帘不再飞舞,柜子上的花很安静,一切都是静止的。   除了他自己。   李鱼不敢放松,蹭着地毯缩到门边的墙角,就在他打算将后背抵住墙壁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东西。   通过身上薄薄的布料,他感觉到,那像是一个人,和他一样坐在地上的人。   那个“人”抬起一双看不见的胳膊,从青年身后靠上来,缠上他的小臂。   李鱼大着胆子往自己肩膀处看去。   没有想象中的胳膊,倒是有两条黑色的雾气,从自己背后延伸到前方,让他有种被另一个人抱在怀里的诡异感。   可等他一眨眼,肩膀和手臂上又什么也没有。   “1551,在吗?”李鱼抖着声音呼叫系统。   1551,“在的,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李鱼,“打开实况,我想看看我背后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1551的动作很快,但给出的答案却令人不大满意。   画面中,李鱼看见自己的背后空空如也,月光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照进来,恰好将他的影子拉长。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影子有些奇怪。   肩颈处多出了一团圆形,像一个颗压在肩上的脑袋。   李鱼吓得啊了一声,心脏急速跳动,快得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那团影子察觉到青年的情绪,忽然动了。   耳边响起布料摩擦的声音,冰冷的气息从他的下颌骨,爬到了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李鱼的脑子里只有自己放大的心跳,别的什么也听不见。   恍惚间,左手边紧闭的房门突然震动。   李鱼如梦初醒,这才听见剧烈的敲门声,一下接着一下,近在耳边。   而投在墙上的影子已经恢复正常,之前的一切,好似臆想。 第196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04   腿部蜷得太久, 从膝盖到小腿全然没了知觉, 李鱼刚站起来就摔了下去, 脑袋磕在门板上, 发出砰的一声。   门外,唐宋听见响声, 吓得脸都白了,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原地打转。   忽然想起什么, 他转身跑回楼上, 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大串钥匙跑下来。   他抖着手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刚拧了半圈,门开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李鱼的双腿已经还没彻底恢复,一手扶着门, 一手攥成拳头在小腿和膝盖上敲打。   见唐宋傻愣地望着自己,冲他挥手,“别愣着了,搭把手。”   唐宋醒过神, 揣上钥匙走上去, 扶住发小的胳膊。   他抿了抿嘴唇, 用余光打量着对方的脸色, 眼里有血丝, 下面挂着青色的眼袋,嘴唇微微干裂,憔悴不堪,就跟电视剧里, 被女鬼吸了阳气的白面书生似的。   “丁联,你……”唐宋张开嘴,声音嘶哑。   李鱼搭着兄弟的胳膊,单腿在地上蹦,没等到下文,他茫然道,“我怎么了?”   唐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全是惊恐。   迅速将情绪压抑住,他小声说,“你是不是看见那东西了?”   说话时的声音很小,好像只要这样,藏在周围的鬼怪就听不见,就不会来骚扰他们。   “看见了。”想起那只紧抓住自己不放的手,李鱼心脏又开始乱跳,“唐宋,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此时,两人正好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唐宋将青年按下去坐好,拿了个抱枕揣进怀里,这才开口说道,“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下面有声音,好像还听见你啊了一声,我……我就穿上衣服下来了,可是那楼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也走不到头,我他妈都快吓死了。”   他拍着胸口,看来是真被吓得不轻,“就在我想要倒回去拿手机叫人来的时候,脚突然踩到了地板,眨眼一看,居然已经走到你的房间门外。”   这是一个典型的鬼遮眼的故事。   两人心知肚明,从前从电影里看到的东西,成真了。   客厅里有一盏台灯用于夜晚照明,光线只能笼罩住墙角,显得其他地方黑洞洞的。   李鱼清了下嗓子,用胳膊肘撞向唐宋,“去把灯都打开。”   沙发暖棉充实,让人很有安全感,唐宋舍不得挪动屁股,扭扭捏捏的不肯起,“你去,你胆子比我大。”   李鱼被这么一捧,膨胀了。   他动了几下腿,又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离开还没做热乎的沙发,朝玄关方向走去。   地上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每每踩下去,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脚印随着羊毛回弹又渐渐消失。   终于,青年走到了玄关,他提起一根手指,挨着按下开关。   瞬间,客厅被明亮到刺眼的灯光充斥,如同白昼。   李鱼转身往回走,眼睛不经意间扫过地面,发现自己斜后方,还一双脚印。   那双脚印和他的双脚离的很近,两相对比,明显多出来的那双更大,更长,从压痕清晰的轮廓来看,似乎是双皮鞋。   李鱼突然想起之前在房间和走廊里遇见的东西……那么凉,那么阴森可怖。   “丁联!”唐宋近乎尖叫的声音乍然响起。   李鱼凝滞的眼珠子一颤,看过去,“嗯?”   唐宋,“你发什么呆呢,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地上有……”李鱼想解释,却发现地毯上的脚印不见了。   唐宋追问,“有什么?”   李鱼眨了下眼,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受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   “没什么。”他轻声说着走过去,重新坐回之前的位置。   两人相顾无言,一个不敢再进房间,一个不敢再上楼,索性抱团取暖,打开了电视。   现在是凌晨六点,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主播一手放在新闻提要上,略带微笑的望着镜头,说着近日室内刚竣工的超级工程。   不知不觉,一则新闻结束,按照往常,接下来该进入广告时间,主播却突然从旁边接过来一张纸。   “下面插播一条重大新闻,xx路与xx路交叉口,发生了重大车祸,目前伤亡人数尚不明确,我台将……”   从电视上的现场拍摄来看,应该是一辆警车和一辆货车相撞,两辆车后紧随的车辆没有及时刹车,发生了追尾。   由画面中相撞的两辆车的外形来看,损伤不大,尤其是警车的车头,可以说是完好无损。   但诡异的是,一根钢管从货车的车头上支出来,正好从警车正面贯穿。   警车的车门从里面推开,几名警察下车,其中两名弯腰钻进后座,似乎是想把里面的人移动出来,另一名站在一旁,手持着电话,应该是在叫救护车。   “1551,车子里还坐着谁?”   “一号嫌疑人。”1551说,“已经死了。”   李鱼穿着凉拖鞋的脚丫子动了动,觉得冷,他缩起腿,盼着两腿看向唐宋,“给警局打一个电话,就说想问一下案情。”   撞鬼撞多了,唐宋敏感的察觉到什么,“那辆车里的是……”   李鱼,“我瞎猜的,你快打电话问问。”   电话打到警局,对方以内部公务不能告知为由,打断了唐宋的询问。   唐宋愣了下,又重新播了号码出去,给自家二叔去了一个电话。   唐家二叔在一家报社做新闻主编,很快就从现场记者处证实,发生车祸的是xx街道的分局,而车里尚未解救出来的,是一名盗窃嫌疑犯。   手机里还说着什么,唐宋却全无心思再听,握着手机的手指颓然松开,整只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李鱼按住他的手,“别怕,我们没做过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唐宋还有心情顶嘴,“那你之前哇哇叫唤什么。”   “我那是正常反应!”想起自己没出息的样子,李鱼脸红了。   唐宋烦躁的抱着脑袋抓了几下,“不行,我得再打电话问问。”   李鱼,“你还想问什么?”   唐宋没说话,又给二叔拨了过去。   二叔的声音粗犷,凶巴巴的,刚一接通就冲着这边吼道,“到底有完没完,你叔我正忙着呢。”   唐宋露出讨好的表情,小声说,“二叔您消气,我就是想让您帮忙打听下,xx分局里,另外两个小偷怎么样了。”   听筒那头沉默了下,“唐宋,你跟我说,你小子是不是闯祸了。”   唐宋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实话跟您说吧,加上被钢管戳死那个,他们三个偷了我店里客人的东西。”   “行吧,三分钟后给你答复。”那头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李鱼大概明白了唐宋的意思。   三个小偷都表现出了异常,如今已经死了一个,很大可能,其余两个情况也不太好。   唐宋挂掉电话后,依旧保持着原有姿势,他的手用力握着手机,就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李鱼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对方夸张的啊了一声,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两人望着对方,皆是一愣。   唐宋率先反应过来,讪讪笑了两声,“我就是有点紧张。”   李鱼收回手,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说,“唐宋,你在怕我。”   从给唐二叔打完第一通电话开始,唐宋的情绪就开始紧绷,像一只已经撑到极限的气球,一戳就爆。   “我没有……” 唐宋用力咽下口水,肢体僵硬的站起来,“你饿不饿,现在快七点了,我,我去给你做早餐。”   李鱼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怀疑和逃避,尖锐的指出,“你以为这一切是我在搞鬼?”   “没有,我没有……”唐宋的声音越来越弱,不知所措的低着头看着地毯。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响起。   唐二叔在那头说,“另外两个小偷,一个在二十分钟前,用审讯室的钢笔戳瞎了自己的眼睛,一个突发心脏病,死了,这俩就不说了,但刚刚车祸那个有点邪门,当时警局接到电话,说是他家里人出事了,特意领他回去看一眼,结果……”   话题点到即止,完了又警告唐宋,这些都是找人打听出来的,别拿出去瞎说。   李鱼坐在一旁,如有所思,“1551,他们三个之前有过案底吗?”   1551说没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这些很可能就是原主干的。”   他在为自己报仇,用最极端的方式。   旁边,唐宋突然带着哭腔冲着他二叔喊,“二、二叔,有鬼!就在我家里!”   李鱼,“……”   二叔半个字也不信,“别神神叨叨的,老子忙着呢,挂了。”   唐宋,“……”   他迅速回拨过去,占线。   唐宋简直要疯了,余光瞥见不远外的青年有要靠近的意思,接连后退,“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如果到现在还不明白,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李鱼无语,“我不是鬼,不信你摸摸我的手,热乎的。”   唐宋恐惧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跑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把菜刀,牢牢握在手中又冲了出来。   “丁联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   “……”李鱼从来没有这么快掉过马甲,心里受挫,表情很丧。   他深吸口气,眉头微微皱起,露出不解的神色,“我就是丁联。”   “对,你就是丁联……”唐宋思维已经乱了,说话颠三倒四,握着菜刀的仇持续颤抖。   “我想起来了,警察说那三个人被抓的时候,都在嚷嚷着有鬼,说有人要杀了他们!是你对不对,丁联,你回来找他们报仇了是不是!”   “否则你怎么就知道那辆车是从xx分局出来的!”   说着唐宋的瞳孔微缩,险些把菜刀掉到地上,“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说过的,说你死了。”   李鱼无奈,“我当时解释过,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宋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自言自语,“红月亮的员工进门前我都调查过背景,他们三个没有案底,唯一做过的缺德事就是在小巷子里,把,把你给……”   “我没有死。”李鱼趁对方恍惚之际突然猛冲上去,抢下菜刀丢得老远。   他揪住唐宋的衣领子不放,迎面吼道,“你他妈抽什么风,你见过哪个人死了能活过来,还能在地上活蹦乱跳。”   真要有这种事,死亡和活着就没什么区别了。   唐宋愣愣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脸,突然哭起来,“对,死了就不能动了,那你就是孤魂野鬼,你占了他身体!”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是人,是鬼,是来害我的。   “我真要是鬼,犯得着这么跟你周旋吗,早一口把你咬死了。”   听青年这么一说,唐宋吓得两手抱住了头。   “……”李鱼耐着脾气解释,“至于警车,我说得很明白,真的是猜测,你是不是忘了,出车祸的那个路口,正好离xx分局不远?”   面前的人好言好语,没有任何杀气,重点是有理有据。   鬼片里的鬼怪都很容易情绪失控,动不动就杀人索命,可不是这幅温和相貌。   唐宋拿下抱头的手,情绪略微缓和一点,怯生生地望着眼前的人,小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丁联最后一次尿床是几岁。”   李鱼,“……”   “你说,你说出来我就信。”唐宋固执的瞪着眼,还吸了吸快流出来的鼻涕。   李鱼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别开眼,咬牙切齿道,“十三岁。”   事情没这么快结束,唐宋又问,“丁联第一次给人写情书,最恶心的一句话是什么?”   李鱼张了张嘴,难以启齿。   唐宋,“别想蒙混过关,那封情书可是我和丁联一起修的,里面的每个字都还记得。”   李鱼揪着唐宋衣领的手越来越紧,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答复,“你就是天上的云彩,我是地上的泥坑,你是倒映在我的怀里的影子,是我此生最美的宝贝。”   碰的一声,客厅电视柜旁边的花瓶猝然倒地,厚厚的瓷片碎成渣滓,满地都是。   “你给谁写的,嗯?”   李鱼以为唐宋还不信他,正想回答,却发现对方的嘴紧紧闭着,根本没说话。   说话的是一直躲藏在阴暗中,窥伺他们的东西。 第197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05   客厅里的水晶灯突然开始闪烁, 整个空间被明明灭灭的光线渲染出了恐怖的气氛。   冰凉的空气仿佛化作了实体, 固执的顺着衣领往下钻。   李鱼无法克制的抖了一下,鼓足勇气, 冲着虚无的前方喊了一句,“滚开!”   随着声音落下, 黑暗正是降临。   唐宋还没从之前的惊吓解脱出来, 又陷入了另一个可怕的泥沼。   他手忙脚乱的往前扑, 正想将李鱼紧紧环住,露在外面的小臂猛地一疼,出自本能的,他把手又缩了回去。   右边手臂上多出一道乌青,像被什么给重击过。   唐宋看向李鱼的眼神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惊恐, 用颤抖的手指指向对方身后,“后面,你后面有东西!”   不用提醒, 李鱼已经感觉到了。   当黑暗来临的那一刻,他四周的温度骤降,如同从酷热迈入寒冬。   那股凉意从四面八方奔过来, 将他紧紧地裹住。   虽然无法看见,但他能感觉到, 有个人形的东西紧贴在自己背后,用四肢将自己缠住,这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又带着些许依赖的姿势。   “回答我。”喑哑的男音催促道。   李鱼尝试着想跑, 双脚如同长在了地上,怎么也拔不动。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顺着他的耳尖移动,停在他下颚骨处。   察觉到对方意图,李鱼害怕的缩了起来,抗拒着接下来的一切。   没用,唇角还是被亲了一口。   对方的偏执几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李鱼不敢再抱有侥幸,绞尽脑汁的回忆着那份情书的去处。   “写给一个学弟的!名字我忘了!”   李鱼摸不准背后那“人”的意图,不敢讲真话,怕连累到无辜的人。   “我不信。”那团阴冷的寒气变得温度更低了,冻得人牙齿打架。   “我没骗你。”李鱼开口就是一团白雾,“当时太小,什么都不懂,就是觉得对方学习好,所以才昏的头。后来经历多了,自然而然就忘了。”   “你经历了多少人?”那声音陡然低沉,带着薄怒。   “……”李鱼抢答,“社会经历,不是感情经历。”   忽然福至心灵,忙不迭补充道,“我的初恋还在呢,没给出去。”   说出这句,全凭感觉,李鱼战战兢兢地等着对方的下文。   就在这时,头顶的吊灯突然亮了,屋子里冰冷的空气迅速升温,暗示着,那东西已经走了。   唐宋已经彻底吓傻了,直翻白眼,一副要晕不晕的模样。   李鱼摩擦着自己的快冻僵的手臂,凑上去,“唐宋,回神了。”   唐宋打了个哆嗦,混沌的眼神陡然清明,像只警惕的老鼠,四处张望。   “走了。”李鱼说。   唐宋身体一软,直接跪坐到地上,一手抓上发小的胳膊,激动地求证,“那东西是不是又来了,你刚刚自言自语,是在跟他说话对不对?!”   “对。”李鱼精神疲惫,跟他一起靠墙坐在地上,“你现在信我了吧,如果我是鬼,还会怕被鬼缠吗。”   唐宋摇头又点头,“不怕,信了。”   他闭着眼睛,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伸手把人抱住,声音充满了疲惫和后怕,“哥们儿,别怪我,我是真的被搞怕了。”   “你不是说活人不怕被死人搞?”李鱼讥诮道,眼皮子垂着,落在唐宋跟自己正面相贴的肩膀上。   “那不是为了给自己鼓劲儿,涨气势么。”   唐宋跟兄弟拥抱了会儿,心渐渐定了下来。   他坐回地毯上,觉得有点热,拉着领口呼扇,“不行,必须马上找大师来看看。”   李鱼问,“有认识的?”   “没有。”唐宋又开始苦恼,“我们家没人信这个,怎么办,直接去道观?”   城郊不远有三座道观,分别位于北、东、西三个方向,正好想成一个三角形,将这座城市包围在里面。   李鱼摇头,“不行,算命驱鬼这一行鱼龙混杂,很容易被骗,先上网查查吧。”   唐宋立刻跑上楼去拿笔记本。   李鱼趁机让系统做了个归纳表格,将各个点评网上对三家道观的口碑归纳到一起,好做对比。   楼梯上传来下行的脚步声,他抬眸扫了眼,唐宋抱着一台笔记本,一边走一边看。   同一时间,1551的表格也出来了。   其中口碑最好的,是东边那座,其次是西边,最后才是北边。   北边的道观排行第三,香火却被前两家甩了十条街不止,香客稀疏,道士只有六个。   李鱼稍一琢磨,有了决定。   唐宋走过来,把笔记本放到茶几上,指着上面的道观简介,“咱们去福乐观,听名字就吉利。”   李鱼摇头,伸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点开一张图片,“去这儿。”   唐宋不赞同,“这家去的人很少,听说是因为服务态度不好,而且没有抽签算命这些项目,连卖开光物件的柜台都没有。”   “网络评论不能信,谁知道会不会是前两家把自己炒热以后,故意黑这家?”   现在各种点评往上骚操作很多,不少人奔着大口碑去,却败兴而归。   唐宋动摇了,“有道理。”   李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锤定音,“走吧,早去早回。”   “你脚踝上是什么?”唐宋手指着下方,仰头望着发小。   李鱼者才注意到,自己脚踝上多了一圈紫红色的痕迹,也不知道是沙发下的那只手掐出来的,还是被昨晚那只鬼搞出来的。   他甩了甩腿,催促道,“别管这些了,赶紧出门吧。”   好奇心这种东西,越是不满足,就越是会被放大。   唐宋眼珠子转了一圈,靠过去,挤了挤青年的肩膀,“你说,为什么那些鬼都对你的脚踝情有独钟?这痕迹怎么看怎么奇怪,特别像那种痕迹。”   李鱼送了他一个字,“滚。”   唐宋给嘴上拉上拉链,勾着发小的肩膀往外走。   两人到了停车场,上车的时候,李鱼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把身上的淤青碰到。   “喂,你真不要紧啊?”   “没事。”李鱼口吻轻松,好似真的没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青一团紫一团的,不碰不要紧,一碰要人命。   不自觉的,又想起死掉的几嫌疑人。   李鱼,“灵异世界的话,会不会有鬼差?”   1551说,“有,但只有死人才能看见,你最好是别好奇。”   李鱼叹了口气,“一下子杀了三个人,丁联会不会受到惩罚?”   “按理说,会。”1551道,“不管是阳间还是阴间,都有各自的法律,害人性命这种事,无论到哪儿,都是打破了道德底线的。”   李鱼神情复杂,眨了下眼,目光落在了后视镜上。   如今时间还早,停车场停放的车辆还很多,它们在后视镜中不断后退,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虚影。   随着汽车驶出地下车库,光线变得明亮。   李鱼放下车窗,让外面清新的空气吹进来,跟随着一起吹进来的,还有街边炸油条的香味。   几乎是同时,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的咕噜叫了两声。   唐宋哈哈干笑,“说做早餐,一扭头就忘了,要不咱们在街边凑合吃点?”   李鱼说了声好,便半趴在车窗上,寻思着要吃哪一家,直起身坐回去时,余光瞥见后座有什么东西。   他僵着脖子不敢动,一点点的转动眼珠看过去。   原本空荡荡的后座上,坐这一团人形的黑雾。   那团黑雾浓稠得很,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不是藏着一个人,但李鱼却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探究、好奇,可能还带着些许想逗弄的恶意。   他一下子就想起凌晨时分,那只从黑雾中伸出来的,抓着自己的脚踝摩挲的手。   那团黑雾突然动了,稀薄的深色雾霭从浓黑处延伸出来,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李鱼啊了一声,下意识后倾躲避,砰一声撞到副驾驶的车门上。   唐宋也被吓得不轻,几乎是本能的转动方向盘,将车子急停在路边。   “怎么了?你又看见什么了?”他顺着发小的目光看向后座,空荡荡,连根毛也没有。   可在李鱼的眼中,那东西还在。   黑雾已经缠到了他的脚上,顺着小腿爬上来,将他缠成了木乃伊。   湿,冷,还有刻骨的恐惧,一点点的渗透进入他的皮肤。   他拼命的张嘴,想向唐宋求救,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   而最诡异的是,舌头上,似乎按了一根手指。   他甚至能感觉出来,那根手指修长的线条。   要疯了!   心里的恐惧,被掐住喉舌的愤怒驱散,李鱼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挣脱桎梏,用力合上了牙齿。   压在舌头上的手指不见了,嗓子重新获自由,缠在身上的雾气也消失了。   李鱼瘫坐在椅子上,有点发懵。   眼前晃过几根手指,他眨了下眼,坐直,拨开面前左右摆动的手掌,“别晃了,眼睛快花了。”   唐宋惊疑不定,眼睛诡异的看了圈周围,“跟跟跟跟……”   “……”李鱼明白他想问什么,却说,“没跟来。”   1551,“为什么不说实话?”   “他现在负责开车,万一被吓得六神无主,出车祸怎么办?”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那团黑雾还在。   拍了拍唐宋的肩膀,李鱼随口瞎编,“我就是昨晚没睡,精神有点恍惚,你别乱想,大白天的不会有鬼。”   “对,青光白日,那些东西肯定不敢出来。”唐宋自我安慰一番,重新发动了汽车。   又往前开了大概几百米,汽车再次停下。   唐宋冲着窗外的早餐摊抬了抬下巴,“就这家吧,别挑剔了,肚子饱了,人精神了,就不会瞎想了。”   后半句纯属自欺欺人。   李鱼推开门下了车,跟着唐宋往走向早餐店时,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眼。   那团阴影就站在车边,安静的面朝着自己的方向。   李鱼,“……”   “哥们儿,看什么呢,赶紧走吧。”   唐宋催促,视线顺着发小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名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小帅哥。   可真行,都见鬼了还有心思看男人。   知道发小性向,是在唐宋高三那年。   他还记得丁联当时的表情,怯懦,小心翼翼,生怕遭到嫌弃和不理解。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呢?   哦,他说,哥们儿,只要你别喜欢我,你就是喜欢一只狗我也会支持,行动,金钱,你要什么我都能帮你。   现在想来,这番表达立场的话忒损了。   他发小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去喜欢狗吧。   唐宋收回思绪,见发小已经走到自己身旁,他伸手搭上对方的肩膀,“哥们儿,看上没有,看上了我帮你查查背景,等完事儿咱就去追。”   日出东方,上班族们已经从被窝里钻出来,急着去上班。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唐宋倒霉,话音刚落,一辆电瓶车迎头冲过来。   车主吓得不轻,嘴里哇哇叫唤,唐宋则是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瞪着眼睛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三个人中,李鱼的脑子最清醒,他用力将好友往自己身后一拉,伸出手去推挡迎面而来的车子。   电瓶车在关键时刻紧急刹车,停了。   车主急忙从车上下来,点头哈腰的道歉,“实在抱歉,我的车子突然失灵了,真的非常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   唐宋心里气愤,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对方,“算了算了,以后定期检修一下,别为了省几个钱把命搭出去,还害了别人。”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车主坐回自己车上,握了几次刹车,嘀咕着,“怪了,怎么又好了呢。”   李鱼听得真切,垂下眼睑,藏住眼里的情绪。   他们所在位置算是高密集的住宅区,去上班的,散步跑步的,买菜或者出摊做小生意的人很多,而电瓶车以那么快的速度过来,没有撞到任何一个人。   所有的行人都避开了他的冲撞,碰巧似的,给车子留下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还有刚才那一幕,他们说话的声音那么大,居然没有一个人吃瓜围观。   李鱼停下,往背后看去,那团阴影还在,只是颜色淡了些。   他像一团被清水稀释的墨迹,渐渐的,仅剩的几缕黑雾也跟着消散不见了。   是谁干的,不言而喻了。   在对方彻底消失的瞬间,那团雾气中显现出一张惨白的脸。   明明看不清对方的五官,李鱼却觉得,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这一大清早又是受惊吓,又是差点出事故,唐宋满肚子恼骚无处发泄。   他冲着已经离开的电瓶车屁股瞪了一眼,拉着李鱼说,“咱们打包带走,在路上吃,大清早的就遇到这种破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吉利。”   思量再三,李鱼还是决定把心中的猜疑说出来。   唐宋听得一愣一愣的,“你的意思是,有东西想害我?”   “或许。”李鱼皱着眉道,“你看,那辆车一路过来没撞到任何人,那东西会不会并没有坏到罔顾他人生死的程度?”   “可他想害我啊!”唐宋这一声包含愤怒和郁闷,一出口就引来无数侧目。   周遭的目光让人脸颊发烫,就连李鱼这么厚脸皮的都撑不住。   他冲正替他们打包早餐的老板尴尬一笑,压低声音对唐宋说,“低调点行吗!”   四周指指点点的声音,让唐宋颇为不自在,不怎么高兴的哦了一声。   拎上早餐,两人相继上车。   车门一关,外部的嘈杂全被挡在外面。   唐宋哀叹一声,捂着脸把头压在方向盘上,“我们这是倒了什么血霉……”   李鱼对跟着自己的东西毫无头绪,可根据之前在地毯上看到的脚印,和刚刚恍惚间看见的脸来看,确定对方是名男性。   想起自己被捏过的脸,缠过的脚踝……李鱼心里多了一个荒唐的猜测。   “1551,目标是那团人形的黑雾吗?”   “不知道呢。”1551说,“但如果是的话,你不觉得很刺激么?”   “刺激个屁。”想起那湿凉的触感,李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汗毛根根直竖。   目标如果真的连个实体都没有,抱歉,他不是什么游戏都可以接受的,这个世界还是选择柏拉图吧。   察觉到宿主的抗拒,系统补救道,“放心,不会这么坑。”   李鱼对系统的说辞表示怀疑,他将袋子里的豆浆拿出来,替唐宋插好,又将吸塞进他嘴里。   “别纠结之前的事了,先吃饭吧。”   “你刚刚居然帮一只想害我的鬼说话!”唐宋越想越气,坐直起来用力瞪着眼睛,觉得好兄弟不帮理也不帮亲,简直昏了头。   “我只是客观分析。”李鱼问,“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不记得。”唐宋黑着脸握紧方向盘,速度始终保持在三十迈。   李鱼好脾气的帮他回顾一番,“当时我虽然拉了你一把,但我们并没有脱离危险范围。”   发小当时直接将他护到身后,如果那东西真的心存歹意,让电瓶车继续往前移动,他这个躲在后面的肯定会顺着力道仰躺到地上。   唐宋扫向后视镜,镜子里映照着他之前站过的位置,那地方正巧有个棱角分明的台阶。   如果当时真的倒下去,后脑勺往上一磕,不死也要脑震荡。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只是想警告我们?”唐宋说完觉得不对劲,仔细回顾着之前的细节。   突然,他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思维一转,有了其他想法,“丁联,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只想杀我,但因为你挡在了我面前,所以他才让电瓶车停下来?”   李鱼一愣。   不自觉的想起了情书事件。   那团黑雾只是吓唬他,从来没实质性的伤害。并且,在关于情书收信人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让他无法理解的固执。   还有刚才,唐宋被撞之前,似乎正在怂恿他追男人。   李鱼,“……”   被一只鬼吃醋这种事,也太猎奇了吧。 第198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06   唐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摸着下巴继续分析道,“这样一来, 你说他不想伤害无辜的事, 也能说得过去了。”   他等了又等,没等到任何回应。   从后视镜一看, 发小也不知在想什么,神情呆滞,眉宇间飘着几分苦闷和疑惑。   叽叽喳喳说了一通,却被人当成了耳边风,唐宋越发郁闷,脑子里的猜测却开始凝实, 觉得事实应该就如他所想的这样。   能气得想杀他的, 一定是接过仇怨的, 可偏偏, 他又想不出自己到底从哪儿招惹上的那东西。   就在这时,车厢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停车!”   前方十字路口, 明晃晃的亮着红灯, 而从面前横贯而过的另一条路上, 几辆大型货车急速驶过。   唐宋的身体率先做出反应, 紧急刹车,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被惊回神的唐宋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大概两三秒, 他捂着胸口,瞪着眼睛劫后余生的大口喘气。   刚和死神擦肩而过,李鱼也没好到哪儿去,一阵后怕。   他低头解开安全带,指挥道,“你坐副驾驶,我来开车。“   “哦。”犯了错误,唐宋只得老老实实的下车,踩到地面的时候,两腿还是软的。   几个世界下来,李鱼也算是老司机了,操作很稳,一路再没出过意外,不到半小时就靠着蜗牛般的速度,抵达了山脚。   自下往上,可以看见一座红墙青瓦的道观,没有山门,没有牌匾,唯一可以称作装饰的,是大门两边竖着两尊浅灰色的小石雕。   李鱼找位置停下车,领着唐宋开始爬山。   人少的缘故,山林颇为寂寥,让人深切的体会到什么是远离尘嚣。   道观在半山腰上,两个疏于锻炼的人吭哧吭哧的爬了三分之一,叉着腰往上头看。   红色的墙体被掩藏在茂密的树干之间,露出两个翘起的飞檐。   飞檐下挂着铜铃,风一吹,铜铃左右摇晃,李鱼闭上眼睛,好像已经听见了叮叮当当的脆响。   唐宋拧开矿泉水瓶子,往嘴里倒,随后将瓶子递向旁边,低头都裤兜里掏出了手机,顿时傻了眼。   “丁联,你大哥打的。”   手机在手里叫唤个没完,大有你不接我就一直唱下去的架势。   李鱼喝完水,伸手接过电话,手指头在屏幕上方悬着,迟迟没有按下接听键。   致电的人似乎失去了耐性,把电话给挂了,屏幕黑下去的下一秒,手机再次震动。   这一次的电话被接通了,但听筒两边的人谁也没说话,呼吸声顺着无线电,诉说着彼此的尴尬。   终于,大哥发回话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李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原主的亲人对原主很好,又是长期相处在一起的,他怕回以后装得不像,会露馅儿。   “我都知道了。”大哥等不到回答,又说,“我听唐宋他二叔说了,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不重,只是皮外伤。”李鱼低声说,手指无措的扣着裤缝。   大哥放心的舒了口气,道,“在外面注意安全,爸妈思想传统,有些东西一时半会儿想不透,你也别着急。”   沉稳的男人在那头叹了口气,似乎拿这个弟弟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了解过了,知道那不是心理疾病,之前大哥有些偏激,言语上过分了些,希望你别生我的气。把手机开机,给妈发个短信吧,报个平安。”   来自家人的包容,让李鱼眼眶微微发热。   他想,原主真的有个很好的家庭。   “我早就不生气了,手机之前丢在巷子里,找不见了,等买了新的就发。”李鱼说完,扫了眼在旁边不停比划的唐宋。   唐宋指了指不远处的公厕,“我去上厕所。”   李鱼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也要去。   电话里,大哥还在说,“等爸妈再消消气你就回来,大家一起吃个饭,你再多说几句好话,事情就算过去了。”   “好。”李鱼一口答应。   电话那头的男人着实了愣了下,在他的记忆中,老幺多少有些被宠坏的意思,算不上嚣张跋扈,却有一点小任性,自尊心强,爱面子。   当初被父亲打了一耳光,他气的几乎把自己房间砸了个遍,临出门前,还赌气说再也不回来了。   如今他突然这么顺从温和,实在让人有些适应不过来。   不过转念一想,父母和孩子哪有隔夜仇,在外面飘了这么久,他这个弟弟怕是吃了不少苦,学乖了。   李鱼如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简单的两个字会让丁家大哥想出这么一长串。   片刻的沉默后,大哥谨慎的吐露出一直想问的话,“老幺,你跟哥说,你突然出柜是因为什么?是不是……”   觉得难以启齿,老半天,他才憋出最后一句,“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李鱼心说,你弟弟没有,但我确实有了。   他低头看着脚边绿茵茵的小草,“有的。”   大哥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又气又急,他就说嘛,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柜,肯定是被人撺掇的!   “老幺,有机会的约他见个面吧。”   电话里的声音冷沉沉的,听就知道不太高兴过,李鱼想了想说,“暂时不行,还不到时候。”   “有什么不到时候的?我只见面,不会为难他。”   李鱼心里苦啊,人都没出现,当然不到时候,“好吧,其实是因为他很害羞,面皮薄,需要做做心理准备。”   “……”性格问题,这可真没辙了,大哥退了一步,“等他做好心理准备,你打电话给我。”   末了又重重强调,“我任何时候都有时间。”   李鱼,“好的,大哥。”   那头嗯了一声,率先挂掉电话,李鱼追上唐宋,将手机递了回去。   唐宋揣着手机往里走,望着干干净净,甚至称得上是艺术设计的公厕吹了个口哨。   “这公厕还弄得挺漂亮,比城东那座道观的漂亮多了,我看咱们顶上那家道观就是在装穷,想骗政府补助。”   公厕干净整洁,铺着四四方方的天然大理石地板,正对着大门处是一个流线型的洗手台,两个洗手池间放着一个小香炉,里面插着一根线香。   这间公厕的环境跟李鱼想象的大相径庭,没有肮脏污秽,处处都透露着精心的设计。   完全不像一座落魄道观该有的配置。   两人往里面走去,大理石的地板一路延伸进去,自然的黑白花纹和深色的隔间木门搭配和谐。   李鱼扫了眼左右两边的隔间,每边有四道门,而除了左边最里面那道,其余门全是隙开的。   唐宋显然也注意道那扇门,小声说,“没想到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人来这儿。”   李鱼没说什么,随意推开一道门走进去。   放下锁扣的时候,外面响起吱呀一声,有一道门被推开了,想来是另一位香客。   他没放在心上,解开运动裤的绳子解决生理问题。   隔间空间很大,一个小便池,一个马桶,中间隔了一个小的洗手台。   分心打量着,不自觉间尿完了,他提上裤子,将腰带打了个工整的蝴蝶结,拧开水龙头洗手。   水流清澈,带着不同自来水的寒意。   李鱼被激得打了个冷颤,觉得那股寒气从指尖,一路蔓延到了脑门后面。   这两天受到的惊吓太多,稍有不对,就警铃大作。他转身,仓惶地扫视隔间内的每个角落。   哗啦的水流声暗示着他,小小的空间内只有他,没有别人。   李鱼痛苦的抹了把脸,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质了,他弯下腰,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   随着动作,背上的布料往上爬了几公分,堪堪停在裤腰下。   微凉的空气就这么顺着往上钻,沿着脊椎爬上蔓延。   李鱼泼脸的动作一顿,反手往背上抓,手掌又沿着布料滑到下摆,将衣摆抓紧,不给任何东西可乘之机。   他紧张的咽下口水,扯着嗓子喊,“唐宋!”   唐宋的声音传来,还带着回音,“大呢,等会儿。”   “……”李鱼不敢再呆下去,快速打开门锁冲出去,一头撞上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   即便是大夏天,男人也穿着白色的衬衣,打着领带,外面着西装外套。   李鱼往后踉跄两步,捂着头抬起脸,看清对方的长相时,他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男人五官精致,面色苍白得不像话,脸颊上没有血色。   照理说,这种一看就气亏血亏的人,身体应该比较孱弱,眼前这位不然。   男人的身高比李鱼足足冒出一个脑袋,肩膀宽阔,胸口虽然被衣服遮挡着,但从刚刚那一撞他能感觉出来,藏在下方的肌肉结实紧致,绝对是那种看上去性感却不夸张的类型。   李鱼张了张嘴,忘了要说什么,只是定定看着男人眼睛。   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好像藏着太多的东西,又好像毫无情绪波澜,让人莫名的心虚。   愣住间,李鱼看见男人漂亮的眉头皱了下,这才回神,略带歉意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撞疼吧?” 第199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07   男人端着高冷的姿态, 半垂着眼帘扫向眼胸口被撞过的地方。   半晌,他淡声说, “没有。”   李鱼,“……”   就这么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要考虑这么久。   他再次望着对方的眼睛,故作轻松地问道, “您也是来这儿上香的?”   “嗯。”男人交谈的欲望不强,礼节性的点了个头,朝外面走去。   李鱼跟上去,追在后面喊,“正好我朋友先走了,我现在就一个人,咱们一起吧。”   男人头也不回,保持着匀速前进。   那一级又一级被石块堆砌出来的石阶, 对前面的人来说如履平地,李鱼跟着追了不到十几分钟, 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速度和耐力也太不是人了!   又坚持了会儿,实在不行了,李鱼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头上,用手挡着阳光, 眯着眼睛往上看。   男人行走的姿势笔挺优雅, 阳光越过山头洒下来,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稀薄的光晕。   李鱼问1551,“精英人士都这么热衷于形象维护?”   八月的天气, 连树上的蝉都能被热得高呼死啦死啦,上头那位倒好,从山下一路上来,西装外套始终包裹在身上,不热么?   1551八卦的猜测道,“不太清楚,或许他有强迫症呢。”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万一被系统说中了呢。   李鱼拍拍两条大腿站起来,发现下面的山路上,唐宋正弯着腰,气喘吁吁地往上爬,嘴唇的动来动去,估计是在骂他。   他两手拢在嘴前,冲下面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声。   喊完又怕被目标嫌疑人听见,回头看了眼,男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蜿蜒的山路间,想来已经到了山腰。   唐宋闻声抬头,瞪着眼睛,叉着腰吼道,“你他妈也不等等我!”   从隔间出来人就不见了,还以为又灵异了呢,连皮带都没系好就冲了出来。   等到唐宋走近,李鱼笑着跟他赔礼道歉。   唐宋哼哼,“行了,看你态度这么好,我就不计较了。”   “哥们儿,大度。”李鱼,“别歇了,一口气走上去吧。”   唐宋反对的话刚到嗓子眼,青年已经转身往上走,没办法,他只能跟上,边走边说,“我刚刚看你前面还有一个人,真想不到,这破地方除了咱俩,还真有人愿意来。”   李鱼停下,“我刚刚跟那人聊了几句。”   “嗬,认识的?”   “不认识。”男人气度非凡,衣着考究,想到唐家的交际圈,李鱼大概描述了下他的外貌。   在听到青年说到男人的眼睛居然是黑色时,唐宋脸上的表情从怀疑直接过渡到了惊讶。   “是盛家现在的家主,叫盛易明,三年前才上位。”难怪之前远远看着,觉得背影眼熟,当时还是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原主对商圈的事情没多大兴趣,记忆中只有零星的关于盛世集团的印象,至于盛易明……   李鱼试探的反问道,“你好像跟我提过?”   “我何止是跟你提过,当初我跟他签约成功后,还拉着你喝酒来着。”唐宋撇嘴。   李鱼震惊,“什么合约,我怎么不记得了?”   “因为你断片了!”想起发小惊人的酒量,唐宋打心眼里佩服,“一杯也能断片,服了。”   记得当时自己兴匆匆地把人约出来,还没正式开场,描绘夜总会未来的发展蓝图,发小就嘿嘿傻笑两声,瘫在了沙发上睡死过去。   事后他也就没再提过。   李鱼尴尬,换了芯子,但基因还是那个基因,他肯定也是一杯倒。   唐宋赶蚊子般嫌弃的挥了挥手,“别那副表情,我还不知道你?”   “你和盛易明到底签了什么合约?”李鱼将话题又拽了回去。   “嗐,我当时我不是想开夜店吗,手里钱不够,又不好意思找老爹要。是盛易明主动找到我,说想投资。”   盛世所涉及到的产业遍及居民生活的方方面面,是市里的龙头企业,投资的也是目前最有发展前景的项目,夜总会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听你这么说我就更奇怪了。”李鱼不解道,“夜总会对盛易明来说简直是小打小闹,塞牙缝都不够,他为什么要来投资你?”   唐宋摇头,“我当时问过同样的问题。他说,念旧。”   李鱼,“念什么旧?我记得红月亮的前身是一家高档浴足房。”   话音落下的同时,两个人皆是一愣,面上闪过一丝古怪。   最终,李鱼挖空肚子,给想了一个理由出来,“可能那家浴足房里的技师手法很到位吧。”   “……”唐宋忍不住说,“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因为经营不善倒闭?”   李鱼,“你也说了是经营不善,说明老板的问题占很大成分。”   唐宋,“……”   为什么发什么他都觉得有理有据,都很对?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扯,不知不觉到了半山腰。   福乐观红漆的木门大大敞开,越过门槛,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道童,拿着比自己还高的扫帚在扫地。   见有人进来,道童拿着扫帚跑过来,弯腰行礼,歪着脑袋问,“二位是来找师父的么?可师父现在有贵客,你们需要稍微等等。”   李鱼猜,贵客应该就是盛易明。   打量一圈四周,他撑着膝盖放低姿态,“我们可以随便逛逛吗?”   “当然可以。”道童往右方侧身让路,打了个请的手势。   唐宋看他人小鬼大,手欠的去揪了把道童那带上的发髻,被对方抱着脑袋狠狠瞪了一眼。   李鱼,“……”   他拽着人往前走,暗含警告的小声说,“有些人不能得罪,别到时候倒霉了,却不知道怎么回事。”   “十来岁的小孩子,能有那能耐?”   “鬼都能撞,还有什么不可能?”   “……”   唐宋心头一跳,害怕的回头看了眼,发现那小孩儿还站在原地瞪着自己,暗自决定,回去以后要同城买一箱小零食,亲自送过来。   道观面积很小,除了大门正对着的三清殿,后面只有东西两个院子,东面的院子里供奉着财神爷、土地公等小神仙,西面的院子用于日常生活,不属于参观范围。   不到十分钟,两人把道观内外逛了两遍。   唐宋心里没谱,“这地方到底行不行啊?除了咱们和盛易明,一个香客也没有,生意也太差了。”   李鱼,“说不定人家只接打单子呢。”   “也是,连盛易明这种人都来捧场了。”唐宋忽的眼前一亮,瞅见前方有个功德箱。   李鱼也看见了,从身上掏出一张粉票子塞进去,心里默念着,“各路神仙,保佑我姻缘顺利。”   鬼怪见多了,惊吓也会变成习惯,相比之下,姻缘才是最重要的。   想起盛易明那副冷淡样子,李鱼,“1551,应该是他吧?”   1551,“试了才知道。”   李鱼,“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1551,“在西院观主的寝室内,聊天呢。”   李鱼顺嘴问,“聊什么了?能听吗?”   1551,“秘密,不能说。”   “……”李鱼嘴唇翕动两下,抿紧,“哥,你暴露了。”   1551选择装死,不再吭声。   李鱼觉得,或许是和系统相处太久,导致它对自己的警惕性降低了,好事。   忍不住笑了一声,背着手朝西面的小院子走去。   他停在院门口,远远看见糊着白色窗户纸的玻璃上,有两道人影相对而坐。   唐宋站在他身边,指了指个子高点的人影,“高点那位是盛易明吧,仔细想想,自从签订合约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李鱼不信,“你爹和叔叔伯伯都是做生意的,就没在其他场合遇见过?”   唐宋摇头说没有,见对方仍旧不信,他举起手发起毒誓。   李鱼赶紧把他的手按下来,恨不得把对方最给封上,他们现在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万一被听见,只怕老天爷还没找上门,鬼先到了。   唐宋一愣,“不用这么紧张吧。”   李鱼沉默地看着他。   半分钟后,唐宋锈住的脑子转过弯来,对着空地呸呸呸,又掌了几下嘴。   李鱼看着窗户上的影子,突然问,“唐宋,你说盛先生为什么来这里?会不会也遇到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唐宋对刚才没管住嘴的事心有余悸,往发小的方向蹭了两步,小声说,“要不咱们还是去正殿等着吧,有三位老神仙坐镇,总比这儿安全点。”   西面的小院子大概是背阴和植物茂盛的缘故,静得出奇,就连蝉鸣鸟叫都没有。   李鱼脸上装得镇定,实际上藏在衣服里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淡定的“嗯”了一声,推着唐宋就往外走。   跨出院门,正要转弯的时候,小院子里突然传来说话声。   “二位,进来吧。”   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应该是位身体硬朗的老人家。   李鱼和唐宋对视一眼,一起转身倒回去,恰好看见盛易明从屋子里走出来。   男人身上的西装依旧扣得严严实实,禁欲清冷,目光自然而然的扫过并排走入院子的两个年轻人。   想起两人在厕所碰见过,算是有缘,李鱼连忙冲男人点头招呼,想把缘分加深一些。   盛易明眼底闪过什么,揣在兜里的手握成了拳头,淡然的回以颔首,从两人身边经过,在空气中留下一股淡淡的檀香。   李鱼皱着鼻子仔细闻,觉得这味道不太纯正,清淡的檀香味下,似乎还藏着其他的。   他问唐宋,“你闻到了吗?盛先生身上的味道。”   唐宋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才这么两面就痴汉成这样,看上了?”   李鱼仔细想了下,虽然没有正式确认目标,但1551那个小蠢逼已经泄露了盛易明的身份。   于是他大方的点头承认,“是看上了。”   唐宋惊讶地张大嘴巴。   李鱼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你真的没闻到其他味道?”   唐宋,“不就是一股檀香吗。”   “没别的?”李鱼不死心的用力吸了一下,空气中属于那个男人的气味已经消失了。   唐宋夸张的皱着脸,“你变态吧。”   李鱼瞪着他,手痒。   唐宋识相的转移话题,“估计是什么香水后调吧。我听说盛易明可爱美了,老早以前起就爱喷香水,而且之执着于一种香味,就是檀香。”   前面几个世界,任务目标可没有这个爱好。   两人在外面聊得太嗨,等在屋子里的观主忍不住了,亲自走出来。   “二位到底是来聊天的,还是来找贫道的?”立在房门口的老人胡子和头发花白,穿着真丝面料的练功服,手持着一盏紫砂茶壶。   李鱼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老先生,我和我朋友近来遇到点小麻烦,特意……”   “印堂发青,阴气缠绕,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老人打断话,转身往屋里走,“进来说。”   唐宋撇嘴,小声逼逼,“这也太拽了。”   说完就被李鱼用力掐把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观主的寝室布置得非常雅致,蒲团,根雕,茶具,竹藤的摇摇椅,墙上还挂着几幅国画,其中一幅出自名家,多半是复制品。   1551复活了,“不是哦,是真迹。”   李鱼差点没稳住表情,“这个尺寸,真迹的话得七位数吧。”   “差不多。”1551说,“看不出来,老道还挺有钱。”   钱从哪里来的?自然是帮人解决问题得来的报酬。   如果是坑蒙拐骗,肯定早就被一锅端了,哪还能在这远离喧嚣的半山腰上舒服过日子。   李鱼再看向老人,发现他浑身上下都镀了一层金,越发觉自己找对人了。   “自己找地方坐吧。”观主语气随意,抬眸扫向距离自己较远的青年。   青年眉目平和,眼神清澈,坐姿板正,看向自己的眼神微微发亮,就好像找到了救星。   观主非常享受这种被看中的感觉,他淡淡扫向另一个,坐个凳子也不安生,屁股扭来扭去,一看就是个沉不住气的。   他抬手指向门外,“你先出去,我只和一个人谈。”   唐宋莫名其妙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想不通自己哪儿招人烦了。   李鱼悄悄给了他一个眼神,用唇语无声说,“交给我。”   唐宋心里郁闷到了极点,气呼呼的离开了,走到院子中央时,一阵风刮来,如同一直微凉的手从额头上抚过。   唐宋,“……”   错觉吧,他在怎么觉得这道观阴森森的。   屋子里,老道给自己沏了杯茶,又给客人倒了一杯,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示意青年自己过来取。   李鱼,“……”   头一次遇到这么拿架子的老人家,李鱼有点吃不消。   他走过去,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直接坐到观主旁边,主动开口。   “老先生,既然您知道我们来的目的,那您有解决办法吗?”   观主呷了口茶,高深莫测道,“他,我有办法。但你,我没有。” 第200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08   观主的话没头没尾, 让人疑惑。   李鱼眼皮子跳了下,“什么意思?”   旁边的老人慢悠悠的放下茶杯, “他只要和你保持距离,就不会再出现意外。”   李鱼想起之前关于被一只鬼吃醋的猜测,“您的意思是,是我连累了唐宋?”   “小伙子, 你可知道,单是从你的面向来看,就不是长寿的人。”观主微微眯起眼,沧桑的视线变得锋利。   锋利到能刺穿人的皮肉,切入灵魂。   李鱼有些不太敢和他对视,怕老人透过的他的眼睛看穿什么。   观主摸着胡子,意味不明的笑起来,“该走的了解完尘世, 已经走了。”   李鱼紧抿着嘴唇,脑子里一团乱, 他知道,老爷子已经看穿了他不是真正的丁联。   他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偶尔看个恐怖片,也是为了寻求大脑和精神上的刺激。   这个世界以来, 他的三观被翻来倒去, 被砸碎了又重新糅合。   如今,还没重塑完好,又被加入了新的东西。   以前觉得算命看相都是闲扯, 如今看来,是自己狂妄自大,孤陋寡闻,失敬失敬。   李鱼装傻充愣,微笑着说,“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明白。”观主胡子也不摸了,改为摸骨。   李鱼整张脸被摸了个遍,老爷子眼中越发笃定,居然自顾自的笑起来。   笑声中气十足,参加个男中音比赛绰绰有余。   就连站在院门外的唐宋都被其中的爽朗快慰吓了一跳,心说,两个人聊得这么欢快,他们求助的事有门儿了。   老人家足足笑了有半分钟才停下,手掌顺着青年的脸一路往下,从肩头沿着手臂走至手腕的命门。   他用力一掐,李鱼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本能反应踹过去。   老人收回手,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砸吧嘴,笑容和蔼的望着对面。   “先生,该走的已经走了,你既然来了,就安心留下,至于旁的那些,是你的命,也是你的劫。”观主摸着胡须,感叹一句,“躲不过,逃不开。”   李鱼将此理解为,“您的意思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只能面对,不能躲避是吗?”   “是这个意思。”观主捻着胡须,挑了下眉,“不过你大可放心,不会有性命之忧。印堂发黑,会有血光之灾的的只有你那位小友,并不包括你。”   “相反,先生,你财运亨通,人生顺遂,从前的丁联短命,但如今的丁联却是有大气运的人。”   这话让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唐宋听得一头雾水,但此时此刻,他关心的是观主说他有血光之灾的事情。   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他焦急地冲了进来,蹲到观主的膝盖前,仰起头,眨巴着两只哀求的眼睛。   “大师,您可以一定要救我啊。”   “好说。”观主昂着下巴,说出的话和表现出的傲慢是两回事。   唐宋秒懂,立马上道,“您放心,红包绝对丰厚。”   观主抬手将桌上的茶盏盖住,站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把领扣散开的盘扣扣好,胳膊往身后一背,“走。”   红月亮的营业时间较晚,这会儿,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还在宿舍的被窝里睡大觉呢,只有值夜的保安抱着胳膊,仰头靠在距离大门最近的卡座沙发上,闭着眼睛打盹。   保安裹着军大衣,蜷在沙发上的双脚穿着厚厚的羊毛袜子,他睡得不太踏实,眉宇间的褶皱一会儿紧,一会儿松,像在噩梦。   突然,耳边一个清脆的响指。   保安浑身一哆嗦,睁开了眼睛。   他对面的茶几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领班,一个是总经理。   而这两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白胡子老头。   保安抹了把脸,清醒不少,急忙穿上鞋子下地,恭恭敬敬的喊了声,“总经理好。”   旁边有发小和观主在,唐宋没像平时那样端架子,他点头应了声,玩笑道,“你睡得也忒死了吧,我在你耳边喊了好几声都反应。”   观主却问,“你梦见什么了?”   “您怎么知道我……”保安惊异的睁大眼睛,但也没想太多,只说,“其实我也不记得了,就醒来以后挺累的,就跟忙活了一夜没休息似的。”   观主皱着花白的胡子,枯如树皮的手在对方肩上拍了下,笑着说,“估计是被梦魇住了。”   “大概是吧。”保安是个老实人,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没往其他地方想。   他按着脖子左右扭动,愣了下,错觉吧,怎么忽然感觉身体松快了些。   “总经理,您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保安放下手,面容带笑,心里却有些忐忑,怕对方甩脸子。   其实唐宋的性格还算随和,但他知道,上下级之间,随和是不能稳固和笼络住人心的,甚至会让有些不知趣的人人觉得你好欺负,放肆的爬到你头上撒野。   所以他将自己伪装起来,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个严厉的老板。   但今天的总经理,显然比平日平易近人,自己话音落下不久,保安就听对面的老板说,“回来拿点东西,我要在这儿多呆一会段时间,你下班吧,我看着就行。”   保安欣喜,“那行,我就先走了总经理。”   唐宋,“你走后把门锁好,我从后门走。”   保安,“好的总经理。”   李鱼在旁边看着心里各种羡慕,他怎么就不能穿个牛逼点身份,当个有权有势的老总?   1551,“你应该发现了吧。”   “嗯,发现。”李鱼说,“我的每次穿越前的遭遇,都和原主的遭遇有一些共同点。”   比如都是脑袋被磕,溺水,被其他物种突然袭击等等。   系统,“这座城市里,每天都有各种身份不通的人,因意外而死。”   李鱼,“你是想说,要怪就怪我自己倒霉,每次穿越前的意外都碰巧和任务世界的老总们错开?”   “是的。”系统话锋一转,“不过,你应该知道,有很多老总都是肥头大耳,形象不太过关。所以相比之下,你还算幸运,至少每次寄身的躯体形象还是不错。”   这么一想,李鱼就释怀了。   肥头大耳,满脸油光,啤酒肚大得活像是怀孕八个月……他要是以这种形象出现,就是倒档一百次,也不可能拿下目标。   除非对方被肥膘迷了眼,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他不管是地中海,还是罗汉肚,都是世界上最靓的那个崽。   “喂,想什么呢!”   胳膊突然被碰了下,李鱼回过神,摸着自己的胳膊说,“在想为什么夜总会里这么冷。”   之前只以为是房屋的构造问题,如今扯上了鬼怪,这种不同任何一个地方的阴凉感,便成了诡异的证明。   证明红月亮里,的确有可能坑害人类的东西。   观主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没说话,继续摩挲着手里的木珠串。   唐宋被发小一句话给问住了,他快走两步,来到观主身边,“老先生,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地方这么凉,会不会是因为……”   “空调温度开太低。”观主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李鱼抬头看向天花板,踮起脚,尽量把手伸向出风口,没觉得有多凉。   观主既然能一眼看穿他的不是原主,没道理明明发现了问题,却用空调来搪塞。   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空调制冷效果太惊人,显示屏上的二十六度是虚的,实际上它制出了二十度的冷空气。   啧啧啧啧,这质量,钱花得不亏,回头让1551查查是什么牌子,自己也买个。   白天的红月亮和晚上的差别很大,无论是走廊还是大厅,都只亮着一盏灯用以照明,便于保安巡逻查看。   褪去了夜晚的喧嚣,整个夜总会透着淡淡的萧条,每个地方都像是蒙着一层浅淡的薄雾,让人感觉朦胧。   可当集中注意力再去打量,又发现四周的一切和平日没有区别,雾霭烟雾不过是错觉。   唐宋在前方给观主带路,李鱼就一个人走在后面。   当他经过一盏射灯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的两人不见了。   李鱼懵了一下,假装没发现任何异常,维持住表情,认认真真的继续往前走。   天花板上的射灯与射灯之间相隔五米,所以颜色艳丽的地毯上,总是红色的地毯与尚未有灯光照亮的昏暗间隔着,一段亮堂,一段暗得发黑。   而李鱼的影子,就这么在红黑中间断断续续的出现。   他吞咽了下,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走廊里的气氛太奇怪了,好像每个无法看清的阴暗角落里,都藏着危险的东西。   或许是周遭温度太低,亦或者太过紧张,李鱼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摆动的双臂越来越沉,双脚更是被灌了铅,让他的行走愈发艰难。   当他再一次经踩过射灯照亮的红地毯,走入昏暗的时候,他的肢体关节,彻底无法活动了。   李鱼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木头人,维独大脑还有思维,眼珠子还能转动。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喊,“1551,怎么回事?”   “恐怕又是什么东西在搞怪。”系统说,“你试试看,能不能喊出来。”   李鱼憋着一口气,嘴唇却不听使唤,依旧紧紧黏在一起。   前后几次的灵异经历告诉他,被系统说准了。   不知道来的会不会是之前那位醋鬼老哥。   在他所看不见的身后,浓郁到发黑的阴气,正沿着墙壁和天花板蔓延过来,它们拥有自己的意识,争先恐后的爬到了青年的脚后跟。   冷,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穿透鞋跟,肆无忌惮的浸入皮肤,又顺着往上爬。   “1551,到底是什么?”李鱼隐隐感觉,来的东西和之前在唐宋家遇到的不是同一个。   1551十分慷慨的给他播放了实况直播。   画满中,自己背后的走廊已经被黑暗全数吞没,如同一口永远看不到头的枯井,而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的另一头爬过来。   事实证明,他并不是胡思乱想。   一团模糊的深灰色在黑暗尽头出现,它极速靠近,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爬到了李鱼头顶的天花板上。   那是一个女人,可怖的女人。   她穿深灰色的裙子,四肢像蜘蛛一样贴着天花板上,脑袋却呈一百八十度往后转动,将脸对着下方。   黑色的头发垂直落下,变长,目标明确的缠上正下方那名青年的脖子。   无法抑制的惊恐漫上心头,李鱼眼珠子滚眼睑最下,发现那些黑色的丝线并非凝实的头发,更像是黑色雾气凝聚的线条。   和之前在唐宋办公室里,遇到的想要缠他脚踝的东西一模一样。   完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李鱼认命的闭上眼睛,时间在这时候变得尤其慢,滴答滴答的秒针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如同一只铁锤,在他心上敲了一下又一下,告诉他,死亡将至,你离它越来越近了。   滴答声不停,等响到第六十下的时候,他发现了不对劲。   女鬼杀意明显,不可能这么磨磨唧唧的。   李鱼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往下看,“头发”不见了。   他一愣,尝试着调动四肢的力量,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惜没用……事情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尖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似悲鸣,似痛苦,又似愤怒。   负面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叫声变得十分刺耳,高昂到极致的音调如一把刀子插入脑海。   李鱼痛苦的皱起五官,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女鬼似乎要拉人同归于尽,声音越拖越长,越来越大。   砰的一声,附近头顶的射灯全炸裂,细碎的玻璃渣从上面掉下来,不少落到了李鱼的头发里。   没了灯光,走廊彻底陷入令人压抑的黑暗。   之前缠绕上来的寒气温度变得更低,也更加浓稠,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厚实棉被,将他紧紧裹住。   当那股寒气蔓延到耳朵的时候,令人痛苦不堪的声音骤然停止。   李鱼,“1551。”   系统很懂,连忙又打开了实况,顺便开启了夜视功能。   挂到在天花板上的东西,此时正张着黑洞洞的嘴巴,冲着自己的方向咆哮。   所以她的叫声并没有停止,而是有东西为他隔绝了声音。   这么一想,李鱼越发觉得捂住自己耳朵的,更像一双宽厚的大手,而贴在自己身后的,更像是一具有用宽广胸膛的男性躯体。   但从实况来画面来看,自己身后什么也没有。   画面中,女鬼正伸长胳膊,指甲深入天花板,然后用力的蹬踩天花板,她明显想要离开这里,却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动弹。   李鱼这才发现,后一根黑色的木钉,穿过她的腹部,将她钉在了天花板上。   黑色的血顺着木钉低落,形成了一条流动的线,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滩。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夹杂中无法言表的恶臭。   李鱼清楚地看见,女鬼的“生命”正在消逝。   太可怕了,对于他这个人类来说,女鬼已经很厉害了,到底是什么能在没有现身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都将对方给钉住。   疑惑刚起,包裹住自己的寒气突然有了动静,逗猫似的,在他身上游走,最后来到他脸旁,轻轻戳了一下。   “呵。”   一声轻笑响起,就贴着自己的耳朵。   李鱼的汗毛根根直竖,牙齿咬住舌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同时,可以用疼痛分走一些恐惧。   笑声的主人仍不肯放过他,掐住他的下巴,强势的将他的脸拧向侧面。   紧跟着,李鱼就感觉自己的眉心被亲吻了一下。   那道声音说,“别怕我。”   心脏重重一跳,他记得这个声音。   压下惊讶,李鱼依旧关注着光屏,再三确认,里面除了女鬼和自己,只有被黑暗笼罩的走廊,再没有其他东西。   随着余音消失,画面发生了变化。   女鬼下垂的头发开始缩短,黑暗被稀释变成深灰色,深灰变为浅灰,最终露出走廊该有的面貌。   急促的喘息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伴随而来到还有慌张的脚步。   李鱼发现,身体能动了。   他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看见唐宋从昏暗的走廊尽头跑来,背后还跟着步伐稳健的观主。   老观主脚程慢了点,但气不喘,脸不红,如同刚刚散步过来,刚站定,就看见青年头顶上方的女鬼。   消失的黑暗似乎带走了女鬼的力量,她此时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连四肢无力的垂落下来,只有身体被一根看不出材质的木钉钉在天花板上。   观主观察李鱼片刻,摸着胡子意味深长的笑了,“小伙子运气不错,遇见这么凶戾的东西,竟然也能安然无恙。” 第201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09   李鱼看观主面色镇定,还有心思贫嘴, 知道他肯定对收鬼有十足的把握。   便抓着唐宋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 给老人让出足够的施展空间。   在唐宋眼里, 天花板上除了爆裂的射灯, 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抓着发小来回打量几遍, 确定对方没有被磕到碰到, 他松了口气,没好气的质问,“你他妈刚刚到底去哪儿了?!我跟老头子, 不,老先生一转头就发现你不见了。”   李鱼, “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   “屁, 你要是一直跟在后面, 我怎么没看见你,也没听见脚步声。”意识到什么, 唐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问道, “哥们, 你是不是被什么给迷住了。”   李鱼把女鬼的事情说了, 指着斜上方的天花板,“你看不见?”   “看不见。”唐宋摇头。   前方,正低头掏家伙的观主头也不回的说了句,“他火焰高,跟你不一样。”   说完就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三张画着红色符文的黄纸。   黄符无火自燃, 随着观主的力道飞出去,直奔天花板。   已经偃旗息鼓的女鬼身上着了火,再次发出尖啸,但这一次,只有被蓝色火焰焚烧的痛苦。   李鱼看见,她的脸皮像是龟裂的土地,一块块剥落,还未落地,就成了黑色的灰尘,消失在空气中。   唐宋捏住鼻子,“好臭,什么味儿。”   李鱼看了他一眼,没吭声,随即就见对方又掏了掏耳朵,小声嘀咕着耳鸣。   李鱼,“……”   这种听不见也看不见的体质,真是令人羡慕啊。   黄符引出的蓝色火焰迅速蔓延,就将女鬼尽数烧尽后又自行熄灭,紧跟着,空气中刺鼻的臭味也消失了。   观主看似轻松,实则吃力,如今危机解除,他悄悄吁了口气。   怕被后面的两个小辈发现自己力不从心,失了面子,他越发用力地打直后背。   将随身小包的拉链拉上,扭头看向唐宋,“解决了。”   李鱼一愣,“办公室里的就是这只女鬼?”   唐宋在前往办公室的途中,将自己和发小遇到的怪事,十分详尽的对观主讲了一遍。   观主看了眼用同样眼神望着自己的唐宋,习惯性的捻着胡须说,“是的,我们刚进办公室,她就跑了,一路追过来,刚好遇见你。”   李鱼有些反应不过来。   观主继续道,“她是用自己的头发上吊死的,之前你和唐先生去卫生间,总觉得后颈发凉,那是因为她的脚尖垂下来,刚好碰到你们。”   唐宋吓到啊了一声,反手捂住后颈,惊疑不定的问,“那怎么办,我,我们用不用搞点柚子叶什么的洗洗澡?”   观主笑了下,“不必,如果你实在不安,试试也无妨。”   试试,必须试试,就当是求个心理安慰了。   唐宋抓着发小的胳膊,叮嘱道,“待会儿完事儿我就打电话让人帮忙弄柚子叶,然后再找个温泉酒店,让商家帮忙煮好了倒进温泉池里,咱们好好泡泡。”   “唐先生,我之前的话不是玩笑。”观主插话,“您最好是和丁先生保持一定近距离,以免沾染阴气,一旦你身上阴气过剩,盖过了身上的三把火,恕我直言,到时候缠上了的,可就不只是吊死鬼了。”   唐宋被他说的一个激灵,面露胆怯,却又不想让发小觉得自己是个不能共苦的懦夫,依旧抓着李鱼的胳膊不放。   观主见他不听劝,嗤笑一声,不说话了,免得招人烦,影响以后的生意。   李鱼想了想,拨开唐宋的手,走到观主面前,“老先生,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想杀我?”   那间办公室是唐宋的,跟吊死鬼朝夕相处的也是他,如果说唐宋火焰高,阳气旺,吊死鬼无从下手,那之前的丁联呢?   原主在红月亮待了这么久,进进出出过总经理办公室无数次,为什么他从来没出过事。   观主,“因为你的魂魄不稳,是最容易被夺舍的一类人。”   李鱼,“……”   这可真是倒霉催的,他深吸口气,“所以,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对么?”   “可以这么说。”观主见青年脸色苍白,心生怜悯。   “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李鱼一脸求知欲的望着老人,见对方点头,他问,“既然她想……”   见宿主忘了专业术语,系统提示道,“夺舍,指借用别人的身体还阳。”   李鱼默默记下来,继续道,“她既然想夺舍,为什么之前在办公室的时候没有杀我?”   当时他惶恐不安,六神无主,近在咫尺的办公室大门就是他唯一的逃生希望。   吊死鬼既然可以定住他的身体,锁死房门这种小事,自然应该不在话下。   可他记得清清楚楚,那道已经锁死的房门,确实被他轻易打开了,然后才有了唐宋带着人冲进来的事。   眼看事情就要成了,女鬼没道理放过他。   观主没有明着答话,只是说,“我今天赶来的时候,那东西可是已经被制住了。”   对,被另一只鬼给制住了。   李鱼被点醒了,明白过来,观主的意思是,他当时之所以能打开门,是因为有东西帮了他。   和今天帮他的是同一个。   就是那只乱吃飞醋,却不敢显形的胆小鬼。   1551,“你想看见?”   李鱼默了默,“不想。”   鬼哪有长得好看的。   而且虽然对方帮了他两次,但人鬼殊途,他是来做任务,找老公搞任务的,不是来跟鬼怪结桃花的。   害怕归害怕,该报的恩绝不能忘。   李鱼仔细想了想,那东西对他的态度暧昧,占有欲强,是个gay没跑了。   Gay对如今的社会来说,依旧是被大多数人孤立、排斥的异类,这只鬼生前很可能是个单身汉,所以才会缠着自己不放。   李鱼问观主,“老先生,您知道哪家店比较靠谱,做的纸人质量好,又逼真的么?”   观主不捋胡须了,仔细思索片刻,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叠名片,抽出其中一张递向对面。   “想要什么,找他就对了。”   李鱼看着上面名片,上面写着xx香蜡祭祀用品定制公司,他小心的收好,连声道谢。   见两人聊完了,唐宋将准备好的信封掏出来,双手递上。   信封不厚,里面装着支票,待老人接过去,他搓着手,讨好的笑着问,“老先生,能不能在走之前,给我们几个护身符什么的。我听说,被那些东西缠过以后,事情不会马上结束,而是要倒霉一段时间。所以……”   观主对信封里的东西相当满意,大方道,“好说。”   他掏出朱砂、毛笔、黄纸,来了一场现场表演。   看着老人走笔龙蛇,一气呵成,两个年轻人完全被镇住了,同时,也多了一丝丝安全感,知道接下来的可以平安过日子了。   毛笔一勾一提,成了。   观主对着两张黄纸吹了吹,手指灵活的将其折叠成两枚三角形,抛了过去。   李鱼接住,双手合十,对老人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谢谢观主。”   观主张了张嘴,想告诉青年,别谢我,这东西对你没用,但一想福祸乃是命定,自己提示出来,可不就成了泄露天机,会折阳寿的。   他抿紧嘴唇,淡淡嗯了一声,埋头把家伙事收好。   唐宋得了护身符,心里美滋滋,步伐都变得轻快了。   他带着老人和发小来到安全出口,穿过后门,就是原主之前出事的后巷。   观主松快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随即摇头叹气,自言自语,“本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还在。”   李鱼知道,他说的是丁联。   观主停下,背对着后面的人说,“我要替他超度,你是回避,还是留在这里。”   唐宋一脸莫名,小声问身旁的青年,“什么意思,替谁超度?”   李鱼摇了摇头,说不知道,随后又问,“你要回避一下吗?”   唐宋不敢看,又忍不住好奇。   就在他要点头的时候,后背突然被推了一把,肩膀也被勾住。   那股力道带着他越过观主,往巷口走去。   李鱼将唐宋依依不舍往后看的脑袋掰回来,“还嫌不够晦气吗,别看了,赶紧去停车场开车,对了,再定一家好点的餐馆,中午得请观主好好吃一顿。”   唐宋被说动了,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讲电话。   等订好座位再回头,发小已经不见了。   “嘿,这人把我支走了,自己倒跑回去了。”唐宋嘀嘀咕咕的倒回去,正好看见地上的垃圾无风自动。   他吓得转身就跑,惊惶不安的自言自语,“真他妈吓人,溜了溜了。”   李鱼背对着巷口,全然不知唐宋差点又被吓破胆儿,他安静看着观主的一举一动,心跳随着脚边刮过的阴风忽的一顿。   只见观主咬破自己的左手中指,将血点在自己的眉心,脸色沉了沉。   “你私自报仇沾了血腥,入了地府也进不了轮回,你若是愿意承受炼狱酷刑,我可以替你指路;若是不愿意,我便帮你魂飞魄散。”   李鱼,“……”   无论选哪个,都是生不如死。   他上前一步,目光随着观主的,落在一片地面上。   地面的水坑并非平滑如镜,上面有两块凹陷下去的,清晰的脚型轮廓。   那双无形的脚动了,踩着一个又一个水坑,来到李鱼的面前,随后,一道模糊的身形显现出来,散发着浓烈的腐坏气息。   那东西的动作十分缓慢,胳膊僵直的抬高,定格,指尖指向对面。   李鱼看着眼前类似手指的模糊虚影,浑身发冷,脑子里一团浆糊,不懂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有心愿未了?”观主背着手走过来,停在虚影身边。   虚影的面部微动,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圆,那是他张开的嘴。   空气中响起了让人头皮发的“咯咯”声,那是从嗓子里拼命挤出来的。   观主看向李鱼,“他希望你代替他照顾好丁家的人。”   李鱼连忙点头,“我会的。”   话一落虚影就散了,烟雾一般飘在狭窄的巷道内。   观主闭上眼睛,开始念咒。   巷子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就连与两个巷口相接的街道声音都无法出传递进来,也没有任何人从前方经过或者进来,巷子另成一个封闭的世界。   观主闭上嘴,收起手势,“好了。”   瞬间,封闭世界的大门打开,外面车辆的鸣笛声,路人的交谈笑闹,街边商家播放的音乐声,一起涌了进来。   不知不觉中,空气的阴凉消失,迅速回暖。   李鱼,“你把他杀了么?”   “当然没有。”观主解释道,“我刚刚是替他净化血气和煞气,送他走上黄泉路,之前那么说,是因为沾了血的阴魂会变成厉鬼,时间越久,他们的神志越不清醒。   我刚刚只是先试探一下,看他能不能听懂人话。”   李鱼,“……”   没看出来,老头子还挺皮。   他问,“我能帮他烧点纸钱么?”   “我帮你烧吧。 ”观主说,“你体质特殊,别纸钱没烧出去,引来别的东西。”   李鱼觉得观主说得太有道理了,赶紧把自己想给醋鬼烧纸人的事情坦白出来,希望观主能帮忙一起烧了。   观主面露难色,“他的事我不插手,不过你说的办法可以试试。”   虽说命运不容抗争,但总要试试才知道服软低头。   观主看着白白净净的青年,心里叹息再叹息,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到底是在坑人,还是在救人。   李鱼,“我明白了,谢谢老先生指点。”   现今社会,算命驱鬼这些行当,早就被江湖骗子抹黑,“先生”这样带着尊敬的称呼,多数时候都被“神棍”所代替。   观主被青年喊得通体舒畅,大方的又多指点了两句,“遇到那些东西别怕,你越怕,他们就越猖狂,我之前给你们的符,能替你和唐先生挡一次灾祸,如果符自燃成灰,或者发黑,一定要及时上山找我。”   他说着停顿了下,掏出两张名片,“这是号码,对了,老客户一律八折。”   “……”李鱼忍住嘴角没抽,笑着说,“谢谢老先生。”   两人并排着往外走,临彻底离开巷子前,李鱼又回头看了一眼,即便是白天,这条巷子依旧给人一种雾霭笼罩的感觉,尤其是中间靠近红月亮后门的那段。   刚想叫住观主,让他看看巷子里是不是还有什么,那些雾霭消失了。   李鱼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巷子里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城市的喧嚣从其中经过,驱散了它的阴森昏暗,留下了市井的气息。   甚至有一个小商贩,骑着小三轮从对面的巷口开过来。   李鱼捏着鼻梁揉按,“1551,我得好好睡一觉,最近好像总是产生幻觉。”   “你的睡眠时间已经达到历史新低。”系统语气担忧,“长时间缺觉容易导致内分泌失调,神经紊乱,出现幻觉,幻听等,严重了,还会影响到某些不可言说的生理功能。”   李鱼,“……”   1551,“需要我帮你在附近酒店订房吗?还是说,你想回唐宋家。”   “我现在是个穷鬼啊一哥,当然是继续蹭住。”李鱼说完刚好看见唐宋开车从前方过来。   唐宋伸着脖子往巷子里瞅了一眼,恰好看见蹬三轮车的小商贩出来,这才面露轻松的笑着招呼,“老先生,请上车。”   观主十分受用的上了车,关车门时,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滑过前方,整个人一僵。   此时,李鱼也正好系好安全带起抬头来,扫过后视镜时,发现坐在自己后面的老人神情严肃。   想起之前醋鬼跟车的事,他急忙回头问道,“老先生,怎么了吗?”   “没事。”观主说完把脸转向另一边,眼不见为净。   李鱼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对方不高兴了,一路上都在仔细反思,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肩头罩着一团浑浊的雾气。   那团雾气像是在宣誓某种主权,在观主时而投来的目光中,嚣张的扩散,若有似无的缠到青年身上。   吃饭的地点是当地有名的星级酒楼,入门口的迎宾穿着大红色的旗袍,妆容清雅。   见有客人到,其中一位迎宾微笑走过来。   礼貌的问候以后,她低声询问是否有预定。   唐宋,“有,云海间。”   “那您请跟我来。”迎宾长得漂亮,身材好得没话说。   待她领着客人走开,还留在门口的另外三个迎宾纷纷嗤笑。   “就知道卖笑勾引人,我看她快贴到那位客人身上了。”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他跟……”附和的迎宾指了指上方,“咱们顶上那位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天哪,不会吧。”   “哼,有什么不会的,我前几天去停车场的保安室拿包裹,正好看见她上了那位的车,不到十分钟,车子就开始那什么了,你们懂的。”   话一出,引来无数啧啧啧。   最初说话的女人突然哎呀一声,“快十一点半了,盛先生快到了,我先去补个妆。”   “我也要去。”   “急什么,一下子全走了想被罚款是不是,咱们轮流着去。”   李鱼落在唐宋和观主后面,正好听了一耳朵。   他问,“1551,你说他们说的盛先生,不会是目标吧?”   上次大意暴露以后,1551对盛易明三个字非常敏感。   它避而不答,扯起其他来,“八卦真是无处不在,一个小小的迎宾台也有这么多是非。”   李鱼知道,系统对自己之前的低级错误仍旧愤怒,体贴的没有追问,懒洋洋的说,“没办法,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厮杀,可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动刀动枪,就动动嘴皮子呗。”   闲聊间,包厢到了。 第202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10   包厢是新中式装修,桌椅板凳都是深褐色的简约实木, 墙上挂着浩瀚的云海图, 和包厢名的“云海间”算是呼应。   唐宋亲自给观主拉开椅凳, “老先生, 您请坐。”   观主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上去, 随即一本精致的菜单被递到跟前。   他摆摆手, “你们点就行。”   唐宋说那行, 转头对还未离开的迎宾说,“招牌菜每样来一份, 对了, 再开瓶我之前寄存的红酒。”   迎宾应下来, 转身就看见负责包厢的服务员到了,她拉着人走出去,把客人的需求说了一遍。   服务员握着笔, 急忙翻开菜单, 对照着开始下单。   迎宾抬腕看了眼时间, 现在还没到上客的高峰期,她提高旗袍下摆,悄悄绕到顶楼的老总办公室。   办公室外静悄悄的,她如同往常一样, 直接推门进去。   办公室的老板椅上没有人,倒是卫生间里传来水声。   她踩着高跟鞋,小声靠近, 握住了卫生间的门把手。   里面的水声很大,哗啦哗啦的,水龙头一直开着,面盆里已经蓄满了水。   最匪夷所思的是,老总的两条腿半跪在地上,胳膊垂落下来,脑袋埋在水中。   这一幕怎么看都是一出自杀现场,迎宾吓坏了,但她反应很快,踩着高跟鞋冲上去,把人从面盆上拖下来,平放到地上。   老总双目紧闭,脸色发青,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迎宾抖着手摸出手机,以为太过害怕,一连几次都无法精准按下数字。   就在这时,小腿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吓得尖叫起来,蹭着地面往后退。   “别吵,妈的烦死了!”   虚弱的声音带着几分烦躁,紧跟着就是几声咳嗽。   老总从地上坐起来,捂着胸口呛出几口水,身体歪斜地靠向旁边的吊柜。   回过神来的迎宾顿时眼睛一红,哭哭啼啼的扑过去,抓着男人的袖子,“你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在水里闷了多久?我还是打电话找医生来吧。”   一想起男朋友之前如同死尸的状态,迎宾心里一阵发憷。   “我没事。”老总已经缓和过来,抓着吊柜的柜门把手站起来。   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女人,他不耐道,“别愣着了,赶紧起来,妆都哭花了,丑死了。”   迎宾不满的抿了下嘴,抓着浴缸边沿站起来。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看着对方毫无血色的脸,又忍不住开始心软,“家栋,你之前到底怎么了,怎么会……”   对面的男人脸色变了,她不敢再说。   卢家栋铁青着脸,“还不是你昨晚非要闹,搞得老子没睡好觉,整个早上都头昏脑涨,洗个脸的功夫就睡着了,一头栽进水里。”   迎宾委屈的咬着嘴唇,昨晚他俩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大吵大闹了一整夜。   如果非要说的话,事情的确因她而起。   她靠了上去,“好了嘛,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卢家栋依旧冷着脸,被推搡了会儿,脸色好转,捏着女人的鼻子,警告道,“潘琳琳,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乱污蔑我和其他女人乱来,咱俩就玩儿完。”   潘琳琳嘴上答应,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卢家栋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高材生,富二代,凭什么看上她呀,还不是因为脸和身材。   皮相迟早有被厌倦的一天,潘琳琳知道,自己是绑不住这个男人的。   外面的办公室里,突然响起电话声。   卢家栋松开女人,三两步跑出去,明显是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电话里的人说,“人到了,正在停车场停车。”   卢家栋,“我马上下来。”   潘琳琳跟在他身侧,好奇的问道,“家栋,是谁这么大面子啊,还得你请自去迎接。”   “盛世的老总,你说这名头够不够我亲自去?”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狼狈的衣服,命令道,“进休息室给我找身衣服,快去。”   潘琳琳被推着进了里间。   这间屋子刚好在建筑物的凹面,阳光被旁白的凸起结构挡住,只能在清早的时候,倾泻进来一丝光线。   白色的窗帘连被一阵凉风吹得呜啦作响,潘琳琳缩着肩膀,快步走向衣柜,拉开。   柜子里的衬衣西装都是搭配好的,她的手指从那排衣服上滑过,停留在最中间那套上,伸手进去拿住衣架的挂钩处。   刚拎起来,手背上滑过一抹濡湿,冰凉的,有点黏。   潘琳琳吓得啊了一声,丢下衣服往外跑,嘴里喊着,“有东西,柜子里有东西!”   卢家栋忙着下去见贵客,脾气正处在急躁边缘,听见女人的尖叫声顿时就火了,“一上午就听你在这儿吵吵嚷嚷,就不能闭嘴让老子安生点?!”   他一路冲进去,看也没看用力靠墙的女人,直接将衣柜里的衣服全拿出来,扔到旁边的床上。   “潘琳琳,你到底在作什么!”卢家栋烦躁的抓了几下头发,来不及再跟女朋友多废话,随意拎起一件,当场换上。   潘琳琳没有心情去计较男人恶劣的态度,此时她满脑子都是刚刚手背上的触感。   她怔忪的抬起手,对着窗外的光亮看了眼,手背上有一小片微微反光,像某种透明的液体。   “别愣着了,走。”卢家栋换好衣服,拽着潘琳琳往外走。   办公室重地,他是不可能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的。   到了电梯间,卢家栋将潘琳琳推向对面的另一部电梯,自己则乘坐已经抵达的电梯下到一楼。   从电梯里一出来,他就听见说话声,只见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堂。   卢家栋迎上去,“盛先生,好久不见。”   盛易明微微颔首,避开了对方伸至于面前的手。   卢家栋愣了下,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脸上的殷切不变,“包厢在三楼,您请跟我来。”   盛易明沉默的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其余人自然也跟着停下来,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   这一堆人里,也就助理小高敢上前询问,“先生,是对酒店不满意吗?”   饭局的牵头人听了以后冷汗直流,挤出僵硬的笑容凑过来,“盛先生要是不满意,咱们再换其他地方。”   盛世的新项目很大,而盛易明又年轻经验少,只要他们能哄骗他分出一杯羹,换个十个地方都行。   “不用。”盛易明突然出声,“去二楼吧,还有位置吗?”   不用牵头人开口,卢家栋马上说,“有的,二楼最大的包厢外有个花园露台,风景确实比三楼好,诸位稍等,我马上差人布置。”   总经理话音一落,跟在他后面的大堂经理就把任务安排了下去,让负责二楼的服务员撤走多余的餐具。   卢家栋关掉对讲机,打了个请的手势,“盛先生,这边请吧。”   盛易明微微侧脸,给他第一个正眼。   但男人的眼神并没有让卢家栋觉得受到重视,相反,他从中品出了一点古怪的笑意,似嘲弄,似漠然,而那双枯井般死沉的黑色的眼睛里,正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   苍白得就像个死人。   卢家栋打了个寒颤,从怔愣中回神,发现男人已经转过头,走向电梯。   他快步跟上,右眼皮狠狠跳了几下。   上电梯后不久,他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里面的十几个人每个都在沉默,小空间内的温度跌至冰点,让人紧张。   卢家栋悄悄看向距离最近的几人,他们每一个都铁青着脸,垂着眼皮看着自己的脚尖。   直觉告诉他,别低头,下面什么也没有。   身体却不听使唤,仍旧固执的弯了脖颈,低下头去。   被擦得铮亮的黑色皮鞋上,多了一滴暗色的水珠,眨眼的时间,又多了一滴。   卢家栋的身体开始发抖,恐惧的抓住两边裤缝,他都看见了,水滴从自上往下滴落的时候,是血一样的红色。   哪儿来的红色的水,其他人也有和他一样的遭遇,所以才纷纷盯着脚尖吗?   可是除他以外,每个人的皮鞋都很干净。   诡异的一切,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卫生间里突如其来的晕厥,当时他为了有个好的面貌迎接贵客,特意去卫生间整理仪容。   却不知怎么的,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凉风,紧跟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卢家栋不信鬼神,从科学的角度,他告诉自己和潘琳琳,这是睡眠不足引起的晕厥。   但只要细想,就会发现,这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哒的一下,又一滴红色的水珠滴到鞋上。   卢家栋瑟缩着肩膀,脑袋不受控制的缓慢抬起,眼珠子往上翻,定格在电梯顶部。   那地放有一滩明显的水迹,而那些不明的液体,正顺着电梯顶部金属板的缝隙,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叮——”   死寂被电梯的提示音打破,卢家栋慢几拍反应过来,发现明明站在自己周围的老总们,不知何时,居然已经离开了电梯,正站在外面,古怪的打量自己。   有人看他傻不愣登的,嗤笑道,“卢总,你这是怎么了,你若是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可以让大堂经理来为我们带路。”   “没有的事。”卢家栋压下纷乱的思绪,快步走出去,“实在抱歉,刚刚走神了。”   他走了几步,用玩笑的口吻试探道,“周总,您刚刚一直盯着脚尖,看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盯着脚尖了?”周总莫名其妙的瞪了卢家栋一眼,越过他走到为首的男人身边。   “盛先生,我之前听说盛老先生身体不适,近来可有好些?”   “劳烦周先生记挂,我父亲身体好多了。”盛易明不咸不淡的回道,路过云海间的时候,目光精准的越过门缝,落在斜对着门口的青年身上。   青年低头喝茶,然后偏头去跟左手边的男人说着什么。   兴许是来自于外面的视线太过尖锐,李鱼敏锐的扭头看过去,门缝外只有一名服务员经过。   还以为是任务目标出现了呢。   他失望的收回视线,余光扫见观主也正盯着外面,若有所思。   唐宋心大,没发现两人的异样,给观主加了一个大鸡腿,“老先生,快吃吧,菜都凉了。”   观主笑着喝了口红酒,嘴里全是钞票味儿,“唐先生不必客气,你也吃。”   唐宋,“我吃,您看我这不正吃着么。”   李鱼,“……”   这种假客套,干巴巴的对话,两人你来我往,居然说得兴高采烈。   往嘴里塞了块儿红烧肉,他问系统,“目标到了吗?”   “不知道。”1551的态度十分冷酷,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对这个话题的排斥。   李鱼无法,一哥现在脾气见长,靠不上咯,那就靠自己呗。   他将骨瓷小碗中的鸡汤喝完,擦擦嘴站起来,小声跟唐宋说,“我去趟卫生间。”   唐宋不疑有他,挥挥手让他快去快回,倒是观主捻着胡须,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老先生。”   之前发小一直在,如今终于有机会了,唐宋压着声音问,“您说我发小那事儿,真的没有斡旋的余地?”   什么鬼鬼怪怪的,都不是一个世界的物种,何必缠着他家发小不放呢。   观主隐晦道,“没办法,但你放心,丁先生不会有性命之忧。”   唐宋,“可……”   “人有好人坏人,鬼自然也有好有坏。”观主昧着良心说,“他人的命运,容不得插手,即便是我也不行。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唐先生最好和丁先生保持一定距离。”   唐宋和丁联从小一起长大,很早之前,还交换过开裆裤穿。   如此深厚的情谊,可不是说拆伙就拆伙的。   唐宋问,“您说的距离具体指的是?”   “我也不清楚。”观主说,“得看那位的意思。”   唐宋听得更糊涂了,“那位是哪位?”   观主,“不可说,不可说。”   唐宋,“……”   李鱼全然不知自己也会成为被讨论的对象,此时正蹲在一个包厢外偷看。   包厢内烟雾缭绕,带颜色的玩笑满天飞,太低俗了,不符合任务目标高雅的人设。   替对方关上门,继续前往下一个包厢。   就这么一个个找下去,终于来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包厢。   这间包厢单看紧闭的大门就能察觉出比其他的更奢华,门口还守着两名服务员。   见有客人过来,服务员微笑问候,继续目不斜视的站岗。   李鱼进不去,只能再次把系统叫出来,“1551,他应该在里面吧?”   系统不吭声。   李鱼掐着嗓子,喊了声一哥,带波浪那种。   系统被恶心坏了,怕被继续恶心,忙说,“在在在!”   得到肯定的答案,李鱼心安了,靠着墙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刚刚一路过来,他已经把这层楼的格局摸透了,包厢里的人如果要进出,除了走位于走廊中部的电梯,就是走距离云海间不远的旋转楼梯。   老总们出来吃饭喝酒,不是为了合约,就是在为合约做打算,不可能不喝酒单闲聊。   喝完酒后气味冲天,大家窝在一个电梯里,那还不得熏死。   所以大概率,吃完发后,包厢里的人会从云海间门口经过。   返回的路上,李鱼问系统,“我们算是和好了呗?”   系统傲娇,“勉强算吧。”   李鱼,“如果盛易明从外面经过,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吗?”   系统老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好吧。”   李鱼,“……”   自从1551有了情感模块,越来越难搞了。   回到包厢,座位上的两人依旧你来我往的客套,就跟在故意掩饰什么似的。   李鱼拽了下唐宋的袖子,小声问,“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聊什么了?”   唐宋忙说,“没什么,就随便聊聊,真的。”   “……”真的才有鬼,李鱼寻思着,回去以后再审问。   专心致志的吃了会儿菜,系统突然传来消息,“盛易明出包厢了,去了安全出口的楼梯间。”   李鱼纳闷,“去楼梯间做什么?”   “抽烟。”1551说,“估计是嫌包厢里的人太烦,顺便出去透透气。”   酒桌上都是虚与委蛇的那一套,的确够烦的。   李鱼冲唐宋摊开手,“给我根烟抽抽。”   唐宋盯着对面的人愣了下,这才想起,自家发小从被打那天晚上起,就再也没见他抽过烟。   李鱼被对面古怪的眼神看得一愣,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面不改色的解释,“那天被打了以后,我突然明白了生命的脆弱,就想着把烟戒了。结果你看,瘾太大,还是戒不了。”   唐宋心里的疑虑消了,掏出烟递过去。   正低头摸打火机呢,发小已经没了影儿。   李鱼是故意不拿打火机的,一路上,脑子里都反复琢磨着,该如何跟目标搭话。   安全出口在电梯口旁边,两扇厚重的木门上方,正亮着绿色的指示牌。   从门上玻璃窗,李鱼看见男人侧对着自己的方向低头点烟。   因为楼梯间的光线昏暗,男人的脸暗沉沉的,睫毛垂下来,烟雾从他指尖的香烟中缥缈升起,模糊了他的五官。 第203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11   李鱼清了清嗓子, 又低头整了整衣服, 推门进去, 见里面有人, 惊讶的睁大眼睛,“盛先生。”   盛易明吐出一口烟雾, 淡淡嗯了一声,状似思索的微微眯了下眼,“我们在北山的道观见过。”   李鱼面露喜色,“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当然。”盛易明勾着唇角, 眼帘又遮了下去,让人看不出情绪。   李鱼伸出一只手, “上次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丁联, 目前在红月亮担任领班。听说,您也是红月亮的老板之一。”   “红月亮?”盛易明一愣, 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那是我几年前投资的产业。”   他兀自笑了一下,“难怪我觉得之前站在你身边的年轻人有几分眼熟,原来是唐家的小少爷。”   李鱼嘴角一抽, 所以这人那天压根就没把唐宋认出来。   这就有点尴尬了, 还好唐宋不知道。   盛易明看了眼还悬停在半空的修长手指,握了上去,手指勾起, 将青年的手指包裹住。   李鱼蜷起手指,与之交握,估摸着验证时间差不多了,正想松手,就感觉掌心被蹭了一下。   “1551,我怎么感觉手掌心被蹭了一下。”   “不是感觉,是真的。”   李鱼不认为自己有让人一见钟情的魅力,所以得退一步谦虚的判断,要么对方是无意的,要么就是对他开始产生兴趣。   不管怎么样,胜利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他要做的,就是放心大胆地往前走。   脑子里响起令人振奋的提示音,李鱼将其暂时放在一边,笑着对眼前的人说,“对了,老观主正在我们包厢用餐,您要去打个招呼吗?”   盛易明略一思索,“好啊。”   他抬手示意自己指间的香烟,“抽完就过去。”   男人和男人的情谊有时候可以开始得很随意,譬如一个简单的酒局,又譬如,共用一个打火机点烟。   李鱼佯装熟练地从烟盒抖出一根, “盛先生,借个火可以吗。”   盛易明微微抬高下巴,“你先把烟咬住。”   李鱼惊了,这是要主动给自己点烟吗,发展也太迅速了。   他连忙张唇,用牙齿咬住,慌里慌张的把手抄进两边的裤兜里,暗自掐着大腿,警告自己一定要镇定。   盛易明右手捏住唇边的烟头,倾身靠近,让燃烧的香烟和青年那根贴在一起。   男人身上好闻的檀香突然充满了侵略意味,李鱼彻底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盛易明开口,“丁先生,抽一口烟。”   “哦哦,好。”李鱼提线木偶般,按照对方的指示用力吸了一口。   毫无防备的气管和肺部遭到刺激,做出了应激反应。   咳嗽声在安静的楼梯间内响起,伴随着回音,而刚被点燃的香烟也掉到了地上,滚了半圈,停在两人之间。   盛易明用手指将自己的烟头掐灭,扔进墙角的垃圾桶里,眼神停留在青年的眼角。   因为咳嗽得太厉害,青眼的眼眶湿润泛红,睫毛上沾染着水珠。   就跟被人狠狠欺负过似的。   盛易明从西装裤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真丝手帕,递过去,“你没事吧?”   李鱼接过帕子捂着嘴,嗓子发痒,还没彻底缓过劲儿。   盛易明眯了眯眼,笑着问,“丁先生不像会抽烟的。”   “戒了两天,突然这么来一下,嗓子不太适应。”李鱼说完看了眼自己用过的手帕,没沾着口水什么的。   直接还回去终究不太礼貌,而且有句话说得好,钱要有借有还,情要有来有往。   李鱼捏着帕子,蹙眉道,“脏了,我洗洗再还给就您吧。”   “那就麻烦丁先生了。”盛易明微笑着,黑色的眼睛嵌在眼眶中,从半阖的眼帘下闪烁着光彩。   李鱼将帕子重新叠好,揣进兜里,“不麻烦。”   他将地上的烟头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回头望向盛易明,“算了不抽了,再耽误下去观主他们该着急了,我们走吧,盛先生。”   盛易明,“好。”   此时,唐宋正在听观主给他讲述各种丰功伟绩,对于从前毫不迷信的人来说,那是一个充满未知的新世界,一听就入迷。   于是直到观主已经停话,他仍旧沉浸在神奇世界中无法自拔。   观主虚掩着嘴咳嗽两声,见唐宋还没察觉到异样,索性借着桌布遮挡,用力往旁边的黑皮鞋上踩了一脚。   唐宋疼得当场站了起来,跟不知何时坐到自己正对面的男人的打了个照面。   盛易明起身,“唐先生,好久不见。”   “是,是好久不见了。”唐松讪讪的笑了笑,招呼男人坐下,悄悄瞪了发小一眼,用气音说,“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李鱼无辜,“抽烟碰见的,而且我没有手机。”   唐宋彻底没话说了,他将服务员又叫进来,加了几道新菜,然后主动说起之前,“盛先生,上次道观匆匆一见,没来得及招呼。”   李鱼, “……”   盛易明看了右手方的青年一眼,笑着对唐宋说,“是,当时有事,急着赶时间,就没来得及和唐先生叙旧。”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凌厉的光芒微闪,“恐怕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   李鱼一愣,和唐宋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   盛易明笑着说,“经丁先生提醒我才想起,之前和唐先生一起投资了一家店,作为最大的投资人,我觉得我有义务时不时去店里看看。”   唐宋,“……”   李鱼,“……”   一个集团老总,在结束一天的集团工作后,还要加班去夜店熬夜,不用睡觉的吗?   而且盛易明也不缺红月亮那点分红,要不前两年亏损的时候,就已经找上门质问了。   李鱼默默往自己脸上贴了一块儿金,会不会是为了他?   可丁联生前和盛易明毫无交集,他这个冒牌货就更别提了。   偏偏男人一脸的理所当然,好像嘴里说的正是心中所想。   “1551,难不成我们盛总,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兼个职?”李鱼问。   1551,“我看不透,得靠你自己判断。”   李鱼也判断不出来,只能将目光重新落回男人身上,仔细观察着。   此时,盛易明已经撇下呆若木鸡的唐宋,转而跟位于他左手边的观主说话。   观主神色放松,落在桌上的一只手却一直攥着拳头,看得出有几分紧绷。   “老观主难得下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盛易明拎着茶壶,替观主的茶杯满上。   观主眼角抽了下,笑着说,“替两位小友解决了点麻烦。”   出于礼貌,一般来说别人听到这儿,就直接揭过去了,可盛易明不是一般人。   他疑惑挑了下眉,脸上多出几分兴趣,“敢问唐先生究竟遇到什么麻烦,介意让我知道吗?”   红月亮的大金主都发话了,唐宋哪敢说介意。   何况他们曾在道观遇见过,侧面反映,盛易明也是信这个的,说不定还曾跟他们遇到过相同的事,所以才结识了观主。   既然唐宋都大度的表示愿意分享,观主也没话说了,只是眼睛在李鱼看不见得地方,抽得更厉害了,说的话也很隐晦,“红月亮出了点小麻烦。”   “小麻烦?”   男人轻飘飘的反问,却让人压力颇大,观主点头,“唐先生的办公室不太干净。”   “哦?”盛易明将满上的茶杯,轻放到观主面前,“这可有点严重。”   观主拿起杯子,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是只吊死鬼,就在唐先生办公室的卫生间里。”   盛易明转着手里的半盏茶水,不问办公室的主人,反而侧脸看向李鱼,“丁先生被吓到了?”   李鱼绷着面子,摇头说还好。   盛易明笑了,揶揄道,“是吗,可我看丁先生不像胆子大的人。”   “所以说人不能只看外表。”正巧服务员进来上菜,李鱼将新上的菜转到男人面前,用同样的话回敬,“我看盛先生也不像是会去道观的人。”   盛易明夹了一筷子菜,含在嘴里细细咀嚼。   他像是故意要吊人胃口,咽下东西,又喝了口茶,还优雅的擦了擦嘴,这才慵懒的往后靠在椅背上,勾着唇角说,“我和观主算是忘年交。”   观主连声附和,“是啊是啊,说起来也巧了,几年前盛先生的公司有一次组织野游,地点恰好就定在北山山顶上,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李鱼好奇的睁大眼睛,“盛先生在道观里借宿了?”   观主摇头,“这倒没有,只是吃了顿斋饭。”   哦,原来是给道观创收了,估计后来也没少捐钱,所以道观里的小道童才说盛易明是贵客。   真没看出来,这次的目标看着冷淡疏离,居然有颗红亮火热的心。   可他总觉得,观主的态度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饭桌上有了盛易明的加入,并没有显得压抑拘谨,李鱼能感觉到,男人在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随和。   就在这时,门外想起了敲门声。   听到回应的服务员苦着脸推开门,“请问盛先生在吗?”   盛易明放下筷子,看向门口,“我就是。”   服务员还未开口,躲在她后面的几个大老爷们推开门走了进来,“盛先生您可让我们好找。”   盛易明扣上西装,“是我的错,忘了让人去跟各位说一声。”   “哪里哪里。”几人粗粗在小包间里扫了一圈,立刻明白,笑呵呵的说,“看到老熟人了,叙叙旧人之常情。”   他们现在只想赶紧把尊大佛请回去,哪里有胆子责怪。   其中一人认出了唐宋,惊异的啊了一声,笑着从人后走出去,“这不是小唐吗。”   唐宋大小是个做生意的,和原主那只米虫不一样,时长跟随父亲出入社交场合,一来二去,就在各个老板中混了个脸熟。   可一场宴会中的参与人数,少说也有个几十人,哪能都记得住啊,所以被点名的时候,唐宋心里慌得一逼,求助的看向发小。   李鱼更是一问三不知,茫然的摇了摇头,小声出馊主意,“别管姓什么,叫叔就对了。”   唐宋觉得可行,起身走出去,热情的握着对方的双手,“叔,好久不见了。”   “那是,上次你爸带你一同去岁城还是两年前。”老总真像个好叔叔那样,和蔼慈祥,眼珠子却藏着复杂的精光,时不时飘向其余人。   大家一下子就懂了,主动说,“既然都认识,不如就一起吃吧,就是这边包厢有点小,老曹啊,不如你让小唐带着朋友去我们那边。”   这办法好啊,用身份施压,免得把盛易明绑回去后,人又跑来叙旧。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人家盛总哪是为了叙旧,分明是不想搭理他们。   盛易明将这些人的心态摸得通透,他扣上西服外套的纽扣,淡声开口,“老人家喜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众人脸上一僵,纷纷干笑着符合。   李鱼看着那一张张连声说“是啊”、“您说的都对”的脸,悄悄撇了下嘴。   生意场上和气生财,至少表面和气是必须的。等转过背,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换上另一副嘴脸。   一行人在盛易明的带领下离开了,包厢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不用再观察和跟目标套近乎,李鱼让系统放出新收到的确认通知。   【危险等级:A++】   【红月亮的秘密:1个;主角秘密:1个 】 第204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12   李鱼盯着光屏琢磨片刻, 看不太懂。   “红月亮的秘密是什么意思?”他问, “所以任务内容,其实可以缩小到某个范围内?”   而不是一味的只有“世界秘密”这样太过笼统的任务标题。   1551, “任务都是上面发放的,我只负责传递给你。”   系统基本算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小白, 李鱼放弃了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继续大口吃肉。   三人和谐的吃吃喝喝,大概一点左右,各自擦干净嘴,起身走人。   唐宋开车把观主送回北山,再回到市区已经下午三点过, 距离红月亮开门,还剩一个小时。   时间不早不晚, 两人突然没了去处。   李鱼的手在裤兜里掏了掏,摸出那张香蜡店的名片,递给唐宋, “去这儿的话, 能在夜总会开门前赶回来吗?”   唐宋接过名片, 上面的地址不算偏,算是老城区, “你去这儿做什么?”   李鱼把想给醋鬼烧纸人的事情说了,唐宋目瞪口呆,“这也行?”   “应该行……吧,只能试试看。”现在已经确定, 盛易明就是任务目标,身边这朵灵异桃花越早送走越好,免得到时候发起疯来,把目标给伤到。   一提到那只潜伏在暗处的东西,唐宋就心里发慌,下意识去掏藏在衬衣兜里的三角黄符。   他将捏着黄符的拳头放在胸口,一副愿意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模样,“行,我就陪你走这一遭。”   主干道上车来车往,两边的人行道也是人流密集,喧嚣无形中给人一种热闹的安全感。   李鱼看着窗外的阳光,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他摸了摸后颈,总感觉有一道视线缠在自己后脑勺上,可当他回到头,后座又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李鱼说,“唐宋,下午我想先请一个小时假,在休息室小睡一会儿。”   唐宋说没问题,他转了半圈方向盘,把车子开进一条巷子。   巷子不大不小,单行道,刚好容一辆小轿车经过。   看了眼发小青涩的眼袋,他道,“待会儿上班我就把办公室换个地方,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询问过观主,他建议我搬到顶楼的客房部,最南面那间。那间早晚都能照到太阳,而且开窗后空气对流,不容易藏污纳垢。”   李鱼,“……”   这说辞学得一套一套的,厉害了。   李鱼对此没有意见,只说,“留两张单人床,晚上熬不住的时候,我上去躺会儿。”   唐宋说好啊,“再设一个小吧台,摆两瓶酒,没事我们两兄弟还能来小酌几杯。”   李鱼的思绪还停留在单人床上的话题上。   只见他眉头微蹙,点头后又摇了摇头,“不行。”   “什么不行?”唐宋正好停下车。   李鱼看向他,一本正经的分析,“我们俩肯定不可能每次都同时留在办公室里,你有没有想过,当你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另一张床上,会不会也躺着一个人……”   唐宋想象了下那画面,头皮发麻,赶紧推开车门冲下去,迫切的想被炽烈的阳光洗礼。   李鱼也没好到哪儿去,被自己吓得不轻,麻利的滚下车。   两人站在阳光下,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唐宋最先忍不住了,“那怎么办?”   李鱼想了想,提议道,“不如弄个帐篷加睡袋?空间小,更有安全感。”   唐宋拍板决定,“我等下就打电话让户外用品店送过来。”   解决了新办公室最棘手的问题,两人这才开始正式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小区安静萧索,有悲痛的哀乐从后面某一栋楼里飘来。   李鱼抿了抿嘴,推着唐宋走进楼道。   按照名片地址,他们要找的香蜡店是四楼单号那家住户。   居民楼背光,又因为是老小区,不经常有人打扫,楼梯上邋里邋遢,时而有蟑螂爬过,一抬头,还能看见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李鱼,“……1551,这个小区多少年头了?”   1551,“44年了,建筑结构有些老化,估计再过不久,政府会将这一片规划为重建区域。”   前方,唐宋突然尖叫一声,跳了起来,两只胳膊在半空中挣扎着挥动,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面倒去。   李鱼眼疾手快,一手抓住扶手稳住自己,一手张开五指,用力推向唐宋的后背。   唐宋赶忙也抓住扶手,站稳后的第一时间,就往下跑,躲到发小身后。   李鱼嘴角一抽,“怎么了?”   唐宋用颤抖的手指着前方一个角落,“有老鼠!”   “……”李鱼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大男人,居然怕老鼠。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扯出两张拿在手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面的楼梯转角平台。   唐宋伸着脖子偷看,只见青年抬起脚往某个地方用力一踩,然后弯腰,隔着厚厚的餐巾纸把什么的提了起来。   那灰扑扑的一团被提着尾巴,吱吱叫地挣扎,想卷过身体攻击人类的手。   李鱼眉头一皱,直接将它甩到了楼下,然后把纸巾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唐宋,“……”   李鱼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他一眼,“走。”   转眼就到了四楼,挨着看过去,右手方最靠里的那间就是他们要找的香蜡店。   唐宋,“这种店怎么开在家里,太不吉利了。”   李鱼随口猜道,“估计是外面铺子太贵吧。”   说完,正好停在415号外面。   他抬手敲了敲门,很快就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那声音十分拖沓,听得出来人应该腿脚不便。   咔哒,门开了,随即响起铁门老旧的吱呀声。   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门缝处。   老太太右边的眼球上蒙着浅灰色的一层,左边的眼睛完好,她看着年纪该是六十岁上下,身材矮小,只有一米四出头。   她仰起头,打量着两个年轻人,警惕的没有把门彻底打开。   李鱼微微弯下腰,主动开口,“老太太,我们是北山道观的观主介绍来的。”   老太太这才侧身把门拉开,让人进去。   屋子里到处摆着花圈和纸元宝,地上摊着一些细薄的竹篾和各种颜色的纸。   老太太的确腿脚不好,走路很慢,她停在客厅中央,随手指向沙发,“随便坐。”   待两人坐下后,她也坐回客厅中央的小凳子上,继续用竹篾编出纸人的轮廓。   李鱼起身走过去,蹲到她面前,“老人家,我想做一个纸人。”   “男的女的,帅的丑的,胖的矮的,自己去写下来,那边柜子上有纸和笔。”   李鱼仰头看了一圈,在不远处的一个老式橱柜看见了要找的东西。   蹲在面前的青年刚起身,老太太就扭头看了他一眼,嘴唇抿着,耷拉下眼皮继续干活。   李鱼握着笔,摆正黄表纸,趴在柜子上写起来。   帅是肯定的,个子要高腿要长,身材也要匀称,不能太多肉,也不能太瘦,否则手感不好。   唰唰唰的写了一长串,青年放下笔,把纸叠好,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蒙着阴翳的那只眼睛,像是能看见般,牢牢锁定着青年的肩膀。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在李鱼的左肩上掸了掸,沙哑着声音说,“年轻人,身上沾着了灰。”   唐宋嘀咕了一句,“没有吧,挺干净的。”   被老太太横了一眼,就不敢再说话了。   李鱼看了眼自己的肩头,明白了什么,“谢谢。”   老太太低头不语,手指灵活的活动着,过了会儿,她抬起头来,似乎才发现两人还在,嘴皮子一动,说了一个金额。   李鱼赶紧掏钱,然后小心翼翼的问,“老人家,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来取?”   “后天吧,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主人都这么说了,两人也不好意思再打扰,离开时不止帮忙带上了门,还将门口的垃圾拎走了。   坐进车里,唐宋打了个哆嗦,“我怎么觉得楼上那位神叨叨的。”   “别瞎说。”李鱼瞪他一眼,催促道,“先去店里吧,马上到上下班的高峰期了。”   这座城市经济繁华,遍布着各种CBD,一到上下班时间路上就堵得水泄不通。   大约五点,一辆黑色轿车驶进红月亮外东侧的停车场。   看门的保安对老板的车子敬了个礼,打开杆儿后,撑着窗户对车里的副驾驶座上人说,“丁先生,有人给您留了东西。”   李鱼下车,让唐宋先把车子开走。   接过包裹一看,是一部手机,盒子已经开封,盒盖的内层贴合一张便利贴,署名是原主的大哥。   这时候,唐宋已经停好车走来,习惯性的抬起手肘,想放到发小肩上。   眼看着两人就要挨上,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观主的忠告。   他讪讪的把手缩了回去,又怕对方会错意,急忙解释,“丁联,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   就是害怕。   “我知道。”李鱼信心满满道,“等纸人做好,我烧给他,生活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观主说是命,只能面对,但在他看来,任何敢于去面对的问题,都是可以解决克服的。   命运的坎儿再多又怎么样,一座一座翻过去就行。   那位老人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做的纸人颜值绝对过关,到时候烧过去醋鬼一看,啧,一见钟情了。   想到摆脱阴沉的鬼怪后,自己可以和努力专心挖掘目标的秘密,李鱼就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第205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13   红月亮里, 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已经就位, 开始工作。   李鱼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休息室,刚平躺到椅子上休息不久,有人进来了。   唐宋套着一身西服外套, 贼眉鼠眼的摸进来,用脚踹了踹青年的小腿,“过去点, 给腾点位置。”   李鱼睁开眼看了一眼,又闭紧回去,不情愿的撑着沙发坐起来, 收起打直的一双长腿。   “你怎么来了?”   “我把搬办公室的事布置下去了,也来补补觉。”唐宋抱着自己的胳膊,蜷缩到沙发的另一头, 没多久就睡着了。   李鱼听着隔壁平稳的呼吸, 很快也再次陷入沉睡。   不幸的是,他开始做梦了。   梦里, 他回到了香蜡店。   那间屋子里仍然只有老太太一个人, 她低着头,怀里抱着一个纸人在糊,嘴里念着,“尘世怨,断干净,往生路, 慢点走,莫回头。”   像是对死人的某种祝愿,或者告诫。   李鱼站在死寂的屋子里看向四周,发现下午去时看见的花圈都不见了,四面的墙壁上,倚靠的全是纸人。   惨白的脸,酡红的脸,一双黑白的分明的被刻画得生硬诡异的眼睛,再配上一张,微微咧开的,露出诡异笑容的嘴……   被这一张张的脸面对着,李鱼浑身发凉,冷汗湿透了整个后背。   他转过身去想要开门离开,却发现铁门上没有锁扣,门是被嵌在墙壁中的。   李鱼,“……”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出不去,那就安心呆着吧,看看就近会出现什么妖魔鬼怪。   老太太对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毫无所觉,她把糊好的纸人立起来,取出纸笔画上五官,然后将其放到墙边,又接着做下一个。   新做的纸人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光看竹篾编出的框架就能知道,肯定是个瘦高个。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个纸人应该是他定制的那个。   哪怕是在梦里,李鱼也来了点兴趣,身体前倾的打量起来。   随着制作进程,他渐渐发现,纸人的脸型近乎完美,下巴的轮廓坚毅又不失精致,就连四肢也是修长漂亮,最让他诧异的是,这完全是比照着真人大小做的。   李鱼惊讶的眨了眨眼,转头去看其他的。   那些纸人为了方便搬运,身材几乎是都是没有曲线的H型,个子撑死了五头身。   为什么独独自己的例外呢?   正想着,客厅里的老太太忽然不见了。   屋子里遽然暗下来,四个墙角更是被黑暗笼罩,唯独颜色亮眼的纸人依旧清晰,如同之前一样,安静的站在原地。   李鱼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将两条腿抬高,放到了沙发上。   他怕又有东西从下面伸出来抓自己的脚。   哐当一声,一阵大风刮进来,吹得纸人们东倒西歪,哗啦作响。   李鱼将自己蜷在沙发的角落,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掐住自己左臂内侧的皮肉,用力一拧。   操,居然不疼!   这梦是醒不过来了吗!   李鱼心一横,跳下沙发,拔腿就往客厅靠里的房间跑。   他一脚踹开门房门冲进去,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纸人,一个挨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将房间堆得密不透风。   与房门相对的不远处,还有一道门。   相比之下,似乎倒回客厅比继续往前更加容易。   脚下仅仅只是后退了一步,就碰到了东西,李鱼回头一看,背后居然也是纸人。   纸人们开始动作,薄薄的纸哗啦作响,比之前被风吹到时还要尖锐,有东西要从里面破开而出。   他定睛一看,藏在纸皮肤下的竹篾居正在挣扎蠕动,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纸人肚子上那块,已经被竹篾顶出一个凸起。   就在这时,脆弱的纸张被戳破了。   竹篾顺着纸洞从里面冲出来,如同一根藤满缠住了李鱼的脚。   从纸人中钻出来的竹篾也来越来多,如同一条有一条阴毒的蛇,尽数缠上这间屋子里唯一的人类。   李鱼躺在地上,身体如同束缚着千斤,怎么也动不了,脑子里只剩下灭顶的恐惧。   他感知不到疼痛,却知道到竹篾已经陷入了皮肉,有什么看不见的,带着恶意的东西,想将他从里到外,勒得粉碎。   在他看不见的客厅里,黑暗已经沿着天花板爬到了他的正上方,然后化为墨汁般浓稠的黑色液体,顺着墙壁流淌下来,爬过地板,想把他紧紧包围住。   在身体被接触到瞬间,脑海中仅剩的恐惧也没了,一片空白。   下一秒,蕴含着巨大的痛苦的,怪异的尖啸声在耳边炸开。   李鱼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坐起来,纸人、竹篾、黑暗,都不见了,入眼的是唐宋担忧的脸。   见好友醒来,他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和那名保安一样,被梦魇住了。”   “不是以为,是真的。” 李鱼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腿,完好无损。   他掀开身上搭着的薄毯,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重重打了个喷嚏。   唐宋身上也披着一条毯子,蹙眉嘀咕着,“得找人来看看空调,不管怎么调温度,都这么凉,估计是坏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李鱼上下打量两遍,低问,“你刚刚梦见什么了?”   想起之前的情境,唐宋浑身都不对劲了,急忙将观主给的黄符掏出来,捏在手里。   之前他睡得好好的,突然打了个喷,被冻醒了,随即就看见发小闭着眼睛,四肢对着空气又蹬又踹。   唐宋的第一反应就是梦魇了,当即蹲过去,对着人大声喊叫。   可惜无果。   就在他搓着手,打算扇耳光的时候,人突然醒了。   李鱼没有理会唐宋的问题,他垂着脑袋,在原地坐了整整五分钟,偏头问道,“刚刚是谁在叫?”   “没人啊……”唐宋被对方严肃的表情看出了冷汗。   有人,一定有人。   李鱼记得清楚,发出尖啸的是个女人,而且那声音就在他耳边,绝不是梦里。   唐宋紧了紧身上的毯子,心里发毛,“你没事吧,怎么睡个觉起来就神神叨叨的。”   李鱼追问,“那你出现耳鸣了吗?”   唐宋一愣,“你怎么知道?!”   李鱼抿了抿嘴,勉强露出轻松地表情,若无其事的冲对面的人说,“时间差不多了,先去上班了。”   “别啊,你还没说梦见了什么呢。”多说了几句,唐宋的害怕又没了,拉着人不放。   李鱼,“我梦见了很多纸人,他们一起朝着我扑了……”   “停!”唐宋听着听着就想起那间香蜡店,胆怯却又无法按捺地问,“丁联,你说那位老太太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个屁的问题。”那位老太太还帮过他呢,李鱼想一本正经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杯弓蛇影,什么都往那种方面想。”   唐宋连连点头,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李鱼把毯子叠起来放到沙发扶手上,当着唐宋的面就开始换衣服。   唐宋也觉得无所谓,想着等发小换完衣服,两人一起出去,他抱着毯子坐回沙发上,顺便从茶几下的员工福利中,取出一瓶矿泉水。   他拧开瓶盖,仰头用嘴接住瓶口,刚喝下去一口,就发现瓶子里透明的清澈液体,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血的腥臭味儿瞬间充斥了他的味觉和嗅觉。   “卧槽!”唐宋吓得大骂一声,直接把瓶子扔了出去。   矿泉水从弹跳的瓶子中洒出来,滩在白色的瓷砖地板上,没有任何异常。   “你怎么了?”李鱼已经换好了自己的工作服,一边扣着袖扣,一边疑惑的望向沙发。   唐宋张了张嘴,观主的话再次蹦进他脑海。   他抬手扶额,闭上眼睛平静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说,“没什么,就是看花眼了,以为水不干净。”   李鱼低头在黑西装上别上工牌,又抻了抻衣服,“走吧。”   唐宋含糊应了一声,抢先一步迈出休息室的大门,让人有种背后的屋子里,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的错觉。   李鱼回身关门的时候,抬头看眼里面,正对着他方向的墙角处,有东西一闪而逝。   他一愣,不确定的眨了眨眼,却发现那儿只有黑色的,被灯光找出的储物柜的影子。   唐宋看他站在门口诡异的往里看,心脏直跳,不打算再等了,拔腿就跑。   正好回过头来的李鱼,“……”   他锁上门,叹了口气,转身朝大厅的方向走,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有一团看不见的虚影,一直从后面紧紧拥抱着他。   夜总会还没到上客高峰,大厅和包厢一个人也没有。   李鱼来到自己所负责的区域,和服务员们一起拿着工具打扫。   视线一一扫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圈人,又扭头看了眼四周。   红月亮的装修有点偏仿古欧式,大厅顶上有个巨大的水晶灯,以此往外,是一圈又一圈的彩色射灯。   音乐一响,射灯被灯控师赋予生命,五颜六色的各种变幻。   这里的人就像这些灯一样,有着各种色彩的故事,但从原主的记忆来看,红月亮绝对是被归类于白色的。   唐宋平时看着懒懒散散,不把事情放在心上,但在大是大非上,他绝对拎得清,不会去碰灰色甚至是黑色的非法生意。   而且从记忆中信息来看,红月亮里也不常有沾粉或者嗑药的人出现。   一旦发现可疑的人,夜场的打手们都会不动声色的靠近,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把人弄出去。   李鱼把面前的茶几擦了一遍又一遍,仍旧想不出所以然。   “1551,我可以肯定,红月亮在生意上没有任何问题,唐宋这个人也没有问题。”   “上面提供的消息不会出错。”1551说,“这里一定藏着秘密。”   李鱼不否认这点,分析道,“你说,任务目标恰好也在红月亮有股份,会不会他身上的秘密,和红月亮的秘密之间有什么关联?”   1551说或许有,或许没有。   李鱼也不奢望这一下就能把事情查清楚,他抬头,恰好看见之前在巷子里发现他的小青年。   小青年刚到原主手下不久,叫阿旺,姓钱,家在遥远的山区,十四岁辍学出来打工了。   阿旺也正好看过来,他眼睛一亮,小跑到领班面前,关心的问,“丁哥你好点了吗?”   “没事了。”注意到对方的眼神,李鱼若无其事道,“脸上这团看着吓人,过两天就消了。”   挨揍的肯定不只是脸,阿旺又问,“那其他地方呢。”   “没什么大碍。”李鱼说,“慢慢就好了。”   其实在送观主回北山的路上,唐宋已经劝过他了,让他休息几天再上班,哥俩好,不扣钱。   但李鱼不干。   既然已经知道了任务内容,还是越早解决越好。   阿旺闻言点了点头,却并不打算走,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李鱼安静等着,挑着眉示意他赶紧的,马上要到正式上班的时间了。   阿旺憋了半天,终于把藏在心里两天的话说出来了,“丁哥,我就想问问,你和总经理那天到底怎么了?你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很不太对劲,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而且……后来我想给你们送热水,无意间在休息室的门外听到,你们好像说在说鬼……”   他觑着对面的青年,小声问,“我应该没有听错吧,丁哥。”   撞鬼怎么也算是私密事件,李鱼不打算透露出去,“你听错了,没这回事。”   他眼睛斜睨着少年,“那你后来为什么没进来?”   “因为我意识到突然打扰你们谈话不好,所以就走了……”阿旺眼神飘忽,“我先去把抹布洗了吧。”   说完就抢走了领班手里的帕子,去了和厨房相连的操作间。   李鱼眉头微蹙,这人怎么慌里慌张的。   也没多想,调头去指挥着服务员们把区域内的台面摆好,检查过关以后,也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操作间里除了阿旺以外,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这小子进来有十分钟了吧,一张帕子而已,洗这么久?   李鱼摇了摇头,按照惯例,将操作间里的水龙头都检查了一遍,回头就看着阿旺还站在水池的尽头,正在盯着水龙头发呆。   他走到对方身后,见少年丝毫没有警觉,抬手在他肩头按了一下。   阿旺整个人像被踩到痛脚的猫,反应大的不正常,当场大喊一声,同时回过身,朝着背后的人用力推了一把。   李鱼往后踉跄两步,被这一状况搞愣了,“抱歉,我没想吓你。”   看清来人,阿旺急忙丢掉手里湿漉漉的帕子,另一只手背到身后,局促不安的解释道,“没有没有,是我太敏感了,丁哥我刚刚不是故意推你的,你能不能别跟总经理说,别开除我。”   大家都知道原主是关系户,嘴上亲昵的喊着丁哥,心里却是门清,知道对方和总经理一样,掌握着生杀大权。   阿旺脸上的紧张太过夸张,让人感觉有些神经质,李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的,别瞎想。”   他指了指对方后面的水龙头,“没关严实。”   阿旺急忙关好,又朝领班微微鞠了一躬,神色匆匆的跑了。   看着那道背影,李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1551,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奇怪。” 第206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14   “可能是有什么心事吧。”1551随口说道, 而且他们确实没有证据。   想了想, 也不是没可能,阿旺年纪小,又早早出来打工,远在他方的父母,在这座陌生城市的生活, 每一样都够他头疼操心的。   这么一比,李鱼反倒觉得自己从前的日子不辛苦了。   他那会儿有孤儿院院长照顾,后来长大点, 就能自己打工赚钱了, 除了逢年过节给院长买点东西, 攒起来的钱足够他的所有花销。   除了没有温暖的家庭,他的日子不算差, 不需要太为琐事操心。   李鱼想着,找机会可以和阿旺谈谈, 能力范围内, 或许可以帮一把。   卫生打扫干净不久,夜总会开始上客了。   后面有厨房,厨师水平一流, 在餐饮这块儿帮唐宋在夜场圈子里,挣了不少口碑。   有些熟悉的客人, 到点了不在家或者外头吃饭,直接提前打电话预定用餐,吃完后不需要换场地, 上下个楼就能继续嗐。   李鱼刚挂掉一个八人预定,又接了一个,声音隔着电话线都能听出是谁。   那头的人似乎没想到接电话的是他,顿了下,“原来是丁先生。”   李鱼稳住心跳,“盛先生。”   盛易明在那头说,“听闻红月亮的厨师很不错,我带几个朋友来试试。”   李鱼问了具体的人数,又客套两句就挂了电话。   和目标长久以来的接触,已经练就了他的处变不惊,两人这个时候才刚刚认识,中间又有老板和小员工的差距在,他不会表现得太热切和熟稔。   至于熟悉以后,另说。   心里这么想,心脏却依旧快速的跳动,他垂眸看了眼,抬手隔着胸腔按了按,默念着,老兄弟,给点力,有点出息点好不好。   唐宋风风火火的从楼上下来,一进大厅就看见发小木呆呆的样子。   他走过去,一手肘撞过去,“思春呢。”   李鱼脑子里顿时晃过和任务目标在安全通道里,脑袋对着脑袋点烟的画面,脸噌的一下,红了。   唐宋震惊的睁大眼睛,坏笑着凑上去,“想谁呢,不会是盛易明吧。”   一想起发小对着空气闻来闻去的变态样儿,他忍不住笑了下,“说真的,盛易明那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怕身体有问题。”   李鱼来了精神,“什么问题?”   唐宋说,“我之前听人八卦过,说老早以前,他出国待过一年,因为生病。”   李鱼问,“什么病?”   唐宋说不知道,“估计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否则做什么要遮遮掩掩。”   李鱼,“……应该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的。”唐宋开夜总会,见过的,听过的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有些人表面看着光鲜,指不定私下怎么样了呢。”   越说他越不放心,也忘了要保持距离,用力勾住好兄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所以在我调查清楚之前,你别莽莽撞撞的往前凑,咱要找就找个好的。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英俊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不愁找不到。”   李鱼眼皮突然止不住跳起来,心说,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乌鸦嘴,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突然摇晃一下,猝然砸了下来,引起不小的轰动。   零星的早来的客人被这一出意外吓得不轻,没心情再继续消费,着急忙慌的结账走人。   “卧槽!”唐宋好半天才回过神,拉着发小往后退。   水晶吊灯上的灯泡和点缀的水晶被摔得粉碎,几乎找不到一块儿超过拇指大小的碎片,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唐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跟着发小的东西一直在,只是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有没有受伤?”李鱼没被怎么吓着,只是后怕,还好他们离得有些距离,否则脑袋得开花。   “没事……”唐宋情绪复杂的看了好友一眼,终于知道了观主所说的距离具体指什么。   除了亲密的肢体接触,或许,应该还包括不能介绍对象?   想起发小定做的纸人是男性,唐宋下意识的,认为对方是个女鬼,顿时心里充满同情。   现实不是聊斋,他可不信女鬼会有聂小倩的颜值。   “你……”唐宋张了张嘴,最终考虑到那东西或许就在附近,识趣的选择闭嘴。   他隐晦的说了一句,“兄弟,你这几天受苦了。”   李鱼没往深处想,“也还好吧,日子不是过的挺舒坦的?”   除了撞鬼,他真的觉得挺好,唐宋很好,原主的家人也很好,而且他还顺利的和任务目标有了接触。   唐宋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怀疑人生的又反问了一遍,“真,真的那么好?”   李鱼莫名其妙,“是啊。”   观主那天跟他说过,鬼可都是要吸人阳气的,用各种各样近乎诡异的办法从阳寿未尽的人身上夺取走生气。   听发小这么一说,唐宋直接想歪了,眼神变得诡异。   李鱼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怎么了嘛?”   唐宋摆了摆手,算了,这也不是发小的错,那玩意儿缠上来甩都甩不掉,好在,他的好哥们儿应该只是身体舒坦了,没有彻底被鬼迷了心窍。   破碎的吊灯很快被清理干净,这也意味着,夜总会的大厅今晚将是黑漆麻乌的一团。   李鱼给他出了注意,“要不今晚搞个化妆主题?烛光的。”   唐宋觉得有门儿,一个得意,抬手在发小肩上拍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犯蠢,他飞快收回手,警惕的看向四周,没有异常。   唐宋微微松了口气,把几个领班都召集过来,开了个小会。   散会后,大家快速投入到紧急而忙碌的工作中,李鱼按照被分配的工作,去了三楼尽头的杂物间。   杂物间里堆放着以前搞主题时用过的各种东西,衣服、广告牌、面具、荧光棒什么的。   李鱼弯下腰,将上次用完以后洗好的衣服从最里面的的架子上抱下来。   身上的外套是两颗纽扣的,一弯腰就勒得慌,不方便,他将到手的箱子放到地上,把外套给脱了。   里面的白色衬衣大小刚好,扎在裤子里,显得腰身线条很漂亮。   刚伸手去搬第二个箱子,背后紧合上的门开了,一股冷空气从外面的走廊吹进来。   李鱼忙着干活,没察觉到,抬起胳膊用袖子蹭掉额头的汗水,继续将一个个沉重的箱子从上面抱下来。   片刻后,架子被搬空了,他低头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十几个箱子,开始犯头疼,靠他一个人的话,得弄到什么时候。   得找几个人过来帮忙。   这么想着,手已经伸到后面,去摸别在腰后的对讲机。   刚取下来,一股巨大的力气突然从背后冲上来,将他扑倒在地。   李鱼被摔得七荤八素,脑袋正好埋在一堆沙发套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后颈一凉,被一只手给掐住了。   他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掌心上冰冷的黏腻,那是一种他说不上来的,比血液还要浓稠的东西。   屋子里的灯依旧亮着,走廊里没有人经过,而自己的嘴巴被叠好的沙发套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后颈的手不断收紧,冰冷的气息正贴着他的耳朵,让人战栗。   他想问对方是谁,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最后还是1551告诉他,“你后面没有人。”   系统的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按住自己的那只手突然像水一样,化成了液体,顺着脖子流淌。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满怀恶意的,慢慢地渗透皮肤,想要探究里面的五脏六腑。   不是他,不是那只醋鬼!   身体窜出一股疼痛,每个器官都像是被一根棍子用力翻搅捶打,疼得他连抽气都做不到。   醋鬼不会这么对他,他除了安静的,用带有侵略的目光看着他,从来没有真正的伤害过他。   至于身后这位……李鱼能深切的感受到他的目的。   他想杀了他。   之前在休息室做过的噩梦突然跳进脑海,梦里,那东西也和这只一样,想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粉碎。   流连在后颈的桎梏消失了,但他的身体依旧不能动,甚至,那股压在自己背上的无形力量,正在逐渐加重。   他堵住了他的嘴,制住了他的动作,他想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去。   李鱼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因为濒临的窒息感变得无力,疼痛却被恶意的加剧着,不停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完了,这次是真的要倒档重来了。   膝盖彻底软了,直接跪到地上,身体里撕裂一般的痛处,让人精神开始恍惚,耳朵里出现了能穿透耳膜的耳鸣声。   李鱼的眼前只有黑暗,鼻尖闻到了从自己咽喉窜上来的血腥味,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从没有伤口的身体中流失出去。   1551收到宿主的身体极限反馈,开始在他耳边着急叫唤,“别睡,你应该是正在被夺舍,快醒醒啊!”   李鱼模糊的想,醒个屁,我只想睡觉,睡到昏天黑地,永世不醒。   最后四个字刚落下,他的心里就涌出一股奇怪的排斥。   不,应该可以说是厌恶。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排斥“睡死”这个人生结果,哪怕可以重来也不想要。   死寂一般的空气中,突然响起异响,压制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身体也被翻转过去,仰头对着天花板。   僵死的大脑渐渐恢复反应能力,本能的,他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还没彻底醒神,眼前突然多出一张脸。   那张脸溃烂不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黄色的组织液从皮下渗出来,湿哒哒的挂在下巴上。   她张开了嘴,里面没有牙齿和舌头,黑洞洞的一片,一股怪异的味道从里面喷出来,李鱼当场作呕,差点直接吐对方一脸。   紧跟着,那张恶心的脸被冲撞出去,砸进了货物架子。   轰然的巨响声在屋子里炸开,顺着走廊飘出去,三五秒的功夫,有距离杂物间较近的人匆匆赶来。   李鱼的思绪清晰了,第一反应是逃跑,还没摸到门把,那东西又冲了上来,将门又给撞回去锁上了。   眼前的女鬼头发乱糟糟的一团,像被人用剪刀恶意的剪过,层次不齐,发尾还有烧焦过得痕迹。   很明显了,死前,她曾遭受过外界的暴力对待。   按照系统所说,此时的她,应该是想借原主这具身体还魂。   李鱼头疼,因为灵异世界的设定,他的灵魂和尸体不匹配,但这种麻烦应该会在某个阶段后消失,不可能携带一辈子。   1551,“据我们查到的资料,要七七四十九天。”   李鱼,“……”   一个半月还多,惨得一逼。   他飞起一脚,直接踹了过去,错位,踹了个空。   女鬼抬起一只手,正想掐住他的脖子,溃烂的胳膊突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从内往外折断了。   李鱼眼前一花,她的身体飞了出去,砸中了墙壁,紧跟着,身体从抵着墙壁,从地面往上攀升。   有一只无法被窥见的力量,将女鬼推到上方。   李鱼眼睁睁的看见,她的身体开始膨胀,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灌入将其撑开。   女鬼痛苦地挣扎,黑洞洞的嘴不堪重负,开始往两侧裂开,直达耳根。   李鱼终于确定,刚刚闻到的味道里有一股烧焦的气味。   这个人是被烧死的,死前还经受过非人的虐待,难怪会变成厉鬼找人麻烦。   女鬼的身体到了极限,黑色的扭曲的烟雾从她嘴里喷涌而出,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干瘪下去。   就在李鱼以为事情即将结束的时候,被关上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撞开了。   门板敲上墙壁的同时,十几个男人一起涌入,他们手里拿着勺子、扫帚、拖把,神色激愤的瞪着杂物间内。   李鱼再回头去看,女鬼不见了。   撞门的都是他手底下的服务员,而其中,个子最矮小的,夹在中间最显眼的,是阿旺。   阿旺站在几个大高个前面,手里提着一把菜刀,菜刀上还沾着血,应该是从哪位厨师手里抢下来的。   他紧张戒备的打量着屋内,发现没有别的人后,他疑惑地问,“丁哥,另一个人呢?”   李鱼,“没有别的人,就我一个。”   阿旺,“可我听见这里面有声音……”   “这里确实只有我一个。”李鱼揉了揉额角,身体发软的症状还没过去。   恍惚间,他感觉有谁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空茫、阴沉,又有些无奈,“真是一刻也不能离开。”   李鱼,“……”   那声音又说,“我应该给你打一个标记。”   李鱼,“……”   看小领班睁大眼睛怔愣在原地,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觉得不正常。   有站在人群后面的人又冲着他喊了一声,“丁哥,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鱼改变了主意,实话实说,“刚刚的响声是因为……我撞鬼了。”   空气陷入古怪的寂静。   两秒后,一阵巨大的笑声从那群人嘴里爆发出来。   一个瘦子哭笑不得,“这世界上哪儿来的鬼,我看是杂物间里有老鼠,丁哥你被吓傻了。”   李鱼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木然着脸。   那人很快就笑不下去了,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我就开个小玩笑,领班您别往心里去。”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你说假话别人信以为真,说真话却被但当成笑话。   李鱼,“我不往心里去,你说得对,就是有老鼠,而且是两只。”   一只要他的命,一只……要他的人。   一个比一个人头疼。   他沉重的吸了口气,脚尖碰了下那堆已经东倒西歪的服装箱子,“你们来了正好,一人一箱正好搬出去。”   领导发话,谁敢不听。   服务员们自行分配了任务,搬上东西离开了,只有一个人还留在里面。   阿旺。   李鱼已经快步走到门口,他握住门把,回头看向少年,“阿旺,你不走吗?”   阿旺指了指对面杂乱的一团,“这里面太乱了,以后找起东西来会很麻烦,我整理整理再出去。”   李鱼看着他,“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应该的。”阿旺说完就背过身,弯下腰开始整理。   李鱼一点点的拉上房门,快落锁的时候,他突然再次推开门,“阿旺,我刚刚说的你也认为是玩笑吗?”   阿旺捡起一堆桌布,低着脑袋说,“是吧,这个世界哪里有鬼,如果有,我为什么没见过呢?”   他扭头看向门口,突然笑了,“不过我以前听家里的老人说,如果你想见鬼啊,到了晚上就把房间里的窗户打开,这样他们才能进来。”   李鱼,“你试过?”   阿旺的眼睛闪了一下,否认道,“没有,老人家就喜欢迷信,当不得真。”   李鱼抿紧的嘴唇松开,露出一个笑,“也对。”   这一次,他彻底离开了杂物间,脸色却沉了又沉,心事重重。   1551,“还是觉得他有问题?”   李鱼,“他给我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之前还在大厅的时候,阿旺跑来问他在休息室和唐宋说话的事,当说到“鬼”时,对方眼睛里是明显的好奇和兴奋。   但现在,他将那些激动地情绪藏了起来,换成漠然的不信。   一个人对事物的看法,很少出现双面或者多面,尤其是鬼神这样虚无缥缈,很难证实其真实性的东西。   可阿旺的的确确在事情发生前后,对“鬼”表现出了两种态度。   李鱼满腹疑惑,让系统打开了实况。   画面中的少年安静的整理着杂物,嘴里哼着没听过的怪异的调子。   他的嘴角带着笑意,眼睛弯弯的,时不时有嘻嘻的笑声从他嘴里冒出来。   李鱼,“……”   他一个人跟谁笑呢,有毛病? 第207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15   阿旺的名字有点土, 长相却有些洋气。   有人问过他是不是混血儿,他说不是, 说自己有少数民族的血统,五官偏立体。靠着漂亮精致的长相, 加上一张还算能说会道的嘴,经常能从客人手里拿到小费。   但此时此刻,这样的笑容和笑声被刚闹过鬼的屋子衬托出的只有诡异,没有帅气。   即便隔着光屏,李鱼能感觉到, 阿旺的喜悦的情绪是发自内心的,不知缘由。   进了电梯,按下了四楼,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像是想起什么, 猛地一拍脑袋说,“啊, 有东西忘了拿。”   李鱼看着他抢在电梯门关闭前匆忙出去, 顺着走廊拐弯不见了。   电梯门重新合拢, 只剩他一个人, 白色的灯光让空间变得亮堂,而他左手边的小屏幕上,正放着一个广告。   广告演员拿着两听可乐,穿着一身红色的短袖唐装,笑着按下眼前的门铃。   门被打开的瞬间, 屏幕突然黑了,然后飘起黑白的雪花,发出嘈杂的无法接受到信号的滋滋声。   李鱼失望的收回视线,正打算将注意力转移到实况上,电梯突然停了。   此时,电梯正卡在三楼。   以为是坏了,他拿起对讲机拧到维修部的频道,和自己斜上方的电视一样,里面传出滋滋的噪音。   李鱼,“……”   一天到底要闹几次,能不能给个准话啊卧槽。   电梯里的温度没有骤降,却陷入了一种让人沉重的,压抑的氛围。   不知不觉间,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地阴翳,仿佛自己身陷一张褪色发黄的老照片中。   李鱼把键盘上所有按钮都摁了一遍,徒劳,电梯门闭得死死的。   他不肯放弃,想徒手开门,指尖刚碰到冰冷的金属门板,熟悉到令人恐惧的阴森感来了。   冷到不正常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缠住四肢,将他固定在原地。   李鱼任命的闭上眼睛,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刚刚是你帮我吗?还有之前在休息室里,我一直做噩梦,后来……后来我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   “喂,也是你,对吧。”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李鱼用力咬住舌尖,疼痛让他镇定下来,直勾勾的盯着倒影自己的的电梯门。   门上,自己的样子有些糟糕,眼睛瞎挂着眼袋,脸色苍白,嘴唇上的血色也淡了几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萎靡。   眼神也恍恍惚惚的,没什么神采。   李鱼觉得自己快被这些东西给搞垮了,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无法正常休息。   或许是醋鬼从没真正的伤害过他,亦或许是对安稳睡眠的渴求超越了恐惧,他看着自己的倒影,拖着声音跟对方协商,“大哥,能不能打个商量,让我好好睡上两觉再搞事,行吗?”   除了那次在唐宋家客卧的走廊里,他再没见醋鬼显过形。   今天也一样。   话音落下很久,对方有了反应。   冰冷的气轻缓的顺着下颌骨线条描摹到耳根。   “我喜欢你的味道。”那个声音说,“我熟悉的味道。 ”   李鱼被冻得一个哆嗦,死死抿着嘴唇,克制着自己指尖的颤抖。   耳边响起一声叹息,“但我不喜欢你身上没有我的气息,宝贝儿,这会让你很危险。”   李鱼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逻辑,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想反问,刚打开齿关,后面肩膀陡然袭来一股尖锐的疼痛。   被对方控制着,他无法动弹,只能无比清晰的感受着,有类似牙齿的东西刺破他的肩头,陷入皮肉。   “1551,我要疼死了。”这种疼痛虽然不及之前被撕裂的痛楚,但也没好多少。   他感觉有冰冷的,像液体一样的东西,顺着被咬破的伤口,渗入肌肉和血液。   太冷了,李鱼的上下牙齿不受控制的开始打架,咯咯咯的声音让电梯诡谲的气氛变得搞笑。   李鱼,“……”   他疼得说不出话来,两眼紧闭,拳头攥得比石头还硬,如果背后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早他妈几拳抡上去了。   脑海里灵光闪过,不能抡拳头,他还有别的东西。   观主给的黄符。   还没来得及高兴,1551一盆冷水浇下来,“你是不是傻,你现在根本动不了,怎么拿黄符。”   李鱼,“……”   1551,“还有哦,你的黄符揣在休息室的便服兜里呢。”   李鱼的眼睛闭得更紧了,只想死,难怪刚刚那只女鬼能肆无忌惮的靠近,原来是防身盾牌根本不在身上。   “叮——”   电梯里突然响起让人热泪盈眶的清脆声音,提示楼层到了。   李鱼赫然发现,周身的桎梏不见了,只有肩头还在隐隐作痛。   电梯外,两名服务员见青年站在里面不出来,一时间不敢踏进去,小心翼翼喊道,“丁哥,你出来吗?”   李鱼撩起眼皮看过去,“出。”   和两人擦肩而过时,胳膊被其中一人从后面拉了一把,他疑惑的看过去,“怎么?”   “你的衣服……”小姑娘红着脸,隔空指了指小领导的衣服, “领子散开了,你,你把扣子系一下吧。”   李鱼垂眸一看,衬衣扣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一半,领子往后垮着,几乎露出小半个右边肩膀。   李鱼,“……”   只知道瞎搞,不负责收拾善后,没有责任感。   他拉着脸,一本正经的整理好衣领,扣上纽扣,“谢谢。”   小姑娘急忙摆手,拉着同事匆匆忙忙走进了电梯,门刚合上,李鱼一直克制的体温迅速攀升,脸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他一边朝着新的总经理办公室走去,一边用手扇风,给滚烫的脸降温。   唐宋的新办公室大门敞开,刚布置妥当。   李鱼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曲指叩门,“唐宋。”   唐宋的脑袋从里面的休息室探出头来,“直接进来。”   新的办公室如同描述的一样,宽敞明亮,前身是一间客服不用的小套房,以前专门用来给员工休息用的,后来改了规章制度,就被闲置了。   李鱼走进里间,发现这屋子的确比之前那间阴阴暗暗的更让人舒心。   唐宋从地上提一个大袋子,隔空丢了过去。   李鱼大致一看,“帐篷?”   唐宋点头指挥道,“你挑个位置装上,睡袋我放在书柜最右边的柜子里了,红色是我的,蓝色是你的,进帐篷睡觉的时候自己铺上,睡完再收起来放好。”   李鱼将帐篷从袋子里拆出来,把每个部件摊开了摆到地上,说,“对了,刚才盛先生打电话,说今晚要带人来用餐。”   唐宋愣在原地,“你刚刚说谁?”   “盛先生,盛易明,红月亮的大股东。”李鱼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唐宋不敢相信,“这是在签约后,他第一次来红月亮,不得了。”   “你确定他只来过一次?”李鱼低头组装,好像对谈论的人并没有多在意。   “那是当然。”唐宋,“他可是我的大金主,必须时刻关注。”   李鱼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任务目标和红月亮的秘密真的有关,那他为什么从不来这里,这不合常理。   按照说明,很快帐篷就被组装好了,稳稳当当的摆在里间的窗边,正对着阳光。   李鱼撅着屁股钻进去整理垫子,顺便仰头看了圈内部。   大概是上次自己的言论把唐宋给吓着了,这床帐篷很小,只能容许一个人躺进去,确实能给人一种踏实感。   李鱼对此十分满意,正想退出去,一股冷气流突然出现,沿着他的后背吹到后颈,又留恋的隔着厚厚的西服外套,拂过之前被醋鬼咬过的地方。   退出去的姿势受阻,李鱼只能被迫继续往里钻。   他抱着膝盖缩到角落,戒备又害怕的望向四周,然而,让人颤栗生寒的冰冷空气,如同一阵穿堂风,消失不见了。   李鱼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一百八十秒,整整三分钟后,他从里面帐篷里爬了出去。   全然不知,自己的肩头盘旋着一丝阴影。   办公室外间,唐宋已经收拾妥当,他坐在老板椅上转了一圈,舒心的喟叹一声,这下子可算是安心了。   他拿起手机,给后厨去了一个电话,说到菜品问题时他顿住了。   恰巧李鱼从里间出来,连忙开口叫住,“盛先生没点菜?”   “没。”李鱼也才反应过来这事,给他打了个手势,“我用接待电话打过去。”   唐宋知道发小这是想和盛易明增进关系,摇了摇头,说去吧。   人一走,他脚尖蹭着地板,身体被转椅带到了办公桌前,抽屉里有一张名片,来自于一个私人侦探。   当初接名片是想着多个朋友办事方便,但他绝对没想到,有一天会把这位“朋友”用到给发小找对象身上。   李鱼来到电梯前,他现在对这玩意儿有点阴影。   1551,“别怂啊。”   李鱼咬着牙,硬着腰杆走进去,昂首挺胸的站在电梯厢的正中间。   这一次,电梯没有出任何差错,将他安全送到底楼。   接待处前,正巧有顾客经过,其中有一男一女跟在这群人最后面的,有些眼熟。   1551帮他回顾,“那天请观主吃饭,中途进来了一群人,那个人是其中之一,只是没说话。”   哦,想起来了,那群人是进来和他抢盛易明的。   而这个人就站在那群大佬最后面,显然身份比不上站在前面说话的几个。   李鱼顺口问道,“他和任务目标也认识?”   1551说,“根据能查到的资料显示,他们之间没有交集,但这位卢先生……”   “卢什么?”李鱼打断它。   “叫卢家栋,他一直想巴结任务目标。”   李鱼鱼对所有和盛易明有关联的人都有兴趣,余光注意着跟自己擦肩而过的卢家栋,问系统,“有详细的资料吗?”   1551当即上网挖出一些浅表的资料,“卢家栋今年27岁,家里做外贸的,但在圈子里属于不上不下的阶层,性格不太好,容易冲动,爱玩儿。对了,他是你们用餐的那家酒店的老板,三年前突然被家里安排出国念了研究生,刚回来不久。”   李鱼眯了迷眼睛,觉得有点碰巧,唐宋说过,盛易明是三年前掌权的,而红月亮,正好也开了三年。   他问,“那他搂着的那个女人呢,也好像见过。”   1551说,“你真的不记得啦,那个女人叫潘琳琳,是酒店的迎宾小姐。”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李鱼回忆起来了,当时他还因为另外几个迎宾在背后八卦,跟系统发出了几句感慨。   前不久才和唐宋光顾了对方的地盘,今天自己就成了东道主,世界可真小。   李鱼站在原地,鬼使神差的盯着卢家栋和潘琳琳的背影看了几秒,进了接待处。   他从电话上找出盛易明的来电号码,默默记下后回拨过去。   忙音一声又一声的响起,眼看着就要到自动挂断段时间了,听筒里突然传来刺耳的鸣响。   李鱼痛苦将听筒从耳朵上拿开,盛易明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鱼握紧了电话,“盛先生您好,我是红月亮的丁联。”   “你好,丁先生。”盛易明那头正在开会,他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径直离开座位,出了会议室。   盛世的总部大楼十分雄伟,位于最繁华的CBD最中心,从最上面三层的环形阳台望出去,几乎可以俯瞰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   盛易明站在阴影处,单手撑着护栏,微眯起眼睛看向红月亮所在的方向,安静听着那头的询问。   青年的声音清润爽朗,带着浓烈的鲜活。   他闭上眼睛,低声说,“丁先生安排就好。”   李鱼没想到盛易明这么好说话,又问,“那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数公里之外,站在阳台上的男人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睛染上一丝笑意。   他说,“倒是有最喜欢的。”   电话里的青年追问,“什么?”   盛易明,“你会知道的。”   男人浑厚磁性的嗓音蕴含着某种魔力,可以通过电话线带出某种震颤。   李鱼摸了下痒酥酥的耳朵,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话怎么听都像在撩拨。   任务目标明显对他感兴趣,并且发动了语言攻击,这招必须接。   不接的是傻逼。   李鱼同样对听筒轻声一笑,“我很期待。”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盛易明贪婪的勾着嘴唇,舌尖扫过牙齿,似乎在回味什么。   喉结性感的上下滑动两下,薄唇轻启,“丁先生既然和唐先生是朋友,又和观主认识,而之前盛某还有幸与你一起用过餐……可以的话,我希望丁先生能把我当成朋友,不需要用敬语。”   李鱼措手不及,做梦也没想到,这次的目标居然是个自来熟。   太好了,愿意熟就行,不用他想办法点火,男人自己就能热起来。 第208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16   对于任务目标主动提出的要求, 李鱼当然不会拒绝。   很快,两人结束了第二次正式通话。   几辈子下来,李鱼对任务目标都口味了解得非常透彻,喜好清淡, 荤素不及, 非常好养活。   他朝厨房走去,脑子里的菜单已经成型。   厨房里, 大厨和几个打下手的已经开始备菜, 不算很忙,见青年进来,大厨心里咯噔一下, 知道肯定又来了一桌订餐的。   李鱼从大厨手里接过点菜单,比照着从菜单上抄了几道菜下来。   大厨看了两眼, 大部分都是家常菜, 另外一小部分则是店里的招牌菜。   他将菜单用图钉定在木板上, 问道, “今晚的两桌够了, 不能再接了。”   “明白。”李鱼假装伸手去兜里掏了几下, 皱着眉头将手拔出, “蔡师傅, 有烟没?”   蔡大厨说有, 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根递过去,“打火机要吗?”   李鱼说要, 然后从对方手里接过,用一只手挡风,偏头将嘴里的烟点着。   他模仿着原主抽烟的样子,自以为很帅的虚着眼睛吸了一口,嗓子眼一痒,又开始咳嗽。   咳咳咳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响起,蔡大厨吓得连连后退,还以为他得了什么毛病。   李鱼呛得面红筋涨,哭过似的,苦着脸对大厨说,“吸得太猛了。”   都是老烟枪,自然懂,他伸手在青年背上拍了几下。   李鱼缓过劲儿来,揩掉眼角的泪花,然后又吸了一小口,瞥见大厨没注意到自己,连忙把烟雾吐出去。   蔡大厨闻着烟味,自己的瘾也犯了,抖出一根点燃开始叭。   太好了,要抽大家一起抽,有话说起来也自然。   李鱼老油条一样,吐出一口烟雾,问,“蔡厨,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来红月亮有三年了吧。”   “是啊,从唐先生开店起,我就一直在这儿工作。”   人到中年,就变得容易怀旧,李鱼还没开始问,蔡大厨就已经开始回忆道,“我记得刚开店的时候,店里的生意是真的不好,也不知道是谁在网上散播消息,说以前有位老板在这儿开店的时候,遭过火灾。”   李鱼对此一无所知。   原主和唐宋虽然从小玩儿到大,但两人志向不同,一个安心当米虫,一个想搞小事业。   除了碰头在一起喝酒吃饭,插科打诨,唐宋对于自己事业上的事说得并不多。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李鱼问。   “刚开业刚两个月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蔡大厨咬着烟头,继续道,“那天生意非常差,顾客的人数五个手指都能数过来。服务员们在大厅里无所事事,有人就开始玩儿手机,玩儿着玩儿着,就看见一条本地八卦,说咱们红月亮遭过火灾,不吉利,谁来谁倒霉。”   李鱼想起了女鬼身上烧焦的味道。   蔡大厨,“那段时间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总经理心情也不好,好几次我们都以为要关店了。”   李鱼想起来了,记忆中,唐宋三年前的确消沉了一段时间,偶尔和原主见面吃饭也不怎么在状态,问他他也不说。   有些人不喜欢向人示弱,是怕被瞧不起,但有些人报喜不报忧,是因为怕人担心。   李鱼觉得唐宋属于后者。   那时候的他才刚开始创业,还背着盛易明的投资,如果真的两个月就开垮了,按照唐宋的为人,肯定得想办法把钱还上,所以才那么焦头烂额。   一支烟终于抽完了,李鱼如获大赦,赶紧把烟头掐了,“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造谣的人被逮出来了,在网上、报纸上公开道歉,说是自己是同行,看不惯唐宋生意好,故意散播谣言。”   “造谣?”李鱼觉得不大对劲儿,火灾可是有底子的事,一查就知道,就算不查,直接在周围打听打听,街坊邻居肯定总会有知道的。   蔡大厨抽烟的动作停顿,挑眉,“不信?”   李鱼否认,“没有,我就是觉得奇怪,这种抓到头就能查出尾的事经不起考证,很快就会被戳破,那人没有脑子么?”   “可不就是蠢呗。”蔡大厨说,“我们后来偷偷在网上查过,根本没有红月亮遭过火灾的新闻。”   李鱼若有所思,在心里呼叫系统,“1551,这条街道整改过吗?”   1551说近期没有。   “那消防局肯定有出警备案吧,有和红月亮相关的东西吗?”李鱼又问。   1551说,“我试试入侵系统。”   李鱼也没闲着,继续跟大厨打听,“那您跟阿旺熟吗?”   “阿旺?”蔡大厨一拍脑门,“那个个子不高的小年轻,不熟,但是经常见着他。”   红月亮的各种设施都很完备,后厨有自己的卫生间,厨师们不会窜去其他地方上厕所,而且按照规定,后厨人员除非开会时间,不能出现在前厅。   蔡大厨只能在一种情况下见到阿旺,那就是他自己进入后厨。   李鱼可不认为阿旺是从厨房经过,去操作间洗帕子的,“他进后厨做什么?”   蔡大厨浓黑的眉毛皱了皱,“接鸡血。”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说话时声音压得极低,在轰轰的换气扇声音中,显出一丝莫名的诡异。   李鱼更闹不懂了,“鸡血?没别的?”   蔡大厨摇头,“每次有客人预定了以鸡公为原料的菜,他都会赶在恰好的时间进来,让我把鸡血放给他。”   这事儿怎么听怎么不正常,正常人谁会闲着没事接血玩儿。   李鱼问,“是接回去吃吗?”   大厨没说话,1551率先开口了,“有出警的备案记录。”   李鱼惊讶的睁大眼睛,瞥见旁边的人正看着自己,他迅速压下情绪,随后就听蔡大厨说,“丁领班,不知道你们家信不信那些,在我们那边,遇到清明或者亲人忌日什么的,要用沾着鸡血的纸钱压坟头驱除外鬼,然后再给过世的人烧纸。”   “你的意思是,阿旺家里有人去世了?”   “我也是猜的,或许他有别的用处呢,譬如像你说的那样。”   “蔡大哥,我那是脑子犯抽。”李鱼苦闷,咱们好好的继续讨论灵异故事,别急着换话题啊老哥。   蔡大厨听不见他的心声,灭了快烧到手指的烟头,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能聊,再聊就上客了。”   顾客是上帝,李鱼不能跟上帝抢人,只能垂头丧气的回了前厅。   前面大厅,蜡烛已经点好,被布置在各个地方,高低不一,却错落有致。   唐宋亲自下来监督大家的准备工作,正在指挥人将挂出来的衣服搬到边上,见发小从后厨出来,他凑过去,在距离半米远的位置停下。   “怎么样?大金主的饭菜安排好了吗?”   “放心,准备妥当了。”李鱼看了一圈四周,问道,“安保就位了吗?”   唐宋一拍脑门,“操,给忘了。”   他亲自前往门口,将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打手们分配到大厅里的各个角落。   今天光线不好,又是化妆主题,客人们比平时更容易兴奋,尤其是喝高了以后,打手们离得近,更容易阻止麻烦,控场局面。   陆陆续续的,有客人来了,听说是今天有主题,兴奋地跑去选衣服。   新来的这几位客人应该是恐怖题材爱好者,选好衣服后,带着店里提供的化妆品进了卫生间。   再出来,李鱼目瞪口呆,化妆技术和之前见过的两只女鬼不分上下。   来的客人越来越多,快到七点的时候,半个大厅的舞池里都是人。   男男女女相互攀着肩,搂着腰,面贴着面跟随快节奏的音乐疯狂舞动。   盛易明就是在这时候进入红月亮的。   他像是自带着某种可怕气场,往里走了没几步,附近的一切动静都停了下来,安静且好奇的看着男人带着五个人路过。   李鱼暗自啧啧两声,大佬出场就是不同,自带消音效果。   他挂上笑容走过去,还没开口,对面的男人主动向他伸手,“丁先生。”   李鱼连忙握住,“盛先生,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楼上请。”   今天的饭局说起来吧,真的很特别,不去高档酒店,反而要去什么夜总会,跟在后面的诸位各种猜忌,直到亲耳听见盛易明说,那家夜总会有他的投资。   知道是给盛易明捧场,老总们心花怒放,别说是混乱的舞池,就是眼前的小领班,在他们眼里也成了别致的存在。   李鱼走在前面带路,肢体有些微僵硬。   “1551,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是任务目标。”1551,“他在看你的后脑勺。”   李鱼一个没忍住,下意识反手摸了一把,然后就听见系统说,“又开始看你的手指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正常的注视,从一哥嘴里说出来以后就变得色气。   看见前方烫金的木门,李鱼站定,抬手敲门。   一直守在里面的两名服务员分别拉开两扇大门,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面带微笑,“各位里面请。”   服务员穿着黑色的工作小套装,曲线漂亮,妆容也是清新淡雅,让人有种穿过了时间和空间,从喧嚣的闹市,到了恬静的超五星级饭店的错觉。   其中有听说过红月亮的人,小声和旁边的人说,“早就听说过红月亮的饭菜不错,之前会以为是瞎比吹,搞推广,现在看来,确实有点意思。”   众人跟在盛易明身后进去,等到男人落座后,才纷纷坐下。   李鱼正要退出去,坐在首座的人突然开口,“丁先生,店里的员工一般什么时候用餐。”   “下午四点半。”   员工餐也是蔡大厨负责,二十分钟吃完后,大家就开始干活。   盛易明略一思索,“已经过去两个半小时了。”   李鱼不懂他的具体意思,安静等着后话。   “不如留下来再吃点,免得晚上会饿。”男人说的语气过熟稔,好像两人是多好的朋友,就连刚走到门口的唐宋都吓了一跳。   他至今记得当初和盛易明签约的场景。   其实最初联系上他的,是盛易明的秘书,对方找上门来,也不绕弯子,直接说自己老板想投资红月亮。   唐宋差点把他当成骗子撵出去。   后来对方摸出名片,看到上面的职位他才真的相信。   第二天,盛易明就带着准备好的合约找上了门。   照理说,合约应该是唐宋自己准备的,所以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合约内容有问题,但仔仔细细看下来,全是对自己有利的,就连分红比例也和自己心中所想的吻合。   这么善良的投资人,在如今的商业圈非常少见,可盛易明摆在脸上的表情,却跟善良丝毫搭不上边。   签合同的整个过程,男人的眼睛都是半阖着的,像没睡醒,又像是傲慢,身上还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双方的字签完,两人连握手都没有,大金主留下一句毫无感情的“合作愉快”,走了。   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热心到随意邀请人吃饭的人。   屋子里,李鱼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没有答应留下,而是说,“不好意思盛先生,现在是上班时间,不合规矩。”   盛易明轻笑一声,“是我疏忽了。”   李鱼被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找了个借口,溜了。   他转身,小心翼翼的拉上两扇大门,转身时肩上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揪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拖进了安全通道。   唐宋微眯着眼睛,叉着腰站在楼道里,“你跟姓盛的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嘴上这么说,李鱼心里却觉得奇怪,从盛易明的眼神中他可以确定,男人没有携带任何记忆。   但对方在和他说话时的态度,却又不像只见过两次面,通过两次电话的陌生人。   李鱼抱着胳膊,靠到墙上,“老实跟你说吧,我也觉得挺奇怪,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我们已经是朋友。”   唐宋,“你知不知道,在盛易明眼里没有朋友,只有利益上的合作伙伴。”   李鱼老实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唐宋,“……”   他最近隐隐有种感觉,发小被揍以后变聪明了,可搞笑的是,有时候又好像比以前还蠢。   唐宋叹了口气,把之前和盛易明签合约的事跟发小声情并茂的回顾了一遍。   李鱼听完若有所思道,“盛先生的确不像好相处的人,从饭桌上另外几位的态度就能感觉出来。”   战战兢兢,唯命是从,却又各怀鬼胎不敢说。   “你再等等,我……”唐宋原本想说自己私下找人调查的事,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继续道,“我反正就是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 第209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17   李鱼心说, 我巴不得他对我图谋呢,省得还要挖空心思的琢磨该怎么勾搭。   见他沉默不语,唐宋以为发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先进去打个招呼, 晚上下班你去办公室找我,咱们一起回家。”   李鱼点点头, 目送唐宋离开后依旧留在原地。   他坐在楼梯上, 让系统打开了实况。   饭桌上的情景,和之前天差地别,大家虽然嘴里说着话, 但眼睛里却带着讨好和探究,还有一些不屑。   盛易明太年轻, 心里对他不服气的人很多, 恭谦不过是为了利益伪装出的表面。   李鱼注意到, 男人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说话、喝茶时神色都是很淡。   安全通道内没有空调, 温度偏高, 热烘烘的。   擦了擦额头的浸出的细汗, 李鱼问, “1551, 你说这次的目标是个什么样的人?”   1551,“不好说。”   李鱼,“我觉得, 他应该还会找我。”   干大事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做事执着,而就在之前,他之前却拒绝了盛易明的邀约。   按照盛易明对他目前的兴趣来看,对方肯定会有后续动作。   李鱼让系统将包厢的实况切换成了阿旺的。   此时的阿旺,正安静站在角落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某个地方,这一盯,半个小时没挪动过,连客人叫也没反应。   那位客人连续喊了好多声都没得到回应,气得差点把酒杯砸了,李鱼赶紧过去灭火。   “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帮您的吗?”   眼前的青年态度良好,长得也顺眼,客人气消了十分之一,指着已经回过神的阿旺说,“你们的服务员怎么回事,我要个酒喊半天都没人搭理,他什么意思,老子来花钱消费还得求着他是吧?!”   事情闹大了,只要不是聋子,附近的人都能听见。   阿旺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就见领班正在跟人赔礼道歉,微微弓着腰,嘴里低声解释着,“他新来的,很多事情还不懂,反应也慢,大哥您大人大量就别跟一个小孩儿见识了。”   说完就看见阿旺已经凑过来,一副想要上前解释的模样。   李鱼赶紧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快走。   客人不肯罢休,吵吵嚷嚷的说要喊总经理过来,态度非常蛮狠,“我倒要亲自问问,你们家开业之前是怎么培训的员工。”   李鱼又是一阵好说歹说,对方怎么也不听,反而喷得他满脸口水。   1551,“他是故意想找茬吧。”   那副穿着假名牌却牛逼轰轰的样子,连AI都看不下去了。   李鱼,“看出来了。”   今晚的大厅因为化妆主题的缘故,人多且乱,万一闹起来,伤到谁都不好收场。   而且扯了这么久皮的,他也感觉出来了,这人就是想借小事占点便宜。   “先生,这样吧,今晚的您的一切开销,我们给你七折优惠。”李鱼做出让步。   客人冷笑,“你当是打发要饭的?”   李鱼没了好脸色,举起手冲着边角里的打手打了个手势,两名气势汹汹的男人一过来,正想继续赖皮的客人气势立马软了。   他外强中干的梗着脖子,瞪着眼睛,“怎么,店大欺客啊,信不信我打电话报警。”   李鱼不说话,打了个响指。   两个打手立刻上前挡住青年,胳膊上的肌肉夸张的抖动几下。   客人的腿一下子就软了,跌坐回沙发上,慌张的妥协道,“算了,七折就七折吧,我,我就不跟打工仔一般见识了。”   见事情就这么解决了,1551啧啧两声,“你以前不会处理这种事。”   宿主以前不会做人,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为零,除了对人太过冷淡,这也是他始终孤身一人,没有朋友的原因之一。   李鱼,“经历多了,看也看会了。”   跟系统说完,伸手一把揪住阿旺的衣服领子,直接将人拖到了后面的小巷里。   阿旺知道自己今晚犯了错误,战战兢兢地缩着肩膀,像只鹌鹑。   “丁哥,我刚走神了,对不起,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你别开除我。”他抬起头,眼睛都红了,神情中的担忧不像是假的。   “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客人叫你你不答应,闹什么情绪。”李鱼故意让语气严厉,想吓吓少年。   阿旺瑟缩一下,哭丧着脸,“我什么也没想……”   李鱼受不了他这样,好像自己多凶神恶煞似的。   正想安慰两句挽回一下个人形象,大脑突然转了个弯,他改口道,“刚刚那位先生有一句说得没错,人是来花钱买消费的,不是来受气的,换了是你叫半天,服务员理都不理,你也会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丁哥我真的知道错了。”阿旺满脸写着懊恼,两只手死死抓着裤缝。   “总经理多次在会上说过,工作中不要开小差,一定要给顾客最好的服务。”李鱼停几秒,突然说,“现在外面的工作机会挺多的,工作没那么难找,尤其是服务业行业……”   “丁哥!”阿旺几乎是在低吼,他死死咬着牙关,“我不会走的。”   今天的事情是他不对,但绝对没严重到被开除的地步,他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什么揪住他不放。   李鱼,“就这么舍不得红月亮?”   “我已经在这儿待了快一年了,对环境和同事都有了感情,我不想走。”阿旺望着对面,期盼着能从领班脸上找到一丝松动。   可惜没有,领班的脸始终面无表情,像是一张不会变幻的面具。   李鱼不再出声,安静的看着阿旺越来越慌张,着急,还有害怕,同时还有一丝隐藏得不算很好的愤怒。   他的情绪太多,太复杂,努力克制的表情快要支撑不住了,抓着裤缝的手指紧攥成拳头。   做了两个深呼吸,阿旺打破沉默,近乎恳求的说,“丁哥,这份工作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李鱼终于开口问道,“为什么?”   “我之前已经说了,对这里的一切有了感情。”   “你确定是对这里的环境,而不是其他什么?”   阿旺闻言一怔,两腮的颧骨随着僵硬的笑容微微推高,眼神发飘,“其他什么?丁哥不如说清楚点,我笨,猜不到。”   李鱼轻笑出声,“别紧张,我就是开个玩笑。”   阿旺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李鱼装出亲昵的样子,伸手掐了掐他脸上僵硬的肌肉,“怎么,开个玩笑而已,这就生气了?”   捏着少年脸的手一走神就忘了松开,直到手背被什么抽了一下。   他猛地缩回来,手背上红了一小片。   李鱼气的要死,用力瞪着虚无的空气。   阿旺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李鱼将被抽疼的手背到身后,“行了,别哭丧着脸了,刚刚就是吓唬吓唬你,让你涨涨记性。”   “真的?”阿旺惊讶,又有些不信任。   “废话,丁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李鱼之前的严肃跑光了,现在更像个亲切的大哥哥。   他按了按阿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阿旺,你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没朋友也没亲人,如果遇到困难,你别怕,可以找我。”   工作的问题解决了,阿旺戒心降了一半,他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丁哥。”   李鱼让他继续回去工作,自己找了个抽烟的借口留在巷子里。   他倚靠着墙,把阿旺之前的反应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劲。   阿旺对红月亮的工作重视得不正常,就好像一旦被开除,就能要了他的命。   之前好几次瞥到对方握紧的拳头,李鱼都有种自己要被揍一顿的错觉。   “1551,帮我盯着他。对了,今晚第一桌预定晚餐的客人点了一道鸡,待会儿如果阿旺又去接鸡血,你提醒我一下。”   1551,“没问题。”   李鱼这才放心,手撑住膝盖正想起身,瞥见了手背上的红痕。   他揉了揉眉心,送走,必须马上把醋鬼送走,只是捏了下小弟弟的脸就这幅德行,那要是他哪天和目标那样这样,醋鬼还不得把人给杀了。   李鱼自认为拥有的东西很少,愿意真心对他的人更是只有这么一个,哪怕知道只是任务世界,他也不会让男人有任何生命危险。   退一万步,哪怕命运真的不可抗争,那就一起抱团死吧,还能取取暖。   1551,“醒醒,没到那一步。”   “哦。”李鱼甩了甩手,回了大厅,刚巡视完一圈,一名服务员就拎着食盒匆忙跑来。   揭开盖子,里面的菜式太熟悉了,是他之前亲自点的。   李鱼心里门清,嘴上去问,“谁让你送的?”   服务员说,“一位姓盛的客人。”   李鱼攥着食盒溜去了休息室,被唐宋半路截住了。   唐宋的脸色十分难看,嘴里烦躁的叼着一根烟,他狠狠瞪了发小一眼,将人推去了休息室。   “你不是该在包厢里?”李鱼一边问,一边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香喷喷的菜香勾得他直流口水,肚子好像还真有点饿了。   唐宋一看他喉头滚动,就知道这逼想吃东西,又无奈又气愤。   他坐到发小旁边,皱着眉头问,“你跟盛易明到底怎么回事?丁联,你有事儿瞒着我。”   李鱼吃着沾着汤汁的鱼肚肉,抽空回了一句实话,“我的gay达告诉我,他跟我是同类,而且对我有兴趣。”   唐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李鱼,“没骗你。”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他猛地转头朝四周看去,没人,又是鬼怪作怪。   唐宋狠狠的皱了下眉,“盛易明就是个两面派,这种人最可怕,人前笑哈哈,背后捅刀子。”   李鱼,“……”   他吃着蟹黄豆腐,问,“他怎么你了。”   “他没怎么我,应该是他怎么你了。”唐宋开始打小报告,“你不知道,你前脚一走,后脚他就变了脸色,端着一张棺材脸,谁欠他一个亿似的。”   李鱼想说,你这是还没适应,我已经看了好多个世界的棺材脸了,现在又见到,还有种常人无法理解的亲切感。   所以,别人怕盛易明,他可不怕。   李鱼,“盛先生也就看着严肃,人应该不错。”   话音刚落,邪门了,嘴角像突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下。   李鱼反手挥过去,什么也没有。   唐宋被他神经质的动作搞蒙了,“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蚊子。”李鱼按下心里的疑惑,大口吃菜。   唐宋撇嘴,想起两人之前的交流一肚子火,“现在还屁关系没有呢,你怎么就开始帮他说好话了。”   李鱼,“关系嘛,多处几次就浓了,慢慢来。”   “……”唐宋暴躁了,“我他妈不是这个意思!”   李鱼看了眼唐宋攥紧的拳头,想了想,伸手握住,“我知道你关心我,唐宋,你信我,盛先生真的不是坏人。”   这种信任是无法用语言向任何人解释的,但一直种在他心里。   唐宋无法,疲惫的叹了口气,转过背去用手机给私家侦探发了一条隐晦的暗号,催促调查进度。   发完短信,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你继续吃,我先回办公室了。”   李鱼嘴里含着东西,鼓着腮帮子唔唔两声,继续埋头苦吃。   等到屋子里响起落锁声,系统打开了盛易明所在包厢的实况。   只看了一眼,李鱼就呆了,现场的氛围比唐宋说的要严重许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说错了话,包厢里鸦雀无声,各自安静吃着饭菜,脸色都不怎么好。   除了首座那位。   盛易明慢条斯理的咀嚼,眼里带着和现场氛围极其不符的笑意。   这一看就是遇到高兴事,但又和在场的几位没关系。   很快,饭桌上有人绷不住了,“盛总,纰漏出在项目经理手上,您不能怪我们整个公司啊,这不公平,而且咱们两家公司合作这么久了,您这突然……”   “公平?”盛易明打断他的话,唇角噙着冷笑,“项目是双方一起合作的,出了事自然不能只劳烦让赵总的人查。”   说话的老总额头滑过一滴冷汗,牵强的笑着,“听盛先生的意思是,也想派人参与调查?也好,我立刻让人去安排安排。”   “不用了,我的人已经把事情调查清楚了。”   盛易明的话如同一捧冰水迎面泼了过去,赵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角都快抽搐起来了。   所谓的项目经理只是一个顶包的,私自替换原材料供应商的事,是赵总公司背地里的决定,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项目突然出了事故。   出就出吧,还偏偏死了一个人。   本来以为给点钱打发闹事的家属,再推个人出来顶包就能把事情搪塞过去,没想到姓盛的玩儿阴的,居然背地里查他!   休息室里,李鱼打了个饱嗝儿,取出纸巾擦了擦嘴,目光一动不动的定在光屏上。   画面中的男人依旧冷着脸,眼睛里浮动着兴味,像是在看一场有意思的话剧,而周围的人就是逗人发笑的演员。   啧,有点意思。   就在这时,盛易明突然说了一句,“赵总信命吗?”   双方的脸皮已经撕破,赵总懒得再虚以为蛇,露出本来嘴脸,“老子信我自己!”   他站起来,一脚踢翻了碍事的凳子,抓着桌布用力一拽。   唰的一声,桌上盘子连带着里面盛放的汤水饭菜,全都洒了一地。   这动静太大了,李鱼立刻听见包厢外面的服务员开始拍着门板,大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包厢里鸦雀无声,除了盛易明,其余四人全都退到了墙边。   而掀桌的赵总,正大声喘气,指着盛易明的鼻子骂道,“姓盛的,你以为你盛家有什么了不起!上面已经出了文件,地方垄断马上就会崩盘,你们盛家会被第一个开刀,我看你还能猖狂多久。”   盛易明的眼睛里藏着三尺寒冰,冷得吓人,说出来的话十分猖狂。   “有我在,盛世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好。”   “你他妈毛都没长齐,算个什么东西,吹你妈的大牛逼啊!”赵总已经完全不要素质了,还当着众人的面,夸张的冲着地上呸了一声。   “盛易明,你私下调查又怎么样,你找到证据又能奈我何?你也不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我敢这么干,你们盛世内部就真的没人知道?”   “是吗,那敢问赵总,那个人是谁?”盛易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从毛巾机中取出一张热毛巾。   他慢悠悠的擦着手,朝着赵总走去。   察觉到气氛不对,其余四人又往边上躲了躲,那道通往外界的门依旧紧闭,砰砰作响。   李鱼看见,门把下方的反锁钮不知何时被人拧了过去。   他皱了皱眉,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盛易明身上。   此时,男人已经走到姓赵的面前。   赵总被对方的眼神镇住,有点心虚的后退半步,手脚不可抑制的发软。   他扯着嗓子说,“怎么,想动手?姓盛的,你敢伤老子一下,明天一早……”   剩下的话被一记重拳砸回了肚子里。   他难以置信的捂住右边的眼睛,痛呼声还没出口,嘎吱一声,下巴被生生卸掉。   现场的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守在光屏另一边的吃瓜群众,吓得差点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喷出来。   李鱼抖着声音问1551,“我是不是眼花了,看错了。”   系统估计受到的刺激也不小,沉默片刻,说,“没有,这次的目标看着有点暴力呢,非常符合这次的危险等级。”   李鱼,“……”   包厢里的事,仍在继续。   只见盛易明揪住赵总的领子,沉着声音说,“怎么不骂了?”   赵总的嘴合不拢,口水顺着嘴角一个劲儿的流,眼睛里满是愤怒和仇恨,还有被打压的屈辱。   盛易明用还没丢开的毛巾又擦了擦手,蹙眉扫过地上的破碎的残羹,嘴里叹息了一声,“小领班第一次为我点的菜,就这么被赵总毁了,真是可惜。”   其余人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一声,恨不得缩小成尘埃。   他们看见,突然暴怒的男人转过头来,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周总,麻烦叫服务员进来收拾一下吧。”   被点到名的人连忙跳出去,冲向门口。   李鱼发誓,他没看错,原本拧过来的反锁钮,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被拧了回去。   姓周的男人只是握住门把轻轻往下一压,门就开了。   李鱼愣怔,完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反锁钮早就坏了,会自己拧来拧去?   亦或者,包厢里除了那六个人以外,还有另一个人……   门开了,周总冲出去,在楼梯口碰见着急忙慌赶上来的唐宋。   见到他上来,周总差点喜极而泣,“唐老板,快派人去收拾收拾。 ”   唐宋用对讲机叫了两个人上来,跟着周总走回包厢,顿时傻了眼,但最让他目瞪口呆的,是那位被卸掉下巴的赵总。   赵总一看到外人进来,立刻扑过去,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寻求帮助。   唐宋下意识看向盛易明。   男人礼貌的冲他微微颔首,语气淡然,“麻烦唐先生派人送赵总去趟医院。”   唐宋这才对跟着自己一起上来的打手使了个眼色。   接下来就是善后工作了,没什么看头,李鱼让系统关掉光屏,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猛灌几口。   今天的小电影太精彩了,让他对盛易明有了全新的认识。   低下头,看着剩下的饭菜,李鱼心里发虚,摸了摸已经鼓胀的肚子,算了,撑死就撑死吧,他怕吃不完会挨揍。   三两口解决完剩下的饭菜,他将餐具装进盒里,亲自拎着去操作间清洗。   餐具是红月亮自己的,李鱼把东西规制到餐具架上,正外走,突然接到系统提示。   1551,“阿旺过来了。”   阿旺手里拿着一个大概五百毫升的乐扣碗,进了厨房后没有到后面的操作间,而是直接往右拐了。   外面的大厨房里,蔡大厨刚将大公鸡的翅膀合拢拎起来。   为了不让声音传出去,大公鸡的脖子已经弯折过来,嘴和脑袋被大厨用另一手扣住,唯有两只黄色的鸡脚在那儿蹬踹挣扎,嗓子里发出抗争的闷声。   暗红色的血从橘色的羽毛间流淌出来,一个乐扣盒立刻接了上去。   蔡大厨一愣,招呼道,“是你啊。”   想起之前和那位领班的谈话,他好奇的问,“小伙子,我一直没问过你,每次都弄这么多鸡血来干嘛呢?”   阿旺端着鸡血的手颤了下,“用来吃的。”   蔡大厨,“啧,鸡血可不好弄,冻住以后容易碎。”   阿旺,“还行吧。”   很快,鸡脖子里的血流干了,他扣好盖子,留下一句谢谢,转身就走。   李鱼这才从操作间出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1551,他说的话你信吗?”   “不信。”系统说。   李鱼也说不信,大概是阿旺之前的表现太过诡异,他接鸡血的行为总让人往不好的方向联想。   阿旺像是捧着珍宝,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托着,避开来来往往的人,去了休息室。   李鱼远远跟上,在对方进门后加快步伐,停在外面,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1551,他在做什么?”   “正在说话。”1551回答,“说,你会喜欢的。”   头顶的空调温度依旧很低,李鱼忍不住打两个哆嗦,越想越觉得阿旺不正常,他口中的“你”到底指的谁?   李鱼做了片刻心理准备,握住门把直接走了进去。   阿旺猛地关上柜门,飞快转过身来,“丁哥,是你啊。”   李鱼走到另一边自己的柜子前,将其打开,从衣服里掏出三角黄符。   阿旺微微睁大眼睛,“丁哥,那是什么?”   “平安符,家里给求的。”李鱼顺手合上门,将黄符贴身放在西服内袋里,抬眸打量这对面,“不好好上班,到休息室来做什么?偷懒?”   阿旺急忙摆手,“我,我是进来喝水的。”   李鱼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门口走去的脚步停了下来,“阿旺,我刚刚好像在厨房看见你了。”   阿旺面不改色道,“丁哥,你看错了吧,我没去过后厨。”   李鱼笑了,“是吗,可我不止看见你,还看见了你在做什么,你接鸡血干什么?”   对方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再装傻只会显得更加可疑。   阿旺说,“接回去自己吃。”   “听你和蔡大厨说话的口气,这不是第一次了吧。”李鱼故意抱着胳膊,摆出了上司的架子,用以逼迫震慑。   阿旺脸色白了白,“也就几次……丁哥,那些鸡血都是厨房不要的。”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李鱼说,“但是阿旺,你没有跟我说实话。”   阿旺从来没见过领班用那种眼神看人,犀利,尖锐,好像能看穿人的内心。   他心虚的别开眼,“我真的没骗你。”   李鱼沉默的盯着他看了几秒,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虽然什么也没问出来,但阿旺的表现已经出卖了他自己,但到底年轻,脸上藏不住事儿。   想起蔡大厨之前的话,李鱼觉得有点冷,“1551,你说会不会真的像大厨说那样,他家里有人过世,鸡血是用来祭拜用的?”   1551,“太多了。”   的确太多了,按照蔡大厨的说法,鸡血应该是用来开路的,驱除外鬼,逝去的亲人才能沿着路回来,拿到烧去另一个世界的纸钱。   一次两次可能是用来开路,三次四次就有点夸张了。   过年、清明、中元、祭日、送寒衣,一年当中,也就这五个时间祭拜,可按照财蔡大厨的“每次”的说法,阿旺弄回去鸡血少说也有十来回,不需要祭拜的时候,这些鸡血他又用来做了什么?   李鱼越想越觉得诡异,“1551,他不会是僵尸吧……”   1551直接从网上下载下来一份文件,甩到光屏上,让宿主自己看。   李鱼只是粗略扫了几眼,就把自己刚刚的话否定了。   他头疼的捏住眉心,放弃继续消耗脑细胞,自己在这儿想再多都没用,不如今晚躺床上看实况呢。   离开休息室,刚出过大厅,门口方向传来骚动,是救护车到了。   打手们帮忙开路,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快步的朝着二楼走去。   李鱼和其他人一起围观,很快,就看见那位被卸掉下巴的赵总被抬了下,口水横流,眼眶通红,身体气得直抖,要多惨有多惨。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猜测到底怎么回事。   作为了解事情始末的唯一的不在场人员,李鱼选择隐退,退到一半,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透着惨白,骨骼分明,青筋微微凸着,明明只是虚虚搭在自己肩头,却让人无法移动半分。   李鱼放弃离开,转身看向身后,愣了下,“盛先生。”   盛易明点头,眉头微蹙,“丁先生之前帮我点的菜,每一道都很合胃口,只是可惜了,被一场小小的意外给毁了。”   说到后半段的时候,男人叹了口气,脸上的惋惜十分逼真。   李鱼没想到遇到了戏精同行,嘴角抽了下,他配合着男人的表演,“楼上出什么事了吗?我看见之前和你一起上楼的客人被医生抬了下来。”   “没什么大事,只是起了一些小冲突。”盛易明面不改色道。   任务目标的嘴一向很紧,撬不开的,李鱼放弃探究,改变策略,打算先刷点好感度。   “盛先生刚刚一定没吃饱吧,我让厨房再给你做点别的?”他将目光投向男人身后,被吓傻了的几位老总木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神发飘,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鱼问,“他们吃吗?”   男人的脸色明显垮了几分,冷冷说,“不吃。”   李鱼没有多想,“那你稍等一下,我去下单子,对了,忘了问你想吃什么?”   盛易明,“都行。”   李鱼,“……”   “都行”和“随便”完全可以画上等号,他抿着嘴唇想了下,“蛋炒饭行吗?”   盛易明点头,但压在青年肩上的手却没有拿开的打算。   李鱼只好问,“还有别的需要吗?”   “有。”盛易明说,“丁先生能亲自下厨做一份吗?”   李鱼呆了。   盛易明,“丁先生点的菜很合胃口,想必做的饭菜也一样。”   李鱼被夸得美滋滋的。   不得了,大佬这张嘴是抹了蜜吗。 第210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18   大佬亲自喂的糖,必须接。   李鱼痛快的点头, 招呼道, “那你先找个地方坐下,我很快就好。”   盛易明随手指向一张刚好空出来的卡座, “我在那边等你。”   李鱼暗暗记下位置,窜进了厨房。   他挽起袖子, 一边打鸡蛋, 一边思索任务目标对自己的态度问题, 这是这么久以来, 目标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接近他, 为什么呢?   眼珠子一转,把系统叫了出来, “1551,还记得岛那个世界吧, 我当时给目标炒过饭,你那儿还有完整的记录吗,我想完美复制一份。”   系统说,“我的资料库里有,你稍等。”   刚将鸡蛋彻底搅拌好, 眼前多出一面光屏,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每一个步骤所需要的时长都精确到了秒,食材的重量更是精确到了毫克。   李鱼,“谢了, 兄弟。”   “不用。”1551被兄弟两个字成功取悦,在宿主脑子里唱起歌儿来。   李鱼按照步骤进行的同时,还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真心,看着金色的饭粒被锅铲翻来铲去,自信心也跟着膨胀了。   饭炒好了,关火,装盘,齐活。   他在金色的饭粒上撒上碧绿的葱花,放进托盘,亲自送到盛易明的卡座前。   男人此时正在喝酒,白皙的手指优雅娴熟的握住酒杯,暗红的液体缓慢的滑进嘴里。   看着对方滚动的喉结,李鱼莫名的也有点渴。   注意到青年吞咽的动作,盛易明拿起桌上的水壶和杯子,给倒了一杯温水。   李鱼窘迫的握着玻璃杯,“谢谢。”   盛易明冲他笑了下,“该说谢谢的是我。”   他拿起银色的勺子,舀起一勺放进嘴里,粒粒分明的米饭被蛋液包裹,入口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焦香。   李鱼低头喝水,没有发现男人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所绽放的微妙满足感。   杯子见底了,他放下被子,抬头就注意到,这张卡座正对面居然是卢家栋那桌。   他一手搂着自己的女朋友,一手搭沙发的靠背上,挑着眉和一同前来的人说着什么。   脑子里突然划过什么,李鱼猛地站起来,走到卡座的拱形的隔断前,看向某个方向。   阿旺之前站的,就是那个位置。   当时的他正盯着某个地方出神,现在起来,他的眼神所向,似乎正好是卢家栋现在的方位。   李鱼,“1551,入侵监控,我想确认阿旺之前到底是不是在看卢家栋。”   1551,“给我三分钟。”   李鱼最后扫了眼卢家栋的方向,他的女朋友潘琳琳似乎不在状态,眼神游离,灯光打在她的脸上,留下斑驳的色彩,而她却丝毫不受外界影响,仿佛身在另一个空间内。   “丁先生在看什么?”   刚落座,男人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音乐,直直钻进耳朵里。   奇怪了,明明声音不大,自己却听得清清楚楚。   李鱼本想一语带过,但又想起眼前的人也是信道的,而且跟观主是忘年交,说不定懂些皮毛。   “盛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毫无保留的,他把对阿旺的怀疑说了出来,只是没点名道姓,只说是一个朋友。   盛易明的重点有点歪,“什么程度的朋友?”   李鱼想了下说,“仅限于认识的程度吧。”   盛易明垂着眼眸,继续吃自己的炒饭,他慢条斯理的咀嚼,吞咽,然后开口,“或许,他是用来供奉呢?”   李鱼一愣,“什么意思?用血来供奉?”   盛易明说,“我对这些了解不深,只是听观主说过苗江有种习俗,家人死后用鲜血浇灌遗骨,或许可以还阳。”   李鱼冲了口凉气,这就有点太邪门了。   他追问,“有人成功过吗?”   “观主没说。”盛易明,“周末我要上山,丁先生可以和我一起去问问。”   枕头都递到脑袋下摆好了,没有不枕的道理,李鱼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好,那先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盛易明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李鱼心里乐开了花,用双手接过手机,“有密码吗?”   “没有。”盛易明说完继续吃自己的蛋炒饭,吃到最后,咀嚼的速度越来越慢,也不知道是饱了,还是舍不得吃完。   任务目标的手机桌面干净,李鱼没有瞎看,点进微信加了自己的号。   刚把手机还回去,系统出声了,“查到了。”   光屏弹出,居然被猜对了,阿旺居然真的是望着卢家栋的方向。   监控拍出的画面不够清楚,看不出他的眼神和表情,但这么长久的注视,明显被注视的一方是他认识的人。   根据系统给出的资料,卢家栋一个刚归国的富二代,应该不会和阿旺这样半道辍学,从山里出来打工的小服务员扯到一起。   李鱼猜,“会不会是感情纠纷?”   1551,“卢家栋应该是异性恋。”   李鱼没说,这个世界还有一种叫双性恋,“卢家栋以前来过吗?”   1551,“我只能查到最近一个月的监控,再早之前的红月亮内部已经清空了。”   李鱼,“查吧。”   十分钟后,系统从三十天内的所有监控中,没有找出卢家栋的影子。   李鱼沉思片刻,偏头对盛易明说,“盛先生你继续吃,我该去工作了。”   盛易明吃到一半,正在喝红酒,他半阖着眼帘,半晌才嗯了一声。   李鱼这才敢迈开步子,朝着吧台走去。   此时,阿旺正在吧台拿客人点的酒水,刚拿起托盘转身,揣在马甲兜里的酒水单被抽了出去。   李鱼晃了晃手里的小本子,“用一下。”   阿旺急忙点头,视线却追逐着小领班,看到对方朝着西南方角落的卡座走去,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一不留神,差点跟人撞上,又挨了一顿骂。   等他再抬头,李鱼已经拿着点好单的本子回来了。   他随手插回阿旺的马甲口袋里,抬手将他手里的托盘接过,“哪桌的?”   阿旺指向不远处,“那桌。”   李鱼点头,“给卢先生那桌上酒,赶紧的。”   阿旺身体一僵,“丁哥,您和那桌客人认识啊?”   “见过一面。”李鱼去点单的时候有点忐忑,毕竟那天的云海间,除了盛易明和唐宋,自己和观主都是入不了大老板眼睛的小虾米。   结果一去,卢家栋就把他认了出来,当即又点了一大堆酒水,还旁敲侧击的打探他和盛易明的关系。   阿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走神了。   李鱼在他肩上拍了下,催促道,“快去啊。”   “哦哦,好!”阿旺跟提线木偶似的回过神,返回吧台按照单子上的记录拿酒。   李鱼上完酒水,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到卢家栋隔壁的卡座,把茶几上的蜡烛吹灭,借着镂空隔断,大摇大摆的藏在黑暗中偷看。   不多时,阿旺托着酒水来了。   “先生,你们的酒。”他嘴角挂着笑,笑却不达眼底,扣着托盘的手青筋都凸了起来。   卢家栋见来的不是之前的领班,连话都懒得说,烦躁的瞪向少年,“没看见我正跟人说话吗,直接放下,赶紧滚。”   李鱼看见阿旺的嘴唇在颤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   他僵硬的继续笑着说,“好的,先生。”   卢家栋懒得搭理,继续跟旁边的人说话,倒是被他搂在怀里的女人主动帮阿旺将一瓶酒从托盘上拿下来。   潘琳琳给阿旺使了个眼色,低声说,“走吧。”   阿旺说了声谢谢,转身走了,却在走大舞池中央时,突然站定,转身又看了过来。   李鱼清楚地看见,少年本该清澈的眼睛里,溢满了仇恨和厌恶。   看来之前猜得没错,阿旺认识卢家栋,单方面的认识,而且两人之间还有什么过节。   思绪正浓,耳朵里突然尖锐的鸣响起来,四周如潮水一般汹涌的嘈杂音乐瞬间褪去,而舞池中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亲密拥抱扭动的男男女们,突然失去了色彩,就连动作也变慢了。   李鱼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变了,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更加紧身的衬衣和马甲,脖子上还系着一个挂着铃铛的蝴蝶结。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感觉头顶还夹着什么东西。   抬手一摸,是一对猫耳朵。   李鱼心里惊恐的抬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尾椎骨,操,装备够齐全的,屁股后面多了条毛茸茸的尾巴。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衣服怎么被换了?谁换的?   他抬起手往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疼,不是梦。   舞池里,男男女女表情迷醉,明明都在开口说话,李鱼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下意识的,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向斜对面的卡座。   盛易明那盘子炒饭还没吃完,手里端着红酒杯,微仰起头抿了一口。   昏黄的烛光中,男人的眼睛黑得像一口枯井,唇角微勾着,正望着自己的方向。   李鱼想冲他挥挥手,举到一半想起自己的衣服,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奇怪的是,很快,盛易明的视线就移到了别处,再没有往自己的方向投过目光,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边,刚刚的注视只是凑巧。   李鱼心里彻底慌了,他两手撑住沙发想站起来,腿弯处被什么刺了一下,啪一声又坐了回去。   一双手从茶几下钻出来,握住他的脚踝,一点点的往上爬。   茶几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团氤氲的雾气,舞池中的客人、台子上的DJ、跑来跑去的服务员、巡场的打手,包括盛易明……都不见了。   那些无法被烛光照亮的地方一片漆黑,尤其是自己周围。   冰冷的空气像是灌入的海水,将他牢牢的围困住。   李鱼颤抖着看向下方,那双手已经爬到了他的膝盖上,惨白的皮肤透着浓浓的死气。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他用力将其拨开,竟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没头苍蝇似的朝着一条走廊冲了进去。   没有人,没有人,哪里都没有人。   整个红月亮的人,全都消失了。   电梯前,楼层数字正好显示的一楼,想起之前在电梯遇鬼的事,李鱼收回打算按键的手指,转身跑向距离最近的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直接通向红月亮的侧门,只要能跑出去,他就安全了。   沉重的呼吸在死寂一般的空间内响起,短短的十几米路,他像是跑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他跑到了出口,用力推门——   没有路过的行人,没有明亮的路灯,出现在眼前的,是他刚跑过的走廊。   操,鬼打墙吧。   李鱼闭了闭眼睛,“1551,在吗?”   1551,“在,需要什么帮助?”   “不需要,你陪我说话就行。”李鱼突然冷静下来。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鬼就是在红月亮,醋鬼救了他,再然后就是梦魇,被杂物间里烧死的女鬼攻击,两次都差点被夺舍。   除了老是缠着他的醋鬼,吊死鬼和烧死鬼从来没在其他地方攻击过他,或许他们根本无法离开红月亮,这座城市里,只有红月亮才会发生灵异事件。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因为有醋鬼保护,那些脏东西跟着他离开了夜总会,只是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才没有在其他地方被害过。   李鱼问,“这座城市有什么灵异传说吗?”   “有,很多,还有不少人在网上发帖,说家里闹鬼的。” 1551说,“但大多数人都只当是笑话,看看就算了。”   李鱼有点失望。   现在除了形迹可疑的阿旺,卢家栋,他几乎可以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如果其他地方没有闹鬼,只有红月亮闹鬼的话,他就可以把第二种可能性排除了。   结果事与愿违。   果然,猜测和靠运气是做不了任务的。   李鱼看了眼前方,亮着绿色指示灯的通道充斥着阴森森的恐怖感,而自己背后更是一片漆黑,一楼大厅中的烛光,根本无法蔓延到自己这边。   他背靠着墙,一点点的移动,摸到了开关。   啪嗒一下,灯没亮。   李鱼绝望了,他自暴自弃的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警惕的打量四周。   冰冷的空气贴着地板,慢慢地,慢慢地朝着青年的方向爬去,化作一条条的绳索,将他的手脚缠住。   李鱼发现异样的时候已经晚了,别说四肢,连根指头都动不了,手腕和脚踝冻得冰凉。   那股冰凉渗进皮肤,沿着血管和肌肉灌满全身,冷得人直哆嗦。   安静的走廊里,不知怎么的,响起了水声,滴答,滴答,强烈的节奏感如同催命的钟声,敲在自己心上。   李鱼只喊了一声1551,系统就很懂的回答道,“没有人。”   短短的安全通道两头,除了越来越浓稠的雾,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之前去休息室取的东西,李鱼激动地问,“一哥,那张黄符呢?”   话音刚落,身上传来一股糊味。   1551,“化成灰了。”   李鱼愣了片刻,突然笑了,恐惧和慌乱跑得干干净净。   他很清楚的记得,黄符是贴着胸口放的,所以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原来那一套,只是不知道醋鬼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产生了幻觉。   既然知道是假的,李鱼自然也就不怕了,绷着脸坐在原地,等着对方自己现身。 第211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19   手腕上的桎梏突然收紧,变成了一双冷白的手, 那双手指骨分明修长, 皮肤下藏着青黛色的凸起血管,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同时, 也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诡异。   李鱼感觉自己像一个失去了生命的破布娃娃,胳膊轻易被拉高, 按在头顶的墙壁上。   他清晰的感觉到, 有冰凉的鼻息沿着他额头往下, 一路到了唇边。   “你很聪明。”有声音贴着他的嘴唇说, “你今晚的样子真乖, 真漂亮。”   李鱼,“……”   你他妈的变态吧, 给人穿这种衣服。   李鱼没有闲心计较小细节,他现在心里发慌, 没想到醋鬼比他还聪明,居然把他守株待兔的打算看透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聪明,那就不用绕弯子了。   他深吸口气,恍然间好像闻到了什么香味,很淡, 又有点熟悉。   一时想不起来, 他直接略过这个问题, 好言好语的跟对方打商量,“大哥你叫什么?”   没人回答。   李鱼继续说,“你生前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我是个直的,搞不了基,明天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吧,绝对合你眼缘。”   还是没人回答。   李鱼苦恼了,要不要你倒是说句话啊,不吱声忒不礼貌。   对方不说话,该说的他还是得说,嘴唇刚分开,脖子上就被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他眼眶都红了,嘴里直抽冷气。   完了完了,生气了,李鱼彻底慌了,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心再次高高悬起。   被咬的地方恰好是动脉,皮肤一破,鲜血立刻渗出来,他好像已经听见对方吞咽血液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盛易明。   男人的喉结长得真心好看,弧度完美,吞咽红酒的时候透着一种莫名的诱惑。   “嘶!”李鱼疼出声,下意识闭紧眼睛。   白色的光亮从上下眼睑的缝隙落入眼里,李鱼猛地睁开眼,脸上正贴着一只手。   盛易明蹲在他面前,手掌在青年脸上轻拍着,“丁先生。”   李鱼猛地按住那只手,惊异的发现自己能动了,第一时间摸向颈侧,皮肤完好,没有伤口,衣服也变回了之前的工作服。   他现在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红月亮有毒,还是醋鬼有毒,能乱人思绪,左右人心。   青年昂起头,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睛,“盛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仍旧是安全通道,只是四周灯光明亮,那股阴森的寒意也消失了,头顶的空调温度正好,咚呲咚呲的音乐从白色的通道门另一边传来,将他从另一个世界拉回到现实。   盛易明把青年从地上扶起来,“我看见你进了安全通道很久没出来,怕你出事,就过来看看。”   李鱼低头拍着屁股上的灰尘,鼻尖嗅到什么,他猛地抬头。   触及到青年惊讶的眼神,盛易明淡淡的问,“怎么了?”   李鱼绷着表情,摇了摇头,“没怎么。”   垂在腿边的手指却悄悄蜷起来。   盛易明淡淡嗯了一声,转身走向前方,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   嘈杂的声音瞬间增大两倍不止,李鱼跟上男人的脚步,很快就进了舞池。   “哟,这不是丁领班吗,一起跳会儿呗。”一张陌生的面孔突然凑近,挡住了李鱼追逐男人背影的视线。   李鱼拨开对方,“抱歉,现在是上班时间。”   那人今晚喝多了,现在是情绪最兴奋地时候,一脚跨过去,再次把人挡住。   “丁领班是不是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酒呢。”   眼前的人瘦精精的,穿着超人的衣服,看着有点猥琐。   李鱼在记忆里快速翻阅,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   在夜总会工作,要嘴巴油,会来事儿,他猜测,这人应该和今天闹事的那个无赖情况差不多,当初原主为了解决纷争,顺嘴就说了一句我欠你一顿酒。   原主欠的债,必须还。   正想问他要什么酒,一道身影从侧面突然插进两人中间。   来人个子高,脸色冷,气势可怕,瘦精精的男人顿时没了气焰,酒也醒了大半,他开口,正要说什么,眼角的余突然瞥见一抹红色。   他转头看过去,瞳孔猛地一缩,“鬼,有鬼……”   音乐太过吵闹,李鱼什么也没听见,只看见男人突然疯了似的抱住脑袋,撞开四周的人,踉跄着朝着夜总会门口跑去。   盛易明微眯着眼,嘴角勾着,他转身问道,“刚刚那人是谁?”   “不认识,应该是以前来过店里的客人。”李鱼说道认真又坦诚,满脸都写着“信我”。   盛易明点了下头,回了自己之前的卡座。   李鱼看见,炒饭已经被吃光光了,桌上除了干干净净的白瓷盘,还剩下半瓶红酒和一只高脚杯。   老话说得好,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李鱼决定再为自己搏一把。   更何况,他还想证实一件事,不能就这么把人放走。   “盛先生,跟你一起来的朋友还在吗?你喝了酒,不能自己开车回去吧。”   盛易明又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架在指间缓慢摇晃,“是不能自己开,得找个代驾。”   李鱼一看对方那样子就知道,有坑等着自己,他顺着杆儿往下爬,“需要我帮忙打电话叫代驾司机吗?”   “不用。”盛易明抿了口酒,抬眸,“如果丁先生有空的话,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说完觉得自己的态度太殷切,连忙补上一句,“不过我得跟唐宋请个假。”   盛易明勾着唇角笑了,“我等你。”   李鱼也冲着他笑了一个,转过背立刻掀开袖子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啧,鸡皮疙瘩起来了。   他一边走,一边跟系统说,“1551,唐宋说得对,任务目标就是不怀好意,你发现没有,他总是主动勾我。”   1551,“笑得也挺瘆人的。”   男人的笑总是很浅,一配上那双暗沉沉的眼睛,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李鱼犹豫了下,还是进了电梯,直逼三楼。   新办公室里,唐宋正在看最新的闹市区门面资料,他想再多开一家新店,见发小进来,还以为下班该回家了。   头也不抬的说,“等下啊,我马上就好。”   “还没到下班时间。”李鱼坐到唐宋对面,上半身趴在办公桌上,“我请一个小时假,送一位客人回家。”   唐宋这才抬头,“什么客人?找店里的人或者叫代驾不行?”   李鱼,“盛易明。”   “你……”唐宋把手里的资料一丢,焦头烂额,“你这是想登堂入室?”   “送到楼下我就回,真的。”李鱼眨巴着眼睛,乖巧得让人心软。   唐宋头一次看发小撒娇,遭不住,“那好吧,不过到了以后你给我发个定位,回来打上车了也要给我发条信息。”   最近闹鬼闹怕了,尤其是发小身边还缠着一个,必须把人盯紧。   万一出个什么差错,丁家的人能把他活撕了。   得到许可,李鱼去休息室换了衣服,顺便把黄符掏了出来。   被叠成三角的符箓像被火烧过,黑漆漆的,用手一捏就碎成了粉末,散发着烧焦的气味。   醋鬼也太凶了,连黄符都挡不住。   李鱼心里越来越没底,要是明天的纸人烧过去,人家不要,他该怎么办。   叹息着摇了摇头,将灰烬扔进垃圾桶,手刚握上门把,刺骨的寒意又顺着小腿爬上来了。   李鱼差点原地起跳,拉开门,拔腿就往外冲。   走廊里此时恰好没人,红色的地毯被射灯照得一明一暗,黑的地方像沼泽,红的地方像血潭。   也是点背,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刚落下,落脚的时候还真听见一阵哗啦的响声。   李鱼浑身僵硬,朝右边看去,那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门,门缝裂开,里面一片漆黑,却有暗红色的液体,沿着门板侧面一点点的往下流。   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又一滴血水滚落下去,落到门口的地毯上,汇集成小小的一滩。   而那一滩,正好被自己踩在脚下。   李鱼脑子里轰然一声,炸了,他惊慌失措的想要抬脚,却发现两只脚像被灌了铅似的,根本抬不起来。   一只连皮带骨,被掏空了血肉的手从血滩中伸出来,抓着了他的鞋子。   那只手不断地往上攀爬,渐渐露出下方的皮肉斑驳的手臂,然后是一个黑色的发顶。   李鱼被彻底吓成了傻逼,两股战战,眨眼都忘了,直愣愣的盯着那颗不断冒出来的脑袋。   那颗脑袋上全是头发,分不清哪边是脸,哪边是后脑勺。   李鱼觉得又恶心又害怕,他抬不了脚,只能克制着心里的恐惧,弯下腰去,一手按住对方头,一手拼了命的去掰那一根根露着骨头的手指。   那只手上的皮肤非常脆弱,一碰就大块大块的剥落,可是他没办法,不好的预感告诉他,等对方彻底从血滩中爬出来,自己就完了。   强忍着黏腻软烂的触感,硬是将那一根根手指从自己的小腿上掰开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如同绑着千斤的腿,轻了。   李鱼敏捷的往前方跑去,只听见哗啦一声,背后的划过一阵冷风,一个血红色的影子从他的侧面掠至前方。   红色的地毯上,那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它比他之前撞过的任何一只鬼都要恶心,恶心到令人作呕,而且分不清性别。   李鱼,“1551,再多看几眼,我这次的心理评估没办法正常了。”   1551,“可是我没办法给你放出马赛克。”   “……”李鱼懵了,“为什么?”   “因为是灵异世界啊,这些东西是你必须经历的。”1551声音冷静,对外界的一切丝毫不怕。   见宿主不吭声,开始往后倒退,它鼓励道,“所有的封建迷信都是纸老虎,真的,你看你刚刚不就把它的手弄开了吗?”   李鱼被这么一夸,顿时来了勇气,活人难道还能被死人折腾死?   他运了口气,继续朝出口方向跑去,而那只长相可怖的东西也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眼看着两方就要撞上,安静的空间里突然想起“啪”的一声脆响。   形容可怖的怪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材挺拔,刚点完烟,合上打火机,朝着自己走来的盛易明。   盛易明将嘴里的烟摘下来,眉毛微微上挑,“丁先生怎么在这儿?我找你很久了。”   第二次。   这是第二次了。   之前在安全通道,任务目标一来,醋鬼就不见了;而现在,眼看着自己就要和那只没皮没肉的东西迎头撞上,任务目标一来,危险又解除了。   他被这个男人救了两次。   快速蹦跶的心脏还没回归安分,李鱼长长吁了口气,挪到墙边,靠着墙坐到了地上。   走廊尽头,有服务员端着托盘经过,侧目看过来,然后就被坐在地上的小领班瞪走了。   待男人走近,李鱼也不管两人熟不熟了,直接抓住对方的裤腿,“盛先生,能拉我一把吗?”   盛易明单手将人拎起来,目光落在青年右边的肩膀上,眉心拧了一下。   那地方本该萦绕的一缕黑气不见了。   李鱼还是靠着墙,身上全是被吓出来的冷汗,抬眼就看见男人正在打量自己的肩膀。   那道视线就移到了自己脸上。   盛易明,“丁先生不舒服?”   李鱼摇头说没有,“就是刚刚没站稳,被凸起的地毯绊了一跤,吓了一跳,所以坐在地上缓缓。”   盛易明将烟按进垃圾桶中,“方便现在就走吗?”   “方便,走吧。”李鱼扬起笑容,方才浮现在脸上的阴霾被一扫而光。   盛易明看着那张笑容明媚的脸眼神发暗,他突然倾身靠近,在青年耳边用力呼吸了一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很漂亮。”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紧挨着脖子蹭过,李鱼缩了下肩膀,对于这么主动的任务目标,他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盛易明并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转身走了。   李鱼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疯狂敲击着胸腔肋骨,好像要蹦出来。   太刺激了,第一次遇到这么会来事儿的目标。   看来今晚不会太平静。   “1551,刚刚那句算情话吗?”李鱼一边小跑跟上男人的步伐,一边向系统确认。   1551说算,“就是不够土,需要上方审核,你等等。”   李鱼还算平静,这么久以来,他已经摸到上面的规则,土不土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是发自真心地情话就好。   所以,如果审核不通过,他拿不到保命道具的话,就说明刚刚任务目标说的话并不走心。   明明没动真感情,却偏喜欢上嘴撩的是什么?   是渣。 第212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20   盛易明的车不在停车场, 在路边,颜色一如既往地深沉, 被路灯点缀得像一片黑色的反光镜, 倒映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李鱼舔了下嘴唇, 这个世界第一次上路就开豪车, 有点紧张。   眼前划过一条抛物线,他猛地回神, 惊险的用双手接住,是车钥匙。   盛易明一手扣在车门上,微微昂起下巴, “开车。”   李鱼这才把车锁打开, 看着男人坐上车。   驾驶座上没有任何摆设,反光镜下却挂着一个平安符, 平安符是金色的箔片,外面罩着一层透明的塑料,看着有些廉价,和所有车内饰都不太搭。   视线顺着平安符往上, 停在后视镜上,那里有一双眼睛,沉浸在昏暗的车厢中,看不出情绪, 给人一种危险的错觉。   李鱼轻车熟路的发动了汽车,问,“盛先生住哪儿?”   盛易明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操作台上的小屏幕自动点亮,切换到了定位导航的界面。   李鱼心里感叹,有钱就是好,车子里都是高科技。   导航的声音不大不小,语调不高不低,将沉默的车厢填满,指挥新上手的代驾小司机一路奔向目的地。   为了上班上下班和应酬,盛易明没去住郊区的别墅,而是住在市中心的某高档小区。   小区内都是六层高的大平层,环境清幽,进门除了做登记,还要验证身份证,安全指数全市最高。   配合完一系列操作,李鱼按照导航,把车开进最里面的一栋楼前。   熄火,开灯,发现驾驶座上的男人睡着了。   李鱼扭身安静的远距离观察着,真他妈帅,连睡觉的样子都这么帅,眼睛一闭,锋芒暂且消失,但紧紧抿着的嘴唇却暴露了男人的心绪。   “1551,结果还没出来?”   “没有,快了。”1551提醒,“你要不要先把人叫醒?”   李鱼说不要,“人醒来就代表着今天的接触告一段落,我不想这样,我想进他家看看。”   1551知道自己说不动他,“随你吧,小心点,别暴露。”   暴露也没关系,反正和任务相关的东西是说不出口的,但会影响到宿主在任务目标心目中的印象分。   李鱼自然知道这些,拉开后左车门的时候有些战战兢兢。   咔嚓的锁声并没能把男人唤醒,他一只胳膊撑在座椅的扶手上,拳头半握撑住额头,另一只手则随意的搭在皮椅上,呼吸轻缓,睫毛都不带颤动的,明显是在沉睡。   李鱼很小声的喊了一声,“盛先生,你都家了。”   盛易明猝然睁开眼,目光涣散一秒后重新凝聚。   李鱼看见他眉头微微一蹙,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鼻梁揉按,“盛先生是不是喝了酒不舒服?要不我送你上去?”   盛易明停下动作,盯着青年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也好。”   李鱼侧身让开,等到男人自己下车后,他主动伸手扶助对方的胳膊,跟着一起进单元楼。   电梯停在一楼,两人并排着走进去。   “六楼。”男人突然开口。   李鱼连忙帮他按下楼层,退后一步,站回到男人身边。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男人身上的的檀香味变得浓郁,那股曾经被唐宋称之为后调的气味也变得清晰。   破案了,后调的味道和醋鬼出现时的气味几乎一模一样。   下意识的,手指蜷缩起来握成了拳头,随着猜疑加深不断收紧。   青年强迫自己稳住声音,问道,“盛先生当初为什么要投资红月亮?”   “念旧。”男人给出的答案与曾经告知于唐宋的一样。   李鱼不想唐宋那样,怕得罪人不敢问,他毫不拐弯的直接追问,“盛先生以前在红月亮附近住过?”   盛易明个子很高,灯光从上往下打落,将深邃的眼睛笼罩在阴影中,黑洞洞的,显得有些吓人。   就在李鱼以为他不高兴,拒绝回答问题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在浴足房之前,红月亮是一家酒吧,混乱、嘈杂、让人很不舒服的酒吧。”   这件事李鱼确实不知道,恐怕连唐宋都不知道,否则原主早就听说了。   李鱼问,“盛先生以前念书的时候去过?”   “差不多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差不多是什么意思?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电梯门突然开了。   盛易明顺势把胳膊搭到青年的肩膀上,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鼻尖停在他后颈的发梢处深深闻了一下。   李鱼对此毫无所知了,满脑子都是即将进入目标老窝的兴奋。   他半扶着男人停在防盗门前,见对方一把钥匙怎么也怼不进去,他嘴角一抽,忍不住问,“冒昧问一句,盛先生你的酒量怎么样?”   盛易明坦白道,“很差。”   不至于一杯倒,却也撑不过三杯,但今晚他却望着青年的背影,不知不觉喝了半瓶红酒。   李鱼叹了口气,接过钥匙插进孔里,抓着把手往下一压,压不动。   他抬头望着男人半垂的睫毛,“盛先生,打不开。”   盛易明这才抬手起右手,拇指在把手上方按了一下,指纹识别成功,门彻底开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双重锁。   李鱼扶着人走进去,屋子里透心凉,迎面扑来一股寒气,整间屋子被窗外投入的月光一照,有种雾霭沉沉的感觉。   看了一圈玄关,在附近找到了开关,伸手按开。   光亮充盈客厅的瞬间,雾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屋子的高档家具和简约的装修。   李鱼把人扶到沙发上坐好,进了厨房。   厨房水池最边上的直饮水水龙头下方,有一个全自动的烧水壶,里面的水还是温的,估计刚过保温时间不久。   盛易明头疼得厉害,眼睛一直紧闭着,这会儿已经自发的靠在沙发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李鱼把水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悄悄打量四周。   这间屋子明明被家具填得很满,却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观察半晌,李鱼知道了原因。   因为这里没有任何人类生活过的气息。   沙发、茶几、电视柜,还有他之前进过的厨房……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生活痕迹,干净得纤尘不染。   李鱼皱了下眉,低声问,“盛先生,你平时住这儿吗?”   盛易明的呼吸加重,睁开眼,身体前倾过去,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言简意赅,“住。”   “这地方好新。”李鱼试探道,新到连一双多余的拖鞋都没有。   “我刚搬来不久。”盛易明放下水杯,起身往卧室走去,没有要招呼客人的意思,却又不是让人觉得没有礼貌。   就好像……大家很熟,不需要戒备,也不需要客气。   李鱼被对方的态度搞懵了,又开始怀疑,“1551,他真的没有记忆?”   1551说,“我不知道。”   李鱼陷入了苦恼,眼神追着男人的背影,直到主卧的门彻底关上。   在原地又坐了几秒,问系统,“目标在里面做什么?”   1551说,“换衣服。”   李鱼怕男人会很快出来,不敢到处走动偷看,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开始整理得到的线索。   目标和醋鬼身上有相同的气味,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这个关联,或许就是红月亮和目标秘密的关键。   还有浴足房之前的那家夜店,为什么不干了,要转租出去?   李鱼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了,坐不安稳,总想到处逛逛,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又过了大概两分钟,男人还是没出来。   青年踮起脚,偷偷摸摸的去到主卧门口,把耳朵贴上去,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他握住门把,小幅度的,一点点转动,推开条缝。   缝隙让浴室方向的水声飘了出来,男人正在洗澡。   李鱼将门缝推得更大,脑袋钻进去,视线正好对上卧室主人的床铺,床上有不明显的,被睡过的褶皱。   他小心翼翼的锁上房门,回了客厅,大摇大摆的参观起来,空调是关着的状态,屋子里的空气却是凉的,和外面热烘烘的温度对比鲜明。   绕着沙发上走了一圈,李鱼一无所获,又去了厨房。   消毒碗柜中,各种瓷器餐具盘列整齐,就连每根筷子的尖儿都是保持在一条直线上。   要么目标有严重的强迫症,要么,他从来不在家里用餐,所以连消毒柜都没开过。   冰箱内部空得连根菜叶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矿泉水牛奶鸡蛋了。   李鱼蹲下,拉开了冷藏室,同样是空的。   不对劲。   床上的痕迹说明男人没骗他,的确住这儿,但冰箱和干净如板房的环境,又告诉他,这地方根本没有人住。   就在这时,系统冷不丁出声,“阿旺下班了。”   李鱼这下子能坐得住了,立刻回到沙发前坐下,进入严肃的工作状态,“实况。”   休息室里,除了阿旺还有其他同事。   此时外面的客人已经走了一半,他们不需要全员留守,剩下一部分看场子,另一部分可以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阿旺站在自己的储物柜前,磨磨蹭蹭的解扣子,明显不想和其他人一起走。   李鱼看着看着,就把腿叠了起来,翘在半空,眼睛还眯了眯。   他看见有人催促,“阿旺,赶紧的,走咯。”   “你们先走吧。”阿旺才解到第三颗扣子,动作慢得像蜗牛。   那人说,“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约好了今晚出去吃宵夜?”   阿旺一愣,看样子是真的忘了,他略带歉意的笑了下,“不好意思,我……”   话没说完,但对方一听就懂,烦躁的摆了摆手,“爱去不去!”   人一走,休息室彻底安静下来。   阿旺换衣服的动作明显加快,三两下就把衣服给扒下来,塞进柜子里,然后十分小心的把装着鸡血的乐扣盒取出来。   他举高盒子,对着上方的灯光看,自顾自的笑了下,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双肩包,将保鲜盒放进去。   做完这些后,他定定的看着虚空,“走了。”   李鱼,“……”   因为这两个字,他感觉自己周遭的空气似乎也降了几度。   “1551,你说他在对谁说话呢?”李鱼盯着光屏问。   系统把球踢回来,“你猜啊。”   李鱼猜不出来,只能继续看实况。   阿旺穿过走廊进入大厅,低着头径直从人群中穿过,双手牢牢护住自己的包,生怕有人撞到。   停车场里,豪车遍地。   保安见阿旺走过来,开窗打了个招呼,然后指了指远处的自行车棚,“今天有辆车被客人的越野给撞了,好像是你的,快去看看。”   阿旺跑过去一看,还真是。   保安从保安室里出来,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递过去,“客人赔的,收起来。”   阿旺牙关紧咬,眼睛都红了,就连迟钝的保安都看出来了,那破旧的自行车,对他十分重要。   他抿了抿嘴唇,狠狠瞪了眼被保安攥紧的钱,抢过来揣进兜里,骑上自行车,一阵风似的走了。   阿旺租住的房子离这一片闹市区比较远,在一片城中村里。   房子是房主自建的四层小楼,每层被分成十五间房,每间房子面积都很小,连厕所都没有,要方便得去底楼的公厕。   这个点,除了刚下夜班回来的人,其余人都睡了。   整栋楼四十五间房子,除了三间亮着灯,其余全是黑洞洞的,像是一只又一只潜伏在夜晚的野兽。   阿旺脚步很轻的来到三楼的最后一间,进屋反锁房门后,他摸黑去到窗口,将遮光窗帘拉上。   一下子,原本还能勉强看个轮廓的房间,彻底黑成一片。   啪的一声,一盏台灯亮起。   小小的一团光亮,充盈着床头的位置,将床头柜上摆放的东西,照的一览无遗。   黑色的床头柜上,有一个暗红色的牌位,排位上没写字,但牌位下方凸出的底座上,放着一节细小的黑漆漆的东西,像一截骨头。   李鱼没学过解剖和人体,只能求助系统,“1551,那是哪个部位的骨头?人的还是动物的?”   1551说,“人的,应该指骨。”   李鱼忍不住一个哆嗦,遍体生寒,天天挨着死人骨头睡,就不怕噩梦?   任务目标说过,苗江一带用血浇灌死者遗骨,时间到了,可以起死回生。   李鱼又想起了半个多小时前,阿旺离开休息室的那一幕。   少年对着空气的说的那句“走了”,应该不是发神经,也不是突发奇想,而是真的在对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   休息室里,会不会一直有一个“人”。   李鱼忽然福至心灵,“1551,你说当初我在休息室睡觉,让我陷入梦魇妄图夺舍的鬼,会不会和后来杂物间里撞见的烧死鬼是同一只?”   1551还是那句话,“自己判断。”   李鱼耸耸肩,行吧,反正他也有线索了。   “你还记得杂物间吗,当时醋鬼救了我,快把烧死鬼弄死的时候,杂物间的门突然开了……”李鱼一顿,继续道,“撞门进来的人中就有阿旺。”   “事后其余人都走了,他以收拾东西为由一个人留下来,还对着空气诡异的笑。”   “记得。”1551,“你想说什么?”   李鱼说,“或许,他们的闯入并不是巧合,是阿旺想要救女鬼,怂恿他们撞开的门。” 第213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21   阿旺在床头柜前蹲下, 将乐扣盒捧出来。   揭开盖子,一只手将其扣住, 把暗红色的鸡血对着牌位, 悬空往下浇。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 透着谨慎小心, 生怕洒了。   李鱼看见,那块暗红色的牌位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 鸡血沾上后,很快就被吸得一干二净,少许滴落到下方的指骨上。   那根指骨的颜色很怪, 不像是沾染太多鲜血, 更像是被焚烧,或者被火焰熏过。   “1551, 能进一步确认指骨的情况吗?”   “不能,需要近距离才行。”   系统的话把李鱼给一杆子打死了,现场确认,他怕自己被当场吓死。   “不会, 如果你被吓到晕厥,我可以帮你拨打急救电话。”1551说得信誓旦旦,就怕宿主打退堂鼓。   李鱼,“……真是谢谢你了。”   1551, “不客气,应该的。”   以前的他没有情感模块,很多东西都不懂, 但现在,那些曾经无法了解的情绪,多少能感知到一些……这个世界,宿主确实挺难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画面中,阿旺终于把那一小盒子鸡血浇灌完毕,然后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了一碗装满生米的碗,过了会儿又从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三根香点燃,插进碗里。   被焚烧过的香头变成了灰色,落入碗里,浅灰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消失在屋子里。   阿旺转身,靠着床头柜坐下,絮絮叨叨的,开始说今天一天发生的所有事。   听着听着,李鱼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听见阿旺说,“我觉得丁哥有点奇怪,他好像在试探我,又好像不是。”   昏暗的屋子里,突然啪嗒一声,茶几上的杯突然倒了。   阿旺皱了皱眉,“你觉得是?”   他沉思片刻,仰头靠在床头柜上,脑袋顶部正好抵在牌位上。   “是因为之前两次下手没成功,让他产生了警惕么,可他为什么会怀疑到我身上?”阿旺百思不得其解。   鬼神之说向来虚无缥缈,有人神神叨叨地说自己见过,有人终其一生也在否认这些东西的存在。   他一直觉得,小领班是后者,因为在两次遇到袭击后,他只表现出非常短暂的惊恐,也就半小时的功夫,他该工作工作,该吃饭吃饭,没有要探究深挖的想法和行动。   又是啪嗒一声,茶几上的杯子又立起来。   阿旺一愣,“对,他身上有道符,我看见他拿出来了。”   屋子里突然陷入死寂,台灯的光似乎暗了几分,遮光窗帘无风自动,飘了起来,渐渐的,从地面往大概两米的位置,布料凸出,形成一个人的面部轮廓。   那道轮廓的嘴长得很大,李鱼隐隐听见,有咯咯咯的声音从光屏中传来。   轮廓下方,又多了一个凸出的形状,像一只手,指向前方。   台灯灯光突然熄灭,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诡异的黑暗中传来,阿旺应该是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窗口走去,他停在遮光窗帘前,轻声说,“你想要他吗,我会帮你的,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帮你。”   “我的阿姐。”   画面戛然而止,没了。   李鱼半天回不过神,脑子里持续盘旋着阿旺说出的最后两个字,阿姐。   阿旺用血供奉的,居然是自己的姐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亲的。   “1551,户籍处能入侵么?”嘴上询问着,李鱼心里气势已经有了答案。   “可以,给我五分钟。”方圆五百公里,全是1551的可操作范围,户籍中心自然不在话下。   现在的户籍早就联网了,全国范围内的上户人口都能查到。   五分钟刚到,查询结果出来了,阿旺有个姐姐叫阿香,亲的,死了五年了,死因从户籍中心查不到,得去警局的档案库。   李鱼,“档案有网络备份吗?”   1551,“没有。”   李鱼,“……”   让他去警局的档案室偷东西那是不可能的,风险太大,抓到就得吃牢饭。   算了,反正已经抓到线头了,顺着往下查吧,一路摸索下去,迟早找到线尾。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搞清楚,没工夫谋划高危操作。   李鱼,“1551,审核结果还没下来吗?说好的道具呢。”   “没人跟你说好。”1551坚决不被绕进去,“再等下,马上就好。”   这一等,又是十来分钟,屋子里的落地钟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楼梯口传来走路声。   1551开口,“工具已经发放了。”   李鱼眼睛一亮,所以任务目标的情话是出自真心的。   为什么?一见钟情?   李鱼不信。   盛易明对他的态度,总是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一些熟稔,和无法言明的信任,就好像两人相识已久。   心里没有感情,不代表潜意识中没有,或许从这个世界开始,男人的潜意识中就携带着某种印记,这些印记让他对自己放下戒备,不受控制的靠近。   任务工作者的精神力强悍到任何人无法接近。   所以任务目标的印记,很大可能是他自己烙下的。   李鱼望着一步步朝自己的走来的男人,眨了下眼睛。   他记得,上个世界开始前,庄嵬特意训练过他的枪法和近身搏击,仿佛知道他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1551。”李鱼突然开口,“你说会不会和之前一样,庄嵬提前得知这个世界的属性,对自己打上精神烙印,免得我在这个世界会害怕,会太危险?”   系统对于这种问题从来不会正面回答,“不清楚,不知道,自己判断。”   李鱼,“……”   盛易明穿着浴袍走近,见青年眼眶微红的望着自己,手指从对方眼前晃过,“丁先生这是怎么了?”   李鱼一把握住那只手,拇指在对方手心磨蹭,感受到微微湿润的触感,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急忙松开,局促的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有点走神。”   盛易明在他身边坐下,“没事。”   李鱼看他头发湿漉漉的,鼻子一皱,没闻到檀香和特殊的后调,空气中只浮动着浓郁的沐浴露的香味。   再怎么感动,任务还是得继续。   李鱼故意凑过去,“盛先生,你身上很香,是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盛易明伸手取过茶几上的水杯,将最后一口水和干净,偏头看向青年。   “觉得好闻?”   李鱼点头,满眼都是求知欲。   盛易明,“你可以去亲自试试。”   李鱼有点招架不住,“盛先生对谁都这样?”   盛易明慵懒的挑着眉,“哪样?”   李鱼抿着嘴不说话,清澈的眼神黏在男人脸上,打死不移开。   盛易明被他看的口干舌燥,唇角的笑意不减,“丁先生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大半夜的还要劳烦你送我回家,太过辛苦,想让你洗个澡放松一下。”   洗澡哪儿不能洗,真以为扯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能骗过我?   李鱼说,“感谢盛先生的好意,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盛易明眼神一暗,没出声挽留,视线停在青年的背上,看着他走向玄关,开门,走出去,反手合上门。   李鱼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走人。   直觉告诉他,目标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他走人,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确实轻轻松松走出来了,面前不远就是电梯。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等够五分钟,抬脚正式走人。   刚到电梯,右手边的安全通道门内突然响起“哐当”一声,李鱼的身体又开始不听使唤,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往安全通道走去。   近了,越来越近,而安全通道的怪异响声,也越来越清晰。   哐当,哐当,同时伴随着一种重物从地上拖过的摩擦声。   李鱼脑补功夫绝佳,大脑瞬间给主人描绘出一副可怕的画面,一个半身残疾,浑身是血的没皮鬼,一下又一下用力把住楼梯护栏,凭借着手部力量将自己往上拖拽……   越想越可怕,忍不住打了个颤,心生退意后,那股推动着他的力量消失了。   李鱼警铃大作,一点也不想和即将从安全通道钻出来的大兄弟打照面,想起盛易明一出现鬼就消失的两次巧合,拔腿就往回跑。   一边跑,一边喊,“盛先生,救命!”   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李鱼终于扑到了门上,用力拍打。   轰然一声巨响,安全通道的门开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拖拽声变大了,这意味着,有东西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李鱼简直要疯了,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了。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落下。   李鱼这才发现门开了,预示着死亡的响动瞬间消失。   安全了。   第三次,他又被目标给救了。   盛易明将青年从外面捞进来,嘴角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上扬,又很快收敛。   目光扫过外面的走廊,他回头问,“你遇见谁了?吓成这样。”   李鱼抓着门框,脑袋也跟着伸出去,真的消失了,外面什么也没有。   他松了气,疑惑的望着合上大门的男人,“盛先生,我刚刚在外面遇到了脏东西。”   盛易明看过去,语气不咸不淡,“是吗。”   “是。”李鱼看着男人的眼睛,“你不信吗?”   盛易明,“信,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太多无法解释清楚的事物存在。”   李鱼,“奇怪的是,你一出现,脏东西就不见了,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今晚在红月亮里,你就救了我两次。”   “其中一次我还骗你说脚扭了,想靠墙休息休息,还有一次也是安全通道,你一来,那东西就不见了。”   盛易明走向客厅,挺阔的背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让人心里不自觉的多出几分安全感。   李鱼连忙跟上,望着男人的后脑勺问,“盛先生觉得这是巧合,还是因为别的?”   “不知道。”盛易明猝不及防的转身,被撞了个满怀,下意识伸手环住。   青年身材有些偏瘦,疏于锻炼的缘故,身上没什么结实紧致的肌肉,指腹下的肉质软绵绵的,捏起来很舒服。   李鱼肩头一麻,还没说话,就被男人松开了。   他反手摸了下自己被捏过的地方,脸颊发烫,抬手扇了几下风,跟着男人往卧室方向走去,“盛先生以前遇见过类似的事情吗?”   “没有。”盛易明脚步骤停,遗憾的是,这次没有人撞上来。   他转身,和青年近在咫尺,略一低头,自己的鼻尖就能碰上对方的。   他能闻到青年身上特有的充满朝气的温热的气息,能感知到他滚烫的体温,如果继续靠近,或许能听到他的呼吸,甚至是心跳声。   克制的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盛易明昂起下巴,带着几分倨傲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盛先生见过鬼吗?”说到敏感字眼的时候,李鱼下意识放低声音。   盛易明眼眸漆黑,半晌,他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没有,大概是我八字太硬,诸邪避退。”   本是一句玩笑,李鱼却听出几分真实感。   几次见鬼的经历告诉他,不要因为猜疑而不去相信,他现在就百分之百的肯定,任务目标往那儿一站,就是有驱邪辟煞的功效。   牛逼,比普通的神像更厉害,因为他可以自如活动,还能聊天解闷。   李鱼决定,今晚必须留下来,盛易明真有那么神奇的作用,那自己今晚势必能睡个好觉。   万一猜错了,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多少也能增进点感情。   见青年脸色变来变去,盛易明问,“害怕?”   李鱼实话实说,“有点。盛先生,你不知道,我最近经常见鬼,短短几天时间,见过的鬼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盛易明看了眼青年摊开的手指,“是吗。”   李鱼莫名的心虚,收起一双手指,继续卖惨,“是啊是啊,我已经两天没好好睡过觉了,你看我的眼睛,好多血丝。”   盛易明抬起一只手,将青年的眼皮撑开了些, “是有很多血丝。”   被碰过的眼皮开始发烫,李鱼往后缩,连续眨了几下眼,用祈求的目光望着男人,“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睡一觉。”   “真可怜。” 男人的声音低沉,手指沿着青年的额头,滑动到了他的耳廓上,一点点的往下,轻轻捏住耳垂。   李鱼,“……”   为什么突然后背发凉,心里发毛。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李鱼干笑两声岔开话题,“盛先生,家里有茶叶吗,我去给你泡点茶醒醒酒?”   “没有,我不喝茶。”   “哦……”话题又死了,李鱼顿了顿,“那我先去买点蜂蜜回来吧。”   盛易明不说话了,目光专注的看着青年,自然没有放过对方眼睛里的真诚的关心。   他松了口,“好。”   把茶几上的钥匙丢到青年手里,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早去早回。”   李鱼捏着钥匙,就像是已经捏到了目标秘密的小尾巴,他抿了抿嘴,蹙眉道,“盛先生,门锁还需要指纹验证。”   盛易明,“我等下就关。”   李鱼没话说了,麻利地起身离开。   直到站进电梯,他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就这么出来,会不会撞见之前安全通道里的东西?   念头刚落,电梯的灯滋滋作响,闪了几下。   但也仅此而已。   他可以感觉到附近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尖锐的目光让他很熟悉,警惕的心脏却没有反馈任何危险信号。   李鱼有种错觉,那东西只是在安静地跟着他,没有恶意。   “我觉得,他应该是看出我对盛先生有意思,所以选择放弃,默默的看我。”李鱼帮醋鬼找了个借口。   1551,“那明天的纸人还烧吗?”   李鱼,“烧吧,做都做好了,算是报答他救过我。”   从红月亮来的路上,他就看见了那家正对着小区大门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店里此时只有一名魁梧的男性坐镇。   随着玻璃门被推开,男人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脸上堆出一个笑容,“欢迎光临。”   男人穿着白色的紧身背心,壮硕的胳膊上,纹着一个瞪眼呲牙的关公,很能唬人。   李鱼冲他点了下头,“蜂蜜有吗?”   “有的。”男人从收银台内走出来,指了个横排的货架, “就在那儿。”   李鱼走过去,拿起蜂蜜的时候,瞥见了旁边的扑克牌,猛地一拍脑门,操,之前忙着跟目标勾兑,忘了看这次的保命道具。   “1551,快快,把工具箱打开我看看。”   空荡荡的工具箱里,唯有第一格有一张卡牌。   李鱼让系统将卡牌取出来,放在光屏正中央,盯着看了老半天。   这次的卡牌上,印着一个环形图案,头尾部衔接完美,下方是加粗的黑色字体——   【复生】。 第214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22   “复生……”   生与死的衔接, 生命的循环。   李鱼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大脑运转起来。   这个世界是灵异世界, 一个活人与死人并存的世界。   复生自然是指死掉的人重新活过来, 让他真正疑惑的是, 这张牌预示着即将死掉的人是谁, 自己本人,任务目标, 阿旺,阿旺的姐姐,还是其它。   “先生, 您没事……吧?”粗犷的声音带着颤音。   李鱼收起思绪, 转头看过去,对上一双小心翼翼, 又不满惊恐的眼睛。   这如临大敌的可怜眼神,和店员雄壮的外形十分不搭,让人有种这个人的精神,时时刻刻都紧紧绷着的错觉。   李鱼冲对方笑了下, “没事。”   男人明显松了口气,指了指青年手里的玻璃罐子,“是要这瓶吗?”   李鱼把蜂蜜递给他,“嗯, 麻烦结下账,谢谢。”   男人拿着东西回到柜台里,拿起扫码器正要扫码, 左手房的玻璃门突然被撞了一下,吓得他直接撑住柜台,从里面翻出来,躲到青年背后。   李鱼僵直在原地,搞不清楚状况。   男人缩在他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玻璃外面,见到一只蝙蝠在地上挣扎,扑腾着想要爬起来。   李鱼,“一只蝙蝠而已,吓成这样?”   男人不好意思的从青年身后站出去,为自己辩解,“小兄弟,不是我胆子小,是这附近……”   李鱼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有大瓜,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目光叫炯炯的盯着对方。   “这附近怎么了?”   “这附近有鬼……”男人声音压得极地,说话的时候不忘往外瞅,“就对面那个小区,前不久死了五个人了,贼恐怖。”   李鱼,“怎么死的?”   男人,“其实是两家人,一家是丈夫杀了妻子,藏尸一周后,在妻子头七那晚自杀了;一家是孙子杀了爷爷奶奶,也是在头七那晚,自己从楼上跳了下来。”   “我知道这些事。”这两起案子上过当地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原主恰好在电视上瞄过几眼。   因为对小区影响不好,新闻里没有播报具体的地址,也没有详细赘述凶手行凶细节,只是大概播报。   李鱼,“大哥,这么邪门的事,小区就没找人来看过?”   男人一拍大腿,“找,怎么没找,找的还是咱们这儿人气最旺的道观观主。”   “福乐观?”李鱼嘴里蹦出三个字。   “对,就是这个名儿。”男人用手遮嘴,声音又小了几分,“那位道长拿着罗盘来的,一路走进去,最后停在最后一栋单元,结果你猜怎么着?”   “猜不出来,你赶紧说吧。”   “大师定定的站在单元楼前,对着大楼拜了几拜,将罗盘一揣,直接跟物业经理说,这地方什么也没有,安全得很。”   李鱼,“……”   最后一栋?这他妈是不是也太巧了点。   他咽了咽口水,“这是自己没能力请走,所以干脆跟人说没有?”   男人持相反意见,“我觉得应该是拜了几拜,把东西送走了。”   李鱼好歹是见过老观主驱鬼的,绝对不是拿着罗盘走几步,拜一拜那么简单。   嘴上没说,心里还是坚持己见。寻思着,回去以后向盛易明打听打听。   一看对面的表情,店员就知道自己的说法被否定了,“嗐,你还别不信,那次过后小区里真的再没出过事。”   李鱼反问,“你不觉得自杀的两个人都罪有应得?”   一个杀妻,一个杀死自己的爷爷奶奶,就这种畜生,今天不死,明天也会死,报应应验是迟早的事。   “的确罪有应得。”男人这会儿没那么怕了,绕进收银台继续结账。   嘴里接着说道,“我听说啊,杀妻的畜生是入赘的,老婆对他可好了,但他在外面有了外遇。这事儿被妻子知道后两人大吵一架,还动了手,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的,失手把人杀了。完事儿后他把尸体藏在床底下,第七天的时候,他自己跑上街,逢人便说‘救救我,我老婆来找我报仇了,我把我老婆杀了’,让后硬是不顾阻拦,闯红灯横穿马路,一头撞上一辆飞驰而过的大货车。”   李鱼听得毛骨悚然,却又按耐不住好奇心,“另一个呢?”   “另一个更邪门,我也是听小区的人说的,那家的孙子爹妈死的早,留下的遗产足够祖孙两辈舒舒服服过日子。结果那家的孙子不争气,沾了粉。老两口当然不会看着孙子走弯路,想办法把人关在房间,强迫他戒瘾。”   男人说着叹了口气,摇头道,“谁成想,那傻逼敲开门锁跑出来了!你知道,瘾犯了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老两口是被菜刀砍死的。”   “楼上楼下应该有动静才对吧?”李鱼问。   “当然有了。”男人将蜂蜜装袋,递过去,“就是楼下听见叫喊声报的警。警察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跑了,也不知道那家孙子怎么藏的,总之人一直没抓到,直到第七天,他自己从郊区一栋七层高的烂尾楼上跳了下来。”   这段话一直留在李鱼脑海中,直到走回小区,仍旧没回过神。   他停在明亮的单元楼门外,仰头看向六楼,白色的灯光从屋子里透出来,似乎有白色的烟雾缠绕其中。   扭头看向四周,大夏天的,居然起雾了。   李鱼不敢再停留,往楼道里钻,用力戳着电梯按钮,希望电梯赶紧下来。   好在,虽然一路战战兢兢,但还算安全,没有发生奇怪的事。   或许是听了两则真实灵异故事的缘故,李鱼总感觉整个小区安静得不正常,就好像被某种东西镇压,处处透着让人压抑的窒息感。   李鱼快速从电梯走出去,逃命似的扑向门口,把钥匙插进去。   门一开,他迅速侧身挤进去,生怕再晚一步,背后就会伸出一双手,将他拖入黑暗中。   捂着胸口喘了会儿气,青年调整好呼吸走入客厅,男人仰头靠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   他悄然放轻脚步,正要往厨房去,盛易明突然睁开眼睛看过来。   男人的眼睛里锋芒尖锐,稍纵即逝,他捏着鼻梁骨揉捏,声音低哑,“回来了。”   李鱼把袋子里的蜂蜜拿出来,“头还疼吗?我帮你调点蜂蜜水。”   “麻烦了。”盛易明声音含糊,掩饰不住的倦怠。   李鱼进了厨房,找了半天才从吊柜的最里面找出一个玻璃杯子,他等着水烧开,晾凉,加入蜂蜜调匀。   再出去时,男人的脑袋又后仰回去,靠在椅背上。   他走近,将耳朵凑过去听了听,呼吸平稳,绵长,然后伸手轻轻碰了下对方的手腕,没醒。   看来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李鱼将男人那双沉重的大长腿搬到沙发上,往他脑袋下垫了一个抱枕,然后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两度。   做完这一切,他四下打量一圈,给自己找了个最能刷好感的姿势,曲腿坐到地毯上,脑袋一歪,跟男人靠在同一个抱枕上。   起初他还有些害怕,怕做噩梦。   但随着男人身上的沐浴露香味散去,一股淡淡的,熟悉又陌生的气味飘上来,将他悬浮的意识往下压。   李鱼试图睁开眼睛,想要探究气味的来源,困意却迅速占据上风。   这一夜,他睡得相当安稳,没有噩梦,也没有鬼怪骚扰,身体周围暖洋洋的,像是泡在一盆温水里,又像是陷温暖的棉被,被裹得密不透风。   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昨晚拉严实的窗帘已经被拉至两边,阳光嚣张的照射进来,正好落在沙发的背面,温柔的拂过他的头顶。   李鱼揉了揉眼睛,感觉不对,噌的一下坐起来。   刚刚自己并没有坐在地上,而是平躺在沙发上,怀里还搭着一床薄被。   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的声音。   他掀开被子下床,快速的搓了把脸,好让自己看上去干净一点,精神一点。   厨房里,男人穿着休闲裤,赤着上身,带着围裙正在做饭。   李鱼的目光放肆的从男人背上扫过,啧,这身材绝了。   咽了咽口水,缩回脑袋靠在墙上,借用墙体冰冷的温度给自己的脸颊降温,又偷偷清了下嗓子,这才再站出去,声音洪亮清澈,“盛先生。”   盛易明回头看了他一眼,“起了?十二点了,准备吃午餐吧。”   李鱼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昨晚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嗯。”盛易明淡淡应了一声,将锅里的菜盛入盒子里。   没错,就是盒子,某高档酒店的打包盒。   瞥见青年的视线,盛易明解释,“叫的外卖,已经送来半个多小时了,我再热一热。”   李鱼点点头,帮忙把东西端出去,摆到只放了一个空花瓶的餐桌上,心里嘀咕着,自己不会落下个蹭睡蹭吃的印象吧。   越想越惶恐,急忙跑回厨房继续帮忙,完了还抢着把锅洗了。   离开厨房的时候,瞅见地上散着一件湿哒哒的衬衣。   李鱼,“……”   果然是想太多,他还以为男人是故意露身材,暗戳戳的想勾引他。   盛易明上楼去换衣服,留下一道系着围裙的背影,那腰,那背上的肌肉……李鱼忍不住又咽了两下口水。   很快,男人穿着一件T恤下来了。   等到对方落座拿起筷子,李鱼才跟着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起昨晚买蜂蜜的听到的案子。   盛易明听完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是有那么回事,我也是下班听保安说起才知道的。”   李鱼问,“那你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盛易明轻声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李鱼顿时想起那两名凶手的下场。   就是因为做了亏心事,他们才会被死去的人寻仇。   李鱼问,“出事的是这栋楼?”   “不是。”盛易明吃着菜,斜了青年一眼,“是二栋和四栋,怎么,丁先生有兴趣去看看?”   李鱼急忙摆手,他现在身体和魂魄还没黏合好,不适合夜探鬼屋。   放下筷子,他搬着凳子往男人的方向移动,“我就是好奇,既然出事的屋子在前面两栋,道长为什么会跟着罗盘来到这栋楼下,还对着拜了几拜。”   盛易明,“谁知道呢,或许是功力不够,演戏给旁人看的呢。”   李鱼咬着不放,“那罗盘呢?罗盘总不会瞎指挥吧。”   “失灵了。”盛易明用完餐,擦了擦嘴,“我下午需要在书房处理工作,丁先生自便。”   李鱼乖巧的点头,“好的,你去忙,餐桌我来收拾。”   他撑着腮帮子,偏头盯着男人的背影,眼睛眯了眯,有鬼。   无论他问什么,对方都能找到合理的说辞搪塞过去,让人感觉他在刻意掩饰,或者回避正面回答问题。   李鱼低头扒饭,心里捋着线索。   先是红月亮,任务目标因为念旧,给快要倒闭的夜总会注资,却从没光顾过。   要么是不在乎,或者干脆忘了。毕竟有钱,手里产业太多。   要么是对红月亮了若指掌,认为不需要过问。   这两点都有可能,李鱼一时间不知道选哪个。   思绪一转,放到了现在。   这座小区前后发生了两起凶杀案,凶手都以自杀告终,物业迷信,找大师来看,道长跟着罗盘哪儿都没去,偏偏找到最后一栋,好巧不巧的,盛易明就住在这栋楼的顶层。   两个闹鬼的地方,都和任务目标扯上了关联,真的只是巧合吗。   盛易明,盛易明,这个名字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李鱼想得头痛,一无所获,他的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颤颤巍巍的框架,可是立不住,全靠假设出来的东西支撑,一碰就倒。   需要证据,更多的证据。   李鱼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进外卖袋子里,在心里问系统,“1551,你说任务目标会不会和阿旺也有关联?”   1551,“应该没有吧。”   李鱼现在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查下阿旺的手机通讯录,还有所有社交账号。”   这种问题太简单了,不到一分钟,结果出来了,没有,阿旺和盛易明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1551,“但是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李鱼眼珠子一转,“跟卢家栋有关?”   1551,“嗯,阿旺手机里有一张旧照片,是卢家栋和他姐姐的合照。”   李鱼让系统把照片放到光屏上。   照片有些微糊,拍照的设备像素不会高于五百,右下方还有一个水印,是拍摄手机的型号和拍摄时间。   五年前的八月八号。   1551说,“这张照片是从电脑里导入的。”   想起阿旺那间诡异的出租屋,李鱼浑身发冷,冷汗直冒,“远程扫描一下阿旺的租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照片。”   “可以。”系统牛逼的透视功能一开,光屏上立刻出现了完整的房屋透视图。   此时的阿旺正在吃午饭,面条。   桌上摆着两副碗筷,都盛着东西。   不同的是,一副碗筷被阿旺把住,一副碗筷安静呆在桌上,前面立着一个放着指骨的牌位。   这间出租屋空得可以,除了简易衣柜里的几件换洗衣服,只有两部手机。   一部揣在阿旺兜里,用于日常联系;一部躺在茶几下的盒子里,没电了,关机状态。   李鱼没辙了,如果要从旧手机里找线索,必须得开机才行,即便是系统也没办法做到无电入侵。   1551,“如果你想继续查他,还是得去一趟才行。”   李鱼,“……”   阿旺对红月亮的执著让人怀疑。   纠结半天,李鱼还是决定克服心理障碍,先去红月亮弄个某电影角色的头套戴戴,免得一进门就被鬼认出来,他可没忘,阿旺和他阿姐这憋坏想弄死他呢。   心里堆积的事情多了,也没心思再待下去。   李鱼找到书房,轻轻敲门,“盛先生,我先回去了。”   屋子里敲打键盘的声音停下,紧跟着是及近的脚步,门开了。   盛易明扶着门框,黑色的影子将青年大半个人都罩在其中,压迫感和危险并存。   “我开车送你。”   李鱼忙说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盛易明没再继续劝说,在青年转身前,在他肩头右边的肩头按了按,“有事给我电话,任何事都可以。”   李鱼心里甜得哟,快齁了。   走出单元楼时还晕乎乎的找不到北,这个世界的大佬可以,他非常满意。   就是有一点不好,之前被醋鬼咬过的肩头,再被男人的手那么一按,又开始隐隐作痛。   持续了十几分钟后,痛感变成了麻木,最后消失。   肩膀没了异样,李鱼立刻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很快就上了一辆出租。   正巧外面经过手机城,他让司机在路边等着,进去买了张新的电话卡插进新手机里。   然后让司机继续赶路,去往老太太所在的小区,取他即将送给醋鬼的精美小礼物。 第215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23   新手机开机后,李鱼登录微信, 把通讯录导到手机上, 然后挨个编辑短信告知对方自己换号。   短信发出去不久,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最后被一阵电话铃声阻断。   来电名称显示老妈。   李鱼有点紧张, 手心冒汗, 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颤抖, “妈妈。”   听筒另一头的女人明显呼吸一滞, 然后就是一声激动地,“儿子。”   短暂的嘘寒问暖后, 丁妈妈开启了狂轰乱炸, 骂儿子没良心, 说出走就出走,过节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服个软, 受了伤也是一声不吭。   最后,丁妈妈质问,“丁联, 你是不是不要咱们这个家了?”   李鱼忙说, “要的,我要的,您别生气。”   听着儿子软啦吧唧的回答,丁妈妈脾气也跟着软了,“你爸爸没那么生气了,妈妈这段时间也在网上看了很多跟同性恋有关的资料, 对不起,之前我和你爸爸那样说你……儿子,回来吧,妈妈想你了。”   李鱼差点没绷住,“我周末就回来。”   那头满意了,又叮嘱几句,挂了电话。   手机电池的热度还没降回去,又来了一通电话,这次是还没接触过的原主的二哥。   被臭骂了一顿后,耳朵终于清净了。   李鱼靠在皮椅上,脑子里盘旋着原主母亲和哥哥的声音,字字句句中都是责备和愤怒,却又袒露着无尽的关心。   这和当初吸血鬼世界中,总是用温柔包容他的米月完全不同,这是另一种方式的亲情。   李鱼觉得很温暖,也很新鲜,期待着周末的来临。   不知不觉间,车子停在破旧的单元楼下。   两个白胡子老大爷杵着拐杖从楼里出来,嘴里骂道,“四楼那家真是烦,整天做些不吉利的东西,光是从她家门口过我都嫌晦气。”   “谁说不是呢,有次她家没关门,我正巧经过,哎哟,那一屋子的纸人看得我当晚就作恶了梦。”   “这算个屁,我有次还听见那瞎眼老太婆一个人自言自语呢。”   “真的?”   “可不是,谁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说,还是在跟别的什么……”   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小,李鱼转身进了楼道。   楼道里和上次来时一样,阴暗,逼仄,有老鼠肆无忌惮的经过,四处透露着陈腐的气息。   李鱼停在415号门外,刚举起手,房门自己开了。   老太太那只被灰白蒙住的眼睛出现在门缝里,“知道你要来,进来吧,已经做好了。”   李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连忙点头问候,手覆上冰冷刺骨的铁门,侧身走进去。   铁门在背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他看向客厅,和上次来时的情景差不多,到处都是纸人和花圈,其中有几个花圈上,已经挂好了挽联。   将目光移向这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李鱼看见,老太太正提着毛笔,在一条白色的空白挽联上写字。   那一手毛笔字是真的行云流水,颇为赏心悦目。   李鱼像个好奇的小孩儿,蹲在茶几旁安静的看着,等到老太太提笔,他主动伸手接过毛笔,放在笔架上。   “人老了,写几个字都累得不行。”老太太弓着腰,垂着后背,“我歇会儿再给你取东西。”   “我不着急。”大白天的没地方烧,得天黑以后找个十字路口。   老太太觑了他一眼,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小青年,你是个福泽深厚的,遇到事儿了别怕,总能挺过去。”   李鱼想起上次被拍过的肩膀,他低声问道,“老太太,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太太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爱瞎说。”   年纪大了,嘴巴也成了千年蚌壳,撬不开的,尤其是这种内心通透的老人家,更加不好对付。   李鱼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索性不再继续探究,而是直接问道,“您说,纸人烧过去以后,他真的能收到吗?”   “你希望他收到吗?”老太太反问。   “当然希望。”李鱼说,“我希望他收到以后能放过我,开开心心的走投胎路。”   “如果他不呢?”   “那我……”李鱼懵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我也没办法。”   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颇有深意的按了按青年的手背,“路还长着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鱼嗯了一声,坐到沙发上,安静的继续等着。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老太太起身进了里间。   一下子,李鱼就想起了上次的纸人噩梦,那一根根竹篾像是死亡的钢索,想要他的命。   而这些,都是阿旺姐姐的手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红月亮成了泥沼,太大,太深,只有天知道下面藏着多少危险。   脑子里灵光一闪,李鱼突然问系统,“阿香会不会就死在红月亮?”   1551,“你是想说以前那家旧酒吧吧。”   “对对,就是那间酒吧。”李鱼的思绪突然清晰起来,他问,“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红月亮曾经失过火吗?”   1551说记得,“消防局有档案。”   李鱼问,“作为红月亮现在老板,唐宋却一点也不知道,反倒是竞争对手将失火作为黑点,朝着红月亮泼过脏水。”   当时他还说那个竞争对手蠢,这种一下子就能被拆穿的谣言也敢拿出来说。   现在想来,那人或许真的知道什么。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唐宋为什么不知道呢?   李鱼问,“消防局的那份档案能给我看看么?”   系统说好的。   消防档案很快就被发到了光屏上,火灾是五年前,从照片上来看,当初是真的烧得面目全非。   下方的文字描述说,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烟头引起的后厨煤气爆炸,但烟头来自于谁,不得而知。   照理说,这么大的事应该很多人知道,至少本条街道的人该知道才对,但没有,无论是原主还是唐宋本人,从没人听说过。   应该是房屋的老板怕租不出去,给了封口费,毕竟,一场爆炸死的人不少,做生意都很忌讳这个。   李鱼盯着桌上的挽联发呆,心里有东西逐渐成形。   五年前的火灾,阿香或许也是受害者,只是死因并不是简单的爆炸,还有别的,否则阿旺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卢家栋。   这样的话,阿旺、阿香、卢家栋这条线就能串起来了。   那盛易明呢,他自己亲口说过,念旧念的是比浴足房更早之前的酒吧,也就是发生火灾的酒吧。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这些林林总总的碎片足以说明,他和阿旺他们之间也存在着隐性关联。   就在这时,老太太搬着一个纸人从里面出来。   李鱼顿时傻了眼,这他妈的,也画的忒恐怖了吧!   纸人的脸上白茫茫一片,没有五官,只有一个黑色的头发,和简单的面部轮廓。   李鱼定定的看着,汗毛根根竖起,有种被人盯住的真实感。   老太太一步一步走到青年面前,将纸人立在地上,“拿走吧。”   李鱼错开视线,小声问,“老太太,您是不是缺了什么步骤?纸人没有五官。”   老太太眼皮子都不带抬的,“没缺,就是这样的。”   她转身到一半,忽然改变了主意,解释道,“你烧过去,纸人会变成对方想要的样子。”   李鱼不觉得震惊,只觉得邪门儿。   他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道了声谢谢。   眼看着就要出门,老太太叫住了他,“烧纸人得讲究时间和地点,不是每个十字路口都可以。”   李鱼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我能在这儿待会儿,先打个电话吗?”   “随你。”老太太说完就转过身去,将茶几上的挽联拿起来,涂上胶水,粘到了花圈上。   李鱼去了距离客厅很近的小阳台,把门轻轻合上,打电话向唐宋要了观主的电话。   观主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坐在躺椅上,手持着紫砂茶壶,目光眺望远处。   电话铃声随着道童小跑而来的脚步,逐渐变大。   他放下茶壶,把手伸过去,似乎早已经料到来电人是谁,开口就是,“什么事?”   “老先生,是我,丁联。”李鱼毕恭毕敬,“我按照您给的名片,找到了老太太,如今纸人已经做好。”   “你想问什么?”老观主给小徒弟使了个眼色。   道童心领神会,立刻拿起茶壶,动作小心的放到师父嘴上,往上倾斜。   清新淡雅的茶水入口,观主享受的眯起眼睛,听完对面的问题,他回道,“晚上十二点,不能多,也不能少,并且最好是在xx路和xx路的交叉口,那位置东西南北相互交错,再好不过。”   李鱼仔细琢磨了下那两条路的位置,居然是在郊区。   大半夜的,又是荒郊野外,万一有个意外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知道能不能找人陪伴。   老观主似乎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不紧不慢的在那头说道,“最好是你自己一个人去,人多嘴杂,万一说错话,做错事,把那东西惹急了,别怪我当初没提醒你。”   李鱼立刻打消了找人一起的想法,急忙说,“我知道了。”   观主拖着声音“嗯”了一声,“还有事没有?”   李鱼忙说,“还有。”   观主,“问。”   “您知道盛先生现在住的这个小区,曾发生过的两起案子吗?”李鱼把心里的疑惑一股脑全抖落出来,“听说当初福乐观的观主跟着罗盘,一路走到了盛先生所在的这栋楼下。”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久到李鱼以为电话断了,特意看了两眼屏幕,没断,确实在通话中。   他安心等着,转身看向客厅,老太太正将无脸纸人搬到墙边。   “知道。”观主终于开口,语气却不如之前那样干脆,有些犹豫,“那栋楼里有厉害的东西,别说那骗人的老东西了,就连我都得敬而远之。”   李鱼握着手机,没出声,等候下文。   “小年轻,好奇心不要太重,对自己没有好处。但只要你不乱探究,不惹麻烦,那东西不会伤你。”   观主说完沉吟片刻,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实在招惹了,恭恭敬敬道几句歉,说不定事情就能过去。”   李鱼在脑子里描绘出一个强大、可怕,又好脾气的形象,“那盛先生会有危险么?”   老观主噗的一下,把刚入口的茶全喷了小徒弟一脸。   他尴尬的捏着袖子给徒弟擦了擦脸,对着手机说,“盛先生百邪不侵,你就甭担心他了,还是好好操心你自己吧。”   知道盛易明没事,李鱼就放心了,末了又连声说了几句感谢话才挂掉电话。   但紧跟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1551,你说目标为什么会百邪不侵?他明明只是个普通人。”   说完就咬了舌头。   是不是普通人还真说不准,毕竟几个世界下来,任务目标就没有普通过,全是隐形的大佬,身份多彩多样。   按照观主所说,盛易明百邪不侵的话,和那栋楼里的厉害东西应该立场相对才是。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相斥的另个对立面。   想起刚刚电话里,提到盛易明时观主激烈的反应,李鱼有了猜测。   “假设,让福乐观观主畏惧的厉害东西是盛易明本人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一遇到他,那些袭击我的脏东西就自行避退,因为他本身就是比普通鬼怪更厉害的东西。”   1551,“你这段是分析还是答案,如果是答案,我现在就提交了。”   李鱼还在挖空心思回忆之前的种种,想要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   还记得昨晚上,自己说要走,男人完全不为所动及,不是因为无所谓,而是因为早有预料,他知道自己会回去,所以在开门的那一刻,才没有半点惊讶。   李鱼心头一紧,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1551,你说他不会是故意找东西吓我吧。”   系统不太明白,“吓你没有好处。”   “怎么没有,可以收获投怀送抱啊。”李鱼开始跟他列举,“你看啊,我出门以后,是不是吓得回头找他,还死皮赖脸的不想走?还有更早之前在红月亮,他两次救我,我是不是两次都把他当成了救星,还对他掏心掏肺的说自己撞鬼?”   1551,“……”   李鱼,“我在想方设法的接近他,他也在想方设法的给我提供接近的机会。”   1551,“无法反驳。”   李鱼沉思了下,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任务目标就是醋鬼。”   找到了突破口,之前的很多东西就有了合理的答案。   譬如醋鬼和盛易明身上相似的味道。   譬如,为什么醋鬼说他好像认识自己,因为任务目标给自己打了精神印记;又譬如,为什么醋鬼总是对他做些乱七八糟的虽然恐怖,但又透着暧昧的事,因为任务目标的精神印记;再譬如,为什么醋鬼会咬他的肩膀,留下气息,说这样的话其他东西就不敢动他……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这条定律放在鬼身上同样适用,说到底,这还是因为精神印记。   盛易明对他无意中流露的放任和信任,除了印记,还因为他以另一种存在方式,盘旋在他周围,对他的生活和恐惧了如指掌。   线索通了,李鱼不打算再继续验证,直接让系统提交上去。   只听见叮的一声,任务目标的秘密小菊花亮了一半。   李鱼没有失望,他知道自己的答案并不精准,抱着侥幸心理试探道,“那他是鬼吗?”   1551说,“我验证一下。”   结果很快下来,不是。   “不是?!”李鱼诧异,他可没忘记醋鬼唯一一次显形是在唐宋家一楼的走廊里,那双手从黑沉沉的雾霭中伸出来,面部藏在浓稠的黑暗中。   这不是鬼是什么?   “的确不是。”1551不忘鼓励道,“继续努力哦。”   李鱼无意识的抬起手,开始咬手指甲,他是真的没想到,灵异世界除了鬼,居然还有别的。   1551打断他的思绪,“既然已经确认醋鬼就是目标,纸人还烧吗?”   李鱼放下手指,“烧,必须烧,气死他。”   被吓了那么久,必须找回场子。 第216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24   纸人这种东西太晦气,没有车子愿意载, 李鱼想着等天色晚了, 找辆共享单车再出发。   他厚着脸皮回到客厅, 嘴巴舔了几度, “老奶奶, 我能暂时在您这儿待着, 等到晚上再走么, 我可以帮您做饭, 您爱吃什么,我去买。”   老太太抬起那只灰蒙蒙的眼睛扫了他一眼, “随你。”   得到暂留许可, 李鱼挽起袖子, 开始帮老太太打扫卫生。   他动作麻利,一个半小时后, 整套房子从里到外干净通透,尤其是窗户,亮得能照出人影。   老太太还算满意, 嘴唇勾了勾, 冲正在擦汗的青年招了招手,“过来歇会儿吧。”   李鱼坐到她身旁,托着腮帮子看她手指灵活的扎纸花,白的、黄的、粉的,每一朵都有巴掌大小,然后绑绑在小小的竹签上。   老太太将纸花装进袋子, 提着走向已经绑上稻草的花圈骨架,又一朵一朵拿出来,插在稻草上。   做花圈是细致活,李鱼不敢瞎帮忙,只是伸手将一张张的彩纸分颜色叠放整齐。   老太太提着空袋子走出来,蹒跚的坐下,“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   李鱼,“被您看出来啦。”   老太太冷哼,“你坐在这儿老半天了,欲言又止,眼睛飘忽,我老太婆只瞎了一只眼睛,不是全瞎。”   “老奶奶,我就是想问问,世界上除了鬼,还有什么比鬼更厉害的东西吗?”   老太太拿起扎花纸的动作一顿,笑了,“自然有。”   李鱼顿时来了精神,“是什么?”   “阴气、邪气,没了这两样,鬼就是普通的魂魄,若是不去投胎,七七四十九天也就散了。”   李鱼对这一窍不通,问,“阴气和煞气是什么?”   “阴阳五行,对立又相辅相成。这一点也可衍生至万物,包括人和风水。落在人身上,阳气盛则精神足,身体康健,性格开朗,不容易走霉运;阴气盛则体弱易病,夜里多梦,容易招惹不干不净的东西。”   说后半句的时候,老太太还斜了青年一眼。   李鱼心头一紧,心说难道又被看出来不是本人了?   好在,老太太的视线并没有停留,继续解释道,“落在风水上,阳地即阳气旺盛的地方,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开朗;反之,阴气旺盛的地方,则会让人觉得压抑,长久停留甚至会沾染病邪。”   李鱼没想到老太太居然懂得这么多,绝对是一个隐士高人。   他忙不迭追问,“那邪气呢?”   “那可就复杂,人死后的怨气、怒气,动手杀人后的血气,都能形成邪气。”老太太垂眸梳理着新折的纸花花瓣,叹了口气道,“不过啊,这邪气听着复杂,但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是没有阴气滋养魂魄,那些新死鬼被阳气一碰就散了,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怨气,邪气自然也就无法产生。”   李鱼听完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才问,“那阴气和邪气,能变成人吗?”   老太太一愣,摇了摇头,“没听过,但这万千世界无奇不有,谁又说得准呢。”   李鱼心里却有了方向。   小区里的两个案子,可不就是人死后变成鬼把凶手杀了?   鬼需要阴气来滋养,而他们的怒气又化成邪气,助长他们的杀念。   所以,任务目标不是阴气,就是邪气所化   二选一,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还是别做选择题了,接着查吧。   老太太又扎好一朵红色纸花,将其用很细的铁丝绑在竹签上,丢进塑料袋里,“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李鱼抻抻衣服站起来,“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去菜市场。”   老太太也不客气,“卤猪蹄,红烧肉,白灼菜心,丝瓜汤。”   李鱼,“……”   没看出来,老太太胃口居然这么好。   他两手往裤兜里一插,用手感知了下钞票够不够,出门了。   去菜市场逛了一圈,大包小包买了不少,除了晚餐,其余食材全部放进了冰箱里屯着,省得老太太腿脚不便还要出门。   晚餐吃得两人都很饱,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消食。   现在正好是晚上七点二十分,新闻刚开始不久,几则国内新闻过后,便是国际新闻。   熊熊大火吞没了某大洲的原始森林,数以万计的动物植物受到迫害,同时受到影响的,还有森林周边的原始部落群。   看着浓浓的黑色烟雾,李鱼眉头一蹙,突然想起了什么。   五年前的大火中,盛易明会不会和阿香一样,被烧死了?爆炸带来的大火,让困在其中的人万念俱灰,同时,他们也在愤怒、不甘,期盼着救援赶到,好让他们脱离苦海。   可直到最后,他们也没等到获救,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被大火给夺走了。   他之前在醋鬼身上闻到过的气味,以及盛易明身上那股藏在香水下的“后调”,其实是大火焚烧房屋材料,产生的焦味。   1551,“如果一开始就是人类,那他是因为什么机缘,又活过来了的呢?”   李鱼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1551,“如果他真的死于火灾,为什么他身上没有一点伤。”   其他地方李鱼不知道,但背上确实没有,皮肤比他的好了不是一点半点,煤气引发的爆炸不容小觑,那得多好的运气才能毫发无损。   李鱼再一次陷入了艰难的境地。   老太太怪异的打量青年两眼,没吱声,继续做自己的。   李鱼一直在老太太家里待到十一点,确定外面无人活动后,他扛着纸人离开,在大街上找到一辆共享单车。   这辆单车应该从哪个自私鬼手里解救出来的,后轮胎上面焊了一个车座,正好将纸人立在上面。   李鱼一手握住车头,一手反过来将纸人的腿拽住,免得骑到一半摔了。   月黑风高,荒郊野外,除了马路两边的路灯,只有两处正在燃烧的火堆,和两个中年陌生人。   陌生人一人守着一个火堆,手里拿着厚厚的纸钱,嘴里叽叽咕咕,一边念叨,一边烧纸。   听见动静,两人纷纷抬头看过来,那双眼睛同样都是布满血丝。   李鱼被那两双眼睛看得后退一步,心头发紧,有种不好的感觉。   “1551,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这个点了还有人在外面烧纸?”   一般来说,遇见逝去的亲人祭日,都会去墓地祭拜,距离太远的话就找个十字路口。当然,有些不讲究的,就直接在马路边起个火堆。   像今天这样,一下子撞见俩,怎么想都不算运气好。   1551说,“后天就是七月十五鬼节了,而但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从十四起鬼门就开了,一直到十六才关。”   也就是说,再过半个多小时,鬼门就要开了。   李鱼沉默了会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己的七七四十九天还剩多久,越掰越心塞。   得速战速决才行,万一等下一窝蜂的鬼冲出来,他怕是脱不了身。   可时间不到十二点,他又不敢瞎几把烧,只能把共享单车推到路边停好,将纸人和临走前从老太太那儿买的纸钱元宝等搬运下来放到地上,抱着手机玩儿消消乐。   欢快的音乐并没有让气氛好转,反而引来了远处两人的不满。   那两人一起站了起来,冲着这边吼叫,说他这样对逝者不尊重,必须马上关掉。   李鱼没办法,委委屈屈的关掉调节心情的背景音乐,将全副心神都落在手机上屏幕上。   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得很慢,玩儿完了两局以后,一瞟屏幕顶端的时间,才十一点二十三分钟。   那两个烧纸的人烧到一半不烧了,各自蹲在一边的马路牙子上抽烟。   李鱼听见其中一个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在责怪他烧得太早,亲人拿不到钱。   那人不耐烦地把烟头杵灭,“哪儿这么多讲究,心意到了不就行了?”   一听这话,李鱼就知道,这人没那么信鬼神,否则不会抱着完成任务的态度的随意态度。   另一个人要奇怪很多,他背对着马路的方向坐,面冲着路边绿化带中的树木,嘴里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李鱼让系统把声音放大,叽叽咕咕的声音瞬间放大在耳边,“爸,您昨晚不是托梦说下面冷吗,我在其中一张纸钱上写了生辰八字,不会有错儿,您肯定能收到。拿到钱后您先赶紧去买两件厚衣服,等会儿鬼门开了,您穿新衣服来看我们……”   李鱼,“……”   老先生真是帮他选了一个好地方。   夏季天气炎热,也就夜晚稍显凉意,尤其是半夜到凌晨四五点的这几个小时。   感觉到轻微的凉风,李鱼缩起肩膀,并拢双腿。   身后,几棵大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甚至有些摇曳,像是有东西从中穿过。   李鱼一个激灵打起精神,抱着两条胳膊从地上站起来,连纸人都顾不上,直接走到一盏路灯下。   灯光从上面打下来,将他的影子团成一团,黏在鞋边,但很快,那团影子发生了变异。   自己的影子里仿佛包裹着一只怪物,它在挣扎,伸出一只尖利的爪子,将阻拦自己的东西挠破,然后钻出来,越变越大。   李鱼感觉自己的双脚再次被灌了铅,沉重的挪不动分毫。   那只怪物从只有轮廓的影子里爬出来,像是一团流动的沥青,黑色的,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李鱼吓傻了,他发现最近的鬼怪是真的多种多样,越来越不要形象。   他张开嘴想要呼救,嗓子里却挤不出一点声音,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东西渐渐从地上站起来,伸来黑色爪子。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当那只爪子即将沾到青年身体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一阵惨痛的尖叫,一下子退出数米。   李鱼愣了下,眼睛一亮,反手按住自己的右边肩膀。   被盛易明按过的地方,突然又疼了起来,他微微蹙起眉头,手指钻进领子里,摸到一口深刻的牙印,没有血迹,却留着血痂。   当初被醋鬼咬过以后,他其实是确认过的,肩膀上什么也没有。   大佬不愧是大佬,随手一按就能造出一个狗啃图。   心里这么念叨,李鱼心里还是很感激的,同时默默佩服,这次的目标真的就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百邪不侵,完全是一个行走的挂逼。   只是一道残留的气息,都能把丑陋的鬼怪逼退。   只要有他在,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怕鬼了。   小小的插曲让李鱼生出大大的勇气,他看了眼影子鬼的方向。   它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却不敢再贸然靠近,而是趴伏在地上,伺机而动。   李鱼嫌弃它长得丑,不愿意多看,正打算低头继续玩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突然进来一个来电,是一串数字。   这串数字他打过两次,末尾的4444十分扎眼,很少有老总用这么不吉利的号。   李鱼盯着屏幕眯起眼睛,为什么就没有早点发现目标不是人呢,前几个世界着了那么多次道,就是不长记性。   “您好。”他故意装作不认识,“请问您找哪位。”   听筒另一头的呼吸明显重了,良久,盛易明开口,“丁先生,是我。”   “哦,是盛先生啊。”李鱼恍然大悟,转而问,“盛先生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   “问的唐先生。”盛易明的声音实在算不上亲切温和,对青年疏离的态度有些咬牙切齿,“丁先生有东西忘在我这里了。”   李鱼一愣,“什么?”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口袋。   操,把钥匙落下了。   “钥匙。”盛易明一顿,意味不明道,“看来丁先生并没有回家,还不知道。”   自从知道目标的身份后,李鱼对他的信任值归零了,他现在怀疑,自己之所以会落下的钥匙,是对方在搞鬼。   毕竟,那串钥匙是揣在裤兜里的,没那么容易掉出来。   大概是自己沉默得太久,男人再次开口,“丁先生?”   李鱼回过神来,直接说,“是啊,下午有事耽误了,一直在外面,到现在都还没能回家。”   “这么晚了,丁先生在外面做什么?”盛易明一顿,“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李鱼翻了个大白眼,心说是啊是啊,大麻烦,马上就要给某个双面派烧纸人了,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是遇到点麻烦。”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盛先生方便吗,如果方便,我给你发个坐标吧。”李鱼低头看着脚尖,叹了口气,“我现在挺害怕的,你要是有时间,能过来陪陪我吗?”   又说了没几句,双方就跟事先彩排过似的,一起挂断电话。   1551担忧道,“你干嘛把他招来,不怕气疯了弄死你?”   “怕啊,怕死了。”李鱼语气调侃,抬眸看向远处。   和盛易明住的小区一样,马路上起雾了,层层叠叠的往上升,同时带来的,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   他有预感,随着十二点越来越近,雾气会越来越浓。   着让他想起了每次撞鬼时身上泛起的寒意,和被莫名晕染得暗淡的灯光。   那些东西和这些雾气是一样的么?   所以这些雾气到底是什么?   老太太说了,阳气会让人觉得温暖,阴气恰恰相反。   所以这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铺天盖地的雾气,是阴气,让魂魄可以行走于世的滋补品,他的存在对于鬼怪的意义,就如同氧气之余人类。   见宿主迟迟没有反应,1551问,“你怎么了?”   “一哥,我知道目标是什么了。”李鱼说,“他是阴气,但现在我还无法知道他产生的原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盛易明。”   1551,“你要提交答案?”   李鱼想了想,点点头,“嗯,提交吧。”   他对这个答案有信心。   这次结果下来得很快,也就眨眼的功夫,李鱼眼前多出一面光屏。   【目标秘密】那一栏中,金色的小菊花全部被点亮了。   任务完成了一半,李鱼高兴又惆怅,惆怅他对任务目标的过去一无所知。   1551问,“我知道,你打电话让目标过来,其实是想当面观察和试探。但现在目标的秘密已经解开,你是不是可以叫他回去了?”   “不可以。”系统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是,他真的有点害怕,需要挂逼来给他壮胆子。   马路上的雾气缥缈着,随着时间推移,开始往四周扩散。   不只是李鱼,就连那两个等着鬼门开的陌生人也开始发虚,朝着青年的方向靠拢。   李鱼站在原地不动,强装镇定的又把手机摸出来,将盛易明的号码添加进联系人,却迟迟不愿意放下手机。   纠结几秒后,他背过身,给观主打了个电话。   老头子居然没睡,听声音很精神,不带困倦。   李鱼开门见山道,“老先生,您知道今天是七月十三,再过二十五分钟就七月十四了吗?”   老头子坐在摇摇椅上看星星,嘴里咬着金丝楠木的烟斗,坦坦荡荡的说,“知道啊,就是知道才让你去的,万一你的纸人真能把他安抚妥帖,他就能直接从鬼门关离开,岂不是正好?”   好个屁,鬼门还没开,李鱼就已经感觉到鬼影幢幢。   他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说,“老先生,我一个人实在太害怕了,我把盛先生叫过来陪我了。”   观主以为自己耳朵失灵听岔了,声音大得都劈了,“什么?!”   李鱼重复一遍,就听见电话那头吱呀一声,老先生似乎从椅子上起来了,在急躁的来回踱步。   “您说先生体质特殊,只要有他在,我就不怕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澈得近乎有些天真,不,是蠢才对,最让他犯难的是,盛易明居然答应青年的请求,陪着他给自己烧纸人。   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观主越想越觉得不对,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有踱了几圈,他突然站定,“丁联,让盛易明回去,别让他过来。”   李鱼像是听不懂对方语气里的担忧,反问,“为什么?盛先生他马上就到了。”   观主张了张嘴,最后嗨呀一声,扯着嗓子大吼,“我怕他会害你,他不是个好东西。”   话音落下的同时,电话那头静了一瞬。   再传来声音,观主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讪讪的扯起嘴角,“盛先生。”   盛易明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冷的掉冰渣,“观主说说,我怎么就不是个好东西了。”   观主,“……”   李鱼,“……”   其实他就是像跟高人聊聊,提提胆子,顺便问点别的。   他哀怨的瞪着男人的后脑勺,跟系统说,“完了,观主肯定会被警告,再想问出来就难了。”   1551疑惑,“你不是已经知道秘密了?还想问什么。”   李鱼脸上红了,支支吾吾说了两个字。   系统,“……”   它假装咳嗽几声,“以后再问也一样,毕竟发展到那种地步,还需要时间。”   “我看未必。”李鱼说,“人鬼殊途懂不懂,我怕我今晚就会被吸成人干。”   1551,“那你想开点吧。”   李鱼,“……”   他早就看出来了,一哥就算是装了情感模块也是个低情商的货,连安慰人都这么模式化,不走心。   电话另一头好说歹说一阵,盛易明终于开口,“周六我和丁先生一起来看您。”   观主听完快哭了,强颜欢笑道,“好的好的,热烈欢迎。”   盛易明挂断电话,将手机塞青年手里,淡淡扫了眼站在青年身后的两个中年男人。   他抿了下唇,扫向靠着树干立着的纸人,目光停留在它的脸上,语气莫名的沾染一点愉悦,“怎么没有画五官?”   李鱼忽然有点心虚,“这不是挺好么,收到以后可以随意揉捏五官。”   盛易明深深看了青年一眼,笑了,“好主意。”   躲过来的两位老哥噗嗤一笑,打趣道,“这想法还挺新鲜,下次给我老爹烧纸人,我定做这样儿的。”   另一个人也觉得可行,连声附和。   四个人在路边沉默的站了几分钟,又陆陆续续看见有车从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开来,也是来烧纸的。   李鱼后退一步,微微仰头贴着男人的耳朵说,“看来观主说的不错,这地方真是个祭奠烧纸的好位置。”   “这两条路方位正。”盛易明说完,突然按住青年右边的肩膀往后退,同时不动声色的五指扣紧。   李鱼清晰的感觉到,男人的指甲刺破布料,陷进自己的肩膀。   可当他一转头看过去,那双手手指修长,指甲圆润,漂亮莹白得像是石膏雕塑。   视线往回收回一点,肩上没有异样,但又开始微微犯疼,尖锐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往里钻,同时,一股莫名的冷意也窜进了身体里。   李鱼打了个冷颤,刚想抱紧胳膊,一件带着热度的外套搭到了他身上。   外套上沾染了男人体温和清淡的檀香味。   李鱼背过身,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力吸了一口,闭着眼睛品味,那股淡淡的,木头焚烧过的焦味钻进鼻腔。   大脑不受控制的,又开始纠结盛易明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他是一开始就成为了“盛易明”,还是说像自己一样,是附身在一个新死的人身上。   记得唐宋说过,盛易明曾经因为生病,去国外治疗了足足一年之久。   会不会,当时的“盛易明”已经死了,任务目标借由出国治疗,好让自己与身体更好的融合?   “十二点了。”盛易明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鱼回神,摸出手机一看,果然,刚好零点零分零一秒。   揣好手机的下一秒,夜幕下的柏油马路上有了动静,树叶无风自动,有很淡很淡的影子从路灯下经过,转瞬即逝。   李鱼看向和自己站得不远的两个陌生男人,他们只是在树叶声音响起的时候打了个哆嗦,并没有其他反应,因为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两人回到了自己的之前所在的位置,然后从车里搬出要烧的纸钱和纸元宝,很快就重新起了一堆火。   盛易明不声不响的站在青年身后,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神情漠然的看着青年乌黑的头发。   李鱼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回头看,正好对上男人的视线。   盛易明这才开口,“需要我帮什么帮忙?”   李鱼抿着嘴唇,“其实是件小事情,陪我给一个朋友烧点东西。”   “那个纸人?”   “嗯。”李鱼应了一声,转身走到树下,又倒了回来,“算了,今天日子不太好,还是别烧了。”   盛易明迎面走来,抓着青年的肩膀,将人转了个方向。   “来都来了,烧完再走。”   “……”李鱼从来不知道,“来都来了”这句万金油,还能用在这种情况下。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向纸人。   不得不说,无脸纸人除了脸以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窄腰长腿,衣服也很贴合现代潮流,看得出来,老太太是用了心做的。   李鱼一鼓作气扛起纸人,走到十字路口。   除了他以外,已经有十几个人蹲在地上开始烧东西,黑色的烟雾升腾起来,让道路两边的灯光变得暗淡。   李鱼看了眼已经走过来,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盛先生,有打火机吗?”   盛易明笑得诡异,眼眸很深,“你问我?”   李鱼,“没有吗?那我去找别人。”   盛志明按住青年的肩,把人固定在原地,“我有。”   修长的手指把打火机从裤兜里勾出来,递送到青年手里,完了还在对方后颈处拍了拍,唇角一扬,“去吧。”   李鱼惊呆了,这么能忍的吗。   他攥紧打火机,说烧就烧,同时陪着一起燃烧起来的,还有他从老太太那儿买来的纸钱,全是百亿超巨额的大钞。   看着那些被烧得卷起来的纸钱,盛易明眉梢微微一挑,“丁先生和那位朋友关系很好?”   “不好,他总是吓我。”李鱼控诉道,紧跟着又话锋一转,“但他也救过我,所以我很感激他。”   盛易明,“有多感激?”   李鱼,“无法形容的程度。”   盛易明,“不如以身相许。”   叮的一声,有新的道具掉落。   李鱼没功夫查看,蹙眉盯着面前的男人,“盛先生是在开玩笑?”   “不是玩笑。”盛易明绕到青年身后,两只手同时压上对方的肩膀,下巴抵在对方的肩颈的凹陷处。   那地方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低头能亲吻锁骨,偏头就能闻到青年洗发水的香味。   李鱼动弹不得,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盛易明贴着他的耳朵笑,“不信你看。”   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李鱼看见纸人一览无遗的白色脸盘上,居然显露出五官。   黑色头发、眉毛、眼睛、睫毛,挺直的鼻梁和红色的不大的嘴,下巴也略微削尖,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一点点的揉掐。   而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那张脸和他现在这张一模一样。   压在肩膀上的脑袋微微一偏,呼吸喷在他侧颈的皮肤上。   李鱼听见男人用低哑的声音问,“看到了吗,他不要什么纸人,他想要你。” 第217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25   叮的一声,脑子里再次想起提示音, 又有东西掉落。   李鱼将查看道具的事情押后, 专心对付眼前。   任谁看到没脸的纸人突然变成自己的样子, 都会惊慌失措。   他也不例外。   身体先于脑子, 被震惊得直往后退, 但抵住他后背的男人却不肯放过他, 两只手越发用力地压制着他的肩膀。   男人挺拔的身高和结实的身体像一堵厚重的城墙, 将青年整个人圈起来, 这种密不透风的姿态,难免让人有些窒息。   李鱼呼吸过快, 引发了心跳激增, 他竭力按捺住想逃离的想法, 让系统把实况打开。   画面中,那双藏在他身后的眼睛黑得不像话, 里面倒映出燃烧的火堆,像是两只能吞噬人心的恶魔。   只要他稍微一挣动,眼睛的主人脸色就会更加紧绷。   李鱼同样也绷着脸, “盛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阐述事实罢了。”盛易明笑着反问, “怕了?”   他的胳膊从青年的肩膀移开,转移都了前方,如同两根铁铸的藤蔓,交叉的绕过青年身前,紧紧扣住他左右两边肩膀。   情绪沉淀,李鱼现在镇定了不少, 安静的,有条不紊的继续尝试着撕掉对方的面具。   “不怕,有盛先生在。”   盛易明后槽牙咬紧,嘴上却是玩笑,“想弄死他?观主说过,我八字太硬,克人,也可克鬼。”   他呼吸一顿,鼻尖埋在青年的发尾嗅了嗅,是一种很浅淡的香味,叫不出名字。   这个味道并不能让他满足,心里的情绪正在翻涌,他想听到青年的答案,又愤怒于去听见。   李鱼是真的不怕死,说出来的话就连系统都跟着捏了把冷汗。   “人鬼殊途,盛先生不这么认为吗?”   “丁先生的思维应该变通了一下了。”盛易明低下头,嘴唇擦过青年的耳尖,“有一个词叫殊途同归。”   李鱼继续挣扎,妈的,被越箍越紧。   盛易明,“嘘,别动,你看看那个纸人,他正在对你笑,看来他也很赞同我说的话。”   李鱼抬眸看过去。   纸人的身体已经被烧了一半,烧焦的竹篾吃力支撑着上半部,脸部后方全是火光。   正如男人所说的那样,纸人正在笑,笑着脸红了,然后眼睛耷拉下拉,看着像是在哭。   不是他脑子里废料太多,而是纸人的表情容易让人想歪。   李鱼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真不要了脸,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鬼节,让一个纸人露出这种表情真的好吗,尤其是纸人那张脸还和自己这张一模一样。   盛易明捏住青年的下巴,将他的头往后掰,微微往前一倾,嘴唇就从对方面颊上擦过。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喷在自己唇角,李鱼听见男人说,“丁联,你在试探我,你知道了什么?”   李鱼浑身僵硬,“我没有。”   “你有。”盛易明一条条指出来,“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神会有闪躲,而现在,你的指尖在颤抖。”   他似是苦恼的叹息一声,下了定论,“你在害怕。”   李鱼没想到自己心虚的时候还有这么多表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要直接捅破窗户纸吗?   捅破以后呢,从此人鬼情未了,腻腻歪歪的好像也不错。   正想开口,男人的手指突然抵住他的唇。   盛易明突然开口,“来了。”   李鱼眨了下眼,睫毛撩起的瞬间,他看见马路上的雾气突然浓得能将整条道路给笼罩起来,同时空气中还夹杂着一种纸张被焚烧过的气味。   他看不见所谓的鬼门,只能看到那些影影幢幢的东西,步履蹒跚的从前方走来,也有一些从自己脚边的地下爬出来。   那些尖利的指甲,连皮带肉的胳膊,穿肠而过的伤口……无一不让人惊恐,生出想跑的冲动。   可除了他以外,那些蹲在地上烧纸的人们毫无所觉。   他们低眉垂眼的望着猩红的火堆,有些眼中含泪,有些却只是表情漠然的走程序,也有一些用聊天的口吻,正在和逝去的亲人倾诉过去这十二个月中的喜怒哀乐。   盛易明的手指触碰到青年的额头,“别怕,他们不会过来。”   那些带着地狱腐烂气息的东西就真的没过来,有那么几次李鱼已经感受到他们恶意的窥视,以为就要被袭击的时候,那些东西又像是受到某种威胁,快速经过,连头也不敢回。   李鱼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背后的挂逼发威了。   鬼门大开,行走于人世路的魂魄数以万计,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阴气和邪气,使得本就深蓝的夜空变得越发暗沉,四处阴风阵阵,被烧成黑色碎屑的纸钱漫天飞舞。   这下子,那些烧纸的陌生人们也开始怕了,三两下将剩下的东西烧完,上车匆忙离开。   不过十来分钟,十字路口只剩下两个人。   李鱼吞咽着口水,有点懵,那个长相跟他一模一样的纸人居然还没烧完。   盛易明安静的搂着青年,跟他一起注视前方,“我没骗你吧,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火舌从后方绕到了前面,将纸人的胸口烧出了一个洞。   李鱼忽然有点恐慌,反问,“那你呢。”   背后的男人神经质似的,低低笑起来,“你猜。”   猜个屁。   李鱼打死不吭声,等着目标继续作。   谁成想,盛易明也跟着沉默下来,但挨着青年的呼吸声却逐渐变大了,他眉头微蹙,声音透着一股遗憾。   “烧完了。”   李鱼这次终于挣扎开了,一下子冲到马路边,扫码跳上车,蹬上就跑。   任务目标今晚神神叨叨的,他觉得有必要给对方留点私人空间,让他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从后面疾驶而来,然后放慢速度,优哉游哉的跟在自行车旁边。   李鱼的自行车踏板踩得飞快,速度却降了下来,没多久,甚至开始出现嘎吱嘎吱的杂音,他总感觉,自己像是驮着百八十斤的重物在行驶。   就在这时,1551突然说,“你后面有东西。”   李鱼下意识回头,吓得身体一歪,自行车不受控制的朝着绿化带驶去。   他闭上眼睛,两只手死死抓紧了自行车龙头,可预期的疼痛迟迟不来,反倒是一头撞进温暖的怀抱中。   盛易明一手抓住自行车后座,一手揽着青年的后背,轻松将人从自行车上抱下来。   而那只刚刚坐在后面的女鬼,已经不见踪影。   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天旋地转,李鱼整个人被男人抓起来夹到腋下,两脚离地一米多,悬空着胡乱蹬踹。   “你放我下去。”李鱼气得不行,自己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却像个小孩儿一样,被对方青年轻轻松松夹带起来。   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盛易明拉开副驾驶车门,把人塞进去,宽大的手掌按住青年的头顶,语气低沉,“刚刚坐在你后座的是个淹死鬼,腹腔和皮肤里全是水,所以才那么重。”   李鱼想起那张被泡得浮肿的脸,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害怕,强忍住不说。   盛易明看着他倔强的样子,觉得有意思极了,手指放肆的从青年抿起的嘴唇上刮过。   “丁联,我不会伤害你,别排斥我。”他低头,额头蹭在青年的额头上,“也别怕我。”   李鱼的嘴唇动了几下,什么也没说。   盛易明浓黑的睫毛扇动着,从青年的睫毛尖上擦过,温柔缱绻,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今晚先去我家住一晚,你一个人不安全。”   李鱼的视线落向下方,嘴角抽了下,“盛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走肾了吧,可信度很低。”   盛易明不说话,替青年扣上安全带,绕进驾驶座,一路疾驰。   回程的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李鱼能感觉到,司机先生在生气,尤其是遇到红灯的时候,他的手指会焦躁的在方向盘上快速点动。   绿灯一亮,汽车飞驰而出,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那座闹过鬼的小区。   估计是今天日子不好,加之时间太晚,小区里一片死寂,到处都是弥漫的雾气,比之前他半夜出门买蜂蜜时的雾气浓稠多了。   每走一步,李鱼都有种莫名的恐慌感,好像稍不注意,就会被从雾气中伸出的手抓进去。   “阴气滋养魂魄……”李鱼亦步亦趋的跟上男人的脚步,痛快的伸手抓住前方的西服袖口,汲取到安全感后,他继续跟系统说,“你说今晚这地方,会不会是鬼怪重灾区?”   而且还是被任务目标吸引过来的。   系统说,“你今晚留在他家的确更安全。”   李鱼沉默,继续沉默,还是沉默,纠结来去吐出一口浊气,算了,还是不要教坏小朋友了。   盛易明的脚步不紧不慢,像瞄准了猎物的野兽,时刻与猎物保相同的,且便于立刻扑上去能将对方一口咬死的距离。   李鱼战战兢兢跟他并排走着,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怪慌乱的,总想找地方靠一靠。   盛易明看了眼紧紧贴着电梯厢的青年,“紧张?”   李鱼摇了摇头。   盛易明往他的方向靠近一步,略一低头鼻尖就能触碰青年的发梢。   李鱼心跳得很快,又想逃跑的时候,电梯开了。   盛易明视线快速扫过青年的肩膀,眉头微微皱了下,留下的气息有淡了,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比起暂时性的标志,他更想留下一些更深的,一辈子都无法消散的印记。   两人并肩走出电梯,冰冷的金属门刚合上,背后突然响起“砰”的一声,然后是巨大的摩擦声。   李鱼惊恐的回头,正好看见电梯门被撞得颤抖,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抓住男人的胳膊,拼了命的往前走,推搡着对方赶紧开门。   这栋楼今晚是出不去了,不如躺平,欣然接受命运的压榨。   做人嘛,就是要想开一点。   屋子里和之前来一样,凉嗖嗖,阴森森的,即便被灯光充盈,也只是多了一些光亮,填不满满室的死沉冷清。   所以当李鱼看见那个嵌入墙壁的鱼缸时,眼睛顿时就亮了。   鱼缸造景漂亮,白色的玉米细沙在缸地厚厚的铺开,活的白色的大簇珊瑚立于正中,而这偌大的鱼缸中,只有两条红白相间的小丑鱼在追逐。   小的那条游在前方,大的那条跟在后面追逐。   屋子里鲜活的气息,让李鱼放松下来,屁股刚落到柔软的沙发上,困意立刻袭来。   一道黑影打落下来,将青年整个笼罩。   李鱼强忍着困意,看向背光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想起什么,目光滑动,还好没看见什么可怕的画面。   警惕的心重新落回实处,知道自己今晚走不了,他仰头回视过去,“盛先生,我今晚住哪儿,主卧?”   盛易明弓着的腰压得更低了,两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把青年整个笼罩。   他说,“主意不错。”   李鱼,“……”   口误,绝对是口误。   男人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打横抱起,嘴里发出一声喟叹。   第一次用实体触碰青年的感觉太过美好,盛易明愉悦的眯了眯眼睛,大步朝主卧走去。   一进门就把人放下,打开衣柜取出一些新的家居服,又把人拎进卫生间,从下方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   他看向呆愣的青年,“需要帮忙?”   本来吧,把目标叫出来的目的是想当面刺激,让盛易明主动脱掉马甲的,结果对方气场太强,逼得他心虚想反悔。   虽然最终迫于对方气势,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但也绝对没想过,要像条憨厚的老牛一样,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凭什么,明明他才该是主场。   年轻人,气盛。   李鱼抬高下巴,带着几分挑衅,“好啊。”   男人转身的动作一顿,“荣幸之至。”   李鱼傻了眼,咱们好歹是个鬼界大佬,人界总裁,就这么听话吗?!   “我……”   青年的反抗被厚重的磨砂玻璃门阻隔在浴室内,紧跟着是哗啦的水声。   十分钟后,李鱼被洗干净了,穿着厚厚的浴袍自己走出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满脑子都是男人帮忙洗头发时,冰凉的手。   “这是打定主意要暴露自己,连伪装都懒得了。”李鱼盘腿坐在主卧,撑着下巴陷入沉思。   可以预见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可他还没有必备的道具。   李鱼眼前一亮,之前系统来了两次提示音,应该有好东西。   “1551,快快,把工具箱打开。”   “……”1551,“之前不是不着急吗?”   李鱼,“男人的事儿你不懂。”   1551,“……”   工具箱里,除了第一格内的卡牌,还多出来两个小东西,一个陶瓷小圆盒,一个是塑料壳包裹的驱鬼符。   趁着男人没出来,他把驱鬼符捏在手里看了看,这东西估计能多用几次。   把符丢回去后,他取出陶瓷小圆盒,匆匆忙忙塞进床头柜里,同时在里面发现了一盒还留着完好塑封的纸盒子。   李鱼冷笑,看来目标的脑子里没少装颜色废料,也不知道多久以前就开始打歪主意了。   他假装没看见,钻进了被子里。   浴室水声哗啦,带着十足的催眠效果,李鱼的眼皮子越来越重,终究没扛过睡意。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惊醒,身体沉重僵硬,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制住,动弹不得。   有个男音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很生气,感觉到了吗?”   李鱼猛地睁开眼睛,屋子里黯淡无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眼角的余光告诉他,旁边没有人。   “盛先生。”   青年清爽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在屋子里显得突兀。   那声音问他,“你在叫谁?”   李鱼又想翻白眼了,他敢打包票,目标虽然知道自己在怀疑他,但绝对想不到,他已经从他的表相猜到了内里的本质。   现在戳破没意思,看人演戏更有意思。   李鱼鼓足勇气,把刚刚那三个字又说了一遍。   “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会喊盛先生,遇到我的时候,却只想到人鬼殊途。”低沉的男音带着冰冷的气息,“丁联,我很生气,从你烧纸人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忍。”   声音变得冷冽,“乖,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李鱼咬着后槽牙不说话。   对方又开口了,“没关系,我今晚的时间都是你的,我有足够的耐心听你慢慢坦白。”   李鱼尝试着动了动手腕,没用,只能清晰地感知到,攥住自己手腕的冰冷空气,渐渐变成了五根手指。   然后是宽厚的掌心,有力的掌根,还有与之相接的腕骨和结实的小臂。   漆黑的视野中,显露出人的轮廓,然后是越发深沉清晰的线条。   客厅里新买的嵌入式鱼缸里,两条鱼在莹莹的蓝色灯光中乐此不疲的追逐着。   照理说,大的鱼应该游得更快才对,但他始终追在后面,不疾不徐,像是一个游刃有余的劣势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鱼失去了耐心,一个急速摆尾冲到小鱼后面,张嘴去啄它的尾巴。   小小的小丑鱼惊慌失措的躲进白珊瑚,它睁大眼睛四处查看,发现那条大家伙不见了。   它放松了警惕,先是探出头,然后是鱼身,尾巴。   正轻松恣意的绕着珊瑚游呢,一道红色影子横空扑出来,直接将它撞进了缸底的砂子中,顿时浑浊一片。 第218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26   晨光熹微,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下露出大半张脸, 楼下的车鸣声却已接二连三, 上班族们早早出发, 想要避高峰。   李鱼睁开眼就是一阵哀嚎, 浑身都在叫嚣着酸痛。   他从床上爬起来, 进了浴室, 镜子里的人就跟花猫似的, 皮肤上遍布着另一种色彩。   镜子外的人和里面的人干瞪眼, 都有些发懵。   李鱼的嘴很紧,直到昨晚最后一刻才被逼问出确实是知道了盛易明身份的事。   男人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答案始终只有一个, 猜的。   可能是这两个字太具有挑衅意味, 听完以后,任务目标就成了发疯的狗, 绝了。   李鱼叹了口气,给自己挤上牙膏,木愣愣的开始刷牙, 每刷几下就扶着后腰揉一揉, 心情复杂,又夹杂着一点满足感。   想起入睡前,男人一遍一遍的,催眠似的贴着他的耳朵说,“别怕我……”李鱼就忍不住傻笑起来。   有些人看着强势,其实也有脆弱无助的时候。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昨晚,他就是用这只手一遍遍的给男人顺毛。   想起对方冰冷的的发丝和皮肤,李鱼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的觉得不适应,同时又很庆幸,还好使用的人类形态,要是用的另一个种形态,他怕以后会对坐船坐飞机这种事有心里阴影。   李鱼用空着的那只手在脸上拍了拍,让自己迅速冷静,三两下把自己收拾整洁,出了房间。   盛易明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听见动静抬眸看过去,轻声一笑。   自己的衬衣穿在青年身上,出奇的合适。   李鱼两腿凉嗖嗖的,他不大自在的坐到凳子上,“盛先生,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盛易明,“一个小时前。”   没有人知道,他根本不需要睡觉,从前的漫漫长夜他都是靠处理工作来打发时间,昨晚到今早,是他第一次破例干了别的。   想起那滋味,舌头贪婪地刮过犬齿,薄薄的嘴唇勾出好看的弧度,“先吃饭吧。”   李鱼拿起勺子开始喝粥,喝两口抬头看一眼,总觉得男人身上散发着类似圣光一样柔和的东西,让他看上去像只吃饱喝足的慵懒野兽。   盛易明翻过一页报纸,伸手按住青年的脑袋,往下一压,“专心吃饭。”   偷看被抓包了,李鱼面红耳赤,快速的往嘴里扒了几口饭,缓解面上的尴尬。   饭后,他主动去把碗刷了,刷到一半时,客厅的门铃响了。   探头出去一看,是秘书小姐来送衣服。   衣服是给他准备的,和平时的休闲风格没差。   换上新衣服后,李鱼被盛易明夹带着一起去上班,直到抵达公司负一层的停车场仍旧没反应过来,实在是事情的发展速度超乎他的想象。   窗户纸捅破了以后没有任何缓和,直接出柜了。   公司上下不敢大声议论,全都只敢在私下的小群里讨论。   李鱼无聊嘛,捧着茶杯让系统把聊天内容投放在光屏上,出乎意料的,谈论他的只有少数几个,大多数人都在说今天的盛总和平时判若两人。   其中不乏举例。   【我记得之前x总的掌上明珠追到公司,盛总直接让保安把人叉出去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在场,那天在下雨,x小姐被淋成了落汤鸡,刚冲回大楼,又被叉出去了,保安有盛总撑腰,老牛逼了,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所以说咯,不是盛总不解风情直男癌晚期,是人家还没遇到对的人。】   【别说,老板娘跟盛总挺配的,你是没瞧见,盛总居然亲自给他按电梯,出门都用手护着,可宝贝了。】   一片和谐中,必然会有不和谐的尖锐声音。   【盛总还不到三十岁,不过玩玩罢了,难道还真跟男人过一辈子?又不能生孩子。】   这句话刚弹出来,说话的人就被踢出群了。   “在想什么?”本该在办公桌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总不能说在窥屏吧……李鱼赶紧摇头说没什么,仰头岔开话题,“中午吃什么。”   盛易明动作自然的将一只手搭在青年肩上,身体前倾,轻易在对方身上闻到了自己的气息。   他满意的微眯起眼睛,挑着嘴角问,“我随你。”   原主荷包不富裕,两个月的工资一直攒着,要用来租房,除了员工餐,打牙祭全靠唐宋,李鱼穿来以后忙着撞鬼和烧纸人,已经很久没有放开肚子胡吃海喝了。   如今多了个自己人,他当然不会客气,午休时间一到就拖着男人去了一家网络排行第一的烧烤店。   李鱼撸着羊肉串,心里美滋滋,时不时给金主扒拉两块到碗里。   盛易明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只是象征性的吃一点。   李鱼想了想,小声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不好吃?要不我给你买点香蜡纸钱?”   盛易明,“……”   他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嘴,修长的手指攥住青年的的T恤领子,把人拉的更近,“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因为……”   李鱼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因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有了更想吃的。”盛易明的声音染上了暗哑,随即松开手,把人按回椅子上坐好。   李鱼眼睛一个劲儿的乱飘,心脏扑通直跳,张嘴就撩也是一种能力,相比之前,他之前那种撩拨就太小儿科了,   难怪都说学海无涯,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1551很煞风景的突然开口,“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秘密没解开。”   “记着呢。”李鱼坐得端端正正,继续撸串,没多久就又开始不老实。   他搬着凳子朝男人的方向靠拢,嗦了两下抓过鸡翅的手指,问,“盛先生,你跟卢先生熟吗?”   盛易明,“换一个。”   李鱼,“什么?”   盛易明,“称呼。”   李鱼呆住了,直接叫名字确实显得不够亲切,于是他开口来了个更亲切的,“老公。”   男人被这两个字砸得猝不及防,好半天才清了清嗓子,假装咳嗽一声,“不熟。”   李鱼点点头,“那老公你能帮我查一下他吗?”   **的事情系统查不到,而他现在又没钱去请私家侦探,目前为止,能从各种网络上搜到的,全是夸奖卢家栋年轻有为,是他父亲的优秀接班人。   盛易明看了眼青年吃得红通通的嘴唇,用拇指将上面的油揩掉,“可以。”   没想到两声“老公”这么有用,李鱼寻思着,以后可以多喊两声。   卢家栋的资料在下午四点整的时候,被发送到了盛易明的邮箱,毫不避讳的,他将自己存放着各种商业机密的电脑放到了青年面前,示意他自己查看。   李鱼不客气的将手指放到触控板上,点开了邮件。   卢家栋他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对方站在众人后面,脸部被阴影遮挡大半,存在感很低。   第二次见是在红月亮,一整个晚上,他都将自己隐藏在黑暗和纷乱的灯光与音乐中,恣意的与人调笑,也曾对阿旺恶脸相向。   但李鱼绝对没想到,他曾经是个少年犯。   早在十三岁,他带着小弟,将一个同龄男生打成了重伤,对方至今还在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家里一番操作后,最后只是赔了对方家长一笔钱,而因为年龄原因,他休学在家呆了一年,第二年进入少管所,十八岁出来以后,他没有重回校园,而是在一次和同学的狂欢后,直接出国了。   狂欢的地点就是之前那家遭了火灾的酒吧。   李鱼滑动光标,从那排黑色的宋体字下划过,“那家酒着火的事你知道吧?”   盛易明说,“知道。”   李鱼问,“为什么唐宋不知道?而且街坊邻居也没人提到过。”   盛易明,“因为那起事故被人抹掉了,知晓的人被塞了封口费,而且为了让人们尽快忘却,那条街修改过街道名称。”   李鱼, “……”   这得花好多钱吧,一般的有钱人没有能力做到这种地步。   他怀疑的看向盛易明,“你干的?”   “当然不是。”盛易明提示道,“卢家栋。”   所以,那场火灾和卢家栋有关,更甚者,他就是造成那起爆炸型火灾的始作俑者。   难怪阿旺会盯上他。   即便卢家栋不是害死他姐姐的直接凶手,也会是间接凶手。   李鱼像个变态一样,埋头在男人肩上吸了一口,抬头冲着对方的耳朵问,“你为什么总是喷香水?”   盛易明开口,嘴唇闭合、分开,舌头上卷顶住上颚,却没有发出声音。   李鱼,“你说什么?”   盛易明的嘴唇再次动了几下,依旧没声音。   李鱼顿时反应过来,“1551,目标的声音被屏蔽了?”   1551,“你虽然揭开了目标秘密,但在目标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和红月亮的秘密也有牵扯,不管他说多少遍,你都不可能听见。”   李鱼,“……”   1551,“别想走捷径,自己查。”   李鱼生无可恋,嘴角和眼睛一起耷拉着,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该滚去上班了。   “要走了?”盛易明攥着青年的手腕,略一使力就将人拉到自己怀里,用力亲了整整两分钟才放开。   门外,秘书抱着一大摞文件来找老总签字。   刚抬起手敲门,向来只有在开会和上下班时间才会打开的办公室大门,居然被人从里拉开了。   盛易明瞥了眼最顶上那份文件的标签,牵着青年的手经过,“等我回来再签。”   秘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劲儿的说好的,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死死落在两人黏连的手上,散发出各种八卦的光芒。   盛总工作很忙,日理万机,把人亲自送到红月亮门口后驱车离开,回去接着上班。   李鱼站在原地目送,直到车屁股拐弯,再也看不见才收回视线,回头就看见招牌上三个金色的大字。   系统提供的消防档案中,这栋房子被烧得面目全非,就连门口的地面都被熏得漆黑。   经过浴足房和红月亮的改造,这地方再没有之前的萧条可怖,每天夜里都有许许多多的顾客,带着个各种激荡的情绪在其中穿梭、舞动。   李鱼抄着手走进去,视线先从大厅扫了一圈,没有阿旺的身影。   “1551,阿旺没到吗?”问完就低头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到吃员工餐的时间了,正常来讲,阿旺应该早就到了。   系统说,“到了,在休息室里,正在换衣服。”   李鱼去了休息室,没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阿旺砰的一下合上柜门,见是领班,紧皱的眉头松开了,笑着打招呼,“丁哥,今天来这么早?”   李鱼点点头,伸着脖子故作好奇的问,“你小子藏什么呢。”   “没什么,就一点老家寄来的特产。”阿旺似乎犹豫了一下,重新拉开柜门,将一罐子麻辣萝卜干拿了出来。   盖子一开,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忍住想咽口水。   李鱼揣在兜里的手,隔着裤子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告诉自己要理智,不要受美食诱惑。   阿旺低头闻了闻,仰头冲领班笑,“这是家里寄过来的,丁哥尝尝呗?”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扭身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一双筷子,塞到李鱼手里。   李鱼见阿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有些动摇,想着要不给个面子吧。   刚抬起手,1551阻止了他,“别吃,里面有骨灰。”   李鱼,“……”   突然想把筷子直接戳过去怎么办。 第219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27   玻璃罐子里的萝卜干歪歪扭扭,裹着红色的辣椒粉和各种调料, 按理说应该很有卖相, 此时李鱼却觉它们像一条条蠕动的蛆, 令人作呕。   见领班捏着筷子不再继续, 阿旺把罐子往前递送, “丁哥, 怎么了?是怕不好吃吗?这都是家里人自己手工做的, 味道在外面绝对吃不到。”   确实吃不到, 骨灰拌萝卜,孤品。   李鱼抬眼扫向少年, “我怎么觉得这颜色怪怪的。”   “你看错了丁哥。”阿旺不死心的维持着递送的动作, 连他自己的不知道, 黑白的眼睛里盛放着一丝阴毒。   李鱼心里不确定的想,如果害自己不成功, 这小子会不会去害别人?   “你拿着算怎么回事,怕我多夹了吗?”他笑着反问,直接伸手抢下瓶子攥在手里。   阿旺的心提了一下, 看对方把筷子伸进去, 他重新放松下来,直勾勾的盯着。   李鱼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哎呀一声。   阿旺下意识朝他的脸看去,随即就听见啪的一声。   领班手里的萝卜干罐子砸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红色的萝卜条洒了一地, 有那么几个正好散落在脚边,被自己的鞋头踩住了。   李鱼急忙道歉,“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突然想起一件事走神了,一不留神就砸了。”   阿旺定定的看着脚下,噗通跪地,用手把那些萝卜干捧起来。   李鱼去旁边拿过扫帚和垃圾铲,一下子全给清理干净了。   “你他妈干什么!”阿旺暴跳起来,两手死死攥住自己领班的领子,瞪眼呲牙,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   李鱼没有反抗,只是露出不解的表情,“不清扫干净,待会儿唐总来检查卫生,又要挨批。”   他拍了拍几乎要抵住自己下巴的两只拳头,“冷静一下,先去拿拖布把地上的油拖了,至于萝卜干,我下班赔你两罐。”   阿旺低吼,“谁他妈要你赔,那是家里人亲手做的!”   李鱼错愕的看着他,“你不是说家里没人了吗?谁给你做的?”   这下子该轮到阿旺错愕了,他不记得自己向对方透露过这个。   李鱼淡定的胡扯,“你忘了?有次聚餐你喝醉了,拉着我们大伙说你没有家人了,将来红月亮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亲哥。”   唐宋是个慷慨的老板,员工聚餐的时候,会大方的提供酒水。   不喝白不喝,每回大家都喝得两眼一抹黑,忘了自己行姓甚名谁,阿旺是其中唯一的例外。   如今想来,李鱼猜他之所以一直克制自己,应该是怕喝醉以后乱说话。   可凡事总有例外,上个月一次聚餐是阿旺的生日,大家拼了命的灌酒,终于把人给灌醉了,李鱼现在就赌他喝高了以后会断片。   短暂的沉默后,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阿旺不再出声,只是尴尬的松开手,眼睛看向别处,“是老家的邻居做的,我,我也把他当成家里人。”   李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阿旺,你想家吗?”   阿旺点头,“谁在外面漂泊久了,都会想家吧。”   “那这样吧。”李鱼善解人意道,“最近不算旺季,我给你放一个月假,你回去看看。”   “不,不用,我还是觉得赚钱更重要。”阿旺脸都白了,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李鱼不为所动,装好一副好人样儿,“你来红月亮工作已经一年多快两年了,连正常的休息日都在帮人代班,听哥的话,六天后吧,正好是一号,你可以一直休到下下个月的一号。”   阿旺还想说什么,李鱼假装没看见他张开的嘴,转身朝门口走去,顺便把装着萝卜干的垃圾铲带了出去。   “丁哥……你等等!”阿旺紧张的追出去,走廊上空空如也。   此时李鱼已经拐进卫生间,直接将萝卜干全倒进马桶,按下冲水键。   将垃圾铲仔仔细细清理干净后,他重新回到休息室,阿旺不在,只有几名来晚了的服务生正在换工作服。   见到领班进来,大家纷纷问好。   李鱼点了点头,背着手走到自己柜子前,经过撒萝卜干的地方时顺便看了眼,地面干干净净,没有油渍。   红月亮的员工不像有些夜总会那样流动性大,大家都是共事过很长时间的同事,服务员们一看领班的眼神,立刻猜到他在看什么,想什么。   “我们进来的时候看见阿旺正在拖地。”有个年级偏大的服务员说。   紧跟着,他旁边的人也说话了,“领班,阿旺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李鱼从柜子里取衣服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我们进门之前,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结果推门以后却只看到阿旺一个人。”一个小个子说,“丁哥,你是没看到他当时的眼神,啧,反正挺可怕的,我还是头一次看他露出那种表情。”   李鱼垂眸将便装脱下来,叠起来放进柜子里,“好了,别八卦了,快去上班吧。”   小领导都发话了,大家立刻加快动作,不到两分钟,休息室内只剩下一个人。   门合上,李鱼也把手从柜子里缩出来,一边给自己扣纽扣,一边想着阿旺的事。   从阿旺近期的一系列操作来看,他应该懂得不少鬼神方面的东西,而且很可能都是些旁门左道,上不了台面的阴暗操作。   可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骗他吃骨灰呢。   死人的东西阴气应该很重吧。   “你现在身体和魂魄还没融合彻底,他应该是想加重你身上的阴气,便于让他姐姐夺舍。”1551突然说道。   李鱼蹙眉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曾经在电影里看到过的词语,“也有另一种可能,他想让阿香一直跟着我,好找机会上身。”   上身和夺舍不同,夺舍是将躯体里的灵魂吞噬以后再掌握身体的控制权;上身则是短暂的行使身体的控制权,玩儿完以后再离开。   系统,“可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李鱼,“是想对卢家栋展开报复吧。”   卢家栋做过亏心事,人也不傻,遇到奇怪的事情以后,肯定有各种猜疑,一旦他往迷信的方向思考,必定会有所防备。   佩戴护身符,在家里挂上铜钱剑,甚至是找道士上门做法等等。   而夺舍或者上身以后,阿香等于起死回生,护身符什么的对她的效力应该会有所减轻。   李鱼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口,又掸了掸灰尘,为了保险起见,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了那枚有塑料壳包裹的护身符。   揣兜里会丢,索性从公共柜子里找出针线包,将几根红色的棉线拧成一股,把护身穿起来挂在胸口。   摸了摸,默念几遍老祖宗保佑,又将护身符塞进了衣服里。   彻底把手拿出来之前,想起右边肩膀的牙印,李鱼将扣子又解开一颗,掌心探到后方,指腹擦过牙齿制造出的凹陷。   伤口很奇怪,没有结痂,也没有流血,就像是一个早就和他的身体融合的立体图腾。   李鱼把手缩回来,一本正经的系好扣子,垂眼回味摸到牙印时的感觉。   挺安心的。   好像盛易明就在他身边一样。   念头刚落,耳侧传来一声询问,“喜欢吗?”   李鱼扭身朝后看去,背后除了空荡荡的休息室,什么也没有。   他头痛的捏着鼻梁骨揉捏两下,“盛易明。”   从空气中传来不疾不徐的说话声,“知道你喜欢,特意给你留的。”   李鱼感觉颈侧的空气流动起来,带着凉意,然后又听见男人用暗哑的声音说,“宝贝儿,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   李鱼,“……”   他默默扭头,问1551,“有道具掉落吗?”   1551,“没有,他刚刚那句只是陈述。”   李鱼一愣,“是什么意思?”   1551,“自己照照镜子。”   李鱼赶忙走到镜子前,自己从头到脚和平时没有差别,就在他放弃探寻,打算转身的时候,在自己右边的肩膀上看到了一缕烟雾。   烟雾如同吐着信子的小蛇,有生命一般,扭动着缠上他脖子,然后扩散,被空气稀释成大片的浅灰色烟雾,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李鱼惊呆了。   那片烟雾起初只是覆盖,很快就有了轮廓,成了一道灰色的,拥有男性身形轮廓的影子。   影子的头部自后方压上青年的肩膀,朝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气息冰凉,李鱼忍不住抖了下,问出一个藏在心中很久的问题,“你是怎么做到同时出现在公司和红月亮两个地方的?”   空气中寂静无声,镜子里那道覆在自己背后的灰色影子却正贴在自己耳边。   李鱼明显感觉到了气流擦过自己的耳廓,却什么也不听见。   得,听不见算了,他还不稀罕呢。   反正迟早会被他查出真相。   李鱼对男人的鬼怪形态还是有些怕,强忍着哆嗦的冲动,抬手在那团影子的头上按了按,“乖,自己去玩儿吧,我该上班了。”   盛易明别提有多听话了,身形溃散,消失在空气中。   李鱼知道他没走,肯定正跟着自己呢,心头不自觉的又安心几分。   但这份安心并没能赶走方才的疑惑。   他问系统,“1551,任务目标真的在公司里吗?”   系统说是,见宿主不吭声便直接放出光屏。   此时,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听着下属汇报工作,嘴角挂着浓浓的笑意,连向来带着冰霜的眉眼都柔和下来。   与之相反,下属被吓得两股战战,话都说不利索了。   最后实在忍不住,哭丧着脸说,“盛总,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不您就直说来吧……”   盛易明眸光落在下属脸上,好心情不减,头一次不在状态的问,“你说什么?”   下属以为这是死亡拷问,脑子一抽直接说出了心声,“您别这么笑,怪恐怖的,我,我,我……”   听画面中的人我了半天,实在听不下去了,让系统关了实况。   李鱼拉开门走出去,皮鞋踩上厚实的地毯,悄无声息的,脑子里那名下属哭丧的脸,恐惧的声音却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唐宋之前说过,盛易明是个两面派。   之前他并没有当真,现在想来,应该是真的,否则那名下属不至于吓成那副样子。   但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除了变鬼吓人玩儿心机的时候,盛易明确实算得上温和,嘴角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想到这份温柔只独属于自己,李鱼忍不住笑出声来,像个中了彩票的二愣子,久久合不上嘴。   以至于唐宋叫住他时候,差点以为他被鬼夺舍了。   李鱼用了两只手才将嘴角压下去,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唐宋暴躁的抓扯自己的头发,“你昨晚到底去哪儿鬼混了,我打了一晚上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差点就报警了!”   李鱼摸出手机看了眼,信号正常,电量还剩一半,也没听见过自动开关机的声音。   应该是十字路口和目标家里阴气太盛,信号受到了干扰。   李鱼按住唐宋的肩膀,“哥们儿,冷静点,你听我说。”   唐宋松开了自己可怜的头发,瞪着眼,“你说。”   他眉头忽然一皱,满脸怀疑,“你不会是出去约了吧?”   李鱼张着嘴,说不出话了,这小子直觉也太准了,“没有,我昨晚去十字路口烧纸人去了。”   “然后呢?”   “然后我遇到了盛先生。”李鱼想着循序渐进,别一下子把人刺激太过,“我在他家借宿了一晚。”   唐宋不疑有他,松了口气,“你们没发生什么吧?”   李鱼抿了抿嘴,“我确实想和他发生点什么。”   唐宋义正言辞,“不行,绝对不行,那个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李鱼追问。   唐宋不吭声了,把人拉去了三楼的新办公室,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隔空丢进李鱼怀里。   “你自己看吧。”他从兜里掏出烟点燃,神情中透露焦躁。   李鱼坐到了沙发上,一目十行,很快就将资料翻阅完毕。   他捏着文件,嘴唇张开又闭合,最终还是开了口,“你说的问题,就是指的这个?”   “废话,身体有毛病的男人靠不住。”唐宋把烟头掐灭,更加烦躁了,“我说他妈的怎么这房子租下来这么便宜,原来是遭过火灾,盛易明从火灾死里逃生后,一直在国外修养,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恢复过来。”   李鱼低头又把文件从头到尾翻了一遍,里面白底黑字打印得清清楚楚,盛易明的确也是那场火灾的受害者之一,没看错。   唐宋继续道,“你自己看看调查资料,两条大腿都被垮塌下来的承重板压成了粉碎性骨折,中间那块儿能好?”   李鱼不敢说话,他昨晚已经验证过了。   唐宋继续道,“你自己再看看最后一页和第一页,出事之前的盛易明是什么样儿,出事后的又是什么样。”   出事之前的盛易明和卢家栋没什么两样,除了不玩儿女人,飙车、打架、嗑药全都干过。   出事之后盛易明就进了医院,三天后又被转送到国外,一呆就是一年,回来后他进入国内大学就读工商管理,同时开始接触家业,直到三年前正式接管盛世。   而这些资料中,有一段被唐宋给重点标红。 第220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28   标红的段落挺长,李鱼大致归纳, 大概意思是盛易明这些年除了工作关系, 从不和年轻的男性女性接触, 除了吃饭睡觉和应酬, 所有时间全都被工作填满。   为了表明这段经历值得怀疑, 唐宋还在后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你仔细想想, 正常的男人哪个没有需求, 他盛易明又不是和尚。”唐宋苦口婆心, 生怕发小下半生没有幸福。   李鱼看着那个鲜红的问号,忍不住说出了实情, “盛先生能力卓越, 各方面都很优秀。”   唐宋没听出潜台词, 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说不听呢。”   李鱼攥着拳头, 怕外面有人经过恰好听见,特意降低音量,“真的, 我试过了。”   唐宋没想到两个人背着自己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震惊得说不出话。   大脑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发小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见,只是挥手示意人出去,想要静静。   李鱼看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问,“唐宋,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唐宋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你放屁,老子是直的。”   “那你这幅死样子。”   “我,我是怕你被骗。”唐宋颓唐的靠着办公桌,“丁联,这么多年了我就你一个真心朋友,咱们一起尿过尿,一起抄作业,一起打过架……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都有你参与,我不想你受伤害。”   李鱼感动得快哭了,这就是老铁吧,关系比城墙还坚固。   唐宋不死心的继续道,“盛易明那人我怎么看怎么瘆人,我,我主要是怕他以后家暴你。”   李鱼条件反射的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别瞎说。”   大佬神出鬼没,半夜吓死你,护身符都没用。   四下看了一圈,没有异样,李鱼松了口气,努力救场,“盛先生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最重要是对我好,值得托付终生。”   他顿了下,做了个深呼吸,“你以后得叫他哥,嘴巴甜点懂么。”   唐宋猛地想起了红月亮的股份配比,立刻点头,看到资料后太激动了,把对方大金主的身份给忘了,赶紧呸了三下嘴。   见他恢复正常,李鱼把给阿旺放假的事情提了出来。   唐宋无所谓的摆摆手,“你做主就行,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招两个兼职。”   李鱼说了声谢,起身要走时,想起之前骨灰的事,再三交代,让唐宋离阿旺远一点。   唐宋,“他有什么问题?”   李鱼知道他最近被吓得不轻,只说,“他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唐宋,“那要不我把直接把他辞了?”   “我怕他报复。”   阿旺死守着红月亮不肯走,多半是阿香必须留在这里,贸然把人辞退说不定会打草惊蛇,再悲观一点猜测,说不定还会逼得姐弟俩狗急跳墙,到时候大家两败俱伤。   李鱼不放心,把自己的那枚道具护身符掏出来,塞到唐宋手里,“带好了,开过光的,什么妖魔鬼怪都不用怕。”   唐宋像是攥命根子,“你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盛先生八字厉害,有他在我不会有事。”李鱼说完挥挥手,离开了办公室。   接下来一整个晚上,阿旺都老老实实的,好几次想找李鱼说休假的事,都被领班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凌晨四点,店里的客人走得干干净净,阿旺今天是晚班,直到现在才得以休息。   李鱼今天作为值班人员,也才刚下班,解开着扣子往休息室走。   刚到走廊入口,背后传来脚步声。   啪嗒,啪嗒,啪嗒……不疾不徐的跟在自己身后。   李鱼没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的逃跑,而是放慢脚步,仔细观察。   脚步声由远及近,就在自己的正背后,闭上眼睛,他甚至能想象出对方布满尸斑的青白色双腿,流血的肚子,或者,跟在自己身后的东西也像阿香一样,是被烧死的,脸上的皮肤溃烂,没有一处完好……   就在这时,脚步突然停了,有什么东西滚到地上,静悄悄的从自己的脚后跟过渡到了脚尖。   李鱼只是垂下眼眸,努力将视线往脚下的地毯挪动。   那是一颗带着血丝的眼珠,屁股后面拖着一串血迹,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李鱼反手摸了摸右边肩膀,生出一股勇气,抬脚用力跺下去。   噗嗤一声,脚底下的东西爆裂。   李鱼浑身僵硬,朝着空气中喊了一声,“盛易明,你在吗?”   没有回音。   他抿了抿嘴,想提起脚看一看,又不敢,只能喊了一声,“老公你在吗?”   熟悉的声音说,“我在的。”   李鱼,“……”   冰凉的触感袭上来,碰了碰青年的头发,“别怕,你脚下什么也没有。”   李鱼受到鼓励,勇气上涨,快速挪开脚。   红色的地摊上,一缕黑烟飘起来,消失在空气中,除此之外只有柔软厚实的暗红色的地毯。   他很清楚,在此之前的自己可没这么厉害。   李鱼,“你干的?”   盛易明说不是,“是你。”   李鱼陷入了沉思,所以他和目标讨论了一夜人身哲学后,被灌进身体里的阴气不但没有消失,还被吸收转换成了可驱邪辟煞的武器……   有点微妙。   以后探讨的机会多了,他是不是也能成为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没事还能收钱赚个外快?   李鱼对赚钱没有太大的执念,也就想想,回头又看了眼背后,地毯的绒毛上留着一排已经十分浅淡的脚印。   从穿过来到现在,他在红月亮遇见过的鬼几乎不重样。   红月亮到底藏着什么,会吸引这么多的鬼怪前来?   李鱼空茫的脑子里,出现了三个字,盛易明。   他问系统,“你说,红月亮会不会是目标的大本营?所以他才会说,投资红月亮是因为念旧。”   1551的答案一如既往地模棱两可,“有可能。”   李鱼摸了摸下巴,不自觉间放慢步伐,如果红月亮是目标的本源所在,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会将意识一分为二,一个留在公司上班,一个留在红月亮内。   因为红月亮里的阴气,是他身体或者意识的一部分。   就和目标居住的那座小区一样,盛易明的存在滋养着死去的人,支撑他们的魂魄不散,也吸引来了更多的外来鬼。   所以他能一脚踩碎那只眼珠子。   毕竟,任何东西都无法反抗自己的本源力量。   思绪突然畅通无阻,李鱼顺着毛线球一路摸索。   那场爆炸性的火灾后,酒吧里死了不少人,阳气散去阴气大盛,这一部分阴气,和原本就存留在这栋房子里的阴气汇集到一起,然后钻进了已经死去的“盛易明”的身体里。   重新活过来的盛易明状态和普通人有所差别,所以被救出的三天后,他离开了国内,借此机会熟悉原主的生活习惯、说话方式,甚至是思维模式。   李鱼可以肯定,目标的转变一定是缓慢的,否则早就引起了盛家的怀疑。   难怪那么戏精,原来是个老手。   1551,“或许任务目标就是基于那场火灾产生的呢?”   李鱼觉得不会,“不可能,火灾与红月亮和任务目标的秘密根本沾不上边,否则当第一次查出事故的时候,多少会点亮几片花瓣。”   任务目标应该在很早以前就存在于这栋房子,或者是这片区域内。   思绪开阔了,李鱼心情大好,接下来好几天向客人问候的时候都是面带微笑。   直到,他再次见到了卢家栋。   卢家栋今晚照样呼朋引伴,一边跟朋友说笑,一边搂着女友,但在对待服务员时,说话总是的态度比之前还恶劣很多。   坐下不到十分钟,就有两个女服务员被骂哭了。不但如此,他还摔了酒瓶子,吓走了三桌附近的客人。   李鱼走过去,脚尖拨开地上的炸裂的瓶底,“卢先生。”   卢家栋抬眸一扫,见到熟脸,哼笑一声,“来得正好,你的服务员一个把我衣服弄脏了,一个把我鞋弄脏了,你说怎么办吧。”   两名服务员急声为自己辩解,“丁哥我没有,是这位先生不小心碰到了我,我才把酒撒了的。”   “丁哥,我,我也没有……”   “意思是我讹你们?!”卢家栋拍桌而起,眼睛瞪得比牛大,“知道我他妈是谁吗!老子钱多得花不完,犯得着讹你两个穷打工的吗!”   坐在沙发上的潘琳琳瑟瑟发抖,嘴唇翕动着想要劝阻,却不知道为什么,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低头含胸,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李鱼淡声说,“先生,请您稍安勿躁。”   卢家栋立刻将矛头转向,冷笑道,“丁领班,咱们算起来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你的人这么对我,你是不是该给个说法,我的要求不高,把这两人开了,今天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卢先生,两个小年轻出来打工不容易,您何必跟他们计较?您的裤子和鞋子,我帮您送去干洗,费用算我的,您看行吗?”   李鱼脸都笑僵了,对面的人故意摆谱,一声不吭,场面愈发尴尬,周围看热闹的也越来越多,唧唧喳喳的说着闲话。   卢家栋觉得自己受到了忤逆,更加气愤,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往上蹿。   刚要发火,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是唐宋。   唐宋其实很看不上仗势欺人的狗,但没办法,他得做生意。   卢家栋认出他来,气势稍微弱了点,但仍旧不肯退步,他心头有一股戾气必须发泄出去,否则今天谁也不能安生。   “唐先生,幸会。”他主动打了招呼,脸却比谁都臭。   唐宋给李鱼使了个眼色,直接从经过的服务员手中拿过一瓶酒。拧开,弯腰给卢家栋倒上。   卢家栋耷拉着和眼皮看了眼被满上的杯子,“唐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红月亮地方小,经不住闹腾,今天的事是我管教下属不利,这杯酒算我赔罪。”说完不给对方发话的机会,直接仰头干了。   自上次在酒店见过一次,卢家栋私下调查过唐宋,家里从政,最好是别惹。   攥起的拳头进了几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好一会儿,卢家栋终是不甘心的做了让步,冲着两个服务员低吼,“滚,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们。”   事情解决,围观的也散了,两个当事服务员战战兢兢,生怕被老板怪罪。   唐宋瞥了他们一眼,“没事了,这次的事不怪你们,走吧。”   “谢谢老板。”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弯腰敬礼,继续忙活去了。   李鱼问吧台要了杯柠檬水,递给唐宋,“喝了吧,你刚刚喝的洋酒挺烈的。”   酸涩入口,唐宋感觉已经上涌的热意消退了一点,他甩了甩头,朝着卢家栋的方向瞪了眼。   “什么玩意儿,操,你看他拽得那样儿。”   “我觉得他不太正常。”李鱼说,“还有他女朋友也不太对劲。”   “哪儿不对劲了,我看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我之前见过他两次,第一次匆匆一撇就不说了,但第二次见,我跟他交谈过几句,虽然他全程都在打探我、你,和盛易明之间的关系,但能感觉出来,他是个顾及面子的人。而他女朋友,全程依偎在他怀里,看着两人感情应该很好。”   李鱼顿了顿,往卡座的方向看去,卢家栋用力揽着女朋友,恶心吧啦的笑了下,冲着对方的耳朵说了一句什么。   潘琳琳惊慌的摇了摇头,紧跟着就被揪住头发,扇了一巴掌。   唐宋也看了这一幕,卧槽一声,“他在干嘛呢,我看他女朋友都快哭了。”   李鱼皱着眉,“你看吧,我就说他不正常,太暴躁。”   唐宋问,“要报警吗?”   这种程度报了警也没用,李鱼摇了摇头,随即让系统用隐形号码给卢家栋拨了一个电话,想把人支开。   谁知道卢家栋看见手机上的“未知号码”四个字,如同见鬼,直接把手机砸出去,拼了命的往角落里钻,张着嘴哇哇大叫。   李鱼赶紧跑过去,路过手机的时候犹豫一瞬,捡了起来,继续朝卡座跑去。   1551,“电话还拨吗?”   李鱼,“继续。”   刚刚安静的手机,再次铃声大作,又很快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淹没。   缩在角落里的卢家栋却像是千里耳似的,惊恐的朝着铃声响起的方向看去。   原本被嘈杂声淹没的嘶吼,随着两人不断靠近的距离,清晰地钻进李鱼的耳朵里。   “拿走,拿走!把手机拿走,有鬼,有鬼……” 卢家栋神经质的抓扯自己的头发,跪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将脑袋塞到抱枕下面。   李鱼仿佛没看见他的夸张而怪异的反应,温言细语的站在他背后说,“卢先生,您的手机。”   不只是卢家栋,潘琳琳的反应同样莫名其妙,她望向手机的眼神有恐惧,也有好奇。   看来卢家栋并没有告诉过她,自己为什么会害怕“未知号码”的来电,但却没有避讳的向女友倾诉过,这个来电他带来的恐惧。   李鱼收敛思绪,伸手拍了拍卢家栋的肩膀,“卢先生。”   卢家栋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反手一肘子撞向青年的手。   手机从李鱼的掌心脱离出去,砸到地上,屏幕立刻就黑了。   所有围观到这一幕的人,都认为那手机报废了,屏幕碎成那个样子,不可能再开机。   结果就在下一秒,屏幕再次亮起,上面依旧弹出的是来电提示。   看着“未知号码”四个字,李鱼没来由的慌了下,问系统,“你干的?”   1551否认,“不是我。” 第221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29   “快拿走,是那个女人, 一定是那个女人, 赶紧拿走!”卢家栋连续叫喊几声, 见青年没有反应, 直接从沙发踩到茶几上, 想要脚把手机踢走。   李鱼侧身躲开, 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全是杂音, 还有很大的风声, 沉重的呼吸声传来,夹杂着怪异的发音, 像是有人在求救, 但仔细一听就只剩下类似于恶作剧一般, 掐着嗓子发出的咯咯声。   卢家栋完全失去了声音,两只眼睛夸张的鼓出来, 呼吸一下比一下夸张,急促。   终于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翻白眼侧身倒向沙发, 昏迷了过去。   巧的是, 电话被挂断了。   李鱼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又让服务员将围观的客人清走,扭头对唐宋说,“我等下跟他一起去医院。”   人是在自己店里昏过去的,理应派人照料,唐宋说行, 然后看向吓傻了的潘琳琳,“她怎么办?”   “潘小姐,你男朋友晕倒了,你得跟我一起去医院吧。”李鱼看着潘琳琳的眼睛,等着她的反应。   潘琳琳张了张嘴,纠结了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李鱼给卢家栋解开领扣,免得他被憋死,起身的时候假装无意扫了一圈四周,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阿旺的影子。   阿旺手里攥着什么,嘴角挂着诡异的笑,直勾勾的盯着这边。   李鱼,“1551,追踪最后一通电话的信号来源。”   这种小问题,只需要五秒就能搞定。   1551,“信号来源距离你只有十三米。”   最后一通电话是阿旺打的,而且从卢家栋的反应来看,这绝对不是第一次。   但里面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   李鱼,“一哥,上次扫描阿旺的租屋,里面一共有两部手机对吗?”   1551,“是的,一部自用,一部闲置。”   “或许不是闲置,只是有别的用途。”李鱼说,“我怀疑刚刚卢家栋手机里的声音,是阿旺播放的录音,你扫描一下,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第二部手机。”   就在这时,救护车到了,医务人员拨开外围的人墙挤进来,把人小心抬上了担架。   李鱼跟在潘琳琳身后,一起出了红月亮,刚踩上车,系统发来了扫描结果。   1551,“你猜得没错,他的确把那部手机揣在身上的,手机里不止有一段录音,还有很多照片和历史短信。”   之前还想着去租屋看看旧手机里会不会有线索,现在好了,不用探索鬼屋了。   李鱼感动坏了,“1551,我爱你。”   1551有点懵,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再开口时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羞涩,“我也爱你。”   李鱼的热情一秒冷却,“把短信和照片发出来看看。”   1551也立刻进入工作状态,“稍等。”   医务人员弓着腰去拉上车门,突然一只手伸进来,硬是扣住两边,将车门拉开。   阿旺灵活的钻上车,笑着冲自己领班说,“丁哥,唐总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派我来帮忙。”   李鱼,“那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阿旺说完,伸着脖子去看昏迷不醒的卢家栋,叹了口气,“怎么好好的就晕了呢。”   他扭头看向潘琳琳,“姐姐,这位先生之前有什么疾病吗?”   “没,没有。”潘琳琳柳眉微蹙,牙齿咬着下唇,担忧的看了昏迷不醒的男朋友。   李鱼看向阿旺,“小声点。”   阿旺看向坐在长凳两边的医生,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不再吭声。   他的视线穿过车门上的玻璃,投向已经离得很远的红月亮,手指放在裤腿上,用力的抠着膝盖。   李鱼望了眼少年的对着自己的后脑勺,脑子里回顾起这小子以前跟原主说过的话。   阿旺从老家来到城里后,因为没有学历,年龄小,只能在不怎么正规的建筑工地上班,工资也不如其他人高。   为了省钱,他每天吃喝住都在工地上,连头发都舍不得理。   后来他遭人冤枉偷东西,被工地赶了出来,是红月亮从前的一个领班看他实在可怜,就把人留了下来,还自掏腰包给他理了一个发。   阿旺对原主说起这些的时候满脸感激,眼睛里盛着光,还说以后再见到,一定要请人吃一顿饭。   后来那位领班辞职回老家结婚,职位空缺了两个月,原主到了。   原主的记忆中,阿旺一直是个安静,嘴甜,很会来事的勤快少年。   很难想象,他会变得今天这样。   什么被唐宋派过来的帮忙的说辞,李鱼一个字也不信,随手发了短信出去。   唐宋的短信回复得很快,他说根本没这回事,阿旺当时的确找过他,但说的是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请假回家。   李鱼摩挲着手机外壳,想了想,给唐宋又去了一条短信。   【我今晚守在医院,就不回去了。】   发小昨晚就没回,今天又不回,唐宋缓缓打出一个字发送出去,【盛?】   李鱼,【不是!】   唐宋,【哦。】   李鱼怎么看都觉得那个字很刺眼,别有深意,索性将手机锁屏,闭目养神。   阿旺此时已经坐正,悄悄看了眼小领导的侧脸,抿了抿嘴,从兜里掏出一张餐巾纸递给对面还在哭哭啼啼的潘琳琳。   潘琳琳接过纸,正要擦拭眼泪,李鱼突然睁眼,“潘小姐。”   潘琳琳手一顿,“怎么了。”   李鱼假装难受的揉了揉鼻子,打出一个大大的喷嚏,在心里问系统,“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见青年不答话,潘琳琳以为是自己身上的香水熏人,不好意思的攥紧了纸巾,尴尬的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李鱼又假装揉了揉鼻尖,说,“可能是车子里飞进了柳絮什么的,鼻腔有点难受。”   他做了个深呼吸,冲潘琳琳笑了笑,“我刚刚就是想问你,想不想喝咖啡。”   潘琳琳错愕的啊了一声,摇了摇头,“谢谢,不用。”   李鱼神情自然,又看向阿旺,“你呢?”   阿旺说,“喝吧,医院有自动贩卖机吧,我去买就行。”   别了,经你手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敢吃了,有心理阴影。   李鱼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我去,你那点工资就好好攒着吧。”   阿旺,“谢谢丁哥。”   李鱼故意亲昵的揽了下少年的肩膀,“谢什么,你都叫我哥了,请一罐咖啡算什么。”   阿旺的嘴角弯了弯,笑得不怎么真诚。   另外四名医务人员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今天车厢里的气氛格外奇怪,看似和谐却透着若有似无的僵硬。   忍了一路,救护车终于抵达最近的医院。   医务人员们麻利的下车,将担架床下的床脚和轮子放出来,小心的把病患放置到地上。   进入医院后,李鱼按照要求去办理手续,潘琳琳和阿旺则守在急诊室外面,焦急地等待着。   李鱼拿着一沓单子从电梯里出来,老远就看见靠墙的阿旺,目光略过,停在了潘琳琳身上,径直走过去。   “潘小姐,卢先生怎么样了?通知他的家人了吗?”   “我没有他父母的电话,但已经通知他秘书了。”潘琳琳声音虚弱,眼睛红肿,“丁先生,今晚实在谢谢你,要是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卢先生是在红月亮出的事,我来帮忙是应该的。”李鱼把单据放到凳子上,看向阿旺,“你照顾一下潘小姐,我去买点喝的,今晚还有得熬。”   阿旺,“好的,丁哥。”   李鱼去了一楼,他站在自动贩卖机前,一边挑选咖啡,一边一心二用的看着实况。   阿旺很安静的坐在长椅上,没有任何异样,倒是潘琳琳低头咬着指甲,神情是不同之前的焦躁。   哐当几声,咖啡掉进了取货箱。   弯腰把三个罐子取出来,朝楼上走去,刚进电梯,实况中,阿旺突然问潘琳琳,“潘小姐和卢先生认识多久了?”   潘琳琳愣了下,抬起头来,“快四个月了吧。”   阿旺,“我以为你们认识好几年了。”   “没有。”潘琳琳说,“家栋之前一直在国外念书,才回来不久。”   “可我看潘小姐和卢先生很恩爱呢,倒像是相守多年的老夫老妻。”不知何时,阿旺的脸色冷了下来,两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好让自己的视线与潘琳琳保持在一条线上。   “潘小姐没骗我吧?”   潘琳琳被问得不太高兴,对她来说,阿旺是个陌生人,自己的私事原本犯不着跟他说的,或许是现在心情不好,嘴巴不受控制的,就把往事说了出来。   但这不代表,对方有资格质问她。   “你不觉得你这么问我是一种冒犯吗?”潘琳琳将头偏向另一边,不再吭声。   阿旺一愣,急忙道了声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看见你和卢先生那么恩爱和谐,我……我就想起了我的姐姐。”   潘琳琳顺嘴问,“亲的?”   “嗯,亲的。”阿旺露出怀念的表情,“她比我大了五岁,长得很漂亮,很爱笑,对我特别好。”   “好到什么地步呢,吃的穿的全都紧着我。我们那儿很穷,到处都是崎岖不平的蜿蜒山路,一遇到下大雪,山路被白雪盖住,根本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但是有一天,我感冒了,姐姐为了去镇上给我买爱吃的水果罐头,从山上滚了下去。她忍着崴脚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坚持走到镇上,最后又忍着走了五公里的山路回来。”   每说一个字,阿旺的眼睛就柔和一分,令人动容。   潘琳琳问,“你姐姐现在也在这座城市?”   阿旺的眼神突然发直,咧嘴一笑,“是啊,她和我一起住在这座城市。”   潘琳琳被他诡异的表情搞得心里发怵,跟着干笑两声,缩回去坐好,打算结束这次聊天。   阿旺却接着道,“为了供我念书,姐姐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出来了,每个月都写信给我,偶尔还会寄照片,我们通电话的时候,她总是让我注意身体,缺什么就买,不要心疼钱。”   少年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潘琳琳不自觉的生出几分怜悯,迟疑的伸手拍了拍阿旺的肩膀。   “后来有一天,姐姐给我寄了一双鞋,那个牌子我听同学说过,很贵。晚上的时候,我去村头的小卖部给姐姐打了电话,起初她说是自己买的,我嫌贵,说要寄回去让她退掉,她这才告诉我,这是她男朋友听说她家乡还有个弟弟,特意买的。”   阿旺说到这儿,突然呵呵笑了两声,声音诡异的在走廊里回荡。   潘琳琳莫名打了个寒颤,两只手抱着胳膊搓了搓。   “这么看来,那位没见过面的‘姐夫’还真是个好人。”阿旺像是在自问答,“再后来,姐姐经常在信里或者电话中说起那位男朋友……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就到了年末,腊月初八那天,我特意去邮局问有没有我的信,后来又在村头的小卖部等了大半夜,姐姐的电话始终没有再来。”   阿旺的声音越来越弱,夹杂着浓浓的悲伤,他做了个深呼吸,颤抖着说,“不只是腊八,除夕,元宵……接下来的一年又一年,她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一直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只是把我这个弟弟暂时忘了。”   李鱼此时正靠着电梯外的墙壁站着,看到这儿,他让系统再次把当初的消防档案调了出来。   上面写的很明确,事故发生在公历12月22日。   李鱼让系统对照万历表查看,那天是农历的十二月初六。   那时候的阿香已经葬生火海,自然不可能在两天后的腊八节给弟弟打电话。   画面中,阿旺的倾诉还没有结束,“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她还活着,我已经找到了她。”   说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只是姐姐的状态不太好……”   潘琳琳安慰道,“你姐姐一定会重新好起来的。”   阿旺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用力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说完他就笑出声来,愉悦的,癫狂的,放肆的,隐隐有收不住要一直笑下去的架势。   直到值班台的护士站出来,喊了一声,“安静!”   阿旺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冲潘琳琳做了一个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起身朝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   李鱼这才绕出电梯间,径直朝潘琳琳走去。   潘琳琳被阿旺的最后那一通笑声给吓着了,两只手用力攥着皮包。   “潘小姐,你没事吧。”李鱼把手里的咖啡递过去,“还是喝点吧,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潘琳琳确实疲惫,两手接过咖啡,“谢谢。”   李鱼四处看了一圈,疑惑问,“阿旺那小子呢。”   “可能,可能是去卫生间了吧。”潘琳琳往走廊另一头看了眼,有些不确定,因为那头还有一个水房。   李鱼点点头,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下。   他问系统,“你之前说从另一部手机里提出来的信息和照片,是关于阿香和卢家栋的吧。”   “是的。”信息量太大,1551不想挨个解说,一股脑将所有内容投放到光屏上。   李鱼点开照片的文件夹,里面足有五百多张照片。   一张一张的看下去,阿香笑得很开心,有些是自拍,有些是和卢家栋在一起的合照。   说实话,合照上的卢家栋虽然年轻,但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油腻感,像个色胚老头子。   李鱼忍住吐槽的冲动,继续往下翻。   阿香的笑容仍旧灿烂,但是眼睛里的神采变得暗淡,有几张照片从角度和表情看,应该是别人拿着她的手机拍的。   照片上的少女下颚骨处有一片很大的紫红色淤青,眼角挂着两条红色的结痂,瞪着眼,张着嘴,伸手想要阻止拍照。   李鱼皱了皱眉,意念一动光屏自动翻页。   从每张照片的水印日期来看,从脸上带伤的照片往后,阿香的照片越来越少,最后一张照片拍摄于火灾发生的前三天,也就是12月19号,腊八节的前一天。   那张照片拍得很模糊,像是从门缝里偷拍的。   屋子里的人在茶几边围坐成一团,眼睛迸射着兴奋而贪婪的光,其中两个手里拿着锡箔纸,将其放在一盏酒精灯上烘烤。   李鱼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在干什么。   最后还是系统提示,“应该是聚众吸毒。”   李鱼怔愣,好半天他问系统,“你说,会不会是阿香发现了他们在从事违法活动,所以才被杀了灭口?”   1551,“说不准。”   李鱼将阿香和卢家栋的短信调出来。   从短信内容看,最开始的时候,阿香对卢家栋并不喜欢,甚至有些排斥。   她每天的生活都被工作填满,想尽各种办法多赚点钱,好供弟弟念书,根本没有闲心去谈恋爱,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一看就不靠谱的富二代。   或许是一个人在外漂泊久了,从内心深处来说,是想要有人陪伴的,在大概两个月后,两人的来往消息从客套变成了暧昧,这之后不到半个月,两人确定了关系。   称呼也从先生、小姐,变成了宝贝儿、亲爱的。   李鱼逐条往后看,随着越来越多的内容涌入眼帘,表情变得凝重,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第222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30   火灾发生前两个月,阿香和卢家栋刚维系不到三个月的男女关系出现了裂痕, 卢家栋对阿香实施了暴力。   李鱼立刻将手机短信的日期与受伤照片的水印日期作对比, 前后只差了一天。   他继续往后翻看, 阿香在这次以后提出了分手, 卢家栋不愿意, 各种甜言蜜语认错哄骗。   几天后, 阿香心软了, 但又过了不久, 阿香突然在短信里骂卢家栋是畜生,不是东西。   正想继续查看, 瞧瞧是怎么回事, 走廊另一头突然响起脚步声。   阿旺正朝着自己和潘琳琳的方向走来。   他嘴角噙笑, 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指摩擦过裤缝,步伐稳健快速, 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不用猜就知道,阿旺在卫生间里的时候,一定已经帮自己平复过心情, 说不定还自言自语给自己打过气。   阿旺笑眯眯的走过来, 喊了一声丁哥,“还没出来吗?”   潘琳琳焦躁的抬头看了眼急症室,摇了摇头,“应该快了吧。”   话音刚落,急诊室大门被推开。   医生将卢家栋从里面推出来,摘下口罩说, “病人的身体没有大碍,昏迷是因为受到过大的精神刺激,家属不用太过担心,应该很快就能醒。”   潘琳琳两眼含泪,“谢谢医生。”   说话的医生摆摆手,让同事和护士一起把人推进了已经办好手续的普通病房。   病房是三个人的,其余两个位置都是空的。   护士离开前,李鱼注意到卢家栋那张床的脚边有一些干涸的血迹,立刻问道,“这张床之前有过病人?”   “是的。”护士说完又温声交代两句,让他们再待会儿就可以回去了,病房里留下一个人就行。   医院的病房总是让人有种阴冷的感觉,不太明亮的灯光给白色的墙壁打上一层晦暗,令人压抑。   潘琳琳折腾了一夜,精疲力竭,“既然医生说只留一个,你们就先回去吧。”   “这怎么行。”阿旺反对,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他收敛了些过于迫切的表情,转头看向李鱼,“丁哥,只留下潘小姐一个人照顾恐怕不妥,要不我去跟护士说说,我也留下来帮忙吧。”   “这里是普通病房,留几个家属全看家属自己的意愿,护士说留一个无非是怕打扰到其他病房病人休息,我们小声点,应该没有问题。”李鱼淡声说道。   阿旺的脸色微微一僵,“丁哥的意思是,你也留下?”   李鱼,“嗯。”   他转身走向墙角的沙发,低身坐下,“阿旺你等下再去补个床位费,和潘小姐一人睡一张,我坐在沙发上眯会儿就行。”   阿旺抿着嘴,强扯出笑容点了点头。   李鱼抱着胳膊,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继续查看阿香的短信,并且嘱咐系统好好盯着阿旺。   阿香和卢家栋来往的短信言辞越来越激烈,其中几条已经变成了咒骂,从内容看,他们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   终于在无数条类似的短信之后,阿香给卢家栋发去四个字,见面分手。   最后一条短信,是阿香和卢家栋约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地点是酒吧,约见的日子,正好是聚众吸粉照片的拍摄时间,12月20日的晚上八点半。   李鱼心头一动,“1551,你说阿香和卢家栋的关系为什么突然恶化?”   1551,“那肯定是卢家栋做错了什么吧。”   “为什么是卢家栋,而不是阿香呢?”李鱼反问。   1551,“因为卢家栋一看就不是好人。”   李鱼,“有没有一种可能,阿香被卢家栋影响或者坑害,染上了毒瘾,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才会越来越恶劣。而阿香之所以约见面,是因为她想借机找到更多卢家栋违法的证据,然后展开报复?”   1551,“这些都是你瞎猜的,站不住脚。”   李鱼没有沮丧,继续道,“我觉得阿旺手里应该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否则单单凭借手机里的短信和照片,根本无法断定阿香的死和卢家栋有关系。”   可上次系统的透视扫描后,并没有在那间出租屋里发现别的线索。   李鱼想起了阿旺企图喂自己吃的骨灰。   “阿旺还有其他能藏东西的地方。”李鱼说,“这个世界除了有鬼,没有超能力,阿旺不可能预知到五年以后,会遇见一个完美的可以让他姐姐夺舍的对象,而随身携带着骨灰。所以我想,拌萝卜干的骨灰,应该是他从租屋,或者其他地方现取的。说不定确定卢家栋罪行的东西,就和骨灰存放在一起。”   1551,“那间屋子上次我已经扫描过,没有。”   李鱼,“墓地。”   1551已经知道宿主想做什么了,不需要对方开口,已经默契的入侵了全市各个殡葬公司的办公室网络,很快就找到了阿香的埋葬地点。   是一家距离市区很近,却很老旧的公墓。   李鱼看了眼已经躺平到床上的阿旺,寻思着明天晚上再去墓地看看。   病房里的灯光一直亮着,却并没能让人觉得温暖,反而随着夜深露重,四周泛起寒意,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一眼望出只能看到四方黑漆漆的夜空。   潘琳琳惊恐的将自己缩成一团,无论她怎么裹着被子,都觉得背后空落落的。   大概实在是被吓的不行了,她迅速从床上下去,爬到卢家栋所在的病床上,在男朋友怀里缩成一团。   李鱼将两条腿打直放在沙发上,往病床方向扫了一眼,三张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叹了口气,他重新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脖子上凉嗖嗖的,冷空气突然窜出来,沿着颈侧的线条一路往上,越过他的下巴,停在了嘴唇上。   李鱼猛地睁开眼睛,用唇语说了三个字,“盛易明。”   周遭的空气震荡,气流在他嘴唇上盘旋,就像一个冰凉的吻。   李鱼笑了下,情绪放松,四肢舒展,他感觉到有一双看不见的胳膊,温柔的攀住他的肩上。   “我等下过来找你,乖点,别乱跑。”男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还有,离卢家栋远点。”   李鱼低低嗯了一声,后背一空,周身的气温顷刻回暖。   潘琳琳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仰头看了眼双目紧闭的男朋友,伸手在他下巴上摸了摸,翻了个身摸下床,去了走廊。   李鱼看了眼没什么动静的阿旺,悄没声地跟出去。   走廊里没有人,只有几个护士在走动查房,李鱼一直往前走了没多久远,听见咔嚓一声,是打火机。   潘琳琳背靠在墙上,眼神有些模糊,抽烟的手指一直在抖。   “潘小姐。”李鱼突然出声。   潘琳琳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掐灭烟看过去,尴尬的挑起嘴角,“丁先生。”   李鱼走过去,跟她一起靠在墙上,“睡不着吗?”   潘琳琳,“可能是提神的咖啡喝太多了,我,我出来透透气。”   “我也睡不着,心里乱得慌,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李鱼说的半真半假,余光观察着潘琳琳的反应。   潘琳琳愣了下,魔怔似的重复着青年的话,“要出事……”   李鱼没出声,安静等着看有没有下文。   潘琳琳的声音抖得厉害,自言自语般小声说,“家栋前两天也说过这句话,他说感觉要出事,他说……说没死透的东西,从地狱里爬上来了。”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没死透的东西,指的是阿香。   李鱼问,“他为什么这么说?是最近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嗯?”潘琳琳回神,意识到自己无意识中说了什么,支支吾吾的开始躲闪,“没什么,我,我都是瞎说的。”   李鱼没那么好糊弄,紧抓着不放,“潘小姐,卢先生最近是不是不太顺,遇到那种东西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先回病房了。”潘琳琳将只抽了两口的烟扔进垃圾桶,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   “我也遇到了,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背后传来的声音清澈坚定,让人生出一种信任,潘琳琳驻足回头,“你说真的?”   李鱼点头,“嗯。”   潘琳琳脚下迟疑,最终还是倒回去,紧张的盯着青年,“丁先生,你,你能帮帮家栋吗?我知道他今天的行为让你心里不高兴,但我希望你相信我,他之前不是这样的,真的。”   李鱼好奇问道,“那他之前是什么样子?”   潘琳琳想救男朋友,绞尽脑汁挖掘卢家栋过去的好,“他待人温和,做事谨慎,很少发火,还经常做慈善。真的,他捐助了一个希望小学,还经常跟那些小孩子通信。”   怕是为了赎罪吧。   可惜有些错误犯下了就是犯下了,不是捐点钱,或者帮助几个人就能将其从生命中抹去的。   即便是亲自将身上那层人皮褪下去,里面装得依旧是个黑心肝的畜生。   李鱼假装相信的点点头,“那他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潘琳琳一愣,不明白为什么青年会这样问。   李鱼瞎扯道,“别多想,我只是想判断下他和我之前遇到的情况是否一样。”   潘琳琳小声说,“他最近总是抽烟,很焦虑,还总是疑神疑鬼说听见有人敲门,好几次我半夜醒来,看见他站在卫生间里,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这些转变有时候让我挺害怕的,但有一点又让我很高兴,家栋最近很黏我,去哪儿都带着我。”   李鱼,“走哪儿都带着你?”   “嗯。”潘琳琳说,“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家栋他太优秀了,我总觉得会被甩,现在这样反而安心了一些。”   小姐姐你怕不是有毒吧,我怎么听着瘆得慌呢。   李鱼不想把人想得太阴暗,但随着了解加深,他实在很难将“善意”这两个字放在卢家栋身上。   与其说是因为害怕把女朋友留在身边,他更倾向于,卢家栋只是想拉一个人当挡箭牌,或者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多一个垫背的。   毕竟,对于卢家栋来说,潘琳琳这种痴情到打都打不走的女人最好控制。   如果遇到危险,不用自己开口,对方就会主动舍身救他。 第223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31   “丁先生,我之前也遇到了奇怪的事情。”潘琳琳突然说。   李鱼问她, “什么?”   “有一次我开衣柜的时候, 被什么碰了一下, 手背上留了一团很小的黏液。这种情况在那之后我又遇到了过两次。再后来, 后来我把那些黏液收集起来, 找到专业机构鉴定, 鉴定结果说……那些是人类皮肤的……”   最后几个字李鱼没听清, “什么?”   “组、组织液。”   潘琳琳说颓然蹲到地上, 指甲攥进掌心,险些把娇嫩的皮肉抠出血。   李鱼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阿香显形的情形, 那张脸上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 黏答答的, 露着红肉。   可他不明白,阿香为什么要找上潘琳琳, 难道是因为对自己夺舍不成功,就将目标转向了卢家栋身边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阿旺跟来医院的目的就不只是卢家栋, 还包括潘琳琳。   李鱼担忧的看了眼潘琳琳埋在臂膀中的脑袋, 叹了口气,疲惫的也跟着蹲下。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你要报仇,要发疯,那都是你的事情,何必牵扯无辜的人。   一想起那么好吃的麻辣萝卜干被拌上骨灰, 肚子里就一肚子火。   暴殄天物。   安静的电梯间里,响起叮的一声,两扇闭合的金属窄门缓缓分开,被黑色西裤包裹的大长腿迈了出来。   李鱼顺着那两条笔直的腿看上去,对上双黢黑的眼睛。   他弯了弯眼睛,“盛先生。”   盛易明脸色本就不太好,听了这个疏离的称呼后嘴唇抿得更紧,视线一转,发现旁边还蹲着一个泫然欲泣的女人,寒气无法抑制的从身上溢出来。   李鱼赶忙站起来,凑到男人面前,朝着他的耳朵喊了一声,“老公,你来啦。”   盛易明的脸色立刻好转,眼神颇为享受,嘴上却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   李鱼知道他一直跟着自己,只是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来医院,“你怎么来了?”   盛易明斜了他一眼,“几天没见你,过来看看。”   李鱼面上微窘,目标秘密解决以后,转头就忙着探索红月亮,确实把人给疏忽了。   瞥了眼呆若木鸡的潘琳琳,青年拉住男人的手,用另一条胳膊勾住对方的脖子,将那颗脑袋压下来,仰头亲了一口。   咬着男人的耳朵快速问道,“你之前为什么让我离卢家栋远点?”   盛易明耳根动了下,胳膊自然而然的搂住青年的腰,将人整个拥进怀里。   “红月亮的事我都知道。”温热的气息擦过青年耳尖,“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李鱼赶紧说,“别,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说了我也听不见,而且还会被系统批评耍小聪明,不认真工作。   借此讨甜头的计划落空,盛易明翻脸不认人的挺直了腰杆,冷声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李鱼,“……”   大佬的脸也翻得太快了。   他老老实实的交代,“潘小姐心情不好,我陪她聊两句。”   潘琳琳这才从两人当着外人咬耳朵,撒狗粮的震惊中解脱出来,扶墙壁站起来,将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礼貌的点了点头。   盛易明目光一顿,很快转开。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潘琳琳还是被吓住了,总觉得自己身上带着什么脏东西。   她悄悄侧身看向电梯门,光可鉴人的金属门上,自己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裙子,长发披肩,脚上是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   出门之前,她对自己的打扮很满意,觉得青春又性感。   现在却突然觉得不太舒服,从迷信的角度来说,白色和黑色都不是特别吉利的颜色。   红色就更绝了,好多恐怖片里的女鬼都穿着红衣服或者红高跟。   鞋子里的脚指头恐惧的蜷缩起来,她不顾形象丢下一句“我先回去”,快步跑回病床上,将高跟鞋踢得老远,缩进昏迷的卢家栋的怀里,瑟瑟发抖。   病房里安静无声,阿旺坐在病床上,单手拿着手机上网。   潘琳琳并没有因为病房里多出的第三人而感到安全。   相反,阿旺的沉默和对她的无视,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慌乱和压抑,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想起红月亮那位丁领班对护士说的话,和说话之前他看过的地方。   潘琳琳掀开被子坐起来,抓着床沿的扶手朝着床脚看去,真的有东西。   她害怕,也好奇,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已经从床上下到地上,弯着腰去看。   那团东西暗糊糊的,像某种凝固的液体,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竟然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抠了两下。   潘琳琳把手缩回来,指尖放在鼻下,用力嗅了嗅。   是血腥味。   潘琳琳吓得尖叫,身体夸张的颤抖。   最边上床位的阿旺终于有了反应,不言不语的盯着尖叫的女人,直到有护士匆忙跑进来他才惊恐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潘琳琳哆哆嗦嗦的指着床脚,“血,有血……”   护士急忙从兜里掏出湿巾纸,将那一块遗漏的血迹擦了擦,安抚道,“没事的,不是血,就是不小心弄脏了,已经擦掉了,你看。”   被吵醒的还有已经昏迷两个小时的卢家栋。   他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耳边的声音仿佛被屏蔽了,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可当护士离开后,他又突然身体紧绷的坐起来。   潘琳琳刚好转身,被他吓了一跳,“家栋,你醒啦,有没有不舒服,我,我帮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卢家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嘶哑,“我没事。”   走廊里,赶过来的李鱼正好撞见匆匆从病房出来的护士,询问下得知前后经过后,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我得进去守着,要不然你先回去?”   “我陪你,走吧。”盛易明说完,按着青年的肩膀往里推。   屋子里的人看见冒然出现的男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卢家栋,好像突然从另一个世界抽离出来了,惊讶道,“盛先生!”   盛易明拉着青年的手,神色自然,“你休息你的,不用管我,我是来陪男朋友的。”   李鱼,“……”   这也太直接了。   卢家栋被最后一句给镇住,没想到姓盛的居然是个同性恋,他扯动嘴角,讪讪笑了一声,“那你自便。”   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身上没有力气,他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漏了气的气球,精气神全被抽干了。   看了眼站还站在床边没回过神来的女人,卢家栋眉头皱了皱,暗自使劲,把人拽到了床上。   “别傻愣着,陪我睡觉。”   潘琳琳慢半拍的点点头,重新爬上床,窝在男朋友的怀里。   屋子里的灯突然一暗,被谁给关了。   卢家栋警惕的抖了下,眼睛在屋子里晃了一圈,“谁把灯关了。”   开口的是阿旺,“抱歉卢先生,是我,我怕灯太亮,会影响丁哥和盛先生休息。”   这话说出来,谁还敢开灯。   卢家栋只能说,“是我考虑不周。”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李鱼窝在男人怀里,脑袋后仰靠在对方肩上,侧过脸时,鼻尖擦过男人的坚毅的下巴。   盛易明低头,嘴唇在青年额头吻了一下,“怎么了?”   “气氛有点奇怪。”   各怀鬼胎,当然奇怪,盛易明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睡吧,有事我会叫你。”   男人的手干燥温暖,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青年的睫毛从他掌心刮过,真的安心闭上眼睛,打算睡一觉。   “睡吧,什么也别想。”盛易明低下头,在青年耳边吹了一口气。   清雅的檀香味带着淡不可闻的焦味,像是一股安眠的气流,从四面八方的钻渗透进入李鱼的大脑。   本就迷蒙的意识越发昏沉,最后化成浓厚的睡意,将人侵吞。   病房里安静得近乎诡异,走廊里护士查房的脚步声,窗外的车鸣,夏日的蝉鸣……全都消失不见。   阿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从兜里掏出那节已经被鲜血染黑的指骨。   趁着无人注意,他将指骨扔到了卢家栋所在的床下。   窗外的月光恰好照进来,给指骨蒙上月华的同时,也留下了黑色的阴影。   那团小小的影子迅速膨胀,在地板上延展,顺着病床床脚爬上床板,钻进了被子里。   墙角的黑暗中,盛易明睁开眼睛,眼底冷光微闪,停在卢家栋的身上。   卢家栋沉浸在噩梦中,他梦见自己把以前的女友掐死了,然后将她的四肢折断,塞进两人收拾好的,原本打算带出去旅游的行李箱中。   三十二寸的行李箱装进一个成年人后,重得他根本拿不起来。   卢家栋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烦躁的在原地转了两圈,重新蹲到地上,将那个让他恐惧的箱子打开。   箱子里的被暴力拧成一团的尸体不见了,只剩下一堆前女友平时最爱穿的衣服。   他惊慌失措的将衣服抓起来丢出去,想看看尸体是不是藏在箱底。   可不管他怎么丢,里面的衣服总会自己增加。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越发急躁,最后气急败坏的将整个箱子抱起来砸到了马路上。   行李箱在地上崩了两下,最后瘫在距离他两三米远的地上,里面的衣服没有散落出来,而是凌乱的纠缠在一起。   卢家栋瞳孔缩紧缩,胸口剧烈起伏,他用力揉了下眼睛,无比确定那团衣服里还藏着别的东西。   他惊疑不定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伸手挑开了最上面那件。   一颗黑色的头出现在衣服下面,正用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啊!”卢家栋从噩梦中惊醒,怀里的女友睡得正沉。   似乎被自己的动静吵醒了,她的眼睛微微虚开,只是看了一眼自己,又重新闭上睡了过去。   “潘琳琳,你醒醒。”   “潘琳琳。”   卢家栋连续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耐心渐失,伸手拽住女友的头发,稍微用力,对方就蹙眉睁开了眼睛。   他五指松开,温柔的抚摸着潘琳琳的头发,“我想去趟卫生间。”   潘琳琳还有点迷糊,摇晃着下床穿上鞋子,伸手扶住男友的胳膊。   怕把睡着的其他人吵醒,她压低可声音关心道,“家栋,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卢家栋摇了摇头,“没什么力气,在医院睡一觉,明天再回去。”   说着看了眼靠窗的沙发,那上面坐着两名成年男人,年轻的斜靠在年长的身上,睡得安静而舒服。   这间小小的病房里,一共有五个人,怎么都比他和潘琳琳两个人留在偌大的家里安全。   卢家栋靠着女友的支撑,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每走一步,都像是要耗掉浑身所有力气,诡异的是,越是往前走,他感觉自己身上越沉,后背像是拖着一块不断增加重量的石头。   两人抵达了卫生间,潘琳琳撑住门框,停在原地,“我在外面等你。”   卢家栋猛地转头,“不行,你跟我一起进去。”   潘琳琳有些不好意思,但想着两人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陪着上个厕所也没什么,她抿着嘴唇跟上去,重新扶上男朋友的胳膊。   卫生间的灯光是暗淡的昏黄色,四面八方的墙角被熏得昏暗,每个角落都像是藏什么可怖的东西。   经过镜子时,潘琳琳心头一跳,转头看过去。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眼下是熬出来的青色眼袋,但她的颈侧却像是有什么东西。   卢家栋憋得狠,着急解决生理问题,见人不走又开始发脾气,“突然愣着干什么。”   “没什么。”潘琳琳小声说完,又扶着人往前走了两步,确定男友自己能站稳,这才松开手,倒回镜子前。   她凑近,抬手摸向后颈。   触到了一只手背。   “啊!”潘琳琳大叫一声。   卢家栋被吓得不轻,黑着脸骂道,“大半夜你鬼吼鬼叫什么!”   潘琳琳目光怔忪,再次反手摸向自己的后颈,这一次上面什么也没有。   她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家栋,我,我刚刚……有只手,我刚刚摸到有只手在我的脖子后面!”   卢家栋的脸色顿时惨败,连裤子都来不及提好,撞开女友冲了出去。   潘琳琳脚下没站稳,摔到地上,脑袋正好磕在了木头的洗手柜上,好一会儿没回缓过来。   等她扶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已经合上。   她抓着面盆从地上站起来,踉跄的扑到门口。   门把手如同被焊住,不管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拧动,那冰凉的触感和之前在后颈摸到的那只手一模一样。   冰凉的,僵硬的,像在冷冻柜里冻过。   巨大的恐惧攥住心脏,潘琳琳发疯似的开始砸门,尖叫,她大声的喊救命。   门外,卢家栋已经爬到了病床上,两只手死死抱住自己不停地颤抖哆嗦。   女友迟迟未归,卫生间也没有动静,卢家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卫生间的方向。   他魔怔般,自言自语的小声说道,“我听说厉鬼找到替死鬼后就能投胎转世,你要找就去找她吧,别来找我,更何况当时是你先威胁我的,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说这些话时,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在用气音,但缩在被子里的阿旺还是被吵醒了。   他从床上下来,状似关心的抓住卢家栋的胳膊,“卢先生,你怎么坐起来了?是要上厕所吗?”   卢家栋急忙说不要,却被一股大力拽下床。   阿旺瘦弱的身体藏着巨大的力量,两手抓住卢家栋的两只脚,朝着卫生间的方向拖。   病房里的噪音太大了了,李鱼眉头皱了皱,隐隐有醒来的趋势。   盛易明把人抱紧,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别人的恩怨跟你没关系,睡吧,宝贝儿。”   这些话如同一缕带着暖意的春风吹进了青年的脑子里,催眠住了逐渐兴奋的神经,眉间隆起的小山渐渐缓和,他翻了个身,继续安眠。   阿旺听见男人说话时还有些心虚,现在却满是感激。   正想说句谢谢,就听对方说,“恶人本该有恶报,但你不该把主意打到丁联身上。”   盛易明藏在黑暗中,俊逸的外表和挺拔的身材全都成了黑色的影子,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泛着森冷的寒光。 第224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32   男人的话是一记重锤,将阿旺钉在了原地。   对方明显的敌意让他措手不及, 好半天, 阿旺才回过神来, “盛先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时候, 卢家栋突然大声叫喊, “盛先生, 救命啊, 救命。”   盛易明的头垂下去,指尖温柔的摸了摸青年的额头, 声音冷淡得如同在呵斥一只不听话的牲口。   “别吵。”   就这么两个字, 卢家栋知道自己要完了。   盛易明不近人情的名头他早就听过, 但他绝对没想到,这个人会冷到如此地步, 灾祸就发生在眼前,却可以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那句“别吵”简直是给拖走他的疯子下了一道指令!   盛易明的不阻拦, 对阿旺来说再好不过。   他最后又看了眼沙发的方向, 继续把人拖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潘琳琳的身体缩在马桶和墙壁之间的小空间里,脖子被一只手看不见的手迎面掐住,后脑勺死死磕在冷硬的墙壁上。   钝痛从后脑勺往前方扩散,她眉头紧皱,红润的嘴唇变得惨白, 正夸张的张开,拼命地汲取氧气。   掐住她的那只手却猛地扼住了她的喉舌,让她在死亡边缘挣扎。   潘琳琳的脑海中走马观花,播放着前二十几年的点点滴滴地,她意识到,自己快死了,柜子里的衣服,没吃过的美食,尚未纳入眼帘的风景,全都成了无法企及的梦。   在空气中抓挠的手渐渐脱力,放低,最终落到地面。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卫生间的门开了。   阿旺看着翻着白眼的潘琳琳,急切喊了一声,“阿姐,我把人带进来了。”   卢家栋翻身趴到地上,挣扎想去抓阿旺的腿,被对方一脚踹在脑袋上,额头磕了地板,当场头破血流。   此时的潘琳琳意识已经模糊,因为眼珠子上翻,只能看见一点模糊的天花板,但当她听见卢家栋三个字的时候,已经快要脱离身体的意识,又回来了。   同时,她感觉到脖子上的桎梏消失了。   潘琳琳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咽喉部被大量的空气刺激,阵阵发痒,忍不住弓着背剧烈咳嗽起来。   卢家栋疼的直哀嚎,看见本来要死的人突然恢复神志,他拼命朝女友的方向伸手,“救我,潘琳琳快救我,救了我我就和你结婚,我的财产也可以全部给你!”   “畜生。”阿旺从后面踹了一脚,眼睛盯着虚空,“阿姐,你想怎么报仇?”   虚无的空气有了波动,一团灰色的影子出现在半空,逐渐显露出一张溃烂不堪的脸。   那张脸遍布着发黄的组织液,随着她裂开嘴,皮肉簌簌的往下掉。   潘琳琳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卢家栋一看只剩下自己,差点尿裤子,开始口不择言的为自己开脱,“我知道你恨我,但杀你不是我的本意,是你威胁我在先,是你不顾我们的情分做了错误的选择!我,我没有错,错的是你,都是你!”   悬在半空的灰影突然调转过来,急速逼近,那张让人无法看清全貌的脸几乎就抵在他鼻尖。   怪异的恶臭将卢家栋的脸笼罩,嗓子眼一堵,险些当场吐出来。   阿旺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抓住卢家栋的头发,同时用肩膀顶住他的后背,压着声音阴森森的问,“还认得出她是谁吗?”   卢家栋嘴皮子直哆嗦,“认,认识……”   和自己面面相对的那张脸突然笑了,眉眼弯弯,嘴角一直咧到耳根,露出猩红的牙龈和带着血迹的牙齿,恶臭的气息喷出来,直往自己嘴里钻。   卢家哇哇大叫,两条腿一颤,骚味飘了上来。   阿旺嫌弃的皱了皱眉,撇嘴从后面一脚踹上去,使得卢家栋正好摔出去,趴在了潘琳琳身上。   他慌张拍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两手将潘琳琳的身体拎起来,当成自己的挡箭牌。   却不想,后背刚触上冰冷的墙壁,旁边横空多出一只留着黑色指甲的手,用力把他从马桶旁拉到了花洒底下。   唰啦一声,凉水浇下来。   卢家栋冷得一个激灵,那张可怕的脸又跟了上来,这一次是压在他的肩膀上,像很多年前两人间的温存那样,亲昵的啄吻着他的下巴。   “阿香,你去投胎吧,你弟弟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的,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给你烧香,给你点灯,再找人给你超度……对了,你想要替死鬼对不对,她已经躺在那儿了。你只要把她杀了,你的痛苦就能解脱了……”   阿旺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突然想起那位盛先生藏在黑暗中的眼神,他心里一慌,下意识喊道,“阿姐,别动她。”   阿香对周遭毫无反应,她闭着眼睛,近乎享受的吸了口卢家栋身上的气味。   然后张开嘴,闭着眼睛咬上去。   “啊——!!”卢家栋爆发出痛苦的叫喊。   疼痛战胜了他的恐惧和懦弱,让他疯狂的挣扎起来,可无论他怎么挣动,两条腿都如同被铁链子捆绑,固定在地上。   他拼命的朝前方爬行,指甲从中折断,在地上留下红色的血痕,又很快被花洒洒出的凉水稀释,流进了下水道。   下巴上的疼痛正在扩散,脸颊,脖子,肩膀,胳膊和小腿,每个地方都像是有一张嘴在凶狠的撕咬,啃|噬。   疼死了,真的快要疼死了,疼得他恨不得昏死过去,却有一次又一次被更加剧烈的疼痛拉回神智。   就在卢家栋以为自己要被活活咬死的时候,卫生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啸。   后知后觉想起什么,卢家栋掀开衣服看向自己的肚子,上面是用朱砂调和的颜料,纹出的一道符文。   这是他两天前发现不对劲时,特意找驱鬼大师和纹身师一起帮忙弄的。   纸质的护身符可能会烧毁或者弄丢,纹在身上的符文却永远都在,此时此刻,卢家栋万分庆幸自己当初的想法。   有了符文傍身,他突然就没那么怕了,脚下接连打滑好几次,终于站稳。   刚要跑,被吓晕过去的潘琳琳突然醒了。   她的身体仿佛被折断成很多节,费力的将身体撑起来,骨头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然后缓慢的抬起头,用一双被血丝缠绕的,只剩下眼白的眼睛,阴狠怨毒的看着花洒下方的男人。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阿旺突然用力朝着卢家栋的膝盖踹了一脚。   卢家栋摔了个狗啃泥,膝盖撞击地面产生的剧烈疼痛,让他根本爬不起来。   吃痛的哀嚎还没出口,一只手出现在地板上。   那个面目狰狞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朝爬了过来,按住卢家栋肩膀用力一掀,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轻飘飘的纸片,顷刻间仰坐到地。   冰凉的手指够上来,拨开碍事的布料,潘琳琳在卢家栋惊恐的眼神中,低头张开嘴咬掉了那道符文。   卫生间的尖叫声不断,外面哪怕是睡了只死猪也肯定被吵醒了。   李鱼一个鲤鱼打挺从男人怀里跳到地上,看向神色懵懂,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男人。   “你听见有人在叫吗?”   “没有。”盛易明拍了拍被青年睡皱的西服外套,扣住对方的手腕,把人重新拽进怀里,“睡吧,现在还早。”   痛苦的尖叫像是隔着沉重的帘子,从十分遥远的地方飘来。   李鱼警惕的绷紧身体,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三张病床,原本该躺在上面的人没了。   “人呢?”他看向盛易明,“阿旺和卢家栋呢?”   男人叹了口气,握住青年的手腕,“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李鱼单膝跪到沙发上,两只手揪住男人的衣领,把人拉得极近。   近在咫尺的眼睛漆黑深邃,从别处折射而来的光线倒映其中,像是闪烁的在寒夜中的星子,遥远又冷冽。   李鱼没有被这双眼睛迷惑,确认其中没有睡意后,他笃定道,“你一直没睡。”   “嗯。”盛易明轻而易举的分开几乎抵住自己下巴的两只手,反手包裹住,眉头隆起,“怎么这么凉?”   李鱼,“……”   大哥你醒醒,现在不是搞暧昧的时候。   李鱼把手缩回来,再次凝神细听,卢家栋的声音不见了。   卢家栋做了错事,得到什么报应都是应该的,但潘琳琳是无辜的。   他抿了抿嘴,语气软下来,“不能告诉我吗?潘小姐人不错,我不想她出事。”   “她不会有事。”盛易明言语冷厉,摆明了不想让他插手,“别人的因果跟你没关系,你硬要插进去,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话怎么听都很玄学,李鱼问,“那你呢?”   “我?”盛易明轻笑,以前有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的答案是,“我不是人也不是鬼,因果跟我没关系。”   李鱼听得心里不舒服,他主动接近目标,也是因,所以才有了在一起的果。   他问,“那我呢?”   “你是我的因。”盛易明眼睛微微一眯,手指插入青年的柔软的发丝,指腹贴着头皮,缱绻的揉弄,“因为有你,才有现在的我。”   李鱼没话说了,脸上热得要死,这情话满分。   脑子里响起熟悉的提示音,系统主动把工具箱打开,让宿主过目新到的道具,一口样式普通,却画着各种符文的棺材。   李鱼茫然,“什么意思?这玩意儿用来装谁?我,目标还是别人?”   1551,“不清楚,请宿主自行探索。”   李鱼糟心的让系统把东西收起来,眼不见为净,这种东西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他侧身,把耳朵贴在男人胸口,里面没有心跳,冰冷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而来,提醒着他,眼前这位并不是正常人类。   尤其是在露出真面以后,连装都懒得装了。   李鱼揪着男人胸口的衣服想,那张复生的卡牌,会不会是给任务目标用的。   盛易明在不伪装的情况下,没有心跳,没有体温,意识可以分成两股,心情好的时候还能雾化成鬼吓人。   而且从根本上来讲,阴气除了先天形成和地理影响,还受周围环境印象,如果遍地都是死人,阳衰阴胜,阴气自然就累积。   而死去的魂魄和因为各种条件演变而成的厉鬼,也散发着阴气,他们被累积的大量阴气吸引而来后,自身的阴气也会融入其中。   这就像是一个循环。   盛易明的存在吸引着鬼怪前来,而鬼怪自带的阴气,也在壮大他。   这样看来的话,不用四舍五入,目标就是个死人。   既然是死人,复生的卡牌应该能对他起作用。   “救命!”一声凄惨的叫喊传来。   李鱼的思索被迫中断。   叫喊声没有结束,一声惨过一声,比杀猪叫还要夸张。   这一次,李鱼总算是确定了方位,声音来自卫生间。   知道拦不住,盛易明系上西服外套的扣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陪你去。”   李鱼瞪了男人一眼,就知道是这逼在搞鬼,估计使用了什么鬼遮耳之类的技能,替他屏蔽了外界的声音。   卫生间单薄的木门被从里面反锁了,根本打不开。   “你来。”李鱼退后一步,侧身让到边上。   盛易明捏住把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如同凝固在门上的把手拧开了。   推开门的前一秒,他突然将青年按进怀里,摁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转头朝后看。   卫生间里血腥一片。   卢家栋的两条腿无力的在地上蹬踹,喉结处敞开了一个洞,鲜血涓涓流出,染红了他敞开的白色衬衣。   李鱼的鼻子抵在男人胸口,闻到的都是檀香,只偶尔捕捉到一点腥气。   他皱着眉,小声问,“怎么了?”   扣住自己后脑勺的手温柔却不容反抗的,李鱼能感觉到,男人的手指在自己发间摩挲了几下,似是安抚。   男人语气十分随意,“没什么,只是卫生间有点脏。”   李鱼不信鬼话,脑袋扭来扭去,无济于事。   卢家栋此时两眼翻白,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浑身抽搐,两手和双脚颤抖个不停。   潘琳琳此时正趴在他身上,嘴角还带着血迹。   咯吱一声,她的脑袋从前方转到了后面,用眼白诧异又贪婪地盯着卫生间门口的两人。   李鱼只觉得后颈一阵冰凉,直觉告诉他,有东西正盯着自己。   盛易明桎梏着青年的手很稳,不想让他看见一点脏腥,“他快死了,你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潘琳琳嘴里发出怪异的声音,突然冲向卫生间门口。   阿旺心里的不安更甚,下意识伸手去拉潘琳琳的胳膊,去被对方反手抓了一把。   三条伤口横亘在他的手臂上,流出黑色污血,一整节小臂在眨眼之间全部麻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盛易明迅速将青年揽到身后,脚下一跨,人进了卫生间。   李鱼踉跄站稳,再抬头,卫生间的门已经合拢。   不死心的拍了几下,就听见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朋友看多了血腥不好,乖乖等在外面。”   李鱼被小朋友两个字震惊了,“他到底多大?”   之前只猜测过任务目标早就存在于红月亮所在的一方地界,没去探究过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形成的。   如今听对方叫自己小朋友,李鱼有个可怕的猜想,“他该不会是个老妖怪吧。”   1551说,“自己查。”   李鱼问,“目标秘密已经解开了。”   1551坚定道,“你难道不享受自己探索问题的过程?”   李鱼想说我真的不享受,我想要安安稳稳过日子,在床上躺平等着天上掉答案,但这话说出来,未免太不会给系统面子。   于是他只能耐着脾气说,“行吧行吧,我自己查,但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把红月亮那栋房子相关的所有历史资料翻出来?”   “当然可以。”1551欣然答应。   李鱼偷笑,历史资料到手后,他就能根据发生过的事情来判断目标经历过的变迁,约等于系统把答案送到了他手里。   想跟他斗,一哥还是嫩了点。   一门之隔的空间内。   阿旺的身体被一团黑色烟雾固定在墙上,正哭喊着想让盛易明住手。   潘琳琳被男人的一只手掐住了脖子,黑色的雾气从男人的指尖渗出来,像一条又一条水蛇钻进她的嘴里。   她的嘴被迫张开,眼角附近延伸出突起的青筋,包裹着眼白的血丝爆裂,染红了本就可怖的眼睛,血泪顺着眼角往下滴落。   李鱼站在卫生间的门口,通过实况看到这一幕时被震得不轻。   再傻的人也能看明白,盛易明这是想杀了潘琳琳,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想杀了住在潘琳琳身体里的阿香。   李鱼问系统,“阿香是什么时候上潘琳琳身的?”   1551,“你睡着的时候。”   想了想,系统打算为任务目标说句话,“不过他警告过阿旺,让他别牵扯无辜。”   李鱼的重点有点偏,“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你还看见什么了?”   系统心说我看到的东西多了呢,看到卫生间人咬人,看到你家男人抱着你不撒手,还往你耳朵里吹气。   “没别的,就看到这么多。”1551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心虚。   李鱼信了,侧身撞门,看上去脆弱的木门纹丝未动。   他叹了口气,只能继续看实况。   画面中的潘琳琳像个被吹胀的气球,脸颊,四肢,肚子,身体上的各个部位都在膨胀,皮肤下有什么以肉眼可见的东西在蠕动,试图挣开纤薄的皮肤钻出来。   阿旺意识到什么,发疯似的嚎叫,“你不能这样对她,她会死的!阿姐,阿姐……”   面目狰狞的潘琳琳突然换了副脸,用那双留着血泪的眼睛,求救的望着阿旺的方向,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言语。   “救我……阿旺……阿姐好痛苦,你快他杀了,快啊……”   阿旺哭着求饶,“盛先生你放过她吧,她没有害过人的,害丁联是我的主意,夺舍也是我的主意……盛先生,我求求你,你要算账就算到我身上。”   “从前的阿香会以牺牲别人为代价,来成全自己?”盛易明嘴里反问道,手上的力量却不减。   潘琳琳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被外力不但拉伸的脆弱纸张,已经出现了裂痕。   阿旺满心慌乱的回答道,“不会,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不会的……”   “你看清楚,她究竟是什么。”盛易明说完,那些涌入潘琳琳嘴里的黑雾越来越多。   她痛苦地挣扎,刚刚浮于脸上的恳求的表情,再次变得狰狞。   青白的面部下,黛色的血管变成了黑丝,嚣张的盘亘在脸上,像一根根盘根交错的树根。   暗红色的眼泪依旧顺着眼眶流淌,斑驳的皮肉恶心的往下掉。   此时,那张被鬼气浸染的脸已经不找不出半点潘琳琳的痕迹,这是属于阿香的。   阿香的声音因为被浓烟熏过,嘶哑尖利,“阿旺,救救姐姐,阿姐只有你一个亲人,你必须救我……杀了他,杀了他,把他们都杀了,他们都该死!”   阿旺看着鬼气森森,已经处于发狂状态的阿姐,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接到阿姐死亡消息的那天,正好是大年三十,乡镇派出所的所长亲自到乡里来送的死亡通知。   当时他坐在小竹凳上,像一尊雕像一样守在门口。   他们虽然只有两个人,不如其他人家里那么热闹,但对他来说,阿姐就是全部的温暖,只要有阿姐在,冬天也是暖的,再冷清的家里,也是热闹的。   可阿旺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会是一纸死亡通知书。   那天晚上,他抱着那张薄薄的纸,一个人守岁到了天亮。   开学后,阿旺办理了休学手续,装了几件换洗衣服,带上阿姐曾寄回来的下学期的学费,踏上了火车。   按照通信地址,阿旺找到了阿姐生前租住的房子。   他还记得,当时同住在一栋楼里的房东一见到他,就拖着声音叨叨抱怨,“你就是阿香的弟弟?哎哟,你可总算来了,你没来,我这屋子也不敢收拾,也不敢随便租给别人住。”   房东领着他上楼,打开房间,一边将他往里面拖,一边抱怨,“你快看看,有什么要的自己收拾收拾,不要的就扔了,然后把卫生好好打扫一下。对了,撒点柚子叶水去去晦气,这房子有人排着队等着租呢。”   “我租。”阿旺说。   老板娘愣了下,“可我已经找好租客了。”   阿旺至今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阴狠又卑鄙,“那位租客知道这屋的上一任租客死了吗?不知道的话,我可以替你转告给他。”   这事儿要是真传了出去,这房子可就不好租了,老板娘赶忙说,“别,我租给你,但按照你姐姐之前的房租来。”   “好。”   那天以后,阿旺就住了下来,他在屋子里躺了三天,不吃不喝,流着眼泪回忆着姐弟俩的点点滴滴。   父亲死得早,母亲早在他三岁,阿香八岁那年丢下他们跑了,姐姐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如今天塌了,他心里怅惘,痛苦,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直到有一天,在打扫租屋卫生时,他发现了一部手机,和一本沾满泪痕的日记本。 第225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33   阿旺还记得日记第一页的内容。   6月22日,天气晴。   那天阿姐刚到城里, 到处都是车水马龙, 高楼楼林立,城市的每个角落都里都有像她一样, 怀抱梦想的社会新人。   她在那天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小餐馆的洗碗工。   日记里, 阿香说自己很高兴, 这个地方包吃包住, 工资可以全部寄回去给弟弟。   一想起这些,阿旺的心锥刺一样的疼, 他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好的姐姐,转眼间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呢。   那时候的他年纪不大, 没有能力, 更加没有人脉,废了好大功夫才终于打听到,在那场大火以后,杀人凶手出国了。   阿旺心想, 这里是凶手的故乡,他总会有回来的一天。   于是便在这座城市扎了根。   起初的时候,他连一个像样的墓地都买不起, 只能用简陋的陶瓷罐子装着骨灰,将阿姐的骨灰、牌位,和没有活化的指骨一起放在床头柜上。   直到打工一年后, 阿旺终于攒够钱,在市里一个老旧的墓园买下了一块墓地,用作阿姐的暂居之所。   “阿旺,阿旺!快把他杀了,快啊——!!!”   嘶吼声传来,打断了阿旺缥缈的思绪。   他眨了下眼,时光的流速突然加快了速度,将他从过去带到了现在。   昏暗的黄色灯光下,被男人掐住的怪物正呲着尖锐的牙齿,冲他瞪着腥红的眼睛。   她的整张脸上布满了黑的血管,随着张开的嘴,嘴角越裂越开……   阿香已经撑到了极致,浓厚的阴气贯穿了她的每一根血管,刀刮一样的疼。   可她不能离开这具身体。   她很清楚,一点离开,自己必死无疑。   再次看向被抵在墙上的少年,阿香再次吼叫,“阿旺,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你付出的一切,我是因为你才死的!”   这句话戳中了阿旺的痛处,他开始拼命挣扎,甚至尝试着咬破舌尖,低头朝桎梏自己的黑雾喷出一口血。   下一秒,他就感觉抵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有了松动的趋势。   盛易明皱了皱眉,倒没觉得有哪儿疼,只是嫌脏,在阿旺冲过来的瞬间,揪住他衣领把人扔了出去。   沉重的身体砸到门上,轰然一声响动,吓得把耳朵贴在木门另一边的青年连连后退。   李鱼背靠着墙,掏了掏被巨响震得发蒙的耳朵,再次抬眼看向实况。   光屏中,黑色的烟雾从阿香皮肤的裂缝中钻出来,遍布在她脸上的痛苦开始减少,变得死气沉沉。   她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无法逆转的死亡。   那些从她身体中泄露出来的阴气,重新回到了盛易明的身体里,很快就被他消化吸收了。   李鱼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跟系统夸奖,“大佬的肠胃真好使。”   1551,“以后还亲吗?”   “亲,必须亲。”李鱼想起阿香被吞了,心里有点膈应,但一想到不亲的后果,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忍受的。   1551,“不能有点出息?”   李鱼,“等你谈恋爱就懂了。”   两个男人之间不需要出息,只需要情趣和热情。   看着阿香一点点的化为虚有,阿旺整个人都怔住了,如同一棵干枯的老树,一把火,一阵风,任何本该不足为惧的伤害,都能将他轻易摧毁。   被盛易明攥在手里的那根脖子,恢复成了正常肤色。   潘琳琳还在昏迷,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就连身体滑到地上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阿旺狼狈的跪趴在地上,两手四处摸索,喃喃的喊着,“阿姐,阿姐……”   盛易明一脸淡漠,转身拧开水龙头,用肥皂清洗两遍手,这才慢条斯理的擦干了打开卫生间的门。   尘埃落定后的卫生里,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死气。   李鱼看见,站在卫生间里的阿旺突然站起来,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冲了出来。   他一把推开男人的身体,用自己抵挡上去。   盛易明的反应快得出奇,没有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原本被阿旺攥在手里的匕首,脱手而出,带着雷霆之势扎入坚实的墙壁。   阿旺如同一头发狂野兽,眼睛里全是恨意,“你把她杀了……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盛易明仿佛没听见他的声音,侧身看向李鱼,“谁准你挡上去的,傻吗。”   “对啊,我就是傻,看到你有危险就不受控制的想保护你。”李鱼说的一本正经,理所当然,让人无法反驳。   盛易明用力把人揽进怀里,心里汹涌的情绪和情感险些将他吞没。   好在,他忍住了,正要松手,他耳尖一动,感受到背后传来的疾风,转身就是一个精准的旋踢。   阿旺的身体飞了出去,后腰正好撞在病床的扶手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走廊转角的护士听见声音,匆忙赶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动静弄得这么大,会影响其他病房病人休息的。”护士说完才发现,病房里阴森发冷,灯光也比其他地方更暗淡。   最诡异的是,除了趴在地上的少年,只有自己右手边的卫生间里有人。   卫生间一个衣服敞开,浑身遍布着伤口的男人昏迷不醒,而距离他不远的墙边,还斜靠着一个女人。   女人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红色的高跟鞋散落在地上,白色的连衣裙被地上的鲜血染得通红,艳丽而诡异。   护士差点被眼前可怕的场景吓得窒息,惊慌失措的倒退出去,冲着值班台尖叫,“来人,快来人啊……”   此时李鱼正被男人拥在怀里,走进电梯。   听见走廊另一头传来的声音,他心虚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了,真的没事吗?到时候警察一查监控就知道我们之前也在病房。”   盛易明,“不会有事,查不到。”   看目标这么自信,李鱼不好意思再泼冷水,找到系统,想让他给监控动动手脚。   1551入侵监控看了不到五分钟就退了出来,“他没吹牛,监控上根本没有你们的影像,只有两团模糊的影子。”   这就可怕了,稍微脑洞大点的人,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段灵异视频。   两人顺利离开医院后,盛易明开车把青年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大平层还是那么冷清,只有鱼缸里两条追逐的小丑鱼活跃异常。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李鱼第二次走进这套房子,比第一次走进来时自在不少,不用主人开口,自己主动拉开鞋柜拎出一双拖鞋。   粉色的,带着两只兔耳朵,鞋头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倒三角的小鼻子。   李鱼,“……”   目标的品味一直没变,还是这么迷。   盛易明弯腰拿出旁边那双,款式普通的黑色男士拖鞋,没有奇奇怪怪的耳朵,也没有可爱的小鼻头,很直男的审美。   李鱼,“我敢打包票,这两双拖鞋肯定不是同一天买的。”   1551,“当然不是同一天,你拖鞋上的标签都没拆。”   李鱼装逼失败,认命的想蹲下去把标签拽吊,另一双手已经先于他,拿起一把小剪刀,咔嚓一声,把标签剪了下来。   盛易明单膝点在地上,仰头看着青年,“前天路过超市的时候,顺便买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李鱼自动把“顺便”替换成了“特意”,心里又酸又甜,脚指头在拖鞋里动了几下,“挺合适的。”   盛易明清了下嗓子,站起来,“你喜欢就好。”   他别过脸,喉结按捺不住的动了下,视线停在鱼缸旁边走廊,“先去洗个澡?”   “好啊。”接受了一轮又一轮的视觉和精神刺激,李鱼从身到心都很累,正好可以去浴缸里泡一泡,解解乏。   上次忙着相互搓背,根本无暇顾及去欣赏目标的主卧。   一进门,一股檀香味扑鼻而来,抬眼就看见一根插在香炉里的线香。   线香已经燃了一半,应该是负责料理家务的阿姨临走前留的。   除了香炉,这间屋子的装修只有黑白两色,装饰简单,家具少量,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三米多宽的大床。   床被松软平整的覆盖在上面,顶上是两个斜靠在床头的枕头。   安静的屋子里传来哗啦的水声,李鱼回头,发现男人不见了。   他踩着水声走进卫生间,看见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弯下腰给浴缸放水。   李鱼的两只眼睛不受控制的扫过对方的腰身,“我自己来吧。”   “水温应该差不多,你试试。”盛易明声音沙哑,脑子里闪过一幕又一幕上一次在这间浴室的情景,心头发烫。   今天时间太晚,不适合干太费劲儿的事。   他一本正经的用毛巾擦干手,侧身从青年身旁经过,出了浴室。   李鱼看着男人略显怪异的背影,嗤笑一声,脱衣服进了浴缸。   浴缸是带按摩功能的,躺进去后无比舒服,短暂的享受过后,李鱼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正事上。   “1551,我们离开以后发生什么了?”   “护士报了警。”1551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对了,卢家栋死了。”   这个结果让人吃惊,又似乎在预料之内。   长久以来,他已经找出了一条规律,任务目标的人情是非观很淡,没什么同理心和怜悯心,任何时候,他都站在高高的地方,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今天的事情同样如此。   盛易明袖手旁观,一边抱着他睡觉,一边冷眼看着阿香折磨卢家栋。   直到后面自己醒过来,男人才插手干涉。   李鱼无法肯定,再晚一步,阿香会不会直接吞了潘琳琳的魂魄,夺舍成功。   好在,目标最后还是救下潘琳琳,把阿香给杀了。   虽说任务目标皮了点,不好管教,但他有足够的时间看着他,陪着他,免得他走上邪路。   想起之在实况中看见的画面,李鱼心头发冷,“一哥,你说那时候一直叫嚣着要杀人的,还是阿香吗?”   阿香可以为了弟弟,孤身前往大城市打工赚钱,可以不厌其烦的手写一封又一封的信寄往老家,应该是个坚韧且善良的人吧。   而卫生间里当时那种情况下的阿香,显然已经癫狂。   李鱼忘不了她眼睛里的怨毒和贪婪,她是真的希望阿旺杀了盛易明,杀了他们所有的人。   太可怕了。   这根本不是阿香,是怨恨凝聚而成的怪物。   1551,“你已经有答案了。”   李鱼不吱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泡了会儿,又问,“那阿旺和潘琳琳呢,他们俩怎么样了?”   果然,系统说,“被调走调查了。”   李鱼坐了起来,“潘琳琳会有麻烦吗?”   1551说,“目前来说应该不会,从阿香上她的身开始,她的记忆就没了,而且卢家栋身上的伤口和她的牙齿不匹配。”   李鱼秒懂。   阿香上了潘琳琳的身后,牙齿肯定变得又尖又利,否则根本无法展开那样利落的撕咬。   李鱼在浴缸上按了两下,给自己换了个按摩模式,“法医那边怎么判断的?总不能说是野兽咬的吧。”   “还真是。”1551说,“法医初步判断是被野兽撕咬的,而且伤口里提取到了除卢家栋以外的其他DNA。”   李鱼,“阿香的?”   1551,“应该是,但目前结果还没出来。”   真要等到结果出来,这件案子怕是要被丢进档案室了。   一个死去五年的人,在唯物主义的者们的心里,是不可能复活回来将人活活咬死的。   “那阿旺呢?他没有提到我和目标吗?”李鱼问完索性让系统打开实况,免得你一句我一句,麻烦。   画面中的阿旺失魂落魄,两眼无声的望着地面,嘴里喃喃自语。   李鱼让系统把声音放大了点,他说的是,“死了,死了……”   看来阿香的彻底消失,对阿旺的打击很大。   阿旺对面的警察对他十分头疼,从把人抓进来到现在,只会说两个字,问他谁死了也不说。   负责记录的警官拍拍同事的肩膀,“这才十几分钟,咱们再耐心等等看。”   这一等,就等到了李鱼泡完澡。   他刚从浴缸里站起来,一直神神叨叨的阿旺突然抬头,“是卢家栋杀了我阿姐,你们去抓他,快去啊!”   屋子里的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忍不住道,“同志,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卢家栋已经死了,就在医院的卫生间里。请你仔细回忆回忆,你们在卫生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卢家栋到底是被什么咬死?”   阿旺的脑袋垂了下去,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我想起来了,是阿姐杀了他,阿姐把他咬死了,阿姐已经死了,你们抓不到她的……”   负责问话的警察皱起眉头,“你所说的是阿香对吧,五年前和卢家栋是男女朋友,后来死于火灾。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对卢家栋耿耿于怀,所以才对他起了杀心……”   这些都是猜测,完全站不住脚的猜测。   法医那边给出的伤口鉴定太过匪夷所思,他们没法拿上去交差,必须找出更加合理的解释。   阿旺摇了摇头,嘴里念叨着,“不是我,是阿姐,不是我,是阿姐……”   少年的声音清冽爽朗,说着说着突然染上某种不知名的调子,像是一首朗朗上口的山歌。   李鱼被他念得头皮发麻,抖着声音问系统,“1551,阿旺他不会是疯了吧?”   “有可能。”1551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你不冷?”   李鱼打了个哆嗦,连忙拿起叠放在架子上的浴袍穿到身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将他紧紧包裹着,立马就不冷了。 第226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34   从卫生间里出去, 左手方的房门正巧被人从外面推开。   盛易明同样穿着浴袍走进来, 手里抓着一条毛巾, 正在擦头发。   李鱼二话不说把脑袋送过去。   盛易明无奈的笑了,将毛巾拽下来罩在青年头上。   厚实的毛巾带着暖意, 柔和的吸收着头发里的水分,李鱼身体后倾,没骨头似的靠在男人怀里。   “老公, 我们要去警局吗?”   盛易明被甜得心头发软,勾着嘴唇说, “不用, 医生和护士不会记得我们去过。”   李鱼面上不显, 心里老羡慕了, 鬼迷心窍这种技能也太好用了,可惜他是个人, 暂时学不了。   如果有天目标也变成了人,这些属于鬼怪的技能,应该也会消失吧。   他转头, 顶着毛巾仰起头,“你想当人吗,一个正常的人,虽然寿命很短,但是有体温,心脏会跳,也能吃很多好吃的。”   “你知道我没有味觉?”盛易明微微惊讶。   “当然知道。”李鱼把毛巾扯下来, 推着男人让他坐到床边,然后用另一半干燥的毛巾帮他擦支棱着的短发。   “你和我出去吃饭的时候总是吃得很少。”   之前在云海间包厢,那么好吃的东西,男人也就夹了几筷子。   后来在红月亮的包厢,李鱼也注意到,男人除了喝酒,只动过两次筷子。   他看向那些食物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与其说是没胃口,更像是没有食欲。   直到后来目标秘密被解开,再联系前事才知道,死人连心跳都没有,更何况是味觉。   等了半晌,见男人不说话,他故意加重手里擦拭的力度。   盛易明, “我都可以,你呢,你希望我变成人吗?”   李鱼眉头皱紧,总是这样。   这个人总是什么都以他的意愿为主。   李鱼沉下脸,“是我先问你的,你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   盛易明心里没有答案,在他看来,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是人是鬼他都得守在青年身边。   李鱼没办法,只能帮他做了选择,“我希望你变成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也想过,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能变成鬼,但按照规定,他死了就等于任务失败,必须倒档重来。   当鬼夫夫什么的,听起来很诡异也很浪漫,但是行不通。   玩儿人鬼情未了的游戏也不行,长久和目标玩游戏,他的身体肯定会被阴气侵蚀,百分之百会是个短命鬼。   唯一能皆大欢喜的解决方案,就是用两样还没用过的道具,将目标从非人的状态,转换成一个真正的人。   但具体怎么用,能不能成功,还得好好掂量掂量。   他可不想中途出现什么岔子,当了寡夫。   “好。”盛易明说,“都听你的。”   李鱼笑得牵强,玩儿游戏的时候你也能这么乖就好了。   这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两人没精力再玩儿你拍一我拍一的趣味游戏,抱在一起倒头就睡。   另一道呼吸变得平稳后,盛易明睁开眼睛,低头将嘴唇轻轻压在青年光洁的额头上。   他的视力不受夜晚影响,清晰的随着青年的安睡的侧脸描绘。   但这种程度的凝视并不能满足他,很快盛易明就微微弓起腰身,好让自己的视线能与青年的眼睛相平。   伸手轻轻拨弄那双浓黑的睫毛,睡梦中的人受到干扰,嘴里哼唧一声,躲避性的想要翻身。   却在翻到一半时,被一只手按住肩膀给掰了回去。   李鱼对外界几乎是毫无所觉,眉头皱了皱,埋头往前拱。   盛易明满意的垂下眼,手绕到青年后背,隔着被子轻轻拍打。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突然撑起身,将嘴唇压向另一双紧闭的唇。   温柔的动作没有将人闹醒,片刻后,他抬头撤离,拇指揩掉青年唇边的水渍,满足的喟叹一声。   “丁联。”   沙哑的嗓音带着眷恋,盛易明倾身过去贴着青年的耳朵说,“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那句“你是因,我是果”不是为了哄人开心。   而是真的因你而生。   从有意识起,他的感知就很模糊,像是有东西刻意蒙住了他的五感,让他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只能在一方小小的地方打转。   那块地方阴森,寒冷,充斥着各种各样令人作呕的腥臭,还有无数丑陋而血腥的面孔。   他就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像,冷眼看着他们。   渐渐的,那些东西开始不安分,想要逃离这一方地界。   那时候的他还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却已经有了危险的意识,知道一旦那些东西离开,他也会跟着溃散。   从那一天起,他学会了攻击,学会了如何将厉鬼身体里的阴气和邪气掠夺过来,转化进自己的身体里。   渐渐地,他强大了,却无法拥有一个像样的人形,连那些横死的鬼怪都不如。   想要成为一个人的念想一旦扎根,就像是排山而来的洪水,汹涌澎湃,迫使着他不断地侵吞自投罗网的鬼魂,不断成长。   随着身体力量的壮大,他开始有了完整的人类意识,有了人类的感情。   我在等一个人……这个想法出现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消停过。   时代的变迁带动了很多东西,破旧的建筑被拆了,建成了繁华的商业街,而他依旧无法离开那块地界。   打破这一切的,是一场爆炸引发的火灾。   爆炸发生在晚上,夜生活进行得正热烈的时候。轰然一声巨响,火舌从厨房的方向以可怕的速度蹿进了大厅。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身体的应急反应已经率先替他们的大脑做出了选择,惊慌失措的往门口方向跑。   可惜晚了,厨房的煤气仍在泄露,为嚣张的大火提供了一次又一次养分,让它可以继续的肆虐。   火属阳,就连他也无法进入厨房关闭阀门。   至今他还记得自己被大火逼入绝境,躲藏进地下的情形,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感知到了巨大的怨气和恨意。   地面、墙壁、天花板上到处都是火,被困在里面的人无助的大声嘶喊,求救。   甚至有人忍着疼痛,强行想从大火筑成的壁垒中穿过……得到的结果却是被大火烧至炭化,变成了一具黑色的,谁也无法辩别出原来模样的尸体。   滔天的恐惧和怨气,连带着生命消亡而新产生的阴气全数钻入地下,让他的思绪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刚从地面升腾出来,就在一间靠内的包厢里发现一个被垮塌的天花板压住了下半身的男人。   男人新死,阳气衰弱,阴气正浓,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机会,便想也不想的附身上去。   事情远比想象中的更容易。   当他第一次用人类的眼睛去看灼眼的大火时,他知道自己有了新的身份,新的人生,他可以像普通人类那样行走于世,去等想等待的人。   思绪一顿,猛然回到现在。   盛易明按了按眉心,有些疑惑。   为什么当初一看到青年,他就有种两人曾经见过的认知,认定他是自己要找的人?甚至不需要任何相处,他们间就有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熟稔。   他想,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物存在,包括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想不透的事情不如先放着,享受当下更重要。   虽然心里这么想,脑子却不受控制,潜意识里认为,那个问题很重要,对于他自己和怀里的青年都很重要。   低头看了眼发出细微鼾声的青年,男人的眼睛暗了暗,不受控制的扫过那双微微张开的嘴唇。   难捱的咽了下口水,盛易明强忍着把人吵醒的冲动,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清晨,凉风轻柔的撩开窗帘跑进来,像个俏皮的姑娘,轻轻拍了把安眠人的脸颊。   李鱼打了个冷颤,往男人怀里缩了缩,头顶突然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吐息。   他警觉地睁开眼,仰头看上去,对上一双清醒的眼睛。   没睡。   念头在青年的脑海一闪而过,李鱼眉头微拧,“你昨晚没睡吗?”   “嗯。”盛易明单手撑着脑袋,神态慵懒,根本不像熬了一夜的人,“睡不着。”   李鱼下意识问,“为什么?”   男人的眼神变得深邃,黑沉沉的,李鱼瞬间就懂了,又有些难以置信。   泥鳅似的从另一边溜下床,躲进卫生间,背靠在门上,然后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自己昨夜的睡眠时间……   七个多小时呢,大佬就这么撑了一晚上,可怕。   1551煞风景的突然开口,“不可能,怎么也歇过吧,否则就不是人类了。”   李鱼撇嘴,“我当然知道。”   说个骚话也较真,1551的情商还有待提高,否则以后很难交到除他以外的新盆友。   视线掠过镜子前的一对漱口杯,李鱼心情颇好,哼着歌取下属于自己的那个,认认真真开始刷起牙。   浴室空间很大,就连洗漱台都是加长版。   李鱼脑子里无法克制的冒出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瞬间觉得洗漱台也成了罪恶之源,赶紧加快洗漱的速度。   刷完牙,放下杯子,埋头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去。   再睁眼,瞄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两条腿。   李鱼心尖颤了下,还没来得及跟男人打招呼,就被掐住腰举起来,放到了洗漱台上。   天啊,脑补的画面成真了。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太阳还是那么毒辣的烘烤着大地,舍不得下山。   李鱼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正套着宽松的背心和短裤。   趿着拖鞋走出房间,发现男人不在,整个家里除了鱼缸的过滤水声,只有自己的走路声。   他绕去厨房,在餐桌上找到一碗还热着的粥和纸条。   纸条上写着,【有急事去趟公司,两小时之内回来,醒了记得吃点东西】。   最后末尾处,还备注了自己离开的时间是三点半,也就是自己醒来的前半个小时。   李鱼坐在凳子上,一点没觉得不舒服,毕竟他是有管理局牌脂膏的男人。   粥应该是男人亲手熬的,里面细碎的香菇和鸡肉颗粒大小等同,即便没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出做饭时对方有多用心。   浓稠的粥入口,咸香浓郁,滑入肠胃后,心里却跟着泛起一阵甜意。   李鱼,“大佬的手有魔法,做的粥简直非同凡响。”   1551,“拍马屁该对着目标拍,对我说有什么意思。”   李鱼炫耀失败,有点郁闷。   肚子里有了东西,脑子也跟着活泛。   不可抑制的,李鱼想起了还完成的任务,红月亮的秘密。   虽说阿旺和阿香的事件已经告一段落,但藏在两人之间的谜团仍然存在,他可没忘自己还得去墓地找东西。   李鱼跑去阳台,果不其然看见自己已经被清洗干净,并且晾干的衣服。   他取下衣服麻利的换上,带上手机和钱包,一边给盛易明打电话,一边关上家门。   在街上打了个出租车,说明目的地后,因为无人接听而被自动挂断的手机,突然响起聒噪的铃声。   李鱼接通电话,那头气氛凝重,可以猜到男人的心情很差,只是在极力克制。   “老公。”青年聪明的喊了个最能给男人顺毛的称呼,“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去。”   公司里一个大项目出了纰漏,盛易明刚发完火,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戾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松了松领带,朝着被训得一动不敢动的下属打了个出去的手势。   “去哪儿?”男人的声音带着暖意,温柔的关心道,“身体好了?”   走到门口,好奇回头的下属看见男人嘴角的笑意,差点一个踉跄,妈呀,太可怕了,老总学会变脸了。   他轻手轻脚的合上办公室的门,原本跨到一半的脚收了回来,忍不住好奇的想听听,盛总到底在跟谁打电话。   距上次带着小鲜肉来公司,已经过去小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电话里的是上次的旧人,还是更加鲜嫩的新人。   盛易明手握着电话,带着笑意的俊脸面朝窗外,“事情结束我过去接你。”   李鱼支支吾吾,“不用,我想回趟家。”   之前说得好好的周末回家,结果近来事多就给耽误了,今天怎么着也要回去看一眼,让原主的爹妈知道自己儿子还活蹦乱跳。   盛易明对青年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丁联,你在骗我。”   李鱼,“……”   变异种狗鼻子吗,隔着无线电都能嗅到他有猫腻。   没办法,只能老实交代,“我没骗你,就是瞒了一部分事情没说。”   “现在说。”盛易明忽然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眼神转冷。   门外的下属其实什么也没听见,都怪实木的大门隔音效果太好,正想转身走人,突然感觉后颈一凉。   他整个人一个哆嗦,条件反射的摸向后颈。   后颈除了头发和光溜溜的脖子,啥也没有,可他心里就是毛毛的,总觉得有东西悬在自己后面。   空荡的走廊里,脚步越来越急,路过秘书办的时候,下属眼角瞥见里面站着一个红衣女人。   感知到外面的视线,女人抬头看过来。   她的嘴像是被针线缝了起来,唇上是绷直的黑线和密实的针脚,饶是这样,她还是用尽全力,在脸上挤出一个可怕的笑容。   明明隔得很远,对方也没有开口,下属却听见有个女声贴着他的后背说,“终于有人看见我了,好高兴,好高兴,你能帮我拆线吗?”   秘书办里的工作人员忙碌的跑来跑去,谁也没看见站在窗边的红衣女人,和走廊里已经被吓傻的中年男人。   下属尖叫着跑了,进电梯的时候还被绊了一跤,摔得鼻血横流。   盛易明收回一直定格在门上的视线,不太赞同青年去墓园,“墓园阴气重,不干净的东西太多了,我不放心。”   “没事的。”李鱼看了眼前方出租车司机,用手捂住手机,缩到后座的角落里偷偷说,“我身上都是你的气息,不会有事。”   盛易明被成功的安抚了,挂断电话后,办公室内刮起一阵强风,所有东西毫无征兆的倏然发出簌簌的响动。   天花板上熄灭的吊灯忽明忽暗,钢笔顺着办公桌面滚到了地上,最后被一团虚影裹住,拾起放置回桌上。   办公桌对面站着一团人形的黑雾,随着墙上的挂钟滴滴哒哒的走动,黑雾的颜色淡化,消失在了空气中。   同一时间,办公室里恢复了正常。   阿香所在的墓地就在城边上,李鱼的脚刚踩上地面,凉风吹了过来,绕着他的脚踝往上爬。   李鱼嘴角一抽,有点无奈,某些人真是口不对心,说好了要放心的,结果还是跟来了。   两手在身前挥了挥,冲着空气小声喊了一声,“盛易明。”   炎热的空气有了波动,变得凉丝丝的,如同一层被冰过的水膜裹住了他。   真凉快啊。   爽飞。   李鱼没想到大佬还有这种用处,又惊又喜,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谢谢老公。”   正在整理零钱的出租司机,听见窗外的说话声抬起头来,恰好看见青年在自己的肩上拍了拍,随后又侧脸笑着说了句什么。   司机浑身发冷,大脑一片空白。   早就听说距离市区最近的这片墓地不干净,谁能想到还真被他给撞上了!   司机把手里的钱胡乱塞进兜里,轰油门溜了。   汽车飞驰而过带起一阵沙尘,李鱼捂着嘴回头,只看到一个正在转弯的车屁股,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路边有卖花和香蜡纸钱的,隔壁还有一家花店。   先去花店买了一捧白菊,又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不少纸钱,青年一手抱花,一手拎着塑料袋朝山上走去。 第227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35   一路上山都是低矮的小平房, 偶有田野和正在忙活的农民。   李鱼绕着山头走了大概一公里, 终于看见一片地势平坦且开阔的土地, 里面整整齐齐,竖着一排又一排墓碑。   墓园红漆的大门已经完全锈住, 斑驳陈旧,与之相连的是一个门卫室。   守门的大爷探出头来,虚着眼睛费劲吧啦的喊, “小伙子,过来登个记。”   李鱼跨进铁门, 踩上门卫室的三级阶梯, 从大爷手里接过纸币。   大爷推了推滑下鼻梁的老花镜, 诧异的看着他写下的逝者姓名, “你是去看阿香的?”   李鱼盖上笔帽,“您知道她?”   “知道, 死了好几年了吧,经常有一个小年轻来看她。”大爷把登记本和圆珠笔丢进抽屉里,“那小年轻自称是她弟弟, 每年清明他都会一个人在墓前坐到天亮,早上走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   说着,老人家叹了口气,“我听他说自己就那一个亲人,结果谁成想,年纪轻轻就那么没了……怪可怜的。”   李鱼告别了守门大爷,按照1551的导航找到了阿香的墓地。   那块墓地十分简陋, 就连墓碑也是最最普通的,没有任何雕刻装饰,碑前有个小槽,里面放着一些泥土,用来插香和蜡烛。   李鱼放下花,往泥槽插了两根蜡烛,随后又在蜡烛中间插了三支香。   将这些一一点燃后,他蹲了下来,用从门卫室借来的铁盆给阿香烧纸钱。   阿香已经消失了,这些纸钱应该是收不到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些徒劳的功夫。   等到纸钱烧尽,李鱼凑近仔细观察阿香的墓地。   墓地的石板盖子与下方的墓穴严丝合缝的扣在一起,除了捡漏一点,和左邻右舍没什么分别,但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墓盖没有被水泥封住。   李鱼没有立刻将其撬开,而是先让系统进行透视扫描。   “有东西,除了骨灰,还有一个笔记本。”1551说。   掀人坟墓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太道德,即便知道阿香已经不在,李鱼仍旧对着墓碑举了三个躬,嘴里念念有词。   “阿香小姐姐,我也是逼不得已,等任务结束回去,我一定跟上面好好沟通,看看能不能幕后操作一下,让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一分钟后,词念完了。   李鱼看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偷偷摸摸的把手伸向前方。   石板扣得很紧,前两次只是有所松动,直到第三次,才终于掀开一条缝。   李鱼连忙把手指伸进去,铆足了劲儿,终于将墓盖彻底揭开,露出下面四四方方的骨灰盒,以及一本硬壳的厚实的笔记本。   笔记本里是日记,阿香的日记。   李鱼放下石板,在对面找了个棵树坐下,翻开第一页,正打算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白影。   下意识认为是任务目标的影子,没有多想。   第一篇日记开始于七年前,阿香孤身离开家乡的第一天。   她用文字诉说着自己远离故土的恐慌,以及对弟弟的不放心。   第二篇是在三天之后,阿香已经安顿下来,在一个小饭馆当洗碗工,偶尔还要帮忙摘菜。   她说那家店里的老板娘很凶,也很抠门,只愿意给她最低的工资,可是她没办法拒绝,因为她在离开的时候,给弟弟留下了所有的钱,如今的自己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而眼下这份工作,是唯一可以提供住宿和三餐的地方。   ……   日记大都记录的是一些生活的琐碎。   或许是有时候太累的缘故,阿香并的日记断断续续,有时候三天写一篇,有时候一周甚至半个月才写一篇。   但在她认识卢家栋以后,日记的率明显增加。   李鱼惊讶的发现,原来阿香曾在那间着火的闹吧上过班,也就在那段时间里,她认识了卢家栋。   从那以后,几乎每隔两三天,阿香就会用文字记录下两人相处的点滴。   起初的时候,日记里的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对卢家栋的排斥和各种嫌弃,戒备。   然而,在两三个月的甜言蜜语浸泡下,阿香心软了,尝试着敞开心扉去接受,去了解,再到后面的全心全意的接纳。   字里行间,无一不体现出阿香是真的喜欢卢家栋。   只是她没想到,卢家栋会沾上那种东西,更恶心的是,那个人把东西加在烟里,让她也染上了瘾。   起初,阿香并不知道,只是在无知无觉中,对香烟的喜爱越来越深切。   直到有一次,卢家栋出国游玩,没有像往常那样定期带来所谓的进口|烟,她才在烟瘾发作后,察觉到自己不对劲。   闹吧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阿香虽然踏入这座城市不到两年,却已经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阴暗。   意识到自己染上瘾后,她卢家栋回国后,和他发生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也就是这一次,卢家栋动手了。   脸上、后背、大腿和膝盖,阿香身上到处都是淤青。   朋友劝她分手,她自然也考虑过,但想到两人在此之前一直和和美美,不禁将卢家栋的反常,归结到了犯瘾上。   于是她尝试着和对方沟通,希望卢家栋可以和她一起去戒断所。   卢家栋推开她离开了两人同居的公寓,事后发了一条短信过来,让她有病就去看医生。   这条信息送达以后不久,他又发来一条消息,说之前跟她在一起完全是因为和朋友打赌,不过也确实喜欢过,只是现在腻了,不想再继续。   然后就单方面和阿香切断了联系。   那段时间的日记,几乎每一篇都是泪痕,除此之外,还有瘾爬上心头时,透过文字都能让人感受到的巨大痛苦。   阿香在过后的日记中描述,她用绳子把自己拴在房间里,嘴里咬着毛巾,想凭借意志力来战胜身体里的毒虫。   那时候的她瘾还不大,不至于像有些被荼毒过深的人那样,靠着自残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连续折腾了一周,瘾被戒掉了。   她给自己洗了个澡,穿上新衣服,重返工作岗位,却在第二天再次遇见了卢家栋。   独自戒断的这段时间,阿香想了很多,此时的她恨不得离卢家栋越远越好,于是和领班请了假,想提前走人,避免两人碰面。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对方故意为之,在卫生间外,阿香跟渣男撞上了。   前女友满脸的厌恶和排斥,重新激起了卢家栋的征服欲。   于是这个渣滓中的战斗机,不顾阿香的意愿,强行把人堵在女卫生间里,说自己后悔了,提出重新交往的要求。   阿香当然是拒绝。   连续几次拉扯之下,她火了,直接告诉卢家栋,“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你那些丑事举报出去。”   卢家栋向来被人簇拥奉承惯了,从没受过威胁,更何况威胁他的还是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的前女友。   闻言他当即就火了,揪住阿香的头发把人拖进自己所在的包厢,把里面那伙狐朋狗友们吓了一跳。   “想举报是吧,来,你也来点,就是被抓了你也得跟我绑在一起。”卢家栋不顾手里的挣扎,撇开桌上碍事的杂物,从自己包里取出一个注|射|器。   那一天的日记只写到这里就结束了,剩下的空白处全是泪水干涸后留下的水渍。   李鱼看得火冒三丈,“这他妈也太不是人了!”   活该被咬死。   注射型的一旦发作,会比其他方式吸入的更加痛苦,在那篇日记之后,后面好几天的日记都是凌乱而用力的线条。   无数的令人压抑的杂乱线条后,阿香的日记重新恢复正常。   她说她拍到了卢家栋犯罪的证据,说她忍不住瘾,像条狗一样对卢家栋摇尾乞怜,说她想毁了那个渣男,想带着他一起下地狱。   被仇恨缠绕的同时,阿香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有弟弟。   于是她将自己拍到的证据藏在了闹吧一个隐秘的地方,并且威胁卢家栋,让他给自己一笔钱,否则就一起进监狱。   再下一篇日记,是腊月初六,距离腊月初八还有两天。   阿香在日记里说,等拿到钱,她会找个公用电话亭向警方举报卢家栋的所作所为,然后带着弟弟远走高飞。   谁也没想到,她不但没有拿到钱,还把命留了下来。   李鱼跟系统说,“证据肯定还在红月亮里。”   等找到证据,红月亮的秘密那一项就完成了吧。   1551仍旧是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吧。”   李鱼习以为常,继续往后翻。   接下来的一页、两页、三页……全是空白,就在他打算合上日记的时候,发现最后几页有字。   末尾这几篇日记和前面的字迹明显不同,老实说,有点丑,不如之前娟秀。   能接触到日记的除了阿香本人,还有将日记放在墓地里的阿旺,不用想了,这肯定是阿旺写的。   日记里记录了阿旺接到死讯后,从乡下赶到市里。   阿香的尸体是在闹吧靠里的卫生间角落里发现的。   爆炸发生后,卫生间的水管爆裂,整个卫生间内都是水,只有少量火苗窜进去,所以阿香的尸体被烧得并不严重。   经过法医鉴定,阿香的死因是咽喉部被累死布条一类的东西勒住所造成的窒息死亡,死后,尸体被暴力折断,装进了垃圾袋中。   警方根据她生前的关系,当时就联系了刚从闹吧死里逃生的前男友。   卢家栋听说前女友死后,哭哭啼啼,伤心欲绝,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为什么阿香会死。   警察不信,却也没有办法。   从卢家栋的手机来看,他早两天前就把阿香拖黑了。而闹吧这场恐怖的爆炸,又将所有拍摄到的监控摧毁得一干二净……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卢家栋就是杀人凶手。   就连阿旺自己也只是怀疑。   真正让他确定卢家栋的杀人行径,是在一天夜里。   他对卢家栋有怀疑,连续跟踪了好多天,终于让他守到一天,卢家栋孤身一人回家。   阿旺在日记里说,他揣了把短匕,蒙上口罩,趁着卢家栋开门下车的功夫,钻进车库,用刀子威胁他说出真相。   卢家栋起初拼死不说,直到大腿被扎了一刀,他才哭喊着承认。   阿旺气疯了,动了杀心,却不想卢家栋按响了车内警报。   对于一个年纪不大又满怀仇恨的少年来说,刺耳的报警声如同一枚炸|弹药,炸得阿旺六神无主,情急之下踹开卢家栋,带着短匕匆忙逃脱。   接下来几天,他都浑浑噩噩,战战兢兢,怕卢家栋会报警,或者私下查到他的住处,报复他。   或许做贼心虚,卢家栋不敢把事情闹大,阿旺一连躲了十天都没有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大着胆子伪装成快递员重新找上门去,却听说卢家栋出国了。   ……李鱼翻过这一页,发现只剩下最后一篇。   这篇日记没头没尾,写着:   【我找到了复活阿姐的办法,我会和她一起等到那个畜生回国,再一起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合上日记,李鱼又在原地呆了很久。   直到被一片落下的树叶打了个正着才回过神,拍拍屁股站起来。   余光依旧能瞥见那抹白影,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老目标也太执着了,好歹也换个位置守吧。   扭头看过去,愣了,不是他老公,是阿香。   阿香的虚影是半透明状的,缥缈虚无,一戳就破那种。   李鱼抬脚往前,手腕被冰了一下,一圈黑雾绕住他的小臂,阻止他继续往前。   “别过去。”是任务目标。   李鱼对着空气问,“你不是把她杀了吗?”   何止是杀了,简直是生吞活剥,现在想起来那画面仍旧心有余悸,觉得十分凶残。   隐形盘踞在自己附近的阴气逐渐凝聚,形成一个人形,站在青年身边。   “我留了她的主魂。”   李鱼第一次听这个词,问系统,“主魂是什么?”   “人有三魂七魄,其中主魂又叫天魂,主良知,肉体消亡后,天魂会前往地府投胎转世,当然这是正常操作,变成厉鬼的另说。”   1551的科普非常到位,李鱼听懂以后也就没那么怕了。   他动了动手腕,挣脱不开,反而察觉那团阴气再次散开,如同一块打棉被一样罩在他身上,凉丝丝的气息在他耳朵和嘴唇边绕来绕去。   这里可是墓园,太不成体统了。   李鱼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对着那团雾气啵了一口,再次抬眼看向右前方。   阿香的嘴唇在动,没有发出声音。   李鱼看了好半天,终于确定,她在说,“烧了。”   指的他手里的那本日记。   之前的火盆还残留着火星,日记本的塑料壳子被青年先拆下来,扔了进去,紧接着才点燃手里的纸页。   纸页散在黑色的纸钱灰烬中,火旺得不行,火舌窜起来足足有一米高。   李鱼再往后看的时候,阿香已经不见了,目标说她去投胎了。   这样也好,阿香终究是个被命运磋磨的可怜人,还是没有那些糟糕的事,她的人生肯定有所不同,只希望她下辈子能有个幸福的人生,美好的归宿。   至于阿旺……   李鱼朝山下走去,问系统,“阿旺怎么样了?”   1551说,“进医院了。”   “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李鱼惊了,“难道是精神病院?他真疯了?”   1551,“被阿香的指甲抓破的那条手臂感染了,恶化得很快。”   李鱼想了想,决定去医院看看。   生老病死谁也摆脱不了,医院来来往的人从来不少,从拥挤的电梯里出来,李鱼径直来到阿旺的病房外。   门外坐着一名负责看守的年轻男人,见有人来,面也生,男人挡住门口,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抱歉先生,里面的病人是警方的重要嫌疑犯,不能随意探望。”他说完拿出证件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一名便衣警察。   李鱼做出茫然的表情,“嫌疑犯?怎么会呢。”   便衣没说话,板着脸,背着手分腿而立。   开玩笑,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哪能被轻易震慑住。   李鱼友好的笑着说,“同志,我是阿旺的领班,今天听朋友说在医院看见他,所以才找过来想看看他究竟怎么回事……您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做了些什么了?”   “抱歉,我们有规定,案情相关不便透露。”   其实具体的事,便衣也说不清楚,医院卫生间的案子处处透着诡异。   明明现场除了死者以外还有两个人,却无法找到潘琳琳和阿旺联手杀害,或者他们中其中一人杀害卢家栋的证据。   所有的线索都表明,卢家栋是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给咬死的。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咬死他的东西所留下的DNA来自于一个已经死去五年的女人。   便衣皱了皱眉,锐利的目光打量着青年。   青年态度诚恳,眉眼单纯,不像什么不法分子,倒像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嫌疑犯手臂重伤,面临截肢的风险,必须就医,但从进入警局至今,除了神神叨叨的胡言乱语,他一个多的字也不吭多说。   没准见见朋友,听听劝告,他就想通了,把罪行交代了呢。   便衣想到这儿,冲对面的青年点了个头,“如果你真想进去探望,我可以帮你请示一下上级。”   李鱼满脸感激,“那太好了,麻烦您了。”   电话接通后,便衣把自己的想法跟上面沟通了一下,上面略作考虑后答应了。   将手机踹回兜里,他重新回到病房门口,“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进去以后,我希望你劝劝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别企图蒙混过关,即便是他不承认,我们也能找到其他更有力的证据。”   李鱼忙不迭点头,“我懂我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一定会好好劝他的。”   说完面露疑惑,又将之前的问题换了个问法,“我理解您不能详细告知案情,但您希望我劝他,总要透露点东西吧,比如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不说经过,说结果总行吧。   便衣考虑再三,低声说,“我们怀疑他杀人,侮辱尸体。”   李鱼心想,完了,姐姐犯的罪,全落到弟弟头上了。   两口锅又黑又大,万一扣下来,阿旺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卢家会让他牢底坐穿。 第228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36   病房里, 阿旺侧躺面对着窗外。   病房在二楼, 恰好能看见外面绿油油的树叶子,微风拂过, 叶子相互碰撞, 发出沙沙的响声,其中夹杂着几声伴着落日的蝉鸣。   一切都是显得安静而宁和,与血腥半点不沾边。   可就在昨天, 他曾亲眼目睹了卢家栋的惨死,和阿姐的消亡。   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忘记那满地的鲜血,阿姐狰狞的表情, 凄厉的尖啸……还有她消失时,自己如同剜心的剧痛。   病房门被推开, 有人走了进来。   阿旺闭上眼睛,像是从来没有醒来过一样,故意拉长呼吸, 让自己看上去依旧像在沉睡。   李鱼打量一圈病房, 拉过一张凳子放到床边。   背对着他的阿旺睁开眼,盯着对面白茫茫的墙壁看了一眼, 又重新闭上, 浑身保持之前的姿势,手指头都不带动一下。   李鱼坐了会儿,看他这么能沉住气,瞥见床头有橘子,伸手拿了一个剥开, 一点不客气。   咀嚼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突兀,阿旺眉头皱了起来,告诉自己要忍耐。   李鱼吃完半个,把皮扔进垃圾桶,自顾自的开始说话,“我今天去了墓地,开了阿香的坟……”   尾音尚未落下,阿旺已经翻身坐起,探身想往青年身上扑。   李鱼现在吃饱喝足,撂倒一个病号很轻松,只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对方的肩膀,一直藏在他附近的那团黑雾先动手了。   如同有四只无形的镣铐,将阿旺牢牢固定在床上,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没用。   外面的便衣听见声响,急忙冲进来,“怎么回事?”   李鱼神色淡然,“没什么,就是我劝他的时候,他情绪有些激动,没事没事。”   便衣怀疑的扫了眼阿旺,叮嘱道,“有事情叫我。”   李鱼忙不迭点头。   这一次,便衣留了心眼,让病房门敞开着,奇怪的是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见走廊里来去的走路声和说话声。   李鱼心里美得不行,摊上个多技能的好老公,真方便。   他正了正神色,看向满脸愤怒的阿旺,“里面有一本日记,内容我看过了,阿香的过去很苦,但她很爱你,如果她没有失去理智,我想她是不会让你去杀人的,而是更希望你好好念书,找工作,将来结婚生子,平淡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阿旺冷声,“关你什么事。”   李鱼瞄了他一眼,夸张的睁大眼睛,“原来你没疯啊,在警局是装的?”   阿旺咬紧后槽牙,拳头攥得咯吱作响,一副随时要干上一架的架势。   李鱼有老公护体,不怕,继续不紧不慢的接着说,“看完日记后,我看见了阿香,确切的说是她的魂。”   “你说什么?”阿旺浑身紧绷,嘴皮子抖得厉害,“你没骗我?我阿姐真的还在?”   李鱼摇了摇头,“她让我把日记本烧了,然后就不见了,应该是去投胎了。”   阿旺的身体晃了晃,绷直的身体像是被突然抽走了脊骨,轰然软塌,眼睛里透着茫然和无助。   亲眼看见阿姐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他的心就被仇恨充满了,全然不顾权衡局势,贸然拿起刀刺向罪魁祸首。   在警局装疯卖傻,为的也不过是在就医途中寻机逃跑,再找到姓盛的报仇。   而如今,眼前的人却告诉他,盛易明没有杀死他的阿姐。   “你真的没有骗我?”阿旺声音模糊,视线没有焦点。   李鱼说,“这种事玄之又玄,我没办法证明,但我能向你保证,我没有撒谎。更何况,向你撒谎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怎么会没有!如果阿姐真的投胎转世,我就不会再找姓盛的报仇,你们俩不是一对儿吗?你当然要护着他。”阿旺斜眼看过来,最后一句略带讥讽。   李鱼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问系统,“这么明显吗?”   1551,“别问我,问我就是情商低,不知道。”   李鱼,“……”   回忆了下那天在病房的场景,确实挺明显的,直男可不会两个人搂抱在一起,枕着睡觉。   他清了清嗓子,毫不留情的指出,“报仇?以你的能力根本报不了仇。”   武力值没有,社会关系为零,只空有一身骨架和恨意。   阿旺眼神变得晦涩,低落的喃喃自语,“是啊,就是阿姐的仇,也不是我报的,是她自己动的手,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你会旁门左道啊。”李鱼凑近,小声问,“我知道,你不肯离开红月亮,是因为你姐姐曾经死在那儿,她的魂魄留在红月亮不肯离开。但那根指骨又是怎么回事?”   阿旺愣了下,只以为是那天把指骨丢到卢家栋病床下的时候,被小领班发现了。   “指骨被我浸过鸡血,又整天和牌位供在一起,时间久了,它就成了一个小小的容纳阴气的容器,可以让阿姐暂居在里面。”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那节被神不知鬼不觉捡回来的骨头,温柔的摩挲着,仿佛那是一件极其珍贵的宝贝。   李鱼,“所以用鸡血淋人骨,可令死人起死回生的传言是假的?”   “你居然听过?”阿旺有片刻的惊讶,“是真是假,只有试过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假的。”阿旺自嘲的笑了,年纪不大的脸上,布满了不符的沧桑。   李鱼看得出他交谈的欲望变得很低,扫了眼他被绷带包裹的手臂,“你的伤怎么办?”   “不怎么办,也算是报应了。”阿旺抬眼,意有所指,“丁哥,我之前拿出来请你品尝的萝卜干味道其实不好,对不起。”   李鱼摆了摆手,“不好就不好呗,没什么好道歉的,反正我也没吃。”   他知道,阿旺这是相信阿香已经入了轮回。   该说的已经说了,两人相顾无言,病房里陡然变沉寂。   李鱼把剩下那半橘子吃完,又给剥了一个放在床头,手顺势在柜子上轻轻敲了两下,“我走了,你安心养病。”   阿旺闭上眼睛,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确定对方彻底离开,才睁眼坐起来。   偏头看向立在橘子皮上,被剥得光溜溜的橘子,他忽然感觉眼睛酸涩,下意识抿紧了嘴唇。   这一刻,他切切实实的发现,当初的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丁哥对他这么好,当初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居然会起了歹意想害他。   阿旺伸手拿过橘子,一瓣接着一瓣塞进嘴里,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酸甜的汁液混着果肉,结结实实的堵在嗓子眼,难受的却不是咽喉,而是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守在走廊里的便衣忽然听见隐隐的啜泣声。   他放轻脚步,从门外探身进去一看,病恹恹的少年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捂着脸放声痛哭。   李鱼离开医院,按照记忆坐车回了原主爹妈家。   那是一个高档小区,出入都需要登记。   他写下原主的名字,刚停笔,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声,“丁先生?”   开口的也是一名保安,只是比让自己登记的这位更年长。   保安摘了帽子走进来,冲着年轻的小保安训斥,“这位是咱们这儿业主,记好了,下次进门不用再登记。”   小保安连连称是,扭头还跟李鱼道了个歉。   “没事。”李鱼说完看向年长那位,顿了两秒从记忆力搜出对方的资料。   “赵哥,好久不见。”   姓赵的保安是小区的保安队长,平日里工作敬职敬责,处事周到,曾经还和丁联一起凑头斗过地主。   “是挺久不见了……”赵队长寻思了下,“有三个多月了吧,丁先生这是出远门了?”   “嗯。”李鱼含糊应过,“我先回去了,回头再聊。”   小区里的房子都是跃层结构,顶楼的空间比楼下的户型还要大,挑高足有七米多,好几户人家直接将其改为了三小层。   丁家就是这样。   丁家算是观念很传统的家庭,儿子没结婚前,谁都不许出去住。跟女人确定恋爱关系前,必须先让家里人透彻了解一番,父母点头首肯过后,才能继续交往。否则就是两人私下领证,家里也不会承认。   原主当初那一出,不但打破了家里几十年不变的规矩,还砸碎了爹妈的三观,难怪最后会闹得离家出走。   李鱼站在丁家门口,心里怵的慌。   母亲心软,孩子又是她身上掉下一块肉,时间长了,自然会忍不住念想;丁家那位父亲可不是这样,老爷子年轻时当过兵,过后又创办企业,严于律己也律他人了大半辈子,没那么容易妥协。   李鱼怕一进门就被扔拖鞋。   连续抬了两次手,都没下定决心按门铃。   叹了口气,青年背靠着墙蹲下来,“1551,家里有人吗?”   “有,原主的大哥二哥,父亲母亲都在。”1551说着突然啊了一声,“你爹正在说你呢,说你做事还是以前那样没长进,回个家也推三阻四,畏首畏尾,没出息……哦,他还骂人呢,说你不思进取,混在夜总会当个小领班,不成体统……”   李鱼,“他说的不是我。”   1551一盆冰水浇下来,“别瞎找借口给自己壮胆了,原主死了,你现在就是丁联,他说的就是你。”   李鱼只在米月身上感受到的母爱是宽容、柔然、无微不至的。   而像原主家这样宠溺纵容型的母亲,和刻板严肃型的老父亲,实在让他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这其实是缺爱的孩子的通病。   因为没有得到过,突然得到,就会不知所措,像是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想丢,想逃,又忍不住想试探着去触碰,感受。   李鱼呼出一口气,抬手按下门铃。   门铃声响到一半时,门开了,露出一张保养得宜,化着淡妆的脸。   女人愣了下,随即眼眶一红,二话不说一把抱住门口的青年,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宝贝儿子,你总算是回来了,想死妈妈……”   李鱼被这份热情灼傻了,僵硬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紧跟着,两个成年男性出现在玄关,一个带着无边框的眼镜,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另一个目光凌厉,两手插兜,有点叼的样子。   戴眼镜的是从政的大哥,性格稳重,继承了父亲的严厉。   插兜的是从商的二哥,性格尖锐,是个心机货,继承了母亲的圆滑和对弟弟的宠爱,当初家里闹成那样,就属他骂原主骂得最少。   老大抿着嘴唇,看了门口抱紧的母子俩,扶了扶眼镜,“快进来吧。”   老二侧身让路,同时目光悠闲的打量一番最小的弟弟,四肢完好,似乎还胖了点,看来外面的日子过得不错。   丁妈妈攥着小儿子的手,抹了把眼泪,“看我,一时间给高兴坏了,都忘了你刚回家,要休息休息。”   李鱼偷偷捏了把被箍麻的胳膊,摇了摇头。   丁妈妈差点又哭出来,她觉得儿子对她的态度有些生分,不像以前那样爱撒娇了。   这么一想,立刻把事情前怪到了顽固不化的老公身上。   李鱼跟在三人身后进门,看见如同大山一样耸立在客厅里的丁爸爸,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丁爸爸气归气,但这么久没见过儿子,心里多少有点想,可又拉不下脸主动说话,就那么僵立在原地,呼吸都粗了几分。   记忆中,原主被打的那一巴掌可不轻。   李鱼的肢体动作越发僵硬,嗓子被无形的东西堵得结结实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二走过来圆场,“都六点过了,老幺饿不饿?要不今天出去吃得了。”   吃饭好啊,饭桌上好说话。   李鱼忙不迭点头,“饿,我老早就饿了。”   老大把手里的报纸放到茶几上,从沙发上拿起西装外套穿上,“那就走吧。”   丁爸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是家里的老泰山,顶梁柱,居然谁也没叫他,这口气咽不下去,打死不肯挪动半步。   最后是丁妈妈怕他又把小儿子气走了,用力在丈夫胳膊弯里揪了一把,压着声音警告,“行了,有气先憋着,要是又把人气走了,你今晚别想进家门。”   丁爸爸心里苦,委屈,挤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提着气势越到众人前方。   一家五口,坐的是商务车,路上谁也没敢提出柜的事,怕提了会翻车。   李鱼坐在后排,被两个哥哥夹在中间,时不时就感觉后颈被咬一口,若有似无的凉意一直盘旋在脖子上。   “挨这么近不热吗?”有声音贴着他的耳朵问。   李鱼看了向左右两边,老大和老二谁也没有听见那道声音。   他松了口气,有手机打字,“亲兄弟的醋也吃?老公你家的醋缸炸了吗。”   位于左边耳朵的声音,换到了右边,耳垂被咬了一口,“炸了,今晚火就烧到你身上。”   李鱼,“……”   算了算了,骚不过。   收起手机,假装没听见任何暗示性的言语,同时紧紧并拢两条腿,避免和左右两边的哥哥有肢体接触。   用餐的地点是某高档酒楼,一般来说都要预定,否则很难有空位,不过今天丁家运气好,恰好碰见窗边还有一座没被预订的空桌。   李鱼随意选了个位置坐下,刚拿起菜单,就看见大门口走进来一拨人。   他眼睛微微睁大,迅速扭过头脸低头喝了口茶,“1551,我好像看到我老公了。”   1551,“没看错,就是他。”   李鱼呼吸一滞,抬手掩住朝外的那半边脸,做贼心虚似的将脑袋往下压。   见老丈人什么的,真心还不是时候。 第229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37   丁妈妈好久没看见儿子了, 慈爱的目光一直黏在儿子身上,舍不得挪开, 见他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还以为是哪里不舒服,急忙关心问道, “小幺啊, 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想到什么, 她眉心皱了起来, 柔声道, “是不是饿得太久,胃不舒服了?妈妈让服务员先送碗热粥过来吧。”   李鱼摆了摆手,“没,没有哪儿不舒服。”   话音刚落, 就瞥见那群西装革履的大老爷们儿朝自己这头走来。   在外面秀恩爱什么的,李鱼完全不怕,怕的是原主爹妈受不了这个刺激。   这么一想, 他又往进门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群人似乎居然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趁着丁妈妈扭头跟服务员说话, 他赶紧偷偷着走在人群中最前方的那人使了个眼色。   可惜老天似乎不愿意帮忙, 盛易明恰好低头跟身侧的人说什么,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李鱼心里苦,沮丧的叹了口气, 完了,饭桌修罗场,想想就可怕。   老二表面是在发呆,实则一直在观察弟弟。   他转着茶杯的手一顿,嗤笑一声,“丁联,眼睛抽搐什么呢,看见谁了这么激动?”   李鱼抬手揉了揉眼皮,“没什么,眼睛有点干,我多眨眨眼。”   盛易明身材高大,面容俊逸,站在一群要么秃头,要么腆着啤酒肚的男人中异常打眼,酒店里不少时刻注意到他,包括丁家的人。   只见男人阔步走来,停在一张空桌前,恰好就在丁家人的餐桌隔壁。   盛易明的目的性很强,径直拉开李鱼背后那张椅子坐下,冲笑脸殷切的大堂经理交代,“去跟这桌的客人协商一下,问他能不能跟我们预定的包厢对调一下,不需要任何差价补偿。”   大堂经理心说这还用请示吗,他们酒店的包厢装修豪华,配有两名专门的服务员,得提前三天预定呢。   白捡一个包厢坐,傻子才会拒绝。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多的是精明人,大堂经理的电话打过去以后,对面连声说谢谢,半点不推拒。   “盛先生,那您看菜还是按照咱们之前定的上吗?”挂了电话,大堂经理谨慎伺候着,“或者您再点点儿别的。”   盛易明,“不用,照之前订的上就行。”   不需要刻意,李鱼就将背后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低头喝了口茶,他挪开凳子站起来,“我去趟卫生间。”   恰在此时,背后的男人忽然转头。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恰到好处的惊讶,薄唇微张开,语气惊喜,“丁联,真巧。”   李鱼,“……”   大佬的一半意识一直绕在自己周围,别说是吃饭喝水了,就是拉屎放屁恐怕也是一清二楚,今晚的意外撞见不是意外,是蓄谋已久。   尤其是在对方这么戏精以后,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头好痛,想原地挖坑钻进去。   李鱼顶着丁爸爸戒备的目光,丁妈妈怀疑的眼神,硬着头皮傻子似的挥了挥手,“盛先生,好久不见。”   猛地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盛易明愣了下,眉宇间闪过明显的阴鸷。   任何一个称谓都不如老公来的顺耳。   男人嘴唇抿了下,勾出极浅的弧度,绅士的微微颔首后,便将目光滑向饭桌上的其他几人。   他低声问青年,“跟家里人出来吃饭。”   丁家的老大和老二都是在社会里浸泡多年的老油条,早在盛易明喊出丁联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那张脸,想起他的身份。   如今被点到名,礼貌的从位置上出来,纷纷与男人握手。   私下场合不便于提工作相关的东西,老大老二客气的寒暄了两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却不约而同的落在还没去上厕所的弟弟身上。   丁家的生意不小,但在这座高官和富豪遍地的大城市中,只能勉强算得上三流。   他们家一直安安分分的做生意,除了整天混日子的老幺,老爹要操持自己的事业,老妈负责貌美如花,大哥恪守岗位努力做政绩,二哥专心搞自己的公司……   一家人中,谁也没想过要通过高攀去跻身更高的圈子。   谁成想,谁都没干的事儿,最不争气的老幺却干了。   李鱼如芒刺在背,避开家里人锋锐的视线,着急忙慌的朝着卫生间走去。   昏暗的卫生间里一个人也没有,飘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李鱼两手撑在大理石的洗手台上,低头看着白色的陶瓷洗手盆,掌心触感冰凉,无法冷却他焦灼的内心。   可等了真正五分钟,谁也没被等来。   李鱼不禁疑惑,“他没明白我的意思?”   “你可以给他发条短信。”系统说。   也对,万一目标今天脑抽,刚好断了跟他的默契呢。   李鱼摸出手机,发了一条让对方赶紧到卫生间来的短信。   看到信息下方出现的“已读”灰色小字,心头的焦躁褪去了一点,瞥见右手方那排干净的发亮的陶瓷便池,心里想着,来都来了,不放点水好像有点亏本。   走过去麻利的拉开拉链,嘘了一个。   刚完事儿提上裤子,门口进来一个人,尚未扭头看过去,对方黑色的影子已经被灯光拉长,拖到了自己脚边。   李鱼心头一跳,加快整理的动作。   确定扣子和拉链都很保险,不会发生尴尬的事情后,他抬眸看向影子的主人。   盛易明似笑非笑的抬高下巴,视线直指某处,“要帮忙吗?”   李鱼顺着低头一看,可不是,拉链没按下去,正英勇的支棱着。   脸上顿时通红,假装无所谓的随手拍了两下,把拉链的拉环给摁了回去。   走到水池边冲洗双手,青年脸色镇定的随口问道,“你不上?”   盛易明抱着胳膊斜靠在一旁,眼神赤裸,炽热,“没什么想问的?”   李鱼很有骨气的憋住开口的欲|望,想让对方先开口。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僵持又黏腻。   再这么看下去也不是办法,李鱼率先问道,“你知道我在这儿,故意跟过来的?”   “对,我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看你。”男人说着两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上身往前方探去,鼻尖正好擦过青年的脸颊。   李鱼像被电了似的,往后跳了下,“你别,我爸妈还在外面。”   盛易明,“别什么?”   李鱼,“……”   套路,都是套路,不能被他的话带进坑里。   强行压住紊乱的心跳,伸手从了张纸巾擦手,“没什么。”   手里一掷,被搓成球的卫生纸进了垃圾桶。   盛易明故意靠近,掐住青年的下巴,“别这样?”   性感的尾音滑进了唇缝,李鱼的嘴被堵得结结实实,瞪着对面闭上的狭长双眼呆了呆。   男人松开手,略微粗糙的指腹擦过青年的唇角,“走吧。”   李鱼脑袋缺氧,还有点迷糊,被走廊里的空调吹了下,鸡皮疙瘩立刻从胳膊爬上脖子,意识彻底清醒。   叫人过来是想商量商量,暂时别让丁家人看出两人的关系,循循渐进的慢慢来。   结果倒好,想说的话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嘴巴却被亲得麻木了。   嘴巴意识到方才男人的攻势有多狠,他抬手摸了下嘴唇——   完了,麻都是小意思,重点是嘴巴它肿了!   酒店一楼的大厅里,两桌风格迥异的餐桌比邻而立,一桌西装革履,气氛低沉,另一桌衣着随意,气氛更加古怪。   丁爸爸一个人坐在正北的座位上喝茶,眉头紧皱,丁妈妈则是个另外两个儿子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咕什么。   “你们有没有觉得,小幺的表现有点怪怪的,尤其是在那位盛先生来了以后。”说话的是丁妈妈。   老大向来不喜欢毫无证据的猜测,今天例外了,“去个卫生间这么久,他心里有鬼吧。”   老二看了眼隔壁桌空出的座位,“盛先生也挺怪的,对我和大哥的态度还好,对您和爸爸就有点……有点殷勤,又有点别的意思。”   老大问,“什么意思?”   老二啧了一声,“说不清。”   丁妈妈眼前忽的一亮,最疼爱的小幺回来了,但很快,一双柳眉就皱了起来,而且随着儿子走近,越皱越紧。   待人坐下,她急忙拉住青年的胳膊质问,“你嘴怎么了?”   李鱼面不改色,“卫生间地板上有水,摔了一跤,嘴磕到洗手台上了。”   儿子脸上发红,眼睛里虽然没有水汽,但眼眶是红的,可见磕得有多狠,疼得有多厉害。   “吃饭没问题吧?要不要去医院?”丁妈妈给倒了杯凉水,让他漱漱口,说是让看看嘴里有没有被磕破流血。   李鱼含着水感受了下,确定嘴唇内侧没有伤口,直接把水吞咽下去,“没有。”   就在这时,背后的椅子被拉开,拉椅子的手在他后肩上轻轻碰了下,一触及分,不作任何停留。   李鱼回头看了眼,只能看到一个头发乌黑的后脑勺。   目标到底是什么天之骄子,连个后脑勺都这么性感有个性。   “瞎盯着人看什么。”丁妈妈手指晃过,阻断儿子的视线, “妈妈问你,你和那位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李鱼实话实说,“哦,他是唐宋那家夜总会的大股东,算起来也是我的老板。”   丁妈妈若有所思,“没别的了?”   李鱼这一次稍微思考了下,说,“有吧,私下里算是朋友。”   可以头对着头,腿缠着腿的那种超级好的朋友。   丁妈妈狐疑,“再没别的了?”   李鱼一脸认真地说没有,紧跟着就感觉后腰被什么不轻不重的怼了一下,腰身条件反射的往前挺。   “怎么了?”丁妈妈问。   “没什么,腿突然抽了下筋。”李鱼按住腿装模做样的在桌布下蹬踹几下,反手就是一肘子捣向男人腰侧的肌肉。   盛易明不但不躲,似乎还很享受的将后背贴在椅背上,以拉近两人的距离。   李鱼,“……”   脸皮厚到盛总这种地步的,之前没见过,今天可真长见识。   收回胳膊肘,正好菜来了。   李鱼侧身一让,肩膀就跟后面的撞到一起,盛易明回头看他,“怎么了?”   仅仅三个字,将丁家那桌的所有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故意的!这逼绝对是故意的!   李鱼头皮发麻,仿佛已经看见丁爸爸那张严肃的脸正在崩裂,飞快压着声音说,“大哥你淡定点行不行,不就是想见公婆吗,咱慢慢来,保证会让你见光!” 第230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38   “丁联, 一个人在那儿说什么呢。”   丁爸爸突然开口,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 “我以前怎么教你的,食不言寝不语,专心吃饭。”   李鱼被暗含威慑的声音镇住, 屁都不敢放,这父爱太可怕了, 一下子适应不来。   “好的, 爸爸。” 乖乖应了一声,搬起凳子挪了个地方, 抱着碗埋头苦吃。   盛易明听到想听的,满意的勾起嘴唇,见好就收。   发觉满桌的人正诡异的盯着自己,他带着笑意招呼道,“别都看着我了, 先吃菜, 快凉了。”   向来高高在上, 待人冷酷如寒冬的盛总居然亲自开口客套, 这带给人冲击绝对不是一点半点的。   在座的一干下属受宠若惊,恨不得掏出手机,记录下这破天荒的惊悚时刻。   一顿饭吃的李鱼心惊肉跳, 好在任务目标还算听话,没再整出幺蛾子。   饭后,一家人驱车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丁爸爸似乎一直处在生气状态。   李鱼怕怕,“1551,你说老爷子是不是看出什么猫腻了?”   1551,“说不准。”   都说咳嗽和爱情是无法隐藏的,两个相亲相爱的恋人之间,很多东西不需要言语就能表达出来。   李鱼心里慌得一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真不想再挨一下。   他在房间里焦躁的走来走去,最后决定先找两个哥哥谈谈。   老二的房间没有人,李鱼只好去了老大的房间,听见里面隐隐传出的说话声,准备敲门的手收了回去。   “1551,实况。”   老大的房间就和他的人一样,简单,沉稳,没有任何花里胡哨或者颜色鲜艳的东西。   审美风格和目标有的一拼。   老二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晃着一杯红酒,“直觉告诉我,小幺和盛先生之间有另一种关系。 ”   老大沉默,没吭声。   老二从兜里摸出手机,隔空丢进大哥怀里,努了努嘴,“喏,自己看。”   手机的屏幕小不说,还反光,李鱼看不清上面的东西,连忙让系统给换了个角度。   这下子看清了,上面赫然是他偷偷戳向男人后腰的胳膊肘。   操了,老二也太鸡贼了,还带偷拍的。   知道事情要瞒不住,李鱼敲门走进去,“大哥二哥晚上好。”   弟弟没有穿从前那些骚里骚气的丝绸睡衣,而是穿着许久不见的白色背心和短裤,洗了澡,湿着头发,像跟刚长成的小嫩葱。   可谁能想到,这根小嫩葱居然敢在老爹眼皮子底下跟男人调情,胆子忒大了。   老大抚了扶眼镜,掩饰性的咳嗽一声,若无其事的将手机关掉,递回去给老二。   “是找我还是找你二哥?”   “都找。”李鱼丢出一颗炸弹,“我是想跟你们说一声,盛易明是我男朋友,要结婚的那种。”   这话落下足足一分钟,卧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他寻思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头顶的灯泡突然闪烁,咔嚓一声,磨砂的玻璃灯罩四分五裂,里面的灯泡直接碎成了渣,落得地毯上到处都是。   李鱼傻了眼,还没看懂什么情况,自己身边掠过一阵阴风,随即背后的走廊传来咔嚓一声,是房门被关上的落锁声。   1551主动说,“你的房间门被一阵风给刮过去了,没事。”   李鱼听完只想哭,屁才没事,事儿大了。   刚刚那句四舍五入不就是间接性求婚了么。   灯泡都爆了,大佬是高兴疯了吧。   老大有些呆滞的望着天花板,“怎么回事?好好灯罩怎么就爆了。”   老二表情有些僵硬,还没从弟弟带来的冲击中彻底回过神来,小幅度的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他看向对面的小青年,张了张嘴,反复几次后用晦涩的声音说,“你了解他的为人吗就说结婚。”   “了解啊。”李鱼说,“盛先生是个好人。”   好人能从各种勾心斗角中挣脱出来,将堂兄弟和叔叔伯伯们踩脚下,二十几岁就执掌大权?   反正老二是不信的,老大就更不用说了,他脸色一沉,“这件事你先别跟爸妈说,尤其是爸爸。”   李鱼懂了,这是要实行家庭传统,先暗中调查,再综合评估。   要是不过关,他老公就会被刷下去。   李鱼不太赞同,“你们可以考察他,但不能干涉我的决定。”   两个哥哥对视一眼,决定先答应下来,免得又把刚回家的人又气跑了。   老大,“行,听老幺的。”   李两鱼一眼看穿了两人的小伎俩,不怎么在意,这个家里丁爸爸才是一言堂。可那位老爷子虽然明面上说一不二,但终究逃不过老妈的枕头风。   只要搞定了老妈,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李鱼没去书房,直接回了房间。   窗户紧闭,窗帘拉着,床被也和自己离开前一样,看上去并不像被入侵过的样子。   李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无法感觉到任何空气的流动,想了想,他张嘴喊了一声,“盛易明。”   没反应。   又喊了一声老公,还是没有反应。   这下子他确定了,大佬已经走了。   李鱼有点庆幸,又有点失落,拉开被子躺了进去,安静等待睡意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路过的汽车灯光从窗帘外打进来,刚好照过床头。   李鱼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也不知道是被车灯吵醒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刚涌上来的困意就这么消退,找不回来了。   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下,李鱼认命的爬起来。   坐着发了会儿呆,他把系统叫了出来,打算就着这点时间搞搞工作。   “1551,给红月亮做个全面扫描,主要集中在……”   宿主的命令下到一半,突然没声了,1551问,“主要集中扫描哪儿?”   李鱼蹙眉,回忆着曾经看过的,那张大火被熄灭后的闹吧照片,大半墙体垮塌,一些接近厨房位置的地板也开了裂缝。   那么大的爆炸和长久的大火,如果阿香留下的证据藏在外露的地方,早就被毁得一干二净了。   李鱼判断,东西或许藏在没被波及到的墙体或者地底下。   “一哥,集中扫描每个楼层的地板,墙体,一定要仔细,我猜应该是U盘一类的东西。”   1551接下命令,立即执行。   现在是晚上九点四十分,夜生活刚开始,红月亮里来来去去的客人不少。   系统从各种人体、装潢、建筑的透线条中,花了不少功夫才在距离一楼卫生间很近的一个不起眼角落中,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看上去和开关盒没什么不一样,四四方方,那张大小,唯一的不同点是,它藏水泥地板交错的钢筋中,而且很深。   系统把详细的位置信息发送到光屏上,“你今晚要去看看吗?”   “不了,砸地板的噪音很大,红月亮里现在客人太多,不方便。”李鱼盯着光屏上的透视图,盒子里的不是U盘,而是一张手机内存拓展卡。   大概率是阿香拍摄到证据后,直接就从手机里取了出来,以免被卢家栋抢走,失去筹码。   1551有些不太明白,“可她是怎么放进去的呢?大致估算,小盒子距离地面瓷砖足有十几厘米。”   李鱼,“要么是遇到施工,趁工人不注意放下去的,要么是趁着店里没人的时候,砸出坑以后自己再用水泥填上抹平。”   1551,“你觉得哪种的可能性大?”   阿香是个很谨慎的人,她可以把自己的仇怨痛苦记录在日记中,却没有留下关于证据的半点信息,无非是怕日记被除自己和弟弟以外的人拿到。   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姑娘,不会让这张内存卡有哪怕一丝的被外人发现的可能。   “前者的话,她一个姑娘家突然进入施工现场,目标太大,而且也有被摄像头拍到的风险。”李鱼说,“我更倾向于后者。”   思索片刻,他下了第二个命令,“工商局有那间闹吧的注册资料吧,去查查。”   系统入侵了工商局网络,找到了详细的注册经营的资料,其中有很完整的老板的信息,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大叔。   1551,“然后呢?我还需要做什么?”   李鱼,“红月亮头天的现金流水,都会在第二天打入唐宋的账号,那个账号主要用于夜总会的经营,我猜闹吧老板应该也差不多……你查查他五年前12月的所有银行卡的流水情况。”   阿香一个人又是凿坑,又是填坑的,怎么也要花上小半天的功夫,在营业期间做这件事的可能性不高。   不到两分钟,结果出来了,那位老板有一张每天都有进账的卡,在五年前的12月16至19号期间没有进过一分钱。   闹吧嘛,人又多又杂,喝了酒磕了药人一激动就犯事。   李鱼问,“工商局或者派出所有勒令停业的通知吗?”   系统很快就从政府的内部网络里调出一份早前的文件,闹吧因为警方的临时抽查,发现有人贩卖某种禁售的兴奋药品,从而被勒令停业整顿三天。   李鱼扬了扬嘴角,得意洋洋,“我猜对了,阿香就是在这三天内把东西藏起来的。”   趁着没人,避开监控,只需要一把大铁锤,一桶早就调好的水泥糊糊,就能把事情搞定。   1551,“你行,你最行。”   李鱼嘿嘿一笑,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被人夸很行,尤其这个“行”前面还加上了一个程度词。   在任务目标那儿找不到的自信,在一哥这儿全找到了。   李鱼忍不住给了一个么么哒。   1551也不知道跟谁学得皮了,在光屏上回了个羞羞哒。   李鱼默了,觉得它有点小可爱。   红月亮的秘密虽然还没被彻底挖出来,却也离彻底揭开不远了,这种兴奋一直盘旋在脑子里,让人越来越精神。   李鱼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大脑停止运转以后,心又开始闹腾,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想来想去,应该是缺了一个人。   今晚两人没通过电话,也没发过短信,大佬炸了灯泡潜入他的房间后就失踪了。   去哪儿了呢?   李鱼又从薄被中爬出来,伸手够来自己的手机,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大佬应该还没睡。   两手抱住手机,发出一条短信,【睡了吗?】   盛易明的消息回复得很快,【没睡。】   李鱼快速打字,【今晚高兴吗?】   没有明说具体高兴什么,但两人默契的都懂。   盛易明的短信没有再来,反倒是紧闭的窗户突然自己开了,不符合季节的冷冽大风吹进来,窗帘翩飞而起。   李鱼打了个冷颤,飞快缩坐到床脚,警惕的打量四周。   月亮已经走过半空,从建筑的侧面投落进来一缕光线,照得地上的乳白色的瓷砖呈现出惨白的色泽。   魂魄不稳的危险期还没过,现在的自己仍旧是各种厉鬼眼中的香饽饽,李鱼为此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可随着时间流逝,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李鱼大着胆子摸下床,用薄被将自己裹住,一步一挪的朝窗口走。   窗外的夜空是深沉的墨蓝,远处却是被城市灯火晕染得暗淡暖色,一架机尾闪烁着红光的飞机,正从天边滑翔而过。   直觉告诉他,屋子内外没有危险,也没有别的东西。   李鱼松了口气,上前两步,终于到了窗口,拉上窗户时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男人两手插在兜里,大夏天的穿这么多却一点看不出狼狈,饶是相隔数米,依旧让人感觉到一种宛如实质的,扑面而来的清冷。   李鱼将藏在被子里的手伸出来,手指划开屏幕翻出通话记录。   正要点触最上面那条,有电话突然插进来。   李鱼看了看楼下,又看了看不敢提醒有来电的手机,莫名的不好意思,磨磨唧唧的在最后一刻接了起来。   听筒对面的人没说话,却已经从路灯下走出来,站在树木的阴影中,仰头看向上方。   李鱼和那眼睛碰上,心跳停滞一瞬后加速了跳动频率,他开口,“你怎么来了?”   盛易明声音淡淡的,说的话很让人脸红,“想亲口告诉你,我很高兴。”   李鱼忍不住想笑,反应过来会被看见,立刻把嘴角压下去,“……哦。”   楼下,盛易明挑了下眉,“下来。”   李鱼脸上矜持,挂了电话就往开始狂奔,在客厅的时候来了急刹车。   丁爸爸正盯着电视看滚动播报的新闻,他抬起一根手指,气势颇强的推了下眼镜。   声音沉沉,自带威严,“大晚上的,风风火火的做什么。”   说完扭头看向青年,尖锐的目光如同一把刮骨刀,一寸寸的切入青年的皮肤,将他看得透彻,“出门?”   李鱼点点头,“下楼一趟,买包烟。”   丁爸爸,“我看你从回家到现在一直没抽过,还以为你已经戒了。”   李鱼对答如流,“正在戒,忍了一下午已经是极限了,这会儿烟瘾犯了特难受。”   “……爸爸。”他舔了舔嘴唇,“我抽烟这么多年了,一时半会儿戒不掉的,得循循渐进着来,您说是吧。”   丁爸爸被“爸爸”两个字惊呆了,比起爸,爸爸显然更加亲昵,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从小儿子十七八岁开始叛逆起,他已经很久没听见过这个称呼了。   丁爸爸再次看过去,青年穿着背心短裤,脚上趿着家居拖鞋,头发松软,表情没有以往面对自己时的桀骜,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石头心,顿时就软了。   他清了下嗓子,大手一挥,“快去快回。”   没想到老爷子还挺好哄,按捺住半夜幽会的兴奋,李鱼丢下一声,“好的。”   转眼就没了人影。   夏天的夜晚总是比冬夜要热闹一些,不远处的凉亭里,有睡得晚的大爷大妈正拿着蒲扇在乘凉,纵横的小区马路上,偶有汽车经过,车灯不偏不倚,正好照过停在某单元门对面的黑色轿车。   轿车前排坐着两个男人,正抱在一起拥吻。   李鱼的脑袋被一只大手扣得紧紧的,阻断他的所有退路,只能被迫承受着热烈的攻势。   没多久,肺部开始缺氧。   盛易明暂时放过青年,声音染上暗哑,“呼吸。”   李鱼被亲得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的脑子恢复了运转,夸张的做了个深呼吸,还没彻底咽下去呢,男人再次将嘴唇压上来。 第231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39   车内的空调似乎不太顶用, 起不了太大的制冷效果,整个车厢内热烘烘的, 燥得很。   青年满身是汗,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被一只大手插入发丝,温柔的用指腹揉按着。   那只手的动作轻柔而强势, 从他的后脑勺移动到后颈,带着冰凉的触感罩在皮肤上。   李鱼被冻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咬合,尝到一丝腥甜。   麻木的嘴唇终于被男人放过,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肺部, 带来一丝清明。   相比于青年懵懂的眼神, 盛易明要清醒太多。   好像不管做任何事, 这个人都能保有十足的清醒。   李鱼缓了会儿神,手指点在男人泛着血丝唇上, “疼不疼啊。”   “疼。”盛易明轻轻啄吻他的唇角, “吹一下就不疼了。”   李鱼的胳膊勾上男人的脖子,敷衍吹了口气,说起见家长的事情,“你今天也算是露过脸,过了瘾,咱以后安分点,你放心,名分我肯定会给的, 但是你得乖点。”   老人家的接受能力有限,多少年的老思想,哪是你说动摇就动摇的。   李鱼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   盛易明眼神略深,盯着青年泛着水光的嘴唇问,“还不够乖?我今天够老实了。”   乖个屁,就差没在脑门上插“我是他男盆友”的小旗帜了。   没看出来,大佬退下了高冷的外衣,居然这么能闹。   李鱼撇嘴,正想反驳,两眼突然发直,呆了。   盛易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车外,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正站在外面。   从体态看,来人身材不弱,直挺挺的立在外面,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胸口,看不见脸。   倒是能从对方不断起伏的腹部看出,这人此时的情绪正处于爆发边缘。   李鱼后背起了一层密集的冷汗,干涩的喊了一声,“爸爸……”   盛易明,“……”   推开车门下车,神情泰然自若,没喊伯父刺激人,而是喊了声,“丁先生。”   丁爸爸狠狠瞪他一眼,弯腰看向副驾驶的人,“滚下来。”   盛易明皱了下眉,紧跟着就见青年兔子似的夹着尾巴下来,还眨了眨眼示意他一定要稳住。   刚刚车里那声老爹没听见,下车后李鱼连忙又喊了一声爸爸。   丁爸爸冷眉冷眼,恨不得逮住小兔崽子的耳朵拧一圈,“跟我回去。”   说完转身就走。   李鱼冲盛易明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小跑着的跟上。   父子俩前后走入电梯,气氛凝固,窄小的电梯里只有一重一轻两道呼吸声。   随着快要抵达顶楼,凝固的空气有所松动,如同万年冰川突然爆开裂缝,一旦垮塌,后果惊人。   “买烟?” 丁爸爸嘴角是僵硬的冷笑,眼睛能喷火。   李鱼低头,“对不起爸爸,我错了爸爸,我再也不敢骗您了爸爸。”   丁爸爸被“爸爸三连击”搞得措手不及,想发脾气却又莫名其妙的说不出狠话。   手指头一动,终究是没忍住,一把揪住了儿子的耳朵。   李鱼虽然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但也不是吃素的,跟人干过架,骂过街,从来没输过。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揪耳朵。   说实话,有点疼,但是很新鲜,这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小学外看到的老爹教训儿子的场景。   带着体罚的意味,却又始终控制着手里的力道,这样的教训他当时也想要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揪得你很舒服是吧!”丁爸爸的声音赫然想起,又怒又气。   李鱼,“……”   丁爸爸愤怒的丢开手,把人拉去安全通道的楼梯口。   考虑到丁爸爸是个傲娇且脾气有点火爆的人,李鱼打算主动坦白错误,争取宽大处理。   “事情就是您看到的那样,我和他在谈恋爱,今天中午没介绍是因为我怕您生气又揍我。”   “我揍你干什……”后面的话老爷子没说出来,他想起自己几个月前扇出去的那一巴掌。   他当时是气急了,手上忘了轻重,打完以后看见儿子当场红肿的脸,立刻就后悔了。   李鱼低头看着脚尖,可怜巴巴的, “我改不了的,也治不了,更何况同性恋根本不是什么精神疾病,哪怕您不接受,不理解也行,但我希望您能别拆散我们,爸爸,我稀里糊涂了二十几年,找个喜欢的人不容易。”   低落的话语停顿一秒,再响起时带着一股很浓的悲伤和落寞,声音带着颤抖,“您不知道,我们这个圈子,能找到真爱很不容易,我,我……”   看这儿子痛苦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丁爸爸心里不是没有想法的。   儿子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他也想过很多,甚至去咨询过精神科医生,那医生也是够可以的,说他儿子没病就算了,反而还说他心态不好,硬是拉着他说不了不少。   思想上有了想要接受的苗头,心理上仍旧不能彻底过关。   丁爸爸在心里叹了口气,还需要时间去接受,否则他怕儿子一旦把那个男人领进家门,自己会忍不住把人从楼上扔下去。   父子俩面对面的站了不知道多久,丁爸爸迟疑的抬起手,按了下儿子的肩膀,“先进去吧。”   李鱼如获大赦,屁颠屁颠的跟在父亲身后进了家门。   电视新闻还放着,主播标准的普通的话填满了空荡的客厅,缓解了心里的紧张和尴尬。   一走出玄关范围,青年就脚底抹油似的,溜得比谁都快。   但是看那背影,丁爸爸就知道他心里有多心虚,脸上有多臊。   想起之前从挡风玻璃上看到的情景,刚熄灭一点的怒火又爬上来了。   就他儿子被人亲得两手挣扎的样子,不用猜都知道是在交往中吃亏的那个。   丁爸爸被这个念头折磨得差点崩溃,明明自家儿子也是牛高马大的,小学还得过投铅球的冠军呢。   “想什么呢,你和小幺刚刚去哪儿了?”丁妈妈不知何时站到了丁爸爸身后,似乎有话要说。   丁爸爸抬头看她一眼,“说吧,我不生气。”   他现在的确满肚子火气,却无力发泄,尤其是想到儿子离家几个月后再回来,居然变乖了不少。   自己的儿子丁爸爸最了解,娇生惯养,吃不了苦,没有意志力,从小大小对任何事情的都坚持不了三分钟。   但听他之前的一番话,他感觉儿子似乎有所成长,成熟不少,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放他跟野男人混一混,谈谈恋爱好像也不错?   丁爸爸打了个哆嗦,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别抓了。”丁妈妈嘴角一抽,逮住丈夫抓头发的手,叹了口气坐到旁边。   “同样的话我之前已经说过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劝你。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当父母的能干涉他一时,还能干涉他一辈子吗?倒不如放开手,让他去寻找自己的生活。能把日子过得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见丈夫没有反应,她抬手碰了下旁边的膝盖,“你到底怎么想的,说句话啊。”   三楼的房间里,李鱼正蹲在床上看实况,越看越感动,同时又迫切的想知道丁爸爸最后的答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丁爸爸粗声粗气的开口,“小幺他就是被你们一个个给惯坏的!”   丁妈妈笑而不语,知道这是说通了。   但紧跟着就听丁爸爸说,“家规不能坏,我要好好考察,要是人品不过关,对咱们儿子不好,姓盛的永远别想进在咱们家的门!”   丁妈妈,“我看小盛很不错。”   光屏前,李鱼忙不迭点头,直夸丁妈妈有眼光,有品位。   扭身钻进被子里,脸埋在枕头上蹭了蹭,嘴角翘得老高。   丁爸爸的保护欲让他有感觉,好像只要有爸爸在,即便受了委屈也不用怕,因为会有人给他撑腰,将他护入羽翼之下。   这一刻,李鱼深切的体会到,父爱和母爱是不同的。   母爱是柔软的,润物无声。父爱则是刚硬的,直接的,粗犷的,看似冷硬得让人想要后退,甚至偶尔会带着攻击性,实则是一种强硬的维护。   只有回过头来仔细品味,才能体会到其中情感。   李鱼深深吸了口气,心里被塞满了东西,温暖,饱满。   不知不觉间,眼睛缓缓闭上,思绪和心情尽数沉淀,陷入沉睡。   在青年的呼吸随着深度睡眠变得轻缓后,紧闭的窗户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开,带着凉意的空气沿着缝隙滑进屋内。   迷迷糊糊中,李鱼感觉有点冷,下意识蜷起双腿,抓紧了被子。   那股凉意带着强势闯入了薄被中,随即就感觉到对方狠狠打了个哆嗦。   人影懊恼的叹了口气,不甘心的爬出被窝,隔着柔软的被子把人牢牢困在怀里。   李鱼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知,正沉浸在梦里。   他梦见自己真的成了一条鱼,而周围的水却不是水。   透明的液体带着可怕的攻势,将他弄得遍体鳞伤,告饶也没用。   以至于他早上醒来,浑身酸痛,活像是跟人狠狠打了一架。   李鱼按着后颈走入卫生间,经过镜子时脚下迟疑,又倒退了回去,呆滞的望着镜子里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身上的背心松松垮垮,锁骨和肩头上有明显的奇怪痕迹,脖子上就更别提了,痕迹比其他地方都要大块,像一个恨不得能被所有人看见的印章。   李鱼揉了揉额角,怎么办,大夏天的穿高领毛衣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丁妈妈的声音穿过厚实的门板,模糊的钻进来,“儿子啊,起来没有,再不起就要吃中饭了。”   李鱼问系统,“现在几点?”   “十点半了。”1551说,“你大哥二哥都不在,你爸爸坐在客厅看报纸。”   李鱼手忙脚乱的刷牙洗脸,冲进了衣帽间,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半高领的短袖T恤,据说是某品牌的服装设计师亲自操刀设计,并且亲手缝纫的,全世界只此一件。   原主当时买这衣服花了大价钱的,回到家就被丁爸爸指着刷卡信息臭骂了一顿,后来他负气将衣服闲置,一次也没穿过。   李鱼把衣服抖开,沉压太久,有一股淡淡的樟脑味。   他套上衣服后,给自己搭了一条卡其色的五分裤,穿着拖鞋走出房间。   丁妈妈一见他脖子被遮了一半,忍不住皱眉,“大热天的,捂成这样,也不怕出痱子。”   出也得穿啊,要不被看见脖子上的东西,老爷子得气死。   李鱼心虚,下意识用掌心压上颈侧,“不热,就是有点感冒,捂着点好。 ”   “在家里也能感冒,小幺,你这身体不行啊,是不是在外面的几个月都没有好好锻炼?”丁妈妈担忧的抓住儿子的手,开始了养生讲座。   第一次被人拉着手谈养生,李鱼听得津津有味,让丁爸爸大跌眼镜,看向儿子的眼神如同在看怪物。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欣慰。   以前的丁联哪里有那个耐心听爹妈讲这些东西,听不了两句就借口走人,有时候为了躲避家里的唠叨,他宁愿去宾馆呆着也不愿意回来。   丁爸爸陷入了沉思,三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儿子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所以说有些孩子就是不能太过惯,丢出去吃吃苦,体验一下社会百态,就会知道身在福中更要惜福。   十一点半的时候,保姆将饭菜端上桌。   李鱼陪着爹妈用完餐,说要去找唐宋。   丁爸爸挑眉斜着眼看过去,“到底是找谁。”   骗人这种事,过了三次就没人再信了,即便李鱼没看过狼来了故事,也明白这个道理。   察觉到丁爸爸对着的信任有些许崩塌,他老实巴交的低头又说了一遍,“真的是去红月亮。”   丁爸爸那双被社会淬炼过的眼睛不得了,工作上可以轻易看穿人心,生活中自然能看出儿子撒没撒谎。   只见他眼睛微微一眯,视线回归平静,“早去早回。”   李鱼,“好的,爸爸。”   回房间拿了钱包和手机出门,走到一半是,迎头飞来一把钥匙。   丁爸爸说,“把你那车开出去放放风,再不开发动机就生锈了。”   李鱼捏着钥匙,感叹,老爷子可真傲娇,挺好玩儿的。   大白天的,唐宋不在店里,只有保安在。   一进红月亮,制冷效果比空调还好的阴冷迎面而来。   保安又是上次躺椅子上睡觉的那位大哥,见到小领班进来,他诧异的瞪大眼睛,“丁先生怎么这个时间来。”   “来取点东西。”李鱼说完径直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里光线暗淡,灯泡估计是坏了,一闪一闪的,李鱼坐在长凳上,给唐宋打了个电话。   唐宋也才刚起不久,听见发小的声音,顿时想起了他回家的事,追问道,“你爸没揍你吧?”   “没。”想起老爹昨晚抓到他和男人时的态度,李鱼说,“我觉得他对我出柜的事有点软化了。”   “真的假的,你爸那种严肃的老古板也能软化?”唐宋觉得世界有点玄幻。   李鱼,“我不在的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他改变态度。”   唐宋,“应该是被你妈妈教育过吧。”   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他急忙道,“想起来了,我妈跟我说过,有次去你家做客时发现你家气氛不好,丁叔一直板着脸,你妈也是一脸不高兴。后来我妈说起了你,你妈妈故意很大声的说,‘我们家小幺说自己是天生的同性恋,没办法纠正的,说白了,他是我生的,他成了如今这样我是不是也有错,我也该被赶出去’……”   那天出门吃饭李鱼就看出来了,丁爸爸这个人吧,有点怕老婆。   此时此刻,他完全能想象出听见这句话时,那张严肃的脸上会闪过多少慌张。   “还是我妈有一套。”李鱼笑着说,语气骄傲。   “可不是。”唐宋附和完毕,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你那边怎么那么安静,你这是在哪儿呢。”   “红月亮。”   “你去那儿做什么……”红月亮里也不知道到底干不干净,一想起这些操蛋的事,唐宋是又郁闷,又怵得慌。   李鱼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把休息室找了个遍,没发现趁手的工具。   “我来找点东西。”考虑到接下来的事具有一定破坏性,他实话说道,“有一样东西,藏在一楼卫生间附近的地板下,唐宋,我需要把地面上的瓷砖撬开,把东西取出来。”   唐宋不愧是好哥们儿,啥也不问,只说,“需要帮忙吗?”   李鱼考虑了下,“那你过来吧,来的路上买把能砸墙的铁锤,对了,再带一袋儿水泥一袋河沙,完事儿以后我给你填好。”   唐宋没有任何异议,挂断电话后马不停蹄的开车去了建材市场。   夜总会里,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李鱼就用手机玩儿游戏,消消乐。   玩儿着玩儿着就开始感觉浑身发冷,寒气从衣服的袖口,裤腿,领口钻进去,躲不开也逃不掉。   李鱼抬头看了眼上方的空调,很好,目前处在一个很环保的制冷温度。   所以出问题不是空调,是别的。   他紧了紧凉嗖嗖的领口,抬起双腿放到长凳上,“唐宋快来了,你别闹。”   那股寒气根本不听话,青年越是严肃,越是用警告的语气,它就越是嚣张霸道,像个调皮的孩子,又像个激进的犯罪分子,明目张胆的想要破坏。   休息室里起了雾,淡淡的灰色充盈整个空间,模糊了青年的视线。   李鱼现在只想躺平,因为他知道自己挣扎不了。   同时,又有点别样的想法在从心里生出。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对刺激的东西总是保有好奇,不管那东西是否危险,总想伸出手指,大着胆子去戳一戳,碰一碰。   空气中的灰色的雾霭变得浓郁,空气变得更加森冷,吸入鼻腔让人神清气爽。   眨了个眼的功夫,落在长凳上的双脚边多了一只膝盖,而自己的肩头也被一只手给按住了。   李鱼呼吸停顿,心脏却激烈的跳动。   眼帘上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认命的又期待的随着阖上的眼皮乖顺的垂下去。 第232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40   一个半小时后, 唐宋扛着两个大铁锤,拖着一袋河沙,一袋水泥, 咬牙切齿的从外面进来。   保安正在打瞌睡,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点点,在老板走近的时候, 点头的力度突然加大, 差点一脑袋砸向地面。   他坐直了,合上眼睛继续瞌睡, 却在下一秒重新睁开, 茫然的看向满身是灰的唐老板。   “唐总,您这是……”   唐宋把水泥撂下,喘了几口气,“看见丁领班了吗?”   “看见了,好像是往休息室呢。”保安看了眼老板被压得垮塌的肩膀,“要我帮您拿锤子吗?”   唐宋,“不,不用,我自己拿, 你帮我把水泥弄去休息室就行。”   保安为人憨厚,也不懂得恶意奉承和拍马屁,老板说不需要帮忙,他就真的只拿了水泥。   他力气大,拎袋水泥就跟拎个空的垃圾袋似的, 走路带风,转眼就消失在了过道转角。   唐宋,“……”   拖着一堆重物继续前进,转过转角,就见保安一脸凝重的盯着休息室的木门。   “怎么了?” 他将东西放下,越过保安握住门把手。   曾经出现过的情况重现了,他用了十成的力气,居然没办法拧动门把。   显然,里面的人出事了。   唐宋侧身撞门,保安愣了下反应过来,也跟着一起撞。   木门被撞得颤颤巍巍,却始终如同长在门框上一样,表面看似孱弱,实际上异常牢固。   唐宋急得团团转,大脑不受控制的开始形成一些可怕的画面,开门以后靠在墙上的人干,散落满地的肢体残肉,亦或者,里面根本没有人,他的发小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   这些想法折磨着他,都快把人吓哭了。   眼泪刚涌出来,连眼眶都没被彻底湿透,休息室的门突然咔嚓一声,自己开了。   李鱼出现在门框内,神情倦怠,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唐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刚刚里面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又遇见什么危险的东西?”   保安听得一头雾水,顺嘴问,“什么东西?”   “鬼……”唐宋说到一半反应过来,生硬道,“有个鬼的东西,你赶紧出去守着,别让贼跑进来了。”   保安一听果然不敢再呆,这附近真的有贼,前不久隔壁内衣店就丢过东西。   他把水泥用脚推到墙边,转眼就跑出了过道,继续去守着大门。   “里面什么事也没有,就是门坏了,不好开。”李鱼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你声音怎么了?”   “感冒呗。”李鱼捏了几下喉结,佯装难受。   唐宋看了眼发小那身半高领的T恤,恍然大悟,“难怪你穿这么多。”   李鱼含糊的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往后靠在门上,双腿还有点发软。   唐宋没发觉他的异样,问,“东西在走廊里,怎么操作?”   李鱼,“先把地凿开吧。”   唐宋,“你带路。”   李鱼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前面。   他感觉后背有点沉,有点冷,随后感觉耳朵被吹了一口气,“不舒服吗?”   “没有。”他含蓄应了一声。   唐宋以为是在跟自己说话,“什么没有?”   “我说前面的灯坏了,没有光。”李鱼说的是事实,前面的灯坏了两天了,他忘了上报给后勤。   唐宋一看那截黑漆漆的路,心里发慌,下意识靠过去,跟发小肩膀挨着肩膀,胳膊贴着胳膊。   小心翼翼的往前,不知不觉间就步入了黑暗。   肩头突然一重,像是一只手用力按在上面,骨头要裂开般的疼。   听见耳边的抽气声,李鱼转身抓住他的胳膊,“怎么了你?”   “好像,好像……”唐宋声音抖得厉害,随着发小抓他胳膊的时间越长,肩上攥住他骨头的那只手就越用力。   忽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唐宋挣开青年的手,躲闪到走廊对面,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试图远离被变态恶鬼觊觎的发小。   果然,肩上沉重的压力和疼痛消失了。   这他妈也太邪乎了!老子走个路碰一碰也不行啊!   鬼的变态欲有这么可怕?   唐宋心有余悸,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别愣着了,继续走啊。”   李鱼又不是傻子,已经从对方眼睛里窥见到一些信息。   他悄然侧脸,瞪了眼自己肩上无形的,却能清晰感知到的那团阴气,加快脚下的步伐。   按照1551之前提供的详细位置信息,两人停在了距离公用卫生间最近的包厢外。   那间包厢和卫生间只有一墙之隔,而要找的证据,就在包厢沙发下,距离墙体只有五公分的位置。   而那面墙,恰好是面承重墙。   李鱼恍然大悟,所以当初才没有把这圈拆掉重建,转头冲唐宋指挥道,“我一个人敲地,你负责搞定水泥。”   唐宋一脸卧槽,“我不会啊大哥,也不知道比例。”   1551在宿主脑子里报出两个数字,李鱼直接转述给唐宋,“按照这个来,不会有错。”   唐宋默默记下,跑去厨房找来一个带着刻度的水桶。   怕影响到沉重墙和嵌在水泥里的装内存卡的盒子,李鱼砸地的动作小心谨慎,大铁锤落下十几次,力气消耗一半,只砸出一个小坑。   唐宋把水泥倒在地上,学着以前在建筑工地里见过的那样,将水泥和河沙混在一起,又在泥沙堆的中央弄出一个小坑蓄水。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抬头就看见发小生无可恋的脸,噗嗤笑了一声。   “怎么了?”   “我好难。”李鱼一脸的生无可恋。   唐宋看了眼凹陷的小坑,犹豫道,“丁联,这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秉着知道得越少越安全的影视和原则,他一直克制着内心的好奇,如今好奇到了临界点,实在忍不住了。   “阿旺还有姐姐,叫阿香,这件事你知道吗?”李鱼没有藏着掖着,发小问他就说,反正世界上没有能包住纸的火。   随着阿旺住院被调查,过去的事迟早会被翻出来。   “不知道,我还以为他是孤儿呢。”唐宋皱眉,“怎么扯到阿旺了?”   李鱼松开手,铁锤的实木把手随着重力倒向一边,跟地面碰撞出脆响。   他坐在那根木头上,开始讲述前因后果。   唐宋一边听,一边忙活,等听完这个横跨多年的漫长故事,水泥也和好了,“没看出来,阿旺的过去还挺复杂,比电视剧曲折。”   李鱼说,“阿香留下的东西就在这下面。”   阿旺问,“你怎么知道?”   李鱼被噎住了,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宋若有所思, “那只色鬼告诉你的?”   李鱼含糊的嗯了一声,怕任务目标也在周围,心虚得很。   唐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整个人一愣,用低得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问,“那什么,盛先生他知道你身边还跟着一个吗?”   李鱼,“……”   这话怎么接。   见他不吭声,唐宋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吧……你被鬼缠着不放是没办法的事,但严格来说,这也叫脚踩两只船。”   李鱼冤枉,“我没有。”   “你有。”唐宋脸上是看穿一切的表情,“知道我刚刚为什么离你那么远吗?”   “我知道。”李鱼说。   “知道就好,虽然鬼不是人,但好歹也算个雄性。”对面站的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可以患难的好兄弟,他实在不想在对方的道德上批判什么。   可是他怕发小火玩儿得太大,把自己给烧死。   在心里组织一番语言,唐宋劝说道,“他这么一直跟着你也不是办法,咱们本地的大师不行,你要不要去外地看看?最好是在盛先生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把他送走,这样你心里肯定也会好过一点。”   不,我现在心里就挺好过的,真的。   李鱼有口难辩,只能干巴巴的现场编谎话,“那只鬼对我没那种想法,他就是觉得我长得像他初恋,所以就各种护着我。真的,不信我叫他显形出来,你自己问问。”   “别!”唐宋像被烫到脚的猫似的,往后蹦了一下,“我不问,我相信你了。”   李鱼故意板着脸吓唬他,“不成,你必须当面问清楚,免得你过几天脑子有自动填充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会,我保证不会了!”唐宋吓得两腿发颤,差点尿裤子,完全忘了自己阳气太重,根本就见不到鬼这回事。   李鱼,“那你还乱说我吗?”   唐宋,“不说了,你是哥,你是大哥行不行,千万别把那种东西叫出来。”   别说看见了,哪怕是轻轻碰一下,他铁定都会做一辈子的噩梦。   李鱼满意的收起颔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地上抡大铁锤。   铁锤做工精细用料足,单是前面的锤头部分就有二十斤,后面的手柄看着细细长长,却因为是实木,又给整个锤子增加了三五斤的重量。   唐宋看他就快累得吐舌头了,好心帮忙,结果握了一下就放弃了,太重了,抡完他的胳膊怕是要废掉。   反正都是要废掉的,还是让发小废吧。   李鱼,“……”   唐宋无视他哀怨和恳求的眼神,义正言辞道,“说好分工合作,各做各的,你不能用眼神道德绑架我。”   李鱼磨了磨牙根,雄赳赳气昂昂的再次抡起大铁锤。   哐当一声重响,唐宋感觉脚下的地面在震动。   瓷砖碎裂,坑又往下凹陷了一点点,周围裂开了不少浅短的细缝。   李鱼咬牙又是几下,外人不知道内情,以为他轻轻松松,只有他自己知道快要力竭了。   “不行了,不行了。”不知道有坚持了多久,青年倒地不起,衣服被汗水湿透,半透明的贴在胸口,额头上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滚落。   唐宋跪在地上,用胳膊撑着身体,低头看向发小那张因为过于用力而涨得通红的脸。   “要不我找个建筑工人来?”他提议道。   花点钱,让专业人士干自己的专业,免得他们这些业余的继续受罪。   察觉到宿主又想开口念头,系统出来阻止道,“‘挖掘秘密’中的‘挖掘’在任何时候都是动词。”   李鱼想把它掐死,“你够狠。”   1551,“我只是在提醒你遵守任务规则,否则回去以后会被怎么扣分,我也说不好。”   扣个屁,我是关系户你忘了吗,哪有关系户挨处分遭批评的。   李鱼是个极其低调的人,后台再硬他也不会拿出来说,所以这话他只在心里吐了吐,脸上是认命的表情。   又在地上平躺了会儿,他从地上爬起来,“我去趟卫生间。”   唐宋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东西能搞个鲜榨喝。”   考虑到客户需求和舒适度,包厢自带的卫生间大概有五平米多,不算小,干净明亮,空气中是淡淡的清香。   进去以后,李鱼撑着腮帮子坐到马桶上。   低头看了眼胳膊上因为一热一冷泛起的鸡皮疙瘩,他撩起眼皮看向对面的虚空,“老公,你在吗?”   系统被故意黏腻的语气给心坏了。   李鱼不管它的感受,只知道自己的两条胳膊上的肌肉又酸又痛,特别是右边的肱二头肌,隐隐约约的拧着疼。   再蛮干下去,他怕肌肉会被拉伤,得寻找到其他解决方案。   随着青年的话音落下,空气扭曲的波动起来,一个灰白的淡色的脸型轮廓出现在李鱼正对面。   “累了?”   那半透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李鱼却感觉到一种切实的关心,他压着唇角假装委屈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那张脸如同融化的水,悄无声息消失在空气中。   李鱼,“……”   老公现在这么拽的吗,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   就走了!   计划都没开始实施呢!   李鱼心里苦,嘴唇张了张, “老公你快回来”的呼喊已经到了嘴边,胳膊上突然被轻轻揉捏了一把。   那双手没有在肉眼可见的地方有任何形态,轻重得宜,很快就软化了青年僵硬的肌肉。   李鱼舒服的喟叹一声,打破沉默,“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都在想你。”凉意擦过耳尖,引来一阵颤栗。   李鱼偏头肩膀蹭了蹭那只耳朵,迫切的问系统,“提示音怎么还不来,刚刚那句不算情话?”   “叮。”系统发出声音,“算啊,还有点土土的呢。东西放在工具箱,注意查收。”   李鱼意念一动,凭空多出一面光屏。   工具箱盖子已经打开,一个空格子又被填满了,是一盒TT,草莓冰凉激爽螺旋超薄贴身……后面还有一长串描述,懒得看了。   这不是他要的。   而且这东西近期应该用不上,大佬现在已经够凉了,用也得等他成功活过来以后。   李鱼再接再厉,“我跟唐宋说话的时候你也在吧?”   “嗯。”他的声音本来就低,单音字从嘴里滑出,更是带着一种性感的尾音,撩得人心肝直颤。   李鱼感觉到任务目标已经从左边转移去了右边,侧了侧身体,“你没什么想说的?”   大佬的情商一向很高的,哪怕是变成了001那种傻大个在感情上也是无师自通,没道理接不上。   偏偏还就没接上他想听的话,李鱼听见对方反问,“说什么?”   “我刚刚跟唐宋说了那么多,你就没点想法?”   “没有。”   “……”李鱼抿了抿嘴,脸上有点红,不好意思直接了当的告诉对方想听情话。   而且他也担心,任务目标为了满足自己的意愿说出来的情话会不达标。   果然,老天爷喜欢的是脚踏实地的好孩子,不喜欢爱钻空子,耍小聪明的坏孩子。   李鱼抖了抖胳膊,小声说,“可以了,胳膊好多了,谢谢老公。”   “嗯。” 声音还是那么低,带着一丝明显的笑意。   李鱼,“你笑什么。”   “没怎么。”盛易明显出形态,如同一捧拥有形状的透明的水,凑过去在青年唇上轻轻碰了下。   “你之前说得没错。”他说。   李鱼不懂,“什么?”   “你是我的初恋,永远。”   叮的一声,工具箱里又有东西掉下来,李鱼被目标的话砸得有点蒙,像个被|操控的木偶僵直的身体走出去。   唐宋刚回来,直接递过去一杯西瓜汁,“喝,等喝完我就打电话找人过来帮忙。”   “嗯?”李鱼双手握住玻璃杯,冰凉凉的,顿时回过神,“不用,我还是自己来吧。”   唐宋皱眉,“算了吧,这种强度的工作我们做不了,逞强的话小心拉伤手臂。”   “应该不会。”李鱼被砸懵的脑袋恢复了运转,让1551打开工具箱。   里面终于多了个能用的东西。   是一个手持的切割机。   李鱼看了唐宋一眼,喝两口西瓜汁后放下杯子,“我出去一趟,买个工具,很快回来。”   唐宋没多想,临走前还叮嘱发小,帮忙带包烟回来。   李鱼走出红月亮,因为之前被阴气笼罩的缘故,此时阳光迎头照下来,让人感觉不到灼热,反而是柔和的暖意。   他两手插在兜里,在附近闲逛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钻进小巷,从红月亮的后门进入,同时取出了新道具。 第233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41   手持切割机附带了说明书, 除了小,便于拿捏,外形上和普通的切割机差别巨大,与手柄连接的地方是一个电机,下方则是特殊金属质地的金属转轮。   转轮边缘锋利无比, 一旦启动旋转起来,别说是水泥地板,就是钢柱也能被一分为二。   李鱼爱不释手的摸了摸新武器, “这要是在丧尸世界,有这玩意儿在,谁还敢近身。”   1551,“别皮了, 赶紧执行任务。”   李鱼哦了一声,提着东西回到那间包厢。   包厢内,唐宋正瘫在沙发上, 两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打着拍子,手机丢在旁边,正哇啦啦的播放着快节奏的音乐。   见发小去而复返, 他的胳膊伸向前方, 手掌摊开, “烟。”   李鱼隔空丢过去, “少抽点吧,抽烟有害健康。”   “烟这种东西,烦了累了爽了来一口, 快活似神仙,戒不掉。”唐宋像个瘾君子,叼着烟享受的用力吸了一大口。   烟雾进入肺部走了一圈,从他的鼻腔出来,“总算是活过来了。”   李鱼无语,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拿起旁边的西瓜汁继续喝。   看见青年脚边的东西,唐宋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切割机。”李鱼把果汁吸出了响声。   “没见过这样的切割机……”唐宋拿起来掂量几下,比之前的大铁锤轻便不少。   李鱼放下已经空掉的玻璃杯,“开始干活。”   唐宋把切割机递回去,用脚尖指了指已经被自己装进水桶里的水泥,“你看够吗?”   “够了。”李鱼挽起袖子开干。   有了神器加持,很快就成功将内存卡所在地方切出一个深二十几厘米的正方形。   李鱼尝试着来了一榔头,不行,于是将其丢到一边,继续用神器在正方形范围内进行切割,没多久就将大正方切成了六十四个小正方。   唐宋见差不多了,两手吃力的提起锤子砸了下去,轰然碎裂。   两人跪在地上,把碎成渣的水泥刨出来,还是没看见藏在下面的小盒子。   李鱼问了下系统还差大概多少,随即提起切割机又来了一轮,切到最后的时候明显听见咔嚓一声。   他停下手,接过唐宋递过来的铁锤,收着力小心砸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水泥被震碎了。   李鱼小心翼翼的将碎块掏出来,终于看见隐匿在下方的,四四方方的金属小盒子。   盒子里面的内存卡被厚厚的卫生纸裹了一层又一层,完好无损。   这年头的手机基本都是自带内存,没有地方插卡读卡,为了查看内存卡中的内容,两人又跑去手机市场淘了个便宜手机回来。   插入内存卡后,很快找到了一个名为“卢家栋”的文件夹,里面装着一部偷拍视频。   视频内的场面有些混乱,卢家栋带着一群兄弟吸得又疯又嗨,吸完后又中邪般,朝着空气傻笑,还搂着旁边的同样一脸迷|乱的女人亲了一口。   除了这些,视频中还有一些卢家栋向人购买违禁品的短信和通话记录的录屏。   因为家里有钱,他每次的购买量很大,然后又转手高价卖给其他成瘾的人。   两人看完以后皆是沉默,没想到这张小小的内存卡能牵扯出这么多的事。   现在李鱼才彻底明白,卢家栋为什么要因为这份证据对阿香痛下杀手,因为这里面的东西,足以让他进去蹲个几十年,甚至是死刑。   “怎、怎么办啊现在?”唐宋问,“要报警吗?”   李鱼说,“报,但必须得先想好,我们要怎么告诉警方这份东西的来历。”   唐宋想起,据发小所说,阿香的日记里没有关于这份证据的文字记录,阿旺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所以凭什么他们两个跟案件没啥关系的人就知道了呢。   若要深究起来,有嘴也说不清,肯定会被警方调查。   本来只是想做好事揭发举报,他可不想反惹一身骚。   李鱼也在沉思,日记目前为止只有他和阿旺看见过,并且已经烧了,不可能伪造笔记将内存卡的存在添上去,只能通过其他渠道了。   “1551,建立一个临时通信号码,给快递拨个电话,让他们到xx路口取个件。”   “好的。”   李鱼扭头问唐宋,“有口罩吗?”   “有,我之前鼻炎犯了,买了一盒放在办公室里。”他蹙眉,“你要做什么?”   “寄个匿名邮件。”   “现在到处都是天眼探头,别说是戴口罩,你就是把脑袋整个包起来,警察也能把你挖出来。”   “放心,不会的。”李鱼自信道,“我有办法。”   唐宋劝了几句,见实在说不通,只好沮丧的抱着胳膊说,“随你吧,要是真出个什么事我会帮你跟警察解释的,实在不行咱就请律师。”   李鱼回了个OK的手势。   很快,唐宋就拎着一个口罩一顶帽子,从楼上下来。   李鱼隔空接住,全副武装的离开夜总会,在路边刷了辆共享单车,花了半个小时骑到了和快递约见的地点。   下午两点十分的时候,1551说快递小哥打来电话,说是还有五分钟抵达。   李鱼从路边的咖啡厅里买单出来,去到路口,不多时就见一辆白色的,喷着某快递公司字样的面包车停在面前。   他压低帽檐走过去,“我寄张内存卡。”   快递小哥快速填单,扭身从后面拿过一个信封袋,让青年将内存卡丢进去。   李鱼留下钱和一张用卫生纸记录的收方地址,转身就走,等小哥密封好信封袋,抬起头打算询问寄件人其他信息时,车窗外已经没了踪影。   小哥看着手里那张平整的卫生纸,有些无措,上面竟然写着附近某警局的地址。   都不带犹豫的,直接开着小面包,带着新收到的快件去了警局。   警方听小哥说了事情原委,立刻从信封袋中取出内存卡,用读卡器播放。   视频不算长,拍摄内容却很重要,凑巧的跟他们一直暗中调查的某个大案子扯上了关联。   李鱼从实况中得知证据已经被接收后,整个人都放松了,紧跟着就听系统说,“红月亮的秘密完成。”   任务进度中,两个任务所对应的菊花都亮了,金灿灿的。   李鱼心满意足,打车回了红月亮。   唐宋焦急的等在包厢里,见人终于回来,他急忙冲上去,“怎么样?”   李鱼,“搞定。”   唐宋,“就没有监控拍到你?”   1551适时开口,“已经将你的存在全部抹除,不会有人找上门来”   “但他们可能会找上阿旺。”李鱼问系统,“阿旺最近怎么样了?”   1551说不容乐观,“他受伤的那只手不用截肢,神经却不如从前灵活,他恐怕得学着用左手了。”   李鱼看了眼对面神情担忧的发小,伸手在他肩头按了按,“事情结束了,这件事情跟我,跟你都不会有关系,你就踏踏实实的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看青年如此自信,唐宋也不好说什么打击的话,只是在两人各回各家后,打电话托认识的朋友注意警方动向。   李鱼到家时一家子都在,老大老二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估计是挨骂了。   他放轻脚步,想偷偷上楼,被丁爸爸一声喝住, “过来,一起开家庭会议。”   原主记忆中的家庭会议就是挨批,挨批,挨批。   李鱼不由得紧张,灰溜溜地坐过去,两手放在膝盖上,两腿并拢,坐姿像个面对威严教导主人的小学生。   家庭会议的内容和以往没有太大不同,硬要说个不一样来,那就是作为曾经最经常被炮轰的小儿子,这一次破天荒的没有挨过一个字的批评。   李鱼嘴角抿着,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这代表着,丁爸爸对他的强硬态度正在崩塌,好事,没准过不久就能把媳妇儿领进门了。   会议后,丁妈妈拉着儿子说悄悄话,“你爸今早跟我说了昨晚的事儿,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冒冒失失的,今天白天再见不行?”   李鱼摇了摇头,“忍不住。”   丁妈妈臊得慌,没想到儿子谈起恋爱来这么黏糊,直白。   翻了个白眼,用手戳了戳儿子的胳膊,“你再等等,我看他最近已经动摇了,你可千万别在这种时候把人带回来。”   道理李鱼还是懂的,紧要关头若是受到刺激,丁爸爸好不容易开放起来的观念,很可能会像受惊的蜗牛那样,被吓得缩回去,再也不出来。   事儿得讲究策略,讲究悄无声息的渗透。   李鱼看了眼丁妈妈,是个厉害的女人,难怪能把丁爸爸治得服服帖帖。   得向老一辈看齐才行。   母子俩聊了半个多小时才停歇,李鱼进了厨房,保姆正在备菜。   见小少爷进来,她笑着打了个招呼,报上今晚的菜名,“都是你爱吃的呢,先生特意嘱咐我做的。”   李鱼点点头,去冰箱里拿了一盒冰牛奶,正要拆开,忽然听见叮咚一声,是手机短信的提示音。   他猫着腰,抓紧门框,探出去半个脑袋。   丁爸爸拿着手机从楼上下来,眉头紧拧,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李鱼见他又坐回了之前开会的沙发上,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什么,隐隐约约间似乎提到了盛易明三个字。   “爸爸。”   客厅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丁爸爸一跳,几乎是看清来人的瞬间,他就把手机屏幕扣向沙发。   李鱼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笑着问,“您玩儿手机呢。”   丁爸爸板着脸,用严肃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嗯,赶紧上去洗个澡,身上全是汗味儿。”   李鱼,“……”   低头闻了闻,明明是香的!   有猫腻,而且这猫腻一定跟他有关。   李鱼脸上波澜不惊,听话的起身上楼,快要彻底走过楼梯缓台时,突然后退看向客厅,丁爸爸正对着手机瞪眼,一副我不服,但我又不得不服的矛盾表情。   “1551,我爹在看什么呢?”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老爷子脸上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   1551说,“看朋友圈,任务目标的。”   盛易明的微信基本不用,更不用说朋友圈了,肯定什么也没有。   但从丁爸爸的多彩的表情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李鱼迅速回到房间,抱着手机点开目标的朋友圈,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短短一个小时内,前后发了三条朋友圈,两条是会议现场的照片,配的文字内敛深厚,一股浓浓的总裁范儿。   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表扬,这他妈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高大俊秀,能力卓越,处事不惊……各种溢美之词加在一起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优秀。   李鱼摇了摇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逼装得一点也不做作。   摆明了,这两条朋友圈是专门发给谁看的。   李鱼,“心机。”   拇指在屏幕上滑动,发到了最近的一条,发送时间是一刻钟之前,也就是他和丁妈妈促膝长谈,而丁爸爸独自上楼的那段时间。   这张不同之前,是一张秀恩爱的照片。   照片是在李鱼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的,他站在红月亮的一个角落里,周围缭乱的灯光做了虚化处理,路过的顾客也都只剩下一道影子。   就好像在拍摄者的眼睛里,只有他是最色彩浓艳,最清晰特别的存在。   暗淡的光线中,青年垂下眼帘,明明很累,却又努力挺直后背强打起精神,无一不透露着社会人的辛酸和艰苦。   李鱼, “……”   隐约有点印象,他当时其实是吃撑了,在犯困。   大佬的这张照片对于一个疼爱儿子的傲娇父亲来说,杀伤力很足,就连李鱼自己看了,都忍不住为自己心疼。   李鱼问系统,“我爹还在刷朋友圈?”   1551,“反复看了无数次,还把你的那张照片存起来了。”   李鱼默了默,“他什么表情?”   系统丢过来一张实况截图,老爷子眼神落寞,透着心疼,指腹半触在屏幕上,似乎是轻轻地摩挲儿子的脸。   李鱼服了,更服气的还在后面。   因为没有共同好友,他看不见大佬和其他人的朋友圈对话,但能看见大佬的回复。   什么我爱人、谢谢祝福、他很可爱……类似的回复有很多,每一个字都透露着男人的高兴和嘚瑟。   所以说在爱情面前,每个人都会成为爱炫耀的傻子。   他能看到的回复,丁爸爸自然也能看到,盛易明的坦白,无意识一种作为男人的担当。   李鱼的心被这些文字刷上了一层又一层香浓的蜂蜜,之前在红月亮被大佬抢走的那点阳气又回来了,喜滋滋的用还有些发软的双腿在地上蹦跶。   一个人在房间里乐了会儿,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侧耳细听,脚步声在门口停留大概半分钟后,渐行渐远。   1551,“是你爹,好像有话要说。”   丁爸爸有迟疑,说明他现在仍旧无法彻底接受儿子的性向,他会过来,完全是因为看了那张儿子苦逼上班的照片,心疼了。   当然,其中还有被盛易明的回复所触动的原因。   李鱼没有追出去,换了家居服盘腿坐到书桌前玩儿游戏。   他技术烂,没几下就死翘翘了,看着屏幕上倒地不起的小人,恍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解决。   “1551,我之前让你查的东西呢?”怕系统忘记,他补充道,“就是红月亮那块儿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换言之,也就是任务目标的起源。”   系统难得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鱼耐心十足的等着,终于在十分钟后将那些模糊的语言组织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网络上的资料太过匮乏,除了近几年的,你暂时没有找到其他相关的信息?”   “就是这个意思。”1551很不好意思,它厉害惯了,这是第一次被难到。   李鱼说没事,“很多地方都存放着相关的地方历史的纸质资料,网络上没有,我们可以去图书管查查看。”   图书馆的闭馆时间是晚上九点,现在赶过去,能查阅不少东西。   李鱼跟家里打了声招呼,说了声不回来吃饭。   丁爸爸把眼镜一摘,“你刚回来两天,又想出去疯玩儿?”   其实是怕儿子出去不回来,不好意思直接问。   丁妈妈只一个眼神就看懂了丈夫的潜台词,轻声问,“这是要去哪儿啊?晚上回来吃晚饭吗?”   “我去图书馆查点资料,晚饭就不回来吃了,我随便在图书馆外吃点就行。”   “图书馆?”丁爸爸嘴皮子哆嗦,眼神复杂,小儿子从小成绩一般,贪玩儿,二十几年了,这是夫妻俩第一次听他说想要去图书馆。   “图书馆好,身上钱够不够?让你妈再给你拿点,对了,你之前的卡……”   “不用,我自己有。”李鱼摆摆手,灵活的钻出了门。   图书馆在另一个区,坐车过去花了二十几分钟。   今天周三,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很多,李鱼进去以后先让1551查了查有没有《x国县志大全》一类的书籍。   系统惊讶,居然让宿主蒙对了,“有,在五楼,人文地理那个区。”   李鱼上楼,刚进电梯就闻到一股怪味,像是腐朽的沉木,又像是肉类食品馊掉的味道。   他揉了揉鼻尖,安静等着电梯抵达。   电梯里的气氛虽然沉闷,却并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李鱼在五楼下电梯,很快就从架子上找到了那本《县志大全》。   这本书足有四千多页,厚得惊人,内容比他想象的要详细很多。   《县志大全》算是一本综合归纳,将一些从民间搜罗而来的历朝历代的县志、正史、野史、传说,经过一些证实后,将这些东西按照时间顺序,编纂在相对应的地方下。   李鱼目前所在的城市在这本书中也占了几页篇幅,最初的记载可以追溯的一千两百年前,中间几次因为各种原因更名,最后又因为五百年前的一件事,被重新改回了最初的名字,阳县。   只看了眼事件的小标题,记忆中自觉蹦出了与之相关的资料,是原主曾在历史课本中学过的东西。   那算是一件恶性|事件,即便多年过去,依旧一笔一画的记录在纸上。 第234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42   李鱼怕自己看漏重要信息,用手指着逐字。   公元xxx年, 外敌入侵, 山河面临破碎。   当时的君王昏庸胆小, 受奸臣蒙蔽,主张投降。   这话被有心人传到宫外, 百姓们的反对声音愈演愈烈, 有心人趁机挑拨,趁民心紊乱发动了内战。   外敌尚未入侵, 国内就已经分崩离析。   死人越来越多,红色的血将土壤染成了黑色, 作为边塞要城的县城一夜城破。   流离失所的百姓们, 带上剩下的家当,选择往防御最强的都城迁徙。   临走前,他们凑在一起做了个决定,挖一个大坑, 将死掉的百姓和士兵一起扔进去坑里。撒上预防瘟疫的草药后, 再用挖上来的泥土将尸山掩埋。   那时候的人多信鬼神。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 百姓们联名上书, 希望将这个县城更名为阳城,以压制藏在万人坑中的阴气。   这件事死的人太多了,各种史籍上都有记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万人坑的事情坏了风水,接下来的几百年间,那地方不是被作为坟场,就是被用作处以极刑的断头台。   那个年代, 没有坐标数据,也没有门牌号,李鱼没办法判断,这是否就是红月亮所处的位置。   他往后翻,在此之后,这片土地还发生过不少与死亡有关的事件。   时间变迁,到了近现代。   曾经的万人坑,行刑台,成了教堂的墓地。   李鱼,“……”   这块地仿佛被死神戳上了不祥的印章,无论时代怎么变,它总是和死人扯上关系。   教堂建成不久,发生了战争,教堂成了避难所。   神父每天都在祈祷战火能放过这个可怜的地方,但显然,上帝并没有听见他的祷告。   一群侵略者闯入,暴虐的杀害了所有人,临走前,放了一把火,将所有的一切焚烧殆尽。   有好心人在那群施害者离开后,将被烧死的人从焚尽的木炭灰中挖出来,转移到教堂后面的坟地中。   自那以后,每当午夜降临,总有人听见凄惨的痛呼和烈火焚烧木头,发出血噼啪声。   久而久之,已经更名为北城的城市被冠上了鬼城的头衔。   教堂化为乌有后的第七年,战火熄灭了。   城市面临重建,每个地方都被重新规划了,包括这片不祥之地。   石砖铺成的马路被撬开,换成了泥沙,铺上了沥青,被人们踩踏而过。   马路两边的建筑,从低矮的平房变成了几层高的小楼,又在其后的几十年中,变成了钢筋丛林,向全世界展示这座城市的成长。   李鱼的目光落在那张简单的地图上,一条蜿蜒的街道,贯穿了整个市中心。   没错,那就是红月亮所在的街道。   李鱼沉默的合上书,“难怪大佬能成精,原来在他经历过这么多事。”   一件又一件的流血事件,让他不断的强大,成了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李鱼眉头皱紧,有些担忧。   几百年间,这附近发生的大事件几乎都以悲剧收场,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阴气太重,改变了那块地的风水?   那自己呢?白天和目标缠在一起,到了晚上又愉快地玩儿小游戏,照此发展下去,会不会有一天,身体里的阴阳失衡,直接嗝屁?   李鱼着急的问系统,“一哥,在已经完成任务的情况下,如果我死了,也会倒档从来吗?”   系统想了想,说,“不会,你会直接回到中心城,提前结束这次任务。”   李鱼提高了声音,“我和任务目标不是绑定了吗?”   系统,“就暂时斩断绑定了呗,谁让你死了呢。”   李鱼,“……”   事情有点棘手。   目标那么强,谁知道下一次两人再玩儿的时候,会不会一下子被吸成人干。   其实,只要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完全有可能的,之前不过是被大佬用来练了练手指的灵活度,就腿软成那个样子。   李鱼当时以为是因为自己头天夜里一直做梦,没睡好才会体力消耗那么快。   现在才明白,原来真相和以为差距如此之大。   1551提议,“你可以去咨询一下观主,毕竟,道具是有风险的。”   “什么风险?”李鱼心里一惊,“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瞎猜的。”1551点到为止,李鱼再问什么它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夜幕降临,李鱼从图书馆出来,街上比来时热闹了不少。   下班归家的人行色匆匆,忙碌了一天的上班族,相约着走入餐厅,打算放松吃个饭。   李鱼随着人流在街上游荡,脑子发空,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不可否认,1551的话成了他的心魔,他赌不起所谓的“万一”。   就这么走啊走,他到了江边,那股之前在电梯里闻到过的怪味再次扑上来,李鱼猛地转身,在不远处的树下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冬季的运动套装,黑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郁,眉目沉沉,脸色苍白,嘴唇似乎张开着,像在用嘴呼吸,又像是要说什么。   别的不说,光是这个衣服就让那人看上去不正常。   要知道,现在可是夏天。   李鱼后退一步,后背顶在江边堤坝的护栏上,潮湿的风从后面吹上来,带着沉闷黏腻的触感。   那人一动不动,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这方,可是只要青年一动,他就会跟着移动,同时脑袋也跟着往肩膀方向歪。   李鱼目测了下,那脑袋估计歪了快九十度了……这大兄弟有点厉害。   夜晚的江边凉快,来往的人不少,基本都是陪着家人或男朋友、女朋友一起,他们说说笑笑,谁也没注意到孤身一人的青年。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李鱼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那人也跟着往前走,如同模仿动作的提线木偶。   李鱼退回去,心里默数一二三,转身就跑,一边扭头往后看。   那人没跟上来,他不见了!   心里的不安被放大了,因为剧烈运动,肺部的空气也被压缩到了极限,每往前一米都是一种折磨。   终于,他在一个凉亭停下来,捂着胸口,扶着柱子大口喘气。   “1551,他真的不见了?”李鱼低声问道。   1551疑惑,“什么不见了?”   李鱼一愣,“一个人,你没看见?”   1551哦了一声,不以为意,“那不是人,是鬼,不信你看。”   面前多出的光屏上,是一个放大的特写,那人面部惨白的皮肤下,分布着无数条青色的血丝,他脖子上的皮肤僵硬,如同干涸的土地那样裂开缝隙。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他胸口的衣服。   靠着系统的放大功能他得以看清,黑色的运动装上,遍布着好几个湿润的痕迹,像新流出的血。   知道是鬼了,李鱼反倒没那么怕了,他知道目标就在身边。   只是,心里免不了有些郁闷,这是他第一次,被红月亮之外的其他鬼怪跟上。   什么时候就被盯上了呢?是图书馆。   之前在电梯里闻到的气味,应该就是江边这只散发出来的。   李鱼蹙眉朝四周看去,距离凉亭是来米外的一个灌木丛中,那“人”还在。   兴许是自己的逃跑引起了他的愤怒,此时那东西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死气沉沉,变得狰狞起来。   李鱼还没来得及逃跑,黑色人影一秒逼近,在触碰到他瞬间,指尖如同被烧着了一样,散发出难闻的焦臭味和黑色的烟雾。   他猛地把手缩回去,退到凉亭的一根柱子后面。   李鱼感觉有一双手从自己背后绕到前方,交叉的抱着他的肩膀,熟悉的冰冷气息让令人安心。   “我在。”男人声音亲密的贴着青年的耳朵。   空气中多出一道无形的视线,带着慑人的压迫感,对胆敢觊觎青年的东西发出警告。   那东西知道自己打不过,却又不甘心。   他绕着凉亭转了几圈,怎么也找不到攻击的漏洞,只好放弃离开。   李鱼松懈了戒备,侧身坐到凉亭的长凳上,紧跟着就感觉一具无形的身体从旁边搂抱上来,咬着他的耳朵问,“去图书馆查县志做什么?”   “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久,我对它的过去却一无所知,所以找来看看。”   李鱼语气随意,半点不心虚,严格来说,这的确不算谎言,他确实是在了解历史。   盛易明也就随口一问,青年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李鱼感觉到脸颊旁有气流经过,一愣,“你在叹气吗?”   “没有。”男人说,“以后最好不要单独一个人出门,太危险。”   李鱼,“什么危险?”   随之嘴唇被压上一双冰凉的嘴唇。   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随着被吻住的嘴唇,钻进青年的脑子里。   “因为现在的你很可口。”   无形的轻吻明目张胆的暴露在空气中,李鱼总觉得,四周经过的人都在看自己。   他闭紧嘴唇,脑袋往后撤,“别在外面。”   不了解实情的人看他对着空气一脸享受,会以为他神经病的。   男人的遗憾情绪仿佛化为实质,李鱼好像听见他哼了一声,“你刚刚出声了?”   “没有。”盛易明声音坚决,冷硬,和平时如出一辙。   李鱼正要点头,又听见了哼的一声。   李鱼,“……”   江边这一片到了夜晚,温度要比其他地方低,不少人会乘凉到十点多才恋恋不舍的回家。   李鱼离开凉亭后,去买了个甜筒冰激凌,刚舔一口,舌头就被另一条又冷又软的东西碰了下,冰激凌少了一块儿。   他假装不知道,招手拦下一辆出租,一坐上车,牙齿就被撬开,嘴里的冰激凌又被抢走了。   听见后座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司机抬眼扫向后视镜。   后座的青年手持着冰激凌,眼眶湿润,嘴唇发红,看着有些好笑。   司机忍不住问,“冰激凌这么烫?”   司机开的是玩笑,李鱼说的实话,“是啊。”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爱贪凉,这种东西还是要适可而止。”   凉的东西对脾胃不好,这些话丁妈妈曾对原主念叨过无数次,李鱼自然也记得,可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想吃什么千万别憋着,要不多痛苦。   李鱼冲着后视镜笑了笑,怕冰激凌再被抢走,三两下将下面的裹着脆皮的剩余甜筒全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咬得咔嚓作响。   司机好笑的摇摇头,想起了自己家那个年纪比青年小点的傻儿子。   “大叔,红灯!”   后座传来惊呼,司机的身体反应先于大脑,一脚踩下刹车。   十字路口的对面,红灯大喇喇的亮着,嘲笑他的大意。   司机被惊出一身冷汗,回头跟青年说了声谢谢,回过身时,视线擦过后座右面的车窗。   大概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那面窗户。   这一次,司机脸色大变,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颤抖的用手指着后面。   李鱼看着他的嘴唇在翕动,听见一个气音,好像是在说——   鬼。   他猛地看向自己左方,墨色的玻璃上,贴着一张扁平的脸,眼睛空洞没有眼珠,鼻子应该是被削掉了,平坦没有鼻梁,只剩下两个贴着骨头的孔。   李鱼撑着座椅往后退,后背抵上右侧的车门。   那东西想进来,啪的一声手拍到玻璃上,留下一个红色的掌印。   扛过了风吹雨淋的玻璃,这么一下就被拍出了裂纹。   司机已经吓懵了,呼吸急促,紧绷到极致的神情,让人感觉他随时都可能昏过去。   就在这时,李鱼感觉自己的手指被握住,有声音轻柔的告诉他,“他进不来,别怕。”   李鱼也就是被突然出现的东西吓了一跳,不至于破胆,他担心的是司机。   抬手朝着已经彻底傻眼的司机脑门上弹了下,“师傅,别愣着,快开车!”   “开车,开车……”司机喃喃自语,重复几次才想起“开车”是什么意思。   他丢下一句“坐稳了”,一次将油门轰到最底,黄绿相间的汽车如同离弦的箭,带着凶狠的气势冲破尚且带着余热的空气。   跑出去大概两三公里,司机抖着声音问后座,“还,还,还在吗?”   李鱼说不在了,“我们安全了。”   司机顿时整个人软塌下来,停下车,瘫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他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给自己定定神。   抽到还剩一半时,瞥了眼后视镜。   后座的青年心事重重,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狠了。   李鱼正在思考事情。   除了任务目标,从下午到现在,他一共撞了两次鬼,并且不是同一只。   按照道理来说,随着距离第四十九天越来越近,他的灵魂和身体的融合度应该更加完美,身体里的阴阳也该更加平衡才对。   现实却恰恰相反。   从他对鬼怪的吸引力来看,身体里的阴气似乎更重了。   再联系之前,目标说他“很可口”的话……李鱼痛苦的掐住鼻梁骨疲惫的揉捏。   之前虚无的猜测,化为了事实,他的的确确受到任务目标的影响,身体情况正在朝着某个不好的方向发展。   他痛苦的捂住眼睛,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当短命鬼的那天。   “我想起来了!”司机突然开口,死气沉沉的气氛好转了些。   李鱼茫然,“什么?” 第235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43   “刚刚那东西, 我之前那在本地的交通广播听见过, 他是因为不等绿灯突然横穿马路, 被一辆恰好从工地出来的运沙车给撞了。”   司机虚着眼睛, 隔着烟雾看向窗外, “说撞也不太准确, 新闻里说, 那人当时整张脸是从货车上擦过去的, 身体被车斗带倒后,轮子又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李鱼,“是在我们看见他的那条街上吗?”   “是。”司机肯定道,“当时那附近有个建筑工地,就因为那场事故, 工地也受到了影响, 勒令必须晚上八点以后才能开工。”   李鱼若有所思, “1551, 之前从图书馆就跟着我的那个东西呢,他是怎么死的?”   1551把之前的特写丢进了自己的数据库, 数据库和市内的警察系统连接上后,很快就根据人脸对比,找到一份老早之前的死亡档案。   档案上显示,那人死于八年前。   当时的市图书馆的内部正在翻新,到处都搭着架子,死者当时手里的工作没处理完,等到吃完午餐后, 并没有回到工棚休息,而是独自一人回到现场。   谁知道刚爬上架子,脚下打滑,人就摔了下去。   当时下面堆满了木头,他的后背被砸断的木头穿刺,疼的起不来,呻吟般的求救声还没从嘴里出来,被堆砌在一旁的水泥袋子也垮塌下来,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图书馆、等红灯十字路口,跟来的鬼似乎本在原地徘徊,是见到让他以后才跟上来的。   李鱼意识到,自己以后得离死过人的地方越远越好。   1551,“你好惨。”   李鱼,“闭嘴。”   司机抽完一支烟后心情没有平复,又点了一支,抽完第二支他才重新发动汽车,把客人送到目的地。   李鱼下车后站在单元门外,不敢进去,本该灯火通明的单元此时黑漆漆一团。   “你在吗?”他朝着空气轻声喊。   随着话音落下,四周的空气开始流动,凝结,变成身材高大,却模糊不清的成年男人,而男人的一只手收正紧紧搂着他的肩膀。   担心他害怕,男人的手指微微收拢,用力扣住他的上臂。   “走吧。”   李鱼顺从的往前走,脚踏进去的同时,灯自己突然亮了。   一股带着腥气的风刮过,垃圾桶的盖子打了个转儿。   李鱼,“……1551,风是从外面进来的?”   1551,“不是。”   李鱼知道,自己又撞鬼了。   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啊,不就是多搞了几次吗。   别人搞事强身健体,到了他这儿短命撞鬼。   绝了。   李鱼带着一个看不见的人回到家,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给丁妈妈打电话才知道,一家四口临时出门参加一个宴会,得十二点以后才能回来。   李鱼给玄关留了灯,上楼进入房间。   这一夜还算平稳,没有发现任何事,只是第二天起床后,丁妈妈说他气色有点差。   李鱼跑进一楼的卫生间,对着镜子看了看,脸上多一双眼袋,让他那张白白净净的脸看着有些憔悴。   明明昨晚什么也没干的,只是隔着被子纯聊天而已。   思索间,突然察觉到少了点东西,一直萦绕在四周的冷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夏日的燥热顺着外面的气流窜入房间。   李鱼愣了下,“盛易明?”   没有人应答。   李鱼在原地安静的站了会儿,直觉告诉他,目标还在这间屋子里。   沉默片刻后,他再次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遭的气氛变得压抑,水龙头没被拧紧,滴答,滴答,水珠间断的落入陶瓷的面盆。   “昨晚,你睡着以后。”男人的声音略为沙哑,和平时不太一样。   李鱼,“昨晚我怎么了?”   “心跳变弱了。”   “……”   那是挺吓人的。   难怪昨晚睡着以后迷迷糊糊间总觉得很热,原来是随身空调不见了。   他转身坐到马桶上,“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对吧?”   马桶斜对面的镜子里,多出一团青灰色的影子。   李鱼望着那抹影子,“有解决办法吗?”   影子轻微的摇头。   李鱼啧了一声,这是因为知道自己给了他不好的影响,自责到话都不敢说了吗?   “没事的,我们去找老观主问问,实在不行,我还有秘密武器呢。”他从马桶上下来,凑到镜子前亲了亲那团影子,“我能让你活过来,真正的活过来。”   早饭过后,李鱼向丁妈妈说自己想去北山的道观一趟,烧个香,捐个香火钱,再找大师算算命。   丁家向来不信这些,丁爸爸一听就嗤之以鼻,说他花的钱全送给道士吃肉了。   李鱼,“……”   话说的没错,无法反驳。   “那我就先走了。”李鱼说完人已经走到玄关,蹭掉拖鞋把脚放进运动鞋里,正要弯腰,鞋带儿自己打了个蝴蝶结。   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丁爸爸的那双被淬炼过眼睛立刻扫描过去,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拉着丁妈妈起身,“走,我们也去看看,就当散散心。”   丁妈妈想把丈夫的手丢开,转瞬就触及到对方不断眨眼的眼睛,一下子就懂了。   儿子一个正处在恋爱中的人,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去爬山,肯定是去约会的。   当电灯泡就当电灯泡吧,只要能给儿子把把关,暂时性的招人嫌弃不是不能忍。反正他们年纪大了,脸皮厚,无所谓。   两个人的约会一下子变成了四个,场面有点宏大,但愿不要在道门清净地来一场修罗场。   走进入电梯,里面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丁爸爸清嗓子的声音,没有莫名多出的凉风,也没有缠人的阴气。   李鱼知道,任务目标已经走了。   虽然大佬嘴上不说,但李鱼知道,当他将自己分割为实体和虚体两种形态后,无论哪边的实力都会有所削弱,长此以往,不会有好处,说不定还有害处。   一行四人,丁爸爸负责开车,丁妈妈坐在副座嗑瓜子。   至于李鱼,他在低头发短信,问任务目标出发没有。   盛易明的信息秒回过来,说自己已经在某山岔路口的加油站。   丁爸爸看了眼后视镜,冷哼,明知故问道,“跟人约好了吧。”   李鱼收起手机,“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丁妈妈赶紧圆场,“我听说北山上的风景很好,待会儿你们多给我拍两张照。”   “好的,妈妈。”李鱼热情的附和。   丁妈妈从包里掏出小零食,“小幺啊,吃吗,从这儿过去至少还得半小时呢,吃点东西打发时间。”   李鱼对丁妈妈的喜爱指数,从一百增长到了一百零一,双手接过拆开包装吃起来。   丁爸爸绷着的脸缓和些许,很早以前,小儿子刚上幼儿园,他和妻子一有空就带着小儿子出去附近郊区亲近自然。   可是到了后来到了中学,孩子有了更多的可以打发时间的选项,再叫他就怎么也不肯出来了。   丁爸爸忍不住看向副驾驶的妻子,笑着摇了摇头,母子俩连吃东西的表情和动作都差不多,不愧是亲生的。   不知不觉间,车子到了某加油站。   不用李鱼开口提出停车,丁爸爸已经把车开进去,说是要去上厕所。   加油站出口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身比一般的轿车更高,更宽。   这车子是限量版,刚出来的时候丁爸爸花了整整三天的功夫,终于说服丁妈妈同意他提车。   结果兴匆匆地打电话一问,车没了,就在他致电的前五分钟,最后一辆被人给订下了,已经开始走进口和运输手续的流程。   丁爸爸为此郁闷了一个月,从此以后看什么车都觉差点意思。   谁能想到,他曾经梦寐以求的车,居然在这个郊外的加油站和他不期而遇。   丁爸爸眼馋得走不动道儿,寻思着要不要过去跟车主聊聊,借机看看车内,不能摸不能碰,饱个眼福总可以吧。   心里这么想着,双腿已经不受控制的率先拐过去。   “老丁,你干什么呢!”   丁妈妈的声音破空而来,同一时间,黑色轿车的车主从车上走了出来。   李鱼发誓,他看见他爹的脸都绿了,那是一种比苍蝇卡在喉咙还要让他恶心和愤怒的表情。   盛易明扣上敞开的西装,阔步走过去,伸出右手递上去,“丁先生。”   丁爸爸恶狠狠地的盯着那只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却碍于自己良好的素养,只能生生憋住。   两只手握住的那一刻,李鱼看见丁妈妈夸张的松了口气。   她转头冲儿子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要打起来呢。”   “不会的,盛先生人很好,而且他很尊重爸爸的。”吹得太好让人无法信服,李鱼很懂得把握尺度,只用了最朴实的两句,浅显的夸奖一下。   丁妈妈笑了,“怎么叫盛先生?你们俩平时相处这么拘谨?”   李鱼是个老实人,实话实说,“不拘谨的,确定关系以后我都喊他老公,不喊名字。”   丁妈妈,“……”   嘴里的瓜子居然被她嚼出了狗粮的味道。   那头,两个男人敷衍的握完手,一个往丁家汽车所在的方向走来,一个去了卫生间。   盛易明微微俯身,向着车窗内的女士礼貌问候。   丁妈妈第一次离那张脸那么近,晃了下神,等回过神来时,小儿子正像只小奶狗一样,两只手按在半掩的车窗上,仰头跟外面的人说话。   男人脸上的表情浅淡,唇角上扬的弧度不太明显,但眼睛里的暖意却真实到了炙热的程度。   他微低着头,视线专注凝视的样子,让丁妈妈有种错觉,就好像全世界的事物自他眼里都是虚无的,只有车内笑得像个傻子的青年是真实的存在。   丁妈妈无奈的叹了口气,明白过来儿子为什么要陷进去了。   能被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永远的注视着,的确是一件令人心动的事。   不一会儿,丁爸爸迈着豪气的步伐回来了,临上车前,还瞪了车外的男人一眼。   丁妈妈抿了抿嘴没说话,等到汽车发动,她蹙眉教育道,“你刚刚那样很不礼貌,人小盛又没得罪你。”   丁爸爸知道,完球了,老婆被拿下了。   看向后视镜里一脸无辜的青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聊什么了?!”   “什么也没聊啊。”李鱼吃着薯片,心事重重。   就在刚才,好几次他都看见男人插在兜里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拿出来碰一碰他的脸,却在最后又插了回去。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好,也很不适应。   他喜欢跟男人亲昵的抱在一起,喜欢跟他不分你我的触碰,如果这些都变成了不可能……柏拉图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太苦逼,两人只能分开坐着隔空喊话,光是想想就觉得挺傻逼的。   1551,“你可以使用道具。”   李鱼,“你不是说有风险?我没有成本去承担风险,也没有赌的欲望。”   1551,“我说的只是可能,并不一定。”   李鱼笑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1551的情绪反馈有些激烈,傻子都能听出它有问题。   李鱼知道它不会松口泄露什么,不打算再问,只是让系统把工具箱打开,盯着复生卡牌和棺材琢磨起来。   卡牌代表着复生,棺材却代表着死亡,他拿不准两样东西的使用需不需要分前后顺序。   亦或者,在使用之前还需要别的什么辅助条件。   “1551。”李鱼在沉默许久后突然开口,“如果目标在我使用道具以后,没有活过来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系统苦恼道,“关于这点,上面没有给过我任何信息,但如果他真的是任务者,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说不定和你一样,是倒档重来呢?”   李鱼眉心皱得很紧。   管理局内有很多部门,小世界的数目更是多不胜数,所以他们的人手始终不够。   在人手如此短缺的情况下,让两个任务工作者同时执行一个任务的事,按理说是不该发生的。   李鱼现在担心,他和庄嵬所执行的根本不是普通任务。   脑子里东想西想的同时,他再次将目光落在【复生】这张卡牌,越发觉得很有内涵。   “到了。”随着丁爸爸的声音落下,汽车停在山脚下。   北山上来往游客少,污染和商业气息没有其他两座道观严重,繁茂的花草树木争抢着要在夏季最后两个月展露自己,竟然比上次李鱼来时的风景更加惊艳。   丁妈妈给自己扣了顶太阳帽,穿上防晒服,推开车门走下车。   她仰头看向山顶,挺拔的山峰上飘着淡淡的薄雾,鸟叫和虫鸣从旁边的树丛中传出来,让人说不出的心情愉悦。   “是个好地方。”丁妈妈拿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发到朋友圈把北山狠狠夸了一番。   李鱼跟在丁妈妈身边,眼睛却直勾勾的关注着另一个方向。   大概是为了爬山,男人已经脱掉了外面的休闲西装外套,里面穿着简单的T恤,下搭配一条牛仔裤,头发没有打发蜡梳,细碎而刘海堪堪遮住一点眉梢,柔和了他平日里森冷的形象。   就这颜值,这打扮,丢进学校里说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李鱼吞咽了下,觉得今天的大佬很不一样,绝对是特意计划打扮过的。   盛易明走过来,嘴角噙着浅笑,“丁先生,丁太太。”   待人走近,李鱼才发现,男人手里拎着东西,他凑过去打开一看,纸袋子里装着水果和矿泉水。   “兄弟,够贴心的。”   青年小声夸奖,明明一句暧昧都没有,却被丁爸爸恨铁不成钢的又瞪了一眼。   老爷子收回视线,带着丁妈妈往前走,头也不回的说,“走,不是要爬山吗,磨磨唧唧的什么时候才能山顶。”   李鱼假装没听见,跟在男人身边说悄悄话。   盛易明抬手碰了下青年的发梢,轻声说,“这样会不会感觉好些?”   李鱼明白他的意思,用脑袋去蹭男人的掌心,笑着说,“好多了,你的手挺暖,不凉。”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盛易明是在问他,当阴气被收归在躯体中的时候,对青年的影响是不是更小。   李鱼说我知道,“我刚刚没开玩笑,真的好很多。”   他对阴阳鬼神的东西知道得不多,但经历的相关事情多了,多少也懂得一点皮毛。   像任务目标现在这种情况,看似好像是他自己在刻意收敛阴气,其实应该是阴气被调动去维护身体的运转。   加之现在又是阳气充足的白天,两个因素加在一起,足以抵消掉他体内很大一部分阴气。   等到了阴气更重的夜晚,白天被消耗掉的能量,又会重新充盈他的身体。   李鱼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一脸期待的望着男人,“我说的对吗?”   “嗯,差不多。”盛易明的手指轻轻的扣在青年后颈,拇指摩挲着发尾,宠溺的夸道,“我老婆真聪明。”   这话刚好飘进了停下脚歇息的丁爸爸的耳朵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被愤怒涨的通红。   “他刚刚叫我儿子什么?!”他瞪着眼睛问妻子。   丁妈妈装傻,“什么叫什么,你听岔了吧,反正我没听见。”   她摘下太阳帽扇了几下风,转移话题,“老公,这地方可真好,比其他地方凉快多了。”   丁爸爸,“……”   他明明就听见了! 第236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44   丁妈妈拽住丈夫的胳膊往山上拖, 不想给两个孩子好不容易赢来的独处造成太多尴尬。   走过一条条蜿蜒的山路, 红墙青瓦的道观显露出来。   道观嵌入山腰,背后竹林环抱, 自成一方天地,让人一看就莫名觉得这地方和那些烟火旺盛,到处都是摆摊算命的商业道观不同。   李鱼跟男人并排着走上来,仰头看了眼道观敞开的大门, 正想问老爸老妈要不要一起, 小道童出现在了门口。   “几位,师父让我来接你们。”   小道童穿着宽松的道袍,脑袋上的发髻今天有点歪,眼睛圆圆的,说话时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瞬间俘获了丁妈妈的心。   不等其他人开口,丁妈妈已经快速踩上石阶, 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去, 掐了下小道童的脸。   小道童是被丢在山脚下的弃婴, 哭了一整天才被下山的老观主碰见, 给抱回了观里。   长到一定的年纪后,老观主把他送去了学校, 可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怕再被抛弃, 还是对学校存在天然的排斥,每每观主前脚一走,后脚他就从学校溜走, 自己跑回观里。   老观主没办法只能跟老师商量,自己在家教,等到了考试的时候再去学校。   小道童天资聪颖,就是身体根子不好,三天两头总是感冒发烧,也就这两年跟着师父不惧风雨的天天打太极,抵抗力才上去了点。   老观主给他的爱很多,那是真的当成亲孙子对待,可来自于女性的爱他却是头一次接触。   突然被掐了脸蛋,小道童一双面颊骤然绯红,眼睛湿漉漉的,像在控诉,又像是在害羞,害得丁妈妈控制不住双手,直接捧着他的脸又来了一把。   丁爸爸体力不如有空就泡健身房的妻子,跟在儿子身后,好一会儿才爬完石阶跨进道观。   道观又小又破,一眼就能望到头,他扭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儿子,“就这?”   李鱼听出老爹言语中的不屑,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这里的大师特别厉害。”   丁爸爸冷笑,“我看你是没把脑子从外面带回来。”   他本来就不信这个,就算是信,也肯定是往香火旺盛的地方去,这种没人来的小破旧,一看就是道士没有真本事,招揽不到生意。   李鱼撇嘴,“您别不信,盛先生也是这儿的香客。”   丁爸爸一听,抬眼扫向儿子身边各子高大的男人,阴阳怪气,“盛先生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也跟我儿子这种小年轻一样,迷信这些东西,不应该啊。”   “小年轻”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听得李鱼怪尴尬的。   他悄悄拽了把老爹腰后的衣服,严肃的纠正道,“其实也就大三岁而已。”   丁爸爸用力把自己的衣服抽走,瞪着吃里扒外的不孝子,“你今天闭嘴,不准再帮他说话!”   “哦……”李鱼可怜巴巴的拖着声音应了一声,手指潜伏到右边,悄悄勾住老公的手指。   盛易明的心被羽毛挠了下,痒痒得厉害,反手握住抵住自己掌心的手指,面上谦和的对丁爸爸说,“丁先生不如待会儿让老先生算一卦,试试就知道了。”   丁爸爸冷哼一声,背着手,挺着胸口进了正殿。   正殿就三尊塑像,足有四米多高,得把头仰到极限才能看清神像威严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丁爸爸心里生出一股敬意,意识到自己莫名的心情,抬手在脑门上拍了下,快步往前走。   李鱼拉着盛易明的手跟在老爹身后,跨过门槛进了后面的院子。   丁爸爸不知所踪,倒是丁妈妈正拉着小道童坐在石凳上,轻言细语的哄小孩儿吃零食。   李鱼走过去,手指弹了下小道童的发髻,低声问,“你师父呢?”   “师父在屋子里,你们直接进去就行。”小道童板着脸,扭头指着右手方小院的院门,像个小大人。   丁妈妈看得心都要化了,嘴里哎哟一声,忍不住把小孩儿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李鱼心里有点酸,他长这么大,都没被妈妈抱过呢。   想起回去以后,自己又是一个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的人,心里有点难过。   他回头,恰好望进男人深邃的眼睛,心里那点难过悄无声息的溜走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不管什么时候,这个人都会陪着他。   李鱼冲男人扬了扬眉毛,“我们走?”   “嗯。”盛易明看了眼青年递过来的手,伸手握住。   丁妈妈被两人腻歪得都没眼看了,小两口从见面起就黏黏糊糊的,眼睛里只看得见彼此。   也不知道家里的老顽固,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看开。   屋子里和上次一样,檀香燃烧产生的烟雾,悄无声息的在空气中蔓延,窗户被竹竿撑开一半,有低矮的树枝娇羞的展露枝头。   李鱼走上前去,“老先生。”   观主在走神,闻言被惊了一下,视线率先越过青年落到他旁边气势冷冽的男人身上。   如梦初醒般,他猛地站起来,拘谨的点头致意,“盛先生,好久不见。”   盛易明回以颔首,“之前说周末要过来,被其他事耽搁了。”   观主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点过于谄媚和狗腿,连忙清了清嗓子,脸上恢复镇定,“无妨。”   就两个字,特别有范儿。   李鱼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打转,当初他对目标的秘密毫无头绪,即便发现观主态度怪异,也只是以为他是个现实派,碍着金钱权势才对目标客客气气。   今天再一看,只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真蠢。   老先生仙风道骨,怎么可能屈从世俗。   观主哪里知道自己在青年心里如此高大上,他不大好意思的搓着手,声音低不可闻,“盛先生,其实前两天您要是过来了,我就想跟您说的,观里的净水系统坏了,还没人来修,我寻思着,这套设备也用了好几年,要不您帮我换一套?”   盛易明抬眸扫他一眼,“我每年付给你的钱不少。”   老观主眉头一皱,“我这不是得给徒弟存着吗,你也知道,那孩子不爱念书,身体也不好,在阴阳术上有天分有热情,但如今世道乌龙混杂,骗子吃香喝辣的,有真本事的却穷困潦倒……我得多给他留点钱。”   盛易明抿着嘴唇不吭声。   屋子里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老观主忍不住嘟囔,“算了,净水系统怎么也不该算到您身上,我自己掏吧。”   盛易明还是不出声,伸手揽过青年的肩膀,把人带到茶座前坐下,动作娴熟的开始沏茶。   李鱼悄悄看了老观主一眼,啧,脸上写着两个大字,心疼。   李鱼,“……”   有点打脸,这哪儿是不干俗事,明明就是被俗世浸淫的老油条。   将男人沏好的第一杯茶递给老观主,青年态度恳切道,“老先生,我们来找您是想咨询两件事。”   进入工作状态的老观主,又拿起了高人的架子,两根手指扣住茶杯小抿一口, “你说。”   “盛先生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李鱼忽然紧张,攥住男人的手指汲取力量,“所以我想问的第一件事是,我最近总感觉浑身无力,尤其是在,在……”   话没说话,老观主递过来一个我很懂的眼神,打住了青年的话。   放下茶杯,他正色道,“这件事,无解。”   李鱼感觉心脏空了一块儿,寒风从中刮过,冻得他瑟瑟发抖。   老先生说,“若是不减少房事,你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起初可能只是腰膝酸软,到了后期病魔入侵,你的身体也就空了,离死不远了。”   李鱼,“……”   盛易明,“没有解决的办法?”   老观主,“没有,除非你让现在这具身体还阳,但起死回生这种事就是天方夜谭,若是真有,不知道多少人要为之疯狂。”   长命百岁,起死回生,在古代一直是不少帝王的人生追求。   若是这种技术真的存在,谁能掌握,谁就能成为这个世界的爸爸。   李鱼心说,我就有啊,可惜是一次性的,而且风险没有保证。   他藏起心里的小秘密,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还有第二件事。”   观主,“你说。”   李鱼,“您待会儿能不能帮我们说两句好话,比如什么天作之合,几辈子的缘分,分了两个人都要孤独终老之类的。”   观主,“…… ”   看他疑惑,李鱼补充道,“我爸妈也来了,您知道了吧?我爸他很反对我跟盛先生搞对象。”   观主看向盛易明,接触到对方的眼神,心头一颤,立刻答应下来,“好说,你放心,这个忙我一定帮到。”   丁爸爸不知道自己正被算计,此时的他进了另一个小院,正对着里面的财神爷泥塑发呆。   虽然嘴上说不信,心里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更何况是面对着能带来财富的财神爷。   回头看了眼,确定没人进来,他悄悄从兜里掏出几张粉色的钞票塞进功德箱内。   心里默念几句,拔腿就走,生怕被人撞见。   丁爸爸一路匆忙,刚走出院门,就看见儿子站在一张石桌旁东张西望,明显是在找人。   威严的老父亲清了下嗓子,成功引起了儿子的注意。   李鱼小跑过去拉着人就往老观主的院子跑。   观主已经摆好了隐士高人的姿态,捋着不太长的胡须,眼睛半阖,盘着双腿正在打坐。   丁爸爸是个很爱面子的人,万一被人说中了心思,脸上没藏住暴露了出来,会让他恼羞成怒。   于是李鱼悄悄给还在喝茶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留下丁爸爸和老观主单独相处,一起离开房间。   咔嚓的关门声响起,观主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只扫了一眼就开口说道,“丁先生性格宽厚,不喜与人纷争,却又是个极其有主见,行事踏实的人。”   丁爸爸眉头皱了皱,自己的性格确实是这样的,他稳住表情,眼睛微微一眯,终于正视起眼前这位所谓的大师。   他没说是与不是,只道,“您继续。” 第237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45   房间里, 老观主轻声一笑。   “你待人诚恳, 不愿主动接受新鲜事物,喜欢墨守成规, 爱管闲事,最后两点在家庭处理家庭关系中,表现得十分明显。”   “我怎么对家人多管闲事了。”丁爸爸差点拍桌而起,身上要是有刺, 现在已经竖起来了。   “你对儿女的事情多加干预, 就是多管闲事。”老观主说得毫不留情,丝毫不给面子。   门外,正在观看实况的青年,着实为他捏了把汗。   老爷子以前可是当过兵的,脾气爆着呢,万一惹毛了一脚踹过去,依照老观主现在的年纪,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当场嗝屁。   “生气了?”老观主从榻上下来, 走到盛易明之前坐过的茶座前。   将冷掉的茶水倒掉, 又重新沏了一壶新的。   滚烫的茶水被倒入茶杯, 飘起热烟,观主将杯子放到自己的右手边, 向丁爸爸做了个请的手势。   丁爸爸忍住拔腿就走的冲动, 冷脸坐过去。   老观主给自己也沏了一杯,继续道,“人生在世, 除了生死哪样是大事?哪个坎儿是不能迈过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怎么走,怎么选,是早就定好的,你去干涉就是多管闲事,让孩子跟你离心不说,自己还生一肚子气。”   丁爸爸无法反驳,老东西说得很对。   儿子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他时长大半夜睡着以后都被气醒,气臭小子脾气犟,不肯改。也气自己那一巴掌,把儿子的心给打散了。   他粗声粗气的问,“既然你说命都定好了,那你说说,我是什么命。”   “大富大贵,多子多孙的命。”老观主一一说道,“从出生到十三岁,你家境普通,十三岁以后家中有了起色,越发殷实,但你命中无文昌,十八岁后因为成绩不佳选择入伍当兵。几年后退伍,你带着父母给的钱开始下海经商,很快就赚到了第一桶金。”   他执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清淡带着余香的茶水入喉,让人神情气爽。   丁爸爸看老观主一脸享受,忍不住端起凉掉的茶水也会喝了一口……嗯,是个好茶。   他放下杯子,“接着说。”   老观主偏不按他说的做,喝了一口又一口,等到丁爸爸按捺不住,才缓慢开口,“此后不久,你的姻缘到了。”   说完一顿,藏满了世间沧桑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锐利,像是要透过对方的皮囊,看到其中的灵魂。   老观主,“二十八岁,你娶了现在的妻子,此后正财兴旺,做生意时虽偶有波折,却能化险为夷。”   丁爸爸心里震荡,怀疑是不是家里的臭小子出卖了自己,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没考上大学才选择当兵的事,家里的孩子们并不知道。   为了保住面子和自己伟岸的形象,丁爸爸对家人们宣称,自己是有一颗精忠报国的赤诚之心,所以才弃笔从戎,投身军营。   这事儿就连妻子也不知道。   老观主微微一笑,“丁先生,我说的都对的上吗?”   “对的上……”丁爸爸声音细弱,除了被说中的惊讶,还有一丝丝惭愧。   此时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分,低声而郑重的问道,“老先生,那您说我多子多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老观主低头喝茶。   “可我儿子他……”   “您说的是丁联小兄弟?”老观主抿了抿嘴唇,放下杯子低声道,“方便的话,您给我一个丁小兄弟的八字,我详细给他算算。”   丁爸爸迟疑了下,报出了丁联的农历生日,详细到了分秒。   老观主掐着手指计算相对应的年份时日,片刻后,手搭在了膝盖上。   当初看出现在的丁联非本人时,他面上不显,心里其实非常惊讶,借尸还魂百年不遇,可不是谁都能成功地,那得需要老天垂帘,需要极大的气运。   但他没想到,丁联的八字本身就是孤寡无倚的命。   丁爸爸急切的望着老观主,“大师,怎么样?”   观主肇事说,“子女宫逢空亡,无子无女。”   丁爸爸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空荡荡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过,”观主话锋一转,“你放心,丁先生福泽深厚,虽此生无法有亲生的子女,领养也是可以的。”   突然听到如此接地气的提议,丁爸爸有些回不过神。   老观主放下高人的姿态,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过来人那样,拉着丁爸爸语重心长的说,“你们盼他有儿有女,无非是希望将来老了,能有人陪在他身边,我相信丁先生不是那种看中血缘的人。”   “我的确不看重这种,更何况刚刚听老先生的意思,我那大儿子和二儿子也能让我抱上孙子孙女。”   “自然,单是看你面相就知道,必定家族人丁兴旺。”   丁爸爸重重叹了口气,“我怕的是领养的孩子不亲。”   “老哥诶,您想多了。”老观主觉得好笑,“当今社会,抛弃父母,不履行赡养义务,甚至虐待老人的子女还少吗?我承认血缘是很奇妙的牵绊,但那绝对不是决定孩子孝不孝顺的关键。”   丁爸爸没说话。   老观主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心脏位置,“重要的是那颗心。”   有心的,是不是亲生的都会对父母的养育心怀感恩,没心的,父母再是掏心掏肺,他们也认为是理所当然,不知回报也就算了,还要挖空心思想要索取更多。   这些事不只发生父母和孩子身上,夫妻间,朋友间……都有可能出现。   丁爸爸心里豁然开朗,“是我之前想岔了。”   老观主没忘记李鱼的嘱托,一秒恢复到大师模式,脸色严肃起来,“丁先生请放心,丁联小兄弟虽然命中无子,却是红鸾星动,必定是极好的姻缘,且此生必有贵人相助的,衣食无忧。”   又是谈恋爱,又是金大腿,丁爸爸顿时想起了拐走儿子的人,一时没忍住,冷笑出声。   老观主,“……”   丁爸爸压下唇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敬地给老先生弯了个腰,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李鱼从光屏里看见这项操作也懵了,还以为临走前老爹会给大师塞个大红包的。   正想自己掏腰包补上,丁爸爸又分风风火火的回去,手里捏着一张支票。   将支票递到老观主面前,“钱不多,您笑纳。”   老观主向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笑眯眯的把支票叠起来,收进口袋,“您给的这香火钱可不少,不如我再给令夫人算一卦?”   丁爸爸是个生意人,给出去的钱能多捞点东西回来,何乐而不为,于是立刻把妻子叫了进来。   命算了一个又一个,时间已至傍晚,晚霞染红大半边天。   李鱼坐在院子里,听着山间虫鸣鸟叫,嘴上咬着老公插过来的水果,别提多惬意。   丁爸爸跟丁妈妈坐在石凳上,忍不住往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一眼,看他懒得骨头都快散了,忍不住跟妻子吐槽,“你看看他像什么样子,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害臊。”   丁妈妈把手边的苹果整个塞进丈夫嘴里,世界瞬间安静了。   大概六点半左右,老观主亲自下厨做的斋饭好了,他搬来张小的四方桌放进院子里,招呼大家准备吃饭。   道士分派别,有些是不需要食素的,老观主自然不是委屈自己嘴巴的那一派,一只烧鸡他一个人就吃了一半。   一边吃,还一边跟丁爸爸碰酒杯,短短一个下午,两人就发展成了朋友。   这顿饭李鱼吃得心事重重,饭后,借着帮忙收拾的理由,他跟在观主身后进了后厨。   后厨用的是最传统的土灶,得烧柴火。   观主蹲在灶前,用火钳把之前用灰盖上的火星翻出来,将折断的干枯的杂草往里塞。   吹了几口气,火星由灭到明,引燃杂草,火越烧越旺。   李鱼往锅里加了水,等到水烧热了,他挽起袖子开始洗碗,嘴唇一会儿分开,也不会儿闭合,摆明了有话要说。   观主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说吧,什么事儿。”   李鱼,“事情有点复杂……”   观主,“那就长话短说。”   李鱼,“……”   总不能说我有一张卡牌能让人起死回生,我还有一口棺材,却不知道该怎么用,对了,我还想从您那儿掏点东西,不知道您肯不肯?   有点太不要脸了,李鱼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老观主不用掐指就知道,让青年犯愁的,肯定和那位有关。   他叹了口气,透着几分无奈,“该说我已经说过了,除了保持距离,没有其他办法。而且我看你今天这气色……小兄弟,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撞鬼,总被跟上?”   李鱼默认。   观主,“即便是你不和盛先生接触,目前的状态也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你身体里多余的阴气彻底散去。”   李鱼想大声反驳,那不是多余的。   大佬给的东西怎么能是多余的呢,那是爱啊。   1551,“……”   系统再次催促,“你真的不打算现在用道具吗? ”   李鱼很沉得住气,“你好像很希望我用。”   “没有哦。”系统说,“我只是在提醒你,目前为止,你唯一能想到的有效办法就是使用道具。”   李鱼当然知道这点,只是他还想再多赢得一些保障。   仔细想了想,做贼似的低声问老观主,“老先生,如果我男朋友真的可以凝聚出三魂七魄,然后和现在的身体彻底融合,您觉得,除去能让他变成人的必备道具以外,还缺什么?”   “还有这种道具?”老观主着实佩服小年轻人放飞的想象力。   李鱼,“我说如果。”   观主摸着胡子沉思,炉灶中的火苗投影在他的眼睛里,多出几分沉稳的睿智和神秘。   随着时间流逝,李鱼的心跟着提起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放轻了洗碗的动静。   “应该还缺一个可以定魂的法器。”老观主突然开口。   李鱼追问,“什么法器?”   “玉石或者符箓都可以。”观主说,“玉石必须要上好的玉石,符箓也不能是普通的,必须得是有极高法力的人才行。”   李鱼问,“您可以吗?”   “可以,不可以,重要吗?他的情况本就和普通灵魂不同,非要有个定义,那也该是比普通鬼怪更阴邪的邪祟。起死回生的办法即便存在,我也不认为会对他有效用。 ”   李鱼执拗的望着对面的老先生,不说话,也不打算转移视线。   被盯了会儿,老观主受不来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如今年纪大了,有些能力也退化了,怕是不足画出威力深厚的符咒。不过,若是沾点你身上的气运,兴许能多几分胜算。”   李鱼,“什么忙?”   观主说,“找一块儿上好的翡翠,做成长形的无事牌,由你在上面刻画符箓,由我执笔添上朱砂。”   李鱼,“没问题。”   老观主捋胡子的手停下来,皱紧眉头问,“你真有办法?”   “有。”李鱼不能多说,“东西备好以后我再来找您。”   观主压下心头的汹涌的好奇,往灶孔中又塞了一把枯草。   锅里的水已经烫得冒烟了,李鱼赶紧舀一瓢凉水掺进去,跳着脚喊道,“老先生,您这是想烫死我啊。”   老观主反应过来,讪讪的收回手,“抱歉,有点走神。”   李鱼的疑问还没有完全被解答,他将洗好的碗筷垒在一边,用铝制的瓢将脏掉的水舀出去,又加入了干净的水清碗筷。   “老先生,还有件事。”   将彻底清洗的碗筷放进碗柜,青年用脚勾了张小马扎过来,坐到老观主身边。   “如果说,能让人复生的法宝必须和一个棺材配套使用,您觉得这两样东西,应该哪个先,哪个后?”   “你怎么有这么多如果。”老观主吹胡子瞪眼,心里对青年所说的东西越发好奇。   李鱼讨好的笑了笑,催促道,“您先回答我的问题。”   老观主用小铁铲将灶里的火拍熄,又沉思了好一会儿,“先用棺材。”   李鱼,“为什么?”   “盛先生和普通的鬼物不同,他起初并没有三魂七魄,自凝聚出大致的人形起,他就已经在凝出神魂前,先产生了意识。从某种意义上,七魄对应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当他的意识中产生这些情绪的时候,相对应的,他的七魄归于完整。”   老观主别有深意的看了青年一眼,“我想现在的他,七魄应该是完整的。”   体味到其中含义,李鱼红着脸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还有三魂呢?”   “三魂是灵魂、觉魂、生魂。灵魂即天魂,主良知,不死不灭。觉魂即地魂,记载着生前的善恶。生魂,去往坟地,大家都以为人死如灯灭,其实不是,生魂一直都在。”   每一个坟墓里,都有一缕魂在盯着路过的行人……   李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怎么想都感觉像在拍恐怖片。   老观主睨了他一眼,反问,“你觉得盛先生有这三魂吗?”   李鱼回忆起任务目标的种种表现,“我认为他有,只是善恶观念比较淡薄。”   “所以先用棺材将他的生魂拖住,以此牵制住其他两魂魄,然后再用你说的东西,让他的三魂七魄彻底凝聚在一起,最后再用法器,将他魂魄定住,等时间到了,身体和魂魄融合到了极致,才是真正的起死回生。”   这场谈话过了许久,观主的话依旧盘旋在李鱼的脑海中。   或许就像老观主所说的那样,这次的保命道具并不是单指肉|体上的复活,还有灵魂从散乱到凝聚。   回程路上,丁爸爸对盛易明的态度好了那么一丢丢。   李鱼抓住机会,提出要去坐另一辆车。   丁爸爸眼睛一瞪,刚张嘴,旁边的丁妈妈咳嗽一声,他只好重新闭上嘴,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   李鱼一上副驾驶就抱着老公亲了一口。   两人的嘴唇一触即分,没亲够本,双方皆是回味无穷的抿了抿嘴。   太阳早已下山,只在远处的天边留下一抹暗淡的红霞,和广袤大地上渐渐阴凉的空气。   盛易明的手只在青年的发梢上碰了下,迅速缩回去,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和委屈。   李鱼没有因为身体上受到的影响而害怕他,张开双臂搂抱上去,贴着男人的耳朵说,“我还需要找一样东西,等东西拿到手,我就能把你变成人了。”   盛易明身体略微僵硬,有要躲避的趋势,被脖子上的胳膊搂得更紧。   李鱼故意凶巴巴的质问,“你躲什么,这么讨厌我吗?”   “我没有。”将青年的胳膊拿开,盛易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这么忍住,伸手过去捧住了他的脸,“我是怕我们接触的太久,你会难受。”   “不接触我才会难受。”李鱼像个小赖皮,又抱上去。   脑袋在男人的下巴上蹭了蹭,仰头问他,“你相信我吗?”   “信。”男人的下巴恰好抵在青年头顶,声音伴着气息喷在他的耳边,“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去相信。这于我是一种本能,无论我是人,是鬼,还是其他,这项本能会一直刻在我的意识里。”   此时此刻,李鱼心里只剩下四个字,是真爱了。   紧跟着,又多出两个字,来了。   叮的一声,系统发出了清脆的提示音,随之而来的是1551不带太多情感的金属音,“你有新道具掉落。” 第238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46   李鱼心里隐隐有预感, 此时此刻的工具箱里,新多出来的一定是他正好需要的东西。   他没有选择立刻查看, 而是先仰头亲了亲男人的下巴, 握住他的手, 将自己的手指插入他有力指间, 紧紧扣住。   “宝贝儿, 我会给你一个大惊喜的。”   “是吗, 我拭目以待。”盛易明轻声笑着, 眼神柔和而专注的看着青年的眼睛, 低头亲吻他的眼皮。   “你之前说还需要什么东西。”他低声问, “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东西已经到手了。”李鱼嘴上说的轻快,心里发虚, 怕自己猜错了, 新掉落的道具不是玉石,而是什么情趣用品。   两人抱得正热乎, 一辆汽车从旁边飞驰而过,同时经过的,还有一双锐利的眼睛。   李鱼刚好和那双眼睛对上,咧嘴一笑,“爸爸再见,开车慢点,别学年轻人飙车。”   这话在来的时候他就想说了,其中一截高速路上, 他爹居然把车开到了一百三十迈,这不是拿命开玩笑嘛。   丁爸爸骂了句臭小子,转过头却欣慰的对丁妈妈说,“比以前懂事多了,还知道叮嘱我注意安全。”   丁妈妈,“……”   郊区国道两边有许多大片的田野,它们被夜幕涂上了深沉的色彩,只有路灯和位于田野间的农户点缀其中。   李鱼放下车窗,两手垫着下巴,趴在窗框上,让系统打开工具箱。   从前每次开箱他只会好奇,不会期待,而此时此刻,揣在胸腔的心脏如同一只打了兴奋剂的兔子,一下比一下蹿得凶。   工具箱的盖子被打开的瞬间,李鱼不自觉的睁大眼睛,两只眼珠子死死黏上那块儿又大又黑的石头。   兔子身体里的兴奋剂被顷刻间代谢干净,它安安静静的趴伏着,和它的主人一起,怀着激动而心情将石头取了出来。   新道具不起眼,丢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捡的那种。   李鱼却知道,里面藏着无价之宝。   他勾着嘴唇让系统将道具收回去,长长舒了口气,等明天一早,就找家大点的玉器店,把原石给切了。   盛易明规规矩矩开车把人送到家门口,看到人上楼才重新发动汽车。   丁爸爸就像个门神一样立在楼道门口,非要等儿子进了家门才进去。   “没出息,瞧你高兴的样儿。”他严肃批评,怕儿子陷得太深,万一两人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儿散了,将来会扛不住打击。   毕竟,在他记忆中,这是儿子第一次谈恋爱。   人们对初恋总是抱有最好的幻想和最大的期待,想要相亲相爱,想要一辈子,可到头来,又有多少人能得到这一切呢。   丁爸爸为了儿子是操碎了心,“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再干涉,但是,你给我清醒点,如果他敢给你一点脸色看,敢让你受一点委屈,别自己憋着,回家找爸爸,爸爸给做主。”   简单的一段文字,是最好的强心剂,也是最温暖的支持,李鱼眼眶发热,鼻头也跟着酸涩起来。   他用力点点头,毫无征兆的,突然扑了上去,把老爷子死死抱住。   “谢谢爸爸。”   青年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一听就知道是哭了,丁爸爸没拆穿他,用力在儿子背后拍了几下,把人推开,转身快步走向电梯。   李鱼揉了揉眼睛,“1551,我好像看见我爹在哭。”   1551,“你没看错。”   李鱼吸了吸鼻子,追了上去,终究是晚了一步,电梯门正好合上。   等他两分钟后赶上楼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了父亲的身影,只有丁妈妈坐在一楼的客厅沙发上,准备摁开电视。   丁妈妈看他眼眶微红,一下子就想起了丈夫同样泛红的眼睛,笑开了,“这是彻底握手言和了?”   “嗯。”李鱼走过去,弯腰给了丁妈妈一个拥抱,“之前离家出走是我不对,遇到问题应该跟你们好好沟通,而不是发脾气大吵大闹,一走了之。”   他望着丁妈妈的眼睛,“你们怪我吗?”   “傻子,哪有父母会记恨责怪自己孩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就不提了。”她抬手按住儿子的肩膀,温言细语的交代,“人心隔肚皮,你那个男朋友看着是很不错,但往后的事情谁有说得准呢,多留个心眼。当然,爸爸和妈妈肯定更希望你们能安安稳稳走下去。”   “会的,一定。”   第二天一早,李鱼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双肩包,将原石从工具箱里掏出来,塞了进去,打算前往城南的大型古玩城。   古玩城里有个国内有名的玉器交易市场,占据着一二三楼。   进门,一股热浪袭来,密密麻麻的人在其中行走,有人挑货,有人砍价,有人在货比三家,也有商家在大声吆喝。   热闹的市场里,谁也没注意到打扮普通的青年,更加注意到他背上的灰白色双肩包。   李鱼侧身挤过与自己逆流的人群,停在一家老牌的翡翠店外。   这家店在业界很有名,据1551可查到的资料显示,背后老板常年飞往边疆和邻国亲自采购玉石,同时还经营着赌石生意。   他们家,有着整个市场里最好的解石师父。   光线明亮的店铺内,展柜被擦得干干净净,几名工作人员正忙着卖货。   见有人进门,其中一个店员立刻放弃了当前这位购买欲望不太强烈的客人,洋溢着笑脸朝新来的客人走去。   仔细瞧了两眼发现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后,他翻了白眼,又调头回去继续招呼之前的客人。   李鱼,“……”   他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径直前往柜台,曲指在台面上敲了敲,“我想切东西。”   在柜台坐镇的是老板娘两手扣住手机上,游戏玩儿得正热乎,被打断后直接送了一颗人头。   她不耐烦地抬起头,爱答不理,“切什么?拿出来看看。”   李鱼拉开背包,两只手齐上阵将石头抱出来,砰一声放到柜台上。   老板娘提起一点兴致,“哪儿入的毛石,不轻吧。”   李鱼,“八公斤多。”   老板娘审视着那块儿原石,嗤笑一声,起身去叫来师父。   系统给过李鱼解石师傅的照片,他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店里最好那位,提出要求,“我想让毛师傅切,可以吗?”   赌石有赢有输,但赢的那部分毕竟占少数,尤其是在这几年翡翠市场好货越来越少的情况下。   眼前的青年衣着普通,气质也挺平稳,不像是有钱人,谁知道他手里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更何况,刚刚她可以多瞄了几眼,确实不像藏着好料的。   她两手抱在胸前,拉着脸说,“毛师傅忙着呢,没空。”   李鱼脸上挂着笑,“我这块儿石头里面肯定有货,开石必涨,普通的师傅我不放心。”   “小兄弟,你这口气也忒大了。”老板娘冷笑,“毛师傅是咱们店里的老师傅,对外解石是要花钱的,一颗得这个数。”   李鱼看了眼她比出的数字,掏出钱放到柜台上,“麻烦了。”   老板娘没想到这人掏钱掏得这么爽快,愣了下,“你等着。”   据1551说,毛师傅从业三十年,经他手开出的石头从没有发生过崩料的情况。   事实证明,系统的情报一点没错。   师傅出来以后,先是用掂量几下原始,然后寻了个地方,用水擦了擦黑色的外皮,又观察一番后,又用磨具将那一块而的皮擦开,开了窗。   老板娘看着新开的窗,眼睛顿时发亮,竟然看见了一点绿。   她赶紧将照玉手电递上去,让师傅打光,好初步判断玉石内部的颜色走势。   李鱼知道里面是好东西,始终一脸淡定,只是在师父抱着玉石前往开料机时,心脏狠狠提了一下。   他紧跟上去,忍不住提醒,“师傅,下手的时候悠着点,这东西是用来救命的。”   毛师傅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放心,这地方没有哪个解石师傅的手比我更稳。”   中年男人笑起来时眼角的褶子很深,带着一股子亲切感。   李鱼也冲他笑了下,抱着背包蹲在开料机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锋利的钜口。   金属和玉石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玉石的粉末随着钜口深入飞洒而出,地面被铺上一层薄薄的粉尘。   短短几秒,李鱼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只见师父按住毛石两端的手突然往两边撤开,石头一分为二,一面多,一面少。   多的那面露出莹莹的绿色,即便被灰尘遮盖着,依旧掩不住极品水头的光泽。   毛师傅解石多年,对手里的料子好坏心里是有数的,但这一次切出来的东西,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居然是一块儿极品的玻璃种帝王绿!   老板娘也傻了眼,嘴巴惊讶得张开,完全忘了该作何反应。   李鱼一脸淡定的接过一分为二的原石,少的那面料子其实也不错,最外围是冰种,往里几乎已经到了玻璃种,并且带着一点翠绿的浸染和飘花。   另一半大的就吓人了,其中有一半多都是帝王绿,浓郁的碧色能把人的眼睛给晃瞎。   玉石市场来往的人眼睛贼尖,不到五分钟,这家翡翠店里开出高货的事情就被路过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并且传播了出去。   附近几家生意做得较大的翡翠商立刻闻讯赶来。   不起眼的小年轻如今成了香饽饽,不等青年开口,老板娘主动给找来几张报纸,让他先把原石包起来。   “小兄弟,这两块儿你卖吗?”   李鱼打包的手一顿,反问,“我能在你们家做点小物件吗?”   “当然可以。”老板娘笑呵呵的说,“你把货卖给我一部分,做物件雕东西我给你免费。”   “那倒不用,我付您钱。”李鱼说着已经包好了帝王绿,将切除的小块儿原石放到柜台上,“我出这一部分。”   老板娘脸色一僵,“帝王绿你不卖?小兄弟,那东西你留着就是块儿石头,就算做出东西那也只是佩戴的饰品,但是你卖给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你看怎么样?”   “谢谢,我不卖。”李鱼说,“那这块儿你还要吗,不要我去别家。”   老伴娘恨恨的咬了咬后槽牙,“要,你等着,我让人来估计个价,秤称重。”   最后,小块儿卖出了大六位数的高价。   当天下午,帝王绿被做成了三块儿事牌,剩余的将被定做成其他东西。   无事牌中有一块儿料子水头最足,做好的第一时间就被李鱼取走,送去了北山的道观。   老观主看到翡翠的时候,眼睛铮亮,“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灵气够足。”   李鱼含糊带过,问,“符画好了吗?我是不是得先比照着画在无事牌上?”   “那是肯定的。”老观主依依不舍的放下东西,“我现在就去画,你先去院子里喝点茶。”   道观因为没人,早早的就关门了,只有小道童盘腿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打坐。   李鱼从包里取出在来时路上买的汉堡,贱兮兮的拆开包装,从小道童鼻尖晃过。   唰的一下,紧闭的眼睛挣开,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小道童皱着鼻子嗅了嗅,咽下口水,假装淡定的重新闭上眼睛。   李鱼把汉堡又晃了过去,手指在小孩儿脸上捏了捏,“专程给你带的,吃吧。”   小道童直勾勾的望着青年,“师父说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我不是陌生人,我都来这儿三次了,跟你师父是忘年交,老朋友,按辈分的话,你该叫我爷爷。”   1551,“……”   小道童,“……”   李鱼隔着卫生纸,给取出一块儿鸡柳,送到小孩儿嘴边,“但叫爷爷太老了,我还这么年轻,所以你还是叫我哥哥吧,咱们看年龄,不看辈分。”   小道童动摇了,试探性张嘴一口叼住,只是尝了一口就再也管不住嘴,津津有味吃起来。   李鱼把一大纸袋的东西放到地上,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至今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老先生还没出来。   他戳了下小道童鼓起的腮帮子,“观主平时画符要这么久吗?”   小孩儿摇头,“不用,但根据符的效力大小,耗费的精力也不一样。”   屁大点儿的孩子,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像个小大人,李鱼忍着笑,“在这之前,他画过最久的符是什么符?”   “五雷斩邪符。”小道童说起这个一脸憧憬,“花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呢,师父出来的时候满头大汗,饿得快晕过去了,一下子干了四碗米饭。”   李鱼,“……”   知道大师不可能很快出来,李鱼掏出手机下了个跑腿软件,让跑腿小哥帮忙从某家餐厅买了不少饭菜送过来。   等从山下取上东西返回道观,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刚走出正殿,就听见小道童尖叫的声音,“师父!”   李鱼拔腿就跑,冲小院子就看见老观主倒在了地上,手指头一个劲儿的颤抖。   他小心把人放平在地上,掏出手机想拨打急救电话,被枯瘦的手一把拉住。   老观主吃力的睁开眼睛,声音孱弱,“不用,我这是饿的……”   李鱼,“……”   人没事就好,要有个三长两短,他得内疚一辈子。 第239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47   李鱼把人扶起来, 暗自庆幸还好听了小道童的话后多点了些吃的。   老观主是大功臣,饿谁也不能让他饿着。   “饿了就先吃饭吧, 饭菜正好热着。”说话间, 李鱼已经将老爷子半拖半抱的安置进了小厨房。   饭菜出自市里有名气的某家酒楼, 饭还没盛上,老爷子就已经忍不住伸手去抓了菜吃了。   李鱼把筷子拆开递上去,塞进他手里,“您身体感觉怎么样?”   老观主默不作声,闭着眼睛仔细感受嘴里的滋味。   细嚼慢咽后,咽下第一口菜, 他如同重新活过来般, 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慢悠悠地说,“没事, 就是消耗太多精力,多吃点就好了。”   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给人的感觉并不怎么精神。   随着一碗又一碗米饭,一盘又一盘菜肴被观主卷进肚子里,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   李鱼感觉老观主像只人形气球, 只要气吹得够, 立刻就能充盈饱满, 非常神奇。   观主吃饱喝足,回到房间,从条案上双手捧出自己辛辛苦苦画出的定魂符。   定魂符上七拐八拐, 非业内人士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李鱼什么也没问,向老先生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老观主捋着胡须说,“雕刻的时候别雕错了,笔画不能多也不能少,不能粗也不能细,必须按照我画的来。”   李鱼默默记下,询问,“观主,我这几天能暂时留在观里么?您看着我雕,这样万一出了错,能及时补救。”   老观主再次泄露出他的俗人本质,“可以,一日三餐你包了。”   李鱼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红月亮个人手不够,今晚就留在夜总会上班了,为了上下班方便,暂时不回家住,投奔在唐宋家。   丁爸爸始终认为当个小领班没什么出息,但工作不分贵贱,冷哼一声,勉为其难的恩准了,只是勒令他每周末必须回家报道,别再让家里人操心。   宿主挂掉电话后,1551问,“现在开始看教学视频?”   李鱼调整出规矩的坐姿,点头,“开始吧。 ”   系统给出雕刻教学视频属于提炼过的精品教学,没有乱七八糟的废话和无用功。   除了吃饭睡觉,偶尔跟自己老公发发消息,李鱼的其余时间全泡在被观主临时收拾出的小房间里学习。   短短几天时间,用来练手的低档玉石堆满了一个大瓷盆,其中不少沾着血。   观主站在门口,望向屋内。   青年目光专注,手指死死抓着雕刻笔,眼看着最后一笔要成了,手突然抖一下,雕刻笔一歪,将按住玉石的另一根手指给戳到了,鲜血如注。   观主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连忙走进去,扯过桌上的卫生纸,手忙脚乱的想要替青年包扎。   就在这时,他背后刮来一阵寒风。   风夹裹着浓烈的戾气,只是被轻轻碰了一下,就让人止不住的心生颤栗。   观主被那股阴风拨开后,自觉退出房间,明知道当电灯泡会招人厌,还是忍不住探出一颗脑袋提醒,“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凡事不可太过,亦不可深入。”   最后两个字是双重含义,李鱼秒懂后脸上噌的就红了,掩饰性的埋下头,用纸巾把自己手上的指头裹成一个大包。   可惜了,鲜血极不配合,疯狂的浸染出来,白色的纸巾很快就通红一片,像开出了一朵血色的小红花。   李鱼心里慌得一批,手上的动作也没了章法。   在道观驻扎的这几天,目标几乎每天都来,有时候远远地看着,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会跑来咬他的耳朵。   怕自己的阴气让青年的情况加重,他咬完就跑回椅子上,若无其事的蹲着,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因为没有清晰的人脸,从李鱼的角度来看,那就是一团长条的浓雾,看着搞笑,又有点可爱。   可是有一点很不好,目标每次在他被雕刻笔划伤或者戳伤自己后,都会凶巴巴的让他别再继续了。   之前每次都是小伤,今天这个不一样,是真的被戳狠了,李鱼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眼珠子乱转,生怕自己的临时工作台被目标一把掀飞。   冰凉的指尖触碰过来,殷红一团的纸巾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丢开,紧跟着,李鱼感觉自己的手指被卷进一张带着寒气的嘴里。   凉滑的舌头舔过指尖,血被吸走了,留下一点濡湿。   李鱼心虚的看向门口,还好还好,观主已经走了。   他估摸着男人身形所在的位置,手伸向前方,在半空中拍了拍,什么也没触碰到。   “别舔了。”李鱼废了吃奶的劲儿把手指抽走,低头一看,指头上的皮都皱了。   雾渐渐凝聚出人形,捧起青年的受伤的手,放到唇边亲吻,藏在雾霭中的脸虚无模糊,唯有眼睛是清晰的,又黑又沉。   李鱼安慰他,“就快好了,真的。”   盛易明没有出声,在这件事上他根本帮不上一点忙,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抢占了他的情绪。   他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不能靠的太近,又舍不得离得太远。   这种矛盾的情绪陌生又熟悉,就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年岁或者时空中,曾发生过类似的事。   李鱼是见过男人落泪的,每个世界快要离开前,这个人总是用一副快哭的表情看着他,有时候是真的掉眼泪,有时候是眼泪流进了心里,化成一句又一句执拗的叮咛。   “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来的。”   “我们手拉着手,奈何桥上就不会走散。”   “在我找到你之前,不许谈恋爱,你只能等着我,等着我来保护你,喜欢你,爱你。”   ……   李鱼忽然发现,时间过了那么久,自己居然将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记在心上。   靠过去,吻上一双冰凉的唇,他看见对面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颤了一下,里面倒映出自己清晰的脸。   那张脸在笑。   李鱼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不疼,真的,而且经过这几天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有雕刻的天赋,这才几天呢,我就快要出师了。”   盛易明攥着青年的手,目光眷恋的描摹着他的五官。   手指滑过青年的鼻尖,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丁联,我见过你。”   李鱼觉得好笑,“你当然见过我。”   “你在红月亮工作了三个月,我一直知道你,可直到那天你受伤,我才彻底注意到你。”盛易明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味道,“从你从后巷进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我见过你,在很早之前,或许是在我还没有完整记忆的时候,亦或许是在我意识刚成型的时候。”   李鱼脸上空白一瞬,手指头不自觉的蜷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或许是上辈子呢?”   他垂下眼,感受着来自对方的冰冷的触碰,“我一直认为,宇宙中有很多很多的世界,我们现在生活的地方,只是万千世界中的一个。”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们也曾遇见过,相爱过。”   ……   雕刻的工作仍旧要继续。   两天后,李鱼已经能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完整的在玉石上雕出符箓,只是笔画有些生硬,缺少灵气。   他一遍一遍的练习,仿佛不知道疲惫,连觉都睡得比平时少了很多。   每当停下休息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那日来自于任务目标的突然袒|露。   那些话让他隐隐有种预感——   事情快要结束了。   三天后,李鱼正式在无事牌上动刀了。   为了不出错,他每一笔都要耗费极大的专注力和精力,从早上到晚,没有休息过一刻,当天晚上八点,法器完成了。   李鱼小心翼翼的用绒布将其包裹起来,准备送去给观主看看。   急切的脚步刚迈出去,脑部一阵眩晕,眼皮子如同挂着千斤重物,猝然合上,顷刻间失去了意识。   盛易明最近将办公点搬进了道观,时时刻刻守在青年附近。   此时,他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处理堆积的公务,听见前方突然传来响声,他立刻抬头,发现本该坐在窗户前的人不见了。   男人丢下电脑,迈开大长腿冲进屋子里。   青年躺在地上,脸色很白,呼吸很轻,两只眼睛紧紧闭着,无知无觉的样子。   盛易明如同对待一个陶瓷娃娃般,小心翼翼的把人从地上抱起来,颤抖的将手贴向青年的颈侧。   好在,指腹下的脉搏平稳有力,他没有因此而松口气,又把耳朵放到了青年的胸口上。   噗通、噗通,年轻的心脏十分活跃。   盛易明眼里不知名的痛苦和暴戾渐渐平息下来,指尖却不受控制的仍旧颤抖着。   他低头埋在青年温热的颈项间,声音低不可闻,“你吓死我了。”   李鱼闭着眼睛睡着了,什么也听不见,大脑中一片漆黑,如同深远的没有星星的夜空,一望无际,广阔到令人害怕。   然而恰恰就是这样的广袤,能给人的精神和心理带来难得的宁静。   盛易明摸了摸青年被汗水沾湿的头发,终于控制住颤抖的手指,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听见救护车警报器由远及近的警报声,老观主着急忙慌从隔壁跑出来,见本该活蹦乱跳的小青年竟然被男人打横抱着从房间里出来,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他腿脚利索的跨过去,伸手扣住李鱼的手腕。   安静诊了会儿脉,老观主松了口气,“劳累过度,精神疲乏,睡着了。”   恰在此时,医务人员哗啦啦的山下上来,正在外面拍门。   盛易明将人抱出去,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李鱼的这一觉睡得很长,醒来时手背上正戳着输液针,1551说那是营养液。   “我睡了多久?”   “正好七天七夜。”系统问他,“你前段时间缺少睡眠,灵魂力消耗过快,精神力现在也不太稳定。”   李鱼按住太阳穴揉了揉,“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消耗灵魂力。”   “别忘了,你现在在灵异世界。你雕刻东西时所倾注的专注力,下刀时心里的一遍一遍的祈愿,这些看似微小的东西,都在消耗你的灵魂力。”   李鱼很头疼,“我只是熬了几天夜也而已。”   1551说,“肉|体凡胎,是个人过于操劳身体都会垮掉的,更何况你现在灵魂本就不稳。”   系统说完顿了顿,再开口,问的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李鱼知道他指的是谁,茫然的反问,“这就叫好吗?可是以前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也会是这么对我的。”   1551,“如果有一天,事情和你所以为的不太一样,你会后悔吗?”   “什么事情?”李鱼知道这句很重要,赶紧追问,“你具体指的什么?”   1551又开始装聋作哑,“没什么,快去刷个牙吧,七天没刷牙,你嘴巴好臭的。”   李鱼,“……”   作为一个辅助系统,1551到现在还没失去他这个宿主,真是一个奇迹! 第240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48   掀开被子, 随手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双脚沾地的瞬间,李鱼膝盖一软, 险些摔倒。   还好他手快抓住床尾, 稳住了身体。   站在原地适应片刻, 双腿渐渐恢复力量, 他试探性的跨出去第一步。   躺得太久, 头重脚轻,多活动活动找回感觉就好了。   李鱼手脚的灵活度和协调性重回正常的第一时间, 麻利的冲进卫生间,拆了新牙刷刷牙。   他一边洗漱, 一边打量四周。   卫生间里除了普通的生活用品, 还有一个浴缸, 浴缸上方有一个嵌入墙壁的扶手。   目光一转, 到了自己脚上, 不是塑料拖鞋,而是柔软的布料家居拖鞋。   李鱼,“我在私人医院?”   “是的哦。”1551说, “最初是被救护车拉去的公立医院,因为环境不太好, 后来就被转到了这儿。”   李鱼,“他人呢?”   “给你买早餐去了。”   “他知道我今天醒?”   “不知道,但每天早上他都会去买一份,不只是早餐, 午餐和晚餐也是一样,应该是怕你醒来以后肚子饿。”   李鱼没出声,安静的洗完脸后,用力眨了眨眼,直到眼眶里的水汽被蒸发。   将毛巾搓洗干净,挂回到架子上,“这几天他被吓坏了吧。”   “那是当然。”系统用平板的声音说起来,“你昏迷的头一天还好,第二天他就受不了了,先是带着你转院,然后又从国内外各个地方请来各种专家,但大家得出的结论都一样,你只是睡着了。”   李鱼也很惊讶,自己居然能一次睡这么久,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不正常。   以前的秒睡还能安慰自己只是睡眠质量好,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卫生间外响起咔的一声,有人进来了。   李鱼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东西被打翻的哐铛声,紧跟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   拉开门,一道人影从面前掠过,他连忙伸手,在那人冲出门的最后一刻拉住他的手腕,“我在这儿。”   男人往外跑的速度太快,没有在第一时间刹住,惯性将李鱼整个从卫生间里带了出去,他的身体结结实实的撞进了对方怀中。   轰然那一声,男人的后背撞上门板。   李鱼攥着他胸口的衬衣抬起头,紧张的问,“撞疼没有啊?”   盛易明没有说话,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过了会儿,他用手轻轻捏了把青年的脸蛋,软的,温热的,对方眼里明显滑过一丝懊恼。   “醒了?”男人声音呢喃,有些不敢相信。   “我真的醒了,不信你再摸摸看。”李鱼抓着他的手放回到自己脸上,嘴角挂着晃眼的笑。   盛易明的掌心贴上那张脸,动作很轻的摩挲,但很快,他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近乎是克制的突然后移,托住青年的后脑勺。   这个吻来势汹汹,克制又放肆,李鱼的嘴皮子都要被磨破了。   男人这七天以来的不安,通过湿咸的亲吻传递而来,让人不忍心去拒绝。   虽然喘不过气,但李鱼没有做出任何抗拒,两条胳膊顺从的揽上男人的脖子,指腹贴住他的头皮,给凶狠的小猫顺毛似的,轻柔的捋着他的头发,时而捏在后颈的皮肉揉上两把。   盛易明的情绪平静下来,拇指揩掉青年唇边的水渍。   看清面前的脸,李鱼眉头一皱,“你怎么这么憔悴。”   盛易明抬手摸了把下巴,胡子拉碴,扎手得厉害,因为长时间的担心,他眼睛里到处都是血丝,诡异恐怖。   意识到自己形象不过关,他按住青年的肩膀把人转过去,推进了卫生间,拆开一次性的剃须刀开始打理自己。   中途李鱼想走,被男人用大长腿给勾着膝盖带了回去。   这次的事在两人之间造成了不小的震荡,盛易明安全感缺失,走哪儿都把人带着,为此他还专程去找观主要来驱邪辟煞的符。   按照盛易明的级别,这些东西对他根本起不到压制的作用,但聊胜于无,一张不行就多贴几张,多少能压制点他的阴气,减少一些对青年的影响。   出院以后,李鱼找老观主算了个日子,最终确定在下月初八实施“复活计划”。   初八那天是难得一遇的好日子,宜嫁娶、及笄、安床、纳采、添丁。   别的不说,就最后一个“添丁”兆头极好。   在李鱼看来,添丁意味着新生命诞生,勉强和大佬的情况对得上。   日子一到,他带上法器,前往盛易明家。   从前清冷的屋子,多少增添了些人气。   李鱼每次来时喝过的杯子,被倒扣在客厅的茶几上,下面垫着一个粉色杯垫。   穿过的拖鞋摆在玄关门口,安静的等着主人下次光临,卫生间里,甚至多了两本杂志和一个立体环绕的小音箱。   这个家里所有多出来的东西,都是属于李鱼的,即便是在他离开以后,盛易明依旧让它们呆在原位,就好像青年还在这个家里一样。   李鱼趿着拖鞋走进客厅,跟在男人身后往里面走,“再过半个小时,会有人送东西过来。”   “嗯。”盛易明什么也不问,将茶几上的杯子翻转过来,倒满温热的白开水。   李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心里紧张,害怕。   法器有了,道具有了,聚魂的棺材也有了,明明什么也不缺,心里依旧不安。   见青年的十指用力绞在一起,盛易明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腕,粗粝的指腹轻轻抚过下方温热细腻的皮肤,“别怕,不会有事。”   自我催眠般,李鱼用力点头,但转瞬眼神就暗了下来。   “你真的不怕?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不会。”盛易明语气笃定,仿佛已经预见到未来。   李鱼被他的语气感染,信心倍增,伸手抱住男人,把耳朵贴在对方胸口,伪装出的心跳和正常人还是有区别的,测一下心率就知道,男人的心跳比正常的要慢一点。   两人在沙发上抱了会儿,送货的人到了。   连鞋都没顾得上穿,李鱼翻下沙发,朝玄关跑去。   盛易明拎着拖鞋跟上去,在青年开门的前一秒,攥住他的脚踝,将光脚丫子塞进了拖鞋。   “地上凉。”   “哦。”李鱼不好意思的别开眼,想起即将被送来的东西会给人造成的视觉和精神冲击,他打算先给目标打个预防针。   “我买了个东西,比较特别,但对你有好处。”青年的声音很小,“你别嫌弃,别排斥。”   男人笑着揉了下他的头发,胳膊越过他的肩头,直接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八位身材健壮的送货员,在他们中间,横躺着一个硕大的长方形的箱子。   “麻烦搬进来吧。”盛易明拎着青年的胳膊,把人带到一旁。   送货员们闻言顿时提起一口气,鼓足劲儿一起发力。   当箱子搬离地面的时候,他们的胳膊上青筋鼓起,因为过于用力,手指关节泛出白色,与手腕相连的两条胳膊一直在颤抖,踩在地上双脚又沉又重,每一步都如同挂着千斤,一步比一步艰难。   李鱼傻了眼,怎么也没想到,一口棺材居然这么重。   既然这样,单靠他和任务目标两人,肯定没办法把东西从箱子里弄出来。   在东西被放置进客厅以后,他上前将事先准备好的几包烟塞过去,态度友好的跟送货员们商量,“能不能麻烦几位帮我把东西从里面弄出来?”   拿人手短,更何况雇主给的搬运费还比正常价格高出一些。   几人对视一眼,利落的拆开打包带和扣住纸箱子的金属钉,将箱子从侧面掀开。   一口黑漆漆的棺材,赫然落入众人的眼中。   几人负责送货,自然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可当再次见到这口棺材的时候,让人无法抑制身上根根竖起的汗毛。   李鱼像个没事人一样,微笑着把他们一路送进电梯,挥挥手,说了声再见。   盛易明坐在客厅里,带着几分兴趣打量着客厅中央的庞然大物。   被水常年浸泡过的木质,油渍、糖分一类的东西早就被溶解干净,不会再长蛀虫,而外皮的纹理,经过泥沙的腐蚀和打磨,肌理变得细长而强健,显露出独特的力量感。   经过男人的视线剖析,结论出来了,这是口黑色阴沉木制成的棺材。   是个好东西。   也不知道青年从哪儿弄来的。   李鱼哪知道系统随机掉落的是个宝贝,只以为是个普通棺材,此时的他正蹲在门口,一遍一遍的回顾自己还有没有疏漏的环节。   1551,“你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完美。”   李鱼,“那为什么我心里这么慌?”   1551,“瞎想呗。”   李鱼背靠着墙壁,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下决定走回屋内。   他站在玄关,“你准备好了吗?”   “嗯。”盛易明始终神色淡淡,就好像即将发生的事再平凡不过,“需要我做什么?”   李鱼被他沉稳的态度安抚了,手指在棺材板上扣了扣,“先躺进去。”   盛易明挑了下眉,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外套,随后将衬衣袖子挽起,径直朝着青年走去。   他站定在棺材前,手指头一动就把重达两百多斤的棺材板给推开了。   手指在青年额头敲了下,“别愣着了,去帮我把电脑拿过来。”   李鱼一愣,“那电脑做什么?”   盛易明,“让你去就去,赶紧的。”   李鱼哦了一声,转身跑去书房。   书桌上的电脑上是开着的,桌面上打开了一个记事本的小窗口,上面留了一行字:   【我想我会睡一段时间,不用担心,我会很快醒来。】   李鱼抱着电脑回到客厅的时候,棺盖盖得严实,客厅里空无一人,沙发上自己带来的锦盒已经被打开,里面的法器不见了。   他站在棺材前,耳朵贴在冰冷的木头上,“盛易明。”   里面没有声音。   李鱼让系统进行了透视扫描,系统的回答是,“人没事,闭着眼睛睡着了,有很多粘稠的黑气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见宿主半天不吭声,它主动问,“你想看吗?”   “暂时不。”李鱼说,“我得打电话把观主找来。”   不管怎么样,多一个业内人士坐镇会更保险。   李鱼去到阳台打了个电话。   观主本来就怀疑青年手里有能让他人起死回生的宝贝,如今听对方亲口邀请,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就给自己叫了个滴滴,坐车赶了过去。   一进门小区,他就感觉到不同寻常。   小区闹鬼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好奇来过一次,因为怕惊扰了大佬,他并没有走近,而是给自己暂时开了天眼,站在距离一公里以外的一座高楼上观看。   当时这片上空被一团黑雾笼罩,阴气弥漫,不少孤魂野鬼在四周游荡。   如今再看,那片黑雾似乎有了要溃散的架势。   盛先生出事了……这念头一起,老观主坐不住了,好在车到了。   车子刚停下,他立刻推门下车,直奔顶楼。   敲门声响起第二声的时候,门被青年从里面打开,老观主一只脚刚跨进门,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踉跄一步,生生倒退出去。   他定了定神,念了几句咒才重新迈进去,这次在没有感觉到任何阻拦。   李鱼走在他身旁,“您刚刚怎么了?”   “被阴气给冲撞了下。”老观主回头看向青年,神色有些复杂。   要不是小青年身体里的阴气,与这间屋子里的阴气同出一源,恐怕早就死了。   李鱼茫然的看向四周,纳闷的挠了挠头,没觉得有任何不舒服。   带着观主一路来到客厅中央,他指着中央的那口棺材说,“盛先生已经进去了,大概是怕我担心或者瞎想,进去前特意把我支去了书房。”   其实这样也好,自己最近确实疑神疑鬼,怕这怕那,一点也不干脆。   老观主的目光随着青年的手指,落在黑色的棺材上,两眼发光,颤抖的抚上黑色棺盖。   棺材外部没有打磨,也没有刷漆,是木头最初的形态,粗糙的黑色树皮纹理深刻,每一条都是被岁月拉伸出的沟壑,古朴,神秘。   “这可是上好的阴沉木!”老观主惊叹。   李鱼,“阴沉木?”   老观主,“碳化木,你瞧着它黑漆漆的不好看,却宝贵得很,是挖一棵少一棵的宝贝。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古玩市场淘来的。”李鱼说。   老观主不信,“现在的古玩市场有几个做真品的,就算是真的,这等上好木材还没出摊肯定就被人买走了,哪里轮得到你。”   “我骗你干嘛。”李鱼不打算纠缠这个问题,“你快看看,他现在在里面怎么样了。”   老观主摇了摇头,“看不见,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上千年的木头灵气充足,加之又被水浸泡过不少年头,阴气极盛,绝对是聚魂的好东西,他不会有事。”   李鱼,“那您最近几天能留在这里吗?”   “可以,伙食费你包了。”   “……”李鱼,“没问题,要把小道童接过来吗?”   老观主摆手,“临走前我把他送去福乐观了,让他跟着学习几天营销,看看能不能给我们道观拉点客源。”   李鱼,“……”   以前以为同行是冤家,现在才知道,冤家也可以是相互学习的兄弟企业。 第241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49   两人在屋子里驻扎了三天, 棺材里没有任何动静,要不是系统再三肯定里面的人安然无恙,李鱼都要忍不住掀棺材板了。   老观主坐在客厅的落地窗边晒太阳, 看了眼在棺材旁边转来转去的人,“小兄弟, 稍安勿躁。”   李鱼压下心里的急躁压制, 气鼓鼓的进厨房给老人家做中饭, 好转移注意力。   就这么过了一天又一天, 棺材板还是压得那么瓷实,纹丝未动。   这天夜里, 李鱼做了个梦, 梦里黑漆漆的, 什么也看不见。   短暂的犹豫后, 他抬起手试探性的触碰了一下,以辨别方位,却摸到一片冰凉的坚硬,像结实的墙壁,又像是冰冷的金属。   这一刻,他意识到, 自己被困住了。   惊慌失措间,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 有呼吸自上而下喷洒到他的头顶。   李鱼心里咯噔一声,真厉害,我睡着睡着居然睡进棺材里了!   “盛易明?”他试探性的出声, “是你对不对?”   头顶的呼吸声重了几分,沿着他的耳朵蔓延,“叫老公。”   明明侵占而来的气息冷得要命,却让人心头发热,恨不得找块儿沙地钻下去凉快凉快。   李鱼缩着肩膀,苦兮兮的喊了一声老公。   盛易明满意了,用冰冷的身体抱住紧紧抱住青年,甚至因为仗着是在梦里,开始肆无忌惮。   李鱼感觉自己真成了一条鱼,他被流动的水包裹在中心,无论怎么逃窜,始终在对方的掌控之内。   也不知道徒劳的挣扎了多久,鱼脑袋终于冒出水面。   李鱼醒了。   他直愣愣的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大口喘息一阵。   “1551,我梦见他了。”   “然后呢?你们做什么了吗?”   系统问得很纯洁,李鱼臊得满脸通红,神交这种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一本正经的说,“随意聊了两句。”   系统不傻,“我不信。”   “爱信不信。”李鱼掀开被子,从沙发上坐起来,抬眼就能看见那口黑色的大棺材。   他靠过去,耳朵贴上棺材侧面,“刚刚是你给我托梦吗,是你就敲一声,不是就别出声。”   咚。   棺材内部传出十分微弱的响声。   李鱼舔了下唇,“想我了吗?”   棺材里又是一声轻响。   李鱼两手张开,也不嫌脏,抱住粗糙的木头亲了一口,等上厕所回来,他把自己的被子抱到地毯上铺好,背靠着棺材闭上了眼睛。   这一幕将早起准备打太极拳的老观主吓了一跳,还以为青年是等不下去,想不开殉情了。   他弯下腰,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脸,“喂,醒醒,你怎么挪到这儿来了?”   李鱼睁开稀松的睡眼,脑子空白,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事,撑着地毯坐起来。   “我怕他一个人躺棺材里孤单。”   “……”老观主表情震惊,“你们年轻人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李鱼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把昨晚做梦的事说了出来。   观主闻言一愣,立刻用手指掐算起来。   反复掐算了三轮,他终于确定道,“他的三魂凝实了,所以才能入你的梦,再过七天,你就可以用你手里的东西了。”   一派严肃的说完后,老观主搓着手嘿嘿笑,“真的不能给我看看?”   李鱼认真道,“您一介凡人,东西就是摆在面前您也看不见。”   老观主气得吹胡子瞪眼,只好从其他地方讨回来,“我中午要吃烤鸭,烧鹅,白斩鸡!”   李鱼,“您都啤酒肚了,今中午喝粥吃馒头吧。”   观主,“……”   神交还在继续,接下来七天,每天晚上李鱼都会在梦里被拖进棺材。   棺材结实,怎么折腾都不散架。   七天后的中午,门铃突然响了,来的是盛易明的特助。   老总有男朋友的事集团上下全都知道了,特助见到开门的青年毫不惊讶,微笑着说,“我来取一份文件。”   盛易明的文件都在书房,而去的途中必须经过那口棺材,李鱼怕把人吓死,不敢让他进来,自告奋勇的帮忙取了出来。   特助捏着文件告辞,刚转身,想起什么突然又回过头来,“能问一句,盛总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李鱼猜应该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特助说,“下个月有国外的代表团要过来,盛总在的话最好。”   李鱼回头看向藏在门后的观主,观主冲他摇了摇头。   “抱歉,我也不确定他能不能回来。”   特助说没事,“其实盛总临走前已经安排好了近半年的工作,因为他当时说的是归期不定,或许提前,或许推后,所以我才多嘴问一句。”   李鱼目送特助离开,直到关上门,才拧起眉头。   半年。   显然,在他将那口棺材搬来之前,目标就已经料到事情不会太容易解决。   李鱼在原地站了也不知道多久,直到老观主捂着肚子喊饿,他才重新打起精神走向厨房。   半年算什么,一年,两年,五年,哪怕是一辈子,他也愿意等。   当晚午夜,李鱼按照老观主说的,将道具给用上了。   复生的卡牌和他第一个世界使用的卡牌差不多,不会向其他世界那样,有具象化的道具出现,只随他意念而动。   使用卡牌的念头落下,卡牌中央头尾相接的环形团消失了,亮着射灯的昏暗客厅中,凭空多出一只拖着长长尾羽展翅飞翔的大鸟。   李鱼读过神话故事,眼前的鸟和他曾在书上看过的凤凰一模一样。   凤凰浑身泛着火一样的红和金色的光,发出一声名鸣叫后,带着迅猛之势一头扎向棺材。   光亮瞬间熄灭,客厅里一片死寂。   就在李鱼想要靠近的时候,棺材四周突然燃起大火,干燥的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李鱼冲上去,被观主一把拖住,“别过去!”   老观主两眼通红,满是激动,“是凤凰,是可涅槃重生的凤凰!”   李鱼像是没听见,他的眼睛已经被那窜高的火苗刺的通红,满脑子想的都是棺材里的人会有生命危险。   “那可是火,他会疼的,他要是疼了怎么办!” 李鱼低吼,声音颤抖得厉害,“不是说火是至阳之物吗,他会被烧死的!”   观主愣了下,笃定道,“不会,盛先生体内阴气极甚,完全能和至阳之火相冲撞。”   李鱼没他这么镇定,趁着对方走神的间隙挣脱出去。   棺材从头烧到尾,火舌疯狂的舞动,见生人过来,立刻伸出触手发动攻击。   李鱼的手背火舌狠狠啄了一口,当即起了一个水泡,他捂着受伤的地方急的团团转。   最后还是系统提醒他,“试试水。”   李鱼被担心搅乱的大脑生出一丝清明,拔腿跑出屋子,去外面走廊里的消防栓内取出灭火器。   白色的泡沫喷出去,火焰不灭反而越烧越旺,天花板上的灯罩被高温烧得破裂,客厅内还没来得及黑暗,就被火光照得通亮。   老观主从后面走近,抢下青年手里的灭火器扔到一旁, “你信我,他不会有事。”   李鱼谁都不信,只信自己的眼睛,他低头用力搓了搓脸,冷静下来,“1551,实况现在可以看吗?”   “可以。”1551说完放出光屏。   棺材内部的火并不如外面的凶猛,红色的火苗费劲巴拉的想从棺材盖的缝隙钻进去,却只是冒出来一点苗头,原本黑漆漆的棺材就被照亮了。   里面的平躺的男人双眼紧闭着,胸口没有起伏,周身环绕着黑色的烟雾,因为温度过高,他的皮肤被灼得通红,有些细嫩地方皮肉起了水泡。   李鱼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发现盛易明的睫毛抖动了下。   他往前一步,忍受着大火的高温,大声问,“你还好吗?能坚持得住吗?”   光屏上,男人的手指动了,在棺材的侧面轻轻敲了一下。   李鱼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肩膀突然垮塌下来,后退两步坐在茶几上。   心跳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平静下来,依旧疯狂撞击着胸腔,他握住水杯往嘴里灌了几口凉水,对系统说,“一直把实况开着吧,我要看着他。”   一旦出事,哪怕扑过去会被烧死,他也要把人从棺材里救出来。   见青年安静下来,老观主的眼睛重新黏上那些跳动的火焰,目光灼灼,激动得浑身上下一起抖。   凤凰啊,那可是传说中的东西,竟然就这么生生的飞过他跟前!到这儿来蹲守这么一遭,值了。   凤凰涅槃的火当天夜里才熄灭,整间屋子里都是木炭的味道。   李鱼伸手摸了摸,阴沉木的棺材只是外皮有些烧焦,内里没有损伤。   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一下,光屏中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从前漆黑深邃的眼瞳变成了一片白色,血丝从眼角蔓延出来,一条条的交缠在一起,渐渐侵占整片眼白。   发生变化的不只是盛易明的眼睛,还有他的脖子,手,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冷白的皮肤下的筋脉鼓起,像是要从下方钻出来,完好无损的皮肉上多出无数条纵横交错的裂痕。   暗红色的血从裂痕中浸出来,顺着男人的指尖流淌,渗入木头中。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的胸膛已被大片的血染红,手背上的皮肤整张剥离,就连指甲也掉了两块。   李鱼的心被可怕的画面捅出了窟窿,流出血,迅速的溃烂。   “1551,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1551的声音很弱,像是心虚,又像是害怕。   李鱼猛地攥紧拳头,指甲用力掐着掌心,提起浑身的力气,朝着棺材砸去。   阴沉木的密度极高,就这么一下,青年的指关节立刻破皮出血,而棺材板完好无损。   “你做什么?”老观主从后面掐住他的肩膀,蹙眉道,“现在是他魂魄凝聚的关键时刻,你……”   警告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因为他看见暗红色液体,从木头里渗出来,低落到浅色的地板上,一团又一团,十分瘆人。   李鱼甩开老观主的手,转身冲去厨房找来一把崭新的菜刀,铆足了劲儿朝棺材板砍下去。   刀锋一次又一次劈入棺材板,震得李鱼小臂一阵阵的疼,他的脸色,眼神,情绪,全都陷入了失控状态,吓得观主直往后退。   渗出的血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越流越多,越流越急,棺材四周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血液成滩,正在往周边扩散。   李鱼暴躁的再次下刀,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菜刀有一半陷进了棺盖中,怎么也拔不出来。   “你疯了!停下来!”宿主的情绪波动过大,已经影响到了1551。   它低吼一声后,见宿主仍旧沉浸在自己暴躁的情绪中,索性拉响了警报。   尖锐的警报声引来强烈的耳鸣,李鱼撑住头部停下动作,两遍的腮帮子咬得死紧,眉头紧拧,硬撑着没有喊出声。   老观主被他痛苦的神色搞懵了,“丁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有谁能头一秒拿着菜刀发疯发狠,下一秒就躺下就地打滚的。   鸣响贯穿着李鱼的每根神经,等时机差不多了,1551停下警报,“冷静了吗?”   李鱼浑身被汗水湿透,浑身无力,得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   1551,“你就是把那把菜刀砍断了,也不可能打开棺材板,管理局出品的东西,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能够抗衡的。”   李鱼咬着牙关,不说话,他撑着茶几摇了摇脑袋,耳鸣明明已经好了,脑子里尖锐的鸣响却盘旋不肯离开。   “1551,你给我停下!”   “我已经停了。”   “为什么我还是有耳鸣?”要不就是耳朵出了问题。   “没事,过会儿就好了。”1551叹了口气,“你是当局者迷了,道具不可能出问题,既然是复生,就一定会让被使用的对象活过来,我之前说有风险,是因为任务目标和普通鬼物不同,他的神魂凝聚的时间,方式,我们谁都清楚。或许神魂凝聚后他成了傻子,亦或者,凝聚以后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醒不过来……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有,但绝不可能是死亡。”   李鱼,“……”   系统终于是说出了一直藏着掖着的话,听完以后他更慌了。   傻了是什么意思,醒不过来又是什么情况?这种风险并没有比死亡好多少好吗!   读出了宿主心里的咆哮,1551继续道,“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李鱼,“……我不想跟你说话。”   迅速整理情绪,扭头就发现老观主正莫名其妙的望着自己。   老观主以为青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安慰道,“生死有命,我们静观其变,但我想,盛先生能从一团懵懂的阴气生出人的神志,已经是上天垂怜了,既然垂怜了第一次,自然也会再有第二次……要是真有个万一,我们,我们就报警吧。”   李鱼听完更丧了,一个两个向他灌输的全是负面猜测。   “……就不能往好处想吗?”他愤愤嘀咕一句,回到棺材前轻轻摸了摸外面粗糙的木头。   被凤凰火焚烧过的木头已经凉透,指尖一片濡湿,李鱼垂眸盯着自己的指腹,暗红色的血,带着一股无法描述的气味。   非要形容的话,应该是鲜血被封在酒坛子里发酵了,让人轻易联想到浮尸遍野,鲜血满地的古代战场。   李鱼俯身,耳朵贴上棺盖,轻轻一叩。   这一次,不再传来回应。   实况原本一直开着,但因为之前流血的画面太过惨烈,1551自作主张的关了。   李鱼让它重新打开,撞进视野的是一片暗红色,其中夹杂着哗啦的液体被晃动的声音。   任务目标被泡在血水中,通过夜视画面可以清晰的看见,从男人的脖子到锁骨间的皮肤已经不再完整,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撕开。   暴露在外的皮肤尚且如此,那藏在衣服之下的呢。   李鱼用力咬住下唇,忍住哽咽,再次轻轻叩打棺盖。   男人紧闭的眼帘颤了一下,棺材里的哗啦声突然变大。   一只皮肉脱落,只剩下的骨头的手从血水中伸出来,缓慢的抬高,掌心触碰上棺盖。   他的每个动作都很吃力,像是在用尽全力挣脱某种旁人用肉眼无法看见的束缚。   李鱼看见他的手指微微弯曲,手腕转动,咚地轻叩一下,又落回了血中。   “我哪儿也不去,我在外面陪着你,好不好?”青年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两只眼睛红彤彤的。   他转身背靠着棺材滑坐下去,裤子上沾了血也不在意。   一旁的老观主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他坐在沙发上,跟青年面对着面,肚子里装着太多用以安慰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眼下的情况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之前的话不是安慰,他是真的相信,在盛易明的身上藏着极大的气运。   只要他能度过这次难关,将来必定一路坦途,万事丰顺。   李鱼的脑袋埋在臂膀间,眼睛却始终睁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光屏。   没多久,异象发生了。   男人身上的皮肤在以缓慢的速度生长,只是每次眼看这就要长合,皮肤就会再次撕裂掀开。   “复生,复生……”李鱼心中重复呢喃,纷乱的大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复生不只是灵魂的凝聚和完整,还包括了肉体和器官上的重组! 第242章 我成了夜场领班50   最初的盛易明已经死了, 死在那场大火里,而他现在的肉身之所以能动,不过是因为任务目标在操纵。   如今,所有的肌理被毁灭重新生长出来的, 是一具属于目标自己的, 真正鲜活的躯体。   即便是想通这点,李鱼依旧无法冷静,棺材内部的情况太惨烈, 那些环绕在棺材内的血水, 随着男人身体发生的变化不断晃动,发出细微的哗啦声。   那些声音在耳朵里被放大了数倍,搅得人心神不宁。   李鱼怕自己忍不住又做出砸棺材这种蠢事,狠心让系统关了光屏。   身体的重组不会一次完成的, 新生的肌肉、血管、皮肤一次又一次的裂开,从骨骼上脱落, 又一次一次重新长出。   这段可怕的经历不断的重复,剧烈的疼痛如蚀骨之蛆, 死死攀附着每一个细胞。   盛易明额角的青筋突突跳着, 只剩下骨头的手指掐着掌心, 意识昏沉。   他的意识飘远,梦到了奇怪的场景。   梦里,他是被赶出家门的私生子,和他一同被赶出来的,还有他的母亲, 一个想要靠着姿色攀权富贵的女人。   靠孩子获取金钱的目的没有达到,母亲撕开了伪装多年的温柔面具,露出恶毒的本质。   她拿着所谓的分手费四处逍遥,赌博,酗酒,还学会了将自己的怨愤发泄到孩子身上。   有些人喝醉以后,会将藏在心里最暴力的一面表露出来,会说许多平日不肯说的真心话。   这天的半夜,母亲再次从外面带着一身酒气回来,陪同一起回来的,是一个年轻的陌生男人。   他不过是好奇多看了一眼,就突然砸掉空酒瓶子的母亲抓住了头发,用力往墙上撞,指着他的鼻尖骂他没用,是她费劲千辛万苦生下废物。   七八岁的孩子,已经懂得很多东西,他知道这些话是多么的不堪入耳,却并不难过。   就好像是长久在这种环境之下,他已经变得麻木。   一天傍晚,再一次从发疯的母亲手里逃脱,他一个人光着脚走在街上。   头皮被抓扯过后撕裂一样的疼,脚趾也被高跟鞋踢了一脚,指甲盖翻了起来,不少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回头看向这个可怜的小孩儿。   却也仅仅只是看,谁也没有伸出援手的念头。   城市生活非常忙碌,每个人都要面临高昂的物价、房租,和紧张的工作,没有闲暇和多余的心思去管别人的死活。   不知不觉间,他穿过了繁华的街道,进入了一个老旧的城区。   老城区的街道破旧不堪,来往的人鱼龙混杂,治安也不如其他城区好,这是一块儿几乎被抛弃的地方。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这里居然有一间孤儿院。   孤儿院同样破旧,铁门悬挂,摇摇欲坠,通向里面的道路不太平坦,地砖有的碎了,有的翻起来段成两截,而道路两边,长满了各种叫不名字的杂花杂草。   有几个孩子,正手拉手的做游戏,他们又跑又跳着形成了一个小圆圈,圆圈中心,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孩儿。   小孩儿肤色很白,眼睛水润漆黑,白眼干净,他的鼻尖微翘,嘴唇是淡淡的粉色,似乎是有些不高兴,那双嘴唇始终紧紧的抿着。   或许是自己的视线太过强烈,那双眼睛突然看过来了。   ……   清醒的意识拨开混沌,从真实的梦境中抽离,盛易明猛地睁开眼睛,骨骼生长发出的咯吱声在漆黑的棺材里响起,到处都是腥浓的血腥味。   他隐忍的闭上眼睛,意识深处传来一阵疲惫,有人在他的耳边说,“算了吧,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现在就可以回来了,只有这样,你才能脱离这无尽的痛苦。”   意识在和那个声音拉扯,他突然想不起自己是谁了,却始终记得,他不能离开,刮骨剔肉,再大的痛苦也不能将他驱赶。   他要留下,必须留下。   脑海中重新归于平静,就在他即将放松警惕的时候,钝痛骤然从大脑一路贯穿至脚跟。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同时受到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碾压。   阴沉木的棺材外,一直将耳朵紧贴在棺材上的青年瞳孔猛地一颤,不是错觉,他分明就是听了男人痛苦的闷哼。   “1551,现在里面什么情况?”   “他的身体在经历最后一道重组,只要熬过去人就能安全了。”   “你确定?”李鱼当然希望1551说的是真话,可明明之前它还对这次的保命道具支支吾吾,没个准话。   “确定。”1551知道自己的信用度变得很低,耐心解释,“我扫描过他的身体了,细胞活跃度正在逐步朝正常人的数值靠拢。”   李鱼一直绷着的神经松懈了,肩膀松垮,任凭身体的重量靠在棺材上。   青年脸上的表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整个人如同溺水刚被捞上来,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观主被这扭曲的表情吓到了。   “你还行吗?”   “行,特别行。”李鱼呲牙,终于露出正常的笑脸。   观主,“……”   第二天一早,棺材已经不再渗血,系统说,肌体重组已经彻底完成,目标正在沉睡。   李鱼,“什么时候能醒来?”   1551,“不确定。”   棺材板撬不开,砍不烂,李鱼也没办法,只能像个望夫石一样坚定守着。   观主也端来一张凳子,陪着青年一起等,说实话,他是真的很好奇,盛易明究竟会不会安然无恙的从里面走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然挂钟时针和分针一起指到十二的时候,老观主突然坐直。   他皱着鼻子用力吸呼吸空气,一脸惊异的起身,在各个屋子里转了一圈。   再回到客厅,他脸上溢满了喜色,“屋子里的阴气散了。”   这么一说李鱼才感觉到,一直笼罩在四周的蚀骨的阴冷消失了。   屋子似乎突然亮堂起来,清风吹开窗户,撩动白色的纱帘,向来压抑的空间里,多了几缕被风带进来的生活气息。   街边的小吃油烟味,楼上楼下的饭香,某家夫妻俩大声争执的吵闹声……在这一瞬间,尽数将这间清冷阴森屋子的屋子填满。   咯噔一声,棺材里传来声响,李鱼猛地扭头往后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撑开棺盖。   紧跟着,黑色的棺盖被整个掀飞,轰然落地。   浑身是血的男人脱掉被鲜血染红,湿哒哒黏在身上的衣服和外裤,抬起手低头闻了闻,厌恶的皱眉。   李鱼呆成了木头,说话的声音发飘,“你,你感觉怎么样?”   男人的脸上全是血污,似乎怕自己弄脏青年,他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眼神复杂深邃,藏着许多想说的话。   李鱼不太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种想靠近又在顾及什么的眼神。   想也不想,直接扑上去,把人用力抱住。   男人身上的血很快将青年身上的衣服浸湿了,染红了。   李鱼的手没有章法的在男人脸上摸来摸去,随后又矮身把耳朵贴上对方的胸口。   屋子里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李鱼让系统帮忙计时,自己则在心里开始默数心跳。   一、二、三、四……九十九,一百零一……男人的心跳起初还很正常,后来越跳越快,到他将脑袋挪开的时候,已经没办法计算出他的精准心率。   完了,不会是真的出什么问题了吧。   李鱼紧张的抓着男人的胳膊,“你到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说句话啊!”   “没有。”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粗粝的砂纸在相互摩擦,吐字有些困难。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太好听,英挺的眉毛拧得很紧,头偏向一边,用力清了清嗓子。   看不够似的,李鱼眼神灼热,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的脸,一会儿捏捏对方的掌心,一会儿又用自己的脸颊去感受对方的体温。   盛易明的身体僵硬一瞬,两只手犹豫的悬在半空,想要用力把人抱住,又怕惊扰了青年,舍不得打搅此刻的温存。   一旁,老观主终于看不下去了,两个人搂搂抱抱的干啥呢,一个光着,一个也没好到哪儿去,被沾得浑身是血,有碍瞻观。   他重重咳嗽一声,“盛先生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盛易明看向说话的老人,一时间没想起对方是谁。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里装着太多的记忆,各个时间段的没有章法的搅在一起,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其中作乱。   几秒后,男人向老观主微微点头,“好。”   他悄悄低头,鼻尖擦过青年的发梢,闻到一股好闻的洗发水香味。   近乎迷恋的,悄悄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他的胳膊拥上了青年的腰,将人按入怀中。   最亲密的接触,最梦寐以求的的温度,这一切化成了火热的岩浆,冲刷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终于确定,怀里抱着的,是他一直以来所仰望的,追逐的,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他从兴奋到战栗的爱人。   盛易明闭上眼睛,脸埋进青年温热的颈项,鼻尖擦过皮肤,张嘴咬了一口。   李鱼忍不住哆嗦了下,猛地醒悟过来此时的情况,偷偷看了眼一直立在旁边的老人家。   老观主跟他的眼睛正好对上,尴尬的把头转向一边。   “丁小兄弟,恩爱什么时候都能秀,但你们能不能先把身上收拾收拾,万一有人上来看见……”   话到一半,门铃突然响了。   老观主瞪了眼还杵在客厅里的两人,打手势让他们赶紧滚,自己要去开门。   李鱼推着男人的后背,往主卧室走去。   这具身体从溃烂到鲜活,每一个块肌肉都有所蜕变,随着走动的姿势,胳膊和大长腿上的肌肉被拉伸,线条简直完美。   李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羡慕嫉妒恨,更多的是馋了。   客厅里,老观主将地毯干净那半翻转过去,把被鲜血染红的部分遮挡起来,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楼下的邻居,之前棺盖被掀开造成的那声巨响,吓得她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   “你楼上怎么回事!啊?大家楼上楼下,你就不能安静点?你再这样我是会投诉的。”叉腰说话的是一个卷头发的胖大妈。   老观主最怕这种说话气势很强的女人,老脸成了苦瓜,忙不迭道歉。   大妈骂完心里舒服一些了,眼睛往半开的大门内看,视线所及之处没有第二个人,茶几歪斜,地毯翻起,还有一个黑色的东西。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棺材头部的一个角,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想破天也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   但大妈鼻子灵,她用力嗅了嗅,“你们家什么味儿?”   老观主淡定道,“杀鸡呢。”   大妈的脖子努力伸着,想看看清楚那个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老观主赶紧后退一步,砰一声关上大门,然后把眼睛凑到猫眼前。   大妈在原地停留了两秒,翻了个大白眼,“拽什么拽,老不死的,没礼貌的东西!”   老观主潇潇洒洒多少年,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骂他,气得鼻子都歪了,嘴里无声念了个咒。   门外走廊里的灯突然闪烁,刚走到电梯口的大妈吓了一跳。   她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和左右两边,不知为何,光线有些暗淡,阴气沉沉的,像是有东西要从两头爬出来。   小区里闹鬼那阵子,有些迷信的人因为害怕,直接就搬走了,直到事情平息以后才回来。   这位大妈也是其中之一。   她还记得自己刚回来那段时间,楼上楼下时常说起某某大师抓鬼抓到最后一栋楼的事。   当时她就想过,那位大师会不会技术太菜,根本没把脏东西送走。   如今的场景,再结合起当时那些情况……   大妈害怕的攥紧拳头,另一只手疯狂的按电梯按钮。   啪嗒,啪嗒,啪嗒……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大妈浑身一个激灵,她分明没听见过有人开门出来的声音!   大妈吓得大叫一声,恰好电梯门打开了,她快速冲进去,发誓以后再也不来顶楼了。   电梯下行后不久,那脚步声越来越大,最终停在了走廊转角处。   老观主扶着墙壁,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捋和胡须得意道, “让你骂我!”   回到屋子里,两个上去洗澡的人还没下来,也不知道磨磨唧唧的在干什么。   老观主肚子饿扁了,只能先从冰箱里翻出两根胡萝卜啃。   啃着啃着,咀嚼的嘴停了下来。   他耳力极好,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捕捉到,此时卧室方向传来的声音很奇怪,有水声,也有说话声,只是那声音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随后又是光脚踩上底板的嘎吱声……   老观主蹙眉深思,突然神色莫名的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胡萝卜,这下子什么都懂了。   老人家的一张脸通红,气呼呼的谴责,“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得了,自制力太差!”   浴室里,水龙头里的水不要钱似流,等浴缸满了,又自动溢出去淌到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声停了。   身材健硕的男人抱着青年走出去,给人套上浴袍丢进了被子里,拿起空调遥控器,调了个适宜的温度。   李鱼身上的力气被抽干了,翻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心里怅惘。   系统已经扫描过了,任务目标现在身体倍儿棒,比普通人还要健康,可小妖精就是小妖精,当鬼的时候能不知疲倦的吸人精气,当了人照样可以。   李鱼幽幽叹了口气,摊上这种逆天老公,真的是种福气啊!   只觉得眼皮子一沉,他任凭意识下沉,陷入了沉睡。 第243章 任务结束   盛易明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青年已经睡得直呼噜, 一条腿伸出来架在被子上, 姿势豪放。   他走过去, 将那条腿放回去盖好, 又给他掖了掖被子。   青年睡脸安静, 眉头舒展, 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吧唧两下, 嘴角下陷, 似乎在笑。   盛易明撑着头,在床边侧躺下来, 手指从青年的额头划过,撩拨过睫毛,最后停在那双柔软的唇上。   他俯身亲吻,拇指稍微加重一点力, 淡色的嘴唇变得红润。   乐此不疲的玩儿了不知道多久,男人把头放在了青年的枕头上, 两人距离咫尺, 呼吸可闻, 黏腻的气氛让两人看上去像两根纠缠的藤蔓, 谁也离不了谁。   盛易明心里清楚,是自己离不开他。   这种近乎病态的依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男人眼神发暗, 深邃的眼睛里藏着一抹侵略的光,光芒如同幽暗的火,张狂的跳跃着,宣示着自己的欲望。   黑夜越发深沉,即便是到了后半夜,依旧带着特有的热度。   只有当清晨来临的那一刻,才能有片刻清凉。   李鱼醒来,茫然的盯着天花板,沉静的大脑缓慢的回复运转。   想起昨天半夜突然被弄醒,他抹了把脸,忧心忡忡。   这么下去,他的肾怕是要保不住了。   “1551,你有没有觉得任务目标怪怪的?”李鱼下床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的人红光满面,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憔悴。   可若是将浴袍往下拉,啧,可以说是惨不忍速度,凄惨斑斓,紫的,红的,粉的,深红的……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痕迹。   他反手去摸后颈和肩膀,有明显的牙印。   系统声音淡淡的,“没觉得。”   李鱼拧了张热毛巾热敷后颈,“你确定?我感觉他比以前更容易激动,情绪更外露,而且……”   怎么说呢,有点魔怔。   昨天半夜醒来的时候,他浑身已经要散架了,意识也很模糊,是后颈的疼痛将他彻底唤醒了。   当时他好像听见隐忍的闷哼,男人滚烫的鼻息紧紧贴着他颈侧,像是恨不得给他打上一个烙印。   这种感觉有点可怕,有点带感,让人想逃,又忍不住想再等一等,看看对方究竟想在他身上烙下什么。   再后来,男人靠近他,在耳边说了句什么。   宿主的话戛然而止,系统追问,“说了什么?”   李鱼仔细回忆,“好像是说……”   是你主动来招惹我的,我会永远抱着你,陪着你,不死不休的缠你一辈子。   系统没等到回答,有点着急,“到底什么?”   李鱼说没什么,“就是一句情话,对了,我是不是该有新道具掉落了。”   1551说没有。   “不可能。”李鱼不信,那段话里的情绪不是假的,那种恨不得将他揉进骨髓的拥抱力度再真实不过。   他怀疑道,“1551,有没有可能你的程序出错了?”   “不会,我的程序都是定期检测和维护的,再运行一百年也不会有问题。”   李鱼取过架子上的牙膏,推开盖子,一点点将白色的牙膏挤在牙刷上。   挤出的量差不多了,他把牙膏放回去。   这过程中,他的思维没有停止,正一点点的回忆目标从醒来以后的所有表现。   动了几下牙刷,没几下就满口泡沫,李鱼问,“我昨晚确实听见他说话了,照理说,就算是你因为不和谐因素暂时下线,也应该能在事后检测到才对……1551,是游戏结束了吗?”   系统没出声。   李鱼愣了下,心里卧槽一声,被说中了吗,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1551,“你嘴巴是不是开过光,你说。”   李鱼,“没有,真的。 ”   系统又不说话了。   李鱼弯腰吐掉嘴里的牙膏沫,仰头灌了口清水,漱了几下又吐出去。   砰一声放下杯子,他激动的问,“所以我老公的异样不是因为激动,是因为游戏结束,他被限制的记忆恢复了?他昨晚说的永远,指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现实,对吗?”   但紧跟着,他又疑惑起来,“可他为什么不直说呢?是世界对他仍旧存在限制吗?”   反正都被宿主猜到了,1551破罐子破摔道,“差不多吧。”   “那为什么他的记忆会被抹去,我的却没有?”   系统切换回了哑巴模式。   李鱼想起自己背后有一个连他本人都不知道靠山,“是因为身份或者级别不同吗?”   1551,“……”   李鱼自顾自的分析,“其实仔细想想,像目标那样每个世界都会被抹去记忆的操作才应该是正常的,因为上个世界的情感,难免会被带入到新世界,很容易影响到工作人员的情绪,从而影响到任务进度。”   除了自己,整个中心城恐怕找不出第二个能一直攻略同一个目标的工作人员。   当然,他的特殊性应该归结于第一个世界的卡牌,可【无限可能】的卡牌究竟是随机的,还是被人故意放置的呢。   这一连串的事情,越想越有意思,就好像有人画了个圈,而他紧紧拉着目标的手,沿着线圈一直走。   李鱼,“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任务者,同样,目标也不是,我和他是相互攻略吗?”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李鱼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他一直在揭秘,而目标一直处在被动状态,这不能算是双向攻略。   一个又一个谜团,砸得李鱼头昏脑涨,头都快秃了,索性拍拍屁股站起来,不打算继续再想。   楼下,老观主正探头探脑的盯着厨房,一个活生生的人正站在里面做饭。   男人切菜的动作仔细,偶尔从平板上翻看菜谱,他身材高大,四肢修长,腰杆笔直,被衣服包裹住的肩膀看上去厚实宽广。   总之,这个人在老观主眼里,可以称得上是生龙活虎,精力旺盛到可怕。   只用鼻子一吸,就能感受到充足的阳气。   昨天对方浑身是血,他没机会看清,如今对方完好无损的的站在面前,他又有些难以置信。   一团不人不鬼的阴气居然真的变成了人,而且还身体健康,阳气旺盛。   顶着这么一副身体走出去,百鬼谁敢靠近?别说是贪婪地妄图掠夺生气,只是走近轻轻一碰,就会被阳气灼伤,烟消云散。   啧啧,这人到底身负何种气运,当不当人都是站在金字塔尖的那个。   这是一种天分,捉鬼算命的天分。   老观主搓搓手走进厨房,“盛先生,山医命相仆,无论哪个您都很合适,不如选一个?”   盛易明低头切着黄瓜,每一片的厚度都一模一样。   他将成片的黄瓜改刀切成了丝,头也不抬的说,“没兴趣。”   老观主打定主意想收个徒弟,“别拒绝得这么快,学了对您和丁小兄弟都有好处。”   丁小兄弟四个字,成功引起了盛易明的主意,“你说说。”   “好嘞。”老观主把好处说了一长串,最后又着重吹了下盛易明目前的体质,那可是真是厉鬼克星,行走的杀器。   将菜板上的黄瓜丝放进盘子里,利落的往里面加上各种凉拌调料,盛易明说,“既然这样,我把人带在身边就是。”   “您这话说的,一天二十四小时,您总有疏漏或者忙碌的时候吧,丁小兄弟是个自由人,又不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小挂件。”   盛易明搅拌的手一顿,唇角勾起,“多谢您的提醒,是个好主意。”   观主,“……”   收徒弟失败,老观主垂头丧气的离开厨房,屁股刚沾到沙发,见青年从卧室外的走廊走出来。   看清了青年的状态,他用力拍了下大腿,在心中再一次感叹盛易明的逆天体质。   就一晚而已,竟然就把之前被阴气搞得病恹恹的人滋润得白里透红,精神饱满。   老观主冲李鱼做了个过来的手势,“让我看看。”   李鱼依依不舍得把眼珠子从厨房挪走,坐到观主身旁,“他怎么样了?”   “好得不能再好。”观主撇嘴,想起自己被拒绝的好意,冷哼一声,老大不高兴的仔细打量起青年。   片刻后,他啧了一声,又抓着李鱼的手把了把脉,“你今早起来感觉如何?”   “很精神,头脑清晰,就是有点腿软。”李鱼老老实实的说完了自身的真实情况。   老观主把他手松开,别有深意道,“你身体里的沉积的阴气比之前少多了,但是嘛肾有些亏空,你记住,任何事情不可太过。”   李鱼,“……”   老观主捋着胡子,“这儿也没我什么事了,等吃完饭,我就回去了。”   李鱼问,“他的魂魄稳定了吗?”   “放心吧,不会有事,如果你实在担心,就让他把那块儿翡翠随身携带着。”老观主说完肚子恰好传出咕噜一声。   他苦着脸冲青年说,“丁小兄弟,我饿了。”   观主最近为了帮忙,消耗了不少精力,顿顿都是三大海碗米饭,李鱼赶紧跑去厨房,问能不能开饭了。   男人系着特意从超市买来的粉色小围裙,手里打着鸡蛋,“饿了?”   李鱼摇头。   男人轻笑揶揄,“也是,昨晚你吃了宵夜,不至于饿这么快。”   李鱼,“……”脸上爆红。   他攥着拳头,心里受到的撞击不小,眼前的人是真的不一样了,不像新手,像个万年老油条。   可仔细一看,男人说完骚话以后耳朵尖也有红。   嗯,所以是个害羞的老油条。   李鱼抿了抿嘴,上前一步,抱着男人的脖子,仰头将嘴唇凑到对方耳边。   “你想起来了,对吗?”   时间在这一刻突然放慢了,李鱼心脏砰砰,期待的望着对面那双眼睛。   盛易明单手捏住青年的下巴,亲吻他的唇,“嗯。”   眼前的一幕灿烂的笑,温柔的触碰,嘴唇品尝过的温度和甜美,所有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像是做梦一样。   喜悦和兴奋在心里奔腾,男人的耳朵突然红得不像话,眼里的神采亮得吓人。   李鱼被这样的眼神盯得头发麻,别开脸看向其他地方,“那我以后叫你庄嵬?”   “都可以。”男人轻声说,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人看。   李鱼皱眉,觉得不可以,“算了,还是叫你盛先生吧。”   万一被人听见,会解释不清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叫盛先生有种角色扮演的刺激感。   盛易明的手上有油,不想把青年弄脏了,只好用下巴蹭着对方的发顶。   “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   记得他短暂人生的陪伴;记得他走进棺材,依偎进自己怀中的深情;记得他踏遍疮痍的大山,只为了寻找自己的踪迹;记得他情愿割裂魂魄,也要和自己在一起的决心;也记得他带自己离开充满恶意的末日基地,第一次触碰到了璀璨而奢侈的阳光……   这个人带给他太多的独一无二。   他想,即便没有任何任务之前的记忆和情感,他一样会爱上这个人。   两个人在厨房里亲亲我我,观主在外面饿得唧唧叫,终于在他快要晕厥的时候,两人端着做好的饭菜出来了。   老观主已经和李鱼混得很熟,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家,不管主人家上没上桌,他捏着筷子先大口吃起来。   估计是换了厨师的缘故,他感觉今天的饭菜特别香,一不小心突破了食量的警戒线,吃撑了。   老爷子捧着肚子,仰靠在沙上,哎哟哎哟直叫唤,李鱼实在看不下去了,怕他被撑死,叹着气说,“我去给你买消食片吧。”   盛易明陪他一起下楼,经过小区绿化带区的凉亭时,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是他的特助。   特助今天戴着无框眼镜,目光凌厉,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   发觉走在身边的人突然停下,李鱼回头,“怎么不走了? ”   “看到一个熟人。”盛易明神情自然的跟上去,揽着青年的肩膀往小区外走。   李鱼好奇的往回看,“那个人好像是你的特助?他来家里拿过文件。”   “可能是公司的事。”盛易明被“家里”两个字取悦,捏了捏青年的肩膀,带着他经过小区大门。   李鱼脸上不显,心里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既然是公司的事应该上楼找领导汇报才对,待在楼下是几个意思?   而且刚刚他并没有从特助脸上看到半分急切。   不像是因为公事而来的,倒像是知道他们会经过,特意等在凉亭里的。   李鱼,“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盛易明停了下来,推开药店的玻璃门。   李鱼不甘心的瞪了他一眼,往里走去,停在柜台外面,向老板要了一盒消食片。   趁着老板转身取药的功夫,他警告的盯着自己老公,“有事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不想当个被蒙在鼓里的蠢货。”   “你可不蠢。”盛易明伸手去捏他的脸,“在我心里你是最聪明的宝宝。”   李鱼,“……”   这话听着真的是又腻歪,又尴尬,连卖药的老板都听不下去了,手忙脚乱的扫码将消食片装进袋子里,想把眼前两只炫耀狗赶紧送走。   返程路上,两人又看见了凉亭中的人。   特助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饶是李鱼和这位特助只有一面之缘,他也意识到,这个人不太对劲。   把青年送到楼下,盛易明折返回凉亭。   特助态度恭敬,说出的话却不近人情,“任务结束了,您应该知道了吧。”   盛易明淡淡嗯了一声,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叼进嘴里。   特助上前一步,语气透着一股熟稔,“给我一根。”   盛易明,“没有。”   特助,“……”   烟头烧得很快,只吸了两口烟灰就有半指节多长了,盛易明弹了弹烟头,目光落在垃圾桶上方的烟灰缸中,“我特助呢?”   “死了,昨晚熬夜玩儿游戏,猝死了。”   “……”盛易明看向他,无波无澜的脸瞬间布满冰霜,周身的气势大涨,“你们干的?”   “当然不是!”特助怕被迁怒,急忙解释道,“管理局的规定您又不是不知道,人没死,我们不可能穿过来,哪怕是主神也不能。” 第244章 必须结束   香烟燃尽, 盛易明突然轻声笑了下, 将烟头用力按进烟灰缸中, 半垂的眼帘挡住了眼里的一切情绪。   他用语气疏懒,仿佛在和一位认识的老朋友聊天, “你来做什么?”   特助没有作答,而是意味不明的抬头看向远处,目光穿过一栋栋楼房间的缝隙, 停在最后一栋上。   那栋楼的顶楼开着一扇窗户, 有个青年站在窗口, 正望着这边。   特助收回视线,“您的记忆中途恢复, 是我们谁也没料到的事,但按照任务者不能携带记忆的规定,任务必须立刻结束。”   天色忽然暗下来, 一朵厚重的云彩飘过,恰好挡住了太阳。   盛易明的脸被罩在阴影中,唇角勾出的弧度乖戾,“结不结束, 由我说了算。”   特助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严谨的工作态度,“既然这样, 我们只能强行切断任务链接了。”   “在任务期间突然切断链接,任务工作者的大脑和精神力都将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你确定, 管理局赌得起?”   男人语气不紧不慢,没有丝毫惧怕。   特助的脸色变得难看,管理局的确赌不起,先不谈对面那人的真实身份,单是他任务开始后这一系列的优秀成绩,管理局的人就不会做出任何会上伤害到他精神力的事。   盛易明抬眸扫向自家的方向,原本站在窗口青年已经不见了。   顶楼,大平层。   观主还瘫在沙发上,手揉着肚皮,嘴里时不时哎哟两声。   李鱼瞥了眼消食片,好家伙,一下子少了六颗。   “您安静待着,过会儿就好了。”   老观主本来就是个跳脱的人,如今肚子撑得难受,更加待不住,他撑着沙发椅背站起来,慢悠悠的在地上绕圈。   “待不住,我还是走两步,消化消化吧。”说完眼珠子转了一圈,好奇问,“盛先生怎么还没回来?”   李鱼摇头,“不清楚,可能还在跟下属聊吧。”   说起这事儿心里就来气。   刚刚站在窗口,他实在是想知道楼下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便让系统打开实况。   系统的答复是拒绝,它说任务已经结束,实况功能被管理局给关闭了,现在的它只是一个陪聊AI。   “盛先生真是不容易,身体刚好就要开始忙工作,公司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老观主说完想起一件事,叮嘱道,“他现在的身体阳气旺盛,在某些方面的需求会比常人更强,你可千万别太由着他,否则吃苦的是你。”   李鱼嘟囔,“……我知道。”   老观主叹口气,想起了自己的破道观,“丁小兄弟,这次的事情算是圆满结束了吧。”   李鱼点头,“当然。”   老观主意味深长道,“我这段时间也挺辛苦的。”   李鱼还是点头,“那是当然。”   老观主嘴角一抽,决定来点直接的,“所以你看着费用……”   李鱼,“我没钱。”   “……”老观主快哭了,着急道,“你没有,但他有啊。”   李鱼抿着嘴不说话,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老观主心说总不会想赖账吧,正准备嚎两嗓子,就听青年说,“您放心吧,少不了您的。”   老观主一秒笑呵呵。   就在这时,玄关的门开了。   盛易明在进门的瞬间,浑身的气势骤然收敛,冷冽中多出几分温和。   李鱼走过去,“是公司出事了吗?”   盛易明微微点头,“嗯,不是什么大事。”   李鱼微眯起眼,想从对方脸上窥见出欺骗的痕迹,然而没有,男人的脸上波澜不惊,眼神中带着点点询问,仿佛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特助特意等在楼下的凉亭中,只为了说一件公司的小事。   “也可打电话说的,大老远跑来多麻烦。”他试探道。   盛易明对答如流,“这是他的工作,应该的。”   李鱼又盯着男人看了几秒,放弃寻找破绽,他想,应该是任务的突然中断,让他有些疑神疑鬼。   老观主是当天下午走的。   偌大的屋子里少了一个高瓦数的电灯泡,并没有显得冷清,反而温度攀升,似乎飘着恋爱的粉色泡泡。   两个大男人就跟连体婴似的,走到哪儿都是如影随形,手拉着手。   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泡澡,盛易明处理公务的时候,青年会拿本书窝在办公桌旁新买的懒人沙发上玩儿游戏。   每天夜里,他们都会做最爱做的事,让身体和灵魂都得到慰藉,体会到彼此间最深的依赖。   这样的堕落又令人沉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这天清晨,李鱼从睡梦中醒来,睁开就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   男人的睫毛很长,像两片不肯扇动的蝶翼,安静的耷拉着。   李鱼凑过去,舌尖舔过睫毛尖,亲吻上方的眼帘。   偷亲在任何时候的是一件让人害臊又尴尬的事,为免被抓包,亲完第一时间青年就往后撤,脑袋缩进被子里,假装自己还没醒。   下一秒,盛易明睁开了眼,手指撩了把青年露在被子外的头发,伸手抱过去。   “偷亲我?” 他出声控诉,手指拨开被子,果然看见一只红透的耳朵。   舌尖蹭过耳尖,引得被子里的人一阵颤栗。   空气被点燃,将清晨藏进屋内的凉风炸得一点而尽,只剩下灼热的火。   火烧到一半的时候,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李鱼将汗津津的脑袋从被子里探出去,目光触及到手机屏幕,眼神立即从迷蒙变得惊恐。   没有什么比自己和野男人一起玩儿火的时候,突然接到老爹电话更尴尬的事了。   李鱼盯着屏幕没动,怕自己的声音太哑,被听出端倪。   手机终于在一阵活跃的铃声后停止了叫嚣,还没松口气,手机再次响起,呱啦呱啦个没完。   大概是声音太过聒噪,另一颗脑袋也从被子钻了出来。   男人灼热的体温从后面靠近,李鱼像只被踩了痛脚的猫,抓住被子从床上蹿到地上,拿上手机,晃着腿跑进了卫生间。   地板冰凉,青年踩上门口的吸水地毯,做了两个深呼吸后,他十分郑重的给丁爸爸拨了回去。   听筒里的嘟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通了。   丁爸爸语气恼怒,“你刚刚在做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他脾气硬,想儿子了打个电话也是这么高姿态的端着,李鱼见怪不怪,脾气柔软的回道,“吃早餐。”   “这个点了才吃?”丁爸爸冷笑,攥着电话的手指不断收紧,手机快要变形了。   李鱼看不见那头的情况,以为老爹是诚心诚意的在发问,于是一点也不老实的回答,“之前出去运动了,所以才这么晚的。”   “是吗,我以为你是因为昨晚上了夜班,早上起晚了。”   “……”   从和丁家人和解至今,这是老爹第一次主动提到他工作上的事,李鱼直觉不太对劲,对系统说,“有问题。”   1551,“什么问题?”   “没什么。”李鱼迅速思考一番,突然将手机拿远,装模做样的喂喂喂,最后撂下一句,“爸爸,我这边信号不好,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他给唐宋去了一个电话。   唐宋像是一直守在电话前,第一声嘟响刚落下,就接通了电话,“你撒谎的事被发现了,不是我说的,是你哥他们突然跑来找你,发现你不在,就找了个服务生问。”   李鱼,“……”   居然猜对了!我的脑子开过光。   李鱼心里波涛汹涌一番后,快速平静,很想得开的说,“没事,大不了回去吃顿竹笋炒肉。”   唐宋安心了,只要发小不怪自己就好。   李鱼蹲在卫生间思忖片刻,决定带老公一起回家,这样炒出来的竹笋炒肉不会放辣椒,吃着没那么刺激。   盛易明听到这个决定,非常淡定,只是出门的时候多耽搁了会儿,试了好几套衣服。   李鱼忍了又忍,忍不住了,“其实黑色暗花和黑色的暗纹方格的西装差距真的不大,你选哪套都一样。”   他实在不懂,为什么这个人会如此中意黑色,就连现实中的庄嵬也是这样,来场搏击穿个背心也要选黑色。   “1551,这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没有,纯属个人爱好吧。”系统的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李鱼从房间出去,到了玄关,从猫眼里看见一张不太熟悉的脸。   是盛易明的特助。   特助还是戴着昨天那副无框眼镜,嘴角挂着笑,看人的眼神颇为尖锐。   看见前来开门的人,他稍微一愣,脸上淡然的表情顿时没了,低声说,“我找盛总。”   李鱼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先进来吧。”   特助温和的点点头,跟在青年身后走进门,眼睛从头到脚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李鱼敏锐的回头,正好对上对方藏着探究和好奇的眼睛。   他清楚的记得,上次这位特助来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很温和,克制受礼,不会没有分寸的到处乱看。   而今天的特助似乎对很多东西充满好奇,神色间浮着一丝不明显的拘谨,不如之前自然大气。   李鱼把人带到客厅,招呼他坐下, “对了,你上次来的时候落了东西在书房。”   特助,“是吗,是什么?”   “你不是张特助,你是谁?”李鱼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沙发上的人,“张特助上次来的时候根本没进过书房,不可能有东西落下。”   特助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将了一军,不动声色的迅速在脑海中搜了下记忆,青年没骗人,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的确没进过书房。   他笑着说,“是我记错了,我上次确实没进去,是你把文件拿出来的。”   记忆是可以传承的,李鱼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目光变得尖锐,“你也是任务者?”   “丁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特助蹙眉,露出困惑的表情。   李鱼的脸色越来越冷,“正常来说,你应该反问我,任务者是什么吧?当然,每个人的思维模式不一样,我理解,但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你。而且……”   青年说话间眼神变得颇有压力,像是一把沉重的斧子,想要将面前的人一劈为二。   特助没来由的觉得压抑,下意识问,“而且什么?”   李鱼说,“他不会用你现在的眼神看我。”   “我什么眼神?”特助反问,“丁先生,我觉得您想太多了。”   “好奇的眼神。”   李鱼俯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好奇的地方?”   客厅中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特助的脸上的笑已经僵住,神色转冷,但是嘴巴闭得很紧,大有打死都不会说的架势。   李鱼把1551叫出来,“他是不是任务者?”   1551没吭声。   李鱼,“我就当你默认了。”   也不知道是系统在装死,还是想以沉默告诉宿主答案,总之就是不说话。   “谁让你来的?来做什么?你的目标是盛易明?”李鱼咄咄逼人三连问,让对方有些招架不住。   特助哑口无言,演技都崩了,“丁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李鱼说,“你三番两次找的人都是盛易明,所以你的目标是他。”   特助下意识否认,“不是!”   李鱼若有所思,“情绪这么激动啊,那就是是咯。”   两个任务者一同竞争同一个目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结合对方是在1551提出任务结束,而他和目标却仍然留在小世界之后才出现的,心里行程也一个模糊的猜想。   “你来是因为我的任务目标恢复了记忆?”   “……”   特助冷汗直冒,终于明白进入小世界前,领导为什么要再三叮嘱他小心这个世界的任务者了。   观察力明锐,反应迅速,还有可怕的联想力。   这些种种表现,哪里像个刚入职场的新手!   就在两人间的那根弦就要崩断的时候,盛易明出来了。   男人打着极为规范的领带,穿着一身竖条暗纹的黑西装,内搭的衬衣白得发光。   李鱼注意到,他今天的大背头梳得尤其顺滑光亮,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的气质。   摸着下巴端详片刻,伸手把男人的头发打乱一些。   青年说,“这样看上去气场弱一点。”   丁爸爸是个要强的人,生意场上还有所收敛,遇到看不顺眼的未来儿媳,他只会更加要强的提高气势去压制,最后强来强去,今天的饭桌一定会变成修罗场。   领会到青年的意思,盛易明听话的哦了一声,顺从的低下头,好让他活动得更顺手。   特助大跌眼镜,想起之前被这两人怼来怼去的经历,心哽得差点吐血。   盛易明没有搭理杵在旁边的特助,待青年替他整理完头发,伸手揽过他的腰,一起朝外走。   特助赶紧跟上,抢在大门闭合的前一秒侧身挤出去。   盛志明回头,“别跟着我。”   特助冲他耸了耸肩,死猪不怕开水烫,大路朝前我偏要跟你走的嘴脸。   李鱼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没有说话。   丁家今天的气氛不同往日,尤其是在一家之主被挂掉电话以后。   丁妈妈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叉水果吃,时而递一个给丈夫。   气呼呼的咬碎吞下去后,丁爸爸地无数遍的重复吐槽道,“那死小子竟然敢挂我的电话!你敢信?我看他是活腻了!”   丁妈妈知道他还在气头上,假装什么也没听见,自顾自的看着电视。   旁边的人安静一瞬后,再次气愤的开口,“竟然还敢装信号不好,这种小把戏是老子玩腻剩下的!”   丁妈妈翻了个白眼,“没准是真的信号不好呢?”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能信号不好?”丁爸爸没稳住情绪,吼出声来。   丁妈妈脸一沉,“你冲谁吼呢!”   “……”丁爸爸一下子就萎了。   李鱼还在家门口,就听见门后传出女人的低吼,他缩了缩脖子,没想到丁妈妈那么温柔的人也有强悍的一面。   为了给屋子里的两人有个缓冲和调节情绪的时间,他没有掏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   不多时,门开了,露出一张苦瓜脸。   丁爸爸愣了下,没来到挂自己电话的不孝子会突然回来,笑容铺开在脸上,收都收不住。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笑得太夸张了,迅速压了压嘴角,板着脸训斥,“还知道回来!”   李鱼,“……”老爷子的戏真的好多,一般人比不上。   丁爸爸把门彻底推开,这才看清儿子背后高出半个多脑袋的男人,苦瓜脸再现。   “他怎么来了。”   “送我回来的,顺便看看您和妈妈。”李鱼说完偷偷掐了把男人的大腿。   头一次正式见老丈人,盛易明难得有些紧张,他伸出一只手,“伯父好。”   丁爸爸很不想跟拐走自己儿子的人握手,被出现在身后的丁妈妈推了一把。   他伸手握住,不冷不热的说了声,“你好。”   今天的见面出奇的顺利,大概是盛易明的表现太过无懈可击,进退有度,丁爸爸找茬无数,却一次也没成功过,反而被对方的教养和学识给征服了。   丁妈妈在厨房里切水果,“你爸爸那人就是嘴硬,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关注小盛,说他虽然年纪轻轻,但能力和手腕厉害,比你大哥二哥还要稳重些。”   “看出来了,刚刚我还看我爹偷着乐呢。”李鱼用牙签叉了一个番茄塞进丁妈妈嘴里。   做完以后他自己倒是先愣了。   不知不觉,他和丁家人居然已经这么亲切了,仿佛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矛盾,也没有已经死掉的原主,他们的亲密来得生疏、缓慢,却并没有隔阂。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顺理成章,就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丁妈妈吃着儿子喂的小番茄,嘴里是酸的,心里却很甜,“你爸爸那个人,只要打从心里愿意接受了,他会主动去发掘对方的优点。对你也是这样,他虽然总是在嘴上说你这不好,那不好,但当你不在的时候,他就会偷偷的跟我说你现在有多懂事,有多乖……”   大概是想起丈夫别扭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声,“所以你别跟他置气,无论他当着你的面说了什么,都不是出自真心,越是难听的话,越要反着去听。”   李鱼的思绪还沉浸在之前,脑子的反应很慢,他点了点头,偏头看向眼前的中年女人。   女人妆容简单,眉目温和,说话做事季总是带着一股暖意,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去接受她的提议。   李鱼张了张嘴,突然喊了一声,“妈妈。”   丁妈妈一愣,温柔的问他,“怎么了?”   李鱼摇了摇头,心里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叫她。   丁妈妈把果盘推给青年,“送去客厅吧。”   李鱼接过,转身之际,肩上突然搭过来一只手,那只手上带着一枚红宝石的戒指,火彩璀璨,晃眼。   脚下停顿,青年问,“您有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丁妈妈的手拢了拢儿子的肩膀,“比以前更乖了?”   李鱼,“您不觉得违和吗?”   “当然不。”丁妈妈用另一只手在儿子脸上捏了下,宠溺的说,“我知道,我们家丁联会越变越好,没有违和,只是觉得你本来就应该这样。”   ……   饭后,李鱼被勒令留在家里住,只能将男人送到停车场。   停车场内,特助坐在黑色甲壳虫里,一直没走。   见人下来,他推门下车,径直走到盛易明对面。   撇了眼站在男人身边的青年,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他开口直说,“先生,我再提醒您最后一次,您该离开了。”   李鱼,“谁该离开了?”   特助,“自然是庄先生。”   李鱼脸色白了几分,说话时声音颤抖,“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离开?”   特助,“无可奉告。”   他含着下巴,目光落在水泥地面上,明明是顺从的姿态,说出的话却带着逼迫意味,“如果您继续执迷不悟,我们会强行执行抽离程序,当然,其中的风险和将面临的责难,管理局都将自愿承担。”   这席话留下的震荡不小,李鱼手指蜷了蜷,猛地转身拉住男人的手,仰起头,死死盯着他,“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死亡在任何时候都很敏感,尤其是在幸福唾手可得的时候。   李鱼没办法接受现实,明明他的卡牌已经将目标成功复活,为什么管理局会突然派人前来终止任务!   早在培训的时候,培训师就告诉过他们,抽离任务的程序必须在当事人自愿的情况下,如若不然,对当事人的精神力,甚至是生命,很可能会在造成不可以逆转的伤害。   “强行执行”四个字所代表的,是任务目标在小世界的死亡,和现实世界中不可估量的危险。 第245章 一场测试   “那我呢?”李鱼问。   要是能一起走, 死也就死了, 回了中心城还能继续愉快的玩耍。   特助抬眸看向他, 轻摇头,“上面没有提到关于你的事。”   李鱼心里空了一块儿,几乎已经确定, 他不可能跟着目标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他会被留下来,独自过完余生。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中心城的时间和小世界流速不同,十年, 二十年, 哪怕是百年,或许对于已经回去的目标来说,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   “未必。”1551的声音自脑海中响起,“你仔细想想,你每次穿越醒来, 中心城的时间过去了多久?”   有时不过是睁眼闭眼的瞬间, 有时却是十几分钟,甚至更多。   现实和小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个玄学, 没人说得准。   所以, 他这次穿越消耗的时间可以是半年, 一年,或者更长。   长到让人感到寂寞、孤独,也可以长到让人忘记过去的情感, 释然曾经的坚持。   在进入管理局之前,李鱼的生活始终是一个人,吃饭、睡觉、上课、自习,那时候的他享受这种生活,如今的他因为有了陪伴,而开始排斥以前回到从前的生活。   “你们可以试试看。”盛易明眼底涌出阴冷,眉目间是肃杀。   一个人站在原地,不能前,不能后,只能靠回忆来汲取养分,支撑等待的日子太苦闷了,他可不想自己宝贝儿也跟着尝一遍。   特助就是个传话的,没有答复的权利。   盛易明话音落下之后,他两眼突然放空,脑袋倏地垂下去。   李鱼被吓了一跳,伸手去推他的肩膀。   那具身体随着力道往后退,靠在了车上。   “他死了吗?”李鱼问盛易明。   盛易明微眯起眼睛,伸手推高特助的脑袋,掰开他的眼皮。   那双眼睛和正常人无异,只是瞳孔紧缩,可见在昏迷前,精神上受到了一些刺激。   就在这时,那双眼睛突然往上翻,睫毛一颤,人醒了。   特助迷茫一瞬,想起了自己回到中心城那一秒接收的新任务,想起上级交代的话,他悚然的看向李鱼。   青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干净,嘴角抿着,浑身上下找不小一点长居高位者的气势。   特助深吸一口气,说,“您愿意留下就留下吧,但本该‘盛易明’的命无法更改,到了那时候,您照样会提前离开。”   说完,特助微微躬身行礼,进了那辆小小的甲壳虫,留下一车屁股的尾气。   李鱼纳闷,问系统,“什么意思?”   现在牌面都摊开了,没啥不能说的了,1551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之前几个世界,任务目标并不是像你一样中途穿越进来,寄身在已经死掉的人身上。而是通过正常孕育方式来到小世界,严格说起来,他和小世界的其他出生并且长大的普通人是一样的。”   “我懂了。”李鱼说,“但这个世界不同,最初的‘盛易明’是个短命鬼,已经死了,目标和我一样,是半道进入新死之人的身体。”   属于原主的命运早就写好的,即便是靠着外力翻过第一个坎,第二个坎,也翻不过有第三个坎。   出生和死亡这两件事向来霸道任性,来得突然,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这一天以后,盛易明突然病了。   是感冒。   男人毫无形象的,每天都在擤鼻涕,鼻尖都红了。   医院去过,无论换几个医生,诊断都是感冒,只需要按时吃药,注意休息,过几天就能好。   李鱼每天都盯着男人吃药,睡觉,就连对方工作时也守在一旁。   一般这种时候,他都是掐着表,一旦工作超时,他就毫不留情的走过去合上电脑,把男人逼去办公室的小套间里睡觉。   盛世集团上下对小两口的亲密无间的感情羡慕又嫉妒,走到哪儿都会有八卦的眼神,隐晦的落在他们身上。   这天中午,李鱼去卫生间。   进隔间不久,就听见外面有两个男人在对话。   被谈论的对象跟他很熟,就是总裁办公室里现在坐着的那位。   “总裁身体越来越差,会不会不是感冒,而是其他什么病症?”   “我记得前段时间在哪儿看到一篇新闻,说是有人得了怪病,也是这种症状,起初只是小感冒,后面就器官衰弱,越来越不行了。”   李鱼听得火大,推开隔间门大摇大摆走出去。   两人吓得脸色苍白,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李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系统,“他的身体真的没问题?”   系统说,“各项指数正常,应该确实如医生所说,只是寻常的小感冒。”   李鱼不放心,当天下午趁着盛易明和国外某合作公司的团对开会,开着大老板的低调豪车,去了北山。   如今夏日已经步入尾声,阳光不再那么灼人,老人家躺在树荫下,被稀稀拉拉的阳光罩着,甚是舒坦。   小道童此时正在清扫山路,这是他每天的功课之一。   扫着扫着,就见一个青年从山下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山上走。   小道童,“丁先生。”   李鱼摸摸他的头,“观主在吗?”   “师父在树荫下乘凉,您快去吧。”小道童说完,继续往山道下扫去。   李鱼爬到半山腰,看见了红墙青瓦的破烂道观,道观脱了漆的木门懒洋洋的悬挂在门框上,被风一吹,吱呀作响。   顺着石阶走上去,跨过门槛,就见一穿着白色大褂子的老爷子。   老观主摇着蒲扇的手一顿,睁开眼睛,“丁小兄弟怎么来了。”   李鱼,“找老先生有点事,算命。”   老观主眉毛一扬,“你的命我已经说过了,荣华无忧,另有贵人相伴。”   李鱼走过去,“我说的是盛先生的。”   “盛先生的命……”老观主坐直起身,花白的眉毛皱着,“盛先生的生辰八字你有吗?”   李鱼说有,立即报出一个生日。   老观主掐算起来,眉头越皱越紧,手指指节被掐了个遍后,他又起身进了自己房间。   李鱼紧跟其后,见老爷子从书架上取了不少古籍下来。   那些古籍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许多语言文字晦涩难明,只有资深的业内人士才能看懂。   李鱼站在一旁跟着瞟了两眼,悲哀的发现自己连字都认不全,最后只能垂头丧气的等在一边。   过了半个多小时,老观主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抱歉,我看不透。”   老观主,“盛先生那具身体本就不长命,在附身以后,那具身体的命运线也就断了,我刚刚想借着古籍翻阅,看看前辈们有无遇见过同样的情况,没有,只有类似的。”   “什么类似的?”李鱼问。   “借尸还魂的人。”老观主说,“但这些‘人’都活不长,时间一长,身体里仅剩的阳气被阴气吞噬后,人类身躯渐渐的就会出问题,日渐消瘦后,会在某个突然崩塌,说白了,就是猝死。”   李鱼听得心惊胆颤,下意识否认,“不会的,他的情况和他们不一样。”   “是不一样,所以我说算不出来。”老观主奇怪的斜睨着青年,“你突然找我就为了这一件事?没别的了?”   “没有。”   “我早就跟你说过,盛先生是有大气运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   “那之前从前的盛易明呢?他是什么命。”李鱼问。   老观主垂眸又重新算了下,“童年生活顺逆,青年命运多舛,有大灾,即便熬过了也是病魔缠身,不得善终。”   大灾已经来过,从前的盛易明还为此丢了性命,所以现在剩下的,该是病魔缠身了。   回程路上,李鱼浑浑噩噩,脑子里飘过各种念头,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问1551,“你能帮我跟管理局带个话吗?”   “不能。”1551说,“联络频道已经被关闭了,我说过,我现在只是个陪聊AI,顶多帮忙做个身体扫描,上上网,黑点机密文件。”   李鱼想笑,感觉自己陷入囹圄,找不到出口了。   有人做了个局,把他困在里面,在此之前,那个人会每个世界给他一点甜头,积少成多,让他变得贪心。   现在的他因为那些甜头会笑会怒,有了以前不错有过的情绪,有了亲情还有爱情。   本来可以高高兴兴,怀着满足的心情度过这个世界的剩下几十年,如今,他的爱情要被抢走了。   如果对方打定主意要他留下来尝试思念和孤独的滋味,恐怕他就是想靠自杀来结束任务都办不到。   而最让他害怕的是,他没办法知道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万一时间流速相同,等这具身体死掉他再睁眼,中心城已经是几十年后了。   时间的可怕在于它可以改变一切。   谁也不知道,现在的爱人、家人、朋友,会在几十年后变成什么样子。   李鱼的猜测没错,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盛易明突然晕倒了。   当时正在开会,整个会议室乱作一团,大家手忙脚乱,有的打电话叫救护车,有的跪在地上给做急救。   李鱼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一家珠宝店。   刚付过账,柜姐将盒子打包装进纸袋递过来,就见柜台外面的握着手机的青年脸色骤变。   打来电话的是特助。   那逼身份被拆穿了,仍旧每天去办公室报到,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就待在办公室不出来。   李鱼知道,他不是在维持人设,而是在执行监视任务。   特助在电话里通知道,“到市医院来,盛先生开会时晕倒了。”   李鱼攥住纸袋转身就走,眨眼间就消失在珠宝店门外。   盛易明的病查不出缘由,最后专家判定,应该是劳累过度。   李鱼抵达的时候,特助刚把专家们送出病房,见青年手里抓着东西,他眉梢微动。   “人还没醒,不过应该快了。”   “什么原因?”李鱼已经站在了门口,因为病房格局的原因,只能看到白色的床尾。   特助把专家给出的结论说了。   李鱼,“如果我猜的没错,不管怎么治,怎么查,盛易明的病都不会有结果,对吗?”   特助被青年身上陡然生出的气势震慑了,下意识后退半步。   李鱼深色厉然,眼睛深不见底,“因为你们就是要他死。”   特助,“这是上面给出的方案,算是他违抗管理局规则的代价,同时,也算是一种考验。”   “什么考验?”李鱼抓住了重点,死死盯住对面。   特助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子,操,怎么就顺嘴说出来了!   “没什么。”正巧有个医生过来了,特助快步走上去,拉着对方的胳膊询问饮食注意事项,越说越远,说到最后脚下一拐进了电梯。   李鱼追过去的时候,电梯还剩下一条缝。   里面的人冲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彻底消失在了电梯门内。   特助作为监视人人员,肯定还会回来,直接等在医院守株待兔就行,李鱼将手里的盒子揣进藏进衣服里,回了病房。   盛易明半小时后就醒了,感冒的症状似乎有所减缓,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一大推专家守在病床前询问他身体情况,末了又各种叮嘱,告诫他年轻人一定要重视健康问题,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盛易明微笑颔首,始终保持这礼貌又客气的姿态。   等那群乌泱泱的人一走,他把站在床头的青年拽过来,按到自己身上。   李鱼的姿势不得劲儿,自顾自的往上蹭,彻底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一会儿摸摸对方的脸,一会儿又去捏捏后颈。   “真的没事?”   青年微微蹙眉,满是担忧,盛易明捏着他的脸说,“没事,不信我们试试?”   李鱼正要张嘴反驳两句,突然感觉不对,噌的一下从男人腿上跳到地上,低头抚了把大腿外侧。   都这时候了,还精神得起来,看来确实没事。   李鱼抿了抿嘴,等脸上的温度退去,重新坐回病床边,问,“特助刚刚跟我说,你生病算是一场考验,什么意思?”   盛易明, “没意思。”   李鱼敏锐道,“说不出来?”   “嗯。”盛易明望着青年那双眼睛,想起了之前做过的梦,那的确是他第一次见到他。   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抚上青年的脸,掌心贴着脸颊,拇指的指腹抵上眼角。   这是一个完全掌控的姿势。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这样近距离的触碰到这个人,他的眼睛不再漠然冷冽,而是带着粘稠的温度,安静的望着自己。   盛易明,“我参加穿越任务,是因为一场测试,测试的内容是高层机密,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李鱼眼神忽然一动,“我是负责测试的人?!” 第246章 交换条件   盛易明看向青年, 眼神里藏着东西, “是,也不是。”   李鱼,“什么意思?”   盛易明贴着青年脸颊的那只手滑动, 扣住了下方瘦削的肩膀, 拇指陷入锁骨的凹陷,其余四根手指微一用力, 便将青年整个人压向自己怀里。   男人的胸膛宽阔温暖, 心跳近在咫尺,李鱼抬起头,下巴顶在对方的胸肌上,故意用力往下压。   他催促,“你说话。”   “还不到时候。”盛易明低头, 呼吸和青年的交缠在一起。   他用鼻尖蹭了蹭对方,低沉的声音带着无法察觉的颤抖, “如果我先离开,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等你,不管多久, 不管回来以后的你还记不记得我, 我都会等你。”   李鱼的心闷生生的疼了下, 拧着眉,不解道,“我不会忘记你的,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这个人给他了太多太多的爱, 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视若珍宝的紧紧抱着它们。   时间,空间,任何阻碍,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堵阻隔的墙壁,可以推倒,也可以翻越过去。   盛易明轻吻着青年的嘴唇,“即将发生的事情没人能说得准,你只要记得我说的话就好。”   “我记住了。”李鱼心里憋着一开口气,隐隐间明白了什么。   他和目标之间,存在着一股强大的外力,这股外力可以轻易的分开他们,可这个人是谁呢,会是他背后那座从未露面的神秘靠山吗?   走廊里滚过车轮,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要给病人输点营养液。   李鱼按了按发胀的眼角,安静盯着床边,银色的输液针被护士一点点的推入静脉。   他睫毛微微一动,心里想到什么,“1551,目标参与的测试内容保密级别较高,我知道你即便知道也不会说,那你能告诉我点别的吗?比如,我的任务是怎么回事。”   1551说,“就那么回事。”   “……”李鱼无语,“一哥,能别绕吗,到底怎么回事,收集到情话才能打开工具箱拿道具的馊主意是谁出的?”   1551,“不能说。”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必须保密,看来设定任务内容的人身份不低。   “是目标设定的?”李鱼难以置信。   系统想了想,透露了一点点,“那倒不是。”   李鱼啧出声,“那就是我的靠山。”   任务者的任务内容都是由管理局的规划部制定的,目标是被测试者,确实没有资格参与设定任务内容。   想来想去,能干涉到规划部的,只有管理局高层。   盛易明转头看过来,“怎么了?”   李鱼摆手,“没什么。”   看了眼男人已经扎好针的手背,他问,“要喝水吗?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买吃的。”   盛易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嗓音低哑,“口渴,肚子不饿。”   说完眼睛看向病床右边的床头柜,杯子的位置不顺手,他够不到。   李鱼心领神会,绕到另一边,隔着杯子用手试探了下水温,温度正好。   他端着杯子放到男人嘴边,小心翼翼的倾斜,男人的嘴唇沾了水,变得润泽,颜色|诱人。   李鱼看见藏在唇齿间的舌头伸出来,在唇上舔了下,将一滴悬在下唇边沿的水珠卷进去。   突然有点上头,把持不住,他放下水杯低头亲过去。   两人舌头触碰,唇齿相依,亲吻的声音伴随着激动的呼吸,将惨白的飘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变成了甜腻的粉色。   李鱼很少这样主动而激烈的亲吻,顷刻间引燃了男人身体里隐藏的火星。   盛易明不输液了,粗暴的拔掉针头,抱着青年往卫生间方向走,进去之前,他往前一步,反锁了病房门。   这间病房是高级病房,内外空间都不算很小,卫生间的布置甚至带着几分温馨,洗手台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小雏菊。   小雏菊娇嫩鲜艳,安静的绽放着,淡淡的清香味不知不觉间被更加浓郁的花香覆盖。   大概午饭时间,盛易明躺回病床上,餍足的笑着,像只吃饱喝足,正沐浴着阳光的狮子。   李鱼抬脚往男人小腿上踹了一把,按了按腰,有点酸。   他盯着可怜巴巴悬挂的输液针,“怎么办,让护士再给你扎一次?”   “不用,我没事。”盛易明能把人拽到床上,箍在怀里,大手按住青年的腰,闭上眼睛含糊地说,“你陪我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人居然真睡着了。   李鱼仰头,只能看到男人的漂亮的下巴和喉结。   他偏头在那只凸起的喉结上报复性的啜了下,见男人痒得缩了缩脖子,忍不住笑起来。   1551,“……”搞不懂小年轻的情趣。   李鱼的脸在男人胸口舒服的蹭了蹭,被愉悦盈满的心重新回到冷静状态。   他在心里将线索一条一条的整理清楚。   首先,他现在知道了,自己和目标都不是普通的任务工作者。   他自己嘛有靠山,为什么会执行这种奇葩任务的原因尚不明确,但可以确定一点,他绝对不单单只是作为测试员那么简单。   至于目标,已经很明确了,他是因为一场测试才参加的穿越任务,测试内容同样还不明确,不过应该和管理局高层脱不了干系。   李鱼可没忘记,目标是可以和管理局高层直接对话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任务者或者中层人员,根本不可能惊动高层。   李鱼,“1551,高层有人员变动吗?”   1551一问三不知,“不清楚,我只是个辅助系统,知道的基本都是与你有关的信息。”   李鱼哦了一声,直接问,“那你说说,我的靠山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经过任务前的测试,直接就能进行穿越任务。”   1551,“……第一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第二个你不是猜到了吗?”   靠山,靠山,靠山,说来说去,所有的症结都在那个没露面的人身上。   只要挖出那个人,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李鱼现在就是个小人物,在中心城的社会地位还不如他男人高呢,好歹人家也是个TC集团的小领导,而他只是管理局一只不起眼的小工蚁。   要接触到核心,还是得攀着任务目标这条藤。   脑子里的东西装太多了,特别容易犯困,李鱼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伴随着男人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意识沉沉,脑子里漆黑一片,有个声音却一直飘在脑子里。   “睡吧,睡吧,你需要休息了……”   那声音像一道催眠曲,让睡意不断从脑海深处流出来,将他的每一根神经包裹。   李鱼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猛地睁开眼睛。   面前是男人绷着白色衬衣的胸口,随着呼吸,胸口有小幅度的规律的起伏,这让他紊乱的心跳重新安静下来。   李鱼从男人怀里撑起身体,揉了揉莫名钝痛的太阳穴。   刚刚陷入沉睡的那段时间,他的脑子里明明是漆黑一片,可此时仔细回想,又感觉好像梦见了很多东西,繁乱,无章,形形色色的人,扭曲的空间。   随着他努力深想,那些本就无法辨清的画面消失了,最终变成一片漆黑。   李鱼甚至开始自我怀疑,刚刚短暂的一觉到底有没有做梦。   又过了会儿,他摇了摇迷糊的脑袋,确定自己没有做过什么梦。   李鱼抬起男人的手臂,轻手轻脚的摸下床,走向卫生间。   走向马桶,路过镜子的时候,脚下突然停顿,听见一墙之隔的走廊里,有奇怪的声音。   特助已经消失一个整个下午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半夜跑来搞幺蛾子。   李鱼解决完生理问题,提好裤子,洗了手,垫着脚走出去,一点点的转动门把手,打开了病房门。   门外光线诡异,整条走廊除了二十来米外的值班台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就只有走廊两边贴地的位置,有一个个散发着绿光的安全通道指示牌。   李鱼回头看了眼病房里,身体的缘故,男人睡得很安静,没醒。   走廊里温度不高,凉嗖嗖的。   低头摸了摸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李鱼一脚踩出去,同一时间,头顶的走廊灯突然闪烁。   借着忽明忽暗的光,他看见距离自己不远的墙边,有个身影蹲在地上,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抱着胳膊冷笑一声,大摇大摆走过去,“特助先生,大半夜您溜进医院,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啪嗒。   一声脚步自走廊另一头传来,紧跟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一道人影随着不断奔跑的动作,在视野中由远及近。   李鱼看见一张惶恐的脸,“你怎么……”   从对面疯狂跑来的是特助,那自己脚前蹲着的是谁?   李鱼僵硬的低头,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那双眼睛下没有脸颊和鼻子,血糊糊的,没有嘴唇的嘴蠕动着,正在咀嚼什么。   特助一路喘着气冲过来,在即将抵达时突然刹车,他瞪大眼睛盯着青年面前蹲着的“人”,身形一个踉跄,险些后退栽倒。   李鱼咕噜咽下口水,后退一步。   对面的特助反应比他还快,两步跨过来,拽住青年的手就往前方跑。   李鱼承认,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的确被狠狠吓了一跳,如今冷静下来,他一点也不怕了。   当初盛易明还是一团阴气的时候,他们俩做过以后,自己身体里总会残留对方的气息,鬼怪一碰到他就被灼伤。   按照这个套路,目标如今成了至阳之体,两人深入交流以后,他身上也应该有男人残留的阳气才对。   李鱼一把拽住特助,“别跑了,它不见了。”   特助抓着嵌入走廊墙壁的扶手,抚着胸上气不接下气,“太他妈吓人了,来这前没人跟我说过这是灵异世界。”   李鱼,“没事,看多了就习惯了。”   特助,“……”   特助喘够了,站直看向走廊另一头。   这栋住院楼占地很广,走廊本就很长,如今再因为光线和气氛缘故,让人生出一种没有尽头的错觉。   李鱼问他,“你拉我过来做什么。”   他本来距离病房不远,后退两步就能蹦回去,钻进老公怀里寻求保护的。   现在好了,那么长的走廊要是就这么走过去,天知道会不会走着走着就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脚。   “我当时被吓到了嘛,第一反应就是逃命,没想那么多。”特助痛苦的蹲下,抓着自己的头发。   李鱼,“你也能看见?”   特助忙不迭点头,“听你的意思是……你也能?可我看着你没那么怕啊。”   李鱼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我胆子大呗。”   特助和他的情况相似,都是灵魂和身体还没彻底契合,身体里的死气和阴气太重才会撞鬼。   他用过来人的口吻说,“别怕,三个月以后就好了。”   特助简直想死,他是个看没有鬼的鬼片都会被吓哭的人。   下面那张脸将内心的恐惧表现得一览无遗,李鱼眯了迷眼,也跟着蹲下来,“害怕?”   特助这会儿拿不起工作上的架子,缩成一只可怜的鹌鹑。   李鱼一手按住对方的肩膀,“我不怕,我能救你。”   特助没被吓糊涂,警惕反问,“有条件?”   “当然有。”李鱼说,“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保你安稳度过三个月,怎么样?”   特助坚定摇头,“不可能,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原则哪有命重要。”李鱼撇嘴,“人被吓死之前,心跳会加速,心脏会有一种被撑开到极致的疼痛,还会呼吸困难,就像是有人掐住你的脖子,让你不能呼吸。哦,还有,你的视线会逐渐模糊,心脏的疼痛流窜全身,让你身体痉挛……对了,害人性命的鬼怪很可能还会在你咽气的最后一秒,突然剖开你的胸腔,把心脏挖出来……”   为了营造气氛,青年的声音极低,说到某些点的时候,又突然提高音量,把人吓的一惊一乍,好几次都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特助死死抓着领口的衣服,疯狂摇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李鱼站起来,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作势要走,突然听见背后啊了一声。   他回头,特助惊恐的睁大眼睛,颈项间多出几根手指。   有东西自后往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李鱼愣怔,眨了眨眼,看清在特助肩头正压着一颗黑色的脑袋。   那颗脑袋的主人缓慢的抬起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活动时他的骨骼发出咯吱的声音。   特助浑身颤抖,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纯粹是被吓的。   李鱼问系统,“你有没有觉得那只鬼有点眼熟?”   “有啊。”1551说,“就是刚刚蹲在地上,捧着自己心脏吃得津津有味的那只嘛。”   李鱼,“……你看得这么清楚?”   “本能,作为辅助系统,观察周围的环境是我的必备素质。” 1551说。   虽然系统现在只能陪聊,但毕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李鱼对于朋友向来大方,真诚的夸了一句,“一哥,你好棒棒。”   系统嘿嘿笑了一声,“一般一般吧。”   被鬼怪嗅来嗅去的特助已经快吓疯了,好不容易找回一点镇定,却看见青年正处在出神状态。   作为内部人士,特助立刻猜到青年是在和辅助系统聊天,又气又慌,哇啦啦的大叫,“别他妈出神了,赶紧救我啊!”   李鱼懒懒瞥他一眼,没出声。   吃心鬼不知从哪儿掏出了自己那颗吃到一半的心脏,胳膊环过特助身前,直接举起半颗血糊糊的,还在搏动的心脏,吧唧吧唧吃起来。   暗色的血黏到特助的白衬衣上,留下一片恶臭。   李鱼看戏似的,往后靠在墙壁上,脸上镇定,心里同样慌得不行。   关于自己身上有目标残留阳气的事只是一个猜测,万一猜测无法成立,下一个被鬼抱住的就是他自己。   深吸一口气,他开口,“我刚刚提的条件,你考虑考虑。”   特助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   李鱼耸了耸肩,转身就走,两条腿迈得飞快。   “我答应我答应!”特助夹杂着巨大惊恐的声音在自背后传来,声音响亮,甚至有回声。   奇怪的是,位于走廊中央的值班台没有一点动静,就好像声音被无形的屏障隔离了,唯有他们自己才能听见。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吹来一阵凉风。   有东西窸窸窣窣的从窗外爬进来,贴着地面,恶心的蠕动着,缓慢接近。   从负面意义来讲,医院代表着伤病和死亡,阴气重得和坟场不相上下。   每到夜里,新死的,枉死的,惨死的东西就从角落钻出来,带着让人作呕的腥臭味靠近生人,企图掠夺阳气和生命。   李鱼闭了闭眼,“1551,现在什么时候?”   1551说,“十二点正。”   李鱼,“……”这时间可真够邪门儿的!   特助也听见了周遭怪异的声音,浑身僵硬着,上下牙齿磕磕作响。   一只冰凉的手爬上他的脚踝,钻进西裤裤腿,带着一种黏腻的触感往上钻。   李鱼也没好到哪儿去,有东西已经从他头顶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流出来,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滩暗色的液体。   那滩液体如同一道连通两界的门,一颗黑色的头颅从里面缓慢探出。   李鱼头皮发麻,这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惧,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在心里默念一句“我可以”,他别开脸,僵硬的蹲下去,将手指朝着已经探出一半的脑袋戳去。   滋滋作响,青烟直冒,那颗脑袋还没来得及露出全貌,突然如同焚烧过的灰烬,当场溃散消失了。 第247章 三个问题   李鱼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只是和大佬困一困觉就可以这么牛逼吗。   特助看见这一幕傻了眼, 扯着嗓子疯狂叫喊,“救命,救我啊!”   李鱼看过去,吃心鬼手里的心脏已经没了,长着黑色指甲的爪子正压在特助胸口, 准备把里面的心掏出来。   看得出来,冒牌特助是真的怕鬼, 两条腿抖得不成样子,再这么下去估计得尿裤子。   有了金手指,李鱼胆子成倍增长,一巴掌扇过去。   吃心鬼大概嚣张惯了,被打得愣怔, 忘了反应。以巴掌印为起始点,他的脸如被灼烧般冒出烟雾, 本就破烂不堪的皮肤大块裂开, 脸里面的肉一起掉到了特助的肩上。   特助双眼睁大到了极致,眼珠子随着那块儿暗红色的肉转动,最终定格在地面上。   腐烂过的肉块散发出烧焦的味道, 偶见一点红色火星, 须臾便成了黑色的粉末,消失在原地。   李鱼蹲下仔细观察一番,大佬的阳气杀伤力这么大,应该归功于从【复生】卡牌中飞出来的那只凤凰。   而鬼怪的实力越强, 阳气发生的作用就越大,所以从地板下冒出的来那只只是被戳了一下就挂了,而掏心鬼只则因为巴掌,燃起了一点火苗。   李鱼不太乐观的想,他身体里的阳气是来自于盛易明的馈赠,存量有限。   随着接触的鬼物越来越多,阳气只会越来越少……他必须速战速决。   烧焦的味道逐渐变浓,特助感觉背上一松,回身一看,吃心鬼不见了。   “呼……”长吁一口气,特助靠上背后坚硬的墙壁,抹了把虚汗。   走廊里的鬼怪被阴气吸引而来,两人前后皆被围堵,退无可退,只能僵持在原地。   李鱼朝着自己的宝贝手指吹了口气,胳膊搭上特助的肩膀,“我就问你三个问题,不多。”   特助被吓得心力交瘁,哭丧着脸说,“咱们能不能等脱险以后再说!”   “不能。”李鱼冷着脸,“脱险后你赖账怎么办。”   特助心虚,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私自透露机密他回去是要挨批的,还会影响年终奖,对于嗜钱如命的他来说,后果相当严重。   李鱼目光扫过四周。   因为折损了两只打头阵的前锋,其余鬼怪知道了他的厉害,暂时不敢靠近。   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包围圈中心的两个生人,口水横流,这样身负浓烈阴气的活人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上身对象,尤其被吓得哇哇直叫的那个。   该说的已经说了,李鱼不打算再铺垫什么,直接问,“我背后的人是谁?”   特助布满恐惧的脸闪过一丝迷茫,“您背后没有人。”   李鱼不信,“你撒谎。”   特助一脸冤枉,“我没有啊先生,您背后真的没人!”   李鱼伸手掐住特助的两腮,强迫他看向自己,“我要听真话。”   特助快哭了,“真没有。”   李鱼盯着他的眼睛,确定不是骗人。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否则管理局附加在他身上的特殊待遇从何而来?   思来想去,很可能是特助根本不知道真实情况。   思绪一转,第二个问题,“盛易明,也就是庄嵬庄先生,他到底是谁?”   “他是TC的大老板。”特助说完用力眨巴眼睛,好让对方看清自己眼里的真诚。   趴伏在地板上、墙壁,以及倒挂在天花板上的鬼物们渐渐失去耐心,李鱼还没来得及感叹一下目标的首富身份,一束枯如稻草的黑色长发横空而来,直接缠住了特助的脖子。   特助白眼直翻,舌头伸出来拉得老长。   李鱼拽住那束恶心的头发,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拽,硬是把藏在阴暗中的女鬼拖了出来。   感到脖子上的力道松懈,特助赶忙将缠绕的头发从脖子上揪下去,一抬头,看见女鬼已经被青年拽到面前,红色的火凭空蹿出,沿着头发一路烧过去。   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声打破了走廊紧张的气氛,特助清楚的看见,女鬼浑身燃气大火,很快就被烧没了。   露出贪婪嘴脸的脏东西们吓得不行,如同一只只胆小的老鼠,迅速爬回更远的,灯光无法照到的阴暗中,伺机待动。   滋滋两声,头顶一直闪烁的灯光彻底熄灭,一切恢复了原状。   特助紧抓着青年的胳膊不肯放,满心劫后余生的庆幸。   李鱼嫌弃的拨开他的手,往回走,“第三个问题,回去以后,我会失去任务世界相关的所有记忆吗?”   男人之前的话始终让他耿耿于怀,倘若不会,皆大欢喜,如果会,他就努力找回来,工作日记里几乎记载了任务世界的所有细节。   任务目标那么招人疼,即便是忘了,他也能靠着文字重新爱上他。   1551,“你这么自信哦。”   李鱼,“你不懂。”   有些东西是可以写入灵魂的,记忆只是一种存放感情的渠道。   渠道断了,他就从源头出发,再远也能找回来。   1551快被酸得程序紊乱了,不想再受到伤害,遁了。   这个问题对于特助来说,似乎有些困难,他纠结着,好一会儿才给出答案,“这得看您自己的意思。”   李鱼脚下一顿,停在了病房门前,“他知道这件事吗?”   “谁?”特助反应过来,“您的任务目标吗?不知道吧,虽然你们处在同一个任务世界,但任务内容是不同,他是因为测试,至于您……我的级别没那么高,不知道确切情……况……”   末尾两个字几乎消音,特助怒道,“不是说好三个问题吗?”   李鱼递了个眼神过去,怪我咯,明明是你自己蠢。   视线一转,穿过门上四四方方的玻璃,看向病床,心里琢磨:目标之所以提到忘记,是因为他以为我大概率会在回到中心城后失去记忆,他并不知道,失去与否全看我的个人意愿。   是什么造成了他这种错误的想法?   难道是有人特意给了他假消息吗?   亦或者,是我给他的安全感太低,让他以为自己会成为被丢下的那个?   傻不傻。   李鱼兀自笑了,推门走进去,反手关门时受到阻碍,是特助厚着脸皮钻了进来。   特助今晚受到的刺激不小,再没有之前的镇定。   他掌心相合的乞求,“外面的鬼太多了,留在外面我会被撕碎的,您就可怜可怜我,让我留在病房里吧。 ”   李鱼压着声音说,“你在我会不自在。”   摸摸抱抱的时候会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不爽。   特助,“我把眼睛蒙上行吗。”   李鱼大发慈悲,“蒙好了,不许偷看。”   特助说到做到,走进去后第一时间扯掉脖子上的领带,绑在眼前。   为表示自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他还让青年用手指比数字考验自己,通过考验后,他坐到沙发上,两手枕在脑后,因为沙发太短的缘故,双腿只能交叠的放到沙发另一头的扶手上。   病房里只有青年爬上床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特助不由自主的在脑子里描绘出画面,画面中的人钻进了被子,伸手搂住爱人的腰,随即就听见吧唧一声,这是亲嘴了吧。   特助感觉自己又亮又尴尬,捂着耳朵翻了个身。   李鱼没亲嘴,亲的脸。   他摸着男人的脸,叹了口气,这个人向来警觉,以往自己摸下床他肯定早醒了,如今却睡得那么沉,呼吸轻浅,像一缕抓不住的风。   如同之前那样,青年的身体蜷缩进男人怀中,将对方的手臂搭到自己腰上。   医院很早就会有人走动,有的是早醒,有是需要做术前事项,有的,则是被病痛折磨醒来的。   大概七点半左右,对面病房传来呻吟,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个中年人,嗓子里溢出的声音确实断断续续,毫无中气。   这是一个已经被病魔掏空了身体的人,渗透进入血液的,唯有疼痛。   李鱼在一声声的哎哟中醒来,发现盛易明还在睡。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手指搭在男人的腿上,扭头看向空空如也的沙发。   特助人不在,去哪儿了?   “1551,他人呢?”李鱼边问边下床。   1551,“不知道,反正没在病房。”   脚尖点到地上,找到藏在床下的鞋子,就在这时,一条胳膊从后面伸出来,揽住他腰,轻而易举把人压回床上。   在李鱼的印象中,任务目标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一个清醒干练的形象。   而此时,眼睛上方的男人头发微乱,睡眼稀松,向来凌厉的眼睛眼皮耷拉,像只刚睡醒还在发懵的大狼狗。   李鱼伸手去戳他的脸,“睡得好吗?”   被那根手指一碰,盛易明清醒了,捏住青年的指尖咬了一口,附赠一个早安吻。   “咳咳。”   做作的咳嗽声打破两人间的氛围。   特助拎着早餐站在卫生间外的小走廊,眼睛望着天花板说,“醒了就用餐吧。”   李鱼四肢扑腾两下,挣开男人的桎梏爬了起来。   盛易明看了眼假装瞎子的特助,跟在青年身后进了卫生间。   两人前脚消失在门后,特助后脚就把耳朵贴上门板,八卦的想偷听。   两个成年男人,又是早上,谁有闲工夫说任务和以后的打算,当然是要一起愉快地玩游戏了。   特助越听越不对劲儿,眉头一皱,耳朵通红的躲远了。   他撑着下巴坐在窗边的小餐桌旁,又想起了之前返回中心城,领导交代的话。   领导说,可以适时放点水,别把人得罪狠了,断了自己的后路。   毕竟,那位性格古怪,想做的事从来没人拦得住。   最好的办法就是迂回的切断庄嵬的任务,如果不能,就先把两人看着,见机行事。   卫生间里空间小,施展不开,两人只来了一场小游戏,没玩儿大的,半个多小时候后就出来了。   李鱼脸上红扑扑的,眼睛水润,身上暖洋洋的,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拉着男人的手,把人带到小餐桌前,亲自给他盛粥夹菜,像在伺候一个三岁低龄儿童。   特助腹诽,又不是伤了手,至于么,所以说别谈恋爱,谈了还得照顾人,多麻烦。   李鱼乐在其中,老妈子一样的周到照顾着。   盛易明的身体查不出问题,早上用过饭后不久,医生前来又做了一次基础检查,然后说可以出院了。   特助开车把两人送回家,窝进自己的甲壳虫里,打死也不走。   李鱼没好气的说,“随便你吧。”   今天是周末,小区里进进出出的人比往常多,两人手指扣得很紧,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门险些合上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叫喊,“等一下!”   是之前被老观主整过的楼下邻居。   邻居大妈一见两个大男人手抓得那么紧,忍不住皱眉,颇为嫌弃的撇了下嘴,扭头看向一旁。   当初观主把人训以后,第二天就当成笑料讲给了李鱼听,并且着重描述了那位邻居的嘴角下有一个褐色的小胎记。   李鱼看着电梯门上的倒影,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正想要不要打个招呼,就见大妈又翻了个大白眼,往前挪了两步。   生怕后面两人察觉不到她的厌恶情绪,大妈垮着脸,自以为隐晦的往后看了眼。   李鱼心里不舒服,没理她,同性恋这样的群体在社会中的认可度较低,他很清楚,不可能遇到的每个人都能对他们用善意的眼光。   你不待见我,那我就不待见你呗,大家礼尚往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大妈一脚踏出去,也不知怎么的,高跟鞋鞋跟恰好卡进电梯门下方的缝隙,怎么也拔不出来。   照理说,电梯门有感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关闭。   邪门儿的是,门竟然关了,将大妈重重挤压一轮后,又重新往两边拉开。   大妈急得额头冒汗。   从那次上楼找人理论回来以后,她就一直倒霉,走在路上突然有花盆掉落,在家看电视剧电视机突然从墙上掉下来了,甚至就连去个小区的健身中心游泳,冲个澡,喷头的水也会突然变凉……   虽说都是些有惊无险,不会危及生命的事,但积少成多后,难免让人苦恼、恐慌,猜忌到鬼神身上。   脚上的高跟鞋卡得紧,她越来越着急,却拉不下来脸向后面的两人求情。   察觉到她不断往后投来的求助眼神,李鱼起了管闲事的心思。   电梯门失控是小事,整部电梯失控才叫大事,万一电梯厢突然升起,大妈凶多吉少。   正准备蹲下帮忙把鞋子拔|出来,一直沉默的男人从后面拉了李鱼一把,大长腿踢向高跟鞋的后跟。   轻轻一下,大妈解脱了出去。   前一秒还在对着别人翻白眼,后一秒就承了对方的人情,她十分不好意思,别别扭扭的,一声“谢谢”无法顺畅的说出口。   盛易明像是没看见她般,按了关门键,转瞬电梯上行,抵达顶楼。   两人并肩走出去,转过走廊时,急促的脚步声从安全通道传来,同时伴随着惊悚的尖叫。   “有鬼,有鬼!”特助一路叫唤的从安全通道钻出来,正好撞见两人。   像是看见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他表情夸张的带着哭腔恳求,“二位大佬,大家好歹是一个单位的,同处于一个大集体,求你们发发善心,收留我住两天行吗?”   李鱼没说行不行,只是问他,“你撞见什么了?”   特助,“一个没脸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你看我这儿被挠的……”   说着拉下衬衣的衣领,想把胸口的血痕露出来。   盛易明皱了下眉,拦着青年肩膀的手顺势往上,遮住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让他的眼睛被辣到。   特助嘴角一抽,“不至于吧,大家都是男的。”   盛易明瞥了眼对方干瘪的,没有什么肌肉的胸口,挑了下眉,比他的差远了。   特助,“……”   虽然大佬什么也没说,但他就是感觉遭到了藐视! 第248章 2573   作为一个对老婆有求必应的好男人, 盛易明对家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有意见,只要李鱼高兴就行。   等特助重新系好扣子, 他收回手, 凑在青年耳边说,“留与不留,全看你的意思。”   李鱼想从特助身上套消息, 当然要把人留下。   逗猫似的, 故意停顿许久,等到特助快急的跳脚才假装勉为其难的答应。   特助感激涕零,当天晚上主动将大平层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累瘫在床上。   屋子里到处都是盛易明的气息,很安全, 李鱼跟着男人回了主卧,洗漱后乖乖爬上床, 打算等他一起困觉。   盛易明从和主卧相连的书房进来,鼻梁上少见的挂着一副细边框的眼镜。   他疲惫的摘掉眼镜, 额角微微绷着,眉宇间是深刻的褶皱, 看上去不太舒服, 转身走向卫生间的背影略显僵硬。   转瞬, 那丝违和从男人身上消失了, 仿佛李鱼刚刚看见的是幻觉。   卫生间里的灯光很亮,浅色的地板被照出了反光效果,有些晃眼。   盛易明皱了下眉, 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多出许多黑黑绿绿的斑点,太阳穴处的隐隐作痛骤然加重,像是有人拿着锥子,狠狠的往里敲打。   额角的青筋暴起,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紧绷。   疼痛来得突然,去得很慢,是在故意折磨。   他咬着牙,隐忍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疼痛让快速流淌的时间变得模糊,不确定到底过去了多久,似乎是几分钟,又似乎只是转瞬几秒。   疼痛停歇了,盛易明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狰狞,额头上布满虚汗,一根根红色的血丝从眼角蔓延而出,显得眼神凶戾。   “你在里面做什么?”青年疑惑的声音传来。   盛易明低头掬起一捧凉水泼到脸上,好让自己僵硬的表情缓和。   紧闭的卫生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青年的脸出现在门外,“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   “没有。”盛易明眼里散发出笑意。   李鱼敏锐的捕捉到不对劲,“你骗人,你在里面待了很久,却没有花洒打开的声音,你到底怎么了?”   之前的昏迷是一个灾难信号,信号过后是轻微的地震,还是山崩地裂,谁也不说不准。   他很担心盛易明会因为怕他担心,而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   看着沿着男人下巴滚落的水珠,李鱼走进去,手掌覆上他的额头。   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盛易明握住青年的手腕,把他的手拿开,“我没有不舒服,真的。”   手指刮过青年的鼻梁,无奈的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就是一封邮件,“我刚刚是在看邮件,忘了时间。”   李鱼取走男人的手机,上面确实是一封工作邮件,他虎着脸命令,“现在是下班时间,不许再加班,也不许想工作。”   盛易明对于这句凶巴巴的命令十分受用,挑了挑眉,“遵命,老婆。”   听过宝贝儿,听过宝宝,老婆这两个字,是来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听见。   李鱼感觉浑身的热量全部聚集到了脸上,臊得满脸通红,飞快跑出去躺回床上,钻进被子里滚来滚去。   屋子里开着空调,温度正好,可也耐不住青年热血沸腾的各种翻滚。   两分钟后,李鱼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又热又累,摊开四肢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低落在李鱼心上,额头的汗水在蒸发,凉凉的。   盛易明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青年刚陷入沉睡,如同从前无数次一样,酣睡的人发出细微鼾声,呼吸轻轻拉长,平直的锁骨随着胸口起伏也跟着有了弧度。   动作轻柔的把人塞进被子里,男人离开了房间。   客卧内,受到惊吓的特助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只露出眼睛,瑟瑟发抖的四处查看。   就在他一颗心被攥得紧紧巴巴的时候,房间门突然被打开。   锁舌弹开的喀嚓声,成了压断他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人从床上蹦跳起来,速度惊人地窜到地上,往到了床底下钻。   盛易明走过去,单手揪住特助的后领,把人拎出来,丢到地上。   看清来人,特助摸着胸口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您怎么不出声啊。”   难怪都说人吓人,吓死人,人不当人的时候,比鬼可怕。   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一如既往的疏冷,“我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特助对李鱼有敬畏,有好奇,对于眼前的人却是实打实的恐惧,那一桩桩血腥传闻,让眼前的男人即便不说话,不皱眉,依旧浑身肃杀,让他从骨子里生出一种恐惧。   鬼可怕,眼前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心里这么想着,特助脸上一派镇定,“按照原主的命运轨迹,您现在应该是病魔缠身的初期阶段。”   盛易明漆黑的视线压迫感十足,他走到小沙发前坐下,闲适的翘起腿。   “怎么称呼?”   “张猛,您的特助,您忘了?”特助死也不会爆出真名,怕回去以后被拎出来报复。   盛易明,“第2573号联络员。”   特助的表情彻底僵住,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次穿越开始前,我对管理局内部做过调查,每一个人的资料我都有。”盛易明单手撑着下颌,眼皮慵懒的半阖着,“你虽然不怎么着调,但精神力较强,执行联络任务从未失手,最重要的一点,你怕鬼。”   特助,“……”   他没想到,自己怕鬼这么隐秘的事情也会被知道,操。   特助紧紧闭着嘴不出声,好像只有这样,他的马甲就还能继续穿在身上。   盛易明对他的殊死抵抗全不在意,“如果我猜得没错,上面把你派过来,除了相信你的能力,还想练练你的胆子。”   特助别开脸,看向空白的墙壁,心里慌得一逼,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底细早就被暴露得干干净净。   心里有种被人捏在掌心的恐慌。   “从你的各种反应来看,你事先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属性。”   盛易明放下腿,双膝分开,身体前倾,“2573,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具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听出男人言语间的狠厉,特助打了个哆嗦,怂了。   他丧气的抱着头揉了两把,抬起头,认命的说,“绝症,不是这个世界医学可以查到的病症,你的身体各个器官会逐渐衰弱,同时会伴有各种程度的疼痛,上面说,这是您的最后一项测试,当然不是想测试你的耐疼性,而是想看看您的毅力和精神强度,到底可以坚持到何种地步。”   盛易明眼底浮动着沉思,“不只是因为这个。”   特助头皮一紧,急忙解释,“我知道的就是这样,绝对没有任何隐瞒。”   盛易明不再出声,眼神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特助孤立无援的站在原地,周遭的空气仿佛便为实质,一根根看不见的细针正往他身上扎,令他难安。   夜已深,小区里的各种声音越来越小,就连夏虫的鸣叫也停歇了。   特助站得浑身僵硬,快麻痹了,悄悄挪动双腿,动了动藏在鞋子里的脚指头。   男人突然起身,眼睛扫过特助故作镇定的脸,“你向我透露信息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特助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竟然会等来这么一句,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组织没给下禁制,强制性封口,是信任他,而他却因怕鬼和忌惮眼前这位而辜负了这份信任……特助很怕这些事情被上面知道了,回去以后要挨批。   如今得到男人的承诺,特助心里的负担轻了不少,他想,大佬可怕归可怕,人还是不错的,万一哪天他真的提前离开这个世界,自己一定帮忙好好照顾李鱼。   盛易明的感冒症状逐渐转好,李鱼仔细观察了两天,心里的担忧不减反增,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份宁静持续的第一百天,盛易明的生日到了。   李鱼很早之前就把这天给预定了,勒令男人不许工作,必须把24小时都留给他。   清晨一醒来,青年拉着人进了卫生间,仰着头,动作小心的给男人刮胡子。   盛易明在这一天决定当个木偶,任凭摆弄,浸着冰水的眸子染上了温度,始终含笑。   李鱼假装没察觉到那双灼热目光,用毛巾一抹,下巴上的胡子渣和泡沫全没了。   盛易明捏着青年的下巴亲吻,舌头探进去,含糊的说,“谢礼。”   李鱼回吻,“不用谢。”   盛家最年轻的家主过生日,自然是要轰动上流圈的,大家前赴后继到了盛家老宅,盛易明却只是露了一个脸,紧跟着人就不见了。   老家主说,孙子有工作上的事需要紧急处理,先走了。   有人却看见,跟盛易明一起离开的,还有一名穿着白色西装的小青年。   两人手拉着手,说话时四目相对,有种旁人无法插入的温情。   于是老家主的话音落下不久,来往宾客间渐渐响起讨论声,纷纷猜测小青年和盛易明之间的关系。   有人直接问到了老爷子面前,老爷子冷哼一声,龙头拐杖在地上用力敲打,“与你何干?若是吃好喝好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盛世集团可是跺一跺脚,整个城市都要抖三抖的角色,被怼的人缩起脖子,不敢再瞎问。   说起来,老爷子起初对孙子的感情也是反对的,可耐不住宝贝孙子主意正,不听劝。   盛家就这么一个能撑起天的人,如果真的撕破脸,盛易明甩手走人,偌大的家业谁来经营支撑。   想起家族中那些不成器的小辈们,老爷子摇头叹息,没多久就答应让孙子把人带回来见面。   见面后有了更多的了解,盛老先生对于李鱼的态度有所好转,觉得小孩儿除了是个男的,不能生,其余都能过关。   小年青懂事,听话,在第一次见面后时不时跑来看他这个糟老头子。   时间一长,比起那个冷冰冰的孙子,老爷子对李鱼的态度竟然还要好上几分,嘘寒问暖,偶尔还会给点零花钱。   参加宴会的人不知道其中的事,以为老爷子是为了面子,假装不在意。   宴会仍旧进行着,李鱼和盛易明却已经抵达海边的旋转餐厅。   餐厅环境极佳,菜品可口,食客络绎不绝,并且多是情侣一起用餐。   李鱼跟厨房好说歹说,终于获得许可进入后厨,给男人亲手煮了一碗长寿面。   裹着香浓汤汁的面条上,躺着单面煎的鸡蛋,撒着碧绿的葱花,途径的地方留下一缕馋人的香味儿。   盛易明心情前所未有的轻快愉悦,整个人呈放松状态,休闲的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着放在腹部,热切的看着由远处走来的青年。   青年头顶比之前多出一顶纸制的生日皇冠,皇冠上粘着一颗手工图画剪裁的小桃心,一看就是后期自己加工弄上去的。   盛易明唇角勾出弧度,眼神暗了几分,一直等到青年走近,放下碗筷,他的身体才往前倾,扣住对方纤细的手腕。   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给自己老公煮面,李鱼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如今再被捉住,他感觉全场所有的目光似乎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如芒刺在背,站立不安,想要不要直接钻到桌布下躲一躲。   男人手修长,骨节分明,握着青年的手不断收紧,无视四周的注视,低头亲吻他的指尖。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包含的东西太多了,沉甸甸的,李鱼能感觉出纠|缠在其中的复杂情感,但直觉告诉他,这除了这些,里面还有更深层的,他尚且无法理解的东西。   长寿面分量扎实,碗很大,盛易明不怕烫似的,两只手扣住捧着碗呆了两秒。   “你不吃吗?再不吃就糊了。”李鱼出声提醒。   盛易明喉结动了动,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起来,每一口都是不同的味道,有甜蜜,有曾经的期盼与不甘,也有对现在的满足。   李鱼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望着,左手伸向口袋,摸了摸里面的小盒子。   盒子外的丝绒光滑柔软,蹭得指尖发痒。   这么久以来,虽说都是他主动撩的目标,但求婚这种事向来是对方比他更主动。   这次怎么也得他求一次。   盛易明吃相优雅,进食的速度却很快,大海碗里的面条迅速减少,最后连面汤也被喝得干干净净,连颗葱花都不剩。   看着空荡荡的碗,李鱼心惊,没想到大佬的肚子这么能撑。   他抿了抿嘴,兜里的手指攥紧,开始紧张。   盛易明用纸巾擦嘴,招手叫来服务生,把自己的那份还没来得及做的餐点退了。   “好的,先生。”   服务生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份托盘,是李鱼点的餐点。   盛易明伸手接过来,仔细将牛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儿,将盘子推向对面。   李鱼捏着盒子的手指松开,心里纠结着要怎么开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被老公切过的牛排比自己以前切的更嫩,更香,想了想,叉起一块儿递送到男人嘴边。   “你尝尝,味道不错。”   盛易明听话的张开嘴,咬下一半细细咀嚼,间接接吻,的确很不错。   李鱼看着叉子上剩下的一半呆了两秒,放进嘴里,被吃过的这块儿比其他的更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味儿。   1551,“……”   1551,“你是不是有毒。”   李鱼嫌它的少见多怪,“你不懂,谈了恋爱的人都这样。”   “对了。”青年忽然反问,“1551,你们AI可以谈恋爱吗?”   “当然可以啦,我们AI还有结婚的呢。”   “……”李鱼叉着牛排,用力一咬,没看出来系统的世界如此前卫。 第249章 我要   盛易明品着红酒, 视线一直在青年脸上打转,妄图用视线穿透, 窥见里面真实的灵魂。   李鱼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心慌的将藏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放回到桌上。   青年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得干净圆润,透着粉色。   咽下微涩的红酒,男人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下, 遮住眼里带有温度的情绪, 但很快, 眼帘重新抬起, 再次将视线投向对面桌上那只漂亮的手。   盛易明清楚的记得,昨天夜里, 那一根根手指用力抓住薄被,手背绷直的样子。   如果上面能多一枚戒指,一定会更性感, 更诱人。   咯吱一声, 青年放下刀叉, 用餐巾擦了擦嘴。   盛易明放下杯子,手伸过去, 捉住青年的右手不放,拇指和十指上下夹住他的无名指,暗自测算围度。   对于被求婚这件事, 李鱼有种被训练出的,非常精准的直觉,察觉到男人的企图,立刻将手缩回,慌里慌张的试图转移盛易明的注意力,咧嘴笑着说,“生日快乐。”   站在青年身后不远的服务生,接收到关键性的四个字,连忙转身进了后厨,推出一个罩着保温罩的小车。   光可鉴人的银色罩子被揭开,里面是一个小蛋糕。   李鱼低头,脑袋上的纸质皇冠跌下来,险些掉进蛋糕,还好被他敏捷的接住,反手扣到了男人头上。   蛋糕精致,尺寸只比巴掌大一点。   “蛋糕胚是店家做的,奶油是我裱的。”青年献宝似的把蛋糕取到桌上,塞给男人一把蛋糕刀,“先许愿。”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盛易明说完一刀将蛋糕切成两个等份,一人一半。   李鱼拧眉,“愿望不嫌多,你可以再祈求点别的。”   “不用。”盛易明说。   太贪心的人,会连现在仅有的东西也失去,他不敢要更多,只想像一个守财奴一样,死死守住满怀的宝藏。   谁若是想抢走,他一定捍卫到底。   柔软的蛋糕散发着诱人的焦香,白色奶油丝滑甜腻,入口融化成粘稠的液体,顺着嗓子眼往食道里滑。   不许愿就不许吧,李鱼吃着蛋糕想,等以后知道了,再一起实现就好了。   反正,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咽下蛋糕,李鱼的手悄悄下移,再次触碰到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心脏突然跳的很快,脑门发热,只要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内心既期待,又没出息的犯怂。   “吃好了?”见青年盘子里的奶油被刮得干干净净,男人低声询问,“还要吗?”   李鱼看过去,盛易明面前的蛋糕上,出自他手的奶油小寿桃已经没了,由蛋糕师傅做的蛋糕坯完好无损。   没看出来,大佬不是一般的挑食。   李鱼压住上扬的嘴角,冲对面点点头,“要。”   此时心理建设才做到一半,绝对不能现在离开,取过蛋糕盘子,埋头磨磨蹭蹭的继续吃。   看着青年刻意放慢的动作,盛易明挑了眉,明白了什么。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坐到李鱼右手边的空位上。   “有礼物要给我?”   李鱼浑身一僵,嘴里还吃着东西都忘了,鼓着腮帮子瞪大眼睛,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盛易明单手撑腮,问,“是什么?”   蛋糕塞得嗓子眼发疼,李鱼指了指自己的嘴,含糊不清的说,“吃完再告诉你。”   转过背,他忍不住跟系统说,“1551,怎么办,我好紧张,心跳好快。”   1551,“踏出第一步就好了。”   第一步真的太难了,李鱼慢慢的动着嘴,眼睛心虚的到处乱瞟,发现不少人都在注视着自己方向。   有些是认出了盛易明,犹豫着是否上前攀谈,有些则是看出了两个男人间的关系,怀着八卦的心情吃瓜看戏。   李鱼的耳朵开始发烫,他闭了闭眼睛,张嘴说,“我想把……把……”   “把”了半天,后面的字一个也没能从他嘴里出来。   李鱼急躁的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深吸口气,语速飞快的说出后半句,“把我自己送给你。”   手终于将四四方方的丝绒盒子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来,重重拍在桌上。   盒盖被青年的手指推开,亮出里面的两枚戒指。   李鱼不敢抬头,小声问,“你要吗?”   戒指是磨砂质地的素圈,造型简单,一个很普通的款式,却因为被不同的人赋予了不同的爱情,变得不再平凡。   盛易明定格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静止下来,指尖失态的颤抖,泄露了他心里的汹涌。   “要。”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迫切,“我要。”   心脏剧烈的跳动,被疯狂的喜悦冲刷着,盛易明取出略小的那枚捏在指尖。   冰凉坚硬的金属,被男人指腹的温度熨烫出热度,他握住青年的手,把戒指推进无名指根部。   李鱼想,现在该我了吧。   谁成想另一只手先他一步,迅速把戒指取出来,攥在手心。   因为过于用力,当男人的手摊开的时候,掌心多出一个被戒指硌出来的小圈,他给自己戴上戒指,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对面的青年强调。   “我怎么会不想要呢……”   李鱼难得看他这么傻乎乎的,忍不住笑了,起身一把将男人的脑袋按进怀中,手指轻轻的揉弄手掌下的头发。   “有了戒指你就不怕了吧,我永远都会是你的。”   低语的承诺落下,四周想起热烈的掌声和尖叫,不少人起哄,高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李鱼小流氓似的,捏着男人的下巴抬起来,低下头,声音响亮的用力啵了一口。   “不够。”盛易明从椅子上站起来,按着青年的肩膀用力亲下去。   这份强势的侵占几乎倾注了他的所有感情,用力,急切,激动,让人喘不过气。   李鱼仰着脑袋努力配合,谁让过生日的人最大呢。   这个婚求得很别致,也很成功,当天晚上,任务目标将他的兴奋和满意全部体现在了行动上,让青年即便到夜深人静的半夜,也能找到宵夜吃。   夜晚深沉,万籁俱静。   月亮已经从当空滑向西方,等着和初升的太阳换班。   装修简约的房间里,偌大的床上只有李鱼一个人,他身旁的位置不知何时被空出来,而位置的主人不知所踪。   主卧的房门半掩着,有人影从门外离开。   盛易明沿着走廊走往前,进了距离主卧最远的客房,客房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方,有一面镜子。   镜子看似黏在墙上,实则后面有个嵌入式的小柜子,里面放了几瓶止疼药。   自第一次头疼开始,盛易明头疼的症状如影随形,时时发作,有时候是一把刀子插进大脑搅动,有时候又像是被千万根针穿刺。   白色的药片倒进嘴里,直接被咽下去。   盛易明撑着洗手台两边,脸朝着白色面盆,两腮的肌肉因为咬合而僵硬,身体被持续的疼痛逼出佝偻的弧度。   有人走了进来,站在卫生间的门口,“您还要继续吗?”   说话的人是特助。   这人成功熬过了魂魄不稳的三个月,依旧不走,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大概是不想太招人厌,洗衣做饭打扫的活被他一个人全包了,平时很少出现,基本都是躲在客房里,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出来露个脸。   盛易明没有理会他,兀自隐忍着。   疼痛像是有自己的思想,它意识到了只是单纯的头疼根本无法打败这个男人,开始转移阵地,沿着男人的血管,朝着心脏爬去,抵达心房的瞬间,盛易明的瞳孔突然紧缩,五官越发可怖。   好在,止疼药的效果开始生效,疼痛被缓慢压了回去。   短暂的拉锯耗尽了男人浑身的力气,颓然的将脸埋在双臂间,大口的呼吸着,左手拇指用摁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特助打心眼里佩服,管理局的手段他是清楚的,能忍住的都是铁打出来的爷们儿。   “其实您这么硬抗也抗不了多久,等到身体被彻底耗尽,就是您该离开的时候。”特助不太明白,“管理局对我透露的东西不多,我不清楚李先生为什么要来参加这场任务,如果只是作为您的考官,我想管理局内会有很多合适的人选,不一定非要他亲自参与。”   疼痛带来的余韵消失了,盛易明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额角挂着汗水。   他扯了张纸巾擦掉,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面无表情的从特助面前经过。   特助被好奇心驱动,追上去,“您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前方的背影突然停顿,吓了他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戒备的盯住前方。   盛易明转身看他,“不知道。”   特助看大佬没有生气的征兆,鼓起勇气问,“庄先生,李先生他是不是记忆出了问题?”   盛易明面上的表情变得阴沉,“不该问的别问。”   特助缩了缩脖子,疯狂点头。   虽然对方没说别的,但他就是觉得,那句话后面应该还差了一句,譬如,知道得太多你小命不保。   特助不敢再问任何问题,夹着尾巴跟在男人身后离开客卧。   从这间客卧返回主卧和特助的房间,需要经过客厅,月光已经很淡,落在地上的影子有些模糊。   在走到沙发位置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盛易明突然停下。   黑色的沙发上,李鱼正端着一杯水,安静地喝着。   像是耐心垂钓的钓鱼爱好者,他懒散的投来一瞥,笑了,“喝水吗,还是热的。” 第250章 新的规则   “不, 不喝。”特助声音颤抖,浑身的细胞进入了紧急状态。   盛易明倒是显得淡定许多,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心虚。   他走至沙发前,腰身弯曲,一条胳膊撑住青年身后的沙发,将爱人半笼罩在自己的怀中。   “怎么醒了?”   两个人睡久了,突然其中一个人不在, 另一个人就很容易惊醒。   李鱼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起初他只以为男人半夜口渴, 起来喝水了, 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回来的动静, 索性自己下床出了房间,却看见客厅另一边的客卧亮着灯。   正打算走过去呢,就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李鱼小口小口的吞咽,不准备答话,等喝完水他才抬起脸, 慢悠悠地反问,“你呢,你又为什么起来了?”   盛易明语气平淡, “听见有响动,起来看看。”   特助举起手说, “对对,是我大半夜的睡不着,在房间里捣鼓之前买的健身器材,没想到把你们俩都给吵醒了。”   说完哈哈哈笑了两声, 没起到调节的效果不说,反而让氛围更加尴尬。   李鱼放下杯子,玻璃杯底在和茶几碰撞出脆响,“我记得,你新买的划船机是放在你睡的那间屋子里的,而不是客厅另一头的客卧。”   特助看了眼不打算做解释的大佬,只能继续搜肠刮肚的编谎话,“就……就那什么,哦,我那健身器材不是噪音太大么,就想着要不另外找个房间摆放,我刚刚是去那边查看环境的,至于先生,他是跟着响声来的……”   李鱼默不作声的看着两人,像审问小三和出轨老公的正宫娘娘,眼神很冷,气势很足。   盛易明淡定不下去了,心虚,握住青年的胳膊,转移话题,“胳膊怎么这么凉?”   1551在宿主脑子里叫唤,“他们在联合起来骗你,任务目标起床的时候外面明明没有响声,我觉得,我觉得……”   李鱼听它支支吾吾,知道中间一定有事,“觉得什么?”   1551说,“大佬的身体可能出了问题,起床的时候,他差点跌倒。”   李鱼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在男人脸上转了一圈,突然踮起脚,鼻尖凑到对方唇边,“嘴张开,我闻闻。”   盛易明,“……”   特助,“……”   盛易明吃药的时候是生吞的,没喝水,至今舌根泛着苦涩。   他抿了抿嘴唇,试图用口腔内分泌的唾液将味道冲散。   李鱼脸上是不同以往的严厉,用训斥的口吻对正在搞小动作的男人说,“咽什么呢,张嘴。”   瞥见盛易明放在腿侧的手正在打手势,特助会意,出来打圆场,“倒腾大半夜,终于有点困了。”他夸张的打了个哈欠,“有事儿明天再说,要不大家先去睡吧。”   李鱼看过去,皮笑肉不笑的,“我让你说话了吗?”   特助,“……”   盛易明,“……”   头一次被青年这么冷脸相对,盛易明心里莫名的发慌,凸起的喉结的上下滚动,他张开嘴。   李鱼掐住男人的下巴,迫使他的嘴唇维持着张开的状态,光线昏暗,显得牙齿灰白,隐约瞥见一点口腔内部舌头的形状。   努力嗅了几下,什么味道也没有。   他横了特助一眼,“你不是说困了?”   “对,我……”特助突然懂了,点头如捣蒜,“我这就去睡!”   撂下话,一阵风似的走了。   客厅少了一个人,变得越发空荡,气氛已经凝结为一种实质的冰冷。   李鱼沉默的跟男人对视片刻,毫无征兆的,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往自己的方向压去。   四片嘴唇贴在一起,还没尝出味道,盛易明就感觉自己的牙齿被撬开,舌根被碰了一下,两下,三下……这感觉太勾人了,忍不住沉迷进去。   亲得正投入,胸口袭来一股力气,身体被青年用力推了一把。   李鱼仔细琢磨着嘴里若有似无的味道,“有点苦,但并不明显。”   盛易明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内侧,心里暗骂一声大意了,他看向爱人,“学会给我下套了。”   “谁让你不老实。”李鱼语气很差,又辨别了几秒,可以确定,那若有似无的苦味的确是药。   “1551,能检测出药的成分吗?”   “可以。”1551说,“给我三秒钟。”   李鱼安静等着,也不说话,无声的释放着冷气。   盛易明绷着脸在原地站了会儿,开始不知所措,平时用来处理事务的冷静和睿智,不听使唤的全部消失了。   “你还喝水吗?我再给你倒点?”盛易明轻声开口,尝试缓解两人间的气氛。   三秒钟到了。   系统说,“含有特殊成分,吗啡,应该是止疼药。 ”   饶是李鱼对医学一窍不通也知道,吗啡这东西绝对不是普通止疼药剂里该有的成分。   他的脸近乎扭曲,呼吸因为愤怒和被隐瞒的苦恼而变得剧烈。   粗重的呼吸声,让盛易明心头一跳,伸手扣住青年的肩膀,往主卧方向带。   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李鱼反手用力打掉了他的手,决定撕掉对面那张粉饰太平的面具。   “你在吃止痛药,为什么不说。”   还是被知道了。   盛易明脸上沉重,嘴唇翕动几下,嗓子眼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怕你担心。”   李鱼质问他,“你以为自己能瞒多久?”   不就是仗着他每天晚上一睡着就成死猪,不容易醒过来么!   李鱼越想越气,手指用力去戳男人的胸口,“你老实交代,这样多久了。”   盛易明,“最近几天才开始的。”   系统不嫌事大,“他骗你,早两个月前就开始了。”   李鱼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两是虚指还是实指?”   系统,“实质,两个月前开始,我就经常看他大半夜溜出房间。”   李鱼简直像把1551从脑子里拎出来打一顿,“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现在能力有限,看不见距离你太远以外的事,以为他只是起来上厕所。”1551哼了一声,“今天你抓到他偷吃药,我才反应过来这件事。”   李鱼头好痛,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   1551知道自己又犯蠢了,直接遁走,不想听宿主批判它智商有问题。   李鱼沉了口气,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的眼睛,“你撒谎。”   盛易明挺拔的身体略微弯曲,用宠溺的语气哄道,“没有,怎么会骗你。”   李鱼揪住男人的袖子不放,“怎么不会,你现在就在骗我。”   盛易明,“……”   “我说过,有事情你不能瞒着我。”青年的语气郑重,“但你还是瞒了我,为什么?你是怕我乱了方寸,跟着你担心,还是认为我不能陪着你一起和命运抗争?”   “不是这样的。”盛易明反驳,晦暗的眼睛里藏着太多沉重的东西。   “那是怎样?”李鱼问他,眼眶微微泛红,有水光在其中闪现。   盛易明叹了口气,像是要将心里憋着的情绪排遣出去,他摸了摸青年的眼角,轻声说,“我只是希望,最后陪着你的这段时间只有快乐,没有烦恼和病痛,我想永远保持住自己在你心里的形象,不想让你发现我只是一个终日与药物为伴,被病痛折磨成丑陋模样的可怜虫。”   李鱼的嘴唇抖动,眼眶里的湿润滚成了泪珠,他一把抱住男人的脖子,脸埋在他的颈项中。   哑着嗓子喊,“怎么会丑陋呢,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帅的。”   男人的胳膊圈了上去,把人困在怀中,“我当然知道,但我还是希望,我在你心里的样子能够完美一些。”   “你傻不傻。”李鱼嘴里骂道,双手却把人抱得更紧,恨不得把自己陷进对方的身体里。   这样一来,无论在哪儿,无论好坏,他们都是连在一起的。   两人像是冬夜里相互取暖的旅人,紧紧抱着,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方终于放开了另一方。   但紧跟着,李鱼就被迎面抱起来,手臂从男人的脖子后方绕过。   他的脸埋下去,恰好抵在男人的锁骨上,额头碰着他的肩颈。   盛易明抱着青年回到房间,把人塞进被子里。   明明是夏天,李鱼却觉得冷,不等男人彻底躺好,他伸手抱过去,想汲取更多的温暖。   可是不够,无论怎么样都还是不够。那种冷是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无法遏制的遍布全身。   之前短暂的宁静都只是欺骗性的假象,他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李鱼往男人怀里拱了拱,耳朵贴着他的胸口,里面的心跳那么有力,平稳,根本不像一个病人。   他睁着眼,再没有睡着,看着屋子里的光线从黑暗到昏暗,再到明亮。   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特助起来做早餐了。   李鱼在男人怀里腻了会儿,摸了摸他的脸,“有不舒服吗?”   盛易明说没有,低头亲吻爱人的额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疼痛虽然折磨人,但并没有将他的身体消耗太过,轻轻松松将青年从床上拎起来,一起去了卫生间。   厨房里,早餐摆上了餐桌。   特助惴惴不安的搓着手等在桌边,见两人又恢复到腻腻歪歪的状态,心安了,笑着说,“吃饭吧。”   李鱼跟男人并排坐在同一边,特助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对面,感受到无尽的压力。   他小口小口的吃着粥,脚尖突然被碰了,一愣,以为是对面哪位大佬不小心碰到了自己,默默将脚移开,继续埋头苦吃。   李鱼捏着勺子的手指收紧,瞟了眼对面,拿起筷子给男人夹了一些小菜。   特助瞟了眼饭桌上也不忘撒狗粮的两人,扒下最后一口饭,起身打算要走,这一次,是脚跟被踢了。   李鱼冲他瞪眼,用唇语无声说,“吃完饭不准出门。”   特助没看懂,表情错愕的发出声音,“嗯?”   盛易明一个眼神过去,特助打了个哆嗦。   估计是收到了惊吓,激发了智商,特助在厨房里一边收拾灶台,一边仔细回忆,明白过来李鱼的意思。   看着身影从厨房门口一闪而过的特助,李鱼想捂脸骂一句猪队友,配合度负分!   盛易明想在离开前给自己的爱人料理好一切,确保他的后半生可以衣食无忧,于是饭后不久就去了公司。   李鱼今天不打算跟着去,以打游戏为由留在了家里。   他跑去主卧的阳台,扒着护栏往下看,熟悉的黑色轿车顺着单元楼下的马路驶出去,很快就离开了小区。   确定盛易明不会返回后,李鱼去了客卧。   此时,特助正戴着耳机听音乐,他面前的屏幕上,游戏才刚开始,正在匹配队友。   “哥们儿,心情不错哦。”李鱼的声音幽幽自背后响起。   特助吓了一跳,草了一声从转椅上跳起来,惊恐的看着后方。   见是个活人,不是鬼,他脸上惊悚的表情变得轻松,“是您啊,吓死我了,还以为又撞鬼了。”   “七七四十九天已经过了,只要你不作死,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鬼了。”说话间,李鱼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下来。   见小青年大马金刀的岔开腿坐在床边,颇有气势,特助怂了吧唧的两腿并拢,坐姿像个小学生。   李鱼,“他还有多长时间?”   特助,“确切的数据不清楚,但我估计,不会超过一年。”   李鱼,“有办法缓解吗?”   “没有。”特助说。   李鱼忽然身体往前,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关于测试,你知道些什么?”   特助缩着肩膀,身体往后倒,拼命摇脑袋,“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李鱼语气肯定,他从床边站起来,居高临下道,“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回去以后,我可以帮忙跟局里说好话,升职加薪不是难事。”   特助听完两眼发亮。   人累死累活的上班是为了什么?热爱这份工作吗?骗鬼去吧,这种人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报酬,提高生活品质。   说不动心是假的,特助摁住自己摇摆不定的心,义正言辞道,“我是个俗人,但也是个有原则的人。”   李鱼,“我老公跟我说了,你之前只是个联络员,编号2573,这个职位没有油水,工作内容枯燥无趣,你想到反管中心吗,回去我可以向部长推荐你,直接接替我的班。对了,反管中心的福利待遇特别好,表现优异的话,有机会获得海景别墅哦。”   1551,“……”   特助闻言眼睛更亮了,“成交!”   李鱼却冷了脸, “你好像对我即将离职的事情并不惊讶。”   特助脸色微僵,干笑两声想蒙混过去。   李鱼笃定的指出,“你一早就知道,我不可能长时间留在反管中心。”   “您想多了!我的惊讶只是没表现在脸上而已。”   特助惊慌失措,为了不让青年追问,他抛出重磅消息,“庄先生是被高层选中的人,只要通过测试,他将成为新的‘规则’。” 第251章 管理局的秘密   主神是中心城的最初的创造者, 也是维持各个小世界平稳运转的能量来源。   在这庞大的能量体系中, 又分出了两部分, 一部分倾注到各个小世界的创造者, 顾沉身上, 另一部分倾注到了负责维护小世界持续的‘规则’身上。   这些都是课本知识,李鱼背得滚瓜烂熟季, 但这确实他头一次亲耳听到关于高层的事。   李鱼,“顾先生负责创造,规则负责秩序,在我进入管理局前,他们一直配合的很好,为什么突然要更换人选?”   “这个我不能说, 但当您离开这个世界, 再醒来的时候, 一定会知道答案。”特助说完猥琐的搓着手, “您之前说的帮我调部门的事情, 算话吧。”   李鱼点头,“当然算话。”   反管中心的工作不是人干的,能坚持下来的都是好汉, 李鱼对特助这样胆小怕事,又容易被威逼利诱的人没多大信心。   但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帮忙把事办成。   至于以后的事,就看他自己的了。   获取到的资料不多,好在信息量很大, 李鱼离开客卧,换鞋出了家门,准备去趟红月亮。   坐上出租车,之前特助说的话重新浮现在脑海。   管理局高层除了主神以外,其余两个职位并非亘古不变,是人就会衰老,精神力自然也要受到影响,当创造者和规则无法再胜任之前的工作,就须要重新从人群中筛选出新的胜任者。   但据李鱼所知,自中心城建成至今,管理局高层的两个职位从未有过变动。   甚至在曾经学习的课本中,老师还曾略带骄傲告诉大家,规则和创造者是中心城精神力仅次于主神的存在。   主神的力量在若干年前被倾注到他们两人身上以后,这份力量就已经被他们完美转化成了自己的,即便再过千年,他们也不会陨落。   可从特助的话来看,规则很可能正在或是已经陨落。   李鱼摇下车窗,凉风吹了进来,额头凉凉的,“1551,特助给的信息有点烫手,不是我该知道的。”   心里抖了抖,他问,“我会被开除吗?我真的只是想知道关于任务目标的信息,不想知道上层的隐秘。”   “不会。”系统说,“你只要不把事情说出去,引起恐慌和混乱,没有人会责怪你。”   李鱼,“真的?”   对他来说,创造者和规则遥不可及,有幸握个手都能让他高兴三天三夜,如今跨过了握手的步骤,知道了他们不可言说的秘密……   跨度有点大。   怕被灭口。   1551淡定,“真的。”   对于这位听得见摸不着的朋友,李鱼还是很信任的,高悬的心落回平地,决定一定要守好这个秘密。   短暂的沉重之后,青年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老公要是能坐上管理局最牛逼的两个坐席之一,以后万千世界他还不得横着穿?   光是想一想就好爽啊。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停在红月亮门外。   自从知道目标身体会出问题,李鱼就辞掉了红月亮的领班工作,今天来,是因为前几天唐宋给他打过电话,说是要发季度奖金。   红月亮白天不营业,之前的保安大哥如同往常一样,兢兢业业的守在大厅里。   唐宋坐在保安大哥对面,手里拿着手机玩游戏。   见到好友,他立刻起身,带着人去了三楼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小帐篷早就被收了起来,留出一片空地,但周围多了几个置物架,上面全是驱邪辟煞的摆件。   李鱼伸手拨弄鎏金貔貅的脑袋,手掌贴着头顶,一路摸到屁股。   民间有说法,一摸貔貅运程旺,二摸财运来,三摸步青云。   李鱼心想,我一不要钱,二不要权,我只要老公平平安安。   “嘿,想什么呢。”唐宋五指张开,在青年眼前晃了晃。   李鱼回神,“除了我老公,还能是什么。”   唐宋抱着胳膊打哆嗦,“你酸不酸,天天腻在一起还不够?”   “不够啊,永远都不够。”李鱼说完把自己给肉麻坏,不好意思的笑,他看见唐宋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   信封不薄,里面钱不少。   啪的一声,信封被从办公桌对面扔过来,李鱼拿起来,手指撑开信封。   下一瞬,他两眼瞪圆,“这么多?!”   唐宋挑眉,“当然,生意好嘛,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   “怎么说?”李鱼错愕,他都有两个多月没来过红月亮了。   唐宋冲好友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你老公帮我拉了不少客源,真的,盛世的员工聚会喝酒都来我这儿,你这点钱比起我赚的只是九牛一毛。”   李鱼连忙把信封揣进兜里,“那这钱我拿着不扎手。”   变相等于是老公给的零花钱。   好久没摸过钱了,李鱼把信封又掏出来,用手指比了比厚度,心满意足的贴身放回去。   唐宋,“……”   唐宋扶额,“哥们儿,有点出息好不好,这么爱钱出来继续跟我混呗。”   “不行。”李鱼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我要当家庭主夫。”   个人有个人的追求,做为好朋友好发小,唐宋不会去评判他的选择,只说,“盛易明要是敢对不起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揍他。”   李鱼打量唐宋瘦削的身板,违心的点了点头。   唐宋挺起胸膛,忽然想起什么,正色道,“对了,阿旺你还记得吧。”   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李鱼想,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人的。   “他怎么了?”   “他不是在咱们这儿没亲人吗,老家又远,前段时间街道办给我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回红月亮上班,我,我暂时没给答复,想先问问你……”   李鱼蹙眉,“他可以去别的地方。”   总不可能是还没放下阿香,对这间夜总会还有执念吧。   唐宋叹了口气,“他不是有只手受伤了吗,听街道办的说,使不上太大的力气,在其他地方上了两天就被赶走了,连工资都没拿到。”   李鱼问系统知道这事儿吗。   1551说,“知道,他那只手被阴邪入骨,确实废了,手指关节不如以前灵活,拿不稳东西。”   世界上可怜的人很多,每个人都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力所能及的帮人自然是好,但如果帮助这个人的同时,自己也要承担某种风险,就需要好好掂量了。   李鱼问唐宋,“你怕他吗?”   唐宋苦着脸,“不怕是假的。”   他虽然不能像发小那样看见什么,却也切实的体会过周遭气氛,那种一踏进某条走廊,就浑身发冷的感觉,实在不想再体验一次。   唐宋问,“你说他还会做那些事吗?”   “应该不会。”李鱼说,“阿旺做那些事都是因为他姐姐,如今阿香已经去投胎了,他应该也放下了吧。”   我们也不能因为坏人做错事,就认定他永远是坏人。   任何人都有改邪归正的可能。   唐宋一只手揣进兜里,摸到了发小之前给他的护身符。   护身符外包裹着塑料壳,里面的金色符箓光亮如初。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最近两次眼看着要出小车祸,他都化险为夷,平安无事。   唐宋把护身符掏出来,半空摇晃,“这个你从哪儿来的?”   李鱼早把这枚道具忘了,怔了下,“大师给的。”   “北山那位老先生?”   “比老先生还要厉害的老先生。”   唐宋不说话了,宝贝的把东西揣回兜里,心里充满了安全感,“那我跟街道打电话,让他回来吧。”   李鱼嗯了一声,心里问系统,“警局那边判定阿旺没事了吗?”   这段时间只顾得上自己老公,已经很久没去探听阿旺的事情了。   “卢家栋死的时候虽然阿旺也在,但警方确实找不到最直接的证据证明凶手就是阿旺和潘琳琳,而且后来有个神秘部门介入,把案子接了过去,阿旺和潘琳琳没多久就被放了。”   既然有特殊部门,那么在这个世界,与灵异有关的案件应该不少,只是没有被爆出来。   李鱼问,“潘琳琳怎么样了?”   1551,“去了另一座城市,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之前经历的事情,已经被丢进了记忆深处。   如今乍一下听见阿旺的名字,令人有种恍如隔世的生疏感。   在红月亮又坐了会儿,李鱼去了盛世,公司上下对他那张脸已经牢记于心,连打扫卫生间的大妈都认得。   一路有人问好,李鱼礼貌的一一点头回应。   终于,在脑袋快要断掉的时候,他迈进了电梯。   电梯直达顶楼,盛易明不在,此时他正在楼下的大会议室中,与合作方开会,商谈下一轮合的利润配比。   李鱼坐到转椅上,眺望远处,玻璃上倒映着黑色的办公桌。   桌面的倒影被窗外的实体景象所模糊,显得虚无,其间隐约夹杂着一个黑色的,厚厚的笔记本。   这间办公室他几乎每天都来,从没发现过类似笔记本的东西,而且现在都是电脑办公,文件和会议记录都由下属送来,当老总的只需要批注或者签字就好,根本用不上老式又笨重的书写方式。   很快,李鱼在办公桌上找到了那本裹着黑色的硬壳的笔记本。   笔记本很沉,厚厚的一本,他好奇地翻开第一页,上面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指尖碰上纸张的边角,准备翻页的动作忽然犹豫了。   窥人隐私不好,万一是大佬写给他的情书怎么办,抢先看了到时候会缺乏惊喜感。   李鱼规规矩矩的把笔记本放回原位,眼睛不受控制的瞟过去,最后实在没办法,用力在自己手背上拍了下,以示警告。   手背上多了一片红,微疼,他低头吹了口气,余光瞥见发现办公室门的门开了。   他笑着抬起脸,看见是阴魂不散的特助,脸立刻垮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李鱼问。   “我的两个任务目标都不在家,我当然要追出来。”特助说得理所当然,完全不介意当个招人嫌的跟踪器。   身体虽然换了芯子,但特助依旧保有原主的习惯和工作热情,见目标一号一个人乖乖呆在老总办公室内,他识趣的退了出去,去了总裁办帮忙处理今天的工作。   一个半小时后,楼下的会议结束了。   盛易明亲自送走合作方,回到顶楼的办公室。   见青年正坐在办公桌前,而他手边不远处正放着一个笔记本,男人瞳孔猛地一缩,脚下步伐不觉扩大加快。   李鱼看向男人,打了个哈欠,“再等下去我快睡着了。”   他伸手抱住老公的腰,侧脸隔着衬衣贴在腹肌上,“你肚子饿吗,我们去吃饭?”   盛易明一手按在青年的头顶,确保他不会转头,另一只手悄然伸向办公桌,取走笔记本,悄无声息的放进了左手边的书柜中。   听见柜门声,李鱼坐直看过去,男人两指夹着了一份文件出来。   盛易明摸了他的头,“走吧,想吃什么?”   李鱼被糊弄了过去,注意力也被成功带跑,开始专心想吃的。   深秋已经渐渐走远,天气越来越冷,盛易明的疼痛发作的频率越来越大,他忍耐力很好,有时候成功的掩饰过去,有时候则会被仔细观察的爱人发现。   这天恰逢周末,盛易明休息在家,两个人亲密的挤进卫生间刷牙洗脸。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卧室传来手机铃声。   铃声在宁静的清晨显得略微聒噪,很快就被一根手指按住,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丁妈妈催李鱼回家,“你爸爸昨天别别扭扭的,老半天才对着我憋出一句想你了,你们俩要不今天回来吃顿饭?正好你爸老战友过来做客,也介绍小盛跟你李伯伯认识认识。”   手机开的是外放,盛易明已经听见了,他对上青年的望过来的眼睛,点了点头。   李鱼,“好,我们大概十点左右到家。”   丁家来了客人,宽敞的客厅里充斥着说话声,比平日里热闹几分。   李鱼和盛易明一起赶到的时候,丁爸爸正搬了小桌子和棋盘,在花园阳台上和战友对弈。   两人都是下棋高手,相持不下,双方脸色都不好看,皆是咬紧牙关,想要一举歼灭对方的凶狠。   李鱼拿着托盘,扒着门框偷看两眼,不敢贸然进去当炮灰,恰好老大回来了,把手里的果盘塞进过去,用力推他的肩膀。   老大不防,一脚跨进阳台,被丁爸爸狠狠瞪了眼,“别吵。”   父亲的威严,在儿子们的心里一直存在,老大至今对父亲严肃冷脸的样子存在畏惧,冲着李伯伯问候一声,溜了。   一出门,他拎住弟弟的后领,利落的将人拖到墙角,“你小子最近是胆儿肥了,敢阴我,跟你二哥学的?”   老大身材宽阔,热爱健身跑步,身上的肌肉是实打实的,李鱼根本没法撼动他。   好在,救星来了。   盛易明看着不如老大强壮,手劲儿和身手却能略胜一筹,轻松把人解救下来,护到身后。   老大啧了一声,“看来不是跟老二学的,是被你惯的。”   盛易明挑了挑眉,不予置否。   李鱼伸手握住男人的手,温热的,应该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额头顶在男的后背中心,手指戳了戳前面的腰。   盛易明差点被他戳出反应,反手握住那只手,语含警告,“别动,我没事。”   老大简直没眼看,夸张的捂着眼去了厨房。   阳台上,一场酣战终于结束,丁爸爸输得心服口服,抬头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小盛,进来吧,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李伯伯,我的老战友,丁联小时候,你伯伯还抱过他呢。”   长时间磨合下来,双方已经可以友好相处。   丁爸爸虽然无法将盛易明当成亲儿子那样又疼又宠,却也是真心接受,将他看作一个优秀的晚辈,平时说话交流,偶尔会像对待小儿子那样,冲他拿拿架子,闹闹别扭。   盛易明低声对李鱼说,“去沙发上看电视,坐着等我。”   李鱼哪能放心走人,搬了中凳子坐在玻璃门后面,安静等着。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是老烟枪,即便是开放式阳台,依旧云雾缭绕,味道刺鼻。   盛志明起初进去的时候并没有感觉不适,大概在五分钟后,他开口回答李伯伯的问题,不小心吸了一口混着烟雾的冷空气,咳嗽一发不可收拾。   李鱼跑进去,紧张的扶着男人弯曲的身体,“怎么了?”   盛易明摆摆手,身体却不听使唤,一下比一下咳得剧烈,令人心惊。   丁爸爸赶紧把烟掐了,“是被烟呛着了吧?我记得你以前对烟雾没这么敏感啊。”   “他戒烟好几个月了。”盛易明的烟瘾本来就不大,身体出了问题,他索性就不抽了。   眼下的状况,他自己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推开青年伸来的手,快步离开阳台,进了卫生间。   咳嗽声嘶力竭,肺部有很明显的灼烧感,这股感觉沿着喉管爬上来,随着最后一次咳嗽解脱出来。   手心多了一小滩鲜红的血。   李鱼在外面用力拧门把,连续几下不开,着急了,“你反锁门干什么?盛易明,你给我开门。”   盛易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沾着一点殷红,脸色苍白得像个病痨鬼。   他厌恶的皱了下眉,近乎粗暴的擦掉血迹,然后低下头,两手撑住洗手台,怔忪的看着脚下交错的地砖。   心里有一股戾气在冲撞,他还不想这么快离开。   因为他无法保证,在自己离开以后,管理局的人对不对他的爱人出手。 第252章 高等级精神能力者   丁爸爸看准儿媳妇这么久不出来, 不免内疚, 偏偏又不好意思拉下脸道歉询问, 纠结再三,用不怎么在意的口吻问小儿子, “你对象病了?感冒还是什么?呼吸科和内科的专家大夫爸爸都认识,要不我现在打个电话?”   “没事……”李鱼恹恹的说,“他很快就出来了。”   他进不去,系统又无法播放实况, 深深的无力感让人喘不过气。   咔的一声, 卫生间的门总算开了。   不等男人走出来, 青年已经冲了进去, 两手抓着他的胳膊,紧张的询问, “你刚刚到底在里面做什么?你别瞒着我, 我要听实话。”   “最近呼吸道有些敏感,被呛狠了,没事。”盛易明安抚的拍拍青年的后背,“帮我倒点热水, 嗓子还有点不舒服。”   李鱼着那张脸, 除了略微苍白, 没有其他异样。   吁了口气,他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客厅,倒满水后又啪嗒啪嗒跑回来,好像只要不看着, 男人就会消失不见。   丁爸爸尴尬的挠了把后脑勺,“真没事?”   盛易明诚恳道,“没事,您不必放在心上。”   丁爸爸清了清嗓子,眼睛看向别处,“你既然嗓子不舒服,就该早点说,我烟瘾没那么大,也可以不抽的。”   “真的没事,伯父。”盛易明说。   丁爸爸高冷的嗯了一声,却在接下的饭局中没有再抽过一根烟,直到儿子和准儿媳离开,他才点燃一根,皱着眉跟妻子聊天。   “你有没有觉得小盛气色不太好?”   “是吗?”丁妈妈原本没注意这个问题,现下仔细回忆,还真有一点。   她放下遥控器,给儿子发了个消息,问两人最近怎么样,缺不缺东西。   李鱼的短信回得很快,和之前的回答一样,我们很好,什么都不缺,您和爸爸注意身体。   丁妈妈把手机递给老公,让他自己看,“可能是着凉了吧,或者工作太累,我听老二说,盛世集团短短四个月内签下了三笔大单子,不少人眼红。”   丁爸爸对于商场的事情,知晓得比妻子更加清楚,“有些激进了。”   丁妈妈,“小盛这个年纪正是打拼的时候,你年轻的时候不也是,成天在外面跑生意,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你一面。”   如今社会竞争压力大,各行各业的市场就那么大,你不拼,别人就会后来居上。   这么一想,准儿媳近来的各种动作,似乎也可以理解。   回程路上,盛易明坐在后座,突然发起高烧。   李鱼当时正低头给特助发消息,逼问他盛易明的咳嗽究竟是怎么回事。   特助回复,【应该是免疫力降低导致的,最好是先去医院。】   李鱼摁灭手机,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我们去医院。”   路灯光从窗边略过,盛易明苍白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多红云,眼底泛红。   李鱼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操,发烧了!   李鱼快被气死了,这个混蛋,发烧了也不说,这是想被烧成傻子吗!   盛易明这次真不是故意的,症状是从下饭桌后才开始的,上车后,他向来清醒的大脑也变得模糊,有好一会儿,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这里是在异世界,还是在中心城。   耳朵里是耳鸣,双眼被热度蒸得发蒙,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出声,耳边惊慌的叫喊飘远了,眼前被一片浓稠的黑暗覆盖。   李鱼抵达医院的时候,特助也到了,医院已经提前接到消息,安排好了各种检查和急救设备。   黑色的汽车刚停,一个小青年着急忙慌的冲下来,冲着他回手喊,“别愣着了,快帮忙把人抬出去!”   病情比李鱼预想的要严重很多,任谁也想不到,不过是被香烟呛了一下,居然能发展成为急性重症肺炎。   特助被眼前走来走去的青年搞得坐立不安,“你冷静点,他不会有事的,就算有那也是……”   假的。   不过这俩字没蹦出来,他怕挨揍。   小世界并非虚构,里面的每个人都是真实的,疼痛是真实的,爱恨也是真实的,看到的,摸到的,听到的……所有的一切和中心城的并无分别。   特助揉了把脑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李鱼停在他面前,“他还有多长时间?”   特助,“这得看他自己。”   李鱼坐到他身旁的空椅子上,“如果他没能坚持太久,会对他的测试有影响吗?”   “会。”特助知道自己经受不住威逼利诱,不等青年采取攻势,自己就全交代了,“他在这里的一切行为,会通过中心城的精神力测试仪变成具体的数据,数据越高,越完美,通过考试的几率自然也越高。”   李鱼看了眼走廊尽头,亮着红灯的抢救室,“你说过,他是TC的负责人,TC在中心城的地位不用我说,有钱,有地位,他为什么还要参与这项测试?而且每个公民在十岁到十二岁之间,精神力都会觉醒,觉醒后的人会被记录在案。”   他顿了顿,缓缓说出心里的疑问,“在中心城的时候,我尝试着感知过,他没有精神力。”   特助动了动嘴唇,有话想说。   李鱼摆出一副我罩你的样子,“你只管说,管理局不敢拿你怎么样。”   特助听到这句保证,也不藏着掖着了,“其实,在来执行任务前,我无意中偷看到了一点机密文件,真的只是无意!当时我们联络部的部长不在办公室,文件就摊在桌上,我进去汇报工作,要不小心就……”   “别废话,说正题。”李鱼整颗心都系在抢救室中,没有耐心听他讲故事。   特助,“您的任务目标,也就是庄先生,他的精神力是后期激发的,您应该对这个有所了解。”   李鱼当然了解,“后期激发精神力是否合法”这个话题,曾经被作为判断题,摆在他们的试卷上。   当时,他写的叉。   中心城内,精神能力者会比普通人的地位高一些,因此有非法组织打起了歪主意,利用各种先进设备,刺激普通人的大脑,再通过参与各种极端的训练,激发身体和大脑的潜能。   这一项目刚兴起的时候,中心城管理层并没有重视,直到出人命,那些非法的组织才被查封。   那件事闹得很大,参与改造的大脑的共有三十个人,除去死的六个,其余全都失败了。   李鱼感觉自己的心飘在冰冷的海里,四处都是坚硬的浮冰,轻微一碰就是尖锐的疼痛。   他无法想象,男人是通过什么方式,经历过怎样的痛苦才能成功激发出精神力。   那是一段漫长而艰辛的路,他的爱人蹚过泥泞,翻过一重又一重高山,来到了他面前。   心里的沉重和疼痛交织,李鱼分不清到底哪种情绪更多。   他闭了闭眼睛,努力缓和情绪。   再开口,声音晦涩,“什么时候?”   特助,“什么?”   “他什么时候激发的精神力。”   “资料上没有记载。”特助说的是实话,“我想这跟他的真实身份有关,TC集团在中心城的根基很深,手能伸到管理局,自然也能伸到中心城的政府部门,想要隐藏或者抹去什么,太简单了。”   李鱼没再问什么,自顾自的思考着。   既然他的任务目标是精神能力者,为什么他会感觉不到呢,难道说,他的精神力比他的等级还要高?   李鱼问系统,“1551,你对精神力后期激发有什么了解?”   系统说,“我只知道,精神能力者的精神力是天生的。而通过后期激发出精神力的人,他们应该属于变异的范畴,他们的大脑结构应该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因为目前没有任何成功过的案例,所以谁都不知道,这一类人如果真的存在,精神力会达到哪种程度。”   未知代表着无限可能。   或许他老公的精神力确实高于普通的能力者,否则也不会作为候选,参加“规则”的测试。   如果是这样,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感觉不到对方的精神力了。   因为低等级精神力者,无法感知到高等级能力者的精神力,甚至只要高等能力者愿意,他们可以用精神力压制任何能力低微的人。   这里是私人医院,来往的病人不如公立医院的人多,但脚步声依旧络绎不绝,在走廊里来回响动。   李鱼停下思绪,回头看向急救室,那么厉害的人,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出来。   特助见青年久久不说话,心里发憷,眼前的人长得并盛气凌人或者满目凶戾,可当他沉默的时候,总让人无端的有种压迫感。   这么想着,他站了起来,“您喝水吗,我给您带一瓶?”   李鱼摇了摇头,嘴唇很干,但他没有喝水的欲望,盛易明的突然昏迷,好像把他的感官一并带走了。   最后,特助还是给买了一罐热牛奶上来。   东西被递送到眼前,李鱼双手接过,两手紧紧捧住。   牛奶从烫手到温度适宜,再到冰凉,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快步走出来,紧皱的眉头在看见家属的时候舒展开了,“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但还需要观察两天。”   李鱼苍白的脸多了一丝血色,哑声跟医生说了声谢谢。   很快,盛易明被推了出来,他两眼紧闭,带着氧气罩,呼出的气体在透明的罩子上形成了一层水汽。   李鱼看着他的眼睛,明明睫毛安静的趴伏着,他却觉得男人正在看着他,告诉他,我没事。   几个医生合力将病人从平车转移到病床上。   轮子咕噜响起,朝着重症病房驶去,李鱼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最后却被挡在了ICU的门外。   ICU的探病时间严格,除了医生护士,其余人不能随意进出,别说是李鱼,就是位高权重,专程赶来的盛家老爷子也不能打破这个规定。   老爷子年岁已高,长久站立和行走身体多少有些吃不消,一到病房外的走廊,长期伴随左右的心腹就将轮椅推了过来。   隔着玻璃,他看见自己向来英俊帅气的孙子憔悴了不少,面色如纸,虚弱得一吹就要散开。   “究竟怎么回事。”老爷子声音沉沉,带着怒气。   李鱼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老爷子眉头紧锁,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责怪他没把人照顾好,只是叹了口气,脸上是让人担忧的颓败。   “易明刚出生的时候,有大师给算过命,说他命格孤寡,寿数不长,三十岁前会有大灾,即便安然度过,也逃不过最后的劫难。当时家里刚添丁不久,正是喜庆,我气得把人直接轰了出去。谁能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老道说的话应验了。”   老爷子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一扯,忽然睁眼看向青年,“不,倒也没完全说准,至少我孙儿现在有个伴儿陪着,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   李鱼蹲下,两只手放在老爷子的膝盖上,温声承诺,“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老爷子点点头,吐出一口浊气,冲着身后的人命令,“推我回去吧,明天再来。”   心腹顺从的按照指示行事,只是转身前,对李鱼交代,“有事或者需要帮忙,记得通知家里一声,我好安排。”   “好。”   目送两人离开,李鱼退回长椅上,等待病房里的人醒来。   重症病房里很安静,光线昏暗,每个角落都显得暗沉沉的,加湿器喷出的水雾飘进空气中,消失不见了了。   盛易明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上是一盏节能灯,这不是在家或者办公室。   他合上眼睛,抬手摘掉氧气罩,两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光洁的玻璃外,爱人靠坐在长椅上,两眼闭着,眼帘下是淡淡的青影。他的嘴唇紧紧抿着,眉心微蹙,即便睡着了,也在担忧什么。   盛易明掀开被子下床,厚重的病房门让他有些吃力,身上的无力感让他懊恼,排斥,却又无力反抗。   该来的还是来的。   再多的抗拒和侥幸都是徒劳无用。 第253章 我梦见你了   现在是凌晨, 走廊里没有别的人了, 盛易明坐在李鱼身旁,偏着脸悄悄看他。   他的手指迟疑片刻, 覆在了青年手背上, 轻轻握住, 转瞬松开, 过了几秒耐不住安静似的, 又忍不住碰了碰对方的脸。   温润的触感,透过指尖传递到心里,男人就像个瘾君子,迫切地, 贪婪地想要触碰青年的一切,表情之下是隐忍的侵略和渴望。   李鱼睡得迷迷糊糊间, 感觉脸上发痒。   他太困了, 眼睛都顾不上睁开,想挠一挠, 好将脸上的东西拨开, 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什么给攥住, 抽不出来。   心里猛地一沉,第一反应就是又撞鬼了。   他睁开眼睛,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就着急忙慌的往后躲。   盛易明冲他挑眉,“你躲什么?”   “我没有。”李鱼有点懵,以为眼前的人是幻觉,用没被抓住的左手捏了下对面的脸。   热的, 软的,活生生的。   不是梦,也不是臆想。   李鱼激动的撞进男人怀里,脑袋顶上胸膛,片刻后小心的退出男人的怀抱,“撞疼没有?”   “你当我是纸做的?”盛易明抓住青年的手按回自己的胸口,“你仔细摸摸,够不够结实,满不满意。”   掌心隔着病号服,感知到下面肌肉的硬度,青年手指缩了缩。   他嘟囔,“看来你的病是好了。”有精神跟我发骚。   盛易明把人抱紧,低头轻啄青年的额头,正想说什么,就是一阵撕扯般的咳嗽。   李鱼心惊肉跳,挣开肩上的手臂站起来,替男人拍后背顺气,边冲着值班台高喊,“护士,病人醒了!”   正在打瞌睡的年轻护士从瞌睡中清醒,急忙跑出来,看见重症病房的人不但清醒了,还自己下地跑了出来,吓得不轻,隔着长长的走廊对青年交代,“快让病人回病房去,我马上找值班医生过来。”   盛易明咳嗽一阵就好了,被李鱼又怒又气的拧住耳朵,“你给我马上回病房去!”   “疼。”盛易明声音委屈,摘掉耳朵上的那只手,搂着青年的腰说,“我梦见你了,梦见你冲我笑,说你喜欢我,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大概是知道临别将近,李鱼听见“永远”两个字时,心里酸溜溜的。   对于未来,他是坦然的,但这并不代表没有恐慌。   管理局到底在做什么,对于李鱼来说一直是个谜,他怕男人一走,上面就会在小世界搞幺蛾子。   并且他可以确信,特助一定会留下来看着他。   李鱼弯下腰,掌心落在男人的背脊上,脊骨根根分明,男人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清瘦了。   他轻声问,“还梦见我什么了?”   “很多,很多……”盛易明用胳膊把人勒紧,思绪转回梦中。   梦里的青年在最开始还很年幼,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   后来,小孩儿抽条长高,变成少年模样。   出类拔萃,成绩优异,自信又冷漠,李鱼站在高台上,用平稳清润的声音进行着新生演讲。   画面散开,重新凝聚成了另一个画面。   冰冷的河水从上游冲刷下来,如同一只巨手,轻易将李鱼给卷走了,而他则不顾一切的跳进水里,第一次碰到少年的腰,头发,脸颊。   遗憾的是,没有来得及人工呼吸,少年就醒了。   李鱼的头发上全是水,服帖在额头,显得脸色白如玉石,他的眼神涣散、模糊,没有彻底清醒,两眼无法对焦。   紧跟着,少年的轮廓褪去稚嫩,变得清晰。   李鱼穿着笔挺的高中制服,带着红袖章,检查者来往的的学生。   盛易明记得梦里的自己,是如何故意藏起校徽,故意从李鱼面前晃过,故意在被他逮住以后试图逃跑,以换来两人更多的对话和接触。   年少总是短暂的,盛易明梦到最多的,是在李鱼成年以后。   大学里,他的爱人和从前一样,经常孤孤单单一个人,但李鱼并不在意。   吃饭、自习、上课,做任何事,他都显得乐在其中,不在意周遭,同样也不容许外界的一切侵入他的世界。   他就像是活在大世界中的一方小世界,小世界看似和外界相接,却独立,闭塞,排斥任何一切。   从年幼到年少,再到成年,李鱼的点点滴滴一直藏在记忆深处,被妥帖的安放着。   李鱼摸了摸男人的耳朵尖,“怎么不说了?”   盛易明回过神,无声勾了勾唇,“累了。”   话音落下,病房门被医生推开,见青年未经允许私自进了ICU,医生有些愤怒。   训斥的话刚出口,就被刚醒来的病人警告的看了一眼。   到口的话一转,医生僵笑着说,“丁先生,麻烦您先出去。”   李鱼一步三回头,离开得十分不舍。   特助买了宵夜回来,隔着玻璃看见病房里多出的一群白大褂,愣了下,连忙朝青年走去,“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李鱼额头贴着冰冷的探视玻璃,“我老公醒了。”   特助松了口气,还以为大佬玩儿完了呢。   他把宵夜递给青年,“先吃点东西吧。”   重症病房里,医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初步检查,一个接一个的询问盛易明身体感受。   盛易明之前的话不算骗人,他是真的累。   病痛消耗的不只是人的精力、还有体力和心气,他眼皮耷拉着,强撑着睡意回答问题。   医生们见他实在没有精神应付,决定让他暂时休息,一切等天亮以后再说。   谁知刚要转身,眼看着就快睡着的男人突然无比清晰的询问,“我什么时候能转去普通病房?”   其中一名医生回到,“得等检查报告出来,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下午。”   盛易明又问,“今晚家属能进来陪床吗?”   “盛先生,这里是重症监护病房,而您才刚脱离危险期,按照规定,您的要求是……”   另一名察觉到男人的脸色不对,悄然拉了一把正说话的同事,趁着对方停下来疑惑地望着自己,那名医生抢白道,“当然可以,我让人带丁先生去换身探视服。”   医生们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离开,被打断话的那位十分不满,小声跟同事理论。   “你刚刚什么意思,医院的规定都忘了吗?!”   “没忘。”被质问的人回答,“但咱们是私人医院,死的条条框框是可以随着病人意愿改变的,只要给钱就行,更何况,盛家跟咱们院长家是世交好友,难道这点方便都不给?”   旁边的人也跟着劝,“行了,明早让人进去清洗消毒就是,而且你又不是没看见盛先生看外面那青年的眼神,你就当是成全人家小情侣吧。”   质问的医生皱了皱眉,接受了这些说辞。   医生离开后不久,李鱼就被带去换了专门的探视服。   盛易明透过玻璃,看着穿成一身蓝的青年,在对方转头看过来时,手指勾了勾。   李鱼会意往ICU内走去,特助紧跟其后,眼前一花,被突然关上的门险些撞到鼻子。   里面那对摆明了不想要电灯泡,没办法,他只能一个人缩回走廊的长椅上,蜷缩着度过这一夜。   李鱼和他男人一起躺在床上,脸对脸侧躺,手臂相互搭在对方的腰上。   怀里的人连续累了两天,很快就睡着了。   盛易明的手指摩挲,眼前的轮廓在黑暗中变得清晰,他靠过去,嘴唇擦过青年的眉心,鼻尖,贪恋的亲吻着。   青年眉心微蹙,额头在自己胸口蹭了蹭,没有醒来的征兆。   几分钟后,盛易明小心谨慎的把枕头塞进李鱼怀中,悄无声息的离开房间。   走廊里,特助两手抱胸正在瞌睡,脑袋有节奏的往下点。   盛易明,“2573。”   特助睡得正香,梦里他升职加薪,走上了人生巅峰,笑得合不拢嘴。   就在这时,天上一道雷劈下来,有个声音大声的呵斥,“你的职位来路不正,你被开除了!”   特助打了个激灵,被吓醒了。   困倦的按住额头,撑着座椅坐直,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两条腿,腿型笔直修长,宽大的病号裤都无法掩盖住他们的风采。   特助的喉结上下滚动,抬起头,脸上挂上笑容,“您醒了。”   他尴尬的扒拉一把头发,眼珠子左右转动,想寻找另一个人的踪迹,结果令人失望,他的一号监视目标不见了!   看出他的心思,盛易明淡声说,“人在病房里。”   特助讪讪的说了声知道了,小心翼翼的询问,“您身体没事了吗?需要我叫医生吗?”   “有没有事,你难道不清楚?”盛易明面无表情道,“我的手机呢。”   “在我这儿呢。”特助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恭敬递过去,眼睛悄悄观察对方。   一场急救醒来,眼前的人气势不减,多了几分阴郁。   特助心里犯怂,身体不受控制的往旁边挪。   盛易明从手机上翻出一个人,递过去给特助看,“明天早上,你打这个电话,让他到医院来。”   特助不敢靠近,只能努力伸长脖子,“律师?”   盛易明,“嗯。”   特助不傻,知道这是要交代后事,心里发苦,“您放心,我一定办好。”说完一顿,想起什么,他问,“您叫律师过来,那里面那位……”   “瞒着。”盛易明说,“打完电话后,你找机会把他支走。”   特助简直想死,“您怎么不自己想办法把人弄走,您不知道,他有时候观察特别敏锐,我真的不……敢……”   最后两句声音越来越小。   特助心里发毛,奇了怪了,这一个两个的,明明什么也没干,只是不说话而已,就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好,好吧。”特助妥协道。   盛易明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病房。   走路的时候,男人尽量挺直腰背,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病床的另一边微微下陷,李鱼似有所感,手心摸了摸怀里的枕头,眼看着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熟悉的热度忽然回到怀中。   他睁开眼睛,见男人睡得正熟,胳膊将人往怀里搂了搂,很快就重新睡着了。   从这天开始,盛易明的身体每况愈下。   就连医生也觉得奇怪,明明之前昏迷醒来以后,各项身体指标还算乐观的病人,为什么会突然虚弱起来,身体的各项数值不是偏高,就是过低,并且无法查出任何病症。   没几天,盛易明主动要求出院。   私立医院院长和盛家老爷子是几十年的老交情,听到消息后亲自来劝说,希望他留在医院继续观察。   盛易明拒绝了,他不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将爱人和他自己一起困在这种冰冷惨白的地方。   院长没办法,安排人帮忙办理了手续,最后又在盛老爷子的要求下,给派了一名医生和一名高级护工陪同,以防万一。   盛易明身体出了状况以后,两人就搬回了盛家老宅,一来多点人照顾,二来,也可以多陪陪老年人。   老爷子早些年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后来又陆陆续续送走了一些老友,早已见惯了生死。   可当事情落到自己亲孙儿头上 ,还是无法坦然接受。   他找到李鱼,将这些天心里的猜想说出了出来,“丁联啊,我寻思着,会不会是咱们家易明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之前听厨房的李婶儿说,她们村里以前有人也是这样,说是被厉鬼缠上带走了阳气,身体日渐消瘦,越来越不行,短短两个月人就没了……”   老爷子是个不信命的人,近来却因为孙子的事,开始有病乱投医,时不时派人找来所谓的高人。   高人没有,骗子倒是一大堆,被拆穿以后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李鱼知道,老爷子这是爱孙心切,急于想找到一个救人的办法,找不到是不会死心的。   “北山那家道观上的老先生很厉害,要不然我去请来吧。”他提议道。   老爷子对北山略有耳闻,但接收到的都是□□,撇嘴说,“我听说那家道观不行,平日里连香客都没有。”   李鱼,“可那位老先生和易明一直有来往。”   自家孙子老爷子知道,哪里是迷信的人,“你没骗我?”   “我骗您干嘛。”李鱼说,“我去请。”   北山半山腰上的破道观一如既往地清冷,以往还有爬山的人偶尔走进来,随着天气转凉,大门外石阶上的落叶层层堆积,再无人踩过。   于是老观主做主,让小道童把门关上,耐着心思在院子里给徒弟讲道。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两人皆是一愣。   老观主激动起来,“去去去,肯定是生意来了。”   小道童腿不长,但迈得快,三两下抵达观门,垫着脚把铁门栓拉开。   门只开了一条缝,外面的人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直奔院内。   急切的人影冲了过来,老观主眨眨眼,看清来人愣了下,心里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 第254章 想不出小标题   “丁小兄弟, 你今天来是……”   “有事找老先生帮忙。”李鱼什么也没解释, 只说,“您方便现在跟我去一趟盛家吗?”   “方便, 当然方便。”老观主抖抖身上的衣服,“走吧。”   小道童关上门, 回身就看见自家师父跟姓丁的大哥哥走在一起,“师父,你们要出去?”   “嗯, 我……”说到一半,老观主不确定的看向李鱼,“咱们去多久?”   小道童年岁不大,个子不高,短手短脚,让他费力巴拉的去爬灶台自己做饭吃,未免有些不安全。   李鱼一把抱起小孩儿,“带他一起走吧。”   老观主身体再硬朗, 那也是个老人家,没把法把四十多斤重的小孩儿抱在怀里, 如今小道童人突然被人抱了, 有些不知所措, 两只手犹豫的悬在半空,不敢去搂青年。   李鱼怕他摔了,手在小孩儿后背轻轻拍了下,“抱紧了。”   小道童红着脸哦了一声, 两条胳膊小心搂住,确定青年没有反感,他又把脸埋在了对方肩上,小嘴翘了起来。   怀里的孩子又小又软,抱在怀里有骨子暖意,李鱼焦躁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抚,回程的路上,他平心静气的,把盛易明的情况向老观主解释了一番。   老观主一路无话,直达快抵达盛家老宅,他开口说,“丁小兄弟,生死有命,我那几分本事,哪能拗得过天。”   汽车穿过欧式雕花的大铁门,李鱼说,“我知道,您到时候就照实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开导开导老爷子。”   同年龄的人好交流,同样的话,他再如何说,对于盛老爷子来说,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安慰,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老观主明白了他的心思,“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汽车停在大门外,盛老爷子没坐轮椅,杵着拐杖站在门口亲自迎接。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本该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了十岁不止,花白的头发彻底全白。   老观主进门后点头示意,跟着李鱼直接上到三楼。   三楼的尽头的房间里,盛易明正靠在坐在书桌前,低头写着什么。   房门被推开的第一时间,他迅速将笔记本收起来,下一秒,紧跟在老观主身后的青年走了进来。   一见到大金主那张脸,老观主的眉头皱起来,十分惊讶,“怎么会这样?!”   男人身上的阳气、生气稀薄得可怜,完全就是一个垂死之人。   盛易明指尖一动,将笔记本塞手边的抽屉,起身站了起来,“您来了。”   老观主上前,一把掐住男人的手腕把脉,脉搏若有似无,身体内部形如掏空。   “你撞见什么了?”老观主着急的质问。   “没碰见不好的东西。”盛易明道。   老观主一想也是,这小子阳气重得逆天,什么鬼怪会那么想不开飞蛾扑火,可仔细一思量,又觉得不对,这小子眼下的情况,可不就像是被精怪鬼物一夜之间吸干了嘛!   这时候,盛家老爷子走了进来,“大师,我孙子他到底怎么样了?”   老观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压低了声音问盛易明,“那你这是得了什么急症?”   盛易明,“算是吧。”   他把手收回去,意有所指,“命该如此。”   老观主明白了,丁小兄弟曾经突然跑来问他,原来的盛易明该是什么命数。   当时他没有多想,如今才知道,青年当时的提问不是好奇,而是给自己爱人问的。   老观主眉目微敛,心里有些沉痛,一直以来口口声声把盛总当金大腿,但其实更多时候,是将他当成朋友的。   如今对方命数将尽,他一时间也有些接受不了。   看出老观主脸色不对,盛老爷子的脸色灰败下去,杵着拐杖的手不断颤抖,身形一晃。   好在,心腹从背后将他扶助,低声劝慰,“盛老,保重身体。”   老观主的到来,给盛老爷子的希望画上了句号,按照李鱼的嘱托,他跟着老爷子去了书房,要好好劝劝这位老哥。   两人也不知道在书房里说些什么,等再出来,盛老爷子的脸色好多了,不再愁容满面,似乎真的对即将面临的亲人逝世释然了。   不知不觉间,深秋走远,寒冬来临。   今年的冬天格外阴冷,凌冽的寒风总能找到空袭钻进来,开着暖气和壁炉都不怎么管用。   李鱼给男人拿了件羊毛衫,替他披在身上,就地坐在地毯上,脑袋枕上对方的膝盖上。   歪着头,青年自下往上看向男人的脸,苍白,不显憔悴,和从前没有太大分别,只是作息上,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人偶尔有些迷糊。   盛易明的温暖掌心靠近,盖住青年专注的眼睛,“看什么。”   “看你呗。”李鱼两手撑住躺椅扶手起身,单膝跪上去,“昨天特助来找我,让我签了个东西。”   盛易明掀开眼皮,“是什么?”   “什么民意调查表。”李鱼想起特助当时的表情,迫切,心虚,但是从文件内容来看,确实只是一份简单的问卷调查。   和其他问卷调查不同的是,这份问卷调查不只要签字,还要盖指印。   李鱼把事情跟男人说了,盛易明笑他,“怕他把你卖了?”   “他才不敢。”李鱼心说,他还仰仗着我升职呢,给十个胆子都不敢。   下午的时候,宅子里突然吵闹起来,院子里来挺了很多车子。   集团在盛易明接手后,扩张迅速,这些人都是听说新上任没几年的盛总身体垮了,凑上探探虚实,打算分盛世那块儿大蛋糕的。   盛老爷子坐在一楼的大客厅里会客,威严的扫视着沙发两边的几人。   都是混商场的人精,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心试探,却又碍于老爷子手里的大额股份,而不敢将自己的嘴脸暴露太过。   “易明这些年一直忙着工作,没时间好好休息,生病的谣言是我让人放出去的,目的一嘛,是想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二嘛,自然是想看看集团内部是不是真的人心不稳。”   这席话敲打的意味太过明显,在座的打着哈哈说老爷子好计谋,这些年盛总去确实太过劳累。   鬼胎死在了腹中,在场的人大多数是不甘心的,其中一人不怕死的,公然开口问,“既然小盛总没事,怎么不见他人?”   话音刚落,旋转楼梯方向传来嗤笑,“没想到钱董居然这么关心我,折煞晚辈了。”   姓钱的董事站了起来,阴沉的眼睛打量着站在楼梯缓台上的男人,身长玉立,精神不错,只是皮肤透着病态,也正是因为这样,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压抑郁沉,很不好惹的样子。   钱董心虚,“呵呵,盛总真会说笑。”   见人完好无损,还有闲心和男朋友搂来抱去的秀恩爱,大家这才信了老爷子的话,没呆几分钟就走了。   公司的事情并没有告一段落,紧跟着第二天,盛老爷子独自出门前往盛世,突然召集股东们召开股东大会。   众人哗然,都觉得是要出什么大事。   事不小,是老爷子手里的股份变更,他当场宣布,将自己手里的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一点不留,尽数转给自己的亲孙子,从此以后将不再过问公司里的任何事务。   李鱼知道以后纳闷不解,盛易明的身体状况,老爷子再清楚不过,为什么要现在转让股份?   1551,“别问我,我也不懂。”   李鱼嘴角一抽,“你现在是越来越闲了,除了自创外挂打游戏,就是钻进网络里让人到处都找不见。”   “我无聊嘛。”系统除了每天一早给任务目标扫描身体,记录身体状况,其余时间闲的发慌。   李鱼陪着男人回到房间不久,人就睡下了。   他单手撑着下巴,手指在盛易明的鼻尖点了点,低声问系统,“1551,回去以后你怎么办?”   1551说,“销毁。”   “什么?!” 李鱼差点跳起来,“为什么?”   “我不能说。”1551说,“你不用担心,我只是程序,没有疼痛感知,不会觉得痛苦。”   李鱼很难过,“没有别的办法吗?”   “不知道。”1551声音平淡,好像真的觉得无所谓,“应该没有。”   辅助系统按理说只会被抹掉和上一任宿主一起工作的记忆,没道理要整体销毁。   “1551,是谁告诉你,你会被销毁的。”   “程序员啊,从我被创造出来的那天。”   “是因为我吗?”李鱼问。   既然自己不是一个普通的任务工作者,1551自然会和别的辅助系统有所区别。   可系统说完之前的那些后,就怎么也不肯出声,用态度告诉它的宿主,这个问题是禁忌。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算是一种默认。   李鱼咬了咬牙,恶狠狠地想,既然系统的销毁是因为他,那如果他发话,是不是能将1551留下来?   不管是中心城还是任务世界,1551都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就像是从迷雾森林中捡到的宝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的第一颗宝石就是友情,璀璨,珍贵,虽然偶尔会闹点小情绪,吵吵嘴,但始终把它放在心上。   李鱼决定,回去以后跟自己背后的靠山求求情,即便1551不能留在管理局,也可以跟他回家,当一个AI管家。   盛易明的睡眠时间很长,要从太阳西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   半夜的时候,李鱼突然被惊醒。   身旁的人在颤抖,夜灯光的光亮下,男人额头上全是冷汗,眉头痛苦的皱起,牙关紧咬,无声的和身体里的疼痛较劲。   李鱼一下子就清醒了,掀开被子跑下床,跪在地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抽屉里的药有些空瓶了忘了扔,有些则是只有一半,摇晃起来哐当作响。   他倒出两颗喂进男人嘴里,很快就被舌头顶了出来。   李鱼急得团团转,灵机一动,自己含了两片药进嘴里,仰头喝了半口水,扶起男人,低头将嘴唇贴上上去。   药片随着水被渡进另一张嘴中,青年的手指摸到男人喉结。   确定喉结动了下,他才往后挪开脑袋。   盛易明他一直沉浸在梦里,即便是疼痛也无法将他唤醒。   那些梦境和之前梦见的十分相似,全是李鱼的成长过程。   明明是不苟言笑的一个人,男人却总能从中找出一些李鱼可爱的地方。   他的梦境之外,李鱼叉着腰,舔了舔嘴唇,苦。   去卫生间漱了口,回到床上,钻回男人怀中,把耳朵贴在对方单薄的胸口上。   听着里面平稳的心跳,睡意慢慢上来了,李鱼不客气的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清醒了。   被自己的胳膊环绕着的男人依旧在疼,身体温度偏低。   李鱼哄小孩儿睡觉似的,手掌拍打着男人的后背,声音轻轻的说,“不疼了,过会儿就不疼了,有我陪着你呢。”   晨光熹微,怀里的人安静下来,李鱼任凭眼皮阖上,跌入睡意中。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响动。   李鱼醒来第一时间,就像往常一样,先去查看身旁老公的情况,见男人状态已经恢复正常,这才打着哈欠,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楼下,盛老爷子如往常一样,坐在桌前看报纸,他翻过一页,斜眼看向青年,“他昨晚怎么样?”   “半夜疼痛发作了,我喂他吃了药,快天亮才止住疼睡着。”   “你辛苦了。”老爷子的视线落在青年的手指上,那里套着一枚简单的素圈戒指。   他目光一转,忽然问,“易明这两天的身体还算稳定,你们要不要出去走一走?长时间憋在屋子里,人会憋坏的。”   李鱼喝了口牛奶,“我问问他。”   快中午的时候,盛易明才从楼上下来。   他今天气色少见的不错,精神饱满,修长的手指拉开凳子,坐到青年身边。   李鱼早餐用到一半,连忙放下勺子,起身给老公盛粥。   盛老爷子看了眼自家孙子,惊讶于对方今天的状态,“我刚刚跟丁联说,让你们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散散心,你觉得怎么样?”   “是该带他出去走走了。”盛易明接过碗,手指碰了下青年头顶没能用水压下去的呆毛,“这几个月闷坏了。”   男人的眼神温柔,让李鱼有种被小心呵护的感觉,他小声说,“没有。”   饭桌上很安静,没有人再说话,只有调羹和瓷碗相碰的脆响。   盛老爷子年纪大,胃口不小,喝了两碗粥,吃了两个肉包子,满足的擦了擦嘴,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对孙子说,“饭后来我书房一趟。”   李鱼好奇的眨眨眼,靠向盛易明,“什么事儿啊?”   盛易明勾着嘴唇,“好事。” 第255章 美好的奖励   “什么好事?”   李鱼更好奇了, 盛老爷子可不是玩儿神秘, 玩儿惊喜的风格。   曲指弹了下青年的额头,盛易明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人病了以后,仿佛戾气也得到收敛,李鱼总觉得他男人最近温柔得不像话, 说话或者微笑的时候, 总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恨不得跌进那阵风里,永远起不来才好。   他抿了抿嘴,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完, 舌尖舔过唇角,“以后是什么时候?”   盛易明,“不久之后。”   李鱼,“……”   接二连三的回答滴水不漏, 有问题。   李鱼眯起眼睛, 摆出严刑逼供的模样, “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盛易明揉了揉眉心, 觉得眼前的青年不是人, 是一只狐狸精,脑瓜子有时候转得飞快。   李鱼紧追不放, “那你每天上午都在书房里做什么?还不许我跟进去。”   “看书。”盛易明捏着青年的脸,“不然你以为我在里面做什么?”   “我哪知道。”李鱼曾经偷偷跟上去过,被挡在门外。   男人的借口非常充分, 说他太吵闹,待不住,会影响到他的看书兴致。   李鱼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看书这种事他干了近二十年,好不容易毕业参加工作了,只想离文字和书本越远越好。   当时听了男人的理由,他二话没说就下了楼,去到厨房和厨娘学习烹饪。   现在一想,其中肯定有见不得人的猫腻。   “看书”这两个字下,一定掩盖着别的东西。   李鱼没那么好糊弄,死缠烂打,硬话软化变着法拷问,一无所获。   他目送男人上楼,抱着胳膊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天气阴沉,寒风刮过,院子里绿茵茵的草坪变成了枯败的黄色。   两只小野猫相互追逐的从中跑过,穿过栅栏不见了。   李鱼仰头看了眼天花板,也不会知道爷孙俩在上面说什么。   1551,“你可以上去偷听。”   李鱼不干,“被抓到老爷子会扣我的印象分。”   1551,“胆小鬼。”   “你胆大,你胆子大怎么不……”李鱼忽然顿住,“1551,不能实况和透视扫描,你的黑客能力还在吧?”   “在,但是不如以往好用,数据运算会稍微慢一点。”1551雄风不再,蔫了吧唧的,“你想试试吗?”   李鱼嘴角一抽,“算了,我怕等你黑进去的时候,他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青年摸摸下巴,打了个响指,“反正没事干,你帮我查查,附近什么地方人不多,风景又好,对了,距离市区不能太远。”   他怕万一目标有出个意外,无法及时送医。   系统上网快速的浏览筛选,不过三分钟,就给出了推荐。   李鱼仔细琢磨了下,觉得不错,直接敲定。   二楼的书房里,爷孙俩的谈话正好结束,盛易明起身离座,出门前回头看向年迈的爷爷。   “您保重身体。”   自家孙子向来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他内敛,不多话,很少将喜怒放在脸上,对人的关心同样如此。他会从生活上为你安排好一切,却很少说一句“您要注意身体”。   老爷子心里没来由的一慌,他撑住拐杖,手指不断的收紧,沉重的点了点头。   “你就别操心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带着丁联好好玩儿,我……”他嘴唇颤抖,低声说,“我等你们俩回来。”   盛易明下了楼,步伐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轻松。   他走到客厅,看青年拿着手机在看酒店,问他,“选好了地方了?”   李鱼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仰头看见男人的下巴,说了暂时定下的散心地点。   盛易明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揉着青年的头发,低声说,“去哪都行,只要跟你在一起。”   李鱼脸颊微红,“那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盛易明说,“今天下午。”   李鱼一下子站起来,“这么着急?我还什么都没准备。”   “不着急,收拾好了我们再出发。”男人的视线扫过青年豁开的领口,修长的手指触碰过去,替他将纽扣系好。   手拿开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指腹蹭到青年颈侧的皮肤。   李鱼没忍住打了个哆嗦,眼睛猛地睁大,看向他男人的眼睛。   黑漆漆的瞳孔中,没什么波涛汹涌的东西。   李鱼松了口气,说来也怪,大多数人身体病弱后,对那方面的事多少会缺乏兴趣,但目标是个例外。   两人之间的游戏频率虽然不如之前多,但每次的游戏时间更长,力度更大,每到这时候,李鱼就特别想抹眼泪。   民以食为天,他老公完美的诠释了自己对宵夜的狂热,任何东西都拦不住他。   盛易明掀起嘴角,“怕什么,现在不动你。”   李鱼干笑,“我没怕,就是你刚刚蹭得我有点痒。”   “抱歉,不是故意的。”   不道歉还好,一道歉李鱼就找到了破绽,他敢打包票,这个人就是故意的!   他整了整衣领,不怎么走心的哦了一声,聪明的转移话题,“我给你看看我选的地方。”   盛易明从沙发后绕到前方,紧挨着青年坐下,听他细说起来。   当天下午三点多,两人出发了。   随行人员除了死皮赖脸非要跟上的特助,还有私立医院的特护和医生,另外还带了一位做饭阿姨。   散心的地点就在近郊的海边,那一片有个大型度假区,除了普通酒店,还提供度假式独栋别墅,配有私人管家。   两个人都不想有人打扰,他们谢绝了私人管家,办理入住后,李鱼陪着他男人四处转了转,适应环境。   冷风拂面,像一只冰凉的手,李鱼给自己戴上卫衣帽子,拉着男人停下来,给他整理围巾。   近来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对于照顾人这件事,越来越得心应手。   1551,“恭喜你又学会了一项技能。”   在此之前,总是任务目标对他照顾得比较多,饭有人递到嘴边,衣服有人打理,就连出行,男人也会替他提前安排好。   生活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动脑子。   如今两人的位置调换,李鱼觉得照顾人的感觉也不错。   度假区外接着一片漂亮的海滩,海滩上时而能看见五颜六色的海玻璃和小海螺,夕阳落下海平线,将一切都铺上一层暖暖的淡橘色。   李鱼拉着盛易明的手,踩过被海水浸湿的沙滩,留下一大一小的脚印。   走着走着,盛易明突然攥紧青年的手,指向远处,“那边有座教堂。”   李鱼顺着望过去,不远处的树林后面,立着一个教堂的房顶,房顶上是一个十字架。   他心里一动,脱口而出,“我们结婚吧。”   盛易明逗他,“跟我这个病秧子?”   李鱼心说,你也就是平时病秧子,到了游戏时间,比谁都猛。   心里一套,嘴里又是另一套,“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青年板着脸,很酷,眼睛亮晶晶的。   盛易明捧着他的脸,“我愿意。”   李鱼勾着男人的脖子亲吻,本想啵一个就撤退,谁知道会变成没完没了。   两道影子在夕阳下黏在一起,直到月亮爬上来,依旧依偎不放。   海浪拍打着礁石,浪花飞溅,滴落到李鱼额头上。   他无力的抬起手擦掉,扭头看到男人冷白的胸口,心情复杂的想,他老公今天不是一般的嗨,玩沙都能把他玩去半条命。   盛易明给青年擦了擦汗,“累不累?”   李鱼哼哼唧唧,挽留着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不累,就是有点冷。”   开始的时候他是非常反对的,大冬天的,就该窝在屋子里取暖,谁出来玩沙啊。   结果玩着玩着,他彻底改变了这个固有认知。尽情的海滩上翻滚真的太好玩了,蹦极一样,心一会跌入地狱,一会儿又飞上天堂。   盛易明给青年套上自己的外套,看他实在走不动,转过身去弯下腰,“上来,我背你。”   李鱼不敢,怕把人压坏了。   盛易明回头,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不冷不热道,“还想试试我有没有力气?”   “不不不,不用试!”李鱼跳上去,两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小心的问,“我不沉吧?”   “不沉,我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盛易明眼神暧昧。   大实话啊大佬,可不是一只手就能把他拎着转过背去吗,李鱼再没有废话,偏头在男人的耳朵尖上奖励一口。   明天是十五,今天的月亮就已经很圆了,大白瓷盘子似的悬挂在深蓝色的幕布中。   两人伴着海浪打的声音,一点点往别墅方向走。   李鱼偏头看着男人额头渗出的汗水,用手背替他擦了,“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盛易明的手不放,“不用,很久没背过你了。”   李鱼默不作声,脸埋在男人的脖子上,气息近距离的喷洒在皮肤上,成功听见对方的呼吸突然重了。   盛易明手指稍稍施力,警告,“听话点,别瞎动。”   李鱼冲着男人的后脑勺撇撇嘴,怂兮兮的哦了一声。   度假别墅里,特助和其他人一起已经将屋子里外打理好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见两人黏糊糊的进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谈恋爱也太累了,还得把人背来背去,真够麻烦的。   碍于其他人在,他没有表现得过于随性,像个真正的特助那样,起身问候,然后问盛易明有没有什么需要。   将青年小心放到地上,盛易明交代,“西南方向有间教堂,你去问一下他们近期有没有空档可以举行婚礼。”   说完一顿,着重补充道,“近期的意思是,越近越好。”   特助两眼散发着八卦的精光,“你们这是……”他搓了搓手,看见青年通红的耳朵,识趣的没有将话彻底说出来,“您放心,我马上去办。”   教堂修建于上个世纪,因为保护到位,无论外形还是内里都还保持着原有的色彩和韵味,排队举办婚礼的不少。   特助到了以后态度良好的与教堂方协商,死磨硬泡下,得知只有一个时间段可以额外加补一场婚礼。   就在明天早上十点之前,错过这个时间,再等就是七天以后。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趁老公还没醒,李鱼独自驾车回去盛家老宅,取前段时间定下的西装。   两套皆是带着竖条暗纹的黑色,同款。   李鱼捧着两套西装,嘴角一抽,“大佬之前没跟我说过定的是情侣款。”   1551,“怕你不爱穿黑色,故意没说。”   李鱼狐疑,“你怎么知道?”   1551说,“我看到他跟裁缝师傅的聊天记录了。”   李鱼震惊,“你偷看大佬的手机。”   系统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听宿主非常激动的问,“除了这个你还看到什么了?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1551明显犹豫了下,最后却说,“除了衣服的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   李鱼尝试着威胁两句,对方浑然不动。   他耸了耸肩,不说拉倒,反正他迟早会知道。   李鱼开车返回度假区,半道的时候突然下起大雨,为了尽快赶回去,他没有放慢速度,却不想在经过一个分岔路口的时候,车轮突然打滑,径直朝着安全隔离带撞去。   他踩下刹车,飞快转动方向盘,有惊无险的和隔离带擦过。   瓢泼的大雨哗啦啦的砸在挡风玻璃上,令人莫名的心慌,李鱼的额头抵在方向盘顶部,心脏尚未从惊惧中缓和,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呼吸,好半天才重新直起腰,看向窗外。   通往近郊的路上车本就不多,此时此刻,更是一辆车也没有,大雨将白色的柏油马路淋成了深灰色,笔直的通往前方。   前路被雨帘模糊,好像永远触不到尽头。   李鱼指尖颤抖,活了这么多个世界,这是他第一次差点出车祸,虽说有惊无险,造成的心理冲击却是巨大的。   像是跌进了一个漩涡,心不断的下沉,总感觉不踏实,要出什么事。   他盯着窗外的雨怔愣片刻,突然拿出手机,给盛易明打了个电话。   嘟声响起,没有人接听。   电话被自动挂断后,李鱼怔忪片刻,惊回神般慌乱地重拨回去。   还是无人接听。   险些出车祸的后怕,被更大的恐惧替代,他重新发动汽车,直接将油门轰到了最底。   “1551,帮我给特助打个电话!”   下一秒,手机自动进入电话本,翻出特助的号码,拨了过去。   听筒里嘟声不但,一下接一下,像是重锤敲在心上,眼看着忙音快结束,那头终于有了回应。   李鱼第一时间问,“是不是他出事了?”   特助那头兵荒马乱,夹杂着说话声和跑动声,过了会儿,他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你走后先生他醒过一次……然后就突然晕倒了,情况不太好,我正和医生一起送他去医院。”   李鱼挂了电话,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开车上,方向盘一转,当场调头朝着医院驶去。   青年赶到的时候,盛老爷子也到了,老人半阖着眼睛,握着拐杖的手一直在发抖。   见到浑身湿透的青年,便冲他招了招手。   待人走近后,老爷子用力握住青年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觉得冷,才不会因为即将失去了一根支撑,而当场倒下。   李鱼喉结动了动,努力憋着情绪,他的手里,还拎着两套沉甸甸的西装。   从停车场到医院大楼,他一直用力抱着西服,没让他们拎湿一点,可是从眼下情况看来,似乎用不上了。   特助办完手续上来,不敢出声,安静的靠墙待着。   李鱼却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似的,突然转头,“当时什么情况?”   特助不敢去看那双眼睛,一五一十的交代,“先生起来后用过早餐,就去了二楼书房……大概八点钟,我正好在客厅待着,突然听见天花板哐当一声。您知道,您不在的时候,他喜欢独处,门基本都是关着的。敲门后见里面没有反应,我就把门踹开了,却看见他躺在地上,手里……手里还攥着一本笔记本。”   一直背对着的盛老爷子也转过身来,浑浊的眼睛被水汽氤氲了。   特助顶着重重压力,继续说,“先生他当时还有意识,让我在……在他走了以后,把那个笔记本交给你……再后来我就和其他人一起,送他来了医院。”   李鱼没有问日记的事,盛易明说要在他走了以后自己才能看,那他就等这辈子临死前再翻开它。   这样一来,是不是他们就能像从前一样,相伴到老?   抢救室里的情况并不好,任何施救措施对病人都起不了作用,躺在抢救台上的,是一个已经被死神拽住的人。   他的灵魂被一点点的拽进地狱,黑暗将他吞噬。   可只有盛易明自己知道,他一直在做梦,梦见他亲吻自己的爱人,梦见他们热情的相拥,梦见他们并排躺在夕阳下的摇椅上,从日出到日暮,从黑发到了白头……   ……   李鱼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洒脱的人。   他不惧分离,不惧死亡,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些都不是真正存在的东西。   只要从小世界脱离出去,那些东西都会像海上的泡沫那样,化为乌有。   他爱的人会从阳光中走来,从真实世界中牵上他的手,他们可以恣意的触碰对方,感受彼此的温度和最深的爱恋。   如今,李鱼才知道,自己太想当然了。   盛易明的葬礼过了很久,他依旧无法释然,后悔当初不该离开,否则也不会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以及到时候双方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手里要不要拿上一枝玫瑰花。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突然到他到现在还处在混沌中。   特助在盛易明的葬礼后并没有离开,他有时候会像个老妈子一样,提醒李鱼吃饭添衣,有时候又像个雕像,只是安静的待着。   老爷子在孙子离开以后,消沉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就从悲伤中了出来。   因为老观主突然造访,告诉他,他的孙子福泽深厚,肯定会投个好胎,下辈子必定大富大贵,平安一生。   盛老爷子想,对啊,孙子的离开只是暂时告别了一段人生,等他重新来到这个世界,将不再有苦难,而是幸福安康。说起来,这可是件好事,我们不该一直沉浸于悲伤。   老观主离开后,盛老爷子将话转告给了青年,“人已经走了,你该为自己过好以后的人生。”   李鱼曾经跟系统吐槽过的,说想当个有钱人的事,成真了。   盛易明在离开之前,早已和老爷子协商好,将自己名下的股权、不动产、存款,所有的东西都留给自己的爱人,包括刚从老爷子那儿拿到不久的股份。   曾经特助让青年签下的名字,按下的手印,全都是为了让遗产成功转交设下的局。   通俗一点,李鱼成了盛世最大的股东。   知道他不喜欢尔虞我诈的商场,临走前,在青年不知道的时间里,盛易明委托特助,高薪聘请了一位职业经理人担任首席执行官,特助负责背后监督。   作为最大的股东,李鱼只需要每天躺着数钱就好。   时间一天天的过,到了新年,也是盛易明离开刚满一个月的日子。   特助将那本被遗忘的笔记本,递给青年。   是李鱼曾在盛易明办公桌上看见的那本。   他抚摸过厚厚的牛皮纸包裹的硬壳封面,想象着男人的手指拂过上面的画面。   笔记本已经没有那么新了,从侧面看,里面的每张纸都被翻过,隐约可以窥见一写钢笔写下的字迹。   李鱼翻开第一页,上面有一行字:   每个月最后一天,你都能看见我。   指尖翻开第一页,内容类似于日记。   宝宝,今天你坐在躺椅上晒太阳,忘了关窗户,我悄悄帮你关了,给你盖一张毯子,你的睫毛很翘,闭上眼睛的时候,它们像是一双蝶翼,让我忍不住想亲吻。   我偷偷亲了一口,你醒了,揶揄的点点我的鼻子,趾高气昂的仰着下巴,“我同意你偷亲了吗?”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爱,所以我忍不住抱住了你,加深了之前的浅尝辄止。   ……   看似是日记,却又不是日记。   一页又一页,更像是一篇又一篇被想象出来的未来。   从那之后,每个月的月末,李鱼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开那本黑色的笔记。   他会按照上面的内容,想象着男人就在身边,度过接下来的一天。   日记总共有四百多篇,李鱼抱着它过了三十六年,他体会不到难过,因为那个人一直陪在他身边,每个月都会出现,像是一个美好的奖励。   后来,日记本翻到了头。   特助想替他将笔记本收起来,李鱼不准。   他说,“就放在床头吧,那个人就是故意的,他让我习惯了每个月的见面,让我没有一天不去期盼月末最后一天的到来,你一下子把他拿走了,我会睡不着的。”   春去秋来,四季不停变换。   李鱼送走了老爷子,送走了丁家父母,送走了大哥,二哥,又在特助的悉心照顾下生活了很多年,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回顾往昔,他得到了很多。   品尝了真正的孤独,那是即便在夜深也会突然浮现的思念。   体味了真正亲情,盛易明离开后,无论是盛老爷子,还是丁家的父母兄弟,对他都是无微不至,那是奶油蛋糕上的奶油,甜蜜到让人上瘾,每每面对这些人,他的心总是暖的,热的。   他还得到了最真的友情,年轻的唐宋,中年的唐宋,年老的唐宋,无论哪个年龄段,好友总会在各方面给他最大的鼓励和支持。   李鱼躺在宽敞的双人床上,手指搭上身旁被折叠起来的,盛易明尚未来得及穿上的黑色西装,缓缓闭上眼睛。   意识坠入黑暗的那一刻,他在心里说:   亲爱的,再多等我一刻,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真好。 第256章 主神   星河无垠, 除了星光就是黑暗。   李鱼发现自己死后并没有立刻回到中心城,他的意识在往四周扩散, 没有边际的延伸,毫无防备的,脑子里多出许多令人惊讶的信息。   譬如, 他是这片空间的主人。   他没有形态,只有意识, 游离在中心城之外,没有疼痛感知, 没有情绪, 像块儿被遗弃在荒漠的石头,面临着永恒的时间流逝。   看着一个又一个小世界由顾沉的手创造出来, 也看着那个被称之为规则的人,不近人情的, 冷酷的维护着每个小世界的秩序。   而这两个人, 皆称他为主神。   很多年前, 李鱼自混沌中醒来,创造了中心城,然后从中心城内, 选取了两个最优秀的人类作为创造者和规则。   他将自己的力量一分为三, 一部分留给自己,用以支撑万千世界平稳运转,其余两份则被倾注到了创造者和规则身上。   不记得过去了多少年,已经习惯了的星河空间, 变得令人难以忍受。   李鱼将大部分力量留在星河中,把意识投注了到一个刚刚出生的,不会哭,不会闹,没有听觉,也没有嗅觉的濒死婴儿身上。   再睁眼,他成了一个拥有潜在精神力的普通人类。   因为身体缘故,婴儿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口,脖子上挂着一个鲤鱼银锁。   当时冰天雪地,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视线所及之处,是盖满白雪的松树枝丫。   这是李鱼见到的,关于中心城的,关于真实世界的第一个画面。   他在树下呆了很久,直到夜晚降临,路灯将雪白的地面染成淡橘色,孤儿院门终于开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搓着手,拿着手提包,准备出去买东西。   走过大松树后,女人脚下一停,倒退了回去,看见松树根下横着一个小小的粉色襁褓。   襁褓不厚,里面没有传来婴儿的哭闹,但她看见,襁褓外面露着浅浅的,黑色的头发。   鞋底踩在雪上,嘎吱作响。   李鱼眼前多出了一张人类的脸,女人,三十多岁,长发,五官柔和,慈爱的眼神中夹杂着心疼和惊讶。   他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   女人是孤儿院年轻院长,对上那双黑暗比分明的大眼睛,她心都要化了,出声逗了逗,见小孩儿没反应,心里开始担忧。   一般会被抛弃的,要么是父母双方,或者某方单亲没有能力养育,要么是身体有缺陷,父母不想要这个孩子……配合眼下小孩儿呆傻的表情,院长立刻抱着孩子先去了医院。   医院是和孤儿院对接的政府医院,负责孤儿院孩子的健康问题。   进去以后,不需要排队,小孩儿被优先送进了检查室。   科技发展至今,早就废除了繁琐的人工检查,扫描仪上放出蓝光,将小婴儿从脑袋尖到脚跟,透彻的检查了一遍。   检查结果显示,孩子非常健康,且大脑活跃度高于常人,很可能拥有潜在的精神力。   院长松了口气,抱着孩子离开医院,又去了警局,想通过DNA寻找婴儿的父母,却一无所获。   唯一的解释是,小孩儿的亲身父母很可能是黑户人口。   没办法,院长只能去民政部门办理手续,将孩子带回了孤儿院。   因为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鲤鱼银锁,她做主给起名叫李鱼,希望婴儿能伴着好运长大,一跃龙门,前程似锦。   孩子的成长是很快的,几乎一天一个样。   渐渐的,李鱼长到了三岁,这是个对外界事物充满好奇的年纪。   可是院长发现,这孩子不闹,也不爱动,最经常干的事,就是站在一旁看其他小朋友玩耍。   起初,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到心上,直到两年后,小孩儿已经五岁了,仍旧木木呆呆的。   并且因为他的不合群,已经有小孩儿对他有了好奇心和意见,李鱼越是没有反应,那些孩子越是要去捉弄他。   从最开的轻轻触碰,发展到后面的推搡。   其中有些孩子,甚至因此找到了另一种获得快乐的方式,开始以欺负李鱼为乐。   孤儿院的人手不够,院长平时很忙,没办法二十四小时把人看着。   每当她忙完,回头去找,都发现李鱼满身是伤,有时候是膝盖破了,有时候是手心磨破了皮。   换做任何一个孩子,都是要哭闹的。   李鱼不,他连抽泣都没有,但是会在偶尔露出不解和思索的表情。   每次院长替他用消毒水消毒的时候,都会问他,“疼吗,我给你吹吹?”   李鱼总是会摇头说,“不用,不疼,谢谢院长。”   像个成熟的小大人,又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为了避免他再被欺负,院长走到哪儿都将人带在身边,直到七岁上小学才稍微放松看管。   念书以后,李鱼木呆呆的状况有所好转,在面对院长时,话比以前多了一些,偶尔还会冲她微笑。   院长高兴于他的转变,在第一次看见小孩儿笑脸的时候,忍不住抱着他亲了一口。   结果,整整三天小孩儿没敢抬头看她。   十岁那年,因为智商比普通孩子略高,李鱼参加了学校的特殊考试,从四年级直接升到六年级,并且在冬天的时候,参加了精神能力等级检测。   检测结果惊人,就连管理局和政府高层都被惊动了。   第二年,他以优秀的成绩成功毕业,进入了初中生活。   初中的学业比小学重,小少年每天都是两点一线,和同学间鲜少有交际。   院长愁啊,现在念书还好,若是将来步入社会这孩子还是这样,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会遇到不少困难。   就这么,李鱼安静的过完初中三年,进入了高中。   除了有次外出上网差点被教导主任抓到之外,他的学习生活一成不变,直到高三,院长突然发现,这个孩子开始有了自己的秘密。   每个月末,他都去同学家住一晚。   至于是哪个同学,住在哪儿,院长一概不知。   她想着,小孩子嘛,都有自己的隐私,没必要去探究太多,同时,她也着实高兴,闭塞的少年终于愿意走出自己的圈子,去触碰外面的世界了。   只有小世界的创造者顾沉知道,这个套着人类外皮的小少年,去了管理局的顶层。   李鱼刚上初中那年,还没来得及品尝当一个初中生的滋味,便从顾沉处得知,规则陨落了。   规则陨落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那个脸色苍白的人总是对任何事物提不起兴趣,居住在全是白色的空间里,除了工作,他的日常就是发呆,生活里没有欢乐,也没有痛苦。   只有苍白的寂静。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生和死是没有多大分别的。   规则陨落以后,曾经被主神倾注的力量没有回到李鱼的身体里,而是消失了。   没办法,李鱼只能从星河抽取一部分力量,暂时代替规则监管各个小世界的秩序。   身兼两职后,他明显感觉自己的力量开始不稳,丧失的那部分力量就像是被抽掉的一根腿骨,身体无法再维持平衡。   支撑几年后,李鱼的精神力出现了问题,脑部刺痛、眼前出现幻觉、甚至偶尔会无意识的侵入别人的大脑。   管理局必须要有一位精神力极其强大的,新的规则。   于是顾沉开始在人海中观察、筛选,初步圈定候选人。   又是层层的筛选后,最终选出的一位最优秀的候选人,将其即投放到小世界经历各种各样的人生,心性、毅力、面对问题的应变能力和决断能力……都将成为他被考核内容。   至于李鱼,他将作为考官,一起进入小世界。   旧的规则因为找不到生活的意义而厌世,进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这件事一直让李鱼耿耿于怀。   他生来没有情感,没有厌恶喜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平心而论,他是无法理解旧规则的选择的,甚至觉得荒谬。   顾沉说,“或许你该尝试着去当一个真正的人类,等你学会喜怒哀乐,或许就明白了。”   李鱼当时站在管理局顶楼的落地窗前,俯瞰城市。   数米之下,人来人往如同渺小的虫蚁,他们忙碌的为生活打拼,仿佛不知疲惫。   偶尔会有怨言,却能在一觉醒来后,就将昨日的艰辛和痛苦付之一炬,开始新的一天。   “那你呢,你当时宁愿被流放也要选择追寻自己的爱人,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让你拥有了更多的情绪吗?”李鱼面无表情的陈述自己的想法,“说实话,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的样子,不会违抗,也不会提奇怪的建议。”   “因为他无可替代,于我如同生命。”顾沉说的时候,眼睛的神采深邃又耀眼。   那一瞬见,李鱼有些心动。   他想,如果当时旧的规则也能拥有这样的眼神,是不是就不会陨落。   大学毕业后,李鱼成功考入管局,他向顾沉提出给自己也加一条任务考核。   顾沉问他,“哪方面的?”   李鱼看了他一眼,想也不想的回答,“爱情吧。”   为了保持考核的公正和客观性,入职管理局前,他自行封闭了关于主神身份的一切记忆,成了一个只知道学习,不懂得人际交往,刚步入社会的人类小青年。   ……   周遭空气冰凉,脑海中的记忆如流淌的河水,从混乱到平顺,李鱼看见,这些记忆中,偶尔会跃起漂亮的小浪花。   浪花里是一些记忆被封锁前,因为曾经的漠不关心所忽略的记忆。 第257章 原来我们早已相遇   记忆中, 那年天气有异,李鱼热得不行,一天放学他路过河边, 瞅见有人在河里游泳。   向来波澜不惊的心该死的动了一下。   第二天正好周末,中午之前李鱼就把老师布置的大堆作业搞定了。   饭后, 趁着院长外出办事, 他带着背心短裤, 穿着凉拖鞋去了附近的河边。   河水冰凉,让人神清气爽, 小腿肚彻底陷入水中的时候,少年抱着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吸了口气,鼓着腮帮子,一头扎进河水。   身体适应温度后,冰凉的水似乎温柔了许多, 像院长的手, 轻柔的穿过他漂浮的头发, 时而有透明的小鱼苗从自己身边穿梭而过。   少年尽情的水里游动,等到肺部的氧气快要消耗殆尽, 他浮出水面,又吸了口气,重新潜入水中。   也不知道玩儿了多久,他终于了累了,游到潜水的地方, 脚踩着下方的鹅卵石,手抓着芦苇叶子,暂做休整。   知了在附近的树上声嘶力竭的叫喊,头顶的鸟儿飞过,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那一天,是李鱼头一次真正的去倾听这个世界。   一切都那么鲜活。   可是很快,他的认知有了转变。   鲜活的背后,也隐藏着无数个无法意料的危险。   一个转身,他脚底打滑,身体跌进水中。   按理说,以他的游泳技术,要从水里爬出来并不难,怪就怪在,小腿突然抽筋了。   尖锐的疼痛从小腿肚直接延伸到脚底,越是挣扎,疼痛越剧烈,到了最后,整条腿都无法动弹。   河水呛进口中,视线被自己嘴里吐出去的泡泡所模糊,耳朵里全是嗡嗡的水声。   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的挤压二净,嗓子眼里涌入的水越来越多,李鱼清晰地感知到,五脏六腑,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向死亡妥协。   眼看着意识越来越混沌,远处忽然多出一道影子。   影子由远及近,一双手臂从前面伸过来,抓住他的两只手腕,用力往上拖。   那个人有一头很黑的头发和眼睛,赤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和黑色短裤。   意识弥留之际,李鱼还在想,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么黑,像是能将人吸进去的黑洞,藏着危险和深沉的复杂情绪。   李鱼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听见有人在耳边叫他的名字。   少年的声音略为沙哑,焦虑和担忧透过每个字传递过来。   除了院长,还没有人这样为他担心过。   于是李鱼提起浑身的力气,睁开了眼睛。   对方和他的年级差不多大,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醒来,惊讶的睁大眼睛,在李鱼尚未来得及看清对方脸的时候,少年低头转过身去。   他的声音闷闷的,两手落在膝盖上,紧张地握成拳头,“你没……你没事了吧?”   李鱼刚要开口,嘴里呛出一口水,混着河底淤泥的腥臭,让人有些恶心。   他抬起手背擦掉嘴角的水珠,“没事了。”   少年哦了一声,起身就跑,仿佛还瘫坐在地上的不是人,而是洪水猛兽。   院长说过,别人帮了忙,一定要说谢谢。   李鱼追上去,眼前是被太阳晒得惨白的柏油马路,光底板有股明显的灼烧感。   他用手遮在眼睛上方,四处看了看,那名少年就像蒸发的水一样,不见了。   或许是拦下一辆车匆忙离开了,亦或许,他就躲在附近的芦苇丛中,偷偷的望着自己。   李鱼想,少年会逃跑,说明他并不想和自己过多接触,也不想要他单薄的感谢。   既然这样,实在没必要揪着不放。   不管消失的少年能不能听见,他站在原地,冲着空气大声喊了一声谢谢。   李鱼回到河边,穿上自己的拖鞋,偷偷摸摸回了孤儿院。   那天他运气不好,撞见院长中途回来,偏生他又不是会撒谎的人,院长一问就老实交代了,结果被骂的狗血淋头。   当天晚上,还被罚少吃了半碗米饭,第二天天还没亮肚子就饿得咕咕直叫。   对于生命中的过客,李鱼向来不放在心上,久而久之,那双黑色的眼睛就被放在了记忆深处。   这段记忆被翻出来后,李鱼愣怔许久,直觉告诉他,那个人是庄嵬。   像个饥渴的沙漠旅人,他开始疯狂的翻阅自己的记忆,重要的,不重要的,一件又一件找出来摊开在脑海中。   不多时,他再次发现了那双黑色的眼睛。   高中时,他在学业方面还算轻松,闲来无事,就想上网查查自己属意的几所大学资料,顺便也可以查一查学习相关的其他东西。   中心城对于网吧管理十分严格,未满十八岁的绝不容许进网吧,哪怕是进了一根脚指头都不行。   许多商家为了赚钱,就开始挂羊头卖狗肉。   外面大门口挂着书店的招牌,进去以后穿过两道小门,下两层楼,就是地下网吧。   李鱼头一次违背中学生行为守则进这种地方,心里毫无波澜,只是在旁边有人经过的时候,将卫衣的帽子给戴上了。   他这些年每学期都拿奖学金,吃住不是学校补助,就是在孤儿院,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   长久累积起来,是笔不小的财富,所以进黑网吧后,他颇为豪气的,要了最好的一类电脑。   这年头,电脑已经简化再简化,运算速度奇快无比。   李鱼坐在显示器前,手指飞快地在虚拟投影键盘上敲打着。   因为是地下网吧,空气不太好,泡面、咳嗽、喷嚏,还有人抠脚丫子的。   忍了又忍,李鱼终于在上网时间刚好五十九分五十九秒的时候关掉了电脑,决不让老板多赚他一分上网费。   正要起身,不知道谁突然大喊一声,“来了!教导主任来了!快跑!”   如同一颗巨石砸入水中,惊起水花无数。   偷偷来上网的学生们如同过江之鲤,密密麻麻的,一个推着一个往外走。   头一次看到这种情景,李鱼淡然的心里浮现出一丝的惊诧,觉得有趣又好笑。   作为是年级的重点培养对象,他有信心,即便是被抓到了也顶多只是写个检讨。   写检讨这件事他还没经历过呢,正好趁此机会尝试一下,这么想着,他刚刚抬离的屁股,重新落回椅子上。   他两手抓着扶手,眼睛亮晶晶的,好整以暇的看戏。   正起劲,一只手从后方突然袭来,掀起他的卫衣帽子,将他的脑袋盖住,随后手指下滑,移动到他的后领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推搡着往外走。   地下网吧太大了,往外跑的人黑压压的一片。   李鱼清晰的感受到,那只强大有力的手,一直按在自己的背心上,强迫他继续往外走,不许回头。   大概是嫌弃他走得太慢,又老是想扭头看后面,护着他的大个子竟然捏了把他的耳垂。   用低沉的声音警告道,“别他妈回头看了,想写检讨是不是。”   李鱼说,“我是啊。”   可惜周围太过嘈杂,大个子根本没听见。   倒是李鱼略微一偏头,瞥见对方尚未完全被鸭舌帽盖住的一点眼眸,黑不见底,透着几分幽深。   大个子警觉到他的偷看,下巴一扬,手上一个用力就把人推到了自己正前方。   经过的时候,李鱼闻到对方身上飘出的冷香,清淡的,沉稳的,叫不出名字的。   地下网吧的老板很聪明,为了方便学生逃跑,在当初修建网吧的时候,特意留了个后门。   众人穿过昏暗的甬道,上楼,彻底离开了网吧。   外面阴云密布,要下雨的样子。   李鱼一回头,发现大个子不见了。   他想,做好事不留名,品德太高尚了。   这样的好人还不止一个。   李鱼发现,在他庞大的记忆库中,这样的好人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出现过。   外出就餐时,答应让他拼桌,却一直举着复习资料迟迟不肯用餐的怪人;运动会上,跑着跑着突然冲出跑道,径直冲向他,替他捡起书本的运动少年;阅览室中,在他睡着惊醒后,肩上多出的外套;新年即将来临,陌生人让快递送来的手工围巾;过街时被撞倒,扶起他的戴黑口罩的陌生男人……   新的生活每天都在上演,这些微小却特别的事,被时间蒙上灰尘,被岁月掩去了踪迹。   可当它们再被挖出来时,李鱼发现,这些记忆每一个都是闪闪发光,宛如昨日。   这一件又一件小事背后,都站着同一个人,他们有着同一双眼睛。   是庄嵬。   李鱼的眼前依旧是黑暗和星光,内心却不再有迷茫,更加不会再因为记忆觉醒而惊诧自己的身份。   心飘了起来,带着万分喜悦,却也宁静的沉淀着各种情绪。   黑暗中的星光渐渐暗淡失色,与浓墨般粘稠的颜色融为一体。   李鱼不停运转的大脑与之一起陷入了某种奇妙的状态,好像空空如也,又好像装着万千世界   滴答,滴答……是雨水落下的声音,如同一条小溪汇入江河,声音渐渐磅礴,变成了海水拍打礁石的哗啦巨响。   李鱼的眼前浮现出万物。   天空中的翱翔的雄鹰,水里畅游的鱼,被雨水压弯了腰的野花,匆忙行走的路人,搬运着事物,成群结队往洞穴爬行的蚂蚁……   这些东西活灵活现,富有生气,像一片片的拼图,渐渐汇聚成一副磅礴的万象众生图。   不等他细细欣赏,拼图碎裂,碎片宛若星辰,随着浩瀚星河以及身体突然涌出的能量一起流向不知名的前方。   李鱼没有恐慌,潜意识告诉他,没关系,你很安全。   他只是感觉很累,很累。   脑海中的黑暗褪去,被苍茫的白色替代。   李鱼感觉自己仿佛躺在云朵上,身下触感软绵,温暖,有一双温暖的手捧起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对方轻轻呼吸着,气流在两人唇边流过,这让他有种异样的安全感。   他放任身体贪恋着难得的舒适,一种来自灵魂的确认告诉他,这个人永远不会伤害他……   可这人是谁呢?   问题在脑子里起起伏伏,找到答案的瞬间,李鱼猛地睁开了眼,白色光线刺眼,他本能的蹙眉闭上眼睛,抬手挡住眼前。   过了会儿,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亮度,他缓慢的重新睁开,愣怔了。   这是他一直租住的小房子。   屋子里的窗帘敞开,曾经旧旧的米色窗帘,不知何时被换成了淡粉色,搭配的白色纱帘被风吹动起来,窗台正中央,摆放这一盆小小的仙人球,顶部开着一朵桃红色的小花。   所有的一切让他熟悉又陌生。   李鱼尝试着下床,挪了老半天,屁股还黏在原来的位置,可以说是纹丝未动。   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泄气似的,他噗地一下仰倒回去,望着天花板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嘶哑,难听得不行。   李鱼,“……”躺了一觉起来,声带受损了??   脑子里响起机械的声音,“你躺了两年没开过嗓子,声音当然难听了,多说几句话就好了。”   李鱼被“两年”惊到了,好半天回不过神。   那声音疑惑道,“你怎么了?”   李鱼默了默,小心翼翼的问,“1551?”   系统说,“是我。”   李鱼眨眨眼,“你还在?”   1551,“你到底是失望还是高兴。”   “高兴,我可高兴了。”李鱼美滋滋的想,我是主神啊卧槽,难怪部长对他态度那么奇怪,难怪他的工作日记没人敢碰,难怪他不需要像其他进入反管中心的人接受考核,因为他才是最牛逼的那个!   这下子好了,1551被销毁的事情,分分钟钟就可以解决。   从前他对万物的态度几乎一致,那就是没有感觉,你好也好坏也好,枯败也好繁盛也好,心里从来不会有任何波动。   现在不同了,他拥有了完整的人类情感,对于自己的身份是又自豪,又惊讶,还有一点惶恐。   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已经消失了。   李鱼问,“我是把剩下的力量都给新的规则了吗?”   1551说,“不是全部,你给自己留了一小部分。”   李鱼若有所思,释放精神力安静的感知自己,流经四肢百骸的血液中,的确蕴含着一种强大的力量,微弱到必须非常仔细才能感知到。   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了,拥有有限的生命,不会再回到浩瀚无垠的星河中。   庄嵬将作为新的规则,俯瞰监管每个小世界的运行秩序;而顾沉作为创造者,将不再进行新的小世界创造,他只需要用自己的力量,维持住小世界的运转。   这个世界,将不再有主神,只有李鱼,一个拥有精神力的人类。 第258章 永不分开   李鱼在床上翻了个身, 微微颔首,脸朝着窗口。   说是普通人,其实也不完全对,这具普通人类的身体在主神力量的影响下,不止拥有了健康,精神力, 寿命肯定也会比普通人更长。   李鱼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怪在恢复记忆前,老有人说他像高中生。   至于他到底能活多久,目前来说是个谜。   更何况, 如今他的身体里还藏着最后一点主神力量,别的干不了, 修复身体损伤, 抵御外来病毒的侵袭肯定不在话下。   庄嵬继承了主神力量后, 寿命会延长, 他正好可以陪着他。   窗外轻风不停,仙人球上的花瓣摇曳。   李鱼眨了眨眼,终于忍不住问系统, “他人呢?”   系统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谁?”   “庄嵬。”李鱼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 不觉得别扭,并不会因为庄嵬是他名义上的下属而尴尬。   主神时期的记忆,仿佛被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 玻璃罐子外的,才是他最珍惜的。   1551说,“不知道,他出去了。”   李鱼抿了抿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像个即将拆开礼物盒的小孩儿,带着激动和期盼,“他一直都在吗?”   1551说,“应该是,我也才上线不久。”   李鱼在彻底离开小世界之前,还跟系统聊了两句,问它如果不被销毁的话,愿不愿意当他的家用AI,“不久指的是什么?我们离开小世界以后,中心城内的我又睡了多久?”   1551说,“也没多久,半个多月吧。”   李鱼沉默着,原来他在主神空间内飘了半个多月……   至少这段时间内,肯定是庄嵬在照顾他。   但转瞬,李鱼就想起庄嵬离开小世界的时间,如果按照此次的时间流速比例来计算,庄嵬回来的时候,中心城应该只过去了二十多天。   按照那个男人的性格,不可能在醒来以后不来找他。   李鱼让系统大概描述了下屋子里现在的情况,家具还是原来的家具,只是多久了许多小物件,尤其是衣柜,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每个季度的衣服都有,全是还挂着吊牌的。   还有家里某个角落堆积的杂志,那是李鱼在进入管理局前两个月刚订的科学月刊,目前为止,他只亲自签收过两本。   书刊被一本一本的被叠放着塞在纸箱子里,像是在等待主人的阅览。   李鱼问系统,“一共有多少本?”   1551无法透过纸箱扫描,只能说不知道。   李鱼想了下,“我的邮箱里应该有书刊成功派送的邮件,你去看一下。”   1551按照指示登录了宿主的邮箱,里面前前后后共有二十六封书刊邮件,除了最初的两封显示已读,其余全是未读邮件。   李鱼让系统查阅邮件内容,全是“您订阅的书刊已查收”。   自己身边没有朋友,除了院长没有别的亲人,李鱼想不出除了庄嵬,还有谁会走进这间屋子,替他代收书刊,将四处打扫得干干净净,为他添置各个季节的衣服。   在床上躺了会儿,李鱼终于感觉四肢有了力气,撑着床边摸索下地。   他半靠在床边,两手高举伸了个懒腰,温暖的阳光让人觉得舒适,成功驱走了长久卧床引起的无力和困倦。   原地抖了抖腿,又扭了扭腰,李鱼扶着脖子动了几下,骨头咔嚓作响。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成套的睡衣,脚上套着粉色的卡通袜子。   李鱼,“……”   是谁给他穿的,不言而喻了。   李鱼慢悠悠的扶着墙去了卫生间,架子上的牙刷和毛巾都是成对的,柜子边上摆着一把剃须刀。   剃须刀上的水珠未干,说明刚被主人使用过不久。   联想起窗外和煦的阳光,和阳光在地面的延伸方向,李鱼问系统,“1551,现在是上午?”   1551,“上午十点二十七分。”   李鱼给自己挤了牙膏,思索着,他男人应该出去买东西了,如果是去上班,势必要早上离开,剃须刀上的水不会留到现在。   洗漱完毕,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他转身离开卫生间,去了客厅,刚盘腿坐到沙发上,防盗门有了动静。   李鱼看过去,门锁纹丝不动,但锁芯内部响起了脆声。   紧跟着,严丝合缝的门开了,一只修长的,属于男人的手从外面伸进来,抓着门框将其打开。   李鱼愣怔在原地,瞪圆了眼睛。   庄嵬拎着新买的蔬菜水果,如同往常一样,进门第一时间低头换鞋,没去注意视线盲区处的沙发。   可当玄关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小租屋的房屋结构设计不太合理,玄关狭窄,视线顺过去只能看见正对着的卧室房门。   此时房门敞开,眼睛所能看到的床尾上,薄被翻卷,原本该躺在上面的青年不见了。   庄嵬的心砰砰直跳,浑身过电似的,泛起一股酸涩的酥麻,险些拎不住手里的东西。   李鱼盘在沙发上的腿动了动,站到地上,这才看清玄关处的人,他张了张嘴,想喊庄嵬的名字,可嘴唇翕动几下,又变成了撒娇似的抱怨,“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语气自然,熟稔,就好像他和男人一直生活在这套小房子里。   哐当一声,一个个装着东西的袋子落地,红色的圆滚滚的西红柿从玄关一路滚出来,停在客厅中央。   李鱼被那双炽热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嘟囔道,“你傻站着干什么……”   庄嵬漆黑的眼睛闪了闪,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从玄关一路捡到客厅,手指一颤,番茄再次滚落出去,越过茶几,停在青年脚边。   那双脚上穿着淡蓝色的凉拖鞋,里面是粉色的卡通棉袜子。   庄嵬的视线从粉色的脚背上转过,握住西红柿起身,木然着脸进了厨房。   李鱼一愣,笑了,傻子,这是被惊呆了吗。   他趿着拖鞋跟上,发现男人正望着前方白色的瓷砖,而手正机械地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进水槽里。   爱人醒来之前,庄嵬每天都在悉心照料,就连营养针都是不肯假手于人,亲自注射。   他日复一日的帮青年擦脸,抱进卫生间洗澡,帮他翻身,给他按摩手脚,为了时时刻刻把人看着,庄嵬可以将所有工作事务都搬进了这套租屋内处理。   那时候,仗着人还没醒,他可以放肆的亲吻,恣意的照顾,说很多对方无法听见的话。   如今人突然坐在了客厅里,庄嵬措手不及,有种处在梦中的错乱感。   发怔间,腰上突然多出一双胳膊。   庄嵬垂眸,胳膊白嫩细长,腕骨精致,他的手不受控制的触碰上去,捏着那双腕骨轻轻摩挲。   指腹下的温度告诉他,人醒了,是真的,不是幻觉。   李鱼的脑袋从男人背后冒出来,仰着下巴往上看,啧了一声,之前害羞归害羞,撩也是真的会撩,这会儿是怎么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点男人的下巴,“怎么不说话?”   庄嵬捏住那根手指,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眸色突的一沉,转身把人按到了墙上。   热烈的吻如同突然被点燃的大火,快速的席卷,李鱼脑袋后仰,从惊讶到欣然接受,再到无声的纵容。   他的手指搭在男人的腰上,半阖的眼睛下,是对方放肆入侵过来的黑色的睫毛。   鼻息交错,呼吸声放大,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天旋地转,李鱼突然被抱了起来,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到了沙发上。   男人正自上而下,胳膊撑在青年的脑袋两边,安静的看着他。   “刚刚太惊讶了,还以为是在做梦。”庄嵬的声音染上了暧昧的暗哑,每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李鱼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望着他的眼睛,“现在呢?”   “知道不是做梦,但是比做梦更美好,更诱人沉迷……”轻声说话间,庄嵬抬起一只手,落在青年的脸上,指尖无法抑制的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真实身份,正面的,明目张胆的去触碰。   庄嵬兴奋的战栗,胸腔里某种东西正在咆哮,滚过血液,驱使着他想去获取更多。   李鱼安静感受脸上的触碰,因为紧张,呼吸变得很轻,“庄嵬,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   之前身在任务中,受到各种限制,那个不能问,这个不能说,现在脱离了枷锁,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眼前这人骗他的事。   庄嵬的手指轻轻描绘过青年的下巴,讨好似的轻吻,“按照我和管理局签订的合约,在正式完成测试之前,我不应该和你接触。”   李鱼,“可你违背了合约。”   庄嵬,“我忍不住,所以伪造了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接近你,这样可以降低你的警惕性,也不容易被顾沉发现。”   男人的手不老实的继续滑动,扣上青年的修长的脖颈,大拇指控制欲十足的轻按在凸起的喉结上。   只要一吞咽,喉结就会蹭过他的指腹。   李鱼抬高下巴,脖子上的线条被拉伸,喉结往后缩了缩。   他趁机咽了咽口水,问,“为什么忍不住?”   庄嵬紧逼而上,嘴唇的热度几乎要触及到下面的嘴唇,“因为我喜欢你,想要靠近,想要触碰,只能远远的看着对我来说是种折磨。”   李鱼这下子说不出话来了,错开眼睛,看向别处,耳膜里全是鼓噪的心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庄嵬的。   庄嵬哪里肯放过他,手略微往上,轻而易举掐住青年的下巴,“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李鱼感觉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嘴唇无声的蠕动。   庄嵬偏了下耳朵,淡声说,“你说什么,听不见。”   李鱼愤愤的抿着嘴唇,眼睛那么大,那么黑,就算听不见他的声音,总能看懂他的口型吧。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庄嵬忽然幽幽叹了口气,“不喜欢吗?那就糟了,顾沉说,如果你对我没意思,那我关于你的那部分记忆,将被无限期封存。”   李鱼心头一跳,脱口而出,“我喜欢!”   他眉头一皱,突然一个用力翻身,将两人位置颠倒。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李鱼自上而下揪住男人的衬衣领子,指关节隔着衣服,抵住下面的胸肌,“我不许你忘了我,我不管你和顾沉之前签过什么,一律作废。”   庄嵬嘴唇弯了弯,并不觉得受到压迫,反而带着几分享受,“你说什么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李鱼,“……”   他讪讪的哦了一声,膝盖一紧,被扣住了。   庄嵬,“你跑什么。”   “我没想跑。”李鱼口干舌燥,伸舌头舔了下嘴唇,心虚的转动眼珠子。   气氛有点不对劲,不跑要吃亏。   “我肚子有点饿了。”他尝试着动了下,没用。   庄嵬单手将人摁住,抬腕看表,无情剖开青年的谎言,“早上九点半我出门前,刚给你打过营养针。”   李鱼,“……”   他确实不饿,就是有点慌。   庄嵬眼眸深黑,“我觉得你不是肚子饿,而是……”   看着突然起身靠上来的男人,李鱼下意识往后撤,被一条胳膊搂住腰挡住了退路。   男人的嘴唇贴上他的耳朵,说了几个字。   李鱼本就烧着的脸更红了,手忙脚乱道,“我哪儿都不饿,真的。”   两年时间,庄嵬只能看,不能碰,一颗心就像被丢在火上焚烧,如今外面那层被称作克制的坚硬壳子裂开了,被禁锢的猛兽挣扎要出笼。   他攥住青年的手,将人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脑袋亲昵的靠上去。   两人如同交颈的天鹅,依偎在一起。   庄嵬捏住青年的手,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枚戒指,为他戴上,“餐前点心,喜欢吗。”   李鱼愣了,戒指很普通,淡金色的素圈,和小世界里他送给他的一模一样。   庄嵬手心还有另一只,他递给青年,“给我戴上。”   李鱼就像是被按了开关的电动木偶,男人说什么他都照做,可是在戒指被他推进指根的瞬间,心还是狠狠跳了下。   他抬起头,忽然想用力抱抱男人。   身随心动,李鱼扭身搂住男人的脖子,低头将脸埋在对方温暖的颈窝上,呼吸间都是他熟悉又眷恋的气息。   庄嵬心里的躁动,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熄灭了。   大手按上青年的后脑勺,唇峰碰了碰青年的耳尖,多年来的夙愿达成了,他心里的激动不比李鱼的少。   开口,男人的声音微哑,“感动?”   李鱼张嘴一口咬住男人的颈侧,“你答应我,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再离开我。”   庄嵬轻轻笑了,将青年从自己肩头拎开,滚烫的双手温柔的捧住他的脸。   “从今天起,任何时候我都与你同在。”   生命伊始,他们尚未相遇;   生命的途中,他们必将携手。   终结之时,自然也要手牵着手,永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明天开始更番外,先更庄总的感情心路历程,然后会写个短小的新世界当蜜月33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q1ng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珂科珂 2个;拾柒。、咕噜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种花那兔、糯米小甜饼、罗塔利亚 10瓶;咕噜妖 4瓶;右晚长安 2瓶; 第259章 番外之庄嵬01   TC集团最初只是小公司, 他的第一任掌权人, 名叫庄河, 有头脑有技术, 一点点的将小公司发展壮大。   随着各种来路的资金注入,公司里盘根错节,各个根系疯狂延展, 想要如同古代皇帝那样顺利的将皇位传给下一辈根本不可能。   而TC内部也早已默认以残酷的厮杀方式来决定未来的掌舵人。   于是第二位掌权人——庄河的儿子,上位后不久, 很快就被扳倒了。   庄家在这之后,再没能找到契机爬起来,好在还有股份支撑,日子照样锦衣玉食。   安逸的环境容易滋生惰性, 庄家的人渐渐失去了争名夺利的欲望,家族中的某些子女大多没什么事业心,慢慢开始走上歪路, 吃喝玩乐赌毒嫖, 样样俱全。   庄嵬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庄家的嫡系曾孙。   因为有庄河的妻子,也就是庄家的当家主母在,他玩儿归玩儿, 却不敢把外面女人弄回来,直到他遇见了庄嵬的母亲。   庄嵬的母亲叫陈丽莎,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情美人,早年和母亲一起生活在中心城的旧城区。   中心城的旧城区面积不大, 房屋破旧,街道规划不够科学,大街小巷到处飘着陈腐破败的气息。   住在这儿的人,大多经济条件不好。有些是只能干体力劳动的,有些是不务正业的,还有一些是如同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只敢躲在阴暗地方偷鸡摸狗的不法分子。   陈丽莎早就受够了这个地方,从小就盼望离开,去到繁华的富人区过崭新的生活。   二十二岁那年,她的梦想实现了。   当时的陈丽莎作为一名酒水销售,在工作的酒吧认识了庄嵬的父亲庄毅。   庄毅爱玩儿,有钱,城府不深,甚至可以说是头脑简单。在初步了解对方的性格、爱好、家庭条件后,陈丽莎就将他作为了攀上高枝的头号目标。   通过努力,她成功了。   庄毅被迷得五迷三道,很快就把人带进了自己的小别墅。   别墅上下四百多平,装修豪华,进出都是豪车接送,还有佣人使唤。   陈丽莎痴迷现在的生活,不想抽身,使劲各种办法,意外怀孕了。   哪知道庄毅是个渣,得知消息后没有表现出丝毫喜悦,当场勒令她打掉孩子。   老主母虽然到了大半截身体已经入土的年纪,但行事作风心狠手辣。   在她看来,庄家就算不能再爬起来,也不能在她手里继续落败。所以早早的,她就跟子子孙孙们说过,婚姻大事必须听她的,除此之外的她一概不认,不论是妄想嫁入豪门的拜金女,还是来路不明的野种。   据庄毅所知,之前有个庄家旁支就犯了这种错误,老主母亲自出马,把人小情侣拆散了不说,还把旁支丢去联姻。   联姻的亲家和TC集团有些关系,双方相互加持,对已经趋于没落的庄家的确有好处。   可倒霉就倒霉在那家的女儿长得五大三粗,性格泼辣。   庄毅胆小懦弱,对曾祖母十分畏惧,他可不想去跟另一只母老虎联姻,好说歹说让陈丽莎别要这个孩子。   陈丽莎想着母凭子贵,死活不愿意,双方几次争执不下,感情渐渐多了裂痕。   一来二去,时间拖了又拖,孕妇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再想打掉就危险了。   庄毅对陈丽莎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而且她肚子里的又是自己的第一个血亲,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他偷偷在市区边缘单独购置了一套小房子,把人安置进去。   又过了几个月,孩子降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小婴儿一头发细软的黑发,眼睛闭得紧紧的,小手和双脚指头蜷着,丑丑的。   庄毅不大满意,觉得孩子长相不太好看,并且不知何故,迟迟不肯睁眼。   医生给检查了,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快半个月的时候,小婴儿终于睁眼了,漆黑的眼睛透着一股子冷意,每每和儿子对视,庄毅都觉得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瘆得慌。   渐渐地,他就不爱再逗弄孩子,连抱一抱都懒得。   陈丽莎察觉到男人的异样,心里慌张,她如今就指望靠这孩子撬开豪门的大门,怎么能让这条路就此断掉?!   为了留住庄毅,她越发的卖力讨好,可再卖力,也追不上男人被外面花花世界吸引的速度。   一天,一名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找上门了。   当天晚上,陈丽莎一个人在黑暗的屋子里坐了许久,下了决定。   第二天一早,她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儿子去了庄宅。   庄家的老宅子是个大庄园,铁门自动打开后,要走老长一截才能看到居住的欧式大别墅。   陈丽莎开门见山,敲开门后直接告诉管家,她手里的孩子是庄毅的。   庄毅那样性格的人居然敢背着老夫人在外面有了孩子,而且还这么大了!消息立刻传到了老主母的耳朵里。   老太太眼皮子一颤,抓着盖碗茶的手紧了紧,半阖着眼帘开口,“带她过来。”   房子大得像宫殿,到处摆着古董名画,地板,楼梯的扶手,就连洗手间的面盆都是用的顶级的材质。   比起庄毅之前让她暂住过的小别墅,这里才是她做梦也想留下的地方。   陈丽莎跟着管家来到了二楼向阳的房间,屋外站着一名女佣,见到她只是懒懒的抬了下眼,连招呼都不屑于打。   将人送进门后,管家就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局促地,有些紧张地站着,一个神情平静,优雅的喝茶。   陈丽莎知道自己如果贸然开口会显得过于急切,她抱紧孩子,指甲用力掐着孩子的小腿。   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屋子里怪异的气氛。   老主母放下手里的陶瓷盖碗,抬眼扫向陈丽莎,“孩子多大了?”   陈丽莎,“五个月零六天,是个乖巧安静的男孩子。”   老主母面上没有波澜,“抱过来我看看。”   陈丽莎心跳猛增,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几番深呼吸,她走过去,把孩子交到老太太手里。   第一眼,老太太就对孩子产生了好感,不吵不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人看,似乎还冲她笑了下。   “起名字了吗?”   陈丽说赶紧说,“没有。”   不起名字是故意的,她就等着哪天能堂堂正正的走进来,好让老太太亲自起。   陈丽莎抿嘴笑,“老夫人,要不您给起一个?”   老主母眼神骤冷,冷笑,“一个野种也配?”   陈丽莎的脸上挂不住,险些破口大骂,她生生忍住,隐忍的咬着下唇,泫然欲滴,委屈的憋着眼泪。   “孩子既然生下来了,我也不能够狠心掐死他。”长久的沉默后,老太太开口,“你走吧,孩子留下。”   陈丽莎不干,当即跪地,被老太太叫人来给拖了出去。   也是巧了,外面天气急变,下起暴雨。   陈丽莎挺直腰身,跪在外面,倔强而坚毅。   老太太只是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等所有人都退下,才笑着逗弄婴儿,随后又差人找来家谱,比照着给起了个名——   嵬,高耸挺立,不为外物所动。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快到半夜的时候,佣人突然进门汇报,说是陈丽莎在外面晕倒了。   老主母挑了挑眉,眼下这出苦肉计实在精彩,不捧场似乎说不过去。   她下令让人把陈丽莎抬进来,丢去了一间简陋的客房。   陈丽莎一觉醒来高烧不退,整整一周才好利索,她知道,老太太并没有接受她,不赶她走无非是想磋磨她。   为了想要的一切,什么不能忍?   陈丽莎在庄宅过得和一个佣人没有区别,一天下来,甚至连儿子的面都见不着,只偶尔能远远看一眼。   孩子之余她来说,只是一个筹码,见不到无所谓,只要她还留在这里,就有机会爬上去。   时间转瞬即逝,庄嵬三岁了,老太太突然身患重疾,手术后元气大伤,越来越不行。   庄毅父母早亡,由曾祖母亲手带大,孝心还是有的,为了多陪伴老人,他特意减少了出去花天酒地的时间。这么一来,和陈丽莎相处的机会反而变多了。   陈丽莎趁机勾搭,没几天就跟庄毅如胶似漆。   又过了没多久,庄毅做主,每周陈丽莎能亲自带两天孩子。   只有小小的庄嵬知道,那两天对于他来说并不算愉快。   陈丽莎的脾气不好,而小孩儿再怎么安静,总是会忍不住对周遭的新奇事物生出好奇。   在母亲或者佣人没注意的时候,小庄嵬就迈着短小的步子,去碰碰那儿,摸摸这儿。   每当这种情况发生,陈丽莎就会气得浑身戾气,趁人没有发现,狠狠的捏着小孩儿细嫩的软肉拧一圈。   庄嵬起初是要哭的,他的哭总是很安静,眼泪哗啦啦的掉,不出声,只是拿那双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   每当被他用那双眼睛看着,陈丽莎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内心的丑恶被孩子看穿的恐慌,厌烦更甚,时常直接把孩子推去给佣人,扭头出门逛街购物,以抵消心中的不快。   庄嵬一天天的长大,而母亲对他的态度时好时坏。   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总是画着精致妖艳的妆容,嘴唇涂抹得像血一样。   她会对他温柔的说话,也会突然对他露出厌烦的神色。   那时候的庄嵬年纪太小了,还对母亲抱着幻想,即便受到伤害,也愿意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求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丽莎吃准了他这一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不停地在儿子脑子里灌输一些负面的东西。   譬如你的曾曾祖母多么的蛮不讲理,多么恶毒的想要拆散我们;又譬如,妈妈有时候对你冷脸并不是讨厌你,而是因为被你曾曾祖母闹的,无意迁怒到了你……诸如此类,很多很多。   庄嵬年纪小,但脑子好使,并没有完全听信母亲的话。   他总是趁着陈丽莎不注意,偷偷前往二楼的房间,去偷看那个阴沉严肃的老人。   老主母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却始终不肯放开握在手中的权利。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时日不多,在对待陈丽莎的态度上,她愈发变本加厉,这也让陈丽莎对她的恨意与日俱增。   在长久的积压下,陈丽莎对老太太出手了。   趁着佣人们不在,她偷跑上二楼,明知道老人家有心脏病,一反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对着老太太恶语相向,还将一些自己听来的,庄家的腌臜事绘声绘色的描绘出来。   老太太开始还能忍着,谁知那个女人越说越过分,甚至提到了她死去的丈夫,这是她最大的逆鳞。   一时气急攻心,老太太心脏病犯了。   陈丽莎看着从床上翻到地上,痛苦蜷缩的老人,露出短暂的惊恐。   转瞬,她恢复平静,拢了拢新烫不久的卷发,离开了房间。   当时小庄嵬正好在老太太房间的小隔间里玩耍,从门缝里目睹一切后的他呆愣几秒,迈着小短腿跑出去,推搡着难受的老人,然后按照指示,从床头柜中拿出急救的仪器。   事情发生以后,陈丽莎多少有些害怕,在楼下大厅里坐立不安。   每当有佣人拿着打扫工具上楼,她的心就狠狠一提,盼望着能天花板的另一面能传来尖叫的噩耗。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反而等来了好浩浩荡荡的医疗团队。   说来也怪,老太太自那日被送进医院后,身体日渐好转。   两个月后再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陈丽莎赶出去。   当时,不满三岁的小庄嵬就站在大宅门口,茫然无措的看着趴在地上哭嚎的母亲。   陈丽莎一遍一遍的冲他叫喊,妈妈只有你了,跟妈妈走好不好,妈妈那么爱你,妈妈不能失去你。   小庄嵬回头看向曾曾祖母,心里动摇,在他心里,母亲只有一个人,而曾曾祖母还有厨房的李婶儿,园丁张妈,甚至是少有抱过他的爸爸陪伴。   老主母看出了他心里的犹豫,说不失望是假的,她没有给孩子犹豫的时间,狠心把人推出去,砰一声关上大门。   小孩子还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她想让他去瞧瞧,他母亲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陈丽莎带着庄嵬离开老宅,回到当初怀孕时住过的小套房。   住惯了漂亮的奢华的大房子,哪里还能忍受得了现今的窄小逼仄,她一天比一天烦躁,易怒,比任何时候都期盼庄毅的到来。   庄嵬和从前一样不爱出声,他抱着膝盖蹲在墙角,看着哼着歌儿,乐此不疲试穿新衣服的女人。   他发现,自从跟着来到这里以后,母亲对他的态度就冷淡了。   就像是曾曾祖母送给他的新玩具,他总是在短暂的热情和兴趣后,便将其弃之一边,只是偶尔想起才会拿出来碰一碰。   不,他连玩具都不如,母亲只有在父亲来的时候,才会抱着他逗两下,眼神冰冷,含着威胁,并不是真的喜欢碰他。   庄嵬把失落藏了起来,心里的期盼如同烛火,已经忽明忽暗,只需要轻轻一口气,就会熄灭,再也无法点燃。   那天天气晴朗,母亲却因为父亲没来脸上阴云密布,将怒火全数转嫁到了他的身上。   小庄嵬当时已经四岁,被那一巴掌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趴在地上好一会儿爬不起来。   陈丽莎伸手将孩子揪起来,掐住他的脖子,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你看看你父亲,我才离开庄家多久,他就被小狐狸精勾走了,你说你长大以后是不是也是这幅德行,嗯?”   自那一耳光后,陈丽莎很久没有再对小庄嵬动过手。   因为父亲来了。   庄毅尝过外面的娇嫩的小花,又想起了给自己生育过孩子的成熟玫瑰,但是时间久了,总觉得香味俗气,没了早前的新鲜劲儿,渐渐的,也就不来了。   陈丽莎想尽各种办法,无果,脾气越来越坏,开始借酒消愁。   庄嵬不喜欢酒味,每当看见母亲拿起酒瓶子,他就躲得远远地,有时候是自己小房间的角落,有时候是沙发后面。   他会露出两只眼睛,偷偷观察。   母亲喝的酒越来越多,发酒疯的次数开始频繁,她会坐在地上尖叫,抓扯自己的头发,也会粗暴的打砸家里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家里再也没有能砸的东西了,她将目光落到了孩子身上。   无论她怎么掐,怎么推搡,那个孩子总是不哭不闹,即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可以死咬着嘴唇不发声。   这是一种无声的对抗。   陈丽莎总觉得,被那双眼睛倒映着的自己异常丑陋,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有一天,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尖叫,“不准看!你不准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庄嵬却突然笑了,“妈妈,你的样子好丑。”   再软弱的人,再善良的人,在长久的折磨之下也会开始对抗,庄嵬的话就像一句魔咒,让陈丽莎痛苦不堪。   她推开小孩儿冲进卫生间,双手颤抖地抚摸上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女人头发凌乱,眼袋乌青,嘴唇上的口红被擦掉了一部分,厚厚的粉底深一块儿浅一块儿,整张脸五彩斑斓,像个恶心的调色盘。   陈丽莎发泄般的尖叫,拿起洗手台上的护肤品瓶子将镜子给砸了。   彼时的小庄嵬已经七岁多了,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卫生间门口,漆黑的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陈丽莎冲出来,正好将他撞倒,她一把将人拎起来,艳红色的指甲死死抠着小孩儿的手臂,“你说我丑?我是为了谁变成今天这样的!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拖油瓶,没用的废物!你但凡是乖一点,会哄人一点,你爸爸也不会不管我们!庄嵬,你就是个废物,不,你是个怪物!不会哭,不会闹,像个幽灵一样的站在墙角……”   似乎为了验证陈丽莎的话,庄毅在一天夜里突然出现,给了一笔钱,说要断绝往来,并且从此真的再也没出现过。   陈丽莎攥着无法填满欲|望沟壑的支票,痛苦不堪,酗酒酗得越来越厉害,为了报复那个冷心冷肺的负心汉,她开始带男人回家。   今天一个,明天一个,而庄嵬永远像尊雕像,不出声,不阻止,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这天夜里,陈丽莎再次带男人回家,刚进门,就看见被反锁在家的儿子抱着一碗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泡面在吃。   听见响动,小孩儿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种眼神!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是嘲讽,是讥笑。   她推开搂着自己的男人,冲到窄小的四方形小餐桌前,拽着小孩儿的衣服将他拖到地上。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过,你不许这么看着我!”陈丽莎嘶吼。   小庄嵬沉默,一动不动,眼神沉静得可怕。   “我让你把眼睛闭上!”   陈丽莎喊破了嗓子,愤怒之下彻底失去理智,推搡几下后,攥住小孩儿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墙上撞。   一下,两下……到第三下的时候,庄嵬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咬了一口,陈丽莎的手腕立刻鲜血直流。   吃痛之下她放开手,小孩儿趁机撞开她,冲出门去。   外面天阴,很冷,庄嵬出门的时候没有穿外套,脚下穿着凉拖鞋,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会看他一眼,却没人愿意上前帮忙,问他一句冷不冷。   地处郊区,来往的车辆不如市区多,天色渐暗以后,路上更是行人稀松,倒是每个街角,总有蹲在地上,穿得流里流气的小年轻。   每每路过,小年轻们总是对着小庄嵬吹口哨,有那么几个手欠的,还捏着他的脸蛋拧了一把。   庄嵬脾气硬,大着胆子躲了两次,被揍了一顿,嘴角破皮,一只眼睛肿了起来。   他一步一瘸的继续往前,到了一间孤儿院门口。   这种地方住的都是没有家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和那些孩子没有两样,可夜深了,铁门被上了锁,他个子又小,根本翻不进去。   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一群小孩儿嬉闹着从远处跑来,停在一簇旧楼外的灌木丛前。   灌木葱绿,被小孩儿们分开以后,里面钻出一个比庄嵬年纪还要小一两岁的孩子。   小孩儿唇红齿白,眼睛清澈水润,像两颗晶莹的小葡萄。   可当他看向周身哄闹的一张张笑脸时,却带着审视,让人觉得他好像个什么都懂的小大人。   小庄嵬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孩儿,目光轻易地被吸引了,垫着脚,抓着护栏,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明显,亦或者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小孩儿突然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小庄嵬一愣,心虚地抱住膝盖蹲到地上。   他耳朵一动,听见那群小孩儿喊出一个名字,李鱼。   “也不知道是哪个两个字……”   庄嵬嘀嘀咕咕的蹲了会儿,忍不住又站起来,发现那群小孩儿正在欺负那个孩子。   有时候,他觉得陈丽莎骂得很对,自己确实像个怪物,对周围的人也好,物也好,总是缺乏兴趣和同理心。   而这一刻,他第一次管闲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院长来了!院长来了!”   孤儿院最大的就是院长,她可以批评他们,惩罚他们,孩子们都怕她。   那声不知来自于何处的叫喊声还未落下,围在李鱼四周的小屁孩儿们就跑没了影子。   小庄嵬喊完以后也担心被发现,早就藏去了旁边的小树下,等了又等,见孤儿院那头安安静静,他缓缓将脑袋伸出去。   瞬间,他两眼猛地瞪大,忘了反应,原本该空无一人的护栏内,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   李鱼抿着小嘴,奇怪的打量这个满脸淤青的小男孩儿,想起院长叮嘱过要懂礼貌,知恩必报,他望着小男孩儿说,“谢谢。”   一句谢谢显然不足以抵消对方的帮助,毕竟如果这个人没有帮他的话,他现在的情况恐怕也是鼻青脸肿。   想了想,李鱼木然着脸说,“你疼不疼,我帮你拿点药吧。”   小庄嵬望着眼前白皙漂亮的小弟弟,脚尖在地上踢了踢,低着头小声哦了一声。   再抬头,小男孩儿已经走了,只留下一道矮小的背影。   小庄嵬有点失望,不知道自己刚刚应的那一声对方听见没有……   天上的月亮已经升得很高,路灯下飞舞着叫不出名的小飞蛾,庄嵬浑身疼痛,依靠着矮墙,不知不觉间坐到地上,脑袋歪斜靠着,眼皮子正在打架。   忽然嘴角一凉,他警惕着睁开眼睛。   李鱼不知什么时候从孤儿院里出来了,正蹲在他面前,用棉签沾了药水给他擦伤口。   药水擦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凉丝丝的,还有点疼,但他不敢出声,怕一出声对方会嫌他太麻烦,让他自己擦拭。   给人擦药这种事,对李鱼来说太新鲜了,他目不转睛,十分专注。   “好了。”   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庄嵬抿了抿嘴,撩起眼皮正好对上小孩儿漂亮的眼睛,这下子他觉得嘴角的药水不凉了,有点热,连带着脸上也烧起来。   他低下头,手指攥着衣服,小声说声谢谢。   李鱼点点头,用大人的口吻说,“你回家吧,我要进去了。”   说完,人就走了,丝毫不留恋。   小庄嵬愣在原地,有点失落,曾曾祖母也曾抱过他,却不曾这样温柔的触碰过他,那时候照顾他的都是宅子里的冷冰冰的佣人。   庄毅就更别说了,作为父亲,抱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至于母亲……小庄嵬脑袋又低了下去,小手碰了碰嘴角黏糊糊的药水,心里有点回味。   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那么轻,那么软的替他擦药。   庄嵬给自己找了个避风的墙角,又从垃圾堆里翻出一张破报纸盖到身上,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小孩儿们是否从孤儿院大楼里出来玩耍。   他想等天亮,去问问那个小男孩,愿不愿意跟他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