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在渣受作死后 作者: 清月皎皎   文案:   宋辞穿书了,穿书的第一天就是婚礼现场,婚礼另外一个男主角是他最爱的纸片男神。   而悲剧的是他穿成了又作又贱,最后被虐到死去活来的渣受。   这个时间点是整个故事开始的起点,攻还没黑化。   宋辞: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谁知道当天晚上——   传说中温文尔雅的纪淮掐着他的脖子宛如冷面修罗:和你结婚是个意外,不会给你资源,一分钱也不会给你,收好你的小心思,安分一点,否则——   宋辞:……行吧。   谁还不能自力更生怎么的。   于是宋辞凭本事在娱乐圈大杀四方,从被全网黑到全网追,绝地反击,触底反弹。   事业走上正轨后,宋辞想再最后努力一把,倒追男神。   使尽浑身解数后,宋辞发现男神好像不吃这一套,依旧对他冷如冰霜。   宋辞想了许久,决定洒脱一回,先提出离婚。   却在这时无意间偷听到了纪淮与他朋友的对话。   纪淮:和宋辞离婚?不,不可能,死都不离,他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纪淮唇角一勾,声音上扬:嗯,欲擒故纵这一招是不错,他最近很乖很软。   宋辞:……   可盐可甜受×偏执醋缸攻   阅读指南:   1非强强,攻宠受,会帮他,想看强强请绕道。   2洁党勿入。   3本文有甜有虐,甜百分之七十,虐百分之三十,不是纯甜文,不是纯甜文,不是纯甜文。   4看清排雷再入,谢谢。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辞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周围很吵,吵得让人没办法睡觉。   宋辞昨晚才熬了大半晚上的夜追小说,堪堪睡下不到三个小时,这会儿正是烦躁得不行的时候,本想等说话的人发现自己还在睡觉,便自觉的闭上嘴远离的,但是等了会儿,发现耳边的声音不仅没停下来,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甚至还有不长眼睛的人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夹杂着哭音,像是在哭丧似的。   宋辞夹杂着火气,倏然睁开了眼睛。   但是一睁眼,他便发现自己并不是处在自己狗窝的大床上,周围也并不是他的卧室。   他此时正站在一张桌子上,桌子上摆满了彩妆用品之类的,而桌子底下,站了一圈的人,全都在仰望着他,脸上满是着急之色。   宋辞懵了一下。   ……这群人为什么盯着他?这是哪儿?他在干什么?他们都是谁?   “宋先生!这件事不是不能解决的!”一位化妆师像是在看祖宗似的看着他,声音都在发颤,“你先把刀放下来!太危险了!今天可是你结婚的日子!见血多不吉利!”   宋辞的视线往下一移,霎时看清了自己右手上握着的刀,他没被化妆师嘴里所说的结婚的日子惊到,反倒是先被手上的刀给吓住了。   他的右手拿着刀,薄薄的刀锋紧贴着手腕内侧的皮肤,只要再往前进一毫米,他的手腕就会被割开了。   卧槽?他为什么会在自杀?!   不是,等一下,这剧情好他妈的眼熟!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哪儿看见过!   宋辞的手一哆嗦,水果刀刷的一下从他的手里滑落,掉到了桌面上,众人呼啦一下全都挤了上来,眼疾手快的将刀摸走了。   “宋先生!你说说你,你为什么这么偏激呢?”方才出声的化妆师颤颤巍巍的靠近他,向站在桌子上的他递出了手,好心想把他拉下来,同时,她的眼角余光不自觉的瞥向了房间角落里一直站着的一道身影,苦口婆心的劝道,“我理解你和韩先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你结婚想请他来无可厚非,但是你也不能……你不能选择这种方式啊,多不合适啊!”   “就是说啊!而且我们总裁也不是不答应你!”   “您一向是总裁的心头肉,您要的什么东西他没给过?”   “不过是请一个人来婚礼现场而已,您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么,把我们都吓着了……”   “那姓韩的有什么好的!”   “妆都给哭花了,还得重新再上一遍!耽误了宣誓的时间就不好了!”   一大堆的信息向他砸过来,砸得宋辞头脑发蒙,宋辞是学表演的,记忆力比普通人都要好,听完她们说的话后,他从大脑里精准的搜索出了与之有关的记忆。   ——这台词!这场景!这不就是他昨晚熬夜看完的一本名为桥上的你的纯爱小说么!   宋辞是个即将出道的练习生,平时的训练量很大,他从来都没有熬夜的习惯,但是昨晚他破天荒的熬了一整个通宵去追文,还为这本书砸了上千元的霸王票。   但他砸钱的原因并不是这本书有多好看,而是因为这本书的剧情太刺激,太一言难尽了!   攻受之间的爱情故事用几个词语就能概括:出轨偷人背叛陷害栽赃虐心又虐身。   受作天作地,就是一朵盛世白莲花,每次出事就会哭,要么就是自杀威胁。   宋辞不是受虐狂,虽然这本文受的名字和他一样,但他也一直死撑着等攻受BE,想死个明白,好歹对得起他在这本书上花的时间和精力,作者也的确表明了这本文会BE的,但是!就在快要结局的前十章,作者又忽然改了口风,说亲爱的小天使们,实在不好意思呢,最近流行甜宠文,为了吃饭,我得把结局改一下,好让更多的读者能接受。   于是,她就这么!硬生生的!让两人HE了!   哦忘了说,结尾受残疾了,半身不遂,攻失忆了,忘记了前面发生的一切,一如既往的宠爱着受,宛如圣母玛利亚转世。   看到结局的那一瞬间,宋辞的心情就像是被人喂着吃了一口翔一样,怒砸了千元霸王票,让作者去治治脑子,遂把手机一摔,睡觉了。   而眼前这一幕……如果宋辞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受和攻结婚当天,受开始作,想邀请他姘头韩森来参加他的婚宴,而身为攻的纪淮不让,因为他和韩森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于是受就开始闹自杀,哭哭啼啼的说死了算了,他根本就不爱他。   纪淮最后没办法,答应了请人过来,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受和韩森的关系,单纯的以为他们只是好朋友。   而没想到韩森过来后,就开始闹婚,抢人,最后两人差点大打出手,将整个婚礼搅得一团遭,最后韩森带着受跑了,和他一系列不可描述后,就把他甩了。   受于是又回来找纪淮,向他承认自己的错误。   纪淮居然!选择了!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看到这儿的时候,宋辞真是差点一口凌霄老血吐出来,而因为这一剧情,后来纪淮黑化后,查出了受所有的墙头,他带着受来到了和韩森一起住过的地方,温【残】柔【暴】的一遍遍折磨他,这里的折磨不是指床上,而是指各种非人的手段。   受半身不遂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想到受的下场,宋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此时,他被七手八脚的拉到了化妆台前坐好,化妆师一边苦口相劝着,一边手法快速娴熟的帮他补妆。   宋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思绪百转千回,最终不敢置信的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好像穿进了桥上的你这本书里面,成为了里面的渣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宋辞不自在的动了一下身体:“对了,我想问一下,韩森他……”   “祖宗!咱们先化妆行不行!”化妆师苦着脸,小心肝乱颤,“车都等在外面了!总裁也等你好久了!您能不能别闹了!韩森他会来的!”   ……剧情对得上,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就是穿书了。   宋辞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死机的电脑似的,望着眼前镜子里穿着白西装的青年,一万句操差点当场脱口而出。   但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慢慢的走近了他,那人眉高眼深,眼眸漆黑,轮廓深邃得宛如刀刻,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宽肩窄腰,身高腿长,浑身散发着冷漠禁欲的气息。   那人手里拿着手机,一边低声跟那边交谈着什么,一边走到了宋辞的背后,然后他在他的背后站定了,伸手搭在了宋辞身后的椅背上。   宋辞从镜子里与那人对视上了一眼,那人的眼神太过于有穿透力,宋辞只对视上了一眼便吓得浑身一哆嗦,莫名想到了自己高中时的班主任,赶紧又移开了视线。   但很快,他便从对方的长相和穿着打扮上,猜出了他的身份。   这个人应该就是纪淮了,也是宋辞追文追下去的动力,纪淮是个温柔又宽厚的人,做事有魄力,且胆大心细,情商极高,是宋辞的理想款。   然而等到这一刻,宋辞才发现,看小说和面对面的接触完全是两回事!纪淮在小说里面明明是个阳光开朗的男人!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背后这个人的气场大到他完全不敢呼吸!   而且赌一百块,纪淮看他的眼神绝对不是温柔宠爱,他刚才那一眼,分明是包含杀气!   我屮艸!他想找个地方赶紧躲起来!结什么婚啊魂淡!保命要紧!   满室寂静中,纪淮的手微微用力,转动了一下椅子,宋辞随着椅子转动过来,与他面对面的对视着。   宋辞被有如实质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浑身紧绷到了极点,手也端正的放在膝盖上,背脊挺直,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   “不好意思,”纪淮的唇角一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角眉梢俱挂着寒冰,离原著里描述的温润如玉,清朗如风差了十万八千里之远,他悠然道,“我刚才在打电话,没听清你想要什么,你再说一遍?”   宋辞:“……”   仿佛被一只手扼住了咽喉,宋辞只感到窒息,他学过表情管理,也学过微表情分析,此时此刻,他只从纪淮的眼里读出了一个意思——想死么?只要你敢开口说出韩森的名字,我这就送你上西天。   宋辞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指尖死死的掐着椅子扶手,他看了一眼大门,思考着自己出门后立刻逃婚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边极其识时务的露出了一个微笑:“我说什么了?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哦对了,我是想说,你今天的领结打得很好看,很配你的西装。”   意外于宋辞如此乖巧听话,不再继续折腾,纪淮敛下眉眼,想到他刚才往大门方向看过去的一眼,也漫不经心的看了过去。   大门是紧闭着的,什么异常都没有。   纪淮往后退了一步,朝着化妆师点了点手上的腕表,化妆师会意,立刻化身蜘蛛精,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宋辞的脸上扫着,手几乎化成了残影。   几分钟后,妆容搞定。   宋辞站了起来,跟着纪淮准备走出门,一路上他都在思考怎么脱身。   穿不穿书的这不打紧,现在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他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远离这一切!尤其是纪淮!最后原主可是被他折磨得半身不遂,连自己上厕所都要别人帮忙!   等他先逃离成功了,再想办法从这个世界离开。   宋辞思考着计划,走在前面的纪淮便伸手,轻轻的拉开了大门。   但是意料之外的是,门外没有彩带,没有欢呼声,反倒是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围成了一团,拼命拦着中间那个人。   中间那人一个劲想往里面冲着,此时终于看见有人出来,一抬眼便看见了宋辞,登时嘶吼出声:“宋辞!你不是说了最爱我了吗?你为什么要跟这个人结婚?!这个男人有哪里比我好?!”   宋辞:“……”   在看清这个人的瞬间,他的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   宋辞的脑子里闪过这个人的相关信息,跟个人简介一样——韩森,男,27岁,宋辞的情人之一。   传说中的修罗场剧情,在他穿书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就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上演了。   第2章   原著里的韩森,是个很奇葩的人,奇葩到什么地步呢,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他的爱情观——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他爱原主的时候,可以把他捧上天,原主就是他的天,就是他的地,就是他的星星和月亮,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而等到不爱了,可以随随便便的一脚把人踢开,对待自己的旧情人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而原主也正是爱惨了他这一点,在众多的墙头中,韩森是最得他意的人,也是他心口的一道朱砂痣,没有谁能替代他在原主心中的位置。   宋辞在看到这一段的时候,真真恨不得穿进书里给受两个巴掌,让他和攻离婚,去和他的一大众情人过日子,然后再拼命的摇醒执迷不悟的攻,让他清醒一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此刻穿进书里面看见了真人,宋辞愣了几秒钟,没办法切身的共情,毕竟那只是他在书上看见的文字,这和面对面的直接交流是两回事,而就在他愣神的这瞬间,他的手腕被人用力地擒住了。   纪淮深深的凝视着他,眼中像是别有深意,偏偏嘴角还保持着一抹略带弧度的笑:“之前不是一直想见他?人都找上门来了,不去说两句话?”   宋辞顿时有一种完全被看透了的心思,纪淮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一样,恨不得在他的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宋辞甚至都感受到了自己的皮肤不受控制的在这种注视的目光下开始发抖。   ……为什么觉得纪淮这句话说得像是已经知道了很多原主隐瞒的信息似的。   韩森还在保安的拉扯下对着宋辞吼:“阿辞!你说过我们一生一世都会在一起的!我们还一起爬过山,一起煮过饭,一起看过星星,难道你都忘了吗!你为什么要和别的人结婚?!你怎么可以这样背叛我?!”   宋辞感觉手腕一痛,纪淮握住的力道像是要把他的手腕捏碎似的,又带着一股泄愤的意味在里面。   当时疼得他差点就喊出声来了。   不去面对好像不太行得通。   逃婚的计划貌似也实施不了。   红毯旁边,除了观礼的人之外,还分别站了两排五粗大汉,虎视眈眈,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停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有如实质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宋辞沉默地在心里骂了句娘,面上却是友好和善的微笑,他看向纪淮:“你说得对,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这个人一点礼貌都没有,还瞎嚷嚷一些让人听不懂的鬼话,我怀疑他可能是有病,你等我去看一下,我马上处理。”   纪淮冷笑了一声,好整以暇的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想看他怎么选。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这一次,宋辞还是如出一辙的选择的话,那么他不介意提前让他尝到生不如死的味道。   宋辞深吸了一口气,摸了一下被攥得发青的手腕,又将袖口往下扯了一点,把手腕遮住了,然后他走到了韩森的面前。   看见心上人上前,韩森猛地挣脱了保安的桎梏,向前冲了两步,来到了宋辞的面前:“你为什么要嫁给他?我给你发的短信你为什么不回?!我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你结婚的消息的人?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   一连串的发问,他的嘴就像是炮台似的,不断的发射着炮弹攻击。   如果不是这个人长得足够帅的话,他此行此举,就像是一个泼皮无赖一样。   周围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着什么。   宋辞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背后的纪淮向他投射来的冰冷的视线。   他顿了会儿,开口道:“你是不是有病?”   韩森不敢置信的瞪直了眼睛:“阿辞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宋辞清了清嗓子,十分镇定的看着他,“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位先生,你是不是有臆想症?”   韩森完全呆住了,他踉踉跄跄的后退了两步,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着,神情似是癫狂,半晌,他又重新开口道:“不,我没病也没疯。阿辞,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你跟那个人在一起就是为了他的钱对不对?明明前不久你才跟我说想跟我结婚,让我买戒指跟你求婚的,我不过是晚了一步而已,你不要闹脾气了,乖,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行不行?”   这番话姿态的确摆得极低,但是宋辞是个看过原著的人,他知道这会儿韩森是处于自我感动的状态,所以才掏心掏肺,但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好人,人一拐到床上后就不认账了,活像是此生的终极目标就是睡到原主一样。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宋辞决定快刀斩乱麻,赶紧处理完这一摊子破事,免得给别人看了笑话,他冷下了脸:“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如果你是来祝福的,我很欢迎你,但你要是来捣乱的话,我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宋辞在韩森的面前一向是温软乖巧的,何曾这般声色俱厉过?   韩森被噎了一下,满是震惊之色。   “至于你说的什么为了钱才跟我先生在一起,那简直是无稽之谈。”身为一个合格的演员,宋辞研读过无数剧本,他知道这会儿要是不说清楚,这件事始终会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纪淮的心底,也会被周围的观众拿来充作茶余饭后的笑谈,所以必须得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说清楚了。   宋辞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舍去脸皮不要,非常郑重的道:“我和纪淮是真心相爱的,这辈子我非他不可了,我非常爱他,这一生我都不打算再结第二次婚了。”   如果逃跑计划不能成功的话,那他还得好好的和纪淮过日子,所以现在得先刷一波好感度,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宋辞想得很是完美。   “至于你,”宋辞抬了抬下巴,下颔扬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冰雕雪砌一般的脸像是一朵秀丽的花,他想到了原主的明星身份,决定先下手为强,把粉丝这顶帽子先扣在他头上,宋辞彬彬有礼道,“这位先生,我非常理解你作为一位粉丝对自己偶像的喜欢心情,但是现在我已经结婚了,我的心是我先生一个人的。希望你能够克制对我的喜欢,不要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当然,如果您真的是精神上有疾病的话,我在此对您抱以深切的同情,不知道您有没有加我的粉丝后援会的官方群,您可以联系一下我的经纪人,我会让他组织捐款的。”   韩森完全懵了,大脑一片混乱,说不出话来。   跟在宋辞身后为他化妆的化妆师也愣住了,嘴巴张开,化成了一个O字型,满是错愕。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发展?!   刚才那个站在桌子上作天作地非要让韩森过来的人不是他吗?!   她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就连抱着手,打算欣赏一出好戏的纪淮也微微皱了一下眉,不太能看得懂正在眼前发生的事。   宋辞偏头看向保安,递过去了一个眼色,保安会意,立刻趁着韩森愣神之际,伸手架住了他的胳膊,像是拖面条似的,拖着他走了。   宋辞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向纪淮。   纪淮一身黑色手工西装,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眉目锋利,眼眸中像是隐匿着一汪深黑的大海似的,与他对视上的时候,那眼神似是平静,却又像是波涛汹涌。   宋辞在这样的注视下慢慢的又开始怂了,他缓步走过去,想了想,试探性的伸手去拉纪淮的胳膊,纪淮躲了一下,那动作很轻微。   宋辞想也没想的伸手用力抓住了纪淮的胳膊,然后强行揽住了。   妈的,他都说了那么一番煽情的话了,还当众表了个白,艹了一个情比金坚的人设,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纪淮连个胳膊都不让他揽是怎么回事?当众拆他台吗?!   纪淮的身体一僵,然后面无表情的偏头看了他一眼。   视线依旧那般有杀伤力,但是宋辞已经有抵抗力了,他已经不再是刚穿书三分钟的崽了,他现在已经穿书有十五分钟了!纪淮的视线对他已经不构成威胁了【不是!   宋辞白着脸,一边微不可察的发着抖一边跟他一起往轿车旁边走。   有专门的车童为他们拉开车门,宋辞先一步坐了进去,纪淮也跟着坐了进来。   车门啪的一声被关上了,司机旋即发动着车子,向前行驶。   宋辞一上车就拼命的往角落里蜷缩着,想要离纪淮远一点。   ……一个人的气场为什么能够强大到这种程度!这完全不科学!   沉寂了一会儿后,纪淮忽然开口说话,声音听不出悲喜:“你刚才说,你的心是我一个人的?”   前方的司机尽职尽责的当着一个聋子。   方才说出口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会儿在狭小的车厢内,两个人的距离挨得这么近的情况下,这句话从纪淮的嘴里说出来的意味,又远不一样了。   宋辞禁不住脸一红,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羞耻。   纪淮似乎是低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继续道:“这辈子非我不可?”   宋辞:“……”   感觉脸上要冒热气了,他可以选择跳窗吗?   纪淮:“非常爱我,这辈子只打算结一次婚?”   宋辞:“……”   他已经感受不到脸的存在了。   妈呀,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怎么能说出这么露骨的情话的?!要知道他可是在陌生人面前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拔高的一个腼腆男人!   宋辞窝在车门边上,扣扣索索的,非常想找条缝把自己给埋进去。   纪淮说完这段话后又安静了一会儿,宋辞以为他没话说了,暗中松了口气,情不自禁的偷偷把头偏了一下,转动了一下角度,想悄咪咪的看一下他的表情。   但是刚一转过头,他就当场窒息了。   纪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那张深邃俊美的脸离他仅有几厘米之隔,嘴角边还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他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声音很轻:“宋辞,你知道做不到的下场是什么吗?”   第3章   ——知道做不到的下场是什么吗?   宋辞简直太能知道了好吗!   原主拖着半身不遂的身体在地上蠕动的文字描述犹在眼前,当时他觉得攻黑化了,终于认清渣受的真面目了,也惩罚他了,还暗自激动了一波,虽然后来又觉得攻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一点……但是那一瞬间的爽感是真的,没办法作假。   而现在想起来这个剧情,亲手废掉原主的纪淮就在眼前,又对他笑得一脸森然,宋辞颤抖的幅度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了,他抓紧了车门上面的窗帘,努力克服着毛骨悚然的后怕感,用尽了毕生的求生欲,稳住声线:“我,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种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去想它可能会产生的后果有什么意义呢……”   再说了,反正他早晚都是要跑路的,做不做得到又有什么关系呢!漂亮话谁还不会说是不是!Flag立住了,好感刷到手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宋辞内心的气场两米八,但是体现在外的,大概就只有八厘米了。   纪淮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继续挨近,像是想要验证什么一般:“你好像很怕我?”   淡淡的古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汪洋大海一样将人包裹着,宋辞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即将溺死的人一样,紧紧的扒住车门,怂得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却死鸭子嘴硬道:“没,没有啊,我,我能怕你什么啊,你还能吃人不成?”   纪淮淡淡一笑:“你真想知道?”   宋辞:“……”   卧槽!   卧槽!!   他这绝逼是威胁啊啊啊啊啊!   他想跳车!妈呀,他真想跳车!!他要是再多说一句话,他就算是死,就算是从这儿跳下去,都不会跟他结婚!!!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男人!!!   似乎是知道了宋辞的忍耐到达了极限,在接下来的路上,纪淮都没有讲话。   整个婚礼流程进行得异常顺利,宋辞一直想伺机逃跑,但是这会儿盯着他的人太多了,他一直都没有机会。   而让宋辞觉得稍微有点奇怪的是纪淮的人设,在宣誓,换戒指,然后互相亲吻的环节中,纪淮完成得异常敷衍,连亲吻的时候,眼眸里闪过的都是厌恶,最后还是宋辞主动踮脚上前吻的他。   当然,收获了纪淮的死亡凝视半分钟,在亲上去的时候顶着这样的视线,宋辞生出了一种自己是在非礼他的错觉。   而在原著的描写中,对于这段婚礼,作者是进行了浓墨重彩的描写,重点描写的就是原主如何花式矫情,什么玫瑰花要法国空运的,还得是大红色,桌布要纯白的,没有一丝尘埃,婚礼现场得是欧式皇家风格,整个过程中纪淮都不可以对他大声说话,所有的环节都要深情的凝视着他,让全世界知道他爱他。   宋辞看的时候把手机差点摔了十次,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但是纪淮都答应了,而且准备得很用心,婚礼的前一夜,纪淮甚至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紧张兴奋得大半晚上都没睡着觉。   而对比现在的纪淮来看……这他妈确定是同一个人?   只有宋辞一个人觉得现在的纪淮是被人掉包了,换成了黑化后的攻吗?   这样的想法宋辞只研究了一会儿就抛诸脑后了,很快他就累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整个婚宴现场,摆了三十多桌宴席,他得跟着纪淮,一桌一桌的去敬酒,还得微笑。   先开始的时候,宋辞还勉强应付得来,但是到后来,宋辞就觉得头晕了。   他的酒量并不是很好,而顶着温柔体贴、周到细心人设的纪淮一点要帮他的意思都没有,十分冷漠的任由他自生自灭,连别人故意灌他酒,他都在一边袖手旁观。   喝醉了还怎么跑路啊喂!   宋辞开始发愁了,在敬到第二十桌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拉了拉纪淮的袖子。   纪淮冷冷的回头看着他,眼神微微一闪。   宋辞能有那么多的情人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长相是万里挑一,今天穿的白西装格外的贴合他温软的气质,他仰着头,手指攥着纪淮的衣袖,白玉似的脸颊上泛着微微嫣红的色泽,眼眸里像是被水洗过了似的,一片潋滟。   清浅的酒香混合着他身上香水后调后的清新的冷香混合在一起,格外勾人。   眼前这副神情,看着就像是一只小猫在向自己的主人撒娇似的。   纪淮的心像是被什么拨动了一下似的,但很快又恢复了冷硬,他的语气很淡:“怎么了?”   周围还有宾客们在吃饭说话,下一桌人等着他们去敬酒。   宋辞一喝多酒就容易晕头转向,不知道东南西北,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在醉酒的边缘危险的横跳了,再喝下去他就等着被送入洞房被肛吧。   宋辞勉强维持着清醒的神智,直勾勾的看着他,想着自己是求人,声音便先低了下来:“哥。”   这一声哥叫得又软又甜,简直苏到了人的心底。   宋辞本来就是演员出身,唱歌跳舞样样俱佳,平常说话的声音就好听得犯规,这会儿又是特地带着讨好,撒娇的情绪在里面,杀伤力简直不是地球人能招架得住的。   纪淮:“……”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宋辞轻轻的晃了晃他的衣袖,凑近他,像是在说悄悄话似的,因为眼前有点花,他没把握好距离,嘴唇差点擦过纪淮的耳垂,说话间,热气浮动,尽数扑在了纪淮的耳根处:“我喝不了了,能不能……”   纪淮不为所动,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连这点酒都喝不了就想进我家门?”   男人在外面要是不会喝酒,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纪淮这句话的杀伤力不亚于直接问他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宋辞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认怂了,乖乖他退了回去,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纪淮的身后敬酒。   反正喝完这一波,他就打算开溜了。   宋辞敬完了酒之后,趁着纪淮被人拉着说话的空挡,左右看看,见根本没人注意到他这边,顿时十分心大的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   他们办婚礼包下了一整座酒店,还有外面的草坪,前门后门都有人把守着,而宋辞身为今天婚礼的男主角,自然是所有人的焦点。   宋辞偷了一套侍者服出来,进洗手间换上了,换上衣服后,他将脸上的妆容也全都洗了下来。   混出去的过程也很顺利,顺利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宋辞在酒店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坐上车后,他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嗯,这番操作简直是太令人叹服了,他怎么这么临危不乱,这么机智呢。   回去后一定要将这番经历写成一个剧本,然后拍出来。   就在这时,宋辞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黑了一下,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   地上浮现着一圈圈的绿色,如同潮水一般蔓延开来,而在绿色的中间,写了四个字;安全距离。   而在前面不远处,则是大片的红色,红色上方也浮动着四个字:开始倒霉。   更前方似乎又有着不同的颜色。   宋辞怀疑自己是眼花了。   而出租车马上驶过了绿色与红色相交接的地方,就在这一瞬间,宋辞的眼前被红色刷屏了,无数的小字在他的眼前浮动着:警告!警告!倒霉预警,倒霉预警!   卧槽?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宋辞惊恐无比的看着这些小字,他用手挥舞了一下,但是丝毫无济于事。   而等他放下手的瞬间,一把寒光凛凛的刀指向了他。   宋辞:“……”   他慢慢的抬起了手,看向了窗外,发现不知道何时起,司机把车开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里。   司机拿刀指着他,眼神阴森可怖:“把你身上的钱,手机,值钱的东西全都交出来。”   这小字还挺灵验的哈?   真的开始倒霉了?   凭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宋辞不过是沉默了一会儿,司机便将刀往前送了几分,凶神恶煞道:“快点!”   宋辞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师傅,你只劫财的吧?”   司机不耐烦了:“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快点拿钱!”   宋辞摸了摸口袋,一分钱都没有,然后在司机的逼迫下,他用手机把账户里所有的钱全都转给了他,这还不算,司机还嫌少,亲自把他全身都摸了一遍后,又十分粗鲁的把他刚戴上不久的婚戒给取了下来。   宋辞缩在角落里,沉默地看着他,不敢吭声。   最后,当司机准备拿走手机,顺便把他踹下车的时候,宋辞的手机响了起来。   司机摁灭了,但是它很快又响了起来,如果一直不接的话那边的人可能会起疑心,司机将手机扔给了他,拿刀贴着他的脸,低声威胁道:“你给我好好说话。”   宋辞点了点头。   电话是纪淮打过来的,宋辞刚按了接听,纪淮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刚才为什么挂电话?”   司机瞪着他。   宋辞感受着刀锋紧贴在自己脸上的温度,怂得连声音都不敢太大声:“……就不太方便。”   纪淮安静了一会儿,不去计较这个问题,他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宋辞感受到司机钳制住他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含糊的问:“怎么了吗?”   纪淮的声音很淡:“韩森站在酒店顶楼,说想见你一面,不然的话,他就跳下去,让婚礼变葬礼,限你三分钟之内赶过去。”   宋辞:“……!!!”   卧槽?我勒个去?这哥们为什么这么能折腾?!   他都不是明着拒绝他了么!   纪淮:“所以,你现在在哪儿?”   “你这样……”宋辞捂着额头,头疼不已,“纪总你能跟他商量一下么,让他宽限一下时间,跳楼这么大的事儿呢,三分钟哪儿够他想明白的?要不然让他琢磨半个小时先?半个小时后他确定了我不过去他就跳你再来通知我?我这儿荒郊野岭的……打的过去起码也得半个小时呢吧。”   纪淮:“……”   纪淮:“……?”   第4章   这句话一说完,宋辞才意识到不妙。   他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他一个新郎在结婚当天,不好好待在婚礼现场,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抛弃新婚丈夫,跑到了荒郊野岭?   果然,纪淮那边也安静了下来,不发一语,像是在等一个解释。   “我……”宋辞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望了一眼窗外,含糊道,“你别担心,我就是随便转转,这里的野花挺好看的,你不是喜欢绿色曼陀罗吗?等我采回去给你看。”   纪淮喜欢绿色曼陀罗是宋辞看原著的时候知道的,而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绿色曼陀罗不是在野地里就能随便找到的植物。   纪淮那边又沉寂了很长的时间。   司机似乎很满意他的配合,他握着的刀松了几分,对着他做了个口型,三个字,挂电话。   宋辞在心底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希望纪淮能够察觉到他的反常,他顿了会儿:“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纪淮的声线平稳:“嗯,知道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司机把手机从他的耳边拿了下来,然后挂了,紧接着便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一系列的动作都做得十分的流畅自然,他随手打开车门,揪住宋辞的领口,往外一扔,旋即自己也下了车,绕回到了驾驶座上,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下了车后,宋辞立刻去打量地上的颜色。   他发现那并不是他的眼花,地上是大片大片的红色,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开始倒霉。   同时,一排排类似于小弹幕的东西不断的从他的眼前刷过:倒霉警告,倒霉警告!   很有意思的东西,就像是玩游戏一样。   宋辞想到了自己之前玩的枪击游戏绝地求生,玩家只有在安全区内才不会受伤,而一旦处于毒圈里面,就会开始持续掉血。   结合他刚才坐在车上看见的那个绿色的圈,可以大胆的猜想一下,宋辞只有待在绿色的圈里面才是安全无虞的,一旦踏出了那个绿色的圈的范围,他就会开始倒霉。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绿色的圈的中心到底是什么?它是以什么为依据刷新的?   周边的环境是几条荒无人烟的小巷子,道路的两边是大片阴森的绿林。   宋辞被大片的红色刺得眼睛发疼,他伸手捂了一下眼睛,漫无目的的走了两步,就在这个当口,他的脚底一滑,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旋即整个人的重心便往下一倾,宋辞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来得及做,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灰。   宋辞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辆车碾过了似的,浑身发疼。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手心不断的渗出血来,他随意扫了两眼,发现掌心处破了一大块的皮。   小字叫嚣的刷新着:倒霉警告,倒霉警告!   宋辞还就非不信这个邪了,他崴着脚,身残志坚的又走了两步,这回倒是没摔了。   或许倒一次霉可以缓几分钟?   宋辞无比天真的这么想着,但三分钟后,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只狼狗凶猛的将宋辞当成自己的猎物,追得他落荒而逃。   宋辞拖着瘸腿狂奔,一边狂吼着,比流浪狗还要狼狈。   等到纪淮找过来的时候,宋辞浑身是灰,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衣服被狗都差点撕碎了。   他坐在路边上,灰头土脸,眼眶通红。   听见车声,宋辞下意识的抬头一看,便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车身锃亮,闪闪发光。   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宋辞找到了绿色的圈的中心点。   当纪淮走下车的那一瞬间,大片的红色随着他的出现而消退,旋即被安全的绿色所取代。   纪淮就是绿色的圈的中心。   宋辞看得眼睛发直,脑子里在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其中的信息量。   第一,他穿书了;第二,他想逃跑,穿回自己的世界;第三,计划失败了,他离开男主就会开始霉神附体,所有的厄运只能在男主出现的瞬间消失。   三条信息综合一下——   穿书后,他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得乖乖的待在男主的身边,别想逃。   卧槽?   卧槽?!   现在的穿书世界都已经牛逼成这样了吗?   宋辞对自己得到的结论感到很是震惊,他站了起来,看着纪淮向他走过来。   纪淮只向他这个方向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然后从头到尾的将宋辞扫视了一遍,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他的手指上,旋即又移开了。   宋辞本来就是个演员,适应剧本的能力一流,这会儿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大概或许以后都逃跑不了,并且只能靠男主才能艰难的存活下来后,纪淮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上升成了爸爸。   而且还是能掌控他生死的那种。   因此纪淮还没说话,宋辞就主动开口解释道:“事情不是你看见的这样,你听我解释!”   谁知道,纪淮却半点反应都没有,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隐匿着不近人情的冷意:“不用,我不关心这个。”   宋辞:“……”   行吧,你是霸总你说了算。   “你惹出来的事,你自己去解决。”纪淮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我不想见血。”   说完这句话后,他也没去看宋辞到底是什么反应,直接回身上了车。   冷漠,无情,且冷酷。   宋辞又开始狐疑纪淮到底是不是黑化攻的问题,一边慢腾腾的摸上了车。   一路上其实宋辞想了很多可以聊的话题,比如说纪淮是怎么找到他的,又比如说在纪淮来之前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但是说话的欲望被纪淮浑身的低气压压得死死的,宋辞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更遑论理清脑子好好的思考怎么拉近跟纪淮之间的距离,以便于日后好抱他大腿。   于是一路上都很安静。   到达酒店的时候,现场闹成了一团,宋辞一度还听见了惊恐的尖叫声。   他从车上走下来,循着发声源看过去,就看见在酒店顶楼上面站了一个摇摇欲坠的黑点。   而在楼底下,则站了一圈的消防员,还有人在下面铺气垫,唯恐楼上那人想不开就跳下来了。   闹得比宋辞想象中的大,他开始头疼了。   围观的人看见宋辞过来了,纷纷上前来围住他:“宋先生!快!等你好久了,那个人一直吵着要见你呢!他说你再不来他就真的要跳下去了!”   “是啊,他的一条腿都已经在外面了!看着好吓人!”   “你快去劝劝他吧!”   宋辞赶紧随着别人的指引就往楼上赶,楼顶上是个露天的天台,一位心理专家正蹲在门口,苦口婆心的劝着韩森。   韩森坐在铁栏杆上,姿势极其的危险,他的手里拎着一瓶酒,西装外套大大的敞开着,脸色酡红,眼神迷离,显然已经喝醉了。   听见心理专家的安抚劝告,韩森猛地一甩手,拿酒瓶指着他,含糊不清的骂道:“滚!”   骂完后就开始哭,回忆着自己与宋辞之间的感情史,他既觉得甜蜜,又觉得苦涩,万千情绪一齐涌上心头,皆化为了大片热泪,从脸颊洒落。   “宋辞来了吗!”韩森绝望的吼道,“他要如果再不来,我就真的跳了!”   说完,他松开了手里的酒瓶,瓶子从高空坠落,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楼底下的人一阵惊呼。   “来了来了!”心理专家看见宋辞上来的那一瞬,眼睛一亮,忙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往里带,大声道,“他过来了!韩先生,你先下来吧,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当面跟他说,坐在上面太危险了。”   宋辞一看见韩森的坐姿就觉得头晕。   他恐高,而且程度非常深,原著里的宋辞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他跟他截然相反。   所以在走到了离韩森还有几米远的地方的时候,他就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了,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   韩森先开始还不相信,因为这些人用宋辞过来了这句话蒙了他很多遍了,但是当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转过头去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宋辞。”韩森朝着他咧嘴一笑,原本想要晃晃悠悠的撑着栏杆翻过来的,但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重新变得怨怼起来。   是的,他怎么忘了,今天可是宋辞的新婚,他们之间的见面和之前的意义远不一样了。   “韩森。”宋辞简直想给他跪下了,他不敢靠近他,又希望他能够快点下来,他揉了揉额头,强装镇定,“我来了,你不是想跟我说话吗?下来说。”   这个天台的构造看着并不牢固,天台边缘仅靠一排铁栏围着,韩森的腿搭在铁栏外面,整个人看着就像是随时会乘风而去的一只鸟。   宋辞看着就心里发慌,像是坐在上面的人是自己似的,腿一个劲的发软。   “我为什么要下去?”韩森的眼睛通红,里面布满了红血丝,脸颊上还残留着余泪,“你根本就不爱我了,你还担心我干什么?”   第5章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宋辞退让的话,那么就相当于间接给了韩森可以拿控他的把柄——只要他闹一闹,宋辞就什么都肯听他的了。   这当然是不行的。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塑造自己是个渣男的形象,让韩森在这种关头死心,断得干干净净,这对两个人都是有好处的。   思及此,宋辞偏开了头,声音冷漠:“你哪只眼睛看我在担心你?你搞砸了我的婚礼,还想我念及旧情?我上来看你,只是怕你的血脏了我结婚的现场而已。”   韩森呼吸急促,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你……不可能!你是在骗我!”   这跟之前的宋辞完全不一样!   心理专家肝胆俱裂的看着宋辞,手指几乎要掐进他的胳膊里。   有这样劝人的吗!宋辞这是在劝人还是在刺激人!   “怎么不可能?”宋辞慢慢的朝他靠近了一步,勉强遏制住自己不要发晕,“我跟你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闹着玩的,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我不过把你当成玩物,你觉得你在我这儿分量很重?”   韩森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样,疼得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想到什么就骂什么:“宋辞你混蛋!你明明说过了这世上只爱我一个人的,纪淮算是怎么回事?他是小三插足!你凭什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跟他结婚了?”   宋辞索性就把这个场景当成一场戏来演,把冷漠无情这四个字阐述得淋漓尽致:“我结婚干你屁事?凭什么跟你报备?就你也配跟纪淮比?”   这一刀着实补得狠,简直就是往韩森的心窝子里捅,韩森被刺激得整个人癫狂起来,随手又拿过一个瓶子,往宋辞的身上一扔,声嘶力竭的吼道:“王八蛋!宋辞你他妈就是一个王八蛋!你欺骗我的感情,你还想今天高高兴兴的的结婚?我要让你永远记得今天!我要让你每个结婚纪念日想起来的都是我的忌日!”   宋辞暗道不好,偏身躲开了那个瓶子,然后就往铁栏上面扑,韩森松开了手,往下坠去,宋辞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他的胳膊。   天台底下的人开始尖叫起来。   宋辞身后的人立刻扑了过来,赶紧伸手帮他抓住韩森的手,想将他往上拖。   宋辞几乎是半个身体都探出了铁栏外面,额头上青筋暴起,面色涨得通红,他不敢睁眼去看一看下面。   他要是一睁眼,他肯定就没力气了,说不定韩森被救上来后,他就要掉下去了。   人多力量大,又有专业人员帮忙,韩森很快就被拖了上来。   宋辞瘫倒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出的虚汗,筋疲力尽。   ***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推开了房间的门,在门上面轻轻敲击了两下。   纪淮正在修剪玫瑰花,桌上摆了一排的花,可他却只专注于玫瑰。   火红,热烈,鲜艳。   像是一团明艳的火。   他的手边还摆了一个花瓶,那是给他插花用的,可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纪淮专注地剪着玫瑰花的花枝,动作慢条斯理的。   很快,他便将花的枝干全都剪断了,徒留了一朵花在手上。   然后他轻轻地合拢了掌心,盖住了那朵花。   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重复上辈子的路也没什么意思。   倒不如将那些恶心的人一次性除个干净,省得日后碍他眼。   纪淮的眸中有嗜血的红色一闪而过。   但就在这时,男人上前,附在他的耳边,低声将刚才宋辞在楼顶上与韩森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都重复了一遍。   纪淮的动作顿了一下,半晌,他仿佛是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偏头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男人不了解内情,只知道这是纪淮和宋辞的大喜之日,于是赶紧捡着好听的说,“宋先生对您可是真爱啊,您是没瞧见,他连韩森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是么。”纪淮动了一下手指,然后他一点一点,慢慢地摊开了掌心。   手心里的玫瑰被揉碎了一半,残余的另外一半,鲜红如血。   他安静地看了它一会儿,旋即将它随手扔到了一边。   算了。   或许重新开始一次,游戏会是不一样的走向?   左右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认真的去想他的结局干什么。   随心所欲就对了。   高兴的时候就让他待着,不高兴就让他滚。   这才是正确的。   ***   这一场闹剧过后,婚礼自然也到了尾声。   宋辞重新洗了个澡,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到大厅送客人走。   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宋辞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去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他之前也是看过穿书的文和影视作品的,一般穿进书里面的人逃不了的话就得被迫开始走剧情了。   现在逃跑这条路摆明了已经被堵死了,而且他的小命还和纪淮绑定在了一起。   那现在就只能接受这一切。   虽然原著里的受结局不好……但那是他自作自受,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落得这个结局是他自己活该。   但是宋辞完全可以扭转这个局面啊,他不渣也不作,而且爱上一个人也会一心一意的对他。   所以,为什么不和纪淮在一起试试呢?   更何况纪淮还是宋辞的纸片男神,也是宋辞追整本文的动力,算起来他应该还是纪淮的粉丝。   穿书后,粉丝和男神结婚了,然后一路甜甜甜,多么喜闻乐见的剧情!   既然不满作者把纪淮这么一个绝世好男人写在了一本渣贱狗血文里,那现在他穿书了,不是正好可以让整本书换一个逼格吗!   打脸逆袭了解一下?宠文甜文了解一下?   宋辞觉得自己简直太能做到了!   这么想一想,宋辞似乎也就没那么难受了,反而对接下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但是昂扬的斗志很快就终止在看见纪淮的那一瞬。   宋辞又怂成了狗。   坐上车和纪淮一起回婚房的时候,宋辞神经极度紧绷,但纪淮却放松得很,手搭在额角,身体往后靠在座椅上假寐。   路灯的光线不断的从他的身上晃过,衬得他的轮廓极深,眉高眼深,俊美又迷人。   宋辞小声地呼吸着,生怕惊动了身边的人,然后他开始思考等会儿即将度过的新婚之夜。   虽然说纪淮是他的纸片男神,能够睡到他固然好,可纪淮会不会觉得他太浪了啊?   新婚之夜还是要矜持一点比较好吧?要不然就推拒掉?反正纪淮现在对他的态度也很不对劲,他也不一定乐意睡他吧?   而就在他反复纠结的当口,轿车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幢别墅门口。   这就是纪淮和宋辞的婚房了,也是原主一手挑选的,别的什么都不看,第一个要求必须得是贵。   所以当宋辞下车后看见眼前金碧辉煌的屋子的第一想法是——有钱人的幸福和快乐真是普通人完全没办法想象的。   这房子没有哪一处的细节不透露着奢靡华贵,似乎随手敲下一块砖抱走,都能转卖个大几千。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大门在宋辞的身后合上了。   今天是新婚之夜,没有人会不识趣的在这种时候打扰他们。   纪淮一进门就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挂在了衣架上,然后又解下了领带,把衬衫领口也松了两颗扣子。   宋辞:“……”   卧槽?   卧槽?!   他不是想在这儿就开战吧?他们连澡都没洗呢!起码也得洗个澡再开始吧?   宋辞僵立在原地,顿了会儿,又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   纪淮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虽然没回头,但能洞悉他的动作,他把袖口往胳膊上卷了两下,漫不经心的道:“你先去洗澡。”   宋辞如蒙大赦,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然后他一声不吭的进了浴室里。   浴室一进门就有个立式衣柜,宋辞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了几套浴衣,还有浴巾之类的洗浴用品,粗略一看,大概分为两个尺码,显然都是纪淮之前都吩咐过了的,是专属他和宋辞两个人的衣物。   宋辞脱下了衣服,然后打开了花洒,慢慢的洗着澡。   已经逃跑过一次了,而且知道了有距离男主越远就越倒霉这么个设定的存在,他现在就更不可能用逃避来解决问题了。   那么不逃跑的话,他就得选择到底在今天被不被肛了。   或者是……肛纪淮?   唉对啊,他怎么就没想过呢,原主和韩森在一起的时候可是攻,那就说明原主也是可以做攻的。   如果让他来做上面的那个,宋辞觉得还是非常可以的。   自打纪淮成为宋辞的纸片男神后,宋辞还想过去定制一个纪淮人设的抱枕抱着睡觉!   既然原主可以在韩森面前做攻,那他为什么不能在纪淮面前做攻呢!   大家都是男人,既然今夜注定躲不过,为什么不能让纪淮好好享受一下呢?   说不定穿书后,离开男主就会倒霉的这个设定就是为了给他助攻的!   就是让他嫖男主用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宋辞顿时觉得自己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都不一样了。   或许他穿书的这个契机就是为了满足一下他那不切实际的梦,让他好好的能和自己的纸片男神在一起浪!满足他在现实中做不到的事情!   为什么不呢!   虽然黑化攻很可怕,但是换一个角度想想,干起来也很带劲啊!   再说了,他穿进书里面后,他就是唯一金手指的拥有者,他才是这本书里面最厉害的角色,谁的结局他都一清二楚。   他之前为什么这么傻,还怂到跑路呢?!   明明只要他想,整个世界都可以是他的!   第6章   肛纪淮这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之后,霎时便刹不住脑了。   宋辞想象了一下纪淮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场景,纪淮的身体肯定硬邦邦的,他还有人鱼线和腹肌,这些都是他的身上没有的,他可以好好的上手摸一下,过过手瘾。   还有他张开双腿的模样……   宋辞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热,像是在发烧似的那种热。   洗澡洗得差不多后,宋辞裹上了浴袍,准备走出去,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站到了镜子前面。   说起来,他还没有正儿八经的看过自己穿书后的身体呢,不知道原主到底长什么样。   镜子里面倒映出一个人影,但却让宋辞有点奇怪。   镜子里的人是他自己,眉目清秀,唇红齿白。   也就是说,他这不是魂穿,而是实打实的连身体带灵魂一起穿过来了?   那原来的受哪儿去了?   宋辞皱了会儿眉,也没继续细想,而是走出了浴室。   不过这也挺好的,既然这是他自己的身体,那他就不膈应了,要不然任谁穿进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的身体里都会恶心上大半天的吧。   就算这个人是纸片人也不行,纸片人也是有尊严有灵魂的。   纪淮仍旧坐在沙发上,他的膝盖上面放了一台电脑,正在处理文件,而面前的小茶几上面放了一瓶红酒,红酒边是一个高脚杯,杯子里残余了半杯红酒,颜色鲜艳而浓烈。   或许是听见了宋辞的动静,纪淮抬眸向他看过去,只此一眼,他顿了顿。   哪怕是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里面,宋辞也是最拔尖的那个,刚洗完头发,还有水珠不断的从他的发梢往下滴,水珠流过他漂亮的脸,顺着他柔软流畅的脸颊弧线一路往下,最终汇集到下巴处,再滴落下来,渗进了浴袍的衣领口。   他的头发很黑,在此映衬下,他的皮肤显得更白了,像是初冬的一捧雪一样,又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散发着温润的湿气。   宋辞看向纪淮,安静了几秒钟,对他展颜一笑。   笑起来的他,更像是一朵花徐徐绽开了花苞,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了起来,也让他整张脸多了分说不出的妖冶和明艳。   就像是一朵纯白无暇的白芍花,可又奇异的混合了一丝红玫瑰的妖娆张扬。   并不突兀,反倒是很和谐。   让人有种想要为他发疯发狂的欲望。   宋辞回忆着自己之前看过的片,慢慢的走到了纪淮的跟前,然后弯腰,拿过了他的电脑,放到了桌子上。   纪淮没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下一步该干什么?   宋辞回忆了几秒钟,伸手勾过了纪淮的下巴,然后吻了上去。   这应该算是他穿书过来后与纸片男神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吻。   没想到纪淮看着很硬气很冷淡,但嘴唇却是软的。   宋辞伸出舌尖在他的唇瓣上舔了一下,尝到了一丝清冽的酒香。   他抿了一下嘴唇,觉得还挺甜的。   宋辞就这么静静的与纪淮的嘴唇贴合了几秒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是的,在片里面就是这样子的,两个人见了面先拥吻,吻个半分钟左右就开始脱衣服,脱完衣服后就开始往床上倒。   步骤一点都没错。   宋辞的手揽住了纪淮的脖子,刚想进行下一步,却感觉有点不对。   他记得在片里面两个人吻了半分钟后就开始有反应了啊,比如身体燥热什么的,还有脸红心跳……为什么纪淮的脉搏还是平稳得没有丝毫变化?   是他贴得不够紧吗?   宋辞又用力地压了一下他的嘴唇,但纪淮还是没有反应。   身为一个好攻,第一守则当然是要照顾好受的反应,只顾着自己爽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宋辞对自己的定位当然是绝世好攻,所以他睁开了眼睛,纳闷地想看看纪淮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睡着了吧?   但刚一睁开眼,宋辞就被吓了一跳。   纪淮根本就没闭眼睛,他一直睁着眼睛看他,眼神幽深,仿若一汪看不见底的寒潭。   其中清透泠然一片,没有半点欲望,俨然像是一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宋辞被吓得眼神瞪直,往后窜了两步,撞到了沙发,跌得坐了进去。   纪淮仿佛是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倾身过来,大半身体都停留在宋辞的上方,投下浓重的阴影,他伸出手,宋辞以为他要打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但纪淮却并没有打他,他的手指落在了他的唇瓣上,摩挲了几下,眼神意味不明。   宋辞又睁开眼睛,大气都不敢喘,畏畏缩缩的往沙发里缩了一点。   “不是伺候过很多男人?”纪淮似笑非笑道,“怎么技术差成这样?”   接个吻都跟闹着玩似的,连舌头都不会伸,以为是玩小孩子过家家?纯情到了这种地步?   听了他这话,宋辞才从他强大的气场中抽离出来,艰难的拎回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在浴室里的时候,他满心是想做攻的。   他觉得自己的技术还挺好的,全都是活学活用,照着之前看过的片上来的,只不过是纪淮的反应不太对罢了,这能怪他?他都卖力成这样了,纪淮还不为所动,怕不是个不举吧?这跟他有关系吗?   至于伺候过很多男人……这一点宋辞就更不能苟同了。   “我只伺候过你一个人。”宋辞反驳道,“而且我技术没问题。”   纪淮的手指重重的揉了几下他的唇瓣,然后又往旁边移,最终停留在了他的耳朵后面。   他抬起他的脸,与他对视着。   纪淮的声音很冷:“三件事。”   宋辞没太听懂,眨了一下眼睛。   “跟你结婚不过是个意外,不过你长得好,我可以勉强拿你当一当宠物。”纪淮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等过段时间我们就离婚,财产你不要想,想不到的。”   他醒来后已经是在婚礼现场了,没办法阻止这场婚礼。   但是这一世的宋辞和上一世不太一样,好像要乖一点,那他可以陪他玩玩。   只走肾的那种。   宋辞没说话。   “也别跟我开口提资源,你拍戏我不干涉你,但是别想从我这儿走捷径。”   宋辞又眨了一下眼睛。   “在你跟我的这段时间,要是让我发现你在外面偷人,我就废了你。”   宋辞维持着沉默。   纪淮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脸:“听懂了?”   这些要求总结一下,意思是这样的——宋辞跟他结婚,得洁身自好,但是不能图财产不能图资源,空占着个正妻的名号,实际上连个宠妃都不如,他还不能不满。   一般人能忍吗?   当然不能!   宋辞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争取一下权力:“那你每天都回家跟我一起睡觉吗?”   他的设定可是离开男主后就会一直倒霉,那么既然纪淮都提要求了,他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也可以适当地提出点要求吧?   纪淮的眼睛眯了一下。   宋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胸口,白色的衬衫被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了里面的一小片肌肤,很结实很有力,还有弧线分明的肌肉。   但看着却不贲张,反而性感无比,充满了诱惑力。   宋辞伸手,隔着衣服用手指摸了一下,虽然思想早就开起了云霄飞车,但实际上的动作却很老实,只敢在他的锁骨往下的位置停留着,始终不敢往下。   仅仅是这样,他的耳根子都开始发红。   宋辞俨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有着妻管严的丈夫一样,妻子有权有势且貌美如花,那在新婚之夜跟他提点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啊!   洁身自好是一个男人最起码得做到的,不吃软饭也是身为一个男人最基本的素养。   要不然他怎么能配得上纪淮呢!   纪淮可是宋辞嗑了整整三个月的纸片男神!现在好不容易穿书了,还跟他结婚了,肯定得好好的对他,然后养家!   反正也逃跑不了……   那就好好享受吧。   宋辞强装镇定,胆大包天的用另外一只手环住了纪淮的腰,然后顺着他的腰线往后滑动,动作很大胆,声音却小得很:“我们既然结婚了,我保证不出去偷人,等我火了,我的钱随便给你花,房子也随便你买,离婚了也都是你的。在离婚之前,你每天晚上回家,我就这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纪淮冷笑:“你就这么缺男人?一天都离不了?”   宋辞的手已经滑到了纪淮的腰后面,他犹豫了一会儿,顺着皮带慢慢的滑了进去,面上却一本正经极了:“别的男人就算了,但是离不了你。”   手才堪堪滑进去几分,他的手便被纪淮捉住了。   纪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宋辞颇为认真:“我想给你开个苞。你放心,我技术真的很好的,相信我。”   第7章   第二天清晨,宋辞在床上睁开了眼睛,感觉浑身酸痛。   尤其是某个部位传来的不可名状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极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次都没用。   昨天他的算盘落空了,别说是当攻了,他连在纪淮上方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虽然前期很疼,但是后面真的……挺爽的。   这也算是睡到男神了吧。   宋辞在床上打了个滚,将头埋进了枕头里面。   长得帅,活儿也好,而且还这么有钱,就算是个梦,他也赚了。   至于做攻的这件事,这一次就算了,既然纪淮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迫他,反正两人还没离婚,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宋辞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来平复心情,然后他瘸着腿起了床。   刚刚洗漱完,下了楼,宋辞就看见楼下有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大妈在擦桌子,大妈转过头来看见他下楼,忙笑了一下:“宋先生好,我是老宅那边派过来照顾你们生活的,你可以叫我王婶。”   老宅那边?   意思就是纪淮家的人吗?   昨天在婚礼现场,纪家和宋家的人一个都没出现。   原主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一直在医院里养着,父亲很早就走了,其他的亲戚更是没一个亲近的。   原主有那么多的追求者,最终选择了纪淮是因为纪淮有权有势,其他人都比不了,但他和纪淮没什么感情,所以没通知宋母,他觉得没必要。   但是纪家这边也没人出现,其中的理由可就耐人寻味得多了。   纪淮被猪油蒙了心,非要娶宋辞,但是他瞎,其他人却不瞎,纪家没一个人是喜欢宋辞的。   所以干脆在婚礼上就撂了挑子,摆明了不待见的态度。   不过这送人来是怎么回事……   不是不看重吗?   宋辞琢磨不透纪家的意思,索性也就摇摇头,不去琢磨了,他对着王婶一笑,笑容很是乖巧:“王婶好,那以后就麻烦您了。”   宋辞长得好看,又是演员,极会掌控情绪,很容易能感染人。   王婶的眼睛很毒,看人很准,却在宋辞这么一笑的情况下,也不禁迷了道,暗想这小伙子明明还挺不错的,温和又有礼貌,不像是别人嘴里说的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模样啊。   她也对他笑眯眯的:“没事,你还没吃饭呢吧?我给你做早餐。”   宋辞对她说了声麻烦了,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坐下去的瞬间,他疼得一哆嗦,几乎是霎时便弹跳了起来,然后他咬着牙,又慢慢的坐了下去。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随手拿过桌子上的凉水喝了一口,这才平复下来。   然后他又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此刻似乎不在安全区内。   就在他这个想法出现后,他的眼前一花,然后发生了和之前一样的变化,只见整个地面上都铺着一层亮眼的红色,上面写着开始倒霉。   但是与昨天不同的是,宋辞的身边却自带一个小小的绿色的圈,这个圈将他很好的包裹了起来,隔绝了那片红色。   ……难怪他从早上起床到现在都没倒霉,原来是有这个圈的作用。   但是这个圈为什么会出现呢?   他做了什么和昨天不一样的事情吗?   昨天他已知的信息是绿色的圈的中心是纪淮。   等等,他似乎好像明白了什么……   昨天和今天唯一一件不一样的事情就是他们和谐过了。   所以,其实离开了纪淮他也是能活的,只不过得从他身上取走点东西?   得出这个结论后,宋辞的心情颇为一言难尽。   而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宋辞将手机捞过来一看,是一条微信,他的经纪人蔡鸣发过来的。   说是让他去公司一趟,他有事跟他说。   王婶很快就把早餐做好了,宋辞陪着王婶吃了些早餐,然后便朝公司赶过去了。   原主现在所签下的公司名叫明悦,在众多娱乐公司中算是佼佼者,但却还是不能与纪淮掌舵的盛星分庭抗礼。   宋辞现在的咖位只是个不温不火的十八线,现在处于一无所有的状态中。   宋辞来到了会议室门口,伸手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声请进,宋辞推开门,从里面刚好走出来一个人,与他擦肩而过,还对他笑了一下。   擦肩而过的瞬间,宋辞的脑子里闪过与他有关的信息:魏立,男,二十岁,与宋辞同为蔡鸣手底下的艺人。   蔡鸣已经三十多了,戴着一副眼镜,手边上放着一杯水,手里正拿着一份资料在看,见宋辞过来了,脸上露出了抹温和的微笑:“来了,快坐。”   宋辞拉下口罩,坐在了他面前的椅子上,抬眸看着他,没说话。   他现在还没有代入感。   原著的情节被他打乱了,按照剧情发展,原主从韩森那边回来后,就直接让纪淮出面,把他从明悦里面捞了出来,又在盛星里给他开了间工作室,在他身上砸了无数资源,把他捧成了一位巨星。   但是昨晚纪淮才跟他明说过不会给他资源也不会给他钱,所以接下来的一切都得由他自己去面对。   然而这段剧情在书里面就是空白的,所以宋辞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今天找你过来呢,是有个项目,别人想找你合作。”蔡鸣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慈眉善目的,仿佛好说话极了,“是个不错的剧本,这是次很好的机会,你得好好把握。”   蔡鸣推过来一个剧本,上面写了四个字,名字还挺文艺,叫侧耳倾听。   宋辞接过来翻了两页,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我演几番?”   “你演男三,戏份不多,但是人设很讨喜。”蔡鸣将眼镜拿了下来,用眼镜布擦了擦,动作慢条斯理的,“还有很多人都会去试镜,但是导演挺中意你的,你回去后写个人物小传,再写份关于这个人物的深度表演剖析,我转头帮你转发给导演。”   宋辞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他大概的浏览了一下这个剧本,确实如同蔡鸣所说,是个不错的本子。   看完了剧本,又跟蔡鸣讨论了一下其他的事情,宋辞才从公司离开。   现在时候还早,宋辞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喝杯咖啡再回家。   这是他一贯的习惯,宋辞在读大学的时候,每次接到戏的时候他都喜欢找个安静的角落里缩着,最好是与世隔绝,没人会打扰他的那种,因为这样他才能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去体会人物的情感。   宋辞随便找了家咖啡馆进去,点了杯咖啡和甜点,然后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了。   时间一点点慢慢的流逝。   侧耳倾听是一个温暖治愈的故事,它讲述的是一个哑女和一条人鱼的爱情故事,哑女是个钢琴家,虽然她自己不能出声,但是却能演奏出这世上最动听的音乐。   但是因为她不能说话,时不时的情绪就会陷入焦躁中,有一次她为了写曲,就来到了海边寻找灵感,没想到碰到了一条人鱼。   这是全世界最后一条人鱼,他非常凶悍,见她的第一面就想杀人灭口,结果哑女被吓哭了,人鱼的心一软,就放过了她。   没想到哑女胆大包天,头天晚上放她走了,她第二天就又去蹲点,好奇的想要与他交流。   之后他们后面发生了很多事情,两颗孤独的心,逐渐靠近了彼此。   而宋辞要演的是位水族馆的管理人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雇佣了人鱼到他的水族馆演美人鱼。   这位大哥在一次又一次的不对劲中发现了人鱼的真实身份,他平时是个跳脱又斤斤计较的人,但在这种时候却保持了沉默,为人鱼掩住了秘秘。   最后人鱼的身份全面暴露,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想追捕他的时候,也是他砸碎了玻璃,把他放走,并祝他能够平安逃过这一劫。   因为没有正式签约,剧本上的故事只是个大概的概括,并没有很完善。   但是却依旧很动人。   宋辞看得心潮澎湃不已,脑子里闪现过无数的画面和片段,全都是有关于管理人员,人鱼,甚至还有哑女的人物解析,情感变化。   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拿出了笔,在剧本的空白处做着笔记,把有灵感的表演方式全都记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前面的卡座里面却传来了争执声。   一道冷漠的女声非常严厉:“我说了不用你就不用你!你怎么还有脸来找我?!”   旋即是一个男声急切的解释道:“薇姐,你给我一次机会!上一次试镜只是我的状态不太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能过的,导演那边我都说好了,他说要我来找你,你这边能过他就立刻用我。”   女人似乎是恼极了:“那你找他去!操他妈的,全都推到我这儿来?老子是背锅侠?你觉得我是好惹的?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你再多逼逼一句,我让你在圈里混不下去!”   男人也被逼急了:“你这不是想要逼死我吗!我跟你可是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是不是有人给你塞钱了?他能出钱我也能出,我出双倍!”   宋辞放下了笔,站起了身。   只见一个身形很高的男人与一个女人面对面的站着,女人穿着一条绿色长裙,手里揽着个皮包,看不清面容,但情绪却是极其激动的。   女人似乎不想多说,伸手抓起桌上的咖啡,猛地向对面的人的脸上一泼,被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都在颤抖:“滚!”   男人伸手抹了一把脸,眼神终于从哀求变为了求而不得的恨,他高高的扬起了手,就想朝女人打去。   女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但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临。   她睁开眼一看,只见一个长得精致又漂亮的男人挡在她的身前,伸手掐住了男人即将打过来的手腕。   宋辞的声音非常和气:“朋友,泼咖啡是她不对,但是你直接动手,也太没风度了吧?”   第8章   男人喘着粗气,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挣扎过宋辞的力气,见状,他更加愤怒了,他看向了女人,知道自己铁定是没戏了,于是干脆连本性都暴露了出来,恶狠狠的骂道:“你就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说完后,他甩开了宋辞的手,转身就走。   女人却毫不在意的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一秒恢复到娴静的模样,她看向宋辞,掩去眸中的探究意味,对他一笑:“谢谢。”   宋辞也对她一笑:“不用。”   说完后他便打算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面,但女人却叫住了他:“唉,感觉你人还挺不错的,咱俩交个朋友呗?”   其实这种情况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于宋辞来说算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   一般的绅士都会在那种情况下出手相助的。   如果宋辞这会儿是单身的话,他说不定会答应对方,但是他现在已经结婚了,于是他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便婉拒了:“不好意思,我先生爱吃醋,我怕晚上回去招他骂。”   “爱吃醋吗……”女人的脸上一脸的魔幻表情,看着有点奇怪,但很快她就调整过来,又捋了一下头发,微笑着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我知道你是宋辞。”   宋辞愣了一下。   “其实我是你的影迷。”女人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神态颇为诚恳,“我看过你演的好多电视剧,没想到我们能在这儿相遇,我觉得真是太有缘分了,你还帮了我,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温柔呢。”   原著对原主之前演过的电视剧带过几笔,出演的角色都是什么智障男三,或者只有几场戏就杀青的男N号,没一个是让观众有记忆点和喜欢的。   所以也就不温不火到了现在。   宋辞没想到这儿都能让自己遇到粉丝,对方还当着他的面这么夸他,他觉得很是惊喜:“谢谢。”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得对为数不多的粉丝表现出足够的重视来固粉,毕竟原主现在连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没有,现在他除了一张脸外,真的没什么可以服众的,于是又问道:“你需要特签和拍照吗?”   女人愣了一下,很快微笑道:“可以吗?”   宋辞点了点头,虽然在现实世界中他还没出道,但他对自己未来的粉丝也是很憧憬的。   她们肯定会是一群很可爱的小姑娘,或者是小伙子。   她们给他最纯粹的喜欢,那他也会回报给她们最刻苦的努力和最单纯的初心。   “好,那就麻烦你了。”女人温声细语的道,“我叫薇薇,紫薇的薇。”   宋辞的手里正好有纸和笔,他拿出纸和笔,在纸上写道,致薇薇:希望你每天开心,祝生活愉快。   薇薇接过了纸,看了上面的话后,嘴边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很真诚的祝福,但是现在我很苦恼。”   宋辞隐约觉得她像是一直在主动挑起话题来,但是也没多想。   毕竟粉丝遇见了爱豆,想要在一起多待一会儿也是正常的。   宋辞出于礼貌,顺口问道:“是有什么不太顺心的事情吗?”   “我有部剧一直选不到合适的演员。”薇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略低着头,表情很是艰涩,“私底下还会有人骚扰我,就比如说刚才那个男演员,他想出演我的男三号,可是他连外形都不达标,被PK下去了后还说我是故意挤兑他,现在的人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原来刚才的事情缘由是这样子的。   没想到这个女孩看着挺柔弱文静的,实际上却是个导演?   也太年轻了吧……   而且一个导演是他的粉丝……这件事情好玄幻啊。   宋辞:“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子的男三号?”   “开朗,活泼,大方。”薇薇不假思索道,“但是演技也得过关,我不想找个流量过来演,一个个开价高不说,还自命不凡得要死。”   符合这四个要求的人在圈内一抓一大把啊。   宋辞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达不到她心中的要求,但是他也没立场多说什么,毕竟两个人并不太熟,他宽慰道:“符合你要求的人其实还挺多的,现在找不到,或许是时机还不到,等时机到了,或许他会直接空降到你面前也说不定。”   “是吗?”薇薇笑了一下,伸手捋着自己的头发,“借你吉言,刚才的事情真的谢谢你了,下次我们有机会遇见,我请你喝咖啡。”   宋辞对她笑了一下,没答应也没拒绝。   坐在咖啡馆研读了一下午的剧本后,宋辞就回了家,他发现自己身上绿色圆圈的光芒愈发的黯淡了,这是一种非常不妙的预兆,他得赶紧回家吸一口男主来保命。   谁知道回到家后,纪淮还没有回来。   他没有提前和王婶说好回家的时间,所以王婶没有做饭,等看见宋辞回了家,王婶这才准备着手做饭。   宋辞拿着手机,眼看着自己身上绿色的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暗,他一咬牙,还是给纪淮打过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直到最后一声的时候,才被人接起来。   纪淮的声音很冷淡:“什么事?”   宋辞发现在打电话过去后,身上的圈就猛地亮了一下,就像是没电的手机一下子接上了电源似的。   ……所以说,与男主联络也能保命是吗?   宋辞沉默地研究了一下这个绿圈的原理,一边犹犹豫豫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纪淮的声音很淡:“我不回去。”   宋辞:“我们结婚才第二天,你不回家不太合适吧?”   纪淮有点不耐烦:“昨天还没被艹够?”   宋辞:“……”   纪淮:“我不喜欢太浪荡的男人。”   宋辞:“……”   卧槽?!叫他回个家他怎么就浪荡了???   宋辞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纪淮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连让他多解释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已然被挂断的手机,宋辞作势往地上砸了两下,然后才愤愤的收了起来。   过了会儿,王婶把饭做好了,两人一起吃了饭,王婶是个很健谈的人,见宋辞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便问了两句,被宋辞打岔敷衍了过去。   王婶语重心长的劝他:“夫妻俩过日子,互相理解最重要,阿淮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好孩子,也比谁都长情,这不,一旦喜欢上你就认定你了,他是很爱你的。”   宋辞默默的在心里吐槽,他爱的可不是他,而是原著中的受,而且他黑化后可是谁都不认,往死里虐受。   不过他觉得他应该沦落不到那种地步。   他可是决心要把虐文发展为甜文的男人。   “虽然他木讷,可能有时候不擅长表达,但其实心地善良得很。我记得小学的时候,他偷偷的攒过自己的零花钱,给天桥上的一个老头,太太发现了,什么也没说,回头让人带着他去跟踪那个老头,阿淮亲眼看着老头拿着他给的钱去吃喝嫖赌,回去后,太太问他怎么想,阿淮也没说话。第二天还是去找了老头,听完了他第无数次的卖惨故事后,很认真的给了他最后一次钱,对他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老头不是桃李,他不会再过去了,他存了那么久的零花钱,那么久没有买糖吃,就当是交了一次学费,如果他还有愧疚之心,就不要再欺骗别人了。”   说着,王婶笑了一下,神态柔和下来,颇为感慨的模样:“一转眼,他就这么大了。”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比喻品德高尚的人,用不着自我宣传,自然而然的就会受到人们的尊重和敬仰。   宋辞像是听故事似的,颇为稀奇的挑了一下眉:“然后呢?”   “后来他做事就理性多啦。”王婶摇了摇头,脸上带笑,“太太跟他说,做事情光靠感情是不对的,容易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最后烧得什么都不剩。”   王婶顿了顿,又笑起来:“我记得还有件事,在阿淮十岁的时候,他的妹妹养了只猫,阿淮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可是妹妹每天抱着猫咪跟在他的身后,傻乎乎的,有一阵妹妹生病了,得住院半个月,就拜托阿淮养,阿淮可嫌弃了。”   宋辞听着想笑。   纪淮和猫是两个次元的生物,他完全想象不到两种生物同框的画面。   他看着王婶,迫不及待地想听下面的内容。   王婶也没卖关子,笑眯眯的道:“那猫也认识纪淮,但挺怕他的,自己主人不在,就每天缩在角落里,饿了连叫都不敢叫。阿淮每天定时定点的给它喂吃的和喝的,有一天那猫主动蹭了他一下,阿淮当时就愣住了,紧接着就二话不说,转头跑了。猫也吓了一跳,又缩起来了,可没想到阿淮第二次去喂它的时候,一直在它旁边待着,满怀期待地等着它再次蹭上来。”   宋辞笑得不可自抑,脑子里霎时脑补出了那幅画面。   不是吧?   纪淮真的有这么可爱?   他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宋辞:“然后呢!”   王婶想了想,脸色柔和:“后来那猫犹犹豫豫的,就又蹭了他一下,阿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伸手摸了它一下。然后他就喜欢上那只猫了,后来妹妹出院了,喜新厌旧,说要把猫送走,阿淮就一直养着那只猫,猫可黏他了,跟块小年糕似的。时间久了,这猫就成精了,仗着阿淮的宠爱,在家里称霸王,只在他面前乖,别人面前凶得跟什么似的,阿淮也装聋作哑,把它放心尖上宠着。再后来,那猫得了病,没救回来,死了。阿淮整整一个星期都跟丢了魂似的,直到现在,家里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这只猫。”   王婶叹了口气,颇为唏嘘:“所以啊,我们都说,连只猫阿淮都这么宝贝,以后要是喜欢上一个人了,不知道该怎么把人宠得无法无天呢,太太说这不是件好事,她怕阿淮跌进坑里,我倒是觉得阿淮是个有分寸的。”   说到这儿,她转头看着宋辞,声音含笑:“我觉得他看上的,一定也是个很优秀很不错的人。”   原本是在听猫的故事的,猝不及防被夸了一脸,宋辞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也微笑着说:“优秀真的谈不上,但是我以后肯定会努力配得上他的,只不过……”   没想到宋辞这么谦虚,王婶的眼神更加温柔了:“嗯?”   只不过小纪淮这么可爱,宋辞要是早知道自己会穿书,说不定就直接穿到纪淮小时候了。   会背文言文,像个小大人似的,还傲娇软萌,喜欢小动物。   怎么能可爱成这样啊。   宋辞支着下颔,唇角扬起:“只不过感觉今天又认识到了不一样的他。”   对他的喜欢从片面的书上的文字,变得更加立体了一点点。   第9章   吃完饭后,宋辞帮着王婶收拾了餐桌,然后他就来到了游泳池旁边。   侧耳倾听里面的男三号是需要会游泳的,海族馆规模不大,是他一手发展起来的,这说明他肯定对海洋生物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感。   而平时照顾这些动物,喂食什么的,自然需要他一手操办。   在剧本里的大多数戏份,男三号都是浸泡在水里面的。   说不定试戏的时候,导演就会问他会不会游泳。   宋辞自然不会游泳,但是他可以学,没有什么是万能的百度解决不了的问题,他非常信任百度爸爸。   当然,主要原因是他的钱全都被抢走了,现在他身无分文。   宋辞穿上了泳装,打开了百度,搜索十分钟游泳教程。   王婶在做家务,透过落地窗看见他在游泳池边上坐着,不放心的喊了一声:“小辞啊,你这是要干嘛?”   宋辞聚精会神的看着屏幕,随口道:“我游泳呢,吃完饭想锻炼一下,王婶,您不用担心。”   王婶看了会儿,皱着眉头,还是不太放心:“现在已经秋天啦,这水是不是太凉了?要不然白天再游?”   离试镜开始的时间可不多了,宋辞不想浪费,于是便笑着看向王婶,冲她卖了个萌:“不要紧的,我们年轻人火气旺,不怕冷。”   王婶心下一软,想了想,也不再劝说了。   百度里的教程十分简单,总共只有八步,八步加起来都不超过三百字。   而且看上去非常的通俗易懂,似乎只要不是个傻子,按照上面教的来,都能很快学会游泳。   宋辞看完后非常的有信心,他甚至觉得自己十分钟都不需要,肯定最多八分钟就能学会了!   怀着一腔热血,宋辞按照百度上的第一步来,他站在原地,缩手缩脚往水下沉了下去。   水没过了他的头顶,将他整个人都包裹着,宋辞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就摔了下去。   他错愕的睁大眼睛,却发现不知何时起,他周身尽是红色的警告。   不好,霉运要来祸害他了。   跟王婶聊天聊得太过开心,他居然把这茬都忘记了!   宋辞本能的滑动着水,想往上面浮动,但是水面却离他越来越远,他开口想要呼救,可嘴一张开,换来的却是大股的冰水的涌入,呛得他剧烈的咳嗽着。   他觉得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不断的往下沉着,眼前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一些光点漂浮着。   ……   纪淮伸手推开门,弯腰换鞋,站起身的时候,看见王婶坐在沙发上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电视。   她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电视声音开得很大。   放的正好是个小品,她看得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   看见纪淮进门了,王婶抬眸朝他露出了一个和蔼慈祥的微笑:“阿淮下班啦?累不累呀?”   纪淮回了句还好,便朝着厨房边上的冰箱走过去,拉开了冰箱,拿出了一瓶水出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他现在非常的心烦意乱。   虽然他觉得他的猜测非常疯狂,但是……事实就摆在了眼前。   这个跟他结婚的宋辞好像并不是上一世的宋辞,虽然他们长得一样。   等一下,他们长得真的一样吗?   纪淮努力去回想了一下上一辈子宋辞的模样,却发现他无论如都想不起来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了,但是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上一世的宋辞的背上面是有一个淡红色的胎记的。   而这一世的宋辞,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而且不仅仅是这样,这一世的宋辞在为人处事,还有性格上面都发生了巨大的,甚至都让他难以忽略的变化。   变化之大到甚至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原本以为他也是上一世重生过来的,但是看样子好像却并不是这样。   可是……这可能吗?   纪淮闭了闭眼睛,再次仰头灌了一大口水。   “大晚上喝冷的不太好。”王婶调低了电视的声音,把毛衣放到了一边,语重心长的教导他,“伤胃。小辞也是,你们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等到老了,都是会还回来的。”   纪淮只听见了一个宋辞的名字,下意识地问道:“宋辞怎么了?”   说着他还是把冰水放了下来,把冰箱的门合上了。   “他呀,大晚上的非要跑去游泳,我跟他说水很冷的,他也不怕,还跟我说些歪理,说什么他火气重,你也不回家,他正好消消火。”王婶记性不好,模糊的记得宋辞是说了这些,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对原版的话进行了二次篡改,她叹了口气,“火气重也不能大晚上的跑去游泳,你说是不是?我担心他,就在这儿坐着守着他呢。”   王婶这话一说完,纪淮的脸色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纪淮的语速很慢:“……消火?”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宋辞居然已经浪成了这样?他人都还没回来,就已经燥热难耐得只能靠游泳来压制火气的地步?   “是呀。”王婶絮絮叨叨的,眼神往游泳池那边瞟,“他还说他火气可大了,让我别担心他,你说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纪淮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捋起了袖子,他对着王婶一笑,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王姨,您先去睡,这儿有我,您不用操心。”   王婶本来也就困了,全靠着小品撑着才能坚持到现在,这会儿听了纪淮这么说,便点了点头,拿了毛衣进屋了。   纪淮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走向了游泳池,他伸手拉开了落地窗的门,望向了游泳池里。   但只才堪堪看过去一眼,他便发现了不对劲——水里面沉着一个人,不断地往水面上涌着气泡。   纪淮心下一惊,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便跳了下去,他几下游到了宋辞的身边,伸手捞过他,将他往岸上带。   宋辞已经昏迷过去了。   纪淮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深吸了口气,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宋辞的嘴里不断的溢出水来,但还是没醒。   他闭着眼睛,长睫湿成一团,覆在眼睑上,脸上全是水,冻得面色发白,黑发浸过水后变得愈发的乌黑,乌发雪肤,美如冠玉,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沉睡的睡美人。   做了几分钟的心肺复苏后,纪淮盯着他看了会儿,皱了皱眉,再次深吸了口气,对准他的唇度了过去。   人工呼吸做了没几个,躺着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宋辞觉得耳朵里尽是嗡鸣声,像是被人拉着从死亡线上走了一遭似的,意识慢慢的清醒过来。   他睁开了眼睛,便看见纪淮正在给他做人工呼吸。   纪淮的嘴唇很软,与他本人的性格一点都不相符合,吻起来的时候还有一股很淡的薄荷味,很清新的味道。   宋辞没忍住,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纪淮:“……”   宋辞收回舌头,抿了一下嘴唇,用心地品尝着,觉得挺好吃的。   纪淮真的是被震惊到了,他没想到宋辞都快溺死了居然还能浪成这样,连他给他做人工呼吸的机会都不放过,一心想占他便宜。   宋辞等了一会儿,没等来纪淮的下一个人工呼吸,他想了想,闭着眼睛,稍稍抬了一下身体,然后仰起了脸——那是一个索吻的姿势。   纪淮:“……”   刚才的水怎么就没把他浪死呢?   第10章   “不够?”纪淮的声音很是平静,“要不然再下水里消一下火?”   听见纪淮的声音,宋辞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了。   他觉得纪淮不是在说着玩,他是说到做到的那种人。   宋辞睁开了眼睛,装模作样的拍着胸口开始咳嗽,咳得惊天动地,满脸通红。   纪淮冷漠地看着他演。   “刚才发生了什么?”宋辞一脸的茫然,把毕生演技发挥到了极致,他偏头看了看游泳池,又看了看纪淮,以及自己的状态,很适时的恍然了,“我明明记得我在游泳——是你救了我。”   宋辞咬住溢到嘴边的那句“如此大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算了”,憋得脸更红了,然后他才忍住笑,颇为诚恳的道:“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的话,我就死了。”   纪淮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像是无垠的夜空。   宋辞想要尝试着站起来,但是他刚动一下身体,右腿便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就像是整条腿的筋脉都被放进机器里滚了一遍似的。   宋辞当即疼得脸都变了颜色。   纪淮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他问道:“你会游泳吗?”   宋辞咬牙克制着那股痛劲,眼里都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他摇了摇头。   “不会游泳,”纪淮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的开口道,“想我了,打电话要我回来,得知我不回来后,想我想疯了,又欲|火焚身,所以连自己不会游泳都顾不得,直接跳进了泳池里面,结果差点玩死自己。正好我回家赶上了这场直播,你就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决定演一出苦肉计——以便于博得更亲密的肌肤接触。”   宋辞瞠目结舌的听着这些,眼睛睁得大大的:“……”   卧槽?   卧槽?!   纪淮不紧不慢的拍了两下巴掌:“很好。宋辞,我没想到你能浪荡成这样。”   “不是!”宋辞觉得事关自己的名誉,他必须的好好的解释一下,否则他在纪淮的眼里可就是一个小淫|魔了,这他妈的是什么奇怪的人设!   他忘了自己的右腿还在抽筋,猛地站了起来,大喊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下一瞬,他的右腿便叛变了他,软软地倒向了地上,宋辞整个单膝跪了下去,然后将纪淮给扑倒了。   纪淮正准备抱手冷笑,听他能狡辩出什么花来,可刚站起来,便被宋辞当面扑了过来。   纪淮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宋辞压在了他的身上。   纪淮的头差点再次被浸入水里面,好险被宋辞在岸边撑住了。   宋辞的嘴唇重重的嗑在了纪淮的胸口处。   好巧不巧,正是湿透的白衬衫中间的那一点红上。   宋辞:“……”   我操……   我他妈……   我日……   啊啊啊啊啊啊啊!!!!   纪淮痛得闷哼了一声,脸色霎时便黑了下来。   宋辞从他的身上抬起头来,虚弱无力地道:“纪总,淮哥,你你听我解释……”   纪淮伸手推开了他,然后自己站了起来,如果说刚才他的脸色是面若冰霜的话,那么现在他的脸色已经像是要杀人了。   “没什么好解释的。”纪淮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宋辞,离婚前我不会再碰你了,你自重点。”   说完他转身就走。   宋辞踉跄着小跑了两步,一边痛得撕心裂肺一边想要伸手去抓他的手臂:“纪淮,你误会我了,我是不会游泳,但是……”   但是老子是来学游泳的啊!大哥你脑补能力为什么这么强啊啊啊!学个游泳都能被你曲解成欲火焚身!你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宋辞此刻恨不能跳进游泳池里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未说出口的解释再一次被打断了,或许是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了,王婶揉着眼睛拉开了门,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宋辞的眼里包了一汪泓泉似的眼泪,眼眶通红,腿似乎还受了伤,看着不太灵便,此刻一边跟在纪淮身边小跑着一边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纪淮,他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表情不耐烦得像是随时会伸手将宋辞拍开。   王婶的母性光辉一下子被激发了,她上前一步,声音很是严厉:“纪淮!”   纪淮顿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她,他收敛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向着她点了点头:“王姨,您还没休息?”   “怎么回事呀你们?”王婶走了过来,伸手拉过了宋辞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他。   宋辞的身体不好,刚才经历过那么一出,冻得浑身都在发抖,王婶的手接触到他的身体的时候,半点热气都没有,身体就像是一块冰似的。   “没事没事。”宋辞忙对她露出了个微笑,“就是在水里泡久了,有点抽筋。”   “抽筋了?”王婶面露骇然,她睁大眼睛,看了看纪淮,又低头看向宋辞的腿,顿时便黑下脸来,“纪淮,你怎么回事?小辞的腿都抽筋了,走路都不方便,你怎么还让他跟着你跑?”   纪淮面无表情:“我让他跟了?”   宋辞痛得龇牙咧嘴,偏偏还要努力调节两个人:“不不不,王婶,我不疼的,就是因为抽筋,所以我才要多动一下,活动一下血脉,现在我已经好多了,真的,不信我可以蹦给你看。”   说完,他像是生怕她不信似的,猛地蹦了一下。   纪淮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果然,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宋辞痛得几乎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升天了,眼泪霎时夺眶而出,呼啦一下流满了整张脸。   他的身体一软,当着两人的面慢慢的滑了下来。   王婶急得脸色煞白:“小辞!小辞!!”   她急忙去扶他,但是宋辞是个成年男性,她的力气根本就扶不动,纪淮冷漠地伸出一只手,扶了一把。   “快快快,这么严重。”王婶把宋辞往纪淮的怀里一推,手打着摆子就要拿手机拨120,“我我我叫辆救护车。”   “不……”宋辞哭成狗,他还要拉住王婶,不想让她跟着操心,“真的不用,我这个就是……就是看着严重,等会儿抹点红花油,按摩几下就好了,不用叫救护车,真的没必要……”   王婶看向了纪淮,心中忐忑不定,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纪淮冷着一张脸:“死不了。”   王婶:“……”   纪淮:“没必要浪费公共资源。”   纪淮是王婶看着他长大的,在老宅备受尊敬,也算得上是纪淮半个妈,见他对宋辞如此不上心,还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可是你老婆!纪淮,你怎么对人家的?婚前那么宝贝他,结了婚就开始冷落他了?哪有你这样当男人的?!”   亏她之前还在宋辞的面前给他刷了那么大一波好感度!现在全都给他败完了!   王婶说话还是有分量的,纪淮没顶嘴,沉默地听着。   王婶一口气没顺上来,拍着胸口顺着气,指着纪淮:“你给我好好照顾小辞!把他抱上去擦药酒,给他按摩,等会儿我上去检查!”   宋辞没想到一向慈眉善目的王婶生起气来居然这么吓人,连男主角都敢吼,不由得愣住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纪淮一言不发的弯下腰,依言把宋辞抱了起来。   走到了二楼卧室里后,纪淮把宋辞放到了床上,宋辞立刻小声地跟他说了声谢谢。   纪淮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翻出来了一个医药箱,里面装了很多的医疗用品,他拿出了红花油,朝着宋辞走过来。   宋辞只穿了条大裤衩的泳裤,连鞋子都没穿,被纪淮放到了床上后就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努力地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和纪淮单独相处是真的可怕。   更别提还是被纪淮误会了那么一通,王婶又为了他而吼他,换了谁心里都会有意见。   宋辞很怂。   纪淮将红花油扔到了他的面前,声音很冷:“腿抽筋也是提前算好的?就是想让我抱你?”   宋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出乌龙,他捡起红花油,往手上抹了两下,就开始往腿上按,他低着头道:“你误会我了。”   “误会你?”纪淮冷笑,“我怎么觉得我已经看清你了呢。”   “我去游泳池里是去学游泳的,”宋辞抬头认真的看着他,“为了我的下一部戏做准备,我要演一个会游泳的人,吃完饭后就想去游泳池里面练习一下。”   纪淮:“学游泳?怎么学?你请了私教?”   “不是。”宋辞拿过手机,点出百度的搜索页面给他看,“你看,我在百度上面搜出来的,说是十分钟就可以学会游泳。”   语气也理所当然极了——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学不会?   纪淮:“……”   他伸手按了一下眉心,语气淡淡的:“宋辞,晚上的温度不到十度,游泳池的温度在五度左右,你跟我说,你在游泳零基础的情况下,不需要别人在旁边看着你,就靠这么个破网页上面的步骤学游泳,你知道你溺死的可能性有多大吗?”   宋辞没想那么多,一时愣住了。   第11章   宋辞从小到大学东西都是如此,学滑板的时候他爸拿了块板子扔给他,然后给他买了套护具,就让他摔着玩,他拿了把瓜子在旁边边嗑边看电影。   学自行车的时候他爸又买了套护具,这回倒是没只顾着嗑瓜子了,还先记得跟他说平衡要领,讲了三分钟后就去买了根冰棍,蹲在凉棚底下看着他骑。   宋辞就算摔得鼻青脸肿也不见他心疼,他永远只会笑眯眯的跟他说,疼吗?疼就对啦,学任何东西都是要有吃苦的决心的,摔多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你还小,多摔些跟头,以后就少摔点,亏不了的。   也是从那之后,每次遇到需要学习的新事物的时候,宋辞总是充满了干劲。   ——不过是多摔几次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游泳这件事它根本就不会摔,也没地儿给他摔。   但是被这么一提,宋辞才恍惚地意识到,学游泳这事儿虽然不会摔,但似乎搞不好会死。   “我,我没想那么多。”宋辞结结巴巴的道,“我觉得我天资聪颖,我可以在短时间内就学会的。”   纪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淡嘲:“装给谁看呢?三岁的小孩都知道水深危险,游泳得在大人的看护下进行,你多大了?你现在是要跟我说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只是为了准备角色?你那角色的片酬是高到了给你连棺材本都准备好了?”   宋辞:“……”   他沉默地抱着自己的腿,脸色通红。   说得他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过分。   纪淮怎么这么过分!他怎么嘴这么毒!明明刚才亲上去的时候还挺软挺好吃的!   “是啊。”宋辞觉得自己是越描越黑了,索性也就放弃挣扎了,把自己所有的脸全都抛开不要了,破罐子破摔道,“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不回来,我欲火焚身,想去泳池里泡会儿消一下火,还不止如此,我还想一边看你照片一边撸一发呢,所以才不让王婶在一边看着的。没想到浪过头了,差点淹死,看你回来了,正好就想使个美人计,让你来个英雄救美,然后楚楚可怜的跟你来个泳池play,哦对了——摔跤我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占你便宜,为了腿抽筋你都不知道我在泳池里泡了多久,为了能跟你亲热我真是用尽了功夫啊。”   说着宋辞就伸手去扯纪淮的衣服:“来来来,我后面还有剧本呢。刚才我啃的那一口应该挺重的,我来帮你上一下药吧。”   没想到他的猜测都是真的。   宋辞真的就有这么不知羞耻,这么浪,而且还比他想象中的尺度更大。   他跟前一世的宋辞果然不一样,前一世的宋辞在他的面前要么只会哭,要么只会害怕得瑟瑟发抖,根本不会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他们或许真的是两个人。   纪淮猛地后退,躲过了宋辞要拉他的手。   宋辞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宋辞顺着剧本就开演,连个适应都不需要,他挑了一下眉:“不上药啊?那怎么行呢,要是肿起来了,你穿衣服会痛的,你放心,我只是上一下药而已,我又不对你做什么。”   此刻的宋辞对于纪淮而言就像是洪水猛兽似的,纪淮再一次退开了,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冷冷地看了宋辞一眼,旋即便转身离开了。   宋辞:“……”   哦豁,有点意思。   逼着他浪,他不想浪他还不乐意,一副你分明就是处心积虑的想占我便宜的表情,可等到宋辞真的浪起来了,他又唯恐避之不及?   纪淮在想什么?   他怎么能这么好玩?   宋辞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对付纪淮的新办法。   ***   纪淮一晚上没上楼,但是也没有听见他出门。   第二天早上,宋辞在床上躺尸了一会儿,才爬起来。   王婶坐在客厅里择菜,一边择菜一边看电视,见宋辞从楼上下来了,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宋辞也坐到了她的旁边,帮她择菜,陪她聊了会儿天。   王婶是个很慈祥的长辈,年纪大了后就总爱和人说说话,宋辞在现实生活中也有个和王婶性格差不多的奶奶,所以很愿意陪着她。   “你今天还出门吗?”王婶把菜篮子放到一边,准备洗手开始做饭了。   宋辞起得晚,这会儿都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索性连早午饭都一起吃。   宋辞想了想:“应该不出去了吧。”   蔡鸣只给他布置了让他好好研读剧本分析人物的任务,如果有事的话,他应该会再联系他的。   王婶很高兴:“那好,我再多准备几个菜。”   “就我们两个人吃,不用准备那么多。”宋辞笑着拦住了她,随手把围裙递给她,“来来来,我来给您打下手,我之前就很想学做菜了,正好现在跟您偷个师。”   吃完了午饭后,宋辞就又抱了剧本,煮了杯咖啡去天台上消磨时光。   已经进入秋天了,空气里浸着一层凉意,树叶也开始慢慢变黄了,在萧瑟的秋风下,打着旋儿往下飘。   这栋别墅处在整个城市的中心地带,却一丝喧嚣都不闻,反倒僻静得很。   从天台上往下看,就可以看见大片如画般的风景,每一帧都让人心旷神怡。   宋辞眯着眼睛,抱着小毯子缩在摇椅里面,他的右手边放着剧本,左手边上放着咖啡,还有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零食。   头顶上是蓝白的天空,偶尔会有一丝凉风滑过,这是一个很惬意的午后。   宋辞把剧本放在脸上,双手枕在脑后,闭上了眼睛。   今天的他身上依旧有绿色的圈。   所以昨天他的猜测是错的,并不是一定得和谐,不和谐也行,大概只需要纪淮在离他很近的距离内待一个晚上就可以了。   这时,宋辞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只见是蔡鸣发过来的,问他要人物小传和表演剖析。   要得这么急吗?离试镜还有一个星期呢。   不过这些东西宋辞早就准备好了,他用手机整理了一下,发了过去。   蔡鸣那边很快就接收了,然后回复了一个好字。   宋辞把手机往下一盖,把小毯子拉过了头顶,满足地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蜷缩成了一团,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   宋辞是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的,刺耳的铃声在他耳边炸响,刺得他一个激灵,差点从摇椅上摔下去。   宋辞掀开小毯子,把手机捞了过来,刚摁下接听,蔡鸣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辞啊,今晚你没事儿吧?”   刚刚睡醒,宋辞有点懵,脑子还没开始转,轻轻啊了一声。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已经暗沉下来了,暮色四合,街道上已经亮起了长灯,星星点点的,十分漂亮。   “这儿有个饭局,你过来一趟吧。”蔡鸣的声音很平稳,“是关于侧耳倾听的,我之前不是说导演挺中意你的吗,他今天想单独面试一下你,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千万别错过。”   宋辞有点没太反应过来:“……单独面试我?”   这么好的机会?天上掉馅饼了吗?还是他在做梦?   “我好不容易才跟他约到时间,别人挺忙的。”蔡鸣温温吞吞的,“你能来吗?不能来我可就让给别人了。”   “我可以啊。”宋辞赶紧答应了下来,“我当然可以了,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赶过去。”   说起来他还挺好奇的,能选择这么一部温暖治愈的爱情文艺片来拍的导演到底是什么模样,应该也是个文艺的女生吧?   宋辞的脑子里闪过了在咖啡店遇见的薇薇,不过旋即就又被他抛诸脑后了。   不可能是她。   蔡鸣那边挂了电话,然后给他发了个地址过来了,只是在发完地址后,他又发了一条消息:好好打扮一下,导演喜欢干净清爽一点的风格。   第12章   见导演当然得郑重一点了,宋辞也没细想,以为干净清爽是蔡鸣特地为他打听来的导演喜欢的风格,于是在衣帽间折腾了半个小时,挑了件白色的高领毛衣穿上了,下面配了条黑色长裤。   宋辞的体型偏瘦,腰细腿长,穿上白毛衣后,气质格外温软,眉目像是画似的,这样一打扮,看上去宛如一个刚出校的大学生一样。   很符合干净清爽这四个字。   拾掇好了后,宋辞就出了门,二十分钟后,他打车来到了一间娱乐性质的私人会所门口。   来到了指定包厢,蔡鸣正在长廊里站着抽烟,也顺便等他,偏头看见他过来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登时怔了一下。   娱乐圈的美人的确很多,但是得上天眷顾的,却似乎只有宋辞这么一个,宋辞入圈三年了,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平时也不见他怎么保养,可是只要稍微打扮注意一下,就能成为人群中最吸睛的存在,还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那种。   随随便便穿一件白色毛衣,哪怕是最简单的款式,都像是走秀拍广告似的。   蔡鸣想到了自己手下的另外的艺人魏立,他今年才二十,走的是温暖治愈人设,可私底下却俨然是另外一副面孔,因为熬夜打游戏,平时总吃垃圾食品,皮肤状态让人堪忧,从他接手到现在,不知道已经在脸上砸了多少钱了,最近还得把他送出去整一下眼睛。   怎么两个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来了。”蔡鸣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敛下眸中的情绪,摁灭了手里的烟蒂,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低下头,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等会儿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话听上去……有点奇怪。   宋辞只是个未出道的练习生而已,平时又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到了二十三了,娱乐圈那些肮脏的一面都没被他看见过,宋辞天真的以为蔡鸣是在跟他说等会儿要好好表现,于是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不放心地问道:“你有把我写的东西发给他看吗?导演有没有说什么?”   “进去就知道了,”蔡鸣含糊不清的道,说着他便伸手搭在了宋辞的肩膀上,用力地推了他一下,“去吧,进去后这个角色差不多就稳了。”   这不是蔡鸣第一次做这种事,宋辞被他带了三年,两个人之间是有默契的,这些事宋辞自己愿意做,蔡鸣也乐意顺手推舟,毕竟他不能白长了那张脸,既然注定出不了头,那总得让它有点用处。   只是……这一次却不是单纯地为宋辞自己争取的。   蔡鸣的心里有点隐约的不安,但很快又被他压下去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管他呢,宋辞本来就是一张废牌,两个人签了五年的经纪约,本来可以安安稳稳互相平安的度过的,可是因为宋辞刚出道那会儿的不识好歹,他的经纪人生涯都差点断送在宋辞的手里,现在好不容易在魏立的身上看见了点希望,从宋辞身上扒拉一点最后的利用价值怎么了?   这是他欠他的。   他就该这么还他。   宋辞心中的那股违和感因为蔡鸣的这一个举动而更加重了,可是蔡鸣根本就不给他任何发问的机会,他推开了门,把宋辞推了进去。   长廊里,纪淮不确定地看向了某个包厢门口,他顿了一会儿。   刚才那个身影他应该没看错,那个人是宋辞。   他是过来跟经纪人一起吃饭?   漫不经心地想了会儿,纪淮准备回自己的包厢,和他一起的同伴见他看向这个包厢,笑了一下,随口道:“这里面的人我认识,他们今天打算玩个大的。”   这话刚一说完,纪淮的眸色一深,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哦?”   “就是……”同伴讪笑了一下,他知道纪淮讨厌这些,所以也没仔细说,就隐晦地道,“刚才进去的那个男生,估计是他们今天的玩意儿。”   至于怎么玩,那内容可就黄暴了去了。   纪淮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看上去就很奢靡华贵的包间,装潢是金碧辉煌的风格,里面是一个饭局,坐了一圈穿西装的人,大概有五六个,正在说着话,桌上摆了一桌的美食佳肴,还有几瓶酒。   宋辞一进来,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看了过来。   有两个人的视线登时便移不开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对方的视线太过于露骨,宋辞十分不适应,他瑟缩了一下,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宋辞往后退了一步,有种想要立刻出去的冲动。   但他的后背很快又被进来的蔡鸣给抵住了,蔡鸣按住了宋辞的肩膀,微笑着带他上前,将他带到了方才一直紧盯着他的那两人面前,语气很恭敬,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小辞,小辞曾经在一个慈善晚会上面看见过您,对您难忘得很,今天听说我是和您吃饭,说什么都想过来看看,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让您见笑了,希望您多担待。”   “不错,”那个男人油头粉面,满脸油腻,西装敞开着,露出了大腹便便的肚子,他眯着眼笑了起来,赤果果的视线在宋辞的脸上流转着,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商品似的,他点了点头,“不错。”   “承蒙王总看得上。”蔡鸣脸上的笑容立刻真诚了许多。   这桌子上坐了六个人,其中咖位最高的自然不是他,但是蔡鸣不敢去招惹,这个姓王的有钱,是个暴发户,平时就爱投些电视剧电影玩玩,也是为了哄他那些情人高兴,是这六个人中最容易抱上大腿的。   但是他口味刁钻,还素爱在床上折磨人,在圈子里的风评很不好,爱跟他的人不多。   最近他刚刚玩腻了上一位情人,正在寻觅新玩具。   蔡鸣为了得到这些消息,可真是费尽了功夫,不知道折了多少人脉。   如今这姓王的说不错,也就是说这事成了大半了,蔡鸣的心都安稳了不少,他伸手拍了拍宋辞的肩膀,语气温和道:“小辞,你就在这儿坐着吧。”   宋辞整个人都懵了:“……”   卧槽?   卧槽?!   这他妈是潜规则吧?这是吧?!   “我……”宋辞往后退了一步,僵硬地扯出了一丝微笑,“我……我比较喜欢吃那边的东西,我还是坐那边吧。”   说完他连给蔡鸣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挑了个离油腻男最远的位置。   而因为宋辞的这么一个动作,气氛霎时停滞了一瞬。   油腻男啧了一声,很是不满地看向了蔡鸣,蔡鸣也是尴尬地一笑,圆场道:“小辞他比较害羞,如今见了自己的偶像,是一时紧张而已。”   油腻男的脸色好看了几分,又去与他身边的人交头接耳着什么。   宋辞低着头,沉默地坐着。   室内温度有点高,他穿着高领毛衣,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点热,眼角边上便染上了几分薄红,像是晕染出来似的。   桌上的人开始交谈,没人注意他,仿佛心照不宣似的,全都把他定位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玩具。   蔡鸣坐到了他的身边,伸手狠狠的掐了他的腿一把,低声骂道:“你怎么回事?平时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跟了他,你以后就可以飞黄腾达了,你知道我是卖了多少脸才得到这次跟他一起吃饭的机会的吗?”   宋辞忍着疼,没有说话。   “我跟你说,你的工资卡可都还在我的手上,你要是识相点,就乖乖的给我把人伺候好了。”蔡鸣的声音冷了下来,“要不然,我回头立刻断了你妈医院的月供!”   宋辞猛地抬头看向他,清透的眼睛干净得像是清泉似的,流露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蔡鸣随手塞了杯酒给他,重重地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下,眼神阴鹜:“去敬杯酒。”   宋辞看了那酒杯一眼,在心底深深地吸了口气。   “宋辞,”看他还是不配合,蔡鸣的脸色彻底地阴沉了下来,“你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   宋辞的手抖了一下,长睫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似的。   第13章   正当宋辞接过那杯酒的瞬间,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蔡鸣坐的地方离门最近,他便站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穿着西装的人,一个人气势凌厉,一个人稍微温和一点,正是他敲的门,他看见蔡鸣,对他一笑,推开他便走了进去,视线锁定了那个油腻男,脸上的笑容加深:“哎呀王总,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喝酒,真是失敬,早知道你要过来,应该由我来做东啊。”   两个人的背景相当,王总不可能不给他面子,起身与他寒暄了几句,眼神瞟到了跟在他身后的纪淮身上的时候,顿时猛地亮了一下。   其实严格算起来,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一批人所有人都认识。   王总一直想和盛星合作,但是没机会扒上纪淮,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在这个地方看见了他,赶紧扯出了一丝微笑,寒暄道:“纪总,你好。”   纪淮却像是根本就没看见他似的,视线落在了一直坐着的宋辞身上,唇角一勾,似笑非笑道:“这是哪儿来的美人?长得挺标志的。”   在座的都是人精,没有人听不出他的意思来。   王总脸上的笑意半点不减:“他是我的小男朋友,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   说完这话后,他自然而然地偏头看向宋辞,亲密地招呼道:“小辞,来,过来敬杯酒。”   宋辞:“……”   他拿着酒杯站了起来,走到了纪淮的面前,面色有点发白。   其实刚才如果纪淮不来的话,他是想把酒直接往那个姓王的脸上泼的。   但是纪淮出现了,局面就换了另外一个走向。   纪淮的神色没发生半点变化,他像是轻而易举的接受了宋辞的身份似的,脸上带着点淡笑,他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酒杯,低头看着宋辞,声音很慢:“敬酒会吗?”   宋辞干巴巴地看着他,想了想,靠近了他一步,与他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把酒仰头灌下了。   纪淮轻笑了一声,眼里却寻不见半点笑意,周身的气场像是一座山似的,压得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出气。   “我教你。”纪淮把手里的那杯酒递给了他,看着他的眼睛,“喝下去。”   宋辞不明所以地照做了,但酒才刚刚入唇,纪淮便伸手扣住了他的腰,另外一只手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下一瞬便压了上来。   宋辞的眼睛蓦然睁大。   在场的所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尤其是那个王总,脸色都发绿了,简直像是被人当面戴了一顶绿帽子似的。   但是其他人变脸的原因却是纪淮——谁都知道,纪淮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平时最讨厌这种权色交易,就连他手底下的公司,在这方面的规定都十分严苛,曾经有个不长眼的经纪人曾经无视公司的规定,仗着自己是个十年的老经纪人,做过拉皮条的勾当,没想到被纪淮知道后,转头就把他开了,而且还直接在他的履历中写明了这笔黑历史,后来那名经纪人在这行都混不下去,直接转行了,过得十分凄惨。   也有过想爬纪淮床的人,没一个能成功的,而且敢爬他床的人,最后反倒适得其反,反而被雪藏了。   可是纪淮现在在干什么?!   是他们眼睛花了吗?!!   他们居然看见纪淮在和一名十八线小明星热吻!而且还是纪淮主动的!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恨不得掉了一地。   纪淮松开了他。   虽然还不确定这个宋辞到底是谁,但是纪淮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更何况这个人已经盖了他的章。   宋辞有点气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王总的脸色很难看:“纪总,小辞可是我的男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见的是什么意思,那我就是什么意思。”纪淮挽了一下袖口,然后又看了眼蔡鸣,眸中古井无波,“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你自己心里清楚,做多余的事情是会遭报应的。”   这句话说完后,他转身就走。   同伴立刻打了个圆场,八面玲珑地说了些俏皮话,然后又走到了蔡鸣的身边,跟他耳语了一阵,这才离开。   气氛再次停滞了下来,王总立刻看向蔡鸣,蔡鸣脸上闪过一瞬纠结,但在王总看过来后,他还是递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王总这才放下心来,他坐了下来,眼神很是暴戾。   虽然他想和纪淮合作,但是纪淮也太他妈嚣张了,当着他的面就敢动他的人,这不是相当于是在打他脸么?   公然想跟他抢人?   呵呵,那也得等他睡够了先!   姓纪的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破钱就为所欲为,等着,他迟早有一天要把他拉下来!   饭局继续,几个人像是没事人一样聊天吃饭,依旧忽略宋辞。   宋辞以为纪淮来了后,那个姓王的应该就不敢打他的主意了,于是放下心来,等着一个机会离开,但逐渐的,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虽然屋内开了空调,他是觉得有点热,但是不至于越来越热,以至于最后都热到了他神志不清,连看东西都觉得晕晕乎乎的地步。   就连蔡鸣伸手过来架他走的时候,他都是没什么知觉的。   等到到了外面,被冷风一吹,宋辞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可是清醒也只是一小会儿,伴随着清醒涌上来的是大片热意,他觉得浑身像是火烧似的,难受到了极点。   蔡鸣的声音贴着他的耳边响起:“王总是个不错的人,你不是跟我讲了很多次想找个金主吗?别给我到了这种关头临阵退缩!今天晚上你必须得给我把他伺候好!不然我明天就让你看见你妈的尸体!”   宋辞伸手扯了一下领口,难耐地呼了一口气,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了似的,脸颊如玉一般,漂亮得惊心动魄。   就像是妖娆的曼珠沙华,在黑夜中肆意的盛开着,绽放着自己的美好。   他混沌地听着蔡鸣的话,面无表情的想,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知道自己这是被下药了。   刚才的他就应该转头就走的,但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他还是太嫩了。   如果蔡鸣今天真的敢把他送去那个人的床上……那他就算不当这个明星,也要跟他鱼死网破,把他搞死。   但是这些想法只能在脑子里想一想,这时候宋辞的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只能靠蔡鸣抱着他走,就连拼尽全力瞪过去的一眼,都被他误解成了撒娇。   “不用勾我。”蔡鸣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感觉手感不错,又上手摸了摸,他笑了笑,“老子不是同性恋,要不然早就把你上了,还轮得着他?”   宋辞呼吸急促,眼睛发红。   蔡鸣拿房卡刷开了面前的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的地毯,奢靡的大床上散落了满床的红玫瑰,蔡鸣扶着宋辞走了进去,然后便把他放到了床上,他退开身,警告道:“你最好是别给我作妖,老实一点。”   这件事成了,他能拿十万块,而且此后还有无数的资源,他可以全都用来捧有希望的魏立,一年的时间都用不到,他就可以成为超一线的金牌经纪人。   此后他就可以呼风唤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了。   光是这么想一想,蔡鸣都觉得很值。   一个宋辞能给他带来这么多利益,简直太值了。   而至于纪淮那边,虽然也提出来了要宋辞,但他完全不做考虑,因为跟纪淮不熟,而且纪淮咖位太高,反起悔来也比别人容易,到了那时候他就得不偿失了。   蔡鸣没去管他了,他拿了房卡,转身走了出去。   宋辞躺在床上,大口的呼吸着,他觉得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噬他的身体似的,无比难受。   操|你妈。   狗逼蔡鸣。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原主会在回来后第一时间内就跟蔡鸣解约了,这个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宋辞觉得自己的眼前不断地发着晕,他用尽了全身力气站了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走进了浴室里面,他随意地扫了两眼,来到了落地镜面前,然后他咬了咬牙,一拳头砸了上去,砰的一声,镜子粉碎成了一块一块,带着血落到了地上。   宋辞弯腰捡起了一块,在手里捏紧了,然后他撸起了袖子,朝着胳膊上划了长长的一道,鲜红的液体争先恐后的从伤口中涌出,带走了大量的热量。   宋辞觉得半边胳膊都麻了,但是也让他在短时间内恢复了清醒的意识,不再处于那种走两步路都像是在云端似的虚无缥缈的感觉。   他闭了闭眼睛,靠在了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疼,真的好疼啊。   自己朝着自己下手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更别提宋辞本来就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最是怕疼。   生理性的泪水蓄积在宋辞的眼眶里,他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雾气氤氲过的眼眸更显得冷漠,像是盛满了寒冰。   白色的毛衣浸了血,变得格外沉重,血顺着他雪白的胳膊往下流,汇集成了一条红线,然后又滴落下来。   宋辞觉得自己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了。   但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有人开门的声音,旋即,一道让人无比恶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小辞?”   是王总的声音。   宋辞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几分,他握紧了手里的镜子碎片。   走进来的王总脱了西装外套,从口袋里面拿出了许多小玩意儿,一字排开在了床上,他转身,看向了浴室的方向,浴室的门并没有关,透出了大片的光。   没想到小美人这么上道,他还以为依照他的性格,会先跟他玩一出誓死不从呢。   王总搓了搓手,慢慢的靠近了门边:“在洗澡吗?我们一起?”   没想到就在他靠近门的瞬间,大门被人用力地踹了一下,然后直接拍到了他的脸上,王总猝不及防的被门撞到,直接倒在了地上。   王总懵了一下,有点恼怒,正想发作,还未抬头,却被一块沾染着血的,极为锋利的碎片抵住了喉咙。   他的身体一软,所有的兴致霎时都没了。   第14章   “来之前我不知道是这样。”宋辞稳住自己的声音,蹲在地上看着他,他的眼神冷到了极点,“你这是在犯法。”   “你经纪人说你已经答应我了!”王总的脾气也上来了,“是他非要把你塞给我的!搞什么?你们这是在玩跳票?”   “我经纪人骗了我,”宋辞的语速很慢,“来之前我以为是来试镜。”   王总的眼珠子转了几下,霎时反应过来了,老实说,在他们的圈子里,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有些美人就像是一匹烈马一样,怎么都不肯被驯服。   如果实在是想要的话,那就只能强上。   左右不过是多花几个钱的事情,自己爽了就完了。   而宋辞的确有这个资本。   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王总就定下了心思,脸上扯开了一抹微笑:“他这么说也没错,和试镜也差不多。蔡鸣也应该跟你说过了跟我的好处,只要你把我伺候舒服了,以后你想演什么我就投什么,我会让所有人都认识你,我会把你捧成一颗巨星,从此以后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的语气循循善诱,就像是在诱惑一只心仪已久的,美丽的猎物似的:“怎么样?”   宋辞没说话,他的下颔弧度是紧绷着的,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眸里闪着幽微的光,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王总以为他这是同意了的意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在心底冷嗤了一声。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依旧不被人看见,依旧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的人,他们就像是一堆干枯的草,只要能让他们看见一丝希望,他们就能爆发出所有对一夜爆红的渴望,不顾一切的出卖自己的尊严,肉体,只为了往上爬。   在观众的眼里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在他们这些商人的眼里,这些明星不过是群卖屁股的,是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没有一个是例外。   想要诱惑到这群人可真是太简单了,随随便便画张大饼,许以美好的未来,没有不上钩的。   王总朝着宋辞的脸伸出手去,咧开嘴笑了:“愿意就行。我们今天玩个刺激的,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疼你,老实说,我看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你,等会儿还会来个人,那个人是我的朋友,咱们一起玩,你不要害怕,我们都会很温柔的,对了,蔡鸣说你还是个雏,是吧?我可会疼人了,既然这是你的第一次,那我一定会轻——”   话音还未落,王总忽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宋辞手里的镜片干净利落的划到了他的脸上,拉出了长长的一道伤口,血液喷溅出来,洒了宋辞一脸,嫣红的血珠落到了他雪白的脸上,使得他整张脸带着说不出的森然,妖冶,他遏制住发晕的欲望,伸手掐住了王总的喉咙,面无表情:“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我是被骗过来的,我、不、愿、意。”   “CNM!”王总怒吼道,“你居然敢划我的脸!你给我等着!我要搞死你!”   但是他却再一次的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宋辞手里那鲜血淋漓的镜片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你再多逼逼一句,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宋辞的声音很轻,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是他现在必须得装出色厉内荏的模样出来。   王总终于遏制不住的开始发起抖来。   他知道宋辞不是在开玩笑,他的表情很认真。   他既然已经下手划了他的脸,那下一刀和下两刀其实是没什么区别的,他可以破罐子破摔。   “我知道你很有钱,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宋辞微笑起来,“你说要我等着,好啊,我等着,反正我最多就是坐牢,你要是敢搞我,我就跟你拼到让你丑闻满天飞,股票大跌,一穷二白,我就算是把自己毁得彻彻底底也不会让你好过,我要让你每次想起我的脸都咬牙切齿,恨得发狂,要玩玩吗?”   王总的颤抖幅度加剧,他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眼里满是惶恐。   宋辞此刻脸上带血的微笑让他不寒而栗。   ……他是疯了吗!怎么会想到去上这么一个人!   “不敢玩就别惹我。”宋辞站起了身,在站起来的瞬间他的身体晃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被他勉强稳住了,他背过身去,朝外面走,“今天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然我说到做到。”   王总趴在地上,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满心只想让宋辞快点离开。   他是喜欢包小明星,但是真正踢到了铁板,他也不会那么傻,非要硬碰硬。   宋辞刚走到门口,门板忽然被人用力地拍了两下,旋即便传来了一道声音:“给我砸。”   那声音是……纪淮的。   宋辞愣了一下,手一松,碎片便顺着手心掉了下去。   他的整条左臂全都是血,已经完全没办法看了。   他怔愣了会儿,眩晕感越来越重,下一瞬,门就在他的眼前被打开了。   纪淮和一个穿着西装,类似于大堂经理模样的人站在一起,打开门后看见了宋辞,纪淮也是一愣,但视线很快就转移到了他的手臂上面。   他的嘴唇动了两下,还没说话,宋辞就上前了两步,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眼泪霎时就掉下来了。   纪淮下意识地扶住了他:“你手臂是怎么回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他今天在这里有一个重要的项目要谈,关乎到盛星未来五年内的发展,上一世的这个至关重要的项目也是在这个时间点内发生的,所以他连去宋辞包间的时间都是抽出来的,原本想好等一结束就去找宋辞。   可是蔡鸣却直接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胆大包天得很,直接把人带走了。   纪淮收到消息后就直接赶过了。   还好没有晚。   这群不怕死的,等他日后拎出来一个个慢慢收拾。   “我好疼啊,”宋辞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一个小孩受了委屈,终于找到了为自己做主的大人似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他喃喃道,“纪淮,我好疼啊……”   纪淮伸手抱住了他,凌厉的眼神往室内一扫,落在了那个仍趴在地上的王总身上,那道视线太过于有穿透力,以至于王总被吓了一跳,抬眸时正好跟纪淮的视线撞上,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往哪儿躲都不知道。   纪淮低声向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纪淮弯下腰,把宋辞抱了起来。   纪淮离开后,那个人打了个电话,不过几分钟,便过来了好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他们一起走进了房间里。   几分钟后,里面的人像是疯了似的叫了起来。   纪淮抱着宋辞走到了车上,他原本是想把宋辞放到后座上的,后座比较宽敞,他躺着也比较舒服,可宋辞一直抱着他不肯撒手,纪淮只能把他放到了副驾驶座上面。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无比错误的决定。   宋辞热得浑身难受,他一直在副驾驶座上翻来覆去的折腾着,纪淮的身上有淡淡的男式木香,那香味像是勾人的勾子似的,不断的往宋辞的鼻子里钻,勾得他七荤八素,晕头转向,他不断地向纪淮那边探过去,眼神迷离的抓住他的胳膊:“纪淮……”   纪淮正在打方向盘,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胳膊,没想到却被他反手抱住了。   宋辞凭借着本能朝他这边挪动着,往他的身上蹭:“我要跟你说件事,我喜欢你很久了。”   纪淮:“……”   他皱了一下眉头,分神想要按住他。   宋辞却避开了他的手,整个人都扑到了他的身上,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看他的眼神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似的,流光溢彩,摄人心魄。   他的声音低低的:“看在我喜欢你这么久的份上,你能让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此时已接近深夜,路面上没什么车,纪淮艰难地避开宋辞的干扰去看路,听了他这句话后,差不多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纪淮面无表情地等着他说出接下来的下半句“你能让我亲一下吗”,准备等他说完,就把他摁住,甩到后座上去。   等了三秒后,宋辞歪了下头,伸手圈住纪淮的脖子,嘴唇贴近他的脸颊,声音很轻,像是好声好气在跟他打商量似的:“你能让我日一下吗?”   纪淮:“……”   纪淮的表情有一丝开裂,他手里的方向盘甚至都滑了一下,还好被他及时握住了。   “我技术很好的,”宋辞蛊惑他道,“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可以只蹭蹭,保证不进去,咱俩都结婚了,你还没认真地看过老公的大宝贝呢吧?”   纪淮:“……”   宋辞是由异想天开这种成分做成的吗?   哦,或许还加了点浪。   不,应该是很多浪。   第15章   日一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连蹭一下都是绝对不会有的。   纪淮把宋辞拎到了医院,让医生负责处理他。   这中间其实宋辞是没什么意识的,他只觉得晕晕乎乎的,被打了针,又缝合了伤口后,疲惫感涌上来,他就直接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宋辞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换过了。   王婶守在他的身边,一看见他醒了,立刻端来了一碗猪血粉丝汤,递给了他:“趁热喝,我给你煮了好久呢。”   宋辞睡了一个很长的觉,醒来后脑子还是懵的,他揉了会儿眼睛,然后接过汤来喝了一口。   王婶心疼地看着他,她跟宋辞在一起住了两天了,她人老眼却不瞎,她能够看出来宋辞这个人的品性到底怎样,宋辞现在在她的心里就像是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似的,如今看到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心里也难受极了,看着他的眼神里便充满了慈爱:“不着急,慢慢喝,还有很多呢,阿淮走之前还说让你好好睡一觉,要好好休息。”   “我今天得出门一趟的。”宋辞慢慢地喝着汤,“我不能休息。”   “你还要出门?”王婶拧紧了眉头,满是不赞同,“你的手臂都伤成了这样都还要出去?是什么事情啊?有那么重要吗?”   宋辞对她一笑,表情格外乖巧:“很重要的事情,放心,我不会伤到自己的,我有分寸。”   王婶仍旧不太放心:“那我给阿淮打个电话……”   “不用。”宋辞的语速立刻快了几倍不止,“不用麻烦他!”   他现在完全不敢见到纪淮。   他是被下了药,但不是失忆了,昨天晚上在车上对纪淮做了些什么,醒来后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实在是太羞耻了,也太丢脸了。   他记得他就像是一块黏糕似的黏了纪淮一路,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还企图去扒他的衣服——虽然全都被纪淮躲开了。   还强吻了他很多次——但都失败了。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纪淮了。   他已经丢人丢到底子里子全都不剩了。   宋辞几乎都已经想象得到现在在纪淮的心里他是什么形象。   原本游泳那次就已经让他误会很深了,这一次……   宋辞只想挖条缝把自己埋起来。   喝完了汤后,又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胡来,一定会注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宋辞这才从王婶那里逃出来。   宋辞来到了明悦娱乐,这会儿正是上班的点,公司里的人很多。   宋辞直接来到了蔡鸣的门口,他在门前站了几秒钟,深吸了口气,二话不说,抬脚便踹了上去。   是的,他今天过来就是来算账的,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谁敢欺负他,他就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更别提还是面对像蔡鸣这么恶心的人。   木门被他踢得震天响,把在办公室外坐着办公的人都吓了一跳,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惊疑不定。   蔡鸣很快就走过来开了门,一脸的不耐烦:“谁啊?怎么乱踹别人门呢?”   但是当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是宋辞的时候,他的表情顿时凝固了,身体也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似的,有好几秒钟的时间里没有任何的动作。   宋辞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一巴掌狠狠的扇了上去。   身后看热闹的人霎时惊呼了一声,有的人甚至捂住了嘴巴。   他们认识宋辞,但是在他们的印象里,宋辞不过是一个沉默寡言,又畏畏缩缩的艺人而已,能够让人多施舍给他一眼的,大多只是为了他那张脸,除此之外,他别无长处。   而眼前站着的这个连眼角眉梢都挂着寒气,气场全开,盛气凌人的人,让他们感到陌生。   “这一巴掌,是为了昨天你做的事情。”宋辞扬起了下巴,侧脸弧线精致而漂亮,但眼神却冰冷到了极点。   蔡鸣被打得眼前一黑,几秒钟的时间才缓过神来,他捂着脸,眼里藏着阴狠:“宋辞,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带了你三年,你可要想清楚,你的命门可全都是在我手上捏着的,你如果非要撕破脸,那你落不着半点好。”   宋辞像是觉得很有意思似的,他抱着手,唇角一勾,面上铺着层淡嘲:“我是什么东西不重要,我知道你是个人渣就够了。至于命门——”   他再次扬起了手,干脆利落地甩了蔡鸣第二个巴掌,他的脸上是一抹绽放到极致的微笑:“这一下,是为了你昨天说过的话。我不管之前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做人就一个底线——先撩者贱。”   周围的人全都陷入了一片死寂,被宋辞强大的气场压迫到完全不敢出声。   就连蔡鸣都捂住了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宋辞,似乎是不能接受宋辞忽然改头换面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不可能。   他的心底就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宋辞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强势?   这三年里他搜刮了宋辞不少油水,无论哪一次,宋辞都会沉默地忍受过去,要么就装作视而不见。   刚才那一番话是蔡鸣无往不利的制胜法宝,每一次只要搬出这一套说辞,就能把宋辞压制得死死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今天起,你就不是我的经纪人了,以后我们互不相干。”宋辞说完了这句话后,又靠近了他一步,蔡鸣猛地后退了一步,宋辞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凑近他,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你要是再敢强迫艺人、做拉皮条的事情,我就找个男人,把你关起来,艹到你哭,一直到你大小便失禁为止,我还要把视频传到网上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你以后都没办法再接手任何的艺人,让你出门都不敢。”   这话里含着浓浓的威胁,却让人根本就不敢质疑这话的真假,蔡鸣的腿霎时便软了下来。   “害怕吗?”宋辞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慢条斯理地退开了,“害怕就对了,以后你安分一点,大家都相安无事。”   第16章   宋辞离开后,在明悦被宋辞当面连甩两个耳光的蔡鸣脸色铁青地甩上了门,小助理给他拿了冰块给他捂脸,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   蔡鸣正在打电话联平时一直都在合作的营销号,脸色冰冷。   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没有白挨这两巴掌的道理,宋辞既然执意要撕破脸,那就撕。   看谁撕得过谁。   他不把他黑到按在地上摩擦,他的名字倒着写。   刚刚布置完任务,营销号那边也爽快的应下了,蔡鸣的心思才舒坦一点。   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有人打电话过来了,蔡鸣定睛一看,是公司老总的电话,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点了接听:“李总您好。”   李总在那边叹了口气,语气很和蔼:“小蔡啊,你在公司待了多久了?”   这个问题问的时机有点不太妙,蔡鸣的脑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提了一下呼吸,沉下声音道:“我来公司五年了。”   “五年了啊,”李总在那边摇了摇头,慢条斯理的,“待了这么久了,怎么做事情还这么冲动呢。”   蔡鸣的心霎时一沉。   “公司待你不薄,你怎么尽给公司招黑呢。”李总的声音终于淡了下来,“看在你这么多年为公司卖力的份上,工资会多给你补发一部分的,等会儿去财务部那儿一趟,你就可以走了,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李总,李总,您听我解释——”   但是那边却没给他机会,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蔡鸣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   他勤勤恳恳工作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爬上了今天的位置,没想到却毁于一旦了。   宋辞对蔡鸣的境遇一无所知,他此时拦了辆车,打算去原主母亲的医院看看。   书里面对苏母也有提及,用来形容她的都是些温柔善良,和蔼宽厚之类的词语。   他穿来了已经有三天了,直到今天才感觉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和自己的新身份,也是时候该过来看看她了。   其实宋辞更想给她换个医院的,毕竟蔡鸣知道苏母的医院,以后说不定会过来找麻烦,但是他现在的手里没多少钱。   宋辞买了一篮水果和一些补品,来到医院后,在医生的帮助下找到了苏母所住的地方。   他到病房的时候,苏母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安安静静的,她的身体弱,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精气神,今天她穿了件白色的羊毛外套,在阳光底下看上去像是要被晒化了似的。   病房里散发着清冷孤寂的气息。   他来的时候查了一下苏母的病历,她得的是老年痴呆,智力一再退化,像个小孩一样,也时常记不清东西。   宋辞在病房的门口站了会儿,还没进去,却先感到了辛酸,他闭了闭眼睛,伸手敲了敲门。   苏母头也没回,说了声进来,声音也很轻。   宋辞走了进来,看见她正在看的电视是一部电视剧,那是原主演过的电视剧,电视上放的是宋辞的脸。   宋辞站在她身后看了会儿,酝酿了一下情绪,喊道:“妈。”   苏母猛地转过了头,在看见他的瞬间,眼里迸发出喜悦和不敢置信的光芒,她连电视剧都不看了,站了起来,表情很高兴,但也同时有点局促和无措:“你……你怎么过来了啊?”   她顿了会儿,眼神变得小心翼翼的:“我挺好的,真的,我没有再给你添麻烦吧?我……我很听医生的话的,嗯,护士的话我也听的……”   语气是满满的讨好和卑微。   她仿佛很习惯这种低姿态,就连手也不自觉的捏着衣角边。   宋辞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很是艰涩。   原主和他母亲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为什么他只是过来看看她就能让她惶恐到这种地步,甚至以为是自己惹麻烦了不听话了所以医生才会打电话给他让他过来?   “没有。”宋辞扬起笑脸,他靠近了她,伸手去握她的手,苏母像是被他这个举动给震惊到了似的,不敢缩回手,被宋辞握住的手甚至都在颤抖,而且幅度很剧烈。   “我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宋辞像是根本就没察觉到似的,神色自若地带着她坐下来,他转身拿了个橘子,仔细的一点一点的慢慢剥了,连白络都剔得一干二净,然后才把它递给她,“最近的橘子很甜,妈,你吃吃看。”   苏母接过了橘子,愣愣地看着他,神情恍惚。   电视上的画面闪过,关于宋辞的片段过去了,苏母条件反射似的拿过了遥控板,按了快进,等放到了宋辞的地方后才停下来,整套动作流畅又自然,不知道做过了多少遍。   但是等做完了后,苏母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诚惶诚恐地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总看这些……但是我待在这里,除了医生护士外,什么人都看不见,我……我就想看看你。”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她低下头,像是一个犯错了的小孩似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再也……不……”   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不看。   宋辞只觉得心底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五味陈杂,他仰起脸,在心底骂了无数遍原主狗逼,然后重新露出了一个微笑来:“不,没有。你能喜欢我演的电视剧,我很高兴,但是我就在你身边呀,我有很多想和你说的话,你没有必要盯着死气沉沉的电视看。”   “电视剧能永远陪着我……”苏母的头越来越低,“我怕你会骂我。”   宋辞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会,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都不会骂你了,你很乖,很听医生的话,一点都没有给我惹麻烦,你做得很好,但是我想要一个可以随时都能理所当然麻烦我的妈妈,我会觉得我是被你需要着的。以后我会定期过来看你,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是大事小事,只要你觉得有必要跟我说,你可以都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吗?”   宋辞穿过来的三天时间里,没有接到过任何关于苏母的消息和电话,如果不是这次主动过来看她,她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似的。   可能他的猜测是错的。   原主和纪淮结婚,不是因为没有感情基础,觉得没有必要跟苏母说才不说的。   原主可能就是觉得她是透明的,她就是一个弱智,没资格过问他的事情,所以才不跟她说这些的。   但是他既然穿了过来,继承了原主的人生,那也自然应该照顾好他的家人。   苏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道:“可,可以吗?”   她想了想,更加不安了:“还是不要了吧,你工作挺忙的,而且你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给你打电话太麻烦你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她的神情却很落寞,就像是一个许久都没有人陪的小孩一样。   ——不过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她老年痴呆,智力退化,如今的心智就是个小孩。   但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爱,才能让她就算变成了小孩,也将不能麻烦他,不敢打扰他工作,就连想念也是一个人偷偷摸摸的,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这些想法深刻心底呢?   “不会。”宋辞对着她笑,笑容里是满满的真挚,“我会觉得很高兴,别的小朋友都有自己的妈妈每天打电话给他,可是我没有,我好难过啊,你如果以后多打电话给我,我就和别的小朋友一样了。”   苏母艰难地理解着他的话,过了会儿,她笑了起来,用手摸了摸宋辞的头发:“是啊,辞崽要和别的小朋友一样的……你小时候我就很忙,没有时间去接辞崽上下学……我不能这么不称职,那以后妈妈每天给你打电话好吗?”   宋辞隐去眼中的热意,微笑着答应下来:“好啊。”   第17章   宋辞一下午的时间都在陪着宋母聊天说话,等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机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一个号码,还有一条短信,是一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宋先生您好,我是盛星娱乐的经纪人高全,听说您和明悦娱乐解约了,不知道您有没有意向签到我们公司旗下来呢?如果有这个想法的话,您可以打这个号码联系我,期待您的回复。   高全?   宋辞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这个人名。   高全也是原主跳槽到了盛星娱乐之后的经纪人,他手腕非常强,业务能力是顶尖水平。   没有他的话,原主也不可能成为顶流。   既然高全会成为他的经纪人这个设定在原著中是存在的,宋辞对这个人也就放心了,他拿起手机就拨了过去,两个人约好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现在已经太晚了,见面时间就改到了明天。   宋辞打车回了家,路上他想了很多事情,一会儿想着要赚多一点钱,好给宋母换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住,现在自己毕竟是占着别人的身份在生活,得到的便利也是因为原主,虽然不喜欢原主这个人,但他还是要好好的去打理好一切。   还有就是解约的事情,因为知道原著中原主是和公司解约了,这也是他能肆无忌惮的手撕蔡鸣的原因之一,现在明悦那边他也不想待下去了,明天和高全见面后还得好好合计一下怎么去跟明悦谈解约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他现在已经没钱了。   最后就是侧耳倾听这个剧本了,这毋庸置疑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但这个资源是在蔡鸣的手上的,他为这个剧本也准备了很多,不知道还能不能成,原著中提过这个剧本,这个剧本是宋辞和高全合作后接到的第一部戏。   但是现在的变数太多,宋辞也不知道最后结果到底会怎么样。   想一想就觉得自己未来的一周内会忙到飞起。   宋辞叹了一口气,伸手盖住了眼睛。   回到家后,宋辞打开家门,王婶正在做菜,听见了开门的动静,她笑眯眯地探头看过来:“小辞回来啦?”   “嗯。”因为和王婶相处习惯了,王婶给他的感觉太像他奶奶,宋辞忍不住在她面前暴露本性,他往沙发上一躺,闭上了眼睛,懒洋洋地拖长语调撒娇,“今天吃什么呀?”   王婶一边炒菜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今天炒了几个家常菜,我还给你炖了猪肝汤,等会儿好好的给你补补。”   宋辞回了一句好,意识有点昏沉,毕竟在外面忙了一天,还是有些疲惫的。   王婶又回头对他喊:“对了,小辞,你问问阿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听到阿淮这个名字,宋辞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就像是过电了似的,他睁开了眼睛,脑中不自觉的开始回放昨晚的画面,他伸手盖住了眼睛,含糊着就想糊弄过去:“阿淮他挺忙的,还是算了吧……就我们两个人吃也挺好的。”   “你给他打个电话嘛。”王婶真是为他们的感情着急,都说新婚夫妻如胶似漆,砍都砍不开,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才结婚三天,纪淮每次很晚都回家,这就不说了,他还把宋辞欺负到哭,结果被赶出房间,两个人分房睡了。   现在宋辞都受伤了,纪淮怎么还不闻不问,跟块木头似的?   再这样下去,两个人怕不是要离婚了。   王婶越想越着急,昨晚纪淮是带着宋辞一起回来的,宋辞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他俩也都不说,该不会是感情不和到两人大打出手,结果打到医院去了吧?   所以纪淮才没脸回家?   所以宋辞才会不愿意打电话叫他回来?   王婶顿时觉得这个逻辑很通顺,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小辞,”王婶把炒好的菜端出来,义正言辞的问他,“你跟我说实话,纪淮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你手臂上的伤是不是纪淮弄的?你们是在吵架吗?”   宋辞:“……”   宋辞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个抱枕捂住脑袋:“我不是我没有,这个伤是我自己弄出来的,跟纪淮没关系,我们两个人感情很好,他怎么可能跟我吵架呢。”   “你自己弄出来的?”王婶睁大了眼睛,满满的不可置信,“是纪淮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你才想不开自残吗?!”   宋辞:“……”   为什么他出事一定得和纪淮有关系呢……   难道是因为王婶还记着前天他游泳抽筋,纪淮误会他所以冷落他的事情吗……   她是不是总觉得他在被纪淮欺负?   这种想法不行啊,王婶是老宅那边的人,她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就等于老宅那边的人也这么想,虽然宋辞还没见过纪淮的父母,但是也不想在他们面前留下一个孤苦无依饱受欺负的小可怜的印象。   “不是的。”宋辞很是无奈,他把头从抱枕底下伸出来,决定先编个瞎话把她哄住,他一脸认真的解释,“王婶,您听我说,我很爱纪淮,纪淮也很爱我,他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其实我们两个人私底下相处的时候是纪淮怕我多一点,他比较听我的话,我说往东他不敢往西,我说这朵花是绿色的他都不敢说是红色。你看看前天晚上,他虽然在你面前对我冷淡,但是实际上回到房间里对我可热情似火了,我受不住,再加上他惹我哭,我才让他滚出去睡的。”   王婶:“……?”   “至于我昨天受伤,”宋辞越编越顺,连自己都块相信了,“那是因为我不小心摔倒了,刚好挂在了一个刀口上,纪淮那个时候就在我附近,我的天呐,你是没看见他有多紧张,当时他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踏着五彩祥云向我飞奔而来,抱起我就往医院里冲,医院打针很疼,他还一直抱着我吻我安抚我呢,还对医生说轻一点,我当时都感动得哭了。而且他今天每隔一个小时就给我发一次短信,他说今天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可能得加班,如果我实在是想念他的话,就给他打视频电话,但是我是个很体贴懂事的老公,我不会去干扰我老婆的事业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吃就可以了,他这么大个人了也不会饿死自己。”   王婶:“……”   宋辞说的这两段话仿佛把王婶的世界观都拎回炉里重新塑造了一遍似的。   她颇有些震惊。   纪淮看上去也不像是一个这么……热情黏人的人啊?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让人改头换面?   “是吗……”王婶开始自我反省自己是不是操多了心了,她恍惚的想了会儿,张了张唇,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道声音横插了进来。   “那纪淮都给你发了些什么短信呢?”   这两句话衔接得很好,没有丝毫违和感,宋辞影帝附身,眉飞色舞的就开始胡扯:“他叫我宝贝儿,叫我亲爱的,叫我绝世好老公,他说他错了,前天不该惹我哭的,求我让他回房睡,还关心了我的身体,问我今天干了些什么!有没有想他!如果没有想他的话,他整个人都会没办法工作的!哎呀你说说,纪淮他这么软,那我怎么好意思还跟他生气呢,我就跟他说以后不准再犯,以后招我哭一次他就睡沙发一个星期,他立刻哭着跟我各种保证各种承诺了。这些其实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的……”   宋辞故作羞赧的笑了一下,把度拿捏得刚刚好。   所以,不要再操心他们的感情问题了!他们真的很好!   但是话说完了后,宋辞却发现王婶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他的身后,表情是带着震惊的恍惚。   宋辞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慢慢地转头过去,便看见衣冠楚楚的纪淮站在他身后,大理石般的五官像是刀刻出来似的,俊美凌厉,此刻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讳莫如深。   宋辞:“……”   卧槽?!   我他妈……   纪淮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是猫吗?!他为什么不敲门!!!   他都听见了些什么?!   ……他刚才都瞎几把乱说了些什么??时光能倒流吗?!!!!   第18章   宋辞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跑到二楼回到卧室把自己锁死这辈子都不出来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停了,从这一刻起,他就是一个和死人没什么分别的人。   他浑浑噩噩得就像是一尊坐在沙发上的雕塑似的,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丧失了所有的语言能力。   半晌,他二话没说,直直地往沙发上一扑,然后拿抱枕把自己整个都盖住了,扑下去的时候动作有点剧烈,可能牵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有些疼,但是宋辞丝毫都没在意。   王婶的锅里还有菜,她先跟纪淮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奇怪地看了宋辞一眼:“小辞?你干什么呢?马上就要吃饭了。”   “我的头有点疼……”宋辞呻|吟了一声,这回不是装出来的,声音里是满满的痛苦,“没事,王婶您不用管我,我趴一会儿就好了……”   反正纪淮和宋辞的感情也很好,刚才宋辞都说了那么多了……纪淮既然过来了,那也用不着她。   现在的年轻人谈起恋爱来跟她们那会儿完全不一样,所以王婶也没再瞎操心了,只顺口对纪淮道:“小辞头疼,那你帮他按一下。”   说完后就继续回厨房里炒菜了。   宋辞把自己捂得更紧了,同时他恨不得能披上一件隐身斗篷直接消失在纪淮面前。   丢人啊!   太丢人了啊!!!   他这辈子的脸全都丢尽了!!!!   继昨晚强搂强抱强吻纪淮都失败后,他现在居然还敢胆大包天的在他的家人面前胡编乱造,歪曲事实!   关键是,他还编得兴高采烈……甚至连纪淮的声音都没听出来。   宋辞从来就没遇见过这么让人崩溃的翻车现场。   宋辞等了会儿,外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他于是把抱枕拿开,偷偷地看了一眼外面。   纪淮已经离开了,并没有站在原地,宋辞霎时便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都还没彻彻底底的松到底,他不经意地转头的时候,便差点与纪淮脸贴脸。   宋辞:“……!!!”   他吓得差点一颗心从嗓子里蹦出来,连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贴去,几乎与沙发融为一体。   “你躲什么呢?”纪淮的声音很淡,“宝贝儿?”   宋辞的魂都差点被他这句宝贝儿给叫得飞散了,他死死地抓着沙发扶手,颤动得就像是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似的,他憋了半晌:“你别这样,我错了。”   “我怎么了?”纪淮一笑,笑起来却看着比不笑的时候还恐怖森然,“哦,我是太热情似火了是么?你招架不住……怎么,你又要哭了吗?”   他果然全都听见了!   宋辞抖得像是筛糠似的,连声音都不稳:“……我我我错了,对不起。大哥,哥哥哥……”   纪淮看着他:“你还记得你刚才说了几句话吗?”   宋辞有点懵:“不记得……”   纪淮对他又是一笑,忽然蓦地凑近了他,说话间的热息混合着他身上的木香一齐向他袭来,他的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耳朵,一字一顿道,“既然我这么爱惹你哭,那你刚才说了多少句话……以后就让你哭多少次。”   宋辞:“……”   是要打他的意思吗?要打他打到他哭吗?卧槽?纪淮有家暴倾向吗?!!!   宋辞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原主半身不遂趴在地上的文字描述,恐惧之下,他抖得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   但纪淮却直接站了起来,离开了,离去的背影看上去仿佛一个暴戾的恶魔。   宋辞在他离开几分钟后才缓过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因为宋辞那番胡说八道,吃完饭后,纪淮就被王婶赶到了和宋辞一起睡,宋辞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他。   但是纪淮倒是出乎意外的什么都没做,仿佛他只是简单的来睡个觉似的。   第二天起床后,纪淮早就离开了,宋辞这才觉得自己获得了新生。   他今天和高全约好了要见面,早上九点的时候,他就来到了两个人约定好的露天茶馆。   宋辞现在还没火,知名度几乎等于无,出门连口罩都不用戴,也可以随便的坐出租车。   到达茶馆的时候,高全早就已经来了,宋辞以为自己来晚了,赶紧道歉,高文微笑着道:“不要紧,我也是才来没一会儿。”   宋辞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   高全双手交叉,眼神带着探究意味的打量着他,语气却很温和:“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就随便点了几样,你如果还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再加。”   宋辞说了声谢谢,像是根本就没察觉到他的视线似的,开门见山地道:“请问你为什么想签我呢?”   知道他和蔡鸣闹翻这件事很容易,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再加上那天他出手确实太张扬了一些,想瞒住也不容易。   “我看过你之前演过的几部电视剧,”高全不紧不慢的用小勺子搅拌着杯子里的茶,“我觉得你的外在条件还是挺好的,很有独特性。”   宋辞长得好,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宋辞顿了一下,眸光幽深:“娱乐圈里面长得好的人遍地都是,而且我还有旧约在身,如果你想签我的话,还得和明悦那边交涉,违约金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值得吗?”   “我是个比较喜欢挑战的人,”高全对着他一笑,低头喝了口茶,茶香氤氲,仿佛给他整个人都平添了几分静谧的气息,他悠然道,“你是个麻烦,同时你也有自知之明,这很好。我和我的上一个艺人合同到期了,我人生中的二十年都用在机械式的挖掘新人,包装,流水式造星上面了,我想要摆脱这个框架,我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然后我找到了你。”   所以说,高全来找他,其实和纪淮没关系?是他自己挖掘到了宋辞这个宝藏?   宋辞沉吟了会儿,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   “我不会像其他的经纪人那样先开始就跟艺人画大饼,许以美好的未来,告诉他们你一定会火。”高全又抿了一口茶,声音很慢,“未来会怎样,谁都没办法预料,我更喜欢一步步打台阶,制定最适合你的方案,你的成长速度决定了你能走多远,如果你跟我合作的话,除了好好工作,不断地努力学习之外,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你来操心。”   成长速度决定了他能走多远……这句话倒是新鲜。   为什么不能是野心来决定他能走多远呢?   宋辞看着他,勾起唇角:“那如果我的目标是……站在最高的地方呢?”   高全愣了一会儿,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他对他扬起了茶盏,回以一笑:“我会陪着你一起,但是高处不胜寒,你确定做好了准备吗?”   宋辞拿起茶杯,与他的轻轻一碰:“我得赚老婆本,男人养家不易,当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第19章   “明悦那边我去帮你出面交涉,”高全习惯性地伸手捏了一下鼻梁,“问题应该不大,违约金你也不用操心。”   服务员上了餐,有蟹黄包,热气腾腾的蒸饺,还有小油条和面汤。   香气扑鼻。   这家店应该是高全常来的,他拿了一盏小碟子放在宋辞的面前,替他布菜:“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宋辞低头咬了一口蒸饺,面皮软糯,肉馅入口即化,唇齿生香,在酱料中滚过后,尝起来略有些麻辣,但是并没有刺激味蕾的灼烧感,确实好吃。   高全看着他吃,目光一时飘远了些,他顿了顿,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有。”宋辞伸手抹了一下嘴角,抬眸看他,“我想要赚钱,想赚很多钱,还有个叫侧耳倾听的剧本,我想演男三号,离试镜还有四天,但这是我在明悦拿到的试镜机会。”   “啊,”高全随意吃了两口食物就把筷子放了下来,他拿纸巾摁了一下嘴角,声音沉稳,“就这些是吗?”   宋辞点了点头,继续吃着蒸饺。   “那没问题。”高全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个文件袋出来,然后又变戏法儿似的从里面抽出了一份合同,甚至连笔都准备好了,他一起递给他,“签吧,签了我们就绑定在一起了,你担心的事情我全都会帮你搞定。”   宋辞正在咬包子,猝不及防的看着他拿出这些:“……”   他顿了会儿,淡定地把包子吃完,然后接过了合同和笔,一页一页地将合同翻完了后,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份合约的抽成比例很合理,也看不出什么坑人的漏洞,他十分爽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式三份,签完了后两人各留一份,剩下一份留在公司备档。   高全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把合同收了起来:“行,那我们来谈正事吧。”   宋辞继续吃着食物,毫不设防地看着他,眼睛清澈得就像是小溪一样:“嗯?”   难道刚才谈的都不算是正事吗?   “听说你不是科班出身,但也做过练习生的,那唱跳应该没问题吧?”   宋辞眨了一下眼睛,这话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他本来就是练习生……每天练习唱跳十二个小时,不合格不准睡觉不准休息。   他自己觉得水平应该合格。   做人得谦虚,他于是回道:“应该能看。”   高全其实也没想过他能有什么惊艳的表现,听了这个回答也不觉得稀奇,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能看就行,我现在手上有个综艺需要人救场,导演都火烧眉毛了,需要一段开场舞,你看你能行吗?”   宋辞:“……?”   等一等,他是不是被设套了?   和明悦的解约过程异常的顺利,高全说他出面去交涉,果然没隔多久,就给宋辞发了消息,说已经解约成功了,明悦那边也同意了,只需要他去签个合同就行。   然后就又给他发了个文件,里面是关于他需要救场的综艺的注意事项。   那档综艺叫我的少年2,是档男团养成的节目,我的少年1爆火了后,节目组就迅速开始筹备了少年2,而这档节目第一期的开头需要由从我的少年1成功组团出道的男团YOURS来热场引流。   YOURS男团出道一年,团内的四个人各自有不同的发展方向,其中发展势头最好的是单阳夏,唱跳俱佳,自从借着我的少年这股东风火了后,就迅速趁机投入到了影视圈中,演了一部玄幻古偶,又演了部现代校园玛丽苏,圈揽了大波流量,隐隐有着要成为一线小生的趋势。   而其他的三位,有往唱作方面发展的,有被砸了无数资源都半点水花都没惊起的,也有自暴自弃干脆做网红的。   每个人实力不同,运气也不同。   YOURS成团后,除了刚开始那阵开了几场演唱会圈钱后,每个人行程安排不一样,实际上跟单飞也差不多,团粉在时间的消磨下剩下得不多。   所以我的少年2打算刚开始就搞个大的,集齐四人,引爆话题,炒一波怀旧主题,顺带吸一波路人粉,打开更大的知名度。   但运气不好的是,刚刚官宣了四人会在我的少年2 上合体后,其中知名度最低的那位就被爆出了吸毒,引起了轩然大波,节目组现在焦头烂额,想找个人顶替上去。   反正那个人又不是什么大咖,随便找个人就能压得住他的场。   还能顺带吸一波YOURS的流量——虽然也有可能会被团粉手撕,但是有热度就会有话题,总比什么都没有如同一汪死水要强。   宋辞接到任务后,连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立刻被高全扔给了舞蹈老师和声乐老师。   这次的排舞很有意思,估计YOURS的经纪人也想趁机蹭一波少年2的热度,所以开场舞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两分钟的solo。   宋辞累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而此时,窗几明亮的办公室内,秘书正在向纪淮汇报今天的行程,纪淮听完后点了点头,让她下去。   秘书却没有立刻走开,她犹豫了会儿,还是想提一嘴:“对了,纪总,您上次让我安排的事情,我都办好了。”   纪淮正在看一份文件,连头都没抬:“嗯。”   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秘书是个女人,难免也有八卦心的,她跟了纪淮三年,对他的脾气秉性太过了解,但正因为如此,当他吩咐让她找人把一个十八线艺人的资料不动声色地混进正在挑拣新艺人的高全手里的时候,她是震惊的。   后续他还让她多打点一下,让高全注意到这个新人,对他产生兴趣。   既然花了这么多心思,那这个人应该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分量的吧……   秘书的脑子里上演着霸道总裁和小白花的戏码,但面上依旧一本正经的,表情严肃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去上新闻联播——纪淮不喜欢看人脸上带笑,他说工作是工作,不需要掺杂私人感情,嘻嘻哈哈的显得轻浮,不稳重。   为此秘书在成为他正式的员工前,特地去网上搜罗了一个月的死人脸表情,每天对着镜子练习。   直到今天,她已经将面无表情这项技能练得炉火纯青,哪怕思绪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但依旧能端得极稳:“最近那个新人表现得很是出色,据说都快住在练习室了,每个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   纪淮抬眸看她一眼。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   纪淮悠然开口:“你很闲么?”   秘书:“……”   哦豁,看来不是她想的那样,纪淮并没有多关心这个新人,是她多嘴了。   她说了声不好意思,转身就走。   纪淮九点钟有个会,在办公室里坐着处理了半个小时的文件后,秘书打电话提醒他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开会期间不允许开手机,每个人都必须投以百分之百的注意力。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   纪淮从会议室走出来的时候,刚摸出手机,便看见屏幕上跳出了几条未接来电的提醒,备注是方女士。   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正准备回个电话过去,下一瞬,方女士便又打电话过来了。   纪淮点了接听,把电话放在耳边,方怀柔的语气淡淡的:“刚才在开会?”   纪淮平平稳稳的嗯了一声,秘书赶过来走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待处理的文件。   方怀柔:“吃饭了吗?”   这就算是关心的话了,但是说得跟例行公事似的。   纪淮一板一眼地回:“还没。”   “哦。”方怀柔自认为身为母亲自己的关怀已经到位了,于是她直入主题,“你看你哪天有空,把人带回来见见?”   这个人是谁,她没说,但是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她说的是宋辞。   纪淮一顿,神经一震,思绪不由得飘散到了上辈子的记忆。   上一世,方怀柔对宋辞的厌恶是赤果果的,毫不掩饰,她甚至还明里暗里的指使人掺和过他们的感情,想让他们分,而从始至终,她只召宋辞见过一面。   那一面是单独打电话让宋辞过去的,过去后就逼着他跟纪淮离婚,不然就让他在门口跪三天三夜,来证明他的真心。   宋辞自然不会选择跟他离,但是也不会让自己吃亏,他跪的第一天晚上,就自己去喷泉里泡了一晚上,第二天成功的发起了高烧,之后就不省人事的晕了过去。   为了这件事,纪淮恨方怀柔恨得几乎发狂。   现在想起来这件事,纪淮仍觉得心惊肉跳。   第20章   现在的纪淮当然不会那么天真,只被一个苦肉计就骗了过去。   但是此一时非彼一时,这一世发生的事情和上一世太不一样了,出现最大变化的源头就是宋辞。   他不是上一世的那个人。   纪淮也不可能按照上一世的发展来应对这一世。   但是这个电话却让他有点为难。   王婶是老宅那边派过来的眼线,这一点他自然知道,但是没想到王婶会那么喜欢宋辞,她跟老宅那边讲的肯定都是宋辞的好话,所以方怀柔才会打这通电话过来说让他把宋辞带回去见见。   毕竟两个人不是在处对象,而是已经领过证结了婚的关系,宋辞迟早都是要去面对纪家的人的。   但是,这合适吗?   纪淮眉目沉静,透过窗户与自己对视着。   这个宋辞来历不明,和上一世完全不是同一个人,是不能像对待上一世的人一样对待他,但这明明就很奇怪。   既然不是上一世的宋辞,那现在的宋辞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顶替宋辞的身份来到他的身边?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纪淮觉得在还没搞清楚这些问题之前,带着宋辞回家是很冒昧的,这个行为会给宋辞一种积极的暗示——而他这么浪,这么不知羞耻,如果知道了纪家那边有接受他的打算,指不定要上天。   另一方面来讲,纪淮也没有喜欢他到想把人领回家的地步,宋辞还没这个资格,他现在就像是一团迷雾,甚至可能是带着定时炸|弹的那种。   纪淮不蠢。   “再说吧,”纪淮打算拒绝,“我最近很忙。”   “我提前问过你的秘书关于你最近的行程安排。”方怀柔轻轻巧巧地就把他的路给堵死了,“你们结婚我和你爸就没出面,外人指不定怎么笑话我们纪家没礼数,我们现在想见他一面怎么了?还值得你这样推辞?”   纪淮正想再说,方怀柔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清了清嗓子,有点不自在地道:“知道那是你亲爱的,你的心肝宝贝,你的好老公。但是我们也不是豺狼,你没必要护得这么紧吧?是,结婚前我是反对你们的事情,但那是因为查过他的履历,他的历史并不光彩,但是结婚后他明显为你重新做人了,我的要求也不高,人品不差就行,我也不会为难他,你至于么?”   纪淮:“……”   他要是说不是这样她会相信吗?   显然不会,在方怀柔面前,王婶的话可信度比他高多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向下俯视看去,路上车水马龙,繁华喧闹。   “就这么说定了。”方怀柔见他没说话,便认定他是默认了,“下周二,我和你爸在家里等你们。”   纪淮伸手揉了一下眉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下:“知道了。”   方怀柔正打算挂电话,临挂的前一秒却又似乎想起了一件很要紧的事情:“哦——对了!你别总招人家哭,你一个大男人,要知道疼老婆,总欺负人家算是怎么回事?还要别人费心替你遮掩,你觉得传到外人面前好看吗?”   纪淮:“……”   这一刻,他忽然有种很想把宋辞拎到面前把他那张嘴给缝上的冲动。   半晌,他心平气和地道:“我没有……”   “刚才说的话要记住了。”方怀柔懒得听他辩驳,“我挂了。”   挂了电话后,纪淮在窗户面前站了会儿,他的眼神几度变化,像是最终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然后才离开。   吃饭的时候,宋辞埋着头,看着没什么精神,就像是一副被厉鬼吸干了精气的小和尚似的——这两天高强度的训练已经几乎把他榨干了。   平时饭桌上都是王婶和宋辞,纪淮忙,偶尔会回来吃一次晚饭,今天刚好他也在。   王婶随手给宋辞布菜,一边问道:“多吃点,这两天练习辛苦了。”   宋辞对王婶一笑,乖巧地说了声谢谢。   “是明天晚上八点是吧?”王婶很是兴奋地确认,满脸的高兴,“我守在平板电脑前面就可以看见你了是吗?”   “是。”宋辞其实有点紧张,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舞台。   他慢慢地吃着碗里的菜,思绪飘远,有些心不在焉。   “那……我看见明星开演唱会的时候会有粉丝们拿着亮亮的牌子在下面挥舞。”王婶虽然年纪大,但是因为整个纪家都是跟娱乐行业有关的,耳濡目染下,懂得的东西也比别人多一些,心态也很年轻,她看了看古井无波的纪淮一眼,“阿淮,这可是小辞的第一个舞台,你难道没什么表示吗?”   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纪淮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件事似的,偏头看向宋辞:“明天上台?”   因为上次的事情,宋辞心虚至今,一直不敢跟纪淮对视,如今他一看过来,宋辞登时便挺直了背脊,跟上课时开小差被老师当场抓包了似的,就连手臂的弯曲弧度都不自觉变成了标准的九十度。   他干巴巴的垂着眼:“啊。”   纪淮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声音淡淡的:“加油。”   宋辞坐得工工整整,一本正经:“好的。”   王婶:“……”   王婶什么都没说,继续低头吃着碗里的饭。   自从宋辞在她的面前说过那么大一段剖心自白后,王婶就打定主意不再瞎掺和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   说不定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疏离冷淡只是因为碍于有她这么一个外人在场,私底下指不定多么缱绻缠绵呢。   她老了,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吃完饭后过了一个小时,宋辞照例去夜跑,这是他的舞蹈老师要求他的,他得运动健身,保证肌肉线条。   没想到才刚换好鞋子准备出门,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接近的脚步声。   宋辞的身体一僵,几乎是逃似的赶紧窜起来,然后就往门外跑。   他还没从翻车现场的阴影中走出来,这一个星期都在躲纪淮,安分守己得不得了,纪淮工作也忙,没工夫腾出贵手收拾他,于是两人这一个星期的相处不可谓不和平。   说得通俗点——就跟结婚了五六十年的两个相顾无言的老头似的,没话说,不接触,就连睡在同一张床上都不会有化学反应产生。   宋辞暗地里觉得这种相处模式还挺好的。   但很显然纪淮并不是这样想的。   在宋辞的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站在他身后的纪淮悠然开口道:“等一下。”   宋辞的心狠狠一颤,神经绷紧。   他在假装没听见和算了我惹不起他我还是勉强理一理他吧之间犹豫了两秒钟不到,求生欲迫使他选择了第二条,于是他转头,扯出了一抹微笑。   纪淮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套衣服,他穿了件灰色的针织衫,很宽松的款式,头发也不再是那种一丝不苟的整齐,像是随手抓乱过了,有种凌乱不羁的美感。   他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宋辞:“去跑步吗?”   宋辞还是第一次看见不穿西装的纪淮,当即心态不稳地沉溺于他的美色了几分钟,然后才镇定地清醒过来:“是的。”   纪淮:“我跟你一起。”   宋辞:“……”   ???   他跟他一起想干什么?他是不是想趁着夜黑风高谋杀他?   第21章   纪淮也爱健身,但是他健身喜欢在健身房里面。   因此当他提出要跟宋辞一起跑步的时候,宋辞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一百种被抛尸的场景了。   事若反常必有妖。   更别提还是像纪淮这种大佬,宋辞在他面前已经犯过多少次浑了?他终于要来收拾他了吗?   跑步的时候,宋辞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整个人都紧绷成了一根快要绷断的弦。   两个人开始跑的时候,纪淮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宋辞晚上的夜跑路线并不长,只绕着小区跑一圈就原路返回。   但是这一次宋辞心里有事,只跑到一半就没力气了,刚好停在了中心公园附近,纪淮也停了下来。   宋辞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然后跑去公园对面的小超市里买了两瓶矿泉水,伸手递了一瓶给纪淮。   因为天色将晚的缘故,光线十分暗淡,他的头发和眼眸便显得格外的乌黑,皮肤像是羊脂玉一样白皙。   气息还没完全平息下来,他便有些喘。   纪淮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抿了一下嘴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我们的第一次二人世界?”   宋辞一口气差点堵在喉间没上上来:“……”   纪淮面无表情地说出二人世界这四个字的杀伤力等价替换一下,不亚于温柔和蔼的王婶笑眯眯地对他说,小辞,咱们今天晚餐吃鹤顶红吧。   纪淮看向了不远处的中心公园门口,此时正是晚间,人流还挺大的,三三两两的人群闲适地散着步,往公园里溜达着。   “啊。”宋辞拍着胸口把那口气顺了下去,他低着头,心跳动的速度几乎要爆炸了。   “今天天气不错。”纪淮的声音很淡,“不如我们去逛一逛公园吧。”   去公园干什么?这么黑这么大的一个地儿!到时候纪淮对他真要做点什么,他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他!   宋辞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灵光一闪:“我忽然想到我还有点事没……”   没想到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纪淮便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一用力,宋辞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他那边倾斜过去了。   纪淮揽着他,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道:“我知道,我也很高兴。”   宋辞:“……”   谁说高兴了?!   宋辞身体僵硬地被他搂着,一直走进了公园里面,公园一进去就有一片大广场,有些上了年纪的大妈在广场上跳广场舞,放的音乐很是喜庆。   纪淮半搂着他就是不肯松手,然后脚步一转,避开了舞蹈的人群,挑了个最偏僻的鹅卵石小路走。   他果然是有预谋的!他就是想把他带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再动手!他就说怎么纪淮这一个星期都对他熟视无睹!原来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带他来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然后一次性跟他把帐算完!   宋辞心慌得厉害,他的手心都在出汗,但他越是心慌,脑子反而就愈发的冷静,几秒钟过后,他伸手搂住了纪淮的腰,然后把头往纪淮的肩膀上一靠。   这次轮到纪淮的身体一僵。   两人的外貌出众,身高腿长,又姿态亲昵,在公园里是一道吸睛的存在。   宋辞在他的肩膀上蹭了两下,眼睛微微睁大,软下声音:“你带我往那儿走想干什么?”   俨然是一副撒娇的姿态。   纪淮倒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他随口道:“那边风景好。”   “但是太黑了,”宋辞双手环住他的腰,面对面地抱着他,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里,“你看看,别人都在看我们,要是等会儿我们衣衫不整地走出来,那影响多不好……”   纪淮:“……?”   宋辞伸手扣住他的手,心一横眼一闭,胆大包天地凑上前,在纪淮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他压低声音,跟说悄悄话似的:“现在还是在外面呢,别胡闹,乖,等到了家里再说。”   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方便谈话的纪淮:“……”   卧槽?   他在想什么?   他以为他想干什么?!   宋辞伸手扯着纪淮就往光亮的地方走,人越多的地方他越有安全感。   纪淮一时被宋辞的脑回路震惊到了,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于是就这么被带着走到了所有跳广场舞的大妈前面。   纪淮:“……”   所有的大妈全都看向了他们,以为他们是被她们绝美的舞姿吸引到了,所以扭头回来特地站在一个视野好的地方观看她们跳,于是跳得更起劲了。   音乐声震天响,欢快地响着:“摘下星星送给你,拽下月亮送给你,让太阳每天为你升起~”   宋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觉得就算纪淮想打他,也不会选择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肯定会要面子的。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开了,然后往纪淮那边凑过去了几分,声音上扬:“纪淮,你有没有觉得这首歌还挺衬我们的?”   纪淮:“……”   宋辞勾了勾他的手指:“是不是还挺浪漫的?”   纪淮:“……”   宋辞笑眯眯的:“你说得对,我们也是该有自己的二人世界,像这样,我就觉得挺好的。”   纪淮:“……”   宋辞犹在继续,声音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唉,等咱俩到了五六十岁,我也跟你手挽着手,每天下楼来跳广场舞,你看看她们,差不多就能幻想出来几十年后咱们的样子了,是不是特别期待憧憬?”   纪淮:“……”   第22章   回去的路上,宋辞察觉到纪淮周身的气场又阴沉了几分,吓得他一路都是贴着路边走的。   他自然而然地将纪淮的这种反应理解为没能得手,没有把宋辞成功地忽悠到人少的地方套麻袋把他打一顿。   至于回到了家,王婶自然会护着他,他一点都不怕。   于是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得往录影棚里面赶,进行上场前的最后的一次彩排。   这毕竟是他的舞台首秀,高全一大早的也过来陪他,在他化妆的时候,给他看台本流程,怕他记不住,又语速飞快地给他讲重点:“我和公司商量过了,给你的定位是温润如玉的暖男,你知道这个人设该怎么演吗?”   人设嘛,娱乐圈每个人都是必不可少的。   宋辞觉得温润如玉这四个字对于他的难度不大,于是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高全带过很多艺人,对自己的艺人一向事无巨细,因此这会儿哪怕宋辞都已经回答知道了,但他仍不放心地嘱咐道:“这是直播,不是录播,晚上八点开始,舞台上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收录进去,尤其是你,你不是YOURS的人,网友们会把你身上的每个点都放大无数倍,所以你尽量少说话。不过你也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流程安排是你们跳过舞唱过歌后,就是导师上场了,你们会被安排到最后边的座位上坐下,主持人不会cue你的。后面还有个挑战的环节,那个是单阳夏的part,跟你无关,你就演洋娃娃就行了,洋娃娃是什么样儿你再好好想想。”   宋辞乖乖地听着:“……好的。”   宋辞身边就是YOURS的单阳夏,闻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宋辞看过去,单阳夏捂着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我就是觉得你俩看起来太像……一个操心的老母亲和即将远行的崽了。”   高全:“……”   宋辞:“……”   ……好像是有点像?   宋辞偏头看了看高全,化妆师啧了一声,伸手固定住他的下巴:“不要乱动。”   高全伸手揉了揉眉心:“小辞,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如果你这边没事我就去忙了。”   宋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了想:“有的。”   高全一脸欣慰地看着他:“好,你说。”   宋辞放轻声音,像是在哀求,也像是在撒娇:“为了这个舞台,我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戒糖戒油腻了,所以等会儿演完下来的时候,你能给我带一大杯珍珠奶茶和一大份烧烤吗?我要特辣的那种。”   他今天起来的时候,为了保证嗓子干净,什么东西都没吃,就喝了杯水。   高全:“……你做梦。”   欣慰马上转变成了面无表情的冷酷,他转身就离开了化妆室。   宋辞脸上的表情登时就垮了,有点呆,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拒绝了。   单阳夏眼角余光瞥见他的表情,登时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宋辞转头看着他:“你看看他,有这么冷漠的老母亲吗?”   单阳夏配合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化妆室的门堪堪被拉开,高全拿着一袋子的食物走了进来:“小辞我给你拿了点东西——”   “就是。”宋辞抱怨道,“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感情。连麻辣烧烤都不给我吃,他一点都不爱我!”   话音刚落,他正好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宋辞转头过去,与高全对视了几秒钟。   宋辞吓得魂飞魄散,嘴一瓢:“高高高妈妈……”   高全扬起了一个微笑,他走进来,开始分发食物,唯独避开宋辞,一边分发一边温和地笑:“大家辛苦了,这是我特地给你们买的,别客气。”   宋辞:“……”   发完食物后,高全看都没看他一眼,又一脸冷漠地转身离开了。   目睹全程的单阳夏笑得妆都要花了,捂着肚子趴在了化妆台上。   宋辞闻着满屋子的香味,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单阳夏拿了高全发给他的一个糯米团子,顺带被高全嘱咐让他在台上带一带宋辞,彩排的时候他便一直关注着宋辞。   YOURS这个四人团其实关系都很不错,并不像是外界传言的那样分崩离析面和心不和。   除去单阳夏之外,还有时宣和虞越,三个人都挺好相处的。   因为他们比较忙,所以之前宋辞没什么机会跟他们一起彩排。   所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时间宽裕的完成一整个舞台。   跳完后单阳夏便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做了个wink:“不错,这波稳了,我觉得你非常行。等会儿晚上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就好了。”   宋辞还挺高兴:“是吗,我会加油的。”   之前在舞蹈老师手里的时候,老师要求极高,从来就没夸过他一句。   时宣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眯眯的:“好可爱的弟弟,好多年都没看见过了。”   单阳夏啧了一声:“别趁机吃人豆腐。上次跟你约的歌你写了吗?”   时宣的视线立刻移开,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地就往旁边晃:“唉,今天天气还挺好的。”   单阳夏两三步蹦到他跟前,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夹在胳膊肘里:“时宣!那歌老子都跟你约了三年了,你是打算等我入土的时候写成挽歌,让我后人站在我坟头唱给我听吗!”   时宣:“……我不是我没有,你先松开我!我要死了!!!”   宋辞微笑着看着他们打闹,虞越走到他的身边,沉稳地道:“不好意思,他俩比较沙雕,让你见笑了。”   宋辞摇摇头:“没有,我挺喜欢你们的。”   四个人一起去了休息室,眼见着离演出的时间越来越近,宋辞又开始紧张起来,于是开了局跳一跳来释放压力。   单阳夏正好坐在他身边,余光瞥见他的手机屏幕,嗤笑了一声:“玩游戏呐?来来来,哥哥带你啊,玩什么儿童益智游戏,咱们来玩男人之间的游戏。”   刚好四个人,足够组一队开吃鸡。   宋辞玩过两次,知道基础设定,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   但是几分钟后——   宋辞:“卧槽?我为什么看不见敌人?他在哪儿?”   单阳夏:“宋辞你快进屋子!敌人在245度方向!”   单阳夏:“……我让你进房子,不是让你向敌人方向跑去送人头!”   ……   时宣:“宋辞你怎么停下来了?快开车跑啊,咱们快要被毒死了!”   宋辞:“……我忘记加油了。”   单阳夏:“卧槽?咱们离安全区可还有一千多米!”   虞越仿佛一个见惯了风风雨雨的大佬,他第一个跳车:“徒步跑过去吧。”   这一局四人全灭,活生生死在毒圈里了。   ……   单阳夏:“宋辞你躲我这边来!等一等,你扔掉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用AKM换霰|弹|枪???”   宋辞:“……我不知道啊,我看见枪就捡了,它们有什么区别吗?”   时宣:“宋辞你身后有人!!!不,不要转圈圈!你不是在跳华尔兹啊朋友!!!”   虞越拿着98K一枪狙掉了敌人。   谁知道这回宋辞倒是清醒了,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敌人,手忙脚乱地向开枪的方向打。   单阳夏几乎要崩溃:“……宋辞那是虞越!你对他开枪干什么?他是在救你啊亲爱的!!!!”   时宣:“宋辞快跑!跑到我这儿来!爸爸罩你!!啊……好了你成盒了,行,咱们可以好好玩了,我会为你报仇的兄弟,你安心的去吧。”   五盘游戏结束后,宋辞遭到了三人的围殴。   第23章   最后还是导演助理过来通知他们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宋辞才逃过一劫。   全程宋辞既茫然又弱小无辜。   几个人到后台做准备,第一个上台的是单阳夏。   在他出场的霎那,观众们爆发出尖叫的欢呼声,单阳夏穿着白色衬衫,发型慵懒随意,眼尾处用银色抹了一笔,摄像头拉到近景,漂亮得让人连呼吸都忘记了。   观众们几乎要沉溺在如此美色中无法自拔。   伴奏声起,单阳夏数好节拍开唱,然后开始有节奏地开始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一挥手,一抬足间,都充满了力量,他这一次跳的是popping,舞台的光芒追随着他的动作,却远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亮眼。   弹幕已经爆了——   【A爆了啊啊啊啊!!】   【今天份美貌也正常营业了!】   【是相机也无法承载的美貌啊!】   【不一样的风格!我疯了!!哥哥好帅啊啊啊啊】   第二个上台的是时宣,时宣走的是唱作路线,穿了一件白色的风衣,捧着话筒,深情款款,声线柔和清亮,像是被天使吻过的嗓子。   在他唱完后,观众们的声浪几乎已经快把录影棚的顶端掀翻了。   第三个是虞越,他走的硬汉风格,唱的是说唱,也很燃很炸,他穿着一件皮衣,戴着帽子,酷得让人合不拢腿。   而最后一个是宋辞。   他一出来,弹幕的画风终于开始不一样了。   【谁啊他?】   【空降骚断腿】   【他凭什么能跟前三个人站在一起?】   【封号警告~这个人背景强着呢,指不定进行了什么py交易】   【我就是个路人,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看的吗?】   【是的,只有你,你最牛逼,你眼光最高,guna!】   而宋辞对这些弹幕一无所知,他闭着眼睛,感觉到灯光忽然一亮,大片白色的光线铺洒下来,使得他站着的这片小小区域马上就亮了起来,宋辞本能地调整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心中杂念在瞬间收起,他神情自如地举起了手上的话筒,朝着观众的方向缓缓地绽开了一抹微笑。   观众席上的人对他的反应很大,那绝对不是欢迎和欣赏。   有人在小声地讨论着——   “他是不是吸毒的那个明星?吸毒一生黑啊!”   “不是,但也不是什么好鸟。”   “看着就是个绣花枕头,真不知道导演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让这种人上来玷污我们的眼睛。”   各种叽叽喳喳的话音还未落,忽然一道华丽的男声响了起来——   没有歌词,这道声音在高低音之间不断的转换,情感充沛,感染力极强,一下子便摄取了所有人的心神。   他们纷纷往台上看去,只见灯光下,刚才被他们骂的宋辞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开始唱歌:“三千弱水不及你……”   在舞台上,宋辞的唱腔深情而温柔,脸上是淡淡的微笑,神情认真而专注,每走一步,身上的衣袍便随风而舞,脚下的舞台随着他的走动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整个舞台上开始飘洒粉色的电子桃花瓣。   他一边唱着歌,一边翻转手腕,扬着一把古扇,随着歌词的不同,不停地变换着动作,轻盈飘逸,宁静出尘。   音乐是最能感染人情绪的东西,无论是什么种类的音乐,当它面对观众时,它是直击心灵的,能给人以最强烈的听觉冲击,因此,走不走心,有没有能力,观众一听就知道。   前两首歌都属于比较热情奔放的歌曲,但是这首歌的伴奏却是最为古风的琵琶声,又掺杂了古筝,节奏鲜明,观众顿时觉得耳目一新,不由得屏息认真的去听,在缥缈的歌声中,他们似乎看见了淙淙流水从高山流下,而一对恋侣在桃树下相识,共赏云起云涌,观月色,看雪光,他们互相依偎,彼此爱慕,许下山盟海誓,似乎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浓浓的爱意和甜蜜从歌声中散发出来,响彻了整个摄像棚,久久地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神,他们恍惚地坐在原地,但却仿佛已经来到了歌声里的世界。   随着歌里的那对恋人一起,越过高山,越过流水,越过烂漫的春光,越过皑皑的白雪,他们一直牵着手陪伴着彼此走过,情到深处,他们在月光下互相凝视,拥吻,时间就是他们深爱最好的证明。   漫天的粉色桃花也为他们见证。   时间就这么定格在最唯美浪漫的瞬间。   但到了最高|潮的部分,歌声却乍然停下,现场的曲调一转,宋辞啪地一声最后甩开扇子,掩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留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在外面,在灯光的映衬下,像是盛满了星星的浩瀚夜空。   下一瞬,一抹微笑像是一朵徐徐绽放的花朵一样盛开在他的嘴角,他轻轻地眨了下眼睛,做了个wink。   观众们呆若木鸡:“……”   我死了。   灯关暗去,宋辞消失在了原地。   主持人走了上来,面带微笑地讲着开场白,可是观众们却疯了。   “我的天啊心脏暴击!他在撩我!!!”   “高|潮部分停下?我裤子都脱了给我听这个?”   “啊,这首歌居然在网上搜不到……”   “为什么不唱完?明明唱得这么好听。”   弹幕上静了片刻。   【我想抽根烟冷静一下】   【我不会承认我刚才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个人叫什么来着?】   【卧槽啊啊啊,我感觉他好像是单阳夏和时宣的结合体!!我再一次恋爱了!!!!】   【我来当个课代表,他叫宋辞,年龄27,指路微博宋辞,里面有他的自拍照,姐们们快跟我一起舔啊!】   第24章   宋辞很规矩,很听话,唱完歌后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回到了舞台角落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坐下,其余的三个人都在等他,见他走过来,伸手对他比了一个棒的手势。   宋辞对他们一笑。   接下来就是走正常的流程,导师入席后,请少年2的参赛选手以队为单位,开始上台演出。   而半个小时后有一个环节是挑战师兄,规则是任何选手都可以来挑战YOURS的任意一名成员,成功则点赞数加二十万,并获得成功晋级名额,而如果失败的话,直接退出这个舞台。   他们只用坐等那个环节就够了。   宋辞安静地坐着看着新人选手们演出,单阳夏一边就新人们的演出一边跟宋辞讲解,跟老师似的,比如说这个人走位不对,比如说那个人不会抓C位,比如说怎么走才能被拍得更好看。   宋辞听得十分的认真,时不时地点头应承着。   两个人悄悄地咬着耳朵。   这个综艺的重点当然是在新人身上,就算是直播,也不会有多少镜头给YOURS,以免他们抢风头。   所以他们咬耳朵咬得大胆极了。   但是先开始宋辞听得还很专注,过了会儿,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感觉自己的胃开始抽疼,就像是盛满了带有腐蚀性的酸水似的,疼痛一点点加剧,他的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起来,先开始还勉强掩饰得住,后来连装的力气都没了。   宋辞模糊地想了会儿,才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之前当练习生的时候他的三餐就很不规律,因为过度疲累,他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索性经常不吃,所以胃有点小问题,只要长时间不进食,它就会造反。   “你怎么了?”单阳夏也看出来他的不对劲,赶紧伸手扶住了他的后背。   “我……我没事。”宋辞咬了一下牙,很想整个人蜷缩起来,但是这是在舞台上,就算是没人注意,他也应该保持仪态,这是一个艺人最基本的素养,他小声地问道,“你身上有带吃的东西吗?”   单阳夏反应很快:“你是不是饿了?胃疼是不是?你等一下,时宣那边好像有带糖。”   说完他便倾身去跟时宣耳语了几句,时宣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前方的舞台,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棒棒糖出来递给了他。   单阳夏接过棒棒糖,还贴心地帮宋辞把糖纸都撕开了,他递给他:“你先含一会儿,再坚持一下,马上就结束了。”   宋辞含住棒棒糖,虽然棒棒糖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吃了会儿棒棒糖后,他的胃疼好像是减轻了一些。   时宣小声地问道:“你怎么样啊?”   宋辞含着棒棒糖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演出继续,新人们唱跳都很卖力。   然而就在这时,观众间忽然响起了一阵低呼声。   宋辞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茫然地偏头看过去,没想到正好与大屏幕上的自己来了个面对面。   他含着根棒棒糖,脸上还化着舞台妆,那根白棍在嫣红的唇角边显得格外的显眼。   宋辞:“……?”   卧槽???   不是说好没镜头的吗?!   所有人全都看向了他,观众们间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来,后来全都笑了起来。   主持人没看向身后,见观众们都在喊宋辞的名字,以为他们想cue他,于是不失时机地看向宋辞的方向:“请问宋辞你对这一队新人的表演有什么看法……”   刚看见他在干什么,主持人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单阳夏:“……朋友你先吐出来,要么就先吃下去!”   宋辞猛地嚼了两下,把糖块嚼碎,然后努力地往下咽着,一只手飞快地拿下糖棍,整个人从座位上窜了起来:“我觉得他们——”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脸色一白,旋即涨得通红,他张了张唇,费力地啊了两声,然后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单阳夏:“……卧槽?你被糖卡住了吗?”   他赶紧起来给宋辞拍背。   宋辞拼命咳嗽了两声,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终于把那个糖块咽了下去:“我觉得他们唱得……很好,太优秀了……我很感动……”   主持人:“……”   弹幕上笑疯了——   【我也很感动哈哈哈哈哈】   【笑到满地找头,有谁注意到先开始镜头给到宋辞的时候他是一脸懵逼加茫然的吗?】   【只要我躲在角落,我吃糖你们就看不见我!】   【哈哈哈哈哈哈偷吃糖是什么操作哈哈哈哈,还差点被卡死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被卡死也不忘记吹彩虹屁,哈哈哈哈哈这是彩虹成精了吧哈哈哈哈哈】   【挖到了新宝藏!表情包制作ing!】   【哇塞,只有我一个觉得宋辞眼角含泪,面色绯红的模样很可爱,想……吗?】   【我们的队伍中混进了一个奇怪的人,不行,我不能让那个奇怪的姐妹这么孤单,姐妹,我要大声地喊出我和你共同的想法,想太阳!】   【加我一个!!!】   第25章   宋辞感到了窒息,他觉得自己在所有网友面前都丢脸丢的一干二净了。   在回答完问题后,主持人以高超的话术迅速转移了重点,把中心又带到了刚刚表演完的新人身上。   宋辞坐回到了座位上,低着头,耳朵通红。   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的话,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就算是死,就算是从这个舞台上跳下去,他都不会碰那根棒棒糖一根手指头!   单阳夏凑过来,强忍着笑:“棒棒糖甜吗?”   “甜,是橘子味的。”宋辞一秒忘记自己之前在想什么,看向跟他隔了一位的时宣,“是什么牌子的?”   时宣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很是佩服宋辞的心理承受能力,居然还有闲工夫问他这糖是什么牌子,他有气无力地道:“回头发你链接。”   宋辞点了点头,几分钟后,又轮回般的陷入了疯狂的懊悔自责中。   他盯着舞台的地面的时候都在想,这地上要是能有一条缝的话,他就可以钻进去了。   再也不出来好了。   吃糖吃得把自己差点卡死……   丢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半个小时很快就到了,很快就到了挑战师兄的环节,大屏幕上分出了五个分画面,分别是五个队的休息室,他们的桌子上有一个红色的按钮,只要谁决定去挑战,就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   最终决定是否晋级的是个人排名点赞数,而不是团队的点赞数,这二十万的点赞要不要,决定权在他们每个人自己的手上,而总赞数超过三十万的人,就有机会获得品牌方的代言资格,这个诱惑无疑是很大的。   但是稍有不慎,失败了,他们也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了。   此时也是比赛比较激动人心的一个部分。   三分钟后,他们将给出他们的答案。   宋辞无所事事地坐着,这回他学聪明了,镜头扫过来的时候,他就微笑,时刻牢记着自己的温润如玉的人设不崩。   他甚至觉得自己做得还挺不错的,回头高全肯定会表扬他的。   而此时在三号房内,这一期的实力王殷期紧握着手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着短信。   ——你确定选他我会赢?   他的眼中是深思的光。   虽然他实力最强,但是并不代表观众一定会喜欢他会给他点赞,这一期有很多可盐可甜的小鲜肉,非常讨喜,点赞数一直排在前面,所以他不得不拼一把。   那头回复得很快:是,他就是个草包,他被我带了三年了,我还不清楚?   殷期想了想:可是刚才他的表现很优秀。   ——我可看过你们的台本,你们是可以自由选择挑战对象的,而导演的暗示是让你们尽量选择单阳夏和时宣,宋辞算个什么?彩排的时候他有准备过应赛的曲目吗?他个人solo是还不错,但是你知道为了这两分钟,他练习了多久吗?一个星期!你现在打他个措手不及,他自然会展露出自己真正的实力出来。   殷期还在犹豫。   ——不敢搞就算了,像你这样的,活该一辈子不红。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针似的,精准地踩到了殷期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面,殷期咬了咬牙,没有回复,他将手机收了起来。   三分钟到了。   大屏幕上面一黑。   然后响起了模拟的心跳声。   宋辞垂着眼眸,再次伸手摁住了翻腾不止的胃部,他难受地闭了闭眼睛。   不行。   根本没办法,他还是很疼很难受。   就像是有一根针不断地在胃里刺来刺去似的,甚至翻搅起阵阵血腥味。   其余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症状,纷纷为他着急。   单阳夏提议道:“要不然你中途下去算了,真的,宋辞,身体重要,属于你的部分你已经完成了,你离开不会给这个舞台带来任何的损伤。”   宋辞也因为他这句话而微微松动。   是啊,他已经完成了,按照台本来看,他就算离开也没事……   宋辞正想松口,可就走这时,大屏幕忽然亮起,然后随着咚的一声响,屏幕上面出现了选择挑战的选手。   相应的,选择了挑战的选手也出现在了舞台上。   总共有三个人。   第一个人微笑着举起话筒:“我想挑战时宣师兄,我准备好了。”   第二个人:“我想挑战单阳夏师兄,单阳夏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我很想与您有一较高下的机会。”   第三个是殷期,殷期的粉丝也不少,观众们一脸期待地看向他,谈论着他要选择的对手。   只见殷期微笑着道:“很喜欢刚才一位师兄的开场秀,简直把我帅得眼睛都移不开了,我的挑战对象是——宋、辞。”   观众们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就连宋辞本人都呆住了。   他茫然地看向舞台,刚好便看见殷期对他微笑了一下,镜头转向宋辞,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抿嘴笑了一下。   单阳夏低低地骂了一句:“这届选手没有脑子吗?导演明明都——”   宋辞按住了他的手,勉强微笑:“没关系。”   时宣和虞越也皱起了眉头。   主持人没想过会有选手选择宋辞,其实如果宋辞没过来的话,按照赛制,选手们选谁都是没问题的,但是宋辞是个过来救场的新人,他的经纪人明确说了他的唱跳不行,就连开场的这两分钟他都练了一个星期。   挑战他?怎么挑啊?给观众表演一个车祸现场吗?   主持人立刻救场,调笑了两句:“想挑战宋辞吗?可是宋辞不算是正经的YOURS的成员呢,要不然的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殷期便挑了一下眉毛,打断了他的话,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可爱的表情:“从刚才两分钟的唱跳就能看出来宋辞师兄实力不俗,宋师兄好不容易能来一次,我只是不愿意错过这次向他讨教的机会而已。我不看重名次的,只想能让观众们看见我不一样的风格,看见我在这个舞台上发生的蜕变,我相信观众们也很期待宋师兄的表演——”   说完,他笑眯眯地看向舞台底下。   观众们配合地高喊道:“是!想听他唱歌!”   “他唱歌很好听啊!”   “让他上吧,殷期还是个弟弟,弟弟要求一次也不容易。”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因为宋辞出色的表现给观众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们很想看他的第二场表演,如果这时候主持人再坚持让殷期重新再选的话,网上指不定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开始扒节目的黑幕和宋辞这个人的背景来历。   这个场子等于是把宋辞架在那儿了。   主持人急得想骂人,但是面对观众和镜头,他只能微笑:“那么我们来问问宋辞的意见吧,宋辞,你愿意接受挑战吗?”   镜头对准了宋辞,还有网上的直播。   弹幕上也在起哄:   【唉,我还沉浸在刚才宋辞唱的歌里面无法自拔】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说不出来,其实我也挺期待宋辞的表演的】   【呵呵,宋辞是什么东西?他也配和殷期比?量他也没胆子答应】   【就你家主子最棒行了吧】   【李涛,我觉得很悬啊,殷期可是舞神,从小跳舞,十五年的舞龄,就算撇开跳舞,他的唱功也是很棒的。宋辞可是师兄团的人,单阳夏和时宣他俩肯定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只宋辞一个人输,也太惨了吧】   【我不觉得宋辞会输,从他刚才的表演来看,他的唱功才是全场最佳好吗?舞蹈也不错的】   【为什么你们的重点都在谁会赢上面?现在的问题难道不是宋辞会不会答应吗?我从开始一直注意他到现在,我觉得他的状态很不对劲啊,像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一样,很不舒服】   【卖惨狗滚,宋辞花了多少钱请你?】   【看节目看节目,别吵了,闹心】   宋辞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仪态非常优雅,一点疼痛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但是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鬓角很黑——那是被冷汗浸透了的缘故。   他看向殷期,脸上是一抹淡笑:“承蒙师弟看得起,讨教谈不上,我也很期待能看见你的蜕变。”   这就是答应下来的意思了。   主持人的脸色一僵,话筒差点从他的手里掉下来。   第26章   宋辞是被单阳夏扶下去的。   时宣皱着眉头,十分不能理解:“宋辞你为什么要答应?你明明就很不舒服啊。”   单阳夏没说话,保持着沉默。   “我是什么咖位我自己心里清楚,”宋辞闭了闭眼睛,声音很轻,“我不能这么不识抬举。”   殷期年纪还小,未来可期,又是实力王,大家宠着的弟弟,他宋辞算是个什么东西?   殷期两次选择了他,他怎么拒绝?   单阳夏和时宣都能答应,轮到他这儿,就开始作妖?耍大牌,不把新人放在眼里?   别人又不知道他不舒服,而且就算知道,又会有新的嘲点——既然不舒服为什么选择上台?谁逼你了?人还不红,就开始卖惨炒热度了,一个前辈,靠吸着新人的血来维持热度,脸可真够他妈大的,祝糊一辈子!   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还不如最先开始就什么都不说。   反正他的问题又不大,死不了人,等会儿吃点药就可以挺过去了。   其余的三人陷入了沉默中,后知后觉的想到娱乐圈是个能吃人的圈子。   刚一到后台,高全就迎了上来,其余的三人关心了几句,但没办法跟着,因为他们也要去准备上台,只能匆匆离开了。   高全伸手接过了宋辞:“你怎么了?”   在看直播的时候他就看出了宋辞的不对劲。   宋辞靠在他的肩膀上,浑身冷汗:“我胃疼。”   高全很沉稳:“场务那边有胃药,我去给你拿,你好好想想你会唱什么,导演把你排在了第三个出场,加上给选手评级点赞的时间,你应该有四十分钟的时间。”   宋辞在心里估计了会儿:“导演有说让我发挥到什么程度吗?”   “你能有什么可发挥的?”高全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几个工作人员忙上前过来问询情况,高全压低声音简单说了一下,有人拿来了胃药。   高全一手拿药一手端水,看着蜷缩成一团,面色苍白的宋辞叹了口气,俨然觉得自己愈发像是在带孩子,他软下声音:“就算是演砸了也没人会怪你的,你一个十八线就不用有什么偶像包袱了啊,乖。”   宋辞疼得意识都是模糊的,察觉到高全递药过来,他顺从地张开了嘴,咽下药丸后,高全又给他灌了一口水,嘱咐他道:“你别又呛着了。”   宋辞:“……”   宋辞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勉强睁开眼睛看他,眼里覆着一层水光:“被棒棒糖卡住……这个算是温润如玉吗?”   高全薅了一把他的头发:“你觉得呢?”   他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不过是短短的二三十分钟里,宋辞就冲上了热搜榜,热搜词条:宋辞 一个差点被糖噎死的男人   这个热搜甚至一度盖过了宋辞 wink这个词条。   而围绕在他前后的热搜词条分别是——中美两方贸易战,十八岁的梦想,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   宋辞的热搜夹杂在这些清新脱俗的词条里面,沙雕程度简直让人没办法直视。   宋辞又重新躺了回去:“……我觉得影响应该不大,那才几个镜头啊,我大多数镜头都是在温润如玉的微笑着的,看直播的网友肯定会忽略棒棒糖事件的。”   高全一脸怜爱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傻儿子。   他岔开这个话题:“你想到了要唱什么吗?”   宋辞闭着眼睛捂住胃部:“……算了,选手们也不容易,我随便唱吧,反正我现在都有你了,比他们幸运多了,他们还要靠点赞数来决定命运呢,肯定这会儿提心吊胆得不得了。”   而他又不靠这个吃饭,也不过是个替补,没必要那么亮眼,舞台毕竟是属于那些闪闪发光的少年们的。   高全真是没办法理解宋辞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先是问要发挥到什么程度,又是说要放水……胃疼会影响到脑袋吗?他是不是这会儿不仅胃疼,还在发烧呢?看这言行举止,都烧糊涂了吧?   高全伸手搭在了宋辞的脑袋上,果然是有点烫的。   宋辞睁开眼睛看着他,模样乖得不得了:“高妈妈,你对我真好。”   高全有点心累:“啊。后半辈子指望着靠你养呢,你争点气,坚持一会儿,咱们表演完后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好吗?”   宋辞:“不用检查。我没事,现在好多了,我想好要唱什么了。”   ……   高全陪了会儿宋辞就去找导演那边交涉了。   宋辞躺了会儿,有点想上洗手间,于是他站了起来,出了休息室的门,顺着路标找到了洗手间。   进入隔间后,解决完了,洗完手后准备出去,他便听见有人进来了,那个人在打电话,声音很大:“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知道宋辞要唱什么吗?他要唱小酒窝!简直土得掉渣,我本来第一眼看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没有品味,果然像你说的那样,他就是一个草包,一个垃圾。我现在觉得我选了他作为对手简直是对我的侮辱,我都不好意思赢他!你说说,我要是真的赢了他,他该不会躲在他妈妈怀里哭吧?”   宋辞本来无意听别人讲话,手都放到门把手上准备出去了,可听到这段话后,他所有的动作全都停了下来。   殷期正在洗手,他把手机放了下来,开了外音。   里面清清楚楚地传出了蔡鸣的声音:“他这人也就只会哭了,没办法,天生长了张好脸,哭一哭就能得到资源,就能往上爬,听说他为了能上这个节目,不知道陪他的金主睡了多少次,都肛裂了吧好像。真是骚到边了,缺了男人就不能活。我跟你说,你上台好好演,这个节目下了后,我还有的是手段对付他。”   宋辞的脸色一寸寸慢慢地冷了下来,他抓住门把手的手背上甚至都泛起了青筋。   殷期说了声好,又有点奇怪:“你为什么这么恨他啊?”   蔡鸣的声音就像是结了寒冰:“他让他的金主出手,毁了我的工作和前途,我现在活得连狗都不如,你觉得我不该恨他?”   “好贱啊。”殷期皱了皱眉头,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镜子里的脸庞年轻,朝气蓬勃,鲜活无比,“其实我觉得宋辞他长得也没多好看啊,还能有人看得上他?我这张脸都比他好看一百倍。”   蔡鸣那边冷笑了一声:“人家可是专业陪|睡的,靠的可不仅是脸,而是床上功夫,你能跟他比?他连我都勾引过,我差点着了他的道,他就是狐狸精转世,骚到家了。”   殷期啧啧了两声,伸手虚虚地在自己的脸边划了一道弧线,越看越觉得满意,他最后叹了口气:“跟这种恶心的人比赛真是闹心啊,回头我得好好补补,不跟你说了,我快上场了,等着我把他摁在地上摩擦吧,挂了。”   蔡鸣嗯了一声,也挂了电话。   殷期收好手机,正准备出去,却听见某个隔间的门哐的一下被踹开了。   殷期吓了一跳,转过头去,便看见宋辞面若寒霜地站在隔间门口,身上穿的依旧是舞台上那套仙气飘飘的白衣,脸上的妆也没有卸,他穿着这套衣服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温润柔和,脸上仿佛铺陈着全世界的温柔。   但是此刻站在这里,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眉梢微微扬起,眼里一片冷然,唇角抿着,下颔的弧线紧绷到了极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殷期只感觉轰的一声,脑子里像是有东西炸开了似的,愣愣地看着他,被宋辞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   下一瞬,宋辞的脸上却忽然绽开了一抹微笑,只是那笑却未到达眼底。   他一步步地走向殷期,他进一步,殷期就退后一步,最终被逼到了墙角。   宋辞笑得像是春日盛开的妍丽的花,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他轻声问道:“你觉得,输给一个草包是什么感觉?”   殷期紧贴着墙壁,梗着脖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只会唱小酒窝的人?!你自己什么实力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挺好的。”宋辞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俯身凑向他,声音一点点慢慢地冷了下来,像是冰刀似的刮在他的皮肤上,“那等会儿,你就给我睁大眼睛看仔细了,看看你到底是怎么输的——”   第27章   宋辞返回休息室的时候,高全正在满世界找他,一看见他,跟看见了祖宗似的:“造型师化妆师都在等你一个人,快过来坐着,没时间了。”   宋辞嗯了一声,坐到了位置上,化妆师走了过来,正准备跟他化妆,他却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转头对高全说:“我不唱小酒窝了。”   高全一愣,但他也是个人精,不过是多打量了几眼便发现了宋辞与之前那副怏怏的模样相差甚远,他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了?”   宋辞抬眸看着他:“我要换歌。”   前两场比赛已经将现场的气氛推上了一个高潮,在这两场比赛里,都是作为师兄的YOURS成员赢了,这是毫无悬念的,但第三场比赛也是大家翘首以盼的——殷期可是少年2的实力王。   宋辞刚才表现不俗,想必实力也不弱,那么谁究竟会胜出呢?   主持人手拿提词卡,微笑着走上台,宣布第三轮比赛马上开始。   后出场的有优势,更让观众有记忆点,YOURS身为师兄,当然当仁不让的先上场。   所以先上的人是宋辞。   观众里稀稀拉拉地响起掌声。   宋辞走上了舞台,一个女人跟在他的身后。   刚刚站好站位,头顶的灯光便撒落下来,干冰机开始工作,打出大片大片的云雾。   LED背景屏开始变换色彩,出现了香槟街道,橘色的暖黄灯光铺洒而下,落叶缤纷,打着转儿飘落。   在舞台的最中间,穿着黑色高开叉长裙的美人回眸,她伸手将颊边的棕色卷发捋至耳侧,一双蓝色的眼眸中流动着灵动的光芒。   宋辞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全都往后顺,用发胶固定成大背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成熟而迷人,他来到美人的身边,牵起她的手背,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抬起眸,他看向观众,流畅低哑的歌声从他的嘴里流出:“I know just how to whiper……”   宋辞放开美人的手,一边唱着歌一边往前迈步,来到了钢琴面前,他从容的坐下,十指放到了钢琴上,轻灵流畅的音符从他的手下诞生。   美人追逐着他来到钢琴边,为他起舞,身段柔软,舞姿动人。   然而宋辞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他自顾自的低吟浅唱,节奏却越来越快,歌声也愈发急切。   观众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架上了烤架似的,在音乐的拨弄下,触动下,完全沉浸其中,他们急切的盯着宋辞的背影,想要求得一个解脱。   终于,在重重的敲下一记音符后,歌声也来到了高潮的地方,宋辞的手撑上了琴盖,侧身翻了上去!   音乐在这一瞬间突变,从婉转深情变成了鼓点鲜明,在紧锣密鼓的伴奏中,宋辞停顿了一下,站在钢琴上吟唱出声:“Making love out of nothing at all…… ”   他的侧脸柔软而俊秀,但眼神却藏匿了一汪深邃的海,让人无从探清,捉摸不透他的真正想法。   在炫目的舞台灯光下,他成为全场最惊艳的存在。   贴身的西装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他微微垂着头,一脸认真,强大的气场无声无息的蔓延,几乎俘获了每一个人的注意力。   唱完了这一句后,宋辞在钢琴上朝着美人单膝下跪,缓缓地拿出了怀里的红玫瑰,整个过程中他的歌声从未停过:“The beating of my heart is a drum and it’s lost and it’s looking for rhythnm like you……”   我的心跳快如鼓点,它早已迷失,它正在寻觅你的节奏。   他在用最浪漫的方式向美人告白!   观众顿时激动起来,他们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美人捂住了嘴,脸上是含羞的微笑,她伸手接过玫瑰,垂下了头。   宋辞跳下钢琴,牵过美人的手两人开始共舞。   背景一转,变成了璀璨的漫天繁星。   他们互相凝视着彼此,相视而笑,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甜蜜起来。   宋辞放开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继续吟唱。   他闭上眼睛,美人拿着玫瑰花从身后拥住了他,宋辞侧头,伸手抚着她的头发,眼里藏匿着满满的深情,他轻轻缓缓的吟诵道:“I make you every promise that’s ever been made.”   这是世间最长情的告白——我能为你实现每一个曾经许过的承诺。   观众忍不住压着声音尖叫:“好甜!他们俩好配!”   接下来肯定就是甜宠的剧情,然后落幕了。   正当他们这么想着的时候,变故却陡然发生!   象征着爱情的玫瑰从两人相缠的手中落下,美人拿出了一把枪,从后面抵上了宋辞的太阳穴,她的眼里含着泪,但动作却是坚定的,她哽咽着道:“sorry。”   原来所有的接近,所有的缠绵悱恻,深情款款,全都是一场虚幻的镜花水月。   她与他的相遇,从最先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果。   她不爱他,她是来杀他的!   宋辞对她一笑,下一个动作,却是干净利落的制住了美人的手腕,他夺下她手里的枪,翻转了几下,动作潇洒而帅气。   美人愣神,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宋辞捡起地上的玫瑰,再一次单膝下跪,深深的凝视着她,缥缈哀伤的唱腔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But I don’t know how to leave you and I’ll never let you fall.”   我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我不知道该如何离开你,我永远不会让你流泪。   他在祈求得到心上人的爱。   观众被震撼了,久久不语,感染人心的音乐,近在咫尺的让人心碎的画面,有些心软的女孩都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但美人却移开了视线,她颤抖着伸出手,但还是选择了拿走枪。   宋辞站起身来,将玫瑰别在了胸口,然后上前一步,拥住了她,动作轻柔。   在挚爱之人的怀中,美人忍不住流下眼泪,眼泪越积越多,最终泣不成声,宋辞用另外一只手牵住她,用低音收完最后一句歌词后,他道:“I love you。”   他最后一次凝视着爱人的眼眸,想起香槟街道上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伸手温柔的帮她挽起碎发,然后拉起她拿着枪的手,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美人崩溃的嚎啕大哭起来。   “不要!!”   有人忍不住开口喊道。   但是已经晚了。   砰——   清晰的枪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陡然暗下去的舞台。   一切都结束了。   坐在前排的观众有人在表演最开始的时候拿出了一杯饮料准备喝,但在宋辞开始表演后,她却维持着手拿动作一直到结束,每一秒都没有从宋辞的表演中出来过。   弹幕疯了。   【西装诱惑!把我的命拿走吧!!!】   【啊啊啊啊除了啊啊啊啊啊我已经想不到别的词语了!!!在宋辞的面前我宁愿当一只土拨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人类都不应该错过今晚的少年2啊啊啊啊啊,我捡到宝了!】   【让我做个人吧,我现在满脑子有颜色的废料……】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宋辞在投机取巧吗?他的唱跳根本不行,他甚至都不如旁边那个黑裙子美人亮眼】   【楼上的你杠你妈呢?你那么行那么牛逼你上啊!】   【这声音让我隔空受孕了,等剪辑出来我要听一百遍!】   接下来是殷期上场,他是走唱跳俱佳人设的美少年,长得乖巧讨喜,一上来就俘获了大多数妈粉姐粉的尖叫,现场还有他的粉丝高喊加油。   殷期选的曲目是狼,身后几个伴舞的穿的都是灰黑色的衣服,殷期的头上还带着兜帽。   音乐声响起,殷期踩着鼓点跳起舞来,节奏鲜明而欢快。   属于少年独特的清亮嗓音响了起来,就像是一道潺潺清泉,划入了深黑色的夜空中。   狼这首歌是充满野性的,又带着灵气,编好曲子排好舞蹈,很容易就能炸翻舞台。   但是殷期选这首歌却选错了,他的嗓音太清透了,并不沧桑,感情不够饱满,唱功也并没有达到让人能够忽略他情感空白的地步。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小哥哥没有之前放得开了,感觉他有点紧张】   【我专业编舞的,他有几个地方抢拍了,还有几个动作甚至忘记了,不够连贯,本来是听人安利过来的,说殷期是舞神,有点失望】   【殷期最起码颜值还是能打的】   【热搜第一 宋辞神颜了解一下?】   【不拉踩不对比,抱走殷期】   【XSWL这年头什么妖魔鬼怪都敢称自己是神颜了,是不是五官稍微标致一点的就要开始买通稿吹宇宙第一了?宋辞的团队敢买这种热搜?宋辞的脸大得能跑马了吧?一个个闭着眼睛吹宋辞好看的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宋辞的代表作是什么?少年2的开场舞吗?殷期,高学历,获得金曲奖第一,综艺天才少年常驻MC,我也不是想吹殷期,只是想给那些闭着眼睛或者根本没长眼睛的人一个公平的数据】   【吵你妈呢吵?谁对比谁拉踩了?奉劝某些人不要搅混水带节奏!我就想好好看个节目,真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粉丝,放单阳夏的时候他粉丝那么乖,怎么一到殷期就戾气这么重?这结果还没出来啊,粉丝就开始洗白了?这操作我也真是服气了】   【哈哈哈哈哈真相了,粉丝们是知道无力回天了所以才开始带节奏了是吗,哈哈哈哈这届粉丝的智商不太行啊哈哈哈哈哈】   殷期的表演也结束了。   宋辞重新回到舞台上与殷期站在一起。   主持人:“好,两个人的表演都已经结束了,那现在让我们拿起手中的点赞器开始点赞,点赞时间为三十秒,选择你喜欢的一方,现在点赞开始——”   场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中,然后又响起了模拟心脏的声音。   三十秒后,舞台重新亮起,主持人扫视全场,一字一顿道:“这一轮我们胜出的选手是——”   许多人在舞台底下喊着宋辞的名字。   主持人微微一笑,身后的大屏幕猛地亮起,播放起了宋辞穿着西装坐在琴凳上弹琴时的画面,与此同时,点赞数公布:殷期一百个赞,宋辞三百零一个。   主持人看向宋辞:“恭喜宋辞胜出,同时也非常遗憾,殷期要告别这个舞台。”   殷期脸上的表情登时便垮了下来,一脸的错愕,然后他猛地偏头看向了宋辞。   可宋辞却看都没看他一眼,似乎殷期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向着观众鞠躬致意,是标准的九十度,带着满满的诚恳。   殷期的脸上闪过愤恨和不甘,还有嫉妒,那些情绪像是毒液一般将他的整张脸染上一层扭曲的色彩。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节目肯定有黑幕!宋辞肯定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   宋辞下台的时候,单阳夏他们还在台下等着他,他们冲上前来围住他:“我的天哪,宋辞你是开挂了吗!你刚才的表演太优秀了!”   从舞台上下来后,宋辞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对着单阳夏一笑:“别夸我了,怕折寿。”   他哪能跟单阳夏比。   单阳夏在他的肩膀上敲了一拳:“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的夸你。”   时宣看他的眼睛简直有星星:“宋辞,我跟你说实话,下午玩游戏的时候,听见你的声音我就很想把你打一顿,但是刚才,听见你的声音的时候我特别想冲上去亲你一口。”   宋辞睁大了眼睛,故作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现在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众人一齐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虞越弯着眼睛,硬朗的神色也柔和下来:“时宣他就是个声控,平时写歌写得都快入魔了,你要小心点,被时宣看上了,你逃不过了。”   “那我要怎么办?”宋辞说,“我需要挣扎一会儿吗?”   单阳夏笑得几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别挣扎了,来,卖给我们小宣宣吧,给他当后宫之一,他会独宠你一个人的。”   时宣也配合地露出了一脸的坏笑,搓着手就向宋辞走过来:“这回,你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了。”   宋辞跑了两步,几个人追上来按住他,疯闹成一团。   再次面临被群殴的境地,宋辞赶紧叫喊道:“时宣你可要想清楚!你要走了我的人后就得每天陪我玩游戏!”   时宣一秒变脸:“你们先玩,我告辞了。”   单阳夏又要笑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还是各家的经纪人过来领人,一脸冷漠地把这群傻子分开,各自领走。   在分别前他们还建了一个群,群名叫四朵娇花。   高全一脸惨不忍睹地移开视线,然后将买的养生粥递给他,带着他往大门走,开始跟他算账:“来,咱们摊个牌吧。”   他可是跟节目组说过宋辞不行的了,结果宋辞一上去直接把人家的实力王给P下去了,看见点赞结果的时候,导演的心凉了大半截,还是喝了一瓶静心口服液才没当场去世,然后他一本正经的问高全,他们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今天他必须跟他交个底,他是不是其实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他心存不满,所以才让宋辞过来砸场子来了?   高全当时真是万脸懵逼。   宋辞裹着风衣,捧着手里的热粥开始喝,一脸乖巧:“爸爸我错了。”   准备了几千字的长篇大论准备训孩子的高全:“……”   宋辞凑上前去,低声下气,态度柔和,一溜烟将所有的错误全都认下了:“我的唱跳在我自己眼里真的只是及格水平,在当练习生那会儿我不知道见过了多少神仙,做人得谦虚嘛,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哪敢一上来就跟你夸海口啊,我自己心里都没底呢。”   高全依旧冷漠,板着一张脸:“那你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吗?”   宋辞想了想,把自己所有的事情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但是一时没想起来,于是他十分耿直地道:“除了唱跳之外,我的演技也不太行,老师说我的水平一般。”   高全冷笑一声:“唱跳还行就直接PK下去了实力王,演技一般我应该拿谁做对比?三金影帝?”   宋辞恨不能指天发誓:“我不是我没有!我要是演技不水的话我给你表演一个原地劈叉好吧!”   高全:“???”   高全:“你一个演员说自己演技不行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宋辞:“……”   宋辞扬起一抹单纯无害的笑:“爸爸我错了。今后我一定努力学习,虚心求教,争取多进步一点。”   高全看了他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扬起手,宋辞心下一惊,立刻上前把头发递上去:“你薅吧,你随便薅。”   高全:“……”   他还能怎么办?   除了继续惯着他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宋辞是哪儿跑出来的宝贝?怎么就让他给捡着了?   高全没薅他头发,只是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此时正经过一条长廊,周围都没什么人。   高全低下了头,拿出了根烟出来抽:“小辞,我跟你说件事。”   见高全的情绪平复下来了,宋辞继续抱着他的养生粥喝,边喝边打了个哈欠:“好,你说。”   高全其实不知道现在说是不是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但是现在宋辞的心情是最好的,刚才打闹的时候他也很开心。   所以或许,这会儿说对于宋辞来说是最容易能接受的?   高全吸了口烟,沉下声音:“侧耳倾听的那个剧本黄了。”   当时做宋辞的交接工作的时候,他能感觉出来宋辞是真的喜欢那个剧本,宋辞跟他说的是三天后就要试镜,他回头去查了一下,发现那个戏早在宋辞遇见他的前一天就试镜完了。   但是当时宋辞要准备上少年2,他怕影响他的状态,所以才一直找借口糊弄他,等着一个时机跟他说清楚。   宋辞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抬头看着他,眼神似乎有点茫然,还夹杂着说不出的失落,高全不敢跟他对视,偏过了头,犹豫了会儿,再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以后会有更好的剧本找上来的,相信我。”   宋辞低下头:“没事。”   高全:“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把这个剧本忘掉吧。”   宋辞勉强露出了个微笑:“好。”   他顿了顿,又问道:“那侧耳倾听的男三号选定了吗?”   “定下来了吧,是明悦的人,说起来跟你也有点关系,叫魏立,之前跟你是同一个经纪人。”高全费心想着话来宽慰他,“主要是我的错,我给你接了这个救急的场,你没时间准备。我听说魏立为了这个角色准备了挺长时间的,他还写了上万字的人物小传和表演剖析,当时去试镜的时候,编剧很喜欢他对男三号的理解,她说他把他的内敛,挣扎,还有对海洋生物的热爱,一些性格上比较细腻的点全都理解到位了,他简直是为了这个角色而生的,当时就拍板定下来了。所以我觉得啊,其实我们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要不然的话……”   宋辞浑身的血液一凉,养生粥的碗从他的手里掉了下去。   他的眼眸骤缩,只觉得整个世界在他的面前在旋转,所有的声音全都停止了——万字的人物小传和表演剖析,关键词是内敛,挣扎,和对海洋生物的热爱,这些是他写的。   为了写这个,他甚至一晚上都没睡好觉,不知道查过了多少参考书,看了多少表演老师的网上公开课,为了它付出的心血,那些花费在它上的时间精力,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而在被蔡鸣骗着去献身的那天,蔡鸣催着让他发给他。   记忆飘到了更久之前,蔡鸣打电话让他去公司的时候,他进办公室的那瞬间,与魏立擦肩而过。   他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蔡鸣的桌子上是已经摊开了的剧本。   血液由冷变热,旋即像是火山一样在体内爆发了,滚烫的岩浆所流过的地方,血肉模糊一片,痛得他几乎想要尖叫。   ——可能从一开始,蔡鸣就想让他成为魏立的垫脚石,什么导演欣赏,什么机会,全都是扯出来骗他的,甚至更有可能,他被骗去那个包间,都是蔡鸣打好了算盘,为了给魏立争资源。   而他除了给蔡鸣两个巴掌,警告他以后不准再做类似的事情以外什么都没做。   蔡鸣丢掉工作跟他没关系,他这些年做了多少坏事,他自己心里难道没点逼数吗?   可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他觉得两个人已经算是扯平了的情况下,蔡鸣还要散布谣言,唆使殷期跟他打擂,甚至后面还备好了想整他的招数,一副想把他弄到身败名裂,跟他不死不休的态度呢?   一个人怎么能狠毒到这种程度?   宋辞一时只觉得呼吸都很困难,他仿佛整个人都泄力了一般,连站都站不稳。   “宋辞?”高全走远了几步发现宋辞根本就没跟上来,他回头看他,差点被吓一跳,宋辞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白得就像是一张纸一样,他以为他的胃又开始疼了,赶紧回头去扶他,“你没事吧?是不是一碗粥不够?我上网查过了,你长时间没吃东西,不能暴饮暴食,养生粥对你是最好的,我还特地买的大份,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再去买一碗?”   “没事。”宋辞死死地咬着嘴唇,嘴唇几乎都被他咬破,直到他尝到了弥漫开的血腥味,他咬牙微笑,“我没事。”   他抬步朝前走,可是刚迈出一步,他的脚底便又是一软,整个人朝地上栽去。   宋辞的眼前晃动了一下,旋即是不断靠近的地面。   他条件式反射般地闭上眼睛,但是他的身体却被人拉住了。   然后是一个带着他熟悉香味的怀抱轻轻地拥住了他,把他带进了怀里。   宋辞一愣。   高全落后一步,看着忽然冒出来的这个男人,男人宽肩窄腰,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里面是一身西装,他的面容十分深邃,眉高眼深,俊美无俦,浑身弥漫着强大的气场。   高全发了会儿怔,莫名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但是来不及细想,他上前一步,想去拉宋辞的胳膊,顺便礼貌地跟他道谢:“谢谢你,我朋友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先带他离开了。”   纪淮没松手:“他交给我就行,麻烦你照顾他了。”   高全:“???”   这人怎么还抢他台词呢?   纪淮的怀抱很让宋辞安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在王总的房门外就是由纪淮抱着他离开的,宋辞下意识地对这个怀抱产生了依赖,一旦撞进其中,他就不想松开了,尤其是在情绪脆弱的时候。   他没有回头,但话却是对高全说的:“麻烦你了高哥,我家人来接我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纪淮会出现在这里。   高全看了看宋辞,又看了看纪淮,视线来回打了几个转,在接触到纪淮没什么情绪的眼眸后,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啊,你哥来接你了是吧?行,有你哥在我就放心了。那你好好照顾小辞,他胃疼,回去给他煮点养胃的东西吃,那我就先走了啊。”   宋辞松开纪淮,强撑着对高全告别,还露出了抹微笑:“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此时已经接近深夜,节目还没结束,工作人员和观众们都还在录影棚里面。   宋辞回头看向纪淮。   纪淮面无表情:“你跟他说我是你哥?”   宋辞摇了摇头,往外走着,外面秋风肆意,吹在人的脸上跟刀刮似的,宋辞拢了拢风衣,却仍被这无孔不入的凉意刺得整个人都清醒了,他的脚步一顿,脑子里闪过刚才那个踏实温暖的怀抱。   纪淮来之前滚过脑子里的信息不受控制地再度翻涌了上来,比冷风要冷上十倍,攻击是从内而外的,翻腾不息,滔滔不绝,绵长尖锐。   宋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转,又返回去,纪淮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宋辞便又低着头撞了上来,一言不发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他抱紧了。   宋辞把头埋在了纪淮的胸前,闭上了眼睛。   他很想去忽略蔡鸣,魏立,还有殷期,但是有时候越想去忽略一件事,那件事反而会越来越深刻,就像是一把直直的插入肺腑的刀。   宋辞没有出道过,他没有正儿八经的演过戏,家人虽然很看不上他的演员梦,但都是支持他的,他爸跟他说——人这一辈子没几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了,你还很年轻,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做梦,无边无际的去飞,不要怕摔,只要努力就会成功,就会有人看见你,喜欢你。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只要付出努力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吗?   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不是。   宋辞把纪淮抱得更紧了一些,纪淮的大衣很宽敞,胸口处空出一个位置,刚好够包住一个宋辞。   纪淮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像是一块木头似的被他抱着。   宋辞的声音沙哑:“你怎么过来了?”   纪淮早就找好了借口:“王婶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实际上是他今天加班,工作完了后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手机,又像是被魔鬼控制了一样打开了少年2的直播平台。   正好直播到了宋辞的部分,然后他就看见了宋辞穿着一袭白衣,衣袂飘飘,拿着一把古扇,轻巧灵动地跳着舞,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   纪淮看着他跳舞,听着他唱歌,慢慢的沉浸其间,但是唱到最高|潮的部分,宋辞就停了下来,纪淮专注地看着屏幕,下一瞬,便看见他反手甩扇,啪地一下遮住了那张漂亮得惊心动魄的脸,然后微笑,精准地对着镜头眨了一下眼睛。   眼里像是藏着星星,又似乎本来就是万千星河的化身。   纪淮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然后,他就像是被蛰了一下似的,刷地一下把手机给盖在了桌子上。   纪淮一直抽了三根烟才冷静下来。   紧接着他准备开车回家,但是开到了一半,他再一次被魔鬼驱使了,在平直开阔的马路上迷了路,直接开到了这儿。   宋辞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答案,因此也不奇怪,他贴着他的胸膛哦了一声,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松开了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准备往外走,但还没走两步,就被纪淮叫住了:“你先等会儿。”   宋辞停了下来。   纪淮皱了皱眉:“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宋辞低下头:“没有。”   纪淮没说话。   他想起了上一次宋辞扑到他怀里的场景,一边哭一边说纪淮我好疼啊。   然后第二次扑着上来抱他,抱完后二话不说爽完了就走,他问他他还冷漠地回一句没有。   男人都是这样善变的?   这才过去多久?   他白给他抱的?   风卷走了地上的枯叶,打着卷儿飘向远处,路面上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着,在急驶而过的车流上闪过一星微光。   宋辞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偏头看向纪淮:“你是开车过来的吗?”   纪淮没回答他,直接越过他走向了停车场。   宋辞:“……?”   为什么感觉纪淮有点生气?   他做了什么?   他好像就只抱了他一下?   卧槽?这人怎么金贵成这样?连抱一下都不让?他们都在一张床上睡了那么久了,他怎么这么小气?   宋辞一时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快步走到了纪淮的身边跟他并行,然后想也没想地伸手牵住了纪淮的手。   他妈的,他就抱了怎么着吧,他不仅抱了,他还要牵他的手。   他既然为了抱一下就生气,他有本事就气死啊。   纪淮的脚步一顿,然后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凉意。   宋辞登时被吓得一哆嗦,不知道打哪个角落里聚集起来的勇气霎时消散一空,手也往回缩了一下,但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及时停止了自己怂到家的行为,梗着脖子道:“外面挺冷的。”   外面的天是冷的,纪淮的手却是暖的。   宋辞数着时间等纪淮把他甩开,但是意外的是,纪淮却并没有立刻甩开他。   他像是顿了会儿,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寒风萧瑟,宋辞冻得鼻尖眼尾都是红的,脸白得像是透明似的,柔软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不羁地搭在他的眉骨上。   纪淮看着他觉得心烦,脸色冷得像是冰块似的,他察觉到宋辞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动了一下,然后就慢慢地滑了下去。   宋辞站在他的面前,垂着头,身体还因为阵阵寒风的刺激而不断地战栗着。   纪淮更觉得意乱了。   宋辞低着头,情绪在这一瞬间降到了低谷,满满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他现在对人的情绪变化特别的敏感。   他能察觉到纪淮的烦躁,他知道他下一秒就要吼他了。   他为什么就不能温柔一点呢?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   都不辞辛苦地过来接他了,难道就不能善始善终,哪怕是看在王婶的面子上,不要这么容易生气,不要老这么烦他,不要有想打他的冲动……不行吗……   宋辞感觉自己的眼眶开始发热,他咬了一下牙,不想自己这么瞎几把矫情,正想走开的时候,他的胳膊却被人拉了一下,纪淮侧身挡住了大片凛冽的寒风,用自己的身体为他筑成了一道避风港,下一瞬,宋辞的脖子上被围上了一条沾染着熟悉木香以及带着体温的灰色围巾。   纪淮:“知道冷就多穿点,这是王婶让我给你带的围巾。”   宋辞抬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怔怔地看着纪淮。   刚才所有的想法全都一扫而空。   寒冷的天气仿佛也变得暖和了起来,熨帖的温度一路融进了他的心底。   他想错了。   纪淮还是很温柔的。   他要喜欢他一辈子。   宋辞的嘴角上扬,对着他笑了一下,眼眸亮晶晶的。   ——那里面盛着的光,就像是纪淮透过屏幕看着他掩着扇子眨眼的瞬间一样。   纪淮的心脏猝不及防,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强烈得让他根本就没办法忽略。   有点糟。   那只三番两次干扰他的魔鬼……好像住进了他的心里。   第28章   车厢内开了很足的暖气,宋辞坐在副驾驶座上,自觉地系好安全带。   纪淮平稳地打着方向盘,驶上了马路。   今天是周日,方怀柔让他们星期二去家里吃饭。   之前他想过在星期二之前彻彻底底地搞清楚宋辞这个人,包括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为此他还特地让人去查过他,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或者说,查到的东西和前一世宋辞的履历一模一样,毫无价值。   于是纪淮只能另外想办法,他谈生意是一把好手,但是在感情方面的经历却实在是乏善可陈,更别提现在这个宋辞的行为处事经常让人出乎意料,所以他纡尊降贵地去百度注册了一个账号,发出了第一个提问:发现新婚对象有重大秘密瞒着我,我应该怎么办?   百度提问向来是感情问题的聚集地,这问题发出去不过短短的两个小时,就收获了许多的回答。   ——离吧,你要知道,我们网友一向劝分不劝合。   ——得看是什么性质的,无关痛痒的就让它随风而逝吧,不过你这对象怎么回事?都说新婚燕尔,刚开始就隐瞒重大秘密?以后还能不能好了?   ——操一顿就老实了,信我!夫妻间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在床上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操两顿。   纪淮的视线扫过这些不靠谱的回答,连半个眼神都欠奉,一直往下滑,滑到了一个回答时,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身为过来人,姐妹,我必须得告诉你,遇事得冷静,尤其是在面对感情问题的时候,既然你们都决定走进婚姻的殿堂了,那就证明你们向彼此承诺以后的人生所有事情你们都共同面对。所以,沟通,理解,尊重【敲黑板划重点!】这三点真的太太重要了。   尤其是第一点,很多夫妻之间的问题都出在不能很好的沟通上面,既然你的问题里面说过了是重大秘密,从你的用词可以看出来证明你很在意这件事,既然在意,那还能怎么办?问啊。千万不要自己瞎几把琢磨,越琢磨问题越大!   但是问也是得有方法的,比如说你可以选择在一个静谧的午后,或者安静的夜晚,亲测后者的成功率比较高,黑暗可以让人柔和下来,放松警惕心,环境的选择也很重要,必须得安静,最好是二人世界,否则谈到一半心都敞开一半了结果过来个人过来打断,你会前功尽弃,而且这事儿再而衰三而竭,所以最好一次性成功。   选好了环境地点和时间后,你就可以跟你对象坦诚相对了,开始的时候你可以靠近他,揽着他的胳膊或者抱着他,制造一个亲密距离,这样他的心理上也会更加容易接受你一些,更容易对你坦白。   说完了后,你们还可以去逛个公园,散个步,逛逛超市什么的,然后喝点小酒,什么问题就都没了~   看完了这条回答后,纪淮像是被洗脑了一样,觉得似乎还挺有道理的,于是就有了中心公园的那一出。   但是又被宋辞给搅黄了,而且他很抗拒跟他待在一起,这段时间一直躲着他。   纪淮边开车边思忖着,眉峰微微蹙起。   其实今天也算是个二人空间,也可以试探一下。   不然来接他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吗?   唉对,或许他潜意识里就是这么想的,觉得有必要过来问问宋辞,所以才开车赶过来的,跟那什么乱七八糟的魔鬼没关系。   这么想着,纪淮稍稍安心了一些。   宋辞窝在座椅里,抱着手,一直看着窗外,视线有点涣散。   纪淮的开车技术很好,车行驶得很平稳,宋辞累了一整天了,不一会儿就在车上睡了过去。   有纪淮在他身边的时候,宋辞总是觉得非常的安心,于是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辞做了个梦,梦里面他在舞台上跳舞唱歌,台底下只坐了纪淮一个人,他专注地盯着他看,嘴角含笑。   他转身的时候纪淮在看着他,回眸的时候纪淮也在,无论做什么动作,纪淮都一直看着他,仿佛眼里只看得见他,其他的对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等表演完了后,他跳下舞台,气喘吁吁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啊?”   纪淮对他笑了一下,伸手揽住他的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声音温柔缱绻:“宝宝,你在我的眼里是最优秀的。”   宋辞觉得很开心,像是吃了一口蜜一样,他低下头,把头抵在纪淮的肩膀上,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我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有一个动作老师教了我好久了,他说我的腿踢得不够高,没有力度,你刚才注意到了吗?”   “嗯?”纪淮不费吹灰之力地抱起了他,然后走向了舞台上,舞台不高,纪淮一脚便跨上去了。   宋辞抓着他的衣服,仰起头,有点困惑地看着他:“……纪淮?”   纪淮把他放在他刚才跳舞的地方,手滑到他的后腰,唇角勾起,眼里却像是含了一团火:“宝宝,你真好看。”   舞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宋辞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耳根子一红,气息不稳:“你明明说过只是来看我跳舞的……”   纪淮俯身,咬住了他的耳朵,舌尖放肆地吮吸着他的耳垂:“你知道吗?每一次看你跳舞的时候,我就想像现在这样……抱你,吻你,占有你,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只准跳舞给我一个人看。”   宋辞的耳朵最为敏感,被纪淮一咬,身体便酥软了下来,他喘息着:“……不要……”   但是这一点破碎的声音却很快也被吞噬,纪淮吻住了他的唇,同时手往下滑去。   ……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宋辞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经受着狂风暴雨的洗礼。   ……   察觉到身下的车一停,宋辞的意识就像是被一根细针刺了一下似的,猛地清醒了过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心脏狂跳,后背上浮着大片的冷汗。   纪淮似有所察,偏过头来,手指还在有规律地敲打着方向盘,他的视线落在宋辞的身上,便见他脸颊绯红,眼底覆着两汪水光,手指紧紧地攥着安全带,整个人的状态极其的不正常,他顿了会儿,俯身过去,伸手搭在了他的额头上:“不舒服?”   纪淮靠近的时候,他身上那清浅的男式木香也一并侵袭了过来,那香味透着一股冰冷的质地,像是雪地里开出的一朵纯净馥郁的花,暗香勾人,无声地浮动着。   ……和梦里的味道是一样的。   宋辞抓着安全带,视线恍惚了一瞬,像是还沉浸在梦里似的,纪淮离他那么近,他就是故意来勾他的,就是想让他情|动,然后抱着他,一遍遍地喊他宝宝,喊他宝贝,哄着他,要了他一次又一次。   宋辞的呼吸乱了一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脑子混沌一片,他忽然轻轻地抬了一下身体,然后在纪淮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纪淮的身体僵了一下。   后知后觉的看出这是在车里,从梦里清醒过来的宋辞的身体也僵了一下:“……”   ……卧槽?   他在做什么不知羞耻的梦!他他他他还亲了纪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现在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让他跳车吧!!!!!   宋辞简直觉得自己要炸了。   纪淮慢慢地转头看着他。   宋辞噌地一下低下头去,借着车里光线暗淡掩饰着自己已经红得像是被蒸熟似的脸颊。   他的脖子上还戴着纪淮给他围的围巾,围巾上全是纪淮的味道,宋辞越闻这味道,越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手忙脚乱地就想去推车门,欲盖弥彰似的到道:“到家了是吗?”   但是车门却没被推动,它被锁死了。   宋辞的心跳漏了一拍,旋即以快要爆炸的速度负荷跳动着。   他闭了闭眼睛,无声地哀嚎着。   ……让他下车吧,让他下去,他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纪淮……”宋辞把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眼睛弯了一下,勉强露出个微笑来,“我们不下车吗?”   纪淮被宋辞亲了那一下后,平静了一路的心又狠狠地跳动了一下,活像那一口不是亲在了他的脸上,而是亲在了他的心上,他此刻虽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但其实已经被打乱了节奏,但是他掩饰得极好,反而先发制人:“你亲我干什么?”   宋辞:“……!”   是啊我亲你干什么呢!我能告诉你我刚才做了个……梦吗!   你是要把我逼疯吗!   宋辞的脸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他结结巴巴,底气不足地反问:“不能亲吗?”   纪淮的语气平静:“在去接你的时候,你抱了我一下。”   宋辞:“……”   纪淮又很快纠正:“不,是两下。”   宋辞:“……”   所以呢?   纪淮看向他:“在刚才,你又亲了我一口。”   宋辞真恨不能化成一张纸从窗缝间溜出去,他继续把脸往围巾里埋:“……啊。”   看着纪淮俨然一副要跟他算账的口吻,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破罐子破摔地告诉他,老子还不仅做了这些,这还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就在刚才,我坐在你的旁边在梦里跟你开了个车,你想怎么着吧!   纪淮面无表情:“我记得我好像说过,让你不准那么浪。”   宋辞:“……”   ???   抱一下算浪?   亲一口算浪?   卧槽?   那他简直太能浪了。   第29章   宋辞憋了半晌,指尖攥着自己风衣的边缘,旋即他一脸隐忍地点了点头:“好的,那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所以他能放过他了吗?   他得赶紧去处理一下……   再跟纪淮继续待在这儿他就要疯了!   纪淮继续坐回到了座位上,然后他打开了窗户,从口袋里摸出包烟出来,抽出一根,他用打火机点燃了,然后放到了嘴边,他淡淡地道:“我们谈谈吧,我有件事想问你很久了。”   宋辞真的是要崩溃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蜷缩着腿,很想当场给纪淮表演一个泪流满面,他伸手搭在眉骨上,忍耐性地揉了一下,气若游丝地道:“……那你,你想问什么呢?”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纪淮这是摆明了不问完不打算放他走。   快问吧,问什么都行。   他要死了。   纪淮吸了一口烟,慢吞吞地往窗外吐,他的手搭在车窗上,指尖的一抹猩红在黑夜中看得格外分明,他像是随意般开口道:“王婶的生日是五月一号,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生日?   啊,王婶的生日还有好久……   宋辞不疑有他,呆了一下,便回道:“二月十四。”   他是在情人节那天生的。   纪淮手里的烟动了一下,然后他又吸了一大口,青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融入了如墨的夜色中。   二月十四。   上一世的宋辞,生日是七月三号。   他俩果然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毕竟两世发生的事情也都完全不一样。   纪淮偏头看向窗外:“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喜欢我很久了。”   这话是……什么时候说的?   啊,好像也是在车上,也是在只有他和纪淮的时候,他被下药了……   上一次发生的事情原本早就被宋辞强行忘记了,但是在相似的场景,相似的时间和地点,又被事件的另外一个男主角提出来,宋辞噌的一下,整个人像是从头到尾被火烧了一遍似的,羞得只想原地消失。   “啊……”宋辞伸手盖住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是的。”   一根烟终于燃到了尽头,车厢内极静,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夜色深沉,皓月当空,铺下如纱般轻薄的月色。   纪淮慢条斯理地转头过去,看向宋辞,一字一顿:“你和我结婚,是因为喜欢我吗?”   那当然不是。   宋辞在看桥上的你这本小说的时候,曾经脑补过和纪淮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如果可以,他还想去定制一个抱枕抱着睡觉,但是世事难料,他没想过他居然能穿进书里直面纪淮。   这也就算了,他还能跟他结婚。   这对于宋辞而言是非常刺激的剧情。   然而坦白来讲,宋辞是能分得清楚纸片人和现实生活的,他不会让它们之间互相干扰,但是现在而言,现实已经变成了纸片世界,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通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喜欢纪淮的,每天晚上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都能脸红心跳好久。   这是单纯的对纸片男神的喜欢在向现实化发展,宋辞知道自己已经沦陷了,纪淮对他而言不仅仅只是纸片男神了,他在他的心里已经具象化,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喜欢的对象。   能够看得见,摸得着,跟他有互动的对象。   但他不是以喜欢为前提跟他结婚的,如果让时光倒流,让宋辞能够自己选择一次,在还没发生这么多事情的情况下,他不一定会愿意为了纪淮而穿进一本书里,更遑论跟他结婚。   所以准确来说,是他穿进了书里面,跟纪淮结了婚,然后才真正的把对他的喜欢转变为对恋人的那种喜欢的。   他的答案跟纪淮的问题是相反的。   但是宋辞能够这么回答纪淮吗?   当然不能。   宋辞隐约的感觉到,纪淮似乎非常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大脑也飞速地运转着。   气氛有些僵持,似乎一寸寸的凝结,让人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宋辞忽然直起了身体,一眨不眨地看着纪淮。   纪淮看着他。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着。   半晌,宋辞伸手抱住了纪淮,声音很低,却无比巧妙地避开了他的问题:“我喜欢你,在往后的余生里,我也只喜欢你一个人。”   宋辞的心跳那么快,疾如擂鼓,就算是隔着两人的衣服,也无比清楚地传到了纪淮那边。   像是在他的耳边炸响一般。   纪淮没有动,但是嘴角却不受控制般的微微扬了起来。   第二天宋辞没有工作,高全特地给他放了天假,让他好好的在家里休息,纪淮临走前告诉宋辞了明天回纪家的事情。   当时把宋辞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宋辞原本计划着今天出去玩一整天的,但是临时被纪淮这句话打乱,他于是只能临时改变计划,抓着王婶问纪家人都喜欢些什么。   一一问完做完了笔记后,宋辞又在四朵娇花里问:话说你们有没有见长辈的经历?见长辈需要准备点什么?怎样表现才显得自己很乖呢?   四人当中,最忙的只有单阳夏,时宣和虞越一点都不忙。   时宣很快就回道:小辞你要去见谁?   宋辞感觉自己现在非常焦虑:我要去见我老婆的父母了。   时宣:哇哦。   虞越:哦豁。   惊讶完了后,时宣想了想,问道: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吗?   宋辞:对啊!我现在真的好想装病不去!我很担心会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完全没做准备啊!纪淮怎么能这样!星期二要去的事情他星期一才通知他?他为什么不干脆等到星期二出门的时候再通知呢!他怎么这么能耐啊他!   时宣:其实小辞你本来看着就很乖啊,是长辈们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你放轻松好了,他们会喜欢你的,就自然一点就好了。   单阳夏忽然插话进来:小辞要去见家长啊?那冒昧问一句,你丈母娘他们上网吗?   这话问得很是莫名。   宋辞也没多想,他大概记得纪家他们一家都是豪门,而且个个能干,好像都是跟娱乐行业沾边的职业。   在想到这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什么东西,快得几乎让他抓不住。   ……好像是个女孩。   什么女孩?他在想什么?   实在不能怪他,桥上的你这本书有一百万字,其中各种纠葛虐恋,还有家族纷争,宋辞只看有纪淮的部分,很多章都直接跳过去了。   而穿书到现在,他也只记得大概的几个高|潮冲突部分,其他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全都忘得差不多了。   宋辞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回复道:大概是看的吧。   单阳夏:哈哈哈哈哈哈那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虽然没见过他们,但是我相信他们已经认识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宣:啊对!我居然把这茬都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辞:……   宋辞:???   看着宋辞满脑门问号,单阳夏边笑边跟他科普:难道你还没上过网看过微博?哈哈哈哈哈我劝你先去看一下。   宋辞不明所以地点开了微博,然后一头雾水地点进了热搜榜。   当看见热搜排名的词条的时候,宋辞窒息了。   热搜第一:怎样吃糖才能不被卡住,科学家教你科学吃糖!   第二:宋辞 棒棒糖   第三:宋辞是谁?   第四:宋辞 我觉得影响不大   宋辞的眼睛瞪圆了,他不敢置信地连说了几句卧槽,然后一一点进了热搜词条里面。   在宋辞 棒棒糖里面,热度最高的微博是一个娱乐营销号发的九宫格,九宫格里面,无比清晰的截取了他接过棒棒糖含在嘴里的照片,前面几张是他四处偷瞄,觉得自己隐藏得还挺好,嘴角边是一抹微笑。   后面的图就是他含着棒棒糖一脸懵逼得跟大屏幕上的自己面对面,脸上是怀疑人生和震惊的表情。   接下来几张动图是他猛地站起来,嚼碎了糖块,结果被卡住,一边弯腰一边用手去掐自己的脖子,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被呛得满脸通红。   最后一张动图是他眼角含泪地说着彩虹屁。   紧接着,他的图就被网友玩坏了,P成了各种表情包,他含住棒棒糖的那张照片被人P上的句子是:朋友,棒棒糖来一根伐?   吃糖跟屏幕上的自己面对面的照片被P:见鬼了,你怎么也学我吃糖?   最后一张他含泪的照片被P:哭着说你太优秀   看见这些鬼才创作出来的表情包,宋辞:“……”   他冷静了几秒钟,又点进了第四条热搜里面。   这条热搜的热门是一个短视频。   宋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尖发颤,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视频开始加载,然后出现了画面,是在一个化妆间里面,镜头正对准了宋辞,高全背对着镜头问:“我和公司商量过了,给你的定位是温润如玉的暖男,你知道这个人设该怎么演吗?”   视频里的宋辞一脸轻松地点点头:“我知道。”   画面一转,到了休息室里面。   宋辞坐在沙发上:“被棒棒糖卡住……这个算是温润如玉吗?”   高全伸手摸了把他的头发,一脸不忍:“你觉得呢?”   宋辞躺回到了沙发上,自我催眠:“……我觉得影响应该不大,那才几个镜头啊,我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温润如玉的微笑着的,看直播的网友肯定会忽略棒棒糖事件的。”   旋即,该视频又特地剪了宋辞吃棒棒糖被卡住的镜头放在半边屏幕上,另外半边屏幕上是宋辞瘫在沙发上故作镇定:“我觉得影响应该不大……网友肯定会忽略棒棒糖事件的……”   配的是洗脑神曲的沙雕BGM。   热评第一:笑到找头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这是哪来的沙雕男孩,爱了!   第三:宝贝,影响简直太大了,你知道你吃的那款棒棒糖已经脱销了吗?   第四:xswl温润如玉地微笑着是个什么鬼?别以为我火眼金睛看不出来你就只是在装乖而已!   宋辞:“……”   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他明明走的是温润如玉的人设!!!   这种视频到底是怎么流出去的!!!   宋辞二话不说,打电话给了高全,高全接得挺快,像是在特地等他似的,声音还挺愉悦:“怎么了?”   宋辞的心情很低落:“你看了网络上的视频吗?”   高全:“啊,看了啊,这个是我……”   宋辞躺在沙发上,拿抱枕盖住自己的脸,声音很低:“高妈,我很伤心,我不想做沙雕,你知道视频是怎么流出去的吗?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他明天还得去见纪家的人,他真的完全想象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他们又会怎么看他……他的人生为什么要这么坎坷?   高全神色自若地咽下后半句“这是我找营销号炒出来的”,顿了顿,一脸的义正言辞:“这个应该是节目组为了炒热度所以才做的营销点吧,他们真的太过分了!怎么这么对我家孩子呢,把我苦心给你经营的温润如玉的人设都给崩坏了!你等着小辞,导演是我朋友,我回头就找人把他打一顿!”   宋辞哀嚎了一声,只觉得人生惨淡异常,他心如死灰地劝阻道:“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算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滴血。   高全机智地转移话题:“对了小辞,跟你说件好事,你知道你的微博已经涨了十万粉吗?”   “哦?”宋辞完全不觉得高兴,她们全都是被他的沙雕表情包给吸引来的,他怏怏地应了声,“哦。”   高全:“你知道她们给自己取了一个什么名字吗?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一届粉丝简直太有意思了。”   宋辞兴致缺缺地问道:“什么名字?”   高全边笑边说:“棒棒糖!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别家粉丝都是用蒸煮的名字为基础想的粉丝名,你的粉丝自己取名字叫棒棒糖,她们说想被你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一群什么沙雕粉丝啊哈哈哈哈哈。”   宋辞:“……”   宋辞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第30章   晚上的时候,宋辞跟王婶学做小龙虾。   宋辞一边剔除着虾线,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王婶,他装作不经意般的问道:“王姨啊,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王婶正在做别的菜,闻言,笑眯眯地偏头看着他:“你问。”   宋辞低头专注着手上的事情:“您平时上网吗?”   王婶点了点头,又去看锅:“上的呀,我今天还在网上看见你了呢,小辞你很可爱啊,我看见好多人都喜欢你。”   宋辞非常忐忑:“你真的不觉得……我太傻太蠢了吗?”   王婶闻言立刻偏头看着他,手里还拿着锅铲:“嗯?谁这么说你的?我觉得你非常好!”   宋辞的嘴角一弯,放松了一些。   既然王婶觉得他不傻,那么纪家的人应该也都是这么想的吧?毕竟她们都是一家人呢。   那他也就没必要这么紧张了。   宋辞在王婶的指导下做完了一道小龙虾,他还想帮着她再做些其他的菜的时候,却被她赶了出去,让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宋辞于是坐到了客厅的沙发里面,舒服地往自己经常窝着的那个小窝里面一躺,随手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在放广告,宋辞也没怎么看,拿出手机来玩。   手机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宋辞点开来一看,发现是条陌生短信,他正想删掉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了里面的内容,当即一愣。   ——别以为赢了殷期有什么值得得意的地方,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得到了侧耳倾听角色落选的结果吧?   宋辞的眉目敛了下来,他在屏幕上按了两下:蔡鸣?   那边很快就回了短信:是我。侧耳倾听那个剧本我根本就没想过让你去,导演那边是中意你,但那又怎样?试镜的时间是在一号,我跟你说的是三号,不仅如此,你写的那些东西我也全都给了魏立,让他去试镜了。   那个万字的人物小传和表演剖析果然是他写的东西。   但虽然之前猜测过,现在猜测变成了现实,宋辞的胸口仍然不受控制的燃起了一把火。   他死死地攥着手机,没有回信了。   但是蔡鸣却依旧还在发短信:而且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之前你本来差不多已经处于雪藏的状态,就算你现在的经纪人有本事给你拉资源艹热度,但是他已经无力回天了。侧耳倾听的导演庄然是出了名的严苛不近人情,他最恨演员迟到和耍大牌,他本来是中意你的,可结果你不仅爽约,还立刻马不停蹄地去参加综艺,你让他怎么想?想想你现在的咖位,想想庄然的人脉,你觉得还可能有好项目找到你那边吗?凭借着一个沙雕热搜,你能红几个小时?   宋辞的心一凉,眼神登时尖锐起来。   蔡鸣像是已经想象得到他现在的情绪似的,语气十分愉悦:早跟你说过了让你乖一点,什么事都没有,我想让你身败名裂,比捏死一只蚂蚁都还简单。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是不是害怕得快要哭了?是不是想向我求饶?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就算你现在跪在地上舔老子的脚趾都没用了,你这个臭婊|子!   宋辞看着屏幕上的这些字,视线恍惚了一瞬,然后他手指发着颤把蔡鸣拉进了黑名单。   他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前方,电视屏幕在他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高全为了他,向明悦那边赔了那么多钱,他都还没回本呢,现在就要陪着他一起打地狱模式的副本了吗?   少年2是高全动用了自己的人脉,从朋友那边给他拉来的资源——宋辞现在只是个十八线,任何脑子正常的大型综艺都不会考虑请他。   可是这样的情况能维持多久?高全能一直耗损自己的人脉吗?   社会上的一切都是等价的,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怕是朋友也不例外,他为了宋辞向朋友开一次口,那就相当于欠了别人一个人情,以后都是要还回来的。   而现在宋辞在导演圈的名声一坏,被大多数名导拉进了黑名单里面,他目前的情况只会更糟。   高全的人脉还能撑多久呢?他还要为了宋辞折损多少呢?   宋辞只觉得浑身发冷,他像是浸入了一片深海中一样,水面上的一切都离他遥远得很。   他现在要怎么办呢……   找到庄然的联系方式,然后向他道歉,无论如何都得让他原谅他。   如果他不接受呢?如果他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呢?   如果……   宋辞有些茫然。   这时,王婶从厨房拿出一盘菜,经过了宋辞的身边的时候,她随口问道:“小辞,你在看什么啊?”   宋辞的声音很轻:“看电视,里面的女主角挺好笑的。”   王婶看了一眼电视,只见电视上放的是一则社会新闻,哪有什么女主角呢。   夜半,一轮圆月爬上了半空中,散发着泠泠的光,宋辞做了个噩梦,梦里面,他离开了纪淮,触目所及,全都是大片的红色,地上写着开始倒霉,他穿着破烂的衣服,灰头土脸,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面,无助地看着过往的路人。   那些在路上行走的人都只有一道灰色的影子,没有很清晰的正脸。   每当有人往他的面前经过一次,宋辞就会费劲地仰起脸,唤道:“纪淮?”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来,阴雨缠绵,透着刺骨的寒意,淅淅沥沥的,不大,却使得气温骤降。   宋辞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一遍又一遍地喊:“纪淮……”   还是没有人给他回应,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   一直喊到嗓音沙哑,甚至喉咙痛得都说不出话来,除了他自己外,还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好冷啊……   好饿……   宋辞沉默地停了下来,忽然觉得脸上有点湿,他慢慢地抬起手,摸了一下脸颊,却摸到了一片湿润。   ……   宋辞猛地睁开了眼睛,卧室里一片静谧,也没有光,厚重的窗帘掩住了月色,隔出了一片黑暗的空间。   他是半趴着睡在枕头上的,此时枕头上是一片濡湿。   宋辞摸索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眼角边果然是湿的。   纪淮就睡在他的身边,但两人的被子是分开的。   宋辞轻轻地爬了起来,然后拧开了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开灯,摸黑走下了楼梯,然后来到了一楼的储酒室里,他开了盏小灯,昏黄的光很是模糊,仿佛将一切都笼上了一层毛边似的。   宋辞靠在酒柜边,睡袍稍稍敞开,他拎着一瓶酒,也没怎么看到底是白酒还是红酒,开了就直接往下灌。   不够。   怎样都不够。   他不想要这种清醒的感觉。   宋辞一直灌到眼前发晕才停下来,这时他的手边已经空了两个瓶子了。   他又开了一瓶酒,摇摇晃晃地拎着它就往门外走,在走出去的过程中不小心踢翻了空酒瓶,他也根本没注意到,走过了客厅,他绕过了楼梯间,推开了透明的落地窗,来到了庭院里面。   这个庭院走的是古典园林的风格,设计师为了它费了不少的心血,夜色下,流水潺潺,绿植蓊蓊郁郁,十分鲜活。   月光洒下,投下大片的银光,照在流水上,折射出粼粼的波光。   宋辞坐在落地窗旁边,大口地灌着酒,眼神飘忽,脸颊一片雪白,宋辞喝酒向来不上脸,因此别人只能透过他的眼神来判断出他到底醉了没有。   可是喝着喝着,那些喝进去的酒像是全都化成了水一般,又从他的眼中落下来,怎么都控制不住。   一片汪洋。   宋辞只觉得眼前都是模糊的,看什么都看不清楚,浑身仿若火烧,又像是处在一片混沌中,只要轻轻一点地,整个人就能飞起来。   他的长睫被泪水浸湿,显得格外乌黑,眼里满是水光,汇聚成一滴一滴,滑过他精致漂亮的面部弧线,从下颔处落下。   睡袍的衣领翻折,露出天鹅般修长美好的脖颈。   宋辞靠在落地窗上,闭上了眼睛。   此刻他的姿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小猫似的,连伤心和委屈,都要选在一个深夜里,偷偷地忍下,连哭都是无声的。   ——宋辞在清醒的状态下,是不会容忍自己有这种状态的。   他仰着头,继续往嘴里灌着酒,来不及吞咽的酒液从嘴角流下,流过雪白的脖颈,浸湿了睡袍。   直到他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宋辞先开始还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握住他手腕的力道慢慢的加大,旋即,来人轻轻地把他手里的酒瓶夺了下来。   宋辞睁开眼睛,视线恍惚了一瞬,辨认出他与自己同款的睡袍来,他弯了一下唇角,声音很低:“……纪淮?”   纪淮蹲在他的身边,嗯了一声。   他是被楼下闹出来的动静吵醒的,没想到下楼来却发现宋辞在喝酒。   一阵冷风滑过,吹得人遍体生寒,宋辞想到那个梦,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了。   他偏头看向纪淮,费劲地想要锁定他的位置,但是纪淮的脸在他的眼里依旧是一团模糊的。   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走过他身边的人全都注意不到他。   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无论喊多少遍,都不会有人答应他。   他的家人不在了,他的朋友不在了,他的老师也不在了。   他孤身来到这个世界,原本以为剧情会按照书上写的发展,可是现在看来,除了结婚的时候出现的韩森之外,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是预料之外的,是书上完全没有的剧情。   在他面前横陈着的是一片空白和虚无,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他就像是一个盲人,艰难地拄着拐杖,踉踉跄跄的在一片黑暗中前行,面前是不可预知的未来,就连想要逃走都没办法。   而唯一稍微能够给他安全感的人,只有纪淮,这个他在现实世界中喜欢的纸片人。   但是现在,就连纪淮也不在了,他听不见他在喊他,他走丢了。   他就是一抹孤零零的游魂,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他存在的痕迹了。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宋辞终于崩溃了,不可遏制地哭出声来,声音嘶哑得不像话:“纪淮——”   第31章   纪淮,纪淮,纪淮——   宋辞这一次是真的完全崩溃了,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中落下,根本止都止不住。   纪淮伸手去摸他的眼睛,指腹擦拭着他的泪珠,却怎么都擦不干净,他应道:“我在。”   “你不在。”宋辞哭得整个身体都在抽搐,他摇着头,“我喊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没有出现……”   纪淮继续擦着他的眼泪,心底像是被一块烙铁烫了一下似的,那一点痛意很快席卷了全身,又往四肢百骸蔓延,他问:“你什么时候喊的?”   “我不知道。”宋辞摇着头,伸手又想去拿酒瓶,但是被纪淮拦住了,宋辞于是又蜷缩成一团,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眼神恍惚地看着前方,“你不要我了。”   纪淮的声音充满了耐心:“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呢?”宋辞偏头看着他,鼻尖通红一片,酸酸涩涩的,因为流泪的原因,他的眼神格外的清澈,但是此刻里面却充满了惶恐,不安,他固执地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纪淮沉默地看着他,思忖了一会儿后,他开口道:“那你再叫一遍试试?”   宋辞:“我不敢……”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甚至发着颤:“我喊了要是你还是不答应呢?我等了你那么久,我不想再失望了……我不敢喊你了,我想去找你的,可是我不知道去哪儿找……我太没用了,我……”   他说不下去了。   “对不起。”纪淮从善如流地道歉,他伸手轻轻地替他整理着搭在额头上的发丝,“我错了。”   顿了顿,他又道:“下次不见了,你不要动,等着我去找你就好了。”   宋辞抬头看着他:“你需要多久才能找到我?”   纪淮:“在你喊完我的名字之后。”   宋辞费劲地想了想,只觉得晕晕乎乎的,他试探性地喊道:“纪淮……?”   纪淮握住他的手:“嗯,我在。”   宋辞终于笑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模样又好笑又可怜,他的唇角弯起:“我听见了。”   纪淮伸手去揽他的肩:“这儿冷,我们回去吧。”   “我不。”宋辞伸手推开他,又去扒着落地窗,“我要学古代的诗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纪淮觉得这会儿自己的耐心好像有些好得太出奇了,要是换了个人在他面前这么发疯,他早就甩手走开了,可是在面对宋辞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反而想要哄着他,想看他像平时那样跳脱鲜活。   纪淮:“为什么?”   “我觉得我太倒霉了。”宋辞对着他摆了摆手,“你们这种凡人根本就不能理解我的感受,我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我好像是扫把星转世。”   他说着就又想去捞酒,但是又被纪淮眼疾手快地挡住了,而且他还在宋辞的手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宋辞腾地一下收回手,抱着手看着他,茫然又无辜:“你怎么这么小气?”   纪淮:“嗯,那是我的。”   那酒是他买的。   宋辞想了想,凑过去几分,摇摇晃晃的,试图跟他讲道理:“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酒是你的,那我就不是你的了吗?”   纪淮:“……”   “啊对了,”宋辞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咧开嘴角,“纪淮,你缺家庭主妇吗?我要是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了,就回来给你带孩子做饭吧。”   终于到问题的关键了。   纪淮伸手按了一下眉心,声音柔和下来,像是在哄孩子似的:“所以,谁欺负你了?”   “有人阴我……”宋辞很不能理解似的,“一个人怎么能坏到这种程度呢?我不过是打了他两巴掌……可是他就要把我卖了,我不能打他吗?我是不是做错了……”   纪淮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神有点阴沉:“你没错。除了那件事之外呢?他还怎么你了?”   纪淮问什么,宋辞就很乖的回答什么:“他还给我发了短信。”   纪淮顿了会儿,回去拿了宋辞的手机过来,递给了他:“解锁,给我看。”   宋辞一下子抱住手机,醉醺醺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手机这么隐私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给一个外人看!”   哦豁,看来还是有点常识的。   纪淮挑了一下眉:“刚刚不是说了你是我的吗?”   “哦。”宋辞好像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他想了想,慢腾腾地把手机从怀里拿出来,但是就要在按下密码的瞬间,他的手指又收了回来,“不行。”   纪淮:“怎么?”   宋辞重新抱住手机,对他一笑:“既然你都说了你是我的,那你叫声老公来听听。”   纪淮:“……”   趁他好像在走神,宋辞飞快地伸出手去够放在纪淮身后的那瓶酒,但连酒瓶的边都没碰到,就又被纪淮打了回来。   宋辞于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抱着手机不说话。   纪淮咬了一下牙,面无表情地道:“宋辞。”   宋辞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眸轻眯,眼波流转,有着说不出的意味。   纪淮忽然靠近他,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然后倾身吻了过来。   啪嗒一声,宋辞抱着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他有些发怔,呼吸急促,世界在他眼前旋转得更加厉害了,他都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唯有紧紧地抓住纪淮的衣服才能让他稍微有一丝踏实感。   纪淮松开了他,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脸颊似乎要贴到一起。   宋辞的眼神迷离,然后他又迅速地在纪淮的唇上啄了一下。   纪淮:“……”   宋辞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接吻是不是要伸舌头来着?哦对不起,我刚才没注意,要不然我们再来一次?”   纪淮:“……”   他是真的醉了么?   还是装的?   纪淮把手机捡了起来,递到了他的手里,言简意赅地岔开话题:“解锁。”   宋辞这回没有推脱了,他十分愉快地给他解了锁。   纪淮翻出短信的页面,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他瞥了宋辞一眼:“他发的短信呢?”   “被我施了魔法了。”宋辞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需要你亲我十下才能解除魔法。”   纪淮:“……”   看他的脸色似乎有点难以形容,宋辞立刻张开双手,讨价还价道:“不亲也可以,那你至少抱我一下吧?”   纪淮什么也没说,直接忽视了他,他找到了系统备份里面,发现里面并没有来自蔡鸣的短信,他于是又去翻系统设置里的短信黑名单,终于找到了。   宋辞见他都不愿意抱自己,嘴角一撇,趁纪淮在玩手机没工夫理他,他还是锲而不舍地挪过去,趴在了纪淮的背上,把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有点想睡觉……好困。   宋辞把眼睛张开一条缝,手偷偷地向那瓶酒伸过去。   他成功抓到了瓶身。   宋辞弯起了眼睛。   但是下一瞬,纪淮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声音冷淡地响起:“宋辞。”   宋辞把瓶子往自己怀里拿,想要抱住它藏起来:“啊。”   纪淮:“你再偷酒喝,就不准你碰我了。”   宋辞:“……?”   宋辞有点震惊。   这人怎么这样?   他不肯亲他也不肯抱他,他趴在他的背上都是他自己主动的,他就为了一瓶酒就不让他碰了?   宋辞把头抵在纪淮的背上,手松开了酒瓶,然后抓住了他的衣服两边。   大概是短信看完了,纪淮转过身来,眼眸里带着冷意,声音也不似方才的温和:“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宋辞困得差点睡着,但也被他的这副模样吓得清醒了:“……”   过了会儿,他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纪淮都要被气笑了:“谁不讲道理?”   “是你说不给我资源和钱的……我怎么好意思走你的后门?”宋辞打了个哈欠,“再说了,你是我老婆,我还得赚钱给你买钻戒买包包,我一个大男人,你能不能给我点尊严?总靠老婆有什么意思?”   纪淮:“……”   他冷静了几分钟,然后再次伸手按了一按眉心。   宋辞就是这么个德行,给他点阳光就开始灿烂,好似刚才哭成狗的人不是他一样,现在就又以老公自居了。   “宋辞。”纪淮忽然喊他的名字,他看着他,“你想吻我吗?”   宋辞的耳朵像是在那一瞬间竖起来了似的,他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就直入主题:“你想老公怎么吻你?抱着还是坐着还是站着?”   纪淮朝着他晃了一下手里的手机:“你乖一点,下次遇到这种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就让你亲一下。”   宋辞顺着杆子往上爬:“能亲十下吗!”   纪淮:“……”   纪淮站起身来,迈开步子准备离开,但是他刻意放慢了步子,他还没走两步,宋辞便伸手抓住了他的腿,然后一寸寸地借着他的力爬了起来,他闭着眼睛趴在他的背上:“……一下就一下嘛,那我先讨要一下这一次的奖励可以吗?”   宋辞踉跄着站到他的面前来,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胡乱地凑上前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他乖乖地退开了,他记得纪淮说的,只能亲一下。   “不对,”纪淮伸手抱住他的腰,眼眸幽深,他慢条斯理地道,“不是这样。”   两人的呼吸相缠。   纪淮:“是这样。”   纪淮吻住了宋辞的唇。   第32章   第二天早上,宋辞一觉睡到了下午,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头疼得像是被大卡车碾过似的。   他用力地揉着脑袋,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昨晚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身体难受成这样?   他记得昨晚好像下楼喝了点酒,然后纪淮也下来了……纪淮好像又对他发火了,一直冷着脸来着。   卧槽,纪淮该不会是一直等着他神志不清的那一刻,还想着中心公园的那一出,于是伺机跟踪他出去,然后把他打了一顿吧?   宋辞赶紧捋起袖子和衣服,查看自己的身体。   ……没有伤痕。   他走下床,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洗手间里面,不死心地去照镜子。   镜子里的人的眼睛略微有些肿,嘴角像是破了皮一样。   宋辞俨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活证据!看看这眼睛!看看这嘴角!这肯定是纪淮昨天晚上打的!   他果然有暴力倾向!   他怎么能这样?   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床上解决吗?非得动拳头?!   宋辞看着镜子摸了摸嘴角,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纪淮对他积怨已久,他不仅在纪淮的家人面前胡说八道,还总吃纪淮的豆腐……这么让他打一打,两个人也算是扯平了吧?   至少以后纪淮不会想着突然要跟他去黑黢黢的地方来个让人胆颤心惊的二人世界。   所以想一想,其实还……挺值的?   宋辞在洗手台前洗漱完毕,自我开导完毕,忽然也就觉得眼睛和嘴角上的伤算不得什么了。   纪淮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车载电话里平稳地传出方怀柔波澜不惊的声音:“怎么回事?”   纪淮还没来得及回答,方怀柔便咄咄逼人道:“纪淮,你从小到大我和你爸怎么教你的?什么是守时观念?你出去和人谈合作也会临时要求改时间?你妹妹都回来等着了,你就让我们一大家子的人全都等你们夫妻俩?”   纪淮打方向盘,态度良好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是,我不对。但事发突然,宋辞他昨晚睡得比较晚,然后出了点小状况,所以我今天想让他多睡会儿,如果耽误了你们的时间,我在此非常郑重地道歉。如果你觉得一句道歉弥补不了你们的损失,不如咱们这次见面就算了吧,宋辞他身体不舒服,何必平白折腾人呢。”   瞧瞧这官腔打得,一点感情都没有。   刻板冷漠得就像是纪父一样。   方怀柔都要被他气笑了:“哟?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娘?合着我见你们一面还得三请四接,沐浴焚香,三拜九扣?”   “我没有这个意思。”纪淮的声音很平稳,“但是你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这句话就是在护短,顺便告诉方怀柔他的立场了。   方怀柔冷笑,知道他的意思,故意道:“我在家里摆了十八道酷刑,有鞭子有烙铁还有火盆钩子,就等着招待你俩呢。”   纪淮:“……”   方怀柔怕再跟他聊下去她的心脏病都要被气出来,她转移话题道:“刚才跟宋辞打过电话了。”   纪淮皱眉:“嗯?”   “他说等你回去,就可以过来了,你别让他等太久。”说完这话方怀柔就想挂电话,但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终于忍不住道,“他还跟我一直道歉,说不好意思起晚了,你看看你!”   纪淮连个电话都不打,直接发短信跟她说晚点回去,还要她主动打电话过来问他!   这一刻她真的不由得想,纪淮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纪淮:“……”   方怀柔挂了电话。   纪淮刚把车开到了家门口,便看见宋辞坐在屋子外面的秋千上,天气有点冷,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外搭一件浅棕色的长款风衣,风衣没有合上,就这么随意敞开着,看上去挺拔而俊秀,气质温和,像是天生的衣架子似的。   刚好一阵风起,金黄的落叶打着卷儿地往下飘,有一片飘到了他的肩上,他也没有察觉,他一只手握住了秋千的柱子,脚踩在地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整个场景像是一幅漂亮的油画。   纪淮往后靠,没吱声,拿出了一根烟来,深深地吸了一口。   宋辞跟高全在打电话,他别的什么事情都没提,只说自己没有去试镜,爽约了,想跟导演那边道个歉,高全跟他说没必要,这种事他去就行了。   宋辞说这件事责任全在他,无论如何他都得去道歉。   高全被逼无奈,才说了实话——其实他早就跟导演庄然那边联系过了,庄然没待见他,后面高全再去联系他的时候,直接转给他的助理处理了。   宋辞没说话,沉默了很久,挂了电话。   他抬起头看了会儿天空,手指攥紧了,咬着牙强迫自己整理好情绪。   焦虑是没有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解决问题。   没想到刚一转眼,宋辞便看见了纪淮的车停在外面,他蓦地站起来,往车那边走过去了几步,看见纪淮坐在驾驶座上的时候,宋辞收拾好心情,对他扬起了一抹笑容,语气轻快:“纪淮!”   纪淮嗯了一声,随手把烟掐灭了。   宋辞原本想上副驾驶座的,但是又想起来之前在副驾驶座上面发生的事情,脸上一烧,手霎时便缩了回来,脚步一转,但还没等他走到后座那边,纪淮便摇下车窗,喊他的名字:“宋辞。”   宋辞停住步子,回头:“啊?”   纪淮看着他,声音很淡:“我从来不给人当司机。”   ——虽然事实是从来都没人敢坐他的副驾驶座。   宋辞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他有些忐忑地伸手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他的意思,下意识地道:“……那换我来开车?”   纪淮:“……”   纪淮伸手敲了敲方向盘,似是很不耐烦:“坐到前面来。”   宋辞:“……”   不,我不要。   春梦过去的时间还太短,现在让宋辞重新故地重游,而且还是和纪淮同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不亚于要了他的命。   但是纪淮面无表情,眼神冷冷的,他的五官本来就深邃,如此一来看上去就有点凶。   宋辞妥协了。   他真是用龟速挪到了副驾驶座上,哭丧着脸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坐上去的时候,不自觉地便往外倾了一下身体,尽量远离了些纪淮。   纪淮什么都没说,发动车子,打方向盘,黑色的车漂亮地转了个弯,往外驶去了。   给纪家的人备下的礼物全都放在后备箱里面了,王婶怕他们忘记,早就给他们先放好了。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宋辞在心里默默地背着纪家人的喜好。   他记得的原著不多,穿过来后发生的事情全都是书上没有的,他无暇顾及其他,所以桥上的你这本书记得的剧情已经没剩多少了,但大概的印象是方怀柔是个狠角色,年轻的时候就雷厉风行惯了,年纪大了后才开始变佛系,但护短得厉害,一旦涉及到她放在心上的人,她连天王老子都敢刚。   ……她和原主只见过一次,那一次好像是让原主去跪家门口来着,让他跪三天三夜。   该不会……他一过去方怀柔就让他也跪下吧?   宋辞有点紧张,偏头看着窗外。   纪淮不仅有个妹妹,还有个姐姐,这两人叫什么名字他忘记了,但是这个时间点,他姐姐应该还在国外进修表演学,这时候不在家。   纪淮的妹妹喜欢写作,好像是个编剧来着……或者是什么网络作家。   宋辞不记得了,唯一对她印象深刻的是她泼辣直率的性格,读者送称号辣妹子。   纪淮的爸爸是个直男癌,不解风情,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只有出大事才劳烦他出手,他为人处事一向干脆利落,狠戾无情。   一言以蔽之……这一家人就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宋辞的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浑身紧绷。   车厢内一片寂静。   宋辞偷偷地偏头去看纪淮,纪淮很专心的在看路,但坐姿却很是随意慵懒。   过了会儿,宋辞又转移视线去看他。   这一次盯的时间长了些,后知后觉地怕被纪淮发现,宋辞移开视线。   如此重复几次后,纪淮冷声道:“有事就说。”   宋辞没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小动作,立刻顺着杆子往下爬:“纪淮,我要跟你说件事!”   纪淮:“嗯。”   宋辞现在满脑子全都是等会儿一进门方怀柔会不会拿着刀让他跪下的场景,于是一股脑地道:“我跟你说,我有风湿病!我还骨折过!之前跳舞的时候还有过膝盖积水!老师说我过段时间最好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说不定要装假肢!”   纪淮:“……?”   恰好到了地方,一座漂亮的庄园似的别墅近在眼前。   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宋辞昨天想的还是怎么讨他们的欢心,让他们对自己改观,但是现在坐在车上想了一遍原著,宋辞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地方是刑场,而在里面装着的,全都是会吃人的狼,还是不吐骨头的那种。   宋辞的脸色都有点发白,半晌,他伸手轻轻地拉了一下纪淮的袖子:“……那什么,咱俩在一起睡了这么久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是不是?”   顿了会儿,宋辞咽了口口水:“所以,等会儿要是你妈不喜欢我,要放狗把我撵出去,你能看在夫妻情分的面上……劝她把狗收回去,给我体面地留个全尸吗?”   原著里方怀柔根本不是这个时间点召见原主的,剧情完全不一样了。   万一不下跪,要放狗咬他呢?   万一要拿棍子把他打出去呢?   万一要把他绑了沉海呢?   万一……   宋辞连之前的那个有颜色的梦都忘记了,窒息到只想原路返回。   纪淮:“……”   第33章   纪淮看着他,脸上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你想多了。”   说完后,他就熄了火,把车停了下来,然后走了下去。   宋辞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后颤颤巍巍地迈开腿也下去了。   一位穿着马甲衬衫的老人一直等在门口,看见他们,立刻笑呵呵地上前来跟他们打招呼,纪淮跟他轻声交谈着什么。   宋辞转身去后备箱拿礼物,管家立刻过来接手帮他。   走进铁门里后,两边尽是一望无际的草坪,青石将汪洋的绿浪分开,从中间划出一条小道出来。   草坪上蹲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穿着粉红色的背带裙,头上梳着蜈蚣辫,正拿着小桶在地上挖着什么,不经意间转头看见他们一行人,立刻把小铲子一扔,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张开双手往宋辞的身上扑,抱住了宋辞的双腿后,奶声奶气地喊道:“舅舅!”   “这是你舅舅的老公,你该叫他小舅舅的。”管家对她招手,“松开他,言言乖,你还没跟你小舅舅打招呼呢。”   舅舅……这孩子是纪淮姐姐的女儿。   宋辞从口袋里摸出巧克力来,递给她,冲她一笑:“言言你好。”   纪言想了想,伸手接过巧克力,旋即退后一步,费劲地抬头仰望着他们,她果然是抱错人了,不过这个哥哥她也眼熟的。   “我……我知道你。”纪言咧开嘴对他一笑,然后在原地转了个圈圈,“小姨给我看过你,她说你今天要过来,要我给你准备礼物!”   没想到纪淮的妹妹居然对他这么上心?   宋辞很是受宠若惊:“真的吗?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纪言立刻伸手从裙子的小兜兜里面拿出了一把袖珍小棒棒糖出来递给他,脸上是一抹漾开的甜笑:“给你!知道你喜欢吃糖,我特地给你准备的!”   宋辞原本想着无论纪言送他什么他都一定要非常真挚地道谢,顺便摸摸她的头发表示自己的喜欢,但当她把糖拿出来的那一刻,宋辞那句“太棒了!这就是我最喜欢的,谢谢你呀!”便堵在了喉咙口。   半晌,他接过糖果,露出一个微笑来:“太谢谢你了。”   纪言害羞地捂住脸,然后一溜烟跑进家门了。   纪淮在一边看着,若有所思:“你喜欢吃糖?”   宋辞:“……”   不,不喜欢,以后也不打算喜欢吃,那个沙雕热搜大概会一直在他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就算不提这个,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棒棒糖可是他的粉丝呢,吃棒棒糖算是怎么回事。   但是顶着纪淮的视线,宋辞摸了摸鼻尖,含糊地道:“还好。”   三个人走进了家门,屋子里开了暖气,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装潢走的是暖色系的风格,墙纸是淡淡的米黄色,壁上还挂了相称的油画,地上铺了一层羊毛毯,窗几明净,让人感觉很放松。   厨房是开放式的,两个女人正围着围裙在做饭,一个人听见了声音,一边擦着手一边往这边走过来。   纪淮先换好了鞋,走上前,喊了一声:“妈。”   方怀柔嗯了一声,视线移开,去看他身后的宋辞。   宋辞正在换鞋,手扶着旁边的玄关,察觉到方怀柔打量他的视线,他紧张异常,换好鞋后,他往前走了一步,正想恭恭敬敬地弯腰先鞠一躬的时候,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纪言喊道:“水!”   嗯?   什么水?   宋辞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下一瞬,他上前一步的那只脚便往后滑了一下,旋即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地上一扑,方怀柔看见他要摔,赶紧上前赶了两步想把人扶住,但是没赶上。   宋辞便猝不及防地摔着跪在了她的面前,双手还撑在了地上。   纪淮回头,看见这一幕:“……”   方怀柔哎了一声,眉头一皱,刚想偏头对纪言发作,地上的水是她玩水枪喷的,宋辞看见她陡然间沉下来的脸色,整个人都不好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预备好的说辞和想到的原著剧情反复交织着,乱成一团,他脱口而出:“妈,我给您准备了礼物!”   方怀柔呆了一下:“……啊?”   这孩子倒是有意思,还挺亲热,一上来就喊她妈,一点都不见外,还挺好的,她喜欢这种性格,只是送礼物就送礼物,为什么要跪着说?他为啥不自己起来?不过话说这孩子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害怕?   方怀柔上前想伸手扶他,宋辞立刻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就像是隆冬的新雪似的,他哆嗦着伸手去拿礼物盒,然后递给她:“听说,听说您很喜欢玉,所以我我给给您准备了一对……一对玉如意,祝您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方怀柔接过礼盒,刚想温和地对宋辞一笑,但由于她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太久了,浑身的气质干练又强势,就连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霸气凌厉的劲儿,往常是不怎么笑的,所以五官都严肃正经惯了,这么一笑的时候,反而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像是图谋着想去阴谁似的。   宋辞当即吓得差点蹦起来,登时便往纪淮的身边缩,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意识到这个举动有点突兀后,他又立刻松开,强迫自己对方怀柔露出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微笑:“您喜欢就好,您喜欢就好。”   方怀柔:“???”   怎么回事?她有这么吓人吗?   方怀柔沉默地检讨了一下自己,觉得可能是自己笑得不够亲和,于是拉大笑容:“小辞想吃点什么呀?我们正在做,马上就做好了。”   宋辞:“……!”   来了!这就是她的招牌微笑,每一次她微笑的时候,就有人要倒霉了!   他霎时抖得更厉害了,牙关都在颤:“我我我都可以,我很好养,我我我不挑食。”   纪淮不动声色地伸手揽住了宋辞的肩膀,不赞同地看了方怀柔一眼,然后道:“我们先去那边坐下。”   宋辞跟着他一起走到沙发边上,纪淮转身去倒水,纪薇在厨房做饭,看见他的身影,探头喊了一声:“哥?”   纪淮看了看她:“嗯。”   纪薇跳出来:“哥,我跟你说,我最近遇到一件超级超级让我生气的事情!真是气死我了!!!”   方怀柔拿了礼盒放下,想了想,也坐到了沙发上。   宋辞坐得端端正正,手放在膝盖上,身体的每个弧度都标准得恨不能用尺子衡量,看见方怀柔过来,他强迫自己微笑着跟她打招呼:“伯母好。”   “唉。”方怀柔应了下来,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   宋辞此刻真是连呼吸都很艰难,他觉得浑身就像是被拧紧的发条似的,不自然极了,而之前准备好的话题此刻早就被刚才那一跪跪得烟消云散了,他想了半天,哆嗦着开口道:“我,我听说您最近对对织毛衣挺感兴趣的……”   这是他从王婶那里打听过来的,王婶的原话是——太太最近喜欢玩针线。   于是宋辞理所当然地想到了织毛衣。   方怀柔也在想开场白,这孩子看着像是只一惊一乍的兔子似的,真真是把她消散许久的母性全都激发出来了,她正想找一个合适的切入口去了解他,让他不那么紧张害怕……不过这害怕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会吃人吗?好吧,虽然在商场上她是能做到吃人不吐骨头,但是在家里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位很好的贤妻良母的好吧!是谁跟宋辞说了什么妖言妖语吓到他了?   现在听宋辞主动开口找话题,方怀柔顿时精神了,也跟着应和:“啊,是的,我最近是还挺喜欢的。”   不过其实她喜欢的是十字绣,她最近想培养一下自己温婉的气质,虽然买回来只绣了几针她就放弃了,觉得那玩意儿又浪费时间又无趣。   她对织毛衣也没什么了解,但是织毛衣和十字绣都是需要用到针和线,大概是差不多的东西吧?   宋辞僵着身体拿出一个漂亮的铁盒子,递给她:“这这这是我给您另外准备的礼物……”   “啊?是吗?”方怀柔不感兴趣地应了一声,但看见宋辞忐忑的模样后,她接过铁盒,打开它,仿佛影帝附身,一秒变脸,满脸的惊喜,“哇塞!好漂亮的东西!我很喜欢!”   宋辞大着胆子凑过来,小声地道:“我还还查了一些针针法……针法不同,用的针也是不一样的……这个盒子上面也有印,但是有几种针法比较复杂,我我我不知道您学到了哪一步,能不能看得懂,要如果您不会的话,我给您演示一下?”   方怀柔沉默了一下,居然还有点小感动。   宋辞是个小明星,虽然不红,但想必平时也不是很闲的,为了送她礼物,还专门去学针法,这孩子真是……怎么这么好呢!   方怀柔应道:“好啊,那你给我演示一下。”   宋辞从铁盒里面拿出了针和线,笨拙地开始挽线,然后用针勾,虽然不甚熟练,但起码步骤都是对的。   方怀柔看着觉得有点新奇:“……唉?这一步为什么要这么打?”   宋辞耐心地跟她解释:“你看到这朵花了吗?这么勾是为了打这朵花的一部分……”   “啊,”方怀柔来了兴趣,“还挺好玩。”   ……   “唉?那如果我想打其他的花色呢?比如玫瑰花什么的?这能打吗?”   “这个……应该有点难度吧,我上网搜一下。”   “能打昙花吗?”   “玫瑰花都能打……昙花应该也不难吧……”   ……   于是纪淮听完纪薇的唠叨,顺便被她敲诈完后,十分担忧地往沙发边赶过去,怕宋辞被方怀柔欺负,可没想到走过去后,看见的就是宋辞和方怀柔坐在一起玩毛线团的场景,两个人其乐融融,十分和谐。   纪淮:“……”   第34章   纪淮又悄无声息地退开了,纪言坐在地上玩水枪,看见他走过来,张开双手:“舅舅抱。”   纪淮低头看着她,纪言吭哧吭哧地从羊毛毯上爬到了他的腿旁边,用小手抱住了他的腿:“抱。”   不知道为什么,纪淮莫名想起了昨天晚上宋辞醉醺醺地挪到他的身后趴在他背上的场景,他情不自禁地弯唇笑了一下,旋即弯腰将纪言抱了起来,纪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吧唧一下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沾了他一脸口水,纪言的眼睛弯弯的,像一轮月牙:“舅舅,小舅舅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纪淮捡起地上的水枪,抱着她往楼上走,随口道:“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纪言想了想,十分狡黠地眯起了眼睛:“那我说对了,有奖励吗?我想要十块巧克力!”   纪淮:“嗯?”   纪言凑近他的耳朵,像是说悄悄话似的:“嗯,我觉得他好喜欢你呀……”   纪淮的步子一顿,差点没站稳从楼梯上滑下去。   纪言甜甜地对他笑,一脸天真:“你也有一点喜欢他。所以我猜,你们是妈妈和爸爸的关系。”   纪淮的心脏陡然慢了半拍,良久,他掩下眸中的情绪,若有所思地问:“那你觉得谁是妈妈,谁是爸爸?”   纪言毫不犹豫:“你是爸爸!嗯……小舅舅是……妈妈?”   纪淮抱着她走完最后一级阶梯:“给你二十块巧克力。”   纪言欢呼了一声:“好耶!”   纪淮顿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补充:“分二十天给,一天只准吃一块。”   纪言:“……”   纪薇做饭的这段时间里,宋辞和方怀柔之间也通过打毛衣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宋辞发现方怀柔其实并不是一个可怕的人,她也不是挥舞小皮鞭的恶魔丈母娘,只是书上把她写得太可怕了,所以宋辞才觉得恐惧,但实际上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她说话大气,不拘小节,人很好。   饭做得差不多了,纪薇探头出来,解开身上的围裙:“哟,姐夫来啦。”   宋辞站起身来,立刻对着纪薇鞠躬:“妹妹好。”   然后他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听说你喜欢写作,这是我给你定制的钢笔……唉?”   纪薇接过礼盒,打开看了看,脸上露出一抹笑来:“谢谢姐夫。”   纪薇是瓜子脸,明眸皓齿,一头长长的大波浪披散在身后,脸上没化妆,五官依旧漂亮得无法挑剔。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见过——在咖啡馆里。   那个自称是宋辞粉丝的导演。   宋辞的脑子里蓦然闪过的是纪薇说的一句话:其实我知道你。   还有她听见宋辞说我先生爱吃醋的时候的那副魔幻表情……   时间追溯到昨天,他在四朵娇花里面聊天的时候,脑子里莫名其妙想到的女孩。   ……他是在书上看见过的,纪薇是纪淮的妹妹!   宋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啊,是你……”   站在一边的方怀柔很是诧异:“你们见过?”   “对,就是我。”纪薇伸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第二次见面,你好,我全名叫纪薇,你可以喊我薇薇。”   宋辞跟她握了一下手,有点呆:“好的,薇薇。”   纪薇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方怀柔很是纳闷:“怎么回事啊?”   纪薇简单地跟她讲了一下之前在咖啡馆里面发生的事情。   讲完了后,纪父和纪淮还有纪言全都下来了,一家人整齐了,于是一起吃饭。   纪家的家庭氛围很浓,大家吃饭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规矩,想说话就说话,想聊天就聊天,纪言坐在儿童椅上,很乖地吃着饭。   纪父是个不管事的人,对于他而言,纪淮是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想法,他想结婚的人是男是女在纪父这儿都是没有差别的,只要他娶的是个人就行,除非纪淮想娶一头猪,纪父才会纡尊降贵地出手管一下,把纪淮送去医院看看脑子。   其他的事情,他一向随和能接受。   所以他对宋辞的态度很温和——是那种疏离的温和,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冷落。   纪薇吃着饭,一直往宋辞这边看,宋辞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看向她。   纪薇清了清嗓子:“我有件事想问你,可能比较唐突,但一直憋在我心里很久了。”   宋辞微笑:“好,你问。”   纪薇犹豫了一下:“你接到过一个剧本叫做侧耳倾听吧?”   宋辞顿了一下,没说话,点了点头。   “那天在咖啡馆看你拿了侧耳倾听的剧本,剧组也给你发了试镜邀约,”纪薇漫不经心地戳着碗里的菜,非常不能理解,“我知道你要上节目,但是试镜并不耽误你的时间,你经纪人也回复说你知道时间了,会按时到的,可为什么临时爽约?”   而且还跟导演发了信息说觉得他这个剧本比不上他要上的综艺,他觉得综艺更重要,所以不去了,让庄然另外找人。   当时庄然气得差点暴走。   她这话一出,桌子上便静了一瞬。   纪薇不可能没由来地问这句话,也不可能对剧组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她肯定是剧组相关人员,再联合她的爱好想想,很容易就能猜出来——她是侧耳倾听的编剧。   宋辞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垂下眉眼:“是我的问题,我会向庄导演道歉的。”   遇人不淑,识人不清,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不想在别人面前议论什么是非,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毫无意义。   纪薇一愣:“短信也是你发的?”   不对啊,通过这两次的接触,她觉得宋辞不像是会没脑子发出那种短信的人啊?   宋辞比她还茫然:“啊?什么短信?”   不知道是不是被宋辞脸上疑惑无辜的表情感染了,纪薇也被他带得有点傻,没能在第一时间里反应过来:“不是你?那是谁?”   “是他的前经纪人。”纪淮出声,语气淡淡的,“蔡鸣不是个好人,在宋辞的身上捞了很多油水还不知足,野心膨胀,想要控制他的全部,宋辞不知道侧耳倾听的剧本黄了的事。”   “啊?”纪薇的脑子有点短路,这其中的信息量太大她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道,“不对啊,蔡鸣我也见过的,他当时陪着他的艺人魏立过来试镜,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说到这儿,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猝然停住了话头。   她好歹也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做编剧了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识过?她怎么还天真到只靠只言片语就去定位一个人的地步?   纪薇正常的大脑到现在才上线,瞬间理清楚了这其中的信息量:“卧槽?蔡鸣他发了那种短信给庄然,然后又腆着脸带着他另外的艺人去试镜?”   宋辞其实不是很想聊这件事,他低下头,很慢很慢地一口一口吃着菜。   高全让他放下,那他就放下,不去想,虽然人物小传是他很辛苦写出来的,但是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他有手有脚,只要肯努力,以后还会有机会。   一份人物小传算不得什么。   就当是上了堂课。   “搞什么啊!”纪薇是个暴脾气,当即便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我为这件事已经气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了,就这个魏立还值当他费心他这么耍心机送过来?他妈的,当时试镜的时候魏立拿出万字的小传和表演剖析,无论问什么问题都对答如流,还把对人物的理解也很到位,结果一开拍,他就是全场的BUG,NG王!我真的怀疑当初他试镜是换了个脑子去的吧?”   方怀柔看了她一眼,有点不悦:“薇薇。”   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   “可能那不是他写的吧。”宋辞舀了口汤,一直低着头,“偷来的东西,怎么可能真正吃透呢。”   纪淮偏头看着他,停下了筷子,在这一刻简直敏锐到可怕:“那是你写的?”   宋辞没说话,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握着筷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在场的都是人精,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见状,哪有不明白的?   纪薇瞪大眼睛:“卧槽?”   她抓着头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愤怒窝火:“蔡鸣偷你写的东西,给他另外的艺人?还替你发短信给庄然拒绝试镜?魏立是他儿子吗?他怎么不上天啊他?!”   这些天她已经忍够了,侧耳倾听是她花了一整年的时间磨出来的剧本,也是她心头的白月光,在这个剧本上,她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哪怕是一个配角都要反复敲定,选男三的时候很是犹豫不决,原本以为自己是捡到宝了,可没想到捡到的却是一个经过包装的垃圾!魏立简直就是一锅粥里的老鼠屎,在纪薇这个完美主义者的眼里,魏立的存在就是毁了这部剧!   她这些天在拍摄现场差点没被气到得高血压。   可偏偏已经签了合同了,人也是她自己选的,就算是只苍蝇她也只能自己吞下去,这责任她得全负。   其恼火的程度可见一斑。   纪言咬着勺子,呆呆地看着发火的小姨,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气氛变得那么凝重,半晌,她嘴一撇,哭了起来。   宋辞离她最近,立刻转身去哄她,轻轻地拍她的背。   宋辞看向纪薇,笑了一下:“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剧本我看过了,薇薇你写得真的很棒,很可惜这次没能跟你一起合作,以后会有机会的。”   纪淮看着宋辞,眸光幽深,像是一汪寒潭。   纪薇还是很气,越想越气,她继承了纪家人护短的传统,把宋辞纳为自家人后,愤怒就更加升级了:“上次我跟你在咖啡馆遇见的时候,我问你要联系方式,你为什么找借口不给我啊!我要是有你联系方式的话,试镜的时候我肯定会联系你的!”   她那时候其实也没想到会遇见宋辞,她听说宋辞不是什么好人,所以那时候存了想要试探的心思,不过要联系方式是真的因为她看见了他拿的剧本侧耳倾听,那是她写的,所以她想留个电话有备无患。   宋辞似乎被噎了一下:“……我……”   方怀柔好奇地问:“找什么借口啊?”   “他说我哥爱吃醋!他怕回去招他骂!”纪薇抱着手,腮帮子鼓起来,“你说说!这不是开玩笑呢吗!我哥那块冰木头,他会吃醋?他从小到大压根就没谈过恋爱!至今抱过的小姑娘就只有言言!他怎么可能知道吃醋是什么东西啊!”   宋辞:“……”   宋辞再次沉默地低下头,耳根子就像是被烫过了似的,变得一片通红,只不过藏在黑色的头发里,看不太分明。   丢脸啊。   又是编瞎话现场翻车。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翻车翻多了的缘故,这一次他竟然奇迹般的觉得很平和——那是已经超脱了自我的平和。   简单解释一下,就是丢脸丢到麻木了。   方怀柔看看纪淮,又看看宋辞,有点诧异:“啊……”   然而下一瞬,纪淮便慢悠悠地开口道:“我知道。”   纪薇嗯?了一声,随手舀了口鸡蛋羹喂给纪言。   纪淮看了一眼宋辞,声音淡淡的:“在外面不准给陌生人联系方式,这条规矩是我给他定的,犯一次……跪一次搓衣板。”   正在喝汤的宋辞猛地呛了一下,赶紧拿纸巾捂住自己的嘴,咳嗽个不停,整张脸在瞬间变得通红。   纪薇:“……”   她的手一歪,差点把鸡蛋羹喂到纪言的鼻子里,被纪言一脸嫌弃地躲开了。   方怀柔:“……”   纪父:“……”   三人一起看着纪淮,仿佛他是什么有趣的新鲜物种。   气氛一时凝固了。   第35章   这顿饭绝对是宋辞吃过的最为羞耻的一顿饭,刚才一直喷纪淮不解风情是块木头的纪薇在吃饭的后半段中一直保持着沉默,就连方怀柔和纪父看宋辞的眼神都和进门的时候远不一样了。   纪淮刚才那是在干什么?   是他们听错了吗?!   他居然在秀恩爱!   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不亚于铁树开花!!!   而宋辞后来一直低着头,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头几乎都要埋到碗里去。   吃完饭后,纪言被保姆带着去玩,方怀柔去整理她的新宠毛线团,壮志熊熊地准备打出一朵惊天地泣鬼神漂亮的花出来,纪淮和纪父一起上楼聊公司的事情。   纪薇坐在阳台旁边的秋千上跟宋辞唠嗑,纪薇抓着一把瓜子,毫无形象地坐在秋千上,她像是小姐妹讲悄悄话似的,对着宋辞暧昧地眨了眨眼睛:“唉,我听说我哥私底下叫你老公啊?而且他在你面前还软得不得了?哭唧唧的那种? ”   宋辞才刚刚消下去的红晕霎时卷土重来,他伸手揉了一下额头,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啊。”   纪薇挑了一下眉毛,顿时更感兴趣了:“我还听说他私底下惹你哭,你就会让他滚去睡沙发,是真的吗?”   真的是好幻灭啊!太刺激了!她一直觉得纪淮看上去才像是攻,可事实竟是……宋辞是攻吗?   那他俩是什么属性?温柔小可爱攻x冷面总裁受?   宋辞十分苍白地挤出了一抹微笑,十分想让纪薇饶了他,可最终他也不过只是摸了一下鼻子,从牙缝间挤出字眼:“……这个,算是吧……”   “最后一个问题,”纪薇竖起一根手指头,眨了一下眼睛,“可能有点冒昧,但是我真的好奇很久了,当然,如果你觉得冒犯的话,也可以不回答,我绝对不会强迫你的。”   宋辞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想问什么?”   纪薇压低声音,凑近他:“姐夫——我这个称呼没错吧?我还听说,我哥在床上对你很热情似火……也就是说,他在床上的时候就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是吗?”   宋辞:“……!”   “是的吧……”宋辞递给她一块巧克力,低头掩下脸上的一片赧色,慌乱地转移话题,“这个巧克力还挺好吃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纪薇的八卦欲望得到了满足:“哇哦~”   她摇了摇头,一脸的不敢置信,啧啧了两声,她撕开巧克力的包装纸,把巧克力含进了嘴里。   宋辞已经完全不敢在她身边待下去了,他正琢磨着赶紧找个什么借口离开,他拿出了手机,刚刚打开微信,九十九加的消息便跳了出来,许多人在群里面@他,他点开了四朵娇花的群,就发现里面像是过年似的,群情激愤。   单阳夏,时宣,还有不怎么冒泡的虞越全都跳了出来。   宋辞看了会儿消息,有点莫名其妙,在聊天框里面发消息:你们怎么了?   他一出来,原本已经安静下来了的群又开始刷屏了。   单阳夏:我操操操操,宋辞你快去看微博啊啊啊啊啊!   时宣:太生气了!过分!   虞越: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   单阳夏:加一。   时宣:加一。   宋辞又是一头雾水,他点开了微博,十分熟练地摸到了热搜榜,热搜榜第一是宋辞 经纪人,后面跟了一个紫红色的爆字,热度几乎快到了千万,热搜第二:心疼辞崽,热搜第三:明悦娱乐   热搜第四开始就是流量明星出轨劈腿,第五是什么女明星的黑料……   宋辞其实真的不太想点进热搜里去看,由于昨天的事情,他现在对热搜产生了生理性的胃疼,他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做了心里建设后,点进了第一个热搜,热门第一条是一个短视频,什么文字都没附,他点开了,视频开始加载。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纪薇也忽然瞪直了眼睛,看着手机,一个人给她打了电话,她对着宋辞说了声失陪一下,然后就拿着手机走出了阳台。   宋辞对着她点了一下头后就又把视线转移到了手机屏幕上,视频加载完成,画面有点模糊,但是声音倒是很清晰。   里面的人是蔡鸣和宋辞,准确一点来说是蔡鸣和原主,只是原主的脸很模糊,完全看不清楚。   蔡鸣抓着原主的领口,语气凶恶:“为什么不肯去陪酒?”   原主沉默了一下,偏开头去,声音很小:“……那个人要摸我。”   “摸你一下怎么了?”蔡鸣一巴掌狠狠地扇了上去,下巴扬起,尖锐刻薄,“其他的人能被摸,你为什么就不行?就你金贵?你妈的医药费还想不想赚?你还想不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原主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地偏开头去。   蔡鸣狠狠地用膝盖踢着他的腹部,像是气急了,把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原主没有反抗,只是用手护住了自己最要紧的部位,任凭他踢打着自己。   这一顿毒打是全程是蔡鸣的骂声和他踢到原主身上的撞击声,原主自始至终都没出过任何的声音。   宋辞愣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顿漫长的刑罚终于结束了。   蔡鸣甩手离开,把原主一个人丢到地上。   原主抱着头,蜷缩在地上,视频在这个画面上停了几秒钟,旋即就结束了。   但是在即将结束的前一瞬,宋辞看见原主放下手,抬起头,看向了门的方向,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狠戾怨毒到可怕,宋辞怔住了,打开视频看了第二次,但是这一次在结尾的时候原主却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根本没有抬头过,仿佛刚才抬眸看过来的一眼,不过是宋辞的错觉罢了。   宋辞皱了一下眉头,去看底下的热评。   热评第一:草泥马!狗逼经纪人!蔡鸣今天死了吗?   热评第二:我的天呐,看到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难以想象那个在舞台上笑得一脸乖巧的温暖得像是小太阳的小孩,居然遭受了这么残酷的对待吗?   热评第三:棒棒糖女孩来这里集结一下,点一个赞,蔡鸣就被多砍一刀。   宋辞退出了这个热门微博,没想到下面还有很多热门,还有一个也是视频的,宋辞点开来看,这个视频里面,原主和蔡鸣面对面坐着,这一次的镜头很是清晰,蔡鸣的脸也很清楚,但是原主的脸在宋辞眼里依旧像是打了一层马赛克似的,看不清楚。   蔡鸣似是对原主很不屑一顾,随手扔给了他一份合约:“签吧,签了以后你就有钱了,你不是最讨厌被人看不起的日子么?不是想要逃离这种被人嫌恶的生活吗?签下这个,我捧你。”   原主沉默了一会儿,拿起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视频的最后是那份合同的完整扫描版,一些重点的不能泄露的信息全都打了码,然后在那份合同上标了几条红色,那是分成条款,分成比例,三七分,公司七,原主三,而且除此之外,原主的生活,恋情,全都要受到公司无条件的干涉。   底下的网友们简直出离的愤怒了,骂骂咧咧的,恨不能手撕蔡鸣。   底下的热搜不必看了,内容宋辞都能猜得到。   他收起手机,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思绪飘远。   这两段视频给出的信息量简直太大了。   这和他在书里面看见的原主完全不一样,书里面的受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做,而且对金钱充满了欲望,剧情发展到后半部分,他为了钱简直是没有底线了,不断地坑害纪淮,还站到纪淮的对家公司,给他们当卧底。   可是在视频里面,原主却沉默隐忍……就像是一匹小狼,知道自己的力量还不够成熟,所以聪明地学会了藏拙,不反抗不顶嘴。   但他的眼神……真的藏了太多的深刻的情绪了。   看书的时候,宋辞只想把原主拎出来打死,但是现在看见这些新闻,宋辞忽然觉得,可能他的转变都是有原因的,他人生中最大的机遇大概就是遇见了纪淮,然后纪淮成了他人生翻盘的最大筹码,他在视频里隐忍不发的模样与后期张扬跋扈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这种对比有多鲜明,宋辞看着就有多触目惊心。   纪淮从始至终,对于原主而言,都不过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   他根本不爱纪淮,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做那些伤害他的事情,所以才能拿着刀往纪淮的心上捅。   原主于纪淮而言,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劫难。   宋辞的手垂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有点心疼纪淮。   ……不,是看书的时候,从头到尾,他都很心疼纪淮。   原主是纪淮的一场无妄之灾,他如果不遇上他的话,原本不必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高全打过来的电话打断了宋辞的思绪,宋辞愣了会儿,接起了电话,就听见高全在电话那边沉声道:“你看了新闻吧?”   宋辞:“嗯,看了。”   高全也没废话,直入主题:“我拟好了律师函,准备起诉蔡鸣,他违反了劳动法,而且还对你构成了人身伤害。我没想到他居然对你做了这么多恶心的事情,这一次看我不搞死他!”   宋辞却顿了会儿,没接这个话题,反而问道:“高妈,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高全一愣:“啊?”   宋辞皱起眉头:“不是你做的?视频不容易拿到的吧?而且明悦好歹也算是家娱乐公司,他们也有水军和营销号,虽然蔡鸣已经不在他们公司了,但合同是他们公司的,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任由流言这么发展,都上热搜了……”   说到一半,宋辞忽然沉默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能够有实力有资本跟明悦对垒的,不是只有盛星么。   盛星的背后是谁?   还能是谁?   所以说……是他做的?   高全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我本来正吃饭呢,忽然手机就被轰炸了,我看了微博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气得我饭都没吃完,就赶紧公关,然后找律师准备起诉了,我还没来得及去想到底是谁做的,你需要查一下吗?”   宋辞低下头:“不,不需要。”   宋辞的唇角弯了一下:“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   纪父和纪淮面对面地坐着,他们的中间放着一方象棋桌,两人手边分别摆了一盏茶。   纪淮走了马,纪父飞象,工作上的事情已经聊得差不多了,纪父决定要关心一下儿子,于是随口问道:“这个宋辞,你还挺喜欢的?”   纪淮没说话,只是下棋的速度更慢了一些。   书房里很是安静,檀香袅袅,让人感到舒缓又宁静。   良久,纪淮才缓缓地道:“谈不上。”   在纪父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纪淮的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画面便是在萧瑟的秋风中,宋辞一言不发地回头环住他的那个拥抱,以及在车上,宋辞一边抱过来,一边低声道,我只喜欢你,最后定格在皎皎月色下,他在明知宋辞处于醉酒的状态中,仍主动上前,吻住他唇的场景。   他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一下嘴角,但很快便借着别的动作把这个动作给掩饰了下去。   挺喜欢,谈不上,上一辈子被坑得够惨了。   他只是对这个宋辞有一点心动而已。   “你妈说他是个好孩子。”纪父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毫无感情地夸奖着,刚才在饭桌上纪父也跟宋辞聊了两句,宋辞很紧张,纪父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这人太嫩了,跟刚出学校的大学生似的,又青涩又懵懂,但优点是待人很真诚,就跟颗水灵灵的白菜似的。   纪父其实私心觉得他俩并不搭,纪淮比较适合跟那种温柔贤惠的女孩结婚,娶个花瓶回家养着,家里的事都不用他操心,这样他就能一心把重点全都放在事业上,但宋辞是纪淮自己的选择,对于无法改变的事实,纪父从来都不会去置喙什么。   纪父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自己娶的也并不是一个花瓶的事实。   “那就好好对人家。”纪父随手动了炮,“我和你妈教过你的,既然娶了别人,就得对他负责任,男人要有这个意识。”   纪淮垂着眼眸:“嗯。”   纪父呷了口茶,砸吧了两下,精神一振,看了眼这茶,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许:“今天这茶还不错。”   纪淮抬眸看了眼他,慢慢地道:“那是宋辞给您挑的茶叶。”   “哦?是吗?”纪父放下茶杯,“味道挺一般的。”   纪淮:“……”   一盘象棋下完,纪父惨败,他觉得在一手带大的儿子面前有点跌面子,沉声道:“再来一盘。”   于是就这么连续下了三盘,三盘全都被纪淮吃得落花流水,败得凄凄惨惨,毫无尊严。   纪父推开棋盘,虎着脸:“不下了。”   纪淮拾起茶盏,慢条斯理地递给他,从容不迫道:“那您喝点茶,静静心?”   纪父接过茶盏,浑然忘了之前的对话,气鼓鼓地把茶喝了,背着手离开了。   晚上纪淮和宋辞在纪家这边休息,宋辞晚上本来想去找纪淮的,但又中途被正在兴头上的方怀柔拉过去研究新的花色,折腾了半天,直到十点才回房间,被褥早就准备好了,干燥又温暖,纪淮已经洗完澡了,坐在床上看书。   床头开了盏落地灯,光线将纪淮的轮廓渲染得柔和了几分,他的坐姿又很慵懒闲适,与白日里那个被西装包裹住的冷面总裁完全不一样。   看见宋辞进来,纪淮抬眸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淡淡地道:“去洗澡。”   宋辞乖乖地哦了一声,拿着衣物去了浴室,他打算洗完澡后就出来,问问纪淮蔡鸣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   其实宋辞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纪淮会出手的。   他又不喜欢他,而且新婚之夜就已经说过了不会给他任何资源和钱。   纪淮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绝不含糊的人。   那为什么他……这一次要出手呢?   想到这儿,宋辞不禁怀疑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太过笃定了,其实压根就不是纪淮做的呢?   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又旋即被否认了。   除了纪淮,没人有这个资本帮他。   因为内心纠结挣扎的缘故,宋辞这个澡洗得便有些漫长,他洗完澡后又洗漱了一遍,出去的时候,外面的灯已经关了,只留了一盏睡眠灯开着,而纪淮早就把书放到了一边,躺下睡着了。   宋辞站在床前愣了会儿,擦着刚吹干的头发,然后才走到床的另外一边,准备爬上去。   但当他的视线落在了被子上的时候,宋辞愣住了。   在自己家里睡惯了两床被子,他居然没想到在纪家他们只给他们准备了一床被子。   也是,纪淮和宋辞已经结婚了,他们本来就该睡同一床被子的,睡两床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纪淮不喜欢他,不想跟他有亲密接触,睡同一床被子要想不碰到他的话,这个难度有点高。   好在被子还挺大的。   他尽量不碰纪淮吧,但是如果真的碰到了,那也不是他的错,纪淮应该会理解他的。   宋辞爬上床,小心地掀开被子,然后很轻地钻了进去。   纪淮闭着眼睛,长睫如扇,覆在眼睑上,他好像已经睡熟了,呼吸绵长,睡相安稳。   宋辞侧身看了他一会儿,莫名想到了等待着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弯起,宋辞慢慢地躺了下去,与纪淮隔出了一个他觉得很君子的距离,顿了会儿,他试探性地唤道:“纪淮?”   纪淮没有反应,连呼吸的频率都没发生任何的变化。   宋辞的胆子大了起来,他又轻声问道:“今天蔡鸣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纪淮自然不会回答他,纪淮睡着了。   宋辞装模作样地等了几秒钟:“如果是你做的,你就别眨眼。”   纪淮毫无动静。   宋辞笑了起来。   看,他就说肯定是纪淮做的,他都没否认。   宋辞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留灯,灯在纪淮的那边,于是宋辞又爬了起来,倾身过去关灯,纪家的房间和他们家不一样,房内的窗帘是纱质的,不遮光,这边关了灯,那边如水般的月色便登时倾泻了进来。   宋辞躺回去,拉着被子盖住自己,他和纪淮中间隔的距离大概还可以再睡两个人。   宋辞侧身,偏向纪淮那边,被子里刚开始是冷的,他蜷缩着,想快点把它捂热。   侧着躺在枕头上的时候,纪淮的侧脸便完整地呈现在他的眼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俊美,像是大师手下鬼斧神工勾勒出的作品,没有任何的缺陷。   宋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轻轻地对他道:“你知道吗,很多个晚上,我都是等着看你,看完你我才去睡觉的。”   作者咕更新的时候,他就在最新章留评催更,还投雷,催到他整个人都快枯了。   三个月来已经养成了习惯,好似睡前不看一眼纪淮,那一天就不太完整。   “来到这里后,虽然有时候很伤心,”宋辞的嘴角上扬,“但是能够看见你我还是很开心的,你还这么好,总在我低落的时候出现,虽然不待见我,却依旧肯让我抱你。”   而且纪淮也不是全然无情的,这一次还出手帮了他。   纪淮是重生过来的,上一世经历了那么多的大起大落,这一世在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情况下,对他再冷淡再不待见他都是能够理解的。   但他还是肯帮他。   是不是其实他没有变呢?他还是最开始的那个纪淮,那个他喜欢的纪淮。   只是不知道……他帮他到底是不是在知道他不是原主的基础上才愿意施以援手的。   他和原主的区别真的挺明显的,纪淮只要不是个傻子,应该都能察觉到的吧?   宋辞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决定不去想了。   宋辞的声音很低很软地响起:“纪淮,晚安。”   “还有……”   宋辞看着纪淮俊美的侧颜,像是被晃了神似的,鬼迷心窍地抬了一下身体,靠近纪淮,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纪淮的呼吸似是停滞了一瞬,但是宋辞没有察觉到。   这个吻很浅,一触即分。   宋辞:“这个吻算是我偷的,如果你现在是醒着的,那你以后再偷回来,但你是睡着的……”   宋辞像是觉得很可惜似的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吧,当我耍了次流氓。”   顿了顿,他最后补充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宋辞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而在他睡着后,原本睡着的纪淮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里毫无睡意。   他伸手摸了一下唇角,心脏犹在狂跳。   纪淮看向宋辞,回想着他刚才说的话,皱起了眉头。   ——很多个晚上,我都是等着看你,看完你我才去睡觉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36章   第二天早上,宋辞是被高全吵醒的,和往常一样,纪淮早就已经不在了。   宋辞拿了手机开了外音,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听高全啰嗦。   高全说一句,他就嗯一句,完了后高全问我刚才说的是什么,宋辞:“……”   高全恨不得顺着电话爬过来摇醒他:“小辞!今天要去见律师!这件事在网上发酵得太严重了,明悦那边都发了申明跟蔡鸣撇清关系,现在全网都是心疼你的!这是热度啊你知道吗!”   “啊,”宋辞终于被他吼得清醒了些,拿着手机走进洗手间洗漱,“好的。”   他把手机放到洗漱台上,然后开始洗漱。   “那什么,”高全吼完后不知道为什么,清了清嗓子,声音低了下去,“我给你接了个工作。”   宋辞:“啊?”   他还以为自己快凉了呢,没想到居然还能有工作找上来?对方是不是看他太可怜了做慈善呢?   宋辞刷完牙,开始洗脸。   高全的语气听上去还挺正经的:“是个电影,抗战时期的,别人看上了你的脸,据说是看见了你吃糖被卡住后哭的表情包,他们觉得你很适合这个角色,这个角色就是一个龙套。”   宋辞洗完脸,抬起头来,恢复了精神和活力:“挺好的啊,我愿意,高妈我相信你,你觉得可以我全都能接。”   高全在电话那边笑了起来,说了声好,但是笑到一半,他的声音突然一滞,旋即跟卡带了似的,宋辞觉得有点奇怪,叫了好几声高妈,但都没人回应他。   高全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带着说不出的沙哑和慌乱:“那什么,我有点事,先挂了啊,回头我让人去接你过来,你乖一点,这两天别乱跑……啊。”   最后那个啊字结尾的时候,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宋辞一脸茫然:“???”   高全怎么了?他身边是不是有人?发生了什么?   宋辞有点担心,想确认高全没事,但还没开口,那边就挂了电话。   宋辞莫名其妙地收起了手机,顿了会儿,他走出了房间,纪家的人一贯喜欢早起,唯独宋辞是赖床赖到十点的那个,发现这一点后,宋辞觉得十分羞耻。   但方怀柔特地在等着他起床,见他下楼来了后,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让他过来用早餐。   桌子上摆了很多好吃的。   吃完早餐后,方怀柔给他塞了一个大红包,然后又说了一些体己话。   宋辞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要知道,在原著剧情中,方怀柔可是让原主在下跪证明真心和离婚之间二选一的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然而现在她居然握着他的手对他笑得一脸温和,简直像是小红帽的外婆似的。   宋辞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旋即他恍惚地被送到了门口,司机也等在了门外,准备送宋辞回家。   但还没走到门口,忽然从身后冲出了一道人影,然后宋辞的手臂被拉住了。   宋辞回头,就看见纪薇一脸焦急地看着他:“姐夫,帮我救个急!”   宋辞戴着口罩,跟着纪薇来到了剧组,纪薇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衣,脚踩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整个人气场全开,刚到剧组就把包往桌子上一扔,抱着手冷笑道:“季浩人呢?”   季浩是侧耳倾听的男二。   宋辞在一边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工作人员对她扬起了一抹笑:“季浩马上过来。”   他们知道纪薇的厉害,她全家都是从事娱乐圈行业的,她姐姐是影后,她哥是盛星的总裁,她爸是脚踩一踩,整个娱乐圈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她妈家里本来就是顶级富豪,跟她爸结婚后更是强强联合。   纪薇从一出生就是满级配置,是千人宠万人爱的小公主。   她喜欢写作,在国外知名大学进修了戏剧影视文学专业,还拜了好莱坞金牌编剧为老师,回国后总共写过三个剧本,没有一个剧本不爆的。   无数导演都抢破了头想跟她合作。   庄然是名导,得过不少大奖,这一次有机会跟纪薇合作,也是因为他们之前是高中同学。   在剧组,就连总导演庄然都要让着纪薇三分,其他的人哪有不怕纪薇的道理?   说是季浩马上会过来,但其实先进来的人是庄然,庄然端着两杯咖啡,面容看上去有些疲惫,他穿着一件棕色的棉衣,脖子上还围了条围巾,像是十分怕冷似的,进门后,他就将手里的咖啡递给了纪薇,然后开口道:“你先冷静一下。”   纪薇接过咖啡,眼里是满满的杀气:“你让我怎么冷静?跟他说他做得好棒棒?”   “你这个脾气得改改了。”庄然捧着咖啡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神态安然,“计划赶不上变化,拍戏本来就是一个细活儿,哪能什么岔子都不出的?”   纪薇抱着咖啡喝了口,不说话,半晌,她转头跟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句话,工作人员立刻转身出去了。   这里暂时没他什么事,宋辞拿出了手机,他跟高全说了一下自己去哪儿了,高全像是在忙,没有立刻回复他。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回来了,竟然直直地向宋辞走过来了,她递给了宋辞一杯热饮,宋辞愣了一下,冲她一笑,对她说了声谢谢。   “拍戏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他签的是合同,又不是卖身契,没道理他在同意付违约金的情况下,我们还不依不饶。”庄然眯着眼睛,仿佛喝下了咖啡后,整个人都随着这股流入胃间的暖流而放松下来,他从容不迫地道,“好聚好散就完了,他也是个有担当的人。”   纪薇瞪着眼睛:“剧组的损失他也能赔偿?”   “薇薇,”庄然像是很无奈似的,“我知道你的想法,知道你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但是你有时候要学会打磨一下自己,不让自己那么尖锐。”   纪薇的眼里仍然有火苗在燃烧:“我只是在就事论事!我跟你说,我现在,非常,尤其,特别,生气!”   庄然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抱着自己的咖啡杯,他的长相是那种非常斯文俊秀的类型,坐着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气质温和极了。   “等会儿你别说话。”庄然的声音很轻,但是却不容置喙,每当他用这种声音说话的时候,他所做出的决定都是被钉进木板里的钉子,没人能撼动,他看向纪薇,“你安静一点,等会儿事情谈完了后我带你去吃米其林。”   纪薇翻了个白眼。   宋辞在搜索框里面搜索了一下季浩这两个字。   出来了一大堆的页面,出轨,劈腿,然后是声明……   等一等,这个热搜他好像看过一眼!   就在昨天的热搜榜上,紧挨着宋辞的有关热搜底下,就是流量明星出轨劈腿,然后是某女明星的黑料。   宋辞这一次正儿八经地研究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后他发现这件事情其实很容易理清。   季浩是正在上升期的男艺人,他走的流量路线,有个圈内的女朋友,这件事情其实大家一直都知道。   但是就在昨天,他被爆出在和圈内女朋友谈恋爱的同时,又在跟另外一个圈外人谈恋爱。   而且对方已经怀孕了。   网友顿时疯了,然后,季浩圈内女朋友的黑料就上了热搜,被营销号带节奏,拿着放大镜分析该女明星的人格缺陷,以及她和季浩其实是貌合神离,说不定两人早就分手了,让大家心疼一下遇人不淑的季浩吧。   ——这是季浩的团队做的。   季浩出轨劈腿是实锤,没办法洗,他们只能从女方身上下手,而女方也是圈内人,不是好惹的,当即便反击,让营销号借着扒两人恋情路程的由头,秀了一大波恩爱,将两人艹得情比金坚,在热度发酵完了后,女方微博发了一个楼顶的照片,她伸出一只脚踏出了楼顶的边缘,配上文字:感觉脚底下空荡荡的,没有你的世界,对于我来说是一片空白,三年相恋相知相守,我把属于女孩子最美好的三年以及我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你,我不后悔,只是让我心寒的是你的操作……   这条微博发出去一分钟后,立刻被秒删,然后女方秒删的词条就上了热搜,不少热心网友贴出截图,开始充当福尔摩斯,知心姐姐,感情顾问,抽丝剥茧,一个字一个字地抠,明明大家都隔着一条网线,可却脑补出了一出狗血虐恋——渣男同时脚踩两条船,曝光后祸水东引,让女方背锅,无耻到了极点!女方伤心欲绝,想要跳楼挽回……孕妇挺着四个月的肚子与之共争一夫,三人痴痴缠缠,纠葛不休。   这一出反击就像是往本来烧得就旺的柴火上浇了一盆油似的,全网沸腾,女方的粉丝哭天抢地,屠杀了男方的微博和广场,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然后在昨晚十二点,季浩发博: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希望你以后都好,我们到此为止。为了保护我的女朋友和孩子,即日起我会退圈闭麦,请大家口下积德,孩子是无辜的,谢谢。   哪怕是在深夜发的微博,这条微博在发出来后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冲上了热搜第一,讨论热度超过千万。   宋辞被这一连串的瓜砸得有点晕头转向,不明所以。   看起来是男方的错,可是为什么感觉男方的微博里透着一股内有隐情的既视感?而且女方如果真的伤心欲绝,心如死灰,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做出秒删的行为?而且正好选在这风口浪尖上?简直像是为了营销而营销似的。   第37章   但是这终究是一个陌生人的事情,没必要这么较真地去想,于是宋辞看过也就算了,没有细想。   就在这时,季浩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脸上戴着口罩,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他是在保镖的护送下过来的。   进来后,他摘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他的眼周都是黑眼圈,想必昨天晚上都没睡好觉。   庄然看了他一眼:“来了啊。”   季浩点了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似的,声音都很虚弱:“总而言之,给剧组添麻烦了,给你们都添麻烦了,我很抱歉,由我解约所带来的一切经济损失,我自己承担。”   纪薇的眉毛一挑,刷地一下放下了杯子,张开嘴就想喷,但是却被庄然拦住了。   “解约合同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的确给我们添了很多麻烦。”庄然把合同递给他,语气淡淡的,“签吧。”   季浩拿过合同,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翻到了签名页,然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合同后,他站起来,对着所有人都鞠了一躬:“对不起。”   鞠完躬后,他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的助理就走了进来,手里提了很多袋子,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发一个人就小声地说一句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纪薇拉着宋辞过来的时候,只说是帮她救个急,但是现在这个局势……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纪薇的目的是什么了。   宋辞的心情有点复杂。   等到助理离开后,庄然挥了挥手,让其他的人都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纪薇冷着脸把礼物袋子一推,抱着手偏开脸不说话。   “薇薇。”庄然赔着笑,“别耍小脾气了好不好?”   纪薇:“你刚才是在剥夺我的言语自由权!”   庄然:“……”   不,他不是,他没有,纪薇就是一条暴龙,让她开喷,她的火力能把整个屋子里的人全都烧得一干二净,甚至把季浩喷得连渣都不剩。   “你别这样,我这也是为了剧组考虑。”庄然软下声音,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你看看你,冷着脸跟冰雪女王似的,你不是不喜欢冰雪女王吗?”   “我也是在为了剧组考虑!这么多人这么多天的心血全都因为他一个人而浪费了!现在还得重新找男二号!”纪薇推开他的手,十分的刚正不阿一本正经,“你说说!现在档期合适,咖位又能压得过季浩,还得不计较季浩带来的绯闻对这个角色影响的人,你能上哪儿去找?”   庄然叹了口气,显然也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揉了揉眉心,满脸的疲惫:“快别说了,我昨晚打了一宿的电话,问了一圈的人,还真没人合适……我等会儿和副导演商量一下,我们再把范围扩大一些找吧。”   “不用!”纪薇说,“有一个人我瞧着就挺合适的。”   “啊?”庄然有点茫然,“你说谁?”   纪薇走到宋辞身边,拉过他,让他站到了庄然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比划了一下他的身材:“你看看这模样,这身材,我们能遇上他简直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他就是为了巫鸿这个角色而生的!”   宋辞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一块被摆上砧板的猪肉:“……”   庄然:“……”   你不要欺负我没读书见识少,这人不就是当初试镜男三号爽约的那个十八线么。   话说他还以为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了,这个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他会穿墙术不成?   “薇薇,你不要胡闹。”庄然沉下了眉眼,“我知道这个剧本是你很用心写的,你想尽可能让它最完美的体现出来,但现在这个剧本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了,我们整个剧组上上下下,全都在为了这个本子在努力,你写剧本是专业的,但是选角上面不是。”   庄然的面色也冷了下来,不似方才哄人时候的温和,他扬起下颔,看向宋辞,眼里满是寒冰:“而且,退一万步讲,我永远都不可能选一个态度有问题的演员来拍我的戏。”   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窗外寒风凄凄,扑打着窗户,发出簌簌的声响,但是此刻,仿佛连这点零星的声音都消散了。   纪薇皱起了眉头,刚想继续闹继续折腾,但宋辞却抢先她一步开了口,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语气亦很温和:“庄导演,第一次见面,唐突了。我知道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您对我产生了不好的印象,但是我觉得,在你还没切切实实的接触到一个人之前,仅凭文字,道听途说的评价,就去定位一个人,是不是有些片面呢?”   庄然拧紧了眉头,抱着手,神态疏离:“无风不起浪。”   宋辞:“如果风是有心之人起的呢?”   庄然似乎是被噎了一下,面色更难看了:“希望你不是在狡辩。”   宋辞的面容平和:“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它,狡辩没有任何的意义。”   顿了顿,他注视着庄然,一字一顿地道:“只有虚伪的谎言才会一戳就破,真相向来都是经得起推敲的。”   说完后,他不给庄然反问他的机会,用最简单利落的词语叙述整件事情的经过:“您给我发了试镜邀约,我确实收到了,我经纪人告诉我是三号去试镜,他还让我写了关于男三号的人物小传和表演剖析,我这边有源文件和发送记录,而我原来的经纪人并没有像他说的发给您看,而是和他另外的艺人拿了这份小传过来试镜。中间发生了一些变故,我换了经纪人,得知剧本已经错过了时间,而男三号也选好了,我的新经纪人曾经联系过您几次想向您表达歉意,想必您那边也有记录。”   “空口无凭,”庄然想也不想地便道,“你有证据——”   宋辞仿佛就是在等他这句话似的,拿出了手机,翻出了蔡鸣给他发的短信,还有他写的文档,以及他参考的资料、发送记录还有聊天记录。   庄然瞪着眼睛,看完这些白纸黑字的证据后,终于哑口无言了。   这人还真的是被陷害的。   纪薇松了口气,在旁边唱|红脸:“天呐!不敢置信!不可思议!宫斗剧都没这个精彩!宋辞也太可怜了吧!他的前经纪人简直就是一个垃圾!”   “薇薇,”庄然忍无可忍地偏头看她,“你是学编剧的,不是学表演的,不要这么浮夸。”   被拆穿的戏精纪薇:“嘤。”   宋辞:“……”   他就说怎么纪薇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发脾气呢,原来最终的落脚点是在这儿。   纪薇怎么这么……好玩啊。   宋辞觉得感动的同时,又很想笑。   纪薇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治庄然的,庄然用力地按了按眉心,试图讲道理:“宋辞,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你被诬陷了,你说得对,我不能在没有接触一个人之前,就妄加定义。这个是我不对,但是我们的男二号不是谁都可以演的,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够格——”   纪薇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哪里不够格?”   庄然开始挑刺,开门见山:“他咖位不够。”   纪薇见招拆招:“男主女主咖位够了,剧本我写的,我觉得还算合格,导演是你,特效也找了国外最牛逼的工作室,我觉得这个卡司就没有不爆的可能,你对一个男二要求这么高做什么?指望着他带全剧组飞吗?”   庄然顿了下,继续挑刺:“他长得太漂亮了,像是一朵娇花似的,不符合剧中的邪佞的人设……”   宋辞平稳地插话进来:“我觉得演技足够好的话,观众是能够从他的表演看出他的内在性格的,而不会从外表去判定。”   庄然啧了一声,愈发不爽:“这个角色还得会游泳……”   宋辞:“给我二十四小时,我一定学会。”   庄然瞪着他,皱起眉头:“男二还得会吊威亚!要飞天遁地!要胆子大!你细皮嫩肉的,上去要是尿裤子怎么办!”   这简直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了,没有谁会因为这个演员看上去胆子不大就拒绝他出演角色的。   但宋辞却照单全收,笑得一脸乖巧温和:“那要不然,外面如果有威亚设备的话,我现场给您飞一个试试?”   庄然:“……”   纪薇适时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又想开始说话,却被庄然回头吼道:“你不准说话!”   纪薇气得把头往旁边一扭,不理他了。   庄然简直都要没脾气了,打开门朝外面的工作人员吼:“给我把选角导演叫过来!所有人准备!马上开始试镜!”   纪薇立刻跳下去,抓住宋辞的胳膊:“你能行的吧?”   宋辞被庄然这么一个速战速决的姿态搞得有点懵,他的脑子空白了一瞬:“不是,等等,剧本是我很久之前看过的,我当时主攻的角色是男三号啊!”   虽然他知道纪薇找他过来是为了接替男二,但是这么快就试镜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一点?他还以为起码会给他一天时间准备!   纪薇比他冷静:“等会儿他应该会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看剧本,让你演一个场景,你好好演,发挥出你的真实本领出来,如果实在不行……”   宋辞咽了口口水:“实在不行……?”   纪薇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肃杀:“实在不行我就继续找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去,所以你最好是发挥出你最棒的演技出来,不然我要被他骂死的。”   宋辞:“……”   第38章   纪薇抓了把瓜子,拿了一个装垃圾的小碟子,坐在机器后面,紧挨着庄然坐着。   庄然还算有良心,没有一点时间都不给宋辞,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宋辞马上就要开始表演了,他的经纪人高全接到消息后也马上赶了过来。   纪薇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会儿她就紧盯着屏幕,万一宋辞出现了什么纰漏她就赶紧转移庄然的注意力。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跟庄然聊天:“说说呗,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庄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虽然他看上去很斯文,但实际上就是一个斯文败类,向来都是只有他让别人吃亏的份,从来没有别人让他吃亏过。   但是解约合同上面提的要求却并不算苛刻,甚至算得上很温和,而且庄然也直接把季浩放走了,没有为难他,这太不符合庄然的作风了。   “他也不容易,”庄然对纪薇的靠近有点不自在,纪薇身上浅淡的香水味飘过来,那是一股很淡的花香味,并不浓烈,很自然很纯净,仿佛是她天生就有的一般,庄然摸了摸鼻子,无声地叹了口气,“我跟他不熟,但是关于他的事情也听说了一些。他刚出道那会儿被他们公司的千金看上了,千金为了追他也入了圈,每天纠缠他,他不同意就让公司冷藏他,季浩被逼无奈,只能答应,他大概是应付她吧,后来为了逃避她对他的控制,就自己开了工作室,最近的一年里发展得其实挺不错的,后来遇上了自己的真爱,他就出轨了,他昨天发的那条微博……估计是受够了吧。”   没有谁愿意接受这种畸形的恋爱。   季浩已经被折腾得太久了,他对这个行业没有任何的热爱了,所以导|火索一点燃,他就直接刚了,退圈就退圈,他不怕了。   纪薇嗑瓜子嗑得飞起,眉飞色舞地听着八卦:“哇塞。”   庄然忍无可忍地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推远了一些,呵斥道:“这还是在片场,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纪薇嬉皮笑脸地又贴上来:“外面太冷了嘛。”   庄然:“……”   他不自在地偏过头去,清了清嗓子,但却看见其他人均是一脸的习以为常的表情,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   庄然:“……”   庄然外强中干地吼道:“那什么宋什么的!快让人给我把他抓过来!在休息室待了那么久他是准备生孩子吗!”   被吼的工作人员忙迈着小碎步,不迭地跑去请人了。   “唉,”纪薇忽然反应过来,瓜子也不嗑了,挑了一下眉,“我发现你刚才说的话就是有毛病。如果不在片场的话……我就能挨你很近吗?”   庄然:“……”   庄然回头,掩下眸中的赧色,继续高声发吼:“宋辞呢!快把宋辞给我带过来!!!”   刚化好妆出来的宋辞迎面接收了这么一吼,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立刻弯腰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准备的时间太长了。”   高全站在一边本来在打电话,看见这一幕,皱了皱眉,直接挂了电话,走过来,看了一下时间,冷冷地道:“现在离两个小时还差一分钟。”   说完后就去帮宋辞整理衣服。   纪薇啧了一声,也很是不满:“你那么凶干什么?宋辞那么可爱,你朝他发什么脾气呀?有火冲我来嘛,他还只是个孩子。”   庄然:“……”   对不起我错了,我是不是请了个不能惹的祖宗?   开始试镜,宋辞饰演的角色是巫鸿,巫鸿也是一条人鱼,但他跟身为世间最后一条人鱼的男主不同,他早就死了,只留下一道魂魄在人世间,他有很强的想要变成人类的执念,他生前是人鱼族的王子,从出生起就是极其高贵的存在,他的同族陆陆续续的都被人类斩杀了,所以他对人类怀着很深的仇恨。   他的执念是——变成人类报仇。   他也要杀尽人类,让他们尝尝灭顶之灾。   于是他找到了女巫,女巫告诉他,他想要从鬼化人,就得有一双腿,但是不能随便找,腿的主人一定得怀着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心,同时他还得有一对学会倾听的耳朵,只有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才能为他献腿。   而今天要试镜的一场戏就是沉睡多年的巫鸿从深海中醒来,想起之前的血海深仇,决心向人类复仇。   这是一场对情绪变化要求极高的戏份。   宋辞化了妆,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棕褐色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肩头,他的上半身几乎裸露着,穿着贝壳做的衣服。   没有深海,这个场景只能在绿幕里完成。   场景的布置也很简单,只放了一个贝壳床。   庄然喊了声开始。   随着一声清晰的打板声响起——试镜开始了。   巫鸿原本是躺在贝壳里面的,一缕光线照射在了他的脸颊,他挣扎着醒来,但仿若听见了无数的求救声,嘶吼声,还有利器砍入肉中的噗呲声。   混乱,喧嚣,尖叫。   大片大片的红色几乎要将整片海域染尽,海水不是往日咸咸的味道,在此刻它被血腥味,还有人类永无止境的欲望填满了。   人鱼王后带着满身伤痕,抱着巫鸿,一边流泪一边快速地摆动着尾巴逃离,但是追赶声却越来越近——来不及了。   王后亲吻着怀里巫鸿的脸颊,颤抖着将他藏在贝壳里面,不断的有带着血的鳞片从她的身上滑落下来,落入了海里。   巫鸿抓着王后的手,呆呆地喊:“母后……”   王后含着泪对他微笑:“我爱你,我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后,她猛然将贝壳盖下,然后往另外一个方向游动。   怎么回事?母后,母后你要离开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吗——   巫鸿挣扎着去拍打贝壳,他用尾巴去甩,用嘴去啃,发了疯似的用头去撞,但是无济于事,贝壳怎么都打不开。   直到他听见了王后的咆哮和痛吟,旋即一切全都消失了。   周围死寂得可怕。   巫鸿蜷缩在贝壳里,带着血的泪水不断地从脸颊滑落,他的心痛得像是被人放在油锅里煎炸,又像是同时被人插入了千万把利刃。   母后,母后……   他无声地喊。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在刚才的逃亡过程中,有人向王后射了一根短箭,那根箭被他挡住了,正好射进了他的后心房,那箭随着他的呼吸不断地压迫着他,尖锐的箭头刺入了最柔软的地方,将其变得冷硬一片。   他也要死了……   他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巫鸿闭上了眼睛。   ……   千年后,灭族的噩梦反复纠缠着巫鸿,让他将一个梦做了一千年。   巫鸿猛地挣开了眼睛,眼神里是茫然,是无措,但更多的,还是滔天的恨意。   他猛地伸手推开了贝壳,浑浑噩噩地飘荡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的位置,那里很疼,疼了一千年,他知道那根箭会一直存在下去,永远都不会消失,用来提醒他昔日发生的事情。   巫鸿想着人类最开始接触他们时候的伪善笑脸,想起来他们送过来的果子花朵,想起他们为了接近人鱼族所做的一切伪装,他像是觉得很好笑似的,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状若癫狂,半晌,他忽然又痛苦地捂住脑袋尖叫起来:“啊——”   他的悲伤尽数爆发了。   等到他再度冷静下来的时候,他的眼神极度疯狂又带着决绝的狠意,像是一把泛着寒光,经过无数鲜血洗礼的利刃。   巫鸿冷冷的道:“我要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他的表情狰狞又扭曲,只要让人看过一眼就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就像是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要把所有的人全都拉着为他的族人一起陪葬。   巫鸿握紧了手里带着血的珍珠,那是他母亲抱着他的时候留下的眼泪,那也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   他握着珍珠放到胸口处,拖着步子,一点一点慢慢地向深海里潜去,喃喃着就像是一个疯子:“死,死,全都给我死……去死吧……”   可是他的背影却那么单薄,那么孤单脆弱。   他本不该承受这些,是无法释怀的恨支撑着他醒过来的。   既然无法释怀,那就索性全都杀个干净!   ……   试镜结束了。   全场的人鸦雀无声。   正在嗑瓜子的纪薇早就停下了动作,而庄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宋辞,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亲手挖掘到的新宝藏似的,连停都忘了喊。   高全赶紧拿了棉衣过去裹住宋辞,又给他递热水。   宋辞冻得直打哆嗦,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戏份里面,情绪完全没有走出来,此刻什么话都没说,只在角落里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慢慢地出戏。   高全走过去跟庄然说话:“导演,您觉得怎么样啊?”   庄然咳嗽了一声,嗯了一声:“就……还可以。”   “哦,还可以啊。”高全之前被这个导演丑拒过很多回,心里难免有道过不去的坎,他也懒得搬话术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道,“今天这合约能签吗?能签就快点准备合同,我们宋辞很忙,还有很多行程,不能签的话就打扰了,咱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这次轮到庄然的气势平白矮人一截:“……签。”   第39章   坐上车的时候,高全递给他一片暖宝宝:“现在还冷吗?”   宋辞摇了摇头。   高全叹了口气:“来,我们再来摊个牌?你给我表演一个原地劈叉?”   宋辞:“……”   宋辞摸了摸鼻子:“我觉得,我可能是触底反弹吧……”   纪薇都为他做到那个份上了,他要是再不好好演,对得起她吗?   他还是她姐夫,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她挨骂呢。   “行吧。”高全也没继续为难他,他决定跟他谈谈正事,“除了网上爆出来的那些,蔡鸣还对你做了些什么?”   他简直觉得自己这个妈当得太不称职了,热搜后,很多人打电话过来问他,还有微信上面的问候,高全发现自己简直对宋辞和蔡鸣的事情一无所知。   宋辞其实也没想过刻意地去隐瞒他,可是一直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谈它,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他对高全说,你知道吗,我之前那个经纪人balabalabala……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更何况蔡鸣剥削的其实是原主,他穿过来后其实蔡鸣也没怎么对他做很过分的事情,他全都报复回来了,他觉得两个人已经两清了,所以没有太大的“我被欺负了”的感觉。   既然这一次刚好说到这件事了,宋辞就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了,包括自己刚才在会议室里面和庄然之间发生的事情。   高全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今天有一个很有名的律师过来找到了我,说是受人委托,过来帮你谈案子,我接了下来,咱们等会儿就去见见那个律师,见完律师之后,我们再说别的事情。”   宋辞还惦记着高全早上跟他说的那个电影,有点担心:“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抗战电影……档期会不会撞啊?”   高全看着他的眼神很是慈爱:“傻孩子,你想什么呢,就是去让你跑个龙套而已,一天时间就能搞定,能撞什么?”   “哦。”宋辞不杞人忧天了,他往后靠近座椅里面,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偏头去看高全,想问问他关于早上的异状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偏头看过去的时候,他不经意间扫过了高全的后颈那里,发现在那儿有几个红色的痕迹。   于是宋辞的注意力很快又被转移了,他唉了一声:“高妈,现在还有蚊子吗?”   “啊?”高全正在用手机处理工作,闻言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的吧?都深秋,快入冬了,哪来的蚊子啊?”   宋辞:“那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啊?”   他说着想关怀地上手摸一下,看是不是疹子之类的东西,但还没碰到,就被猝然反应过来的高全给躲开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全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的奇怪,他捂着脖子,朝着宋辞讪笑了两声:“没事没事,我想起来了,我有点过敏,家里有过敏药,我回去涂一下就好了。”   “哦。”宋辞点了点头,继续躺回去了,“你这个症状看上去像是有点严重,那你回家可别忘记了。”   高全咬牙道:“……好。”   宋辞摸出手机来,上了一下微博,他的粉丝已经涨到了六十万了,私信已经爆了,有很多关心他问询他的人。   宋辞想了想,随手拍了一下车窗外的天空,今天出了太阳,天空是碧蓝色的。   他发了条微博:今天天气很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一切都好,谢谢大家的关心。   这条微博发出去没多久,粉丝立刻就过来了,一个个哭唧唧的,仿佛受委屈的不是宋辞,而是她们自己。   宋辞一个个评论挨个摸头,抱抱,安慰过去,等到最后,他发现……他的手指麻了。   可能是他每条评论都在回复,所以粉丝大军立刻赶了过来,就连万年都不留评的粉丝们也立刻加入了进来,宋辞只感到头皮发麻,但是……前面的那些评论全都回复了,后面的不回复,也太伤她们的心了吧……她们都这么可爱,这么维护他,他也没什么能回报给她们的,现在他也没有新剧要上,就回复一下评论,怎么了呢?   于是宋辞的手从发麻到了抽筋,最后到了直哆嗦的地步。   他以为这下子怎么着也该回复完了吧,没想到下一瞬,他就一个晃神,他的评论区就卡住了,再刷新的时候,评论区爆了,空降了几千条评论,而且这个数量还在每秒递增。   宋辞:“……”   我还只是个孩子,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热情的对我……   坐在他身边的高全忽然开口道:“小辞你在干什么?”   宋辞的手抖个不停,完全控制不住,他丢下手机,含糊地道:“没,没干什么……就随便跟粉丝们聊了聊天。”   “你上热搜了!”高全说了句卧槽,拿着手机一脸震惊,“你是怎么做到的啊宝贝儿?咱们明明一直在一起呢啊?”   高全点开热搜,热搜第五赫然是辞崽 抱抱   他瞪圆了眼睛,点进去看,就看见了宋辞一个小时前发的微博,热评第一:崽崽受委屈了!麻麻好难过!   宋辞回复:抱抱   第二:啊啊啊啊啊那个杀千刀的!我要买毒|药跟他同归于尽!我可太伤心了!   宋辞回复:摸头   第三:崽崽,我昨天哭了一整天,一直刷你的视频……   宋辞回复:抱抱   高全:“……”   他挨个翻下去,前面的还算正常的,但是后面开始,画风就变化了——   网友1:路人打卡,听说宋辞每条评论都在回复,是真的吗?   宋辞:摸头   网友2:我来试一下!宋辞,麻麻想和你睡觉!   宋辞:抱抱   网友3:辞崽你太可爱了,我想太阳你,请问可以吗!   宋辞:摸头   网友4:辞崽,如果你想跟我上床,你就回复一下抱抱,或者摸头   宋辞:抱抱   网友5: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疯了,宋辞究竟是什么宝藏男孩!他是不是回复评论回到神志不清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辞:啊?   网友6:宝贝你不要听上面的人胡扯,麻麻真的很担心你,从昨晚到今天都睡不着觉……【省略八百字】,辞崽,你要是抱了我,可就是我的人了!每天用不同姿势睡觉的那种!你愿意吗!   宋辞:抱抱   高全:“……”   他真的要给网友跪了,也要给宋辞跪了。   高全揉着额头,很想吸一吸静心口服液。   他猝然偏头看向宋辞,凶神恶煞的:“给我把手机交出来!”   宋辞有点茫然:“……?”   顿了顿,出于对高全的信任,他抖着手把手机拿了出来。   高全把手机收了:“今天不准你再碰手机!见完律师后给我去学游泳!看剧本!我盯着你!”   宋辞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很乖地答应了:“……噢。”   由于宋辞承诺过了在二十四小时内会学会游泳,所以见完律师后,宋辞就被高全押去了游泳馆专门请了私教过来教,一直学到了晚上,教练才肯放他回去。   洗完澡回去后,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宋辞进门的时候,王婶早就已经睡着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去了趟厨房,想找点吃的,但是厨房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宋辞像是一具被泡胀过的浮尸似的,虚浮地晃到了冰箱边上,拉开了冰箱的门。   好饿啊。   随便吃点什么就去洗澡睡觉吧。   宋辞打了个哈欠,努力地撑着眼皮,手肘抵在冰箱的门上,看着里面的食物。   冰箱里有肉有蔬菜,可惜都是生的。   还有个苹果,有瓶酸奶。   宋辞拿出了苹果和酸奶,准备凑合着应付一下,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了纪淮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宋辞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拿着食物,用手肘关上冰箱的门,然后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我有点饿。”   说着他便去洗水果,但是还没走到水池边,纪淮就冷着脸走过来,伸手夺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宋辞看着他。   纪淮:“你不是胃不好吗?大晚上的吃这么冰的东西,是又想胃疼一次?”   “你说得对。”宋辞这会儿劳累过度,脑子有点不清醒,他伸手去拿纪淮手里的苹果,“我得先把它用开水煮一遍再吃。”   纪淮:“……”   纪淮啧了一声:“你是不是不会做饭?”   “啊?”宋辞想了想,摸了摸鼻子,“还好吧,我会煮面,你是不是也饿了?那你坐着,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   纪淮:“……”   宋辞知道自己已经困到眼皮都在打架了吗?   纪淮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什么似的,他伸手按住宋辞的肩膀,将他往外推:“你去坐着,我来做。”   “嗯?”宋辞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有些狐疑地偏头看他,“你……你给我做啊?”   “嗯。”纪淮面无表情,“是王婶临睡前吩咐我的,不然你觉得我愿意等你到现在?”   原来是这样。   他就说呢,纪淮怎么可能突发好心给他做饭呢。   “让王婶操心了。”宋辞坐到了饭桌旁边,“她对我太好了,我明天得好好谢谢她。”   因为宋辞没回来所以一直没能睡着觉等到现在,知道整件事情完全跟王婶无关,并且即将去给他做饭的纪淮:“……”   他再次在心里对自己的灵魂发问:我刚才那么说……到底图什么呢?   第40章   纪淮在厨房里准备做饭,宋辞玩了两把游戏提神,之后觉得游戏有点没意思,他便看向了厨房里的纪淮。   纪淮系着围裙,穿着家居服,袖子松松地挽着,正在低头切菜,光影铺散在他周身,愈发显得他的身体修长,就连随随便便的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极了。   这可是纪淮在给他做饭,原主都没享受过的待遇,虽然是王婶吩咐的……但是这好歹也是纪淮亲手做出来的!   宋辞莫名有一种小骄傲的感觉。   手机游戏跟纪淮完全带给他的诱惑力完全没办法比。   他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慢地往厨房那边晃过去了,纪淮把切好的菜放到了一边的盘子里,宋辞自告奋勇地挽起袖子:“我来给你帮忙!”   宋辞去洗了手,看了看纪淮准备的菜,他准备了青椒和肉丝,还有土豆,番茄和鸡蛋,胡萝卜,牛肉。   宋辞伸手就去拿鸡蛋,放在手里摇了一下:“我来帮你打蛋!我经常帮王婶做这个的。”   说着他便把鸡蛋在碗的边缘一嗑,然后将蛋液全都倒进了碗里面。   纪淮继续切着菜:“你经常帮王姨做饭吗?”   宋辞拿了筷子过来搅拌,低头专注地看着碗里:“是的吧,她可喜欢我帮她了,我还跟她学了好多菜。”   他把打好的蛋液放到了一边,又去洗番茄,还有胡萝卜。   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中,宋辞想到了偶像剧中的经典场景,男女主共处一室做饭,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他开始找话题:“纪淮,你是在国外念的大学是吗?”   纪家的孩子都出过国,纪淮当然也不例外。   纪淮嗯了一声。   “做饭也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学会的是吗?”   “嗯。”   “哇塞,”宋辞眨了一下眼睛,“那你是不是做饭给很多人吃过?”   纪淮抬眸看了他一眼。   宋辞笑眯眯地看着他。   纪淮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是跟朋友住在一起,那时候做饭都是保姆做,有时候他们偶尔会自己开火,但没人敢让纪淮做过,后来搬了住的地方,大家都是轮流做饭。   的确是做给很多人吃过,但是没有单独地做给一个人吃过。   纪淮:“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是第一次想认认真真地做饭给一个人吃啊。”宋辞挑了一下眉毛,眼睛清透得像是月色下的溪流一样,他比划了一下,“你看,深夜,就我们两个人,虽然不算是花前月下,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咱们洗点小菜,喝点小酒,谈谈心,是不是很浪漫?”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相处,他觉得纪淮虽然不喜欢他,但是也不讨厌他了,不然也不会出手帮他。   前面发生的事情十分心大地被宋辞翻篇了,他又开始放飞自我了。   纪淮:“……”   宋辞把洗好的菜全都放到了一个干净的盆里面,然后去放到纪淮的身边,走到他左边的时候他才发现纪淮左边的空间不够放下一个盆,于是他转了个弯,脚步却没动,探了一下身体,手绕到了纪淮的右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   ——那个姿势,从背后看,就像是把纪淮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似的。   收回手的时候,宋辞不经意间扫过了纪淮的腰部,纪淮冬天也穿得很少,在室内就只穿了件黑色的薄衫,贴身的薄衫勾勒出他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十分的漂亮惹眼。   他想起了选角导演今天跟他说的,巫鸿是条人鱼,有很多在海里的戏份,到时候肯定还会下海,虽然巫鸿这个角色并不要求演员有肌肉,但是为了上镜好看,最起码也得有流畅的身体曲线,让他务必还是得加强锻炼。   如今看着教科书版的好身材近在眼前,宋辞有点没控制住自己,在收回来的瞬间,偷偷地,装作不经意般地摸了一把。   纪淮的身体僵了一下。   嗯,手感不错。   宋辞收回手,一本正经地偏头看他:“咱们下一步该干什么?是不是可以可以开火下锅了?”   纪淮看着他:“嗯。”   他已经把青椒全都切好了,可以炒个青椒肉丝。   他的厨艺也没多好,只是能吃而已,就不必费心去做那些复杂的菜了,家常一点就好。   纪淮伸手去把砧板上的菜归拢到一起,准备放到盘子里。   纪淮的手很好看,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总是坐在办公室里面,又一贯是敲电脑,握笔惯了的,生来就没干过什么粗活,修长而骨节分明。   当他专注地去做一件事的时候,神态便格外迷人,那双手仿佛不是在做菜,而是在弹钢琴似的。   宋辞恍惚了一瞬,鬼迷心窍地伸出手去,看似是去帮忙,实际上却暗中去碰他的手指,偏偏嘴上还非常的义正言辞:“我来帮你吧,这砧板上还挺乱的。”   纪淮:“……”   你的手在摸哪儿呢?   纪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宋辞站在纪淮的身后,说是去帮忙,可脚根本就没挪窝,非得胳膊碰胳膊,胸口贴后背的伸手去帮忙,两个人的身体几乎交叠在一起。   纪淮忍了。   好不容易把一盘菜整完了,开始准备下锅去炒,纪淮转身,避开宋辞,来到灶台前,他打开油烟机,然后开了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开了火后顿了顿,像是思忖了一瞬似的,旋即他又关掉火,沉默地拿了锅去洗。   宋辞一直在关注他的动态,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居然忘了洗锅,还是在开了火之后才想起来的,顿时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声。   纪淮看向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和往常一样,但是换了场景,他的表情便显得有点呆萌。   宋辞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纪淮,特别想放声大笑出来,但是怕纪淮打他,于是只能拼命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他上前两步,来到水池边,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纪淮的手在冷水下,像是浸了一层冷白似的,显得更加的好看了。   宋辞这一次连伪装都不伪装了,胆大包天地伸手去“帮忙”,满嘴胡说八道:“唉,我觉得你洗锅的这个手法不太对,洗锅得逆时针,你怎么能是顺时针呢。”   两人的手不断地碰在一起。   宋辞吃豆腐吃得开心极了,眼睛都是弯起来的。   直到他的手被人握住了。   宋辞的笑容僵住了。   “你说得对。”纪淮的声音十分平稳地贴着他的耳后根响起,语气听上去和平时一样,但是又似乎多了一些说不出的意味,纪淮不知道什么来到了他的身后,将他整个人都包进了怀里。   纪淮一点一点,慢慢地用手指摩挲着,勾着他的掌心,在他的手心里画着圈,另一只手收了回去,放在了宋辞的腰上,不轻不重地移动着,他偏头,一口热息吐在了宋辞的耳朵里,嘴唇几乎擦过宋辞的耳垂,激起他一阵颤栗,纪淮刻意放缓了语速,声音明明很轻,却像是每个字都化成了一股暖流,直往宋辞的体内钻,暖流化成了千万股麻意,蔓延向四肢百骸。   纪淮:“我的手法不对。”   他摸的地方正好是刚才宋辞摸他的,十分公平,一丝便宜都不多占。   宋辞:“……!”   宋辞的腿一软,脚尖都紧绷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纪淮肆意捏玩的玩具似的,明明纪淮什么出格的动作都没有,但是他却像是一条快要溺死的鱼似的,只想快点逃出去,快点离开纪淮,这样他才能呼吸。   这一刻他想哭的心都有了。   ……刚才作的什么死!他为什么想不开要去摸纪淮!纪淮的豆腐是一般人能随便吃的吗!他刚才是被魔鬼附身了吧!   “……我……”宋辞伸手扶住洗手池的边沿,身体往下压,耳根子通红一片,他慌不择路地往纪淮的胳膊下一钻,溜了出去,“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那什么……你先做吧,做好了饭叫我,我来洗碗!”   宋辞几乎是逃窜似的来到了沙发边坐下,坐下后就立刻拿过了抱枕,然后打开了电视,顾及到王婶还在睡觉,便开了最小的音量,脸红心跳地听主持人讲夜间新闻,由学者来阐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中心思想。   而厨房那边,纪淮的身前一空,他往外面宋辞的方向看了一眼,顿了下,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只要宋辞刚才贴他贴得更近一些,他就能察觉得到隔着薄薄的衣料下,纪淮心脏的狂跳声。   ……挺好的,至少现在能安稳地做顿饭了,不会有人心怀不轨地来捣乱了。   纪淮一边欲盖弥彰地敷衍自己,一边继续洗着锅。   五分钟后,纪淮还在洗锅。   又过去了五分钟,纪淮仍然站在水池旁边,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从宋辞离开前的一幕中回过神来,顺手掐了一把自己。   从小到大让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自律仿佛在这时候全都喂了狗。   于是这顿饭又过了一个小时才被做好。   ***   吃饭的时候,宋辞竭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只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纪淮一坐在他的面前,他就止不住的开始耳根发烫,一直埋着头。   他觉得自己简直丢人丢到外太空了。   他之前看朋友和女朋友相处的时候,随便送朵花,好好拾掇一下,会一些撩人的情话和小动作,他女朋友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怎么到了他这儿,就……被反杀成渣了呢。   不过纪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这么敏感!宋辞觉得自己偷摸得还挺成功的!   不,算了,还是别想了,这都凌晨了,他晚上还是得睡觉的……   宋辞强迫自己专心地吃着饭。   纪淮没给自己盛饭,他慢慢地陪着宋辞吃菜。   饭桌上一时寂静无声。   纪淮的手艺自然是比不上王婶的,但是在宋辞的心理作用下,觉得还挺好吃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淮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我今天看微博了。”   “嗯?”宋辞抬头看着他,一时没能领会到他这话的意思,他有点茫然,顿了顿,他应了一声,“哦。”   难得纪淮肯主动开口跟他说话,宋辞有点受宠若惊,他将纪淮这话翻来覆去反复理解了一下,绞尽脑汁地想最近有什么在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半晌,他咬着筷子,艰难地想出了一个最近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听说在B市有一只会表演魔术的猴子,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很好玩?”   纪淮:“……”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宋辞。   看上去他好像说的不是这件事。   宋辞于是又想了一个:“……听说最近X女明星走红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可能是裙摆太长了。”   纪淮没说话,眼神仿佛更冷了一些。   宋辞的心里越来越没底:“那是……在C市有个玻璃山洞,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纪淮啪地一声放下筷子,面若寒霜,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竟然直接上楼了。   宋辞:“???”   怎么回事啊?纪淮这什么脾气?聊天就聊天嘛,他多说几句话会死啊?怎么还动不动就生气呢!   宋辞顿时也有点情绪了,他听他朋友说过的,女朋友无理取闹的时候,千万别哄,越哄她越上劲,还会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纪淮这典型的就是在无理取闹!   亏他还想着明天就要去剧组住了,所以想多跟纪淮待会儿呢!   待什么啊,纪淮又不是他祖宗,他不伺候了还!   宋辞又吃了几口,结果看见这菜就想到了纪淮,吃得心塞,干脆把筷子一扔,也不吃了。   宋辞走到冰箱边上,拿出了酸奶,打开盖子,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   喝完酸奶后,宋辞转回去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把碗也洗了。   做完这一切后,差不多都一点多了。   宋辞回到卧室的时候,纪淮不在,床上没人。   宋辞去洗了个澡,往床上一坐,抱着手看着墙上的时间。   二楼没有可以睡的房间,客房里的被子床褥什么的,全都是收起来的,有需要才会现铺。   一楼倒是有沙发可以睡,但是如果纪淮想去一楼睡的话,早就下去了。   他到现在都还没听见任何的动静。   墙上的指针指到了二那里。   宋辞决定再等三十秒,纪淮如果非要跟他冷战的话,那就冷,他还非就看不惯他这破脾气了还。   谁先说话谁是狗。   他就真的想不通了,纪淮看上去那么冷硬霸道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脾气就跟个娘们似的,说话说一半藏一半,让对象去猜他的心思,猜不出来还不乐意,甩手就走,这还不算,居然连夜不归宿,冷战都玩上了。   纪薇都比他大气!   他连他妹妹都不如!   宋辞越想越气,气得都想直接关灯睡觉了。   他今晚爱上哪睡上哪儿睡去,跟他没关系,这房间以后就是他的了,纪淮要是再敢进来一步,他就咬死他!   三十秒早就过去了,都过去三分钟了。   宋辞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到了门旁边,把门锁死了,然后他把灯一关,把纪淮的枕头和被子往旁边一推,趴在床上就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   五分钟后。   宋辞面无表情地伸手开了灯,他翻到了外套,拿出了手机,然后连网,上了微博。   操他妈的,他今晚就算是不睡觉,也要看看纪淮到底是为了哪条神仙微博跟他置的气,是不是什么钻石包包在做活动呢?他是不是想要他给他买?   纪淮既然说的是今天看的微博,那就是今天的热搜榜了,这个范围还挺小的。   宋辞点开热搜,逐条读下去。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热搜。   热度已经降下去了,降到了第三十名左右。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高全跟他说过的,他今天上了热搜!   但是今天的事情太多了,又是试镜又是跟律师面谈,最后还去游泳馆游了泳……宋辞已经累到神志不清了,自然就忽略了这件事。   他居然又上热搜了!为什么啊?他做了什么?这一届的网友是怎么回事?   宋辞万脸懵逼地看着这个热搜词条,然后他点开了。   然后……   五分钟后,宋辞猛地把手机盖在了桌子上,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几乎都要发狂。   这一群网友们简直简直……!   他们怎么能这样!   宋辞觉得自己也有问题,他为什么要一条一条的去回复?既然回复到手都酸了,那为什么不停下来?!为什么到了后面直接犯懒,看都不看内容,以为它们都是千篇一律的,所以就不动脑子不动眼睛?!   宋辞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删博,但是旋即又想起来之前季浩圈内女朋友的营销手段……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的网友就像是在微博买了房子似的,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光在微博上截图玩,仿佛靠这个就能发家致富似的,他要是删了这条微博,指不定被有心之人揪出来,然后再激起一波热度,到时候宋辞 秒删就会上热搜,到时候高妈肯定会气到脑溢血的。   宋辞把手机扔开,继续抓头发。   ……今天的热搜榜上,除了他的热搜之外,没什么值得纪淮多看一眼的其他内容了。   所以说,纪淮是因为这条微博才生的气?   他这气生得好啊!要换了他,他也生气!这怎么能不生气呢!这简直太有必要生气了!   宋辞赶紧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他走了出去。   一楼底下还是静悄悄的,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宋辞在二楼看了看,转了一圈后,他发现二楼的尽头的房间是亮着的,透着一星亮光,那是纪淮的书房。   宋辞站在门口,有点踌躇,他在门口徘徊了几圈,旋即他一咬牙,眼一闭心一横,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声。   宋辞伸手推开了门,书房里面有几个大书柜靠墙而立,地上铺了一层锃亮的木地板,纪淮坐在书桌后面,桌上开了一盏台灯,他面前摊开着一个笔记本,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   听见推门声,纪淮看向门口,看见宋辞后,他伸手按了一下眉心:“你怎么过来了?”   “我睡不着。”宋辞走进了他的书房,四处打量了一眼,然后便走到了纪淮的面前,“我有件事要跟你解释一下。”   纪淮抬眸看着他。   宋辞攥紧了掌心,一字一顿地道:“今天发的那条微博,她们都只是在凑热闹开玩笑而已,我那么回复是因为没看清楚她们在说什么,这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知道我已经结婚了,我又是一个明星,说话做事都得有分寸,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他们结婚的事情虽然没有公之于众,但是纪淮好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朋友里肯定也有很多知道宋辞和他结婚这件事情的人,同在一个圈子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到时候他们看见了宋辞的热搜,难免会嚼纪淮的舌根。   这些宋辞其实都能理解。   商人嘛,面子就是命。   纪淮没说话。   “但是我觉得你也是有问题的!”宋辞看着他,检讨完自己后,话锋一转,“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只会用甩脸来解决问题,人长嘴是干嘛用的?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让别人误解啊!你什么都不说,还不回房间睡觉,你让我怎么想?”   室内安静了一瞬,房间里没有开空调,有些冷,空气仿佛僵住了。   一丝意外从纪淮的眼里闪过。   半晌,他终于开口说了话:“我没有给你甩脸色。”   宋辞:“……”   不,你就有。   “只是我的情绪管理上出了问题,”纪淮的声音淡淡的,“我不想让别人受到我情绪波动的影响,我得找个地方自己消化一下。”   宋辞今天的脑子使用过度,没太能第一时间理解他这话的意思,过了会儿,他哦了一声,然后伸手摸了摸鼻子:“那我们商量件事,以后你不用顾及会克制不住向我发脾气,你朝我发脾气我不害怕,我就怕别人跟我……冷战。”   他一直觉得冷战是一件蠢透了的事情,浪费时间,又会平添误会,更重要的是,还会影响人的心情。   宋辞很少生气的,真的,今天算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头一遭。   纪淮顿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头:“嗯。”   像是觉得这样似乎表现得太过冷淡,纪淮又补充道:“我没有要跟你冷战,我打算自己冷静完就回去。”   “是吗!”宋辞弯唇笑了一下,他看了看纪淮的电脑,又看了一眼时间,“挺晚的了,那我们回去睡觉吧。”   纪淮停了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伸手关上了电脑。   纪淮没有对他发脾气,跟他交谈的时候语气也很温和,不像之前那样。   宋辞提出的建议,他也都乖乖地听了,现在让他睡觉他也去睡觉了。   纪淮怎么这么可爱啊。   宋辞忽然有一股极其强烈的冲动,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等到纪淮关完电脑转身的瞬间,宋辞忽然上前一步,拦在了他的身前,微微抬头,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纪淮看向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宋辞刚来那会儿的时候看见他这样板着脸只感到害怕,想要躲远一点,但是现在看着他这副表情,他只觉得纪淮是冷到深处自然萌,带着这种滤镜去看,纪淮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没有之一。   宋辞忽然笑了起来,他伸手搭上了纪淮的肩膀,轻轻地道:“我想亲你一下。”   说完,还不等纪淮同意,他便矮身,按熄了灯,旋即,他借着黑暗的保护色,再次伸手环住了纪淮的脖子,下一瞬,他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浅,很轻,就像是柔和的月光平铺在溪水上一样。   然而没过多久,宋辞便被纪淮环住了腰,然后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宋辞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抱着坐到了书桌上,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灼热低沉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是你先招我的。”   宋辞愣了一下,嘴唇便被用力地吻住了。   黑暗中,一切感官被无限的放大。   第41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宋辞在床上躺了会儿,确定纪淮走了后,他偷偷地换了一个被窝,然后在纪淮的被子里睡了个回笼觉。   纪淮的被子比他的暖和多了,而且满满的纪淮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男式木香,清幽典雅。   宋辞今天就要进组了,他没胆子睡纪淮的人,但是有胆子睡他的被子。   反正纪淮又看不见。   回笼觉醒来后,宋辞去洗手间里洗漱,出来后开始收拾行李。   他要演男二,戏份还是挺重的,虽然是在市内拍摄,但是基地离家里还是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在路上花的时间太多很不方便,高全建议他还是住剧组的酒店。   宋辞拉出了行李箱,打开了衣柜,开始慢慢地把衣服往箱子里面塞。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解决他身上倒霉圈的设定,虽然和纪淮在床上躺一晚上第二天就可以获得免疫,但是他去了剧组后,肯定不可能每天晚上还回来跟纪淮一起睡觉,所以只能靠联系纪淮的方式吸他,宋辞想好了,等到了剧组后,就每天早上晚上分别给纪淮发一条短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宋辞的错觉,他总觉得身上的圈越来越淡了。   宋辞把一些要穿的衣服全都收好了,在关衣柜门的时候,他忽然顿了一下。   几分钟后,宋辞下定决心,他走到了属于纪淮的那一排衣服面前,一个个的看过去,旋即他找了一件纪淮最不经常穿的一件黑色衬衫,偷摸地将其放进了自己行李箱的最底层。   这样就很完美了。   宋辞想了想,坐在床头柜旁边给纪淮写了封信:外出拍戏,归期未定,勿念。   这封信写完后,他通读了一遍,觉得措辞有点冷淡,不够符合他们昨晚亲了一下的这么亲密的关系,于是他在勿念后面的那个句号上小小地修改了一下,将其画成了一颗小小心。   写完了信后,宋辞郑重其事地找了个信封把它装了起来,在信封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致纪先生”这四个字。   做完这一切后,宋辞想了想,又怕纪淮看不见,于是他给纪淮发了条短信:我给你写了点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了,你回来记得看。   宋辞到拖着行李箱下楼,跟王婶告别完之后,一直到坐上车,他才收到了纪淮的回复,纪淮的回复很简约,就一个?,一个字都没有。   但是宋辞已经十分能解答出他的潜台词了,他知道纪淮在问他写了什么,于是他回道:等你回来后就知道了。   顿了会儿,宋辞又发过去一张给你小心心.jpg的表情包。   而收到短信后的纪淮盯着屏幕,看着宋辞发过来的示爱的表情包,伸手抵住下颔,黑沉的眼眸里无声地滑过一丝笑意。   还特地跑过来跟他说一声,所以宋辞写的应该是……情书?   纪淮的心里像是抹了一层甜甜的蜜一样,只觉得嘴角一直不住地往上翘,怎么都压不住。   直到会议室里纪父咳嗽了一声,纪淮才回过神来,然后他就发现所有人均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纪淮看了一眼投影仪上的PPT,发现该轮到自己发言了,但是刚才因为他摸了个鱼,去看了宋辞发的短信,所以一直呆坐在那儿没动,不仅如此,他好像还……坐着在傻笑。   当着所有人的面。   纪淮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恢复了原来的面无表情状,眼神依旧冷淡,他站起身来,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沉稳地开口道:“关于公司这个季度的运营状况……”   是高全过来接的宋辞,车开到了剧组后,高全又陪着宋辞把行李箱放下了,接下来宋辞以为自己就该去跟导演演员们打招呼了,但是让他奇怪的是,高全居然领着他直接又打车去了另外的地方。   宋辞不疑有他,十分听话的跟着高全。   高全看着他一脸懵懂但却什么都不问的样子,忍不住上手捏了他的脸一下,笑眯眯的:“怎么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儿?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怕,”宋辞毫不犹豫,“我相信你。”   这孩子真是……   高全真是庆幸是他捡到了宋辞,要不然换了另外其他的一个人,宋辞指不定被坑成什么样了。   高全对宋辞愈发的怜爱:“还记得那个电影龙套吗?我跟你们庄导谈了一个下午,请他吃了顿饭,磨到半夜,他才肯同意推迟你进组的时间,你今天估计又得忙到很晚才能收工了。”   其实原本没必要这么赶的,主要是高全不知道宋辞后面会遇上贵人,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又把侧耳倾听这个资源给捞着了,而且还从原本的三番升成了二番,那时候他想趁着热度还在,快点给宋辞接点东西,所以就找了这个资源,现在电影那边已经和人家都说好了,宋辞也只是去演个龙套,所以没理由推拒。   只是看着宋辞连续两天都连轴转,忙得脚不沾地,高全总觉得于心不忍。   宋辞噢了一声,很乖巧:“没事,麻烦高妈了,我会好好演的。”   抗战电影名为黎明,片场就在离侧耳倾听剧组不远的地方,坐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宋辞一下车,就立刻被领去化妆,然后被导演塞了个剧本,他的剧本很薄,只有短短的一页。   宋辞在黎明里面要演的角色是一位戏子,名叫阿明,他从小在女主身边长大,是家仆的孩子,女主对他好,他也对女主很忠心,但是后来遭遇战事,女主家破人亡,阿明和她分散,被迫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后来他因为脸长得好看,被梨园招去唱戏了。   这么一唱,就唱了七年。   再后来,他遇上了国民党的一位高官,高官喜欢男人,听他的第一场戏就被他迷住了,后来每天过来听,再后来,两人就在一起了。   阿明成了高官最宠爱的情人,时时刻刻,无论走哪儿都带着。   而今天要演的戏份就是男女主接到了暗杀高官的任务,他们想尽办法拿到了和高官同一班次的火车票,然后伺机而动。   但是他们毕竟太嫩了,上车后发现高官乘坐的车厢被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进不去,递进去的食物都得有人先试吃,根本无从下手。   直到这时,女主看见了阿明。   阿明可以自由的出入高官的车厢,而且所有人都不敢招惹他,对他毕恭毕敬。   男女主为了完成任务,就商量了一下,让女主和阿明相认,然后跟阿明说,她很高兴他有人照顾,她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就送了他一包茶叶,跟他说这个是她从寺庙里求来的,喝了后能保心爱的人的平安,他可以给高官喝。   就这么一通狗屁不通的鬼话,智商凡是在及格水平以上的人都不会被骗到,但是阿明相信了。   他见到女主,太高兴了,基本上是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哪怕她说天空是方的他也会相信。   接下来的剧情完全可以料想得到。   阿明给高官喝了茶叶,刚喝完,高官就感觉不对了。   护卫立刻冲过来,拿银针试茶水,果然有毒,高官给了阿明一巴掌,把他从火车上踢下去了。   阿明的戏份到这里就结束了。   演女主的是个演技很好的小花,叫林饮月,她走的是实力派路线,为人亲和,知道下一场戏的龙套已经在化妆了,她便过来跟宋辞打了个招呼,跟他说让他不要紧张,还跟他说她很喜欢他的表情包,她觉得他很可爱。   两人聊了会儿天,然后林饮月便离开了。   上午需要拍几个阿明在台上唱戏的镜头,宋辞便换了身民国的长衫,化了很浓的妆。   宋辞很会找感觉,基本上一遍就过,导演夸他有悟性,很聪明。   结束完上午的戏份后,场务过来发盒饭。   消失了一上午的高全终于冒了出来,手里提着给宋辞加的热奶茶,还有打包好的菜。   宋辞很是感动,他蹲在小桌子旁边毫无形象地吃着饭,一边高兴地跟高全道:“高妈!这个剧组的人都很好唉,刚才女主过来跟我说了话,还鼓励我不要紧张。”   高全点了点头,手里捧着杯白开水,笑眯眯地听他讲。   宋辞就像是一个第一天上学急于向家长分析喜悦的小孩,美滋滋地道:“还有导演!导演夸我了!他说我聪明!”   “是吗?”高全的笑容很是温柔,“我们小辞本来就很聪明啊,导演怎么能是夸你呢,他那叫诚实,实话实说。”   宋辞顿时更不好意思了,傻笑了两声,继续吃饭,吃了两口,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去看高全:“唉,高妈,你不吃吗?”   高全捧着热水喝了一口:“没事,我已经吃过了,刚才在外面跟人谈了点事。”   宋辞点了点头,正要移开视线,可却忽然注意到了高全嘴角边的红痕,有点破皮,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但是明明在来的路上是没有的,他咦了一声,停住了筷子,凑近了高全:“高妈,你这嘴角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打了你吗?”   “啊?”高全有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在心底暗中吸了一口气,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慌乱了,他伸手捂了一下唇角,勉强露出了个笑,“霜降呢,刚才出去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跤,磕到嘴了。”   宋辞果然很好骗,闻言噢了一声,有点不放心地看着他:“那你下次出门小心啊,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走路还摔跤呢。”   生平头一遭被人像嘱咐孩子似的高全:“……好的。”   高全陪了会儿宋辞就走了。   宋辞吃完饭后拿着板凳在片场边缘坐下,认真地看着其他演员拍戏。   忽然,一个人也拿了板凳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嘴里叼着根烟。   宋辞看了他一眼,发现坐在他身边这人长得还挺不赖的,面容英俊,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微微向上挑起,漫不经心地看过来的一眼,都显得温柔而多情。   宋辞偏头看了他一眼,想着他可能是黎明的某位主演,于是对他笑了一下。   男人也对他笑了一下,笑容还挺温和,紧接着他伸手递过来了一根烟:“来一根?”   宋辞不抽烟,其实第一反应是想拒绝的,但是又怕别人说他不给面子,于是他只好接了过来,礼貌地道谢:“谢谢。”   “看你在这儿坐半天了,是在学别人演戏呢?”男人不紧不慢地吸了口烟,缓缓地吐了出来,青白色的烟雾缭绕,衬得他的侧脸更加的精致漂亮。   宋辞点了一下头,有点拘谨。   男人眯着眼笑了:“你叫宋辞……是今天过来演阿明的是吧?”   第42章   宋辞点了点头:“是。”   多说为错,他现在不清楚对方的身份,还是小心措辞一点比较好。   “我是这部剧的男一,尹南。”尹南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率先自报家门。   宋辞立刻道:“前辈好。”   尹南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正在拍摄的现场,像是不经意般开口道:“听说你在演戏方面是个新人,还什么都不懂,我们这电影请的演员可都是一些戏龄几十年的老戏骨,而且广电局那边对这部戏挺关注的,跑龙套的也是需要有点本领的,所以导演让我过来指点你两下。”   原来这个人是过来教他的,天呐,他这是什么神仙运气!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龙套而已,居然接二连三的提前见到了男女一号,而且男一还说要指点他!   宋辞对这个剧组的好感度顿时又上升了无数个点,他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那就辛苦前辈了,非常谢谢你。”   “你别看你演的虽然是个龙套,但其实这个人物也是立体的,他是很复杂的,女一是他的家人,是他的朋友,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为重要的人,女主是他过去的人生里最为亮眼的存在。”尹南又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烟,大概是板凳太小,坐得不太舒服的缘故,他只好伸长了腿。   宋辞点点头,开始回想自己的青梅竹马,努力找感觉中。   尹南继续道:“后半段人生嘛,那就是跟那个高官的爱情了,他觉得是爱情,高官喜欢的就是他这种天真,高官其实迷恋的就是他的肉体和这份纯情而已,但是对于阿明来说不是,高官就是他的天,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   宋辞恍惚地想了一下,因为战乱,阿明成了一个孤儿,就算来到了梨园,大家捧着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台柱子而已,他是没有家人的,而高官的出现,打破了他常规的生活,强势而霸道地占据了他的视线。   乱世之中,除了高官,他没有其他的可以依托的人了。   宋辞点了一下头:“大概能想象。”   “不要大概。”尹南静静地看着他,“你谈过恋爱吗?”   宋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纪淮,但是……他不确定纪淮喜不喜欢他,他觉得到目前为止,两个人的这段关系是宋辞一厢情愿的,结婚当晚纪淮还说要跟他离婚呢,虽然他们昨天晚上亲了一下,但那也是宋辞主动的,宋辞怀疑纪淮回吻他不过是被吻出火了而已,这是一个正常男人都该有的反应,实在算不得是对他的喜欢。   宋辞摸了一下鼻子,低下了头:“没谈过,但是有喜欢的人。”   尹南:“那也算。你想象一下,你的对象要如果每天不在你的身边,而是去陪其他的人,你是什么感觉?”   宋辞懵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去反应,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却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给出答案:“我可能会……吃醋?”   尹南面无表情地点了个头,语气严肃得跟方才半点变化都没有:“那如果你对象在跟你拥抱接吻的时候,还惦记着别人,忽然想起来有关别人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亲到一半了把你推开,跑去给那个人打电话关心他,还哄他,对他很好,你又怎么想?”   宋辞:“???”   宋辞彻底被带偏了,只觉得违和感更重了,但是一时找不出来是从哪儿开始不对的,顿了会儿,十分凌乱地道:“这,这也太过分了吧!这,这怎么能行呢……那我我肯定得好好的跟他说道说道,我……我亲他的时候,他就得专心,不能想、想别人……”   说完后他的脑子里充满了对自己的三大人生质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难道我们刚才不是在谈戏吗?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假设是怎么回事?   “你说得很对。”尹南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流露出对他的赞许,“我觉得这部戏你已经领悟得足够深彻了,牢记我刚才跟你说的,尤其是后半段,把握住了,等会儿演起来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加油。”   说完后,他便站起身来,飘然远去,背着手,仿佛一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世外高人。   宋辞:“……”   宋辞:“???”   他第一次产生了对自己智商和听力的怀疑。   不是,等一等,这里面肯定有哪里不太对吧?   晚上宋辞去吃饭的时候,特地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边吃边安静地想等会儿的重头戏,吃完后他准备回去,却听见了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不,准确来说更像是争执。   他原本想静悄悄地离开,但却无意间听见了他略微耳熟的一个声音。   那是女主角林饮月的。   她似乎是在尖叫。   宋辞的脚步一转,绕了个弯走过去,便看见林饮月被逼到墙角,而她的面前站了个男人,一脸的迷恋和狂热,正搓着手想要去靠近她。   宋辞想也没想,三两步走过去,横插进两人之间,随手把那男人一推,挡在了林饮月的面前,厉声呵斥道:“你干什么呢!”   男人没想到会有其他的人横冒出来,眼睛一眯,面色在稀薄的月光下看上去有点凶。   “快点滚!”宋辞的脸色冷了下来,“胆大包天了还,在这么多人的地盘就想撒野?我已经联系她经纪人了,她马上过来!”   林饮月瑟瑟发抖地抓着他的衣服,怕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男人看了林饮月的方向一眼,但是林饮月被宋辞挡住了,他看不清楚,这个角落确实偏,但是因为闹出的动静不小,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在赶过来了。   男人估量了一下,伸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然后慢慢地退进了黑暗中。   他离开了。   宋辞确认他走远后,才转过身去,林饮月的脸上挂满了泪水,身体还在止不住地发颤。   宋辞什么也没问,摸了一包纸巾给她,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   听见他的安慰声,林饮月终于忍不住,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她紧紧地攥着宋辞的袖子,哭噎着道:“我,我这两天一直都觉得有人在暗中跟着我,就,就在刚才,我在在背台词,这个人忽然从草丛里面冒了出来,说好喜欢我,想照顾我一辈子,问我愿不愿意跟他结婚……还想脱裤子给我看……我……我……”   林饮月被经纪人保护得好,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几乎整个人都要吓疯了。   宋辞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等会儿我去跟你经纪人还有导演说一下,让他们注意一下,你这两天不要一个人出行,尽量找人陪着你,要是他还敢来,你就报警,没事的,大家都会保护你的。”   林饮月含泪点了点头,又小小声地跟他说谢谢。   林饮月的经纪人赶了过来,宋辞跟她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经纪人连连向宋辞道谢,然后揽住林饮月就离开了。   整个剧组因为女一出事的这件事,暂停了半个小时,导演亲自过去慰问。   宋辞在休息室里坐着琢磨剧本,等着拍夜戏,这一场戏过后他就能杀青,高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给他准备的围巾,棉衣,热水袋,还有暖宝宝,全套设备。   不知道为什么,高全看上去像是很累似的,精神也不太好,一直坐在椅子上,神情困顿,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有种……跟往日不太一样的感觉,就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似的。   偏偏是这样,他还一直强撑着关怀宋辞下午怎么样,有没有学到东西,剧组里有没有人欺负他。   宋辞很乖地一一全都回答他了,挺好的,学到了很多,没人欺负他,还有人很关照他,特地跟他讲戏。   听到特地有人跟他讲戏的时候,高全的眉毛一挑:“谁?”   宋辞抓了抓头发,还是很困惑:“就,尹南吧,男一号,他人还挺好的,说龙套也得有演技,就过来跟我讲阿明这个人该怎么演。”   高全的脸似乎是抽搐了一下:“……是么。”   宋辞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他这个人……我之前略有接触。”高全这话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说完后他看向宋辞,眼神又立刻温和起来,“小辞乖,他就是一个神经病,说话奇奇怪怪的,如果他对你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完全不用搭理他,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宋辞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高全也有点奇怪,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忽然被啪地一下推开,宋辞偏头看过去,就看见刚才他们两个人聊的男主角倚在门边,懒懒散散,像是没个正形似的,他随手敲了敲门,盯着高全,话却是对宋辞说的:“恢复开工了,龙套准备,马上要到你的戏了。”   宋辞一直都在琢磨自己的这场戏,紧张半天了都,闻言,立刻站起来,之前跟高全聊的一切全都被清空了,他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了马上要上场这件事。   他看了看高全,对他挥了一下手:“高妈,我去准备了。”   高全的表情有点奇怪,他的注意力似乎不在宋辞身上,听到宋辞跟他说话,他才回过神来,对着宋辞笑了一下:“小辞加油,我等着你拍完。”   宋辞说了声好,然后便朝门外走去,在路过尹南身边的时候,他想跟他打声招呼,但笑容还未来得及在嘴角边成形,尹南便忽然进入了房间,然后反手关上了门,门板差点碰到宋辞的鼻子。   宋辞:“???”   宋辞觉得更加奇怪了,现在的休息室里可只有高全一个人,尹南进去干什么?还关门?   他有点担心,刚想拍门问问情况,导演助理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快快快,马上就要到你了,跟我过来!”   宋辞就这么被拉走了。   这场戏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这是男女主第一次为了任务杀人,也是男女主从理论知识的学习到第一次实践,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宋辞早就已经化好了妆,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长裤的裤脚被塞到了马丁靴里面,手腕上还带着一条镶钻的银链,俨然一副富家小公子的模样,他身为高官的小情人,被当成金丝雀养着,已经很久都没唱过戏了。   为了能拍好这场戏,剧组专门找了一个废弃的车站,又将其重新装修了一下。   宋辞在旁边站着,导演跟他讲走位,嘱咐他等会儿要注意的事项。   他们和男女主不是一起上的火车,等他们上完了火车,才是男女主混在人群里上车的镜头,所以他们分了两组来拍摄。   正在导演和宋辞讲戏的时候,另外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长得十分高大,面相偏严肃,嘴边还留了小胡子,头发全都向后梳去,用发胶固定住了,他穿着深绿色的军装,肩上披着黑色的披风,看见宋辞后,他的视线停了几秒钟,然后他对宋辞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师易。”   和宋辞一场戏就杀青的龙套不同,师易是这部戏相当重要的反派,他喝下了毒|药后,没有立刻死,只是重伤昏迷了,躺在床上,后面他醒了又开始跟男女主作对。   宋辞笑眯眯的,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你好……”   两人的手在半空中握住,宋辞正想松开的时候,师易却用手指在他的掌心飞快地勾了一下。   宋辞蓦然一愣。   师易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包藏了一团暗火,但隐藏得却极好,在别人的眼里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有在跟宋辞对视的时候,按捺不住的火苗才会喷薄而出,像是烈焰一样。   宋辞用力地抽回了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他看向了身后,想要找高全的身影。   导演跟宋辞讲完戏之后,就去跟其他的人吩咐事情了,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宋辞转过身,走向了导演助理,他对她笑了一下:“你好,我有点事想找我的经纪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助理便打断了他的话:“不行!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帮你转达。”   宋辞嘴边的笑容霎时僵了一下。   第43章   马上开拍,演员就位。   宋辞没办法,只能跟助理说让她帮他带话,跟高全说他有事找他。   助理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敷衍地应了声,就让他快点去就位了。   群演也准备就绪,熙熙攘攘的人流往火车里涌,师易一行人被卫兵围着,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上火车。   宋辞跟在师易的身边,很是安分,规规矩矩的。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能轻而易举的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的身上披了一件浅灰色的修身款大衣,衬得他身高腿长,腰身纤细,他的皮肤白净,眉目像是用最精致的画笔精雕细琢出来似的,哪怕就是这么安安静静的模样,也漂亮得惊心动魄。   这里没有他的台词,他只负责当花瓶就好了。   师易一边与手下交谈着什么,一边往火车上走,但就在上火车的瞬间,师易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漫不经心地偏头过来,然后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了宋辞的手。   剧本不会写得那么细,连小动作都写出来,更遑论宋辞演的只是一个龙套。   所以这里的牵手是可加可不加的。   宋辞的身体僵了一下,但不过短短的一秒钟,他便恢复了自然,在心里催眠了自己一万遍他是阿明他是阿明他是阿明,旋即,他扬起了一抹微笑,跟着师易走上了车。   导演喊了声卡,然后说过了。   紧接着拍下一场戏,拍火车车厢里的戏。   这里也只有几个镜头,但是主要的细节全都落在了宋辞和师易的身上,这是为了凸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了下面的戏做铺垫。   场记打板,开始拍摄。   师易坐在软皮沙发里面,听对面的人跟他讲如今的局势,还有共|党的阴谋,让他做好防备,他如今可是国民党的中流砥柱,大家少不了他。   宋辞坐在师易的身边,尽职地一动不动,忽然,师易伸手揽住了他,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将大衣稍稍往外拨弄了一下,那件大衣便挂在了宋辞的肩膀上,半褪不褪,露出了其间薄薄的白色衬衫,衬衫的领口被解开了两个扣子,清晰漂亮的锁骨线便在衬衫的领口间若隐若现,十分性感。   师易揽着宋辞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带进了怀里,一只手支着下颔,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己的台词:“我觉得那几个小跳蚤成不了什么气候,莫要杞人忧天了,如今这局势你还看不明白?以后是谁的天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还用小心什么?被蚂蚁咬一口吗?”   宋辞脸上带笑,眼尾微微挑起,眼神迷离,有着说不出的性感和魅惑,但他的五官却干净极了,仿佛没吃过什么苦,性感和纯真两个截然相反的词语在他的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惹得人几乎都要移不开视线,所有人在看见宋辞的第一眼的想法就是——好一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难怪能成为反派最受宠的小情人,难怪他递过来的茶高官能够眼睛都不眨地喝下。   他的确有让人想要为他发疯发狂的资本。   别说是观众了,就连他们这些围观的人,都有种想去轻薄宋辞一把的……冲动。   宋辞微不可察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眼神轻轻一闪,不着痕迹地想伸手将大衣往上拢一些,但是却失败了。   师易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竟然直接伸手把宋辞的大衣扯了下来,伸手在宋辞的腰间摸了一把,隐隐还有着往下的趋势,然后他用叉子叉起了桌子上摆着的洗干净的葡萄,捏着宋辞的下巴,笑容轻浮:“宝贝儿,这个很甜,尝尝?”   宋辞忽略掉心头的恶心感,笑容没有半分变化,仿佛他已经忘了自己是宋辞,在这一刻他只是阿明,一个依附着高官活着的花瓶。   他张嘴含下了葡萄,忍着反胃的冲动吃了下去。   ——这些小动作,细节,甚至是台词,全都是剧本上没有的。   剧本上只写了高官和阿明之间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   如果这些只是为了更好的将电影呈现出来,宋辞不会介意,甚至如果剧情有需要,让他脱衣服都没问题。   但是他现在无比清楚的知道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没有这些露骨的细节,两人的关系照样能体现出来。这个姓师的王八蛋就是在假公济私,他在占他便宜。   有些地方原本没有必要体现得这么细致到位,但是他却做得过头了,而且从上火车的时候开始,他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就像是一头掩饰不住自己欲望的恶狼。   师易一边听着对方的劝告,一边伸手细细地抚摸着宋辞光滑细腻的脸颊,仿佛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小情人,他低头含笑道:“甜吗宝贝儿?”   宋辞没说话,笑着点了点头,在心里骂了一万遍甜你妈。   师易嘴角边的笑容绽得更大了:“喂我吃一颗?”   宋辞伸手去拿叉子,没想到师易却伸手按住了他:“之前是怎么教你的?喂东西用什么喂?”   宋辞的手有点抖,那是被气的:“……”   我、艹、你、祖、宗。   就连坐在师易面前的那位演员都看得愣了,但他知道这戏的主场还是在他和师易的身上,于是他干咳了一声,刚开口,便想念自己的台词,但是却被打断了。   宋辞腾地一下站起来,对着四周的工作人员弯腰道歉:“对不起,我有点紧张,给我三分钟,我找一下状态,耽误大家了,不好意思。”   主导演在跟男女主那组,这组跟的只是个副导演,闻言,摆了一下手:“行吧。”   师易也站了起来,对宋辞微笑:“小辞是吧?我觉得你演得挺好的,刚才你临场发挥的那几个动作,贴过来往我怀里靠的一些之类的细节,还想得挺好的。”   宋辞不敢置信地偏头看着他,眼神像是有火在烧。   你他妈再说一遍?   是谁往谁怀里靠?   宋辞差一点就忍不住上手直接打人了,但是在最后的关头他忍了下来,旋即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高全来得很巧,刚好卡在了宋辞要去找他的时候过来了,来的时候他本来心情还不错,想过来看自家孩子的拍戏情况,但是没想到刚一过来,看见的不是一个像之前那样开开心心的宋辞,而是一个冷着脸满身杀气的宋辞,当即吓了一跳,迎上前去:“小辞!”   宋辞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高妈,下午吃晚饭的时候,我记得剧组里有凉拌皮蛋是吧?你能帮我去看一下有没有多的吗?”   “啊?”高全被他问得有点没反应过来,“你不是不爱吃那玩意儿么?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怎么气成这样?”   宋辞来不及跟他解释,含糊地推了他一把:“我马上要上场了,我现在突然特别想吃,你多带点过来,越多越好,我不吃它演不了戏。”   高全:“……”   这孩子拍戏的怪癖怎么和孕妇挑嘴一样?   高全一脸狐疑地转身去了。   宋辞又找到场务,朝她卖乖地一笑:“小妹妹,我刚才被蚊子叮了好几口,浑身发痒,你这儿有花露水吗?老牌六神的那种?”   场务茫然地看着他,挠了挠头,回头翻了翻自己的藏宝箱,夏天虽然早就过去了,但夏天拍戏的时候花露水是必备神器,所以她这儿还有剩的,没来得及收起来,她找到后递给了宋辞。   宋辞对她道了谢,旋即找了个角落,面无表情地拧开了六神,脱下了衬衫,直接往身上淋,尤其是脖颈,锁骨,耳朵旁边,全都淋了个遍,最后直到他自己闻着自己都觉得呛鼻的程度才停下来。   火速腆着脸去问别人要了剩下来的所有皮蛋的高全拎着碗过来,刚找到宋辞,就猛地打了个喷嚏,旋即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满脸惊恐:“……宝贝儿你在干什么?我就消失了三分钟你拿花露水泡了个澡?你演戏还有这习惯?”   这是什么怪癖?又是吃皮蛋又是抹花露水的?   宋辞把衬衫重新穿上,接过了高全手里的袋子,打开饭盒,蹲在路边就开始吃。   皮蛋的味道很冲,他真的不喜欢这种味道,但是他坚持吃了两个,最后实在吃不下,于是找了个垃圾袋,嚼两口就把皮蛋吐出来。   高全见状,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他伸手架住宋辞的手,也不顾他身上呛人的味道了,正儿八经地看着他:“宋辞,停下来,你明明就不喜欢吃这个。”   大量重复地吃自己讨厌的食物,宋辞的胃受到刺激,强烈地收缩着,被高全这么一拦,他干呕了几声,差点全吐出来。   高全不由分说将宋辞手里的碗筷抢过来,直接扔进了垃圾袋里面:“不准吃了,你他妈跟我讲清楚,小辞,到底怎么回事?”   宋辞捂着嘴,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跟我搭戏的那个人占我便宜。”   高全瞪大眼睛:“卧槽?”   宋辞红着眼睛,死死地咬着嘴唇:“他抱了我,还脱我衣服,摸我腰,不仅如此,他还要我吻他,喂他吃东西。”   这个人是重要反派,又是老戏骨,他惹不起,没人会护着他,那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不是要占他便宜么,那就让他占个够,他看他为了那点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能做到什么程度!   高全见状,像是有一把火将他的理智全都烧光了似的,他简直出离的愤怒了:“这个老畜生——”   高全二话不说,转身打算去找人算账,却被宋辞伸手扯住了衣服,他看着他:“高妈,你不要冲动,这还是在剧组,不要打人。”   高全憋着火:“谁跟你说我要去打人了?”   宋辞的手松了几分。   高全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马上到你开拍了,我就在旁边看着你,没有谁敢心怀不轨的。”   高全的话就像是给宋辞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宋辞的手指又松了几分,低低地应了一声。   导演助理果然马上就过来喊宋辞了,语气非常不耐烦,宋辞起身跟着她走了,现下宋辞的身上正是浓浓的六神花露水的味道混合着皮蛋的味道,简直像是一个生化武器似的,助理嫌恶地扇了两下风,皱眉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宋辞的语气十分平静:“有蚊子咬,我抹了点花露水。”   他一说话,皮蛋的味道就更重了,助理原本走得理他很近,这下子也赶紧远离了他。   宋辞走到片场的时候,其他的人全都准备好了,宋辞看见师易和副导演正站在一起,师易伸手拍了拍导演的肩膀,低语着什么,脸上带笑,副导演也跟着他一起笑。   风将他们的话断断续续的传过来了一些:“等会儿……宋辞坐在我腿上……吻那里多NG几遍……我已经很久都没见到……漂亮的男人了……”   宋辞面无表情地听着,拳头攥紧了。   刚好他走到近前的时候,副导演走开,师易抱着手,倚在墙壁边像是在等他,看见宋辞过来了,他邪邪地一笑,故意伸腿拦住宋辞的去路:“唉,小孩,看你演技不错,交个朋友呗?”   宋辞停住没动:“滚。”   “你说什么——”师易腾地一下站直了身体,猝不及防地闻到了宋辞身上的味道,当即便受到了刺激,猛地打了个喷嚏。   宋辞灵巧地避开。   副导演挥手:“各部门准备!”   演员也要就位了,宋辞走到沙发边上坐好,师易也走了过来,他皱着眉头看着他,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马上就要到嘴却被喷上毒|药的肥肉。   那么浓的花露水的味道,只有鼻子被砍了的人才闻不到。   就连坐在宋辞对面的演员都闻到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场记打板,马上开拍。   师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坐我腿上,喂我吃东西。”   宋辞二话没说,干脆利落地直接坐了上去,宋辞一进入镜头底下,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之前的冷厉和愤懑全都消失不见了,此刻他的脸上只余乖巧的笑意。   他看着师易,声音很软很轻,但因为姿势的缘故,是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来的:“要我用嘴喂吗?”   宋辞刻意加重了从嘴里呼出的气息。   那些气息尽数喷到了师易的脸上。   铺天盖地的皮蛋味道,混合着近在咫尺的花露水的味道,师易的脸色登时就变了,难看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他的手原本往后滑,准备放到宋辞的屁股上的,但是宋辞却在底下狠狠地踩住了他的脚,师易疼得一哆嗦,手便缩了回来。   双管齐下,师易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宋辞面上笑靥如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需要我用嘴喂吗?上一次您不是说,我用嘴喂的东西更甜一些吗?”   师易难以忍受般地偏开了脸,伸手捂住了口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有人喊了卡。   但却不是副导演。   宋辞站了起来,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饮月,尹南,还有主导演,全都过来了,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演戏。   高全抱着手,站在主导演的身边,面色很冷,宋辞从来就没看见过那样的高全。   主导演站在副导旁边,一脸凝重地讲着什么,距离太远,宋辞听不清楚。   然后有人伸手朝这边挥了一下,大声地喊了师易的名字,让他过去一下。   高全也向宋辞走了过来,面色一秒转变成了老母亲对自己儿子的担忧,看上去像是想要上来抱一下宋辞,跟他说他受委屈了,宋辞赶紧伸手做了个停的姿势,高全还没走到宋辞身边,衣领就被尹南给逮住了。   宋辞:“高妈你别过来!我身上的味道重!你等我洗完澡刷完牙你再靠近我!”   尹南似笑非笑地揽住高全的肩膀:“是啊,看孩子多懂事,怕熏着你,咱就不过去了,远距离的交流就可以了。”   林饮月也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小声地问道:“宋辞你没事吧?”   她还记得晚上他帮她的那回事,所以听说这边的事情后,她也马上赶了过来。   这个师易的戏跟他们不在同一个组,他们对他不了解,今天才听剧组的其他人说其实师易仗着自己资历老,又和副导演有几分交情,已经暗地里不知道吃过多少新人的豆腐了,而且不仅如此,有特别合他心意的人,他还会主动约炮,男女不忌,但是他对男人显然更感兴趣。   有很多新人没背景没人撑腰,不敢反抗,只能一声不吭地被他带上了床。   直到今天宋辞站出来了,这件事才被揭露出来。   宋辞摇摇头,对她一笑,笑容温和清爽:“我能有什么事。”   “有事的应该是师易。”高全冷嗤了一声,看着几步远之外的宋辞,习惯性的心疼,下意识地就想往那边走,想去好好地宽慰他,但还没走出一步远,他就被人拉回怀里固定住了。   高全啧了一声,皱眉看向尹南。   尹南对他只是笑。   高全咬了一下牙,转而对宋辞道:“我跟你说件事。”   宋辞轻轻地啊了一声,看着高全,又看了看尹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抓不住。   高全一本正经的:“你知道吗,师易他对皮蛋过敏,这是我刚才打听到的。”   宋辞:“嗯?”   高全终于绷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原本你只想恶心他,但是谁都没想到他对皮蛋过敏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等会儿要是再敢亲你,他就等着回去吃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全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宋辞配合地干笑了几声。   林饮月觉得自己不笑似乎有点不太好,于是也笑了两声。   唯一的正常人尹南看着这群傻子,深深的觉得自己跟他们不是同类。   高全锲而不舍地继续想往宋辞这边挪,他还有很多话想跟宋辞说:“小辞,你不要害怕,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今晚我守着你,哪儿都不去了。导演已经在警告他了,他等会儿要是再敢冒犯你,老子晚上去爬他房间,把他的浴缸和床上全都放满剁碎的皮蛋,我要让他永远记得今天!”   旋即他又被尹南面无表情地抓住了。   “谢谢高妈!”宋辞立刻道,“我觉得他不敢了,他肯定不敢了!有你在这儿,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欺负我了。”   高全很是得意:“那必须是,我跟你说——”   主导演喊了一声:“各部门准备!”   高全被打断了话,回头看了看导演,一脸的不满。   宋辞非常有眼色地道:“高妈,你去旁边看着我吧,我要开拍了,等会儿拍完戏咱们再说好吗。”   现在的确拍戏要紧,本来因为林饮月的事情整个剧组都耽搁半个小时了,时间被压缩,今天的拍摄任务没能完成,整个剧组都要熬夜赶工。   高全和其他两个人只能退到一边,不一会儿,男女主也全都去另外一组准备了。   师易回来的时候,面若寒霜。   但是这一次没出什么幺蛾子,开始拍摄的时候,副导演旁边有人盯着。   因为宋辞身上刺鼻的气味,这一次师易没再敢吃宋辞的豆腐,不仅如此,他连靠近都不敢靠近他。   宋辞第一次如此喜欢皮蛋和花露水的味道,这一刻他觉得它们简直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这一次拍摄顺顺当当的,一次就过。   接下来按照剧本来,阿明跟女主相认,然后给高官喝茶叶,最后被踹下火车。   踹下火车后宋辞面朝下趴在地上,头破血流。   下车后的女主看见了阿明的尸体,顿时就受不住了,哭得泪流满面,跪在阿明的身体身边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男主温柔地拥住她,跟她说为了黎明,总有人要牺牲的,阿明是刺破黑暗的第一束光。   满满的愧疚淹没了女主,她哭得泣不成声,死死地抓着阿明的手,想要亲手埋葬他。   但这是不现实的,这里并不安全,随时都会有人经过看见他们。   于是在阿明的尸体旁边,男女主谈论了五分钟的光明与黑暗,信仰与重生,言辞铿锵有力,情绪激动。   最后为了不被发现,他们没有埋葬阿明,含泪离开了。   高全跳出来,手里拿着一束花,笑眯眯的:“恭喜!小辞你杀青啦!”   导演也过来了,意思意思的发了压惊红包。   宋辞只觉得浑身酸软,他锤了锤自己的肩膀,也不顾自己身上的味道,直接一头栽到了高全的怀里,累到眼睛都闭上了,含糊不清地道:“杀青快乐。”   第44章   当晚宋辞都不记得是自己怎么回去的,只有些很模糊的画面,高全怕他在浴室里泡澡泡得不省人事直接昏迷过去,特地在门外守着他洗完澡,最后还是给他盖好被子后才离开。   混混沌沌中,宋辞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但是一时又没想起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一头栽到在地上,整个人直接被摔醒后,他才茫然地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旋即他看见了身上红色的圈。   这个圈已经很淡很淡了。   宋辞摸出手机来,睡眼惺忪地给纪淮发了条短信:早。   发完短信后他又迷糊地爬上了床,趴在床上继续睡觉了。   这条短信直到两个小时后纪淮坐在办公室里才被看见,彼时的纪淮已经看见了自己那封以为的情书,短短的一句话,不带丝毫感情,连个句号都打得奇奇怪怪的,直接把纪淮的一腔期待全都砸得粉碎。   看完了后纪淮就直接把那封信压在了书柜的最底层,并且产生了一种再也不想收到宋辞给他写的任何东西的想法。   如今看见宋辞给他发消息,他其实并不想回复的,但思考了三分钟后,他耐着性子回了一个早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接下来的一整天纪淮都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宋辞的只言片语。   宋辞是被拍门声吵醒的。   宋辞打着哈欠去开门的时候,站在外面的人便猛地扑了进来:“朋友!真的是你啊!”   宋辞被吓得一懵,直到自己整个被囫囵抱住,他才看清楚来人是谁,单阳夏。   宋辞比他还惊讶:“不是,等一等,单阳夏,你怎么会在这儿?”   单阳夏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理所当然地道:“我是男一啊!”   宋辞的大脑转了个弯,像是断线重连的网似的:“男一……啊,你是侧耳倾听的男一号?”   “是啊!”几天没见,单阳夏依旧是个单纯快乐的傻子,他看着宋辞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弟弟似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季浩的角色飞了,被换成了你!我们在群里问你最近情况,你怎么都不回消息的?”   宋辞这两天哪里有看手机的时间,他忙得手和脚都快不够用了,闻言,他对着单阳夏笑了笑,走进洗手间开始洗漱,含着牙膏含糊不清地对他道:“我的错,改天请你们吃饭赔罪,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男一号,前天来试镜的时候,我也没看见你。”   “前天我们在拍戏,在另外一组。”单阳夏站在一边看着他,解释道,“我要是提前知道你会过来,无论多忙我肯定要去接你的!”   宋辞对他一笑,很是感动:“好兄弟。”   单阳夏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也对他笑:“那必须。”   单阳夏的助理本来说要给他带早餐过来,但是单阳夏和宋辞两人准备出去吃,顺便熟悉一下剧组,但没想到两人还没出门,就被高全带着人过来堵住了。   高全的手上拎了一大袋打包好的早餐,进门后就顺手递给了他俩,他看着两人:“知道单阳夏会过来找你,所以提前帮你们俩都把早餐买好了。”   宋辞:“谢谢高妈。”   单阳夏差点被他一脸乖巧的表情给传染了,嘴一瓢:“谢谢高妈……高先生。”   高全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两个人坐在桌边吃早餐,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带过来的人:“来,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小姑娘叫花蔓蔓,是我给小辞你聘的助理。”   花蔓蔓长相可爱甜美,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她对着宋辞弯腰:“宋老师,以后请多多指教。”   “啊,”宋辞还在纳闷为什么高全会特地带一小姑娘过来呢,闻言,他点了点头,“没事,你不用叫我宋老师,听着怪别扭的,你就叫我宋辞就好了。”   花蔓蔓对他一笑,眼睛弯弯的:“好的呀,宋辞。”   高全挺忙的,陪了会儿宋辞就离开了。   宋辞看着花蔓蔓,主动问道:“你吃过早餐了吗?”   花蔓蔓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吃过了。   吃完早餐后,一行人就赶去了剧组。   宋辞的戏份比他们都格外要重一些,因为季浩离开了,所以宋辞几乎是等于要把男二的戏从头再拍一遍,而且还是在剧组往前赶进度不变的前提下,所以他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连给他出戏的时间都没有。   而今天上午的重头戏就是宋辞和魏立的对手戏。   魏立饰演的角色是水族馆的老板孟辉,他的水族馆里面有很多的海洋动物,而伪装成人类上岸的巫鸿不经意间闯入了这间水族馆,登时暴怒,理所当然的以为孟辉是为了杀死它们才把它们抓起来的。   于是他把水族馆搅得天翻地覆,甚至一度要把孟辉掐死,但是旋即被后赶到的女主秦怡阻止了。   魏立早上接到了宋辞要过来剧组的消息,脸色一直很差,这种心情甚至都差点影响到了他的拍摄状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庄然对他比往常更加严厉了一些,有时候还甚至会精益求精的挑刺——而在此之前,庄然知道他是被纪薇挑出来的,也知道他演技一般,对他的要求并没有这么严苛,只要能达到他心中的及格线水平之上就够了。   不动脑子都能想到到底庄然的转变是因为什么。   宋辞来了,他肯定又对庄然说了些妖言妖语。   宋辞就是个贱人。   这个角色是他那么辛苦地争取过来的,结果现在却被横插一脚的宋辞给搅浑了水!   魏立恨宋辞几乎恨得牙痒痒。   很快就轮到拍宋辞和魏立的对手戏了。   宋辞一上午也被庄然折腾得不轻,庄然似乎依旧坚定不移的认为他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对他拍戏的时候要求极严,那程度简直是宋辞之前所有表演老师加起来之最,宋辞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中途喝口水都能被庄然逮住教训,说他喝水的姿态不像人鱼,他的肌肉线条不好看,一看就没多锻炼,刚才的镜头他的眼神不够有杀气,他的脸太好看了,容易吸走观众的注意力……   宋辞一度要被逼疯。   但他是个这样的人,你不给他压力,他可以一直装作自己是条咸鱼,一旦有人给他压力了,他就会不断地把这种外在的压力转化为内在的动力,越是有人逼他,他反倒越努力,越想证明自己,越想做到最好。   和魏立的戏是整个上午的最后一场戏。   这也是宋辞进组后跟魏立第一次见面,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跟他的第二次见面。   场景已经布置好了。   宋辞一听到导演说开始,就进入了状态中,此刻他不再是宋辞,他就是巫鸿。   水族馆离海边不远,巫鸿身为人鱼,对海洋生物的气息很是熟悉,他顺着气息行走,无意间来到了一座名为温暖的水族馆,一进去,他就被里面种类繁多的海洋生物给惊吓到了,而更让他忧心的是海洋生物的状态,它们不再是自由的,它们失去了广阔无垠的海洋,只能被迫蜷缩在一寸小小的玻璃墙里面。   巫鸿理所当然的震惊了,他没想到过去了千年后人类居然恬不知耻,死不悔改,变本加厉地残害海洋生物,而且范围还扩大了,不再仅仅是屠杀人鱼,他们想杀更多的鱼,想把所有的生物的命全都掌控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尖锐浓烈的情绪中,比震惊更甚的是愤怒。   海洋生物依旧是他的同族,看着这一幕,巫鸿仿佛看见了千年前那悲烈惨痛的一幕即将重演,被灭族的梦魇魔怔般的在脑海中闪现,如同飓风一样,撕裂了他的理智。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千年前那个手无寸铁的那条小人鱼,已经过去千年了,他被怨气和滔天的恨意折磨了如此长的时间,他已经成为了厉鬼,他只要随随便便的一挥手,就能掀起惊涛骇浪,淹没整个海岸。   巫鸿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蓝色,他一步步地走入水族馆内,不断的有水滴从他的身上落下。   落日熔金,浅浅的橘色光芒铺满了海岸,混合着清风,融成了一股温暖的特属于海洋的气息。   孟辉正在给鱼群喂食,脸上带笑,察觉到门口有人进来了,他懒洋洋地抬起手,指了一下挂在门上的木牌:“打烊了,改天再来吧,不好意思。”   但是下一瞬,他便察觉到空气仿佛像是被压缩了,紧迫到了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的地步,而与此同时,头顶的灯发出兹拉兹拉的声响,那是电压不稳的缘故。   孟辉懵了一下,视线终于从鱼群的身上移开,他慢慢地扭过头去,看向了门口。   门口站了一位极其俊秀的年轻人,他的全身衣物都是黑色的,几乎要与暮色融于一体,他的身上覆着一层粼粼的水光,仿佛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但他的衣物又全都是干的。   他看见了孟辉,偏了一下头,眼神像是薄薄的刀锋一样,在门外透进来的一线微茫的反射下,亮得瘆人。   孟辉愣了一下,站起身来,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语气依旧温和:“这位客人,不好意思,我说,我们已经打烊了,要不然你明天再过来吧。”   巫鸿像是没听见一般,一步步地走进了馆内,他的脚步就像是鬼魅一样,悄无声息,落在地上的时候,什么动静都没有。   孟辉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危险。   第45章   在与宋辞的视线相接触的瞬间,魏立猛地打了个寒颤,身体哆嗦了一下,竟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当场直接愣在了那里。   长达十几秒漫长的安静。   庄然喊了声卡,面若寒霜:“魏立你愣着干什么呢!说词儿啊!有人把你舌头拔了吗!”   庄然训人向来不手下留情,无论男女,只要不达标,他全都训,而且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喷人能喷得你想要回炉重造,重新做人。   魏立满脸通红,憋了半天,说了声不好意思。   他摸了把脸,刚想说要不然给我三分钟让我找一下状态,庄然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立即吼道:“没有休息的时间!给我立地调整!”   魏立:“……”   他站在原地,承受着满场的视线,只觉得那些视线充满了鄙弃和嘲讽,宛如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宋辞站姿随意,情绪收放自如,花蔓蔓拿了水过来,给宋辞喝。   庄然在旁边掐着时间,还没到一分钟,就又喊了开始。   宋辞闭上眼睛,酝酿情绪,睁开眼时,眼眸凉飕飕的,眼眸深处泛着一星蓝色,冰冷而又诡异,那是最为纯粹的大海的颜色。   他一步步地走向前,每走一步,身上的水气便更重了一些,不断地凝聚成水珠,往底下滴。   远处的大海似乎受到了召唤,发出低低的鸣颤,又一波接一波的掀起浪潮,扑打着海岸。   魏立浑身一颤,死死地盯着宋辞,大脑混乱一片,真是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想起来自己的台词:“这位先生,你到底,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重复很多遍了,我们这里打烊了……”   谁知道下一瞬,宋辞的身影就贴近了他,快得让人几乎没办法看清他的动作,他伸手虚虚地掐住了魏立的脖子,轻声道:“你该死。”   魏立看着近在咫尺的宋辞,大脑全是空白和紧张,他看着宋辞的眼睛,那双眼眸像是在寒潭中浸过了似的,近距离无声的对视下,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魏立忽然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直达灵魂深处,甚至爬上了神经末梢,那双掐住他脖子的手就像是冰冷的铁链一样让他窒息,他恍惚地想,宋辞是不是真的想杀他?   他确实是想杀他的吧?   他想杀他……   “卡!”庄然咆哮道,他猛地将手里的麦扔到了地上,克制不住的怒火宛如火山爆发一样喷薄而出,“你他妈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念一句台词卡一次?老子花钱请你来是让你给全场表演卡带的吗?还有你演的是个什么几把玩意儿?宋辞是死神吗?你一看见他就怕得说不出话来?!我随便拎只鸡,在地上撒把米都能演得比你好!什么辣鸡东西!”   魏立瘫倒在地上,抹了一把脸,大口地呼吸着。   宋辞低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不辨喜怒,淡淡的:“状态不好?”   魏立没说话,沉默地咬着自己的后牙关。   宋辞:“需要我去跟导演说一下停几分钟吗?”   魏立霎时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这个宋辞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就是在给他难堪!不仅如此,在明知道导演不给他休息时间的情况下,还特地说这种话出来气他,秀优越感,他怎么能贱到这种程度?简直让人想要打他一巴掌!   魏立硬邦邦地道:“不用。”   宋辞只觉得魏立在浪费他时间。   这里演对手戏的只有他和魏立,魏立一卡,他就得跟着停下来,反复的出戏入戏,让人很烦躁。   他上午已经被庄然骂出习惯性了,拍戏讲究效率,如果是演得不够好,需要一遍遍的磨细节磨表情,他当然会心甘情愿的全力配合。   但是现在魏立就跟个卡带机似的,还是乌龟牌的那种,本来剧组就在赶进度,其中需要把所有戏份从头赶完的宋辞压力最大,他是最经不起耽搁的那个。   宋辞怀疑魏立是故意的。   ……不至于吧?   什么仇什么怨?男三号的角色也被他抢走了,宋辞一句话都没说,当时在庄然的面前他也只是客观的陈述了事实,没说魏立半个字的坏话,现在他这是怎么回事啊?   故意给他找不痛快?故意恶心他?   宋辞真是要没脾气了。   第三次开拍,魏立勉强说了两句台词,全程都不敢跟宋辞对视,一直低着头,或者移开视线。   副导演在旁边看着,支着下颔,悠悠的叹了口气:“宋辞这是在压戏啊。”   压戏——气场上碾压对方,故意飙演技,让对方发挥失常。   “不至于。”庄然被魏立的演技气得神志不清,他松了松领口,好让自己不至于看见机器上的拍摄画面而窒息,他皱着眉头道,“宋辞还没这心机,他跟了我一上午了,进步挺快的,这应该就是他的真实水平,他没想那么多,是魏立想得太多,心里有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一场戏在魏立NG了十次的情况下,终于像是挤牙膏似的过了,而且还是差强人意。   结束戏份后,魏立又被庄然拎过去单独辅导讲戏,庄然恨不能直接拿剧本拍他脑袋。   但鉴于他是一个文明的导演,所以只能忍了。   宋辞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就没见过像魏立这么奇葩的人,抢了他的角色还不好好演,不好好演也就算了,还故意卡有宋辞的戏份,真是简直了。   中途午休吃饭,单阳夏和宋辞一起吃饭,单阳夏听说了上午魏立NG的事情,顿时惊叹不已:“我的天,上一个敢在庄然的手里头NG这么多遍的,坟头草都已经有两米高了。”   宋辞原本情绪不高,听他说完这句话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有这么吓人吗?”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当时宋辞能得到男二这个角色还是多亏了纪薇,庄然让他试戏的时候是心不甘情不愿,看他的眼神里直接写明了“你要是演不好,老子就喷死你,浪费我时间又瞎我眼睛”,还好宋辞争气,要不然可能当场就被骂得找不着北了。   “有的啊。”单阳夏一边吃着饭一边跟他科普,“你是不知道,这庄然简直是我见过的最严苛的导演,没有之一,而且他脾气火爆,一点就炸,不过这也只限于在拍戏的时候,平时他还是很温和的,我们都怀疑庄然其实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拍戏的时候他上场,下戏的就是他兄弟。”   宋辞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啊,其实我都被他骂习惯了。”   这才仅仅过去一上午呢。   单阳夏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体质啊,我们剧组的女一号江凌你知道吧,平时本来就文静惯了,当时听说几百个人里面,导演一眼就挑中她了,她和侧耳倾听里的女主真的很像。结果来了剧组,她一开拍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人家只是一个三线,也不是科班出身,没当过正经的女一,庄然也一点情面都不讲,简直没有感情。你能想象吗,人家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被骂得哭出声来了,庄然还不停下,字字戳心,就让江凌哭着听他讲,讲完了后还要问她心得体会,问她听懂了没有,没有就继续骂。”   宋辞:“……卧槽。”   刚才对戏的时候他也见过江凌,穿着一件白裙子,黑长直的头发披在肩膀上,不施粉黛,十分清秀。   她演的是个哑女,可能有的人会以为这样的话就可以省去很多说台词的功夫,演起来会很容易,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哑女虽然不会说话,但正因为如此,大家会更加关注她的眼神,她的肢体语言,所以她要下双倍的努力,把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女演活,让她走进观众的心里。   和宋辞对戏的时候,江凌一遍就过了,然后就直接走了,看上去怯怯的,小心翼翼的。   可能是魏立吸引了庄然今天所有的战火和愤怒值,上午的最后一场戏里面,三个人中,宋辞和江凌都没被骂。   宋辞对江凌的第一感觉其实还不错。   毕竟没有哪个男生会对这样的女生不起保护欲。   但没想到其实江凌比他还惨,比他被骂得多得多。   同是天涯沦落人,宋辞不由得更加同情江凌了。   “除了庄然外,剧组的其他人都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着。”单阳夏叹了口气,“而且她也挺努力的,每天琢磨剧本到半夜,不懂就问,天天抱着笔记在片场晃悠。”   真的让人挺心疼的。   宋辞喝了口汤:“她这样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吧,庄然的脾气是没法儿改了,只能她自己调整心态了。”   “江凌脾气挺好的,庄然说的话她也一直在听,进步真的很快。”单阳夏说,“挺有韧劲的。”   两人饭吃的差不多了,继续躺在椅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宋辞的助理花蔓蔓走了过来,给宋辞递糖果和矿泉水,看见单阳夏也在,也很贴心的为单阳夏准备了一份。   但是做完这一切后,花蔓蔓却没走,而是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旋即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花蔓蔓没接,但是没过一会儿,手机又开始震动,花蔓蔓看都没看就直接又按灭了。   宋辞有点奇怪:“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花蔓蔓把手机放回到了口袋里,一脸苦恼:“唉,是我男朋友打过来的。”   “啊?”宋辞还以为花蔓蔓觉得这是工作时间不太方便接电话,于是十分通情达理的道,“没关系的,你想接就接,当助理挺辛苦的,不需要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   “其实……”花蔓蔓想着来之前自己老板的嘱咐,真是用尽了毕生演技才装出苦恼和不好意思这两种情绪出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其实这个电话是我男朋友打过来的,他这几天跟我闹分手呢。”   “哟。”单阳夏睁开了眼睛,“为什么呀?”   “因为我前段时间工作忙,一直忽略他,我俩虽然同处在一座城市,但其实离得有点远,相当于异地恋吧。我忙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忘了给他打电话,平时我们也没什么机会见面。”花蔓蔓咬了一下嘴唇,观察着宋辞的表情,“他就觉得有他没他都无所谓,于是跟我吵架呢,说要跟我分手,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宋辞觉得自己很好的理解了她的意思,于是十分大方地挥了一下手:“我明白我明白,那我给你放两天假,你回去好好跟你男朋友待一段时间好好补偿他吧。”   花蔓蔓:“……”   她清了一下嗓子,满心痛苦地继续胡扯:“我觉得放不放假其实不太重要,我都还没想好解决方法,就算放假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男朋友平时也不黏人的,就我觉得是我做得太过分了,有时候一个星期只给他发几条冷冰冰的短信的这种,男生嘛,虽然情感不如女孩子细腻,但是有了女朋友就还是希望能够多跟彼此有一些互动嘛……不然有没有女朋友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们觉得呢?”   单阳夏生平第一次给别人做情感顾问,他摸了摸头发:“唉,我觉得好像有点道理?那你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解决的吧,你男朋友跟你闹分手,其实只是在耍小性子吧,你哄一哄他,撒撒娇认认错什么的,他保管回心转意。”   “啊,好主意。”花蔓蔓点了点头,干巴巴的一笑,又看向宋辞,“那你觉得呢?”   宋辞若有所思:“要我觉得啊……”   花蔓蔓的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希望来,仿佛从宋辞的嘴里蹦出来的不是话,而是金子似的。   能不能加奖金,能不能拿红包,就看他现在说的话和行动了!   花蔓蔓觉得有点激动。   然后,下一瞬,宋辞便一本正经地开口道:“要我建议,我觉得你其实可以换一个男朋友。”   单阳夏:“……”   花蔓蔓:“……”   花蔓蔓:“???”   花蔓蔓脸上的表情有点崩裂:“啊?”   “你们三观不合啊,”宋辞非常认真地帮她分析,“你看,你是一个注重事业的女强人,而他是一个一旦独守空房就无理取闹的人,你对工作的态度肯定不会改变,而这种事情发生了一次就会发生第二次,就会有第无数次,你不能总等着他拿分手来威胁你吧?所以,我建议你找一个跟你一样事业心比较重的男人谈恋爱,这样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苦恼了。朋友,我劝你先下手为强,没什么不好解决的,分就完了。”   花蔓蔓:“……”   单阳夏:“……”   是个狼人。   花蔓蔓仿佛看见了无数即将到手的钱在宋辞说完这番话后,头也不回地打着转儿飞走了,了无痕迹,连一点闪闪发光的铜臭味都没留下。   而她口袋里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啪地一下,在这一瞬间被气到直接挂断了。   花蔓蔓一脸的恍惚和怀疑人生:“……好的,我知道了。”   看着花蔓蔓失魂落魄地离开,单阳夏仿佛从她离开的脚步声中,听出了心碎的声音,他转头,看向宋辞:“朋友,问你句话。”   吃饭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加上全场午休的四十分钟,宋辞正想抓紧时间多睡会儿,他于是闭上眼睛:“好的,你问。”   单阳夏微笑:“其实你是母胎solo吧?”   “不好意思,”宋辞非常得意地冲他龇牙一笑,笑容亮得晃人眼睛,他骄傲地扬起了下颔,“我已经有主了。”   单阳夏:“……”   我信你个鬼。   第46章   虽然说想眯会儿,但其实还是没能眯成功,女一号江凌抱着剧本怯生生地过来找他们对戏了,她像是有社交恐惧症似的,一直都不太敢跟宋辞说话,但是她下午有很多戏份都是要跟宋辞一起拍的,于是她只能逼自己去跟宋辞多说话。   单阳夏充当两人的润滑剂,鼓励着江凌不要紧张,宋辞亦很温和,对江凌不热情也不冷淡。   后来江凌熟悉了这种节奏,胆子才慢慢的大了起来。   三个人十分和谐地对完了一整个中午的戏。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又是累瘫的一天。   几个主演的房间都在同一楼层,花蔓蔓陪着宋辞回房间,刚出电梯的时候,宋辞便不经意撞见了一对相拥在一起热吻的情侣,他的脚步霎时一顿,不动声色地拉着花蔓蔓往后退了一步。   旋即他才发现其实这两人他挺熟的,一个是魏立,一个是侧耳倾听的女二号左如。   两个人就像是一对分不开的小鸟似的,互相拥吻着进了房间里,然后门被关上了。   那是女二号左如的房间。   确认他们进门后,宋辞才从阴影处走出来,然后他抬眸看了一眼走廊的角落,一个监控器无声地与他对视着。   花蔓蔓皱眉道:“胆子真是大,我们剧组不知道有多少记者在门外守着呢,他们也不怕被曝光。”   不过是短短的一天时间,她就把整个剧组都混熟了,而且还打听出了记者们喜欢蹲守的角落。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宋辞对他们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伸了一下懒腰,十分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好了蔓蔓,你回去休息吧,今天谢谢你照顾我啦。”   花蔓蔓挺喜欢宋辞的,再加上宋辞又是她的老板夫人,现在宋辞在她心里的地位除了衣食父母纪淮之外,是最高的,她微笑道:“没事,应该的。”   宋辞拿出房卡刷了一下,正准备进门,旋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道:“那你跟你男朋友……下午是怎么处理的?”   花蔓蔓顿了一下,做秘书多年以来的经验让她有一双会察言观色的火眼金睛,她此刻揣摩着宋辞的脸色,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分了。”   宋辞的脸色果然放松了很多。   花蔓蔓的语气于是笃定了一些:“那种男朋友,不要也罢,我得找个懂我的人,来场柏拉图式恋爱。”   “挺好的。”宋辞点了点头,对她的话进行赞同,“你很有想法。”   花蔓蔓在心里为纪淮点了根蜡,面上的笑容依旧不变。   她目送着宋辞进了房间,旋即也离开了。   洗完澡,洗漱完毕后往床上倒着躺下的宋辞又有一种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他仿佛每天都在忘记事情,所以这下子也就见怪不怪了,宋辞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在侧耳倾听剧组拍戏的时间过得飞快,为了取海景,他们一行人又飞往了另外一个海边城市继续拍摄,依旧是每天被骂的日常,但是无论宋辞被骂得多惨,魏立总会比他骂得更惨。   而很有意思的事情是魏立似乎对跟宋辞的对手戏产生了恐惧,跟其他人对戏的时候,他总是能三遍以内就过,但是跟宋辞就不行,跟宋辞的戏起码要卡五遍,这还是历史最低记录。   而今天要拍的这场戏,魏立NG了十五遍,却还是没能过。   这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戏份。   巫鸿在和秦怡的相处中,慢慢的被秦怡治愈,开始相信人类。   但是有一次他在水族馆中喂鱼吃东西的时候,他的血珍珠不见了,那是他母后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也是他最大的信念支撑。   他怀疑是被人偷走了,于是巫鸿就找到了孟辉,说让他把大门锁死,所有人都不准放出去,他要一个个的搜身。   孟辉尝试跟他讲道理,跟他说这种行为侵犯了大家的人身自由,别人进来只是为了看水生动物的,不是为了莫名其妙被搜身的,但是巫鸿不听。   巫鸿又开始用自己的超能力,他把整个水族馆里所有的水缸全都炸掉了,也把所有的灯管全都爆掉了。   孟辉终于忍他忍够了,他和巫鸿动起了手。   旋即巫鸿发现了他的秘密——孟辉居然也会人鱼的超能力。   而孟辉是人,他并不是人鱼。   想要一个人类得到人鱼的超能力,只有两种办法,第一个是人鱼的主动赠予,第二个是杀死一条人鱼。   人鱼可以翻江倒海,长生不老,这是被无数人所艳羡着的,这也正是千年前为什么那么多的人类都想杀死人鱼的原因。   巫鸿理所当然的以为孟辉是第二种,他出离的愤怒了,旋即整个场面陷入了混乱之中。   男主和女主发现异样,赶过来救场,男主是正儿八经的人鱼,也是全世界最后一条人鱼,所拥有的能力是最为强大的。   就这么一场戏,总是卡在了孟辉和巫鸿即将交手的瞬间。   庄然已经把魏立从头到脚全都问候了一遍,措辞文雅,不带任何脏字,其中尤其问候了他脖子上面顶着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是不是装的全都是水,晃一晃都能出声的那种。   十五遍了,这部戏都已经拍到中后段了,所有人都磨合得很好,除了宋辞和魏立。   但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那只是魏立单方面的原因而已,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了,宋辞从一天被骂一百句到被骂二十句再到得到一句勉勉强强的还行,而魏立依旧毫无长进。   他们的进步速度并不相等,这就必然造成了拍戏的时候悬殊过大。   庄然气得都已经停拍了,他直接撂下了话,今天这戏要是过不了,就让魏立滚。   全场休息半个小时。   魏立几乎都要被气疯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宋辞的目的!每次跟他演对手戏他总是压戏!总是把他虐得连渣都不剩!他其实就是想把他从剧组赶走!   他的心思怎么能歹毒到这种地步!   宋辞裹着外套坐在沙滩边休息,花蔓蔓走过来也坐在他的身边,一板一眼地道:“高全让我跟你说一声,蔡鸣那事儿结案了,他被判刑四年,罚款若干。”   宋辞很平静地嗯了一声,他眺望着眼前的海平面,心情十分祥和安然。   “这件事又被粉丝轮上热搜了。”花蔓蔓拿着手机刷着粉丝们的评论,有意思的就念给宋辞听,念完了后她提议道,“小辞,你粉丝都挺关心你的近况的,她们怀疑你被拐卖了,你再不发博就要长草了,不然现在我帮你拍几张照片发微博吧?”   宋辞安静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花蔓蔓于是拿手机帮宋辞拍了几张照片,这是在沙滩上,蔚蓝的天空与广阔的大海互相映衬,海天一线,几乎分不清界线,微凉的风拂过人的脸颊,像是轻柔的抚摸一样。   背景就足够好看了,但是人却比景更好看,随随便便拍张照片,就能将一切风景全都秒杀下去。   花蔓蔓都忍不住想当宋辞的颜粉了,她指挥着宋辞摆出相应的姿势拍照,最后让他对着镜头比个心。   宋辞很听话的随她摆弄着,摆完了姿势后,花蔓蔓去修图发博,宋辞顺势就躺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花蔓蔓在照片里面挑出了九张,凑齐了九宫格,然后发了微博,配上文字:大家好,今天天气不错,突然诈尸一下,希望没有吓到大家~   她存了私心,把最后拍的那张比心的照片留了下来,没发出去,而是私信发给了备注为纪爸爸的纪淮。   发完了后,她又返回去看微博,发现微博的评论已经有几百条了,热评第一:好看!舔就完了!不过崽崽看上去像是瘦了,工作人员要记得照顾好我儿子啊!   热评第二:本来想啊啊啊啊啊啊尖叫的,但是叫到一半,我寻思出了不对劲啊,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照片里的崽崽看上去没有那么开心吗?   热评第三:不是不开心……就有种抑郁的感觉,小辞是不是接了一部比较抑郁的戏啊?   花蔓蔓心下一惊,回头去看宋辞,却只见宋辞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似的,身体微微蜷缩着,眉头蹙起。   这些天她一直陪着宋辞,可能每天已经习惯了,看不太出来他的变化。   但是经过粉丝们这么一提醒,花蔓蔓才猛地反应过来,宋辞好像最近一天比一天的话少。   这部戏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现在宋辞驾驭巫鸿这个角色简直是如鱼得水,驾轻就熟。   但是她感觉……宋辞也好像越来越像巫鸿了。   巫鸿似乎在同化宋辞。   有时候她甚至都分不清楚宋辞是在戏中还是戏外。   就在花蔓蔓沉思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看见是纪爸爸,赶紧跑到一边去接电话。   “他看上去不太开心,”纪淮开门见山地道,声音低沉,压迫感十足,“为什么?”   花蔓蔓:“……”   现在她不仅得当助理当摄影师当传话筒,还得兼职情感咨询师是吗?   能给她四份工资吗?   “我对演戏上面的事情不太清楚唉,”花蔓蔓抓了抓头发,“我就是觉得他跟他演的那个角色太像了,而且越来越像,最近他的话也很少。”   纪淮:“他太入戏了?”   “啊,”花蔓蔓点了点头,“对。”   第47章   宋辞正在即将入睡的边缘挣扎的时候,他察觉到有人站在了他的身边。   宋辞睁开眼睛,阳光有点刺眼,他眯了一下眼睛,在看清来人后,他慢慢地坐了起来。   来的人是魏立。   魏立的脸色有点僵硬,他站在宋辞的身边,攥紧了拳头,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似的,然后他也坐在了宋辞的身边,他偏头看向宋辞,语气诚恳:“对不起。”   宋辞没说话,他迟钝地想了会儿,只觉得头有点疼,想睡觉:“你在为什么而道歉?”   “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不满,知道你看不上我的演技,不屑与我演对手戏,在此我向你道歉。”魏立看着他,神色阴郁,“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角色,我想留下来,我每天都很认真很努力的去练习了,我跟别人演的对手戏都能过,但是跟你演的时候就……”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咬了一下牙,顿了顿,几乎是低声下气的在恳求他了:“宋辞,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压我的戏。我的演技不如你,我需要时间去练习,但是你这样一直压戏,会耽误剧组的进度的,我希望你能够以大局为重,求求你了。”   宋辞一脸的漠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魏立几乎都要把牙齿咬碎了:“宋辞,我都求你求到这份上了,难道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你是不是非要把我从这个剧组逼走?就因为你看不惯我?就因为我没你努力?难道所有不如你的人都活该去死吗?”   魏立说的话莫名其妙,宋辞懒得去听,他昨天晚上拍戏拍到半夜,在水里泡了大晚上,在石头堆里面打滚,现在只觉得浑身酸痛,头也昏昏沉沉的,他不想去费心理解他话的意思,只觉得烦躁,他耐着性子道:“能请你离开吗?我想休息。”   魏立低吼道:“宋辞你——”   拿着手机折返的花蔓蔓看见这一幕,赶紧上前一步,拦在了宋辞的身前,对着魏立一笑:“魏立,不好意思啊,我们小辞身体有点不舒服,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魏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像是被人直接打了一巴掌似的,他冷冷地看了花蔓蔓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但在他离开后,他又偏头看了宋辞一眼,那眼神阴毒到了极点,让人后背都要生出一层凉凉的麻意出来。   花蔓蔓转身看向宋辞,只见宋辞又躺下了,保持着与方才一模一样的睡姿,只是眉头蹙得更厉害了。   花蔓蔓悄无声息地退开了,过了会儿,她拿了一条毯子过来盖到了宋辞的身上。   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众人原本以为接下来会看见的又是一个车祸现场,但是让大家意外的是,这次的魏立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虽然演得不算出彩,但是已经算是及格了。   宋辞和魏立,还有江凌和单阳夏依旧是分了两组来拍摄,宋辞和魏立是在走剧情,而江凌和单阳夏是在走感情。   晚上,宋辞回酒店的时候,江凌让他跟她一起对戏,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两个人已经很熟了,江凌就像是一个邻家妹妹似的,而单阳夏和宋辞总是剧组里最照顾她的那个。   宋辞进了江凌的房间,而在他没看见的地方,一个摄像机对着他睁开了漆黑的眼睛。   今天拍摄的都是对情绪爆发要求极高的戏份,庄然也难得慈悲一回,让他们早早的拍完就回酒店休息了。   宋辞进房间的时候,单阳夏和江凌都在,还买了啤酒和撸串,江凌的助理也在,安静的坐在一边玩手机。   对完戏后回去已经是十一点了,宋辞洗完澡趴在床头的时候,勉强支着困顿的眼皮,给花蔓蔓发消息:蔓蔓啊,我这些天总觉得我像是得了失忆症似的,好像有事情忘了做。   自从花蔓蔓来给他做助理后,宋辞发现这小姑娘简直是全能的,人际交往方面不在话下,她甚至都能跟庄然搞好关系,除此之外,她还是高全的2.0版,每天把他当成孩子似的照顾着,都快让他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同时她还兼顾备忘录和在粉丝群中当间谍等等一些十分优秀又实用的功能。   花蔓蔓接到短信后,十分直白的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宋辞忘了什么。   宋辞自从进入剧组拍戏后,已经有两个月没跟纪淮联系过了,简直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纪淮每次打电话过来问宋辞的有关情况的时候,花蔓蔓总能感觉到一股十分冰冷的杀气。   ——因为她每天都能看见摸到宋辞,而且宋辞很信赖很依赖她,而纪淮那边已经连短信都没了。   之前还隔三岔五的有个早和晚好的短信,现在宋辞就跟得了失忆症似的忘记了纪淮。   所以在汇报宋辞的情况的那十几分钟,花蔓蔓总觉得那是自己离死亡最近的时候,危险程度堪比在高空中走钢丝。   她得尽量保持客观,不带丝毫个人情感,不能透露出宋辞其实很依赖她,但同时又得拿捏好分寸,捡出一些好玩有趣的事情跟纪淮说。   纪淮总是听完后什么都不说,又直接挂了电话。   花蔓蔓总很担忧,如果有一天她死了,那肯定是纪淮派人过来,是因为终于忍受不了她跟宋辞之间的关系太亲密而暗杀她的。   但是站在花蔓蔓的立场来看,她又不好直接跟宋辞明示,她是纪淮的人,但是宋辞以为她是高全聘来的,在这个角度上她就没什么说话的余地,因为宋辞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身份,就连高全都以为他只是碰巧在人才市场上看见的她,二则宋辞也没跟任何人提过他已婚的事实,她虽然跟他关系好,但那也是有分寸和界线的,在私人情感上,她不能冒昧,否则显得太突兀太莫名其妙了。   所以花蔓蔓每天为了想怎么委婉的暗示宋辞要适当的宠幸一下被打入冷宫里的纪淮,已经想到整个人都枯了。   花蔓蔓咬了咬手指,硬着头皮道:你还记得我那个男朋友吗?   宋辞在床上玩手机,还没睡,所以回复得很快:记得啊,怎么了?   花蔓蔓只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已经快死完了:就,我们和好了,因为他这是第一次跟我提分手嘛,我想了一下,觉得我的问题很严重,所以我好好的反思了一下自己,每天给他打电话,隔三岔五的给他寄礼物,有时候放假我们还会约个会,现在我们的感情很好。   收到短信后的宋辞莫名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的恩爱,而且话题的转折还很奇怪,他明明问的是他有没有忘记什么东西,花蔓蔓居然能神奇的把话题带到她男朋友那儿,难道女孩子的脑回路都是这么清奇的吗?   他想了想,回复:噢。   花蔓蔓看见这条短信后:……   她真的想给宋辞当面跪一个。   她对宋辞的情商真的绝望了,这些天宋辞就像是一座山似的,无论她怎么暗示,都暗示出东南西北风出来了,他就是岿然不动,不仅岿然不动,还颇有一种我就是一个绝情绝欲的小和尚的即视感——我一心只有演戏,演戏,和演戏,与演戏无关的一切在我这儿都是小妖精,是要被我三打白骨精打死的。   她现在甚至被宋辞逼得开始想去偷宋辞的手机给纪淮发短信的成功率有多少。   花蔓蔓都快把手指咬破了,正想再最后努力一把说点什么的时候,宋辞的短信又发了过来:困,晚安。   花蔓蔓的内心此刻几乎是崩溃的——你要是能稍微开窍那么一点点,老子现在起码月入过万了都!你居然还睡得着,你知道我为了含蓄而恰到好处的提醒你掉光了多少头发吗!你知道我失眠了多久吗!啊啊啊啊我甚至都觉得干完这一票我回去都不用做文秘了,直接改行去当红娘!你居然还睡得着,你……发条短信给纪淮再去睡是会死啊!   花蔓蔓怒而捡起一只枕头,想象着它是宋辞,拼命摇着它:“你快给我开窍啊啊啊啊!”   然而她的梦想注定不能实现。   宋辞一夜无梦,根本就没听见花蔓蔓的祈祷。   但是第二天醒来,这个世界就变天了。   宋辞是被高全的电话惊醒的,高全的声音非常冷静,临危不惧:“小辞,你醒了吗?”   宋辞困顿地揉了揉眼睛,有点懵:“嗯,醒了。”   高全:“好,你等三十秒,蔓蔓会过去敲你的门。”   宋辞嗯?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清醒过来,门就被敲响了,宋辞走过去开了门。   高全的声音很温柔:“小辞乖,我给你打完电话后,你把你能连上网的一切设备全都交给蔓蔓,今天发生了一件稍微有点严重的事情,但是你没必要惊慌,有我在,一切都会平静下来的,等会儿蔓蔓会跟你说明一切,等你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再打电话给我,咱们再商量解决方案,好吗?”   宋辞依旧茫然:“噢。”   他挂了电话,听话的把手机交了出去,花蔓蔓搬了个椅子在阳台,脸色十分难看:“小辞,你先坐。”   宋辞去洗手间里洗漱了一下,然后才走出来,他看向花蔓蔓,亦很冷静:“你说吧。”   “有人在搞我们。”花蔓蔓皱起了眉头,“今天一早上起来,微博话题榜,热搜,铺天盖地的通稿,还有各大贴吧,知乎,全都是你的黑料。”   宋辞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像是一点一点的在消化这个信息似的,旋即,他问道:“黑我什么?”   花蔓蔓看着他,一字一顿:“黑你不尊重前辈师易,黑你跟同公司的艺人恶性竞争,还黑你业务能力差,不懂规矩抢人角色。”   第48章   昨天晚上,知乎某热门问题:到目前为止最让你恶心的明星是谁?   底下忽然空降了一个评论:大概就是sc吧,真的挺寒心的,我是他的一个粉丝,本来是因为少年2上面他唱的歌和棒棒糖圈粉了,我觉得他是一个单纯又很天真的人,但是我发现我错了,我错得非常的离谱,毕竟是真情实感追过的人,我在此不想诋毁他什么,总而言之,有关他的事情在我们粉群都已经传开了,现在粉丝们大规模脱粉。   哭了很久,没想到喜欢上的居然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霎时觉得所有的真心全都错付了,短时间内不会再追任何明星了。   这个回答摸棱两可,含含糊糊,但是正因为欲说还休,更加引人想要窥探真相,更激发了人想要吃瓜的欲望。   本来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回答的,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个小号,刚注册三天,但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该回答突然被点赞上万次,其中更有知名知乎大手的点赞,更多的人看见了这个回答,之后不知怎么的,又引起了营销号的注意,昨天关于蔡鸣入狱的热搜挂了几个小时,本来就带起了宋辞相关的热度,营销号顺势将这个知乎回答一转发,也都取一些耸人听闻的标题,宋辞那点数量薄弱的粉丝们看见了微博,怒气冲冲的质问营销号怎么回事,奉劝营销号做个人,不要吸宋辞的这种热度,不要带节奏,还跑去知乎围攻那个回答的粉丝,让她把事情说清楚,不要这么含糊不清。   热度就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来越多的营销号注意到了这件事。   旋即,求瓜得瓜,求锤得锤,其中有一个营销号贴出来的爆料,就像是导|火索一样,把滚起来的庞大的雪球直接炸了。   该营销号连续发了几条微博,全都带了宋辞话题,看上去条理分明,义正言辞。   第一条微博:这年头,原来大家都是这么拍戏的,今天算是长见识了[狗头.jpg]   下面贴了几张图,照片上的宋辞坐在师易的怀里,故意贴近师易,嘴唇几乎都要挨到他的脸颊,师易别开脸去,一脸难以忍受的表情。   还有一张照片特地圈出了宋辞的脚,在机器拍不到的地方,他的脚搭在了师易的脚上,姿态亲密。   底下一溜的评论:卧槽??   网友2:我艹艹艹??宋辞居然是这么个人?   网友3:师易是老戏骨吧?从小拍戏,进入娱乐圈都几十年了,宋辞才进圈几天?居然敢这么公然挑|逗师易?疯了吧?!   网友4:第一张照片……也太一言难尽了吧?宋辞是想要凑上去吻师易么?好恶心啊!脱粉脱粉!   网友5:不是我说,我之前就听说过了很多关于宋辞有金主的消息,没想到今天看见实锤了,看这样子,宋辞勾引人的手段还挺熟练的?照片上他的衬衫都没扣好,一脸的意乱情迷,啧啧啧,这是发春了吧?我琢磨着,他是不是水太多了,缺了男人就不能活啊?吻师易的表情这么饥渴难耐?惹不起惹不起,粉丝们天天捧在手心里的最纯洁的崽原来私底下就是这么个浪荡的模样。   网友6:宋辞是谁啊他?天天卖惨买热搜,烦死了,一个棒棒糖,一个经纪人坑害他,他究竟要炒多久?今天我算是知道了,原来他也没有别的可拿出手的东西了,他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垃圾,所以只能霸着一点点热度玩命的炒,社会社会,惹不起,骚不过。   网友7:昨天他经纪人被关后,他发了条微博,估计是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把,照片上一脸虚弱,估计就是金主太多,太会勾搭男人了,所以应付不过来。   网友8:……无fuck说。   营销号发的第二条微博是:我觉得sc很纯洁,你们觉得呢?   配图是宋辞在晚上走进江凌房间的图,无比清晰,接下来就是几张和江凌一起坐着聊天,一起走路,两人相视而笑的照片,除了江凌外,居然还有几张是揽着林饮月肩膀的图,两人姿势看上去非常亲密。   网友们除了卧槽之外,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热评第一:宋辞这是在干什么?做收藏家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low的明星!   接下来全都是清一色的辱骂宋辞的。   第三条微博:是空降还是别有预谋?   底下贴了许多张图,细数了侧耳倾听的男二号的易主的全过程,虽然没明说,但是带得一手好节奏,暗示季浩的退圈都是因为宋辞。   网友们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就说季浩这件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被捅出来!卧槽,宋辞为了角色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混娱乐圈了!   ——我发现他经纪公司才是真的牛逼啊,这么一个low逼都能被包装成小王子,啧啧啧。   该营销号发的第四条微博是一段录音,文字内容是:瓜,大家随意享用就好,带你走近最真实的sc。   录音开始的时候,是一段沙沙声,然后是魏立的声音:对不起。   宋辞:你在为什么而道歉?   魏立: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不满,知道你看不上我的演技,不屑与我演对手戏,在此我向你道歉。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角色,我想留下来,我每天都很认真很努力的去练习了,我跟别人演的对手戏都能过,但是跟你演的时候就……   深深的哽咽声,旋即魏立哀求道:宋辞,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压我的戏。我的演技不如你,我需要时间去练习,但是你这样一直压戏,会耽误剧组的进度的,我希望你能够以大局为重,求求你了。   宋辞: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魏立:宋辞,我都求你求到这份上了,难道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你是不是非要把我从这个剧组逼走?就因为你看不惯我?就因为我没你努力?难道所有不如你的人都活该去死吗?   这一次停顿的时间长了一些,然后宋辞的声音响了起来,冷冰冰的:滚。   魏立再怎么说都算是一个三线明星,坐拥粉丝千万,那跟宋辞那点还没破百万的粉丝量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这条微博一发,就像是在一群嗷嗷待哺的吃瓜群众里投入了一颗原|子|弹似的,一锅原本温热的水霎时沸腾了起来,许许多多魏立的粉丝微风闻讯过来手撕宋辞,林饮月和江凌的粉丝也火速赶过来,三方粉丝的热度加起来,那简直就像是洪水一样。   魏立才二十,宋辞已经二十七了,他们是同一个公司的,又在同一个经纪人手底下当过艺人,按理说,应该互帮互助才对,可是她们听见了什么?宋辞对魏立的恳求无动于衷,甚至充满了厌烦!   凭什么?   一个靠棒棒糖火起来的垃圾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训斥魏立?   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大牌?   魏立都那么可怜了,他做错了什么?宋辞为什么非得这么咄咄逼人?!   魏立的粉丝气到失去理智,粉群通宵不睡,把宋辞的祖宗十八代全都扒了一遍,然后血洗了他的广场,开了无数个话题:#糊逼宋辞今天死了吗#,#宋辞滚出娱乐圈#,#宋辞人尽可夫#……   微风们扒出了魏立和宋辞正在拍的戏叫侧耳倾听,原本她们以为宋辞的角色和之前一样是个龙套,了不起是个四番,但是发现宋辞演的是二番后,她们震惊了,要知道魏立演的也只不过是个三番!   宋辞是怎么可能越过魏立拿到这么好的资源的?凭什么?凭他在床上有多么努力吗?   他有什么业务能力?   微风们简直出离的愤怒了,她们又做了个视频,另外两方心情宛如吃了屎的女方粉丝也立刻加入了进来,三方一起搞事情。   把宋辞之前演过的角色全都扒了一遍,抠他的细节,抠他的动作,将其批得体无完肤,甚至重点嘲了让宋辞火了一把的棒棒糖事件——我发现现在的网友对艺人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人品可以不要求,业务能力也可以不要求,他长得能看就可以打遍全世界是吧?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ballball你们动点脑子,有哪个合格的艺人会公然在舞台上吃东西?他是觉得所有人都是瞎子是吗?他有尊重过为了这个舞台付出汗水的所有人吗?他这是在把舞台当成一场儿戏,还随身准备棒棒糖,怎么,以为是来郊游的?就只有那些无脑群众才会喊好萌好可爱,我丝毫不懂哪里萌哪里可爱,他的棒棒糖事件让所有人把视线全都转移到他一个人身上了,那一期根本就没有人注意怀揣着梦想的少年们的表演,他是以吸少年们的血为台阶,踩着他们闪闪发光的梦想往上爬!你们还觉得可爱好笑?我呸!老子只觉得荒谬!   微风们连夜准备了万人血书,@了魏立的公司明悦,@了侧耳倾听的官博,附上她们抠出来的宋辞的影视作品视频,字字泣血:不是闭着眼睛就能看不见,不是捂着耳朵就听不见,魏魏的番位如果是被任何一个德艺双馨的艺人压,我们无话可说,但是被宋辞这么一个垃圾玩意儿压,我们就要站出来为魏魏说话,请你们对他好一点,如果做不到,那么至少做到公平,谢谢。   这条微博以飓风之势登了热搜第一,旋即,越来越多的网友知道了这件事,而此时,全网全都在声讨宋辞,随随便便在微博搜索框里一搜,出来的是宋辞滚出娱乐圈,宋辞浪到出水,宋辞垃圾玩意儿这种不堪入目的词条,还有人P他的遗照,他的兽|交图,还有NP图,极近黄|暴。   一夜之间,宋辞微博粉丝脱粉二十万,而剩下的那些人,就如同大海里的一叶扁舟似的,虽然尽力在控评,反黑,澄清,但就像是一滴清水落入了一片汪洋般的墨水中,除了她们自己外,没有人能看见。   那些之前网友们做的棒棒糖的表情包,也全都被人充满恶意的P成了各种版本,不堪入目,低俗下流,让人看了只觉得恶心。   网络暴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的涌来,仿佛像是要吃人,要把宋辞这个人钉死在耻辱柱上,仿佛他连活着都是一种原罪,而网友们想要让他以死谢罪。   第49章   彼时的宋辞对网上的流言蜚语一无所知,在听完了花蔓蔓的回答后,他沉默了一下,噢了一声。   花蔓蔓凌晨被高全从床上吵醒后,睡眼惺忪地爬上网,结果被气到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注册了三五个号去跟那群傻逼网友互怼,双方唇枪舌战,一直骂到晨光熹微都还没消停。   现在她的心里都还憋着火。   宋辞想起高全说的话,又给他打了电话,高全的声音很沉稳,像是一块磐石一样让人安心:“小辞,你听我说,我等会儿会上公司的微博发一则拒绝网络暴力的声明,然后追究造谣者的责任,接下来再做反黑洗白的公关,你只用待在房间里,不要去理这些就好,知道了吗?”   宋辞嗯了一声,说了声好。   花蔓蔓看着他的模样,莫名有点想哭。   这孩子这么乖这么听话,为了拍戏几乎付出了他的一切,怎么就能被黑成网上那个……肮脏下贱的模样呢……   那些人都是没长眼睛的吗?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说风就是雨,人云亦云。   喜欢的时候那么喜欢,像是要把全天下都送给他,现在稍微有一点别有用心的黑料出来,就大部分脱粉,回踩,厌恶他到了极点,甚至觉得自己喜欢他都是不值得的。   怎么会不值得呢?   你们为什么就……看不见他的努力他的优点呢?   花蔓蔓生平第一次被激发出了强烈的母性,她伸手抹了一下眼角,怕自己的情绪在宋辞面前绷不住,她于是去下楼给宋辞买早餐。   宋辞静静地坐着,拿出了手机,上了微博。   等到花蔓蔓回来的时候,宋辞已经把手机放回去了。   花蔓蔓看着宋辞吃早餐,在一边小声地问道:“需要向剧组请假吗?”   “不用,”宋辞想也没想,“又不是什么大事。”   花蔓蔓瞪大了眼睛:“你觉得这还不是大事?那——”   宋辞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他们造的谣都是真的,都是我做过的,那才是大事。但是那些我没做过,我没必要为了子虚乌有的事情付出代价,被它们打乱我的生活节奏。”   花蔓蔓瞪着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宋辞已经开始收拾准备去剧组了:“走吧,今天还得干活。”   来到剧组后,大部分的人对宋辞的态度都很微妙,但仍然有一小部分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庄然更不用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宋辞是一样的人,他来到剧组后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导演,心中只有拍戏,两耳不闻窗外事。   其他的事情一概跟他无关,之前季浩被黑的那段他其实也可以不用理的,但是季浩自己发了退圈的微博,所以庄然才不得不被迫开始思考对策。   宋辞没说要退,没说要解约,他就只想把戏拍好。   魏立今天的状态很好,非常好,甚至罕见的达到了一遍就过的成就,跟宋辞对戏的时候,也只卡了三遍就过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很多赶过来采访的记者全都被围在了外面,不准进来。   宋辞吃饭的时候喜欢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待着,现下手机被花蔓蔓没收了,就更没人打扰他了。   花蔓蔓从上午一直忙到了中午,就连吃饭都是抽空的,宋辞在吃饭的时候,她就站在一边跟别人打电话。   意外发生的那一瞬,花蔓蔓都还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尖叫了起来。   宋辞把吃到的针吐了出来,捂着嘴咳嗽着,有鲜红的血从他的唇间溢出来。   然后下一瞬,一个戴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忽然把手里拿着的袋子往宋辞的身上扔过来,袋子里装满了黑色的浓墨汁,泼了宋辞满身,宋辞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人拿出一把水果刀来,愤恨地看着宋辞:“宋辞,你他妈这个贱人,竟敢玷污我女神,去死吧你!”   说完后他便朝着宋辞扑了过来。   花蔓蔓尖叫出声,扔下手机就往这边跑。   宋辞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发现异样的庄然立刻朝安保处吼:“快给我来人!!!”   那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似乎抱着跟宋辞同归于尽的想法,一边用生殖器官骂着脏话,一边胡乱向宋辞刺过来。   宋辞闪身躲开,伸手去抢他的刀,结果却差点被刺伤手臂,宋辞用脚去绊他,同时另外一只手擒住那个人的胳膊,将那个人反手拧在地上,膝盖压住了那个人的后背。   进不来的记者们看见这一幕,摄像机疯了似的闪烁着。   保安赶到,赶紧将那个人制服住了,旋即压着他往外走,那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红着眼睛盯着宋辞,仿佛宋辞是他的杀父仇人。   宋辞没看他,只是伸手抹了一下嘴角。   花蔓蔓就像是一只尖叫鸡似的,啊啊啊啊的尖叫个不停,被吓到眼泪都出来了,她扑上前来:“宋辞你有没有事?宋辞你的嘴唇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的血?宋辞你不要吓我,你说说话啊!”   宋辞整个人直直地往下倒去,压在了花蔓蔓的身上,但那绝对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庄然猛地跑过来,伸手架住了宋辞,伸手拍着他的脸颊:“宋辞!宋辞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宋辞倒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很低:“好累啊……”   好累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特别想睡觉。   他感觉属于巫鸿的情绪已经彻彻底底的完全的侵占了他整个人。   独属于他灵魂的那部分被挤到一个小角落里面,满是疲惫和困倦。   仿佛除了睡觉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事情想做。   什么全网黑,什么人身攻击,什么针,什么刀,仿佛发生在另外一个时空一般,他就像是整个人都脱离了身体一般,灵魂飘荡在虚空中,茫茫然找不到落脚点。   宋辞闭上了眼睛。   宋辞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在走走停停,有人扒开了他的嘴唇,帮他处理伤口,然后他又被送回到了酒店,花蔓蔓照顾了他一会儿,旋即又被不停的电话轰炸着,她走出去接电话了。   这一觉或许睡了一个小时,或许两个小时,宋辞没什么概念。   没有手机在身边,这很好,手机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每次它响起来,把宋辞惊醒的时候,带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宋辞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但还是被拍门声吵醒的。   宋辞睁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然后慢慢地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单阳夏和江凌。   江凌的眼睛是肿的,她本来就是一个发生了事情就爱用哭来发泄情绪的小姑娘,今天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肿得特别吓人,她一看见宋辞,眼泪霎时又绷不住了,一个劲地对宋辞弯腰鞠躬:“对不起,对不起,宋哥,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宋辞看了她一会儿,对她笑了一下:“没事。”   看见他对她笑,江凌霎时哭得更厉害了,她一边哭一边解释:“昨天晚上……左如问我,今天找不找你对戏,我说要的,她就说……那就把你叫到我房间吧,正好她也想过来偷师学艺,她跟你不熟,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你……我什么都没想,就答应了……呜呜呜,我没想到昨晚左如根本就没过来,中途的时候她给我发了道歉短信,说她来不了了,临时有事……刚好我们对戏对到了一个大高|潮,我情绪很亢奋,就忘记了这回事……我真的没想到会有人这样黑你……”   宋辞让他们进来,然后关了门。   听完江凌的话后,他想到了昨天魏立找他的时候,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最后他又愤愤不平的离开,还有网上那段录音。   而左如和魏立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那么昨晚被捅出来的所有黑料,应该全都是魏立做的,师易那边应该是趁乱下场,浑水摸鱼,反正师易肯定也是看不惯宋辞的,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索性就玩个大的,一次性爆出来。   宋辞被泼了那么多脏水,又不缺他这一盆。   把他黑到所有人都一起骂他,折断他的翅膀,毁了他的前途,这事儿在师易那边,就算是过去了。   “没关系,你不用自责。”宋辞看向江凌,慢慢地攥紧了拳头,“他们想搞我没那么容易。”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冰冷的厉色。   师易没什么好说的,他想玩,那他就陪他玩,看谁先身败名裂。   至于魏立……他妈的,宋辞已经受够了,这个角色到底是怎么轮到魏立的宋辞已经不想提了,在剧组每天被他针对,每次拍和魏立的戏份花的时间总是别人的几倍,就这样魏立也敢黑他耍大牌不给他面子?还敢黑他背后有金主?   呵呵,那他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真的不给面子。   他要让这些人全都付出代价。   今天所承受的一切,他要他们千百倍的还回来。   江凌哭噎着看他:“我已经联系我经纪人了,让他跟你的经纪人联系,看两边商量一下发个澄清公告。”   宋辞垂着眼眸:“好,麻烦你了。”   单阳夏伸手按住了宋辞的肩膀,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听说你受伤了,有个疯子打算伤你?”   “嗯。”宋辞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我让蔓蔓去处理了,已经报案了,我要告他。”   “挺好的,就该告,这些人真是有病。”单阳夏说,“我今天发了微博,澄清了一下,昨晚你俩的夜会,其实我也在场,不仅如此,还有江凌的助理。”   昨晚他们对戏的时候,因为没有镜子,所以是麻烦江凌的助理用手机拍好了给他们看的。   单阳夏把视频直接上传了,他的粉丝夏天一个个的都疯了,哭着求他别趟这趟混水,还有人让经纪人收了单阳夏的手机的。   单阳夏是二线近一线,走的又是流量路线,坐拥粉丝千千万,离顶流只差一步之遥,没人能忽略他的影响力。   他这条微博一发,夏天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作壁上观,只能拼命刷单阳夏十分敬业,牺牲休息时间对戏,剧本都已经快被他翻烂了,来转移众人“宋辞和单阳夏居然是朋友”的注意力。   高全买的水军纷纷下场。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是4P呢?[狗头.jpg]   ——监控录像也曝出来了,宋辞是最后一个进的房间,各位还有什么话说?   ——我寻思着,一看见男女夜晚共处一室就开始YY的人,是不是脑子里就长了根黄瓜呢?除了啪啪啪之外就想不到其他的了?   也有纯路人的。   ——呵呵,宋辞真有钱,买这么多水军,好,江凌这边就算是他们三个关系好,非常敬业,那林饮月那边呢?师易那边呢?无辜被骂的魏立那边呢?   ——坐等反转,相信小辞,希望那些黑宋辞的人脸最后别被打肿。   ——我不相信这个视频,我要对单阳夏路转黑了。   单阳夏根本没看这些评论,发完微博他就直接关了网,他不是第一天混圈,他知道微博发出去后会发生什么。   但是宋辞是他在圈内最好的朋友之一,他知道宋辞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会对他产生负面影响,他也义无反顾。   宋辞对他微微一笑:“谢谢。”   单阳夏大手一挥:“都是兄弟,不必言谢。”   顿了顿,他又轻声道:“况且,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了而已,我觉得做人最起码要有说真话的勇气,不然就不像一个男人了。”   宋辞伸手锤了他的肩膀一下,两人相视一笑。   三个人又说了会儿话,高全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几个人在线上聊了一下。   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花蔓蔓买了晚餐过来,四个人一起吃了,吃完后宋辞去浴室洗了个澡,洗漱完后,他走出来,往床上一趴。   他知道有很多东西他得去想,有很多事情还要去做。   白天发生的事故在脑海中浮现,只要他反应慢一点,他现在可能就躺在医院的太平间了。   还有魏立的事情要解决……林饮月那边……   宋辞用力地抓紧了床单,整个人都陷入了柔软的床铺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就像是灵魂被绑上了千斤重的铁链一般,让他感到窒息。   舌头还在火辣辣的疼,刚才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宋辞一直若无其事的装得很好。   但实际上那根针刺破了他的舌头,当时疼得他眼前一黑。   原本是需要静养的,尽量少说些话。   但是这对于现在的宋辞来说根本就不现实。   宋辞翻了个身,伸手盖住了眼睛,打算催眠自己,想让自己快点睡过去,睡过去了就不疼了。   但这个念头刚一生出来,似乎疼得更加厉害了,完全忽略不了。   宋辞只好捂着嘴坐起来,翻出了漱口液,含了一口,过了会儿,吐了出来。   药物与伤口接触,发生了剧烈的反应,疼得宋辞一个激灵,手一抖,差点把药直接扔下去。   他恍惚地伸手抹了一下眼角,安静地想,在医院里医生给他喷药的时候,难道打了麻药吗?   怎么那会儿没什么感觉,现在就这么疼呢……   宋辞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等着疼劲儿过去,然后他好去睡觉。   但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宋辞站了起来:“谁?”   没人回答。   宋辞把漱口液放下,走过去后,他顿了会儿,心脏在这一瞬间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像是接受到了什么感召似的,旋即,他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面,轻轻地拧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眉高眼深,面容俊美,他穿了一件翻领风衣,衬得他身高腿长。   看见宋辞开门,他稍稍抬了一下眉,看向他。   是纪淮。   纪淮沉稳地说出准备好的借口:“出差,王婶让我过来顺便看……”   宋辞整个人都钉在了原地,瞳孔骤缩,像是放空了一般,又像是那飘荡在虚无半空的灵魂在这一瞬忽然就找到了牵引它的源头,头也不回地奔赴下来,与身体融合在一起。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发现他已经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纪淮,脸上布满了泪水。   宋辞混混沌沌的想。   舌头大概真的非常非常疼。   不然他怎么会哭成这样呢。   第50章   宋辞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到底是怎么停下来的。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纪淮已经帮他擦干净眼泪,关上了门,纪淮也洗了个澡,陪着他一起躺在床上。   宋辞蜷缩起身体,偷偷地往纪淮那边靠过去了一些,黑暗是一层再好不过的保护色,将他所有的情绪全都掩盖住了,让他不必在纪淮面前显得那么狼狈。   他在被子底下伸手去握纪淮的手腕,动作很轻,像是生怕被纪淮推开似的,旋即,他还带着哽咽的声音响了起来:“纪淮……”   纪淮反手握住他的手,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不是那样的人……”宋辞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做到毫不在意,但是他发现完全不是,上午趁着花蔓蔓出门的时候他上了一下微博 ,把战况最激烈的几条微博全都看了一遍。   那些污秽的言语,词句,颠倒黑白的攻击,辱骂,历历在目,字字戳心。   当时他能不被干扰,无动于衷,甚至保持冷静,或许是因为他披着巫鸿的保护衣,他在内心深处一遍遍的催眠自己,他就是巫鸿,宋辞的事情是宋辞的,在拍侧耳倾听的期间,与巫鸿有关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他硬生生的用这种灵魂分割的方法,像是反手划了自己一刀,把自己整个完全割裂了,用痛不欲生的代价,换得了暂时的自欺欺人。   旋即,这种代价在深夜里找上门来,如同恶魔一般,摧毁他,攻击他,最后在纪淮出现的那一瞬,让他完全崩溃了。   没有谁能对铺天盖地的谩骂真正的做到满不在乎。   更不用说是在自己最喜欢的人面前。   宋辞可以说服自己忽略别人的看法,但是他不能不在乎纪淮的。   宋辞死死地咬着牙,一点点地攥紧了纪淮的手指,压抑着哭腔:“我没有做过那些事……”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没有勾引师易,是他在诬陷我。   我没有四处留情,和林饮月还有江凌暧昧不清。   我没有耍大牌不给人面子,明明就是魏立得寸进尺,颠倒黑白。   我没有抢季浩的角色,男二是我靠本事得来的,剧组的所有人都能看得见我的努力。   我没有不尊重任何人,我在舞台上吃糖只是因为我的胃有问题,当时不吃点什么可能撑不到下舞台,如果这算是狡辩,我可以向那天所有的选手鞠躬道歉,发置顶微博。   我根本……不是网上传言的那个模样。   黑暗中,纪淮那边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宋辞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纪淮要挣开他的手,他要离开了,他想也没想地用力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几乎可以堪称急切:“纪淮——”   但是下一瞬,他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纪淮侧过身体,主动靠近过来,伸手把宋辞抱进了怀里。   宋辞的眼睛蓦然睁大,尚有一滴眼泪挂在他的眼角,他就这么瞪大了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仿佛连呼吸心跳都一并停止了。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意义上的主动在一起同床共枕,睡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这也是宋辞穿过来后,纪淮主动对他做过的,最亲密的一个动作。   宋辞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下一瞬,他便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落下了一抹温热。   触感柔软,一吻即分。   纪淮开口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太柔和的缘故,就连他的声音都染上几分温柔缱绻的色彩。   他说:“我知道。”   宋辞的眼泪一下子又止不住了,霎时喷涌而出。   他说的是我知道,而不是我相信你。   这两句话是有微妙的区别的。   我相信你可真可假,可真诚也可敷衍,谁都可以说。   但我知道的意思是,我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了解你的一切,我不需要从别人那里去定义你,无论他们说什么,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因为我知道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的。   宋辞仿佛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谁见了他都想踩一脚,吐一口唾沫,投以鄙弃厌恶的视线。   甚至还有人想让他去死,觉得他不配活着。   从出事到现在,身边相信他的人有,心疼他的人也有,但就是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拥抱他,轻轻地带着他转身,将全世界的恶意全都抛诸身后,然后温柔又坚定地对他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在乎我眼中的你。   宋辞几乎都快哭崩了,将头埋入了纪淮的胸口,抽泣声宛如泣血一般。   他攥着纪淮的衣服,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被纪淮全都拥住,一并带入了怀中。   纪淮的下颔抵住他的发心,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动作温柔而有耐心。   宋辞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眼泪,无论他怎么想停都停不下来。   就连最后他是怎么迷迷糊糊的在纪淮的怀里哭累了睡过去的,他都不记得了。   半夜里宋辞又做了个噩梦,他已经许久都没做过梦了,但是这一次他接二连三地做了许多的梦。   梦里面很多人追着他,手里举着火把,想要烧死他,宋辞睡得不太|安稳,挣扎着想要醒过来,但是他刚一有动作的时候,总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轻轻地环住了他,然后他的手被人握住,背后也被人轻拍着,像是在诱哄自己受了惊的宝贝。   哪怕是在梦中,宋辞仍然感到踏实和安心,他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旋即才一点一点的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纪淮仍然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   宋辞安静地在纪淮的怀里躺了会儿,终于从那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中回过神来。   原来他不是在做梦啊。   这一切原来都是真的。   纪淮真的出现在他身边了,还哄了他一晚上,不是他的幻觉。   宋辞轻轻地动了一下身体,想从纪淮的怀抱中爬出去,他的动作明明很轻,但在熟睡中的纪淮却仿佛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下一瞬,他像是形成了条件反射似的,抬手轻抚着宋辞的背,含糊不清地道:“没事……那都是假的,乖……有我在呢,不用害怕。”   宋辞的眼眶一热,心像是被泡在了一盆温水中一样,暖融融的,那点温度又很快蔓延向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全都包裹住了,化为了最坚硬的铠甲。   昨晚纪淮……就是这么安抚了他一整晚吗?   所以他是一晚上都没睡吗?   宋辞躬起身体,小心翼翼地从纪淮的身边离开,然后塞了一个枕头进他的怀里。   他站在床边,弯下腰,轻轻地吻了一下纪淮的额头,一如昨天纪淮吻他的那般。   宋辞在他的耳边低低地道:“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的拥抱,我可能都不知道我这么脆弱,但同样也是因为你的存在,让我重新筑起了抵御伤害的围墙。   谢谢你在全世界都在诋毁我的情况下,还愿意来到我的身边。   谢谢你愿意对我倾注你所有的温柔。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也是可以被人呵护着的。   宋辞站在床边又看了会儿纪淮,然后转身进了洗手间。   他重新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此刻是早上六点半。   宋辞站在走廊里,靠在一个房间的门旁边,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物件,头微微低着,脸色一片冷白,窗外透进来的微茫铺散在他的周身,勾勒出修长的侧影。   时间一点一点慢慢的流逝。   六点五十。   房间的门啪嗒一下被打开了,魏立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背朝门外往后退的,他拥着一个女人,那是左如。   左如像是在对他撒娇似的:“今天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呀?”   魏立低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今天我有一场重头戏,我得提早过去看看。”   但实际上是因为他知道昨天宋辞受伤了,今天他肯定不会来片场,他只是想尽情的呼吸一下没有宋辞的空气而已。   宋辞那个贱人,low逼,成天只知道打压他,就连他纡尊降贵地去跟他道歉他都不理,魏立早就受够了。   宋辞不在,他就会成为全场最瞩目的存在,庄然会对他刮目相看,也会夸他演得好,其他的工作人员也会心疼他,因为他受委屈了,宋辞欺负他了,所以大家应该捧着他,甚至就连单阳夏和江凌,说不定也会主动亲近他。   这样的日子多舒服啊——虽然魏立还没去片场,但是他已经完全能够预想得到了。   娱乐圈就是一个这么现实的地方,大家都有一双火眼金睛,都是见风使舵的人。   没谁会跟糊逼为伍。   魏立有点飘飘然。   旋即他又想到,其实昨天的事故完全可以再严重一点的,主要还是他年纪轻,没胆子,只敢挑一个中看不中用的怂包去吓唬一下宋辞。   他还不敢闹出什么大事故出来。   只要宋辞乖一点,听话一点,不要总跟他作对,他也可以考虑放他一马。   可是这注定不可能。   魏立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下次该用什么手段去对付宋辞。   然而在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却猛然被吓了一跳。   只见宋辞穿着一件黑色的v领羊毛衫,抱着手,斜靠在墙壁上,眉眼低垂,脸上是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仿佛维持着那个姿势已经站了很久了,周身沾染着清晨凛冽的寒气。   见他终于注意到他,宋辞慢慢地抬起头,俊秀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笑意——只是那笑却让人看了只觉得发寒,像是被一只处在深水中的恶鬼缠上,拉住了脚直直地往下拽去,仿佛要被拖入无尽的深渊。   魏立猝然僵住了:“是你?”   “是啊,是我。”宋辞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他,声音很轻,但是却弥漫着一股极其强大的气场,“咱们聊聊?”   魏立微不可察地后退了一步,左如还没关门,看见他后退,下意识地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当看见宋辞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瞪,嘴里发出短促的尖叫声。   魏立低下了头,绕开他就想往外走:“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是吗,”宋辞不紧不慢的,“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既然你不愿意聊,那我就去跟昨天那个袭击我的朋友好好的谈谈心了。”   魏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整个人惊得差点跳起来。   ——什么意思?宋辞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绝对不会!他明明都给封口费了!接头的大哥打的保票,说绝对没问题,就算是进了局子那人就只会是一个哑巴,什么都不会说出来!   仿佛是洞悉了他的想法,下一瞬,宋辞脸上那一层像是面具似的笑容终于沉了下来,他把玩着手上的黑色小物件,声音冷冷的,宛如修罗:“故意伤害罪的共犯需要被判几年?”   铛的一声,魏立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嗡鸣声响起,大片黑底金星蔓延上来,让他后背发凉。   魏立攥紧了拳头,偏过头,几乎是咬着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辞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的动作干脆而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他已经拿到了铁证,只是过来通知他们的一般。   但下一瞬,左如便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你先不要走!你等一下!那个男人招了吗?怎么可能——”   魏立脸色铁青,想也没想地回头吼道:“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你疯了吗!”左如冲出门外,情绪十分激动,“我们可是明星,你知不知道万一被捅出去我们跟犯罪的事情有关,我们就算是毁了!”   魏立被气得胃疼:“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在诈我们!那件事本来就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为什么要承认?”   左如毕竟是个女人,胆子小,没主意,脑子在这一瞬乱成了浆糊。   “他已经录过口供了。”宋辞停住脚步,看着他们的眼神仿若满含怜悯,“这件事被很多记者都拍到了,我就算再糊也是一个公众人物,这件事引起了公众关注,只要我说一声,明天警察就会配合我发警情通告了。”   左如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在宋辞的这一席话间被绷断了,她张大了嘴,像是一条缺水的鱼一般:“……不是,他明明说过的,这个人的嘴巴严实,他不会说出去的……”   她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被无限的恐慌淹没了。   “你在骗人。”魏立的眼睛通红,像是一头小兽,他瞪着宋辞,言辞激烈,“如果你拿到了口供,那你今天过来是想干什么?!你为什么不直接公布出去?”   “问得好。”宋辞伸出手在掌心拍了一下,他对着魏立晃了晃手里的那个黑色小物件,“我只是过来交换的。”   魏立仿佛是觉得荒谬:“交换什么?你手里拿着的是口供?你不要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交换你让那些营销号道歉,澄清自己的账号是被黑了,黑料也是子虚乌有的东西,是被职黑编造出来的。”宋辞看着他,唇边弯起了一抹笑,他悠然道,“我从来都没说过这里面装着的是口供,但这里面的东西可比口供有意思多了。”   “什么?”左如继续尖叫,脸色都有些狰狞,“你还有什么?”   宋辞的声音淡淡的:“十二月一号晚上八点零四分,你穿着红色的裙子,魏立穿着灰色的毛衣,你们在干什么?”   左如:“我怎么知道我们在干什么?!那都是两个多月之前的时候了!”   宋辞看了她一眼:“十二月五号晚上十二点,魏立穿着黑色的大衣,你衣衫不整的送他出门,你们干了什么?”   衣衫不整这四个字就像是一把刀,劈开了混沌。   魏立的脸色霎时变得死灰一片。   电光火石之间,左如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身体遏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那是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两个人干柴烈火,又都是放得开的性格,热恋期上头,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尽情地放纵自己。   魏立的声音有点颤:“这里面是监控录像?”   “不止。”宋辞短促的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非常有意思,“我这儿还有和蔡鸣的聊天记录呢,我记得当初定男三号的时候,蔡鸣让我写了一份人物小传和表演剖析,可有人跟我说,你来试镜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敲门砖居然是和我写的东西一模一样的,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呢?”   魏立的手攥紧成拳,指尖都几乎要掐进肉里面:“我不知……”   宋辞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话:“告诉我的那个人,就是蔡鸣。是他得意洋洋的来跟我发短信炫耀,说用我的劳动成果,为你把角色争取到了,他觉得这件事非常给他长脸,想必你也是这么认为?”   魏立如遭雷击,脸上混合着多种情绪,那是错愕,不敢置信,后怕,还有愤怒。   他看向宋辞,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的眼眸亮得吓人,像是被逼到绝处的牲畜一样。   “我觉得我的诚意很足了。”宋辞的态度堪称十分有礼貌,“三个筹码,换你开一回金口,让那些营销号道个歉,澄清一下,我甚至都不需要你出面趟这个浑水,只用你破财消一下灾而已,你既然都肯花那么多钱黑我了,再多花点钱又算什么?当然,我说过了,我不爱强迫人,如果你不愿意,你就当我今天早上根本就没来过,我反正已经被全网黑了,大不了只是再走一回季浩的老路,退圈闭麦而已,当然,在退圈前,再怎么说我都是要把这三份大礼送给你的,不然我走得不太|安心。”   宋辞往后退了一步,作势要离开,脸上的笑容十分愉悦:“临死前能拉你一起垫背,我觉得挺值的。”   语毕,他转身就走,但是还没走出一步,他的手腕就被人狠狠地攥住了。   “我买。”这两个字仿若是从魏立的嘴里挤出来似的,他他脸色扭曲到了极点,顿了顿,他的视线落在了宋辞手里的黑色U盘上,伸手夺过了它,他的声音就像是被打碎了重新糅杂而成的似的,沙哑得可怕,“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存档?”   宋辞静静地看着他:“你别无选择。”   魏立反手将他一推,宋辞整个人都被推到了墙上,后背重重的被磕了一下。   魏立几乎都要把牙齿咬碎:“你这个婊|子……昨天我就该让那个人把你捅死!老子就该多花点钱,顺便帮你把棺材钱也出了,再让营销号黑你个十天十夜!狗逼养的东西!居然敢他妈威胁我!”   他气得浑身发抖,但却又偏偏无可奈何,U盘里面装着的东西可全都是他的命。   宋辞低着头靠在墙上,唇角弯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魏立几乎都要被宋辞逼疯了,他上前一步来攥住他的领口,因为暴怒而睁大的眼睛面对面地瞪着他,宛如兽瞳,“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搞死你?!”   左如捂着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   “我在笑……”宋辞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大了,铺满了凉意和嘲讽,他看着魏立,一字一顿地道,“我终于等到了。”   魏立恨不能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你等到什么?!”   “你承认了。”宋辞近距离地与他对视着,笑靥如花,“魏立,你懂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魏立的瞳孔猛地骤缩,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低头去看手里的U盘,他以为那是一个录音器。   “不是这个。”宋辞伸手按在了他擒住自己的手腕上,用力地推开他,他冷冷地看着他,“你想的是对的,我是诈你的,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口供,没有监控录像,这个U盘里是空的。”   他在来之前只是想用人物小传和监控录像诈一下他。   但是在这二十分钟里,昨天发生的一切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再一次从他的眼前滑过,他就这么安静地把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经过,细节,全都过了一遍,旋即他觉察出了不对劲。   昨天那个人是有工作牌的,而庄然的剧组管辖极严,每个工作人员之间都是互相认识的,就连记者都没放进来过一个,不可能存在一个陌生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就溜进来了的情况,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人在剧组里面有内应。   那么谁可能是那个内应?   在风口浪尖上,谁敢堂而皇之的放人进来?   这不是很明显么。   所以有关于袭击他的那个人的口供是宋辞临时加上去的。   没想到居然全都是真的。   所以这真的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魏立胆子大到了他都觉得惊讶的地步。   这要是都能不翻车,他觉得太对不起魏立在他身上费的功夫了。   魏立的气息猝然粗重起来,他的眼里有细碎的红光在跳跃,充满了暴戾,旋即,他逼近宋辞,朝他举起了拳头。   但是宋辞的动作却比他更快,魏立甚至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宋辞便一记右勾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宋辞站直了身体,眼角眉梢仿佛像是结上了一层寒冰:“你没弄死我真是可惜了,接下来轮到我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你是怎么从云端跌落,生不如死的——”   第51章   宋辞的身上有一枚纽扣就是摄像机,所有与魏立之间发生的对话视频,全都会同步发送到与其绑定的电脑设备,宋辞又设置了一个转发程序。   高全那边已经收到视频了,当时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他没想到宋辞居然会这么刚,这么莽,直接就冲上去套话了。   于是在宋辞结束这一切后,高全打电话过来,絮絮叨叨地念了半晌,说就不该放宋辞一个人在那边,要如果不是他这边忙得走不开身,他肯定是要过去陪着宋辞一起的,又嘱咐他以后不准做这种事情,最后十分忧心忡忡地道,要不然我还是过去陪你吧。   当然,被宋辞拒绝了,宋辞安慰了他半天,又再三保证了半天,这才将高全一颗无处安放的老母亲的心给安定下来。   电话快要结束的时候,宋辞忽然低低地喊了一声:“高妈。”   高全立刻应声:“嗯?我在。”   宋辞一字一顿:“我要搞死他们。”   高全愣了一下,旋即回道:“不瞒你说,其实我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但他担心宋辞心软,又胆子小,所以他没打算跟宋辞说。   没想到宋辞居然会主动跟他说想要反击,这真的让高全挺意外的。   宋辞:“谢谢高妈。除了魏立这边,我已经跟黎明的导演联系过了,问他要当时摄像的底片,我还要曝光师易,他就是一个爱仗势欺人的老流氓。”   高全在那边打了个响指:“没问题,我也想到了这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确定了接下来的公关后,才挂电话。   宋辞买好早餐回去的时候,纪淮已经起床了,正站在窗户旁边打电话,见他进来,他快速的结束了通话,旋即便将手机放下了。   宋辞走过去,在看见纪淮的瞬间,忽然不受控制的想起来自己昨天从看见纪淮开始一直到睡着,甚至在做梦的时候,都是一直哭个不停的……就像是用水做成的林妹妹似的。   他的步子一顿,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羞耻。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大男人。   而且还一直赖在纪淮的怀里,抓着他的手不放,甚至还非要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前哭。   宋辞反射弧颇长地感到脸上滚烫一片。   他甚至想后退一步,回头找个面具戴着蒙蒙面再进来。   宋辞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纪淮的胸口那片地方,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纪淮的衣服还是湿的,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如果是干的,那他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就好了。   纪淮的衣服是干的。   宋辞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糊弄自己的理由一般,清了清嗓子,小声地道:“我,我给你买了点早餐。”   纪淮说了个好字,然后就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宋辞也慢吞吞地挪过去,坐在另外一边,低头吃着早餐,想了想,他犹犹豫豫地问道:“我……导演说让我……今天休息……然后……那什么,你还没来过这个地方玩过吧?我……带你……”   艰难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宋辞闭了闭眼睛,颇有一种想伸手把自己掐死算了的冲动。   谁知道,纪淮却伸手把他手里沾了辣酱的包子拿了过去,旋即又换成了一碗宋辞给他买的清淡的养生粥。   宋辞呆了一下,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啊?你不喜欢喝粥啊?你喜欢吃包子?”   纪淮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那表情看上去有一丝……无奈,旋即,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个头。   宋辞弯起了唇角:“那我帮你喝啊!你还有什么东西不喜欢吃的,你都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吃!”   纪淮:“……好。”   纪淮把他面前所有含刺激性的食物全都拿开了,最后发现宋辞面前似乎只剩下了一碗粥和一杯牛奶。   纪淮:“……”   这是什么破地儿?早餐特色是不加麻不加辣就不能吃了是吧?   宋辞又是怎么回事?他不记得自己嘴里有伤?买这么多自己不能吃的东西上来,还浑然不觉地吃得津津有味?   宋辞:“……”   宋辞眼睁睁地看着纪淮把他眼前的食物拿走,只给他留了一碗粥和一杯牛奶,表情有点茫然,但旋即他就反应过来了,迅速的给纪淮递了个台阶:“我,我其实吃过了,我不太饿,喝点粥和牛奶就可以了。”   纪淮顿了顿,面色不虞地嗯了一声。   过了会儿,纪淮又接上刚才的话题:“我是没来过。”   宋辞正在喝寡淡的粥,眼神不住地往纪淮面前的食物上面瞟,闻言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脸上的笑容像是花一样绽放开来:“那我带你出海玩!对面有一个小海岛,我们可以去那里过个夜,然后第二天再回来,那你……你不赶时间吧?”   纪淮面不改色地收回到嘴边的“我只能陪你玩到下午”,十分自然地摇了一下头:“不赶,我时间还挺多的。”   时间嘛,推掉预定好的应酬,商谈,会议,就有了。   宋辞果然笑得更开心了,眉眼弯着,眼睛漂亮得像是反射着细碎星光的黑曜石。   吃完了早餐后,宋辞戴上了口罩,帽子,眼镜,和纪淮一起出门。   两个人搭了一艘船,晃晃悠悠地向着海对岸行驶。   今天的天气很好,海边的温度和A市不太一样,A市那边应该已经正式进入冬天了,但是这边的温度维持在一个十几度的范围内,不冷也不热。   蔚蓝的大海像是一面波光粼粼的镜子,阳光像是被揉碎了洒在镜面上一样,一片斑驳,微风轻拂,海鸥在广阔的天边翱翔。   船上面没多少人。   宋辞坐在纪淮的身边,高兴地跟他讲在剧组发生的趣事。   不经意间讲到花蔓蔓的时候,宋辞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口道:“现在的小姑娘真难懂。”   纪淮正在低头给秘书发短信,让她把行程安排全都推迟,秘书那边沉默了很久,估计心里正在经历惊涛骇浪,等到骇浪平复下去后,才忍辱负重地回复了一个好的。   听见宋辞说话,纪淮嗯?了一声,偏头看向他:“什么小姑娘?”   他怎么不知道宋辞的身边还有小姑娘?花蔓蔓没跟他说过啊。   宋辞又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离纪淮靠得更近了一些:“就是我那个助理,你没见过,挺可爱的,也很能干,可是在感情这方面的事情上有点钻牛角尖。”   纪淮皱了一下眉,快速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花蔓蔓的个人履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花蔓蔓好像是……一直单身至今?   啧,宋辞这么关心一个单身女人的感情生活干什么?   纪淮的语气淡淡的:“是吗。”   宋辞又靠近了纪淮一些,终于大着胆子伸出手,牵住了纪淮的衣服,旋即,像是乌龟一样慢慢地上移,最后从他胳膊中间的间隙穿了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臂。   纪淮毫无反应。   宋辞以为纪淮没发现,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十分愉悦地继续道:“她总跟她男朋友分手,分手了又和好,和好了继续分,唉,我看着真是替她觉得累。”   纪淮:“……”   等一下,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挨得很近了,几乎是胳膊碰着胳膊,腿挨着腿的坐姿,宋辞终于找到机会,顺势往纪淮的肩膀上一靠:“啊,我有点困……”   纪淮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了宋辞偷偷弯起的唇角上,眼底情不自禁地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纪淮:“她为什么跟男朋友分手?”   “说是异地恋。”宋辞低头,手继续往下移,最后移到了纪淮的手腕附近,他装模作样地停了一会儿,“她男朋友嫌她不理他,就吵架,两人吵完架后,蔓蔓还得花时间去哄他,还得自我反思,哄完了后,两人继续因为蔓蔓不给他发短信而吵架,听说吵得挺凶的。”   纪淮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脸色来:“……哦。”   宋辞的手指就像是藤蔓一样试探性地往下移,路过了纪淮的掌心,纪淮的手原本是随意地垂下的,察觉到了宋辞的小动作后,便松开摊平了一些,宋辞像是接收到了某种讯号似的,下移的速度变快了一些,移到跟他的掌心合拢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他一点一点,慢慢地将手指插入了他的手指间,最后,他像是完成了某件伟大的杰作似的,在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微微用力,与纪淮十指相扣。   天气温和,纪淮的掌心也是温暖干燥的。   两人手指相扣的地方,像是产生了一片电网似的,宋辞觉得半边手臂都是麻的,一点劲都使不上来。   宋辞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头往旁边偏了一下,唇角弯的弧度变得更大了一些,眼里缠绕着,浸润着的,是满满的笑意。   宋辞抵着纪淮的肩膀,继续小声地道:“我觉得她这种恋爱状态真是堪忧,我就跟她现身说法,拿我们俩举例子,我说我跟你就不会吵架,我们俩三观相合,你忙的时候我不会去打扰你,我忙的时候你也不会打扰我……虽然我特别希望你能打扰我,最好是能让我夜不能寐,无心工作的那种……”   越说到最后,宋辞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融进了空气中,消失不见了。   纪淮:“……”   错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宋辞赶紧拉回来:“我就觉得我们的相处状态很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纪淮忽然低低地喊他的名字:“宋辞。”   宋辞偏头去看他,半边脸颊还枕在他的肩膀上,近距离的对视下,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会说话的宝石一样:“啊?”   纪淮静静地看着他:“怎么才算让你夜不能寐,无心工作的打扰?”   宋辞脑子霎时有些混乱,他张了张嘴唇,正想赶紧把话圆过去的时候,纪淮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旋即,他凑了过来,慢条斯理地吻住了他的唇。   宋辞:“……!”   那一瞬间宋辞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轰然被投下了一颗炸|弹似的,将所有纷杂的想法全都炸得消散一空,在被轰炸的间隙,宋辞蓦然觉得四周像是在放烟花似的,璀璨夺目,五彩缤纷,他觉得自己简直也要像那烟花一样升空了。   之后,宋辞反应过来的心脏才开始狂跳,然后他的内心小人不断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   wdm!!!   纪淮……纪淮在干什么?!他是在亲他吗?!他是吗?!!!   这绝对是的吧!!!!   纪淮松开他,伸出手,用手指摩挲着他的唇边,眼眸暗沉:“是这样吗?”   第52章   因为纪淮主动凑过来的那一吻,在坐船的后半程中,宋辞一直都是飘飘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抹轻盈的棉花糖似的,完全没有着力感的。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下船。   宋辞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纪淮的问话。   ——怎么才算让你夜不能寐,无心工作的打扰?   ……   这样算吗?   开什么玩笑!这样怎么能算呢!   他们都结婚了,再怎么着也得……脱个衣服,摸一摸……滚一滚什么的……之类的嘛。   宋辞对自己没能当时回复纪淮有一点遗憾。   下船后,两人去逛了逛街,宋辞在海对岸拍戏的时候,老早就听说了这边海岛上面有一条叫做长灯的街很有名,有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小吃,手工艺品,海产品等等等。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长灯街只有在晚上才会开。   因为顾名思义,长灯街的的确确是点了成百个灯笼的,灯笼只有晚上才会亮。   于是宋辞和纪淮一起去了海边,宋辞腆着脸说自己不会游泳,想让纪淮教一下。   两个人买了泳衣和游泳圈,换上后踩着沙走到了海边。   其实宋辞不会游泳是骗人的,他之前的确是不会游泳,但是为了巫鸿这个角色,他被迫学会了。   不仅得学会,导演还得要求他精通,动作还得优雅,拍出来得好看。   宋辞在这种压力下已经算游得比较好的了。   但是宋辞想到了那天在游泳池旁边,纪淮给他做人工呼吸的那一幕,于是就鬼使神差地提出了想学游泳。   等走到了水边后,纪淮温和地道:“你会憋气吗?”   宋辞想了一下,摇了一下头。   纪淮看了他一眼:“那你试一下,先憋气,然后一头扎进水里面。”   宋辞看着海面,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担忧的表情:“那万一我晕过去了……溺水了……”   纪淮伸手挡了一下阳光,语调懒洋洋的:“不会的。”   宋辞继续后怕:“这件事,那怎么能说得准呢?”   他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的忧虑:“我从小就怕水,从来没进过水深超过十厘米的地方,你不是也看见了?上一次我自己学游泳的时候,都差点淹死呢。”   纪淮眯眼看着他,似乎是勾了一下唇角:“那你想怎么学?”   宋辞对他笑了一下,伸手抓了抓头发,一脸的认真:“我怕自己沉下去了,要不然你托着我吧?”   纪淮轻笑了一声,他平时是不太笑的,嘴角都是绷起来的,整张脸严肃冷漠惯了,但是这么一笑起来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魅力,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云销雨霁,冰雪消融,一线温暖的阳光徐徐地绽开,让人的心情无比的明朗。   他点了一下头,声音轻轻缓缓的:“好啊。”   宋辞于是往水里一扑,然后偏头看向纪淮,等着他过来托着他。   纪淮走下水里,伸手托住了宋辞的身体。   在他的手接触到宋辞皮肤的瞬间,宋辞霎时欢得想直接往水里钻,好好冷静一下。   纪淮摸他身体了!在之前还亲过他了!而且还都是他主动的!四舍五入一下!两个人简直就相当于开了一辆豪华型的车!   但是关键时刻,宋辞记起了自己不会游泳的人设,于是只能装旱鸭子,手还下意识地去抓纪淮的手臂。   纪淮托着他,慢慢地往深海里面游。   宋辞毫无察觉地被他带着走,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纪淮的身上,想跟他说话:“纪淮,我刚才去问了一下,我们来得简直是太巧了,今天晚上海岛上会举行篝火晚会,听说很好玩唉。”   纪淮的手稍微松了一下:“你喜欢吃烤肉吗?”   “嗯?”宋辞想了想,“喜欢啊,肉嘛,谁不喜欢。”   纪淮:“海边烤肉挺好吃的。”   “我也觉得应该很好吃!”宋辞很高兴,“但是我没来过海边,所以也没机会在海边吃烧烤。”   纪淮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篝火晚会上应该有烤肉,晚上你可以多……”   话说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了一下:“多看会儿。”   宋辞:“……?”   宋辞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不太明白这个话题的走向:“为什么我就不能多吃了?”   纪淮松开了手:“你嘴里不是有伤么。”   “啊?”舌头上的伤口其实今天已经不疼了,宋辞都没什么感觉了,闻言,他噢了一声,有点丧气。   但旋即,他又发现了不对劲,开始狐疑起来:“纪淮……你是怎么知道我我嘴里有伤的?”   从昨天晚上纪淮过来找他的时候开始,纪淮一直都是跟他待在一起的啊,也没什么可以接触别人的机会,是谁告诉他宋辞的嘴里有伤的?   明明宋辞身边的人,纪淮一个人都不认识啊。   在宋辞问话的时候,纪淮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宋辞受了伤是花蔓蔓告诉他的,实际上宋辞在剧组拍戏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基本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现在能这么告诉宋辞吗?   当然不能。   纪淮看了宋辞一眼,语气淡淡的:“刚才在船上的时候,我亲了你。”   宋辞:“……”   宋辞:“……”   他的脸色霎时通红一片。   不是,这个……这个真的能靠亲就感觉到吗?   纪淮的舌头这么厉害的吗……   那以后接吻……宋辞还得保证自己的嘴里没有伤……   不然就得被禁嘴不能吃东西了……   不是,重点是这个到底怎么练出来的啊?宋辞被吻的时候,除了觉得天旋地转,止不住的发晕之外,明明什么都没感觉到啊……   宋辞越想越觉得脸热,浑然忘了烤肉的事情,思绪忍不住飘得更远了一些,现在纪淮都主动吻他了,还对他这么好,都开始管他吃的东西了……那之后他们是不是可以再更亲密一步了?   孤男寡男,共处一个孤岛,不干点什么其他的勾当,真的太对不起天时地利人和了吧?   比如说,他觉得他们可以不止亲一下,他们还可以……亲两下!   宋辞一头扎进了水里面,扑腾着游动了两下,想把热气全都消散下去。   游泳真的很能让人冷静下来,被海水包裹着,就像是身处在一个温柔的怀抱中一样。   宋辞游了十几米远,才把那些让人想脸红心跳的想法收起来。   他于是又打了个转,游回到纪淮的身边,从水里钻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纪淮!”   纪淮戴了副墨镜,正坐在一只充气艇上闭目养神,看见他游过来,他对着他伸出了手,宋辞不疑有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也上了充气艇。   纪淮随手递给了他一杯饮料,安静地看着他喝,宋辞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刚想偏头对纪淮微笑,跟他商量等会儿去哪儿玩,纪淮便先他一步开口了:“你学得还挺快。”   宋辞:“……”   宋辞被呛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他霎时想直接从气艇上面跳下去。   他……他刚才思维活跃得过了头,把自己旱鸭子的人设忘得干干净净。   纪淮在墨镜后眯了一下眼睛:“你其实早就会游泳了吧?”   宋辞本来还想糊弄一下,把话题转移过去,但是纪淮都问到这个份上了,宋辞也不能隐瞒什么,只好伸手摸了一下鼻子,干巴巴的地应了一声:“啊。”   纪淮没说话,往后靠了一下,坐姿十分随意闲适,这个姿势让宋辞想到了他们去纪家的时候,宋辞偷亲纪淮的那个夜晚,当时纪淮也是这么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看。   宋辞忍不住,慢吞吞地挪过去,也靠在了另外一边,一个距离纪淮很近的地方。   但是这一次丝毫不敢跟他有任何的近距离接触。   纪淮偏头看向他,声音慢悠悠的:“小辞。”   宋辞的耳朵一直在注意纪淮的动静,听他喊他,还是用这么富有磁性又低沉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的耳根子都软了下来,他咳嗽了两声,应道:“嗯?”   纪淮伸手摘下墨镜,偏了一下头,看向了宋辞。   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碰撞。   纪淮的眼睛像是深不可测的黑洞似的,与之对视,仿佛藏纳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会被窥探得清清楚楚。   不知为何,宋辞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抿了一下唇,移开视线,下意识地想要转过头去避开纪淮。   但是纪淮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伸出手,固定住宋辞的脸颊,一寸寸地慢慢凑近他,直到两人呼吸相缠,仿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两个人随时都可能吻在一起。   宋辞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眨了一下眼睛,声音小得连风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吹散:“纪淮……”   “我就问你一次。”纪淮对他一笑,只是那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除了游泳这件事之外,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吗?”   宋辞的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在偷亲纪淮的那个夜晚,他看着纪淮说的那些话。   很多个晚上,我都是等着看你,看完你才去睡的。   宋辞从来没有刻意地在纪淮面前撒过什么谎,唯一一个最重要的秘密——就是隐藏了他自己的身份。   第53章   这个秘密宋辞是不可能跟任何人说的。   没有谁能够接受自己其实是活在一本书里面的事实。   这话要是说出来,宋辞指不定会直接被当成神经病,然后送进疯人院。   在纪淮的注视下,宋辞只觉得心跳快如擂鼓,纪淮平时跟人谈判合作惯了,身上的气场本来就很强,虽然在面对宋辞的时候,稍稍有所收敛,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很难将所有的锋芒全都收起来,不可避免的会给人带来压迫感。   那种压迫感就像是一只压在人胸口的大石头,沉闷得让人窒息。   宋辞咬了一下牙,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着,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蝉翼一样。   旋即,他慢慢地摇了一下头,声音听上去还算镇定:“我没有。”   纪淮看着他,手指略松。   “我不知道怎么对于你来说才算是重要的……”宋辞低下了头,手指摩挲着饮料杯的边缘部分,像是艰难地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但是对于我来说,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没跟你说。”   纪淮放下手,没出声。   宋辞捻着自己左手无名指的地方,没有看他,自顾自地道:“我把结婚的时候你给我戴的婚戒弄丢了。”   那是被人抢走的。   当时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有一种做梦的不真实感,后来又遭遇霉运毒圈,更有种自己是在玩游戏的错觉,所以被抢劫的时候,他觉得那是游戏的惩罚,并没有太大的真的丢了东西的感觉。   你玩游戏的时候,被人抢了东西,难道第一反应会是报警吗?   但是现在的情况又很不一样。   宋辞喜欢纪淮,很喜欢很喜欢。   但是那枚婚戒,是原主亲手挑选的。   虽然婚房也是原主挑选的,但起码东西都是全新的,原主从来没住过一天。   而婚戒则是按照原主的尺寸定下来的,是属于他的东西。   就算后来有机会,宋辞也没去想过把它找回来。   他不会喜欢那枚戒指的,那代表的是纪淮和原主的一段情愫。   他的心没那么大,做不到毫无芥蒂。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假如你想要一件东西,就放它走,它若能回来找你,就永远属于你,它若不回来,那根本就不是你的。”宋辞的手从杯子上垂了下来,指尖差点碰翻杯身,他攥紧了掌心,只觉得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似的,他看着纪淮,毫不躲闪,“这么多天了,它都没有回来,以后也不可能回来。所以纪淮,我觉得那枚婚戒根本就不属于我,我喜欢的婚戒是……另外的款式,那枚丢掉的婚戒的款式是我最讨厌的。”   纪淮的神情微微一动,在瞬间反应过来了宋辞想要表达的潜台词。   他在暗示纪淮,他不是上一世的宋辞,他跟上一世的宋辞根本就是两个人。   两个人的喜好不同,甚至是天差地别。   “我也不喜欢。”纪淮抬起手,揉乱了宋辞的头发,声音淡淡的,“丢了就丢了,改天再重新定做一款就好了。”   宋辞的心情霎时像是乘着一阵风似的,呼啦一下轻扬了起来,他对纪淮一笑:“好!”   又在海上玩了会儿,踩沙滩,捡贝壳,最后宋辞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拉着纪淮一起在海边堆了个城堡,纪淮也没嫌弃,就陪着他玩。   玩累了后就去吃了饭,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宋辞有点困了,想睡觉,于是两个人找了家酒店,打算开个房间,在酒店的门口有一家饮品店,宋辞刚好口渴了,想喝,于是就跑过去买。   纪淮先他一步进了酒店,然后跟前台低语了一些什么,最后从钱包里拿出了十几张崭新的红钞票,伸手推了过去。   前台的表情笑得像是开了花似的。   刚付完钱,秘书给纪淮打了个电话,这已经是她第六次给他打电话了,如果纪淮再不接的话,很有可能秘书就会直播上吊自杀给他看了。   于是纪淮只能接了起来,然后往隐蔽的地方走了过去。   秘书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感动:“纪总您终于接电话了!我跟您说,有一个合同的细节我必须现在跟您敲定一下……”   宋辞买了两杯饮料,走进酒店后发现纪淮在角落里接电话,霎时开心得差点蹦起来。   为了让纪淮不发现他,宋辞特意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前台,旋即他拉下墨镜,对着前台小妹笑了一下:“你好。”   前台一抬头,看见宋辞,眼睛瞪圆了,下意识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辞辞辞辞崽!”   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被人认出来?而且听这称呼好像还是粉丝?   宋辞本来想把墨镜赶紧戴上的,但是想了想,动作又迟疑下来,最终他把墨镜摘了下来,大大方方地对她一笑:“是我。”   前台捂住了脸,嘴巴张开,像是控制不住自己马上就要尖叫了一样,宋辞赶紧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前台大口呼吸了好几下才冷静下来。   宋辞回头看了一眼纪淮那边,发现他正在打电话,丝毫没注意到这边,于是他打算速战速决:“我能问一下,你们酒店还有双人房吗?”   前台浑然忘记了自己之前收过的钱,兴奋得就像是嗑了药似的,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宋辞噢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那还有单人房吗?”   前台又点了点头。   宋辞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想了想,低声道:“那你们有那什么……情侣套件吗?”   前台点点头,不过这一次点头的动作慢了一些,她有些狐疑地看着宋辞:“崽崽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宋辞毫不避讳地一点头:“是啊,我已经结婚了啊。”   前台:“!”   前台:“!!!!!”   她的心里一片惊涛骇浪,她有点激动:“崽崽你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不,我不是让你不结婚的意思,但是你还小,你长得又这么好看,你不懂这个社会的复杂,你要是万一遇上了坏人怎么办?万一你的女朋友对你家暴怎么办?万一她看你好欺负出轨了怎么办?”   宋辞:“……”   宋辞深吸了一口气,对她眨了一下眼睛,做了个wink,电力十足。   前台:“!!!!!!!”   wdm!!!!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wink可是宋辞的舞台必杀技!!!!!   怎么能这么好看!!!!!她要哭了!!!!!   “是这样的,时间有点匆忙,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但是我结婚的对象他很好很优秀,我很爱他,他也很照顾我,你说的情况不会发生的,能拜托你先保密一下吗?”说着宋辞双手合十,很乖地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前台:“!!!!!!”   他在对我笑对我撒娇!!!!!   我死了!!!!!!!把我的命拿走吧!!!!   前台飘飘然的:“好……”   宋辞又压低了声音:“还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一下,我对象他……就是有点保守害羞,如果知道了你们这里有双人房或者单人间的话,可能会跟我分开睡,但是我跟他结婚没多久……就新婚嘛,你懂的,所以等会儿如果他过来的话,你能撒一下谎,说只有情侣套房了吗?”   前台继续飘飘然:“啊……”   宋辞以为她不答应,抓了抓头发:“我给你签名?签多少都行!”   前台猛地反应过来:“我我我要十张!我还想跟你合照!”   “可以啊,没问题。”宋辞一口答应下来,可看着她一脸恍惚地样子,不禁有点担心,“你……你真的记住了我刚才在说什么吗?”   前台满脸羞涩的微笑:“记得记得,等会儿你女朋友过来了,我就跟她说只有情侣套房了,我发现今天来的客人都好浪漫哦。”   刚才也来了个客人,说想给女朋友一个惊喜,跟她求婚,所以能不能麻烦她等会儿来客人询问的时候说只有情侣套房了。   宋辞在她递过来的纸上面飞快地绕着字,为了表达对她的感谢,他特意在每个签名的后面,全都加上了一颗小心心。   签完名递过去的时候,前台的表情幸福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然后她拿出了手机,想跟他拍照。   宋辞一边凑过去一边问:“你刚才说今天来的客人都好浪漫?是也有人像我这样吗?”   “对啊!”前台按下了拍照按钮,“刚才也来了一个……”   她的话还没说完,纪淮便走了过来,无比自然地伸手搭在了宋辞的肩膀上。   宋辞偏头去看他,对他微笑了一下,很是镇定:“纪淮,我刚才问过了,这个酒店似乎只剩下情侣套房了。”   前台说了一半的话猝然顿住,看着纪淮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似的。   旋即,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点一点慢慢地睁大了。   我艹艹艹艹艹!!!!   这个人是……这个人是!!!!辞崽的老公吗?!   辞崽的对象不是女的,而是一个男的?!!!而且她刚才还收了那个人的钱?!!!   不是,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既然两个人结了婚,还是情侣,那为什么他俩的剧情怎么……这么烧脑?还都是不一样的版本?   纪淮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漫不经心道:“是吗。”   说完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太平淡了,他顿了一下,看向前台,皱了一下眉:“只剩下最后一间情侣套房了?”   前台都快疯了,瞪着他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点了一下头:“……是的。”   见纪淮仿佛不太愿意的样子,宋辞十分有眼色地赶紧站出来一步:“那什么……我好累啊,我现在走不动路了,我就想睡觉。”   说着他把身份证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推,根本不跟纪淮商量,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不容抗拒地道:“那没办法了,我们就要这一间吧。”   前台依旧一副表情扭曲仿佛经历了天崩地裂的模样,在内心不断地狂叫。   在宋辞再次伸手掩唇咳嗽的时候,前台才反应过来,接过了他的身份证,然后对纪淮道:“……麻烦您也提供一下您的身份证。”   纪淮慢慢地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然后在宋辞的注视下,放在了柜台上。   宋辞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的身份证,等它落到柜台上后,他立刻往前一推,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意溢满了整张脸:“一个情侣套间,谢谢。”   等到房卡拿到手里的瞬间,宋辞笑得更加开心了。   他美滋滋的想——这下子纪淮怎么都跑不掉了。   第54章   下午宋辞让纪淮陪他一起睡午觉,纪淮原本是想趁着宋辞睡觉的功夫处理会儿工作的,但纪淮不睡觉,宋辞就一直强撑着在旁边看电视陪着他,眼皮困得都在打架了。   昨晚纪淮照顾了他一晚上没怎么睡,今天又跟他一起玩,体力消耗肯定特别大,宋辞担心纪淮的身体扛不住,所以才想让纪淮也睡会儿的。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会儿,虽然都没挑明,但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最后纪淮认输了,他放下手机,答应陪宋辞一起睡。   在滚上床之前,宋辞特地去把窗帘拉上了,然后才上的床。   纪淮睡觉的时候很安静,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宋辞规规矩矩的在他的身边躺了会儿,在感觉到纪淮睡熟了之后,他一点一点地挪过去,靠进了他的怀里。   躺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后,宋辞才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放心地去见周公了。   纪淮本想趁宋辞睡着后再起来,但是宋辞抱住了他的胳膊,他如果起来的话,宋辞肯定会察觉到。   宋辞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这种敏感,只要一有纪淮在他身边,他就算是睡着了都像是偷偷地留了一丝神智在注意他一样,纪淮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惊醒。   纪淮无言地看了会儿天花板,然后侧过了身,把胳膊抽了出来,宋辞的眉头一皱,挣扎了会儿,纪淮又伸出手拥住他,安抚性地在他的背后拍了拍。   宋辞的睡颜重新舒展开来,他似乎十分熟悉这种姿势似的,又习惯性地往纪淮那边拱了两下,一头钻进了他的怀里,然后把头放在了他的胸口附近,之后才彻底的安静下来,睡熟了。   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纪淮有点想笑。   他伸手放在了宋辞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揉了一下,然后他低下了头,在宋辞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声音很低:“午安,宋小辞。”   关于他到底是谁宋辞一直都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法,今天纪淮挑时机问了,宋辞看似回应了,给了他暗示,但那也只是暗示。   他在纪淮面前……还是有顾虑的。   纪淮有耐心,他会慢慢等,等他对他完全敞开心扉,等到他可以相信他对他的喜欢不会因为他是谁就有所动摇。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总会有的。   两个人都没有定闹钟,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上六点才醒过来。   睡的时间超过了两个小时,宋辞醒来的时候晕晕乎乎的,脑袋有点发疼,他抱着纪淮赖了会儿床,然后两个人才起来,准备去逛千灯街。   已近日暮,天边氤氲着深红浅红,交织在一起,像是泼了一盆浓墨一般,又在水中丝丝缕缕的浸开,十分漂亮。   宋辞喜欢各种小吃,看着什么新鲜好玩就去买什么,但是通常吃了两三口就又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住了视线,兴高采烈地又去买。   于是纪淮不得不贡献出自己的两只手来帮这位见异思迁的小祖宗拿零食,他也不拦他,随他高兴买什么就买。   宋辞最后又被一个卖石头的小摊吸引住了。   卖石头的小摊这里没多少人,宋辞蹲在小摊旁边,看着摊位上面摆着的五颜六色的鹅卵石,这些石头的颜色缤纷多彩,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的都有。   一位婆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摊位后面,脸上带笑地看着客人们挑石头。   这些石头不仅样子和颜色怪,更有意思的是它们都是成双成对的。   宋辞随手捡了两颗石头,抬头问老婆婆:“请问一下,为什么这都是两颗两颗待在一起的啊?”   “这是同心石。”老婆婆坐着没动,声音又轻又缓,“同心石是有一段传说的。”   宋辞来了兴趣:“哦?”   他往后看了一眼,纪淮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正拿着一堆吃的,在给他排队买冰淇淋。   因为他周身气场都跟别人格外不一样,于是在他的前后排队的人,都离他有一段距离。   宋辞看得想笑,偏头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老婆婆悠然道:“据说这个海岛上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位公主,名字叫乔伊斯,公主倾国倾城,无数人为了仰慕她的风采,千里迢迢从千里之外赶过来求见,求婚,然而公主很高傲,一个都看不上。但是有一天,一位强大的恶魔来到了海岛上,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后还强掳了乔伊斯做他的妻子。在两人大婚当日,一位男人从天而降,救走了公主,拯救了整个国家。乔伊斯和那个男人一见钟情,互相爱慕,可是国王却看不上他,国王觉得那个男人一点本事都没有,配不上他女儿,但是经不住公主死磨硬泡,于是勉强答应给男人设置关卡,他对男人说,他必须得穿过火山,踏过雪岭,斗过最勇猛的怪兽,征服最凶野的坐骑,能上天遁地,采到这世界上象征着纯洁爱情的永生花,才肯答应他跟公主的婚事。”   这是一个童话故事。   宋辞从小就不知道听了多少童话,但那都是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哄他睡觉的时候讲的了,长大后就不爱听了,喜欢到处疯到处野,时隔一二十年,宋辞再次听到童话故事,不禁觉得有点新奇。   周边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全都离开了,只剩下了宋辞和老婆婆。   两人一蹲一坐,隔着短短的距离互相看着彼此。   老婆婆深深地凝视着他,脸上布满了皱纹,但是那双眼睛却纯洁见底,又带着一点奇异的蓝色,就像是一块蓝宝石似的。   宋辞眨了一下眼睛:“后来呢?”   “勇敢的骑士为了能够得到与公主的姻缘,答应了下来,临走前,他给了公主一块石头,跟她说如果她想他了,她可以看看这块石头,只要这块石头还在,他就能找到回到她身边的路。男人穿梭了许多的世界,历尽辛苦,找寻那朵身处在凶险人迹罕至地方的爱情之花。国王开始调查这个男人的背景,但是他寻遍了整片大陆,都找不到丝毫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他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样,毫无由来,没有过去,也没人能看得见他的未来。”   宋辞听得有些入迷:“啊……”   他抓了抓头发,好奇地看着她:“那结局呢?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老婆婆的声音慢了下来:“男人最后采到了花,但是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恶魔把石头抢走了,男人于是拿着花,开始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公主所在的世界,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宋辞看着地上摆着的石头:“所以这个,就是公主和她的丈夫分别时候留下来的同心石吗?”   老婆婆点了一下头,目光飘远:“对。”   她从地上捡起了两颗石头,随手递给了宋辞:“买两颗吧,以后说不定会用到的。”   这一瞬间宋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盯着老婆婆手里那两颗普通无奇的白色石头,像是被魔鬼驱使了一样,他看着那两颗小石头,极其缓慢地说了一个好字。   老婆婆把石头穿上了线,然后递给了他。   宋辞付完钱后,拿着两颗石头傻傻的站在原地。   一直到纪淮买好了冰淇淋走过来拍他肩膀的时候,宋辞才从发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纪淮把冰淇淋递给他,四处看了一眼:“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我刚才在买石头,一个老婆婆跟我讲童话故事来着。”宋辞对他笑了一下,接过冰淇淋咬了一口,他指向自己的右边,“就是这个……”   但是转过头的时候,他却猝然一愣。   哪里有什么老婆婆和卖石头的摊位,他的右边,明明摆着的是一个卖饰品的摊位。   “哎?”宋辞像是见了鬼似的,不敢置信地扭头望了望,但是热闹的大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擦踵,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他却再也找不到那位老婆婆的影子了。   宋辞于是皱着眉头又把头扭回来,想了想,他重新笑起来,眼睛弯弯地看着纪淮,喊他:“纪淮。”   夜幕降临,成百上千的灯笼在这一瞬间全都亮了起来,照亮了整条街道,从上俯瞰下去,像是一条倒灌的银河。   星星点点,闪闪发光。   纪淮看向宋辞。   两人周身所有的喧嚣声,鼓噪声,似乎全然在对视的这短短的一秒中轰然远去,流水般的消逝了。   长风从遥远的天际滑过,混合着长灯反射出的微茫,呼啸着从两人的身边经过,又头也不回地飘远。   宋辞额头上的黑色碎发随风扬起,黑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装着的,全然是纪淮的身影,在灯光的衬托下,他的脸颊弧线柔软一片,五官精致得像是古代的水墨画一般。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了会儿纪淮,忽然对他展颜一笑,旋即,他稍稍踮起了脚尖,把手里的一颗同心石挂在了纪淮的脖子上,但是做完这个动作后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顿了会儿,宋辞停在纪淮的耳边,像是讲悄悄话似的:“纪淮,我得了个宝贝。”   纪淮站在原地,遏制住想要伸手抱住他的冲动,只觉得耳根子一片酥麻,像是有电流打过似的。   宋辞轻轻地道:“戴上这块石头,你就被我锁住了,我们就再也分不开了。”   宋辞退开一步,舔了一口冰淇淋,笑容可掬地歪头看着他:“纪淮,我发现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喜欢到……就连一块普通的石头,被一个骗子套上了浪漫的童话故事的壳后,也想捧到纪淮的面前,高兴的给他看。   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宋辞又吃了口冰淇淋,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可他的手腕却被人蓦然拉住了。   因为惯性,宋辞撞入了身后的怀抱中。   宋辞愣了会儿,抬头看向纪淮。   纪淮低头也看着他,声音低哑:“……冰淇淋甜吗?”   宋辞顿了会儿,像是为了回答他的话似的,又吃了一口冰淇淋,然后才严谨地点了一下头:“有一点……”   有一点甜,但也有点苦,他要的是抹茶口味的。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纪淮却伸手,用力地环紧了他的腰,将他更紧地带入怀中,然后,他低头,一点一点地吻住了宋辞。   宋辞僵住了。   良久,他只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像是要爆炸似的。   血液在血管中沸腾游走,轰然冲向脸颊,耳垂,将其染上一片绯色。   宋辞脚底发软,手也垂了下来,就连冰淇淋是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的他都没发现。   仿佛有一道透明的膜将两个人与外界分离开来,他们拥抱着彼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忘我地吻着。   这一刻,时间没有尽头,长街也似乎没有尽头。   繁星,长灯,夜风,全都化为了背景,从他们的指尖溜过。   温柔的夜,亲密的一个吻,相缠的十指,衣料掩盖下,从狂乱化为平静的心跳声,还有彼此唇间的甜蜜,全都至此定格,化为了记忆最深处的糖。   第55章   篝火晚会是在海边举行的,顺着长街走到了尽头,就来到了大片的空地上,那类似于一个广场,周围还有喷泉。   再往前走数百米就是沙滩,海岸。   此时在沙滩与广场的交界线上正燃着大把的篝火,火焰劈里啪啦地燃着,上面串了肉,有人专门在旁边看着火候,十分熟练地往上面撒调料。   而在广场中央,人声鼎沸,大家围着一个台子,那看上去似乎是个舞台,有一定的高度,周围还简单地打了灯。   在广场的入口处,放置了一块牌子,上面写了正在举办的活动——舞林大会,为心爱的人而战!   纪淮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因此只站在最边缘的地方,远远地看着这边。   宋辞凑上前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分钟后,他弄明白了规则。   这个海岛上的人都善舞,而篝火晚会呢,虽然名叫篝火晚会,但实际上是一个大型的相亲活动,没对象的单身男女可以在这个舞会上面互相认识,而有对象的人也可以来参加,纯图乐呵。   每一轮七个人参赛,赢的人可以获得任意奖品。   而奖品则包括——戒指,项链,耳环……   简而言之,是赢了比赛就可以送给心上人的东西。   因为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且非常成熟了,现在大家对同性恋人也没什么偏见,准备的礼物中,也有专门设置的给男同恋人和女同恋人的奖品。   宋辞本来就有点感兴趣,等看见了礼物盒中的礼物后,他更是移不开视线了。   那是一对素圈!   颜色是浅浅的银色,没有镶钻,拿着仔细看的时候,能看见上面繁复的花纹和细细的纹路,做工很精致。   工作人员见他感兴趣,忙介绍道:“先生好眼光!这对素圈可是用我们海岛特有的金属制成的,还是我们岛上的设计师为了纪念他们的爱情,特地创立的一个品牌,一生只能买一次,象征着一生一次的爱情。”   宋辞转头看了看纪淮,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无名指,然后他的唇角勾了起来。   参加比赛得交钱,交完钱后随机排号,八个人一组,跳完后由观众决定谁跳得最好,他们会把花放在他们认为跳得最好的人的面前,这样赢的人就可以拿着鲜花和奖品送给自己最爱的人。   这也就是活动的意思,舞林大会,为了心爱之人而战。   同样的,那些跳舞跳得好的人,也能够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大部分人对胜负其实没那么在意,大家跳舞纯粹是模仿孔雀开屏而已。   宋辞领了号码牌后,走到了纪淮的身边。   纪淮看了他一眼:“我看见你好像在那边待了好一会儿,你参加了那个活动?”   其实活动不活动的纪淮倒是没怎么注意,他只想和宋辞去海边散散步什么的。   这里人太多,他不喜欢太嘈杂的环境。   “是啊。”宋辞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他看着他,眼神温软,像是化开的蜜水似的,流露着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欢喜,“我有个东西很想要。”   纪淮对这句话已经听麻木了。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克制欲望,冷静,沉着,最好不要展示自己的喜好,以免被人拿住把柄,而宋辞和他是完全相反的物种,宋辞热情,活泼,自由,不受拘束,爱恨浓烈得像火,看上什么就要什么,高兴的时候喜欢活蹦乱跳,不高兴了就喜欢抱着他撒娇。   基本上只要他说“我有个东西很想要”,那就等于那个东西我必须拿到手。   纪淮嗯了一声:“钱够吗?”   宋辞摸了摸鼻子:“不关钱的事,你等会儿能站得离舞台近一点吗?”   纪淮看着他。   宋辞仰起头,在他的唇上面飞快地吻了一下,然后快速地道:“我想跳舞给你看!”   主持人那边已经在叫宋辞的号码了,宋辞跑过去,走上舞台,和其他的选手站成一排。   舞台底下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们,为了今天的晚会,他们精心打扮过了,都很引人注目。   为了方便出来玩,宋辞就穿了一件打底的白色T恤,外面随便套了一件衬衫外套,下面配了一条黑色长裤,脚上是一双板鞋,看上去清爽得就像是刚出校园的大学生似的,简直是这群俊男靓女中的一股毫不做作的清流。   规则很简单,其实也没什么规则,跟着音乐声跳就好了,但是为了增加挑战难度,主持人经常会放那种反差比较大的音乐,会在温和和爆炸中反复横跳,很考验人的即兴发挥和反应能力。   宋辞看见纪淮慢慢地走近了舞台,他顿时笑得更加开心了,还冲他挥了一下手。   音乐声起,先开始就是一首很炸的音乐,节奏感鲜明,鼓点密集。   宋辞只反应了一秒,就立刻跟着音乐摇晃,踢腿,旋转,音乐到达最顶峰的时候,他做了一个breaking的动作,动作干脆利落,力道足够,而且流畅又好看。   本来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分散着的,可是等到宋辞撑着地板旋转后,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很少有人刚开始就这么亮眼的。   其余人本来很松散地只是在随着音乐摇晃,还在找代入的感觉的,但一看见宋辞的舞蹈后,立刻换了路数,也纷纷开始各放奇招。   就在这一瞬间,音乐声陡变,节奏慢了下来,放的是一首情歌,情意绵绵,缱绻柔和。   大多数人都需要反应的时间,但这个规则对于宋辞来说似乎全然被他吃了,宋辞根本不需要反应的时间,立刻变换舞风,打着节拍做着wave,脸上洋溢着愉悦的微笑,动作也随之慢了下来,他转身,手挡住眼睛,回眸的时候,手一路顺着眼角往下滑,虚虚地抚过面部弧线,颈部,旋即是胸腹,腰部,身体随着手到的位置柔软地起伏着,仿佛没骨头似的。   光线刚好打到他这边,虽然没化妆,但是他却闪耀得不可思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嘴角含笑,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观众们:我艹艹艹艹艹,这是哪来的小妖精!!!!他也太撩了吧?!   音乐又陡变,浓浓的摇滚金属风。   宋辞原地跳了一下,手放到了衬衫外套的一边,所有人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然后,下一瞬,宋辞便拉开了衣服,将衬衫外套拉了下来,虚虚地搭在胳膊上,而另外一边的袖子还是完整的。   众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纪淮站在喧嚣的人群中,只觉得呼吸有点稀薄,身体也不住的发着热,像是被人平白无故拨下了一粒火种,那个人又充满恶意地继续吹着气一样,像是不在纪淮的体内燃起一把火,不把他烧着,就誓不罢休。   音乐越来越嗨,宋辞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在一记重重的鼓点后,他猛地脱下了外套,随手一甩,衣服轻飘飘地飘向了纪淮的方向。   纪淮伸手接过了那件衬衫,眼神像是藏了一团火似的。   有人吹起了口哨,充满了调侃的意味。   音乐再度变化,变成了轻柔的华尔兹舞曲。   宋辞收起之前大开大合的动作,绅士地滑着步,动作优雅,舞步轻快,仿佛他的面前真的站着一位舞伴一样。   此刻所有的观众全都疯了,天呐这是什么宝藏男孩!他为什么什么舞种都会?!而且还跳得这么好看!他的腰好细,腿好长,脸也好漂亮!!!   音乐还没结束,就有胆子大的观众朝宋辞抛出花朵,对他喊道:“喜欢!”   音乐声停了下来。   比赛结束了。   宋辞在半空中接过花朵,一只手背在身后,微微屈膝,接花的那只手在空中漂亮地绕了几圈,然后放在唇边轻轻地一吻,他微微一笑,回应了刚才的喊话:“my pleasure。”   观众们:天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有人能做到同时对全场人一起放电!!!!花给你给你!!!把我拿走都行啊啊啊啊啊!!!!   纪淮的视线带着难以忍耐的热意,落在宋辞的身上,落在了被他吻过的花上面。   接下来是观众们投花的时间,每个选手的面前都有一个花蓝子,观众们放进去一朵,上面的数字就会加一个。   这场比赛毫无悬念,宋辞获得了全场最佳。   他在主持人展示出来的奖品中挑选了一个,但是因为距离太远,又没有摄像头的缘故,没人看见他到底挑了什么。   宋辞还没走下台,便有无数人纷纷围了上来,想问他联系方式,想跟他认识。   宋辞带着微笑,有礼貌的一一婉拒了,挣脱出人海后,宋辞跑到了纪淮的身边,对他一笑:“你觉得我跳得怎么样?”   宋辞刚刚跳完没多久,气息都还不匀,带着点喘,额头上也覆着一层薄薄的汗。   纪淮顿了一下:“嗯,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速比平时慢了很多倍。   宋辞咧嘴一笑:“为你跳的。”   每轮比赛的第一名都可以获得免费吃烤肉喝酒的机会,篝火边,沙滩上,正在举办另外一场盛会,那是情侣专场,放的也全都是情歌,柔和的舞曲。   大家吃吃喝喝,想跳就跳,想唱就唱,十分惬意。   这个场子是禁止单身狗入场的。   宋辞和纪淮走了进去,宋辞口渴,知道纪淮不让他吃刷过辣酱的烤肉,于是就去喝了一大杯酒,喝完后他拉着纪淮进入了舞池中,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会跳华尔兹吗?”   纪淮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你想和我跳舞?”   喝完酒后,浑身都是热的,刚刚跳完才没多久,宋辞正处于一个跳嗨了的状态中,他伸手搭在纪淮的肩膀上,示意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他鼓励道:“没关系的,你看大家都在跳,这个很简单,我跳女步,你来跳男步。”   华尔兹是交际舞,相较于其他的舞种来说,的确没什么难度。   纪淮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中,按理说也应该会这种基本的交际礼仪。   但是宋辞很快就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纪淮的身体僵硬得就像是一个钢铁怪物似的,有好几次都差点踩到了宋辞的脚。   宋辞一边教他一边趴在他的肩膀上笑,乐不可支:“纪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着明明挺聪明的啊……”   繁星漫天,海水轻拍着岸边,起起伏伏,清凉的夜风徐徐吹来,仿佛将一切燥热,喧嚣,全都抚平了。   只余静谧和安详。   宋辞和纪淮的身边也有其他的,零零散散的情侣。   纪淮在宋辞手把手的教导下,勉强能够做到不踩到他的鞋子了。   但他俩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宋辞的身体有多软,纪淮的身体就有多硬。   宋辞最后趴在纪淮的肩膀上,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索性也不教他舞步了,两个人就这么随着轻柔的音乐慢慢地摇晃着身体。   宋辞偏头看向他,眼神有点迷离:“纪淮。”   纪淮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他感到了指间一凉,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套住了他的手指。   这对于宋辞来说仿佛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似的,他又笑了起来,笑声轻盈,他把头埋在纪淮的颈间,含糊不清地道:“今天好开心啊。”   好想就这么一直下去,今天永远都不过完。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了。   宋辞后来又喝了些酒,他原本以为那些都是没什么度数的果酒,但是后来越喝他就觉得头越晕。   拿房卡刷开门后,两个人进门,纪淮刚刚随手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宋辞便从他的身后扑了过来,伸手环住了他的腰,然后吻住了他的脸颊,下巴。   黑暗中,看不清宋辞的脸颊,但是他的唇却又湿又软。   纪淮的脑中浮现出了宋辞刚才在台上的时候,手顺着身体曲线往下抚的那个动作,以及他朝着他脱衣服的画面。   体内的火苗像是被黑暗催生得复活了似的,又重新燃烧起来,游走了每根神经,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将其烧得什么都不剩。   纪淮拉住宋辞的身体,将人抵在门板上,低头,灼热粗重的呼吸声落在了宋辞的耳畔,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宋辞已经喝醉了,他的眼睛就像是被水洗过了似的,迷离而诱人,他伸手环住纪淮的脖子,声音像是猫似的,一声比一声软:“纪淮……纪淮……我想要……你……”   纪淮低头咬住了他的唇,手往下滑去,掀开了他的T恤。   两人的呼吸相缠,心跳声也剧烈得乱成了一团,分不清彼此。   纪淮松开他的唇,一路吻至他的耳侧,宋辞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手攀附在纪淮的肩膀上,几乎没有着力点。   纪淮咬了他的耳垂一口,声音又低又凶:“以后不准在别人面前那样跳舞。”   宋辞像是根本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似的,抵着他的肩膀,唔了一声。   纪淮想了想,又冷冷地补充道:“不准给别人买石头。”   宋辞没给他回应。   纪淮:“不准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宋辞没说话。   纪淮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摇了摇宋辞的身体:“宋辞?”   月光从窗口间洒进来,铺散在了宋辞的脸上,他闭着眼睛,长睫微垂,呼吸声均匀而有规律,他靠在纪淮的肩膀上,一动也不动。   ——他已经睡着了。   纪淮:“……”   第56章   在宋辞和纪淮出去约会的这么短短的一天时间内,网上的风向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时宣和单阳夏站出来,解释少年2开场舞结束后,宋辞因为没吃东西,胃疼,所以时宣才拿出的糖,场务也站出来,证明高全的确找她拿过胃药。   宋辞有几个粉丝在看直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宋辞的异样,一看见单阳夏和时宣出来解释了,立刻把少年2当天宋辞吃糖前后的所有画面全都截了出来,一帧一帧的分析,还有那段被曝出来的宋辞在休息室躺着和经纪人聊天的视频,他脸色苍白,明显是在躺着休息。   做成了完整的时间链后,粉丝们整理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宋辞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就上了舞台,当时撑不住了后时宣给了他糖,下台后经纪人还给他拿了胃药。   他是因为身体原因才吃的糖,而且这是他的第一次舞台,没什么经验,身体不对劲了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应对。   后来殷期选择他作为对手,他也什么都没说,忍着疼答应了下来。   原来那一场玫瑰美人的完美表演,居然是在那种情况下完成的。   宋辞的粉丝们几乎都要心疼得落泪了。   马上有人站出来杠:他也可以不答应啊?谁逼他答应了?   辞粉:他就是一个十八线,而殷期是备受关注的小鲜肉,其他人都答应了,他不答应,网上会怎么传?他就是被你们这些杠精逼到绝路了,有自知之明,才选择继续完成表演的,现在你们还巴着这件事不放,你们有良心吗?心被狗吃了吧?滚啊!!!   黑子们被怼得无话可说,于是又转移战火,开喷其他的黑点。   但是立刻,关于师易的事情就戏剧般的反转了。   网上爆出来了师易和宋辞拍戏的完整版高清视频。   视频里完全是和网上盛传的版本截然相反的画面。   师易一再逼近宋辞,脱他衣服,摸他的腰,手还想继续往下滑,还让他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宋辞忍辱负重地没吭声,后来受不了了,中途喊了停,再后来回来的时候,师易还要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宋辞靠近他的时候,师易的态度就跟之前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他偏开了头,而在动态的视频中,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宋辞的脚是踩在了师易的脚上,而不是搭着他的脚,在勾引他,视频的结束是有人喊了停,然后让师易过去一趟,那边站了导演和一溜的主演。   黎明剧组的场务站出来解释:喊停的那段时间,宋辞过来找我拿了花露水和皮蛋。   顺便附上了花露水的瓶子的照片以及当日订餐的小票收据。   这下子网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全都炸了锅。   师易已经四十多岁了,有家庭有孩子,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正经严肃而顾家的,而且他还是一位靠自己的本事爬起来的老戏骨,所以当初在照片爆出来的时候,会有那么多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相信师易,踩宋辞。   宋辞的粉丝们虽然走了大半,但是剩下来的全都是死忠粉,这下子看见事情终于反转,而且真相居然还是这样,一个个的战斗力堪比护崽的老母亲,都急红了眼睛,硬生生的以一敌百,手撕了当时黑宋辞勾引师易的微博,发起了一个话题,让师易向宋辞道歉。   这个视频是铁锤,黑子们任何黑点都找不到,当时带节奏说的什么宋辞强吻师易,强行勾引他,完全是无稽之谈,那只是卡角度拍的别有用心的照片而已,事实上那只是师易受不了花露水和皮蛋的味道而露出的嫌恶的表情而已。   而接下来,江凌和林饮月站出来为宋辞发声,林饮月澄清那天其实是她遇见了一个变态,而宋辞及时出现,保护了她而已,她很感谢宋辞,希望粉丝们理智一点,不要被人当枪使,不要被带节奏。   正主发声,月光们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开始探根究底到底林饮月受了什么委屈,那天的事情其实很好查,整个剧组都因为这件事停工了半个小时,稍微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月光们纷纷沉默,在大粉的带头下,开始齐刷刷地向宋辞道歉,认错,并感谢他保护了月月。   江凌发了单阳夏那天发过的视频,并发微博:宋哥,夏哥,都是我很好的朋友,男女之间不是只能产生爱情,男女共处一室也不是只能做那种事,淫者见淫,希望大家可以理性而成熟一点。但不管怎么说,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把对戏选在了一个容易让人误会的场合,下次对戏,我争取搬个板凳,和夏哥,宋哥一起,到大街中心,在大家的围观下对戏,可能这样就不会被误解了吧。   江凌的粉丝们赶过来安慰她,摸摸头,说她受委屈了,明明她那么努力而用功,但是却被人戴上了有色眼镜去看,被误解成了低俗不堪的事情。   经过内部讨论后,江凌的粉丝们也加入了道歉大军的队伍中。   辞粉纷纷义愤填膺:不要以为我们不记得当初黑我们黑得最惨的人中就有你们!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你们当时一个个的恨不得宋辞去死,恨不得他能自宫来谢罪,他在玷污你们家,吸你们家的血,沾你们家的热度——那你们就别过来,滚啊!当初你们给了辞崽那么大的伤害,现在就凭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可以抹去?我呸!   旋即又被大粉出来主持大局:道歉接受了,但别想我们会原谅你们,大家不是做慈善的,这件事就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以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就行。   看着事情一件件反转,微风们一直抱手冷笑,想看看宋辞还能玩出什么花招来。   不就是比谁砸的钱多,比谁买的水军多吗?   微风们被刺激得又继续刷宋辞的黑话题,轮博轮得不亦热乎,让宋辞滚出来向魏立道歉,别躲在家里不出声。   然而,最让她们想不到的是,关于魏立的事情,也很快反转了,而且反转的力度远超之前的任何一件,影响力也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第一个为这件事发声的人是庄然,他转发并回应了微风们的对于宋辞能力还有选角公平上的质疑,当然,他回应的内容很简单:说两句话,第一句,魏立就是一坨屎。第二句,如果要说公平,按照宋辞的努力,男二他是实至名归。他是空降,但只是为了救急,是我们请他来的。   已经退圈闭麦的季浩不知道是被谁请出山,也为这件事发声:我不认识宋辞,也跟他没见过,不存在他处心积虑,为了这个角色搞我,我退圈只是不想让我女朋友和孩子受到伤害而已,是我主动退出的,这是我的私生活,我不想大家关注,我只想做个普通人,请给我一丝喘息的余地,就这样,谢谢。   紧接其后,侧耳倾听的编剧纪薇也出来发博:恕我直言,@魏立就是一个辣鸡,当时他试镜的时候是我负责的,他拿别人的心血伪装成自己的劳动成果,我被他蒙骗,跟他签下了合约,可他每天在片场演的东西都辣眼睛,丝毫进步都没有,他跟宋辞比?呵呵,他连宋辞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贴了实锤,魏立发给她的文档,还有当初魏立试镜时候的视频,之后是宋辞和蔡鸣的聊天记录还有短信截屏。   不止是微风们,其他的网友们也全都炸了。   侧耳倾听是一部高配置的戏,当时定妆照发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期待这部戏,尤其是情感细腻的女生。   但是没想到这部戏拍摄过程中一波三折,先是出了季浩的事情,又是出了宋辞被黑的事情,现在魏立的身上居然还能有瓜?这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剧组?这剧组怕不是正经拍戏的,而是专职种瓜的瓜农吧?   而这还不算完,辞粉们神通广大地通过之前全网黑时候的骂战里寻出端倪来,扒出了魏立的小号,他的小号里面谁都没关注,也没人关注他,这个小号里面戾气满满,与大号正能量积极向上的风格完全不一样,经常能跟别人怼起来,每天发的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微博,而让他唯一一件每天都坚持做的事情,就是必黑宋辞。   每天睡前早起,都必须得@一下宋辞,问候他全家,骂骂咧咧,用词极度恶心肮脏。   而骂他的起因是这样的:不就是长了张好看的脸吗?不就是比我努力吗?我XXXXXX……   是这样的:凭什么大家都对你有好脸色,轮到我了就像是我欠了他们钱似的?我XXXXXX……   也是这样的:我NG不可能是因为我水平的问题,肯定是你压我戏了,你在妒忌我!@宋辞XXXXXXXX……   打码的内容均是能让人气活的那种。   而辞粉能抓到他,纯粹是因为他在全网黑宋辞的时候,骂得是最厉害的人之一,辞粉和他互怼了许久,气不过,顺手摸进了他的主页,然后就……发现了宝藏。   微风们不敢置信地去围观这个微博,有人抵死挣扎,不敢相信,说这个绝对不是魏立,但立刻被辞粉打脸,甩出了IP地址的截图,小号和大号的微博IP是一样的,他们的手机后缀也是一样的。   微风们一副经历了天崩地裂的表情。   但这还不算完,网上马不停蹄地又有人爆出其实那段魏立和宋辞的录音是合成的,最后的那个滚字,根本就不是宋辞的声音,分析频率就能分析得出来。   也就是说,当初那段录音,是被人恶意地剪辑了。   为的什么?为的是什么?怎么就刚好,所有关于宋辞的黑料在同一时间被曝出了?   录音里面只有宋辞和魏立的声音,也就是这段对话只有他们俩知道,宋辞不可能自己黑自己,那这段录音只可能是谁曝出去的?   而在事发当天,魏立曾经上过一次微博,发了一条安抚粉丝的微博:大家要乖乖的,我没事,我还能坚持。   这条微博曾经让无数的微风落泪,觉得宋辞十恶不赦,就是在欺负他。   而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微风们正处于军心不稳的状态中,又有视频曝出来了。   这一次是两个视频,一个是短短的几秒钟,魏立反手将画面一推,面目狰狞:“你这个婊|子……昨天我就该让那个人把你捅死!老子就该多花点钱,让营销号黑你个十天十夜,顺便连你出殡的钱也一并出了!狗逼养的东西!”   视频旋即黑了下去。   然后第二个就是关于宋辞被人泼墨水,拿着刀子捅的视频,   前后视频理解一下,是什么意思?   微风们只觉得浑身发冷,大脑一片空白。   就卡在这个时间点上,高全登录了公司的官方微博,发出了律师函还有公告,说魏立买通人,蓄意伤害宋辞,这件事已经移交给警察处理,他们绝不姑息这种行为。   还有,对之前造谣的营销号,他们也会提起诉讼。   有关宋辞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上了一整天的热搜,终于在晚上拉上了序幕。   微风们全员脱粉,甚至有不少的微风们转粉宋辞。   第二天早上,第一个发出宋辞黑料的营销号以及转发量最多的那几个营销号,全都被屠版,被摁头向宋辞下跪道歉,并置顶微博,第一个造谣的营销号还发出了与别人买微博的聊天记录,那个人花钱让营销号黑宋辞,网友们一人肉,发现那个人又是魏立的另外一个小号。   至此,继宋辞滚出娱乐圈这个话题后,魏立还是个人吗的话题被送上了热搜。   所有宋辞的黑料,全都被一一打脸,不少人脸疼得都没办法说话了。   秘书跟纪淮打电话的时候,纪淮正站在落地窗旁边。   秘书:“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您交代的事情全都做好了。”   纪淮一直让她暗中注意高全的动作,只要那边一下手,她就记下风向,最后推波助澜一下,完美的收个尾,给那些营销号施压,屠版让他们下跪道歉。   纪淮:“好,辛苦了。”   宋辞在床上翻了个身,听见了说话的动静,偏头看向纪淮,毫无知觉地对他微微一笑,他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慵懒和沙哑:“纪淮,早。”   纪淮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第57章   坐船回去的时候,庄然和纪薇特地过来接他们两个人。   四个人一起去吃饭。   纪薇一看见宋辞,就有一种辞粉老母亲的心态,事情发生的时候,纪薇远在国外,知道出事了后就马上赶了过来,满心着急,怕宋辞受欺负。   宋辞可是她们纪家人了,纪薇理所当然地护短,所以一见面后,她只跟纪淮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就立刻坐在了宋辞身边,嘘寒问暖。   宋辞一一回应她。   昨天他其实刻意的没有去接触手机,和纪淮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不想让糟心的事情来扰乱他的心情,他原本是想从海岛回来后再去处理网上的这些事的,但是今天一早,高全就给他打了电话过来,神清气爽的说事情全都解决了。   宋辞上微博看了一下,又在社交软件上认真地对每一个替他发声的人全都认真的道了谢。   道完谢后,他又重新登博,发了一条微博:吃糖是我不对,对那天所有在场的选手们以及观众们,我在这里诚挚地说一声对不起,不管是不是身体原因,登台的那一刻起,我面对的就是所有的观众,我没有任何理由不展示自己最好的状态。是我不够敬畏和尊敬舞台,在以后的演艺路上,我会更加的自律,严谨,认真,我也非常乐于接受大家的批评、指正、和监督,谢谢大家。   粉丝们立刻赶过来,一个个的都哭崩了。   ——小辞你为什么要道歉啊!你没有做错啊宝贝!我有家人得过胃病,真的不吃东西就疼得受不了,宝贝,你的胃有问题,那不是你的错,能请你认真的看看我说的话吗,你不要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人的言论,从出事到现在,我们一直都在,虽然我们人数少,但是我们真的很爱很爱你。   ——这是你的第一次舞台啊,你没必要对自己要求那么严格!   ——我真的哭了,看见你发的这条微博我哭得怎么都停不下来,宋辞,你知道你前两天才经历全网黑吗?你知道你自己才经历过人身攻击吗?你知道你自己的舌头差点被刺穿,差点被人拿刀子捅吗?为什么风波后你的第一条微博是道歉呢?你根本没有任何需要检讨的地方啊宝贝!!!!   ——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我只想哭,很遗憾没办法在你身边陪你,但是我们都在,宝贝,你流过的眼泪,受过的伤,我们都陪你一起在承受,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一直都在你的身后。   宋辞看了会儿,想了想,认认真真地一一回复过去,统一只有两个字:摸头。   粉丝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这就是她们追的人,这就是她们放在心尖上的珍宝,他好似对所有的伤害全都不在意,无论什么时候都温暖如初,就算偶尔会犯傻,他也会检讨自己,他一直都是最初的模样。   就是这么好的人,怎么还会有人处心积虑的黑他,怎么会有魏立那种心术不正的红眼病一心想要搞死他呢?   他明明这么乖,这么努力了啊。   这一天注定是辞粉们眼泪流得最多的一天。   纪薇问完了网上的情况后,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宋辞的肩膀:“宋辞,你要知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你经历过这些,其实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可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重新审视自己的定位,也可以看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走这条路。   愿意走下去,就得有一颗坚强的心脏,古往今来,没有一个明星是任何一点黑料都没有的。   人们往往愿意倾听赞美,但是身为明星,也得承受得起诋毁。   这是等同的。   宋辞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我知道。”   饭局结束的时候,庄然也终于知道了宋辞的身份,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十分的复杂,然后他以一种全新的眼神看着宋辞。   但是宋辞对他的这种眼神毫无知觉。   纪薇把宋辞拉到一边去讲悄悄话:“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   宋辞:“啊?”   她又想问什么?还特地拉着他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问。   宋辞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又有点熟悉,仿佛之前也经历过。   旋即他想起来了,纪薇曾经拉着他问过有关他编排纪淮瞎话的事情。   他当即警铃大作,刚想含含糊糊地找个借口就跑,但却被纪薇拉住了手,压低声音问道:“宋辞,你知道我哥最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吗?”   宋辞一愣,觉得她好像似乎并不是又要问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顿时松了口气,他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我也不知道……”   纪淮好像是个不喜欢把自己的喜恶放在脸上的人,永远都是一副冷冷清清面无表情的模样。   但是好像送石头给他的时候,他挺开心的。   宋辞忍不住把手放到了胸口,隔着衣料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戴着的同心石。   宋辞:“他好像最近挺喜欢……石头的?”   “你开什么玩笑!”纪薇翻了个白眼,抱怨道,“他明明对各种玉石都不感兴趣,他一点情操都没有,说那些东西都是死的,除了观赏之外,毫无作用,普通的石头尚可用来雕刻小玩意儿,物件什么的,玉石就只能观赏,什么用都没有,还得把它当祖宗一样供着,他最不待见这种毫无价值又浪费时间的东西了。”   宋辞沉默了一会儿:“……”   宋辞哎了一声,有点奇怪:“你为什么问这个啊?”   “你不知道吗?”纪薇的眼睛睁大了,她倒是没想到宋辞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不我哥的生日要到了吗!”   宋辞的眼睛霎时睁得比纪薇还大:“卧槽?!你哥的生日要到了啊?!”   纪薇刚想回答一句是啊,就见宋辞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一脸的焦虑:“那你知道纪淮最近都喜欢什么东西吗?”   纪薇:“……”   朋友,你别抄袭我的问话啊,明明是我先问的。   两个焦虑的人凑在一起,讨论了半天都没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纪薇和纪淮一起走了。   宋辞看着纪淮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会儿,刚想回去找单阳夏讨论一下男生都喜欢什么礼物,却被庄然拉住了。   庄然一脸复杂地看着他:“纪淮是你老公?”   宋辞点了点头。   庄然的表情更复杂了,就像是无数的线条扭曲成了一团似的,混乱不堪。   他的声音有点低,咕哝道:“你怎么不早点说呢?”   “啊?”宋辞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理由非得早点说,他眨了一下眼睛,摊了一下手,“这不是你也第一次问吗。”   庄然没说话,两个人往剧组的方向走着,走了一会儿,庄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又走到了宋辞的身边,拉了一下唇角,强迫自己从死板脸变得和蔼可亲一点:“宋辞,之前我对你的态度有点凶。”   宋辞还是头一次看见庄然对他笑——虽然那笑容僵硬得简直不能再僵硬了,但那也算是个笑,当即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常年虎着脸,一直对你声色俱厉的班主任忽然有一天转性子了,不当老虎了,非得当知心姐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搂着你的肩膀,想跟你彻谈心事的姿态。   你会觉得他好温柔吗?   宋辞只觉得他又想出了什么新的花招来折腾自己,差点一个哆嗦,下意识地道:“庄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改,我一定改!我回头就再写份三千字的表演心得体会交给你!”   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儿不对了。   但是先认错,肯定没毛病。   庄然最恨训人的时候演员态度不正,非得跟他抬杠,按照以往的经验来,先承认错误,然后改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是宋辞总结出来的关于怎么应对庄然的套路。   但是这一次似乎套路失效了。   庄然搂着他的肩膀,十分亲密地道:“不,你没错,你真的没错——是我得自我检讨,我不对,我往日里有很多对你态度不好的时候,那是我脾气太臭了,也就你能容忍我,顺着我的毛捋,其实我这人啊,缺点多了去了,我打算从今以后,慢慢的改正。”   宋辞:“……”   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觉得毛骨悚然。   庄然继续对他微笑:“我想做个有亲和力的导演,我的目标是对每个演员,都露出和蔼慈祥的微笑来,哪怕他们演得辣眼睛,完全不长脑子,我也要轻言细语地指导他们,你觉得呢?”   宋辞就像是一只被狼搂在怀里的小鸡仔似的,一动也不敢动,战战兢兢地道:“……挺好的。”   “嗨,我也觉着挺好的!”庄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地大笑,“不瞒你说,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想当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导演!”   宋辞忍了半晌,才把那句“那你这梦想和现实,差得也太远了一点吧”给咽回了肚子里。   庄然最后再次拍了拍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我希望你能够监督我,我想真正做到跟演员之间无话不谈,畅所欲言,且没有任何的距离。”   宋辞摸了摸鼻子,仍然一脸懵逼,但是他没拆他的台,只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丝微笑来:“好的,我也相信你可以。”   庄然看上去十分的满意,然后他便迈着步子,昂首阔步地走了。   第58章   宋辞这几天可谓是经历了大起大落,有些人见风使舵,当墙头草,但是跟宋辞亲近的人却对他的态度始终如一,不曾因为他是否被黑就有所改变。   魏立的戏是演不下去了,因为教唆伤害他人,引起了巨大的舆论关注,他被警方带走了。   他走了之后,整个剧组霎时和谐了许多,大家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除了又得去请男三号为此而愁得掉了不少头发的庄然。   不过好消息是因祸得福,因为侧耳倾听这部戏接二连三的出事,参演的演员不断地被轮上热搜,这部剧未播先火,被人戏称“瓜田剧组”,主业产瓜,副业拍戏。   而纪薇和庄然两个人因为刚硬霸气的态度,也小火了一把,得了个直言不讳,敢说敢怼的人设。   在这种有大把大把送上门的热度的前提下,不断的有投资方注意到他们,想加资,或投广告,而男三号的事情也很快解决了,这一次庄然亲自试戏,找了个听话不作妖的人过来演。   这一次,或许是吃了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亏,为了几大主演之间的和谐,庄然在找好男三号的当晚,把男三号,宋辞,单阳夏,江凌,四个人聚在一起,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教导他们都是一家人,得好好相处,有什么矛盾千万别憋着,该说就得说,谁要是看谁不顺眼,可以过来跟他说一声,他负责联系套麻袋的人,等这部戏结束后,大家再一起算总账,千万别中途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要是在这部剧杀青之前,剧组的任何人再因为私事上热搜——他就给大家表演在摄像机上一头撞死!   大家忍俊不禁,纷纷答应下来。   男三号是个新人,叫何承,何承看着模样挺乖的,一直放不太开,听前半段的时候,以为庄然在正儿八经的说真话,当即色变,以为自己来了一个每个人之间刀光剑影,勾心斗角的剧组,吓得脸色发白。   其余三个人看着他误解,笑眯眯的在一边不说话,任由他头脑风暴,最后把这小孩吓得连筷子都拿不稳,开始认真的思考要不要去学个防身术来保命的时候,宋辞才没忍住破了功,跟他说大家都是在开玩笑的。   接下来拍戏的过程特别顺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马上接近了杀青的时候。   宋辞已经知道了纪淮的生日是在除夕夜的前一天,而他们杀青的时间差不多是在除夕夜前两天的样子。   他这些天又没联系纪淮,纪淮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颗糖一样,他在拍戏,正处于卧薪尝胆的时期,不能见甜食,不然的话,他怕自己忍不住就想顺着手机过去把这颗糖吃干抹净了。   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苦行僧吧,反正杀青完就能见到纪淮了。   花蔓蔓这几天也特别高兴,自从宋辞回来后,她就一直美滋滋的,每天看见宋辞笑得像花似的,后来有一天宋辞终于没忍住问了她,为什么心情那么好,花蔓蔓说她跟男朋友分手了,她再也不想跟他复合了,她还是觉得钱最可靠。   宋辞:“……”   这小姑娘的情史真的太复杂了,真的。   在拍戏的间隙,宋辞继续为到底给纪淮送什么礼物而发愁,单阳夏先开始陪他一块儿想,这几天却不知道在忙什么。   这天宋辞刚睡完午觉,从酒店出来,准备去片场的时候,单阳夏忽然跳了出来:“宋小辞!”   宋辞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你想干嘛?”   “我知道你可以送纪淮什么礼物了!”单阳夏过来搭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我这几天和时宣在准备一场演唱会,你要不要来当一下飞行嘉宾?”   宋辞没理解这两者之间的联系,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当飞行嘉宾,就算是送他礼物了吗?”   “哎,你是不是傻!”单阳夏拍了拍他的脑袋,“当飞行嘉宾怎么能算是送他礼物呢!你在全世界面前为他唱情歌才算是啊!”   宋辞一愣,旋即眼前一亮。   哇塞,这么浪漫的礼物,他为什么就没想到!   转念一想,宋辞又摸了摸鼻子:“那,那会不会太不好意思了?时宣和你们可是正经唱歌的,我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要是贻笑大方了,砸你们的场子了……我就是以死谢罪也死不足惜啊。”   “不会。”单阳夏笑眯眯的,“我和时宣商量过了,你这会儿热度正高呢,你之前在少年2的那场秀至今让很多人难以忘怀,如果这一次能够请到你做演唱会的嘉宾,很多人都会疯的。”   宋辞的粉丝有大部分都是陪他经历过全网黑的,陪着他从低谷一直走到今天的,粘度很高,如果有一个可以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她们当然不会错过。   话说到这份上了,宋辞也确实很想把它当成一场礼物送给纪淮,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转眼就到了宋辞的最后一场戏。   原来一切都是女巫的阴谋,她是海神的化身,因为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所以才被锁在海底,永世不得超生,而她让巫鸿去找什么拥有世界上最纯粹的心,还有一对会倾听的耳朵的人,实际上并不是为了他化腿而准备的,而是为了她自己而准备的。   她想吃掉哑女秦怡的心,吃掉了心之后,她就可以逃离海底炼狱了。   但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巫鸿发现了她的阴谋,他想带男女主一起逃离,然而在游出海面的瞬间,来不及追赶过来的女巫使用了巫术,三个人中,只有两个人能够逃离出去,他们必须留下一个人来血祭大海。   三个人争执着,哑女说不出话来,却急得没办法,推开两个人就想回头往海里跳,但是被巫鸿拦住了。   巫鸿推开了秦怡,一步步地往后退,退入大海中,然后对着秦怡微笑:“认识你的这么多天,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   秦怡红着眼睛看着他,不断地对他打着手语,她张着嘴,用尽全力想要说出话来,但是怎么都说不出来,她从来都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是个哑巴,她死死地抠着自己的喉咙,模样像是要哭出血来一样。   “你让我知道了,恨不能长久,但是爱可以。”巫鸿的身影开始消散,他浑身发出了萤火虫般的光芒,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聚光体一样,从未如此光芒大盛过,但很快,那些光芒就一点点的消散了,四处分散着,飞向夜空,盘旋着上升,四溢,将黑漆漆的海平面照得一片斑斓,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脸上的神情是那么的哀伤,“我不过是一只鬼罢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一点都不会疼的……”   砰地一声,像是烟花炸开的声音,巫鸿的身体也最终消失不见,无数的光点四散开来,乘着夜风,飞向了更远更高的天际。   最后一句话像是耳语一般,轻轻的在风中传来:“在往后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开心啊。”   秦怡哭得浑然不成人形,她踉踉跄跄地扑过去的时候,只抓到了一手的空气。   她抬起头看向无垠的夜空。   今夜无星也无月,一抹猩红高悬西方——大凶之兆。   秦怡死死地锤着自己的胸口,虽然她哭起来的时候是无声的,但脸上的绝望和痛苦,却让人感同身受,完全不忍心看下去。   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只余卷过海面的呼啦的风声,以及浪花起伏的声音。   秦怡站在海边,小小的一只,像是要被汪洋大海吞没。   庄然裹着棉衣跳出来:“卡!过!”   宋辞杀青了。   特地为他准备惊喜的高全捧着花走出来,脸上是大大的笑容:“小辞,恭喜你呀!”   宋辞和高全在这几个月里根本就没见过面,如今猝不及防地看见他,十分惊喜,差点就想过去给他个拥抱了。   单阳夏和江凌也走过来,纷纷跟宋辞拥抱,道别。   宋辞杀青了,但是他们还没有,他们要继续拍戏,注定今晚不能跟宋辞一起吃杀青宴。   高全领着几个月没见的孩子好好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看宋辞有没有瘦,情绪怎么样,无微不至的把所有事情全都过完一遍后,他才肯放下心来。   宋辞为了能够早点见到纪淮,还得准备舞台彩排的时间,特地跟庄然商量能不能把戏压缩一下,庄然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于是杀青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四天。   宋辞定了晚上的机票,准备吃完杀青宴就飞回去,给纪淮一个惊喜。   登机后,宋辞觉得有点累,戴上眼罩,躺在座椅里,打算闭上眼睛睡觉。   睡了会儿,宋辞有点挑环境,睡得一直不踏实,第三次被惊醒后,宋辞决定还是坐起来,看会儿电影来打发时间。   为了不打扰到其他的人,他的动作刻意放得很轻,但是刚摘下眼罩,准备去拿手机的时候,他便看见坐在他身边的高全捧着一个平板,眼神有些放空,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的眼角看上去有些发红。   宋辞随意看了一眼平板上的画面,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尹南主演的一部电影。   尹南演技不错,庄然曾经耳提面命让他好好学,这部电影正是被宋辞刷完不久的,他还记得里面的剧情。   这是一部爱情悬疑片。   ——尹南演一个痞里痞气的罪犯,和一个高冷的心理师之间相爱相杀,最后心理师疯了,把他大卸八块,残忍地装进了冰箱里,然后坐在家里,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慢慢的流逝。   把宋辞看得毛骨悚然。   但是没记错的话,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感人的镜头,那高全哭什么?   ……总不会是看见尹南死得太惨了,所以流下了同情的泪水吧?   第59章   宋辞刚想开口问高全到底这是怎么了,就发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把电影关了,旋即点开了相册,开始看照片。   屏幕很大,在光线暗的环境下,上面的画面简直太显眼了,宋辞想不看见都难。   高全在看的是婚纱照,俊男靓女,相互依偎,脸上洋溢着的,全然是幸福的微笑。   不过里面那个男主角的脸好像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刚才那部电影里面的男主角吗?   卧槽?   这是尹南的婚纱照?这看上去不像是剧照啊,宋辞刷过尹南大部分的剧,就没看见尹南穿婚纱照的镜头。   而前不久宋辞才见过尹南,这照片看上去像是最近拍的。   所以……尹南要结婚了?   他要结婚了?   哦。   宋辞跟他又不熟,对这个消息没什么感觉,他有点忍不住,刚想出口问问高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看完尹南的电影又刷他的婚纱照。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高全和尹南的关系好像还挺不错的,在黎明剧组的时候,两个人经常站在一起,如果说高全有一半的时间是和宋辞待在一起的,那么另外一半的时间,就全是和尹南待在一起了。   但如果他们是非常好的朋友的话,看见对方的结婚照,不是应该恭喜外加为对方高兴的吗?   默默地抱着平板一直哭算是怎么回事?   宋辞都看见眼泪从高全的眼里溢出来了,他从来没看见高全这么脆弱的一面。   高全虽然看上去很温和,脾气很好似的,但实际上他泾渭分明得很,什么人在他心里什么位置会得到什么待遇,他都分得清清楚楚。   他就像是一阵风,来去自如,温文尔雅,但也从来都没人能真正地拿捏到他的七寸过,好似遇上了再大的困难,他都依旧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同时还能分出心思来顾及别人,对待宋辞全网黑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是这样。   这样的人,也会在夜里偷偷的伤心吗?   也会有眼泪止不住的时候吗?   宋辞的问话都溢到嘴边了,就看见高全又重新关了照片,然后重新点开了本地下载的电影,一边哭一边看,他拉了进度条,拉到了男主和女主矛盾爆发的那一段,女主在盛怒下,把男主杀了,塞进了冰箱里。   这段看完后,他又继续拉回去看,一遍又一遍。   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宋辞:“……”   他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开始从头开始思忖尹南和高全之间的事情。   尹南那天靠近他,在他的身边坐着跟他讲戏的话,一句又一句,甚至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漏过,缓缓地从宋辞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你想象一下,你的对象要如果每天不在你的身边,而是去陪其他的人,你是什么感觉?   ——那如果你对象在跟你拥抱接吻的时候,还惦记着别人,忽然想起来有关别人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亲到一半了把你推开,跑去给那个人打电话关心他,还哄他,对他很好,你又怎么想?   ……他会怎么想?   尹南为什么要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身为男一号,到宋辞的戏份的时候,为什么要亲自跑过来?叫完宋辞后又为什么要把门关上,还把宋辞关在门外?   还有高全在送他过去的时候,明明脸上是完好无损的,等到第二次再见宋辞的时候,他的嘴角就破了皮……真的是摔跤被磕到了吗?摔跤摔到地上的时候,怎么这么神奇,刚好磕到嘴了,其他的地方都是好的呢?   最后是宋辞被师易占便宜的时候,高全说会解决,结果他不仅找来了导演,还连男女主都一并带过来了,有必要吗?   宋辞只是一个龙套,演员在片场出了事故,导演是该过来看看,这是他分内的事情,可是男女主过来干什么?   宋辞的眉心蹙了一下,脑海中的画面不断地旋转,破碎,重组,最后定格在了尹南拉住高全的手,把人禁锢在怀里,不让他靠近宋辞的那一幕。   高全他的距离感特别强!如果不是特别亲近的人,他是不会让对方离他这么近的,别说靠近了,还是像这种紧紧的抱着的姿势,如果是普通人,高全想也不想的就会把人推开的!   ——但是他没有。   他甚至都没有拒绝过一句。   嘴角边的咬伤,还有休息室的共处一室,尹南突如其来的教导,还有相拥的场景……   电光火石之间,宋辞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天灵盖似的!   我艹艹艹艹艹……   尹南和高全……很有可能是……不是很有可能,他俩一定是恋人关系!   他怎么能这么迟钝!   明明都已经这么明显了!   尹南那就是在旁敲侧击的提示他,不要总霸着高全不放啊!   啊啊啊啊啊这简直是……   可是等一下,宋辞旋即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如果他们是情侣,那为什么高全会有尹南的婚纱照?而且尹南的结婚对象似乎还不是高全?   该不会是尹南劈腿了吧?所以高全伤心欲绝,只敢在无人的夜里偷偷的看尹南的电影来解忧?   不是,尹南怎么能这样啊!高全多好的人!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影帝了不起啊!影帝就可以随便劈腿吗!   宋辞的胸口顿时燃起了一通怒火,他越想越气,他睁开眼睛,二话不说,劈手夺下了高全手里的平板,怒气冲冲地道:“这个尹什么南的是不是辜负了你?”   高全一直以为宋辞在睡觉,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当即懵了一下,连脸上的泪水都来不及擦,反应过来后他赶紧背过脸去,用纸巾擦着脸,声音都还带着些许的哽咽:“小辞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这个重要吗!”宋辞都险些压不住声音,他非常的义愤填膺,“高妈,你今天必须得老老实实的跟我说清楚了,这个姓尹的王八蛋到底怎么你了,他是不是劈腿了?他怎么能这样呢!在跟你谈恋爱的同时,二话不说又转头就结了婚?他还是个男人吗!他怎么能这么渣!等我下飞机后,我非得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高全刚刚哭完,情绪还处在一个低落的状态,闻言,勉强弯了一下唇角,他偏开头,声音很低:“你误会他了。”   “我怎么就误会他了?”宋辞睁大眼睛,“他是没跟你谈恋爱还是没结婚?这两件事他都同时做了,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不是这样的……”高全伸手拉了拉宋辞的胳膊,示意他小点声音,看着宋辞像是炮仗似的炸开的模样,高全自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无论如何都得给他一个说法,不然依宋辞的性格,他真的敢一下飞机就去大闹天宫,他都不可能拦住,到时候万一被人拍到,热搜就会炸掉。   高全伸手盖住脸,深深地吸了口气,长睫微微的颤抖着:“是我跟他提的分手。”   认定了尹南就是个渣男,满胸口怒火无处抒发的宋辞当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为高全开脱:“他结婚了,所以你提的分手?”   高全缓慢地摇了一下头,机械呆板地开口道:“是前段时间他向我求婚,我拒绝了,他说让我好好想,不用着急给他答复,我好好想了一下,就跟他说,我妈其实在老家给我找好结婚对象了,他不能给我生孩子,我没办法跟他结婚,我们家靠我传宗接代来着。他当时什么都没说,转头就走了,我给他发短信说,我腻了,分吧,他第二天回了一个好字,然后过了一个月,他就……结婚了。”   宋辞:“……”   宋辞:“……”   ……他要收回之前的话。   宋辞陪着高全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高妈,你是有什么苦衷吗?”   “我能有什么苦衷?”高全苦笑了一声,眼里闪烁着自嘲的光芒,“我……没有苦衷,没人逼我。”   他又伸手盖住了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老家只是个小城市,跟出生在云端的他比不了,我在公司拼了很久,带出了一个一线艺人,境遇才慢慢的好起来,没想到被我一手带出来的那个艺人……喜欢我。”   宋辞张了张嘴:“……啊。”   高全麻木地继续道:“我当时只把他当成我的弟弟,他跟我告白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又怕伤了他的心,就同意了,结果这段恋情没持续多久,他觉得我没意思,像是温开水一样,又喜欢上了别人,我们就分了。”   宋辞保持着沉默,没说话。   高全往后仰,靠近座椅里:“尹南是我继那个人后带的第二个艺人,他当时被我接手的时候,只是一个二线,后来我把他捧成了顶流,又带着他转型,转成实力派,被封影帝的那天晚上,我很高兴,喝了很多酒,尹南送我回家,结果当天晚上,我们就发生了关系,第二天他向我告白,说喜欢我很久了,我当时脑子很乱,没答应他。”   宋辞想起了尹南对他的旁敲侧击。   ……难怪尹南会对他如临大敌。   为什么被高全带过的艺人,全都喜欢上了他……   宋辞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他一直追我……我就心动了,我觉得他和我带过的第一个艺人不一样,我对他是真的……动心了。”高全的表情像是想笑,又想哭,“但是我们在一起没多久,他家人就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他爸找到我,说他不反对我们两个人的恋情。但是谈恋爱嘛,和谁都可以,但是想进他家的门,就得拿出资本来,我能把尹南带出来不算什么,我之前带过的那些艺人也都不算什么,他们都有很好的底子,我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他爸想让我证明给他看,我是有能力的。”   宋辞似乎预料到了高全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高全看向宋辞,声音很轻:“我不顾尹南的反对,跟他解约了,然后我找到了你。小辞,很抱歉,真的,我当时对你说我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其实有一部分是骗你的。但是等我跟尹南解约后,我才发现他爸在骗我,他只是想把捆绑着我们的合同解开而已,这样更方便他对付我。”   宋辞定定地看着他,喉结轻轻滚动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继续下去,我跟他之间的差距真的太大了,他的家境,地位,人际圈……”高全痛苦地抓着头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都像是鸿沟一样,横在我们之间,我跨越不了,我也舍不得他吃苦,跨到我这边来,或许……或许现在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不该痴心妄想的。”   只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遍遍的去刷他的相关消息,他刚才刷的那部电影,是尹南唯一演过的一部爱情悲剧片。   他想他还是太自私了,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放手要放手,但是他还是不想看见他和别人HE。   就算是这样,他却连给他打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有,只敢缩在一个没人看得见的角落里,顾影自怜。   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喜欢这样的自己。   真的。   第60章   A市这边已经进入了深冬,一下飞机就是迎面而来的肃杀的冷风,冷风呼啸着,带着彻骨的寒冷。   宋辞在海边待惯了,虽然知道A市这边的温度很低,但还是被这个温差吓到了,他本来想随手拿件外套裹上的,但外套全都在行李箱里面,不太方便,再加上这边离出租车也没多远的距离,他就一路跑过去了。   高全如果不是在飞机上情绪down得太厉害了,他会提前帮宋辞把一切事情全都想好的,但是这一次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浑浑噩噩的,宋辞还是在把高全送上车后,才自己打车离开的。   坐在车上的时候,宋辞一直在想高全和尹南之间的事情,从车上下来后他也在想。   一直到把行李箱放到了衣帽间,然后去洗了个澡,洗漱完后,躺在床上的时候,宋辞才终于从高全的事情中抽离出思绪来。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情。   ——纪淮不在家。   他明明是想给纪淮一个惊喜的,但是纪淮却不在家,王婶也不在家,但是王婶的事情宋辞知道,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太忙了,让王婶来照顾他们简直屈才了,王婶就直接回去了。   那纪淮不在家,他会是去哪儿了呢?   宋辞躺在床上,觉得头有点晕,他本来想起床给纪淮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是又觉得打了电话后,他千里迢迢赶回来这一趟就没有惊喜了,宋辞在到底给纪淮惊喜呢,还是不给,直接打电话过去问,担心纪淮这么晚还不回来会不会有事这两个想法中反复横跳,结果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出来,宋辞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宋辞察觉到额头上有一只手,他艰难地睁了会儿眼睛,才把眼皮撑开。   纪淮正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   宋辞有点迷糊:“你回来了吗?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纪淮:“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离开了床边,去找了一只温度计过来,然后让宋辞张嘴。   宋辞还是觉得困,很想睡觉,他不想张嘴,连看都没看就翻了个身,然后把被子拉过头顶:“我不饿。”   他以为纪淮要给他吃东西。   纪淮:“……”   纪淮伸手拉了拉被子,声音低沉:“不要闹,乖一点。”   宋辞把被子拽得更紧了,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你让我再睡会儿,我梦见大雪封山了……熊要冬眠了……”   他就想安安静静地继续睡觉。   但是这一次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宋辞就觉得自己飞起来了,他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克服了重力的作用,自己腾空了。   宋辞从被子里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像是觉得有点稀奇似的,勉强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就发现他并不是自己腾空了,他是被整个抱起来了,连带着被子一起。   宋辞来了兴致:“纪淮你要抱我吗!那你怎么不早说呢!那我把被子脱了,你抱着更舒服!”   纪淮:“……”   宋辞在被子里挣扎了会儿,扒出两只手出来,伸手抱住了纪淮的脖子,满足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就想继续闭着眼睛睡觉。   纪淮知道宋辞粘他,但是没想到生病后居然变本加厉,粘到了这种地步。   纪淮低低地叹了口气:“宋辞。”   宋辞还没睡着,还有点知觉,他在纪淮的肩窝里无意识地蹭了两下,声音温温软软的:“嗯?”   带着鼻音。   纪淮:“测个温度,你知道你自己发烧了吗?”   宋辞的声音很低,在入睡的边缘徘徊:“啊?”   纪淮真的是拿宋辞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再次将温度计放到了他的唇边:“张一下嘴。”   宋辞有点烦,他睡眠不足的情况下,任谁来叫他,他都没什么好脾气的:“我不要,我就想睡觉,我身体挺好的,你让我睡一觉,等我起来就好了。”   宋辞的话刚说完,纪淮便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在他的唇上面亲了一口。   宋辞:“……!”   他足足反应了三秒钟,旋即才猛地反应过来,他睁开眼睛,伸手摸了一下嘴唇,眼神像是被点亮的星星似的:“你……”   纪淮看着他,举起了温度计,声音淡淡的:“测吗?”   宋辞有点不好意思,但这回答应得无比爽快:“测!”   他含着温度计,昏昏欲睡地靠着纪淮,纪淮在一边看着时间,三分钟后,他取出温度计,看了一眼示数。   三十九度。   不算高烧,但是也有点严重了。   纪淮起身,去找了退烧药回来,又接了杯水,送到宋辞的手边,他言简意赅地道:“吃药。”   宋辞也看见了温度计上面的示数,他抓了抓头发,还有点呆:“啊,还真的发烧了啊,难怪我刚才梦见自己在过火山呢,过完了火山就被大雪困住了。”   纪淮把水递给他。   宋辞喝了水,吃了药,然后他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咕哝道:“纪淮,我想给你个惊喜的。”   纪淮在回家后看见宋辞的第一眼确实感到了惊喜,但是等他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就觉得宋辞的呼吸似乎不太正常,脸上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惊喜顿时就变成了惊吓。   现在宋辞生病了,纪淮可以体谅他一下,暂且先不对他发火,等他第二天早上起来再跟他算账。   纪淮随手把灯关了,也在床上躺了下来:“如果不舒服记得推一下我。”   两个人还是睡的两个被窝,就算宋辞离开了,属于他的那个被子还是整整齐齐地叠放着的。   宋辞很低的噢了一声。   纪淮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宋辞那边忽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淮没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宋辞朝纪淮的被子里钻进了一只手,停了一会儿,他看纪淮好像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旋即整个人囫囵往旁边一移,十分没耐心地整个人钻进了纪淮的被子里。   宋辞贴近纪淮,在他的身边紧挨着。   他又调整了一会儿,最终找到了一个比较舒服的睡姿,抱着纪淮的手臂,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纪淮以为宋辞这就消停了。   但很显然,是他太天真了。   宋辞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纪淮,你睡着了吗?”   纪淮:“……”   宋辞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怕是个死人,才会不醒吧?   宋辞想了想,睁着眼睛,忽然翻了个身,趴在了纪淮的身边:“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纪淮没说话,他觉得宋辞这是在恃宠而骄,蹬鼻子上脸,让他钻他被窝就已经够宽容他了,他居然还不满意,又开始闹腾。   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纪淮继续不动。   他想看宋辞还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宋辞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夜深了,我们来讲点掏心窝子的话吧。”   纪淮闭着眼睛开始想,刚才给宋辞吃的确定是退烧药而不是兴奋剂吗?他是不是拿错药了?   宋辞伸手晃了晃纪淮的手臂:“纪淮?”   纪淮依旧毫无动静。   宋辞想了想,支起身体,往纪淮的身上一趴,黑暗中他只能看得清楚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借着这点轮廓,俯身吻上了纪淮的唇。   但那也不过是短短一秒钟的事情,紧接着,宋辞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再次腾空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被纪淮按在了身下。   “给你三分钟,”纪淮的声音低低的,“把你想说的话说完。超过三分钟了,你再敢靠近我,你就别后悔。”   宋辞不愧是烧糊涂了的人,居然没从纪淮的声音里察觉出任何不对劲来,他反倒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躺着总比趴着要省力一些。   他甚至还笑了一声:“你能让我怎么后悔?”   两个人结婚后,除了那天晚上纪淮趁他喝醉了袭击他之外,他从来就没碰过宋辞半根手指头。   宋辞已经十分确定他没有家暴倾向了,所以他觉得他可以肆无忌惮一点。   他伸手摸了一下纪淮的胸口,接着刚才的话头,幽幽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纪淮的胸口前有一个凸起,那是一颗石头的形状,宋辞特地仔细地摸了摸,想确定是不是自己挂上去的那颗石头。   但是还没摸完,他的手就被纪淮捉住了,不知为何,纪淮的气息蓦然粗重起来,他闭了闭眼睛,隐忍地道:“加班,开会。”   “噢。”宋辞点了点头,静了一会儿,又猝不及防地问道,“你会嫌弃我吗?”   纪淮:“……?”   纪淮皱了一下眉:“你什么意思?”   宋辞又摩挲着去摸他的左手,被子里看不见准头,他的手胡乱摸到了纪淮的腰,摸到腰后,他的手顿了一下,像是觉得路过此地,不占点便宜怎么都说不过去似的,于是十分大胆地摸了两把。   纪淮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辞发烧,有点耳鸣,没听见,支吾了一下,小声地道:“我家条件差,没有爸爸,妈妈也……在住院,跟你们家是天差地别,你会偶尔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他仔细的想了一下,他发现他在高全的事情上投注的注意力太多了,后来才想明白,他和高全其实是一样的,在这本书里面的设定,他俩都是草根,而纪淮和尹南,则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他从高全的话里,居然听出了一丝共鸣出来。   想来原主可能也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才从始至终都没爱过纪淮吧。   他不是原主,他也没有那么深的身份代入感,他就是他自己,就是宋辞。   但是却抵不住这深夜,抵不住浑身发热,有些胡思乱想。   他仿佛像是现在才意识到他和纪淮之间的物质条件差距有多大似的。   他不自卑,男人的职责就是征服世界,从无到有。   然而他比较在意纪淮的想法。   不懂就问,没必要憋着。   纪淮咬着牙,摁住他的手,声音几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觉得呢?”   他又把皮球给抛过来了。   宋辞皱了皱眉,想了想,觉得夫妻之间必须得坦诚,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诚实地说了出来:“我……我觉得你可能是有点嫌弃我的。”   纪淮:“……?”   纪淮:“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宋辞抿了一下嘴唇,小小声地道:“你都不愿意碰我……”   纪淮:“……”   宋辞的声音更小了:“我们都结婚四个月了唉……”   纪淮:“……”   宋辞:“我记得我们在海岛的那天晚上,我都主动吻你了,还从背后抱你,可是你却十分的……清心寡欲……”   纪淮:“……”   如果纪淮会骂人的话,他这会儿内心定然全都被脏话刷屏了。   但是纪淮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骂人,于是他一动也不动,就这么悬在了宋辞的上方,只是呼吸声变得更加隐忍克制了一些。   退烧药开始发挥作用,宋辞觉得又有点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十分心平气和地道:“纪淮,如果你不行的话,你就跟我说,没关系的。”   他这个句式太过熟悉,纪淮一秒就想起了两个人结婚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宋辞大概也是喝了点酒,两个人吻在一起,后来纪淮被他吻得有了反应,但是很快又发现宋辞似乎不对劲,他不是上一世的那个人后,他其实是想中途叫停的。   那时候两个人的衣服都还没脱完。   但是刚等他停下来,准备抽根烟冷静一下的时候,宋辞就从背后扑过来,开口问:“你是不是不行?要不然换我来?你不动就行了。”   当即把纪淮激得脑袋一热,然后就……   虽然之后他后悔了。   纪淮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跟一个陌生人以上床为开始而开启一段恋爱的人,他觉得这种事情得水到渠成,他能保证对对方负责才会去做。   然而宋辞根本就不是一个按照套路出牌的人,之后他根本就没给纪淮好好思考到底该怎么拿捏好对他的态度的问题的时间,强势而霸道地就这么闯进了他的眼里,扰乱了一池春水,拨乱了他的心。   然后就这么到了现在这么一个状态。   纪淮只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起来,简直不知道该拿宋辞这个妖精该怎么办:“……”   宋辞现在在发烧,又是长途飞回来的,他不可能禽兽到这种地步。   但是事关男人的尊严。   纪淮觉得自己被宋辞逼到了一个绝境。   宋辞睁着眼睛看他:“都说男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是禁不起撩拨的……可见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我刚离开你去拍戏的那一阵,给你发短信的时候,都会春心荡漾半天呢……”   顿了会儿,宋辞还想继续说,但是却骤然被封住了唇。   纪淮倾身压了下来,抱着他的力度恨不能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吻着宋辞,吮吸着他的上唇,舌头滑进去,几乎要尝尽宋辞唇间的每一寸味道。   带着凶狠,暴戾,粗鲁的意味。   宋辞唔了两声,配合地抱住他的腰,还贼心不死地不忘摸两把。   但下一瞬,纪淮就吻得更狠了。   几分钟后,宋辞没了任何的动作。   ——他又睡着了。   第61章   宋辞是因为长时间的体力透支,又陡然遭遇温差变化,所以才吹了场冷风,当晚回去就发起烧来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的精神萎靡,状态极度不佳,像是随随便便戳一手指头就立刻能倒下的小奶猫似的。   还是被纪淮从被子里整个刨出来,然后让他去洗漱完毕,再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的。   不然他能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   纪淮给他煮了粥,然后又做了几个小菜,做完了后,把饭菜往他面前一摆,撑在桌子上盯着他:“昨晚回来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宋辞反射弧很长,纪淮把筷子递给了他,几秒钟之后他才知道这是吃饭用的,于是一脸呆滞地捧着碗打算吃饭,听见问话,他顿了会儿,才慢慢地道:“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句话其实宋辞在昨晚也说过。   纪淮的声音淡淡的:“不舒服了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要是我昨晚不回来,你烧死了怎么办?”   宋辞察觉到纪淮这是准备训他,揉了一下眼睛,他低着头不说话,他生病了本来面色就白,就连唇瓣都没什么颜色,此时垂下的眼眸里,眼神格外的温软低落,整副模样看上去可怜兮兮极了,就像是刚才纪淮说的话是对着他吼出来似的。   纪淮:“……”   他甚至在第一秒内还认真的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刚才说的话听见了?”意识到宋辞可能就是在卖惨后,纪淮伸手扣了扣桌子,硬下心肠,声音冷冰冰的,“昨晚回来的时候,洗头发也不知道吹干,就直接睡觉,这是谁惯你的毛病?”   宋辞抬头看他,觉得有点稀奇:“你怎么知道我没吹头发就睡觉了?”   “你的枕头是湿的。”纪淮都要被气笑了,“你的重点在哪儿?”   宋辞又低下头去,扒拉着碗里的粥,长长地噢了一声。   态度极其的敷衍。   纪淮看着他这样子就想咬牙,昨晚被撩出来的那通火一直到早上都没消散,早上起床的时候宋辞可能是意识到了他要走,一直抱着他蹭来蹭去,纪淮去洗了个冷水澡后才堪堪冷静下来。   “这回你要是不长记性,下回还敢犯,”纪淮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道,“晚上你就别进房间睡觉了,滚出去打地铺,听见了吗?”   宋辞这回精神也不萎靡了,模样也不松散了,他像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似的,猛地抬头看着纪淮。   纪淮伸手敲了敲桌子:“听见了吗?”   宋辞闭了闭眼睛,对他露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听见了听见了。我知道的,下次回家得提前给你打电话,不舒服了要跟你说,睡觉前得吹头发。”   纪淮真是太婆婆妈妈了!他怎么能这么啰嗦!   这么啰嗦也就算了,他还铁石心肠!   他都生病了,他居然一点都不心疼他!   这么早把他从被子里刨出来,还给他吃这么没味道的东西,这也就算了,他还一句关心的话都不说,一个劲的只知道训他!训他还不算完,他还威胁他!   他根本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就是一个冰块!   宋辞本来想等着纪淮去上班后他就把筷子一扔,收拾收拾桌子,赶紧回去睡觉的,但是纪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居然一直坐在餐桌对面,陪着宋辞吃了会儿饭后,他就拿出了笔记本,坐在宋辞对面开始办公。   宋辞磨了会儿,最终十分艰难地把纪淮给他规定的食物全都吃完了。   纪淮眼睛都没抬一下,吩咐道:“去把碗洗了。”   宋辞应了一声,收拾完桌子,洗干净了碗,洗完手出来的时候,纪淮又道:“不准睡觉,去坐着看会儿书或者电视。”   宋辞看着他,站着没动。   纪淮似有所察,终于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看向他:“怎么?”   宋辞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不去上班吗?”   “不上。”纪淮淡淡地道,“今天在家休息。”   宋辞原本还觉得纪淮可能是打算监视他,等他吃完饭再走的,听了这话,眼睛一亮:“一整天都在家吗?”   纪淮嗯了一声。   旋即他收起了电脑:“我去二楼书房,你自己在下面玩。”   宋辞立刻跟上他,想也没想:“那我也去!我跟你一起!”   纪淮对宋辞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看他这副活蹦乱跳的样子,他基本上差不多知道宋辞在想什么。   纪淮又开始头疼起来,他伸手按了一下眉心,深吸了口气:“你要上去也行,进门后不准跟我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不准赖着我靠着我,不准跟我说话。”   宋辞:“……”   那他去书房的意义在哪儿?好好学习发奋图强吗?   不能骚扰纪淮的书房,那根本就是一个毫无灵魂的地方。   宋辞没说话。   纪淮冷冷地看着他:“不愿意就自己一个人待在下面玩。”   宋辞叹了一口气:“那我答应还不行吗。”   纪淮挑了一下眉:“说到做到。”   不知道为什么,纪淮这个样子让宋辞有点想笑。   很像是古代跟人约法三章,娇羞内敛,规规矩矩的大家小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请豺狼入房前,大小姐特地定好规矩,再三确认对方不会轻薄自己。   宋辞忍笑点了点头:“好的。”   但其实心里却俨然是另外的想法。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纪淮要是放他进书房,今天他不把他吃干抹净算他输!   让他不准他睡觉,让他逼他吃清淡的食物,让他还敢威胁他……他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以振夫纲。   纪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然后转身朝楼上走去了。   宋辞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进了书房后,纪淮便把靠近落地窗的那一块地方划了出来,那是离桌子最远,处在房间另外一头的地方,而纪淮办公用的桌子跟他遥遥对立,两个位置南辕北辙,跨越了整个房间。   宋辞:“……”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你看那条银河,它又宽又长。   纪淮面无表情:“那一块是你的,不准越界,不准发出任何动静来,要是做不到,就安静地离开。”   宋辞:“……”   纪淮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他的心一定是石头做的!   亏他还记得昨天晚上纪淮把他摁在床上亲过!男人在床上和床下果然是两个物种!   起了床提起裤子就可以对他冷若冰霜!   他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男人!他怎么就跟这个人结婚了!   纪淮的操作让宋辞顿时也有自己的脾气了。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朝自己的区域走过去。   书房里开了很足的暖气,一点都不冷。   落地窗是实心红木的,和整个房间的装修风格是一套的,走的是沉稳大气的格调,窗边也有窗纱,想透光的时候就不拉。   落地窗旁边铺了一块羊毛地毯,看上去很暖和,还放了几个豆袋沙发,放了一张躺椅。   羊毛地毯的旁边就是各式各样的书柜,书柜里什么种类的书都有,天文地理,玄学宗教,古往今来,种类很全,像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   宋辞从书架的最底层拿了本书,然后整个人窝进了豆袋沙发里。   身后立刻传来了纪淮刻板的声音:“不准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坐端正一点。”   宋辞:“……”   宋辞把书一扔,从沙发上起来,又往躺椅里一躺,然后抱过了抱枕,闭上了眼睛。   纪淮:“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不准睡觉,你昨天睡的时间够长了,今天早上九点钟才醒的,现在十点钟,不适合睡回笼觉,也不适合睡午觉,对你的生物钟也是没好处的。”   宋辞:“……”   他咬着牙坐起来,看向与他隔了千里的纪淮。   “无聊了就出去,”纪淮一边敲电脑一边漫不经心地道,“直走,出去记得关门,谢谢。”   宋辞:“……”   他气得只想冲上去把他咬一口。   默默地冷静了会儿后,他端端正正地盘腿在羊毛毯上坐下,拿起了书,开始看。   这本书被塞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周围尽是什么金融法,概率论,货币世界等等一些极其高深的书,宋辞一眼就被这个独树一炽的书名吸引住了。   ——与冷面总裁缠绵的三百六十六天。   这书一看就知道不是纪淮的风格,指不定是纪薇哪天来的时候,随手放下的。   纪薇的品味比纪淮高多了,喜欢看的书还挺对宋辞的胃口。   翻开看了几页,宋辞顿觉惊喜。   哦豁,还是本耽美。   宋辞美滋滋地继续翻看着。   此书内容丰富,节奏极佳,该狗血就狗血,该打脸就打脸,时不时还会插个小肉番,肉香四溢,十分精彩。   看了会儿书后,宋辞不经意间抬头,发现下雪了。   这应该不是A市的第一场雪,下得极大,如同鹅毛一般,不多时便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银白。   天空暗沉着,像是一块扯不烂的灰色破布,光线十分暗淡,雪花便显得格外的洁白,飘飘扬扬,寂静无声,如同降临人间的小精灵。   冷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户,却一丝凉意都透不进来,尽数被挡住了。   室内很暖和,与室外俨然形成了一个反差。   这一瞬间,宋辞忽然想起了沈从文先生的一首诗。   风大得很,我手脚皆凉透了,   我的心却很暖和。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原因,   心里却总柔软得很。   我要傍近你,方不至于难过。   第62章   宋辞随手把看了一半的书扔到一边,然后找了个本子和笔过来,他趴在了地上,怀里垫了个抱枕,面向纪淮的方向。   他开始对着纪淮画画。   小时候他妈为了发掘他的兴趣,特地给他报了舞蹈班,唱歌班,画画班,他什么都会,但是也都不精通,只是略懂而已。   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个硬朗的轮廓出来。   二十分钟后,一个纪淮跃然纸上,十分的鲜活。   宋辞画完了纪淮后,十分满意地对着画纸笑了一下,又把本子放到了一边,躺在羊毛地毯上,侧身去看窗外下得越来越大的雪。   风雪漫天,寒风凄凄,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平静祥和的静谧中,放眼望去,街道,树木,电线杆上,全都堆满了一片白。   就像是一场静默的电影。   宋辞翻了个身,趴在了地毯上,又摸过笔开始写东西。   他写一会儿停一会儿,中途还出去下楼了一躺,抱了一大堆零食上来,还特地拿了一个蓝子,零食就装在篮子里面。   宋辞知道纪淮爱干净,他怕他骂他。   纪淮正在专注地处理工作,远程掌控公司的事务,空隙瞥见宋辞的行为,顿了一下,竟然生出了“他一上午还挺乖”的念头。   ——虽然他的书房禁烟,禁任何吃食,如果有人敢在他书房吃零食,他铁定会疯的。   但是宋辞是个例外。   纪淮可以对他要求低一点,只要他肯安安静静地就这么待着,别说吃东西了,就是把整个厨房都搬上来他都不会说什么。   两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一时之间,气氛还挺和谐。   宋辞认真地写完了后,看着本子上的旋律发了会儿呆,旋即,他看向纪淮那边:“纪淮。”   纪淮分神看向他:“什么事?”   宋辞的声音是前所未有过的一本正经:“你相信有平行宇宙吗?”   宋辞难得问他这么正儿八经的问题,纪淮倒有些不适应了,也跟着停了会儿,然后才点了点头:“这个是肯定有的。”   他甚至还有点欣慰。   宋辞看了一上午的书,就开始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了,果然读书可以让人变得理智。   宋辞低头在纸上面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圈,唇角弯了一下:“我也相信有。”   他觉得他都不像是穿书了,而更像是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另外一个世界,与纪淮相遇了。   他们的相遇,就是平行宇宙存在的最好证明。   纪淮看着宋辞,陷入沉思。   宋辞居然肯这么正儿八经的搞学问,他是不是对物理学比较感兴趣?   其实他真的挺乖的,一上午都没说话,也没越界,更遑论碰他了。   纪淮是不是得反思一下自己,他给宋辞的规定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不是把他管得太严了?   纪淮沉默地想了会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桌边,在书柜里拿了一本名为有趣的相对论的书,然后他走到了地毯的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弯下腰,开口道:“如果你对物理感兴趣的话,这本书你可以看一下……”   他的话才说了半截,正在乱涂乱画的宋辞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纪淮。   纪淮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不过不是因为看见宋辞。   而是因为他看见了宋辞身边随意翻开的书,一整页内容都极其的……黄|暴。   ……   他伸手捏住了他的脚踝,分开了他的双腿……   安楚哭红了眼睛,一声声地哀求:“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你放过我,我下次再也不敢在办公室挑|逗你了……”   但旋即,他的声音便变成了高昂的浪|叫。   ……   ……   宋辞看了看纪淮,顺着他的视线往旁边看了一眼。   他勃然色变,赶紧扔下笔,往旁边一扑,想把书赶紧盖住——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看见的第一本如此精彩的精神食粮!他怎么可能让纪淮看见!纪淮看见了肯定会收他书的!   但是他比纪淮晚了一步,纪淮眼疾手快地拿过那本书,还顺手按住了宋辞,他拿着那本书的手指都在发颤,看上去被气得相当严重。   “这就是你……”纪淮的声音非常克制,“这就是你看了一上午的书?”   宋辞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老公我错了!”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宋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纪淮第一反应是去看那本书,果然在那本书的高|潮部分,看见了书里的受哭着夹住攻的腰,一遍遍地喊老公我错了。   纪淮的脸色已经看上去黑得宛如锅底了,手指颤动的幅度更大了。   纪淮松开宋辞,起身就走,但是却没能在第一时间走成。   ——宋辞抱住了他的腿,死死地抓住他的裤子,嚎叫道:“你不能收我的书!你还给我!”   他和纪淮结婚的婚后夜生活已经如此凄惨了,如果不能靠书来缓解他的精神需求,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纪淮咬着牙:“你简直是不务正业……”   “你还给我!”宋辞瞪着他,“你这个无情无义清心寡欲的男人!”   纪淮:“……”   他伸手将宋辞扒开,旋即,趁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大步走到了落地窗旁边,伸手拉开门,将手里的书往远处一扔。   书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旋即落到了大地上,连个落脚点都看不见。   宋辞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精神食粮被扔掉,只觉得心跳都一并停止了:“……!”   我死了。   我死了!!!!!   你扔的不是我的书,你扔的是我那颗破碎的心!   从今天起,他决定再也不要理纪淮了!!!!   他怎么能这样!!!   他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啊啊啊啊!!!!!!   纪淮面无表情地拉上门,偏头看着失魂落魄的宋辞:“不准再看这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东西。”   宋辞气得转了个身,拿背对着他,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你滚!你滚远点!!!我根本不想看见你!   纪淮也没打算哄他,阴沉着脸走回到了桌子后面。   宋辞拿过本子,气得在画纪淮的那张纸上面用力地戳了几下——但是没能下得去手,他只在空中戳了几下。   几分钟后,冷静下来后的宋辞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他翻开本子,重新拿起了笔。   他的记性很好,刚才看过的内容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既然纪淮不准他看这些,那也行。   他要把剧情画下来,全都换成他和纪淮,然后把它贴满整个书房,他非要气死纪淮!   半个小时后,宋辞面无表情地揉掉了第N张纸,把它随手扔在了角落里。   ……对不起,打扰了。   他画画就是个渣,画单人素描还行,但是画双人就……   他扔掉笔,垂头丧气地趴在地毯上,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他太废了,梦想和现实离得太遥远了……   他要安静地跪一会儿。   然后下一瞬,宋辞就听见了纪淮的声音在书房响了起来,声音淡淡的:“会议开始,各部门依次准备发言。”   宋辞偏了一下头,听了几分钟。   纪淮真的挺厉害的,他刚才对他发了那么大一通火,居然还能正常开会,丝毫不受影响,逻辑清楚,条理分明。   他似乎开会开得很认真的样子。   那些部门的发言宋辞也听不懂,他正准备收拾一下自己的这片小天地,然后不打扰纪淮开会,悄悄地退出去的。   但是等他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走出去,走到一半的路程的时候,他又灵光一闪地生出了一个比刚才的画画更妙的主意。   纪淮根本没注意到宋辞,他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各个部门的汇报。   这是一个大型的视频会议,很多公司高管全都到齐了。   纪淮原本今天也是要去公司的,但是因为要照顾宋辞,就没去,所以这个会时间不变,只能改成以视频的形式参与。   他之前也不是没这么做过,大家都很习惯了。   宋辞走到了书桌旁边,把蓝子往桌子上一放,然后猝不及防地往前面一凑,来到纪淮的身边。   纪淮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正想让他有事等会儿说,宋辞却对他眯眼笑了一下,笑容很是温柔,纪淮的脑子里霎时生出了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但他还没有任何的动作,宋辞就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然后飞快地在他的唇上面用力地吻了一下。   吻完后,他轻轻一笑,宠溺地念着刚才从书里面学来的第二句台词:“宝贝儿,嘴唇真甜。”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十分迅速地往后一退,行云流水地抱起了桌子上的蓝子,面无表情地对着纪淮扬了一下下颔,转身就走。   纪淮:“……”   所有参与会议的高管们以及纪父:“……”   会议室里面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没了,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定格住了。   他们看着投影仪上的画面,处于极度错愕中。   我勒个去????他们看见了什么?!!!   我艹艹艹艹艹艹艹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高高在上,绝情绝欲,孤傲冷清,铁血手腕的纪总,居然被一个跳入画面的陌生男人捏着下巴亲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爆炸性的新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男人和纪淮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做出如此让人震惊的举动?为什么他的语气这么宠?为什么他看上去这么A?   难道……   难道……   众人的头脑风暴还没有一个结果,都处于最紧张最激动的时候,便看见投影仪上的画面一闪,纪淮铁青着脸,什么话也没说,干脆利落地关了视频通讯。   所有人:“……”   啊啊啊啊啊实锤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63章   挑衅纪淮的后果宋辞想都没想过,他当时是急怒攻心,就想着好好的膈应一下纪淮,所以才不择手段的。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胆大包天地都做了些什么后,宋辞怂得恨不得找一个隐蔽的窝赶紧团起来,再也不见纪淮了。   但是纪淮接下来的行为却出乎预料的正常,且和往常一样。   中午的时候,他定点下来给宋辞做了顿饭,两个人安静地吃完饭后,依旧是宋辞洗碗。   纪淮一点想找他麻烦的意思都没有,宋辞顿时放下心来,开始暗自觉得似乎自己做得也不是很过分——不就是亲了纪淮一口,调戏了他两句吗?   与冷面总裁缠绵的三百六十六天里面,受都敢不分场合的在办公室调戏攻了,宋辞这点小巫见大巫的手段算得了什么?   那能叫事儿吗?   那根本什么都不算!   他和纪淮可是结了婚的!   亲一口怎么了?怎么了?!   纪淮整个人都是他的,他想亲就亲,犯不着分场合!   如此一想,宋辞霎时觉得安稳了许多,收拾完了后他慢悠悠地拖着步子,晃悠着上楼,打算好好的去睡个午觉。   上午纪淮不让他睡觉,他忍了,现在可是国家规定的午休时间,他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去休息。   但是宋辞还没走到卧室的门口,就被纪淮提着领口抓到了书房里面,然后被当头扔了本清心咒过来,说他不抄完五十遍不准他出书房的门。   宋辞:“……”   宋辞:“……”   各种挣扎撒泼打滚都无果后,宋辞灰头土脸地一直抄到晚上,手都抄得没知觉了,才堪堪完成任务,他面无表情地把一堆罚抄本往纪淮的书桌上一扔,幻想着那就是纪淮的头,摔得十分用力。   纪淮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抄完了?”   宋辞嗯了一声。   纪淮随手拿了过来,看了两眼。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宋辞的字很好看,字如其人,很是清秀,写得还挺认真的。   纪淮按住那些罚抄本,慢条斯理地抬眸看他:“下次还敢吗?”   宋辞一脸的麻木:“不敢了,我错了。”   “行。”纪淮挥了挥手,恩赦道,“去玩吧。”   宋辞如同一只得了自由的兔子似的,刷地一下飞快地跑了出去,看样子,像是生怕他走晚一秒马上就要被逮回来了。   纪淮的唇角弯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几分钟后,他察觉到似乎有哪儿不太对。   又过了几分钟,纪淮顿了会儿,按了一下清心咒那本书的厚度,旋即又掂量了一下宋辞交上来的那一堆本子的厚度。   偷工减料是必然的,他也没想过宋辞能正儿八经的能抄完。   纪淮从中间抽了一本出来,翻阅着。   刚翻开第一页,他就愣了一下。   ……宋辞用一手漂亮的行楷,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句几乎铺满整页的诗,字很大。   ——山有木兮木有枝。   纪淮接着翻开第二页,第一页的背后还是全白的,一点墨迹都没有,第二页上又用很大的字继续写:心悦君兮君不知。   纪淮:“……”   他继续往下翻。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   最后像是觉得一页纸写一句诗都没办法水字数了似的,宋辞变本加厉,开始一页纸只写一个字,情诗风格也从含蓄内敛变为了浪漫狂放。   ……   我是怎样的爱你,诉不尽万语千言;   我爱你的程度,是那样地高深和广远。   ……   纪淮:“……”   他闭了闭眼睛,伸手抵住了额角,安静了一会儿,像是觉得十分无奈,又有点好笑似的,终于抵不住闷笑出声。   宋辞买了很多补品礼物,来到了疗养院里面。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苏母一个人住在疗养院里面,除了宋辞外,也没人惦记她。   宋辞本来这次过来是想好好地抽时间陪陪她的,但是没想到一推开病房的门,他想象中冷清寂寞的画面却没出现,房间里倒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宋辞先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房间了,再三确认了房间号没错后,他才推开门进去。   房间里除了苏母之外,还有其他的人。   是两个女人,一个人年纪大一些,头发也白了不少,看上去年纪和苏母差不多,甚至比她还年长一些,而另外的一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毛呢大衣,大衣里配了同色系的纱裙,黑长直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看上去十分文静而乖巧。   苏母一看宋辞过来了,顿时咧开嘴笑了起来,伸手招呼道:“小辞!快过来!”   通过这么多天的电话交流,还有宋辞时不时让人过来看她,苏母现在对宋辞已经很依赖了。   宋辞走过去,余光打量了一下另外坐着的两个人,在脑子里琢磨了一下,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两人他都不认识。   苏母拉过宋辞,好好地打量了一下,眯眼笑了起来,一脸慈祥:“小辞又长帅啦,越来越好看了。”   宋辞微微一笑,任由她夸着。   苏母指了指身边坐着的头发花白的人,对他道:“小辞,这个人你该叫她王阿姨的,你小的时候,她还抱过你呢。”   宋辞十分乖巧,让喊人就喊人,嘴很甜:“王阿姨好,谢谢我不在的时候,您还过来看我妈。”   “哎哟这孩子,这就见外了不是!”王阿姨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和你妈是多少年的交情了都!再说了——咱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   宋辞一愣,没太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关系。   苏母要二婚了?   不,那也不是,如果真要二婚,那对象也得是王叔叔吧?   ……他在想什么,同婚都成熟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跳不出这个思维惯性来。   王阿姨和他妈……也没规定不能在一起啊……   她俩都这个年纪了,而且王阿姨还不嫌弃他妈有病,这得是真爱吧。   ……但如果真是这样,他得好好的花时间去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宋辞脸上的表情霎时有些空白。   屋子里的人浑然不知他的想法,王阿姨又将自己的女儿拉过来,又笑眯眯地对宋辞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叫王思若,你们小时候订过娃娃亲的,小辞,你还记得她吗?你总夸这个妹妹好看来着的。”   宋辞:“……”   如同野马脱缰,甚至开始盘算要不要准备彩礼嫁妆什么的宋辞陡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满脸的疑问。   等会儿,什么玩意儿?   娃娃亲???   苏母点了点头,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宋辞,又看了看温婉可人的王思若,越看越觉得满意:“小辞,思若她才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听说也是学的演戏,你可以好好的带带她,思若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忘记你呢。”   王阿姨适时地插嘴道:“唉,就是。我家思若长得好看,成绩也好,走出去没人不夸的,好多人追她呢,她都没同意,说要等着她的小辞哥哥来娶她。”   王思若低下头,捏着手指,不敢跟宋辞对视,似是羞赧。   宋辞终于搞明白了她们在唱哪出戏了。   难道他没跟苏母说过他结婚了吗?   他说过的吧……苏母是不是忘记了,老年痴呆的一大病症就是爱忘事,记性不好。   宋辞顿时有些无奈:“妈,我已经结婚了。”   “什么?”苏母还没反应,王阿姨倒是先抬起了头,脸色一变,“你都结婚了?”   “啊,”宋辞不明白为什么她反应那么大,他一脸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抬起手,将左手上的戒指晃了一下,“我结婚都快半年了。”   这戒指是他在海岛上跳舞赢来的,那天晚上给纪淮套上的时候,纪淮也没说什么,后来也一直戴着了,连带着他送给他的石头一起。   所以两个人的同心石和戒指,都算是情侣款的,宋辞默认了戒指是他和纪淮的婚戒,这应该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共识。   苏母呆呆地坐了会儿,眉头轻轻一皱,伸手去拉王阿姨的衣服,模样像是有点着急:“你别慌,小辞结婚了……但是他还是可以帮思若找工作的,小辞那么厉害,你不是说在网上都可以看得见他吗?”   宋辞拧起了眉心,抱着手站在一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王思若偷偷地往宋辞这边看了一眼,继续保持着沉默。   王阿姨的脸色变化半晌,最终咬着牙逼自己收敛起难看的神情,想着就算不能扒上宋辞这棵摇钱树,但是最起码还是能捞到一头的,至少能让宋辞帮忙把王思若的工作先解决了,于是她耐着性子道:“那我可就把思若交给你了。”   苏母满口答应下来:“好好好!这当然是没问题的,小辞他结婚了本来就很不应该了,找工作这件事肯定必须得包在他身上的,他肯定能带着思若赚很多钱——”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宋辞打断了:“妈。”   苏母停下话头,惴惴不安地看向宋辞,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冷,以为他又要凶自己,当即便瑟缩了一下身体,但却很执着地没松口风:“这么多年的交情……大家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这么多年的交情?   这么多年的交情,那这个姓王的怎么到今天才冒出头来第一次看你呢?   宋辞偏头看向王阿姨,眉眼间尽是疏离,宋辞的长相很漂亮精致,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温柔乖巧的感觉,但是这么蓦然沉下眉眼的时候,便透着一股冷淡的距离感。   ——就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让人不太敢生出想接近的欲望。   宋辞轻轻地笑了一下:“想找工作啊?”   王阿姨点了点头,满脸不悦:“这可是你妈跟我承诺过的!又不是我求着她的!”   这话说得,简直就像是王思若找工作这件事是苏母掐指算出来,又上赶着求着要巴结着帮她们家似的。   宋辞都想笑了,他往后一靠,背脊贴着墙,漫不经心地道:“找工作得找中介去啊——你找我干什么?”   王阿姨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这什么态度?!”   她看向苏母,吼道:“你看看宋辞!”   苏母真是被吼怕了,整个人都呆楞住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但是旋即,王阿姨的衣领便被人抓住了。   宋辞又很快松开她,转而伸手去弹她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似是一副极其和谐的模样,他眉眼垂着,声音压得极冷极低:“你他妈再给我吼一个试试?”   第64章   王阿姨愣了会儿,咬着牙,近距离与宋辞对视的双眸中生出一丝怨怼出来,她的眼眸中泛着泠泠的光:“好啊——胆子大了不是?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就开始嫌弃我们这帮患难之交?苏雨,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苏母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似的,整个人都开始发起癔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宋辞一看不好,赶紧松开姓王的,转身去按护士玲,然后伸手轻抚着她的背:“妈,您没事吧?”   苏母翻着白眼,身体抖个不停,她握住宋辞的手,艰难地一字一顿道:“王阿姨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你,你就算娶不了思若,也得帮她把工作搞定了……”   王阿姨在一旁抄着手,冷着脸,闻言嗤笑了一声:“听听!听听!这才说的像是人话!苏雨,我可没咄咄逼人,我甚至都没要求宋辞离婚娶我家思若!宋辞现在可正是大红的时候,那什么粉丝都快过千万了,一千万个人,一个人给他一块钱,他就发了!但是要如果这些人都讨厌他了,他就没办法混下去了!苏雨你要是再说话不算数,我可就把你是个傻子的事情全都抖到媒体面前,让他的粉丝们都知道他是被一个什么样的人生出来的!到时候我可跟你说,宋辞就全都被毁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脸上便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王思若在一边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睛,想上去帮忙,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上去。   宋辞从来都没有过这么愤怒的时候,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没办法控制自己。   不是因为她说要毁了他,而是因为她说苏母是个傻子。   她得寸进尺,没有丝毫的廉耻心,脸皮厚得如同城墙,还沾沾自喜,得意洋洋,颐指气使。   宋辞的眼神像是出鞘的尖刀一样,泛着凛冽的寒光:“我不打女人的,你他妈不能算是女人,你就不是个人。”   王阿姨死死地捂住脸,就像是一只受到了侵犯的大公鸡似的,脖子一梗,就想打鸣尖叫起来。   但是却被宋辞先发制人,制止住了:“不就是一份工作么,我知道了,滚吧,下次我请个保镖在门口站着,姓王的和狗不得入内。”   苏母的身体开始痉挛起来,抖个不停,甚至连坐都坐不住。   王阿姨张嘴还想说话,宋辞又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浓浓的压迫和寒冰:“我说,滚,否则当我刚才的话没说。”   苏母的情况不适合再经历这种嘈杂吵闹的环境,医生说她需要静养,受不得刺激,而这个姓王的像是有准备而来似的,说话句句踩在她的七寸上,似是不把苏母逼疯就誓不罢休。   宋辞不敢让她继续在这儿继续待下去,而像这种人,一般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现在除了暂时敷衍她之外,没什么别的招。   王阿姨的眼睛转了一下,冷笑了一声,伸出手来,在空中点了点:“那我可得先说好,我家思若可是从小被我们当小公主一样养着的,她虽然刚毕业没多久,但是月薪低于两万的不用看了,我们不会受这种委屈!你可得给我张罗好了!”   宋辞攥紧了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可去你的吧。   心里一点逼数都没有吗。   王阿姨说完后,就像是打赢了一场战役似的,趾高气昂地转身就走了。   王思若唯唯诺诺地跟在了她的身后,走了一半了又觉得实在是太不合适了,转身返回到了宋辞的面前,对他弯了一下腰,小声地道歉:“对不起啊。”   女孩的身上喷了香水,味道很淡,像是一阵清新的栀子花香,她长相也很甜美,眼睛像是一泓清泉似的,整张脸只有巴掌大小。   说话的时候,声音又轻又软。   可宋辞连半个眼神都欠奉,只盯着病床上已经躺下的苏母,只当她是空气。   王思若咬了一下嘴唇,又鞠了一躬,然后才在王阿姨的咆哮中赶紧跑出去了。   护士终于赶进来,赶紧过来查看苏母的情况。   检查了会儿后,好在问题不太大,护士又给她打了镇定剂,然后一脸不赞同地嘱咐宋辞不能让病人受刺激。   宋辞什么辩解的话都没说,一一点头应了,结束后还对护士说了句谢谢。   日子一天天地逼近纪淮的生日了,宋辞也开始着手准备演唱会的事情,这两天他还挺忙的,跟时宣虞越单阳夏他们一起吃饭,讨论曲风,舞台风格,这场演唱会是他们男团出道一年的一个纪念,他们说,只要他们这个团一天还在,演唱会就会一直办下去。   五年,十年。   几个喜欢唱歌喜欢跳舞的人坐在一起,聊起天来真是相逢恨晚,每次相聚都能聊到很晚。   晚上纪淮过来接宋辞去吃饭,这几天的晚上他们一直都在家里吃饭来着,纪淮亲手做的,有时候赶不上就在外面吃。   宋辞坐上车后,神秘兮兮地把手背在了身后:“纪淮,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这几天宋辞一直旁敲侧击地问他喜欢什么,纪淮多少也猜出来了些,闻言,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嗯了一声。   宋辞慢慢地拿出了身后的信封,信封里装着的是演唱会的门票,他特地向时宣求来的,那是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他面上带笑地递过去:“这是送给你的,我特地问过你秘书了,她说你那天晚上是空出来的,我能有这个荣幸跟你一起去看演唱会吗,纪先生?”   纪淮的面上闪过了一丝意外:“……演唱会?”   “嗯,对。”宋辞点了点头,系好了安全带,“是单阳夏和时宣他们的,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纪淮:“……”   他想起来了第一次去接宋辞的时候,宋辞就是和单阳夏他们一起表演完。   据说他和单阳夏他们几个关系好像很好。   之前宋辞被全网黑的时候,单阳夏,时宣,也是第一批站出来为他发声的。   啧。   但那并不是能够送他演唱会门票当礼物的理由。   他对那几个毛头小子没兴趣。   宋辞这是以公谋私?以他生日快到了为借口拉着他一起去看别人的演唱会?   纪淮的心里泛起微妙的不爽来,但是鉴于这是宋辞送给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他只能强行忽略那点不爽,礼貌地一颔首:“谢谢。”   宋辞没告诉纪淮演唱会他也会去唱歌,他想给纪淮一个惊喜。   两个人去了一家餐厅吃饭,吃完后纪淮去结账的时候,宋辞在大堂里看见了一抹他熟悉的身影。   那是尹南,尹南和一个女人面对面地坐着,两人在共进晚餐,还开了香槟,两人的脸上均带着轻松愉悦的微笑。   宋辞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女人就是高全那天在飞机上面看的结婚照上面的女主角。   他的步子霎时停住了,直勾勾地望着那边。   虽然他知道他这种行为很没有礼貌。   高全这几天已经彻底颓废了,昨天宋辞去看他的时候,他感冒了,躺在床上,身边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不过就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他消瘦了十几斤,桌子上尽是泡面和速冻水饺。   宋辞帮他把房间里里外外的拾掇了一遍,又给他做了饭,陪他待了会儿才回来。   至今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高全蜷缩在被子里,一遍遍地低喃道,我好想他。   好想他。   我好喜欢他。   真的很喜欢。   ……   那副场景到现在都在宋辞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高全简直整个人都被击垮了,那根支撑着他的脊柱断了,他像是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于是在看见尹南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吃饭的场景后,宋辞的脚步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似的,根本没办法移动。   他的胸口燃烧着怒火。   虽然他知道是高全先放手的,是高全先离开的,但是为什么尹南一声都不挽留?为什么连挣扎都不挣扎就直接放弃了?   更重要的是——真的有必要这么绝情吗?   分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迅速地闪婚了,不给他和高全任何的机会和时间。   他是不是从来就没爱过高全?   凭什么高全在家里丧得要死要活,天崩地裂,他居然能在这里开开心心的和他的妻子共进晚餐?   好歹在一起一场,难道高全在他的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宋辞深吸了一口气,刚想上前去跟尹南说话,尹南却起身,对女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拿着外套站了起来,他走了过来,但却没看见宋辞。   宋辞站着的位置刚好是一个走廊的转角处,看见尹南走过来,他想也不想地伸手拦住了他:“尹前辈!”   尹南前进的步子被打断,偏头看见拦住他的人是宋辞的时候,他挑了一下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脸上仍然停留着方才愉悦的笑意,他停下脚步:“是你啊。”   “你……”宋辞瞪着他,舌头像是打了结似的,他跟尹南确实没那么熟,而且严格来讲,作为影帝级别的前辈,尹南对他的态度算是很和蔼了,再加上是高全理亏在先,在这种面对面的状况下他没办法一下子理直气壮地质问他。   半晌,宋辞憋出一句:“你结婚了?”   尹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那点笑意浸染了他的唇角,使得他的整张脸看上去十分的魅惑漂亮,像是会勾人的狐狸精似的,他点了点头:“是的。”   宋辞又开始结巴了,还是一直强迫自己去想在家里窝着的高全,才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了些底气:“那什么,那你和我高妈……”   “高全吗?”尹南穿上外套,脸上依旧是那副浮在表面的笑意,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极了,一丝感情都不带,“高全是过去式了,他现在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他朝着前方走去,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对宋辞道:“对了,我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干净了,你帮我给他带个话。”   宋辞怔怔地看着他,心里蓦然升腾起一丝希望来:“你想让我带什么话?”   尹南认真地思索了会儿,灯光洒下,在他那张漂亮的脸边镀上一层又一层柔软的白光,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尖锐得字字戳心,他的语气淡漠极了:“之前我们同居过的那套房子是我送给他的,我夫人知道这件事后,稍微有点不满,所以我打算收回来,最近比较忙,没什么时间,你让他把办手续的资料准备好,顺便把新的住址找好,等下个月二十号那天,我过去签字。”   宋辞:“……”   猝然觉得心像是被戳了一刀。   第65章   天知道宋辞为了编造出一个不伤高全又能很好的表达尹南的意思的借口花了多少时间,最后第二天宋辞去找高全的时候,真真是几乎把头发都抓秃了,才勉强拼凑着把话说全了。   他说尹南结婚后染上了不良嗜好,去赌博了,缺钱缺得厉害,然后想收回他住的这套房子。   这话说完后,宋辞……自己都不信。   高全却看上去很平静,就像是那种外表看上去很完整很漂亮,但其实内里指不定布满了裂纹的瓷器似的,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轻声道:“我知道了,这套房子本来就是他的,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宋辞其实嘴很笨,不太擅长安慰别人,看着高全这模样,只觉得心疼,他顿了会儿,沉默地伸手拍了拍高全的肩膀,然后轻轻地拥住了他。   高全整个身体都瘫了下来,他把头靠在了宋辞的肩膀上,安静地闭了会儿眼睛。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来,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甚至还对宋辞露出了一个微笑:“不说这个了,我们来聊点其他的。黎明马上就要开播了,刚好卡了贺岁档,你虽然只有一两分钟的镜头,但也能给你赚一波热度了。”   黎明那部电影宋辞卖的是脸,他的颜值能打,这是公认的,就连黑子在喷他的时候,都不敢喷他的脸,只能找别的点来黑。   通稿他都已经买好了,宣传也在准备了。   高全拿出了几份册子,递给了宋辞:“这些本子都是经过我挑选的,我觉得质量都很好,还有为了保证你的热度,我帮你谈了个真人秀综艺。”   宋辞耳朵竖了起来:“真人秀?”   “嗯,我觉得挺适合你的。”高全似乎很疲惫似的,往后靠,深深地陷入沙发中,揉着眉心,“是个密室大逃脱,名字叫逃出生天,二十四小时直播,就在年后。我给你挑的那些剧本都在三四月份进组,没什么影响。”   宋辞点点头,更心疼高全了:“唉,你这……这真的是,你这些天不是在放假吗?还谈什么工作啊,好好休息不行吗,都快过年了。”   “没办法啊。”高全偏头看向宋辞,伸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没了爱情,总得靠面包撑着,不然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啊。”   宋辞赶紧抱住他:“我养你,我肯定会很快红起来的,到时候我要让你做公司最有钱的经纪人!”   高全这次是真的被宋辞逗笑了,他埋在宋辞的肩头,闷笑了两声,感慨道:“孩子真的长大了。”   不再是当初那个上舞台之前跟他撒娇说要喝奶茶吃烧烤的人了,现在轮到他让他依靠着了。   高全带过四五个艺人,对待每个艺人都像是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似的,只有宋辞和尹南,会反过头来抱住他,在他偶尔疲惫的时候让他靠着。   只可惜现在也只剩下宋辞在他身边了。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宋辞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顺口问道:“对了高妈,你认识其他的经纪人吧?”   高全点了点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理所当然地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当然认识了。”   “是这样的。”宋辞说,“我妈有个朋友的女儿,也想进娱乐圈,能拜托你问问谁手底下还空着吗?”   高全轻轻啊了一声:“跟你很熟?行,那我用点心,回头帮你打听打听。”   谁知道,宋辞一口拒绝道:“不用那么上心,随便找个人品靠谱的塞过去就好了。”   他根本就不想管王思若的事情。   本来那天只是随口敷衍一下的,没想到王春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赖上他了,找不着他人后,就天天去疗养院大闹天宫,宋辞找了保镖也不顶用,保镖只能保证王春不进门,但是不进门,王春还是有其他的很多方法来闹。   宋辞简直烦不胜烦,只能被迫开始为王思若打算。   王思若倒一直在跟他反复地道歉,但是宋辞没理她。   高全心里大概有了谱,对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纪淮生日那天,两个人一起回纪家吃了饭,纪淮的很多朋友也过来陪他一起过生日,但没摆什么场子,这就是一个亲友间的聚会。   让宋辞意外的是,庄然居然也过来了,穿着正正经经的西装,头发也精心梳理过了,说是来给纪淮庆生的,但实际上三句话离不了纪薇,最后纪淮嫌烦,直接把纪薇拉过来让她陪庄然聊天。   这大概是庄然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来纪家做客,平时看着那么会拍戏那么毒舌的一个人,居然在纪薇的面前拘谨得像是个小姑娘似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被纪薇嘲了个痛快,庄然也没回嘴,笑眯眯的听着。   宋辞身为纪淮的伴侣,当然也免不了要一起张罗应付。   然后他就看见,纪淮的朋友送给他的礼物都是百万起步的豪车,千万的房子,还有名表……更有甚者送支票的都有。   反观他自己,宋辞酸了。   ——贫穷使我只送得起蹭来的演唱会门票。   生日宴结束后,宋辞开车,带纪淮去看演唱会。   纪淮喝了点酒,在副驾上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躺着,兴致不太高。   宋辞猜不出为什么纪淮的兴致不高,他把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后,将车熄了火,然后安静地坐了会儿。   彩排在昨晚就已经彩排完了,他们现在只用进去就行了。   纪淮偏着头,呼吸微沉,像是睡得很熟了。   今晚又下起雪来,路上满是积雪,空气像是结了冰一般。   宋辞的手指在方向盘上面轻轻敲打着,旋即,他侧身凑向纪淮。   天时地利人和……不做点什么太对不起这个场合了。   宋辞在纪淮的脸上亲了一口,转而移向他的耳侧,轻轻地喊道:“纪淮?”   纪淮的眼皮动了一下,但是没能睁开。   宋辞闷笑了两声:“醉了好啊,醉了我现在对你做什么你都不知道。”   这话说完后的下一瞬,纪淮便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车内开了很足的暖气,温暖的环境让人放松警惕,意识也不再那么紧绷。   宋辞凑过去,在他的唇上面吻了一下,旋即退开:“你还是清醒的对吧?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都还没看。”   纪淮:“你说演唱会吗?”   他的眼眸中深黑浅黑荡漾着,有点混沌,像是在发酵的酒似的,不复往日的清明。   宋辞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对。”   谁知道,纪淮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想去看。”   声音微哑,但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晰。   “为什么?”宋辞有点惊讶,“你要知道,很多人想买票都买不到的,票价被黄牛都炒上万了。”   纪淮冷嗤一声:“谁稀罕。”   纪淮可能真的有点醉了,如果放在平时的话,他是断然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像是一个赌气的小孩。   但却直白得可爱。   宋辞又忍不住想笑,他拥住他,趴在他的肩窝里:“那你稀罕什么?”   宋辞微微抬起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又往上移,慢慢地吻住他的唇。   纪淮本能地想扣住他的脑袋,加深这个吻,但还没来得及,宋辞就退开了,眼里氤氲着笑:“稀罕我吗?”   纪淮没说话,定定地看着他,眼里酝酿着说不出的情绪,没了那层高冷面具的遮挡,显露无遗。   宋辞伸手抱着他的腰,安静地贴着他:“唉,瞧我这话问的,你要是能稀罕我……”   纪淮打断了他的话:“你少勾我。”   宋辞的声音顿住了:“……?”   纪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往常一样,不看眼睛的话,根本就看不出他有分毫的醉意,就连声音也是很平稳的:“你再勾我,后果自负。”   宋辞这会儿才是真的觉得有意思了,他埋在纪淮的肩头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悠悠地拖长声音道:“你想给我什么后果?哎——你不会又要让我抄清心咒吧?”   宋辞挑了一下眉:“难道是情诗还没看够?”   啪嗒一声,他解开了纪淮的安全带,旋即手放到了他的领口,往下一滑,滑到了扣子那儿,随手解开了两颗,嘴上还不空闲:“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妖精今天能怎么罚我——”   话还没说完,宋辞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纪淮的呼吸粗重,他将宋辞整个抱了过来,分开他的双膝,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面,然后他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肆意地揉捏着,直接把他的衣服往上一推,宋辞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但是被身后的驾驶台抵住了。   纪淮一寸寸逼近他,眼睛亮得瘆人,但是他的声音却是很冷静的,他与宋辞的额头相抵,两人的呼吸相缠,嘴唇仅隔几厘米的距离,空气的温度在这一瞬间攀升了,让人酥麻难耐。   纪淮咬住他的唇,凶狠地吻着。   一吻结束,宋辞的衣服已经全都被解开了。   纪淮附在他的耳边,声音又轻又缓,与宋辞剧烈的喘息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宋小辞,你除了口头上说说,你还会干什么?”   宋辞:“……”   第66章   直到在观众席上面坐好,宋辞仍然觉得身体是热的,不仅身体,还有脸颊,耳侧,嘴唇,全都灼热一片。   刚才在车里,纪淮把他的衣服差点就全脱完了,手放到他皮带上的时候,看着他,慢条斯理地问:“要继续吗?”   宋辞当场差点落荒而逃,他缩着脖子摇了摇头,满脸通红。   开什么玩笑!他等会儿还要上台的,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而且刚才纪淮分开他双膝,抱着他,将他禁锢在怀里,狠狠地吻他的嘴唇的时候,他能够察觉到纪淮已经有了反应……尺寸惊人。   他得好好的消化一下。   既然不准备做,问他为什么要瞎撩?   ——欠的。   他看见纪淮就忍不住,就想上手摸两下,啃两口。   这能怪他吗?   夫妻之间的事儿,那怎么能叫瞎撩呢!那不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吗!   宋辞直到这一刻,还觉得无辜极了,自己根本就没错。   纪淮收回手,闭上了眼睛:“下次再敢乱摸敢乱亲,脱的就不止是你上面的衣服了,知道了么?”   宋辞低头扣着自己的衣服,羞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但旋即,他的扣子又被纪淮扯开,纪淮往后靠在座椅里,黑色的眼眸里蓄着暗沉沉的光,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宋辞的胸口前画着圈,动作极慢,声音一字一顿:“听见了吗?”   宋辞:“……听见了。”   一直到进入场内,坐在指定的位置上后,宋辞的腿都是软的。   纪淮明明什么都没对他做,但是他却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仿佛纪淮的手在他身上留下的触感被身体记了下来,一遍遍地循环播放着,清晰又燥热。   纪淮在车上的时候还有些微醺,等下车后,被冷风一吹,那点醺意就消散得差不多了,想起来刚才在车里面发生的事情,在心底叹了口气,觉得有点遗憾。   对于纪淮而言,跟宋辞单独待在车里可比听什么演唱会有意思多了。   观众们陆陆续续地在进场,舞台上是空的,还没到时间。   宋辞想了想,凑到纪淮的身边,附耳道:“等会儿你一定要认真看。”   纪淮本来对这个演唱会就没什么兴趣,也就只宋辞能硬拉着他过来了,要换了任何一个别的人,纪淮连多给个眼神的功夫都没有。   听他这么说,纪淮啧了一声,愈发不爽。   认真看什么?看看那个姓单的长得有多帅?   两个人关系好到了这种地步么?宋辞在他生日这天都要拉着他过来凑人头?   这真的是他有史以来收到过的最膈应的生日礼物。   如果不是花蔓蔓再三跟他申明单阳夏和宋辞只是普通的好朋友,他都要怀疑自己的头上已经绿出一大片的草原了。   纪淮皱着眉头,没说话。   “哎,”宋辞伸手撞了撞他的胳膊肘,“你听见了吗?这是……很用心准备的演唱会。”   用心准备什么?跟他有关系吗?   单阳夏究竟给了宋辞什么好处,让他这么卖力地为他宣传?   纪淮觉得自己的耐心简直好到出奇,按照他的性子,他在这种时候是会直接甩手就走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刚刚在车里和宋辞温存过,他不太舍得对他发脾气,于是那即将爆发的情绪边缘奇迹般地往回缩了缩,又为宋辞降低了一次底线,他嗯了一声。   听见回应后,宋辞才稍微放了心。   演唱会开始,主持人登场。   单阳夏引领的开场舞,这一次他尝试了不一样的风格,非常的硬汉帅气,引得舞台底下粉丝们连连尖叫。   粉丝们:“好帅啊啊啊啊,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纪淮冷漠地看着台上的人,毫无感情地想:年纪轻轻就瞎了,不仅瞎了,呼吸系统还有问题,真是可惜。   单阳夏对台下观众们比心。   粉丝们:“我的天呐啊啊啊,他在看我他在看我!!他好撩啊!!!!”   纪淮:不及宋辞的万分之一,不懂你们在瞎叫什么,好吵。   单阳夏做了个翻滚的动作,然后单膝跪地,配合舞台音效的喀拉声,抬手比了个枪的动作,抬手狙击。   粉丝们一度沸腾:“我我我我的手在抖了,他在朝我的心脏开枪!!!!全都给你啊啊啊啊!!我爱你啊啊啊啊!!!”   纪淮:……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侧头看了一眼宋辞,发现他看得一脸的认真,唇边洋溢着浅浅的笑,也混在粉丝中朝着单阳夏喊:“夏夏加油!你是最棒的!我——”   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胳膊便被纪淮拉了一下。   宋辞高涨的情绪被打断,茫然地看向纪淮,摸了摸鼻子,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没怎么。”纪淮想了想,“就是想起了你说过的平行宇宙。”   宋辞的心狠狠地一跳,陡然间像是漏拍了似的,定定地看向纪淮,手心抖浮出了一丝冷汗,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喧嚣的吵闹声中发问道:“平行宇宙怎么了?”   纪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是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忽然问他平行宇宙?   纪淮看着他,声音淡淡的:“你知道相对论中,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的区别是什么吗?”   宋辞:“……”   宋辞:“……”   我怎么会知道!!!   而且纪淮一提起相对论他就想到了那天纪淮给他拿的有趣的相对论这本书,一想起这本书就想起了他被纪淮扔掉的书,一想起被扔掉的书,他就会想起被罚抄的那一个黑暗的下午。   发现纪淮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怀疑后,宋辞放了心,一脸漠然地扭过头去:“不好意思,我太忙了,没时间关注这个。”   台上的单阳夏已经表演完了,旋即时宣和虞越上台,三个人在简单的开场白后,开始一起唱歌。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风格,但是却奇异地融合到了一起。   粉丝们:“啊啊啊啊啊我的耳朵要怀孕了!!!时宣我爱你!!!时光永远陪着你!!!”   宋辞立刻融入环境中,其乐融融地跟着喊:“宣宣加油!大鱼加油!夏夏加油!我——”   这一次后面的话又还没喊出来,宋辞的胳膊再一次被拉住了。   宋辞面无表情地看向纪淮:“祖宗,你到底想干什么?”   纪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不是身处于吵闹的演唱会现场,而是穿着学士服拿着课本戴着眼镜身处在学术讨论会现场,模样一本正经极了:“那你知道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公式是什么吗?”   宋辞:“……”   我他妈要是知道这个,我不就自己能够推算出我到底穿到这儿的原因是什么了吗!那我还至于坐在这儿?   不过纪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在演唱会现场,不是在讨论学术问题!!!他是不是走错了片场!!!!   ……等一下,这好像是他的锅,纪淮本来也不愿意来,是他硬拉着他过来的。   是宋辞错了,他真的错了,一个讨厌玉石的原因居然是因为“那玩意儿除了观赏之外毫无价值,还得被当祖宗一样供着”的人,他怎么能指望他有那个兴趣去听完一整场流行歌演唱会?   下次送纪淮礼物,他就应该买一张宇宙飞船的船票,邀他一起上天翱翔太空!   或者是花钱请爱因斯坦学术研究专家专程飞过来,让纪淮好好的拜见拜见!   宋辞咬了一下牙,硬生生地逼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呢。”   “不知道啊——”纪淮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不知道那就闭嘴,别说话,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知道,一个劲的只知道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吵死了。”   宋辞:“???”   宋辞:“?????”   你再说一遍???卧槽好气哦,智商高了不起啊?!怎么平白无故的贬低人呢?!   啊啊啊啊啊啊他真的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好想把纪淮打一顿啊啊啊!!!!!   下一次约会说什么都不看演唱会不去看电影不去任何欢闹现代的地方!!!纪淮这种人就只配去考古!只配和办公室天长地久!!   他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娶到老婆的?!   宋辞气得把头往旁边一偏,根本就不想和纪淮说话。   过了会儿,纪淮忽然伸手过来,握住了宋辞的手,宋辞看着纪淮的手,很没出息地心跳加速了一瞬,但那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他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下。   下一瞬,纪淮便扣紧了宋辞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勾了勾,他的掌心是温暖的,与宋辞的手心相贴的时候,暖融融一片,将温度也传递了过来。   宋辞:“……”   我跟你讲,你这样是违规操作!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我绝对不会这么没骨气!   纪淮偏头看着他,声音温和:“不让你喊是怕你把嗓子喊劈了,我这个人不太会主动关心人,可能刚才的方式和措辞都不太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反思。”   宋辞:“……”   你这样,更……更违规了。   算了,纪淮他是为了我好,他都肯开口哄我了,还跟我解释……我对他要求这么高干嘛呢?   我又不是矫情的小姑娘。   原谅他一下……好像又没什么损失。   宋辞忍了三分钟,最后没忍住,往他的肩头一趴,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小小声地道:“那你以后都不准这么凶我了。”   纪淮从善如流:“好。”   他在心底沉默地叹了口气。   ——牵一下手、一句好话就能把人给哄回来,宋辞怎么能这么软?   他知道这样下去,他会忍不住想要……变本加厉的欺负他吗?   想看他更软的样子,是不是在床上,无论被弄哭多少次,只要稍微哄两句,还是会温温软软地回来抱住他……   纪淮深深地吸了口气,及时止住了自己危险的想法。   第67章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到接近压轴的时候,宋辞忽然把手机往纪淮的手里一塞:“我去一下洗手间,等会儿的歌你记得帮我录屏。”   在观看演唱会的整个途中,宋辞不住地拿手机拍拍拍,还时不时地露出一脸痴笑,这已经让纪淮很不爽了。   现在居然还得寸进尺地让他帮他拍?   呵。   纪淮没动。   宋辞把手机塞进他的怀里:“你仔细听一下,这首歌里面有我想跟你说的话,唉,可惜了,我如果不是憋不住了我肯定是要自己拍的。”   纪淮抬眸看了他一眼,顿了会儿,眉梢挑了挑,终于纡尊降贵地伸手接过了手机。   宋辞离开了坐席,旋即跟工作人员来到了后台,化妆师和造型师赶紧围了过来,帮他打理换装。   单阳夏刚唱完歌下来,来到了后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啊兄弟,场子交给你了。”   宋辞朝他一笑:“一定不负众望。”   舞台上主持人拿着提词卡,用十分富有感染力的声音道:“接下来,让我们期待一场特殊的表演!希望能带给大家全新的不一样的体验~”   他话音刚落,整个舞台就全然暗了下去,场内所有的灯关全都关了,整个馆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有人开始小声地说着话。   ——看这阵势,这明显是想玩一出大的啊。   大家纷纷开始期待起来。   纪淮的心蓦然加速跳了一下,他的喉结上下轻轻滚动着,一眨不眨地看向了舞台。   而就在这时,啪嗒一声,舞台上打出了一束光,在光束中,一个人身着一身白衣,翩然降落,所有人的眼神霎时被他吸引了过去。   宋辞落在地上的瞬间,灯光猝然又一黑。   宋辞的声音如同一道潺潺清泉,从音响中响起,传至每个人的耳朵里:“今天唱的歌名字叫欢喜。”   众人屏息以待,紧张地看着舞台,一瞬都不敢错过。   灯关再度亮起,却只亮起了宋辞头顶上的那一束。   宋辞看着头顶,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刷拉一声,大片深蓝色的天空布满了整个场馆顶部的天花板,一颗又一颗璀璨的星星耀眼地绽放着,闪烁着自己特有的光辉。   旋律响起,宋辞看着台下某个方向,弯了一下唇角,开口吟唱:“我们的开始,是一场美妙的梦境……”   他的手腕翻转,凭空变出了一只透明的气球出来,然后他将气球往空中一抛——砰的一声,气球在空中爆开,但无数的气球却蓦然从上方降落,粉色的,蓝色的,浅紫色的……在空中飘舞着。   背景刷地变化,从深蓝的星空变成了粉色的梦幻星云。   有的女生开始低声尖叫起来,纷纷被戳中了少女心。   “浩瀚宇宙中有无数星尘,眨着眼睛在闪烁,指引着我来到你的小星球……”   宋辞的唱腔深情而动人,似乎字字句句中,都胶着着满满的甜蜜。   听歌的观众们霎时觉得像是被浸在了蜜罐子里面,在吃糖。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下变幻出透明的台阶,整个场馆内的背景再度变化,变成了无垠的宇宙,灿烂的星团在宇宙中安静地旋转着。   随着宋辞所到之处,无数的小星球像是雨后春笋一般,纷纷涌了出来。   宋辞坐在了一颗小星球上,慢慢地躺倒,他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微笑,后脑勺枕在交叠在一起的手臂上,姿势闲适而随意。   “每分每秒多一点的欢喜……”   他偏了一下头,看向舞台下的某个方向,眨了一下眼睛,精致的脸像是玉石雕琢而成似的一样漂亮得在发光,简直都要把身后恢弘的背景都给比了下去:“一天多一分的喜欢……”   观众们一个个化为土拨鼠,在内心尖叫:啊啊啊啊啊这种莫名被表白了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辞坐了起来,歪了一下头,又随手打了个响指,场景再度变化,柔和的旋律像是一场春风一样轻拂着人的脸颊,让人沉浸其间,醉心于这一首甜美梦幻浪漫的歌中。   漫天的粉红色的小心心飞舞着,就像是一个个代表着爱神的小精灵。   宋辞继续吟唱,歌声里,声音里,全是蜜水一般的糖分,让人听之耳朵发麻,心也跟着发颤,颇有一种想谈场恋爱的冲动。   背景随着他的歌词不断的变换着,每一幕都精致漂亮,无数倍的放大了人们的视觉感官,仿佛她们也跟着来到了星空下,来到了宇宙中,身处在一片梦幻的星云中。   到达高|潮部分的时候,宋辞紧盯着一个方向,缓慢而清晰地唱道:“想和你一直走下去,与你相遇,是这一生最美的欢喜。”   旋即,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朵玫瑰花,他轻轻地折下一朵花瓣,放在唇边一吹,花瓣骤然像是被鼓吹胀大的一个布袋似的,霎时盈满了半边天空,一阵风吹过,另外半边场馆内也纷纷扬起了漫天的红色花瓣。   砰地一声,花瓣飘飘洒洒,如同一场雨一样往下落去。   优美平和的旋律依旧在响起,但这首歌已经结束了。   宋辞气息微喘,他站在原地,伸手放在胸前,极其绅士地向所有观众鞠了一躬,然后他勾起唇角,笑意如同水一般漫过了他的唇畔,又徐徐地爬上眼角眉梢,他轻轻地道:“这首歌,为你写的,为你唱的,也为你一个人而表演。纪先生,希望你会喜欢。”   然后他将手里握着的玫瑰花枝往上一抛,下一瞬,他整个人凭空消失,只留一地瑰丽的红色花瓣。   场内有那么一秒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旋即,就像是一锅热水泼进了观众席中似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开始尖叫起来,仿佛此时此刻,除了啊啊啊啊啊的尖叫之外,再也找不到别的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们的心情了。   ——天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绝美特效!!!!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美人啊啊啊啊啊,太好看了吧啊啊啊啊啊啊,他叫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辞崽啊啊啊啊啊,那是辞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漂亮到哭泣啊啊啊啊啊!!!!!   ——我好想谈恋爱啊啊啊啊啊!刚才一整首歌的过程中我的心脏已经超负荷了!!!唯有宋辞手里的玫瑰花能解救我!!!   ——想化为玫瑰花,只要能让他摸上一下!!   众人全都疯了,她们全都在讨论这首歌和唱这首歌的人,一直到主持人上台,宣布压轴歌即将登台,才堪堪让她们暂时冷静下来。   不过等到半个小时后,她们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开始正儿八经的去研究宋辞嘴里说的纪先生到底是谁的时候,让她们整晚为之发疯发狂的小美人宋辞正被摁车门上狠狠地吻着,亲他的人恨不得要将他整个拆吃入腹一样。   宋辞被吻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几乎只能靠纪淮的手臂和身后的车门撑着。   他喘息着偏开头:“等一下……等一下……这里有摄像头……”   纪淮嗯了一声,拉开车门,旋即将宋辞推了进去。   ……   两个人没有做到底,纪淮只吃了个半饱,他帮宋辞把衣服重新整理好了。   宋辞:“……我给你唱的歌你喜欢吗?”   那是在书房那天,他趴在地上给纪淮写的。   纪淮嗯了一声。   宋辞对他弯了一下眼睛,笑了一下:“生日快乐啊,纪先生。”   他肯定是今天最后一个祝福他的。   宋辞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朵花徐徐绽开似的,眉眼秀丽又好看,在这么昏沉的灯光的映衬下,惊心动魄的漂亮,摄人心神。   尤其是他唇瓣上的嫣红,还有眼角边那滴徐徐滑下去的泪珠——那是刚刚被纪淮欺负狠了的缘故。   妖艳又靡丽。   无一不刺激着纪淮。   纪淮低头吻去他眼角边的那滴透明液体,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往下滑去。   当宋辞的手被动地接触到后,他猛地打了个哆嗦,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声音发颤:“纪淮……”   纪淮低头吻住他的嘴唇:“嗯。”   ……   过年的这天,大街小巷都响着喜庆的歌,朔风卷过,枯叶凋零,不多时又下起雪来,细细碎碎的,在寒风的催化下又蓦然变大,棉被似的厚厚的盖住了大地。   宋辞赖了会儿床,起床的时候他满脸的不高兴。   宋辞不喜欢冬天,太冷了,每次过冬他都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冻死了,所以能多赖会儿床就多赖会儿。   睡眠不足的情况下,他的起床气还会特别大。   但是今天注定不行,因为要回纪家过年。   纪淮卡了八点钟过来叫宋辞的时候,宋辞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   等到纪淮洗漱完,做好了早餐后,宋辞依旧还在发呆。   纪淮走到床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起床了。”   宋辞顺势抱住他的腰,在他的怀里蹭了两下:“我还想再多睡会儿。”   纪淮一口拒绝:“不行。”   宋辞看了看他,撇了一下嘴,然后松开了纪淮,把睡衣当着他的面脱了下来,纪淮立刻转身,像是一名非礼勿视的君子似的,说了句穿好了衣服就赶紧下来后就走了。   宋辞:“……”   这个人跟昨天在车里面脱他衣服的不是同一个人吧?   吃完饭后,他们开车一起回纪家。   刚到纪家门口,穿着一身红色棉衣的纪言便跑了出来,她一把抱住了宋辞的腿,喊道:“小舅舅过年好!”   宋辞眯眼笑了起来,弯腰把她抱起,另一只手从棉袄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巧克力给她:“言言乖,你也新年好呀。”   纪言还是头一次见人一次性给她这么多巧克力,眼睛都在发光,她附耳小声地道:“小舅舅,从今天起,你就是爸爸了。”   宋辞有些茫然:“……啊?”   纪言美滋滋地吃着巧克力:“舅舅之前用巧克力问我觉得你们两个人中,你是爸爸还是妈妈,他想让我回答你是妈妈,但是他太小气了,只给我一个巧克力,还是小舅舅你好,你比他好看,也比他爱笑,我太喜欢你啦。”   宋辞:“……”   纪淮怎么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半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你这么喜欢我呀,我也很喜欢你。”   纪言偏头,用还沾着巧克力的嘴用力地亲了一口宋辞的脸,这就相当于是给宋辞盖了个章了,她对喜欢的人都会这么做。   宋辞忍俊不禁,摸了一下脸,还觉得挺荣幸,正打算抱着纪言进门的时候,停车赶过来的纪淮却忽然伸出手,接过了纪言,声音沉稳:“她挺重的,我来抱吧。”   宋辞:“……嗯?”   他还没反应过来,抱着纪言的纪淮就走进了纪家的大门。   宋辞:会唱歌,会跳舞,会演戏,画画也会一点,人美歌甜,多才多艺。   纪淮:会瞎几把吃醋。   第68章   纪家的年味很浓,门外挂了六角的红木灯笼,挂了一圈,窗户上还贴了年画,宋辞进门的时候,方怀柔和纪父正坐着在桌边包饺子。   纪薇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毫无形象地正在翻看杂志。   电视机正开着,里面放着广告:新年就要旺,买全家福礼包,即可获得旺旺卡,祝你在新的一年里旺旺旺!   纪言被纪淮抱着进门后,就自己下地,跑到了自己的小天地翻找玩具了。   “啊,”纪薇偏头看见宋辞和纪淮,“哥和嫂子回来了啊。”   宋辞对她一笑。   “哥,快去厨房帮忙,爸说让你今年负责准备年货,你在家待得最少,所以年菜上得多出点力。”纪薇坐了起来,将杂志随手放到了一边。   纪淮匪夷所思地看着她:“……让我帮忙?”   那边方怀柔也看见他们了,站起身来,擦干净了手,走了过来,脸上带笑:“小辞过来了啊。”   她似乎很高兴似的,路过纪淮的身边的时候,只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嘱咐道:“去给你爸帮忙。”   纪淮:“……”   方怀柔走到了一边,拿了一个大大的铁盒子出来,然后笑容满面地递给了宋辞:“看看,小辞,这个是为你和纪淮两个人准备的新年礼物。”   宋辞没想到方怀柔居然还能为他和纪淮准备礼物,当即受宠若惊,他站了起来,连连道谢,然后接过了铁盒子,打开一看。   只见铁盒子里面安静地放了两条围巾,一黑一红,针线粗糙,但用的毛线是上好的羊毛线,打得十分的用心,上面还绣了一朵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大如盘,花瓣的形状很是扭曲。   宋辞看见它们的第一眼就想笑,但是他很用力的忍住了,转而用手抵着唇,点点头,颇为一本正经地道:“很温暖的礼物,我和纪淮都缺围巾呢,谢谢妈。”   纪薇翻了个白眼:“也就小辞能对你温柔了,就你这破围巾,摆地摊上去十块钱一条买一送一都没人买。”   方怀柔反唇相讥:“说得就像你有其他的一门才艺似的,天天跟个炮仗一样,你看看你这脾气,谁敢娶你?二十多年了,就收过三封情书,其中一封还是别人打赌输了说给班上最凶的那个女生写情书才轮到你的,一点都不像个女孩,真不知道是随谁。”   纪薇:“……”   我不要面子的吗!   宋辞站在中间,被迫承受着两人的炮火,无辜极了,偏偏也不敢帮衬谁,他摸了摸鼻子。   “你等着吧,我就这破脾气。”纪薇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继续翘二郎腿,抱着手,“我还就一辈子不嫁了,我就赖在这儿了。”   方怀柔冷笑一声:“十八岁后住这儿就得收房租了,我和你爸都有个账本记着呢,等你出嫁那天,我非得放鞭炮庆祝。”   纪薇随手按着遥控板,漫不经心道:“放鞭炮哪儿行啊,放鞭炮都不符合您的身份格调,您应该买个火箭,告知全宇宙我嫁出去了,我这么多年没谈恋爱不是在准备出家,也让你那些朋友们安安心,不必替我劳神求签算卦了。”   方怀柔当即又想继续怼,但不知道是被她哪句话戳中了笑点,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伸手点了点纪薇,摇了摇头,不说什么了,转身就走。   宋辞这才敢坐下来,他喝了口水压压惊:“你和妈这是……”   纪薇把遥控板一扔,眉头微微皱起,有些烦躁,她枕着手臂:“你别介,我和我妈这两天就这相处模式,我前两天惹她不痛快了。”   说完后,还不等宋辞问她发生了什么,纪薇就憋不住道:“你都不知道,她居然骗我去相亲!”   宋辞:“和谁?”   “我怎么知道,我没问名字。”纪薇摊了一下手,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眉头蹙得更厉害了,“那天到了地方我才知道是去相亲,然后为了气我妈,我就打电话找了朋友过来陪我演戏,演我男朋友,还故意把人气走了。”   顿了会儿,她蜷缩起来,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微微偏了一下头,看着宋辞,声音很轻:“那个朋友你也认识的,就是庄然,他演完我男朋友后,跟我吵了一架,我都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他了,他明明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在我面前从来都没吼过我一句,我也被他气到了,就跟他互呛,结果他忽然……”   宋辞竖起耳朵,捧着水杯:“……忽然?”   纪薇面无表情地道:“忽然吻了我一下,还差点把我嘴唇咬破了,说他喜欢我很久了,今天我要是拒绝他,就得给他三千字的理由,我当时被气懵了,说我多个男朋友这么好的事儿,我凭什么要拒绝,我答应都还来不及呢……”   宋辞:“……”   纪薇这个脑回路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纪薇伸手插入了自己的长发中,焦躁地抓了两把:“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根本没打算谈恋爱,而且我把庄然是当哥们的,你也不会跟你哥们贪恋爱的,是吧?”   宋辞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和单阳夏是怎么都不可能在一起的,此时又仗着自己已经有主了,用注孤生的思路开始出馊主意:“我觉得可以这样,你找个机会跟他分手。”   “我当然找了!你觉得我难道会没找吗!”纪薇瞪着他,更烦躁了,“第一回,我打算跟他说的,结果他带我去迪士尼玩!你想想,迪士尼多好玩的地方啊,那我玩嗨了哪还能记得分手这件破事儿啊!第二回……第二回我想着怎么都得说了,然后他带我去图书馆看书,还给我买了我一直很想要的绝版书,他送我书的时候,我特别高兴,就趁机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他眉头一挑就问我是不是不负责任地要提分手,明明是我先开始的,我当即就火大了,就想我先提的怎么了?这年头谁还能谈场不分手的恋爱啊!我就跟他又吵了一架,吵完后不知道是怎么话题被他带偏了,我就怒吼说不分了,谁先提分手谁是狗!”   宋辞:“……”   对不起,请问是直接笑吗?   纪薇是什么大可爱啊……   宋辞拼尽全力忍住笑,好奇地问:“然后呢?”   “第三回,我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我跟他见面前,我特地去看了很多分手的电影,跟他见面后,我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有一件特重要的事情跟他说,结果他当时眼睛就红了,泫然欲泣地看着我——你说说,他一个大老爷们,长得也挺帅的,这谁顶得住啊?我还没问他怎么回事,他就说,他奶奶昨天过世了,临走前拉着他的手说放心不下他的婚事……那我能在那种场合下提吗!我提分手不就太不是个人了吗!”纪薇都快把头发给薅秃了。   “他说他现在很伤心,他身边只有我了,想让我陪他安静地待着,过了会儿又牵我的手,说这样他比较有安全感比较安心,又过了会儿说要亲我,说他有很多天都食不下咽了,得亲一下我,才能重新恢复食欲……我他妈当时脑子是被门夹了吧,居然都相信了。然后他就说,想过来见见我爸妈,好怀念他奶奶……我居然……一点都没怀疑这种鬼话有什么逻辑问题……然后他昨天来见我爸妈了,顺便给我哥过生日,我没敢跟我爸妈说他跟我的事,我就说他是我哥朋友,过来给他过生日的。”   纪薇可能这几天的憋屈实在是忍不住了,而宋辞刚好又长了副温和宽厚好亲近的面孔,再加上她之前也跟宋辞一起八卦过纪淮,宋辞现在在她心里就跟她的闺房小姐妹似的,纪薇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把苦水倒了出来,顿了会儿,她最后道:“最精彩的来了,我今天才知道,庄然这王八蛋……他奶奶去世了已经有八年了,他之前都是在骗我呢!”   宋辞:“……”   他实在是忍不住想笑,这一次是真的怎么都忍不住了,他捂住嘴,笑音还是泄了出来。   “你怎么能这样!”纪薇听见了,偏头朝他咆哮,“宋小辞你怎么能笑呢!你知道我多苦恼吗!”   在客厅包饺子的方怀柔立刻高喊道:“纪薇你怎么回事!吵什么吵!大过年的!小辞好不容易来一趟,笑一下怎么了!你不让他笑难道还让他哭吗!”   纪薇:“……”   宋辞霎时笑得肚子都疼了,倒在沙发里抱着肚子停不下来。   纪薇幽幽地盯着他:“……”   纪薇叹了口气:“我真傻,真的。宋辞,要是知道你只会嘲笑我,我就不该跟你掏心窝说这些。”   “没有,”宋辞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他正儿八经地跟她提意见道,“是这样的,我觉得啊,庄然真的很喜欢你了,他冒着被你发现的风险,还要坚持骗你,这精神多执着啊,这是一般人能有的吗?这得是十分喜欢你才能做出的事情啊!”   纪薇听完他说的话后,愣了一下。   宋辞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傻孩子,你也喜欢他啊,不然他能说什么鬼话你都信吗?恋爱中的人智商都是为零的啊,你好好想想。”   宋辞站了起来,一句惊醒梦中人后,体贴地为她留出独自冥想的时间,然后他走到了厨房。   纪淮系着围裙,袖子卷起,正在炸豆腐,他低头看着锅里的豆腐,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他不是正在做一件极具有烟火气的事情,而是在做一个精密的实验似的,冷硬呆板。   宋辞从他的身后慢慢靠近他,旋即喊道:“纪淮。”   纪淮回头。   宋辞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来给你帮忙的,你爸在外面挨骂呢,你妈骂他手太笨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我也不会做饭,所以我过来跟你一起同步学习来了,这样以后你就不会有骂我笨的机会了。”   毕竟纪淮只比他会做饭一点点。   纪淮重新把头偏过去,继续盯着锅里的豆腐:“不用。”   宋辞歪了一下头:“啊?”   纪淮的声音淡淡的:“我不会骂你的,无论过多少年,我负责做饭,你负责吃就够了。”   宋辞顿了会儿,笑意悄然爬上唇角。   他回头看了看后面,见没人注意厨房,立刻凑过去,在纪淮的脸上亲了一下。   第69章   中午大家凑合着吃了顿,晚上六点的时候,年饭做好了。   在吃饭之前,纪父和纪淮两个人去门口放了鞭炮,引线一燃,炮竹噼里啪啦地炸开了响,红红火火,喜喜庆庆。   宋辞和纪薇两个人就在门口看,纪薇被眼前这一幕勾起了往日的回忆,暂时也忘记了之前的烦心事,笑着对宋辞道:“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喜欢玩仙女棒,我哥他们就喜欢玩鞭炮,他老喜欢拿这个吓我来着。”   宋辞之前也听王婶讲过一些纪淮小时候的事情,他笑了起来:“纪淮小时候这么调皮吗?”   “嗨,那哪能呢,他只是逗我玩呢,小区里谁敢欺负我,他总是把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纪薇笑眯眯的,手里捧着一杯热水,靠在墙边,“我这么无法无天,有一半都是他惯出来的,从小到大别人都知道我是纪淮的妹妹,没人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宋辞想了想:“那你现在有两个哥哥了,以后走出去,你也是宋辞的妹妹。”   纪薇忍俊不禁:“那你的粉丝们岂不是要羡慕死我啦。”   宋辞也跟着笑起来:“我也羡慕你呢,有纪淮那么好的哥哥,还被他宠着长大。”   “唉,你要是从小就来我们家就好了,”纪薇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宋辞挤了一下眉,“这么羡慕我,那不如早早的来我家给我哥当童养媳。”   宋辞霎时被噎了一下,想了想那场景,耳根子一红,结结巴巴地道:“你说……什么呢……”   纪淮放完鞭炮走过来,顺风听了一耳朵,挑了一下眉:“你们在聊什么?”   宋辞立刻去拉他的胳膊,赶紧往门里面走,含糊道:“没什么。”   纪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拔高嗓音道:“刚才嫂子跟我这儿吃醋呢!说遗憾啊,没能早早的给你当童养媳!”   纪父也走了过来,没太听明白他们聊的话,问道:“什么童养媳?”   刷地一下,宋辞几乎整个人从头红到脚,面上满是绯色,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眼眸里一片潋滟,似是羞怯,又有些无措。   纪淮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揽过了宋辞,带着他往屋里走,微微偏头,在他耳边问:“这么喜欢我,嗯?”   宋辞虽然在和纪淮单独相处的时候很能放得开,但是在纪家人面前终究是要脸的,觉得还是得本分规矩一点为好,当即便将纪淮伸手一推,语无伦次地道:“薇薇那是瞎说……瞎说的,我没……没那么想,吃饭了吃饭了。”   纪淮笑得更厉害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笑得这么开怀,宋辞忍不住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觉得心动,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纪淮伸手扣住了腰,低头吻住了唇。   赶进来的纪薇看了个现场直播,哎呀一声捂住了眼睛,指缝张的大大的,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们,瓮声瓮气道:“受不了了,大过年的,公然虐狗啦。”   宋辞猛地反应过来,伸手将纪淮一推,这下子潮红从耳根一路蔓延到了脸颊,他支支吾吾了半晌,想说些什么,最后狠狠地把纪淮一瞪,转身跑了。   纪淮凉凉地看了纪薇一眼。   纪薇朝他呲牙一笑。   又慢半拍赶进来的纪父看着这一幕,摸了摸头发,很是茫然:“你们在干什么呢?”   “吃糖呢,齁得慌。”纪薇说,“还好哥和嫂子只在家待一天,不然我迟早得去看牙医。”   纪父啊了一声,更茫然了:“薇薇你牙疼啊?”   “她哪儿牙疼了?”方怀柔正在准备碗筷,朝这边翻了个白眼,“纪薇,过来给我搭把手!成天什么正经事都不干,还跟你爸那儿装牙疼,我看你是皮在痒!”   纪薇哼了一声,走过去帮忙了。   菜都上齐了,碗筷也全都摆好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雪依旧没停,呼啦地在风中卷着,像是破败的棉絮。   屋子里温暖又热闹。   电视机开着,里面的每个人都洋溢着快乐幸福的笑容。   几个人举起了杯子,在暖融融的气氛中清脆地碰到了一起。   方怀柔身为长者,率先说祝词:“新的一年,祝阿淮和小辞和和美美,美满幸福,祝薇薇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祝孩子他爸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祝我青春永驻,越活越年轻。”   纪父不善言辞,乐呵呵地附和道:“加一。”   “你加什么一?”方怀柔瞪了他一眼,“年年只知道抄袭我的祝词!你知道我想了多久吗!”   纪父:“……”   宋辞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纪薇翻了个白眼:“有啥好争执的,不就是吉祥话吗,我来说一个,祝大家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这个你们可别抄袭我,我想的时间比妈的长多了。”   宋辞:“……”   纪淮面无表情:“阖家欢乐。”   方怀柔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错,换词儿了。”   宋辞:“……”   纪言憋了半晌:“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大家:“谢谢言言!”   众人一齐看向宋辞,宋辞顶着众多视线,决定入乡随俗,他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给出祝福语:“祝大家年年有余,岁岁平安?”   “好词儿!”方怀柔鼓了一下掌,“好了,这个流程终于过了,来来来,咱们吃饭!”   在落座前,方怀柔笑眯眯地拿出一叠红包,挨个发下去。   发完了红包就开始正儿八经地吃饭了。   一起聊天,一起喝酒,一起吃肉,气氛十分的惬意放松。   吃完了饭后,大家各有分工,纪言负责收拾自己的玩具,分类装箱,纪薇和方怀柔负责收拾厨房,纪父负责查看最后一遍所有的年货到底准备好了没有,还缺什么,宋辞和纪淮被支使着去放烟花。   还是在门口的那块空地上。   炮竹的红色纸屑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混合着雪水。   雪已经停了,风依旧萧索,吹在人身上让人遍体生寒。   屋子里热,宋辞就把外套脱了,出来的时候嫌麻烦,身上只穿了一件低领的红毛衣,站在雪地里,衬得显眼极了,像是在雪地中绽开的一枝雪梅,秀丽美艳。   纪淮看习惯了他还没觉得有哪儿不对劲,等到点完烟花后回去走到他身边,发现他在打哆嗦后,才想起这祖宗一向是个嫌麻烦的主,能多赖一分钟的床就绝对不早起,能不多穿的衣服就绝对不多穿一件。   他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沉声道:“回去把棉袄穿上。”   “不。”宋辞靠进他的怀里,一眨不眨地看着烟花,“这烟花马上就要升空了,回去穿衣服多耽误事。”   纪淮拿他没办法,只能伸手抱紧了他。   几秒钟后,烟花腾地一下升空,绽开,在空中怒放,点点流金由深变浅,在深蓝色的夜幕下,在最美的时候定格了几秒钟,旋即哗啦一声,花朵又重新闭合,然后往下落去,另外一朵又重新升空。   宋辞仰头看着天空。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烟花,但却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宁静祥和。   身后温暖的怀抱,头顶绽放的烟花,还有隔着衣服都清晰可闻的心跳声,脚下的雪地,从身边溜过的寒风,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满足。   原来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想让这一瞬永恒。   都会觉得开心很幸福。   宋辞在纪淮的怀里偏了一下头,笑吟吟地看着他:“纪先生,新年快乐。”   烟火的光忽明忽暗,打在宋辞的脸上,因为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他的脸色被风吹得一片雪白,眉眼精致如画,这么偏头看人的时候,侧脸弧线流畅又柔软,一路蔓延下去,路过修长的脖颈,流过诱人的锁骨,隐没在毛衣的衣领边缘,漂亮得像是个雪花化成的妖精。   纪淮嗯了一声,低头吻住他的唇。   宋辞顺从地闭上眼,眼睫颤了颤,他回身抱住纪淮。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绵长轻柔的吻。   回到屋里的时候,大家都坐在一起看联欢晚会,一边看晚会一边斗地主。   宋辞和纪淮进来了,战局立刻就从三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然后大家就发现,宋辞的技术简直烂到不行,偏偏还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乐呵呵的每一把都去抢地主,只要有2有王牌,他都觉得自己这盘稳赢不输,然后就……输了个底朝天。   纪薇赢钱赢得不亦乐乎,每一把都撺掇宋辞去抢地主。   然后翻倍,再翻倍。   最后宋辞都输懵了,纪淮终于看不下去,走到了宋辞的身后,手把手的教他打牌,最后又不知怎么的,变成了他把宋辞抱在怀里告诉他该打哪一张。   这种攻击对于旁人来说是心理上的,大家纷纷被甜到掉牙,尤其是纪薇。   宋辞先开始还没察觉,后来被纪淮一抱,脑子混沌一片,差点把2当成3,对子当成飞机打出去,拿牌的手都不稳了,纪淮就慢条斯理地握住他的手,低低地在他耳边指挥。   几盘打下来,宋辞的脸红得就像被煮熟了似的,几乎都要从耳朵里冒出蒸气来。   最后在纪薇的再三抗议下,宋辞推开纪淮,落荒而逃,说自己去削一下水果。   宋辞一走,纪淮便看向纪薇,淡淡地道:“不准欺负你嫂子。”   “什么?”纪薇要被冤枉死了,“我被你们恩爱秀了一脸好吧?我才是受到伤害的那只单身狗!”   “是吗?”纪淮勾了一下唇,“说瞎话可是会会遭报应的。”   他那眼神像是看透了什么似的,把纪薇看得心惊胆颤。   “薇薇真是像个小孩一样。”方怀柔在一边终于找着机会冷嘲热讽,“自从小辞进门后就可劲的逗他,也亏得人小辞脾气好,怎么说人家都是你嫂子,这么眼红你哥,你明天也给我领一个回来,你们互相伤害不就行了吗?成天嚷嚷着单身狗没人权,你有本事也谈一个去啊,没本事就闭嘴。”   纪薇被一激,脑回路一短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脱口而出:“谁说我没谈恋爱了!我男朋友昨天都领回家给你们见过了!”   她这话一出,方怀柔和纪父齐刷刷地扭头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棵开了花的铁树。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后,纪薇猛地伸手捂住了嘴。   但是已经晚了,方怀柔温柔地笑着:“哟,玩暗度陈仓呢?昨天还特地刺探敌情过来了?说说呗,是哪位武林高手呢?”   纪薇:“我不是我没有!我刚刚说着玩呢!”   宋辞洗完水果后,切好了摆好盘,送到了外面,看纪言一个人在地上趴着玩玩具,他过去陪她玩了会儿,对客厅的动静一无所知,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门铃声响起,纪言拿着布娃娃看了他一眼。   宋辞:“有人来了,言言乖,我去开一下门,你先自己玩。”   纪言点了点头,又继续自顾自地低头玩娃娃。   宋辞走到了门口,一边走一边想来的人会是谁,今天是大年三十,难道是街坊邻居过来拜年来了?   他打开门,刚扬起微笑准备跟来人说一声新年好,门口站着的人看见他,眉头一挑:“宋辞?”   门口站着的是个女人,身材高挑,容貌艳丽,但是浑身带着尖锐的,咄咄逼人的冷意,眉眼间俱是化不开的寒冰。   宋辞茫然地点点头,还没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认识他,正想开口问问的时候,女人却忽然上前一步,毫无预兆地抬起了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宋辞被打得整个人都偏了过去,脸上迅速浮现出了清晰的红痕。   第70章   那一巴掌力道极大,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似的,仿佛在她的心里,宋辞与她有深仇大恨。   宋辞摸了一下脸,还没反应过来,那女人又上前一步,伸手去扯宋辞的胳膊,扬起手还想再打,她咬牙切齿,面部扭曲:“你这个贱人——”   但是这一巴掌却没能落下。   门口闹出的动静有点大,客厅里的人全都出来了,纪淮伸手揽过了宋辞的肩膀,身体一转,当空握住了女人的手。   女人愤愤地看着他:“纪淮你给我松手!我今天非得打死这个贱人不可!”   宋辞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他蹙了蹙眉,越过纪淮的肩膀,去看那个女人,莫名觉得她似乎有点眼熟。   “大姐!你干嘛啊这是!”纪薇尖叫起来,“平白无故的,你打人干什么?”   “大过年回来一趟,怎么一进门就打人?”方怀柔也冷下了脸,“纪静,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听见她们的称谓,宋辞才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就是纪家三个孩子中最大的那个,纪家的长女纪静。   ……等一下,他好像是记得这段剧情的,原著里面也有这一段。   纪静站在门口,眼眶微红,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气的,她的眼神像是刀片一样狠狠地剜着宋辞,声音冷到了极点,似乎要将空气都凝结住:“我为什么要打人?难道他不该打吗?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为什么我千里迢迢跑回来一趟,你们不先问问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反倒来这儿质问我来了?”   宋辞攥紧了纪淮的衣角。   纪薇:“宋辞能干什么?他一直都在屋子里待着!大姐,是你太过分了好吧!你和他都是演员,应该知道脸的重要性,你把人打成那样!”   方怀柔下意识地朝宋辞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的脸肿起来后,哎了一声,声音蓦然拔高:“纪静!你下手怎么这么狠!他可是你的弟媳!”   纪淮看了纪静一眼,眼神凉薄,他揽过宋辞,就想往屋子里走,但宋辞却没动。   宋辞轻轻地推开了纪淮,深吸了一口气,竟然不退反进,上前一步,站到了纪静的面前。   纪静死死地咬着牙,像是恨不得直接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你是纪淮的姐姐,我在这儿也叫你一声姐。”宋辞毫无畏惧地回视着她,目光坦坦荡荡,“我敢站在你面前,我自问问心无愧,请问我到底做了什么?”   纪静像是知道他会狡辩似的,冷笑了两声,几乎都要被气笑了,她怒极:“你还敢问我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这么大的脸!”   她从包里面翻出一沓照片,刷地一下就往宋辞的脸上甩,厉声道:“那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照片飞飞扬扬,像是纷飞的雪花,上面是相缠的两道人影,赤果果的,一|丝不|挂。   照片上的一个男主角是……宋辞,而另外一个人是一个长相妖孽的男人。   在场的除了宋辞反应了一秒后,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另外一个男人——是纪静的前夫饶川。   纪静是个性情刚烈的人,在上学那会儿追她的人都不少,但是她孤傲冷清,一个都看不上,却偏偏对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少年动了心。   那时候她瞒着所有人,跟他在一起,陪着他从少年长成了一个男人,而她也从青涩懵懂的少女,变成了一朵成熟馥郁的花。   饶川喜欢摄影,喜欢照相,她就给他当模特,饶川喜欢吃东西,她就放下身段,从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一个精通厨艺的好手,饶川喜欢长头发的女生,她为了他,很多年都一直留的长发。   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但是她和他的家境,三观,追求的东西,都相差太大了,免不了有摩擦。   相恋的八年里,他们一直分分合合。   最后事情瞒不住了,纪家知道了,而那时候纪静也刚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饶川知道了,二话不说就向她求了婚,然后将她护在身后,信誓旦旦地向纪家人保证,给他三年时间,他要是没本事给纪静一个家,那就让纪家人把他的腿打断。   之后,饶川就像是开了挂似的,从摄影师进军导演界,一路青云直上,拿奖拿到手软,最后成为了导演界三大名导之一,资历就连庄然都不能望其项背。   婚后两个人琴瑟和谐,很是恩爱,生下来的纪言也乖巧懂事,不出意外的话,一家三口本来应该一直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   但是就在一年前,饶川突然向纪静提出了离婚。   ——那是他们最浓情蜜意,感情最好的那段时间。   纪静再三挽留,饶川不为所动,最后更是丢下娇妻幼女,一声不吭的玩起了人间蒸发。   纪静是个爱恨分明的人,但也正因为这样,她的情绪都太过于深刻,当即便受不了打击,出国进修了,纪言就这么被丢在了家里。   近几个月饶川才重新冒出头来,但却没再联系纪静,两个人就像是两条相交的平行线,互不干扰。   纪静一直对饶川离开的理由耿耿于怀,这是她心头的一道疤,谁都没办法让它愈合。   但直到昨天,她收到了这叠照片,被人告知饶川的离开,是因为宋辞——而这个不知检点破坏别人婚姻的男人,居然在勾搭完了饶川后,还敢堂而皇之的登门入室,继续祸害她弟弟。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纪静定了最近的机票飞回来,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满心的愤恨和恶心,那么多个夜不能寐的日子,那么多的以泪洗面,全都化为了噬骨的毒药,深入骨髓,最终在宋辞的身上找到了突破口,一股脑的全都冒了出来,纪静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宋辞挫骨扬灰!   大门敞开着,寒风拂过,似是一路凉进了人的心底。   纪薇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听说饶川跟我离婚是因为你,”纪静的眼神直勾勾的,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尖刀,寒光凛凛,她逼近他一步,伸手想要掐住他的脖子,“你还敢跟纪淮结婚?你是个人吗?你是怕我发现不了你特地送到我跟前来了?”   宋辞挡住了她的手,低下了头,看着那些照片,声音很淡:“你误会我和姐夫了。”   “误会?”纪静都要被气笑了,“这些照片我找人查过,它不是合成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和饶川……”宋辞闭了闭眼睛,从心底泛起对原主的恶心来。   照片上的人不是他,是原主,他看不清照片上的“宋辞”的脸。   原著里的设定是原主的确勾引了他的姐夫,还滚上床了,而且他们两个人的情史是从高中就开始了,他们是同一所高中的,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对眼了,直接上了床,算起来饶川应该算得上是原主的初恋。   纪静认识饶川都比原主要晚。   而这段矛盾直接爆发在了纪静和原主之间,原著里面,纪静差点把原主打到毁容。   从穿书到现在,就没一件是按照原剧情走的,宋辞也几乎都要忘了原著,但没想到这一段居然按照原著的设定发生了,还是赶在这个温馨和谐的大年夜。   纪静的出现就像是一把锤子,锤破了风平浪静的镜面,将所有的美好全都粉碎了。   “我和饶川在高中的时候谈过一段。”宋辞握紧了拳头,嘴唇几乎都要被他咬出血来。   照片是铁证,没办法辩驳,但事情却不是他做的,照片上的身体都不是他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平白无故的被人生生喂下了一只苍蝇,他还不能吐出来,只能逼着自己吃下去。   宋辞不敢回头去看纪淮的脸色,他怕自己会受不了。   ——任谁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发现自己的伴侣和姐夫滚到了一张床上,都会不可思议外加怒火滔天的吧。   “你手上的这些照片,是我和他……高中毕业那会儿,那时候年少无知,不懂避讳。”宋辞没看任何人,像是整个人的灵魂全然被剥离了出来一般,声音听上去遥远得像是在另外一个时空里响起,“分手后我跟他就断得干干净净了,饶川跟你离婚不可能是因为我,我和他很多年都没见过了,我和饶川在你之前开始的,也在你之前结束的,你总不至于连这点旧账都得翻出来吧?”   纪静眉头一挑:“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我撒谎……有什么意义呢?”宋辞用力地揉了一下眉心,嘴唇上留下了深深的齿痕,“你们迟早都会查出来,我又跑不了。”   纪静抱着手看他,咄咄逼人,寸步不让:“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要跟我提离婚?又为什么独自一人离开?刚好他提了离婚后没多久你就又和纪淮在一起了,怎么就这么巧了?”   纪薇已经被照片震懵了,说不出话来。   其余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我不知道。”宋辞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连眼睛都不会眨动了,“我说了高中后我就再没见过他,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没有特殊能力,我没办法知道他的事情。”   纪静气急,认定他就是在狡辩,抬起手就要狠狠地再度扇过去,但是她的手又被握住了。   纪淮侧身挡在宋辞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纪静,稀薄的灯光洒下来,将他的面容衬得晦暗一片,他的声音很冷,甚至带着点嘲意:“宋辞是我的伴侣,你要解释,他也给了,动手算什么?我还没死呢。”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甫然相撞,恨不能激出火花来。   气氛在这一瞬僵到了极点。   第71章   方才在饭桌上说出来的阖家欢乐的祝词,在这一瞬间仿佛就像是一个笑话。   纪父走出来,伸手将纪静拉进来,旋即关上了门:“在门口吵了这么久,像什么样子。”   合上门后,屋内依旧温暖如春,电视机正在放广告,依旧喜庆热闹,但是没人会再去关注了。   仿佛方才的欢笑,开心,全都被无形中的一只手全都抹去了。   “都这么大个人了,遇事一点都不冷静,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纪父冷着脸训斥纪静,“大年三十的,一进门连声招呼都不打,开门就直接打人,谁给你的谱?当影后被人捧着捧惯了是吧?我们也得捧着你?”   纪静咬着牙,眼睛都红了,眼角是湿的:“爸——”   纪父没理她,转而又看向纪淮和宋辞:“阿淮你先带小辞上楼去,拿冰块给他消消肿。”   纪淮淡淡地嗯了一声。   “阿静和饶川两个人磕磕绊绊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她为了他吃的苦我们也都看在眼里。”纪父说,“这件事怎么着都得给她一个交代。”   到底纪静是亲生的。   就算是敲打她,也只一句略过了。   家里大事一向是纪父做主,他这么说,就相当于是钉死了,这事儿怎么着都得查到底。   没人敢反驳他的话。   半晌,只听得见纪静压抑到了极点,委屈又绝望的哭腔。   她鲜少哭,这一次哭是真的忍不住了,她憋了太久了。   宋辞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冷,浑浑噩噩的,从身体到指尖,全都凉到麻木了,就连被纪淮带着往楼上走的时候,都是没什么知觉的。   纪淮带着他来到了卧室里,轻轻地合上了门。   然后他拿着包住冰块的毛巾,走到了宋辞的面前,放在了他的脸边。   宋辞像是陡然被惊醒了似的,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纪淮的动作更轻了一些。   宋辞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纪淮,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他想了很久,他还是不愿意背这个锅。   对待别人,可以用刚才那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糊弄。   但是对待纪淮,他不想糊弄。   站在纪淮的角度来看,就算是宋辞和饶川在过去有一段情,而今天骤然间看见了那么多露骨疯狂的照片,他也是不可能不膈应的。   更别提饶川的身份还是纪淮的姐夫,他姐姐的爱人。   那膈应程度简直是成指数增长的。   纪淮看着他,眸色浅淡,如同琉璃一样,让人看不透他的真正想法。   宋辞咬了一下牙,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的机会,一股脑地道:“照片上的那个人不是我,我没和饶川谈过,也没跟他做过,刚才我在他们面前说的话都不是真的,我只是为了应付他们而已,但是我想跟你认真的解释一下。”   在别人的眼里,照片上的人就是宋辞,他没办法一个个去解释。   但是既然纪淮都是黑化后重生的,他觉得他的接受能力应该高一些。   而且……他只在乎纪淮怎么想,其他的人不重要。   纪淮安静地看着他,长睫微垂,在眼尾蓄成一道锋利的弧度。   气氛似乎蓦然压抑起来,让人呼吸都觉得困难。   宋辞连脸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顿了会儿,艰难地道:“我……不是之前的那个宋辞……我也叫宋辞,但和之前的那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一睁开眼,就已经在和你的婚礼现场了,之前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很喜欢你。”   虽然这很扯淡,但是总比直截了当的告诉纪淮“其实你的这个世界是本书,你是这本书的男主角”要好。   这已经是他仓皇下,到目前为止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解释了。   宋辞垂下头,声音低了下来:“我也只喜欢你。”   纪淮还是没说话。   长久的沉默就像是一根锯子,不断地锯着悬在宋辞头顶吊着的达克摩斯之剑的绳子,最终到达一个临界点,那把剑蓦然掉了下来,直直的坠落到了宋辞的脑袋上,让他从头到尾都觉得一片冰凉和麻木。   宋辞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痛苦和窒息充满了身体的每个角落,似乎要将每个角落全都磨出血来。   ——纪淮为什么不说话?   他是不是不相信他?他肯定不信的吧?   他会怎么想他?他是不是不会喜欢他了?啊……纪淮好像也并没有多喜欢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扒着纪淮,都是他在死皮赖脸的自作多情……   原著里前半段的时候他那么喜欢原主,就算在这一世刚开始的时候他已经黑化了,那份深入骨髓的爱也不是在一朝一夕间能变化的吧?   他对他的好,他的主动拥抱和亲吻……是不是全都是以宋辞是原主的基础上的呢?   虽然他变化很大,虽然他曾经猜测过纪淮有没有认出他不是原主来……但那只是猜测,代表不了纪淮真正的想法。   霎时,宋辞只觉得那一点凉浸透了心脏,又迅速化成冰,将他所有的血液全都冻住了,又化为满满的惊疑和委屈、还有忐忑,一点点的凌迟着他。   宋辞张了张嘴,还未说话,眼睛却先红了:“我……”   他想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但是那句话却被死死地哽在了喉间。   这并不是完全的真话,这只是一部分的,经过包装后的真话。   他并没有对纪淮做到真正的坦诚相见,所以没办法恳求纪淮对他毫无保留的相信。   但是下一瞬,宋辞的头上却落下了一只手,那只手轻轻地揉了一下他的头发,旋即,空气中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知道你不是他,我一直在等你开口。”纪淮静静地看着他,“你终于肯跟我说了。”   宋辞猝然抬头看他,眼睛睁大,不知怎的,或许是放在他头顶上的那只手太过温暖,或许是纪淮的语气太过于温柔,那一瞬间宋辞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一大滴眼泪从眼中滑落。   他赶紧伸手,急急地擦去:“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身上没有胎记。”顿了顿,纪淮又补充道,“还有很多地方,我又不是傻子。”   宋辞呆呆地看着他,脑中混沌极了:“胎记……那你是……”   “在结婚那天晚上发现的。”纪淮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当时没打算跟你做的,我不喜欢面对没办法掌控的事情。”   宋辞怔怔地看着他,这一刻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那你后来……不碰我……也是因为我不是原来的宋辞?”   纪淮:“……”   宋辞对这件事为什么这么耿耿于怀?   纪淮咬了一下牙,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被逼着正儿八经的给出解释:“不碰你是因为,知道了你是一个陌生人,我又不是色|欲熏心的禽兽,随随便便的就可以把人拐上床。”   宋辞更加呆了:“……可是有几次我都忍不住了,那时候气氛也很好,你也没碰我,我以为我们是两厢情愿的?”   原来不是吗?   原来从头到尾对对方有欲望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纪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眸阴沉:“……”   因为你他妈睡着了,两次。   现在宋辞居然还敢拿这个来质问他?   纪淮都要被气笑了。   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怕自己真的当场控制不住对宋辞做点什么出来,他转移话题道:“你先休息吧,我下楼去看一下。”   宋辞看着他,仿佛就像是一个机械的木偶似的,还在困难地理清方才的逻辑。   纪淮站起身来,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怕他多想,忍不住道:“从头到尾,从结婚的第二天起,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以前的那个人过。”   那些爱怜,心疼,温柔,拥抱,甚至是唇舌交缠的甜蜜,对象全都是现在的宋辞。   他分得很清楚。   宋辞木然看着他,陷入了纪淮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的怪圈中,不断地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蠢事,一时脑容量超负荷了,听了纪淮的话后,也只点了点头。   纪淮看出他没反应过来,还在头脑风暴中,加重语气,又重复道:“现在,洗澡,睡觉,不准胡思乱想,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等会儿我过来的时候,要看见你已经躺在床上了,明白了吗?”   宋辞抬头看他,许久,才缓慢地一点头。   纪淮嗯了一声,俯身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声音很轻:“真乖。”   纪淮离开了。   宋辞坐了许久,从两个人相遇开始,这半年的时间里,每一件事,都细细的回忆了一遍。   从纪淮结婚当晚对他冷笑,说不给他资源不给他钱,到后面的不耐烦,冷淡,疏离……然后是温和,对他的忍耐程度提高……再是酒店门外他赶过来给他的一个拥抱,还有船上的主动亲吻……   最后是他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纪淮灼热的视线,以及唱完歌后他将他抵在车门上,火热的亲吻和缱绻。   还有,近距离的心脏狂跳的声音。   分不清是宋辞的还是纪淮的。   想着想着,宋辞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角。   他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吐了出来,仿佛要借由这个动作,将心中那些负面情绪也一并全都排出去。   既然从一开始,纪淮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从来就没把他当成原主过,那这就够了。   真的。   其他的事情,都不算事。   他明天再想办法去联系饶川,让他跟纪静解释。   现在先洗澡,睡觉。   宋辞站了起来,走向了浴室。   洗完澡后,他就在床上躺了下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纪淮走了上来,他先在床边看了会儿,然后轻手轻脚的拿了睡衣走进了浴室里。   过了会儿,洗完澡后的纪淮在床上躺了下来。   谁知道,纪淮刚躺下,下一瞬,原本闭着眼睛睡得昏沉的宋辞却忽然翻了个身,压到了纪淮的身上。   纪淮:“……”   纪淮无言地看了会儿天花板,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还没睡,嗯?”   宋辞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头搁在他的胸口,眼睛亮晶晶的,在黑暗中就像是小鹿的眼睛似的闪亮:“纪淮,我刚才重新想了一遍,我觉得我好开心啊。”   纪淮一动不动,像是木头似的:“啊?”   “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原来你是知道的。”宋辞弯着唇角,伸手圈住了纪淮的脖子,手指又慢慢地往下滑去,“那是不是证明,你对我的喜欢……比我想象中的要多一点?”   ——他想了许久,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没理清楚,却唯独搞明白了这件事,霎时,他觉得高兴得在心上都要开出一朵花来。   纪淮按住他不安分的手,磨了一下牙:“别瞎摸,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   宋辞笑了起来:“记得……”   但是他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和纪淮再亲密,更亲密一点。   宋辞吻住了纪淮的唇,却不过一秒就分开,又一路向下吻去。   纪淮抱住他的腰,翻了个身,将宋辞压在身下,呼吸粗重:“祖宗,你点火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宋辞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挑开他肩上的睡衣,微微一笑:“我只对你才这样……纪淮,我想要你……你想要我吗?”   纪淮俯身,用力地吻住了他的唇。   ……   第72章   第二天宋辞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   起来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腰要废了。   ……这都是他自己作的死。   昨晚的时候,纪淮每次刚想停下来,宋辞就会去吻他。   然后到最后,宋辞真的不行了都开始哭了的时候,不看他哭还好,一看见宋辞哭,纪淮就刹不住车了。   结果就……   宋辞从床上爬下来的时候,去洗漱了一下,刚刚洗漱完,纪淮就推开门进来了。   宋辞幽幽地看着他。   纪淮走过来,伸手抱住他,在他的腰上面揉了两把,无比自然的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怎么不多睡会儿?”   “骨头要散架了。”宋辞习惯性地在他的怀里蹭了两下,闭着眼睛,“再说了,还有事情没解决呢。”   纪淮低笑了两声,没说什么。   两个人到一楼的时候,一楼只有方怀柔,其余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方怀柔一看见宋辞,就立刻站了起来,走了过来:“小辞,你的脸没事儿吧?”   那一巴掌的确打得狠,但也不碍事,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痕迹了。   宋辞摇了摇头:“我没事,大姐呢?”   “唉,别管她了,她就是个讨债鬼。”方怀柔摇了摇头,满脸的愧疚,她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宋辞的手,语气诚恳,“小辞,昨天是阿静不对,等会儿她会过来跟你道歉的,是她昨天太冲动了。”   纪淮在一边不咸不淡地冷笑了一声。   方怀柔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和为难。   ——手心手背都是肉,纪淮和纪静在她心里的分量是一样的。   纪静打了宋辞,这件事无论怎么处理,都很难找到一个绝对的公平。   总不可能让宋辞再一巴掌打回去。   而若只是这么简单的口头道歉,纪淮明显是不满意的。   宋辞解读出了方怀柔脸上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纪淮的手臂,扬起了一抹笑:“哪能呢,大姐那边是误会了,换了我,如果照片上的人换成纪淮,我肯定比大姐更疯。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她那一巴掌再重能重到哪儿去?我没那么细皮嫩肉,不用正儿八经地道歉,大家都是一家人,只要大姐不再继续误会我就行,她离婚真的跟我没关系。”   “我们找人联系到了饶川,”方怀柔有些踌躇,“他跟你的说法是一样的。然后又查到了那些照片其实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寄给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她和饶川,阿静现在正被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呢。”   昨夜纪父让人去查,纪淮就在一边冷冷地看着纪静,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几乎都要摆到明面上来了,就差直接动手。   今天得了消息,宋辞和饶川高中的确有那么一段荒唐的过往,照片上的他们就是高中那会儿拍下来的。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自高中结束后,他俩再也没有过任何的交集,纪静和饶川的离婚还真不是因为宋辞,宋辞没有任何对不起纪静的地方。   十年前,两个人连毛都还没长齐,又是那样年轻的年纪,做出点什么年少轻狂的事情都是不让人意外的。   或许只是为了尝鲜?或许两个人只是玩玩而已?   那都是那么远的过去了,现在追究起来毫无意义,幼稚且可笑。   纪静就算再无理取闹,也不可能揪着十年前两个半大少年的事情不放,非要找他们要个说法。   那太荒谬了。   后来纪淮又联系到了饶川,饶川和纪静讲了几句电话,没人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纪静接完电话后,就深深地向所有人都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是她胡闹了,这件事她负全责,是她听风就是雨,听信了谣言,误会了宋辞,宋辞要打要骂随便他。   纪父就直接关了她禁闭。   方怀柔也很难受,脸上的细纹都多了几条,不管她在外面如何强硬干练,在家里,她最首要的身份就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这三人无论是谁出了事她都不好过。   宋辞听了她的话后,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他是预料不到饶川那边会怎么说的,只是通过书里的剧情他大概猜测,高中过后的这段时间里,原主和饶川是没有联系的。   看来这一把他赌对了。   宋辞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带给大姐的伤害也是很大的,我就不见她了,还是希望您能多陪陪她,言言很可爱,她需要有一个完整和谐的家。”   方怀柔眼眶微热,她一连对宋辞说了几声好孩子。   纪淮当即又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宋辞再次伸手按住了胳膊。   纪淮于是在一边冷嗤了一声。   宋辞偏头看了他一眼。   过了几秒钟,纪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努力做到与往常无异,而不再是那种“这事儿怎么都不能这么算了”带着刺儿的强硬态度。   只是收效甚微。   方怀柔也倦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她本来还有很多事情要操持的,结果出了这事儿后,她半宿没合眼,一直强撑到现在。   宋辞伸手握住了纪淮的手:“那我和纪淮就先回去了。”   “啊?你们现在就要回去吗?”方怀柔皱了一下眉,“你大姐都还没……”   宋辞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不用,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大姐现在的心情,我再待在这儿,她也膈应,我也不自在,还是给双方都留出自我消化的时间吧。”   顿了顿,他又道:“辛苦妈了,这个年过得鸡飞狗跳的,毕竟是因为我年少时候做出的荒唐事,在这儿还是得跟您道个歉,对不起。”   宋辞鞠了一躬。   纪淮张了张嘴,这一次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宋辞给拉走了。   方怀柔怔怔地看着宋辞和纪淮的背影,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   出了门后,宋辞便用身体碰了一下纪淮:“胳膊疼吗?我刚才有点急,没控制力道。”   纪淮看着他,没说话。   宋辞笑了:“嗨,你这人……”   他伸手去挽他的胳膊,放软了声音,撒娇道:“我知道你是想给我讨个公道,也知道你心疼我,但是……这件事毕竟是家事嘛,我一个男人,皮糙肉厚的,真的没有那么娇气,我都不介意了你还这么小气干什么?嗯?”   “皮糙肉厚?”纪淮挑了一下眉。   宋辞眨了一下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单独把这句话拎出来强调:“是啊,怎么了……”   纪淮面无表情:“那是谁昨天晚上,随手掐一把就哭的?”   宋辞:“……”   宋辞:“……”   虽然我知道这是事实,但是你能给我稍微留一点尊严吗?   宋辞霎时羞得耳根子都红透了,像是一粒红豆似的,他松开纪淮,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了,抬脚便走。   但是还没走两步,就被纪淮一把拉了回来,圈在了怀里。   纪淮抱住了他,半晌,什么话也没说。   两人还站在草坪的中央,纪家的大门离他们并不远。   宋辞抓住他的衣角,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含糊道:“你……你干什么呢……这大庭广众的……”   纪淮在他的头顶似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伸手揉了一把宋辞的头发,声音低低的:“小辞,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如果对方不是他的姐姐,那人敢公然扇宋辞的耳光,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对象是纪静,就算她会道歉,但也止步于此了。   其实只要宋辞稍微向他示一下弱,卖一下惨——他都会强硬到底,正面和纪静刚。   但是宋辞没有,他不仅没跟他卖惨,甚至都没把这一巴掌当回事。   纪淮清楚宋辞是怎么想的。   他怕他夹在中间难做人,也怕整个纪家因为这件事不和睦。   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宋辞的态度,宋辞就给了自己的态度——这一巴掌咽下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这个家能继续像往日一样幸福宁静就够了。   前一世纪淮也模糊的记得好像有这么回事,但当时他的心情却只有冷漠。   而现在,他只有心疼。   纪淮忍不住收紧了力道,把宋辞更牢地抱入了怀里。   仿佛一股暖流倒灌进了心底,似乎连寒风都没那么料峭了。   宋辞感到温暖一片,就连嘴角都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纪淮,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似的,灵动极了:“你觉得我受委屈了?那你要怎么补偿我呢?”   纪淮一愣,想了想:“带你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辞便踮起脚,在他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做贼似的,亲完后就往后退,笑吟吟的:“好了,补偿完了,纪先生的吻自带治愈疗效,我的生命值恢复到百分之两百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们都不许再提了。”   纪淮看着他,眼神深深。   宋辞刚想退开,却被更深地扣住,旋即,纪淮低头吻了过来,意外的温柔缱绻。   宋辞美滋滋地被吻着,十分配合——他还觉得自己赚到了。   第二天宋辞特地起了早床去看了看苏母,然后又去给高全拜年,顺便谈一下剧本的事情,高全本来每年过年都是要回去的,但是今年不一样,他状态不好,怕回去后被看出端倪来,也无心去应付那些人,所以就找了个借口敷衍了一下家人,今年就留在A市了。   高全开门的时候,看上去状态还行,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但依旧能看得出来他在强颜欢笑,根本就没从之前的阴影中走出来。   宋辞又帮他收拾了一下家里的各种外卖包装,盒子,然后撸起袖子给他打扫卫生,一边忙活一边念叨他,高全心不在焉地靠在墙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嗯嗯地应付着,过了会儿,他忽然不由自主地喃喃道:“他也是这么训我的……”   虽然高全在外面一向事无巨细,但其实骨子里懒得很,精力全都在外面用尽了,回家后就只想倒头瘫着。   宋辞耳朵尖,嗯?了一声,但却被自知失言的高全若无其事地掩饰了过去:“没什么。”   宋辞叹了口气,洗了洗手:“那高妈,你的房子找到了吗?”   高全摇了摇头,给宋辞剥水果,低着头道:“我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别人都在忙着过年吧,房产中介也都放假了,很难找人,我这两天出去跑了很多地方,不是房子不合心意就是别人把我当肥羊宰。”   一套单人公寓,月租五万起步,不包水电,押一付三。   高全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脸上写着我特好骗这四个字了,或者是他深居简出,太没见过世面了,现在的房价这么高是不是普遍现象。   宋辞听完房价后也震惊了:“一个月五万??那公寓是皇宫呢吧?”   “不是吧,瞧着挺普通的,暖气都没有,还得自己装。”高全眨了眨眼,也十分迷茫,“就这破条件,我还找了几个地方呢,有一个地方倒是好点,但是开口八万……”   宋辞:“……”   宋辞按住他的手:“高妈,你没租呢吧?”   “我先开始觉得别人是在开玩笑,后来发现不是,我又以为别人是在宰我,但是走了几个地方,发现他们的价格就像是合起伙来一起商量过了似的,出奇的一致,也不太像是在驴我……”高全茫然极了,“那我哪拿得出这么多钱呐,押一付三,还得交保证金,这一下子加起来就是二三十万了。”   他的工资虽然也过万了,但是在A市活得人模狗样的也不容易,而且他还要寄钱回家养老,手上根本没这么多存款。   高全想了想,又道:“我在想要不要去住酒店。”   “别了吧,你这么多行李,住酒店也不方便啊。”宋辞隐隐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他也没多想,“那这样,我回头问问纪淮,看有没有多余的公寓,让你先搬过去住着。”   高全还挺感动:“谢谢小辞。”   “跟我谈什么谢。”宋辞挥了一下手,“来来来,我们来说一下剧本的事情,我觉得你给我挑的一个剧本,好炫酷啊。”   那是一个末世电影,科幻片。   那些剧本高全都看过,闻言反应过来:“啊,你是说那个宇宙之外是吧,这个剧本的导演挺中意你的,说这个角色非你莫属,你也喜欢这个角色吗?那我再去争取一下,撕一下资源,这个本子拍出来你铁定能拿奖!”   宋辞点了点头,很是高兴:“这个角色真的棒,我太喜欢了,我从来就没这么喜欢过一个角色。”   彼时的宋辞还十分兴奋,想着怎么去表现人物怎么去做功课。   等到一个月后他进组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剧组的导演是——饶川。   第73章   宋辞回到家的时候,纪静正准备从他家出门告辞离开,看见宋辞,纪静的脚步一顿,面色不虞道:“对不起。”   说完后,也不等宋辞的反应,转身就走了。   宋辞站在门口:“……”   纪淮从客厅里走出来,脸色也很不好看,但看见宋辞后,还是勉强对他笑了一下——只不过对于旁人而言,他的这个表情只不过是抽动了一下唇角而已。   宋辞换好了鞋,想问纪静来的事情,但是又觉得这个话题恐怕不是那么令人愉快,于是顿了顿,转而问道:“今晚我们吃什么?”   宋辞走过玄关,路过纪淮身边的时候,纪淮顺势抱住他,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回道:“吃牛排吧,我回来的时候买好的。”   宋辞摸了摸额头,乖乖地应了:“好的,那我给你帮忙。”   纪淮准备好了食材,进了厨房,宋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纪淮要准备配菜,他就帮忙洗菜洗碗,纪淮要开始下锅,他就在一边看着。   纪淮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宋辞今天像是格外黏他似的,顿了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宋辞的眼睛小小的亮了一下,他期期艾艾地凑到纪淮的身边:“有一件事我可能需要麻烦你一下……”   纪淮看着锅里的牛排,嗯了一声。   宋辞:“我有个朋友,他最近急需找房子住……你有多余的公寓什么的吗?”   纪淮把锅里的牛排翻了个面,声音淡淡的:“高全吗?”   “对。”宋辞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他的事情有点复杂,你别插手。”纪淮垂着眼眸,“安静的旁观就行了。”   宋辞又愣住了:“你在说什么啊……高全是我经纪人唉,他对我那么好,他现在连住的地方都快没了,我怎么能不帮他?你要是没有多余的公寓,我就借他钱好了。”   纪淮把煎好的牛排盛到盘子里放好,挽了一下袖子,转身看向宋辞。   宋辞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还在想纪淮怎么能这样,他不帮忙就算了,他也没想过纪淮一定会同意帮忙,但是他怎么还会说出让他也别插手的这种话的?   也太……冷漠了吧?   纪淮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叹了口气:“你怎么能傻成这样?”   宋辞抿了一下嘴唇:“我不可能见死不救,高妈对我那么好,他陪着我一路走到今天,现在他都被人逼到这个份上了,我总不至于让他去睡大马路上去。”   纪淮无言地看了他会儿,然后才道:“他最近找房子是不是总有阻碍?”   宋辞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背后有人在搞他呢,给他设局。”纪淮他手顺势往下滑,摸了摸宋辞的脸颊,“这你能猜到是谁吧?”   宋辞一时更震惊了,想也没想地道:“高妈还有仇人?仇人为了报复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卧槽,不能吧!高妈那么好的一个人!那我,那我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我一定要——”   话还没说完,便被纪淮狠狠地吻住了。   宋辞身后就是流理台,被纪淮亲了会儿,他的腰开始发软。   纪淮松开他,摇摇头,嗤笑道:“真是个小傻子。”   宋辞被吻得有些缺氧,面部泛红,像是被采撷过的水蜜桃似的,见自己的猜测好像似乎还有问题,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那你告诉我不就好了吗?”   纪淮怎么能这样啊……不能仗着自己知道真相就这么鄙弃他的智商吧?   而且感觉他像是在逗猫似的,非得一点一点的给,就是不肯直接说出来。   过分了啊。   纪淮静静地看着他:“告诉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宋辞眨了一下眼睛,更加懵了:“……你还想要什么好处?纪淮,我可是你的合法配偶,你总不至于小气成这样吧?”   纪淮的语调懒洋洋的:“我凭本事得来的消息,为什么要这么轻易的就告诉你?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宋辞:“……”   他错了,纪淮真的就有这么小气。   宋辞掂量了一下高全在他心中的分量,忍气吞声道:“那你想要什么?”   高全这件事如果不能有个着落,他会一直心神不宁的。   纪淮像是就在等这句话似的,勾了一下唇,俯身,附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今晚换个体位,你在上面?”   刷的一下,宋辞只觉得耳边像是有人放了一把火似的,烧得他半边脸颊全红了。   他甚至有点凌乱。   纪淮说让他在上面?他没听错吧?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他终于想通了吗!   他怎么能这么好!   宋辞的大脑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生怕纪淮反悔似的,赶紧道:“说话算话,你不准收回去!”   纪淮笑得十分愉悦,甚至肩膀都开始抖动起来,他点了点头,笑意漫过了眉眼,勾人极了,声音也是轻轻缓缓的:“好啊。”   宋辞美滋滋地在他的唇上面亲了一下:“我答应了!以后就算让我一直在上面都没问题!那你快说。”   纪淮也没卖关子,三两句话就把这件事概括了:“这件事背后是尹南,尹家在房地产上面挺有权势的,前些天尹南一直专心致志的在做笼子呢,准备请君入瓮。”   宋辞皱起眉头:“尹南?尹南不是结婚了吗?”   纪淮把煎好的牛排往外端,顺便开了瓶红酒,边走边道:“什么结婚,他至今单身呢,那个女人是他花钱请来的演员,两人连民政局的大门都没见到过。”   纪家和尹家算得上是故交,交际圈也是差不多的,尹家少爷为了一个男人,跟尹家闹得天翻地覆,差点被赶出家门的这件事在圈子里都传遍了。   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纪淮想不知道都难。   这一个消息如同扑面而来的一记巨石似的,都把宋辞砸懵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逻辑:“啊……尹南设局,为了高妈,他肯定是因为喜欢他吧?那……那他为什么说要赶他出去呢?他还……还说那么戳心窝子的话。”   纪淮瞥了他一眼:“高全太温吞了,只会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他在逼高全狗急跳墙。”   顿了顿,他又若有所思道:“不过尹南最近可能会换招了,毕竟没了尹家的背景,他不可能只手遮天。”   宋辞更加糊涂了:“你这说得他都不像是在跟高妈谈恋爱,倒像是在打仗似的,说实话,我还是不太懂。”   纪淮:“……”   纪淮坐了下来,和颜悦色地道:“我错了,宝贝儿,这个问题对于你来说太高深了,咱们晚上再好好的讨论,现在先吃饭好不好?”   语气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宋辞被他那声宝贝儿叫得耳根子一酥,霎时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更别提那剪不断理还乱的高全和尹南之间的情感问题。   纪淮的这个称呼他只在梦里梦见过,还是那种……梦。   没想到他还能有真正从纪淮那儿听见这三个字的一天。   纪淮的声音很低很有磁性,叫这三个字的时候像是很无奈似的,又充满了宠溺……   他在床上也会这么叫他吗?   比如说宝贝儿你真棒,宝贝儿用力点……   啊不行,那也太犯规了……他怕自己真的停不下来……   今晚他在上面,他要好好的疼纪淮,他一定会小心的呵护他的。   宋辞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云端似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满脑子全都被纪淮的那三个字给洗脑了。   他清了清嗓子,坐在了纪淮的对面,开始吃牛排。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纪淮忽然道:“你的电影上映了。”   宋辞的脑子不受控制的一路开车,开得他脸红心跳,这会儿听见纪淮的问话,他才勉强拉回一丝神智:“啊?”   过了会儿,宋辞反应过来:“你是说黎明?”   “嗯。”纪淮点了点头,眉眼未动,语气淡淡的,“以后不准接那种戏。”   宋辞:“嗯?”   纪淮抬眸看他,眼神暗沉:“不准接床戏,不准接露肉的……最好连吻戏都别接。”   宋辞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怎么?你吃醋啊?”   宋辞霎时心花怒放,似乎刚才听见的不是纪淮给他定的规矩,而是纪淮喂他吃了一勺蜜一般,他挑了一下眉,充满调侃:“纪先生也会吃醋吗?”   纪淮拿纸巾擦了一下唇角,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纪先生不仅会吃醋,还会生气呢。”   宋辞更加感兴趣了:“你生气会干嘛?难不成又要跟我说后果自负吗?”   纪淮对他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吃完了饭后,宋辞去洗了碗,然后就缠着纪淮陪他一起看恐怖片。   他马上就要去拍逃出生天了,这是一个24h直播,据说这个综艺的导演很任性,不给台本的,就喜欢让人自由发挥。   宋辞特地上网去查了一下,发现这档节目还有点小恐怖,他小时候跟奶奶生活过一段时间,奶奶经常有事没事就给他讲一些轶事怪谈,吓得宋辞晚上都不敢睡觉,但是他又耐不住好奇心想听,长此以往,他就被锻炼成了一个……怕鬼但是又喜欢听鬼故事的人。   两个人洗完澡后拿了台笔电,随便挑了个恐怖片,坐在床上看。   全程纪淮都没什么反应,而宋辞被吓到几乎掐断他胳膊。   最后也不知怎么看着看着,两个人就吻到一起了。   纪淮随手关掉电脑和灯的时候,宋辞还觉得挺刺激的,他躺在床上,满怀期待地确认道:“今晚我真的在上面是吧?”   纪淮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情:“当然。”   ……   “等一下,啊……纪淮……嗯……这肯定有哪里不太对吧?”   “哪儿不对?你不在上面?”   “不,等等……啊……太……太深了……啊……哈……”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宋辞揉着腰,面无表情地想:纪淮这个骗子……他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他的任何鬼话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74章   过完了年后,宋辞都没几天休息的时间,就立刻飞到了B市准备拍逃出生天,这节目居然连固定的结束时间都没有,导演十分骄矜地说结束的时长看他们的运气和智商。   到达地点后,加上宋辞,总共十位嘉宾,宋辞发现林饮月居然也在。   不仅如此,还有两个人的出现也是让他预想不到的,那就是殷期和王思若。   其余的六位是固定MC。   林饮月看见了他还觉得挺高兴,跟他打招呼,宋辞也笑眯眯的回应了。   王思若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宋辞直接忽略了。   宋辞在来之前特地做过功课,好歹把人都认齐全了。   刚刚吃完饭后,众人就被领到了一幢大宅院前面,正是冬天,刚刚到乍暖还寒,冰雪消融的时候,空气中似乎都透着一股冰碴子的味道,冷飕飕的。   宅院外有一道大铁门,铁门外缠绕着绿色的藤蔓,颜色较深,看着让人背脊发凉,透过铁门的缝隙可以看见里面有一片空地,是白灰色的水泥地,寒风萧瑟,有一些落叶被风卷起,打着卷儿从地面飘过。   走过空地,就是宅院了,整栋宅院的基调也很昏沉,墙面上布满了斑驳的墙皮,就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   简单用四个字来概括看见这个宅院的第一印象,那就是——鬼气森森。   宋辞看了看身后宅院,一下子脸都白了。   开始直播了,常驻MC汪怜寒在简单的说了几句暖场话后就开始互动了,大家彼此一起聊天,互相抛梗接梗,场子很快就热起来了。   但是只有宋辞一个人直勾勾地看着大宅院,什么话也不说。   汪怜寒看着宋辞,朝他一笑,十分热切地道:“宋辞怕鬼吗?”   宋辞浑身一颤:“……”   这个人的问题怎么这么直击灵魂?   摄像头立刻齐刷刷地怼了过来。   这个行程宋辞官宣过,基本上宋辞的粉丝们都守在苹果视频等着看他,苹果视频是这样的,只要你充VIP,你就可以独享单人直播间,也就是切到你想看的那个人身上,单人直播间只专注正主,不会有其他人分走镜头。   辞粉们眼巴巴的看着宋辞。   【小辞的脸色好白哦,是没休息好吗?】   【他从一开始就一直看着这个大宅院,在看啥呀】   【辞崽好像又变得好看了一点,嘻嘻嘻嘻嘻】   【辞崽的微博好久都没营业了,只能被迫在直播里吸崽呜呜呜呜呜】   【戏不要那么多好吗!直播吸崽难道不比望穿秋水等他的作品上线要强多了吗!】   【辞崽根本就不爱我们,他一点都不爱,沧桑叹气,他连自拍照都不发!】   【我还在想纪先生到底是谁呢】   【哟嚯,楼上是不是没进群~敲门砖XXXXXXXXX,群里有秘密哦~】   弹幕上的话题渐渐扯远了。   宋辞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摇了摇头,颇为一本正经:“开什么玩笑,男子汉大丈夫,我怎么可能怕鬼呢,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一切怪力乱神。”   “唉。”汪怜寒幽幽地叹了口气,“上一个在我们节目组说这话的人,他的坟头草已经有两米高了。”   宋辞当即头皮一麻:“……!”   【等等!!!辞崽是不是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脸色是不是又白了几分!】   【难道他被吓到了?】   【没有吧,辞崽他不是说自己不怕吗?现在不是就淡定下来了吗?】   另一个MC方默立刻过来圆场:“嗨呀,干嘛呀这是,你看把人家小孩,吓得脸都白成这样了都,小辞别怕啊,这位大姐姐坏得很,她跟你开玩笑呢。”   宋辞稍稍放心了些,手指攥得也没那么紧了。   方默颇为一本正经:“实际上是这样的,上一个说你刚才话的人,进了密室后,就再也没人见他出来过。”   宋辞:“……”   就像是一口气松到了一半又猝然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宋辞差点被呛到,脸色简直惨白如纸。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心疼又觉得好笑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能这么恶趣味啊哈哈哈哈】   【方默简直太坏了!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儿子!】   【会被吓哭吗?嘿嘿嘿嘿嘿嘿(我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快住脑!】   “我,我不怕。”宋辞强装镇定,“你们肯定在开玩笑。”   “还真不是。”面前空地上的导演组开口道,“上一个不相信怪力乱神的,后来在密室里面被困了十五天,其余的人先一步找到了出口,三天就出去了,就他一个人在墓地里被关了半个月呢。”   宋辞:“……”   他简直要被吓得炸毛了。   墓地……被关半个月?   吓死他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我不怕。”宋辞梗着脖子,声音都在发颤,“我……我相信马克思哲学。”   导演十分和蔼地朝他一笑。   副本任务正式开启,方默去开了铁门。   门嘎吱嘎吱地响着,在他们的面前缓缓地被推开。   诡异的BGM响起,十个人战战兢兢地进了铁门里,常驻嘉宾对这些基本上已经习以为常了,调笑着对这个宅院进行解说,然后往大门走进去。   为了保证最高限度的还原场景,宅院里面布满了摄像头,导演组只在外围监控,跟拍的人会伪装成各种道具,根本让人认不出来。   换而言之,他们进去后能遇见的活人全都是NPC,而他们就是玩家。   王思若凑过来,伸手塞给了宋辞一件东西,小声地道:“这个是我之前去寺庙里求的,据说很灵,你带着就不会害怕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护身符。   宋辞顿了会儿,考虑到这还是在摄像机下面,于是接了过来,疏离地朝她一笑:“谢谢。”   王思若摇了摇头,示意这并没有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意外的没有过多的纠缠。   宋辞有点搞不懂她这个人了。   她妈是那样的一个人,怎么王思若看上去倒和她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果她们真的是不一样的,那他还有必要对她抱有偏见吗?   宋辞捏着手里的护身符,若有所思。   【崽崽,你不能被一张护身符给拐跑啊!】   【不要收别的女人的护身符!你想要护身符,我去给你买一打回来!】   【这女人谁啊她?看着就长了副白莲花的脸,莫名不喜欢,想让她远离辞崽!】   这时,林饮月又忽然跑了过来,神神叨叨地塞过来一样东西:“宋哥,这个给你,这是我来之前,我经纪人特地给我准备的,我分你一点,千万别害怕。”   宋辞接过来一看,只见她塞过来的东西是一柄……袖珍桃木剑,在桃木剑的剑柄,还有一颗粉红色的小心心。   宋辞:“……”   这莫非是桃木剑的加强改良版?   再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一片好心,宋辞于是收好了袖珍桃木剑,很是感动地道:“谢谢你。”   【XSWL什么桃木剑上还有小心心啊】   【不要随便乱收别人礼物啊啊啊啊啊啊啊】   【酸了,一把小木头就能换来崽崽一个甜甜的微笑,我觉得我可以让他对我笑一百下!】   【太好哄了吧这也,这谁顶得住啊!】   【我怀疑给他一颗糖就能随随便便的把他带走】   【集资买糖,一起偷崽,有人要约吗?】   【必!须!约!】   宋辞对弹幕上的画风一无所知,他战战兢兢地跟着众人一起来到了大宅院的门前。   门是厚重的黑色,听见敲门的动静,穿着燕尾服的管家走了出来,他梳着上个世纪的那种大背头,还抹了发蜡,开门后,看见众人,他微笑了一下:“终于等到各位贵客了,快进来吧。”   大家鱼贯而入。   客厅里有一条长沙发,看上去颇具年代气息,地板是格子的,形状有些扭曲,看久了让人眼花。   十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方默率先问道:“你刚才说我们是贵客?我们是过来——”   他的语调拖长。   他们十个人全都没有脚本,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来这儿的目的,什么都不知道。   管家为他们上茶,笑眯眯的:“你们是过来参加齐家主孩子的出生宴的啊,他的儿子十天后就要生了。”   众人点了点头。   哦,原来我们是过来干这个的。   宋辞只觉得牙齿在发颤,嘎吱作响,他弱弱地提问道:“……那什么,你怎么知道他的孩子十天后一定会出生呢?你怎么知道会是个儿子呢?”   众人:“……”   卧槽!是啊!为什么呢!   【管家的笑容好阴森啊,害怕】   【感觉辞崽已经在被吓疯的边缘了,他这样是撑不到结束的】   【这个节目组尽会搞事,这么吓人干什么啊,啊?】   【想知道后续发展~】   管家但笑不语,只给他们上完茶后,站在一边,宣布规矩:“是这样子的,家中有产妇,见不得光,见不得声音,所以在大家等待孩子出生的过程中,请务必保持安静,每天白天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但是得限制人数,你们中还得有人去照顾产妇,这些全都靠抽签来决定。”   这个很好理解,大家纷纷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有人来给我家夫人算过签,镜子是不祥之物,会克孩子,所以整个家里,除了二楼的走廊尽头之外,其他的地方是没有镜子的。”管家补充道,刻意加重的语气,“请大家务必守规矩,否则后果自负哦,呵呵。”   第75章   众人被他说话完后结尾的那个笑吓得头皮发麻。   弹幕更是刷起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护体。   喝完茶后,就开始抽签了,十个人,两个人两个人一间房,抽到号码相同的人睡同一个套房,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最后抽签结果是宋辞和林饮月一个套房,王思若和殷期一个套房,还有另外六人各自两两一个套房。   大家都带了少量的行李,抽完签后就去了为他们准备的客房里面放行李,每个套房里都有两个单独的小隔间。   从房间出来了后,管家又拿出了一个抽签的袋子,彬彬有礼地一伸手:“这是你们在齐家度过的第一天,希望你们能玩得开心,请吧。”   里面是的竹签,白签即可自由活动,而黑签需要被禁足,抽到红签的人则需要去照顾产妇。   汪怜寒耸了耸肩:“我先来。”   她在这个节目里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   她伸手抽了,抽中了白签。   接下来的人也去抽签,结果一位女嘉宾抽中的红签,抽中白签的总共只有五个人,汪怜寒,宋辞,王思若,还有殷期和方默,其余的人纷纷被禁足,只能留在房间内,连吃饭都只准在房间里吃。   【哇塞,好可怕啊,不知道抽到红签会发生什么,照顾孕妇……这个宅子里看上去不像是有人气的样子啊】   【瑟瑟发抖,我已经把我的马克思理论抱住了】   【还好辞崽没抽到红签】   【目前看来,抽到白签也不是什么好事啊,黑签被禁足反倒是件好事,一点危险都没有呢】   【不见得,每个人都是有生命值的,成功活着逃生,才赢了,谁能保证在房间里待着一定不死?如果真有什么危险,被禁足的那些人才没办法跑好吧】   【细思极恐……不用细思就很恐怖了,啊啊啊啊啊啊吓人啊啊】   林饮月抽到了黑签,得禁足,在进房间前,宋辞特地叫住了她,凑过去问:“你那些护身的东西……还有吧?”   林饮月点了点头:“放心,我跟你一样,我也不怕鬼。”   宋辞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在房间好好待着,我找到了线索晚上回来就跟你说,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就大声地喊我的名字。”   林饮月朝他一笑:“好的呀。”   【酸了酸了!辞崽好温柔啊!】   【自己怕成那样都不忘保护女生,唉,今天对他的喜欢依旧多了一点点呢】   【林饮月还能跟他在同一个套房睡觉……我的天呐,我也想变成她呜呜呜呜呜】   宋辞转身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只剩下五个人了,他于是问道:“还有一个人呢?”   总共十个人,只有四个人被禁足,按理说现在应该还剩下六个才对。   “还有一个被管家带走了,说是带去照顾产妇了。”汪怜寒耸了耸肩,“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要么她会获得免死金牌,要么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宋辞的语气有点艰难:“……真的会死人的?”   “是呀,”汪怜寒十分温柔,“不仅会死人,还会看见血呢,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见现场直播,说不定还能蹭碗骨头汤喝。”   宋辞:“……!”   他又开始哆嗦个不停了。   【哈哈哈哈哈你们真是够了啊!】   【这么吓小孩有意思吗!……太有意思了!继续别停啊啊啊啊啊啊!!!】   【汪姐姐这个坏人!怎么尽欺负我家崽崽呢!】   “别听她瞎说,生命值变成0了后会被直接带走的。”方默还算有点良心,“来,我们五个人,组……”   他话音还没落,只听见广播里的一个机械音冷冰冰的响起:“玩家一号死亡。”   玩家一号,正是刚才被带走的那个人,他们来参加这种会死人会见鬼的综艺肯定不可能用真名,于是进来前大家都编了号,由一到十。   “哦豁。”汪怜寒的眼里闪过饶有兴味的光,“有点意思,那证明我刚才的猜测是对的,抽中红签的人就会死。”   宋辞摸出了桃木剑,紧紧地攥在了掌心里,嘴里还念念有词。   【啊~好想抱抱他啊,拿剑有什么用呢,那都是骗人的,让我抱一下,才会得永生】   【那我来,让我摸一下!】   【让我亲一下!】   【让我……】   【把车门给我焊死!今天谁都不准下车!】   “来分组吧。”方默显然已经是老手,十分淡定了,他看了看其余的四个人,“我和汪怜寒是老人了,我们分别来带你们吧,我和殷期,王思若一队好了,汪怜寒和宋辞一队。”   其余的人纷纷说好,谁知道到了宋辞这儿,他却顿了一下,可怜巴巴地看着方默,问道:“……我能跟着你吗?”   方默愣了一下,赶紧忍住笑,明知故问:“为什么?”   汪怜寒幽幽地看着他:“宋辞,难道是汪姐姐不够照顾你吗?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宋辞开始胡言乱语:“不不不,你很照顾我,我就是觉得你的气质太高贵了,跟你走在一起,我怕影响到你气质的输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疯了哈哈哈哈哈谁能告诉我气质应该怎么输出?这词儿是不是他被吓蒙了自己发明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觉得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找个地方把自己团起来哈哈哈哈哈】   【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啊,想太阳想太阳想太阳!!!】   “不会的,”汪怜寒一脸温柔地看向他,“有你在我身边,我的气质才会更高贵。”   宋辞面色惨白,简直像是一个被众人抬去即将要祭祀的贡品似的,这贡品还得自己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他憋了半晌,苦着脸强笑道:“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汪怜寒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膀,和颜悦色地道:“别害怕,你抖得我都想跟你一块儿抖了,你不是不怕鬼吗?”   “我不怕啊。”宋辞坚强地梗着脖子,死都不改嘴,“鬼有什么好怕的呢,鬼一点都不可怕,我没有抖,我只是有点冷而已。”   就在这时,两人的面前飘过了一条长长的红色纱布,纱布里藏着一头长长的头发,头发从宋辞的面前飘过,一个声音旋即紧贴着他的耳边响起:“好痛苦呀,好痛呀……”   宋辞原地愣住了三秒,像是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一般,汪怜寒在他旁边站着,刚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宋辞忽然原地跳起,囫囵抱住她,撕心裂肺地惨叫道:“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余的人,包括弹幕上,全都笑疯了。   【嗯,我不怕,我就是有点冷而已】   【我真的不怕,你们信我啊】   【有什么危险就喊我的名字,我……惨叫给你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节目组是不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辞是什么大可爱啊哈哈哈哈哈】   汪怜寒没想到他居然会被吓成这样,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在这儿呢啊。”   “你有没有听到?”宋辞松开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声音?”   汪怜寒一愣,这次是真的迷茫了:“啊?什么声音呢?”   宋辞直勾勾地看着她:“一个声音,在说我好痛啊,好痛苦啊……”   汪怜寒斩钉截铁道:“没有,你是不是幻听了?”   宋辞的声音蓦然拔高了:“那怎么可能呢!”   王思若也期期艾艾地在后面道:“宋哥,我们真的没听到声音啊,我们就看见一块红布嗖地一下飘过去了。”   宋辞崩溃地抓住头发,往后靠在墙壁上。   方默忍着笑招呼其他两个人道:“来来来,我们往这个方向走,每个地方都会有线索的。”   其他的两个人跟着他过去了。   “宋弟弟你还好吧?”汪怜寒看着他,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来,“哎哟瞧你这吓得,啧啧。”   宋辞犹在死鸭子嘴硬:“不……我不怕鬼,我不是被吓到了,我刚才就只是……发泄一下内心的喜悦而已,我找到了第一条线索呢。”   话音未落,宋辞挣扎着想顺着墙壁站起来,但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墙壁忽然一倒,宋辞的背本来是紧靠着墙壁的,墙壁倒了后,他整个人就跟着往后倒了进去。   ——那不是墙壁,那是一扇门。   门后面是一间房间,屋内开了一盏猩红的灯,光线暗沉,将一切都笼上了一层红光,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而在房间内,静静地摆了一张大大的遗照,遗照前面设有香台,宋辞跌进去后,正好与遗照来了个面对面。   宋辞蓦然睁大了眼睛。   就在下一瞬,遗照外面的相框忽然从中裂开,而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眼睛直直地看着宋辞的方向,冰冷诡异极了,不多时,她脸上缓缓地开始泅出血来,那血又从裂缝中溢出,流向了宋辞的方向。   宋辞:“!!!”   【捂耳准备~】   【高喊预警~】   【三,二,一!】   宋辞这一次是真的差点被吓疯了,声音凄厉到了极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呀!!!!!!”   汪怜寒刚想从门口进来,那扇和墙壁长得一模一样的门就忽然关了起来,将她挡在了门外。   汪怜寒:“???”   宋辞:“?????”   宋辞:“!!!!!!”   第76章   宋辞简直要给节目组跪了,这是他离得心脏病最近的一次,他踉跄着手脚并用摩挲着墙壁,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尖叫的欲望,刚等他爬到门边想要看看能不能开门的时候,他便感到有什么东西握住了他的脚。   宋辞当即浑身一颤,慢慢地偏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裙子,头发长长的女人正趴在地上,眼睛透过黑色的长发间看着他,眼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正在流血的眼睛似的,她朝他一笑,幽幽地道:“……我好疼啊,我死得好惨啊。”   宋辞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也没想地准备尖叫,但是声音都蹦到嗓子眼了,他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猝然顿住。   女人继续用那种又尖又细的声音道:“我好疼啊,死得好惨啊。”   宋辞呆呆地看着她。   女人顺着他的脚踝慢慢地往上抓,想去抓他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吓人啊啊啊】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法制敬业爱国!!!!】   【等一等,辞崽这是怎么了?他不要紧吧?他是不是被吓懵了?】   【卧槽快来个人啊啊啊!他这要是真出事怎么办!】   【节目组在干什么啊!真的过分了啊!!!】   【想锤爆节目组的狗头!!】   然而就在这时,宋辞却忽然喃喃道:“你的手还挺暖和的。”   女鬼:“???”   【?????】   【?????????】   【……?】   宋辞朝她一笑:“你是人扮演的吧?都有体温,那怎么可能是死人呢。”   女鬼:“……”   【……】   【……】   宋辞伸手拨开她的头发,帮她把头发别至耳后,没了头发的阻挡,底下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来。   “扮演女鬼肯定很辛苦吧?”宋辞的声音很温柔。   女鬼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关心,当即有些受宠若惊,她也不趴在地上了,坐了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是有点,每天压着嗓子喊,好累哦。”   【????这位小姐,你还记得你是女鬼吗?】   【咋就聊起天了还?】   【我发现,宋辞这个人,真的时时刻刻都能给人惊喜】   宋辞看着她:“我觉得你的演技挺不错的,看上去你扮演的是应该是遗像里面的那个女人?”   “是啊。”被宋辞夸奖,女鬼更加害羞了,她摸了摸头发,“我演得很逼真吧?”   【女鬼小姐,你清醒一点!!!遗像不就是拿你的照片做的吗!!!何谈逼真二字!!!!】   【辞崽一本正经的套话真的好可爱啊哈哈哈哈哈】   【女鬼智商为零了,允哀】   【要换了我,我也为零!这谁顶得住啊!辞崽明明就是在故意放电!】   宋辞微微一笑:“那肯定啊,刚才都被你吓着了。那这么说,刚才在走廊里的那个长头发和红纱布应该也是你的东西吧?你是被杀的?好可怜啊。”   女鬼猛地点头:“是啊是啊,那是我的东西,我死得可惨了。”   宋辞的眼睛一转:“红纱布……既然出现了红纱布,那你应该是上吊死的?”   “嗨,那哪能啊。”女鬼很能进入氛围了,跟宋辞无话不谈,“我是被陷害的,是被人用镜子杀死的。”   “噢。”宋辞点了一下头,顿了会儿,又继续道,“他们就把你关在这儿啊?这地儿这么小,也太委屈你了吧?”   女鬼闻言十分怅然:“唉,这个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我其实是……”   她的话音未落,耳麦里就传来了发现宋辞在干什么后的导演崩溃的吼声:“朋友,你醒醒!你在干什么啊!!!你怎么能剧透呢!!!”   女鬼:“……”   是啊我在干什么呢?   我在干什么呢!   我怎么能剧透呢!!   我是一名有职业操守的女鬼!!!   弹幕上哈哈哈哈哈的笑疯成了一片海。   女鬼的神情肃然起来:“你怎么能套我话呢,你这是不对的,你得靠本事自己找到线索。”   “对不起。”宋辞一脸无辜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我只是看你太可爱了,所以想忍不住多跟你聊两句,我没有要套你话的意思。”   女鬼的心一下子又化了,任谁被一个帅哥夸可爱都会忍不住春心荡漾的,她低下头,娇羞起来:“唉,没事没事,其实不用道歉……”   宋辞的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那你刚才说,是被人陷害了,是谁啊?我去给你报仇好不好?”   女鬼霎时生起了一股浓浓的被保护的错觉,就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一样,尤其是宋辞脸上专注而认真的表情,几乎是给了她少女心的一记暴击,她晕头转向地道:“好呀,其实我是被我没……”   导演都要气得跳脚了:“你给我住嘴啊啊啊啊!!!!你被下药了吗朋友?需要我去解救你吗?!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女鬼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为什么会在一个恐怖综艺里面笑得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鬼小姐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这波操作真的骚】   【虽然我害怕,但是我可以出卖美色!】   【哈哈哈哈哈哈卖美色可还行,卖肉体吧哈哈哈哈哈哈,给我我都要】   一丝遗憾从宋辞的脸上一闪而过。   女鬼往后退了几步:“不行,我不能再说了,你知道得太多了。咱们还是来进行下一个剧情吧,还有更恐怖的你都还没经历呢……”   宋辞二话不说站起来,手放到了门上的把手上,然后十分有礼貌地朝她鞠了一躬,语速飞快:“和你聊天很开心,谢谢你告诉我的线索,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后赶紧把门把手一拧,就往外面扑了出去,然后干脆利落地将门一关。   女鬼:“?????”   慢半拍没来得及落锁的导演:“????”   你他妈怎么回事?你给我回来!设置的剧情都还没走完呢!什么苦都没吃就让你知道了这么多?你是上天派给我的bug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鬼一脸懵】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真的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汪怜寒还在走廊上敲敲打打,看有没有能够进去的门,看见宋辞忽然从墙里面跳出来,她一脸的惊喜:“啊你出来了啊!你没事儿吧?”   宋辞摇了摇头:“我没事。”   汪怜寒上下将宋辞打量了一眼,确定他真的没事后松了口气:“那就好,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宋辞走到了汪怜寒的身边:“我发现了点线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大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两个人低声调笑着,十分亲密。   而就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大着肚子的女人迎了上去,愤愤地道:“她是谁?”   宋辞的眉头一挑。   管家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十天后,齐家家主的儿子就要出生了。   那么现在的这个产妇应该就是齐家主的妻子了?   听这个对话,可以知道这个男人就是齐家主,而他身边的女人应该就是情妇了。   齐家主搂住女人,看都没看产妇一眼,轻蔑地道:“你管得着么?”   产妇气急,伸手就去拉齐家主的胳膊:“你跟我把话说清楚!”   但是她却被重重地挥开了,产妇倒在地上,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啊呀。”情妇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流血了呢。”   “不用管。”齐家主看都没看产妇一眼,“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齐家主搂着人离开了。   等到齐家主一走,宋辞就来到了产妇的身边,想伸手扶她起来:“你没事儿吧?”   产妇的腿上流下血来,她借着宋辞的力道慢慢地站了起来,虚弱地道:“我……死不了。”   宋辞看了一眼她的脸,当即愣住了。   ——产妇和刚才的女鬼,分明是同一个人。   她们的脸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回事?   “你……”宋辞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你不是死了吗?”   产妇一脸麻木地看着他:“我是活人,你看见的应该是我的妹妹吧?我有个双胞胎妹妹死了。”   汪怜寒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宋辞看着产妇,没说话。   方才在小房间里面发生的一切迅速的在他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女鬼没说完的未尽之言也在这一瞬在他的脑中清晰的,一遍又一遍的浮现了出来。   其实我是被我没……没?妹?   女鬼是被她的妹妹杀死的,女鬼是姐姐!   可是这个产妇却说,死的是她的双胞胎妹妹,她是姐姐。   不可能两个人都是姐姐,这其中必有一个人在撒谎,那么撒谎的人是谁?   ——活人会撒谎,死人不会。   也就是说,产妇是妹妹,而女鬼是姐姐。   女鬼是被陷害死的,被人用镜子杀死的。   为什么她妹妹要陷害她?   妹妹为什么要对别人撒谎说死的那个才是妹妹?   只有一个可能——她只有杀了自己的姐姐,才能顶替她的身份活下去,才能李代桃僵,佐证也有,就是管家说镜子会克孩子,所以家里只有二楼的尽头才有一面镜子,实际上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镜子克孩子,而是因为妹妹拿镜子杀了姐姐,她不敢面对自己曾经用来杀人的凶器!   宋辞头脑风暴完毕,已经在瞬息间理清了整个事情的关键,他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好,我明白了。”   产妇也不顾自己腿上蜿蜒的血迹,慢慢地走了。   汪怜寒一脸懵逼地看着宋辞:“你明白什么了?”   宋辞把自己的猜测简单的说了一下。   旋即,从厨房后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机械音冷冰冰的响起:“玩家2号死亡。”   2号是方默!   第77章   “卧槽?不能吧,今天的这个副本这么玄幻的吗?”汪怜寒只觉得震惊,她伸手抓了一把头发,“方默可是老手了唉。”   宋辞跟她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后面跑过去。   尖叫声是在花坛旁边传过来的,两个人跑过去一看,发现叫的人正是王思若,王思若躲在殷期的身后,吓得脸色惨白,他们看着前面的花坛,惊惧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身体抖得像是筛糠似的。   宋辞往花坛的方向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又后退了一步,但犹豫了一下,又上前一步,顿了顿,他偏头看向王思若,咬着牙道:“里面没鬼吧?”   王思若都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汪怜寒抢先一步凑到了花坛前面一看,然后猝不及防地道:“呔!好大一只鬼!”   宋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傻儿子哟】   【不怕鬼,嗯?】   【刚刚不是跟女鬼聊得很嗨吗?有鬼怕啥?朝他使美人计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怕鬼的人设崩了】   汪怜寒看上去像是没看见什么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宋辞放心下来,想起自己刚才的问话,想要找补回来,于是欲盖弥彰地道:“我刚才那么问只是害怕吓到了别人,这儿有两位女生呢……我当然不是为我自己问的,我又不怕鬼。”   汪怜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是是是,你不怕,你两米八,你最厉害了。”   殷期和王思若站在一边没说话。   宋辞凑到了花坛旁边一看,发现里面……躺着一个婴儿的尸体。   虽然只是道具,但做得逼真极了,小小的一团,缩在襁褓中,眼睛还是睁着的,小嘴也张着,像是死不瞑目似的。   “刚才……刚才我们刚赶到这边,就发现有一个老婆婆抱着孩子在这儿哄,她说这是女主人的孩子。”殷期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惊慌,想让自己显得见过世面,“我们很奇怪,女主人的孩子明明是十天后出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我们就去问她,但是没想到她扔下孩子就跑了。”   “我们刚刚才看见过产妇,她肚子里是有孩子的。”宋辞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婴儿,他忽然上前一步,将婴儿伸手抱了出来。   王思若:“!”   汪怜寒:“!”   殷期:“!”   【!!!!】   【!!!!!】   宋辞对着婴儿诚恳地说了声对不住,冒犯了,旋即他十分冷静地掀开了婴儿的襁褓,只见在襁褓上面用血写了一句话:姐姐,你死了,你的孩子也必须得陪你一起!哪怕它还没出生,我也容不下它!   “妹妹杀了姐姐,姐姐当时怀着孕,她把大人用镜子杀死了,把婴儿剖了出来,自己取而代之了。”宋辞理着思路,“现在她怀孕了,姐姐的鬼魂开始出现了,婴儿的尸体也出现了。我有个想法,我觉得她们是来复仇的。”   殷期和王思若除了婴儿这条线之外,其他的什么线索都没得到,闻言,十分迷茫地看着他。   “齐家主对妹妹的态度很差,那他知枕边人已经换了人的事情吗?女主人为什么摔到了地上孩子都没事?”宋辞边问边思考着,“我们被请过来是真的来做客的吗?”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他,显然已经全都凌乱了。   “你们看见方默了吗?”宋辞问,“方默不是跟你们一起的吗?”   “哦,方前辈一个人去了那边……”王思若呆滞地指了指花坛后面的一个方向。   宋辞当机立断:“过去看看。”   绕过了花坛,是一个小空地,地上是一片鲜红。   王思若被吓疯了,又往殷期的身后躲。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又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这个声音是……女主人的。   宋辞第一反应就是不好,赶紧往屋子里跑,刚刚从后门进去,就听见机械音响了起来:玩家10号死亡,玩家9号死亡。   ——现在只剩下六个人了。   在屋子里关着的还有两个人,加上他们能行动的四个。   “为什么他们会死?”王思若抓着头发,“他们做了什么?”   汪怜寒终于反应过来:“是女主人在搞鬼!她出一次事,我们中的人就会死一个!我们不是她请来做客的,而是被她请过来保胎的!”   但是刚刚说完,她又觉得不对:“不是,这一次为什么死了两个?”   宋辞:“要么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要么我们当中有内鬼。”   汪怜寒转头看他:“下一步我们该干什么?找内鬼吗?”   “找内鬼太浪费时间,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而已,需要花时间去确定,现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怀疑导演在搞我们。”宋辞看了看二楼的楼梯,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我觉得现在重要的是找到逃生出去的门。”   【我的天,我都还没反应过来】   【导演组应该在吃速效救心丸吧……这是史上最短的一次逃生……】   【导演:我疯了,别cue我】   【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想过来看辞崽被吓到哭的,为什么现在有种他carry全场的既视感?】   【等等等,有倒回吗?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我只是中途去吃了顿饭,他们就要大结局了?我记得上一幕还是小辞被关在房间里吓疯了啊?】   【……我到底粉了个什么样的人,惊了,他怎么这么厉害?】   汪怜寒看着宋辞,有点惊讶:“你又有想法了?”   “找到出去的门的时候可以叫上所有人一起,我们把其他的两个人叫上。”宋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忽然在地板上面停顿了一下,觉得那上面的图案有点奇怪,停了几秒钟后,他移开了视线,“你们先去叫人,我先去一个地方看看。”   汪怜寒呆呆的:“哦,好。”   宋辞直接往楼梯上跑过去了。   导演在监控室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拿过传音器,气急败坏地吼:“给我找人拦住他!快点!不能让他上去!”   开什么玩笑!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宋辞就想这么容易的就把剧情全都结束了?   他这节目还怎么做啊?   宋辞还没来到二楼,就听见楼梯上传来了啪嗒啪嗒的下楼声,等到他刚来到二楼的时候,女主人就拦在了他的身前,面色僵硬:“你想去哪儿?宅子里不准随意走动!”   宋辞低头往她的腿上扫了一眼,只见她的双腿上干干净净的,一点血都没有。   她整个人的气色看上去好极了,与之前摔倒,被推到地上而流血的虚弱模样截然不同。   猜测是对的,她不出事就不会有人死,她一旦出了事,玩家就会死亡一个,而玩家死亡后,她就会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不然根本没办法解释这一系列的事件。   “我想去二楼照照镜子。”宋辞扬起一抹微笑来,反正对面站着的是人不是鬼,他没什么好怕的,“如果你怕我会做什么的话,不如跟我一起?”   “马上要到晚上了。”女主人的面色是惨白色的,眼珠子也很木然,像是镶进眼眶中的两颗玻璃珠似的,她抬起胳膊,拦在了宋辞的跟前,“晚上二楼是禁止人上来的。”   “啊……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宋辞极其遗憾地一点头,“那行,那我不破坏规矩,只有明天再过来看了。”   宋辞转身就走。   女主人松了口气,手臂也放了下来。   但就在这时,宋辞猛然转身,一个箭步从她的身边窜了过去,然后就向着走廊尽头狂奔!   女主人:“!”   导演:“!!!”   导演的手指颤抖着,几乎心脏病都要复发,他高吼道:“给我来个人!开机关!!把所有机关全都打开!”   霎时,走廊两边所有的门在同一时间全都被打开,十个小孩站在门口,两两对立,衣着打扮全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们站在门口,缓缓地向宋辞伸出手,安装在天花板上的鼓风机刷拉一下掀起万丈狂风。   小孩们声音很低,听上去格外空灵:“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是鬼……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是鬼……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头皮发麻!!!】   【卧槽……】   【吓人啊啊啊啊啊啊】   【快跑啊啊啊啊,门是不是在镜子后面!】   宋辞左避右闪,十分灵活地在小孩们之间穿梭,有一个人的手都要抓到他的衣服了,宋辞反手摸出一颗糖来,塞进了他的手里,还抽空说了句:“乖啊,哥哥有点忙,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小孩:“???”   【??????】   【给糖是什么操作???】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优秀】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已经很能习惯宋辞的骚操作了,现在的心情就是淡定,十分淡定】   【哈哈哈哈哈哈小孩还在犹豫这糖到底是吃呢还是不吃呢哈哈哈哈哈哈】   宋辞终于来到走廊尽头的镜子面前,抬脚狠狠一踢,哗啦一响,镜子在巨力作用下刷然粉碎成块,然后整个镜面全都碎了。   镜子碎后,露出了其后斑驳的墙壁,上面用血红色的字写着:死,死!死……   而在字的间隙中,是一扇铁门,铁门被上了锁,后面是一台简易的电梯。   滴的一声,机械音旋即在整个宅院中响了起来:“恭喜玩家成功找到逃生通道,但是你们貌似还缺一把钥匙,请再接再厉,加油~”   宋辞刚准备回头跑回去的时候,汪怜寒出现在了走廊的对面,她看向宋辞,又看了看走廊中间的小孩和不断呼啦的狂风,最终视线定格在了宋辞身后的那道铁门上,她的眼睛一亮:“你找到求生通道了?”   “是的,但是还缺一把钥匙。”宋辞对于钥匙在哪儿也有眉目了,他抬脚就想往回走,“我知道钥匙在哪儿!你等我回去找——”   他的话还没说完,机械音便再度响了起来:“玩家5号血量百分之五十,濒临死亡的边缘,请谨慎对待自己的生命!”   宋辞的脚步一滞,那十个小孩慢慢地靠近了他。   宋辞当即反应过来,这些小孩是有攻击性的!不能被他们碰到,否则就会死!   “宋辞你还好吗!”汪怜寒也听见了声音,她看一眼大概的现场就能猜出情况来,她高喊道,“你不要动!不要过来了,你的血量不支持你走过来!”   小孩们仍在向宋辞身边聚拢,伸出一双双小手,想要拉着他离开。   “5号血量百分之四十……三十……”   完了,没时间了。   这是宋辞的第一想法,旋即他朝汪怜寒吼道:“钥匙在地板下面!你站在地板旁边看整个地板,格子图案里面会有一把——”   他的话还没说完,机械音便冷酷无情地打断了他:“5号玩家死亡。”   两个黑衣人迫不及待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把宋辞押着打算离开。   宋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偏头吼道:“还有!小孩说了,我们当中有鬼——”   他的嘴被捂住了。   宋辞被带了下去。   【……】   【惊了】   【瓜都惊掉了,宋辞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啊?】   【懵了,地板里有钥匙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我好像知道,我看见他在上楼之前,往地板上看了一眼】   【流弊了……跪了跪了】   【我还在恍惚中,这是我看过的史上最短的一次逃出生天】   【我得缓缓,儿子的智商让我受到了打击,我不配有这么优秀的儿子】   宋辞被带出去的时候,导演看他的眼神十分复杂,要不是被其他人按着,他很有可能上前来“亲切”地跟他唠嗑会儿。   但是宋辞却误解为导演觉得他的综艺感太好了,想冲过来表扬他,于是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对着导演极有礼貌地笑了一下,旋即便离开了。   深藏功与名。   回到酒店的时候,宋辞一头瘫倒在了床上,疲倦席卷了每根神经,累到了连一根手指都不愿动弹的地步。   这次拍综艺还是花蔓蔓过来照顾他,这回高全也跟了过来,但是在忙着谈项目。   看见宋辞瘫在床上,花蔓蔓一边帮他整理东西一边笑:“小辞,你真的不怕鬼吗?”   宋辞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把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闷着声音道:“哪能呢,我最怕鬼了。”   他跟他奶奶住的那段时间实在是让他印象深刻,当时年纪又小,都形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但是让他在镜头面前承认这一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不想让全国人都知道他怕鬼,要不然他还怎么出门?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恭喜你,今天的热搜都被你承包了。”花蔓蔓乐不可支,自从宋辞进宅子后,她就一直捧着手机守着他看,因此对网友的动向她都一清二楚,“你的微博又涨粉了,破千万了,粉丝们问你要福利呢。”   宋辞睁开了眼睛:“我又上热搜了吗?”   “对,你要不要看看?”花蔓蔓十分积极地想把手机递过来。   宋辞接过来看了一眼,只见热搜榜上,高居第一的是:宋辞 骚操作   第二:逃出生天喜剧感   第三:宋辞不怕鬼,信我   第四:宋辞 女鬼   宋辞:“……”   真是看着这些热搜就能明白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呢。   宋辞决定视而不见,他又问:“那粉丝们问我要什么福利?”   “什么都可以啊,看你擅长什么,有的明星会直播,自拍,还有唱歌,跳舞,弹琴……”花蔓蔓数了一下,给他建议,“不过你这几天都应该挺忙的,你刚录完综艺,现在应该挺累的吧?要不然就发一波自拍?”   宋辞摊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已经在昏昏欲睡的边缘,他含糊地道:“好啊,那就自拍吧……”   脑力体力严重透支,他现在连饭都不想吃,就只想睡一觉。   花蔓蔓看着在床上躺着的宋辞,忽然生出了一个绝妙的想法:“等等!小辞!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拍照,我有一个灵感。”   宋辞艰难地撑开眼皮:“啊?”   花蔓蔓打了个响指,唇角勾起:“来,听我的话,你的粉丝们绝对会疯的!”   宋辞没什么思考的精力了,出于对花蔓蔓的信任,他于是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花蔓蔓上传了一组图,附上文字:一千万粉丝福利,希望你们会喜欢~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几张图片在发出去不到半小时里,就爆了。   照片里的宋辞,面如冠玉,肤白如雪,唇红齿白,躺在床上,侧过头,唇边凝着一抹淡笑,眼里像是隐匿着星光似的,璀璨而让人心动,长睫弯曲浓密,低低垂下,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碰触。   下一张是他抱着枕头,趴在枕头上的照片,枕头很柔软,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他懒懒散散地抬着眸,眼睛半闭不合,像是马上就要睡过去了似的,湿润的唇微微张着,像是在诱人采撷。   还有一张是俯拍,从上而下,宋辞侧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他穿着V领灰色的针织衫,因为睡姿的缘故,领口微微向下塌陷,露出了一截漂亮精致的锁骨,弧线清晰深刻,这张照片里宋辞只露出了一个侧脸,但每个细节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美人似的。   粉丝们疯了:床照啊啊啊啊啊!!!   ——我觉得我可以!!!!   ——我的天呐太好看了吧!!!   ——给这神颜跪了,疯狂舔屏中!   ——辞崽你终于营业了吗!你能考虑一下你老母亲的心情吗!你失踪了那么久,结果一出来就玩这么大吗!   ——你是在暗示什么吗?如果你真的是在暗示,那我……!   但是彼时的宋辞正洗完澡,躺在床上睡觉,一闭眼就睡了个天昏地暗,花蔓蔓知道他累,就没过来打扰他。   然而这一觉宋辞却没睡到自然醒,中途他是被手机的特别提示音吵醒的。   宋辞拿过手机,睡眼惺忪地看了眼外面,发现天已经黑了,手机屏幕上面跳出了一个视频请求出来。   是纪淮打过来的。   宋辞混沌地思考了会儿,慢慢的清醒着,手指下意识地点了接受。   纪淮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宋辞翻了个身,摁开了灯。   宋辞揉了一下眼睛,打了个哈欠,声音软软的:“纪淮。”   “嗯。”纪淮应了一声,面色淡淡的,“吃饭了吗?”   宋辞刚想回答一句还没呢,但是又怕被纪淮骂,毕竟他是一个连宋辞洗完头发不爱吹干就直接睡觉,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情都会骂他半天的人,于是他转而改口,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吃了。”   纪淮笑了一下:“是吗?”   宋辞点了点头,握着手机的手指忍不住移过去,隔着屏幕摩挲纪淮的眉眼。   宋辞安静地靠在床头看着纪淮:“我今天好累啊,你有看我的直播吗?”   纪淮的声音很平稳,听上去毫无波澜,一点说谎的迹象都看不出来:“没来得及,我在工作。”   ——虽然事实是他一边工作一边在刷直播视频,每一帧每一秒都没错过。   纪淮把视频切出去给这位祖宗点外卖。   宋辞接视频的时候才刚起床,他根本就不可能吃过了饭。   “啊,也对,你工作那么忙。”宋辞自我释然,又自己原谅了纪淮,他想了想,又抱怨道,“我跟你说,我们那个导演,看着人挺好的,没想到一肚子坏水。”   纪淮点好,下单,分神道:“嗯?”   宋辞越想越觉得不对,为什么什么陷阱都让他碰上了,红纱布,还有房间里的遗照,最后是走廊上的小孩和狂风……   宋辞小声地道:“我怕鬼嘛,这一期的节目又格外的吓人……”   纪淮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不喜欢拍这些吗?”   宋辞沉思了会儿:“综艺比拍剧轻松一些,只要不是太吓人的,就都能接受,但是太吓人的就不行,我不敢。”   纪淮低笑了一声,顿了顿,才道:“嗯,以后不喜欢的,不想拍的,你都可以随便拒绝。”   宋辞怕他觉得自己耍大牌,赶紧道:“不不不,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拒绝项目的,一般我都能接受的,我没那么娇气。”   “那不叫娇气。”纪淮的视线隔着屏幕,与他对视,里面含着浅浅的笑和缱绻的温柔,“宋辞,我希望你记住我一直在你背后,我想你能拥有任性的权力,如果你非要觉得这就是娇气……那我也愿意一直惯着你。”   第78章   纪淮这句话分明是赤.果果的情话了。   他是一个鲜少外露的人,有什么都深藏不露,唯恐别人看穿。   就像上次宋辞深夜回到家的时候,纪淮因为网上的那些流言跟他生气,但他生气也是默默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但是现在宋辞已经很能精通“纪淮语”了,他能够解读出来此刻纪淮脸上的表情就是愉悦和温柔。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要化了一样,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好……”   “今天在微博上看见你发的照片了,”纪淮慢慢地正入主题,“我觉得拍得很好。”   照片吗?   宋辞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发的粉丝福利就是自拍照。   宋辞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实际上他还没看照片是什么样子,他对花蔓蔓的业务能力十分放心,当时很困,直接倒头就睡了。   他小声地道:“我还没来得及看。”   “我很喜欢那几张照片……我还想以后能有机会多存一些相关的照片。”纪淮的声音很温柔,“小辞,你能把那几张照片发给我,作为我的专属福利吗?”   宋辞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浸在纪淮这如同春风化雨一般的声音中了一样,晕晕乎乎的,想也没想地道:“好啊。”   根本没去仔细理解“我还想以后能有机会多存一些相关的照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专属福利是什么意思,对吧?”纪淮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过的柔和,“就是我一个人的专、属。”   我的天啊……别用这副表情跟我说话啊……别说是照片了,就是要我整个人都没问题啊!   宋辞被迷得晕头转向的,又顺着他的话乖乖地应道:“好啊。”   似乎这一瞬,除了好之外,他对纪淮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纪淮轻轻笑了一声:“乖。”   两人又聊了两句,然后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宋辞猛地扑在了床上,脑子里仍在回想纪淮刚才的表情,声音,越想越开心,越想傻笑。   他摸出手机来,问花蔓蔓要了照片,然后发给了纪淮,然后他上了微博,把之前发的微博删除了。   正在疯狂刷屏,制作同人图,写黄段子的粉丝们:????   路人们:?????   热搜:??????   宋辞又重新编辑了一条微博:照片被纪先生要走了,那是他一个人的专属,千万粉丝福利,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粉丝们:???????   宝贝,你是个公众人物,你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对吧?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但是你毕竟还没公开,对吧?你在发博前确定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容易让人遐想的话吗?   虽然那是床照,但是那是粉丝们开玩笑的啊!!!你明明什么都没露啊啊啊啊!!!   可是你发这条微博,你知道这个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吗?!   这条微博透着浓浓的被诱骗而发出来的既视感,和之前微博的风格迥然不同,而且专属福利什么的……宝贝儿,你家纪先生在对你开黄腔啊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没听出来!!!!不仅没听出来,而且还听话的发到了微博上!!!!你这么好骗是要被吸.干的!!!!你醒醒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辞清唱了一首情歌,算是对粉丝们的补偿。   然后他决定去看会儿剧本,为一个月后的宇宙之外的进组做准备,但就在这时,门铃敲响了,宋辞走过去开门,发现是外卖送过来了,他当即有些茫然:“我没点啊……?”   外卖员微笑:“是一位姓纪的先生为你点的。”   纪?纪淮?   唉对,他好像问过他有没有吃饭来着的,没想到他会直接给他点外卖。   宋辞有点感动,他签收了外卖,关上了门,然后拿出手机,给纪淮发消息:感谢纪先生的投喂~   纪淮回得很快,像是在等他似的,彬彬有礼:本职工作,无需道谢。   宋辞霎时止不住的又傻笑起来。   傻笑了三分钟才记得去吃外卖。   刚吃完外卖,高全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高全被气到胃疼,他一边用力地按着眉心,一边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一点:“祖宗,小祖宗,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吗?”   宋辞吃饱了往沙发上一瘫,满足地打着饱嗝,根本就不想动弹,闻言把剧本往旁边一掀:“啊?”   他怎么了吗?   他好好拍综艺,好好睡觉,好好的看剧本,足不出户,十分用功,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啊个屁!”高全咬牙切齿,“我跟在你后头收拾烂摊子都收拾不及!宋小辞,我跟你说,你再这么胡闹下去,下次我就直接没收你手机了!”   宋辞坐起身,反应过来:“你是说微博吗?”   “不然我还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啊?啊?!”高全心神俱疲,“你今天综艺里面的表演简直是天秀,整个微博都知道你宋辞是谁了,你一天内涨粉都涨了五百万了,就在这风口浪尖上,你发福利步不走寻常路也就算了,这也算是炒作,你删什么啊?啊?!你是打算告诉全世界你心虚吗?打算告诉所有人你照片有鬼吗?!”   宋辞:“……”   听到心里有鬼这几个字,宋辞蓦然想起来纪淮打电话的时候跟他说过的……我很喜欢那几张照片……我还想以后能有机会多存一些相关的照片……   宋辞当即一愣,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纪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宋辞的耳根子一红。   高全骂完后也冷静了会儿,为接下来的公关操心,只觉得自己在一天内又苍老了十岁。   然后,宋辞下一瞬就小声地道:“……如果我真的心虚呢?”   高全:“……”   “恋爱中的人智商都是零!”高全愤愤不平,“宋小辞你没救了!你完了!”   宋辞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给你添了许多工作,高妈,回头我请你吃肉,好好的补回来,这件事你听我说啊,我觉得也不是没好处的……”   高全更加心累了:“祖宗,你粉丝大部分都知道你已婚,还知道你的老公是纪先生。但是他的背景还暂时没人能挖出来,如果你是想公开的意思,那也绝对不是现在,至少给我点时间去准备去铺垫,行吗?”   原来他的意思高全都懂。   宋辞霎时放了心:“谢谢高妈!高妈最棒!高妈最厉害!你说什么我都听,下次我无论做什么都提前通知你!”   高全哑然失笑,刚才聚起来的气霎时又消散了,他摇摇头:“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然后高全就挂了电话。   走出电梯,高全拿出房卡准备开门,但还没走到房间门口,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走廊里靠着个人,身高腿长,穿着一件黑色的翻领风衣,抱着手,面色苍白,眉目像是狐狸一样漂亮,带着点妖气。   这个人化成灰他都认得。   高全站在原地,仿佛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周遭的一切如同流云一样迅速的消逝,他的心在发颤,甚至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巨大轰鸣声。   高全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抬起的步子,浑浑噩噩地打算忽视他,离开。   但是刚走过他的身边,尹南忽然上前一步,抬起手拦住了他,旋即低声咳嗽着。   他白玉似的手腕上是一道道红痕,像是一道道的血色红绳横陈其上,触目惊心。   高全的视线刚一接触到,便不受控制地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声音尖利得都变了调。   尹南闭了闭眼睛,声音很低:“我没有家了……你能暂时收留我一下吗?”   高全还没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你不是结婚了吗?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尹南忽然毫无预兆地一倒,凭空摔了下来。   高全眼疾手快地伸手捞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上,他还想再开口说点什么,但话还未出口,便全都顿住了。   尹南的手是滚烫的。   高全说了声卧槽,赶紧又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尹南闭着眼睛,昏昏沉沉,额头的温度也烫得吓人。   “尹南你别吓我啊,”高全在这一瞬间就像是坠入了深渊似的,抱着他,心仿佛在火上烤,又像是被扔入了油锅里煎,巨大的恐慌就像是一头巨兽一般吞袭了他,他的手都在发颤,“你等等,你坚持会儿啊,我带你去看医生……”   宋辞这边刚挂完电话,门便被人敲响了。   他走过去一看,发现门口站着汪怜寒和方默。   汪怜寒伸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小辞,晚上好。”   宋辞下意识地也抬起手:“晚上好。”   “是这样的。”汪怜寒被他这个蠢萌的动作逗笑了,“节目结束了,因为这一期结束得比较早,现在大家也有空,听说B市的夜市挺有名的,所以我们几个人打算去逛逛,你要一起吗?”   这一期算是热度最高的一期,热搜从早上开始,一直挂到晚上,到现在都还引发着巨大的讨论,算是因祸得福,导演又去忙后期了,他们几个人也落得松快。   其中热度最高的人当然是宋辞。   逃出生天的神仙铁粉们在看完直播后,神通广大地翻到了这个综艺的原本脚本,然后发现还有很多支线剧情没有展开,还有半夜舞会,镜子惊魂,妹妹的悲惨婚姻史,齐家主的宴会……   宋辞全都精准地踩在了最核心的剧情点上,然后把门给打开了。   网上全都在扒宋辞到底是个什么神仙,铁粉们全都疯了。   但是现在看起来,当事人似乎对这些事情全都一无所知。   第79章   逛夜市听上去还挺有意思的,宋辞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   这一次出去的有十个人,一个都不落。   林饮月走在他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哥,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真是深藏不露啊。”   宋辞摸了摸鼻子,在心底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   林饮月笑了笑:“我在房间里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结束了,你真是救了我一命。我最怕这玩意儿了,偏偏我又是女汉子的人设,不能在镜头前说怕字,要不是带着宣传任务过来的,打死我我都不愿意来。”   她是来宣传黎明的。   宋辞见其他人都没注意这边,于是悄悄地凑过去,低声道:“跟你说实话,其实我也怕。”   两人挨得很近。   林饮月有点惊讶:“啊?你也怕啊?那你还破解了这么多的情节?”   她一直待在房间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宋辞:“就是怕才有动力啊,你想想看,谁愿意在那个鬼气森森的宅子里待这么久啊。”   找不到逃生通道他们就得一直住在那儿,多瘆人呐。   林饮月自己想了下想,恍然大悟:“啊,是这个道理。”   宋辞于是挪正了身体,他这个姿势起伏有点大,脖子上挂着的石头吊坠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在路灯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线清凌凌的白色。   女孩子对挂饰配饰这种东西似乎天生没什么抵抗力,林饮月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哇塞,宋哥你戴的这是什么啊?”   众人本来都在七七八八地逛夜市,闻言,纷纷竖起了八卦的耳朵,一溜烟地跑了过来:“你们在说啥?宋辞戴了什么?”   大家都围了过来。   宋辞笑了笑,也不在意:“就是一个小玩意儿。”   其实如果高全不嘱咐他的话,他会说这是定情信物的,但这会儿就只能乖乖地糊弄过去。   他怕给纪淮惹麻烦。   纪淮是盛星的总裁,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很多人。   还没准备好足够的公关之前,他肯定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林饮月还挺感兴趣的:“能给我看看吗?”   宋辞点了点头,把石头从脖子上解了下来,递给了她,其他的人也好奇地围过去看。   那是一块白色的小石头,通体纯白,质地光滑,状如白玉盘,圆润通透,看上去倒不太像是石头,反倒像是玉一样。   林饮月问道:“这是玉吗?”   有人伸手摸了一下,从触感估摸了一下,摇摇头:“不,不太像。”   宋辞解释道:“这个不是玉,这就是一块小石头而已。”   “这居然是石头吗?”汪怜寒也凑了过来,她最喜欢收集石头,对奇形怪状各式各样的石头全都爱不释手,她伸手摸了摸小石头,惊叹道,“这手感也太好了吧。”   方默倒是觉得有点奇怪:“宋辞你戴一块石头干什么?”   在把石头递出去的时候,宋辞差不多就已经猜到了他们会问什么,闻言,轻描淡写道:“这个是很重要的信物。”   定情信物,他送给纪淮的,还有一段很奇妙的过往。   发生在纪淮主动第二次吻他的时候。   想到在海岛上发生的事情,宋辞的眼睛弯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也没多问,每个人摸过一遍后,又把石头又还给了宋辞。   在街边逛了会儿后,大家决定一起去吃大排档。   现在正值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吃吃烧烤,吹吹晚风,很是惬意。   大家点了很多东西,上的时候满满的一大桌,还开了一箱啤酒,一边聊天一边说笑。   宋辞喝了点啤酒,忽然,殷期凑了过来,拿啤酒杯和他的碰了一下:“宋哥,这一杯我敬你。”   宋辞顿了一下。   他和殷期没怎么接触,自从在少年2的舞台上后。   “那时候年少无知不懂事,”殷期对他十分诚恳地笑了一下,“被有心的小人给骗了,这半年来我一直都在圈子里混,看了很多人,也经历过了很多事。我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少年2的时候是太意气用事了些,希望宋哥你别介意。”   宋辞看了他一眼,头顶上挂着简陋的白灯,灯光洒下,铺陈了殷期一脸,衬得他的脸色格外柔和,似乎还多了些认真和自责,还有忐忑。   ——看来他是诚心来道歉的。   这半年过去了,宋辞的记性也没那么好,桩桩件件的小事全都事无巨细的记得,少年2的那次表演,他只记得似乎是蔡鸣跟殷期打电话,然后两个人说了些很过分的话,当即把宋辞气得不轻,直接没留实力,把殷期PK下去了。   那件事情对于宋辞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去了,如今看见殷期想起来,宋辞也没什么感觉,就像是一片云淡淡地掠过心头,它飘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既然小孩正儿八经的过来道歉,宋辞也就顺手推舟,拿起了啤酒杯,对他笑了一下:“哪能呢。”   两个人纷纷将啤酒一饮而尽。   殷期伸手抹了一下嘴角,微微一笑,笑容干净清爽,带着少年特有的单纯:“谢谢宋哥的谅解,我再干一杯。”   于是又喝了一杯。   宋辞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不用喝了。大家是出来玩的,不必讲酒桌上的那一套规矩,开心就好了。”   殷期只是笑,但也没继续喝了,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热热闹闹的吃完了烧烤后,大家继续一路前行,途经一家小寺庙,十分清幽,寺庙门口挂了盏古香古色的灯笼,风一吹,灯火便跟着摇曳。   汪怜寒走不动路了,停下了脚步:“唉!我知道这个庙!灵心庙,据说特别灵,别看它小,但实际上别有乾坤,无数人特地跋山涉水过来求签呢,十有八|九都是灵验的。”   众人来了兴趣,商量了一下,决定进去瞧瞧看。   身为明星,想要问的东西那真是太多了。   ——我还能火多久?   ——我什么时候能拿到影帝/影后?   ——我这一生能赚到足够多的钱吗?   ——我什么时候才能尝到一夜爆红的滋味?   灵心庙进去后,是一个幽静别致的小院子,穿过院子,才是正经的庙房。   一个小和尚坐在门口,面前摆了线香,线香边放了一个功德箱,箱子上还贴了个二维码,下面一行字:支持微信/支付宝支付。   汪怜寒上前问道:“小师傅,我们想求签。”   小和尚懒洋洋地支起身体,站了起来,看了他们一眼,言简意赅道:“一次只能进一个人。”   来了寺庙,既然想诚心问签,那肯定得按照规矩来,大家没什么异议。   于是汪怜寒第一个走了进去。   宋辞站在寺庙门口,对求签问卦的兴趣不太大。   他对现在的现状已经很满意了,他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但是当轮到他进去的时候,他又漫不经心地想,算了,既然来都来了,那还是入乡随俗,随便问点什么吧。   宋辞走进去后,小和尚便把门关上了。   大堂里摆了一排的团蒲,佛像慈悲而威严,高坐在莲台上,眼眸下垂,神情淡然。   宋辞合起手,鞠躬拜了几拜,然后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小和尚在一边闭着眼睛,低声喃喃着什么。   宋辞起身的时候,看向他。   小和尚拿起竹筒,递给了他,开口道:“想一想你要问什么问题,不需要说出来,想完后摇竹筒就行了。”   宋辞依言而行,随便想了个问题:我和纪淮能永远在一起吗?   想完了这个问题后,他摇动竹筒,停下来的时候,一支竹签落了下来。   宋辞捡起来一看,在摇曳的烛火下,竹签上的字触目惊心: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最下面是两个红色的字:大凶。   宋辞的心一惊,差点没拿稳竹签,让它掉下去。   小和尚接过竹签,看了一眼:“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宋辞知道这句诗。   这是李煜写的,写在亡国后,意思是只有做梦才能忘记沦为阶下囚的悲伤,偷享一时的欢愉。   可是这跟他问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   宋辞想也没想,讪笑道:“小师傅,你们这签,好像不太准啊。”   他和纪淮情投意合,现在感情正好,测感情怎么还会测出一个大凶出来呢?   而且签语还这么的……不着调。   小和尚不语,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签,又看了看宋辞,悠然道:“有点意思。”   宋辞低下头:“我不太明白这个签的意思。”   “这个签语你不能按照它本身的意思去理解。”小和尚懒洋洋地道,“它就是字面意思。”   宋辞直直地看着他:“什么字面意思?”   小和尚静静地回视着他:“梦里面不知道自己是他乡旅客,一味的贪恋欢愉的时光。”   宋辞的心就像是遭遇了一记重击似的,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其实你求问的事情用另外四个字来形容更为恰当,不知道你听不听戏,有一出戏很有名的,叫……”小和尚想了想,一字一顿地道,“游园惊梦。”   这一瞬宋辞心神巨震,瞳孔猛然骤缩,冷汗在这一瞬间刷的一下喷涌而出,浸湿了后背。   他僵立在原地,烛火的光芒细碎而斑驳,勾勒出了他修长的侧影,他像是一具石塑似的,一动也不动。   “施主最近还是小心些为妙。”小和尚双手合十,手里捻着佛珠,慈悲温和,可吐出的字却字字诛心,宛如惊雷在宋辞的耳边炸响,“你即将有杀身之祸。”   第80章   宋辞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   十个年轻人,档期全都是以分钟计算的,好不容易能出去玩一次,自然是各种撒欢,玩到尽兴为止。   宋辞洗完澡后,躺到了床上,他闭着眼睛,试图催眠自己,让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但是往往大脑就是这么神奇的一个东西,当你努力地想要去记起什么的时候,无比费劲而困难,但如果你对它下达指令让它强行忘记什么的时候,它却又记得无比深刻,每一分,每一秒,甚至于每一帧,全都历历在目。   清晰到让人难以忽略的地步。   宋辞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折腾了半个小时后,他反倒是比刚躺下的时候更清醒了些。   宋辞死死地攥着身下的床单,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拧开了床头灯,翻出了手机,他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直接打给了纪淮。   嘟,嘟,嘟……   几秒钟的等待,却被拉成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在最后一声嘟声响起的时候,宋辞的手刚刚垂下,以为纪淮不会再接了,纪淮却在这一瞬接通了。   宋辞赶紧坐起身来,把手机贴向耳边,他张了张嘴,方才睡不着的时候明明有那么多的话在脑海中盘旋,但是在这一刻,仿佛全都被堵在了喉间似的。   纪淮的声音隔着手机,在他的耳边响起,带着未消散的睡意:“小辞?”   宋辞闭了闭眼睛,喉结轻轻滚动着,半晌,他艰难地嗯了一声。   电话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纪淮再次开口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睡不着……”宋辞蜷缩起来,双手抱着膝盖,他的神情有些发怔,“一直在想你,所以睡不着。”   这原本应该是一句充满了依恋和缱绻的情话,但是此刻从宋辞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带着浓浓的不安和惶恐。   纪淮静了片刻:“要开视频吗?”   宋辞愣了会儿,下意识地拒绝:“不……不要。”   他不想看见纪淮,他只想听见他的声音。   看见他的人,却摸不到,他觉得自己大概率会很难受。   他不想在纪淮的面前这么软弱。   “好。”纪淮依着他,声音出奇的温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了?”   “噩梦吗……”宋辞喃喃,小和尚说的话一遍遍在他的脑子里循环重复,吵得他耳朵、脑袋,全都像是要炸了一样,他不由自主地问,“纪淮,你觉得我是在做梦吗?”   游园惊梦这个戏,他知道的。   难道他是里面的杜丽娘吗?   可是有什么办法能证明不是呢?   周公梦蝶……他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他做梦梦见自己成为了桥上的你这本书里的宋辞呢?   纪淮顿了会儿:“不是。”   “可是我觉得……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太好了,我还有你……”宋辞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似的,“万一我是在做梦呢?”   纪淮的声音淡淡的:“你觉得你自己不清醒吗?”   宋辞的脑子混乱成了一片:“我不知道……”   纪淮:“可我是清醒的。”   宋辞呆了一下。   纪淮继续道:“如果你觉得你在做梦,我就等着你醒来,如果你觉得你是清醒的,那么刚好,我也是。”   宋辞的呼吸一滞,纪淮的这句话像是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似的,让他从纷繁的思绪中脱离开了一些。   他闭了闭眼睛,小声地道:“我今天去寺庙求签,庙里的小和尚说我在做梦,说我是在游园惊梦。”   纪淮漫不经心道:“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宋辞隐去了小和尚说的自己会有杀身之祸这一段,他觉得不太靠谱,说出来纪淮也会跟着操心,不值当。   纪淮:“你去求签,问了什么?”   宋辞下意识地和盘托出:“问我能不能跟你永远在一起。”   纪淮在那边停了几秒钟,低低地笑了起来。   话说出口宋辞才觉得不太妥当,霎时脸上一红。   ……去寺庙正儿八经的问这种话真的感觉好……中二啊。   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们才会做的事情,天真且幼稚。   他都已经二十多了,做这种事真的太不符合他的年龄身份了。   宋辞赶紧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我……”   一个我字才刚刚说出来,纪淮便轻轻缓缓地打断了他的话:“宝贝儿,你是在跟我谈恋爱,不是跟佛祖。”   宋辞把头埋进膝盖里:“啊……”   “我们俩的事情,如果有什么不确定的,过来问我就够了。”纪淮道,“我会给你最准确的答案。”   宋辞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受控制地道:“那你觉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纪淮:“永远是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直到到我生命的尽头。”   纪淮这话说得……   宋辞的嘴角瞬间扬了起来,觉得像是吃了一颗糖一样,他放松了坐姿,背脊也不再那么紧绷了,他仰靠在床头,小声地问道:“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会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纪淮又笑了起来:“我只喜欢宋小辞一个人。”   宋辞心满意足,嘴角都要扬到耳后了。   他之前看别人谈恋爱的时候,听见别人问这种话只觉得拈酸,散发着浓浓的恋爱酸臭味,还矫情。   所以向来嗤之以鼻。   但是如今听见纪淮说这种话,他开心得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轻快飞扬的,染着让人愉悦的色彩,类似的话听一万遍都不够,浑然不觉自己双标了。   宋辞躺下来,又关了灯:“那我现在能好好睡觉了。”   纪淮:“好,晚安,我不挂电话,有事你就直接喊我就行了。”   宋辞乖乖地回了声好。   这一觉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有纪淮在他的身边,宋辞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是花蔓蔓过来叫他起的床,本来宋辞还以为会是高全过来的,因为高全在这两天帮他在B市接了很多活动,这些都是宋辞第一次去面临,难免紧张,高全是个事无巨细的人,很贴心很会照顾人,一般这种时候都会陪在宋辞身边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过来。   就连花蔓蔓都不知道高全的具体去向,她说高全早上给她打了电话,说他有个朋友快死了,他得在旁边看着,让花蔓蔓好好照顾宋辞,顺便就昨天花蔓蔓发的微博把她痛批了一顿,毫不留情。   花蔓蔓:“……”   她今天过来的时候,情绪都不太高,整个人像是蔫蔫的兔子似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宋辞有粉丝互动会,还有站台活动,各种采访,拍照,忙得几乎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有一个杂志的内封找了他和王思若一起拍。   宋辞刚到那儿的时候,王思若就上前来跟宋辞打招呼,宋辞想了想,微笑着回应了。   王思若穿着一条蕾丝长裙,长发披散在肩头,被卷过了,看上去特别的精致而有气质,像是个洋娃娃。   摄像师把宋辞和王思若找过去,讲这次拍摄的主题——恋爱,甜宠。   宋辞刚想开口说话,王思若便提前一步道:“宋哥有男朋友的,等会儿的尺度能稍微含蓄点吗?”   挺为他人着想的。   宋辞的话顿住了。   摄像师托着下巴,看了看宋辞,又看了看王思若,一点头:“行啊。”   于是两个人各自去换衣服。   这款杂志叫橘子,主要面向的群体就是年轻男女,再精确点,就是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的女性。   这个年纪的女孩对恋爱通常抱有甜甜的幻想和憧憬,喜欢看的杂志自然是那种清新唯美的风格。   给宋辞准备的服装都是那种干净清爽的类型,朝气蓬勃极了,帽衫,衬衫,卫衣,而给王思若准备的衣服则是仙女裙,森女系的布裙之类的。   刚化好妆走出来的时候,王思若颇为不好意思地对宋辞一笑:“宋哥,我这是第一次拍杂志,如果等会儿有什么做得不对或者不好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你直接指出来就行了。”   态度十分的谦逊而有礼貌。   宋辞当即一笑:“没事儿,我也是第一次拍,我不比你有经验,不用紧张。”   开始拍摄的时候,两个人虽然之前没有合作过,但是过程却意外的顺利。   王思若特别有悟性,摄像师随便指点两句,她就能很好的找到那种感觉。   宋辞自不必提,他是学什么都很快的那种人,摄像师在指点王思若的时候,宋辞也在旁边跟着默默反思。   两个人配合度很高。   最后一组图是宋辞穿衬衫长裤,王思若穿着淡粉色的公主裙,脚踩一字带高跟鞋,他拥着她跳舞。   璀璨的水晶灯洒下斑驳的光,整幅画面是暖黄色的,金童玉女,十分登对。   两人摆好舞姿,宋辞拥着王思若的腰,王思若含羞带怯,将手搭上宋辞的肩膀,但她像是很紧张似的,只搭了个手指尖,连眼睛都不敢与宋辞对视,一个劲地往旁边瞟着。   摄影师在镜头后探出头来:“思若再靠近宋辞一点。”   王思若犹犹豫豫地靠近了一点。   但效果还是不够。   宋辞看出她的顾虑,轻声道:“没关系的。”   王思若抬头看他,眼睛像是小鹿一样单纯清澈。   宋辞:“工作是工作,我分得清楚,这不算大尺度。你前面那么多的图都表现得很好,想必这一次也可以表现得更好,是不是?”   这是最重要的一组图,是用来做主宣传的。   王思若悬着的那口气松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这一次拍摄很快就过了。   怦然心动,青涩的甜蜜。   这两个关键词宋辞和王思若表达得淋漓尽致。   拍完后,摄像师满意地点点头:“可以。”   说完后就想招手让他们过来看图。   但是意外却就发生在这一瞬。   用作道具的水晶灯哗然一响,稀里哗啦的水晶乱颤,倏然当头砸下!   宋辞刚要抬步走过去,正好站在水晶灯底下,摄像师瞳孔骤缩,高喊道:“小心!”   宋辞听见动静,但是已然来不及反应,正处于错愕之际,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王思若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想也没想地扑了过来,带着宋辞往旁边窜了两步,但又因为重心不稳很快摔倒。   两人倒在了地上。   水晶灯也在这一瞬落到了地上,落地点就在两人脚边不远处,叮当叮当碎了一地,满地的玻璃片。   如若再晚一步,恐怕就会血溅当场。   第81章   工作人员立刻围了上来,宋辞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王思若有没有事,然后连声向她道谢。   值得庆幸的是,两个人都没受伤。   这场意外很快就被处理完了,花蔓蔓去跟道具老师交涉,那边检查的结果是吊灯掉落的原因未明。   宋辞接下来还有行程要赶,先一步坐上了房车,心脏犹在狂跳,他的手抵在唇边,看向窗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前几天小和尚说过的话。   ——他说他最近会有杀身之祸……杀身之祸,指的就是这个吗?   但是宋辞却来不及多想,就很快投入了另外的工作中,自从恐怖逃生直播过后,他的热度就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似的一路猛涨,接涌而来的就是大批大批的工作,砸得他晕头转向。   结束B市这边的工作后,宋辞又飞去了C市,宇宙之外马上就要开拍了,导演要他提前飞过去跟他科普人物塑造方面的要求和知识。   依旧还是花蔓蔓陪着他,小姑娘当了宋辞半年的助理,渐渐的开始得心应手起来,一切事务都处理得驾轻就熟。   刚下飞机,剧组那边就派人过来接了,宋辞在车上面睡了会儿觉,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有人压低声音道:“那车都跟了半个小时了。”   另一个声音道:“这一看就是私生,错不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总不可能让她跟到剧组去……隐患太多了,剧组拍摄基地是封闭式的,导演那边还没发宣传任务,看样子没想提前透露地点。”   “唉……”   宋辞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睁开眼睛,花蔓蔓立刻帮他把毯子掖了一下,防止它掉下去。   宋辞坐起了身体:“怎么回事?”   花蔓蔓的神态有点紧张:“吵到你了吗?”   “没有,本来就睡得差不多了。”宋辞朝她笑了一下,然后转头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在他们的面包车后面,也跟了辆灰色的车,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皱了一下眉:“有人跟车吗?”   “是的。”花蔓蔓叹了口气,“其实你这两天一直都有粉丝们在想尽办法打探你的行程,下塌的酒店,我遇见过很多回了,也教育了她们,可是走了这批,又来了那批,屡禁不止。”   热度高的后遗症也慢慢的体现出来了。   私生饭一直都是娱乐圈里最让人头疼的存在之一。   她们热情,满怀爱慕,忠心,但同样也很疯狂。   宋辞想了会儿,安静地靠在了座椅里,半晌,他出声道:“能麻烦停一下车吗?”   司机闻言将车停下了,咕哝道:“还是你下去跟她们说一下最好,不然让别人知道了拍摄地点,我跟导演那边可没法儿交代。”   宋辞一点头:“应该的,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   下车后,宋辞往后一看,那辆灰色的车也停了下来,还是离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辞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敲了敲车窗,车里的人像是在等他似的,立刻将窗户摇了下来。   里面坐了四个女孩,全都开心地看着他。   “辞崽!真的是你吗!”   “我的天啊,我的手都有点发抖,你真的向我走过来了吗?”   “辞崽你冷不冷啊?”   “我不冷,谢谢关心。”宋辞朝她们微微一笑,“倒是你们,你们是怎么跟过来的?”   他这话虽然语气很温和,但却让人忍不住坐直身体,开始紧张。   其中一个女孩子回道:“我们跟……黄牛买到的你飞机票的信息,为了等你,我们都蹲守了两天了,生怕会错过……”   宋辞面色不改,唇边凝着一抹淡笑:“挺贵的吧?”   一个女孩点了点头,又摇头,脸颊绯红:“不,不贵,一点都不贵,为了能够见到你,这么点钱不算什么!辞崽,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比电视上还要帅还要温柔!”   “谢谢喜欢,非常荣幸。”宋辞的态度温和有礼,却带着浓浓的距离感,“但是你们的行为给我和我身边的工作人员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四个女孩皆是一愣,有人立刻道:“我们没有近距离地跟着!我们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我们很乖的,保证不会打扰到你!”   宋辞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对于我来说,非官方官宣的行程被跟,都算打扰。”   粉丝们的心一凉,像是被冰冻住了似的。   “爱是克制,不是放肆,如果你们真的足够喜欢我,就不会一味的只想到去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根本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宋辞的声音温柔极了,从头到尾连半个字的重音都没有,仿佛面对的一群十分易碎的玻璃制品似的,“所以,我觉得乖孩子都应该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车厢内沉默了一会儿,有人低着头,满脸通红道:“对不起,辞崽,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被宋辞这么一说,她们才发现的确不是为了喜欢而来,她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来……   宋辞微笑着看着她们:“知错就改才是好姑娘,来,你们需要签名吗?”   本来有粉丝都快哭了,闻言,忐忑地看着他:“可以吗?”   宋辞给她们每个人都签了名,正准备挥手让她们注意安全离开的时候,一个粉丝忽然打开车门,一鼓作气地走到他的跟前,小心翼翼地送上了一个精致漂亮的盒子:“辞崽,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你能收下吗?我想做东西给你吃很久了。”   宋辞顿了顿,伸手接过,旋即道谢:“辛苦你了,谢谢。”   见宋辞收下了这个粉丝的礼物,其他的粉丝们也纷纷下车,将礼物送给他:“辞崽!这是我姐妹托我送你的项链,特别衬你!”   “这个我给你选的手表,第一眼看见这款手表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   “这个是我给你买的花!金子做的,超级好看!”   ……   宋辞一个都没接,反倒后退了一步:“我之前发过公告,说我不接受贵重礼物的。”   有一个女孩咬了一下唇:“可是我们千里迢迢跑过来了,这都是我们很用心的挑选的,你收一次又没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不好意思。”宋辞看着她,“如果我收了你的,那么其他的人我也没有理由拒绝,我不能开这个头,公告是我自己发的,如果形同虚设,那我发那个公告也没什么意义。”   粉丝的手垂了下来,眼睛通红地看着他。   宋辞上前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喜欢,但还是很抱歉不能收你的礼物。”   女孩被他抱了一下后整个人都懵了,停在了原地。   旋即,她激动得站都站不稳,手都在发抖。   宋辞退后几步,朝她们鞠了一躬,然后说了声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就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了。   花蔓蔓一直扒拉着车窗看那边的场景,看见宋辞上来了,摇摇头:“你真是对她们太温柔了,要换了别人,就让助理下去处理了。”   宋辞有点口渴,他拿过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闻言,偏头看她:“那真的让你下去,你会怎么处理?”   花蔓蔓想也没想:“骂死她们,然后在粉群里开小号带节奏,说宋辞助理就是一个恶婆娘,谁敢做私生追私人行程,她就把你喷到亲妈都不认得,还在宋辞面前说你坏话,开除你粉籍。”   宋辞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吧,那些都是我的粉丝,我可舍不得。”   花蔓蔓叹了口气:“总之,这次就算了,没有下一次了,否则高妈要骂我的,他骂人可凶了。”   宋辞敷衍地点了点头。   花蔓蔓看见他带上来的纸盒子,有点好奇:“对了,这是什么?”   宋辞回道:“就是粉丝送给我的礼物,说是她亲手做的蛋糕,她们等了两天了,挺辛苦的,我就接了。”   “好,行。”花蔓蔓说,“那等会儿帮你拎到酒店去。”   宋辞说了个好字,就低头靠在了车窗上。   通过后视镜可以看见,那辆灰色的车已经掉头走了。   宋辞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偏头问道:“还有件事,今天几号?”   花蔓蔓茫然地啊了一声,然后低头看手机,给出了答案:“13号了。”   宋辞的手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敲打着,闻言,嘴角弯了一下。   到达酒店后,宋辞把行李都放好后,就看了会儿剧本,等到了晚上八点后,他就打了个电话给导演。   这个导演姓饶,宋辞还没来得及去了解他这个人的资料,这几天太忙了。   但是听说这个导演脾气还挺好的,管理剧组也很有一套。   电话接通后,宋辞开口道:“你好,请问是饶导演是吧?”   饶川没想到宋辞会给他打电话,还用这么生分的语气,愣了一下,然后他才回:“对,是我,你有什么事吗?”   宋辞:“饶导,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已经飞到C市了,但是明天有点事,想和您请假一天,可以吗?”   这不是什么大事,早一天晚一天也没差。   宋辞的语气很有礼貌,饶川又愣了会儿,才点点头:“行啊,没问题,那你回来后记得跟我联系。”   宋辞说了声好的,两人又客套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请好了假,宋辞十分开心。   ——明天就是2月14号了,是情人节,他要回去跟纪淮一起过的,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这几天宋辞忙得连给纪淮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就是想他,非常想他,想跟他抱在一起又亲又摸的那种。   纪淮肯定想不到他会回去吧?哈哈。   宋辞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打算打内线电话叫一些吃的上来,但视线旋即落在了桌子上那漂亮的礼盒上面,想了想,他把电话又放下了,然后他走到了礼盒前面,解开了丝带。   算了,没什么胃口,吃块蛋糕估计也差不多了,这会儿趁着高妈不在他身边,他得多吃点想吃的,不然他就会一边苦口婆心地劝慰他,一边没收他的零食了。   宋辞十分愉悦地打开了礼盒的盖子,满怀期待地看向了盒子里面,但下一瞬,他便脸色惨白地往后一退,一声尖叫差点冲出喉咙。   盒子里面,是一只死掉的黑猫,黑猫被开膛破肚,内脏流出,眼睛都还没闭上,一双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视着,死不瞑目。   腥臭味霎时溢满了整个房间。   过了三秒钟后,宋辞捂着嘴冲进了洗手间里面,猛地甩上了门。   第82章   花蔓蔓陪在宋辞的身边,给他倒热水。   宋辞闭着眼睛,坐在沙发里,脸色苍白,连唇瓣都是没什么颜色的。   刚才那一通吐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他的胃到现在都很难受。   黑猫的尸体被处理掉了,花蔓蔓气到浑身发颤:“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太过分了,这算什么啊?这就是所谓的喜欢你?”   宋辞喝了口热水,慢慢地吸了口气:“我觉得不像是那个粉丝做的。”   那四个人是真的很喜欢他,他能够看得出来,那个粉丝把蛋糕递给他的时候,眼里满是喜悦和期待,这不是装出来的。   花蔓蔓拿出手机:“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给那个粉丝作掩护?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高妈!”   宋辞又喝了一口水,眼眸垂着。   花蔓蔓打给高全后,高全当即问宋辞的情况怎么样,要不要紧,又跟宋辞讲了几句电话。   然后高全那边就登了公司的微博,说以后宋辞只收粉丝的信件,其他的礼物一概不收,希望大家能理解。   其实他的措辞还想再严厉一点的,想说拒绝私生,然后把那个粉丝送的黑猫尸体的照片发出来。   ——不管黑猫到底是不是那个粉丝做的,只要这条微博一发,一被曝出来,那必定会激起粉丝们的愤怒,她们会自发的维护正主,不仅自己不送礼物,也会监督别人不准送。   这样的效果是最好的。   但是宋辞不愿意。   如果黑猫尸体一发,那么那四个粉丝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送蛋糕的粉丝肯定会被曝出来,被开除粉籍,更有甚者,她会遭遇网络暴力。   宋辞经历过网络暴力,他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更何况他相信黑猫只是有心之人放的,跟那个粉丝并无关系,无辜的人没必要受到伤害。   事情处理完了后,花蔓蔓又一边确认各项工作一边陪宋辞。   宋辞的手里捧着早就没了热气的水,面色格外雪白,在这种触目惊心的颜色的反衬下,他的眼珠和眼睫便惊心动魄的黑,像是一个瓷器做成的美人似的。   花蔓蔓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   宋辞忽然开口道:“我前几天去灵心庙求过签。”   “啊?”花蔓蔓从工作中抽出思绪来,“怎么了?”   宋辞面无表情地偏头看向她:“那个小师傅说我最近有杀身之祸。”   “骗人的吧?”花蔓蔓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赶紧安慰他,“宋辞,有很多江湖骗子就是这种桥段,先放大你的恐惧,然后趁机推销他们的产品。”   宋辞停了会儿,又极其缓慢地喝了口水,灯光洒落下来,散落在他的脸颊,铺上了一层微暖的光晕,显得模糊又不真切,像是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马上就要原地消失飞走了似的。   花蔓蔓忽然生起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安来,她不由自主地去伸手抓宋辞,想要感触到他,好似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微有一丝安全感似的:“宋辞?”   宋辞嗯了一声,偏头看向她:“怎么?”   一如往常,仿佛那可怕的感觉不过是花蔓蔓的错觉罢了。   花蔓蔓摇摇头:“没事。”   宋辞直视着前方,视线却虚无缥缈得很,像是落在虚空中似的:“如果我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我怎么都躲不过去……”   花蔓蔓猝然打断他:“瞎说什么!不会的!”   宋辞自顾自地道:“那你们都一定要忘记我,你们要过好自己的人生,你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一定得围绕着某个人转动的,普普通通过完这一生就很好。”   作者写书的首要定律——所有的配角都是为主角而生的。   但是这在现实中是不合逻辑的。   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没必要围绕着别人而活。   宋辞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极了,花蔓蔓来不及细想,只觉得这样的宋辞让她害怕,害怕他说的都会实现,她嚷嚷道:“宋辞!你再说我就生气了!我生气可就不会瞒着高妈帮你订机票回家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辞低笑了一声,但那却不是他往常让人熟悉的微笑。   只不过一秒,他拉大笑容,眼睛弯了起来:“我跟你开玩笑呢。”   这一瞬花蔓蔓说不出是松了口气更多还是被惊吓到后的恼怒更多,她拿起抱枕往宋辞的身上一砸,佯怒道:“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过分!尽不说些好的,你看谁不希望自己长命百岁的?就你才二十多岁就把自己死后的事情都想好了!你说你是不是闲得慌!”   “是。”宋辞笑吟吟地看着她,“那我来说点好的,我希望我能活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请让我一直待在你们的身边。”   花蔓蔓刚要点头,又觉得他这话有着说不出的违和感,她眯了一下眼睛,狐疑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被吓到了?怎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呢?”   “哪能被吓到,我胆子没那么小。”宋辞伸了个懒腰,“我可能就是有点累了吧,我去睡一觉,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   花蔓蔓抓了抓头发,点了点头。   宋辞订了晚上的机票飞回去,在机场的时候单阳夏给他发消息,两个人聊了会儿天,旋即宋辞说要登机了,巧的是单阳夏今晚刚好在A市机场要陪个朋友过夜,就跟宋辞约了要接他。   飞机落地的时候,正是凌晨。   单阳夏在机场出口等着宋辞,两个人刚一见面,就用力地拥抱了一下。   两个人的确有很长的时间没见了。   单阳夏揽着他的肩膀:“唉,我跟你说,时宣的新歌马上就要发行了,其中有一首是我跟他一起唱的,那歌我都跟他约了三年了,他终于写出来了!真是可歌可泣。”   “好歹也给你写出来了。”宋辞笑着看了他一眼,“虽然时间的确是久了点,但是好事多磨嘛。”   单阳夏摇摇头,叹了口气,好奇地问道:“唉,对了,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不是在C市见导演吗?”   这段时间他们陆陆续续的也一直在联系,知道彼此的近况。   单阳夏这边打算转型了,在谈一个重要的电影剧本,谈下来了马上就能入组。   宋辞的神情有点古怪:“……你不知道啊?”   “啊?我应该知道吗?”单阳夏迷茫地看着他,抓了抓头发,“难道你提前跟我说过吗?”   宋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着单阳夏像是在看一个外星物种:“这不明天就是情人节了吗,我赶回来当然是为了过节的啊。”   单阳夏:“……”   单阳夏松开了宋辞,旋即在他和自己之间划了一道界线:“好了,咱俩从此是两个世界的人。宋小辞,你明问暗秀,过分了啊!”   宋辞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个人聊了会儿天,单阳夏还得回去陪朋友,于是把车借给了宋辞,让他开回家,毕竟这么晚了对于一个艺人来说也不太安全。   宋辞坐在驾驶座上的时候,还思忖了会儿,到底要不要先给纪淮打电话。   但是他觉得这一次真的不一样,明天就是情人节,也是他的生日,他连夜赶回来,纪淮那得多感动啊,他那么一块冰木头,肯定不记得情人节就要到了。   思绪落定,宋辞十分愉悦地开着车回家。   半夜的车很少,路面上十分的宽敞。   忽然,宋辞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边分神看着路,一边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看了一眼屏幕,发现居然是纪淮打过来的。   嗯?纪淮打过来的?他没看错吧?   难道纪淮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他是不是有千里眼和顺风耳,知道宋辞回来了?   宋辞的唇角一弯,点了接听,然后开了扩音器。   纪淮的声音响了起来:“在睡觉吗?”   宋辞嗯?了一声:“我没睡觉呢。”   两个人顿了会儿,思绪飞转,又异口同声地问道:“你猜一下我现在在哪儿?”   声音是重叠的,一个字都不差。   宋辞和纪淮又同时愣了一下。   纪淮低笑了一声:“小辞,你不会在A市吧?”   “是啊,”宋辞十分的懵逼,“明天不是情人节吗?我想赶回来给你一个惊喜,我现在都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纪淮在那边挑了一下眉:“巧了,我也是特地赶过来陪你的,我现在就在C市的机场。”   “我的天呐,”宋辞伸手揉了揉眉心,既觉得遗憾,又莫名想笑,他叹了口气,“那我们怎么办?定最近的机票飞过去吗?那你稍微等一下哦。”   他打着方向盘,打算拐弯回机场,忍不住还是笑出了声来:“纪淮,你之前还让我提前回家跟你打电话说一声呢,你看看你自己,你不是也没做到吗?”   纪淮的声音重新恢复沉稳:“如果是这样,那我觉得最应该反思的人还是你。”   宋辞:“……?”   宋辞不服气了:“凭什么?”   “反思一下你自己的身上到底是有什么魅力,”纪淮悠悠地道,“能让我日思夜想,好不容易能找到个机会和借口,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的生活,丢下了一大堆的工作,就希望能赶过来看见你笑着扑进我怀里。”   宋辞:“……”   不行不行,犯规犯规了!   宋辞霎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乘上了氢气球一样,轻飘飘的飞舞了起来,脸上、眼角、眉梢都漫上了一层甜甜的笑。   “那你等一下,”宋辞清了清嗓子,努力忍住笑,不想让纪淮听出来他害羞了,他一本正经地道,“我马上飞过去。”   纪淮的声音温柔下来:“好,我等你。”   宋辞:“我现在已经在往回——”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前面忽然开过来了一辆反向行驶的车,直直地撞了上来。   砰地一声,距离太近,根本躲闪不及,宋辞的眼底倒映出了大片大片的车前灯打出来的刺目的白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猛打方向盘。   但下一瞬,轰隆一声巨响,两辆车便撞到了一起。   整个世界似乎都爆.炸了一般。   第83章   混乱,痛苦,痉挛。   灵魂就像是被生生地从肢体中抽离出来,然后蹂.躏成一团,又粉碎成一片一片。   虚空中,宋辞甚至听见了自己濒死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艰难。   他的喉咙里仿佛溢满了鲜血,说不出话来,只能尝到满满的血腥味。   宋辞就像是一张被风吹走的纸似的,万丈狂风席卷着他,将他托上高空中,俯瞰下去,什么都看不清,白茫茫一片。   千万只手一齐涌上来,伸手撕扯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好疼啊。   好痛苦啊。   宋辞的呼吸声慢慢地变得急促,空气倒吸进腹腔,引得他剧烈地痉挛颤抖着。   尖锐的疼痛到达了一个巅峰,五脏六腑全都被挤压到极致,扭曲而难受,宋辞混混沌沌地想:让我离开吧,让我死吧……我受不了了……   束缚着他的苦痛一轻,他像是稍微得到了解脱似的,灵魂越过长风,越过苍穹,打着卷儿向更高的远方飞去。   天边光线大盛,糅杂着丝丝橙红,像是初生的朝阳,充满了生命力。   宋辞受到难以抵挡的诱惑,他仿佛知道只要接近它,穿过它,这一切长久漫长的苦痛就不复存在了似的,他竭力朝那一线光芒伸出带着鲜血的手——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刺破云雾,浑厚有力,像是平地炸响,那声音急切地唤道:“宋辞!”   宋辞顿住了,茫茫然地回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清。   谁在喊他?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知为何,这一次,竟带着点颤音:“宋辞……!”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声音听上去这么耳熟?甚至让他……心悸?   宋辞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努力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半晌,他情不自禁地往回走了一步。   风推着他的背,将他往前方一送。   下一瞬,他像是空脚踩下了千尺深渊似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了下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终他狠狠地跌回到了地面。   ……   宋辞猛然睁开了眼睛,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从床上弹坐而起。   站在一边正困顿着支撑着额头假寐的人条件式反射般地跟着站了起来,伸手去拍宋辞的后背:“小辞,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宋辞大口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好半天,他才拢回清醒的神智,然后抬眸一看,当即便愣住了。   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纪淮。   纪淮穿着皱巴巴的银灰色衬衫,衣袖翻折,十分凌乱,而他的眼周周围尽是淡淡的青黑色,下巴处也冒出点点青色的胡茬。   整个人落拓极了,与平日高冷而一丝不苟的模样相差甚远。   宋辞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确定自己是在医院里面。   他转了一圈的视线最后又落在了纪淮的身上。   纪淮已经按下了护士铃,然后低头看向他,低声问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宋辞摇了摇头。   他记得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是一辆车撞过来了,逆行。   后面就没什么知觉了。   护士赶过来给宋辞做了检查,又问询了一些问题,然后说他的情况恢复得很好。   ——托单阳夏的福,他那辆车那么贵是有道理的,两辆车撞到了一起,对面那辆车撞得车头都塌陷了,而他的车头只是稍微变形而已,而且在最关键的时刻,安全气囊弹了出来,护住了宋辞的重要部位。   宋辞没受什么重伤。   护士走后,宋辞看向纪淮,喉结上下轻轻一滚:“你这些天……一直陪着我吗?”   纪淮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宋辞的情况很奇怪,明明没受什么重伤,但是却就是清醒不过来,这种情况一直断断续续地维持了三天,期间宋辞每到晚上就开始做噩梦,尖叫,然后睁开眼睛几分钟,一直到纪淮被惊醒,过来握住他的手安抚他为止,之后宋辞就又会慢慢地陷入沉睡中。   宋辞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他顿了会儿,一言不发地伸手抱住了纪淮的腰,呼吸微沉:“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纪淮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声音很轻柔:“没关系,你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是啊,”宋辞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容却未到达眼底,他慢慢地道,“我已经醒了。”   纪淮:“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我没什么胃口。”宋辞紧紧地抱住他,就像是害怕自己一松手纪淮就不见了似的,“我就想跟你这么一起待会儿。”   纪淮的眉眼未动:“好,那等你想吃东西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宋辞抬起头:“纪淮……”   纪淮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嗯?”   宋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死在车祸里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纪淮便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不会有这种如果。”   宋辞闭上了嘴。   纪淮的眉眼阴郁,像是笼着一层阴云似的,尖锐暴戾的气息陡然间从他的周身爆发开来,沉重得像是能压死人。   但那不过也只是短短的一瞬。   那一切外露的情绪全都被掩盖在了不宁静的深海之下,被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纪淮低头看着宋辞:“你不要胡思乱想。”   宋辞只觉得心头苦涩一片,惶恐不安就像是悬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剑似的,随时都有可能会落下来。   他点了点头,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好。”   “宋辞,”纪淮喊着他的名字,他垂下眸,黑眸就像是黑夜中翻腾不息的海,但声音却是沉稳的,“为什么你不问?”   宋辞还没反应过来:“我要问什么?”   纪淮:“问你车祸的事情,是谁撞了你,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意外,如果不是,那个人有没有被绳之以法。”   纪淮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像是重石一样敲击在他的心上:“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好奇,醒来后甚至还对那场车祸做了死亡假设呢?”   宋辞狠狠一惊,与纪淮对视的眼睛骤然移开,他慌乱无措地道:“我……我是忘记了……我……我是惊吓过度……”   不知道为什么,宋辞一点都不想跟纪淮说游园惊梦的事情。   他的心慌得厉害,自从求签事情过后,就一直有种极其浓烈的不祥预感。   而他一直在强行说服自己,那都是假的。   但接下来发生的吊灯落下,还有死猫,直到如今的车祸,就像是一把尖锐到了极点的刀,彻底地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露出了赤.裸残酷的内里。   在这么多天里,他反反复复的去想,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是小和尚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全都在他的脑海里倒放了千百回,然后他想到了同心石。   那个奇怪的老婆婆说过的——买一对吧,说不定有一天你能用到的。   在童话故事中,骑士穿越了无数个世界,只是为了摘取象征着爱情的纯洁之花,而最后却险些迷失掉回去的路,还是靠着这块石头才找到正确的路回去的。   那宋辞能用它干什么?   老婆婆给他这个是想干什么?   是不是结局早就已经预定好了,在他们最浓情蜜意,无忧无虑的那段时间里,站在命运背后的魔鬼便将视线投注到了他们的身上,朝他们露出了冰冷诡谲的微笑?   是不是所有欢笑拥吻的背后,在他们的头顶早就悬起了一个倒计时的钟,一分一秒地数着他们的欢愉时光?   剧毒的藤蔓在黑夜中悄然蔓延,快乐与痛苦是一朵两生花,花的这边是春风细雨,那边便是狂风骤雨。   ——它们紧紧地相缠着,一并生长,但宋辞却只注意到了甜蜜和微笑,殊不知那朵阴毒黑暗的花也一齐被他吃了下去,并给他的心脏注入了慢性毒.药。   现在就是该毒发的时候了。   说到底,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他顶替着别人的身份生活,享受着别人的人生,虽然他改变了所有的事情的走向,但是依旧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这都是他偷来的。   包括纪淮。   这让他怎么能不心惊胆颤?   杀身之祸……为什么会和游园惊梦在一起出现在大凶之签上,宋辞想了许久,也只能得出他该把这一切还回去了的结论。   所以这场意外的出现他一点都不惊讶。   谁知道,纪淮却不由分说将他的脸板正过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猩红:“你撒谎。”   宋辞想也没想:“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和花蔓蔓说你要死了的话?”纪淮的声音冷到了极点,“说完了后你就遭遇了车祸,醒来后还敢假设自己会不会在这场车祸里死亡?宋辞,你把我当什么?为什么一个小助理都能随随便便得到你的信任和交心,你在我这儿却只会掩饰只会转移话题?难道我连一个助理都不如吗?!”   他的语气又急又快,情绪浓烈得宛如烈火,又像是一把冰刃,直直地戳入宋辞的肺腑之间。   让人只觉得天寒地冻。   宋辞有那么一瞬间的难堪,那是所有的伪装全都被一击中的,命中心脏的缘故。   他颤抖着唇:“不是……”   不是这样的。   “我在这里跟你交个底。”纪淮一寸寸地逼近他,压迫感十足,“在你昏迷的第一天,有人给我发了消息,说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没有一句真心话,如果我不信,我大可问问你的真正来历,看你到底会不会迟疑和慌乱。”   宋辞猝然抬起头,看向他。   纪淮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凛冽:“我不可能相信一个陌生人,我只相信你,你今天在这里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宋辞,你敢说吗?”   ——在很久以前,宋辞在晚上偷吻他之前,他说的那一句“每天晚上,我都是等着看你,等看完你后,我才睡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对他隐瞒了些什么?   从宋辞的出现,一直到现在,他对于纪淮而言都像是一阵风,一个永远也无法探知的变数。   他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纪淮只想拼尽全力去抓住他的现在。   但是宋辞却连现在都不想让他探知到一分一毫。   纪淮从未觉得如此无能为力过。   也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没有足够强大,没有给宋辞足够的安全感。   在宋辞昏迷的三天,纪淮反复地去想,几乎要把自己逼入死角,几乎要发疯发狂。   第84章   那一瞬间,宋辞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他的嘴唇几度张合,却根本没办法开口说一个字。   他又想偏开头去,但是纪淮的眼神却像是透过瞳孔,死死地钉入了他的灵魂深处似的,让他只觉得窒息,仿佛全身的血液也一并凝固了。   宋辞:“我……”   他刚想破罐子破摔,将一切全都和盘托出的时候,他胸前的同心石却猛地发出了灼热的温度,那温度像是透过了皮肤一路烫进了他的心底似的,烫得他整个人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旋即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世界在他的眼前像是发生了地震似的,猛烈地摇晃颤动。   ——但那也只是短短的瞬间,等到宋辞下一瞬再眨眼的时候,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纪淮依旧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他的眼神依旧冰冷,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宋辞闭了闭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艰难地将所有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忽然,他立起身体,伸手用力地抱住了纪淮,他将头埋在纪淮的肩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力压下声音中的颤抖:“纪淮……不要相信他。”   纪淮没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宋辞的力道又大了一些,像是要将纪淮揉入骨髓,他只觉得眼眶莫名很酸涩,像是有液体聚集似的:“我现在不能给你答案……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为什么……”   同心石在给他警告,他不能说。   可是明明纪淮就对他倾注了所有的信任,有人挑拨离间,他并没有听信谗言,甚至在第一时间就过来问他了,而他没有办法回应等同的坦诚相对……   他甚至连问一句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勇气都没有。   车祸会不会是给他信号?告诉他要离开了?   这场车祸侥幸不死,那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意外?   还会发生什么?   ……   宋辞真的不敢想下去。   越想,头越是炸裂般的疼。   宋辞用力地攥紧了纪淮的衣服,指关节甚至都开始泛白。   等到视线开始模糊的时候,宋辞察觉到纪淮轻轻地推开了他,他眨了一下眼睛,视线变清楚了一些,但却又很快模糊了。   纪淮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坐在了床边,伸手抱住宋辞,手指固定在他的脸颊,动作轻柔地帮他抹去泪水。   宋辞怔怔地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像是怕错过任何一秒似的,那透明的液体便不断地蓄积,然后滚滚落下,氤氲得眼眸,眼睫格外的漆黑,覆着一层厚重的水光,却是无声的,连一丝哭音都不泄。   却让人心疼得更厉害了。   不喊委屈的孩子才是最让人疼的。   纪淮只觉得心像是被他落下的眼泪一滴滴化开了,又浸泡成柔软的一团似的,半点其他的情绪都无,像是被浇得顷刻哑了火,他又叹了口气,极有耐心地拿纸巾帮他擦眼泪:“祖宗,我错了。”   宋辞没说话,极力地想把泪水忍回去,但是却怎么都做不到,反而哭得更汹涌了,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似的。   他很想说,不,你没有错,你没必要道歉……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痛恨他是穿书过来的这个身份。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他可以在现实生活中与纪淮相遇……   这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纪淮……从头到尾错的都不是你。   是命。   泪水将宋辞的整张脸全都打湿了,从穿书至今,他第一次这么绝望伤心。   纪淮见眼泪越擦越多,他只能放下纸巾,凑过去,额头抵着宋辞的额头,他轻轻吻了一下宋辞的嘴唇,然后又松开,从善如流地道歉:“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凶你,我不该质问你,你出了车祸,身为你的先生,我应该在生理心理两方面对你呵护关照,我不该受到无关痛痒的人的干扰,是我不好,不要哭了好不好?”   如果早知道问这个问题宋辞会哭,他就是让这个问题烂死在肚子里,都绝对不可能问出来。   宋辞的一滴眼泪,比任何其他的东西都珍贵。   他不喜欢看见他哭。   宋辞二话不说,又伸手抱紧了他:“我……也不想哭的……对不起,我忍不住……”   他只要稍微想一想他可能要离开了,但是在离开前却不能告诉纪淮为什么,只能留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他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如果这一刻有什么人能告诉他,他要怎样做才能留在这里,他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纪淮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宋辞伏在纪淮的肩头,先开始还有意识,还在想怎么找一个折中的办法,但是后来,他却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睡了过去。   接下来宋辞养伤的这几天,他们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   但是有些事,不提并不代表它就这么过去了。   它依旧存在,并且会永远存在。   车祸的原因最后宋辞也知道了,司机酒驾,然后误打误撞地撞上了宋辞,司机当场死亡。   而那个发短信给纪淮的人,宋辞问纪淮要过号码,纪淮给了。   什么都没查出来。   发短信的人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半丝踪迹都找不到。   高全和尹南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宋辞正和纪淮两个人坐在床上看电影。   直到高全敲了敲门,干咳了两声的时候,宋辞才回过神来,眼眸一亮,喊了声高妈。   纪淮站起身来,看了尹南一眼,尹南也回视了他一眼。   纪淮回身揉了一把宋辞的头发:“你和高全好好聊会儿,我出去抽根烟。”   宋辞噢了一声。   尹南也找了个借口:“我出去打个电话。”   高全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纪淮。   尹南无辜地冲他一笑,然后跟纪淮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等到两人一走,高全终于憋不住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伤好得差不多了。”宋辞摸了摸鼻子,“只是……”   他住院也有一个星期了,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高全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还有只是?只是什么?”   难不成有什么后遗症?   “只是单阳夏的车报废了,”宋辞觉得这是目前最大的损失,他担忧地看向高全,“单阳夏也过来看过我了,说千万不要在意那辆车,不然就跟我绝交,但是我去看了一眼那辆车的价格,好像要两百万。”   高全提起来的心就这么不上不下地被卡在了喉咙里:“……”   宋辞观察着他的神色,十分的小心翼翼:“高妈,我拍戏到现在,有赚到两百万吗?”   高全摸着心脏,差点心肌梗塞:“去个零,你赚了二十万。宇宙之外延机了,你要赔偿一定的损失,所以目前的二十万估计还不够赔的。”   宋辞:“……”   他霎时就像是一颗怏怏的白菜似的,噢了声。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高全叹了口气,上前也揉了揉他的头发,“乖,等宇宙之外拍完,你就火了,到时候别说百万了,千万都不是问题。”   宋辞想了想:“好吧。”   高全坐在旁边,给他削水果:“别想那么多,你现在重要的是赶紧养伤,两百万什么的……不算什么,啊。”   宋辞唉了一声。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一脸狐疑地问道:“你和尹南是怎么回事?”   “什么?”高全一愣,刀差点削到手指,下一瞬,他的脸色忽然正经起来,“对了,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订机票飞回来?”   宋辞的注意力霎时被转移了,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这个嘛……”   高全继续削着水果,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小辞,我最近总是有种很不详的预感,我改天去给你求个护身符戴着吧。”   宋辞看着他。   高全瞅着他,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多灾多病的孩子,眉头皱得很深:“最近连睡觉都睡得不太.安稳,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似的。”   宋辞顿了顿,冲他一笑:“能有什么大事,别自己吓自己。”   高全偏了一下头,咕哝道:“是吗?”   他话音刚落,宋辞却毫无预兆地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高全:“……”   宋辞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儿,低声道:“高妈,尹南不是个好人,但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你和他在一起要好好的,如果他对不起你了就把他一脚踢开,我想你以后都能幸幸福福,高高兴兴的。”   以往都是高全叮嘱宋辞,这回还是宋辞头一回这么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话,高全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地伸手拍了拍他背:“这是怎么了?”   “就是突然想抱抱你,”宋辞的声音很低,“我没事,抱够了我就松开。”   啪嗒一声,火苗从打火机中跳出,握住它的那只手又将它收回了口袋里。   纪淮和尹南站在长廊下,绿蔓缠绕在镂空的墙壁上,显得生机勃勃。   纪淮吸了口烟,又将其缓缓地吐出,静了会儿,他问道:“你是怎么把人追回来的?”   过年那一阵的时候,他都觉得这是死局了,或者尹南肯定会费些功夫才能让高全回心转意,但是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尹南居然能成功地跟高全同框出现了,   而且……高全的手上还戴上了戒指。   “说来话长,”尹南面无表情地抱着手倚在一边,“我骗他说我有重度抑郁症,那女人是家人逼我娶的,我就自杀了,然后离婚了,我现在人生十分无望,要如果他都不要我了,我就跳楼死了算了,我还在他面前演了好几场发疯发狂的戏份。”   纪淮点点头:“你是个人才。”   顿了顿,他补充:“以后肯定能干大事。”   尹南十分认同地也点了一下头:“我想也是。”   纪淮又吸了口烟,烟雾缭绕,将空气都染上一片淡淡的浅蓝色,他的脸被包裹在这阵蓝烟中,显得有些模糊:“那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纪淮和尹南从小就认识,交情不错,只是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类型,所以平时不怎么来往罢了。   只有对方遇上什么大事的时候,才会找上彼此。   纪淮前两天让他去查宋辞收到的一个蛋糕盒子的事情,尹南在娱乐圈认识的一些奇奇怪怪,杂七杂八的人很多,可以帮上忙。   尹南:“有人掉包的,但是监控录像里面,那个人全身黑,没拍到正脸,看上去是个老手。”   纪淮嗯了一声,又问:“那场车祸呢?”   尹南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这件事你能怀疑什么?都结案了。”   纪淮的声音很淡:“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搞鬼。”   “有人在背后搞鬼?”尹南不傻,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挑了一下眉,“你的意思是……这一切的事情都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害他?”   纪淮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伸手将烟头摁在了垃圾桶上的烟灰盒里,眉目间笼上一层如霜般的寒意,让人看了只觉得心头发寒,像是连空气都凝结了一般。   他看向尹南,一字一顿地道:“等我把人抓出来,我、弄、死、他。”   语气森寒得宛如厉鬼。   第85章   养好伤后,宋辞还来不及和纪淮多待一会儿,就被迫赶行程飞去了C市拍宇宙之外,剧组因为他意外受伤所以延期开机了。   这一次高全是送他来到C市的,又给他订酒店又嘱咐他注意天气。   这位大名鼎鼎的饶导在宋辞住下后的第二天就见到了。   在看见他到底是谁的瞬间,宋辞差点心肌梗塞,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还能遇见饶川,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如果知道这部戏的导演是饶川,他连看都不会多看这个剧本一眼。   但是饶川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似的,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在看见他后,二话不说就带着他去看科技展。   一路上还问他问题:“你对物理学有研究吗?”   宇宙之外是个末世片,有科幻成分在里面。   宋辞还处在对饶导就是饶川身份的震惊中,一时没回过神来,闻言愣了一下:“没有。”   “我想也是。”饶川的眉头挑了一下,抱着手,他扎了个小辫子在脑后,眼眸狭长,浑身的气场很强,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搞艺术的人,他上下将宋辞打量了一眼,“你看上去像是平时也不太会主动研究这些的人。”   这句话有点说他不学无术的意思,宋辞反驳道:“为了这个角色我也做过功课的,我刷了好几部科幻电影,我还去看过虫洞的科普知识”   “谁管你做不做功课。”饶川摆了摆手,“我不在意这个,我只在乎你是不是我心目中的男主角,我只在乎你能不能演出我想要的结果。”   宋辞沉默地闭上了嘴。   对于这种只看结果的导演,他基本上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只能用实力说服他们,说再多的话都没用。   科技展里面有很多新潮的科技品的展览,或者有概念性的模型,投影。   两人进门的时候,还有一个机器人走过来,友好地对他们道:“接下来的旅程,将由我来带你们参观和解说,你们可以喊我小一。”   机器人浑身银白色,是某种金属制成的,脑袋像是头盔似的,五官全无,只要两条黑色的粗线来代替眼睛,说话的时候缓慢地一眨一眨的。   宋辞颇感兴趣地凑上前,伸手敲了敲它银白色的外壳,哎了一声:“你是什么做的?”   机器人看着他:“请不要摸我,男男授受不亲,谢谢。”   宋辞:“???”   “至于我是什么做的”机器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请告诉我你的学历,我来判断我回答这个问题你能否听懂以及有没有意义。”   宋辞:“????”   饶川在他身后嗤笑了一声,嘲讽的意味很浓。   宋辞凉凉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觉得饶川这个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除了会拍电影之外,跟他也是半斤八两的人。   但是很快,宋辞就说不出话来了。   饶川简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论是哪方面的物理知识,他都信手拈来,娓娓而谈,而且还不死板生硬,反倒充满的趣味,连宋辞这种物理渣都听得入了迷。   机器人在他们的身边跟着,除了带路之外,毫无用武之处。   最后来到了虫洞的展示模型旁边。   3D投影安静地打在空中,神秘的虫洞不断地旋转着。   周围是大片的虚空,还有扭曲变形的空间。   饶川抱着手站在一边看了会儿,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不太像是在看一个单纯的科技展览,而像是带着某种情绪似的。   半晌,他问道:“你知道虫洞是什么吗?”   宋辞对此做过研究,很快给出了答案:“虫洞是连接宇宙遥远区域间的时空细管,暗物质维持着虫洞出口的敞开,虫洞可以把平行宇宙和婴儿宇宙联系起来,并提供时间旅行的可能性。”   “对,时间旅行。”饶川的眼里闪着奇异的亮光,但很快又被悄无声息地掩盖了下去,他摸了摸下巴,“你相信有平行宇宙吗?”   宋辞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相信。”   饶川偏头看向他:“为什么?”   宋辞眨了一下眼睛,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   相信平行宇宙的存在很奇怪吗?   饶川看出他的疑惑,问得更详细了一些:“你跟所有人的反应都不一样,一般人在听到问题的时候,都会思考一两秒,但是你没有,你是之前就听见过类似的问题还是因为其他的?”   宋辞看向半空中缩小的虫洞模型,安静了一会儿,他缓缓地道:“可能是因为我经历过吧。”   饶川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我开玩笑的。”宋辞察觉到刚才的话可能有些突兀,找补回来,“我有认识对这方面很感兴趣的朋友。”   饶川扯出一抹笑来,点了一下头,不说什么了。   宋辞在宇宙之外里面要演的是一个机器人,同时也是一名伟大的物理学家,为了物理学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在临终前,他亲手做的机器人成功面世了,他含笑而去了。   但时隔千百年后,时间变迁,世事无常,人类因为贪婪,对地球无度的索取,大自然给予了他们惩罚,世界末日在地球降临了。   而千百年前的机器人,也改革了好几代,当初物理学家亲手做出的第一代机器人被供在了博物馆里供人瞻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第二代第三代机器人纷纷在末世中被投入到了向宇宙扩展的计划中,纷纷出现故障,全军覆没。   人类绞尽脑汁地开始想其他的办法。   但就在瘟疫蔓延,恐慌肆意控制着每个人,大家都以为没有活路了,他们都要死了的时候,物理学家亲手做的第一个机器人活了过来,并且开始引领人们找寻别的出路。   ——机器人里附着的是物理学家的灵魂,但是他自己却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只记得要帮助人类。   这个设定非常有意思。   宋辞当时看的时候,就一眼爱上了这个人设。   也不奇怪饶川会给他狂补物理知识,带他来科技展来体会这个氛围。   两个人逛完了科技展后,就回了酒店。   宋辞刚到房间没一会儿,花蔓蔓就巴巴地跑了过来,说是有事情跟他说,可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围着宋辞打转。   宋辞有点想笑。   他当然知道花蔓蔓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   花蔓蔓是纪淮的人,那天纪淮在情绪激动下,忘了给花蔓蔓披马甲。   之后宋辞问的时候,纪淮也没否认。   宋辞就明白了。   但其实对于他来说,这不是一件让人生气的事情。   花蔓蔓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助理,无论处理什么,都做得特别优秀。   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宋辞的事情,反而一心为他着想,就算她是纪淮找过来的人,那也不是事。   但是有一点还是得说清楚的。   宋辞就这么慢悠悠地看着花蔓蔓结结巴巴了半天,觉得差不多了,才板着脸道:“花蔓蔓,你是不是之前一直都在做纪淮的卧底?”   花蔓蔓身体一颤,当即立刻认错:“对不起我错了!你听我说,这件事我是做得不对,但其实纪总他对你一片苦心啊,他,他这么痴情,找我的时候说什么他没办法时时刻刻的陪着你,生怕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唯恐你磕着碰着哪儿了,所以特地跟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看好你,说着说着他眼眶都红了呢那我,那我能不答应吗!这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我我都觉得我不答应他他都要哭出来了。”   这简直是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宋辞对纪淮很了解,他绝对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但是听花蔓蔓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他莫名想起了在很久前王婶问他和纪淮感情好不好的时候,他胡侃的那些话。   花蔓蔓跟他的话简直是同款。   宋辞有点想笑,但很快就借着伸手抵着嘴唇的动作掩饰住了。   花蔓蔓的话没什么可信度或者说,可信度只有两分。   “我不管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交易。”宋辞清了清嗓子,“但是从今天起,要么你回去跟着他,要么你继续做我助理,你只能二选一,做我的助理可就不能再跟他打小报告了。”   宋辞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一字一顿地道:“任何小报告都不准。”   虽然他知道纪淮是出于关心他的目的,但他也是需要有隐私空间的,纪淮这种行为有种在他身边安了一双眼睛似的感觉,他不喜欢。   花蔓蔓张了张嘴,一脸呆滞。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即将逝去的红包奖励。   只要她跟纪淮报告今天宋辞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如果宋辞今天过得很开心,纪淮就会给她发个红包,金额都在千左右浮动,如果宋辞那天过得不开心,纪淮就只会说一句知道了。   通过这个,她都已经赚了好几万了   但是,很显然,这条生财之道的大门正在向她慢慢地关闭。   宋辞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不似往日的温和,给人一种隐隐约约的压迫感,像是棉针一样,不疼,却让人十分难受:“能做到吗?”   尤其是以后,他不想让纪淮从花蔓蔓这边知道他的任何有关动向。   他需要花时间去重新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花蔓蔓被如此疏离状态的宋辞吓了一跳,赶紧回过神来,点点头:“我,我做你助理!我立刻跟纪总断绝关系!我以后什么都不跟他说!”   “好。”宋辞不疾不徐地朝她一笑,“辛苦了,谢谢。”   第86章   本来宋辞在发现了饶川是宇宙之外的导演后,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来好好的消化一下这个消息的。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第二个让他更加震惊的消息。   ——宇宙之外的女一号是纪静。   还是在开工前的聚会上他看见的纪静,然后他才知道的她的身份。   当时宋辞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凌乱得就像是站在暴风的中央似的。   他觉得光是他和纪静,饶川,纪淮,他们四个人的关系就足够出一本书了。   现在的人物关系是这样的,饶川不计前嫌,脑回路清奇,在出了床照事件后,仍十分心大地将自己的前妻和白月光聚到了一起拍同一部戏,其中男女主还有爱情戏。   而这位白月光还和他前妻的弟弟结了婚。   宋辞在饭桌上的时候差点窒息了,他看着饶川,真的特别想冲上去问一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天下演员千千万,饶川是怎么挑人的啊?啊?!   他的心怎么能大成这样啊!   但似乎不能接受的只有宋辞一个人。   纪静在看见宋辞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问过一句:“听说你出车祸了?”   宋辞下意识地觉得她下一句就要说“怎么就没把你这个小贱人给撞死呢”,霎时有点胆颤心惊,他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拿捏着说话的语气和分寸:“多谢大姐关心,我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嗯。”纪静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好了就行。”   饶川看见他们俩在说话,也拿了杯酒过来,打断道:“阿静,正好你在这儿,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一下。”   纪静闪身避开他,只残余的浅淡的香水味飘浮在空中,眨眼间她离他已经有好几步远了,她冲他一颔首,面无表情道:“巧了,我也有点事,就不奉陪了,我不打扰你们叙旧,你们在一起应该有很多可聊的。”   饶川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宋辞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半晌,饶川偏过头来,那双狭长的眼眸微微向上一挑:“她还觉得我俩有一腿吗?”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宋辞对这种关系膈应死了,刚好这话也说到这儿了,他赶紧把话挑明,“不过你不要对我还痴心妄想,我是你永远都得不到的男人。之前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从今天起,我们就只是导演和演员的关系。”   饶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宋辞怕他误会,想起什么说什么:“还有!之前陪你去看科技展是因为工作需要,你不要觉得那是约会!你千万不要对我死灰复燃!咱俩的那点灰都被我磨碎了扔海里随风而逝了,连渣都不剩了!”   饶川:“……”   宋辞又像是觉得他俩的距离站得有点近似的,赶紧远离了他两步,旋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像是自己原本就是一直站在那里的。   饶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耐性地揉了一下眉头,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我是直男。”   “那怎么可能!书里面——”话说到一半,宋辞倏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心脏狂跳,赶紧扭转话风,“我看面相书里面写着呢,像你这种长相的,大概率是双性恋。”   饶川的表情又开始诡异起来,眼睛猛然闪过了一丝光,那其中包含的情绪有点复杂,又有些震惊,但旋即又被按压下去了。   饶川点了点头,没对这句奇怪的话做什么质疑,反倒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没想到你还爱看玄学书。”   说完后,他便正经了语气,眼眸微微挑起:“宋辞,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我也忘记了之前的事了。”   ——天降之喜!   宋辞巴不得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和自己一样,点点头:“挺好的,那以后咱俩划清界限。”   谁知道他的下一句话又像是一颗炸.弹似的在宋辞的面前炸响:“我真正喜欢的人还是你的大姐,我想重新追求她。”   宋辞:“……”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宋辞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的看法,他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挺好的,加油冲。”   只要他想追的对象不是他,那都没什么问题。   在知道了纪静是女一后,宋辞整整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去适应和调整心态。   在此之前,他完全都没想过他和纪静还有一天居然能演情侣。   于是理所当然的失眠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去片场的时候,宋辞的眼周挂了一圈淡黑色。   化妆师在为他上妆的时候,啧了一声,很是惋惜:“你这皮肤底子很好啊,根本就不用化什么,有这么一副好皮囊,你还不好好珍惜,熬什么夜啊。”   宋辞手里拿着剧本,疲倦地打了个哈欠,闻言笑了:“这我哪儿控制得住啊。”   今天是开机第一天。   化妆师想了想,觉得理解了,也笑:“啊,我懂,因为我们剧组这一次有很多的漂亮小姑娘,所以你才激动了半晚上没睡?”   宋辞温习着昨天看的台词,一边拿笔在上面圈圈点点着,头也不抬:“什么小姑娘,我都结婚了。”   “你都结婚了呀?”化妆师很是惊讶,“那我怎么没在网上看见你结婚的消息?”   宋辞啊?了一声,看了她一眼。   化妆师低下头,捋了一下头发:“我妹妹特别喜欢你,她一天到晚都守在网上等你的消息呢,这一次听说我在你们剧组,特地拜托我要多照顾你,那什么,你结婚这件事能跟她讲吗?”   宋辞温和地朝她一笑:“可以啊。”   化妆师霎时眉开眼笑,又有点忐忑地问:“那等会儿你能给她签个名吗?她真的超级喜欢你。”   “没问题。”宋辞微微一笑,“那你帮我也跟她带一句话,承蒙喜欢,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也希望她每天开心。”   化妆师的表情像是要整个人化成一团棉花糖原地融化了似的。   宋辞化完妆后,化妆师的门被推开,进来了几个人。   宋辞的妆化完了,刚退到一边,进来的人就立刻过来跟他打招呼:“宋哥!”   一个个全都很热情。   宋辞抬眼看过去,发现三个人全都是熟人,殷期,林饮月,还有王思若。   在已经知道纪静是这部剧的女一后,已经没人能够再震惊到宋辞了。   什么大世面他没见过。   宋辞笑呵呵地跟三个小孩打招呼:“你们好。”   林饮月上前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大咧咧的:“哎,听说你出了车祸,我原本是要去看你的,但是行程太忙,没来得及,不好意思啊。”   这不是什么大事。   宋辞微笑以对:“没关系。”   王思若咬着唇,还是不太敢靠近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跟他保持着距离,但眼里仍是关切和担忧:“那宋哥你的身体吃得消么?你全都恢复了吧?这么快就赶回了剧组……”   “好得差不多了。”宋辞说,“谢谢关心。”   殷期也走了过来,问候了几句。   林饮月忽然道:“唉对了,宋哥,你上一次戴的那块石头还在吗?”   宋辞点了点头,有点莫名:“在啊,怎么了?”   林饮月伸手抵在唇边,眉头微微蹙起:“能再给我看看吗?”   宋辞顿了顿,依言将脖子上戴着的石头拿了下来,递给了林饮月。   林饮月一眨不眨地看了它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道:“我觉得我好像在哪儿看见过这个……”   化妆师喊了一声:“你们几个在那儿干嘛呢?要化妆啦!”   林饮月回神,将石头递还给了宋辞,笑了一下:“唉,或许也不过是我的错觉。”   三个人都去了化妆师那边,宋辞这边刚收好了石头,造型师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喊住了他:“唉,你怎么还站着呢?快快快,要拍定妆照了!等等,你在戴什么呢?”   石头都已经戴进了脖子里,只露出了一截黑绳出来,宋辞茫然地抬了一下头,一边跟着她走一边解释道:“这个是我的一个项链……”   “不行不行,你不能戴这个。”造型师风风火火,就像是脚踩了风火轮似的,她眉眼倒竖,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样,“你身上所有的物件都必须得符合剧本,都得有它的来历,主角没有戴项链,你也不能戴。”   拍戏当然以剧本为主。   宋辞只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那行,我去跟我助理说一声,我把这个交给她。”   “时间来不及啦。”造型师摊开手,还在催促他,“你快把项链给我,我去给你转交你助理,导演那边都等着你呢。”   宋辞时间观念强,也不愿意让人多等,当即便将石头交了出去,嘱咐道:“那你一定得交给花蔓蔓,让她务必看好。”   造型师说了一个好字。   导演那边正在拍定妆照。   宋辞走过去的时候,拍完了他个人的定妆照,还得再拍他和纪静的定妆照。   在宇宙之外中,女主是一名宇航员,她的任务就是飞行,找寻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但总是无功而返。   女主的人设是一名干练又成熟的女性。   宋辞和纪静拍照的时候总不太自在,但是纪静却跟他截然相反,她的眼神尖锐,直接,到位,在该软的时候又十分的软。   在镜头下的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饶川喊了几次停,眉头皱着,看着宋辞。   纪静抱着手,一秒从人物中脱戏出来,眉头一挑:“你是不是不行?”   宋辞:“……”   纪静的脸色冷冷的:“不行就换人,别浪费我时间。”   宋辞:“……我能行。”   接下来的拍摄中,宋辞尽最大的努力去变成物理学家男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纪静像是在隐隐帮他,特地放慢了节奏为他找状态似的,在一点一点慢慢的调动他的感情。   宋辞渐渐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融入了氛围中。   仿佛他真的就是物理学家,千年后又附身在机器人身上为人类的未来感到忧虑。   最后的一组图拍完的时候,饶川说了声棒。   拍完后,宋辞走到纪静的面前,憋了会儿,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前辈刚才的帮助。”   纪静正在喝助理送上来的水,闻言,挑了挑眉,轻轻地哼了一声,习惯性地想冷嘲热讽几句,但话都到了嘴边,却不知怎的又被咽了下去,旋即她扬了一下下颔,转身就走。   宋辞哑然失笑,觉得纪静似乎……也挺可爱的?   花蔓蔓走了过来:“辛苦啦~接下来我们可以去吃个午饭,然后小小的休息一下,下午你还有戏要拍。”   宋辞说了声好,然后就跟着她走。   刚走了两步,宋辞摸着空荡荡的胸前,顺口道:“你把我的石头给我一下。”   “石头?”花蔓蔓没反应过来,“什么石头?”   宋辞的脚步霎时一顿,他看向她,眼睛一眨不眨:“我的同心石,一直戴着的。”   “噢,那个石头啊,我知道。”花蔓蔓抓了抓头发,依旧茫然,“怎么了吗?你石头去哪儿了?你没给过我啊?”   宋辞的心狠狠地一跳,有种极其不详的预感笼罩了心头。   第87章   宋辞的同心石不见了。   那块小小的白色石头明明三个小时之前还在他的脖子上,但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它不见了。   宋辞去找到了造型师,造型师一脸懵,说自己随手放到了一个桌子上,然后有让人去喊花蔓蔓,随后她太忙了就忘记了。   但是那个替她跑腿的人只是一个打临时工的,问到了副导演那边,副导演还算有点印象,但找到了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却怎么都打不通。   宋辞调了所有能调的监控,就是没发现同心石的影子。   它就像是落入深海中的一尾白色小鱼,尾巴一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整个寻找的过程中宋辞越来越焦躁,甚至生平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发脾气。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一遍遍的告诉他,同心石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东西,如果它失踪了,那即将会发生极其可怕的事情。   最后东西确定失踪了,整个剧组全都翻遍了,还是没有,大家一起帮他找也没有任何结果。   宋辞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被花蔓蔓带着回到酒店吃饭午睡后,宋辞还以为自己会怎么都睡不着觉,但奇怪的却是他一挨到枕头几乎瞬时就陷入了睡眠状态中。   这一觉十分混乱,怎么都醒不了。   闹钟都响了无数遍。   最后还是花蔓蔓发现时间到了宋辞还没起来,赶紧过来叫的他。   睁开眼的时候,宋辞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下午还得去拍戏。   饶川需要紧急出差一趟,拍完了定妆照就走了,副导演是他徒弟,一手被他带出来的,这一部电影饶川有意放手锻炼他,所以让他主导。   宋辞之前担心的问题完全没出现。   纪静是一个很尽职的演员,她优秀,有能力,出入戏都很快,几乎没NG过,每次出问题的反倒是宋辞,而宋辞一出问题,纪静虽然面上冷冷的,却实际上心肠却很热,经常时不时会夹带私货,教宋辞一些技巧之类的东西,让他受益匪浅。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逐渐变好。   而宇宙之外这个剧组的整体氛围也很好,很温馨,每个工作人员人都很不错。   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但最先开始发现有宋辞不对劲的人是花蔓蔓。   宋辞一眨不眨地看着某一个方向,像是在一边走路一边发呆似的。   “小辞,你最近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花蔓蔓伸手在他的眼前挥了一下,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眉头像是打了个死结,“你如果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啊。”   宋辞听完她的话后愣了会儿:“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哪里不舒服?”   他觉得自己最近还挺正常的。   “就……你难道没发现……”花蔓蔓斟酌着言辞,十分的小心翼翼,“你最近的睡眠状态很不正常吗?”   宋辞的脚步一滞,原地呆了几秒钟,像是很困惑似的,轻轻地一偏头,看向了她,长睫在眼尾蓄成一道锋利浓密的弧度。   最近宋辞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睡得越来越深,已经到了连手机叫他都叫不醒他的地步了。   每天花蔓蔓都一定得掐好时间去宋辞的房间里叫他起床。   这种状态跟之前宋辞每天自己按时按点的起床真的差得太多了。   花蔓蔓攥紧了掌心,只觉得心慌。   “我不知道。”半晌,宋辞一摇头,旋即一脸恍惚地道,“不过我最近几天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各个角落,无处不在。   “有人又在跟踪你?”花蔓蔓的声音猝然尖了起来,她紧张地也扭头看了一下,“谁?长什么样的?在哪儿跟踪你的?”   宋辞又一摇头,他打了个哈欠,感到了有些困倦:“这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你不用紧张,或许是我自己想多了也说不定。”   说着他伸手揉了一下眼睛:“我想去睡个午觉,下午还要戏要拍,如果我醒不来,你记得叫一下我。”   花蔓蔓闪身拦在他的身前:“宋辞!”   宋辞困顿地眨了一下眼睛,困意逐渐上涌,他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哈欠。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啊?”花蔓蔓越想越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小事,“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从进组的第一天开始就这样了……噢我想起来了!是那块石头,那块石头丢了后,你就开始嗜睡了!”   花蔓蔓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病急乱投医似的:“宋辞你跟我说一下,那块石头到底是怎么来的?”   “石头……”宋辞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安静了一会儿后,他开口道,“同心石,那是我和纪淮的定情信物。”   花蔓蔓想也没想:“那我打电话给纪总——”   她的话还没说完,宋辞便打断了她的话:“你明明承诺过我的。”   宋辞看着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但是却让人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你答应过我的。”   “宋辞!”花蔓蔓简直想原地跳起来了,她整个人都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似的,“你觉得这是小事吗!让你去医院你也不去,石头也找不到,现在都不让我打电话给纪总,那你万一有一天要是睡死过去了怎么办!”   花蔓蔓的话真的很莫名奇妙。   宋辞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睡眠状况有问题,他甚至觉得这几天都睡得很好。   前所未有的好。   “我真的没事。”宋辞靠在墙边,浑然不觉自己的眼皮已经在慢慢地垂下,“你不要杞人忧天,蔓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是你也没必要夸大其词……我真的有点累了,你先让我去睡一会儿,好吗?”   花蔓蔓仍然想再说点什么,神情十分的焦虑,但是宋辞什么都不想听,他对她比了一个等会儿再说的手势,旋即便进了房间,刚关上门,他还没来得及走到床边,他便一头栽倒了下来,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宋辞甚至连过渡到深眠的时间都不需要。   他睡熟了。   下午要拍的有一场吊威亚的戏。   饶川出完差回来,刚去倒了时差就赶紧过来盯现场。   这场戏需要宋辞飞到半空中,然后身先士卒,杀死第一批侵入地球的虫族。   当初物理学家造机器人的时候,特地为机器人开了许多的金手指,可能当时他就已经料到了这么一天。   这一场戏没什么台词,就是纯动作。   宋辞绑好了威亚后,被吊到了半空中,花蔓蔓一脸紧张地在旁边看着。   纪静也在旁边看着,她看着宋辞慢慢地升上半空中,拧眉看向一边的道具师,随口问道:“这个道具你们做过检查吗?”   饶川站在她身边不远处,听见这句话,笑了两声:“唉,杞人忧天了不是?我们的剧组,每个人都能一个顶三,不可能出问题的。”   纪静之前吊威亚出过事,当时差点摔得半身不遂,自那以后,她对威亚就有心理阴影,这一点饶川心里非常清楚。   想了想,他不动声色地凑过去,想要悄无声息地就去揽她的肩膀,给予她安慰,他柔声道:“不会出事的,放心好了。”   花蔓蔓最近神经空前紧张,一听见“出事”之类的字眼就下意识地心跳加速,十分惶恐会降落到宋辞的头上,当即便问道:“什么出事?”   “在说威亚的事情呢,我们组的道具师我都用了十年了。”饶川的眼角余光注意着纪静的反应,觉得她似乎好像并没有任何不情愿的样子,当即心下一松,悬在空中的手一点一点慢慢地落到了她的肩膀上,随口道,“阿静,这几天我不在组里,你过得怎么样?”   纪静还在看宋辞那边,察觉到肩头落上了一只爪子,眼眸一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一步,将那只手甩了下来,语气像是天寒地冻一般:“还成,还活着,没死。”   饶川:“……”   花蔓蔓满心的注意点都在宋辞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很是不安,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花蔓蔓偏头看向饶川,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是这样的,饶导,我们小辞他最近运气不好,前不久又刚好丢了块护身的石头,气运不太顺,要不然咱们还是再把设备检查一遍?”   就这么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宋辞经历了差点被水晶灯砸,然后被猫吓,前半个月又出了车祸,刚刚从医院出院不久,这要如果再出点什么事,花蔓蔓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宋辞现在在她的心里就跟一件易碎的玻璃制品似的,她半点都不敢马虎。   “不会出什么事的——”饶川刚说了半句,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眉头猝然一挑,声音也提高了半个度,“你说什么?宋辞把他那块石头给弄不见了?就是那天他给造型师的石头?!”   那天饶川正在拍定妆照,宋辞把石头递给造型师的时候,离他不远,他看了一眼,当即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饶川的反应实在太大,不仅花蔓蔓,就连纪静都不禁看了过来。   饶川却什么都顾不得,瞪着眼睛,再三向花蔓蔓确认道:“是不是那块?”   “是,是啊。”花蔓蔓结结巴巴地道,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满脸的迷茫,“都不见好长时间了,怎么都找不到,但这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没跟你说。”   “这怎么能不是大事!他知道这块石头的重要性吗!简直是胡闹!”饶川的脸色完全变了,他刚想转身去找个人把造型师抓过来问问具体情况,但就在这一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声。   饶川猛地偏过头去,想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比他更快一步的是心猛地一沉,一直注意着威亚状况的纪静,她想也没想地像是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半空中的威亚断裂了,绑在威亚上的宋辞就像是一只轻飘飘的鸟似的落了下来,直直地往下坠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宋辞即将落地的瞬间,被纪静硬生生地用手拦了一下!   宋辞落到了地上,纪静的手臂受到巨大的冲击力,发出咔擦的不正常的声响,疼得她脸色煞白一片,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   宋辞在地上滚了两下,趴在地上,尚未来得及去理清发生了什么,先一步席卷上头的就是浓浓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困倦。   他一头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像是踏入了一个泥沼,越陷越深,无论如何都清醒不过来。   第88章   “这种情况真的太罕见了……”   “病人并没有任何的异样,他没有很严重的外伤,也没有内伤,这几天我们把所有的检查全都做了一遍……还是找不出任何关于他昏睡的原因来。”   “我们肯定会尽力。”   医生们焦头烂额地进来了又出去了。   门一次次地被关上,又再次被打开。   天光从窗户间的缝隙透进来,散落在躺在床上的人的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和极其漂亮的眉眼,也衬得他整个人格外的苍白透明,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消失似的。   花蔓蔓已经崩溃了,她不知道该不该给纪淮打电话,宋辞已经明确说过了有关他的任何事情,都不要让纪淮知道,否则他会生气。   但是宋辞这个状态又确实令人担忧。   她站在病房门口,手指颤抖着握紧了手机,犹犹豫豫地拿出了一枚硬币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刚想来抛硬币来决定,身前忽然站了两个人,是纪静和饶川。   纪静的胳膊骨折了,托威亚出的那一次事故,宇宙之外的男女主双双出事,这部戏多灾多难,又一次面临停机的危机。   纪静从门上面的玻璃往里面看了一眼,轻声问道:“他还没醒吗?”   宋辞安安静静地躺着,连呼吸声都很微弱,如果不是胸口前的那一点起伏,根本就看不出他还活着。   花蔓蔓咬着唇,往后靠着墙,摇了摇头:“还没有,医生说怎么都检查不出原因。”   “还不联系纪淮吗?”纪静看了她一眼,“纪淮是他的合法丈夫。”   她刻意咬重了合法丈夫这四个字,顺带瞥了饶川一眼,饶川无辜地朝着她一挑眉。   花蔓蔓下意识地点了个头:“我是想联系来着……但是……”   “他不让?”纪静的表情淡淡的,“不让就不说了吗?说不定纪淮一来他就醒了。”   花蔓蔓咬了一下嘴唇,思忖半晌,还是决定打电话告诉纪淮,她向两个人点了一下头,旋即便走向了走廊那边。   纪静站在门外看了会儿,见宋辞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就打算离开了。   饶川陪着她离开,过了会儿,又无声无息地摸回到了宋辞的病房里面。   他耐心地等了会儿,宋辞仍然闭着眼睛沉睡着,饶川看了看门外,等不及了,走上前去,伸手推了推宋辞。   他的动作有些剧烈,宋辞被人摇晃着,乍然间像是从大片的黑暗中坠入了无垠的海里似的,海浪推着他起伏,他艰难地挣扎着,就在此时,他听见一个声音在急切地喊他:“宋辞,宋辞,宋辞——”   宋辞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病房里。   之前发生的事情……威亚、坠落……记忆慢慢地归笼。   宋辞迟钝地对上了饶川的视线。   饶川把他从床上拖起来,然后给他垫了个靠背,他伸手在他的眼前晃动了一下:“宋辞,你现在是清醒着的吗?”   宋辞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无论是声音,触碰,还是空气的温度,都像是隔了一层遥远的介质一般,让他觉得恍如梦境,相比较而言,反倒是刚才做的梦更像是现实。   他反应了一会儿,伸手揉了一下眼睛,然后动作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你听我说。”饶川转身望了一眼门外,神情急切,“你现在有危险,你知道吗?”   宋辞一脸麻木地看着他。   “你……”饶川看见他一脸的恍惚就知道他还是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贴近宋辞,在他的耳边咬着牙低声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也是穿书过来的,是不是?”   这一句话灌入了宋辞的耳朵里,又成百倍成千倍的在宋辞的体内回荡,一声声敲响,像是巨大的钟鸣声似的,宋辞的身体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猝然一颤,旋即眼睛猛地一亮,又透着浓浓的不可思议和震惊:“……你说什么?”   “我也是穿书的。”饶川压低了声音,然后他掀开了衣领,露出了胸口,在胸口那一块皮肤上,有一个淡淡的粉红色的痕迹,像是胎记一样,形状是圆形的,饶川指了指那个标记:“你看见了吗?这个是同心石留下来的印记。”   宋辞看着那一块痕迹,已然完全清醒了,惊骇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是第一次穿书是吧?”饶川把衣服放下来,坐在了一边。   宋辞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第一次?难道还有能穿很多次的人?”   “那当然是有的,穿书的世界里的法则跟其他的都不一样,这个以后我再跟你讲。”饶川的眉头拧得很紧,他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宋辞,从现在开始我说的话,你要好好听,一个字都不要漏。”   宋辞看着他,消化了一会儿,有一种自己即将听到的东西可能无比惊世骇俗,但却又跟他最近发生一系列怪事都息息相关的感觉。   ……发短信给纪淮的人没有抓到。   水晶灯到底是怎么掉落下来的也没查出来。   还有蛋糕盒子是谁掉包的。   直到最近的一件,威亚设备出的安全事故,这些都是不是意外?   发生一两件的时候,宋辞觉得可能是,但是现在,他却不太确定了。   宋辞揉着发疼的额角,往后一靠,喃喃道:“我之前去算了一卦,帮我算卦的那个小师傅说,我最近会有杀身之祸,还说我是在游园惊梦。”   “他说的是真的。”饶川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十分的正经而严肃,说出来的字宛如平地惊雷,“宋辞,有人想杀你。”   宋辞一呆,呼吸也跟着停滞了一瞬。   空气仿佛凝结了,又被一只无形的手一寸寸地压紧。   让人觉得窒息。   “为什么?”宋辞想起自己经历的这一切,恍惚道,“我以为都是意外……”   “那都是人为的。”饶川打断了他的话,“一本书里,最多能出现三个穿书者,我出差的这段时间特地去确认过了,我们这个世界已经满员了,也就是说,除了你和我,还有一个人也是穿书过来的。”   最先开始他觉得宋辞对平行宇宙的态度和别人都不太一样就已经很奇怪了,然后又听见他跟他如出一辙的“之前的事情全都忘记了”的借口,以及从宋辞的嘴里漏出的那一句“书里面……”,当然,最后还是他看见了宋辞的同心石才彻底确定下来他和自己一样都是穿书者。   这几天他从花蔓蔓那里听说了宋辞最近发生的所有祸事,当即就觉得不正常,然后又回头去查了威亚设备的事故,他发现威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包了。   而宋辞的同心石也不见了。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宋辞混乱地看着他,茫然地抓住他的胳膊:“你说什么?三个人?是那个人想杀我?为什么?”   “因为……实际上穿书者是每个人都有一颗同心石的,但是有的人把石头用掉了,用掉的人就没有机会再回去了。”饶川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连眼神都停滞住了,“这些人如果还想再穿越时空,就只能抢夺别人的同心石,而抢到别人的同心石后,得把那个人杀掉,他才能真正成为同心石的主人。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穿书者之间经常会为了同心石而互相残害,不管你死我活。”   得到了同心石,就相当于得到了一把打开异世界大门的钥匙,他想干点什么都可以,想拥有两段不一样的人生也可以。   而且他还能有金手指,完全能在书里面的世界里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这样的诱惑下,谁能不心动?   室内静悄悄的,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有风吹过,掀起了窗帘,地上投影着的光斑也跟着晃动,星星点点,琐碎而斑驳。   “我还是不明白……”宋辞只觉得喉头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的,他艰难地思考着,“按照你的说法,穿书这件事,是很成熟的一个体系?可是我到现在都还不清楚我为什么会穿过来……”   “因为情感牵绊,”饶川长话短说,“在穿书之前,你必定对书里的某个人怀着极其强烈的情感,你们之间发生了情感交互,在这个前提下,你才会得到穿书的偶然机会。而穿到了书里面,就必须得遵守这个世界的法则。”   宋辞极其缓慢地眨着眼睛:“什么法则?”   “第一条规矩,也是铁律。”饶川竖起一根手指头,深深地看着他,“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个世界实际上是一本书,尤其是主角,否则这个世界就会崩塌,所有的东西都会飞灰湮灭。”   宋辞的呼吸一滞,眼神直勾勾的。   之前同心石为什么会警告他在今天终于得到了解释。   ——如果事情真的如饶川所说,那宋辞那天假若对纪淮坦白,这个世界会被毁灭。   “第二条,有同心石就可以回去,但是你也可以选择不回,不回的话,你要尽量避免碰见任何其他的穿书者,一定要掩藏好自己的身份,藏好自己的同心石。”饶川不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继续道,“一旦你杀了其他的穿书者,你就得被迫回去了。”   宋辞想也没想地反驳道:“我怎么会去杀——”   说到这里,他猝然一顿。   是啊,他是可以不去杀,但是他得藏好自己的身份才行。   一旦被别的穿书者知道他的身份,为了同心石杀他……他还能无动于衷么?   “如果……”宋辞伸手抓了抓头发,“如果别人杀了我,或者我杀了别人,会发生什么?”   “后果只存在你俩之间。”饶川面无表情,“穿书者本来就是异世存在,就算消失了也没什么,书里面世界的人会从此忘掉这个人,而你们之间,被杀的那个会随机穿到之前被穿过的任意一个世界里,而杀人的那个会回到上一个,如果他有同心石,他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有些人并不是第一次穿书,他们穿过了很多次。   宋辞被惊到了,良久不语。   这一切对于他而言都太过玄幻了。   “宋辞,你的时间不多了。”饶川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脸上是深切的担忧,“同心石是你的护身符,它能够保证你在这个世界像原住居民一样活着,现在你的同心石被抢走了,你的身体接下来会发生一系列……不可预知的变化。”   宋辞像是一个木头人似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丧似了所有的言语能力,声音轻得低不可闻:“……什么变化?”   “比如说,你会开始嗜睡,开始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犯困睡着。”饶川看着他,顿了一下,他继续道,“再比如说,同心石离开你的身体再久一点,你就会开始变透明,先开始可能是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到后面,透明范围会越来越大,最后你会逐渐消失,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你。”   宋辞的瞳孔骤缩,冷汗在瞬间浸透了后背。   第89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辞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而发紧,到了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地步:“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按照饶川所说的,他明明也是一个穿书者。   “我已经穿过了,而且我的石头也用过一次了,我选择一直留在这里。”饶川看着他,“我以为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为什么他会觉得宋辞知道这些?   纷繁杂乱的信息记忆碎片就像是雪花一样在大脑中旋转,最终于千万条数剧洪流中宋辞艰难地抓住了一缕一闪而过的头绪。   他知道的……   他知道什么?   大年三十那天纪静打他的那一巴掌,后来纪薇有找过他一回,在微信上开导他,怕他过不去这个坎,也顺带说了一下纪静的事情。   饶川他在和纪静感情最好的那段时间对她提出了离婚,然后他一声不吭的消失了一年多,直到最近半年才出现。   电光火石之间,宋辞脱口而出:“你跟纪静提出离婚是因为……因为你要回去了?”   “对。”饶川点了点头,他伸手用力地掐了一下眉心,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阴郁,“我也跟你遭遇了差不多的事情,但是那个人没你现在这个聪明,我没费什么功夫就抓住了他,本来我预计着能把那个人和平地解决的,但是那个人留了一手,我差点死在他手里,后来侥幸逃脱反杀,我也要穿回去了。”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没办法,所以才选择和纪静提出离婚的。   那时候也是他第一次穿书,他没什么经验,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事情。   宋辞怔怔地,思维像是断了层,整个人像是一块在惊涛骇浪中漂浮一般,而能让他抓住的,唯有一块起伏不定的浮木,他低声道:“那我现在……”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想有谁碰过你的石头,你每次出事的时候有没有人知道?”饶川不想看见宋辞也步他的后尘,“现在必须得把人抓出来。”   “有很多。”宋辞闭了闭眼睛,碰过同心石的人一一从他的脑子里浮现过。   他记得在片场那天,除去造型师之外,还有其他的人也碰过,林饮月拿过他的同心石,对他说这个石头她好像在哪儿见过,难不成是她?   不,不对!   宋辞猛地睁开了眼睛,想起另外一件事。   最先开始碰同心石的人,不是在片场的那一次,那是在更久远之前,在灵心庙算卦之前,林饮月发现了他戴着的同心石,好奇地问这到底是什么,然后其他的八个人也过来围观过了,所有的人全都摸了一遍。   所以,知道同心石存在的人,最早的应该是那九个人!   而结合情况来看……每次出事都在他身边的,只有三个人,林饮月,殷期,还有王思若。   “你想到了吗?”饶川紧盯着他,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这不是一件小事,你得专心好好的想想。”   “我有大概的范围了,但是我还得进一步确定。”宋辞知道这时候不能心急,越急越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得继续待在剧组里……”   谁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饶川便先一步打断了他:“不行,你不能再继续待在这儿了,这里太危险了,你随时随地都会出事,这个人既然都已经敢把手伸到了剧组的威亚上面,他肆无忌惮到了这个地步,下一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你不能以身涉险,我已经在组里面开了会,大家都同意了换男主。”   宋辞霎时一呆:“我不用拍戏了?”   “现在是拍戏的时候吗!”饶川真想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敲两下,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全是水,“等这件事解决了,有多少戏等着你?而且我跟你说,你现在最好是回家去,跟你的主角分开。”   饶川的这句话有点奇怪,但是宋辞却反应了过来,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为什么是我的主角……这本书难道不是只有一个主角吗?”   “每一个书的世界都是很多书叠加在一起的,所谓的你看见的那些配角,其实是别的书里的主角,而你穿书,是为了某个特定的人过来的,所以那个人就是你唯一的主角。”饶川飞速地解释完,然后又问道,“你能听懂吗?”   宋辞点了一下头,终于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不够用了:“但是……但是为什么要跟纪淮分开?”   “因为你是异世界的人。”饶川耐心地道,“没了同心石的保护,你跟这个世界的不同很快就会显露出来,也就是说,你嗜睡的程度和透明化的脚步也会加快,这种效应在主角身边会加倍,因为受到的影响是双倍的。”   宋辞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一想到要跟纪淮分开,他的大脑就完全不能思考,整个人都开始混沌起来。   半晌,他颤抖着唇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如果同心石是护身符,那为什么我之前没事呢?我是在前三个月才得到它的,但是我穿书已经有大半年了。”   “在同心石之前你有一个保护圈。”饶川知道这件事对于宋辞很难接受,当初他也如同宋辞这样,甚至比他的状态更差,他看着宋辞,“那个圈在你穿书的第一天开始就跟着你了,它保护你,把你跟主角绑定在一起,也是为了提醒你你来这个世界的初衷。”   宋辞完全说不出话来,喉头一片艰涩。   饶川说的那个保护圈,他知道的。   他第一天穿进来,打算逃跑的时候,那个圈就出现了,他还以为那是倒霉圈。   ……原来竟不是的。   后来那个圈慢慢的变淡,再后来他甚至都忘记了那个圈的存在,最后,他买到了同心石,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想过那个莫名其妙的圈了。   宋辞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他蜷缩起来,双手抓着头发,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痛苦,那模样看上去甚至都有点可怜:“……一定还能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让我离开纪淮……这怎么可能呢?”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泼下一碗毒液似的,那一直暗中潜伏在他血液中的带着荆棘的花,终于在这一瞬冲破压抑和桎梏,开出了妖娆张扬的花,以血为养分,紧紧地缠绕着宋辞,恨不能将他勒进枝蔓里。   宋辞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就像是一张纸似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从窗外投进的微茫洒在他半边侧脸上,清凌凌一片,惨淡无比。   他就像是一个纸做的美人似的,像是揉一把就碎了,唯有眼眸里的光,亮得瘆人,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看不见退路,而前路全都被锁死,无法再前进一步了。   他那么喜欢他……   从只言片语的想象,到初遇他的惶恐,再到后来,一点一点慢慢的发现他的好。   他以为能和纪淮密不可分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凭什么?   为什么非要让他们分开?   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饶川一动不动,眼睫微垂:“没有别的办法。”   他的尾音带着点颤栗,但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如果能有别的办法,当初的我也就不会……”   不会被逼到那种份上。   他和纪静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但是后面的话饶川没能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借由这个动作把所有的遗憾,悔恨,后悔,以及其他一切一切的负面情绪全都咽回去似的,几秒钟后,他的声音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执意待在他的身边,不出半个月,你就会变透明,你就相当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大家也会慢慢的遗忘你,谁都不会记得你,而你永远只能以那种姿态活下去。”   饶川一步步走到门口,然后又回过头来,光线勾勒出他的侧脸,弧度紧绷,他的声音很轻:“我查过资料,唯一的一个做出这种选择的人,他最后疯了,自尽了。”   然后不断地在错乱的时空中来来回回,灵魂被撕碎成无数的碎片,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   那是最痛苦的惩罚。   宋辞的呼吸一停,抬头看过去。   饶川走了出去,伸手带上了门。   宋辞坐在雪白的床上,穿着病号服,形单影只,被留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   饶川走后,室内的每一寸安静仿佛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透明的恶魔,隐匿在空气里,对着他张牙舞爪,迫不及待地想要扑过来,将他蚕食。   宋辞猛地抱紧了自己,蜷缩成一团,将头埋进了膝盖里。   不……   不会的。   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一定会有的。   第90章   因为纪静挡的那一下,宋辞没受什么伤,醒来后做了全身检查,没什么问题后就可以出院了。   宋辞去认真地向纪静道过了谢,出院手续也办好了,刚到医院门口,就看见了一辆车,车边站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穿着一件银灰色的衬衫,黑色长裤,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向了宋辞。   是纪淮。   宋辞定定地看了他两秒。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不远处的马路上川流不息,车水马龙,喧嚣声不绝如缕。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晴天,天际是蔚蓝色的,丝丝缕缕的白云雾一样的在橙色的光线边晕染开来,十分的漂亮。   但这一切似乎都离他们遥远得很。   宋辞听见了风声从自己的耳边滑过,他大步地跑向了纪淮身边,纪淮像是预料到了他的反应似的,在他即将扑过来的前一秒张开了手,稳稳地接住了他。   纪淮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没事了,我来接你回家。”   “我很想你,”宋辞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手指攥着他的衣服,低低地道,“纪淮,我一直都很想你……”   无时无刻,分分秒秒。   尤其是在知道了他注定要离开之后。   他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唯有纪淮才是他的药。   饶川给他放了假,让他回A市暂避风头,剧组这边的人他来看着。   他知道回A市会面临什么,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爱他啊。   纪淮从后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嗯了一声,声音缱绻而温柔:“所以我来了。”   他听见了。   宋辞还想再多跟纪淮说两句话,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就觉得很困,然后就到了连眼皮都撑不开的地步。   宋辞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两个人直接去了机场。   纪淮抱着宋辞下车,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休息室的沙发上,然后给他盖了一条薄毯。   宋辞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眉头拧紧,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无意识地抓了两下,纪淮赶紧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   宋辞瞬间安静了下来,头一偏,睡得昏沉。   纪淮在他身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一直到手机震动起来,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纪淮一看,是尹南打过来的。   他轻轻地把手从宋辞的手里抽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一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刚接通电话,那边便劈头盖脸地道:“纪淮,宋辞摊上事了。”   “嗯。”纪淮丝毫不意外,“说吧。”   “短信的事情是查不出来了,这根线断了。不过最先开始的那个水晶灯,是人为的,水晶灯之前是好好的,在宋辞去拍摄的前一天被人做了手脚。”尹南长话短说,“还有车祸那件事,表面上看上去是意外,但不是的,死的那个酗酒者在死前不久收到了一大笔不明款项,应该就是他的买命钱了,这一次的威亚也是,不仅如此,我还发现宋辞的机票信息一直有人在扒。”   纪淮盯着玻璃窗外,俯瞰而下,手指慢慢地敲打着:“抓出来了吗?”   “有点麻烦。”尹南也很头疼,“抓人倒是抓到了两个,但都嘴硬得很,不是什么善茬。一个是动过威亚的人,另外一个是专门蹲守宋辞机票信息的。”   纪淮抬了一下眼眸:“这一次的机票信息也被曝光了吗?”   “那倒没有,”尹南沉思道,“那个人精得很,可能是嗅出了不对,干脆自断一臂,免得引火烧身,你放心,你和宋辞这一次回来肯定没事,我找人盯着呢。”   纪淮嗯了声,说了句麻烦了。   尹南挑了一下眉,面无表情道:“不用,我帮他也是有原因的。”   高全那边把宋辞看得像是命根子一样宝贝,这几天着急得不行,如果不是工作积压太多,他早就飞过去陪宋辞了,如果宋辞再出点什么事,指不定纪淮还能撑住,高全就先疯了。   尹南极为不爽。   特别不爽。   纪淮也心知肚明这一点,罕见地伸手掐了一下眉心,模样有些无奈:“嗯,我知道。”   两人隔着电话,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同时叹了口气。   宋辞这一觉睡得有点长,过安检的时候还是纪淮哄着他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被他牵着过去的,一上飞机后宋辞就又睡着了,靠在纪淮的肩膀上,还要牵着他的手,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似的。   下了飞机后宋辞还在睡,一直到家里后,宋辞才勉强清醒过来。   纪淮把饭做好了,碗筷也摆到了宋辞的面前,就差没帮他洗手了。   宋辞还是觉得困,像是怎么都睡不醒似的,他一边打哈欠一边吃完了饭。   按照国际惯例,纪淮做饭,宋辞就要负责洗碗的。   但今天纪淮将洗碗也一并包揽了。   宋辞撑着眼皮跟纪淮走到了厨房里,纪淮在洗碗池前站着洗碗,他就站在纪淮的身边,声音里还带着未消散的睡意:“纪淮,你明天要上班吗?”   明天是周六。   纪淮看了他一眼,唯恐这位祖宗一不小心就困得一头栽倒下去了,有点头疼:“明天不上班。”   顿了顿,他补充道:“明天奶奶七十大寿,你如果还没恢复过来就在家里待着吧,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别站这儿,想睡觉去楼上睡。”   宋辞看着他,强迫自己的眼神变得清明了一些。   纪淮挑了一下眉。   宋辞靠过去,从背后抱住纪淮,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我看你这儿就挺适合睡觉的。”   纪淮轻笑了声,摇摇头,不说什么了。   他就着这么一个姿势洗完了碗,又把手洗干净。   宋辞昏昏沉沉地倚着他,全身的重心都在纪淮的身上。   纪淮转身,伸手捏了捏宋辞的脸:“小辞,你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还是困?”   宋辞尚有几分神智是清醒的,闻言,心头一涩,就像是咬破了一腔苦水似的,那滋味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让人连舌尖都是苦的。   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还是困呢?   饶川的话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响起——在主角身边,效应会加倍,不出半个月,你必定消失不见,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你。   这句话重复着响了无数次,最终化为了一根尖刺,深深地扎根进了他的心底。   痛得让人发狂,但是却怎么都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所有的苦痛,全都只能由他一个人咽下去。   宋辞睁开眼睛,仰头在纪淮的唇上面吻了一下,含糊道:“我也不知道……”   纪淮拉住他,眼里带着探究的意味,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显然想跟他认真地谈一谈。   宋辞却忽然又吻了上来,掀开了他的衣服,伸手摸了两把,声音很软:“纪淮,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想我吗?”   纪淮的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所有的念头全都被宋辞的动作和亲吻占据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等会儿……”   宋辞却不给他留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吻住了他的唇,带着满满的诱惑和侵略意味。   ……   半夜,纪淮小心地从床上起身,随手拿了件睡袍披上,转身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宋辞。   月光透过窗幔间洒落进来,将凌乱的床照得清清楚楚,宋辞睡在被子间,露出了半截雪白的后颈和光滑的后背,他侧躺着,面向着纪淮的方向。   纪淮拧起眉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弯腰将被子拉了一下,把宋辞盖住了。   然后他推开了落地窗,来到了阳台上。   月明星稀,月华投下一地流水般的银光。   纪淮吹了会儿冷风,把宋辞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的所有动作和细节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漏下。   ——不对,这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宋辞的心里有事。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笑过。   但按照他往常的性子,无论遇上什么事,只要能看见纪淮,只要能抱着他撒会儿娇,天大的事情他都不会害怕。   每次看见纪淮,宋辞的眼睛都是亮的,像是有星星一样,愉悦开心就像是一层蜜一样几乎要从他的眉眼间满溢出来。   但是今天的宋辞,眼里的星星陨落了。   他整个人都蒙着一层忧郁,灰蒙蒙的气质。   似乎无形之中,有一道薄膜将宋辞和他之间隔开了。   给他一种宋辞就算是消失了都不会让他发现的感觉。   哪怕是方才他们在做最亲密的事情,他却觉得仿佛始终没办法走进宋辞的心里。   这种感觉让纪淮下意识的反感,不喜欢。   宋辞有事情瞒着他。   刚才在厨房那会儿……他是在转移纪淮的注意力。   纪淮不是傻子,就算那时候没能第一时间意识到,但这会儿也无论如何都该想明白了。   所以,关键问题在于宋辞为什么这么嗜睡,难道他患了什么疑难杂症?   不,不可能。   医院的检查报告他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纪淮的思绪飘到了更久远之前,宋辞车祸住院那一次,在病房里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争执。   宋辞不对劲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条短信上说,宋辞不会告诉纪淮自己的来历。   他的来历究竟是什么?   这两件事是联系在一起的吗?   宋辞的嗜睡和他的来历……这两者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纪淮闭了闭眼睛,脑子被风吹得无比的清醒。   从来都没这么清醒过。   而此时,在房里的宋辞的身体忽然痉挛了一下,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却没发现纪淮的身影,他从床上坐起来,正想伸手揉一下眼睛的时候,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眼睛猝然睁大。   他的右手……   他的右手被月光穿透,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变透明了。   第91章   纪淮听见动静,回过头。   宋辞惊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透明的右手慢慢地又恢复了回来,宋辞尝试着张开握紧了它,它和左手没什么两样,但是方才那消失的一幕却触目惊心,像是梦魇一样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眼底。   纪淮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太对,他推开落地窗走进来,刚想开灯,宋辞便大声道:“别!”   纪淮的动作一顿,从善如流地放下了手,他一步步走到床前,坐在了宋辞的身边,声音很轻:“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宋辞一言不发,只神经质地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右手,控制不住地痉挛着,半晌,他颤抖着抱住了纪淮。   “怎么回事?”纪淮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他的声音更柔和了,“是不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做噩梦了?对不起,下次我不半夜起来了,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别害怕。”   宋辞抵着他的肩膀,张了张嘴,却根本说不出话来,眼眶在瞬间红了。   他真的怕了。   还没开始之前,只是从饶川的嘴里听说可能会变透明,他以为自己受得住,他以为这并没有什么。   但是想象终究和现实是两回事,甚至可能是天差地别的。   ……他从来都没有像这一瞬间这么怕过。   现在只是手,下一个部位会是什么?等到他完全变透明的那一天呢?   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消失,被所有人遗忘吗?   要这么看着纪淮……忘掉他吗?   宋辞松开纪淮,手指紧抓着他的衣服,仰起头看他,嘴唇不断地颤栗着:“纪淮,纪淮你喜欢我吗?”   你会忘记我吗?   纪淮看着他,额头与他相抵,声音仿佛含着全世界的温柔,毫不犹豫,充满温情:“我爱你。”   他抱着宋辞,慢慢地带着他躺下来,然后将他抱在怀里,他摸着他的头发,温热的嘴唇贴在他的额头上,仿佛宋辞就是他最珍贵的宝贝:“是不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小辞,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宋辞没说话,他闭上了眼睛,不断地靠近纪淮,像是一个手脚冰凉的人靠近一堆能救他命的篝火。   过了许久。   纪淮轻轻地再度开口道:“小辞?”   他低头看去,却发现宋辞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是纪淮奶奶的七十大寿。   宋辞起床收拾完后,照例一上车就睡着了。   纪老太太的寿辰是在一个大院子里办的,据说这是纪家发家前的住址,后来搬了几回家,可老人家年纪越大,就越念旧,又搬了回来,养养花,逗逗鸟,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悠闲生活。   纪淮是纪家的长孙,也是最出息的那一个,最得老人家的喜欢。   明明是老太太的寿辰,宋辞和纪淮刚递上去礼物,老太太回头就塞了一个玉佩下来,背着别人塞的,只给宋辞一个人。   宋辞受宠若惊,又觉得不合适,赶紧推拒。   老人家笑呵呵的:“人老了,过一年,就多往土里走近了一步,后辈们就是我唯一的念想了。在所有的孩子里,小淮是最优秀的那个,但是他太傲了,眼高于顶,看着不好接近,也没人敢接近,但实际上他的心是最软的。这么多年了,我看着他一个人这么过过来的,真的很替他操心,现在看见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了,我替他觉得开心呢。”   宋辞的耳根子一红,犹犹豫豫地收下了玉佩:“那……那谢谢奶奶。”   “好孩子,谢什么呀,不用谢。”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她的脸上明明满是褶子,可是笑起来却一脸的慈祥温和,“是我该谢谢你才对。阿淮身边没个知心人,谁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你能陪着他,我看着高兴,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到了如今这个岁数,就希望后辈们能够好好的,每一个人都过得很好。小辞,阿淮有时候不太会说话,不太擅长表达,你要多担待他。”   宋辞笑了起来,坐在她的面前:“哪里的事,阿淮他很好,他……”   他没有不擅长表达。   “你觉得他很好呀?”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那你要多陪陪他,多跟他说说话,希望你俩能一直走一辈子,我也就这么一个心愿了。”   一辈子……   宋辞恍惚了一瞬,没能第一时间接上话。   纪薇在院子里大声地喊:“奶奶!快来切蛋糕啦!切完蛋糕带您去逛公园!”   老太太唉了一声,又看了眼宋辞,眼神里含着殷切和期待,像是很想听宋辞一个准话似的。   宋辞却低下了头,避开了她的视线,他勉强笑了一下:“奶奶,薇薇在喊您呢,让您过去切蛋糕。”   老太太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笑眯眯地点了个头,然后便慢慢地往外面走了。   “奶奶!”宋辞忽然喊她。   老太太回头。   逆着光,老太太的面容依旧慈祥安稳,嘴边挂着和蔼的微笑,眼神透彻,温和极了。   宋辞看着她,视线恍惚了一瞬:“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消失了,没有人能再看见他了,渐渐的大家也都会忘记他……   那么他们的日子都还要继续过下去。   老太太没说话,脸上的笑凝住了。   宋辞低下了头,手指慢慢地攥紧:“而纪淮又遇上了其他的很好很好的人,那您能开导一下他吗?”   老太太歪了一下头,仿佛很困惑似的:“我开导他什么?”   宋辞定定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眼神缥缈无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让他好好的,能够跟那个人好好过,这世界上缺了谁地球都照转,让他不必沉湎悲痛……啊,其实他也不会有悲痛……”   毕竟他会忘了他。   宋辞闭了闭眼睛:“希望他能够一直开开心心的。”   跟他在一起太痛苦了,总是发生这么多不好的事情。   是不是……他离开了对纪淮其实也是有好处的呢?   就算能抓到第三个穿书者,也未必真的就一定能够找到同心石,那个人这么疯,肯定会把同心石藏得好好的,狡兔三窟,指不定对方还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   对方穿过书,有过同心石护体,但这是宋辞的第一次穿书,留给他的时间其实不多了,他耗不起。   他要考虑各种可能性。   如果他真的选择了离开,找一个地方安静地待着,让纪淮慢慢的遗忘他,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会不会他自私地选择留在纪淮的身边,其实也是出于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目的呢?   如果纪淮注定要忘记他,他还这么拼尽全力留在他身边干什么呢?   他图什么呢?   宋辞就像是魔怔了似的,陷入了这个怪圈中走不出来,始终没办法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只觉得心在一寸寸地缩紧,弥漫出苦涩的滋味出来。   “他开不开心只有他自己知道。”老太太的声音很轻,“小辞,这个问题你应该去找他谈,没人能通过开导就让他开心起来。”   宋辞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得老太太的面容在逆光下,一片温润。   老太太对着他短暂地弯了一下唇角,什么都不说了,纪薇又在前面喊她,这回还特地跑过来请她老人家过去,老太太跟着她走了。   宋辞站在原地,像是失了魂一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离他远去,这世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抹衣角从墙边一闪而过。   中午一大家人陪着老太太逛了公园,一路上又说又笑的,纪淮和宋辞两个人远远地落在后面。   宋辞其实已经很困了,但是在这种场合下,他还是得强撑着。   众人走到了一个湖边,湖里清光潋滟,水波微微荡漾着,几尾红色的鲤鱼在水中欢快地游荡着。   湖边有个小亭子,老太太走了这么长时间路,也累了,大家便去小亭子里坐着,陪她说说话。   老太太的寿辰一向是纪家最重要的一天,所有人都会腾出时间来,陪着老太太过完一天,就为哄她开心。   纪淮和宋辞坐在最边上。   宋辞一坐下来便下意识地向一边的柱子上靠过去,察觉到纪淮靠近了他,宋辞睁开了眼睛,朝着纪淮倾过去,纪淮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声音很低:“困?”   宋辞含糊地嗯了一声:“有一点……”   实际上是很困。   纪淮半抱着他,看见前方的湖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毫无预兆地开口道:“我前两天也去庙里算了一卦。”   宋辞的意识在混沌边游走,只要纪淮待在他身边,他就会觉得无比踏实和安心,就像是所有的危险全都被自动隔绝了似的,闻言,他艰难地理解了会儿纪淮在说什么,旋即他唔了一声。   “我也去问了我们能不能一直走下去。”纪淮偏头看向宋辞,眼眸暗沉,“你猜我求到了什么卦?”   宋辞勉强睁开眼睛,困顿地看着他:“……什么卦?”   “卦象说,”纪淮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地道,“会。”   宋辞困得连神智都不太清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笑了一声:“那都是骗人的。”   纪淮的心无端一沉。   宋辞闭上了眼睛,歪头靠在纪淮的肩头,意识已经彻底模糊了,不由自主地便流露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那是别人在哄你呢……”   说完了这句话后,他就陷入了深睡之中。   如果他此时能够睁开眼看看,他就会发现,此时的纪淮,脸色看上去无比的瘆人。   第92章   逛完公园后,大家又包了间餐厅给老太太贺寿,老太太爱听戏,大家提前包了一个戏班子,在吃饭的时候便咿呀咿呀地开了嗓,老太太听得一脸的痴迷,跟着节奏打拍子。   宋辞怕被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异样,依旧坐在了最边上,一边打瞌睡一边吃东西,纪淮在旁边看着他。   吃完饭后,纪薇和纪静给老太太唱歌听,唱的时候还拉着纪淮上前去伴奏,说是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纪淮于是上前去弹了钢琴。   纪淮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手臂的弧线均匀修长,坐在琴凳上的时候,低头认真地看向黑白琴键,暖黄色的光晕淡淡地洒下,像是给他蒙上了一层暖融融的轻纱似的,朦胧而充满了魅力。   清亮的音符从他的手下跳跃而出,像是一个个充满了生命力的小精灵,欢快而活泼,萦绕在整个房间内,将气氛渲染得格外的轻快。   众人就在这一阵音乐声中说说笑笑。   宋辞支着下颔,专注地看着纪淮,一眨也不眨。   脑子里忽然闪过了纪淮生日那天,他送给纪淮的那一场表演。   那时候因为台下太暗,而他又得专心舞台的缘故,他并没有来得及去看纪淮的反应。   等他从台上下来后,纪淮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像是没什么感觉。   当时宋辞还失落忐忑了一阵。   可没想到,等到了停车场后,纪淮便忽然抱住了他,把他压在了车门上面,狠狠地吻他……   那时候宋辞才感受到纪淮真正的情绪波动。   如今场景似乎调换了,纪淮在台上弹钢琴,他坐在台下听,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纪淮手下的琴键似的,随着他的拨动而起伏。   纪淮怎么能……这么帅啊。   帅得他都想等纪淮下来后去吻他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他表演的时候,纪淮的心情。   宋辞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角,可嘴唇才堪堪扬起,便又僵住了。   当时他在被车里被纪淮抱着的时候,曾经想过,原来纪淮这么喜欢他的表演,那等以后,等他更火了,他要开很多很多场演唱会,在每一场演唱会的开头,都为他唱一首歌,这也是送给纪先生的专属福利。   但是现在……似乎没有下一场了。   没有了。   宋辞的眼神很快暗淡下来。   一首歌结束,纪淮在台上鞠了一躬,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下来。   他走到宋辞身边的时候,宋辞抬眸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学的弹钢琴?”   纪淮垂眸看着他:“很小的时候学的。”   看起来像是被送去培养的某种兴趣爱好。   宋辞长长的噢了一声,笑了起来:“挺好听的。”   纪淮没在意,随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漫不经心道:“那以后都弹给你听。”   宋辞的心跳漏了半拍。   以后……   他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的时候,所有的情绪全都被死死地按了下去,就像是一锅即将沸腾的水被按上了盖子似的,他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对他弯了一下眼睛,声音很轻:“好啊。”   到这里今天一整天的活动也算是差不多结束了,大家都一一地离开。   宋辞和纪淮也开车回了家。   纪淮像是有什么事情在忙似的,一直在书房里接电话,宋辞也没打扰他,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看着天色一点点慢慢地由绛色转变成了浓墨般的黑色。   一直坐到了身体都麻木的时候,宋辞才起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身上了二楼。   纪淮上楼的时候,宋辞都已经洗完澡在床上躺好了。   他以为他睡着了,于是便放轻了手脚走进了浴室里。   可是刚等纪淮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原本应该在床上躺着的宋辞便忽然扑了上来,吻住了他。   纪淮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宋辞伸手扯开了他的睡袍,伸手肆意地撩拨着他。   纪淮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似的,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但却没有拒绝。   ……   确定了纪淮睡着了后,宋辞才从床上爬起来,在即将下床前的那一瞬,他留念般地回头,看向了纪淮。   或许今晚过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宋辞的心都在发颤,不舍和痛苦就像是一把刀一样,凌迟着他的心脏,他在爬下去刚刚站定的那一秒,眼眶在瞬间红了。   他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转身,弯腰,在纪淮的唇上面吻了一下。   “对不起。”他小声地道,一滴透明的液体落了下来,滴在了枕头上,他又吻了吻他的脸侧,“我爱你。”   说完了这句话后,宋辞轻轻地抱了抱他,转身离开了。   他走出卧室,走到了衣帽间,换了一套衣服,然后拿出了手机。   高全下午给他发的信息依旧停留在聊天页面。   ——你要的房子给你找好了,钥匙放在了门口的信箱里,小辞,你现在不想说为什么我不逼你,你先冷静一下,出去住不是一件小事,等你冷静完了回头我们再好好谈。   宋辞定定地看了那条短信半晌,然后摁灭了屏幕。   他找出了一个背包出来,装了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手指在滑过属于纪淮衣物的时候,他顿了顿,挑了几件纪淮最常穿的出来。   然后他又去了一趟书房,把纪淮经常会用的,但是又很不起眼的一些小东西装了一些。   装完东西后,属于宋辞的衣物只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而剩余的三分之二的空间里,全都是纪淮的物品。   “我知道这种行为很不好,”宋辞对着空荡荡的书房低声道,“但是我不会还的。”   反正纪淮也都要忘记他了。   宋辞一步步地离开了书房,走过了熟悉的长廊,走过了木质楼梯,他站在厨房门口,厨房里没有开灯,只余大片大片的月光洒落,照得一片清亮。   厨房里是空荡荡的。   但是他却似乎看见了两道人影在厨房里忙碌,纪淮在流理台前切菜,布菜,宋辞就在一边捣乱,故意去碰他,摸他,纪淮忍无可忍地看着他,将他整个人都囚在了怀里……   场景一转,宋辞从背后靠近纪淮,笑眯眯的。   ——我来给你帮忙。   纪淮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用,我不会骂你的,无论什么时候,我负责做饭,你负责吃就够了。   再度转换。   宋辞靠在纪淮的身上,像是一只树懒一样,低声道,你这儿就挺适合睡觉的。   记忆的洪流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绵长不休。   那些亲昵的碰触,甜蜜的言语,彼此相视而从对方眼底看出的笑意,以及空气中暗潮涌动的欢喜和爱意,在此刻汇聚成星海般的光芒轰然重现,纪淮和他自己的对话在虚空中盘旋上升,又随着记忆的长河打着卷儿纷飞而去。   宋辞伸手摸了一下脸颊,只摸到了满手的湿润。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每一件物品都能闪现出无数的画面。   宋辞缓慢地走向了门口,最终遏制不住地崩溃哭出声来。   真的要说再见了吗?   跟所有的一切?   真的要丢下纪淮吗?   宋辞只觉得心如刀绞,每多走一步,就像是生生地从他的身上剜下一块肉一般。   他颤抖着抬起手,刚放到门把手上面,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你要去哪儿?”   宋辞的动作一顿。   空气霎时安静了下来,每一寸都被挤压到了极致。   纪淮的声音更冷了,带着尖锐的嘲意:“好歹夫妻一场,不打算跟我说一声就走吗?”   每一个字里,都像是铺着厚厚的寒冰,带着料峭的寒意。   宋辞低下头,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心,艰难地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我……”   一出声,却发现嗓子沙哑得厉害。   宋辞的声音很轻:“我想出去住一段时间。”   纪淮:“理由。”   宋辞没有说话,大滴大滴透明的液体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痛到麻木了,因为太疼了,所以也无所谓再多给自己添上一刀。   他哽咽着开口道:“……没有理由。”   纪淮的声音淡淡的:“挺好的。”   明明想走的人是他,可是等到纪淮真的不挽留他了,一句温情的话都不说了,宋辞又觉得连呼吸都困难无比,心像是在酸水中泡过了,酸胀无比,每一丝,每一缕,都充满了苦楚和痛意。   ……他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他昨晚明明那么温柔……   不,不要再想了。   不要那么矫情。   不要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宋辞慢慢地抬起手,眼泪根本止都止不住地往下掉,他刚放到门把手上,准备转动的时候,身后的纪淮忽然又开口道:“宋辞,你如果敢踏出这个门一步,我们就离婚。”   宋辞猛地转过头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纪淮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逆着光,面容模糊不清,晦暗一片。   他的声音从来都没有这么冷过:“你今天如果敢走,我们就当从来都没认识过。”   第93章   不,不要!   这是宋辞的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他定定地看着纪淮,眼泪模糊了视线,将整个世界全都氤氲成了一片水色,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他的脸颊滑落,聚集到下巴处,再落下来。   他在这一瞬甚至都感受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他选择在半夜离开,甚至说都不说一声,就是不想面对纪淮,不想听见他的诘问,甚至不敢面对他会忘记自己的可能。   这些事情都还没发生,但单是想一想,他都觉得受不了了。   宋辞从来都没想过纪淮居然能够亲口跟他说出离婚,还那么决绝地说出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   这种杀伤力简直是爆炸级别的。   宋辞放下手,闭了闭眼睛,乌黑的眼睫被泅得湿润一片:“……我不。”   他怎么可能会答应,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纪淮在还记得他的情况下跟他形同陌路?   他……做不到。   “宋辞,”纪淮的声音依旧淡淡的,甚至是从容不迫的,“我知道你瞒了我很多事,我们今天来谈谈吧。”   宋辞背对着他,低着头,沉默地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第一件,你的来历,”纪淮停顿了一下,“你既然不想说,那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不问你。”   宋辞轻轻吸了一口气,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手指一点点慢慢地攥紧了。   “第二件,你最近频繁遭遇意外。”纪淮慢慢地数着,“你不仅一点都不意外这些事情的发生,还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我猜你可能是知道一些内情?”   宋辞僵立在玄关处,背影就像是一座雕像。   纪淮他……都还知道了些什么?   惶恐和不安像是瘟疫一样在体内蔓延开来,又逐渐游走,从发梢到指尖,全都一片麻木冰冷。   “第三件,你最近很容易犯困,总是动不动就睡着。”纪淮嗤笑了一声,“宋辞,你要如果是个女人,我都要怀疑你是怀孕了……但是你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状,而且你对自己的嗜睡原因也是心知肚明的,但你就是不告诉我,为什么?”   纪淮停了几秒钟,像是在问自己,却又更像是逼问,字字尖锐戳心:“为什么?”   在他的问话中,宋辞只觉得肝肠寸断,五内如焚,一直以来的伪装,虚与委蛇,全都在这一声逼问中轰然粉碎成末,消散得一干二净。   原来纪淮什么都知道。   原来他都清楚。   他不问,只是不想逼他而已。   宋辞的指尖几乎要掐破掌心,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和哭腔:“……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他没办法告诉他。   他什么都说不了。   他很努力地去想到底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怎么去平衡。   但是他始终都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   “又是这一句话吗?”纪淮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从始至终都很冷静,“那来做个选择题吧——要么你就当我没下来过,你今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跟我说,那以后的事情干脆也别让我知道,要么……”   宋辞再度回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覆着一层粼粼的水光,像是水中浸润着的黑曜石,只是里面的光却像是揉碎了,满是伤痕和痛苦。   纪淮缓缓地朝他伸出手,声音沉稳:“要么你过来我这里,之前的所有事,你不说,我就不提,如果有一天你还是想离开,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我不会多问一句。”   ——纪淮这是在示弱。   他这句话翻译过来,应该是这样子的:你不走,我就什么都不问,好不好?   宋辞在瞬间泪崩,哭声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一声又一声,宛如在泣血一般。   纪淮明明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就像是遨游在天际的鹰,目标是广阔的星辰大海,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住他,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低头。   可是现在,他明明站在玄关之上,明明站的地方比宋辞高,可姿态却更像是在跪着,手里捧着自己的心,像是一个赌徒孤注一掷,压上了自己所有的筹码,看向宋辞,只想求他别走。   宋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回身,三两步跑到了纪淮的面前,用力地抱住了他,泪水就像是决了堤一般,滔滔不绝,肆意蔓延成汪洋大海。   他断断续续地开口拼凑着句子:“纪淮……纪淮……我也不想走的……我想一直留下来……永远都在你的身边……”   永远。   永远……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如果真的有命这种东西的存在,他从未如此强烈地希望过,他愿意用一切东西来交换,只要能够让他留下来。   他的这个要求很贪心吗?   为什么命运从来都不肯施舍他一下呢?   宋辞泣不成声,泪如泉涌。   纪淮抱住他,手臂缩紧,像是在抱着自己此生最珍贵的宝贝。   他吻住他的额头,声音轻柔下来:“我们都会好好的,相信我。”   宋辞哭得更汹涌了,泪水几乎都要把纪淮的肩头打湿。   纪淮极有耐心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宋辞好像天生对这种安抚的姿势没什么抵抗力,在纪淮的怀里哭着哭着,最后嗓子几乎都要废了的时候,他才因为累极倦极而睡了过去。   纪淮把宋辞拦腰抱了起来,又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旋即往楼上走去。   到了卧室后,纪淮找出睡衣帮宋辞换上,又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和手,然后把宋辞带着的包放到了一边。   背包的拉链没有拉好,放到一边后,因为重心不稳往旁边一歪,旋即叮当叮当地滚落在地,掉出了一大堆的零碎物品。   纪淮眼疾手快地想要将其捞起,唯恐惊扰到了宋辞的睡眠,但手还没碰到地上的物件,就先顿住了。   那些东西他都很眼熟。   钢笔,书签,桌摆,甚至还有纪淮随手写过字的纸……   纪淮愣了一下,弯腰将那些东西全都捡了起来,然后打开了背包。   背包里面,属于宋辞的衣物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个角落,其他的空间里,全都是纪淮随手用惯了的小物件,还有他的两件衣物。   纪淮的动作僵住了,半晌,他闭了闭眼睛,心头发涩,又很快蔓延成一片苦海。   宋辞……这哪里是想离开。   他是想把纪淮装进包里面,一并带走。   饶是如此,都还小心翼翼的。   ……他怎么能这么让人心疼?   纪淮返回到床边,看着宋辞的睡颜。   宋辞睡得并不安稳,可能是熟悉了被纪淮抱住的睡姿,也习惯了他身上让人心安的冷香,一个人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潜意识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纪淮爬上床,躺了下来,伸手揽过宋辞。   宋辞无意识地靠近了他,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纪淮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宋辞的呼吸声才变均匀起来。   他睡熟了。   纪淮慢慢地从宋辞的身边起身,然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月光下,宋辞的眼睛还是肿的,眼眶周围的红色还未完全消散。   纪淮慢慢地凑上前去,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眼睛:“……下次不会再让你哭了。”   纪淮站起身来,走出了卧室。   月凉如水,将世界都染上了一层银白色,透着一股冰冷的质地。   两束车前灯打出大片耀眼的白光,最终停在了一栋不起眼的筒子楼前面,车灯旋即熄了下去,车门打开,纪淮从车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啪地一下关了车门。   他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楼,抬步走了进去。   楼道口黑黢黢的,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纪淮的身影刚走进去,就被吞没了。   二楼里有一个房间亮着灯,门没关紧,透出一线亮光出来,纪淮伸手将门推开,房门口靠着个人,身高腿长,面容疲惫,见纪淮走进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你可算来了。”   是尹南。   纪淮嗯了一声,没过多的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视线飘向了屋里面。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一室一厅结构,屋子里很空旷,没什么家具,也没人气,冷冰冰的。   纪淮摸出一根烟来,点燃后咬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他淡淡地问:“开口了吗?”   尹南伸手挥了挥烟雾,啧了一声:“哪那么大的烟瘾,之前也没见你抽得这么凶过。”   这句话说完后,他顿了一下,才道:“还没呢,一个个倒都是护主的好狗,忠心得很,死都不开口。那个蹲守信息的黄牛倒是嘴松一些,但也只交代了死猫是他掉包的,问他理由,他只说自己看不惯宋辞,想吓唬他。”   “我没耐心了。”纪淮漫不经心地道,“我不想等了。”   尹南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万一是我们弄错了呢?目前确实没什么证据啊。”   纪淮:“我不相信这么多巧合全都撞在一起,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他觉得宋辞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朵快要枯萎的花似的。   他不逼宋辞,心疼宋辞,但是不代表他也可以对这些人心慈手软。   既然这些人愿意学老鼠,就喜欢躲在阴沟里,那他就一个个全都揪出来,开膛破肚,用太阳光线消消毒。   纪淮朝着一边挥了一下手,一个脖颈上有刺青的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了纪淮的面前。   纪淮轻描淡写道:“别弄死就行,去吧。”   刺青男点了点头,依言进了房间。   门被关上了。   窗外开始刮起风来,不一会儿,又开始飘起细雨。   自刺青男进去后,房间里响起了经久不绝的惨叫声和呻吟声,还有求饶声。   从门缝间透出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纪淮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倾靠在墙上,姿态随意,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叩击着掌心。   尹南看了看房门口,又看了眼泰然自若的纪淮,面色都有点发白。   过了一会儿,刺青男从房里走出,来到了纪淮的面前,轻声道:“老板,问出来了。”   纪淮睁开眼睛,眼睫在眼尾蓄成一道锐利至极的弧度,像是一柄小剑似的。   刺青男压低声音道:“两个人都说,是收过钱,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接触过那个出钱的人,都靠中间人在联系,有一次他们曾经偷听过一耳朵,联系中间人的那个买主……似乎是个女人。”   第94章   纪淮回去的时候,宋辞还没醒,他去洗了个澡,上床的时候,宋辞自发地滚了过来,靠近了他。   一觉睡到了天亮。   宋辞还有工作没完成,虽然他剩下的时间的确不多了,高全已经停了他所有的商业问询,但是有一些工作还是需要收尾,怎么都推不掉。   侧耳倾听开播了,他要去路演宣传。   高全和庄然死磨硬泡,这才为宋辞争取到了只用参加首次路演的权力。   这也是宋辞的最后一项工作了。   饶川那边还在排查到底是谁动了威亚,以及同心石是被谁拿走的,但是毫无头绪,那个人像是惯犯似的,狡猾得像是泥鳅,怎么都让人抓不住,饶川和宋辞分析了半天,苦于那个人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能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这一天的天气很好,宋辞出门的时候天际是蔚蓝色的,不冷也不热,空气很清新。   他开车来到公司的时候,在停车场里停顿了一会儿,犹豫到底要不要给纪淮发消息。   这两天他和纪淮的相处很和谐,纪淮依旧对他很好,甚至比之前更好了,像是一阵柔和温润的风,润物细无声。   但同时,宋辞的身体透明化的程度也在逐渐加深。   宋辞在车里坐了会儿,还是拿出手机来,给纪淮发了短信:我在公司楼下,想上去看看你。   他下午的飞机,就要走了,参加完路演就回来,原本昨天想和纪淮说的,但是因为一直处于睡眠状态,没机会说,今天再不说就没时间了,比起发短信,宋辞更想亲眼看见纪淮的人。   宋辞提着路上给纪淮买的午饭,推开车门下车,然后来到了公司的大门。   刚从门口进去,前台便对他微笑了一下:“先生您好,请问您找谁?”   宋辞抿了一下唇,刚想说自己来找纪淮的时候,前台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前台对他比了一个稍等一下的手势,然后便接起了电话,电话那边简短地吩咐了两句什么,前台说了声好的,挂了电话后,看宋辞的眼神霎时便有了变化。   她笑容可掬地对宋辞道:“宋先生,请跟我来。”   宋辞跟着她走。   前台把宋辞带到了电梯前,帮他摁下了电梯。   这个电梯是私人专属,空间不大,但装修却很奢华。   前台带着宋辞来到了二十层,然后又领着他一路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一路上,宋辞收到了无数的注目礼,仿佛他的脸上有花似的。   宋辞做惯了明星,自然是不畏惧视线的,但这些看他的人都是纪淮的员工,都是每天最多时间和纪淮待在一起的人……那就有点让人在意了。   宋辞走进纪淮办公室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接受检阅的学生,背绷得很直。   前台将他带进办公室后,微笑着对他道:“纪总在开会,可能需要等会儿才能见您。”   宋辞干巴巴地说了声好的。   前台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如果您困了的话,可以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她指了指一侧休息室的方向。   宋辞摸了摸鼻子,说了声谢谢。   前台笑眯眯地回了声不客气,然后便离开了,还把门带上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宋辞一个人。   宋辞这才有时间打量纪淮的办公室到底长什么样子,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纪淮的办公室和他本人的风格一致,走的是冷淡极简风,地板是大理石的,透着一股冷冰冰的质地,靠墙的地方是几个嵌入式书柜,里面摆了一些资料、书,还有一些证书什么的。   房间很开阔,视野也很好,从落地窗俯瞰下去,几乎可以将整个A市都收揽进眼底。   宋辞转了一圈,刚刚回到沙发边上,还没来得及坐下,门便轻轻地一响,宋辞闻声看过去,纪淮走了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宋辞对他一笑:“你来了?怎么这么快就开完会了?”   他说着便走向桌上放着的打包盒:“来,我给你带了吃的,你还没吃……”   他的话说到一半,纪淮便伸手将他拉住,抵在门上,回身低头,吻了下来。   宋辞唔了两声,神经又紧绷起来。   ……这里可是在办公室,随时都有可能有人经过,也随时都有可能有人会敲门进来。   这种感觉……太刺激了。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   分开的时候,宋辞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唇瓣湿润,他垂着眼眸,小声地道:“……我给你带了吃的。”   “嗯。”纪淮应了一声,又低头吻上来,若即若离,碰一下吮吸一下,让宋辞身体发软,只觉得酥麻一片。   他伸手抵在纪淮的胸前,想让他停一下,但手刚刚抬起,便被纪淮握住了。   “我暂时还吃不了东西,”纪淮挨着他的唇呢喃道,“会还没开完,等会儿我就得回去了。”   宋辞唔了一声,觉得有点害羞,想躲开,但是身后就是门板,他避无可避,被纪淮吻得晕晕乎乎的,大脑也跟着不清醒了:“……那你为什么要过来?”   这话问出来,宋辞就沉默了。   纪淮低笑一声,又吻了吻他,慢条斯理的:“过来看看你,抱抱你,亲一下你……”   ……明明不止亲了一下。   宋辞的耳根子霎时一红,唔了两声,心跳加速得厉害。   纪淮闷笑起来,用力地抱住他,这回什么都没干了。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后,纪淮在他耳边低声道:“能量补充完毕,我觉得我应该能撑到会议开完。”   宋辞嗯嗯了两声,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一颗心就像是小鹿乱撞似的,撞得都找不着北了。   纪淮伸手揉了他的头发一把,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乖乖在这里等我。”   宋辞听话地点了点头。   纪淮弯了一下唇,然后才转身离开。   纪淮走后,宋辞在办公室里面转了好几个圈才堪堪冷静下来。   他觉得这种状态肯定不对,太不对了。   纪淮肯定是给他下药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被他吻一下就……像是整个人都要化了一样,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呢。   就在这时,门被敲了两下,旋即被推开了。   宋辞往门那边一看,秘书走了进来,对着宋辞微微一笑:“宋先生好。”   宋辞轻轻啊了一声。   秘书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往宋辞的嘴唇上扫过,停留了几秒钟,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纪总让我给您拿了一些小玩意儿过来解闷。”   宋辞:“……嗯?”   门外面忽然又进来了一个人,手里抱着一个箱子,那人把箱子放到了桌子上面,然后对着宋辞点了点头,又离开了。   秘书也对宋辞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那笑容看上去有点奇怪。   她也离开了。   宋辞一头雾水地走上前去,试探性地打开了纸箱的盒子。   里面花花绿绿,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   ……那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宋辞随手翻了两下,手一顿。   过了几秒钟,他拨开了零食,发现最底下,放了一摞整齐的书。   哦豁?   宋辞眨了一下眼睛,顿时来了兴趣。   纪淮要给他看的该不会是什么社会主义价值观,什么红星照耀中国吧?   宋辞把零食拿出来一部分,那一摞书上面的字便紧跟着暴露出来,大大咧咧的,十分的清晰。   ——与冷面总裁缠绵的三百六十六天。   上、中、下,全册,奢华修订版,还附赠作者签名。   除此之外,还有冷面总裁的小娇妻,我与霸总不得不说的夜间故事……   宋辞在看完书名的那一瞬,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在地毯上面趴着的时候看过的小肉番……办公室play。   而他现在正处在纪淮的办公室里面。   两个人才刚刚……吻过。   羞耻度顿时被刷爆了表。   宋辞赶紧拿起零食,欲盖弥彰地将里面的书全都盖住了。   喝了口冷水压压惊,几分钟后,宋辞随手拿了一包零食撕开,眼神往尺度颇大的封面上瞟了一眼,又迅速收了回来。   十分钟后,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宋辞大着胆子拿了一本书出来。   半个小时后,宋辞趴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书。   又过了二十分钟,宋辞趴着睡着了,脸枕在了书上面。   纪淮走进来的时候,预料到了宋辞可能在睡觉,因此是放轻了脚步进来的,进来后看见的果然是宋辞睡着的一幕,宋辞枕在手臂上,脸下面是书,嘴唇微微张开着,睡得安详,茶几上面全是零食,但都被小心地归笼在了一起,收拾过了。   纪淮无声地弯了一下唇,走了过去,想把他抱起来放进休息室的床上,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但手才刚刚碰到他的身体,宋辞便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宋辞懵了几秒钟,然后意识慢慢地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把书盖住了。   纪淮低笑出声:“我又不抢你的。”   宋辞把书放到背后,坐正了身体,闻言一笑:“……我觉得你也不敢。”   纪淮挑了一下眉。   宋辞笑眯眯的:“你的会议是开完了,但是我下午也要飞走了,纪先生不打算多补充一下能量吗?”   纪淮的眼眸一深。   宋辞扬了扬手里的书:“这算是贿赂,但是还不够……来,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就让你为所欲为。”   纪淮轻轻笑了起来,慢慢地靠近他:“怎么才算好听的?”   宋辞唔了一声,脑子里闪过了数十个称呼,全都是方才书上看来的,他正处于头脑风暴之际,艰难地想从里面挑出两个最喜欢的让纪淮学着喊。   但下一瞬,他整个人却猝不及防地被推倒在了沙发上,旋即纪淮压了上来,手指摩挲着他的唇瓣,纪淮低头,一点一点地靠近他的耳畔,声音又低又沉:“宝宝。”   宋辞浑身一酥,像是整个人都被电过了似的。   纪淮轻轻地咬着他的耳垂:“让我亲一口好不好?”   ……   第95章   纪淮把宋辞送到了机场,两个人又在车里温存了一会儿,宋辞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机场。   宋辞进机场的时候,有一个陌生号码打了电话进来,宋辞刚想接,那边却又挂断了。   估计是打错了吧。   宋辞也没在意,收起手机便进了机场。   一路睡到了飞机落地。   宋辞定了三个闹钟叫自己起来,还和空乘说过了麻烦他叫一下自己。   走出机场后,提前一步到的花蔓蔓便迎了上来,跟他说注意事项。   这是首次路演,但选择的城市并不在大城市,而是选择了一个小城,地方偏远。   地点是纪薇选的,靠海,海边有一座古堡,据说侧耳倾听最初的灵感就是来源于此。   宋辞到达地点的时候,稍微被拉去做了个简单的造型和妆容,然后便上了台。   发布会的流程不算复杂,走过一遍只花了两个小时。   宋辞情况特殊,后面的互动他也没怎么参加,很早就回了房间休息。   在房间里睡了个午觉后,宋辞刚一醒来,手机上便跳出了几条短信。   是林饮月发过来的。   ——剧组最近很不对劲。   ——你身体恢复了吗?   ——我想起来我到底是在哪儿看过的那块石头了,是在一本书上面,小时候我买的一本童话故事书。   宋辞的视线在最后一条短信上面停了一会儿。   林饮月,殷期,还有王思若,这三个人的嫌疑是最大的。   林饮月对同心石的兴趣也远超其他两人。   ……会是她吗?   宋辞不敢确定,他想了一下,一一回复过去:剧组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果方便的话,能把童话故事的名字告诉我吗?   刚回复完短信,花蔓蔓就敲他的门喊他出去了。   这是一个交流会,也是必须得参加的。   宋辞可以不久待,但是他必须得露面。   到达宴会场地后,宋辞应付了一会儿,就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着。   交流会的地点选择在了古堡里,据说纪薇对这个地方真的特别喜欢,庄然为讨美人欢心,十分大手笔地将其包了下来。   宋辞坐在长廊里,打算过一会儿就离开。   他喝了点酒,头有点晕,很想睡觉。   现在他对自己的身体已经很了解了。   每天他必须得睡够十二到十五个小时,每次身体透明化的时候,都在凌晨,范围还在逐渐扩大。   花蔓蔓陪着他,纪淮特地嘱咐过她,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宋辞,花蔓蔓就真的一步都不敢离开。   古堡的夜晚很宁静,繁星漫天,像是在一条深蓝色的裙子上点缀着的一颗颗钻石。   草丛中传来阵阵虫鸣声,长风从天际滑过,向着大地席卷而来,轻柔无比。   长廊的尽头就是一扇折叠式的落地窗。   暖黄色的灯光洒落而下,将一切都笼上了一层毛绒绒的光边。   宋辞轻轻阖着眼,意识逐渐模糊,他感受到风从长廊尽头奔涌进来,侵袭过他的皮肤,带起微凉的触感。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偏头看着这个长廊。   这个古堡是名副其实的古堡,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期间一直都有人在维护装修,主人也换了几代。   长廊里挂了一些画,这其实并不奇怪,有很多古堡里都会把画用作装饰,使其更具有艺术气息。   但是……让宋辞觉得有违和感的是,走廊里挂着的画,全都是抽象派的,扭曲而变形,杂乱无章的线条,还有不知所谓的笔触……   正对着宋辞的那幅画上面画了一个洞,颜色是逐渐加深,渐变式的,像是时空隧道一样。   整幅画的色调是暗色系的,阴沉而压抑,让人看了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宋辞小时候被送去学过一两年的画画,对这方面只了解了一个皮毛,但通过这一点皮毛,他也能知道,这种风格的画和古堡的气质是格格不入的。   这个古堡走的是复古典雅风,像是皇宫一样,而走廊里面挂着的画却极具有现代化气息,抽象而迷离,两种风格并不能融合,也不能互补。   为什么要挂这种画?   宋辞走过来的时候没有仔细打量过,但现下仔细一看,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坐在他身边的花蔓蔓注意到他的神情,凑过来,小声地道:“你也觉得这画古怪是不是?”   宋辞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嗯了一声:“是有一点。”   “据说这里闹鬼呢,这画是上一届女主人最喜欢的。”花蔓蔓的声音更轻了,恰好又是一阵风袭过,她打了个寒颤,压低声音道,“在十几年前……这个古堡还是有主人的,主人是一个很很有钱的男人,好像是叫纪辉吧,他坐拥资产无数,也有妻室家庭。”   宋辞噢了一声:“他住古堡啊?”   “那倒不是。”花蔓蔓摇了摇头,脸上是女生聊起八卦时候的特有兴奋,“他的家在外面,他在这个古堡里养了个小情人,就像是养金丝雀似的,对这个小情人千疼百宠,把人宠得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了都。”   “啊。”宋辞对这种出轨的男人没什么好感,兴致缺缺。   花蔓蔓话锋一转,继续道:“你是不是以为接下来是不是该上演小三夺位的戏码了?我跟你说,不是。”   宋辞礼貌地应付她:“哦?”   花蔓蔓古怪地笑了起来:“小情人最后被原配发现了,原配一路找了过来,然后!刺激的来了!原配手撕小三,把小情人绑架了,拎到了纪辉的面前,问他怎么选,你猜猜他选了谁?”   宋辞眨了一下眼睛:“……小情人?”   “不是!”花蔓蔓又笑了起来,聊八卦聊得一脸魇足,“他看都没看小情人一眼,对原配说,她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罢了,何必认真计较呢。然后他就和原配走了。”   这话说得,像是花蔓蔓躲床底下偷听到的似的,身临其境的还原度也太高了吧。   宋辞又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花蔓蔓眼珠子一转:“你以为这就是结局了是不是?我跟你说,这还没完,小情人在古堡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就消失了,然后又过了几天,原配也消失了,最后找到的时候,原配被发现死在了古堡的石滩边上,被剁碎成了一片一片。”   宋辞打了一半的哈欠一顿,差点心肌梗塞。   他转头看向花蔓蔓,有点不敢置信:“……那小情人呢?也一起死了?”   “这就是最古怪的地方,”花蔓蔓摊了摊手,一耸肩,“小情人没死,活没见人,死没见尸。不过我听说,只是听说啊,在原配消失后的那两天里,古堡里经常传来惨叫声。”   宋辞皱起了眉头,看向面前的画作:“……所以是小情人杀了那个原配吗?”   “那哪儿知道呢,不过大部分的人都觉得是这样。有人还说,古堡惨叫声最密集的那两个夜里,又听见什么女鬼一声声逼问我的石头呢,我的石头呢……还是什么的……”这话就有点太不着调了,花蔓蔓抓了抓头发,也很迷茫,“至于为什么说是女鬼,有人说看见了那个小情人穿着红裙子,半边身体都是透明的,阴森森地站在古堡门口朝着别人笑,可吓人了……就像是死了的人还魂了似的……”   宋辞猝然一惊,不受控制地高声问道:“你说什么?!”   走廊里就他们两人,空荡荡的。   花蔓蔓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当场从长椅上跳下来:“啊?我说什么?我这不是在跟你讲故事么?”   宋辞的眼睛亮得吓人,心跳声也一下比一下快,急速地蜷缩鼓动着,推动着血液流动,喷涌,血管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全都沸腾起来。   他伸手抓住花蔓蔓的肩膀,力道大得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蔓蔓,你刚才说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石头……透明……还有最终的消失。   全都吻合!   这可能是巧合吗?   会是吗?   怎么可能!   花蔓蔓眩晕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也是一时好奇去打听的,关于这个古堡的故事,流传了好几个版本呢。还有说什么那个小情人其实是穿越时空过来的,和纪辉恩爱的那段时间,就一直喜欢收集什么稀奇古怪的关于虫洞啊,平行宇宙之类的画作,相关科技品,说她其实不是死了,是穿越时空了……”   宋辞的瞳孔骤缩,耳边尽是轰隆轰隆的耳鸣声。   花蔓蔓继续道:“其实几个版本都差不多……总之有不少人都看见了透明女鬼和女鬼逼问原配她的石头在哪儿……但是很奇怪的是,有一阵大家都不记得这件事了,甚至都想不起来这个女鬼的长相,直到最近几年,他们才又都想起来……”   花蔓蔓干巴巴地哈哈了几声:“是不是很像鬼故事?我听的时候,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呢。”   这一瞬间,宋辞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穿书者最多只有三个人。   ——穿书者离开后,大家会遗忘他,只有再度穿回来后,才会想起他。   什么透明女鬼……那根本就是没了石头而透明化的第一次穿书者!而大家记起来她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她又穿回来了!   也就是说,第三个穿书者……是一个女人!   第96章   宋辞的声音尖利得都变了调:“那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你有打听出来吗?长什么样子的?”   宋辞对这件事的反应真的太大了,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听八卦应该有的,花蔓蔓原本只是想跟他讲一个鬼故事帮他提提神而已,没想到居然能把宋辞吓得这么清醒,当即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啊。”   她茫然地抓了抓头发,当秘书当久了,下意识地不去探听宋辞的隐私,而选择先服从命令:“如果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我留下来帮你问问?”   宋辞点了点头,又直视着她的眼睛,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地道:“一定要帮我问出来,拜托了。”   这件事关乎生死。   花蔓蔓点了点头。   交流会很快就结束了,休息过一晚后,第二天宋辞要飞回去。   在宋辞刚从机场出来的瞬间,收到了林饮月的短信:你没事就好,最近剧组气氛很怪,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似的,风雨欲来的感觉……宋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这条消息后面是她发的一张图,图片上面,是一则童话故事。   宋辞点开图片放大,浏览了一遍其内容。   这则故事其实和老婆婆讲的没什么两样,大概内容是差不多的,里面也讲了同心石都是成对出现的,其中一个是留给公主做标记的,另外一个是戴在骑士的身上,有很重要的作用,但是没有具体展开。   故事的结尾是一句话——欲寻其石,心诚则灵。   童话故事旁边还配了图,正好就是同心石的模样。   宋辞看完了信息就把手机收了起来,拦了一辆车,却没回家,而是报了一个茶馆的地点。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又有人给宋辞打了电话,宋辞的记性好,一眼认出来了这个电话就是昨天给他打电话却又挂断了的那个人。   他接了起来。   几乎是在他接通的瞬间,那边的人便紧张地开口道:“请问,请问是宋辞先生吗?”   “对,”这个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宋辞没能第一时间想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见过,“是我,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宇宙之外的化妆师,”那个人道,听上去有点紧张,“宋辞,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你的石头是不是不见了?”   宇宙之外的化妆师……宋辞终于想了起来。   之前这个化妆师给他化妆的时候,曾经说过自己的妹妹很喜欢他,还让他给她签名拍照。   她现在打电话过来跟她说石头的事情……   宋辞的神经紧绷起来:“是的,请问你有什么线索吗?”   “那天我的确看见过那个石头……不过我当时没在意,不知道那是你的东西,”化妆师顿了顿,“导演这几天忽然又开始追问你石头的下落,然后跟我们详细描述了一下你石头的模样以及丢失的时间,我才想起来……我其实是见过的,宋辞,我看见有人拿过你的石头。”   宋辞:“谁?”   化妆师:“殷期。”   宋辞一愣,原本以为预料之中的答案会是王思若或者是林饮月。   穿书者不是一个女人吗?   化妆师那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这几天剧组的气氛一直很怪,导演在问我们石头的去向,但是一转头就又有人警告我们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说不该说的话……我昨天就想给你打电话来着的,但是差点被殷期看见……宋辞,你最近真的要小心一点,我总觉得有人想害你。”   化妆师跟他并没有多少交集,但却因为他曾经给她妹妹签过名拍过照,就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还愿意对他付诸如此善意,提醒他多加小心。   宋辞觉得心头一暖,他说了个好字,然后又十分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化妆师这才放心地挂了电话。   出租车在茶馆前停下。   宋辞从出租车里面出来,走进了茶馆,进门报了房间号之后,侍者带着他来到了单独的小包间里面。   小包间是封闭式的,隐私保护做得很好,环境也很清幽。   宋辞进去的时候,饶川已经等了他半天了,终于看见宋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倏然站起身来:“你过来的时候没遇上什么事情吧?”   宋辞摇摇头,走到他身前坐了下来:“这几天一直都挺风平浪静的。”   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只有两个,要么那个人在蛰伏,还没准备好,要么那个人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想用平静来麻痹宋辞的神经,以待最精准的一击。   毕竟那个人招招狠辣,丝毫不手软。   水晶灯,车祸,还有威亚事故……   那么究竟那个人是王思若还是林饮月,宋辞的心里其实已经有想法了。   “我觉得咱们可以设一个局,引蛇出洞,我几乎把剧组都找了个底朝天,就是没翻到同心石的影子。”饶川伸手拧了拧眉心,“我算了一下时间,你现在透明化的程度已经……”   茶盏是通透的碧色,握在手里的触感像是玉一样,袅袅茶香丝丝缕缕的从茶水里浸透出来,清新扑鼻。   宋辞静默地坐着,神态平静,声音很轻:“已经有一半了。”   从先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现在他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把窗帘拉得死死的,不让开灯,不见光,如果透明化太严重的话,他会从床上爬起来,到浴室里等着这段时间过去。   纪淮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出异状来。   “等不及了。”饶川伸手敲了敲桌子,神态严肃正经,“我们得尽快出发,无论是王思若还是林饮月,我都找人盯着呢。但是剧组外除了有我找的人之外,还有另外一拨人,实力比我的人还强,不能轻举妄动,不然的话,我就直接抄家伙上了。”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过的,到达最后期限之前,如果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只能由他们来掌握主动权了。   总比干等着强。   他们耗不过时间,这是最大的问题。   宋辞拾起茶盏,缓缓地喝了一口。   他知道饶川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暗示宋辞,是时候要和纪淮告别了。   无论这一次究竟结果如何,拿到了同心石,这是最好的结果,他也得花时间去从透明化和嗜睡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如果没拿到,他就要消失了。   也就是说,要么消失一段时间后回来,要么直接消失回原世界。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招数,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一切都是未知的。   如若不能回来,这一次就该是最后的道别了。   “你当初选择了和纪静离婚,”宋辞的手指摩挲着茶盏的边缘,低声道,“现在后悔过吗?”   饶川像是知道他要问这个问题似的,摇了摇头:“我不后悔,谁也不能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回来,我没办法掌握。但是我可以选择放手,放纪静自由,如果什么都不说就让她苦等我,那我也太人渣了吧。”   宋辞的心微微一动,似有触动。   饶川垂着眼眸:“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不一定得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宋辞嗯了一声,兀自沉默了下去,搭在茶盏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白。   纪淮知道宋辞今天会回来,所以特地提前下班回来了。   两个人一起做了饭,然后又一起吃,期间有好几次宋辞都欲言又止,却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而止住了。   一直到吃完饭后,纪淮又进了书房。   饶川的话反复地在宋辞的脑子里回响,一遍又一遍。   宋辞做着心里建设,深深地吸着气,在书房外面徘徊。   书房里,纪淮正在看刺青男发给他查到的信息,不期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尹南打的电话。   电脑的屏幕上面是殷期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的明细。   不重要的全都被略过了,和宋辞有关的才用红字标注了出来。   据说那个神秘的女人和殷期的关系很亲密。   顺藤摸瓜摸到了这一步,只要再近一点,就能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了。   纪淮一边一目十行地看过信息,一边接起了电话,尹南打电话过来自然还是为了宋辞的事情。   两人聊了几句后,尹南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问道:“你对他这么费心,他还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瞒着,上一回居然还想跑,你真的觉得值?”   纪淮伸手按了按眉心,有点疲惫地往后一仰:“他能一直待在我身边就行。”   “那可保不准啊,我总觉得宋辞太不对劲了,行为处事都……很异类。”尹南琢磨着,“万一你对他掏心掏肝,他最后还是想跟你离婚,一拍两散呢?”   “离婚?”纪淮想也没想,“不可能,死都不离,宋辞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尹南:“……”   “行吧,那你好好努力,再苟一把,反正最后那个女人就快被揪出来了,到时候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尹南深感心累,他这段时间不仅负责当纪淮的军师,还得兼顾他的情感顾问,他想起来上次纪淮向他咨询过的问题,有点不放心,“那什么,现在也不确定宋辞到底为什么想离开你,是不是全都因为那个女人也不好说。万一有别的方面的原因,万一是人家嫌弃你太木头了呢,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做两手准备……上一次跟你说的,在适当的时候示示弱,让他心疼心疼你,进而巩固你们之间的感情,这一招你会用的吧?”   纪淮想起了上次他向宋辞伸出手,宋辞毫不犹豫地就回身抱住他的那一幕,还有办公室里面,宋辞很乖地让他亲着……   纪淮清了清嗓子,语气稍微轻松了一些,纡尊降贵地给了情感顾问一个首肯:“嗯,欲擒故纵这一招是很不错……他最近很乖很软。”   门没关,所以全程全都听见的宋辞:“……”   ……纪淮到底都在跟别人聊些什么啊?   宋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将手埋在掌心里,隐在黑发间的耳根发着红。   他放下手,半晌,又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心头夹杂着大片的酸涩,但在心尖上,泛着一点甜。   他就像是一个夜行者,在黑暗的路上跌跌撞撞地前行,见惯了黑暗,哪怕是再微弱的一线光明,都会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而那一点甜,可以包裹住他整个人,成为他无坚不摧的支柱。   第97章   宋辞靠在书房门外的墙上,侧着头,闭了闭眼睛。   灯光勾勒出他修长的侧影,投射到地上。   宋辞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一点点慢慢地攥紧了手指。   书房里没有声音了,变得一片寂静。   时间仿若在这一瞬被拉得极长,像是一条连绵不绝的长线。   宋辞站直身体,走到了书房的门前,抬起手,顿了顿,却没给自己再犹豫的机会,他伸手敲了敲门。   纪淮回了一声进。   宋辞推开了门。   纪淮抬眸看了他一眼,将屏幕上的文档关闭,神色自若地站起身来:“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宋辞站在门口没动,没往里面再踏进一步,他怕自己的勇气很快就消散,他缓缓地抬起头,隔着数米远的距离直视着纪淮,声音很轻,“你之前说……如果有一天我想走,只用跟你说一声就行了……你不会拦我。”   空气猝然沉寂下来。   纪淮定定地看向宋辞。   宋辞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我想走了。”   纪淮没说话。   每一寸安静都铺陈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气息。   宋辞用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仿若只有这样,才能忽略其他的痛苦似的,他的视线恍惚了一瞬,又很快凝聚起来:“……我要走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来,或许只是一段时间,或许是……永远。”   纪淮的眼神一动,翻腾着汹涌的浪潮,浪潮越滚越大,最终形成了惊涛骇浪,但却又被死死地压住了。   宋辞没有察觉,他低低地道:“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我不能保证我一定会回来,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而你又遇上了更好的人……也可以尝试着去接触一下。”   饶川提了离婚,他比宋辞有勇气。   在进书房前的时候,宋辞都一直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提。   但是进来后,看见纪淮的瞬间,他就想明白了。   他不想提。   他还是希望,纪淮的伴侣,这个位置是属于他的,在他离开之前,或者是回来之前,一直都是。   他贪心地希望这段关系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哪怕最后他真的离开了也没关系,纪淮会忘记他的,然后他会去找新的更好的人。   纪淮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良久,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你想好了?”   宋辞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就连眼珠仿佛都不会转动了似的,他停了好一会儿,就像是才理解过来纪淮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样,他嗯了一声,声音低不可闻。   然后他点了点头。   出乎意料的是,纪淮却笑了一声,虽然那笑容很浅,勾在他的唇角,像是画上去的似的,眼里一点波纹都没有,他一颔首:“好啊。”   他从书桌后面走出来,一步步地走向宋辞,最终在宋辞的面前停了下来。   纪淮是那种气场很强大的人,宋辞在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但是他在宋辞身边的时候,那股气场会化为广阔无垠的大海,长风,变得柔和起来,像是不想惊吓到他似的。   哪怕到现在这一刻,都是。   宋辞没有任何的动作,下意识地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纪淮张开了双手:“在走之前,要抱一下吗?”   宋辞抬眸看着他,纪淮的眼神依旧温柔,和他此前无数次看他一样。   宋辞顿了顿,像是无法抗拒这种诱惑力一样,他抬起手,上前一步,倾靠进了纪淮的怀里,用力地抱紧了他。   然而下一瞬,纪淮便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宋辞没有躲,他伸手揽住纪淮的脖颈,几乎要将自己所有的不舍、眷恋、痛苦、无奈,全都倾注到这个吻里似的,他热烈地回应着他,前所未有过的主动。   两个人已经吻过很多次了,对彼此身体的了解程度更甚自己,知道对方哪里最敏感,知道对方哪里最经不起撩拨。   两人相拥的空间中,空气仿佛变得稀薄起来,任何一点动作,喘息,都变得清晰可闻,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纪淮揽着宋辞的腰,一边吻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黑色的定位芯片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宋辞毫无察觉。   一吻结束。   纪淮抵着他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缠,就连唇都仅仅只有一线相隔,他轻轻地道:“我等你回来。”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补充道:“不要让我等太久。”   宋辞没有答应他,只是再次吻了他一下,然后便退开,不给自己任何思考的时间,他甚至连告别的话都不敢说,转身就走。   纪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终于布满了阴云。   他拿出了手机,拨了刺青男的号码,那边电话一接通,纪淮便不容置疑地道:“准备行动。”   饶川是先飞回的C市,宋辞是后面的航班,饶川还找了人陪着他一起,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此时是晚上七点。   飞机落地的时候是八点。   他们的计划是把王思若找个借口框出来,让宋辞直接跟她开诚布公地谈,撕破所有的伪装,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饶川甚至都让人伪装成清洁阿姨去过王思若和林饮月的房间,她们俩的房间都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而通过试探,以及猜测,他们觉得是王思若的机率是比林饮月的要大的。   林饮月很坦荡,而且对同心石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宋辞的石头长得和童话故事里的很像,宋辞一问,她就立刻回答了,从这一点上来看,确实不太像是她。   而直接证据也很快被送上了门来。   留在海边古堡的花蔓蔓给宋辞发了短信,据海边村民们的描述,那个小情人姓王,长相清纯讨喜。   ——她就是王思若。   但是刚等宋辞赶到酒店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变故。   王思若消失了。   饶川回来的时候,特地让人去确认过王思若到底在不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是等宋辞到的时候,饶川再找人去问,发现王思若的房间里已经人去楼空了,打着担心演员安危的名号打开房门后,饶川带着人把房间里全都搜了一遍。   王思若的房间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房间的主人仿佛只是出去散了个步。   然而他们在浴室的镜子后面,找到了一条逃生通道。   现在时间是晚上九点。   无法抵抗的困倦席卷上来,宋辞一直勉强撑着,在发现王思若不见后,他看向饶川:“现在去追她来得及吗?”   饶川自然明白宋辞的意思。   困倦可以勉强抵抗,可以用各种办法让他维持清醒,但是……透明化是不可抵抗的。   只要过了凌晨,就随时都有可能会变透明,如果到时候被别人看见,宋辞上的就不是娱乐头条,而是社会惊悚头条了,说不定还会被拉走去做研究。   但如果今晚不追,第二天王思若就不知道会跑到哪儿去了。   从今晚的蛛丝马迹来看,王思若的逃走显然十分的匆忙,什么都来不及带,是临时起意的。   此时追击,显然是最好的时机。   她也肯定带走了同心石。   “我先去找人调一下酒店周围的监控,”饶川拍了拍宋辞的肩膀,“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宋辞心神不宁地嗯了一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酒店全都被饶川包下了,宋辞实在是抵不住浓浓的睡意,找了个房间,和衣躺下了。   饶川的人就在房间外面尽职地守着他。   这一觉大概是宋辞睡得最不安稳的一次,虽然实际上只要不待在纪淮的身边,宋辞的睡眠状况都会很差。   但是这一次,宋辞做了很多个噩梦,连环在一起,喧嚣,混乱,杂乱无章。   最后被惊醒的时候,宋辞浑身冷汗,整个人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止不住地发冷。   他是被电话惊醒的。   宋辞定了定神,接起了电话,电话那边是一个女声,轻软柔和,像是棉花糖一样:“游戏这么玩,可就没意思了。”   是王思若。   宋辞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接打电话过来,反应了一秒后,当即冷笑:“谁愿意陪你玩游戏了?”   “那当然是强者说了算,谁让你这么弱呢,”王思若笑吟吟的,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由我来决定,但是……”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非常遗憾的模样:“你破坏了游戏规则,这一点让我非常的不开心。”   宋辞没工夫陪她闲扯,他站起了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墙上的时间指向了十一点半。   他走了出去,拧开了门 ,想出去找饶川,他没什么耐心地道:“你还想干什么?”   门打开后,宋辞愣住了。   门外面守着他的两个人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个陌生男人。   面相凶恶,看上去不是什么善茬。   “本来呢,我是想给你一个痛快的……”王思若轻轻地笑着,“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你太不乖了,我想让你多吃点苦头,我想……”   王思若拉长了尾音,嗓音娇软甜美:“想看你血流成河,被我一刀一刀地凌迟,最后苟延残喘,趴在地上跪着呻.吟的模样。”   她的话音刚落,宋辞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那两个男人便上前一步,控制住了他,手机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宋辞刚想反抗,却被一手刀劈在了脖颈后,眼前一阵发晕,他的身体往下一倒,被两个人接住,然后迅速地被架着离开了。   第98章   双手被绑住固定在了背后,脚也被绳子捆住了,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几乎可以感受得到粘腻的灰尘。   宋辞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但是绳子却绑得极紧,几乎要勒进他的肉里面。   这个地方很黑,光线很暗,宛如浓墨一般。   也不知道到底到了几点了。   过了一会儿,宋辞才察觉出来,不是周围的光线太暗了,而是他的眼睛上面被贴了黑胶布,只是因为时间太久了,他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   没了眼睛,就没有方向感,只能靠其他的器官来辨别。   但是这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味道也没什么特别的。   宋辞决定不再做无用功,他不再挣扎浪费力气了。   他开始思考对策。   他的手机没了,没有办法联系其他人,也没办法让别人定位他的位置。   整个楼里全都是饶川的人,就算是这样,王思若的人也能轻而易举地突破防线进到他的房间门口?   饶川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辞的心头一寒。   就在这时,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靠近,脚步声的主人最终停在了宋辞的面前。   旋即,那人弯下腰来,伸手放在了宋辞眼边的胶布边缘上,大力地一撕。   皮肤被胶带粗鲁地拉扯着,泛起撕裂般的痛感。   宋辞倒吸了一口凉气,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尝试着睁开眼睛。   他的身前蹲着一个人,那人的头发被干净利落地束起,不施粉黛的脸清新而柔美,她穿着一件灰色的紧身短外套,下面配了一条黑色长裤,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像是一只绵软的羊羔,终于褪去了她虚伪的皮,露出了她最真实的面目。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是一匹恶狼。   “你这张脸长得真好看,”王思若的手指划过了宋辞的眉眼,笑吟吟的,“我这个人对美丽的事物一向疼惜,等会儿就从你的脸开始。”   宋辞咬牙道:“你这个疯子!”   “我疯吗?”王思若歪了一下头,姣好的面容被头顶大盛的白炽灯的光线勾勒得格外清晰,就像是一幅画似的,她像是觉得有点奇怪似的,“疯的人难道不是你原主的妈吗?”   宋辞的眼神陡然一变:“你也有资格提她?”   “我怎么就没资格了?”王思若又笑起来,弯起来的唇角满是愉悦,“实话跟你说,我王春女儿的这个身份是假的,只是为了接近你所以才费尽心思伪装的。”   “至于我为什么选择你——”王思若顿了顿,笑得更加开心了,“不如你猜一猜?”   宋辞的脑子里浮现出第一次在医院看见她的时候,王思若躲在王春的身后,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在王春破口大骂完了后,还十分抱歉地折身回来跟他说对不起。   以及后来,她给他送的护身符,在水晶灯下奋力将他推开……   原来全都是假象。   全都是装出来骗他的。   宋辞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恶心,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似的:“我不想猜。”   谁知道下一瞬,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影一晃而过,一把小刀便紧贴着他的面颊划了过去,径直钉入了地面。   一缕血线顺着脸颊慢慢地渗了出来,蜿蜒着顺着脸颊渗入发间。   “我不喜欢看见你这副嘴脸。”王思若冷冷地道,“现在是你在我的手上,我让你说什么你就得说,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   宋辞的下颔线紧绷着,牙关紧咬,他就着这么一个姿势轻轻地笑了起来:“不喜欢啊?”   王思若没说话,冷冷地看着她。   宋辞笑得更加张扬了,虽然他现在的姿态不可谓不狼狈,但是他的周身却泛着气定神闲的气场,像是掌控主导权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他笑着道:“那你杀了我啊。”   无形之中似乎有导.火索在悄无声息地蔓延,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息,又逐渐紧绷起来。   王思若像是觉得非常有意思似的,一寸寸贴近他:“你觉得我不敢?”   宋辞浑身被缚,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受限制了,什么都不能做。   他仰头看着她,声音里满是嘲意:“敢就别废话。”   一截黑绳从王思若的脖颈间露了出来,那条绳子十分眼熟,赫然是宋辞的同心石。   难怪怎么都找不到,原来是她将其戴在了身上!   宋辞的眼神轻轻一闪。   王思若贴近他的脸颊,姿势像是随时都会吻上来一样,亲昵到了极点,仿佛她不是想杀宋辞,而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情人一样,声音缱绻温柔:“你放心,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宋辞没有说话。   王思若咯咯地笑出了声:“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玩法。”   宋辞轻轻地偏了一下头,但很快又被王思若板正了回来,她捏着他的下颔,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似的。   “我觉得命运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同人不同命呢,”王思若的眼神在他的脸上流转,不过很快,她就又笑了起来,“不过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我这儿了——所以游戏规则,由我来决定。”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甫然站起了身,然后朝身后挥了一下手。   一个马仔模样的人立刻上前来,揪住了宋辞的衣领,将他带了起来,然后找了一张椅子,把宋辞扔了上去,又拿绳子把他绑在了铁椅上面。   终于不再是躺着无法动弹的姿势,宋辞也看清楚了这个地方的全貌。   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工厂,靠墙边上堆积着一些铸铁器材之类的东西,地面满是灰尘,在头顶上的大梁附近结满了蜘蛛网,外面的天是黑色的,但这个工厂里却被照耀得宛如白昼。   两排大灯挂在柱子上,光线大盛。   宋辞坐着的地方是整个工厂的中心地带。   宋辞闭了闭眼睛,已经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了。   被束缚的时间太久,血液循环不通,四肢全都僵硬而麻木。   脸颊上被划出来的那个伤口还在极其缓慢地往外面渗血,一缕流到了宋辞的嘴角边,被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宋辞的脑子开始混沌起来,昏昏沉沉的,困倦包裹着他,不断地催眠着他。   王思若不知道去哪儿了,这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她……在等什么呢?   她不是想杀了他吗?   杀了他就可以成为同心石的主人了。   可是为什么不动手呢?   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同人不同命……风水轮流转……   宋辞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费劲地仰起头,睁开了眼睛。   恍惚间,他似乎嗅到了火药的气息。   宋辞偏头,茫然地看向四周,然后发现几个人手里搬着一个个黑色的盒子状的东西来来往往,就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   几个人零碎的交谈声顺着风传了过来。   “这些炸.药的分量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王姐说要把这里夷为平地。”   “撤退路线准备好了吗?”   “小李那边在确认了。”   ……   宋辞的瞳孔猛然骤缩。   不,等一下,这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王思若明明说的是想把他一刀刀凌迟……为什么现在搞这么多炸.药来?有必要吗?   等等等等……为什么凌迟这种杀法听上去这么耳熟?他是不是在哪儿听见过?   他肯定在哪儿听见过……   电光火石之间,宋辞猝然想起来花蔓蔓跟他提过的纪辉的原配!   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就是被一刀刀剁碎了。   王思若想在他的身上再一次重复那个女人的悲剧?   绑架……凌迟……   同人不同命……   虚空中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似的,将所有的事情全度连成了一线,宋辞的眼底反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纪辉和纪淮,两个人都姓纪,而宋辞和王思若,都是穿书的,不一样的是宋辞是纪淮的合法伴侣,而王思若是纪辉的小情人!   王思若说的同人不同命是这个意思?   那风水轮流转……   宋辞的背后浮现出一层冷汗。   他整个人都僵立在了原地。   会不会,会不会王思若是想……把纪淮也找过来,重新演一遍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王思若被原配绑起来扔到了纪辉的面前,问他选什么。   她会不会问纪淮会选什么?   可是纪淮和他是互相喜欢的……他们之间并没有第三者。   那王思若会让纪淮选什么?   ……会选什么?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宋辞突然开始疯了似的挣扎起来,力道之大,甚至都将铁椅绊倒在了地上。   很快就有人走过来,三两下将铁椅扶起,然后一个人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到了宋辞的脸上,低声威胁道:“你他妈老实一点!”   就在这时,大门轰然被推开,深蓝色的夜幕下一轮冷月当空,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口。   消失了许久的王思若一步步从暗处走出,笑眯眯地鼓起掌来:“人都到齐了,那么游戏可以正式开始了。”   宋辞被那一巴掌扇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的视线一点一点的变清晰,然后他认出来了那个站在门口的人是谁。   霎时,他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遏制不住的愤怒和恐惧从脚底升起,爬遍了每一根神经,像是在体内泼下了滚烫的热油似的,烫得他整个人都要蜷缩尖叫起来。   ——是纪淮。   第99章   纪淮的视线刚接触到宋辞,霎时顿了一下,可等到他看清楚宋辞脸上的血迹后,眼神危险地一沉。   王思若的脸上带笑,她抱着手,轻轻缓缓地道:“你终于来了。”   此时此刻,她就像是魔怔了似的,脑子里反复回想起来的,都是许多年前她被禁锢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的那一幕。   那个地方真的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呼吸声都像是融入了深海中似的,被隐匿住了。   窒息,痉挛,麻木。   而等到光明出现的那一刻——   是那个男人过来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   而看见多年前的一幕此刻在眼前重现,只是换了不同的人,王思若恍惚了一瞬,有一种嗜血般的冲动袭上心头。   凭什么宋辞就能被那么多人喜欢?   凭什么同样都是穿书的,他的命就那么好?他就能得到一个对他一心一意的爱人?   既然他们感情真的那么好……   那就来试试吧。   宋辞发了疯似的尖叫起来:“纪淮,纪淮——”   快点离开这里!这里危险!   站在宋辞身后的人立刻上前,粗鲁地将一团黑布塞进了宋辞的嘴里,却差点被宋辞咬下半边手掌来。   那人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便狠狠地打了宋辞一巴掌。   正好打在了宋辞那边被划过的脸上,不多时便通红一片,看着格外瘆人。   纪淮的脸色阴鹜到了极点,勉强克制住了想要冲上前去的欲望,偏头看着王思若:“你想要什么?”   “别紧张,”王思若缓步走到了宋辞的身边,伸手搭在了宋辞身后的椅子边缘上,眼尾上挑,风情万种,她看向纪淮,“我其实不喜欢拆散有情人,尤其是情深意笃的,听说你们感情很好,我想亲眼见见。”   她不相信真的有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宋辞不过也是一个小玩意儿罢了,她一定要让宋辞认清楚这一点。   ——她更想撕碎宋辞自欺欺人的面具,想让他看清现实,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的,他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他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在他最爱的人的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他和她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王思若的手搭在了宋辞的肩膀上,笑意盈盈,她弯腰,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刷地一下扔了出去,匕首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纪淮的面前。   王思若一眨不眨地看着纪淮,却又不像是在看他,她仿佛站在另外一个虚空中,看见了自己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已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听见开门声,她勉力抬起头,看见是纪辉来了的时候,眼里爆发出万丈狂喜。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去,她会拼尽一切阻止自己,不要痴心妄想,永远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无论她多爱他。   如果那样的话,结局就不会是那样。   她也不会被留下那么多道疤痕。   ——不过无所谓了。   在她身上留下疤痕的人,已经被她亲手剁碎了,而在她心上留下疤痕的那位,她也会把债慢慢地讨回来。   今天这出戏多有意思啊。   纪辉的身影慢慢地与纪淮的身影相重叠。   王思若的眼神落定,唇角一勾:“宋辞的身上有三根绳子,你刺自己三刀,我就把绳子全都割开。”   宋辞又开始挣扎起来,嘶吼个不停,但是发出来的却只有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纪辉在王思若和原配当中选择,原配赌的是自己和王思若在纪辉心中的分量到底分别有多少。   而王思若让纪淮做选择,没有第三者,所以压的筹码是……宋辞的命。   宋辞的命在纪淮的心里能有多少分量?   他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他爱他吗?   王思若最想看到的是往事重演,她想将之前自己所经历的,让宋辞也经历一遍!   她根本就不想看见纪淮过来,或者是她想纪淮在听完要求后转身就走。   宋辞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他死死地看着纪淮,想让他走,赶紧走。   这个姓王的就是疯子!无论纪淮做什么选择,今天她都想把他们全都杀了!   但是纪淮却似乎并没有接收到宋辞的暗示,他慢慢地走上前一步,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匕首很锋利,刀锋泛着凛冽的寒光。   他拿起刀,在手上转动了两下,抬眸看向王思若:“万一我划了,你不放人呢?”   王思若此时全部的心神全都在纪淮的动作上,闻言,她的眼神一转,身边人立刻上前,又给她拿了一把刀,她将刀锋贴近了绑在宋辞身上的绳子之间:“公平交易,你划一刀,我就割一刀。”   “行啊。”纪淮轻轻地笑了起来,旋即他将匕首一抛,换了个方向,朝向了自己,旋即,毫不犹豫地就势往大腿上插了一刀。   动作干净而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血顺着腿溢下来,滴滴答答地将地面染红。   那一下大概是非常疼的,纪淮当即便脸色煞白,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重心向前倾,缓缓地跪倒在了地上,就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宋辞的瞳孔骤缩,只觉得那一刀都不像是刺到了纪淮的身上,而是尖锐直接地刺到了自己的心里,痛到了极点,只觉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他再一次挣扎起来,那真是不顾一切的力道,挣扎的这一下居然连处在怔愣的王思若都没能按住,铁椅再度被掀翻。   “你……”王思若都没去管宋辞,定定地看着纪淮,眼里布满了可怖的红血丝,状如女鬼,她像是不敢置信,又十分的不能理解似的,“你为什么这么听话?你真的不怕我反悔吗?”   “怕啊,”跪倒在地,捂住自己的腿的纪淮慢条斯理地道,“我怎么能不怕呢。”   王思若癫狂地道:“那你还划?你为什么连犹豫都不——”   就在这时,后门处突然有马仔踉踉跄跄地跑进来,高声疾呼道:“王姐!王姐不好了!有人偷袭!”   装了消音器的枪声撕破了宁静的夜,就像是投入到深水中的一颗炸.弹似的,又像是开始厮杀的号角,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后门了。   王思若刚一扭头想往后看一眼,一道迅猛至极的身影便扑了过来,王思若反应极快,往后一退,但脸上却已然被划了一道,鲜血泼洒出来,血线顺着脸颊蔓延往下,将她的半张脸全都染红了,看上去触目惊心极了。   纪淮手拿匕首,站得稳稳当当的,丝毫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见王思若一退,立即欺身而上,半点反应时间都不留给她:“所以这一刀不是白划的,之前你让宋辞受过的伤也不是白受的……”   刀风迅如闪电,疾如风,每一下都又狠又准,王思若身边的马仔赶紧上前来,拿起铁棍加入战局,帮她格挡着。   纪淮的眼神凌厉,亦冰冷到了极点,像是要活生生地将王思若钉死在原地,声音字字锐利,如同切金断玉:“他受过的每一道伤口,每一滴血,我全都要变本加厉地向你讨回来——”   后门把守的人就如同一碗热油泼进了烈火上似的,一个个全都沸腾起来,枪声,肉搏声,还有刀具之类相撞的声音全都混合在一起。   纪淮的身法像是受过专业的训练,马仔手里的铁棍朝他重重地挥去,被他闪身躲开,旋即又一把握住马仔的手肘,反手一折,铁棍当即掉落而下。   马仔反应极快,当即便一屈身,另外一只手化掌为拳,向纪淮袭去,纪淮这一下却没躲,他硬生生地受下了这一拳,趁机将匕首深深一刺,送入了马仔的体内。   然后他将匕首一抽。   温热粘腻的鲜血喷涌而出,形成一道血箭,在空中泼洒。   匕首上全都是血。   马仔被捅刀,霎时红了眼睛,立刻挥着拳头就要迎上来,纪淮抬腿横扫,手里的匕首再度刺入了他的胸前,划出长长的一道,下一瞬,马仔整个人都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飞。   血线喷溅。   后门处不断地传来人的尖叫声和咒骂声。   王思若没想到纪淮的武力值居然这么强悍,目前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中,她抹了一把嘴角,毫不迟疑地拿出了一把银色的小枪,对准了纪淮,刚想扣动扳机的一瞬,她却被人扑倒了。   ——居然是宋辞。   他的双手上满是血痕,那全都是被刀锋磨出来的,他用王思若卡在绳间的那把刀硬生生地将束缚住自己的绳子全都割开了。   王思若眼睛一瞪,伸手推开他,让她意外的是,宋辞的身体轻得就像是一张纸似的,根本没什么重量。   居然一掀就开。   纪淮也注意到了这边,想赶过来:“小辞!”   但是他却又被注意到王思若有危险而赶过来的人给纠缠住了。   王思若没去管纪淮,她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亮光,她从地上爬起来,头发凌乱,半边脸上全是血,眼里尽是疯狂和极端的决绝,她看向宋辞,都顾不得自己手里的枪掉了,她像是发现了一件多么乐不可支的事情似的:“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宋辞脸色苍白一片,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满是惶恐和绝望。   他能够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变透明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王思若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似的,扭头看向纪淮:“你不打算看一看你的小辞吗?你真的不想知道他的来历吗?你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为了这么一个东西你自残值得吗!”   纪淮心神一震,不由自主地偏头往宋辞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是宋辞刚好处在一个器械在地上投下的阴影中,他只看见了他惨白如纸的侧脸,而就在这一瞬,跟他缠斗的人一棍子狠狠地敲了下来,正中纪淮的后背,纪淮疼得闷哼了一声,眼神转瞬变得凶狠暴戾起来,转身继续和那人纠缠在一起。   那一声闷哼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宋辞的心间回响,震荡不止。   王思若在一边狂笑:“哈哈哈哈,纪淮你真的了解过你的枕边人吗?你那么宝贝他,他有对你付诸过任何的信任吗?他有对你哪怕有一秒的依赖吗?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吗?”   王思若就像是一个恶毒到了极点的巫婆,声音充满了蛊惑和钩子,誓要将人心底最深层的担忧和不安,以及其他所有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勾弄出来,肆意玩弄。   缠斗中,纪淮的身形一滞,再度被偷袭成功,隐隐占据的上风有被压过的势头。   宋辞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在这种时候居然空前地冷静下来了。   不能慌。   不能急。   他看向了王思若,颤抖的指尖紧紧地攥紧了掌心。   王思若大声地高喊道:“你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吗?你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么可悲,我要做一回好人,宋辞太懦弱了,我要把宋辞没说出来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你,其实这个世界——”   她的声音猝然顿住。   正对着她胸口的,是那把掉在地上的枪。   血洞出现在她的胸口处,血慢慢地流了下来,她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狰狞发狂的那一瞬间,扭曲极了。   王思若再也没办法说出剩下的语句,她倒了下去,眼睛还死死地睁着。   宋辞剧烈地喘息着,不断地倒吸着空气,像是一个濒死而极度缺氧的人,他跌跌撞撞地挪到她的跟前,伸手狠狠地扯下了她脖子上的黑绳。   有人看见王思若倒地,霎时便疯了,一边狂呼着你们全都给我去死,一边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按钮。   人声沸腾起来,撕裂尖锐到了极点:“撤离!撤离!!!!”   纪淮三两步扑过来,抱住了宋辞,大步流星地往外飞奔。   在跃出门口的瞬间,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灼热的气浪平地而起,重若千钧,将两人往外狠狠地一推。   巨大的火舌蔓延开来,像是一头浑身火红的巨兽,舔舐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所有人的眼睛全都被刺红了。   下一瞬,无形中仿佛空间发生了扭曲变形似的,一切都充满了违和感,时间被拉得极长,一秒似乎蔓延成了一整个世纪一般。   虚空中仿佛有一个倒计时的时钟,飞速地旋转着。   纪淮和宋辞跌落在地上,狼狈至极,宋辞的脸上掺着血和灰尘,唯有眼睛是亮的——但那却是因为覆满了水光的缘故。   他看向纪淮,眼神是前所未有过的悲凉和痛苦,哀伤到了极点。   纪淮的耳边是巨大的嗡鸣声。   他下意识地去拉宋辞的手,想将他抱进怀里,安慰他。   宋辞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喃喃着说了些什么。   纪淮没有听清。   旋即,宋辞便伸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颤抖着吻了上来。   火光漫天,将半边天空染得血红一片,似乎连月亮都被染上了不详的红色,一片暗沉。   泼天的血腥气和烧焦的气息纠缠在一起,被长风席卷而去。   滚烫的温度近在咫尺。   两人在火光边上,唇齿相缠,紧拥着彼此。   宋辞身体的温度在逐渐流失,纪淮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他伸手想要用力地抱紧宋辞,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稍微得到一丝安全感似的。   但是那一下他什么都没碰到。   纪淮猛地睁开眼睛,他的面前却只余一团空荡荡的空气。   “小——”纪淮张皇失措,胸口像是被人挖空了一块似的,风一吹便是一道大口子,他想要喊些什么,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他到底是要喊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又为什么会受伤?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他的身边?   那个人到底是谁?   纪淮的脑袋忽然泛起了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生生被刺穿了似的,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生平第一次痛得忍不住,想要呻.吟出声来。   大片的眩晕感袭来,纪淮闭上了眼睛。   第100章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穿透了窗幔,落入了房间内,投射在床上趴着的人身上,给他俊秀的五官增添上一层暖光。   宋辞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角边还是湿的。   这是一间他再熟悉不过的单身公寓,房间里很整齐,壁纸是浅灰色的,地板光洁锃亮,曦光从窗格间爬进来,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他的身上穿着睡衣,床头柜上面还有一些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和没喝完的半杯奶茶。   在枕头边上放着他的手机。   宋辞撑着额角坐了起来,半边脸颊仍然火辣辣的泛着疼痛,宛如刀割一般。   他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恍惚地适应着他自己原本的世界,旋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拿起了枕头旁边的手机,迅速地打开了绿江app,然后去翻桥上的你这本小说。   但是他在搜索框搜的时候,显示的结果却是此书不存在。   宋辞的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去翻自己的已阅列表。   他看文的时候,买完v后习惯随手下载下来。   宋辞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地滑动着,旋即,他找到了桥上的你这本书,而奇怪的是,这本书的状态从线上变成了本地导入模式。   宋辞死死地盯着屏幕,半晌,忍耐性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其点开了。   但是点开后显示的内容却是一片乱码。   什么都看不见。   宋辞颓然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分开前的最后一幕,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滑过了脸上的伤口,一片艰涩。   这时,有人在他的房门外面急切地敲着门,一声声地喊着小辞。   宋辞从床上爬起来,失魂落魄地摸到了门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西装的男人,眉目与宋辞有几分相似。   来人是宋辞的哥哥,宋晨。   宋晨一看见宋辞的脸,霎时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小辞,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宋辞摇摇头,折身回去,根本就不想说话。   宋晨跟着走进来,把门带上,声音尖利:“是不是公司里有人欺负你了?”   宋辞才二十三岁,因为对娱乐圈感兴趣,所以一毕业就进了自家的公司做艺人,宋父宋母在宋辞面前一副严苛至极的模样,告诫他如果混不出名堂来就回家好好上班,可一转头,在宋晨的面前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为宋辞保驾护航,如若他出一点差池,唯他是问。   而现下宋辞现在的模样简直太吓人了,脸上就像是被人划过似的,半边脸都是肿的,而且宋辞的眼角边也都是湿的,应该是哭过了。   宋晨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已经认定了宋辞就是受到了欺负。   宋辞哽咽着伸手擦了擦眼睛,却不经意间露出了伤痕斑驳的手腕,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宋辞垂着眼眸:“没有……”   宋晨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敢置信:“没有王法了还?宋辞你给我说清楚!到底那个人是谁!”   宋辞看着他,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地往下掉:“这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宋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宋辞没有心思去找更多的借口敷衍他,轻声道:“我爱上了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不能跟我在一起,我受不了了,就……”   宋晨的表情凝固了,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信息量,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那个人是疯了吗?小辞这么好居然还忍心不答应他?   第二个想法是,得了,这个人估计是狐狸精变的,小辞年纪小,一时被糊弄了也是有可能的,居然还能让小辞自残,这种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进他们宋家的门。   宋晨松开了宋辞的手,转而去找医药箱,克制了一下,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表情狰狞起来,他尽量让声音显得温和体贴:“那什么,那是谁家的姑娘?”   宋辞坐在床边,低着头:“那是个男人。”   宋晨:“……!”   宋晨的表情霎时扭曲起来,在脑子里上演了数百种套麻袋沉河的手段,他拎着医药箱走到了宋辞的身边,捉过他的手,开始给他上药,沉声问道:“叫什么?我见过吗?”   宋辞毫无知觉地任由他上着药,平时那么怕疼的一个人今天连一声疼都不喊,活像是被魂穿了似的,半晌,他才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你没见过,但他是个很好的人。”   宋晨开始自我反思为什么平时对宋辞关心那么少,为什么没有在他身边看好他,没曾想这么轻易的就让自己的白菜被猪拱了,一时之间心情颇为复杂,不禁啧了一声:“看人不能只看表象,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他发展到了哪一步了?”   宋辞看了他一眼:“……天天一起睡觉的地步。”   其实他更想说他和纪淮已经结婚了,但是怕吓到他。   咔嚓一声,宋晨手里的棉签被直接掐断了。   宋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宋小辞。”   宋辞酝酿了一会儿,强迫自己一遍遍地去回想纪淮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满脸水光,眼睫和眼眸全都湿润一片,他看向宋晨,嚎啕大哭起来:“哥,我不能没有他,我没了他就不能活。”   宋辞是那种很乖巧很精致的长相,从小就像是一个娃娃似的,随手戳一下都怕碎了,宋家人虽然明面上对两个儿子都是一样严厉,但实则一直若有似无地偏袒宋辞,宋辞从小到大也都是宋晨一直保护着他,把这个弟弟当成妹妹一样疼。   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宋辞只要干嚎两嗓子,宋晨就立刻撸起袖子上了,无论宋辞做了多荒唐的错事,只要他挤一滴眼泪出来,宋晨就霎时忘了自己的立场,缴械投降了。   而如今这种嚎啕大哭级别的……一般得是天塌下来了宋辞才会用的招。   宋晨习惯性地扯了纸给他擦眼泪,心一软,哄道:“你别哭你别哭,这……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宋辞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已经成年了,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我爱他,他对我特别特别好。”   看着宋辞哭得天崩地裂,生无可恋的模样,宋晨只能强行把气全都摁下了,软下声音道:“你要是实在喜欢他,就把人带回来给我见见,等过了我这一关,我再跟你回头向爸妈说去。”   “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宋辞的眼神恍惚了一瞬,“我没办法把他带过来跟你见面。”   宋晨奇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在不能见到他的情况下,得把你交给他?”   宋辞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宋晨一愣。   宋辞:“对不起。”   宋晨皱起了眉头:“你在为什么而道歉?”   “……以后你就知道了。”宋辞的声音很轻,“哥,我也真的很爱你们,特别很高兴能够做你们的家人。”   宋晨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怎么都说不上来。   宋辞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因为脸上和手上的伤,他停下了所有的工作,一心一意地回家养伤陪家人。   他没跟宋父宋母说自己受伤的原因,也没让宋晨提,宋晨这两天一直在调查宋辞喜欢的人是谁,可是怎么都没结果。   宋父宋母也很茫然,旁敲侧击了好几次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那天晚上的时候,宋辞亲手做了一大桌的饭,然后给每个人都写了一封信,信没有直接送给他们,他放在了信箱里面。   在饭桌上,他认认真真地跟每一个人都说了很长的话,类似于分离前最后的告别。   等回到了房间后,宋辞拿出了手机查看桥上的你的更新。   是的,这本书虽然不存在了,虽然变成了乱码,但是它每天依旧在更新,最新的更新内容是可以看的,全都是纪淮的个人日常。   纪淮在宋辞离开后,就忘记了他,但是每天回到家后,他却依旧保留了原来的习惯,衣柜留出半边来,睡觉也只睡半边。   在路过体育馆,看见里面开演唱会的时候,他会一个人站在那儿好久,一直盯着舞台发呆。   在书房里处理工作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往地毯那边看。   经常一个人做饭做着做着,就忽然停了下来。   纪淮还在书柜的最底下找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段话:外出拍戏,归期未定,勿念。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这段话后,纪淮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提笔在下面加了一句话:一直都很想念。   写完了这段话后,纪淮盯着纸条看了会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写这句话,但他还是轻轻地将它收了起来。   然后他就又不经意间翻到了另外的东西。   那是一个本子,本子里面写了大段的歌词,看着歌词,纪淮的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再往下翻,是……纪淮的画像。   笔触细腻,情感真挚。   纪淮一愣,安静的思考了一会儿,又将视线投注到了另外的一沓本子上面。   他随手翻开,里面写的全都是情诗,热情奔放的,含蓄内敛的,古今中外,全都囊括。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纪淮那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觉,他觉得自己像是丢失了很重要很重要的宝贝,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也无从寻找。   ……   看完了今天的更新后,宋辞闭上了眼睛,手里攥紧了同心石。   满满的全都是对纪淮的心疼。   穿回来的这两天,他终于想起来了饶川所说的“情感交互”是怎么回事。   桥上的你这本书烂尾了,但是作者在微博上更新了纪淮的个人番外,那篇番外里面,纪淮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完了一辈子,不再相信任何人,他觉得靠近他的全都是不怀好意的人。   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随着年纪大了,家人,朋友,也一个个慢慢的离世了,到了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身边连一个能够跟他说话的知心人都没有。   最后的最后,纪淮死了,他的墓碑上面刻了一句话——这个世界没有爱情。   当时宋辞晚上喝了点酒,看完了更新后,瞬间心酸起来,摸着屏幕喃喃道:“有的。”   他的声音犹带醉意,却无比笃定:“肯定有的。”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他穿书了。   他是为了纪淮而穿书的,从始至终,他都是为他而来。   只是他喝醉了,不记得他们的开始。   但是现在,他绝对不会错过和纪淮的结局。   宋辞手里的石头蓦然绽放出温润柔和的光芒。   宋辞一头陷入了深眠中,就像是被一阵柔和的风轻轻地吻过了脸颊。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只能选择一段人生,你选择了那边,这一边的人就会忘记你,你确定吗?”   他不是一个好弟弟,也不是一个好儿子。   他没能在家人面前好好的尽孝,但是他能够确定,就算他离开了,宋晨也会好好的照顾宋父宋母,他们一家三口也会幸福的生活下去,忘了他,也挺好的。   但是纪淮只有他一个人了。   人的一生那么短,他不想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他只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做想做的事情,去抱抱那个等着他的人,去好好的爱他,用自己的余生。   宋辞做出了决定:“确定。”   眼前一片黑暗,身边似乎穿梭过扭曲变形的空间,宋辞闭上了眼睛,就像是在经历一场长长的梦。   柔和而缱绻。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大片刺眼的阳光泼洒而下,却并不炽热,天边云卷云舒,长风从天际滑过,轻盈灵动。   宋辞站在了一块草坪面前。   不远处铺展着一条长长的红毯,红毯周围有花环,宾客们。   一对新人正在举行婚礼。   这里是……宋辞第一次穿书时候的地方。   宋辞缓慢地眨动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旋即,他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那边的声音很平淡:“你好,请问哪位?”   一阵风拂过,吹得草坪上的青草鲜花前俯后仰,绿浪翻滚,空气中溢满了清新芬芳的气息,金黄的光线洒下,铺陈了一地的柔光。   宋辞迎风而立,脸上慢慢地扬起了一个微笑:“你曾经跟我说过,每次回家之前要跟你提前打电话报备,但是我好像没有一次做到过。”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一滞,旋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的声音传来。   记忆苏醒在宋辞穿回来的那一刻起。   宋辞带着笑继续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得遵守约定,纪先生……我回来了。”   很抱歉让你久等了,我来得有点迟。   但是我会用接下来所有的余生,来弥补你。   第101章 番外   侧耳倾听开播后,宋辞就开始了各种行程到处飞的生活。   经常回家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凌晨。   宋辞坐在车厢里,膝盖上放着剧本,花蔓蔓喋喋不休地给他规划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宋辞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打了个哈欠,耐心地听她讲话。   今天他才刚刚上了一个综艺回来,为了宣传他的新剧,综艺邀请了他和新剧的女主,两个人互动演了段剧里的戏,反响很好,后面主持人又问了几个情感问题,这个其实也是在高全的安排之内的,为了把纪淮引出来。   宋辞其实想给纪淮一个名分已经很久了。   铺垫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所以今晚宋辞就直接在综艺上官宣了,宋辞如今是炙手可热的一线小生,综艺也乐得去蹭宋辞的热度,双方一拍即合。   于是今晚热搜就全都被宋辞和纪先生的词条占据了。   听完了花蔓蔓的汇报,宋辞微笑着回了句知道了,旋即便下了车,跟花蔓蔓道别。   回到家后,宋辞已经做好了纪淮会很开心很感动的心理准备。   向全国人民公开什么的,一般伴侣都会觉得自己受到了珍视吧?   尤其是像纪淮那种不擅长用语言表达,一向喜欢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人。   纪淮说不定还会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宋辞越想越觉得开心,嘴角都忍不住扬了起来。   然而等到他进门了后,他便宛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满腔的喜悦霎时凉了下来。   客厅里是空的,厨房里冷冰冰的,连灯都没开,往常会给他准备的零食和宵夜全都不翼而飞,饭桌上什么都没有。   而且更重要的是,纪淮也不在,他没有在一楼等着他,等着抱抱他。   宋辞不敢置信地看着空无一人、且无任何可以吃的东西的一楼。   他站了一会儿,走上楼去。   二楼的走廊里黑漆漆一片,没有开灯,走廊的尽头里透出一线白光,那是书房的方向。   宋辞对着书房挑了一下眉。   都说小别胜新婚,更别提宋辞还是在失踪了整整三个月后才回来的——书里的世界和现实世界时间流速不太一样,纪淮对失而复得的宋辞看得很紧,宋辞刚回来那阵他晚上都睡不着觉,非得亲眼看着宋辞才行。   而经过了这小半年,纪淮才慢慢的放松下来,确定了宋辞真的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每一次宋辞拍完戏或者赶完行程回家,纪淮都是守在家里给他做好吃的,或者直接去接他的。   今天,在知道了宋辞要回来的情况下,纪淮不给他准备宵夜就算了,听见了开门声不下去见他也算了,深更半夜,他在书房里干什么?   难不成是公司有什么紧急情况?   宋辞沉吟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得做个体贴的伴侣,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去打扰对方,不能随随便便的无理取闹。   向全世界公开什么的……不算什么大事。   虽然有点失落,但宋辞很快也就想开了,他回到卧室里,洗了个澡,然后上了微博,发了一条动态:希望往后余生里,与你携手共度,喜乐有分享,冷暖有相知,同量天地宽,共度日月长。   纪淮没开微博,他便在相册里找了一张照片,是他和纪淮之前去公园里散步的照片,他俩站在桥边,宋辞靠在纪淮的肩膀上,夕阳西下,照片里的他们只有一对背影,看上去十分登对。   发了微博后,宋辞便收起了手机,打算就这么睡下了。   堪堪躺下三分钟不到,宋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幽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一等……他怎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这个场景为什么就这么的……似曾相识呢?   宋辞冷静地想了几分钟,终于艰难地从记忆深处拎出了一个画面。   纪淮上一次半夜还待在书房,那是因为宋辞 抱抱这个热搜词条……   宋辞嘶了一声,皱着眉头想了会儿,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保险起见,宋辞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出卧室,穿过长廊,来到了书房门口。   他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   宋辞于是伸手将门推开了。   纪淮这一次没有坐在书桌后面,他坐在宋辞经常躺的小沙发上,手里握着本书,侧脸轮廓深邃极了,周身散发着并不是那么愉悦的气场。   宋辞走到他的身边,紧挨着他坐下,歪头看过去,发现纪淮的手里正拿着本清心咒。   他差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可能是因为要看书的缘故,夜晚的光线不如白天,纪淮便戴了副眼镜,无框的,衬着他深刻俊美的脸,散发着一种高冷禁欲的气息。   宋辞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脸:“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   纪淮不为所动,仿佛是个端庄正经的柳下惠,而宋辞就是专门来狐媚他的妖精,就连握书的姿势都没发生半点变化:“看会儿书再睡。”   宋辞噢了一声,嘴唇上移,轻轻地咬住了纪淮的眼镜架。   纪淮呼吸一滞。   眼镜从鼻端滑落,旋即掉落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宋辞抱着他,声音含笑:“你又在闹什么?”   纪淮抿着唇没说话。   宋辞想了想,手指一路顺着纪淮握书的那只手游移过去,然后落到了书的边缘,他用了一下力,那本书便成功地从纪淮的手里移到了他的手里。   宋辞将书随手放到一边,软下声音:“书比我还好看?”   纪淮还是不说话。   宋辞拉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头靠着他的肩膀,吐息全都喷洒在了纪淮的脖颈间,暧昧难耐:“这么长时间没见,你难道不想抱抱我吗?”   空气无端升温起来,带着丝丝缕缕的热意。   宋辞身上淡淡的清香与纪淮身上的冷香糅杂在一起,互相缠绕,像是一张网似的,将两人笼罩其间。   每一寸空气仿佛都充满了难言的诱惑力。   落地灯的灯光洒落,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地上,难分彼此,像是融合在了一起一般。   纪淮偏头看向宋辞,眼神轻轻一闪。   宋辞又凑上前去,咬了一下纪淮的喉结。   然而下一瞬,纪淮便反客为主,抱住了宋辞,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低头便吻了上来。   宋辞顺势揽住纪淮的脖子,倾靠向他。   然而不一会儿,他便被吻得浑身乏力,眼眸里覆上了一层盈盈的水光,身体软了下来,倚在了纪淮的怀里。   宋辞抵着他的肩膀,控诉般地道:“今天你都没有给我做东西吃。”   以往每一次宋辞回来的时候,纪淮都会很用心地准备的。   由奢入俭难,宋辞已经被惯出来了,从先开始的“这好像有点麻烦纪淮”到后来的“纪淮太爱我了,我不吃太对不起他了”,一直到今天的“回家没看见吃的东西就很不适应”。   是会有落差感的。   纪淮拥着他,淡淡地道:“你不是都已经吃饱了吗。”   “什么?”宋辞一脸茫然,“我哪儿吃东西了?”   因为知道纪淮肯定不会让他回家饿肚子,所以他一般回来前都不会吃东西的。   纪淮也应该知道他这个习惯啊?   纪淮低头咬了他的唇一下,力道有点大,简短道:“节目上。”   宋辞被咬得有点疼,嘶了一声。   节目上……综艺节目?   等一下,宋辞似乎想起了什么。   ……为了宣传新剧,他和女主配了一段戏。   女主演的是个丫鬟,他演的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那段戏是女主做好了一碗桃花羹,做给她仰慕的男二喝的,男主忍不住,上前拦住女主,调戏了两句,还把人家的桃花羹夺了。   夺完了还不算,还忒嘴贱地道,想拿回去?那你亲我一下啊。   女主气急,和他纠缠,结果脚底一滑,男主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人就跌了下去,狗血地吻在了一起。   这是两个人的初吻。   男主心跳得很快,可偏偏还不想掉偶像包袱,故作轻佻地道,你的嘴唇比桃花羹甜多了,既亲了我,我说话算话,你把这个不太甜的桃花羹拿走吧。   当即把女主气得……打了他一拳头,就走了。   桃花羹还留在原地。   这毕竟是女主做的东西,男主不想浪费,想了想,觉得占一个便宜也是占,两个便宜也是占,不如全占了,不辜负自己的恶名,于是就把它也喝完了。   就是这么段戏。   纪淮贴着他的唇,轻轻地厮磨着,手在他的腰间滑动,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桃花羹好喝吗?”   看来纪淮是……看到这儿估计就被气得直接关了电视,根本就没看接下来的情感问答环节,宋辞可是直接官宣了,要不然他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宋辞努力绷住不笑,求生欲颇强,他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道:“不好喝,真的。”   纪淮加重了力道,挑了一下眉:“哦?”   宋辞吻住他,低低地道:“我没吻她,那只是借位而已……我跟导演说了,我家家法极严,不拍床戏不拍暴露戏份,最好连吻戏都不要有……我很乖的。”   纪淮轻轻笑了下:“真的乖吗?”   宋辞的唇瓣嫣红,仰头看着他,眼神迷离。   纪淮抱着宋辞回了卧室。   ……   迷迷糊糊中,察觉到纪淮也躺了下来,靠在了他的身边,宋辞闭着眼睛勾了勾纪淮的手指。   纪淮嗯?了一声,以为他是想他抱他,于是驾轻就熟地揽过了他。   宋辞倚着他,喃喃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纪淮嗯了一声。   宋辞的唇角微微上扬:“……我又去求了一回签。”   古灯佛堂,莲台上佛祖垂眸浅笑。   叮的一声,古铃声悠长,衬得深林格外寂静庄严。   宋辞默念完和上次一模一样的问题,转动签筒,一根签掉落了下来。   上面写了一行字。   纪淮睁开眼睛,想起上回宋辞求的签,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宋辞凑过去,安抚地吻了他一下,脸上满是愉悦:“是个好签,我好开心啊。”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们会永远永远走下去,走过春夏秋冬,岁岁年年,年年岁岁。   岁岁平安,一生欢喜。   第102章 番外   暑假因为太热, 老人受不住,又不爱吹空调,一向都是去山上的一个宅子住的。   每年夏天,纪家都会挑人轮流去陪她。   老太太平日里对小辈好,一贯和气,大家都喜欢跟她住,所以每回想去的人都络绎不绝。   今年就轮到了宋辞和纪淮,三天一轮回。   宋辞早上被纪淮从被子里扒拉出来的时候, 满脸困倦,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收拾行李的时候。   宋辞坐在椅子里,看着纪淮将两个人的行李物品之类的东西收到了行李箱里面。   住三天, 他们的东西又不多, 加起来用个小行李箱就够了,收拾起来也方便。   宋辞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期间还被纪淮塞了一些小零食糖果之类的东西, 让他装好。   宋辞觉得收拾行李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 不能全程都由纪淮来动手。   于是在最后纪淮要合箱之前, 宋辞去了一趟书房,打算拿两本书带上, 听说山里的宅子比较寂静,周围都是树林溪流什么的,很适合看书。   他早就想好了,要带上两本睡前读物。   宋辞来到书房,踮起脚去拿最上面的两本书, 拿下来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哗啦一声,书倒了一排。   宋辞赶紧将它们全都竖了起来,又一排排放好。   放完最后一本书的时候,被压在书下的一张淡黄色的信纸露出了小小的一个角。   宋辞眨了眨眼睛,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上面的字遒劲有力,力透纸背,只短短的一句话:你好,那天我们曾一起在屋檐底下躲过雨,我借了你一把伞,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觉得你很可爱,我们可以进一步认识吗?   宋辞:“?”   落款是JH。   宋辞翻来覆去地把这张纸研究了一下,刚开始他还想笑,这一看就是情窦初开的纪淮写给某位女同学的情书,他一度还想将这张纸拿到纪淮的面前去取笑他。   没想到纪淮学生时代也这么端庄正经啊。   这封情书也太符合他的作风了吧。   但是嘴角才刚刚掀起,他便顿了一下   等等,按照原著的设定,纪淮的情史其实并不丰富,他只在高中对原主动过心。   也就是说,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封情书八成有可能是写给原主的?   宋辞堪堪扬起的唇角霎时一僵,过了会儿,他拿着信纸的手垂了下来。   宋辞不是一个小气爱吃醋的人,他也不会瞎计较纪淮没遇见他之前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性质不一样。   原主才是纪淮的白月光,甚至被纪淮爱得死去活来,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的那种,就差没把人当祖宗供着了。   而且宋辞和纪淮最先开始的结婚,还是因为占了原主的身份。   那两个宋辞,纪淮究竟更喜欢哪一个多一点?   还给原主写情书用这么倾慕的口吻,觉得对方很可爱什么的   纪淮给他可什么都没写过。   纪淮收完所有的东西,就差没捎上宋小辞了,在二楼找了一圈后,终于在书房里找到了他。   宋辞听见动静,看了纪淮一眼。   纪淮没注意他的神色,自然而然地走过来:“要拿什么书?”   宋辞扬了扬手里的两本书,一本是浩瀚宇宙,一本是观星手册。   纪淮顺手接过来:“走吧。”   丝毫异常都没发觉。   宋辞顿了会儿,也跟了上去。   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后,两人坐上了车,纪淮来开,宋辞坐副驾。   路程有点长,需要两个小时。   宋辞坐在副驾上面,一上车就闭着眼睛小憩了会儿,这也是纪淮早上将他拉起来的时候哄他的话,让他在车上多睡会儿。   昏昏沉沉地睡了会儿,睁开眼的时候,宋辞的座椅被调低了,眼睛上也戴了眼罩,身上盖了条小被子。   宋辞往外面看了眼,发现还在路上。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嗓音沙哑:“我们还有多久到?”   纪淮:“还有半个小时。”   宋辞又重新躺了回去,噢了一声。   纪淮摸出一颗糖来,递给了宋辞。   第一次回纪家的时候,纪淮曾经问过一句喜不喜欢吃糖,宋辞回了句还好,自那之后,纪淮的身上总是带着糖。   其实宋辞对糖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喜欢。   但因为纪淮的这么一个习惯,他也被养得开始嗜甜起来。   宋辞将糖含进嘴里,甜味顺着味蕾蔓延开来,丝丝缕缕,清甜香软。   甜味一路灌进心底。   “刚才做了个梦,”宋辞咬着糖,含糊不清地道,“梦里回到了高中。”   纪淮看着路况,分神听他讲话:“嗯。”   纪淮的话不多,但是每次听宋辞的话的时候都很认真,虽然从表面上来看并看不出来这一点。   “我高中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高年级的学长,”宋辞把糖嚼碎了,甜味更浓了,他垂着眼眸,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路,“我还给他写过情书。”   纪淮的眼神轻轻一闪,他没接话。   “我们差一点就在一起了,他真的特别好特别温柔,”宋辞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觉得遗憾,“每天给我讲题目,还给我带早餐,每天提醒我天气变化。”   “是吗,”纪淮的声音淡淡的,“那他怎么没答应你?”   宋辞眨了眨眼睛:“他怕影响我学习,他想能够跟我考同一所大学,他说如果我考上了,他就跟我在一起。”   “可惜了,”纪淮的语气不辨喜怒,“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宋辞:“……”   不行,他差点就绷不住想笑了。   “宋小辞,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身份。”纪淮目视前方,面无表情,“你的先生就坐在你的身边,你做梦梦见了自己的初恋也就算了,还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可能你对自己已婚的状态认识得并不够深刻?”   宋辞隐忍般地攥紧了掌心,偏头看外面,怕自己笑出声来,语速飞快地道:“他还夸我可爱,还说没有遇见比我更好的人,他说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他会对我好一辈子。”   前面是一个红绿灯路口,刚好是绿灯。   车停了下来。   纪淮没说话。   宋辞觉得有点奇怪,刚想偏头看看纪淮的反应,忽然头顶便笼上了一层阴影,下一瞬,纪淮便吻了上来。   这个吻有点凶,也有点粗鲁的意味。   宋辞唔了两声,习惯性地伸手抓住纪淮的衣服。   他刚刚才吃过糖,唇间尽是甜蜜。   纪淮咬着他的上唇,力道有些大。   宋辞轻轻吸了口气,纪淮松开了他,眼眸暗沉:“我对你不好吗?”   宋辞捂住嘴唇,眼眸氤氲着层雾似的,又黑又亮:“咬我算是对我好?”   纪淮轻轻笑了声:“那当然不算。”   宋辞看着他。   “那我就做个坏人吧,好人让你那个初恋当去。”纪淮的声音霎时变得很温柔,“我还可以对你更坏一点,要不要试试?”   如果纪淮对坏的定义是咬他吻他的话   那么更坏一点的意思就是   宋辞的耳根子一红,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红绿灯变换,纪淮重新发动车子。   宋辞看了会儿窗外,状似不经意般地道:“你的初恋是什么样子的?”   问这句话的时候,宋辞一直看着窗外。   好似从上车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在避免和纪淮对视。   纪淮安静了一瞬,淡淡地道:“我的初恋是你。”   “骗人!”宋辞想也没想地偏头看着他,“我都看见了,你给原来的那个也叫宋辞的人写过情书!你还说他可爱!想跟他进一步认识!”   说完这一段话后,车厢里霎时一静。   只能听见空调工作时发出的轻微嗡鸣声。   两人对视了两秒,纪淮的唇一勾,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所以,你是在看完了那封情书后意难平,然后才现编出来的刚才那些?”   宋辞张口反驳:“我才没有”   然而纪淮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冷静了下来,设想了一下,如果我是那个人,你就在我的身边,和我每天一起上学,你又这么可爱,在我特别喜欢你的前提下,我不太可能会在收到你的情书后还客气地拒绝,说什么考上大学后再在一起的这种话的。”   宋辞霎时熄了火   他刚才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根本没想这么多。   顿了几秒钟,宋辞结结巴巴地道:“但是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很自律很有计划目标”   “宋辞,”纪淮温和地看着他,“你再在我面前夸一个其他的男人好试试?”   宋辞:“……”   不敢吱声。   终于到了目的地。   车停在了一个开阔的广场里,四周全是寂静的绿林,风一吹,便飒飒作响。   纪淮解开安全带,宋辞低着头,也打算解开安全带下车,但是还没来得及推开车门,纪淮便伸手拉住了他。   宋辞回头,眉眼耸拉着,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欺负似的。   纪淮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抱住他,亲昵地挨着他的额头:“到底是不是你编出来的?”   宋辞幽幽地看着他,不说话。   纪淮吻住他的唇,轻轻的,这一回特别温柔,像是一个极具有耐心的绅士一样。   宋辞一向吃软不吃硬,很快便在这种攻势下败下阵来,几乎化成了一滩水。   纪淮贴着他的唇问道:“是不是,嗯?”   宋辞小小声地嗯了一声   他家教严,高中不可能有恋爱的机会的。   纪淮低低地笑了起来。   宋辞像是一只被逗得炸了毛的小猫似的,刚想伸手把他推开,纪淮便拥住他,在他耳边道:“宝宝,你就是我的初恋。”   他稍稍退开一些,紧盯着宋辞的眼睛:“我要跟你说一个秘密,有可能它对于你而言很荒谬,但是实际上它就是发生了。”   宋辞的心加速一跳,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   纪淮一字一顿地道:“我有上一世的记忆,我是重生回来的。”   宋辞的呼吸一滞,脑子空白了一瞬,想不出自己该作何反应。   “上一世我记得我好像是和原来的宋辞在一起过但是那段记忆很模糊,像是被人强行灌输的似的,”纪淮喃喃道,“这一世一醒来,就遇到了你,也就是在婚礼现场。那封情书,我是记得一些,但现在让我去想到底是为什么给他写,我也不清楚,就像是有人强迫我去做的一样。”   宋辞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纪淮居然这么坦诚,他一问,纪淮就直接对他坦白了,丝毫不藏着掖着。   而反观他自己   他似乎到现在都还欠纪淮一个解释,他到现在都没跟他说过自己的来历。   “在我眼里,”纪淮深深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润柔和的笑意,“现在在我面前的宋小辞才是天下最可爱的,谁都比不上你。”   这句话就像是一捧掺了蜜的温水似的,柔柔地灌进了宋辞的心底,将那点难平的醋意和执念,全都化解了,然后变得一片甜蜜。   宋辞唔了一声,想了想,也十分诚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偷看你的情书,看了也应该及时地跟你说,而不是胡编乱造,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纪淮笑了一声:“不会。”   他伸手捏了捏宋辞的脸:“我还挺喜欢你这样子的,特别可爱。”   宋辞凑上前去,轻轻地吻住了他。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细致绵长的吻。   ***   安置好了后,两人去陪了会儿老太太。   老太太信佛,在避暑山庄里特地为她修了座佛堂出来,老太太每天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那儿。   他们过来了,轮流来陪老太太的纪薇和庄然也得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两个人发展了大半年,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刚新婚才一个月。   谁知道天公不作美,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雨来,夏雨来势猛,轰隆声连绵不绝,豆粒大的雨点兜头砸下,看着吓人。   老太□□然地念着经,一点都没被惊吓到。   纪薇怕打雷,于是夫妻俩便决定第二天再走。   午睡后四个人打了会儿牌,纪薇便提议要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小事一向都是由纪薇做主,庄然都听她的。   宋辞随意,于是被拉入了伙。   纪淮怕他输得回来找他哭,于是纡尊降贵地也加入了他们。   第一把纪薇抽到了真心话。   庄然想也没想地问道:“你最喜欢的人是我吗?”   纪薇毫不犹豫地亲了他一下:“那必须啊。”   宋辞:“……”   纪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第二把轮到了宋辞抽,宋辞也抽到了真心话。   他霎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但是纪薇笑了两声,居然没为难他,只问道:“你和我哥结婚至今,有没有特别想对他说的话?”   宋辞犹豫了一下,没能在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纪薇笑眯眯地摆了一下手:“没关系的,这种私房话其实也可以背着我们偷偷地说。”   宋辞摸了摸鼻子,看了纪淮一眼,纪淮对他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四个人的真心话大冒险注定不会多好玩,再加上纪薇和庄然虽然明面上是玩游戏,实则却是花式秀恩爱,腻到简直不行。   没过一会儿四人便散了场。   纪淮和庄然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商讨一下,于是便去了二楼。   纪薇和宋辞在一楼负责做晚饭。   两个人一边做菜一边闲聊,什么娱乐圈中谁谁谁地下恋情是不是真的啊,谁谁谁的私生子到底是哪位   宋辞如今是一线的地位,知道的内幕远比旁人多得多,纪薇又一贯是爱聊八卦的,两个人聊起天来简直停不下来。   做饭做得差不多的时候,纪薇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宋辞,你真的没有想和我哥说的话吗?”   宋辞愣了一下:“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其实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他就察觉出来了,纪薇问的问题,像是有意问的一样。   “你不是和姐夫一样也消失了一段时间吗,”纪薇叹了口气,神色正经起来,眼眸垂着,“那段时间,我哥过得很不好。”   宋辞的动作一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穿书回去的那两天里,他在书上看见的纪淮的日常。   虽然那只是简单的文字,但却足够让宋辞的心揪起来。   而纪薇是看着纪淮过过来的,纪薇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向来感情粗神经也粗,从来不擅长观察别人,但是现在她却说纪淮过得不好。   那就证明,纪淮过得不好,这个不好,远远超过了宋辞的心理预期。   宋辞的心也跟着发颤,他低低地道:“我对不起他。”   “不用说对不起。”纪薇认真地看着他,“你知道的,他要的不是你的一句对不起。”   纪淮要的不是他的对不起。   宋辞一直都知道。   他还记得在想走的那个晚上,纪淮对他说的那句话,只要他不走,他就什么都不问。   直到他消失了三个月又回来,纪淮也是什么都没问,甚至连提都没有多提一句。   白天还看不太出来,但一到晚上,纪淮就特别没有安全感   可能也是因为宋辞之前那次想在半夜离开的原因,纪淮有些心理阴影。   他其实也是惶恐的。   但是他可能永远都不会问出口。   宋辞闭了闭眼睛,嗯了一声,声音艰涩:“我知道。”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纪薇也不再多说了。   吃完了晚饭后,大家一起陪老太太听戏。   老太太年纪愈发地大了,记性不好,听完戏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宋辞,还挺高兴:“小辞,你终于回来了啊。”   宋辞回来的这大半年其实也见过她,但是老太太忘记了。   宋辞心头蔓延开一股极其复杂的滋味,他轻轻地点点头:“是的,我回来了。”   老太太再三确认道:“以后都不走了吗?”   宋辞:“以后也不走了。”   老太太笑了起来:“唉,那挺好,那挺好。”   那股复杂的滋味在老太太的这句话里加深,像是苦瓜汁似的,在心头留下重重的痕迹,心都几乎被拧成了一团,苦味浸透,难以忍受。   宋辞甚至都没有勇气回头去看看纪淮的表情。   晚上又下起雨来,雨声淅沥,打在芭蕉叶上,溅起水花。   纪淮和宋辞一起回的房间,宋辞在后面,刚刚合上门后,他便从身后抱住了纪淮。   纪淮偏了一下头:“怎么了?”   “我也要”宋辞的声音很轻,“也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室内很安静,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开灯。   只能听得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纪淮:“什么事?”   “之前有跟你说过,我不是原来的宋辞,我是另外一个人。”宋辞定了定神,不给自己任何反应的机会,一股脑地道,“还有一件事得跟你说。”   纪淮嗯了一声。   宋辞甚至都听得见自己心脏的狂跳声:“你还记得我给你写过的歌吗?”   那首歌名为欢喜。   ——浩瀚宇宙中有无数星尘,眨着眼睛在闪烁,指引着我来到你的小星球。   纪淮的记性很好,更别提这首歌还是宋辞特地给他写的,作为他的生日礼物,他点了点头:“记得。”   宋辞的头抵在他的背心,低低地道:“我其实是来自另外一个平行宇宙,虽然这可能很荒谬,我先开始也是没办法接受的纪淮,我是为你而来的,我穿回去的那三个月里,我想好了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以后也永远都不分开了,所以我回来了。”   这已经是宋辞能够想出来的不违背世界定律的最好的解释了。   也是纪淮比较容易能够接受的一个。   纪淮的呼吸停了一瞬。   “我一直都没跟你坦白过,但是你依旧信任我,爱我,无条件的保护我”至今想起纪淮为他所做的一切,宋辞的眼眶不自觉地开始泛酸,“真的很谢谢你,也很抱歉今天才说。”   回来的这么长时间里,纪淮没提,一切表现如常,宋辞也就忘了这回事。   但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过来,纪淮不是不在意的,就连只跟他见了两面的老太太都对他这么挂念,就连纪薇都忍不住跟他控诉纪淮过得并不好。   只有他像个单纯的傻子,活在纪淮制造出来的假象里,如此心大的拖到了现在。   爱情中需要给对方足够的安全感。   纪淮需要的安全感,宋辞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他被纪淮宠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一直以来,都是纪淮在付出   这是不对的。   宋辞一寸寸地用力,将纪淮抱得更紧了一些,他的声音有点哽咽:“纪淮,我爱你。”   纪淮猛地转过身来,眼睛在黑暗中仍然很亮。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个人握着氢气球,总是害怕它会飞走,但是有一天这个氢气球忽然告诉他,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它爱他,他愿意为了他而停留下来。   纪淮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小辞,你再说一遍?”   宋辞环住他的脖子,贴近他,嘴角扬起,重复了一遍:“我说,我爱你,我再也不离开了,我要和你好一辈子。”   纪淮将他抱了起来,宋辞低呼了一声,赶紧环紧了他。   纪淮吻住他,这个吻和之前所有的完全不一样,饱含浓烈炽热的情感,就像是喷发的岩浆一样。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吻着就吻到了床上去的。   两个人拥着彼此,似乎要把所有所有的情绪,全都化入这个吻里面。   厮磨,靠近,啃噬。   一吻结束。   纪淮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道:“不用你道谢,也不用你道歉。”   宋辞仰头看着他,气息还未平复下来。   纪淮伸手抚着他的眉眼,用手指临摹着他每一寸皮肤,唇角勾起:“我爱你,所以为你做的这些,我很高兴,这是你本来就可以享受的权力。”   宋辞也笑了起来:“这份权力我可以享受多久?”   纪淮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你觉得呢?”   “我觉得”宋辞凑上前吻了他一下,眼里满是细碎温和的光,“你提供的福利太好,我要赖上你一辈子了,纪先生,你跑不掉了。”   纪淮:“荣幸之至。”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窗外的雨停了下来,夜风拂过,拂过芭蕉叶,又柔柔地散开,奔涌向天际。   温柔的夜,要与温柔的人相伴。   第103章   “目前我的工资稳定在一万左右的水平。”坐在宋辞对面的男人口若悬河,   滔滔不绝,虽然长相勉强过得去,但那满脸的油光实在是很难让人产生好感,“如果我俩在一起了,我可以每个月给你五百的零花钱,你把你的工作辞了,专心待在家里,每天给我做做饭什么的, 你不能生孩子,那我们就找一家代孕机构孩子的奶粉钱你得去赚,我只负责养你。”   坐在男人对面的宋辞的手指攥紧, 忍耐性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   他几次打断这个人的话都不能成功, 这个男人的控制欲极强,说起话来更像是放炮似的,一刻都不得停。   而现下宋辞抬起手腕, 看了一眼时间, 再次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现下他已经讲了半个小时了, 从头到尾,宋辞只说了一句话:你好, 我叫宋辞。   宋辞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   他抬起手,刚想说点什么,那男人却误会了什么,声音霎时变了调:“你现在就敢跟我要戒指?你觉得你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吗?你这样的人,我妈说过了,   不安全不可靠!迟早要出轨!我都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跟你谈论婚事了,你居然这么拜金?我俩才聊几句话你就跟我提结婚戒指?你怎么这么庸俗!”   宋辞:“?”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已经被震惊到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男人的声音就像是大公鸡打鸣似的,很快就把咖啡厅里的其他人全都吸引了过来。   就连坐在宋辞身后的那一桌的男士,都忍不住朝着这边频频侧目。   宋辞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羞赧和难堪,他赶紧张嘴道:“我不是,你误会了”   “谁准你反驳我了?”男人瞪大了眼睛,手指在空中上上下下地点着,“我跟你说!你这一点必须给我改了!男人在外面要面子,你不给我留面子我回家也不给你留脸!”   宋辞:“……”   宋辞此时的心情简直一言难尽,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拒绝道:“你好,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这句话才刚刚说完,坐在他面前的男人也站了起来,火冒三丈:“不合适?你觉得不合适为什么不早点说?你知道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吗?那你刚才还跟我提婚戒?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说完后,男人像是觉得不解气似的,拿起了桌子上的咖啡,蹭地一下就朝宋辞泼过去,口里还骂骂咧咧的:“——这顿咖啡你买单!”   宋辞躲避不及,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身边却闪过了一道身影,旋即,他整个人都被拉到了一边。   咖啡倒是落了拉住宋辞的男人一袖子。   宋辞睁开眼,便与拉住他的男人对视上了,那男人的一双眼眸深深,望进去仿若一汪深潭一样。   宋辞愣了一下。   相亲男看也没看宋辞一眼,说了声晦气,狠狠地瞪了宋辞一眼,转身就走了。   宋辞简直成为了满场的焦点。   他躲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然后再次往那个男人看过去。   这个在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的男人长得很帅气,眉高眼深,脸部轮廓深邃,身材很高挑,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穿着一身灰色的衬衫,袖口松松地挽着,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成熟又禁欲。   宋辞小声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又看见他袖口的咖啡污渍,赶紧扯了一张纸去帮他擦,但是咖啡渍已经凝固住了,完全擦不下来。   宋辞家里也算殷实,这衬衫一看就是某奢侈品品牌之一,要么就是手工高定。   “实在对不住,”宋辞只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尴尬得脸都要发烫了,他讷讷地收回纸巾,一脸诚恳地道,“要不然我帮你拿去干洗?如果干洗不成功,我就赔你一件一模一样的。”   男人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最终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也行。”   宋辞拿出手机:“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留个联系方式?我现在出去帮您买一件衣服,您先将就着穿一下,衣服给我,我拿回去干洗,干洗完了后我再联系您。”   对方原本没必要遭遇这种无妄之灾的。   男人顿了顿,眼神轻轻一闪:“不用这么麻烦。”   宋辞手里拿着手机,看着他:“啊?”   “要不然你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男人不动声色地建议道,“等我明天把衣服换下来就联系你。”   这样也没什么问题,说不定对方并穿不惯他买的衣服,也看不上。   宋辞点了点头,对他一笑:“好。”   ***   宋辞的第一次相亲是无比失败的,而且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但马上要近年关,他是家里唯一一个没对象的,三大姑七大婶都摩拳擦掌等着给他介绍相亲席,把所有的热情都发泄到他一个人身上了。   宋辞只要稍微想一想那个场景,就觉得头皮发麻。   与其被动地等待着被折磨,不如先找个人把自己安顿下来。   反正他年纪也不小了,已经二十四了,也是时候该谈恋爱了。   但是首战便遇上了这么个奇葩,宋辞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让宋辞没想到的是,他会这么快就遇上帮他的纪先生。   让他更为惊讶的是,两个人还是邻居。   相亲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他出门扔垃圾,就在走廊里看见了正靠在他相邻门口的男人,他闭着眼睛,浑身的酒气,正迷迷糊糊地伸手去够密码锁,但是却怎么都摁不开。   连续三次密码错误后,大门被锁死了。   男人茫然地抬眸看了一眼密码锁,像是醉狠了似的,身体一软,就要朝下倒去,宋辞赶紧上前一步接住他:“唉?”   纪淮被他抱住,整个人的重心全都靠在了他的身上,闭着眼睛,长睫如扇,细细密密地扫过宋辞的脖颈,激起一阵酥麻感。   宋辞摇了摇他的身体:“纪先生,你住这儿吗?”   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宋辞原本想挑个中午吃饭的时间再打给他的,但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就先遇到了人。   纪淮闭着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宋辞是后搬进来的,在搬进来前他就知道他有一位邻居,但是由于工作忙碌的缘故,他一直都没曾跟这位邻居见过面。   没想到今天居然以这种形式见到了。   宋辞唔了一声,又试探性地喊他,但是这一回纪先生怎么都不吭声了,他睡熟过去了。   浑身很浓厚的酒味。   这寒冬腊月的,宋辞不可能把人就这么扔外面,再加上纪先生之前还帮过他一次,他还欠着别人一件衬衫,于是宋辞想了想,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宋辞把人放到了小沙发上面将他摆好,然后又给他拿了条小毯子给他盖上。   灯光洒下,像是给他俊美的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散发出一种柔和的、让人心动的魅力。   宋辞在纪先生的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又转身走开。   他还有一些工作没处理完。   宋辞是一名练习生,还没出道,每天需要做很多练习和功课,跳舞,声乐,还有演戏,三头一样都不能落下,现在他还没确定自己的方向,想都抓着试试看,等确定了自己真正喜欢的后,就再专攻某一项。   所以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开电脑做了会儿乐理作业,宋辞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手机忽然在这时响了起来。   宋辞摸过来一看,是朋友严律打过来的。   接了电话后,严律的第一句话便问:“怎么样?”   问的自然是去相亲的这件事。   宋辞脸皮薄,不太好意思在熟人之间发展,特地去找的相亲机构介绍,没想到第一次就遇上了这么个挫折。   “别提了,”宋辞特别想捂住脸,“太丢人了,特别失败。”   后来走的时候去结账,那老板看他的眼神都特别的奇怪。   严律奇了:“怎么会?依你的性格和长相,应该很抢手才对啊,怎么会失败?”   宋辞是他们当中最温软的一个,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脾气很好,再加上他长得那么好,从小到达身边暗恋他的人多了去了。   也就是宋辞傻,不知道利用身边资源,还傻傻地跑去什么相亲机构。   宋辞简单地把自己在咖啡馆的事情说了一下。   严律连环地卧槽,惊讶之情溢于言表:“这个人疯了吧!怎么这么奇葩?”   “就是说啊,”宋辞至今想起来,仍觉得不可理喻,“最后我就拒绝了。”   “那必须拒绝!”严律义正言辞,“小辞,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宋辞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我反正不会再去任何的相亲机构了,我在想到时候能不能随便拉个人回家过年”   毕竟那些大婶大妈们的战斗力是真的强,如今唯他落了单,现在还没到过年,都已经有亲戚来探听他的感情生活了,宋辞简直都要给这些人跪了。   严律也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找个靠谱的人陪你一起回家。”   宋辞:“好兄弟。”   严律:“那必须!再别去什么相亲机构了,绝对别去了。”   说不定下次找的人把宋辞吃了都有可能。   宋辞说了个好字,便将电话挂了。   刚刚挂完电话,便察觉到身边投来了一束视线。   宋辞似有所察,偏过头去,刚好与沙发上撑着额头坐起来的男人对视上了。   宋辞对他一笑:“你醒了?”   他站起来,去厨房里接了杯温水,走出来后递给了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男人接过热水,摇了摇头,喝了几口,然后便将水杯放到了桌子上,顿了顿,他抬眸看向宋辞:“我姓纪,叫纪淮。”   宋辞以为他这是知道了他是自己的邻居,想跟他做自我介绍,也有来有往:“我叫宋辞。”   纪淮的声音很沉稳:“十分不好意思,刚才听见了你跟朋友打电话”   这件事也不能怪他,纪淮醉后很安静,也不闹腾,宋辞都快忘了屋子里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他摆摆手道:“没关系。”   谁知道,纪淮看着他,下一句便是:“我也和你遭遇了同样的烦恼,我年纪不小了,我家人让我今年务必带伴侣回家,否则的话就不让我进家门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搭个伙?”   宋辞一呆。   纪淮补充道:“如果你有顾虑的话,可以白纸黑字签合同,绝对不占对方的便宜。”   第104章   宋辞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了才答应了纪淮。   他和纪淮只是互不相识的两个陌生人, 往亲近点说,也不过是有两面之缘,帮过对方一次的邻居。   正常人都不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头脑发热地答应这种请求。   但是宋辞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似的,看着纪淮的那一瞬,居然从他的眼中读出了诚恳,似乎还有一丝小期待?   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第二天的时候,宋辞出门上班,刚刚出门, 对面的门便被打开了,穿着一身工整的西装的纪淮跟他打招呼:“早。”   宋辞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早。”   “去上班吗?”纪淮和他并肩走进电梯里。   宋辞:“是的。”   越到年关他越忙, 参加各种汇报演出, 检验,水平测试什么的,能力强的几个还有可能得到上台露面的机会。   纪淮偏头看着他, 眼神专注:“你去哪儿?我看顺不顺路, 能不能送你一程。”   “那应该不顺路的, ”宋辞想也没想,笑了一下, “我要去盛星娱乐。”   “巧了,”纪淮佯装惊讶,“我也在盛星工作。”   宋辞愣了一下,没想到和纪淮这么缘分,继是邻居后又在同一个公司工作:“你”   宋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觉得他实在是不太像艺人,眼珠子转了一下:“你是经纪人还是管理人员?”   纪淮从宋辞给出下选项中思忖了几秒钟,回道:“应该算是管理人员吧。”   宋辞悄悄地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那你管的人应该挺多的吧?”   纪淮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道:“不多,就两三个人而已。”   管两三个人,是什么组长之类的人吗?   距离感消失了。   说不上来是哪方面的原因,宋辞松了一口气。   既然都是顺路,那搭个顺风车也没什么。   为了不让纪淮吃亏,宋辞请他吃了早餐。   两个人在公司门口道别。   ***   “这是一次很好的积累人气的机会,”舞蹈老师道,“公平竞争,三天后谁的表现最好,综合能力最强,这个机会就给谁。”   说完这段话后,她拍了拍手,鼓励道:“大家好好练。”   舞蹈老师走出了训练室。   音乐声响了起来,偌大的舞蹈教室里面,几个组分别坐在不同的位置,商量着要准备的曲目。   这是苹果卫视的跨年晚会,公司和电视台那边商量过了,有意想借机推他们这些练习生出道,但不优秀的人肯定没这个资格,所以会先在公司内部进行首轮PK。   “这波你稳了,”和宋辞同组的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真心为他而感到高兴,“你不出道没天理。”   宋辞虽然已经二十四了,在练习生中年纪是偏大的,但其实在他们这一众练习生中,无论是样貌还是能力,都是最顶尖的那一批,甚至可以说是第一。   宋辞很想抓住这次机会,闻言也回以一笑:“大家一起加油。”   做练习生,就得靠实力说话,如果没有实力,就靠勤奋,两者缺一不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那么多确定的事情。   在宋辞这一组练习的时候,坐在他们背后的一个人阴恻恻地将视线投注在了宋辞的身上,但为了不引人注意,又很快收了回来。   大家很快就各自回了自己的练习室,宋辞他们组练习到了晚上十点才解散。   结束的时候,宋辞简直觉得自己的骨头要散架了。   收拾完了东西后,宋辞刚走出公司大门,就发现天公不作美,外面竟然下起雨来了。   寒冬的雨最是瘆人,那种冷意几乎要透过人的皮肤直往骨髓里钻,一直磨到整个人和寒冰一样的温度才肯罢休。   宋辞没带伞,这时候公司里的人也零零散散走得差不多了,再回去借伞似乎也不太现实。   宋辞站在大门口,看着外面细细密密的雨幕,犹豫了半晌,刚想咬咬牙,跺跺脚,就这么冲进雨幕里,一路跑到公交站台的时候,一辆车缓缓地驶了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脚步。   宋辞还没来得及进入雨里,霎时刹了车,停了下来   这辆车好像有点眼熟?   宋辞的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来,这辆车的车窗便摇了下来,露出了驾驶座上坐着的那人俊美的脸。   纪淮对着他一笑:“你也现在才走吗?没带伞?要我送你吗?”   两人是同路,就连家都在一个地方。   宋辞不是个矫情的人,也实在讨厌下雨天浑身被淋湿的感觉,当即便点点头,说了声谢谢,旋即便拉开了车门坐上了车。   车厢内是暖和的,温度很适宜,车厢内还有淡淡的花香,让人一进来便觉得放松。   宋辞的头发,肩膀上淋了些雨,刚坐稳没多久,纪淮便拿出了一条毛巾,递给他,声音温和:“小心别感冒了。”   宋辞愣了一下,赶紧去接。   毛巾在两人的手上传递,不经意间手指相碰,纪淮的手温暖而干燥,而宋辞的手上沾着几滴雨水,带了几分湿气,相碰的瞬间,就像是触电了似的。   宋辞拿过毛巾,手指蜷缩了一下,赶紧收了回来,又说了声谢谢。   这一次的声音更小了。   坐在前面的纪淮弯了一下唇角,回道:“不用谢。”   现下天色已晚,华灯初上,流光似的从行驶的车上一晃而过,雨幕交织,没有变小的趋势,反倒更大了,豆粒大小的雨点劈里啪啦地砸下,声势浩大。   倒是衬得车厢内格外的寂静。   宋辞看着窗外的雨,手指攥着安全带,想了半天,才勉强想出来一个话题:“纪先生也这么晚回家吗?”   这都十点多了,按理说普通的上班族应该早就下班了才对。   纪淮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轻描淡写地回答:“是的,今天事情有点多,加了一下班。”   语毕,顿了顿,又主动询问道:“今天练习辛苦吗?”   宋辞已经向他坦白了自己练习生的身份了,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想必知道练习生的动向也不是一件难事。   宋辞颇有种被关怀的感觉,更觉得纪淮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忙摇头道:“还好,这种训练量其实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就和高三的学生差不多,练习生初期会很辛苦,但是万事开头难,熬过了开头,后面也就习惯了。   纪淮:“你当练习生已经很长时间了吗?”   宋辞唔了一声,认真地想了想:“也不算吧,有两三年了,比我久的人也有很多。”   纪淮嗯了一声,打着方向盘转弯:“当初为什么会想来当练习生呢?”   “因为喜欢啊。”这个问题宋辞回答得毫不犹豫,眼睛都微微发起亮来,“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他是一位歌手,唱歌超级好听,我跟过他几场演唱会,他说,生命不息,唱歌不止,如果可以,他会一直唱下去,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的每一首歌都很正能量,他也是一个很棒的人,受到他的影响,我也想做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纪淮看了他一眼:“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宋辞:“姓李,叫李斯!”   “这么巧,”纪淮说,“我也喜欢听他的歌。”   宋辞霎时激动得就像是一只土拨鼠一样:“真的吗!”   李斯并不是一个流行音乐人,他现在已经五六十岁了,渐渐的有隐退江湖的趋势了。   在生活中跟他一样喜欢李斯的人,真的很少。   他的身体向前倾,扒住座椅后背,歪头看向纪淮,眼眸亮晶晶的,就像是有碎钻铺陈其间:“你最喜欢听他的什么歌啊?”   纪淮想了想,声线平稳,吐出两个字来:“唯一。”   “!”这简直是他乡遇知己,没想到他居然会喜欢这首歌,宋辞的喜悦和兴奋都几乎要从言语中溢出来,“我也最喜欢这首歌!太酷炫了!为了这首歌我还特地去了解过这首歌的创作背景,这首歌是他的太太离世后,他悲痛欲绝,然后在那段时间写了这首歌,他开演唱会的时候每次唱这首歌,他都会哭然后我们也跟着他一起哭,唉他真的是个非常深情的人了。”   李斯的嗓音感染力很强,他做了一辈子的音乐人,唱功醇厚,而且最擅长以情动人,每一次演唱会都是大型催泪现场,大家就一边哭一边在底下挥荧光棒。   宋辞是一个哭点很高的人,但是也经不住这种感染。   听见深情这两个字,纪淮的眼神轻轻一闪:“他的歌曲风格跟他本人的很相似,有很多都是歌颂天长地久的爱情的。”   这是李斯前期的曲风,但是到了后期,他就开始思考人生,思考这个世界了。   宋辞点了点头:“对啊对啊,我听他那些歌的时候,很有一种想谈恋爱的冲动。”   太甜了。   要是他也能像李斯一样遇见自己的灵魂伴侣就好了。   “好巧。”纪淮缓缓地偏头看他,一眨不眨,眼眸里的情绪深得像海一样,几乎要将人溺毙其间,窗外的雨霎时停了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静止下来了一样。   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近距离地凝视着彼此。   他顿了顿,轻轻缓缓地道:“我也是。”   宋辞的心跳乍然间漏了一拍。   第105章   一直到回到了家里, 宋辞仍然没办法忽略掉那一瞬间的心动。   纪淮一切如常,并在分别前有礼貌地跟他道了别。   关上门后,宋辞在沙发上躺了会儿,然后又起来给自己按了按腿,胳膊。   练习时间太久了,如果不做一下按摩的话,第二天根本没办法起床。   直到这会儿宋辞才觉得自己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似的,他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洗完后就裹着睡衣出来了。   门铃就在这时被敲响了。   宋辞走过去开门,纪淮便站在门外,举了举手里的咖啡杯:“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 我想煮一杯咖啡来着, 但是家里的咖啡豆用完了,请问你这儿有吗?”   宋辞正在擦头发,闻言, 点了点头, 侧身为他让开一条路来:“有的, 你先进来,我帮你找找。”   纪淮进来后, 宋辞便把门关上了,然后便去厨房找咖啡豆。   纪淮站在餐桌旁边,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过了这么会儿,寒风漫天,又下起雨来, 铺天盖地,稀里哗啦,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雨声填满了。   客厅与阳台相通,阳台的窗户没有关紧,有冷风一直倒灌进来,像是想极力将温暖的室内撕开一条口子。   纪淮走到窗边,拉紧了落地窗,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饿吗?”   宋辞正在全心全意地找咖啡豆中,他记得上一次是买过咖啡豆的,还剩下大半包没喝完,然后就放在厨房的某个柜子里了,但现在怎么都找不到,再加上外面的雨声阵势大,时不时还夹杂着雷电的轰鸣声,一时没听清楚纪淮的问话。   只隐隐约约听见他好像在说些什么。   宋辞偏头看过去,提高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纪淮折身走到了厨房门口,倚在门边,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点笑:“我问你饿了吗。”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和客厅连通。   宋辞踮起脚去打开最上面的柜门,一边回答他的问题:“我还好,不是很饿。”   “我正在做宵夜,”纪淮抱着手,看着宋辞费劲地去够最上面的柜门,嘴角忍不住弯起,他上前两步,来到宋辞的身后,抬起手,试图帮他把豆子拿下来,“要一起吃吗?”   宋辞的手先一步拿到了豆子,察觉到纪淮的靠近,无端有些紧张,但他却不清楚原因。   宋辞拿着豆子,赶紧转身,想将东西递给他,但转动的幅度有点大,再加上他根本不知道纪淮离他有多近,刚一转身,纪淮刚好定格在倾身去够柜门的动作上,两人的唇便刚好一擦而过,贴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的感觉难以言喻。   宋辞睁大了眼睛,手里的豆子差点掉了下去。   纪淮也一愣,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相缠。   室外的雨声仿佛离他们遥远得很。   只剩下了心跳加速的声音,一拍又一拍,强而有力。   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宋辞反应过来,脸颊像是被烫过了似的,刚想退开,屋内忽然一黑。   所有的灯全都熄了。   黑暗爬遍了屋内的每个角落,也将两个人包裹其间,将所有的紧张、忐忑、青涩、甜蜜,全都放大,直到占据了所有的心神。   宋辞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想退开去看看到底怎么了,但下一瞬,身前的人忽然靠近,将快要分开的那个吻,进一步加深了。   他的腰也被扣住了。   宋辞蓦然睁大了眼睛,唔了两声,唇刚张开,属于纪淮的气息便强烈而霸道地涌了进来。   浓烈而滚烫,像是一杯烈酒。   宋辞的身体发软了一瞬,但理智占了上风,伸手抵住了纪淮的肩膀。   意识到宋辞的抗拒,纪淮没有继续这个冒失的吻,他退开了。   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窗外狂风大作,一寸一寸,像是要掀翻屋顶似的。   厨房里没有开空调,按理说应该很冷才对,但是空气里却铺满了让人脸红心跳的灼热。   半晌,纪淮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抱歉。”   宋辞简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脑子里混沌成了一片,就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他的指尖攥紧,紧张到都关节发白的程度。   纪淮他为什么吻他?   第一个吻算是意外,但是后来呢?   他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推开他?   难道就因为他答应了纪淮过年一起回家糊弄家人吗?   那怎么他心跳得这么厉害呢,像是要从胸口中蹦出来了似的。   纪淮的第二句话很快响了起来:“我知道刚才的举动很唐突,我占了你的便宜,你要打要骂都随便。”   宋辞轻轻吸了口气,大脑缺氧,脸颊上的热度还没消散下去,蔓延成一片红晕,就连耳根子都是红的。   但在黑暗中看不太出来。   纪淮的喉结上下轻轻一滚,声音低沉:“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吻你的。”   宋辞霎时一呆:“……”   他用力地攥紧了拳头,身体就像是绷紧的弦,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描述此时宋辞的心情,他就像是身处在惊涛骇浪之中,思绪纷繁杂乱,理不清一个头绪。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似乎很抗拒纪淮的回答,但似乎又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黑暗中,纪淮张了张唇,刚想开口说话,但就在这时,随手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宋辞就像是得救般了一样,猛地松了口气,转身去摸手机,接了起来。   是物业打过来的,声音充满了歉意:“不好意思宋先生,今天晚上下大雨,输电的线路出现了一些故障,因为天气恶劣的缘故,来不及抢修,只能等到明天了,今天晚上可能会断电一晚。”   难怪会突然停电。   宋辞:“没关系,我将就一下就好了。”   物业又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然后才挂断电话。   没有了讲话的声音,室内霎时又变得极静,风雨拍打在窗户上的动静便显得格外的清晰。   宋辞闭了闭眼睛,刚想强迫自己胡乱找个话题把现下的局面搪塞过去的时候,站在后面的纪淮便问道:“停电了?”   宋辞低低地嗯了一声。   纪淮停了几秒钟,然后道:“稍等一下。”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离开了。   宋辞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回身看了两眼。   他没等多久,纪淮便折身回来了:“我那边有电。”   宋辞一呆:“啊?”   怎么这停电还有选择性的吗?   “应该是只有你们这一竖条的住户线路出现了故障,”纪淮看出宋辞没反应过来,勉强遏制住想要伸手揉两把他的头发的冲动,忍着笑道,“不是整栋楼的电都断了。”   宋辞理解过来,结结巴巴地道:“原来是这样”   “停电了,”纪淮停在离宋辞几步远的地方,那刚好是让一个人觉得安全的距离,他的声音又轻又缓,“那晚上就开不了空调了,会很冷。”   A市的冬天最冷的时候,温度是零下一二十度,晚上不开空调根本活不下去,否则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能成为新鲜的冰尸。   宋辞从小就尤为怕冷,尤其不喜冬天,如今听他说这么两句,便觉得牙关开始打起寒颤来,他忧愁地皱起了眉头:“那,那我多盖点被子吧。”   纪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被子够吗?”   那当然是不够的,宋辞冬天基本上只能靠空调来吊着狗命,而且他就像是一个冰块似的,无论盖多少床被子都捂不热,就像是他丧失了自己造热的能力似的。   但是不够又能怎么办呢?   他也没办法造电啊。   宋辞更忧虑了,昧着良心道:“够。”   纪淮看着他:“听说今天夜间温度零下二十度。”   狂风拍打着窗户,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那风像是直直地穿过了窗户,打在了宋辞的背后似的,激得他整个人都打着寒颤,这会儿不仅是牙打寒颤了,就连背后都泛着凉。   宋辞咽了口口水:“那我”   纪淮补充道:“今天早上看了个新闻,据说有个流浪汉昨晚在桥底下冻死了。”   宋辞:“!”   这么可怕吗!   这一瞬他简直要毛骨悚然了,那股凉意几乎要顺着尾椎骨爬上四肢百骸,一路凉进他的心底,似乎连骨头都渗出了冰一样,他的脸色惨白一片。   纪淮观察着宋辞的反应,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顺势建议道:“我的家里有多余的客房,要不然你将就一个晚上?”   宋辞有点没太反应过来,这一瞬脑子里没其他的想法,全然被冻住了,傻傻地接道:“不会太麻烦你了吗?”   纪淮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但他又很快将那一线弧度压了下去,就像是生怕宋辞反悔似的,语速很快:“不会,那过去吧。”   宋辞:“……”   等等,他答应了什么?他确实答应他了吗?   第106章   宋辞一直到被带进了纪淮的屋里, 都还晕晕乎乎的,反复地在“我真的答应了他吗”和“这样是不是真的不太好”当中反复横跳,最后到被安置在了客房里后,他还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   纪淮的屋里和他的屋里是两个世界,停电后宋辞的房里是冰天雪地,但是纪淮的屋里却温暖如春。   宋辞之前就洗过澡,也穿上了睡衣,过来就可以直接躺下睡了。   纪淮可能是怕他不自在, 并没有在房间里停留太长时间,把他安置好了后就直接走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被褥很温暖, 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那种香味就像是阳光下氤氲开来的花香似的。   宋辞不由自主地躺了下来,开始自我催眠,既然来都来了反正大家都是邻居, 他俩之前还互帮互助过, 借睡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他还借了他咖啡豆大不了以后纪淮一个月的咖啡豆都由他承包了。   宋辞这么想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会儿,酝酿出了一点睡意。   而就在这时, 门忽然被轻轻地推开了。   宋辞还没睡熟,听见动静,眼睫微微一颤。   此时此刻,处在这种境地下,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方才在厨房里面那个吻。   他闭着眼睛, 心跳又无端开始加速起来,就连在被子里的手都攥紧了,手心开始渗出汗意。   但是纪淮却并没有如同他料想的那样走到他的床边,他听见纪淮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很轻,像是过来拿什么东西似的,然后脚步声便向着门边远去了。   宋辞的心一松,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终于敢稍微尽情地呼吸了。   然而纪淮却停了下来,他并没有走出去,他的脚步声在门边顿了顿,然后转了个方向,朝着宋辞走了过来。   宋辞:“!”   等等等等,纪淮想干什么?他不是还想再过来偷亲他一下吧?   他都没跟他解释为什么要亲他!   那现在宋辞该怎么反应?他要推开他吗?还是装睡呢?   不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装睡!那不等于纵容了纪淮这种行径吗!   他今晚真的不该过来的!简直是羊入虎口!   明明室内空调的温度很适宜,但宋辞却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纪淮走到了他的身边,停了下来。   室内很安静,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但仿佛空气中的氧气全都被抽走了,又一寸寸被压缩到了极致,让人感到窒息。   宋辞一动也不动,假装自己就是一块雕塑。   但仍然抗拒不了纪淮的接近。   宋辞能感觉到头上拢下一层阴影来,然后是纪淮慢慢地靠近。   宋辞的心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血液汹涌澎湃地在血管中冲击着,一路冲上耳膜,使得他甚至耳鸣起来。   心跳加速跳动的声音被无限地放大。   铺天盖地,巨大而清晰。   就在宋辞快憋不住了想睁开眼睛大声地质问纪淮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纪淮的手落在了他的被子上。   宋辞:“!”   卧槽!!!!   宋辞以为他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掀开他的被子了,但是纪淮却没有。   他把他的被子往上拉了一下。   盖到了宋辞的脖子附近。   宋辞:“?”   纪淮帮他盖完被子后,没有退开,反倒是向他这边倾斜了过来,像是要压在他身上似的。   宋辞又开始胆颤心惊,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纪淮的手落在了他身边的床头柜的睡眠灯上,然后将其按灭了。   室内陷入了一片静谧的黑暗中,柔柔的,像是躺在温和的溪流间。   宋辞在黑暗中将眼睛掀开一条缝,便看见纪淮对着他的方向,轻轻地道:“晚安。”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宋辞愣愣地看着纪淮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有点摸不着头脑。   等等他就这么走了吗?   这个晚上宋辞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实际上没过多久他便一头陷入了深眠中。   ***   第二天早上,宋辞刚起床洗漱完毕,出门后便看见纪淮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看见他出来,抬眸对他一笑:“早。”   纪淮穿着家居服,身上还围着一条围裙,浑身散发着温和儒雅的气息,举手投足间,都彬彬有礼,俨然是一位绅士。   昨天下了场暴雨,今早起来却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天际甚至泛着点虹光,亮晶晶的,阳台上的绿植上犹沾着露水,晶莹剔透。   晨曦从窗外投射进来,打在纪淮的身上,勾勒出修长的侧影。   宋辞怔怔地看了两秒钟,身上还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像是一只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无尾熊似的,头发乱糟糟的,却显得格外呆萌。   纪淮的唇角微弯,一边去解身后的围裙带子一边道:“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吃饭。”   桌上放了黄灿灿的煎饼,还有煮好的稀饭,炸好的油条,盘子里放了两颗白色的水煮蛋,最后是两杯热牛奶。   十分的丰富。   宋辞晕乎乎地走过去,还没坐到桌边,便看见纪淮的手似乎有点笨,那带子怎么解都解不开,他自发地走过去,站到他的背后:“我来帮你。”   纪淮从善如流地收回手。   宋辞帮他解着带子,一边问道:“你几点钟起来的?”   纪淮:“不早,刚起来没一会儿。”   带子被全都解开了,宋辞刚想退开,纪淮便慢条斯理地道:“不好意思,我的手是湿的,能麻烦你顺带帮我脱下来一下吗?”   宋辞下意识地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但是又想不出来,只好顺着他的话走,手指搭在了围裙的边缘,顺着纪淮张开的手臂往下脱。   宋辞是站在纪淮的背后的姿势,他以为纪淮让他解围裙,除了张开手之外,肯定也会稍微配合他一下,比如转个身,走两步什么的,但是纪淮一动也不动。   宋辞费劲地往前伸了两下,几乎要把纪淮从背后抱进怀里,但是那围裙就是怎么都从纪淮的手臂上下不来。   隐约间,他的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纪淮上扬的嘴角。   宋辞一脸狐疑地去看,但发现纪淮却正正经经的,表情无辜极了,像是什么坏事都没做似的。   宋辞顿了顿,遵循着山不动我动的原则,于是往前走了两步,在纪淮的身侧将围裙从他的手臂上解下来了。   下一个步骤就应该是纪淮低头,然后宋辞顺势将围裙从他的头上拿下来了。   但是纪淮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仿佛根本不知道要低头方便一下宋辞的动作似的,只知道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眼眸深深,像是一汪深海,风平浪静下,隐藏了许多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宋辞原本想开口让他低一下头,但是不知道怎么了,话到了嘴边,乍然间被他这么看着,却又因为心慌得厉害,哽了一下,脑子里混沌一片,什么都不敢说了。   两个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仿佛宋辞一开口,气息就能缠绕上纪淮的脖颈间。   宋辞踮起脚尖,手弯到了他的脖子后面,将那根细细的带子拿住,然后掀了起来。   围裙终于被全部解了下来。   宋辞的脚跟刚想落回到地面,纪淮便蓦然上前了一步。   宋辞的眼睛睁大,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想慌乱地后退,但下一瞬,腰却被扣住了。   纪淮低头,在他的额间落下了一个浅吻。   宋辞一愣,火烧云几乎要烧上他的脸颊,一片滚烫。   纪淮的声音含笑,低低地在他的耳边响起:“谢谢你帮我。”   宋辞慌得厉害,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用谢”   看着宋辞乖软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小奶猫似的,被大灰狼摁在爪子底下,连逃都不知道逃,只会睁着清澈透亮的眼睛瞪着他,纪淮心里蓦然生出一股冲动,想对他做更过分的事情。   但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纪淮克制住了自己,放手松开了他,转身走向餐桌边:“吃饭吧。”   宋辞也跟着脚底发软地走到了桌边。   脑子里终于模糊地升起了一个念头——这真的太奇怪了。   从来就没发生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从昨晚到今天早上,他觉得就像是踩着一块棉花糖似的,轻飘飘的,完全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纪淮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脑子也乱得很,像是装了一堆石灰,而纪淮一靠近他,仿佛就像是在石灰中注入水一样,微微一搅动,便成了浆糊。   还浑身发热。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会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第107章   上班依旧是纪淮和宋辞一起去。   这已经是宋辞第二次坐他的车了。   继睡完他的床, 吃完他的饭,又坐他的车后,宋辞平白无故生出一种自己像是在吃软饭的感觉   但是为什么一点都不想拒绝呢?   宋辞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反思一下。   眼看着公司的门近在咫尺,宋辞积攒了一路的勇气,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道:“那个,这个是不是太麻烦你了要不然”   纪淮把车驶入停车场,然后熄火,闻言, 偏头看向他:“要不然?”   也不知道为什么,和纪淮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面宋辞就觉得紧张,浑身都不太自在, 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昨晚和今天早上的吻,   但是宋辞又连问都不敢反问一句,如今听见纪淮的问句,他聚集的勇气又很快消散了, 十分的慌乱无措:“我我的意思是这两天麻烦你了我想请你吃个饭”   “吃饭吗?”纪淮唇角一勾, 看着他怂得就像是一只战战兢兢的兔子似的, 忽然恶从心头起,他倾身过去, 一点点地靠近宋辞,“吃什么?”   看见纪淮靠近,宋辞更紧张了,连脚尖都是紧绷着的,整个人就像是一张弦似的, 他错开视线,语无伦次:“吃什么你想吃什么呢?”   纪淮挨近他,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气息几乎要扑在他的脸侧,声音里缠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觉得我想吃什么?”   宋辞整个人几乎都要爆炸了,一动不动的缩在座椅里,几乎都要把自己镶进椅背与其融为一体,看上去可怜极了:“我我不知道”   再逗下去估计就要过线了。   纪淮忍住笑,稍稍退开,给他喘息的空间,意味深长地道:“那你好好想想。”   宋辞抓着安全带,呆呆地看着他:“……”   纪淮近距离地凝视着他:“中午我等你,如果想不出来就给我发消息。”   宋辞傻傻的,还没反应过来:“给你发消息干什么?”   纪淮笑了一下:“告诉你正确答案。”   宋辞被他笑的那一下差点晃了眼睛,又开始发起晕来了。   ***   今天依旧是如火如荼的练习。   这大概就是做练习生的生活,日复一日。   宋辞一上午有点心不在焉,最后老师喊了声停,休息时间到了。   郑年扔了瓶热奶茶过来,坐在他身边,打开自己的那瓶喝了一口,满足地喟叹了一声,转头看向宋辞的时候,啧了一声:“朋友,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宋辞今天的状态不如之前,这一点大家都能看得出来。   宋辞伸手盖住脸,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会调整的。”   “你之前也不这样啊,”郑年瘫倒在地上,手枕着胳膊,斜着仰视他,“朋友,说实话”   宋辞拧开了瓶盖,开始喝奶茶。   郑年忽然冷不丁地爬起来,阴森森地凑近他:“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噗——”   宋辞差点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他偏过头,伸手抹嘴:“你,你瞎说什么?”   “哦哟,”原本郑年只是想诈他一下的,但是见他如此反应,顿时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眉头一挑,露出了个吃瓜的标准表情,“有情况?”   宋辞想也没想地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   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狂跳不止的心脏,就像是揣了一只兔子似的。   为什么他会频频想到纪淮呢   为什么他的吻和他在车厢里的突然靠近一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呢?   每一个细节都像是被人用放大镜放大过了似的,放大了无数倍,然后成百成千倍地在脑子里翻腾不休,扰人心神。   最主要的是,纪淮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给他任何的解释。   他为什么要吻他呢?   郑年吃瓜之心更浓了,哥俩好似的搂住他的肩膀,靠近他,兴致盎然地道:“说说呗,我又不会说出去的。”   宋辞现在整个人就是一团乱麻,他还得镇定下来,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东西了,他还是要练习的,这一次的出道机会花落谁家都不可知,大家都卯足了劲地练习,他不能落下,更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听见郑年继续逼问,他的心乱得简直要从胸口跳出来了,挣扎了一下,打算用调笑掩饰过去:“真的不是”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郑年跟他闹起来,“快点交代。”   组里的其他人注意到他俩的动静,好奇地围拢过来:“怎么怎么?交代什么?”   郑年正压在宋辞的身上,逼迫他就范,笑着回道:“小辞谈恋爱了~”   这一瞬,所有人的心情都是:“!!!”   要知道,宋辞身材好长相好性格也好,简直跟朵高不可攀的花似的,一般人能跟他做朋友就很不错了,到底是哪路神仙能跟他谈恋爱,并将他收入囊中?   大家更感兴趣地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发问。   一时之间,练习室里欢闹得像是一个花鸟市场。   宋辞被众人摁着,就像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鸡仔似的。   几个人在这边正闹得厉害,忽然练习室的门被敲了几下。   大家训练有素地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四处散开,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舞蹈老师面色凝重地看向宋辞:“你出来一下,有事情找你。”   “不是吧?就为了你练习状态不佳的事情,就单独找你私聊?” 郑年不敢置信地扭头看了看门口,又看看宋辞,“不至于吧?”   宋辞茫然地看看他,不明所以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在宋辞走出去后,舞蹈老师把门带上了,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宋辞,开口道:“跟我过来一下。”   宋辞忐忑无比地跟了上去。   他完全不知道老师找他有什么事,在他的印象中老师找人的次数是很少的,更别提还是这种单独地私聊。   情况似乎有点严重。   老师将他带到了一个小会议室里面,小会议室里坐了几个人,大家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抬眸看见宋辞过来了,脸色全都严肃而正经起来。   宋辞进门后,门便在身后被关上了,老师轻声道:“宋辞过来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指了指桌子前面的那个位置:“你去那边坐吧。”   宋辞一头雾水地走过去坐下了,因为紧张手心都开始出汗。   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一本正经?气氛这么肃穆?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还特地把他叫过来,这件事是跟他有关系的吗?   待他坐定后,坐在中间的那个人清了清嗓子,双手合十交叉,放在桌子上,圆脸耸拉着,目光看上去温和无害:“宋辞是吧?”   宋辞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人道:“你平时的表现不错,但我们公司不准出现办公室恋情,你知道的吧?”   办公室恋情这个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过,但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个规则。   据说盛星的总裁极度不喜艺人不择手段上位,为此不惜出卖肉体,每次遇上这种事,必定是铁血手腕,长此以往,大家便知道了这是不能碰的禁域。   宋辞依旧一脸茫然:“我知道。”   但是这个似乎跟他毫无关系啊?   刷地一下,对面的人扔过来一叠照片,照片上面,是早上他在停车场的照片,角度卡得很好,照片上的纪淮倾身过来,停在宋辞的面前,看上去像是在吻他,而宋辞没有抗拒。   后面几张照片是他和纪淮走下车来,有一张是宋辞不小心踉跄了一下,纪淮笑着侧身伸手去扶他,但在照片上看上去就像是他俩手牵着手似的。   不知道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照片全都避开了纪淮的正脸,只拍了一个侧影,或者是背影。   宋辞脸色霎时苍白一片,神经上像是落下了一颗惊雷。   “那这些你怎么解释?”对面的人的声音算不得严厉,但却跟细针似的,刺痛着人的皮肤,“为什么知道有这么条规矩还明知故犯?”   其他的人脸上也是满满的不赞同。   来的一路上宋辞都在想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等到真正的来了,他反倒镇定下来:“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   “这个重要吗?”圆脸男看着他,伸手敲了敲桌子,措辞严厉,“你看看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证据都摆到你的面前了,你居然重点放在照片是怎么来的上面?”   宋辞很想回他和纪淮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是他的靠近和浅吻却不断地浮现在眼前,让他怎么都没办法说出否认的话来。   而且比起这个,他更加担心的是纪淮。   纪淮不过是个小组长,既然宋辞都被约谈了,那他会遭遇什么?   他会被停职吗?   心念在极短的时间里转了几个来回,宋辞想着被停职后的纪淮失魂落魄的神情,就像是细细密密被戳了无数的针似的,他看向面前的人,攥紧了拳头,脱口而出:“是我的错,跟他没关系,我追的他,他没答应我。”   第108章   半个小时后, 宋辞从会议室里面走出来。   公司对这一块的管理制度非常严苛,刚才那几个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们怀疑宋辞就是想爬床抱大腿。   而这种事情是绝对被禁止的,所有做过这些事的艺人,全都无一例外,被雪藏,解约。   盛星不缺这种艺人, 也不稀罕这种艺人,正因为在这方面的管理是标杆模范,所以在业内口碑极佳。   宋辞这算是撞到了枪口上了, 所以直接被勒令停止一切工作, 回去好好反思,后续处理后面再通知。   但经过这么一遭,宋辞心里清楚, 他这个练习生估计是当不下去了。   他此刻的心情是茫然无措的。   宋辞混混沌沌地刚走回到练习室, 便与刚好要出门的郑年碰到了一起, 郑年一看见他便眼前一亮:“宋辞!”   他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往房间里一带, 旋即便将大门关上,组里的其余几个人也围拢了过来,每个人的神情都很严肃。   宋辞是回来收拾东西的,看见他们这样,压抑着心中的难受, 勉强笑了下:“怎么了?”   他还在脑子里盘算着合适的措辞,想告诉他们,他可能要离开了。   他们这个组在一起练习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大家都很好,彼此之间的感情也很好,都拿对方当兄弟。   想一想就要这么离开他就觉得心脏在一阵又一阵地抽搐。   “宋辞,有人在背后搞你!”郑年的脸色黑得宛如锅底,声音里掺杂着怒火,“刚才有人好心过来通风报信,说裴肃他这两天就想抓你的错处!他妈的,他想出道想疯了吧!”   明知道盛星禁止这种事情,他还特地把宋辞往这上面引,他就是故意的。   他想毁了宋辞在盛星的前途。   在所有的练习生当中,裴肃的综合成绩是第二名,只要没了宋辞,他出道就是稳的。   郑年撸起袖子就想往外冲:“我一定要去找他问清楚!他是不是真的要这么狠!”   宋辞蓦然拦住他:“郑年你冷静一点!”   其他的人也赶紧过来拉住他。   “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就已经打算撕破脸了!小年你过去了也不会改变任何的结果!”   “对啊,说不定还正好又给了他把柄!”   “小年你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宋辞深吸了一口气,紧抓住郑年的胳膊不放,直直地看着他:“郑年,这件事他做得的确不光彩,但是我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无辜。”   郑年的眼睛发红:“为什么?你不是在正当的谈恋爱吗?他就这么泼你脏水,是他思想龌龊!你又有什么错?”   不是的,其实不是的。   宋辞搞不清楚他和纪淮到底算什么,他现在整个人已经彻底的凌乱了。   而且从出事到现在,都已经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他被约谈,纪淮那边肯定也被找了。   他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   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哪怕他只给他回一句我是真的喜欢你,宋辞都不至于一点想要反击的力量都没有。   “这件事很复杂,”宋辞的手垂了下来,他慢慢地走向自己的箱子那边,“你要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地想清楚。”   郑年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一疼,骤然反应过来整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是宋辞,他上前两步,想拦住宋辞:“小辞你等等,我们再去想想办法,你现在什么都不说清楚就走了,那就真的相当于被摁头认下了!到时候事后再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是啊,公司又没有明令禁止谈恋爱,小辞你只要是和那个人情投意合就没什么问题,现在的问题是裴肃想带节奏,说你是为了爬床,这才是重点!”   宋辞觉得自己像是要爆炸了一样,似乎全世界都在追问他和纪淮的关系,但是身为当事人的纪淮却连一句准话都不给他。   在五味陈杂的情绪中,似乎还掺杂了一点说不出的委屈和失落。   是不是他想得太多了呢?是不是纪淮只是在逗他玩呢?其实他根本就没对他动过心呢?   是不是那些亲昵,那些触碰,都什么都不算呢?   看他那么熟练的样子,是不是他已经对很多人做过了?   就像是满腔的苦水倒灌进了心脏,然后逐渐扩散蔓延,不断地游走,就连舌尖都苦得说不出话来。   宋辞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沉默地收好了自己的东西,抱着箱子走出门去,郑年跟在他的身后,焦急地喊道:“小辞!”   宋辞顿住脚步,在走廊里站住,然后回身,对着他们深深地弯腰,鞠了一躬。   所有没说的话,全都在这一弯腰里面了。   谢谢这么长时间你们的照顾,谢谢陪伴,但是很遗憾,接下来的路,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下去了。   几个人愣了一下。   宋辞直起身体,刚想继续走的时候,却被迎面而来的三个人拦住了。   “哟,”裴肃抱着手,眼尾上挑,漫不经心的,“看看这是谁啊。”   他围着宋辞转了个圈:“这不是我们要飞上枝头的小凤凰吗?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立刻有人接他的话茬:“哎哟,什么凤凰,说得这么好听,不过就是一个爬床的——怎么,你的金主没来救你?”   第三个人嗤笑了声:“估计是没把人伺候好吧?要不然怎么着都不至于是这个待遇啊?”   三个人一齐笑出声来,走廊里满是快活的气息。   宋辞抱着箱子,宠辱不惊,神色淡淡的:“裴肃,你觉得靠这种手段你就能得到第一,拿下出道的机会?”   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被宋辞毫不留情地撕破,摊开在阳光底下,裴肃的脸色微沉,站姿也终于不那么懒散了,他直起身体:“我可没那么想!是你思想龌龊,按理说,你应该比我更在意这一次的出道的机会吧?要不然你怎么着都不至于去献身啊?”   一个人接话道:“可惜翻船了。”   站着练习室门口的郑年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但是却被其他的人拉住了,他的神色愤懑不平,怒火滔天。   但是站在裴肃面前的宋辞却出乎意料的冷静,淡定,就仿佛这些侮辱人的脏水不是往他自己身上泼的一样,半点都不受影响。   宋辞的声音平静无波地响起:“是,是比你要在意,知道为什么吗?”   裴肃嗤笑了一声:“不就是为了钱和名气?你都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了,除了这两样,还能是因为什么?”   “不是,”宋辞上前一步,微微扬起下颔,面部弧线柔软又干净,他直视着裴肃,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走廊里站着的所有人都能听见,“是因为我比你要努力,流下的汗水多。你觉得我走了你就顺顺当当地能得第一了?”   宋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唇角微掀,眼里铺陈着淡嘲:“你、做、梦。做练习生的,拼的就是谁努力,谁初心不改。你把心思全都花在了别的地方,还指望着这一次能得第一?你等着看吧——”   他看都不看裴肃一眼,转身就走,绵里藏针的话根根扎进裴肃的耳朵里:“我们组的任何一个人拎出来都比你这种辣鸡能打!”   气氛霎时僵到了极点,没人敢说话,仿佛无形之中除了宋辞之外,其他人全都被消音了。   裴肃浑身一震,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想也不想地拉住了宋辞的胳膊,抬起手就想狠狠地扇上去!   宋辞抱着箱子,想往旁边一躲,但是箱子阻碍住了视线,让他看不清路,胳膊又被扯着,脚下便踉跄了一下,手里的箱子往旁边一倾,就这么落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却被人扶了一把。   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熟悉而好闻。   裴肃那只即将落下的手就这么被格挡在了半空中。   纪淮拉住宋辞,将他往自己的身后一带,然后看向裴肃,浑身的气场犹如一座大山一样,四处散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裴肃到底是个没经历过什么世面的人,在纪淮面前简直只有被碾压的份儿,他缩了缩脖子,认出来这个人就是照片上的,梗着脖子道:“你想干什么?”   “今天一上午都在开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十分钟之前,”纪淮的声音很冷,像是冰一样,“你不是想要一个解释吗?我来给。”   宋辞站着纪淮的身后,当即就想站出来说点什么,但是刚走出来一步,他的手便被纪淮握住了,而且还是那种十指相扣的,那一瞬间宋辞的大脑轰地一声,就像是炸了一样,一片空白,只有与纪淮相握的手是有知觉的。   裴肃的面色终于开始变了。   “我和他,是过年即将要回家见父母的关系。”纪淮看着裴肃,眼神沉得像是要一寸寸落下,将其压死,“淫者见淫,思想龌龊的是谁你们心里有数。”   说完这句话后,纪淮什么都没说,拉着宋辞便走。   秘书被留下来善后,她上前一步,走到了裴肃的面前,一板一眼地开口道:“你好,你雇人偷拍我们纪总和宋先生,侵犯了他们的隐私权,这件事我们决定走法律程序”   裴肃不敢置信地看向她,脸色宛如墙灰似的,一片惨白。   ***   宋辞只觉得自己有点发晕,一直被纪淮牵着走到了办公室里面,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慌乱地去挣脱纪淮的手。   纪淮任由他挣开,顿了会儿,神态诚恳地道:“对不起。”   宋辞看着办公桌上面挂着的总裁的工作牌,像是被震傻了似的:“你,你”   “我是盛星的总裁,”纪淮看着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对即将说出口的话感到忐忑,“对不起,这一点骗了你。”   宋辞呆呆地看着他:“我刚才还在担心你会不会被撤职”   纪淮伸手去握他的手,放到了唇边轻吻了一下,再次道歉:“对不起,小辞。”   那一个吻灼热而滚烫,就像是一路烫进了宋辞的心底似的,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想收回来,但是纪淮没松开。   纪淮蹲在他的身前,耐心地解释:“今天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是我的不好,我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等结束了才知道消息,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一个人去面对的。”   他在跟他解释为什么从出事到现在,半点消息都没有。   可是   可是宋辞最想听的不是这个。   纪淮是不是总裁也不要紧,宋辞的家境也算不错,认识的人全都是非富即贵的,这个身份也吓不到他。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他们俩这算什么呢?   ——纪淮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过一句准话,没有做一句说明。   方才在走廊里面,裴肃质问宋辞的时候,每一句话都像是火热的岩浆似的,烫得他五脏六腑都是疼的,但是他不敢反驳一句,他只能把所有的苦痛全都咽下。   万一纪淮真的只是想玩玩呢?万一他并没有认真呢?   宋辞他自己是真的动心了。   从第一次的被泼咖啡的对视,再到后来他醉酒倚在他的身上,停电时他转身不经意的一个吻,然后是睡觉前他帮他掖被角、关灯,旋即是一句温柔的晚安最后定格在裴肃要打他的时候,他将他带到身后的动作。   他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少年,他知道自己对纪淮的感觉是什么。   他觉得他和纪淮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了一样,有一种他就是在等他的感觉。   现在纪淮终于出现了,不过短短的三天,他便陷入了爱河中,无法自拔。   那纪淮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喜欢他吗?   宋辞的眼眶霎时红了,根本控制不住似的,一大滴眼泪滚滚而下,滑过了脸庞。   纪淮一愣,呼吸停了一瞬,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去那滴眼泪,声音温柔了几倍不止:“是不是刚才那个人打到你了?”   他面上温和,但内心却像是掀起了狂风万丈,如果那个姓裴的真的动了宋辞一根手指头,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不是,”宋辞偏开脸,往后缩了一下,躲开了他,“他没打我。”   那宋辞为什么哭?   纪淮生平第一次想哄一个人,却无从下手,笨拙得就像是一块木头似的:“那你哭什么?”   他这句话一说,堪堪将眼泪憋回去的宋辞霎时崩不住,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似的,连绵不绝,几乎将整张脸都打湿了。   他的内心是绝望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问他哭什么?   所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其实纪淮什么想法都没有?   宋辞站起身来,想往门外走,但是却被纪淮拉住了,他急促地喊他的名字:“宋辞!”   “你放手,”宋辞哽咽着道,“我为什么哭跟你没关系,我想去哪儿也跟你没关系。”   纪淮心念陡转,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条件反射在这一瞬间救了他,他笃定道:“有关系。”   纪淮绕到了宋辞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你刚才明明都好好的,但是在我解释完之后你就哭了,那肯定是我的原因,是不是我的解释不到位,让你有不满意的地方?”   宋辞立在原地,垂着眼眸,眼睫都是湿的:“没有。”   纪淮没说话,看着他。   宋辞绕开他,低着头:“你犯不着跟我解释。”   这一次他还没走出两步,纪淮便又拦在了他的身前,宋辞有点恼怒地抬起头想瞪他,但纪淮却忽然抱住了他,低头吻了上来   这个人居然还敢吻他?   宋辞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怔愣了一秒,纪淮却吻得更深了。   宋辞伸手推开他,用牙咬他的嘴唇,但没想到纪淮却一动不动,就是不肯松开他,任由他咬着。   宋辞心下一惊,又怕真的咬出血来,不由自主地松了力道。   然后下一瞬,他便察觉到纪淮低笑了一声,旋即更得寸进尺了。   宋辞先开始还想着要去反抗,要推开他,但是后来吻着吻着,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被纪淮牵引着将手放到了他的脖子后面松松地环着他。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   宋辞几乎都要窒息了,被亲得晕头转向的时候,纪淮才松开他。   宋辞一点力气都没有,被纪淮抱着。   “小辞,”纪淮伏在他的肩上,低低地道,“我喜欢你。”   宋辞:“!”   他坦白了!他是真的喜欢他!宋辞没有自作多情!   宋辞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这句话像是一阵春风似的,传至他的耳朵里,所到之处,遍地生花,旋即,那些开出的花一朵又一朵地绽开了笑颜,迎风飘扬。   他的嘴角当即就要上扬,但是想一想刚才纪淮过分的举动,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骨气,于是板着脸没说话。   “我喜欢你很久了,”纪淮慢慢地道,“你可能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咖啡馆,但其实不是的。”   宋辞竖起耳朵地听他讲话,有点茫然。   咖啡馆不是第一次见面,那第一次是在哪儿?   纪淮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你刚来公司当练习生的那一阵我就注意到了你,那段时间公司经营出了点问题,我每天加班加点,在公司熬夜,直到最后一个才走,然后我发现,你比我走得还晚。”   纪淮的话就像是一根引线,慢慢地从记忆深处牵出了零星的几个片段,但模糊得很。   纪淮侧头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继续道:“你那时候,浑身像是在发光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有一天晚上我问你你为什么能坚持到这么晚,你回答说,因为热爱。”   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宋辞的印象真的不太深刻。   如今听见纪淮说出来,宋辞觉得脸烧得慌,颇为不好意思,小声地道:“你记了这么久吗?”   “嗯。”纪淮点了点头,“我暗恋你两年了,其实还发生了很多小事情,但是你都不记得我了。”   这两年里他对于宋辞而言只是一个路人,但是宋辞在他心里的分量却与日递增,最后那一棵名为暗恋的树,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每一根树枝,每一片树叶,都是沉甸甸的喜欢,而在树干上,刻着宋辞的名字。   宋辞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他的声音更小了:“对不起。”   他在心底暗想着,如果他能够早一点发现,能够早一点认识纪淮,是不是他们两年前就在一起了呢?   “以后的事情你能记得就好了,”纪淮轻轻笑了一下,“宋小辞,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宋辞看着他,眼底波光流转,像是璀璨发亮的宝石,方才的雾气全都散了,此刻剩下的只有欢喜和绵绵的情意。   纪淮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重复问了一遍:“愿意吗?”   宋辞没说话,吻了上去。   他们拥着彼此,就像是拥抱着全世界,整颗心都被彼此填满了。   信风呼啸着从天际涌来,袭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马路,绿化带,又打着卷儿奔向远方。   其中一缕从窗户间溜进来,打了个转,携着偷听到的三个字,因为室内温度和甜度太高,而头也不回地害羞着原路返回了。   那三个字是——   “我愿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