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重生攻略 作者:匪君 简介: 母亲早逝,姨娘扶正,庶子称嫡,他在这个家生存都步履维艰,可那些人还是不甘心,,非得取他性命。 山涧幽谷,活埋黄土,他怒斥苍天无眼世道不公。 含恨重生,他立誓做那万恶之人,定要仇人血债血偿! 玩阴狠斗人心,本想抱大腿建功立业,却不想狐狸遇上大尾巴狼,被拐男妻没商量。 雷傲,“嫁给本王,你就是高高在上的雷王妃,众人敬仰执手荣华。” 段惊鸿翻白眼,“我要报仇。” 雷傲一脸忠犬,“我给递刀,要砍刀还是杀猪刀?” 段惊鸿继续翻白眼,“你是王爷不是屠夫!” 标签: 正剧向复仇爽文古风HE ================== 第1章 山涧幽谷,活埋黄土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一道道白光劈啪撕裂着泼墨长空,伴着夜风的鬼哭狼嚎甚是凄厉。 一辆破旧马车摇摇晃晃在湿滑的山道上顶雨而行,直奔那山涧幽谷深处。时不时有唔唔挣扎声从马车里传出,压抑而无助,声声饱含着对未知的恐惧。 段惊鸿不知道自己这是要被五花大绑的带去哪里,只能从颠簸摇晃的程度和时不时的夜鸦啼鸣声来猜度,应该是山林小道,而且马车一路行进的毫无阻力,似乎是下坡行驶。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的等死,可奈何身中软香散,浑身乏力动弹不得,况且还有段惊珏虎视眈眈的守着。 “这幽峡谷可是块儿难得的风水宝地,大哥归宿此地也该瞑目了,兄弟一场,我这也算仁至义尽,大哥可不要太感动哦?”段惊珏蹲着段惊鸿身边,一手揪着他衣襟,一手在他脸上拍的啪啪脆响,笑容里满是狰狞的扭曲,“这以后给段家光耀门楣的重任,就由弟弟我一力担着了,哦,说起来,这还多亏大哥你舍身大义,给蒋尚书做男宠讨的那些好处,如今我们段家托大哥之功,已经被圣上开恩,免去罪臣贱籍,子孙准允参加科举,段家风光重现指日可待,大哥你就安心的去吧。” “呸!”段惊鸿看着那张扭曲诡笑的脸,恨得睚眦目裂,呸的一口唾沫啐了段惊珏一脸。 被啐了一脸,段惊珏脸色阴沉下来,不再给段惊鸿废话,起身坐到了一边,扬声冲外面的车夫喊道,“还有多久能到?” “就到了二少爷!”车夫话音刚落,就吁的一声停下了马车,跳下车辕掀开帘子,“二少爷,到了。” 段惊珏阴沉的脸色这才重新带上了诡笑,起身一把将车板上的段惊鸿给拽到门口,一脚踹了下去。 噗通一声,段惊鸿给砸了一脸泥,脑门儿还正好磕到石块上,只觉眼冒金星,呼吸间却呛了一鼻子满嘴的泥汤。 雨水落地的噼啪声砸在耳边尤为清晰,却依旧掩盖不住不远处铁锹翻飞泥土的声响。 段惊珏刚一下地,车夫就拎着羊角灯笼,撑伞支到他头上,“二少爷,当心湿了衣裳。” “挖的怎么样?”段惊珏朝前方家仆忙活的地方努努嘴。 “看着应该差不多了。”车夫抻了抻脖子,谄媚应道。 段惊珏哼笑一声,“伺候大少爷上路!” 正在顶雨挖坑的家仆当即扔下铁锹,两人抬手两人抬脚就把人吆喝着砰的扔进了那满是泥泞的丈深大坑。 灯笼昏黄的光晕明明灭灭,照着段惊珏脸上不由覆上一层阴霾的诡谲兴奋,连头顶的雨都不顾就两大步跨到坑前,低头盯着坑底那挣扎惊惶的人,幽沉的眼底电光交织,矍铄着满满的阴鸷疯狂。 “覆土!” 随着段惊珏一声令下,家仆再次抄起铁锹忙乎起来。 翻飞的泥土噼里啪啦比雨水还密集的砸到身上,很快就掩了段惊鸿半身,眼看就要将脑袋也一并掩了。 段惊鸿也不知怎的突然爆发了潜力,猛地仰起头来,暴瞪的双眼满是绝望不甘,“苍天无眼!世道不公!段惊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段惊珏!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段惊珏就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仰天长笑,半晌才低头瞪着已经被掩盖了头的段惊鸿,“山涧幽谷,黄土厚被,你就安息吧!” 第2章 重生乱葬岗 乌云吞月,夜鸦啼鸣,正是夜半子时。 段惊鸿被耳畔翅膀扑棱的嘈杂声惊醒,才发现自己竟是趴在乱葬岗的腐尸堆里,双手按着的,正是一具被野狗撕咬的面目全非肠穿肚烂的腐尸,呼吸间,浓郁的腐臭冲脑,熏得人心中作呕。 撑手坐起身来,看着满目疮痍,有那么一瞬间,段惊鸿只觉脑子空白,有种不知今夕何地的错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城郊的乱葬岗。 临死前的记忆清晰的在脑子里回放着,段惊鸿很是茫然。 “不是被活埋死了么?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这不是自己十四岁那年,因为翻找母亲被扔弃乱葬岗而晕倒的场景吗? 段惊鸿的生母是得天花病逝的,家里人忌讳,竟是连一口像样的棺材都没舍得,就直接用草席裹了扔到了乱葬岗。段惊鸿亲眼目睹这一幕当即就发了疯,可年仅十四岁的他根本没能力阻止这一切,承受不住打击,当即就高烧不断整整发了三天三夜的病,更是趁着守夜的下人疏怠,偷偷从后门溜去了西郊的乱葬岗,却最终晕倒在了死人堆里。 段惊鸿记得很清楚,当时他醒来手下按着的就是这么一具腐尸。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没死,那些只是一场骇人惊悚的黄粱一梦?”段惊鸿震惊的喃喃着,怀疑是做了场梦,可那黄土覆身的窒息闷痛却如此清晰,那种临死的绝望只是回想,就教人不寒而栗。 须臾,段惊鸿眼神沉淀,殷红的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冷笑。不管是死了重生也好,还是黄粱一梦也罢,他都势必要做人上人,再不做那被人提拎摆布的套线木偶! 突然,不远处的尸堆中,一簇不甚起眼的荧光吸引了段惊鸿的注意。发现那是被带在人拇指上的翡翠雕纹扳指,敛了敛神,这才走了过去。 要知道,被扔在这种地方的多是烂命贱命,就算身上有些宝贝的也早给人搜罗干净了,还能看见这么成色上佳的翡翠扳指,简直是踩到狗屎,好运到家了! 段惊鸿先前还走的小心翼翼,等看清楚东西却是心里一喜,三步并作两步的踩着尸体冲了过去。也不惧那血呼啦的手臂,蹲身就把扳指给取了下来。 扳指拿过手段惊鸿才发现上面的刻纹居然是金丝的,而且还镶嵌着一颗鱼眼儿大的绿宝石,难怪这么昏暗的光线还能看到绿光,敢情就是这宝石发出来的。 “哈哈,还真是个好东西,拿去当铺换银子,够吃几顿肉了!” 段惊鸿顿时喜上眉梢,捏着扳指在衣服上蹭了蹭,就直接揣进了怀兜。然而转身欲走之际,脚踝却突兀一紧。 段惊鸿当即就僵了,浑身寒毛蹭蹭起立“不是吧?捡个扳指还诈尸了?!”缓缓的扭回头去,果然看见,是扳指的主人攥住了自己。 取扳指的时候没觉得怎么,这会儿段惊鸿再看那条血迹斑斑的手臂,只觉毛骨悚然浑身发冷,小腿肚子直抖。 “啊……有怪莫怪有怪莫怪,你,你这扳指我不要了,还,还给你!” 慌忙掏出扳指,段惊鸿反手就扔了回去。 几乎是脚踝自由的瞬间,段惊鸿拔腿就跑。 “救,救我……”那条血手臂却没有管地上的扳指,反而遥遥伸向段惊鸿跑走的方向,“别,别走……救我……救命!”声音沙哑气弱,最后一声却拼尽了全力。 第3章 被埋尸体下的男人 段惊鸿脚步蓦然顿住。 等等,救命?是有人在喊救命! 转回身,果然看到那条伸着的手臂噗通落地,手指却一下下痉挛抽搐着。尽管还惊魂未定,但这会儿段惊鸿已经冷静了下来,意识到那被埋在尸体堆里的是活人,便立即跑了回去。 十四岁的少年,小身板儿根本没有什么力气,想要挪动这死沉沉的尸体还真不容易。虽说没娘的孩子招人嫌,但他娘毕竟刚过世,之前在家里怎么说也是嫡出少爷,自幼娇生惯养,不然也不至于发几天高烧就把自个儿给折腾成了一副弱不禁风的骨架子,翻两具尸体就给累晕倒了。 那人身上横七竖八压着三具男尸,看着还不见腐烂的现象,想来是才死不久,最主要的是,骨骼壮硕。 段惊鸿绕着转了三圈儿,都没找着下手的地方。抬手抚着下巴想了想,当即决定先去附近找根木棒子撬撬,怎么也能省点力气。 深更半夜的段惊鸿也没敢进山林,就绕着山脚找,结果半天就找到根手臂长的,不过试了试,结实度还行,也聊胜于无了。 有了木棒子借力,段惊鸿还是使出了吃奶劲儿,等好不容易把人从死人身下翻出来,自己也跟跄着一屁墩儿瘫坐在了地上。 “呼!真是累死了!”抬手抹了把汗,段惊鸿大口大口喘气,借着月光去看那人的脸,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之前能看到他手上满是血迹,还是多亏了那镶嵌着宝石的玉扳指,“对了,那扳指被我扔哪儿了?”想起被扔掉的扳指,也顾不上累了,当即爬起身开始猫腰找了起来,“啊,找到了!”居然是被男人胳膊给压住了。 “水……” 段惊鸿刚把扳指捡起来擦了擦,就被男人再次虚虚的拽住了脚踝。 “你醒啦?”段惊鸿先是一惊,随即低头去看男人,“可是这荒山野地的,我也没地儿给你弄水啊?那边的林子里应该有果树什么的,要不我去摘两个野果来给你解解渴?” “不用……”男人有气无力的粗喘了两声,“我,我腰上挂着水囊,你……帮我拿一下。” “哦,好。”段惊鸿点点头,在男人身边蹲下,探手在他腰间摸了摸,果然摸到个水囊,忙取下来拔出塞子递到男人嘴边,“来,喝吧。” 男人是趴着的,段惊鸿也懒得动手把人翻个儿,就着那样给人抬着下巴灌了两口,多半都顺着嘴角浇灌在了这腐尸地里。 “谢谢。”男人喝了几口水才算缓过劲儿来,“能,麻烦你……扶我起来吗?” “你这么大块头,我可没力气,自己能动么?”段惊鸿就着大概的可视轮廓评估了下,男人这身形比起那三具尸体更加壮硕高大,就自己这细胳膊细腿儿肯定折腾不动。 “嗯。”男人点点头。 “那好吧,我扶你起来,你自个儿也搭点力。”段惊鸿这才伸手,拉过男人的胳膊架到肩上,一手艰难的圈着对方的腰,咬着牙给使劲拽了起来。 尽管有男人搭力,他这一下还是颇为吃力,膝盖都打了下颤,险些没站稳。 “我先扶你去块儿干净的地方再说吧。”段惊鸿环顾满地腐尸,皱了皱眉道。乱葬岗可不是安置人的地方,反正都出手帮忙了,那就帮人帮到底吧,再说,自己还昧了他一个玉扳指呢,就当这么辛苦的酬劳了。 “有劳小兄弟了。”男人点点头道,“前方路边有座茅草亭子,你就扶我去那好了。” “好。”远是远了点,但也没有办法,段惊鸿咬着牙,才几步路就累成了大喘气儿。 男人见他实在吃力,当即取下腰间佩剑,杵在地上当柺棍。 第4章 雷傲 等把人扶到亭子,让男人靠着栏杆坐到地上,段惊鸿已经累得喘气胸腔都带响。 “附近有条小溪,你先靠一会儿,我去给你打点水回来,你这身上的伤口得清洗,重新包扎一下才行。”段惊鸿拾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好,辛苦你了。”男人喘气着道。 段惊鸿没有说话,拿了男人的水囊转身就走出了亭子。 男人一直眯眼目送着那单薄的身影走远,忽然喊道,“雷傲!” 段惊鸿茫然回身。 “我说我的名字,雷傲!”见段惊鸿没明白,雷傲重复道。 段惊鸿点点头,转身继续朝前走去,虽然知道雷姓是国姓,却也没有多想。这时候的他压根儿没想过,今儿这出手相救,给自己将来找了个多么强硬的靠山。 小溪就在亭子东面不远,来回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等他打完水回来,雷傲已经再次陷入了昏迷,而且还有些发烧。 段惊鸿没有管那么多,顾自倒水给他清洗包扎了身上胸腹手臂多处伤口,这才再撕下一截衣袖,拿水浸湿了个他搭在额头降温。 这一通折腾,就差不多到了天亮,段惊鸿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他自己还发着烧呢,这会儿松懈下来只觉视线模糊手软脚软,靠着男人身边坐下,两眼一番就跟着晕了过去。 所以,当雷傲清晨醒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段惊鸿泛着潮红的睡脸。十几岁的少年脸还带着稚气,白皙透红,当真人面桃花,有种介别于性别的惊艳。 少年五官精致,眉宇间却自带一股英气,待的他日五官长开,必然是个钟灵毓秀的翩翩俊儿郎。 雷傲就那么盯着少年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脸色红得不对劲,伸手一探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想到就是这么个纤细羸弱的少年照顾了自己一宿,还把人给累病了,雷傲心里就很是过意不去。 “喂,醒醒,醒醒!”雷傲拍了段惊鸿脸颊两下,见人喊不醒,当即蹙起眉头,“算了,还是送医馆儿看看吧。”虽然身上有伤,但经过休整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扛这么个少年还是不成问题。 刚把人给扛肩上,段惊鸿就被颠儿醒了。 “你,想干什么?快放我下来!”睁眼发现自己居然麻袋似的被人扛肩上,段惊鸿大惊失色,当即就挣扎起来。 “别乱动,我有伤,一会儿失手把你给摔了。”被扯到伤口,雷傲拍了拍段惊鸿屁股,示意他安分点,“小孩儿你发烧了,咱们得赶紧回城找个医馆儿看看才行!” 居然,居然被拍屁股! 段惊鸿脸上轰然烧起,恼羞成怒,张口就咬了雷傲肩膀一口。 “嘶……”雷傲疼得手抖,差点把人扔出去,“你这小孩儿干嘛咬人?属狗呢!” 段惊鸿哼了一声没说话。 雷傲忽然乐了,“不喜欢被扛着,那要不抱着?”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段惊鸿坚持道。 雷傲笑了一声,也没坚持,把人给放了下来。 段惊鸿脚一落地,就转身朝另一条岔道走。 “哎,你干嘛去?”雷傲忙拉住他胳膊。 段惊鸿挣开道,“我知道一条进城的小道,不过你别跟着,我可不想被你的仇人一起追杀,就此别过,不见。”说完不看雷傲表情,果断走人。 “你叫什么名字?”雷傲忙问道。 “要答谢送现银,清波胡同段家,藏后门门口的青石礅下面!”段惊鸿一手拎着衣摆,一手挥了挥。 雷傲目送人走出老远才挑眉轻笑,“呵……小家伙还挺有个性。” 第5章 再见故人 和雷傲分开后,段惊鸿就凭着记忆抄近路回了段家。果然和记忆中一样,他这才进巷子,远远就看见小厮凉生焦急的等在后门,正扒着门框焦急的探头朝巷口这边张望。 凉生是段家的家生子,打小就跟着段惊鸿,对他更是忠心耿耿。在段惊鸿亲娘病逝,姨娘扶正后,所有人都轻贱他,只有凉生始终和他同甘共苦,而正是这样的凉生,却因为他被家人送给蒋尚书做男宠时舍命相护,最后被陈氏乱杖打死。 重活一世,还能再见故人,段惊鸿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又酸又涨,想笑,却禁不住眼眶发热。 “凉生!”情绪的激动导致段惊鸿一开口嗓子都有些破音,脚步只是微微一顿,就拔腿跑了起来。 “大少爷!”凉生本来正要往回缩头,听到声音猛地探出头来,见是段惊鸿,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远处,当即就跨出门来,伸手扶住脚步虚浮的段惊鸿,一边搀扶着他往回走一边道,“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爷卯时刚到的家,这眼看就到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您这要是再不回来,可就少不得要挨一顿训了呢,可真是急死奴才了!” 段惊鸿本来很激动的情绪在听到凉生的话时忽然就是一静,脸色也不由冷了下来。凉生不说他都差点高兴忘了,今儿可是个不得了的大日子呢。 他爹段正前段时间因为高县布庄出了点问题,所以一直呆在那边,今儿这日子回来,只是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扶正姨娘陈氏,也就是段惊珏的娘。前世他没能遇到雷傲,却固执着要找出亲娘的尸体,折腾到很晚才回来,事成定局不说,还因为陈氏的煽风点火挨了好一顿皮肉教训,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在段家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想到陈氏母子,段惊鸿就不由攥紧了拳头,戾气从微敛的冷眸一闪而逝。 凉生说完等了半天也没得到主子回应,正觉得奇怪,转头就被段惊鸿的脸色给吓了一跳,“大少爷,脸这么红,您该不会又发烧了吧?”探手一抹段惊鸿额头,果然烫的惊人,“天啦!真的在发烧!算了,老太太那边您还是先别去了,奴才先扶你回去歇着,回头奴才再跑一趟,替您过去知会一声,省得老太太怪罪。” “嗯。”段惊鸿点点头,反正他也没想要去给那老太太请安,至于扶正陈氏,就他现在也没能力阻止,与其上赶着找膈应,不如回房好好睡上一觉。 凉生不说,段惊鸿还没什么感觉,被他这么一咋呼,反而头疼欲裂昏昏沉沉了起来,之前只是脚步虚浮桩子不稳,这会儿更是没了力气,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凉生身上,连呼吸都是滚烫刺鼻。 “大,大少爷,您当心脚下,别,别摔着。”凉生今年不过十三岁,小身板看着比段惊鸿还要单薄矮上半个头,被他这么卸力一靠压得脚下一个跟跄,说话都带喘,只以为是段惊鸿没走稳,忙叮嘱道。 好不容易把人弄回了屋,扶段惊鸿放躺在床上,凉生就顺溜瘫坐到了地方,哈着舌头累成了狗。 “大少爷您先躺着,奴才这就去给您打盆凉水来敷敷。”看着段惊鸿脸色潮红神智迷糊的样子,凉生顾不上多歇,抬手抹了把汗,交代了声转身就朝门外走去,然而还不等他走到门口,虚掩的房门就被人砰的一脚给踹开了。 “哟,这个点儿还睡着呢?”来人一脚跨进门来,不是别人,正是陈氏的陪嫁嬷嬷崔荣,年纪不大,脸上的皱纹却比老太太还多,整个一尖腮刻薄相。 “大胆!”凉生本来吓了一跳,看清来的是崔嬷嬷,当即就黑了脸色,“谁给你的狗胆这么硬闯大少爷房间?!” “老爷有事儿找大少爷,让您去老太太的瑞安苑一趟,赶紧的吧,可别让老爷老太太等急了。”崔嬷嬷看也没看凉生一眼,远远站着趾高气扬的说完转身就走。 “可是大少爷他病了……” “凉生。”本来已经烧迷糊的段惊鸿睁开了眼,有气无力的道,“扶我起来。” “可是……” “扶我起来。”段惊鸿虽然虚弱,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是。”凉生叹了口气,应声走到了床前,将段惊鸿给搀扶了起来。 已经走出门去的崔嬷嬷听着身后的动静儿脚步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这才加快脚步径自离开。 等崔嬷嬷走远,凉生这才对着门口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狗仗人势的老东西!” “行了,别骂了。”段惊鸿只是坐着都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不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凉生见他难受成这样还要强撑着过去老太太那边,禁不住鼻头发酸,“这都算什么事儿啊?夫人才刚走没几天,一个个狗东西就忘了本分……” “我没事。”段惊鸿拍了拍凉生的胳膊,“赶紧给我更衣吧,一会儿迟了可该挨训了。” 凉生吸了吸鼻子,去柜子里翻了一件干净白衫出来,一边给段惊鸿穿着一边道,“大少爷您病的这么厉害,理应先找大夫才是,这么硬扛着,要是身子扛出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 “别担心,我自有计较。”段惊鸿眯了眯眼,一抹算计掠上微翘的嘴角。本来没想现在就和那些人对上,至少先把病养好,可既然他们这么迫不及待,那他只能抱病上阵了。 看着段惊鸿嘴角的笑容,凉生愣了愣,总觉得大少爷这一遭出去回来后变得不大一样了。大少爷虽然自幼娇生惯养,但性子极好待人温和,还没有见他笑得这么瘆人过。 凉生没有觉得这样的段惊鸿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心疼。大少爷这些天沉浸在夫人病逝的打击里或许没有发现,但他却是看得清楚的,陈氏趁机把持家里,给大少爷的分例明显克扣不少,这才刚开始,这往后的日子啊,怕是会越来越难过咯! 第6章 初次交锋 瑞安苑里很热闹,还没进苑门,就听得里边闹哄哄的声音传出来,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声儿最洪亮的还数老太太,打从年轻起,那喉咙就敞亮没把门儿,一开嗓能震出二里地,老了老了,这心界愈发的小了,嗓门儿倒是一点没见弱。 段惊鸿两眼昏花,被凉生搀扶着在苑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不出意外的,让守门丫鬟灵溪给拦了下来。 “大少爷请稍候片刻,奴婢这就进去给老太太通传。” 段惊鸿点点头,“有劳灵溪姐姐了。” 灵溪诧异的看了他两眼,这才转身进去了。 灵溪进去没一会儿就跨出了门槛,对段惊鸿福了福身,“大少爷,老太太让您进去。” 段惊鸿点头,微微侧头,“凉生。” 主仆俩默契十足,凉生当即就会意过来段惊鸿是让他打赏,可偷摸掂着钱袋子实在心疼。这些银子还是以前攒下来的,夫人病逝陈氏掌家,这才短短几天已经开始变着法的克扣分例了,往后只会变本加厉,这银子可是花掉一个少一个啊! 凉生掂着钱袋一通纠结,但也不能忤了主子的面子,只得咬咬牙,掏出一小块儿碎银递给灵溪。 灵溪倒是不嫌少,道了声,“奴婢谢过大少爷打赏。”就笑弯着眉眼乐呵呵的接了过去。 “姐姐哪儿的话,往后还得多亏姐姐照拂才是。”段惊鸿勾了勾嘴角,这才提起袍摆,任凉生搀扶着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刚进门,段惊鸿就被扑鼻而来的烟味儿呛的喉咙眼儿发痒,压抑着清了清嗓子,这才憋住了咳嗽,抬眼果然就见老太太着拿着尺长的鎏金旱烟杆儿啪嗒的正欢,偌大一个堂屋里烟雾缭绕的。 “哟!还真是身娇体贵的大少爷,走路还带让人给搀着,谱摆的也真够大的!”段惊鸿还没来得及上前行礼,就被陈氏给掐着嗓子阴阳怪气的打断了,“这死了娘啊就是不一样,人都变娇气了!” 段惊鸿含笑看了陈氏一眼,没有搭理,拂开凉生搀扶的手,乖巧的上前给老太太行了个礼,“孙儿给祖母请安。” 陈氏这话就是故意激他的,前世的自己的确不经撩拔,因为在乱葬岗找娘的事情被段家人给发现,陈氏在一边煽风点火,也是一句死了娘他就能跟个小豹子似的扑上去拼命,结果却是自己挨了一顿棒子炖臀肉,皮开肉绽在床上趴了小半个月。 如今,他早就不是那个天性率直却傻的可怜的段惊鸿了。 而陈氏对于段惊鸿居然没上钩很是惊讶,在她看来,这小子就跟她娘一样是个缺心眼儿的,把那死娘们儿扔去乱葬岗那天这小子还逮着人又咬又撕又揍跟个小疯子似的,这会儿这么戳他痛点儿居然没发疯,还真是奇了怪了! “起来吧。”老太太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看得明白,却磕着眼皮装眼瞎。她不喜欢段惊鸿的娘,所以连带着这个孙子也不是很待见,毕竟一个小子长得比个女娃还漂亮,怎么看怎么碍眼,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果然人算命先生说的没错,这就是个福薄短命相。 “谢祖母。”段惊鸿应了声站起身来,却没有退到一边,而是转身对着段正拱手行了个礼,“孩儿见过父亲,父亲舟车劳顿想来辛苦,不过有件事孩儿还是想问问父亲的意见。” “嗯?”段正之前听了陈氏的挑唆,本来没摆好脸,被段惊鸿突然这般恭敬有礼的对待一下就愣了,这儿子这般落落大方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没脸红没胆怯,居然还主动跟自己说话了? 惊诧之余,段正第一次拿正眼仔细瞧了瞧长子。 段惊鸿是他娘当年摔跤早产,身子打出生起就比别的孩子羸弱一些,又因为是嫡子,所以被他娘给养的娇气了些,偏偏还是个寡言少语说句话就脸红一点不讨喜的性格,所以段正一向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比起嫡长子,他反而更看好庶出的小儿子,一直以来也的确悉心栽培着。 “不知父亲对再娶有何看法?”段惊鸿将段正的诧异尽收眼底,敛着眉问道。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大家都停下了手上磕瓜子吃点心喝茶的动作,就连老太太手上的旱烟杆儿都不小心在桌面上磕了下。 “再娶?”段正也是一脸震惊,有些反应不过来。 “娘她已经过世了,父亲身边虽然有陈姨娘可着,可毕竟正妻空缺,这丧妻鳏夫好说不好听,一个家里少了持家主母总归是不大好,所以孩儿就想,父亲要不再寻户人家女儿,再娶续弦如何?儿子听闻东街张家小姐二十有六,虽然是个过了待嫁年纪的老姑娘,可毕竟是大家闺秀,配父亲应该还是可以的。”段惊鸿淡淡瞥了眼同样一脸震惊的陈氏,不急不缓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什么?!”果然,段惊鸿话音刚落陈氏就炸了,“你娘刚去你就让你爹续弦?你还有没有点为人子的孝道了?!” “陈姨娘这是哪儿的话?”段惊鸿含笑看向陈氏,因为发烧而潮红的脸竟是给人一种恍惚的惊艳,“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日子还得往下过,陈姨娘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向来大度,该不会是这会儿犯了倔,不想父亲续弦吧?” “你……” “鸿哥儿说的没错。”陈氏还想争辩,就被突然出声的老太太给打断了,“晚娘已经去了,正儿背个鳏夫的名声的确不好听,续弦再娶是应该的,这张家闺女我倒是略有耳闻,年纪大是大些,不过都是让家里给耽误的,是个能干的好姑娘,娶妻当娶贤,要真能给娶过来,倒是不错。” 老太太这话一出,陈氏眼睛一下就瞪圆了,下意识的扭头想让段正提提自己扶正的事,却见他一脸沉思,顿时心里咯噔一跳。暗道:扶正的事要完!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段正身边含笑听着的段惊珏走了出来。 第7章 促成 “孩儿也以为,大哥所言甚是。”段惊珏眼神示意陈氏稍安勿躁,恭恭敬敬对着上座的老太太和段正各揖一礼,“不过母亲尚未过头七,这么快就急着续弦怕是会遭人闲话,而且父亲正当壮年,咱们段家不是名门之后,但也是富贵人家,这续弦之人,还是宁去勿滥的好。” 段惊珏明着是附议段惊鸿的提议,实则却是在四两拨千斤以退为进。而且他这话说的比段惊鸿漂亮,不止吹捧了父亲,还顺带高抬了段家门楣,等于是拍了老太太马屁。 “宁缺毋滥?”段惊鸿眉一挑,不急不缓道,“我记得这张家可是和邬县师爷是亲戚,本家经营的几家酒肆布庄也红红火火,而且这张员外侄子前年还中了秀才,在咱们戊荫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和咱们家算是门当户对,除了这张小姐年纪大点,其实正合适。” 老太太点点头,“嗯,我看也合适,”随即看向段正,“正儿,这事儿就你自己看着办,要是也觉得合适,就看个好日子,找个嘴巴利索的媒婆,上这张家提亲吧。” 老太太一锤定音,陈氏母子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段惊鸿目的达到,也不杵在这为难自己,捂着嘴咳了两声,身形一晃就要倒,被冲过来的凉生给一把扶住。 “鸿儿还病着,就别在这站着了,回去歇着吧。”老太太这才正眼看段惊鸿,“凉生,扶大少爷回去,再给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是,老太太。” 段惊鸿就这么虚弱晃悠的被凉生搀扶走了。 等段惊鸿主仆离开,老太太就又发话了,“行了,都别在我这儿杵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三人随后从老太太院子出来,段惊鸿已经被凉生搀扶着拐过了小径,怨愤的瞪着主仆俩的背影,陈氏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段惊珏亦是阴鸷的眯了眯眼。倒是段正心情很好,连带着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 “大少爷,你先躺着,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扶着段惊鸿再次躺回床上,凉生麻利替他盖好被子,掉头就要往外跑,却被段惊鸿给攥住了手腕,“大少爷?” “凉生。”段惊鸿撑坐起身来,“不用急着请大夫,给我更衣,我,我要出门一趟,等事了,咱们,再去医馆不迟。” “我的大少爷,什么事儿比您身子还要紧啊?瞧你这话都说不利索了,就别再犯倔逞强了,老实躺着吧,天大的事都等看完大夫再去!”凉生这次说什么都不听主子的了,那滚烫的温度简直让人心惊,这要再耽搁下去,把人给烧坏了那还得了! 凉生转身要跑,段惊鸿却说什么也不肯松手,而且手劲出奇的大。 “大少爷……” “我要去张家,快,要是晚了,可就功亏一篑了。”段惊鸿很坚持,这是他扭转命运的一个契机,要是不抓住,以后再想压那母子一头,可就难了。 “可是,你这样子,走的去吗?”凉生皱着眉头一脸无奈,“人家见您这病怏怏的,说不定都不让咱们进门呢。” 嘴上虽然嘀咕着,但凉生终究被主子的执拗给打败了,不甘不愿的伺候起来。等收拾妥当,主仆俩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第8章 亲赴张家 段家在西城,张家在东城,这东西两头就是马车也得跑上一会儿,段惊鸿病殃殃的轮着两条腿,紧赶慢赶也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站到了张家门外。 “大少爷,您先在这靠一会儿缓缓,奴才去叫门。”见自家少爷脸冒虚汗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喘,凉生忙扶着他到石狮那靠着,确定人靠稳了,就转身往台阶上跑。 “不用。”段惊鸿一把抓住凉生的衣袖,“我跟你一起。” “可是大少爷……” “咱们是来提亲的,总得拿出诚意,我没事,走吧。”段惊鸿深吸两口气压下胸口的滞闷感,就着凉生的搀扶站直身来,随即一手提着袍摆,拾街而上。 两人上了石阶,凉生当即上前敲门。 “有人吗?有人在吗?” 门环叩了三下,厚重的朱漆大门内便响起了脚步声。很快大门被吱嘎打开,一个年纪六旬穿着深灰长袍外罩蓝纹黑底坎肩的佝偻老者走了出来。 “你们是?”老者是张府的管家,福伯,见叫门的是两少年,一步跨出高高门槛,精明的眼上下打量明显是主子的段惊鸿。 “晚生段家长子惊鸿,有事求见张老爷,有劳老伯代为通传一声。”竟管对方只是个管家,段惊鸿依然以礼待人,反正礼多人不怪。 “原来是段大公子,您请稍等,我这就通传我家老爷。”福伯揖手回礼,转身进门,也不关门就径自通传去了。 福伯去了没多久就折返了回来,提着袍摆疾步走到段惊鸿面前,做出个请的手势。 “老爷有请,段大公子请随我来。”说着变侧身进门,引领着走在了侧前方。 福伯一路将人引领到前厅,就躬身退下了。 张老爷已经迎了出来。 段惊鸿上前见礼,“晚辈段惊鸿,见过张老爷。” “段大公子客气,来来来,里面请。”张老爷亦是热情好客,并没有因为段惊鸿是黄毛小儿而怠慢,只是有点猜不准段惊鸿的来意。 “张老爷请。”段惊鸿回礼,等张老爷先走一步,这才跟上。 张老爷请段惊鸿入座,又让下人上了茶,这才问道,“段大公子来找老夫,不知所谓何事?” 段惊鸿端起茶碗浅饮一口,放下后才道,“素闻张老爷为人直爽不喜欢拐弯抹角,那晚辈就直言了。”顿了顿,才接着道,“实不相瞒,晚辈是代替家父,来向令千金提亲的。” “提亲?”张老爷面色一顿。 “令千金秀外慧中,知书达理,更是有名的女中豪杰,嫁给家父续弦确实是委屈了,不过……” “段大公子。”段惊鸿话没说完,就被张老爷沉声打断,“据老夫所知,段夫人过世尚不足百日,身为人子,母亲过世就忙着给父亲续弦,实乃非贤孝所为。” “与其让妾室上位乱了纲常,正妻持家方乃正道,我想,母亲泉下有知,亦不会怪罪。”深吸口气,段惊鸿目光沉潋的看向张老爷,“张老爷是聪明人,那晚辈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令千金今年双十有六,却至今尚未婚配,不过是因为年少伤根不能孕育子嗣,让珠玉蒙尘白瞎了一副好相貌,嫁去大户人家做妾张老爷舍不得,可为人正妻,好人家不肯为此断送香火,别有用心者张老爷又看不上,故而才一直养在闺中,眼看着女儿一天天年长,张老爷想必也正是头疼,段家虽然虽然不及官宦世家,可也算大门富户,与张家算是门当户对,虽是续弦,但也是正妻,张老爷以为呢?” 段惊鸿一番话说完,张老爷脸色大变。 要说这张小姐不能生育的确不是秘密,原因确实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几乎药石无医,后来经一得道高僧圣手才保住一条小命,却也是大师断言此女不可生育,当时好多下人都在,这事儿虽然有遏制,但最终还是不胫而走。 段惊鸿有句话说的对,张老爷眼下最愁的,就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可给人续弦,却也是从来没想过,不过现在听来,的确不失一条出路。 段惊鸿将张老爷的动摇看在眼里,再接再厉,“晚辈既然亲自登门,自然是抱着十足诚意来的,家母已故,如果令千金不嫌弃,我愿过继其名下,视如亲母来孝顺。” 第9章 雷王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并不需要说的太透。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没有悬念的默契达成了共识。 “哈哈哈!”张老爷当即笑着起身,走过去拍了拍段惊鸿的肩膀,“段大公子果然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段惊鸿放下茶盅起身,对着张老爷大大方方就是一个晚辈礼,“张老爷谬赞,不过晚辈与张老爷的确是一见如故,很是期待能叫您一声外公呢。” “好!好!”张老爷一连说了两个好,“有段大公子这样的少年才俊做外孙,老夫求之不得,那你这个外孙,老夫可就厚着脸皮认下啦?” 段惊鸿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和张家的联姻比想象的顺利,段惊鸿病的厉害,可从张家出来,他上翘的嘴角就没有落下过。 “大少爷,现在事儿也成了,您是不是该去医馆了?”凉生一边扶着段惊鸿下石阶一边道。他可不在乎老爷续弦不续弦,他只知道大少爷要是再不去看病,就该烧得晕倒了,瞧着走路摇摇欲坠小脸都红变青白了,真是急死个人了! “嗯。”段惊鸿点点头,“去医馆。” 可算是肯去了。 凉生松了口气。 这一路过去,医馆就有好几家,凉生担心段惊鸿扛不住,便不挑大的只挑近的。 进了医馆,凉生花瘪了钱袋,给段惊鸿抓了药,又在医馆买了碗现成的风寒药让段惊鸿喝了,等他烧退得差不多,脸色也不那么吓人,这才扶着人打道回府。 然而凉生一只脚刚跨出医馆门槛,就突然缩了回来。 段惊鸿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带的一个跟跄,不解的转头看他,“怎么了?” “我刚看到二少爷和宋媒婆了。”凉生说着,还探头朝段惊珏他们的方向望了望。 “那我们等他们走了再出去吧。”段惊鸿眸底划过一抹流光,似笑非笑道。段惊珏和宋媒婆,呵,这是看是已成定局,就讨巧卖乖主动揽下提亲的活计好博得一个大义贤孝的名声呢,不愧是段惊珏,做事果然攻于心计。 等人走远了,主仆俩这才出了医馆。在经过一条巷子时,却被一阵打斗声吸引了注意力。 主仆俩皆是一愣,凉生回过神来,脸色一变,当即就想扶着段惊鸿快点走,这种事情,稍不注意就把小命无辜搭上了,最好是远远躲开。 段惊鸿不是多事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可不等两人走远,打斗声就越来越近,着急之下,段惊鸿匆匆一瞥,就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 那个他从尸体堆里刨出来的男人,叫什么来着?哦,对了,雷傲。 此时雷傲正被好几个黑衣蒙面人围攻。 段惊鸿原本以为这人应该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居然还在这里被人追杀。他本来不想多事,正打算快点离开时,雷傲的腰牌却被其中一名黑衣人挑飞起来,正巧落在段惊鸿脚边。 段惊鸿低头一看,当即就惊得瞪大了双眼,只见腰牌上龙飞凤舞的刻着两个字——雷王! 那些人专注打架,段惊鸿主仆所在的位置又正好是拐角,一时并没有被那些人发现,他们要是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但段惊鸿却看着地上的腰牌犹豫了。 雷王,他们姚熙国不败的战神! 如果他救了雷王,如果他救了雷王…… “大少爷……”凉生见段惊鸿盯着一块金灿灿的牌子发呆,急得直跺脚,以为主子是看上这牌子了,当下弯腰捡起来,就要扶着他快走。 “凉生。”段惊鸿却没动,脑子里灵光一闪,吩咐道,“你快去街口买两挂鞭炮来。” “啊?”凉生闻言一愣。 “快去。”段惊鸿命令道。 “可是……” “我会自己躲起来,你别担心,竟管照吩咐办事便是。”段惊鸿声音不大,语气却不容置喙的强势。 凉生咬了咬唇,没办法,只好跺跺脚跑去办事了。他不止担心主子安危,还心疼瘪掉的钱袋,他们可没什么多少银子了! 第10章 小家伙,你又救了我一命 凉生很快就抱着两挂鞭炮一脸肉疼的跑了回来,甚至还大逆不道的瞪了自家主子一眼,那眼神,活脱脱就是在看一个吃饱撑着的败家主子。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居然还多管闲事! 段惊鸿却没有管凉生,从他怀里拿出一挂鞭炮,就着火折子点燃,火星子刚一冒,就冲出去往那些打斗的人堆里扔了过去。 凉生虽然心里不满,但见状也有样学样,点燃鞭炮也扔了过去,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顿时炸响起来,掩盖了兵器交融的打斗声。 这些人一看就是高手,几乎是鞭炮刚炸响,就本能的轻功起跳,想要凭借这个救人是不可能,顶多就是分神,但也够了。 不过是晃眼的功夫,段惊鸿和凉生双双觉得腰上一紧,就被人搂着腾空而起,飞快踩着房顶飞掠而过。 两人当即大惊,待看清搂住他们的是雷傲,这才松了口气。 雷傲带着两人,几个兔起鹘落间,径直朝郊外跑去,直到确定那些人已经被甩掉,这才带着两人稳稳落地。 转头看着段惊鸿,雷傲就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捂着腹部咳了两声,“小家伙,你又救了我一命。” “是啊,我又救了你。”段惊鸿笑了笑,人虽然病着,眼底却划过一抹狡黠的流光,“所以,雷王打算怎么报答我?” 雷傲却是当即就皱起了眉头,“你知道我?” 段惊鸿没说话,只是冲凉生伸出手,“凉生,你捡的那块牌子拿来。” 凉生哦了一声,忙把藏在怀里的烫金牌子拿出来放到自家少爷手里。 “王爷,您的东西掉了,我们路过刚好捡到,现在物归原主。”段惊鸿笑眯眯的将腰牌双手奉上,递给雷傲。 “所以,你是看到这个才冒险救我的?”雷傲接过腰牌卡进腰带里,挑挑眉看向段惊鸿。 “之前你在死人堆里我还不知道您是雷王呢,不也出手相救了?”段惊鸿撇撇嘴,他还就是因为这个才冒险这么做的,不过这话却是不能摆到明面上说的,“你还没说怎么报答我呢。” “那你想我怎么报答你?高官厚禄,还是荣华富贵?”雷傲并没有因为段惊鸿的势利而不高兴,反而还起了逗弄心思。 段惊鸿还真就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一脸认真的看向雷傲,“段家是罪臣之后,世代终身不得参加科举,不得入仕为官。” “所以?”雷傲惊讶挑眉,经段惊鸿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个人来了,那就是几十年前先帝身边的御前红人,前朝宰相段怀沣,少年为官风光一世,最后却栽在了争储的路上,因为站错队拥护了三皇子,最后被夺嫡成功的当今圣上也是曾经的大皇子找了个由头将其罢官降罪,勒令庶民贱籍世代不得科举入仕,难道眼前这个小家伙就是那个段家的后人? “我想读书。”段惊鸿道。 段家虽然是罪臣不得入仕,但也是一方商贾,日子并不难过,但他却不能步前世的后尘,竟管凭借自己之力扭转眼下局势,有了张家小姐这个变数,但他堂堂男儿,岂能将命运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况且,若自己没有作为,又凭什么让对方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 见雷傲果然皱紧眉头,段惊鸿叹了口气,“是我强人所难了,皇命难违,就算您是王爷,也不可能忤逆圣命……”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就在段惊鸿想接着引出下面的正题时,雷傲却摸着下巴打断了他的话。 “啊?”段惊鸿一愣,因为惊讶,连下面正要说的话都给忘了。 “我虽然不能让皇上赦免你们段家罪臣贱籍之衔,但让你读书还是可以的。”雷傲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段惊鸿眨了眨眼,更疑惑了。 但雷傲却不肯说明,随手扔了块玉佩给段惊鸿,“这个你拿着,我会再来找你的。”然后果断转身走人,运起轻功几个起跳,人很快就不见了。 凉生这时候才恨铁不成钢的跺脚瞪着自家主子,“大少爷您真是,咱们现在最缺的是银子啊,没有银子接下来怎么给你抓药治病,而且……哎!” 段惊鸿却笑了,从怀里摸出那枚翡翠扳指抛了抛,“怕什么,咱们有这个,直接拿到当铺换银子去。” “大少爷,您这个是哪儿来的?”凉山惊讶的张大了嘴。 “利息。”段惊鸿神秘一笑,然后就转身走在了前面,“回去了。” “利息?什么意思?”凉生一脸茫然的跟了上去,“大少爷您还病着,奴才扶你吧。” 第11章 陈氏的担忧 段惊鸿虽然对着雷傲狮子大开口,对方也承诺有办法,但实际他却没放在心上。 其实他当时提这要求不过是引子,只是在为将来铺路,他想攀住雷王这座靠山,仅此而已。他虽然救过雷王两次,但自认自己升斗小民,还没那个资格让堂堂战神雷王为自己忤逆圣意的地步。 段惊鸿想的很好,让雷王欠自己个大人请,自己再借着张家脱身段家这个囹圄,只要甩掉段家这个累赘,到时候自己的命运如何还不是掌控在自己手里,没有了段家的身份压着,想要入仕也并非难事。 段惊鸿胸有丘壑,很快就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段张两家联姻意料之中的顺利,提亲下聘,日子定下,婚事就紧锣密鼓的张罗了起来。 段正即将要做准新郎,整个人都春风满面,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连人看着都仿似年轻了好几岁。同时,也因为这场婚事是自己大儿子撮合的,不由对这个一直忽略的儿子也另眼相待起来,他这当爹的态度一变,下人们自然不敢再怠慢了大少爷,加上还有老太太的吩咐,段惊鸿的日子倒是比一开始好过多了,至少该发的分列,陈氏没敢再随意克扣。 而这一切的变化,最心气儿不顺的,就是陈氏母子。 “整日读书有什么用?有不能参加科考,还不如跟着你爹多跑跑商行见见世面!”陈氏这几天憋得难受,就跑来看儿子,以往看到儿子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就觉得骄傲,今儿个却愤懑不已,忍不住就抱怨起来。 “士农工商,商人贱籍一直是祖母心上忌讳,娘这话也就在孩儿这里说说,让祖母听见可该是不高兴了。”比起陈氏个妇道人家,他儿子段惊珏可要沉得住气多了,“娘心气儿不顺不过是为了张家小姐过门之事,可是娘,咱们这次是被段惊鸿摆了一道,但若这样咱们就自乱阵脚,岂不让小人如意?” “话说这样没错,可……”陈氏看着儿子沉稳冷静的脸,咬牙切齿,“这个丧门星,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好看!” 段惊珏没有说话,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眼睛看着书上,却目露阴鸷。 “张家小姐双十有六却始终未能出嫁,世人嘴上都道是家里给耽误的,但谁不知道,那张家小姐不能生,老太太心里明白着呢,这桩婚事看中的不过是张家有个做师爷的亲戚,段家能攀上这么一门亲,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段惊珏说完,终于将视线从书中挪开,抬眼看向脸色依旧难看的陈氏,“一个不能生的女人,根本不足为虑,父亲或许暂时会因为她年轻多眷顾一二,但,花无百日红,红颜终有老去的一天,她无儿无女,到时候为段家带来的利益,还不是咱们沾光,娘,你说呢?” 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陈氏当即就笑了,“还是我儿聪明。”顿了顿又皱眉,“不过,你爹近来对段惊鸿颇有照顾,就算将来他不能像你这样读书当官,段家家业也不能落到他手里,咱们还是要多留个心眼儿才是。” 段惊珏两指搓着书页,阴眸微敛如有所思。 第12章 段惊珏出丑 大喜之日,段惊鸿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性子,一大早就穿戴喜庆,以长子身份,招宾待客。 段惊珏被抢了风头,差点绷不住脸,人前温润如玉,人后看段惊鸿的眼神却阴森淬毒。 “大哥病可是好些了?看你脸色苍白,要不还是去歇息一会儿吧,这儿我看着也一样的。”心里虽然恨得滴血,面对段惊鸿时,段惊珏却依旧那一副兄友弟恭温和无害的样子。 若是前世,能得到对方这般关怀,段惊鸿定会感动不已,但现在么…… 段惊鸿似笑非笑的看着段惊珏,“身为家中嫡长子,父亲大婚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可缺席,小小风寒不碍事,有劳二弟关心了。” 段惊鸿不识趣,段惊珏也不好再说,尴尬的假笑了两声便走开了,接续接待上门宾客。父亲迎亲很快就会回来,必须在这段时间做点什么。 段惊珏面上与宾客长袖善舞应酬交际,心里却已然琢磨开来。 段惊鸿将他那点心思看在眼里,却是冷笑着勾了勾唇角,不动声色的朝角落的方向打了个眼色。 迎完一拨宾客,终于得了闲暇,段惊鸿理了理袍袖,就见段惊珏房里的大丫鬟春香端着茶盅快步走到段惊珏面前。 “二少爷辛苦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段惊珏点点头,接过茶盅就喝了两大口,这么半天,的确是口干舌燥的厉害。 “拿着,这是赏你的。”心喜于春香的体贴,段惊珏打赏了她两块碎银。 春香忙福身行礼,“奴婢谢二少爷打赏。”说完便接过茶盅转身离开了。 “大哥,春香那丫头不懂事,你别介意。”等春香离开后,段惊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段惊鸿不明所以的挑眉看他,“二弟此话何意?” “你看你房里就凉生一个小厮伺候,今天这样的日子都叫去给厨房帮忙了,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好歹还有钱妈妈忙前忙后,现在钱妈妈也走了……”段惊珏嘴里说着刺激段惊鸿的话,面上却布满愧疚,“春香那丫头也是,明知道咱俩一起在这,却只给我送茶,小丫头缺心眼儿,你别跟他计较。” 段惊珏是吃定那个死女人是段惊鸿的软肋,原本以为自己这么说完会刺激得段惊鸿失控做出什么事情来,结果却出乎意料,对方的反应太平静,平静得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而还没等他想通段惊鸿为何变化这么大,肚子就突然发出一声咕咕怪响,疼的他顿时变了脸色,弯腰捂住了肚子。 “二弟这是?”段惊鸿一脸诧异的看向段惊珏。 段惊珏却顾不得废话,甚至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就捂着肚子转身跑了,直奔茅房。偏偏茅房还远,光这前院就够他跑的,还没跑出前院,就听噗噗几声,一股恶臭瞬间散发开来,熏得周围的宾客通通退避三舍,面色古怪。 段惊鸿见段惊珏身形僵住,就知道事情成了,当即心情大好的勾起嘴角。然而,当他转头看向门外来人时,笑容却瞬间僵硬在了嘴角,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第13章 赎扳指 “怎么?看傻了?”雷傲好笑的走到段惊鸿面前站定,和别人带礼盒上门恭贺不同,他就腰间挂了一把佩剑,威风凛凛往那一站,不像是在祝贺吃喜酒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你怎么还没走?”段惊鸿是真惊讶,这么多天过去,他以为雷傲早就离开了。 “怎么不用敬称了?”雷傲挑眉反问。 “您难道不是想要隐瞒身份?”段惊鸿从善如流,当即拱手就是一礼,“王爷能来,可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喜宴锦上添花,有幸沾得王爷身上的福泽,实乃段家之福,王爷里面请。” 段惊鸿其实还是有分寸的,虽然话这么呛了回去,却是刻意压低着声音,别人看到的也就是他对这人礼遇有加,心里固然好奇,却听不到分毫不该听到的。 对于段惊鸿此举,雷傲倒是没气恼,反而看到他生动明艳的小脸颇为有趣,这古灵精怪的脾性和沉稳刻板的外在气质居然奇异的中和,倒是一妙。 笑了笑,雷傲也不逗他了。 “拿着。”说着,雷傲随手抛了个钱袋到段惊鸿手里,见对方诧异愣神,邪气一笑,忽然倾身贴近对方耳畔,“我是来赎回我那翡翠扳指的。” 雷傲说完就退了回去,似笑非笑的看着段惊鸿。 段惊鸿身影一僵,随即就闹了个大红脸。那翡翠扳指是他以为是死人之物才拿的,后来又因为两次都生病的缘故,脑子糊里糊涂就没想起来,虽然他后来想起也有说要拿扳指当掉,但其实也就是说说,还想着下次有机会还呢,结果…… 这事儿闹的,段惊鸿又是懊恼又是窘迫,慌忙就要拿出扳指还给雷傲,却被对方制止了动作。 “先别急,我可是还等着蹭喜酒喝呢,你忙你的,我先进去了。”话落,不给段惊鸿反应的机会,一闪身就进门去了。 而另一边,雷傲的出现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比起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新面孔,大家显然更在意之前段惊珏出糗的事情,无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都说这段家二公子满腹经纶,谦和知礼,今儿这糗出的,可真是粗俗不堪,就刚那噗的一声恶臭,熏得我差点吐了。” “可不是么?光是想着那味道,我待会儿都没有胃口,毕竟是婚宴,就这么走了不好,等下酒席开始,咱们意思意思就走吧。” “所以说这庶出就是庶出,平日里装的再人五人六,上不得台面还是上不得台面,我看啊,这段大公子虽然男生女相过于明艳,却是个不错的。” “人家好歹是正房所出,当然不错,为你父亲续弦,忙了这么半天可是连口水都没喝呢。” “我还听说,这段老爷续弦,就是这段大公子给提出来的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笑声议论着,雷傲却是自顾找了个视野极好的位置坐下,正好面相门口迎宾待客的段惊鸿。 门外很快响起了锁啦声,吹吹打打很是热闹,伴随着鞭炮声,显然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回来了。正在八卦的众人听闻动静,随即便转移了注意力,一个个扭着头朝门外的方向张望着。 第14章 投怀送抱 果然是新娘子到了,先前还议论八卦的人们这会儿全来了兴致,站着聊天的就往门口凑,坐着喝茶的也站了起来。 踢花轿,跨火盆,很快新郎新娘就拉着大红喜绸走了进来。 小孩子们起哄,大人们都面露笑容。 拜堂送洞房一切顺利,得到段正换了身衣裳出来敬酒,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迎亲回来只见大儿子他本来还觉得奇怪,结果拜完堂就被告知二儿子出糗的事,顿时怒不可遏,顿觉脸上无光,但大喜的日子,招待宾客要紧,满心怒火却只能憋着。 段惊鸿一直恪守本分的忙前忙后,对张家人亦是热情,然而却是将段正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勾,神色便恢复了淡然。 “回头我就跟祖母提过继的事,张老爷放心。”喜宴接近尾声之时,见喝醉的段正摇摇晃晃的离席去而去,段惊鸿便来到张家人这一桌,恭恭敬敬的敬了一圈酒,到张老爷面前,便压低声音给对方吃了一颗定心丸。 张老爷听罢哈哈大笑,连连拍着段惊鸿的肩膀直叹后生可畏。 这一切,雷傲都看在眼里,深邃的眸子里微光闪过,嘴角勾起浅笑,就着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一场喜宴基本都是段惊鸿在忙活招呼,等喜宴结束送走完宾客,他自己也喝得醺醺然,回去小院的时候,走路都打飘,好在有凉生搀扶着。 “大少爷病还未好透就这么不知节制的喝酒,就没见过您这么不拿自个儿身子当回事儿的!”凉生嘴上嘟哝抱怨,实际却心疼的要命,见到颗挡路的小石子,都担心被绊了主子的脚,率先给踢开。 “没事儿,我……今儿个,高兴。” 喝醉酒的段惊鸿笑得像个小傻子,狭长微扬的眼角尽然风流,醺红的俊容却愈发艳丽的让人移不开眼,饶是凉生打小就伺候着,看到主子这样,也忍不住闪了眼,赶紧移开视线。 “二少爷出糗,还在茅房一蹲就是半天,人都拉虚脱了,让人给抬回屋当即就请了大夫,陈氏简直要气死了,认定是春香在茶水里动了手脚,把人给乱棍打了一顿,这会儿正关柴房里呢,说是听候老爷的发落。”直到进了他们自己的小院,凉生才说起了后院那档子事儿的八卦来,一想到他们让陈氏母子在今儿这么重要的日子栽了跟头,就忍不住眉飞色舞。 “嗯。”因为醉酒,段惊鸿反应有点迟钝,思绪在糊涂和清明间来来回回的拔河,过了一会儿才含糊问道,“没……留下,马脚吧?” “大少爷放心,奴才小心着呢,没让人看见,而且奴才只是在清洗茶杯的时候动过手脚,那茶从始至终都只经过春香一人之手。”凉生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 话到此即止,不过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凉生就觉得主子醉的更厉害了,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沉甸甸的压人,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他简直使出吃奶的劲儿,完全是把人给拖扶着过去的。 抬手抹了把汗,凉生扶着段惊鸿进屋,结果刚关上房门,就被床上大咧咧斜靠着的男人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他们那天鞭炮救下的那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凉生瞪大眼睛警惕的看着雷傲,小小的身板儿下意识的把歪歪倒倒的段惊鸿给护在身后。 “当然是避难来了。”雷傲不等凉生说话,就冲他身后抬抬下巴,“你再不扶你家主子过来,他可就站着睡着了。” 凉生闻言转头,果然见自家主子脑袋啄米,可不就是一副快要睡过去的德行么。 “那你……” “在下有难,故而借贵宝地一避,不想这里居然是你们家,几次三番相遇即是有缘,所以我打算暂时在这留宿住下了。”雷傲打断凉生。 “什么?住下,你……” “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过来?”雷傲虎目一瞪,就震慑的凉生说不下去了,“我和你家公子皆是男人,你难道还怕我因此毁了你家公子清誉不成?”说完,手搭上剑柄,故意冷笑着摸了摸。 凉生一看这动作,顿时就吓得腿软,更不敢放任主子和这么个危险人物呆在一起。最后还是雷傲忍无可忍,直接下床过去将凉生拎着扔了出去,然后砰的关上房门。 段惊鸿被这关门声惊了一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觑着面前高大的人影,张了张嘴,迟钝的大脑还没想出句完整的话来,就身形一歪,直接投怀送抱了。 第15章 被调戏了 “雷……王?” 段惊鸿一脑袋撞雷傲坚硬的胸膛上,模糊的视线倒是清明了些,不过一个两个三个的影子却晃得他想吐。 “真难得,居然还分得清我是谁。”雷傲好笑的一把将人接住,顺势就扶着腰搂在了怀里。少年的腰身纤细,却并无女子的娇弱,反而柔韧劲瘦,好手感还真让人有些舍不得撒手,“不能喝酒还贪杯,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贪新鲜没节制,走吧,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段惊鸿被扶到床上躺好,盖上被子眼皮发沉,脑子也浆糊,却还是对那一句小孩儿耿耿于怀,只是他不满的嘟哝却含在舌尖没能发出声来。 雷傲看着段惊鸿陷在被子里的睡容,轻笑一声,终是什么都没坐,抱剑倚靠床头闭目养神。翡翠扳指就在少年身上,他完全可以拿了走人,但他却忽然不想那么做。 屋里的人相安无事,凉生被丢出门后却不大放心。两个大男人共处一室的确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可那人自己说是来避难的,跑来这里,万一让追杀他的仇家知道,不是平白招惹祸端吗? 凉生怎么都不放心,干脆也不回去睡觉,就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决定为主子守夜,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好提前报信。 不过凉生显然是瞎操心,这一夜并没有因为雷傲的到来就发生刀光血影的事,反而很风平浪静的就这么过去了,倒是清早醒来发现正不知怎么滚到雷傲怀里却的段惊鸿有点懵。 这一靠一躺,居然还能滚人怀里,看来是个技术活,而且双手还搂着人家的腰,一看就是自己干的好事,段惊鸿回过神来,当即就闹了个大红脸。正想着趁对方没醒一点点挪回去,结果腰上就是一紧。 “段大公子抱了本王一宿,睡得可好?”见段惊鸿惊愕抬头,雷傲似笑非笑的揶揄挑眉。 段惊鸿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但随即就神色如常的干脆利落翻身躺回了床上,“我说怎么睡得这么累,原来是找错了枕头。” “哦?”雷傲语声微扬,“只是找错了枕头?” “不然雷王以为如何?”段惊鸿面不改色的坐起身,斜睨雷傲一眼,不再理会对方古怪的表情,径自揉着发酸的脖子下床,“凉生!” “哎,大少爷您醒啦?”话音刚落,凉生就推门端着热水进来了,“我估摸着大少爷也该起了,就去打了热水。”将洗脸盆放到一边的木架上,凉生转身在箱子里翻出一身干净绣竹白袍伺候段惊鸿穿戴起来。 衣裳穿到一半,段惊鸿问,“昨晚我喝醉了?” “是的大少爷。”凉生不知道主子为什么有此一问,但还是老实的点点头。 “那我回来沐浴了吗?”段惊鸿问道。 “呃……没有。”凉生手上的动作一顿,“大少爷路上还好,回来就醉的厉害,刚进门就快睡着了,而且有人不请自来,还把奴才给扔了出去,就……” “果然是没有沐浴,我说怎么闻着一股子酒醺味儿。”打断凉生的伺候,段惊鸿当即就把外衣给脱了扔床上,“打水,我要沐浴。” 凉生知道主子爱干净,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应了声是,就跑出去张罗准备去了。 沐浴的水很快就准备妥当,段惊鸿连着瞥了雷傲好几眼,见人完全没有要避嫌出去的意思,不禁皱了皱。他房里简陋,没有屏风遮挡,沐浴都是一只浴桶放屋里,就这么敞着洗的,因为前世的男宠经历,多少让他有些难以对人袒露相见,但若雷傲不识趣,他也不好把人赶出去,都是男人,扭扭捏捏遮遮掩掩反而让人生疑奇怪。 这么一想,段惊鸿也就放开了,背对着雷傲宽衣解带起来,但当皮肤接触空气的瞬间,他还是没能抵住心里的压力,顿住了动作。 “想必雷王也饿了,不如让凉生带您去用早膳?” 段惊鸿这话一出,雷傲非但没动,反而意味不明的笑了。 “小家伙,你害臊了。” 下一瞬,雷傲突然来到段惊鸿身后,贴近他耳畔道。喷薄的热气扑打着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雷王真爱说笑,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好害臊的。”回过神来,段惊鸿冷哼一声,当即死要面子的不再犹豫,脱掉衣裳甩手一扔,就径自跨进浴桶坐了下来,还未来得及舒口气,抬眸却多少雷傲幽深晦暗的眼,不禁一阵,却随即就笑着挑起了几分揶揄,“看大男人洗澡也能看的眼睛发直,雷王未免也太饥渴了?” “你可不是大男人。”雷傲摇手指,仿似没看出段惊鸿的恼怒,“你就是个男孩儿。” “男子十六弱冠。”段惊鸿咬牙切齿。 “可你现在还未及弱冠不是?”雷傲笑露一口大白牙,无视段惊鸿气得胸脯起伏,哈哈大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这……”凉生从头看到尾,总算被某人的大笑惊醒过神,顿时气得跺脚,“什么人嘛这是?!”他家唇红齿白的大少爷,居然被个糙汉子给调戏了,简直不能忍!呃……好像有哪里不对? “凉生,出去!” 凉生还在兀自纠结自己用词不当,结果就被段惊鸿呵斥的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应了声是,就麻溜跑了出去,然后顺带替大少爷掩上房门。转身张望,却已然不见了雷傲的身影。 段惊鸿漱洗好换上干净衣服出来,得知雷傲不告而别皱起眉头,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可想半天也没能想起来,还是凉生收拾换下来的衣服时那枚翡翠扳指滚落到地上,他才猛然想起,雷傲昨天是来找自己要回扳指的,不过东西尚未归还,这人怎么就这么走了? 也正因为想起这事,段惊鸿才想起来昨天还收了雷傲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正疑惑钱袋被放哪了,就听啪嗒一声,钱袋又给抖落到地上了。 段惊鸿:“……” “大少爷,这……”凉生弯腰捡起钱袋和扳指,“您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雷王拿来赎这枚翡翠扳指的。”段惊鸿说着伸手把东西拿了过来。 凉生闻言双目一亮,接着就听段惊鸿道,“东西先留着,回头还给他。”顿了顿又道,“走吧,该去瑞安苑了。”今天不止是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更是新媳妇儿过门给婆婆敬茶的日子,这样重要的日子,身为人子,他是不能迟到的。 第16章 过继 段家几十年前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家里也算是人丁兴旺,像这样的日子必然是浓重而热闹的。不过今非昔比,现在的段家虽然还死要面子的撑着,但其实早就不值一提。 自从那位权倾朝野的宰相家主,也就是段惊鸿的爷爷落马后,段家便一朝活罪,死的死散的散,旁支亲戚更是早就断了来往,就连成亲这样的大喜事,也是没来的。如今的段家人丁单薄,段正虽然妻妾两方,但子嗣也就段惊鸿和段惊珏,家里主子倒是还没有下人多。 新人请安敬茶的日子,老太太早早就收拾妥帖端坐高位,摆谱十足,浓重是有了,却多了股子压抑的死寂沉沉。加上段惊珏昨儿个突然病倒,陈氏照顾病榻没有过来,偌大个瑞安苑,也就段惊鸿和她祖孙俩相顾无言。 主子间的气氛沉闷,下人们就是想活跃气氛也不好多嘴,便也跟着本分的低头垂眸,活似一尊尊会呼吸的雕塑。 “听说昨儿个多亏了鸿哥儿忙前忙后的张罗,你大病初愈,身子可还受得住?”终于,老太太开金口打破了沉默,难得的关心了这个从来未正眼看过的嫡长孙一句。 “托祖母的福,孙儿身子已经无碍。”段惊鸿恭恭敬敬的颔首一礼,“至于昨日,不过是孙儿分内之事,为父分忧,乃是身为人子的本分。” “嗯。”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是对的,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这孩子竟是有这般心性,实在难得。” 祖孙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很快新人就来了,按照规矩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敬了茶。 老太太对这个不能生育的儿媳妇算不上满意,但看在对方的家世上倒是没有横加为难,给了红包封了几句祝福的吉祥话,这事儿便算完了。当然,这样特殊的日子,自然是不能开小灶要留在老太太院子里聚聚用早膳的,于是请完安,大家就都留了下来。 老太太倒是没有落下陈氏母子,让身边的嬷嬷去请了。最终段惊珏毫不意外的没能过来,倒是陈氏打扮一新喜笑颜开的过来了。 “你看这么重要的日子,我都没能按时过来,实在是珏儿病了脱不开身,妹妹可不要见怪才好,这只玉镯子是去年老爷去南方的时候特地带回来的,现在我就送你妹妹了,算是见面礼,还望妹妹莫要嫌弃才是。”陈氏一来就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拉着张氏的手妹妹长妹妹短,亲昵又热情,可那只镯子却送的别有用心。 不过张氏也不是吃素的,脸色都没变的就将镯子推了回去,“陈姨娘太客气了,你照顾正哥多年,自是辛苦了,这镯子自然是正哥给的,就代表他一番心意,我岂能夺人之好,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这一口一个陈姨娘,简直就是在打陈氏的脸,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谁是妻谁是妾,拐着弯的教训她遵守本分呢,陈氏的脸色当即变得特别的难看。 “既然来了就坐着,等了这么半天,饭菜都凉了。”老太太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看的分明,终于出声打断,这一次却是没再偏袒陈氏。 这么明显的变化,陈氏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却只能笑脸以对暗自憋得内伤,心里却是对促成这桩婚事的段惊鸿恨到了骨子里。 “母亲,孩儿有一事想跟母亲商量。”饭后,在大家正准备离开时,段正忽然叫住了老太太。 “何事?”老太太诧异。 “玉英自小亏了身子,不能孕育子嗣想必母亲也听说了,孩儿的意思是,不如将鸿哥儿过继到她名下,鸿哥儿刚失生母,于他俩也算有个寄托。”段正看了眼张氏,道。 这话一出,除了段惊鸿和张氏,老太太和陈氏以及一干下人都震惊了,陈氏眸底一道狠戾划过,几乎是下意识的攥紧了帕子。 倒是老太太最先回神,没有直接回答段正,反而转头询问段惊鸿,“鸿哥儿的意思呢?” “一听听从父亲的安排。”说罢,段惊鸿当即起身对张氏拱手行礼,“孩儿给母亲请安。”抬眸间,正好和张氏四目相对,眼底心照不宣的笑意一闪而逝。 第17章 聪明合伙人 段惊鸿就这么过继到了张氏名下。 从瑞安苑出来,陈氏眼神淬毒,恨不得将段惊鸿和张氏碎尸万段,但在段正面前,却不得不委委屈屈的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伪善样。时不时朝昔日对自己恩宠有加的男人抛个媚眼,可惜男人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年轻漂亮的新媳妇张氏,可谓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陈姨娘眼睛抽的这么厉害,可是病了?”张氏将一切看在眼里,忽然停下脚步,戏谑的看向陈氏,声音柔软语气温柔,“西头陈家医馆的陈大夫看眼疾很是了得,说起来你们都姓陈,还是本家呢,不如请他来给你看看?” “夫人记错了吧,陈大夫擅长妇科,最拿手的就是不孕不育,我倒觉得请他为夫人诊治诊治挺合适。”被张氏这么冷嘲热讽,陈氏险些咬碎了牙,贤良淑德再也装不下去了,当即就冷笑呛了回去,眼见段正因此皱眉,福身敷衍行礼,“老爷夫人慢走,珏儿还病着,我得回去照看着,就先走一步了。”说完哀怨的瞪了段正一眼,起身走人。 段惊鸿在一边看了半天戏,见陈氏走了,这才上前朝张氏和段正拱手,“父亲母亲好走,孩子还要温习功课,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张氏微笑点头,“好,听你祖母说你刚大病初愈,功课固然要紧,不过也要注意休息。” “孩儿多谢母亲关心。”段惊鸿恭恭敬敬的道谢。 “你在学功课?”段正却皱了眉头,“为父记得珏哥儿的夫子是顾怀卿,鸿哥儿是在哪位夫子名下?” 段惊鸿垂眸掩下眼底的讽刺冷然,“孩儿没有夫人,娘亲再世的时候,一直是她在教导孩儿,娘亲去世后,孩儿便自己看书学习,不过孩儿没有乱花钱,用的都是二弟不要的旧书。”语气却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鸿哥儿上进是好,不过自学再用功,终归比不上有夫子教导,回头咱们还是给物色个好点的夫子吧?”张氏对着段惊鸿笑笑,适时插话,但语气却不强势,而是温婉的询问段正的意见。段家子孙世代不得入仕,自然也没有入学堂的资格,所以孩子学习自幼便是请夫子上家里教导,这点张氏早就知道,但嫡子庶子待遇如此天差地别,还是令她不禁暗暗咂舌。 “就依你的意思。”现在的段正正是新婚脑热,一般鸡毛蒜皮的后宅小事,自然是张氏说什么就听什么,对于她提议给段惊鸿请夫子的事,自然是不会反对的。 “真的?”段惊鸿抬眼‘惊喜’的看向两人,“孩儿真的可以有自己的夫子先生?真是太好了,谢谢父亲母亲,孩儿这就回去学习,一定不辜负父母的期望!” 段惊鸿一副惊喜的忘乎所以的样子,说完不等两人回话,转身就急匆匆走了。然而其实,在转过身,他脸上的喜色就收敛了起来,比起在家请夫子,他其实更想去学堂,不过目前形势不允许,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而且这张氏确实没选错,是个聪明的合作伙伴。 第18章 张氏的心意 段惊鸿回到自己的小院不久,张氏身边的陪嫁嬷嬷于妈妈就带着两小丫鬟送了一堆好东西来,足足两个尺长托盘,一个上面都是新鲜出炉的点心糕点,另一个托盘上却盖着块红布,遮挡着,里面的东西看不分明。 “大少爷,这些点心是夫人吩咐厨房做的,特地让老奴给您这送过来一份。”于妈妈走到段惊鸿面前,恭敬的福了福身,便起身走到另一个丫鬟身边,伸手揭了红布盖子,“这是夫人给您的见面礼,白银一百两聊表心意,大少爷手头有宽裕,买个什么也方便,另外还有新衣裳两身鞋子两双,这衣裳鞋子都是夫人出嫁前赶制的,夫人还交代了,说是大少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她开口,您是这家的嫡长大少爷该有的分列不能少,切莫委屈了自己。” “让母亲破费了。”段惊鸿示意凉生上前收下东西,随手从托盘里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借花献佛打赏,“有劳于妈妈和两位姐姐跑一趟,这点心意还望不要嫌弃。” “哎,使不得使不得!”于妈妈却没接,连连摆手,“这都是奴婢们分内事,岂敢要打赏,这银子是夫人给大少爷的,您就留着,别跟奴婢们客气。” 说完,于妈妈就带着两名丫鬟急匆匆离开了。 “这于妈妈是觉得我们拿夫人给的银子打赏,所以才不屑要吗?”等人走了,两声嗤了一声,噘着嘴不满嘟哝。 “凉生别胡说。”段惊鸿当即就呵斥凉生,“于妈妈是厚道人,人家真心以待,都是看在夫人面子上,切不可胡猜,凉了夫人的心。” “是,大少爷教训的是吗,是奴才小人之心了。”凉生羞愧低头,心里却为自家主子高兴。他算是听出来了,不管这新夫人是真心还是表面,想要和大少爷交好的心是不假,只一点就够了,只要这新夫人能抓住老爷的心稳固住在这个家女主人的地位,大少爷日子就不会难过,横竖再差也差不过陈氏当家。 “凉生,把东西收起来,等下我们出去。”钱对段惊鸿而言可谓是及时雨,有着东西,他能做的事情就多了,不过首要之际,还是得给张氏准备个回礼,而这东西,可以不贵,却必须要有诚意。 吃了早饭,段惊鸿就带着凉生出门了。逛的却不是什么胭脂水粉名品铺子,而是到铁匠铺买了套现成的刻刀,便打道回府。 “大少爷,您买这刻刀作甚呢?”凉生怀里兜着刻刀,怎么兜怎么好奇,便直接问了出来。 “刻刀自然是雕刻用的。”段惊鸿笑笑道。 “奴才当然知道刻刀是雕刻用的,可问题是大少爷没事买这个干嘛?”凉生还是不解。 “我打算亲手给夫人雕刻支发簪,手上的银子都是她给的,买贵重物品昭显不出诚意,唯有自己亲手做的方能显出诚意来,送礼不必送贵的,但一定要送对的。”段惊鸿倒是没有卖关子。 “哦。”凉生恍然大悟,顿了顿又提议,“大少爷大病初愈身子还虚着,现在咱们手上有银子,要不买点吃的回去补补吧,前面的清蒸鸡就很是一绝呢。” “是你小子嘴馋了吧?”段惊鸿好笑,“不过那清蒸鸡价钱可不便宜,而且都是半大鸡崽,肉质远没有成年鸡入味儿,不过咱们也的确是有段时间没沾肉荤了,不如晚上去家后边的那片小树林,咱们捉野鸡烤了吃怎么样?” “好,就听大少爷的!”凉生听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是夜,主仆俩偷偷溜去小树林。因为对这片太熟悉,都不用踩点,很顺利的就摸去了野鸡窝。 然而,两人刚到附近,却听到旁边的灌木丛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第19章 逆鳞 几乎是下意识的,凉生小身板一挺就要把高出半个头的段惊鸿挡在身后,却被段惊鸿给拉手肘阻止了。 “嘘。”段惊鸿食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凉生蹑手蹑脚的靠近,然后扒着灌木丛在外围蹲了下来。 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吟,还伴随着浓重的粗喘。 两人虽然好奇,却也没敢惊动,只稍稍扒开了条缝往里瞅,然后……段惊鸿还好,凉生却是惊得瞠目结舌,等反应过来看到的是什么,又瞬间面飞红霞,简直连脖子根儿都红透了,但最让他震惊的不是偷窥到人野合,也不是野合的人是熟人,而是,野合的竟然是两个男人! 段惊鸿虽然没有凉生反应大,但也是红着脸满脸震惊。那声音那么古怪,一听就……早该想到的! 段惊鸿回过神,慌忙想要拉着凉生离开,却突然腰上一紧,人就被带着飞离出老远,稳稳落在了一棵树上,而凉生,则是被狼狈的挂在了另一棵距离挺远的树杈上,抱着树干惊得小脸煞白,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来,显然是被点了哑穴。 感觉到腰上的力度,段惊鸿猛地扭头,就撞上雷傲戏谑含笑的眼,顿时眼角一抽。 “小家伙,偷看人搞事,可是会长针眼的。”段惊鸿都抱着树站稳了,雷傲搂着他腰的手也不撒开,反而故意把人就势转了个圈,脸贴胸的往怀里贴的更紧。 “放手。”反应过来两人现在的样子,段惊鸿刚散热的脸由忍不住烧了起来。 “你确定?”雷傲似笑非笑的示意段惊鸿往下看。 段惊鸿顺着看下去,顿时表情僵硬,瞪着雷傲不吭声了。 “还要我放手吗?”雷傲一脸促狭坏笑。 “雷王没事儿把我弄这么高作甚?”段惊鸿没好气的瞪眼。 “不这么高,段大公子会老实让我抱着?”雷傲不答反问。 段惊鸿却听得身形一僵,防备的皱起了眉头,就连腰上的大手都忽然烫如烙铁般膈应人。 “雷王此话何意?”段惊鸿声音微沉,潋滟的薄唇微抿,竟也生出一股子冷硬来。 “小家伙……”雷傲忽然贴近段惊鸿的耳畔,热气喷薄着耳蜗本能激起对方一阵轻微的颤栗,嘴角随之勾挑起来,“你长得可真好看,要不是亲眼见过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我都要怀疑,你其实不是公子而是小姐了。” “你!”段惊鸿好笑的凤眸瞬间眯起,那些被渴望遗忘的男宠是他记恨两世的耻辱,雷傲这轻浮的话语,明显是捅了马蜂窝,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失控的抬膝顶上对方老二。曾经被男人各种亵玩的经历一幕幕在脑海闪现,让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不过也只是瞬间,段惊鸿压下了汹涌喷薄的情绪,怒极反笑后,人平静了下来,而看着雷傲的眼神唯有冷冽漠然。 “雷王搂也搂过抱也抱过,侮辱也侮辱过了,那是不是该带草民下去了。”段惊鸿挑眉,一句话,语气不变神态不变,甚至眼角眉梢嘴角均带着熟悉的浅笑,但态度却明显变了,疏离而淡漠。 雷傲皱起眉头,段惊鸿这突然转变的态度让他很不喜,不过一句玩笑话,至于反应这么大?不过小家伙脾气不好,他大人大量也懒得与其计较,既然是自己说错话,那道歉就是了。 不过雷傲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段惊鸿一口咬在了肩膀上,趁着雷傲松手,转身抱着树干就一溜滑了下去,那动作简直一气呵成,远比雷傲以为的娴熟。 小家伙口劲儿不小,还真是半点不留情,肯定破皮见血了! 雷傲抬手抚了抚肩膀被咬疼的位置,纵身跳了下去,“你还真是属狗的啊,动不动就咬人?” 段惊鸿不理他,在身上一阵摸索,便掏出了那枚随身放着的翡翠扳指扔给雷傲,至于钱袋……原本是要还的,现在么,扣了!就当是之前两次搭救的谢礼,以后狗屁大腿也不抱了,老死不相往来,他段惊鸿堂堂七尺男儿,不抱大腿难道还闯不出自己一片天了不成! 看都没看雷傲一眼,段惊鸿转身就走,跑到凉生挂着的那树下,指挥他怎么抱着树干下来。 可惜凉生不是段惊鸿,怎么说都掌握不了要领,挂在树杈上不说挪过去抱树干,连腰都直不起来,小身板儿摇摇晃晃,随时都有掉下来的风险,平时挺机灵手巧的个人,这会儿居然恐高成了个四肢不勤。 最后还是雷傲看不过去了,飞上去把人给提拎了下来。可就算这样,也没得到段惊鸿个好脸,人家照样不鸟他,拉了小厮就走人,连句谢都没有。 第20章 打斗声 段惊鸿是想一鼓作气快速离开,奈何凉生不配合,被拉着跟跄走了两步,就一个劲儿的往后缩,怎么都不肯迈步了。 “凉生你……”段惊鸿正要发火,转头就见凉生一个劲儿的指着自己的喉咙,这才想起来凉生被那家伙给点哑穴了,竟管满心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拉着人走回去,“雷王点了我家凉生哑穴,还没给解呢!” 雷傲抱臂靠在树干上,那一副气定神闲样,可不就是料准了他们还得回头呢,见段惊鸿走回来,嘴角随之扬起一抹得逞的笑。 “其实也没什么,除了一两个时辰不能说话,也不影响别的。”雷傲纵了纵肩,那表情,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段惊鸿憋着劲儿不说话,脸色有点难看。 雷傲又道,“段大公子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么?这要是被人家发现,你们两小屁孩儿得多尴尬窘迫?我这好心解围,结果你却不领情,啧啧……” 想到先前撞上的那事儿,段惊鸿脸皮微热,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那个,是草民失礼了,不过还请王爷为凉生解了这哑穴,草民感激不尽。” “口头感激本王可不稀罕,那么,段大公子要怎么谢我?”雷傲上前一步,故意拉近和段惊鸿之间的那点距离,居高临下压迫力十足的看着他,嘴角的笑怎么看怎么恶劣,“奇珍异宝本王有的是,要不,以身相许可好?” 这话一出,不止段惊鸿脸色发黑,凉生也气愤的瞪大了双眼,喊不出骂不出,连脖子根都憋的通红,当即就要拉着段惊鸿离开。这哑穴他就不解了,不就是当一两个时辰的哑巴吗?就算是一辈子都只能做哑巴,他也不要大少爷出卖色相,这哪里是什么王爷,根本就是个调戏良家妇男的登徒子流氓!呃……好像有哪里不对? “既然是一两个时辰不能说话,那不解也罢。”段惊鸿凤眸微敛,气极反笑,“草民只在书本上见过东郭先生和狼,想不到现实里自己也能做那一回蠢东郭!多谢王爷给草民上了一课,让我明白,烂好心,是会遭报应的!凉生,我们走!” 见这次真的把人给气狠了,雷傲适可而止,忙拉住转身欲走的段惊鸿,“开个玩笑呢,小孩儿脾气太大,会长不高的。” “呵呵。”段惊鸿皮笑肉不笑,“不劳王爷费心!” 雷傲却不管他,拉过凉生啪啪就给解了哑穴,正要再嘴欠两句,却骤然脸色一变,随即不等两人反应,纵身跃起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大少爷,这人真是王爷?”凉生抬手捏了捏喉咙,半晌才发出感慨来,“除了比王二多个人样,德行都差不多嘛!”王二就是他们镇上出了名混混流氓,偷鸡摸狗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段惊鸿自己也纳闷儿,在他记忆里,雷王什么的并没有印象,也不知道那混蛋上辈子埋在尸体下是被别人救了还是死了,反正是没听过。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见识少,小小年纪就被卖做他人后院亵玩的男宠,所见所听,都是后院那一亩三分地,所以才不知道也有可能。 想到前尘往事,段惊鸿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当即闷不吭声的转身走人。 凉生见状,也不废话了,忙跟了上去。 两人原路返回,本来以为这么长时间,那野合的两人怎么也该离开了,结果没想到还是撞了个正着。 那两人衣衫不整的从灌木丛后出来,看到斜面走来的段惊鸿主仆,整个都不好了。 “大,大,大少爷……” 这两人是段家的长工,均是在厨房当差,身材壮硕那个叫毛六,瘦弱那个叫小马,要说平时对段惊鸿这个大少爷也颇多看不上的,这会儿苟合被撞破,却是吓得扑通跪伏在了地上,冒着冷汗瑟瑟发抖。 段惊鸿也有点懵,他真的,真的是一点都不想撞见啊!可是现在该怎么办?是装傻呢,还是拿出主子威仪吓唬吓唬,然后顺便卖个好收为己用呢? 正当段惊鸿皱眉纠结评估两人价值之际,远处的树林深处却突然传来兵器交融的打斗声。这声音不近,却听得四人皆是一震,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凉生看了贴近段惊鸿耳畔,压低声音道,“大少爷,刚才雷王就是从那个方向去的。” 第21章 嘴硬心软 段惊鸿当然知道雷傲是朝那个方向去了,难怪溜的那么突然,原来是发现了情况?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更深露重,野地郊外多不安全,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这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前两次搭救那就是赶巧,段惊鸿当然不会自负到去送死,就他们四个全加上,都不够人家真家伙砍的,与其说是去帮忙还不如说是去拖后腿。 “刚才他跑那么急,应该是不想连累我们吧?”凉生不傻,只前后一想也明白了这一点,“这人虽然讨厌了点,不过还算没有黑心肝儿。”竟管语气还是不好,但听得出来是有点担心了,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嫉恶如仇爱憎分明。 “这事儿咱们帮不上忙,没准儿还会成为拖累。”段惊鸿这会儿也差不多气消了,皱眉凝思想了想,“不过,我们可以另想办法。” “不会又是鞭炮吧?”凉生想到又要花银子,就肉疼,下意识的捂紧钱袋子。 “大半夜的你倒是跟我去买来试试。”段惊鸿无语,一巴掌轻拍凉生后脑瓜,白了他一眼才正色道,“我记得往东出林子有间破庙,很早就成了乞丐窝,那里肯定不缺乞丐。” 凉生眨巴眼,不明白这和乞丐有什么关系。 段惊鸿却不理他,扭头就对马六吩咐,“毛六你跑得快,马上去破庙,给他们些钱,让那些乞丐都赶过去支援。”说着拽下凉生腰上的钱袋,拿出二十两银锭扔给毛六。 毛六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问,接了钱袋撒腿就跑。只是跑跑腿而已,主子不追究他们野合的事简直太好了! “大少爷,这和乞丐有什么关系呢?”让乞丐去?那不就是几个人送死和一群人送死的区别吗?凉生表示理解不能。 “你是忘记这林子里的那些捕猎陷阱了?这片林子是靠着段家,但活动最勤快的却是那些乞丐们,这林子里的大小陷阱,就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我也不是要他们拼命救人,只要启动一两个陷阱,干扰一下就可以了。”段惊鸿不是第一次带着凉生来这片林子打牙祭,乞丐的事情当然知道的很清楚,远的不说,就他娘刚病那会儿,他为了改善伙食,就进来过,这对他这个死而复生之人或许有点久,但对凉生来说,其实不过月余。 被段惊鸿这么一说,凉生也想起这茬来了,“不过乞丐最惜命了,他们会愿意?” “有钱能使鬼推磨。”段惊鸿笑了笑,“更何况,乞丐可不像咱们这样手无傅鸡,至少那什么云长老,功夫就不错,每次都神出鬼没的。”说着不禁回想了下那云长老的样子,却发现除了蓬头垢面破衣烂衫一张皱巴脸,连最基本的五官竟然模糊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两人这么说着,旁边的小马却仍旧颤微微的跪在地上,不插嘴也不吭声,存在感低的,主仆俩都忘记他存在了。当然,主要是主仆俩虽然说话,但注意力却都在远处的打斗声上。 突然接连一阵怪异响动,段惊鸿就知道,定是那群乞丐赶过去了。正这么想着,就见雷傲一身浴血的走林子深处走了出来。 见到远处站着的段惊鸿,雷傲咧嘴一笑,几个飞掠起跳,人就到了段惊鸿面前,见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低头跟着扫了一眼,“别担心,这些不是我的血,没受伤,区区几个小喽啰,还要不了我雷傲的命!” 段惊鸿翻了个白眼没搭理雷傲,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就发现了不对,奇怪的看向仍旧跪着的小马,“你怎么还跪着?” 话音刚落,毛六就跑了回来,看看地上的小马再看看段惊鸿,犹豫着是跪下还是谢恩然后把小马拉起来。 “时候不早了,不想露宿郊外,就赶紧回去。”段惊鸿将毛六的反应看在眼里,淡淡的说完就径自走人。 凉生眼神微妙的瞪了那俩人一眼,这才颠颠的跟上了自家主子的步伐。 “嘴硬心软的家伙。”被无视的雷傲目送着段惊鸿离去的单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厚着脸皮就跟了上去。 眼见主子都走了,毛六才一把拉起小马,“起来,回去了。” “大少爷……” “大少爷菩萨心肠不与咱们看计较,以后咱们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毛六想到以往对这个主子的轻视,就惭愧的脸皮子发烧。 小马这才站起来,吸了吸鼻子任由毛六拉着走,“嗯。” 第22章 鸠占鹊巢 段惊鸿看着枕着胳膊往自己床上一躺的某人,心里简直无奈死了。而且这人被拒之门外后,居然还翻墙入室先一步鸠占鹊巢,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堂堂一个王爷,鸠占鹊巢很有意思?”段惊鸿站在床前瞪着某人。 “本来是住客栈的,不过客栈因为我的缘故,被那些人一把火给燎了大半,我总不能再去祸害别家吧,所以,只能委屈一点,先在你这凑合凑合了。”雷傲笑看着气呼呼的小家伙,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那二郎腿抖得那叫一个惬意。 住客栈能被火燎了,那他这儿还不得被一窝端了? 段惊鸿这么一想,看着雷傲这个祸害就更加恨不得提拎着扔出去了。他一个升斗小民虽然什么也不是,可他惜命啊,好不容易重活一遭,大仇未报,还未施展抱负呢,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被人给祸害死了。 “客栈不能祸害,你大可以回你的雷王府,赖在我们这小地方算怎么回事?”段惊鸿翻了个白眼,但其实心里很清楚,雷王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一个王爷居然被追杀,这事儿本来就透着古怪。 “小家伙跟我说话真是越来越不客气,恃宠而骄虽然不好,不过我喜欢。”雷傲伸手就把人给拽进怀里,捏捏脸蛋儿摸摸头。 段惊鸿完全没料到雷傲会来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搂了个正着,反应过来已经‘惨遭毒手’,心里不岔,一个曲肘就击打在雷傲的小腹处。 那力道,对他来说是使劲全力,然而对于雷傲,还不够挠痒痒的,搂着他的腰,顺势一个翻身,就把人给压身下了。 这样的情况,令本来就有心理阴影的段惊鸿当即浑身一僵,微眯的眼眸瞬间透出一股子孤注一掷的狠戾来。如果雷傲敢乱来,他拼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但是雷傲没有乱来,摸摸段惊鸿的头就翻身滚到外侧躺好,拉了被子往两人身上一裹,就闭眼准备睡觉了。 这让段惊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一阵气闷,这特么是谁家啊?这么土匪,真的是王爷不是山大王?! 段惊鸿咬牙切齿的瞪着某人,默默衡量着把人踹下床的可行性,然而回应他的,是雷傲鼾声震天响。 段惊鸿:“……” 打不过踹不动,满心不岔也只能咬牙忍了! 段惊鸿干脆翻身面壁,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然而黑暗中,雷傲却突然睁开眼来,眼底已然不见半分脾气,只有狠戾肃杀。刺杀他的人一拨又一拨,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大内高手,哪怕伪装的再好,他也看得出来,那些都是那位身边养着的暗卫,这次一道圣旨将他召回,却半路拦截堵杀,果然是忍不住要开始对他们雷王府动手了么,就是不知道现在家里是怎么个局势。 如果不是遇到小家伙,他大概已经死在乱葬岗了吧? 他是身负重伤逃到的乱葬岗,最后晕倒在死人堆里,压在他身上的尸体有两具是他的亲兵,而另一个却是叛徒,当时那人看着他体力不支昏倒,就想趁机下手,结果却被自己撑着一口气给解决了,但他自己也伤上加上,被埋在了尸体堆下。就那样的局面,如果不是段惊鸿先一步把他救走,等那些人追上来,只会任人宰割。 想到这,雷傲再看向段惊鸿的眼神不由变得柔软下来。 段惊鸿本来以为自己肯定会睡不好,结果却意外的睡得很沉,以至于雷傲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反正等他睁眼醒来,身边的位置早就凉透了。他也没管,起床洗漱,然后照例去给老太太请安。 请安实在没有什么新意,每天如此,都是向长辈们行礼问安,偶尔听两句陈氏夹枪带棒的讽刺,不过自己张氏进门,两人掐上的时间就多了,段正在家还好,个个争着表现贤惠大度反而安生很多,要是不在,那才叫两个女人一台戏。 段惊鸿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们斗她们的法,他自己一个人乐得清静自在。 不过这也就是段惊鸿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可是张氏的继子,陈氏母子看张氏不顺眼,自然也不会让他清闲。这不,拉肚子拉到虚脱,今儿个刚见精神的段惊珏,就提出要带着段惊鸿去参加什么个公子哥们兴起的诗会。 “举办诗会的是南山书院院长家的长公子宋尧,本来这种诗会有资格参加的都是些文人才子,就算不是才子,那也要是堂堂正正的书生,孙儿出身本来是没这个荣幸的,不过孙儿和宋公子和钱公子素来交好,所以才有幸得了这么一个特殊,就想着带大哥一起去见识见识,多和他们交好,对咱们以后也会有所帮助。” 段惊珏那态度那叫个恳切,对段惊鸿更是兄友弟恭的姿态摆的十足,连老太太这双老而精明的眼睛都给糊弄了过去,对于段惊珏的提议何止是赞同,简直是赞不绝口。老太太这一辈子的执念,就是段家曾经的风光辉煌,比起经商,当然更希望子孙有朝一日能再登朝堂光耀门楣。 段惊鸿冷眼看着那祖孙俩的互动,却是眉头微蹙。这所谓的诗会,他隐约有点印象,前世的确也有这么一遭,不过那时他久病缠身,连给老太太请安都是隔三差五,而且老太太担心被他过了病气,连正堂都没让他进过,当时段惊珏也是这么提议,不过老天太嫌弃他带出去丢人,一开始没同意,还是段惊珏极尽游说才点头,只是他自己身体不行,到了那天正好病倒了,然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而如今,同样的事件,面临的却是不同的局面。 段惊鸿的病不过是淤积风寒伤心过度,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早就好了,自然不可能装病不去,而且他也不想装。据他所知,前世就是在那个诗会后,就因缘际会成了那宋公子的书童,一步步混到的尚书府,而那,正是自己悲剧的开始。 重活一世,段惊鸿当然不会再让段惊珏得逞,不管对方此举打的什么主意,他都要深入虎穴,将这一局棋给搅浑了! 第23章 梅林遇冤家 诗会的领头人就是院长之子宋尧,自然地点就设在了南山书院背山的梅林。 好吧,梅花香自苦寒来,这种季节一眼望去是常见的绿叶招展,真没什么观赏性,不过架不住一群少爷公子哥装逼,不说是一片没什么特色的林子,就是寸草不生的黄土,只要人家雅兴上来,也能摇头晃脑陶醉个子丑寅卯来。 书院这个地方,段惊鸿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来,哪怕明知道段惊珏不安好心,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小激动。 “大哥第一次来有些激动是自然,不过待会儿行事还需谨慎一些,可别做出什么出格的平白招了贵人们笑话。”将段惊鸿的激动看在眼里,段惊珏嘴角提了提,语气那叫个语重心长,可话里话外无不是在嘲笑段惊鸿粗鄙没见识。 “放心,咱们家虽不是名门出身,但也算殷实之家从未短吃缺穿,不会在诗会上贪嘴,吃坏肚子的。”段惊鸿放下撩起车帘的手,笑得那叫一个恳切无害,可那话却是真真气死个人,典型的专挑人痛脚踩,几乎是瞬间就让段惊珏想起父亲娶亲那天出糗的难堪,当即变了脸色。 “哼。”段惊珏脾气上来也不装了,冷哼一声,“谁说大哥目不识丁来着,这含沙射影的功夫可高明这呢,小弟真是佩服。” “目不识丁是夸张了,不过大哥也的确才疏学浅,父亲之前答应给找父子来的,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去了。”段惊鸿笑露一口白牙,明晃晃的刺眼。 饶是段惊珏再会做戏,这时也被气得脸色发黑,拳头攥了松松了攥。正好书院到了,马车刚一停下,他当即起身出去,简直一刻都不想和段惊鸿多呆,不然他担心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段惊鸿挑挑眉,就像是没看到段惊珏的愤怒似的,站起身弹了弹衣袖,这才跟着出了马车。 段惊珏你虽然气得不行,倒是没有甩袖子一走了之,居然强颜欢笑着等在外面,段惊鸿下车的时候甚至还伸手扶了一把。 对于此举,段惊鸿欣然接受,也不意外。在外人面前,段惊珏向来会装,给人的形象也是正值好青年,既然是好青年,当然不能缺了兄友弟恭。 “大哥你慢点,当心崴脚。” 回应他的是,段惊鸿稳稳落地,然而一个意味深长的侧目。 段惊珏被段惊鸿那眼神看的笑容一僵,当即收手。 书院门口接待的是打杂小厮,见到客人上门当即堆起一脸笑,段惊珏正得意的想要上前寒暄两句做做样子,结果人家脚下一个拐弯儿,就跟没看见这么两个大活人似的,直接朝左侧方跑去了。 “张公子,季公子,我家少爷正和几位公子在梅林那边,两位请随小的来。”小厮弓背哈腰,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两位公子相视一笑,那位季公子问道,“吴公子他们都到了?” “是的,几位公子一早就来了。”小厮恭敬应道,带着两人就朝书院里走,看也没看段家两兄弟一眼。 倒是那位张公子停了下来,“哎,这不是段二公子么?既然来了怎么站在门外?你可是咱们宋公子的贵客呢,走走走,一起进去!” “想必这位就是段大公子了,果然闻名不如一见,当真是天姿国色名不虚传啊哈哈!”季公子却是上上下下将段惊鸿打量了个遍,笑得虽然爽朗,但那眼里的轻视却着实富有深意。 段惊鸿只是淡然的点点头,藏在衣袖里的手却攥出了青筋。狗屁的天姿国色,一看这人就不是好鸟,真恨不得揍烂那张浮夸嘴脸! 和段惊鸿的冷淡反应不一样,段惊珏对两人的态度简直称得上是巴结了,那腰弯的比个太监还专业,满嘴恭维的就恬着脸跟在了两人后头,哪怕人家理都不理,他一个人也能舌灿莲花。 段惊鸿不紧不慢的跟在最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南山书院不大,但也七万八绕,到梅林的路更是爬坡上坎好不折腾,听着小厮嘴里不远的一条路,他们愣是走了许久。 “两位公子,梅林到了,少爷他们就在里面,两位请。”小厮停下,做了个请的手势,从始至终,眼里就没装进段家兄弟。 段惊鸿是真无所谓,段惊珏却是脸皮臊的慌,可恨暗地里咬牙切齿,面上却还得端着笑脸伏小做低。 两人跟在张季二人后头朝梅林深处走去,虽然这个季节的确是没什么的,但这么绿油油的一片也颇是招眼。而且,这里应该是有精心打理,风景是真的不错,哪怕不是梅花绽放的季节,那遍山缤纷也是花团锦簇甚是壮丽。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阵起哄声忽然响了起来,几人循声看去,就见一白衣少年正被几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此少年身量不高,身形单薄,然负手而立,却自有文人风骨,正是少年恣意。 “宋公子果然文采斐然,不愧是去年童生第一,我等佩服,佩服啊!” 原来那少年就是宋尧? 段惊鸿不着痕迹的瞥了略走在前面一点的段惊珏一眼,嘴角勾起。 “不敢当,在下不过是班门弄斧,蒋公子乃是楚大人关门弟子,那才是真正高才!” 段惊鸿对蒋这个姓特别敏感,听到宋尧这话便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当看到那金冠华服纸扇轻摇的傲然男子时,瞳孔骤然一缩。 蒋晏,蒋尚书蒋志洲的远房表侄。 这个人,段惊鸿虽然接触不深,却印象深刻,可以说,蒋尚书后院一半的男宠,就是这个人孝敬的!这蒋晏哪里有什么高才,简直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最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人和蒋尚书简直是臭味相投,同样好男风,比起蒋尚书身在高位很多事情不能摆在明面都是用遮羞布兜着,这位可是毫无顾忌,欺男霸女简直无恶不作! 这人上辈子可没少溜进尚书府后院对他动手动脚,面对这么一个潜在威胁,段惊鸿脑子转的飞快,当视线落在一步艳丽花丛上时目光一顿,随即便有了主意。 第24章 卖兄求荣 趁人没注意,段惊鸿蹲身就在花根下揪了一把臭芥草,掐破绒圆水嫩的梗茎,就着乳白的汁液抹了两手一脸。哪怕心里有准备憋着气儿,松气儿的一瞬也被那臭气熏得打了个不雅的喷嚏。 这动静不小,前面那堆人隔着距离没听见,张季二人却听得侧目。 自觉被丢了脸子的段惊珏脸上的恼怒一闪而过,等张季二人转身便退后两步一把扯住段惊鸿的衣袖,结果凑得近却差点被臭气熏个跟头,当即甩开段惊鸿闪避出两步距离,捂着口鼻皱眉瞪眼。 “什么味儿这么臭?”段惊珏很确定,刚那味儿就是段惊鸿身上传来的。 “臭?”段惊鸿装糊涂,抬着胳膊作势闻了闻,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段惊珏,“没有啊,你鼻子没问题吧?” “我鼻子好的很。”段惊珏暗搓搓磨牙,只是稍微靠近就臭的受不了,这要是……眼珠子一转,便道,“人家那些可都是有身份的人,你这身味儿太大,一会儿就远远站着好了。”心里却暗自琢磨,之前都还好好的,这人怎么突然就臭气熏天了呢? 几人很快就朝那一伙人走了过去,段惊鸿自然是被段惊珏拽到了一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倒是一点没让他藏着掖着,偏还是个视线四通八达的望风口,而且正对着江晏。 看看已经走过去的张季二人,拉着段惊鸿小声叮嘱,“你就在这儿呆着吧,知道这样委屈了大哥,可我也没办法,你这身味儿光我就受不了,要是他们还不得熏个跟头,也不知道你这是怎么弄的,祖母是让咱们来攀关系找门路的,可不能给段家丢脸,要是搞砸了,回去少不得一顿竹笋炒肉。” “能把攀关系说的这么坦然,二弟倒是难得实诚。”段惊鸿似笑非笑,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搅局的,躲得远远的算怎么回事,再说,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横竖都没得躲,那干嘛要躲着?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却也没有急着和段惊珏唱反调,只等静观其变就好。 段惊珏当然听得出段惊鸿语气里的讽刺,“大哥刺我也没用,我这也是为了大哥好,真搞砸了,回去挨罚的又不是我。”说完不再搭理段惊鸿,哼了一声就转身朝那些人谄笑着快步走了过去,那姿态放的,哪里像是个公子少爷,简直比刚才那小厮还卑微。 段惊鸿看在眼里撇了撇嘴,自己找了块干净石头,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其实,如果不是这一身臭味儿和那些讨厌的人,这么坐着倒是惬意。 而另一边,段惊珏却只是向一众公子哥们打了声招呼,便凑到了蒋晏身边,两人嘀嘀咕咕好半天,也不知都说了啥,随即就见段惊珏指了指段惊鸿的方向,蒋晏一眼望过去,便惊艳的瞪大了眼,随即摸着下巴色气满满的笑了起来。 随即也不知道那蒋晏说了句什么,其他公子们也纷纷看向段惊鸿的方向,有的直接起哄,有的却是笑得意味深长。 段惊鸿冷眼看着一切,心里总算是弄明白段惊珏为什么要拉着自己了,看来不管前世今生,人家打定的主意都是卖兄求荣,只是前世自己病倒出了变故,计划不成功才退而求其次改抱了宋尧的大腿。 既然已经弄清楚了段惊珏此行带上自己的目的,又成了众人的焦点,段惊鸿也不老实坐着了,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就笑眯眯的走了过去。 “我这大哥常年呆在家中甚少外出,一个人呆习惯了,突然见到这么多人一起不自在,还望蒋公子恕他无状,别跟他计较……”段惊珏话没说完,看到段惊鸿居然走了过来,当即眉头一皱,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蒋晏就骚包的摇着折扇,率先朝段惊鸿走了过去,他这边想拦着都没来得及。 这要不是段惊鸿那一身臭味儿,段惊珏巴不得这么发展,可是现在,他却担心那一身臭味儿真把姓蒋的熏个跟头,那计划可就泡汤了。不过计划既然已经脱离了掌控,他也不能就一边傻看着,当即就跟着跑了过去,必要时候,好歹能打个圆场什么的,可别给弄砸了!这个该死的段惊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25章 男人味儿 “段大公子一个人呆着那多无趣……”果然如段惊珏担心的,蒋晏一张口,就被顺风飘来的恶臭熏得连打好几个喷嚏,再抬头看向正在走近的段惊鸿,那表情可谓就精彩极了,下意识的连连退了几步,抬手就是喝止,“你别过来!” 段惊鸿很听话,不让靠近,就站住了。 “你,你身上那是什么味儿?”蒋晏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问。 “味儿?”段惊鸿继续装傻抬胳膊闻闻,“我倒是闻不出来,不过我娘在的时候总说,我很有男人味儿。” 这话一出,已经被味儿给熏到的众人那表情简直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瞪着段惊鸿,那表情,就像在看一个被家长哄骗的小傻子,什么男人味儿能那么臭气熏天?要男人味儿真是那样,那全天下的女人估计都得灭绝了,纯粹是被熏死的! 但这些人之中,唯有张季二人表情不一。他们可是在书院门口碰到的这段家兄弟,这一路结伴过来可没闻到什么怪味儿,怎么现在就臭的这么人神共愤了? 而且…… 张公子用力吸了吸鼻子:怎么闻着有股苦芥草味儿? 季公子也兴味的挑了挑眉,显然也是闻出味儿了。 不过那也是因为两家都是做药材生意的,这苦芥草其实就是药材的一种,新鲜的汁液能臭死人,熬成药汤,那简直是又臭有苦,而且这味儿很顽固,甭管是服用还是涂抹,没个七八天的都不散味儿。 居然来这么一招,看来这小子是知道他二弟居心不良?倒是个精明的。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竟管一开始都看不上这段氏兄弟,这会儿却没有出来拆台。当然,与其说他们是看不惯姓段的家世,倒不如说是单纯的看不惯段惊珏这个人。 且不说大家是什么心情,反正听到这么一番话,自动理解为段惊鸿天生带臭的蒋晏却是一脸日了狗的表情。要说这段惊鸿的容貌,的确如他那个二弟所言是个真绝色,可再好看,那一身臭味儿也是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简直…… 蒋晏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当即扭头瞪向已然一脸懵逼的段惊珏。 段惊珏被瞪的背脊一寒,当即就扭头看向段惊鸿,“大哥,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男人味儿,你那分明就是臭味儿……”一撇头,看到蒋晏又难看了一个度的脸色,这才意识到自己重点抓错了,“不是大哥,咱们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你这身味儿到底是怎么来的?” 段惊鸿也不说话,一脸受伤的看向段惊珏,随即低下眉眼喃喃自语,“原来是娘她骗我么?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男人味儿,是臭味儿么?可是,可是我明明就什么也没闻到……”然后再抬眼看向段惊珏,“所以,二弟是在嫌弃大哥给你丢人了?可是爹的新婚宴上,你拉身上我都没觉得你丢人,当然你还是一路跑一路拉呢,那什么……掉了一地。” 这下,除了段惊珏脸色铁青,其他人包括张季二人在内都给恶心到了,宋尧本来正在喝茶,听到这话当即噗的一声,喷了身边伺候的小厮一脸。 “大哥!我好心带你出来,本来是想让你多结交朋友治治你那孤独性子,我一片好心,你不领情就罢了,你,你做什么要这么血口喷人的害我?!”段惊珏涨红了脸,又是羞窘又是气愤,攥着拳头浑身发抖,要不是碍着这么多人在场,拳头早就招呼道段惊鸿脸上了。 “二弟,你我虽然没有正式上过私塾,但家里也是有请夫子教学的,夫子上的第一课就是教我们做人要诚实,不可心术不正,不可信口妄言,不可虚伪造作,你难道都忘了吗?大哥理解你的心情,但事情既然发生了,且那么多宾客见证,你藏着捂着也没用不是?还不如,君子坦荡荡,自娱其身,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段惊鸿说完不再看段惊珏气得冒黑烟的脸色,对着众人一拱手,“在下自幼被亲娘保护过度,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身上这味儿奇臭无比,扫了大家的雅兴,真是抱歉,在下这就告辞,这就告辞。”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转身就走。 蒋晏虽然被那臭味儿熏得不轻,但这会儿倒也回过味儿来,看着段惊鸿走远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扇子敲打着下颔,挑着眉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其他众人也不是傻子,到了这里,哪里还看不出来段惊鸿这是在变相拆段惊珏的台打他脸呢。 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或许只是觉得看了一出兄弟反目的戏码,就是个乐呵。但在知内情的人眼里,或许一开始并没有洞悉段惊珏卖兄求荣的企图,这会儿却是都反应过来了。 蒋晏别的不说,但有一点其实不算是秘密,那就是好男风。 原本有几分欣赏段惊珏才情的宋尧,当即态度就变了。 “啧啧。”季公子忽然挑眉啧了两声,那嘴角勾起的笑容,说不出的轻蔑怪异。这些人中,他算是第一个洞悉段惊珏目的的,从段惊珏在得知蒋晏的喜好后,几次三番有意无意提起自家大哥如何如何时,他就觉出了这其中猫腻。 第26章 不放,你咬我啊 段惊鸿刚走出南山书院,腰上就突兀一紧,都没看清缠腰上的是什么东西,就被一股大力整个带飞拽进了旁边的巷子。还没站稳,就被人面朝墙给粗鲁压住了。 “男人味儿,嗯?” 段惊鸿惊魂未定,听到雷傲的声音反而心定下来,竟管那家伙故意凑到耳根吹气让人别扭,但好歹危险解除。 “来,让哥哥好好闻闻,苦芥草,嗯,确实挺有味儿的。”说是闻,雷傲鼻尖都杵段惊鸿耳朵上了,热气喷薄,不止肉眼可见的红了脸,甚至耳朵的绒毛都立了起来。 被压着调戏的感觉简直太糟糕,段惊鸿反手就给了雷傲一拐肘。 雷傲趁势松劲儿,退开两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乎是恼羞成怒的段惊鸿。 段惊鸿的确是恼羞成怒了,一得自由,就给雷傲撩阴腿。然而没有功夫底子的他踢起的腿却被人接个正着,就着抬腿的姿势被再次压到墙上,那姿势简直没眼看。 “姓雷的你放开!”段惊鸿被全武力镇压,挣扎无能,急得脑门儿都淌下汗来。 “不放,你咬我啊?”雷傲矬着牙花子,十足地痞流氓架势。 咬就咬! 拿着锋利牙口当武器的段惊鸿一点都不客气,张口就要往雷傲脖子上的肉咬去,结果刚龇牙就被对方擒住下巴,一口堵住了嘴。 真的是堵住,唇与唇紧紧压在一起就没有别的动作。 “唔!”段惊鸿怒火惊目死死的瞪着雷傲近在咫尺的脸。 雷傲的反应是,直接搂腰把人往怀里压的更紧。 外人看着很激烈,但其实两人在较劲儿呢。 过了好一会儿,雷傲才放开段惊鸿,转头看向巷口,沉肃的脸色哪里还见半分调笑嘴脸。 段惊鸿抬手就给雷傲脸上来了一拳,打了才发现不对,跟着扭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了?” 雷傲摇摇头,用手背蹭了蹭被揍得乌青的脸颊。 “小家伙你又帮了我一次。”随即想起两人刚才的样子又笑了,“不过你是男的还挺好用的,要是个女的,我可不敢随便又搂又亲。” “你……” 段惊鸿气得又要打,拳头举起来人却嗖的蹿上了屋顶,雷傲的声缥缈传来不太真切。 “小家伙,今晚哥哥要干票大的,等扫了尾巴我就该回京了,不过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 段惊鸿愣了愣才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弹了弹衣袖。 “混蛋,滚了正好。” 段惊鸿暗骂一声正要离开,却一脚踩到了东西,低头纳闷儿的抬开脚一看,居然是……雷傲身上的玉佩。 “啧,不是翡翠扳指就是腰牌,要不就是玉佩,还真当自己是散财童子呢?” 摇头嘀咕了句,段惊鸿弯腰把玉佩捡了起来就径自出了巷子。他以为雷傲掉了东西又走不成,肯定还得回来要。 撇开遇到雷傲的糟心不谈,段惊鸿自知坏了段惊珏的计划回去少不得会有一顿编排,他虽然不怕,不过今天另有正事,他倒是不急着回去。 他要找人,一个几乎关系着整个沧澜国运的人。如果他记忆没出错,那人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开始崭露头角的。 前世这个时候他虽然缠绵病榻,但有凉生在,对于外界也并非真的那么闭塞不通,只是消息相对迟些而已。 那人只是灾区逃难的流民,然而却在之后一飞冲天惊为天人。 段惊鸿在家之时是个拘在自己院子那犄角旯旮的病鬼,后来进了尚书府又是被养在后宅,对于这人的事迹知道却了解不多,故而印象并不深刻,如果不是今天遇到姓蒋的,他压根儿就没想起这茬来。 记得姓蒋的一家就是想巴结人家却怎么都巴结不上来着。 不过现在那人还是流民,不管将来怎么牛气轰天,现在巴结却不难,一顿饱的就解决了。 段惊鸿因为今天没带凉生出门自己揣了钱袋,施粥这类高大上他是没那个条件和能力,但几屉馒头还是买得起的。 段惊鸿想的入神,全然忘了自己一身臭,一路走来也没发现大家都是退避三舍绕着自己走,还是连着被三家包子铺老板捂住鼻子赶才反应过来。 “呃……老板你这馒头我全要了卖不卖?”段惊鸿窘得不行,但苦芥草味儿大,一时半会儿洗不掉,就算回去洗澡换衣也是白搭,总不能这段时间都躲家里不出门吧,可机遇是不等人的,这会儿不抓住,那就过了这村没这店了,既然老板是嫌他臭怕影响生意才不卖,那他就大买好了,就算影响一时半会儿的生意,那也赚了不是。 “全买?”果然老板眼睛一亮,当即变脸点头,“可以可以,不过公子可不可以站远一点,等我打包好就让我家小子给您送过去?这,虽然有些失礼,不过还请公子理解,毕竟,馒头卖光了,包子还要继续做生意呢,您看您站这,大家都不爱过来……” 岂止是不爱过来,简直是捂鼻飞奔了。 段惊鸿憋红了脸,可他能说什么只好点点头走到一边去等着。 老板动作麻利,很快就把几屉馒头打包好,大布包一裹,让身边帮忙的儿子给段惊鸿送了过去。 娃子倒是比他爹淡定,面不改色的走到段惊鸿身边包袱一递,“馒头一文钱两个,一屉是三十个,总共有三屉是九十个,不过看公子买的多,父亲多送了两个肉包子,一共是四十五文。” 段惊鸿付了钱,接过包袱转身就走,脚下步子轮得飞快。心里确实想着,流民身上也是又脏又臭,应该能压住自己身上这身味儿? 第27章 瘦黑青年 茂荫镇隶属邬县管辖,这批流民只是稍作休息,准备途经茂荫前往邬县的。 段惊鸿知道流民的事,但具体却没精确到哪天哪日,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大不了天天来蹲点。前世那批流民在茂荫逗留的时间可不短,如果现在没见到只可能是还没到,不可能错过,毕竟,那时他一病多日,可没少听凉生说流民的事情。 至于这一布兜馒头也没什么,遇到了送出去最好,遇不到拎回去就是,自已也可以吃,吃不完还有下人呢,不担心坏掉浪费。 段惊鸿一路循着记忆中流民歇脚地走去,远远看到云溪谷那边炊烟缭缭,不由面上一喜。 “有炊烟,看来是不用再蹲点了!” 云溪谷那边就是一条溪流峡谷,除了峡谷岩石连杂草都没几根,方圆百里没有农家居住,就是猎户都不去那边,如果不是流民已经到了,根本看不到炊烟。 段惊鸿将布兜往肩膀上一甩,提着袍摆走得飞快。 爬坡下坎总算到了地方,果然就见一群衣衫偻烂的流民聚在那里,一个瘦黑青年正带着几个年轻人围着缺口的大锅灶在忙活,也不知道是在煮什么。 走得近了,才发现那其实就是一锅飘了一撮野菜沫,没有什么油荤的水,哦,锅底还有大概一捧的虾米,这么多人都不够分的,更别说饱肚子了。 “你们就吃这个啊?” 段惊鸿的突然出声惊了眼巴巴望着大锅的众人一跳,随即就一脸警惕的瞪着他,显然是把他当成蹭食儿的防呢。 “光喝水怎么能饱,我这有馒头,不多,但是大家分着应该比光喝水好一点。”段惊鸿说着将布兜放下,打开结口,露出里面白胖馒头。 大家看到馒头眼睛一亮,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吞咽口水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大家伙肚子的叫声。 段惊鸿说完对着众人露齿一笑,转头就将布兜递给了青年,“咯,你来分给大家吧,九十个馒头,另外老板送了两个肉包子。” 九十个馒头,那也挺沉的,一路走来段惊鸿肩膀和手都勒疼了,几乎是青年刚接过去,他就垂下了手,酸疼的厉害。 “谢谢。”青年转身将布兜递给身边的一个妇人,“吴婶儿,你给大家分分,一人一个,就着汤吃吧。” “好好好,真是太谢谢这位小哥了。”吴婶忙不迭的答应,还不忘向段惊鸿道谢。 “出门在外难处难免,我也只是尽我力所能及的一点微薄之力,大家不用客气。”段惊鸿笑眯眯的,“就是不知大家这是要去往何处?” “老家遭了灾,咱们都是逃难出来的,暂时是回不去了,我们有的人已经在不同的城镇找到了亲戚落脚,现在这些,有的是还没到地方,有的是没有亲戚打算跟着我结伴去京城谋生的。”青年一边给排队上前的人盛汤,一边回答段惊鸿的问题。 “京城啊,这里到京城挺远的呢。”段惊鸿眨巴眨巴眼,“你们这群老弱妇孺的,要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不容易吧,再说还不能保证每个三病两痛的。” “是不容易。”青年点点头,“所以我们会暂且在这停留一段时日,待弄些盘缠补给一些油盐药材备着再继续赶路,这条小溪就不错,到时候可以弄点鱼虾什么的去镇上卖。” 段惊鸿听的眼眸微闪,计上心来。 第28章 庄显 “你干嘛在身上抹苦芥草?” 段惊鸿正琢磨的出神,就被青年推了一把。 “哎,一言难尽啊。”段惊鸿抹了把脸,“这一路过来,熏得人都避着我走,买这一兜馒头,比叫花子还遭嫌,哦,就连叫花子都捂鼻子避着,别看这一兜馒头,人家老板都不让我靠近,直接让我站的远远的。” “噗。”青年见他不愿多说,也不深问,递了两个肉包和一碗汤给段惊鸿,“要一起吃点吗?” 本来以为眼前的少年虽然一身臭味穿的不差,可能并不会接,结果少年虽然犹豫,但还是接了碗,至于肉包却没接。 “那个,肉包要不你还是分给需要的人吧,本来大家口粮就拮据,我还蹭饭,多不好意思,不过走了这么远路的确有些口渴,我就喝碗汤好了。”段惊鸿光是接人家一碗汤都脸红烫手。 青年见段惊鸿犹豫,还以为他是嫌脏,这会儿却忍不住笑了,“没事儿,你带了这么多馒头,管够,这是大家留给你的。” 段惊鸿看了看正在埋头吃饭的众人,这次犹豫这接了一个,“那咱俩一人一个吧。” “你可真是……”青年也不勉强,“行,那就一人一个吧,对了,我叫庄显,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是被接济方,但和其他人不同,庄显并没有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反而平辈儿人似的,跟段惊鸿相处自然。 “你好,我叫段惊鸿。”可算是让这人亲口道出姓名了,段惊鸿是知道庄显大名的,但既然是套近乎,做戏当然要全套嘛,不然一来就知道人家名字什么的,人家可不是傻子,相反,这个人不止身份牛,人也很牛的,现在不抱大腿,以后想抱都抱不上。 “你姓段?”庄显一听段惊鸿的名字就挑了眉头,“段怀沣是你什么人?”他隐约记得,段怀沣好像就是茂阴镇人士来着。 “那是我祖父,庄大哥认识我祖父?”段惊鸿眼睛瞪得溜圆,那一脸诧异演的可逼真了。 “哦,知道一点。”庄显也挺诧异的,“没想到你鸿弟竟然是段相之后。” “相门之后又怎么样?现在的段家不过是贱籍出身,虽然家父经商又道不至于穷困潦倒,但却连普通农家子都不如,至少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的上私塾,我们却不行。”段惊鸿苦笑倒是不作假,他不知道如果换一番景象,不用耍尽心机入学堂,段家局势会如何,但却知道,自己前世肯定不至于落到被人圈养男宠的境地。 庄显看着段惊鸿俊秀的侧脸微微愣神,无声的叹了口气,“世上无绝对,困境囹圄都是人走出来了,事在人为。” “虽然知道庄大哥是安慰我,不过还是很感谢。”段惊鸿就着汤碗和庄显碰了碰,随即豪迈的一口喝干。那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豪气干云的喝酒呢。 庄显嘴角抽了抽,也仰头把汤给一口干了,两人随即相视一笑。 吃完饭,庄显安排着男人们下水摸鱼网虾,女人们收拾清洗锅碗瓢盆,而自己却背了一个烂背篓准备进山,手里还有把生锈的镰刀。 “庄大哥这是干嘛去?”段惊鸿见状,忙起身跟上庄显的脚步。 “进山打猎。”庄显侧头奇怪的看着段惊鸿,“鸿弟不回家,跟着我干嘛?” “打猎也是拿去卖了换盘缠的吗?”段惊鸿有些跟不上庄显的步子,提着袍摆只能小跑跟上,“其实看庄大哥你这样,一个人完全可以更轻松自在,干嘛非得带着那么一群人呢?而且听口音,大家还都不是一个地方的。” “一个人多无聊,大家一起虽然累赘一点,但也有个照应。”庄显见段惊鸿执意跟着,也没赶人,和他闲聊起来。 真这么简单,那就不是庄显了,但是段惊鸿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这一点也没有拆穿,“其实,你们要缺盘缠,我可以帮忙想想办法的……” “鸿弟好意我带大家心领了,不过我们这一路还长着,光靠别人好心接济可不行。”庄显摇头拒绝。 “庄大哥不用急着拒绝,我的意思也不是百出银子,我的意思的,庄大哥要不要与我做笔生意?”段惊鸿走路走得一张脸红扑扑的,微微这么一笑,原本看着挺英气的一张脸忽然就变得雌雄莫辨起来。 庄显看在眼里,不禁暗忖这少年长得可真好看,“哦,鸿弟想要跟我做什么生意?我现在除了一把子力气,可是什么都没有,再说,令堂不就是商人,还用得着跟我个流民做生意?” “家父是家父,我是我嘛,我现在没有经济来源,所谓坐吃山空,光靠家里那点分列,可不能怎么样。”段惊鸿撇撇嘴,“虽然我的志愿是能读书,但总不能等着机会天上掉,在这之前,总该是要做点什么改变。”只有手上宽裕了,才能打开目前的局限,有些关系网,并非只有给权贵伏小做低这一条路子的,所以,早在这之前,他就利用钱生钱,拿着张氏给的见面礼,和张家有了生意绑定,利润虽然不多,但总归是个进项,另外,他还走了便宜外公的关系,到农村圈了地租赁出去,只管等着收佃租就行。 “鸿弟这想法很好,不过找我这个一无所有的流民做生意,你确定不是变相的接济?”庄显好笑的摇摇头。 “当然不是。”段惊鸿也笑,“庄大哥有所不知,十里地外有个乱葬岗,再往前就是斧锡山,山势陡峭,上去很是艰难,不过山上可谓是物资丰厚,村民们靠山吃山,本来可以过得很好,不过山里凶险,没有村民敢冒这个险。” “这跟咱们做生意有什么关系?”庄显不解。 “关系可大了!”段惊鸿道,“山里面不止野菜丰富,野生药材也不少,当然,最招眼的还是品种繁多的野果,你也知道,粮食珍贵,咱们沧澜是酿酒限量的,但是不能用粮食,咱们完全可以弄果酒花酿啊,到时候开个酒坊,不愁赚不到钱,所以咱们合作生意的第一步,只要进山摘果子就行啦,而且一些药材,咱们也可以挖了卖给药铺。” 听着似乎不错,但是庄显可不是好忽悠的。 段惊鸿自觉火候差不多了,“所以,咱们这就进山撸袖子干咱第一桩大生意吧!” “噗。”庄显喷笑,“说了这么半天,做生意是假,就是想要跟着我进山吧?” “赚钱,也很有必要啊!”赚钱什么的当然是真的,但段惊鸿主要目的,当然是跟着庄显培养友情。嗯,为抱大腿做铺垫!赚钱抱大腿两不误,何乐而不为?再说,就算现在手里有进项,那其实真要怎么连水都打不浑,酒坊的事情就算不是庄显,他也是会行动起来的,之所以拉上这人,不过是卖个好,顺便把对方和自己绑一块儿,只求和金大腿的关系迅速稳固。 第29章 金大腿难抱 这里过去斧锡山的地形不那么好走,不过两人闲扯着,倒是没觉得怎么艰难就到了山脚。 从下往上看,那郁郁葱葱的深山老林看着特别的壮观,可谓云蒸霞蔚如天山,真是一点都不夸张。但实际上山的路因为常年樵夫猎户踩踏,倒是不难走,而且有一半的山路还特地铺过碎石,就算是下雨天都不用担心路滑。 至于剩下的一半路,那就是妥妥的土路了。野生野长的藤蔓灌木特别茂盛,自道路两边蓬蓬而出,几乎将窄小的山道挡了个严实。而且山上蛇虫鼠蚁多,为了安全,两人各折了枯树枝,由庄显打头,一路用树枝拍打着前进。 “刚才经过乱葬岗的时候,你好像情绪不对?”庄显一边在前面走一边问段惊鸿。 段惊鸿微微一怔,惊讶于庄显的心细,想到至今还尸骨不见的母亲,心里就一阵难受,“我娘前不久患上天花去世了,家里人担心被传染,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就直接用草席裹着把遗体扔乱葬岗了,我又生了场病,等好些再去找的时候,我娘的遗体已经不见了。” “你娘是妾室?”庄显闻言一愣,下意识的问道。 “正妻。”正妻两个字,段惊鸿几乎是咬着牙缝出来的。 “不好意思,勾起你的伤心事了。”庄显道了歉,过了一会儿才说,“就算遗体没找到,做子女的,也不是真的就什么都不能做,想让逝者安息,魂有所依,就给立个衣冠冢吧。” “我娘用过的东西,早就随着她被扔出去后,全都给付之一炬了,她是患天花去的,家里人人自危,怎么可能还愿意留着她生前之物。”段惊鸿吸吸鼻子深吸口气,不想再说这些伤心事,当即转移了话题,“咱们别只顾着走,看仔细点,没准儿就挖着人参何首乌这类宝贝了呢,那可比猎物值钱多了,还没风险。”说着,自己倒是四处扒拉蹩摸开来。 庄显回头瞅了眼他红红的眼睛,“你认识人参何首乌长什么样?” 不是庄显鄙视他,就算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都不一定认识呢,更何况是一个就算落魄,那也是一个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公子。 “呃……好像还真不知道。”段惊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有什么关系,没准儿咱们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你怎么不幻想兔子撞树让你白捡呢?”庄显无语。 “那敢情好。”段惊鸿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听着身后人的笑声,庄显摇了摇头,没有拆穿段惊鸿故意插科打诨的心思,倒是真的有蹩摸找了起来。 “而且就算没那运气也无所谓,咱们主要目的不是来采野果的吗?”段惊鸿道。 “你的目的是野果,我的目的是打猎。”庄显强调。 “咱们不是说好要合作的吗?”段惊鸿皱起眉头,敢情忽悠了半天,口水都白浪费了呢。 “我有答应?”庄显回头挑眉。 段惊鸿仔细回忆了下,好像……是没有,一路走来都是自己在不停的话唠说说说来着。 “那你是不打算跟我一起开酒坊了?”段惊鸿有点郁闷,还以为占了天时地利,没想到金大腿就是金大腿,还是那么难抱。 “我要去京城。”庄显的目标很明确,“在这边不会停留太久。” “那没关系啊。”段惊鸿又开始继续游说,“酒坊你又不用管,该什么时候走你就什么时候走,回头盈利只管那分红就是了,只要现在帮忙采野果,哦,还得用你这烂背篓,只是出来力气和工具的初步投资就能得到实惠,这么便宜的好事儿,你干嘛不干,傻呢?” “知道是占便宜还硬要拉上我,不是我傻是你傻。”庄显一针见血,顿了顿忽然压沉声音道,“要不然,就是你别有用心。” 段惊鸿心里咯噔一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被噎住了。这人,当真是心思敏锐,自己真有做的这么明显吗? 仔细想想,还真是挺明显的。 啧,果然心急坏事儿,什么事都得沉住气才行。 段惊鸿撇撇嘴,懊恼不已。 庄显等了半天没听见段惊鸿吭声,“还真让我说对了,你真的是别有用心?”回头却正好看到段惊鸿撇嘴委屈的样子,不禁一愣,“还委屈上了?小孩儿果然是小孩儿,我开玩笑的。” 真懊恼假委屈的段惊鸿闻言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不服的板脸,“我才不是小孩儿,我都十四了,虚岁十五。”嗯,就是个头矮了那么一点,但也和小孩儿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吧。 “那也还没成年。”庄显笑着龇了龇一口和外形不符的大白牙。 段惊鸿又不说话了。 “你不是要采野果吗?到底在哪儿呢?”过了一会儿庄显问道。 “往前走走,再往前走走。”段惊鸿哪里知道确切的地理位置,他虽然土生土长本地人,那也是第一次来呢,之所以知道山上药材野果多,一靠常识,再就是听来的。 “你不会儿压根儿就不清楚在哪儿吧?”庄显想到这个可能,不禁忍俊不禁。这少年也太好玩儿了,地儿都不知道呢,就能吹嘘出大好前景来。 “呃,我是听村长说的。”段惊鸿被一眼看穿,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不过听说不假,至于村长什么的,那纯粹是瞎扯。 庄显这下是真笑了,“那你完全可以花钱雇佣山下的村民帮忙采啊,人多力量大,关键人家还熟悉。” “但前提得圈地吧?”段惊鸿当然知道那样更有效率,但人都会眼红,要是看到了利益,村民肯定就自采自销了啊,哪里还肯被他雇佣,“但目前而言,小弟我可穷了,圈地没钱。” “哈哈哈!”庄显笑得更大声了,“那你这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啊?” “啊。”段惊鸿丝毫不觉得这样可耻,“等捞了这一票,回头就把地给圈了,那就是我的了。” 庄显静默一会儿才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有奸商的潜力。” “切,我得理想是读书,做一代文豪!”段惊鸿握握拳头举胳膊。 庄显笑得更厉害了,半晌才艰难气喘的道,“有志气!” 第30章 拿下金大腿 两人在山里这么一蹩摸,大半天就去了。不过收获颇丰,不止传闻中的野果林瞎撞上了,两人采摘了半背篓野果不算,庄显还猎到了一头梅花鹿和一只雪狐,以及两只山兔。 下山的时候,天色都开始暗了,不过两人却不觉得累。 “这眼看天就黑了,你这来这么久家里没问题吗?”看了看天色,庄显掂了掂肩上扛着的梅花鹿,不大放心的转头问背着满满一背篓的段惊鸿。 “没事。”段惊鸿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一背篓还真沉,不过够咱们赚不少呢。” “嗯,兔子卖皮毛,肉可以留着加餐,狐狸和梅花鹿直接去市场上卖了换银子,尤其是梅花鹿,浑身都是宝,鹿肉可以卖给酒楼,鹿茸鹿角什么的还可以卖给药房。”庄显点点头。 “还有野果呢,我回去就给酿酒,酒坊也可以着手开起来了。”段惊鸿就对野果有兴趣,“对了,首先得把那片野果林圈了。”野果林的事宜早不宜迟,明天就去办! 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庄显的附和,想到现在都还没把人拿下,段惊鸿就一阵挫败。 “开酒坊还得先找铺子,这事儿就交给庄大哥去办吧,你这形象你比较有说服力点,至于我,去忙圈地的事儿,咱俩分头行事。”挫败归挫败,段惊鸿咬咬牙不气馁不放弃。 “你干嘛就非得这么执着拉上我一起?”庄显终于正面直视这个问题了。 “实不相瞒,我这也算是出涉商道,拉个人一起,总比自己闷头挑子一头热强,而且我对庄大哥一见如故,直觉告诉我,拉上你准没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段惊鸿这话算半句实话。 庄显笑了,终于败在段惊鸿的执着下,“行吧,铺子的事儿就交给我。” “好嘞!”见庄显总算是答应了,段惊鸿压抑着兴奋才没蹦起来,笑得脸上放光,“那庄大哥,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在前面路口咱们就分头走,我得回家了,明天……明天忙完了,我再去找你。” “好。”庄显点头,“回去小心。” “放心吧。”段惊鸿脚步轻快的走到前面。 到了分岔路口,段惊鸿要放下背篓把里面的兔子狐狸拿出来,却被庄显阻止了。 “别放下,我自己拿。”说着,庄显伸手就把东西提拎出来。兔子和狐狸都是用绳子捆绑好的,提拎就上手了,半点不费事。 和庄显分开后,段惊鸿就径自抄近路往家赶。因为早上是和段惊珏一同出的门,就没有走后门,而是直接走的前门进。 “大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几乎是段惊鸿刚进家门,凉生就跑到了面前,也不问他背篓是哪里来的,一边接过背篓,一边道,“二少爷不到晌午就回来了,也不知道给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太太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让您回来立刻去瑞安苑来着。”说完忍不住担心,“大少爷,您不是和二少爷一起出去的吗?怎么没一起回来?你们出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把背篓背咱们院子里去,我这就去见祖母。”段惊鸿安抚的拍拍凉生的肩膀,“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那……大少爷,奴才把背篓放了就过去找您?”凉生怎么可能不担心,他都担心大半天担心坏了! “随你。”知道让他别跟凉生也不会听,段惊鸿便不坚持,拍拍身上的褶皱便径自朝瑞安苑去了。 凉生看着段惊鸿远去的背影跺了跺脚,急得无头苍蝇似的几个方向乱窜一阵才找对方向,背着背篓一溜烟儿跑了。从始至终,都没闻到段惊鸿身上那熏死人的臭味儿。 等那股味儿被风给吹散了,门房才拿下捂着口鼻的手对着鼻子扇了扇,嘴上嘀咕着转身去关大门,“大少爷身上这都是什么味儿啊这么臭?” 瑞安苑的气氛有些出乎意料的压抑,原本以为这么大半天去了,段惊珏就算告状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老太太这,结果段惊鸿进去才发现,不止段惊珏在,连他爹和张氏陈氏都在,算得上是全家齐聚了。 这阵仗有点大,段惊鸿意外的挑挑眉,便低眉顺眼的走了进去,规规矩矩的给上座的老太太行礼。 “祖母找孙儿来,可是因为早上诗会的事?”段惊鸿行完礼,转头看了脸色难看的段惊珏一眼,这才看向上座的老太太,开门见山的问。 然而,一屋子的人却被他熏的差点作呕。 老太太本来老神在在的喝茶,也因为被这味儿冲的,直接噗的一口给喷了。 一屋子最淡定的,也就张氏了,嘴角微勾笑容恬淡,似乎半点没受臭味儿影响。 第31章 以臭致胜 “你这身上都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臭?” 段正第一个受不了了,袖子掩面都不肯看段惊鸿一眼,说话都是嫌弃的侧着身子。没办法,实在是太臭了,他没夺门而逃,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老太太已经抱着痰盂吐上了,陈氏捂着口鼻也是干呕连连,段惊珏更是一张脸憋成了菜色,至于一干下人,表面淡定,但其实也忍得很辛苦。 没办法,苦芥草的味儿,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段惊鸿自己就挺奇怪,他这还是抹身上呢,也没他们那么难受,归根结底,还是这些人太娇气了,瞧,人家张氏也是真淡定。 段惊鸿心里腹诽着,脸上却是一片愧疚之色,“是……苦芥草汁味儿。” “你你你退远点,站门口去!”老太太吐了一阵儿已经缓过来了,忙挥手让段惊鸿站远点,等人站到了门口,味儿没那么大了,这才板着脸问段惊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说你是故意的了?” “哼,若非逼得无奈,孙儿又何苦至此。”段惊鸿供认不讳,却是半点悔色没有,反而一脸冷然的看向段惊珏,“我堂堂男儿,却要遭自家兄弟算计送给男人,难道还得受着不成?” “大哥你少贼喊捉贼,当时诗会的人可不是一两个,大家有目共睹,我怎么就算计把你送男人了?是你故意搅合坏我好事才是吧?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攀上宋公子,所以才拆台下我脸的!还送给男人,你这借口还真是别出心裁惊世骇俗!”段惊珏表面怒不可遏据理力争,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自己做的那么隐晦,这扫把星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蒋晏是什么德行,二弟别说自己不知道。”段惊鸿冷笑,“你不是想算计我,难道是想自己亲身上阵?” “你……” 段惊鸿却不再搭理段惊珏,转头看向老太太,“祖母,孙儿说的句句属实,这苦芥草的味儿你们都受不了,更何况我自己,若非必要,我脑子进水才会这么糟践自己,若没什么事的话,那孙儿就先下去了。” 现在一屋子都充斥着臭味儿,虽然没有先前熏人,但也要人憋气的厉害,大家巴不得段惊鸿赶紧走人呢,自然不会开口留他。至于张氏,那是无所谓,她只要静观其变,必要时候站出来帮衬段惊鸿两句就够了。 段惊珏不甘这事儿就这么风吹过,但看着大家的反应,就知道没戏,顿时怄的不行。 “对了,或许也是我自己想岔了。”段惊鸿刚要转身又顿住了,“我是看二弟对那蒋晏殷勤过度,再联想到蒋晏的喜好才误以为二弟是在算计我,如果不是,那莫非二弟是真的自己对蒋晏有意思?这可使不得,父亲那么器重你,你可是咱们段家的希望,光耀门楣就指望你了,你这要是喜好龙阳,那可如何是好?” “你胡说八道!”段惊珏被段惊鸿这最后一席话成功挑破了所有伪装,当即怒指着他疾言厉色起来,“你明明,你明明是先把自己弄臭才见到蒋公子的,你……” “啊?这么说,大哥是承认算计我的事实了?”段惊鸿淡淡挑眉。 “我,你……”段惊珏瞪着段惊鸿,忽然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特么让这混蛋给绕进去了! 段惊鸿刚出正堂,就被守在门外的灵溪给拉了拉袖子。 “灵溪姐姐可是有事?”段惊鸿心里挺惊讶的,自己这一身味儿谁不被熏得退避三舍,这丫头居然还会主动凑上来,而且还笑得没事人儿似的。 “大少爷,苦芥草的味儿能去的,咯,这个给您。”灵溪笑着将一个小布包递给段惊鸿。 段惊鸿接过手,狐疑的展开布包一看,然后就愣住了,“黄泥?” “没错。”灵溪偷偷摸摸的朝屋里望了一眼,“只是掺合了秸秆灰团的,大少爷只要沾水打湿,然后擦在你抹过苦芥草的地方,等泥块干了洗掉就可以了。” 没想到还可以这样,被灵溪支了一招的段惊鸿当即就笑了,“那真是太谢谢灵溪姐姐了。”随即拿出几块铜板放到灵溪手里,“这算是我给灵溪姐姐的谢礼了。” “奴婢谢大少爷打赏。”灵溪欣喜结果,福了福身。 段惊鸿掂了掂手上的黄泥,随即便离开了。一脚正要跨出瑞安苑院门,凉生就急吼吼闷头子撞了上来,要不是他反应快闪开了,准得撞个仰倒,伸手一抓就拎住了凉生的后衣领,阻住了前扑的去势。 “大,大少爷,您,您没事儿吧?他们这就放过您啦,没找你麻烦?”凉生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见段惊鸿全须全尾的出来,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被我熏得没心思找麻烦了。”段惊鸿笑露一排白牙,促狭的挑了挑眉,一边走出瑞安苑一边道,“怎么,你没闻到?” “熏?”凉生先是茫然,随即就脸色大变的捂住了口鼻,面露惊悚的瞪着段惊鸿,“大少爷,你身上这都什么味儿这么臭呢?” “我这一路臭回来,你才闻到呢?”段惊鸿翻白眼,为凉生过长的反射弧感到无语。 凉生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喊,“我那是紧张大少爷呢,担心都担心死了,哪还注意得了那么多?” 第32章 陈氏找茬 灵溪给的黄泥果然好用,段惊鸿回去照着方法抹上搓洗一番,身上的臭味儿果然去了大半。 “还有点味儿呢,要不奴才再去打水洗洗?”给段惊鸿更衣的时候,凉生吸了吸鼻子道,“反正黄泥还有点,再洗洗应该能把余味儿给去掉。” “搓洗了三遍,再洗皮该掉了,算了,就这么着吧,黄泥先收着,下次再用。”段惊鸿就是皮肤搓痛才不洗的,反正现在身上的味儿淡的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其实用不用都无所谓,迟早都会彻底散味儿。 “哦。”见主子这么说了,凉生也没坚持,给段惊鸿穿戴好衣服,顺手就拿了干布巾来开始给段惊鸿擦头发,等一切打理好才道,“那大少爷您先歇着,奴才去厨房看看晚饭。” “这时候还没用晚饭?”段惊鸿惊讶问道。 “哪儿能啊?”凉生叹了口气,“大少爷今天回来晚了,家里早就过了晚饭的点儿了,不过厨房应该有备着,奴才去拿来便是。” 凉生说完并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将浴桶什么的都收拾妥当,这才去了厨房。 屋里掌了灯,等待晚饭的这段时间,段惊鸿到木箱拿了本论语,就靠坐在床沿看了起来,不过刚看了每两页就停下了,想到雷傲掉的那块玉佩,不禁转头看向床架上的储物格。凉生每次伺候沐浴更衣,都有将换洗衣服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储物格里的习惯,一来是方便他第二天伺候的时候顺手,二来也是为了收纳方便,这样不容易丢三落四。 段惊鸿随手将书放到一边,起来打开储物格将玉佩拿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拿出来,就是觉得无聊抛着玩儿,心里忍不住嘀咕雷傲这爱掉东西的毛病。不过,那家伙说会离开,这东西落自己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要回去。 “岂有此理真是太过分了!” 段惊鸿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就见凉生气呼呼骂咧咧的端着两个粗面馒头和一个碗进来了,不禁一愣,“怎么了?” “奴才去厨房拿晚饭,结果厨子老赵说得了陈姨娘吩咐,您今天惹恼了老太太,该惩罚,所以根本就没准备咱们的份,就这两个粗面馒头,还是毛六和小马把自己口粮给匀出来的,然后,我给煮了碗菜汤过来。”凉生越说越气,砰的将碗放一边的桌上,忿忿不平的起鼓了腮帮,“这老赵真是个拎不清的,陈姨娘什么身份,还能比大少爷精贵?真是,真是狗仗人势,欺人太甚!” “厉害了凉生,你这一口气连说好几个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呢。”段惊鸿盯了那两馒头一会儿,却是忽然笑了。 “大少爷,您搞错重点了吧?重点是奴才会说成语吗?是陈氏一手遮天虐待嫡子才对吧?”凉生翻白眼,在他看来,陈氏之前耀武扬威他们得忍着,那是因为陈氏有望被扶着,现在新夫人是张氏,那这陈氏一个小妾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来欺负他家大少爷? “馒头就馒头吧,总比没有的好。”段惊鸿说着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前坐下,也不用筷子,伸手拿了个馒头就吃,“你也没吃吧,那咱俩一人一个,汤分着喝。” “大少爷自己吃吧,奴才早就吃过了。”凉生话音刚落,肚子就打起鸣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段惊鸿噗嗤笑出声来,“行啦别逞强,让你一起吃就一起吃。” “哦。”凉生这才坐下,但却只掰了半个馒头,“谢谢大少爷,奴才吃半个够了。” 段惊鸿见了也没劝,只道,“不想吃就算了,回头少爷带你逮野味打牙祭去。” “大少爷今晚又要去小树林啊?”凉生瞪着滴溜溜的眼睛惊讶的问。 “嗯。”段惊鸿点点头,端起碗喝了口热乎乎的菜汤。 “可是……”经过上次的事,凉生心里有点不踏实,“还是不要了吧,大半夜的小树林不安全,之前夫人给的钱还有剩,大少爷要是想吃好的,奴才出去买就是了。” “没什么不安全的。”段惊鸿不以为然,“上次那些人是雷王引去的,只要他不再,肯定不会有事的。” 凉生想想也是,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这寡淡无味的粗面馒头,不止糙还硬,自己吃倒没什么,苦了大少爷跟着遭罪了。 “可是大少爷,陈姨娘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理应告诉夫人去,怎么说您现在也是夫人半个儿子呢。”凉生想起这茬,还是觉得不岔。 “急什么?”段惊鸿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欠债总有还的时候。” 第33章 老叫花 半个馒头,别说填肚底儿,连牙缝都塞不了,除了硬的噎喉咙,半个下肚连点感觉都没有,反而更饿了。可饶是如此,凉生舔舔嘴皮,咽了口口水,也忍着没有伸手去端碗分主子一口汤的。 段惊鸿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便把汤推到他面前,“喝汤吧。” “不用大少爷,奴,奴才不渴。”凉生连连摆手,又把碗给推回去。 “又不是给你解渴的,都噎的脸红脖子粗了,逞什么强,让你喝就喝。”段惊鸿又把碗给推过去。 凉生见他态度强硬,这才妥协的端起来喝了一小口,然后就放下再也不肯动了。 “对了,我那半背篓野果呢?”把手上最后一口馒头吃了,段惊鸿才问道。 “奴才给放旁屋了。”凉生道,“不过少爷上哪弄这么多野果呢?” “山上采的,用来酿酒。”段惊鸿想着那么多野果能酿出不少,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啊?酿酒?”凉生闻言一惊。 “嗯。”段惊鸿点点头,“不过野果个小味儿好,你等下给夫人装几个去让她尝尝鲜。”段惊鸿道。 “那老太太那……” “老太太牙口不好,就不用送了。”段惊鸿打断凉生,“你这就给夫人挑几个个大的送过去吧。” “可是,难道不是少爷亲自送过去更有诚意吗?”凉生疑惑的挠挠头。 “我和夫人虽然母子相称,在外人眼里毕竟不是亲的,该避嫌还是得避嫌。”段惊鸿抬手弹了下凉生的额头,“快去吧,一会儿还得去小树林呢。” “哎!”凉生应了一声,“那大少爷奴才去了,一会儿回来再收碗。” 凉生说完就要跑,被段惊鸿给叫住了,“别急,你告诉夫人,就说我明儿去给她请安。”老太太今儿被熏得够呛,肯定是不待见自己去请安的,正好落得清闲,去和张氏谈正事儿,以请安为由头,也能名正言顺,省的惹人口舌。 “哦,知道了。”点点头,凉生这才倒是跑的没那么急了。 晚饭实在是寒碜的不够填个半饱的,段惊鸿想着那野果香甜爽脆的滋味儿,也忍不住心痒去挑了两个来吃,一边吃着一边拿着本书打发时间。 凉生很快就回来了,两人收拾利索就直奔小树林。 果然如段惊鸿说的,没有雷傲在,他们此番打野味很顺利,毕竟,陷阱什么的都是埋好的,他们只管捡现成的。两人也不贪心,捡了只山鸡就生火烤了起来。 两人今晚的肚腹简直遭了老罪,这会儿鸡肉的香味儿一出来,就忍不住口水泛滥。 “又是你们这两小兔崽子偷老叫花的鸡!” 香味儿正浓,两人正垂涎,身后就想起一道中气浑厚的呵斥。不过两人对这声音都熟了,气定神闲的连抖都没抖下。 “老头,看在这只鸡的份上,咱们谈笔声音如何?”段惊鸿盯着烤鸡,头也不回的问。 “我没听错吧?大少爷居然要和我老叫花谈生意?”老叫花语气惊讶,脸上的表情却意味深长,顾自挨着段惊鸿身边坐下,明明是一身破衣烂衫,却愣是掩不住那高手的气场。 “别这么说,这笔生意只有你能谈。”段惊鸿见鸡烤的金黄,想拿下来,顿了顿又继续翻面烤。 老叫花将这小动作看在眼里,翻了个白眼,“哦?这么耿直,你就不怕我坐地起价?” “你知道我是个穷少爷。”段惊鸿有恃无恐。 这倒是,没有哪家有钱少爷会吃不饱,隔三差五外出打秋风的。 老叫花咂摸下嘴,“那你拿什么跟我谈?” “二十两银子,把段惊珏套麻袋,打晕了扒光扔男馆去后巷去,然后大肆宣扬,让人尽皆知。”段惊鸿说着笑了开来,邪坏阴损的笑容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的耀眼。 第34章 拉张氏入伙 段惊鸿这话一出,凉生惊呆了,张大嘴半天没合上。倒是老叫花很淡定,就是嘿嘿嘿笑得忒阴险。 “大,大,大少爷……”凉生瞠目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陈氏害大少爷啃粗面馒头,大少爷就扒了她儿子扔那种地方,这报复手段忒绝了! 段惊鸿伸手扶着凉生的下巴微微往上一抬,帮他把嘴巴给合上。眼看着鸡肉烤的差不多了,便收手回来,揪扯下一只鸡腿递给老叫花。 老叫花毫不客气的接过去,嗷呜就粗鲁的咬下一大口,吧嗒的那叫个香。 段惊鸿又将另一只鸡腿撕下来给了凉生,自己则揪下鸡翅膀吃。 老叫花吃的快,啃完了鸡腿也不叫段惊鸿动手,伸手过去就把鸡脖子给拧了下来,继续啃。 段惊鸿也不介意,剩下的鸡都是三人给分着吃的。 “成交。”啃完最后一点骨头,老叫花呸呸将骨头渣吐地上,转头笑眯眯的朝段惊鸿伸手。 段惊鸿会意,对凉生道,“凉生,给银子。” “哦。”凉生恍恍惚惚拿出银子给老叫花,一口气这么多出去,都没反应过来肉疼。 “放心吧,这事儿我老叫花出马,包办妥。”老叫花抛了抛银子,随意一抓揣进怀里,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也不道别,就那么哼着歌大摇大摆的走了。 “大少爷……”凉生看着老叫花走远了,才支支吾吾道,“那个,这么对二少爷真的好吗?要真是传的人尽皆知,败坏的是段家名声,可大少爷也姓段啊,说到底您们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段惊鸿一个脑瓜崩敲凉生额头,“你才蚂蚱。”顿了顿又道,“段家的名声只是被他们自以为是的奉为宗旨,其实在不相干的外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本身就是一个笑话,顶着个罪臣贱籍的名头,名声能好到哪里去?” 这话好有道理,他竟无以反驳。 凉生撅噘嘴又挠挠头,还是觉得这样不好,不过肚子里没货,一时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得讷讷闭嘴。 鸡也吃完了,火也燃尽了,再呆下去没意思,再说时辰不早也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是有多事儿要忙呢。 段惊鸿拍拍衣服站了起来,“走吧,回去了。” 凉生赶紧起来伸手帮段惊鸿把背上沾着的草给拿掉,两人这才出了小树林回家。 折腾半宿又累又困,段惊鸿回去后倒头就睡,这一睡差点睡过头去,还是被凉生给叫醒的。 “大少爷该起了,您不是还要去给夫人请安吗?”凉生将洗脸盆放架子上,拧了帕子递给已经坐起来的段惊鸿,“洗个脸清醒清醒吧。” 段惊鸿没有让凉生伺候洗脸,自己接过来抹了抹。 凉生尽职尽责的伺候段惊鸿梳洗,然后更衣穿戴,等打理整齐,主仆俩便去了张氏所在的翠茗轩。两人到的挺是时候,张氏前脚刚从瑞安苑回来,他们就到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进了屋,段惊鸿没看到段正的人心里舒坦不少,朝着端坐的张氏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鸿儿来了,别站着了,快坐。”张氏看到段惊鸿也很亲切,“用过早饭了吗?” “还没。”段惊鸿倒是实话实说。 张氏就笑了,“那可真是巧了,我这也没用早饭,正好就在这儿一起用了吧。”说完也不等段惊鸿表态,转头就吩咐于妈妈,“于妈妈,大少爷在这用早饭,你去给厨房说一声,让他们多准备一点。” “是。”于妈妈应声而去。 等于妈妈走了,张氏才看向段惊鸿,“昨个儿送来的那些野果口感不错,听凉生说你带了半背篓回来?” “嗯。”段惊鸿点头,“今天过来,也是正好要给母亲说这事儿,孩儿打算开个酒坊酿果酒。” “哦?”张氏早就看出来段惊鸿不可能只是单纯送几个果子尝鲜这么简单了,所以听他这么说来倒是不怎么意外,“那可是有什么是我帮的上忙的?” “孩儿还真有事想要劳烦母亲,一来是酿酒的坛子,二来就是儿子想要把斧锡山上那片果林给圈下来,就是手上银两有些短缺。”之前张氏给段惊鸿的银子,这段时间都花的差不多了,佃租得秋收,目前这一块投入可以说还没见收益,而其它和张家合作的那些,也是季度分红,还不到时间。 “坛子的事好办,你外公家不就是经营这个的,自家买卖还不便宜?”张氏笑容温和,“至于银两,那就更不是问题了,你差多少,我这给你便是”张氏嫁妆丰厚,不缺钱,也早就知道在段家要过得好,必须和段惊鸿保证良好的母子关系,与其说段惊鸿靠着她,她何尝不也是指望着对方做依靠,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是真心相待,既然认作母子,那金钱方面更是大方的很。 “不不不。”段惊鸿却摆了摆手,“孩儿的意思是,母亲入股,酒坊算是咱们,回头盈利再分红。” 张氏没想到段惊鸿居然是这样的想法,顿时有些惊讶,不过却没拒绝,“也好,那就这么着吧。” 早饭很快就送了来,两人一起用了饭,段惊鸿还得去忙,便起身告辞。 “先别忙着走。”张氏说完就去了内室,出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个钱袋,直接塞到段惊鸿手里,“这些钱你拿着,不够再来跟我说。” “好,孩儿谢过母亲。”段惊鸿将钱袋收进怀里,对张氏拱了拱手,“那孩儿就先……” “等等。”张氏又把人给叫住了,眨了眨眼,终于还是憋不住好奇问了出来,“你之前身上,那是苦芥草的味儿吧,旁人都熏得受不了,你自个儿就没事儿?” “还好吧。”段惊鸿没想到会是这个,愣了愣才笑回道,“可能是在自己身上,所以习惯成自然。”习惯成自然是整,只是却不是因为在自己身上,而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当初被蒋尚书养在后宅,为了少受点糟蹋,他偶然发现苦芥草的用途就用上了,一开始自己也是被熏得受不了的,渐渐也就习惯了,就因为这个,还挨了蒋尚书好一顿毒打呢。 “原来是这样。”张氏恍然状,“我就说呢,行了,你忙就下去吧。” 段惊鸿这才终于得以告辞离开。 第35章 前太子遗孤之后 段惊鸿这一天可谓是忙的脚不沾地,先去叫上张老爷一起跑镇长家跑里正家,跑关系买下了那片野果林,又是去窑坊谈购买酒坛的事,最后还得去找庄显问店铺的情况,这一通忙活下来,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累瘫了,坐下就动都懒得动。 不过这一天辛苦归辛苦,却也没白忙活,至少该办的事儿都办好了,就差店铺还没拿定。庄显那边忙活半天看中了三家铺子,带着段惊鸿挨个都看了一边,地段都挺好的,而且都是前铺后宅的格局,这样的话,完全可以前面做铺面,后面住人都行,就算不住人,酿酒也是需要地方囤积的。 三家铺面,段惊鸿都挺满意,唯一犹豫拿不定主意的,主要就是地段的问题。 那三家铺子一家挨着青楼,一家挨着赌坊,一家挨着菜市,都是热闹人多的地方,但这人多也是要有讲究的,段惊鸿自己的意思是靠近青楼的那家,庄显也是这个意思,但问题是,那铺子是三家里最破的一家,真要盘下来,还得修葺,不然漏风漏雨都没法呆人,可要修葺,那就得多出一笔开支,就目前手头捉襟见肘的情况,还真有点为难,就算拉上了张氏,也不是就可以肆意挥霍的。 “要不这样吧。”第二天,两人再一次在溪边碰头,庄显道,“反正咱俩现在是合伙人关系,这酒坊有我一份,我总不能只出力吧,这修葺的开支,就我来负责好了。” 段惊鸿闻言目光微动,“可是钱怎么来?打猎么?” “对,打猎,卖几张兽皮就够了。”庄显笑了。 段惊鸿心里明镜儿似的,忍着撇嘴的冲动,装模作样的道,“这,不好吧,打猎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庄显的身份他知道,前太子遗孤之后,算起来也是个皇亲国戚,如果当年他那个太子爷爷守住了储君帝位,那他现在就是天潢贵胄,只可惜却因为当年的夺嫡之争成了民间的落魄皇孙。 不过就算是落魄皇孙,现在的流民样,但身为魔教之首的逍遥谷主,又怎么可能会缺钱呢? 这笔修葺的钱,庄显掏还真是一点压力也没有。 但这人目前就是走的励志路线,既然伪装成流民,肯定不会暴露身份,那么钱的事情,还真有可能打猎凑合。 瞬息之间,段惊鸿脑子里想了和很多,一抬头,却见庄显正在望着他笑。 “你笑什么?”段惊鸿被笑得一脸懵。 “没什么。”庄显忽然伸手绕到段惊鸿的脖子上一勾,就把人给半倾斜的带进了怀里,“忽然发现,鸿弟长得挺好看的。” 段惊鸿的身形蓦地一僵,“庄大哥?” “不止人长得好看,这心眼儿还挺多。”庄显说着松开段惊鸿。 段惊鸿几乎是立即就退了开去,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声音不稳的问,“庄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昨儿我去看铺子的时候,路过男馆那边,碰到了一桩趣事,有人被扒光了扔男馆的后巷里,结果被几个男馆嫖娼出来的醉汉给……”庄显顿了顿才接着道,“因为事不关己,昨儿个就没去注意,不过今天我去镇上的时候,倒是听说,那个人好像跟鸿弟还有些关系,段惊珏,是你兄弟吧?” 段惊鸿听到这里愣住了,他这太忙,忙得都忘记这茬了。随即挑挑眉,眼角眉梢都扬起了浅笑,看来老叫花办事挺靠谱的,不过昨儿个回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虽然他累得回去倒头就睡,但听凉生八卦两句的时间还是有的,可凉生看着并不像是故意兜着秘密没说的样子呢?再说事关陈氏那房,凉生那小子兜得住才怪了。 段惊鸿想了一通才反应过来庄显都说了什么,转头挑眉,“那这事儿跟庄大哥说我心眼儿多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有你的手笔吧?”反正这会儿其他人都在扎堆休息,他们俩在较远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也不必顾忌会被人听见,庄显直接问道。 段惊鸿装无辜,看着庄显不说话。 “真是巧了,我还听人说,你那个兄弟之前卖兄求荣,为达目的,不惜给亲大哥介绍男人,现在遭报应了。”庄显侧头看向段惊鸿,目光了然,“难怪你之前一身苦芥草味儿。” 所以,这都是推理得来的了,真是厉害了。 段惊鸿想了想便勾起了唇角,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这点报复算什么,他要的,是段惊珏死无葬身之地! “有心眼是好事,比缺心眼儿强,哥就喜欢有心眼儿的。”庄显感觉到段惊鸿的情绪不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段惊鸿闻言一怔,转头看着庄显眼底认真的申请,随即相视一笑。是的,有心眼儿比缺心眼儿好,虽然他们出生不同身份不同,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同类。 既然修葺的事情庄显承担了下来,那铺子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两人当即就回镇上,找牙行把铺子给租了下来。 铺子的事搞定了,接下来庄显要忙修葺的事,而段惊鸿也不得清闲。野果虽然新鲜,但不经搁,得尽早给酿成酒才行。 “鸿弟现在去哪?回去?”两人从牙行出来,庄显问道。 段惊鸿也不隐瞒,“不,那些果子得趁早处理,回头烂掉就可惜了,我要去一趟张家窑坊,昨个儿订了酒坛子,一时半会的出不来成品,我打算去捎两个现成的回去先凑合着用。”本来昨天就该捎两现成的回去的,结果忙起来就忘了,压根儿没想起这茬来。 “你是打算自己酿?”庄显问道。 “嗯。”提到这个,段惊鸿就笑了,“我娘酿酒的手艺不错,虽然人去了,压箱底儿的酿酒方子也被烧了,不过以前小时候看她抄过几次,就记住了,不过也就是那半背篓,等酒坊开起来,酿酒我出方子,手艺活儿还得别人来,我打算买两个人。” 庄显点头表示赞同。 之后两人就分开了,庄显去筹钱忙修葺,段惊鸿则是去了张家窑坊。 第36章 段家的冷血自私 段惊鸿去一趟张家窑坊弄了一口半大孩子高的大缸,不过他细胳膊细腿儿抱不动,最后还是麻烦窑坊的伙计抬到牛车上给拉回家的。不过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走正门,而是让车夫赶着牛车走的后门。 牛车在后门停下,段惊鸿跳下车,撸袖子就打算和车夫一起半缸,然而,别看车夫年纪大,力气却不小,他这边刚撸完袖子呢,就见车夫一手扣着缸口一手托底,往上巧劲一颠,就一肩扛上了。 “公子,是走这门儿吧?”车夫扛着大缸转头问惊掉的段惊鸿。 “啊,是。”段惊鸿回过神来忙问,“老伯你这样行吗?要不还是咱俩一起抬进去吧?” “没事儿,公子别看老头我身板瘦,有力这呢。”车夫说完,就径自转身。 段惊鸿忙上前帮忙把关着的后门给推开了,让车夫先进。一路将车夫引到自己院子里,让他把缸扛去隔壁屋,也不找凉生,自己回屋倒了杯水端去给车夫。 “老伯,喝口水吧。”见车夫放下缸正在擦汗,段惊鸿把水递上。 “谢谢公子。”车夫有些受宠若惊的接了,喝完水却捏着杯子显得很局促。这是担心主人家嫌弃自己用过的脏呢,所以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段惊鸿了然,伸手就把杯子给接到手里,然后将车钱递上,“这是老伯的车钱。” “哎哎哎,好。”车夫高高兴兴的收了钱走了。 这时凉生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段惊鸿站在旁屋门口就跑了过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杵着的一口大缸。 “大少爷,您上哪儿弄了这么大一口缸啊?干嘛用的?”凉生一脸奇怪的绕着大缸走了两圈。 段惊鸿笑笑,直接吩咐,“去弄点干草来,我要好好的将缸擦洗一遍。”用干草擦洗过的缸酿酒,那味儿更醇香。 凉生不知道主子这是要干嘛,但还是照着去办了,直接去大厨房那边拿了两把干草回来。 段惊鸿也不叫下人,自己撸袖子就忙活上了,至于凉生,便是在旁边帮着打下手。又是洗缸又是洗野果,又是写配方,一番折腾下来,凉生才回过味儿来,这是打算酿酒呢,顿时惊讶极了。 “大少爷这是打算用这些野果酿酒?”凉生心里纳闷儿,嘴上就直接问了出来。 “嗯。”段惊鸿准备工作做完,已经开始撸袖子干了,“酿果酒。” “啊?”凉生张大着嘴,好半天才问,“可是您什么时候学酿酒的?不是,您是少爷,怎么……” “如果没有夫人,我这少爷估计过的比个下人还不如,凉生,没有什么是绝对,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好日子都是自己挣出来。”段惊鸿知道凉生在想什么,所以毫不迟疑的打断了他。 “可是……” “你以为凭什么夫人愿意做我的靠山,就凭一个段家嫡子的身份?那你就太天真的,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是这么个理儿。”说话的功夫,段惊鸿已经提起清洗赶紧的野果倒进缸中,这动作利索的,凉生想要帮忙都没来得及搭手,只得继续在一边看着。 “不懂。”凉生看着那装了半缸的果子,摇头,“奴才目不识丁,没大少爷有学识,我就知道别家的正经主子没谁干这种下人活儿的。” 这话说的凉生自己都心酸了,越看自家主子越是心疼,如果夫人在,就算日子也不比现在好多少,但至少不用大少爷干这些,他就还是这个家里堂堂正正的主子。 越想越替主子觉得难过,凉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对了,我刚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人,跑哪儿去了?”段惊鸿见这小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担心再说下去就把人给弄哭了,果断转了话题,不想这一转,居然就转到了段惊珏身上。 而一提到这个,凉生颓丧的脸色几乎是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亮堂起来,瞪大的眼睛晶亮晶亮的,熊熊燃烧着八卦之火。不过,就算这样,这小子也没亢奋忘形,跑去把院门给合上了,这才跑到段惊鸿面前,嘿嘿笑的像个傻子。 “老叫花果然好手段,二少爷完蛋了。”兴奋归兴奋,就算院门关着,凉生也谨慎的压低了声音,只是那急切的语速出卖了他的激动情绪,“二少爷昨个儿一夜未归,今儿个才被人在男馆后巷发现,简直被糟蹋的脱了人形,那一身青青紫紫的,啧啧,简直让人没眼看,不过最惨的还是那里,据说都肛裂了,出气儿多进气少,下午被抬回来的时候就高烧昏迷着,这来来回回大夫都换了好几个,仍然不见醒,陈姨娘被刺激得昏厥了三次,吵着嚷着要报官,不过老太太和老爷都不肯,觉得这事儿丢人。” 段惊鸿闻言一愣,没想到凉生之前不见人居然是因为这个,心道难怪昨天风平浪静,敢情是今天才被发现抬回来呢。 这么想着,段惊鸿嘴角勾起,心情愉悦极了,眼底却瞬闪一抹锐利诡光。 凉生刚好给捕捉到了,怔了一怔,“大少爷,你做什么笑得这么吓人呢?” “嗯?”段惊鸿抬起手背抹脸,“有么?” 凉生大力点头。 段惊鸿就笑了,“心里高兴。” 凉生:“……”要是谁高兴都这么笑,那这世道就不好了! “段惊珏是谁抬回来的?”过了一会儿,段惊鸿随意问道。 “家里的家丁。”凉生道,“二少爷一夜未归,陈姨娘发现后就不踏实,便派了人想出去找。” 段惊鸿点点头,“就算是自家人抬回来的,那看到的人也不少吧?” “可不是?”凉生咂舌,“据家丁们说,他们当时找到二少爷的时候,就好些人围观着指指点点呢,要说这老太太和老爷也是,这事情早就人尽皆知了,而且外边传的可难听了,这脸面早就丢尽了,不报官捂着,难道还能把丢了的脸面给捞回来?” “非议主子,你是想挨板子是吧?”段惊鸿说是这么说,但眼里却带着笑。 凉生吐了吐舌头,便打住了这个话题。 只有段惊鸿心里冷笑,一点都不意外老太太和父亲的做法。他们才不在乎子孙的死活,在乎的永远都是段家的虚名以及他们自己的利益罢了,说到底,就是冷血自私。 第37章 没钱谈个屁的理想抱负 酿酒发酵有个时长,只要密封起来等着就是,不需要天天盯着,于是段惊鸿这几天就天天往外跑,虽然店铺修葺的事情有庄显,可他也不能真的就当个什么也不管的甩手掌柜,除此之外,去牙行买人,也得他来。之所以是买而不是雇佣,那是因为涉及到酿酒秘方的问题,倒是外面跑堂的伙计和掌柜,可以雇佣。 段惊鸿跑了几天,在牙行挑了两男一女,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巧的是正好有一手酿酒经验。两男的一个叫朱成,一个叫常狗,女的姓吴,和朱成是一对夫妻,两人本来有一个儿子,因为在原来的主家犯了事儿,被打死了,两口子也被转手给卖给了人牙子,至于常狗,老光棍一个,则是因为贪嘴偷了口酒喝,就被打断了一条腿然后卖了。 因为犯过事儿,三人在牙行一呆就是两年多,都没有人家愿意买,在牙行也遭嫌弃,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干活抵饭钱。 段惊鸿却是不管,知道三人会酿酒,一口气把三人都买下了。他看中的是三人的手艺,但对三个人来说,却堪比好运砸头,至今都晕乎乎的有种不真实感,他们终于也是有主的人了! 段惊鸿将三人的激动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只是浅浅的笑了笑,直接把三人带去了铺子那边。 铺子已经修葺的差不多了,如今就差人手将该规整的都规整好,然后就着手大量酿酒等着开张营业。 庄显正在仰头看着门上方,听到脚步声也没转头,等段惊鸿走近了才问,“你说咱们要弄个招牌吗?烫金的咱们没钱,不过弄个简单的木匾还是可以的,找块木板刻字挂上就行了。”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弄个酒幡,插上就行了。”段惊鸿想的更简单。 “嗯,听你的。”庄显纵纵肩,一副你是老板你说了算的表情,随即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三人,眉一挑,“人找到了?” 段惊鸿道,“他们都会酿酒,正好可以负责酿酒产出这一块,另外只要再找个跑堂伙计和掌柜就行了。” 段惊鸿将三人给带了进去,将需要做的活计一一分工指派给他们。 “今天你们就先把铺面该规整的规整出来,里面连着后宅,以后你们就住在那里。” 交代完三人事情,又嘱咐了一通该注意的,段惊鸿就又准备拉着庄显去斧锡山,打算雇人先把果子给摘了。至于酒坛酒缸什么的,应该也出炉差不多了,不过那是负责送货上门的,所以不用操心,好的自然会有人给送过来,算算时间其实也就差不多这一两天,所以首要还是得先把果子摘回来囤着。 “何必花那冤枉钱?”庄显得知段惊鸿的想法后道,“我们一起的有好几十人,壮劳力就有不少,直接带他们去不就行了,回头包他们一顿肉包子。” “这样也行?”段惊鸿讶然。 “怎么不行?”庄显带头往溪峡谷那边走,“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一顿肉包子就足够谢天谢地了,怎么也比清汤寡水管饱。” “那好,就听庄大哥的。”段惊鸿想想是这个理,就点头答应了,然后就想到了个严峻的问题,“等等,咱们没背篓,就算有人,果子怎么带回来,总不能一人兜几个吧?” “瞎操心,这还用你想,两天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共买了十个背篓,怎么都够了,到时候一人一个背下山就行了。”顿了顿,庄显又道,“不过,你就打算每次都这样自己雇人上山采摘,那得多麻烦?再说那一片果林是不少,可总有摘完的时候,一时半会儿肯定会供应不上,到时候怎么办?” “这个我想过了,那片果林是货源供给的保障,供应不上的时候,咱们也可以对外收购。”段惊鸿当然知道不能指望一片果林孜孜不倦的一直长出硕果来,这种情况自然是早就想到了,“茂阴镇不小,周边村子也不少,山头也不止斧锡山一座,只要咱们打出收购水果的旗号,不管是家种还是野生,肯定会有人卖的,虽然村民普遍胆小只求安稳,但也不乏那些日子难过险中求存的。” 庄显点点头,“既然你都考虑好了,那我就放心了,走吧。” 段惊鸿点点头就跟在庄显后头,但其实他要卖的也不全是果酒,米酒虽然限量,但也不是不能卖,他早就想好了,等第一批佃租收起来,就拿出一部分来做酿酒用。 “现在啊,就差找个合适的掌柜和伙计了,不过跑了这几天都没合眼的,还得再看看,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找张老爷,问他先借两个人。”段惊鸿走了没一会儿,就嘀咕道。 庄显听得笑了,“你倒是做生意的料,不是说最大的理想抱负是要做一代大文豪么?我怎么看着你这是打算往奸商的道路上发展呢?” “没有钱还谈个屁的理想抱负。”段惊鸿翻了个白眼。 庄显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段惊鸿看着庄显笑得直抖的背影却在暗搓搓掰着手指算日子,算算时间,这京里,是时候该来人了呢,就是不知道准确是哪天。 然而段惊鸿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自己却被这脱轨的蝴蝶效应扇成了个大傻逼。 第38章 傻逼了 酒坊事宜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伙计也找到了两个,一个叫张生一个叫云柳,和段惊鸿一般年纪,却是个顶个的机灵。 可谓是万事俱备,就差个坐镇的掌柜。 这掌柜,段惊鸿始终没找到合适的,眼看着快到开张日子,干脆就去找张老爷借了一个来,那人姓付,是掌管张家粮油坊的副管事,在原来的位置作用不大不小,段惊鸿要人,张老爷便做人情给了。 人员备齐,半个月后,这酒坊总算如愿开张了。 开张那天,段惊鸿让人在门口放了两挂鞭炮,噼里啪啦炸响了横贯交错几条街,闻声赶来看热闹的人不少。 “东家,今儿个开张,来凑热闹的人不少,咱们要不要搞个优惠?或者在门口钴酒给大家伙尝尝鲜,也算是广而告之了?”付掌柜看看外面的热闹景象,再看看老神在在的东家,等了半天没等到指示,觉得应该是东家人少年轻没有经验,于是便过去好心建议。 对于付掌柜的提议,段惊鸿却只是坐在柜台后淡淡的撩了撩眼皮。 付掌柜看他这态度,就免不得有些急了,“东家,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咱们镇上酒坊不止咱们一家,不让大家伙知道咱们的酒香,又怎么能吸引人掏腰包呢?” “不急。”段惊鸿起身走出柜台,“付掌柜可知道咱们这铺子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付掌柜被问的一愣,一时还真不知道所谓的优势,而且在他看来,段惊鸿这问题不止莫名其妙,还轻狂自负,一个酒坊而已,优势自然在酒,可这优势光自己知道有什么用,得让别人知道才行啊,又不是留着自己喝的,是要买了换银子的好吧? “是青楼。”段惊鸿一看付掌柜的反应,就知道他没想到,“这一片横贯交错几条街,那就是销魂窟,普及窑姐儿,稀及小倌儿,哪一个不是需要酒的,只要咱们把这片青楼男馆的生意给揽下,就不愁没有银子赚。” 付掌柜听完眼睛一亮,“东家的意思是?” “这片青楼男馆加起来有五家,等下给一家送一小坛子过去,就说开张大吉,让他们也粘粘喜气。”段惊鸿之所以把铺子定在这,打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片销魂窟的主意,普通人家再怎么喝酒,也没有这些地方消耗大,再说酒水不便宜,好多人家根本没那个闲钱买,钴酒白送,那还真就是跟有去无回差不多,白喝的人多买的人少,他才不做得不偿失的亏本买卖呢。 付掌柜听完一拍脑袋,“还是东家想的周到,是小的见识浅薄了。”心里这才算是真的认可了这个年轻的小老板,之前还有些倚老卖老的拿乔意思,这会儿却是不敢了。 段惊鸿不置可否,点点头,“去吧。” 付掌柜应了一声,当即就跑到后面吩咐了下去。横竖这前面也就是看热闹的多,其实没几个真进门买的,他干脆就自己看着,把两个伙计给指使忙活去了,送酒的事情,自然也是两个伙计跑腿儿。 段惊鸿料的没错,开张半天下来,凑热闹进门买酒的人五根手指都数得清,倒是让伙计们送去青楼男馆那边的酒颇有成效。正所谓拿人手短,那些老鸨龟公的平白收人馈赠,自然不好意思就这么装傻收着,都多多少少表示了下意思,购买了一些酒水,而且都放下话了,要是他们的酒水好,以后就认定他们家的买。 伙计这么跑一趟,就卖出去不少,大家心里都高兴坏了。要知道青楼男馆可是最消耗酒水的地方,哪怕是意思意思,那量也不少了,至少一笔账算下来,酒坊的收入稳赚不亏。 付掌柜手上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盘珠子,笑得脸上都出了褶子,“东家果然好手段,咱们今儿个虽然送出去不少,但总的来说,还是赚了,就是不多,不过等垄断了这片的销量,收益肯定不会差。” 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想必其他人的激动,段惊鸿淡定多了,“生意打响后,光靠咱们自家的果林肯定会供应不及,酿酒也不能停,回头付掌柜你放个收购鲜果的木牌到外面,有人来卖果子,不管是家种还是野生,都收着。” “是,小的回头就办。”付掌柜忙应和。 段惊鸿看天色不早,把铺子交给了付掌柜打理,便离开了,却没有回家,而是打算去溪峡谷找庄显。生意是两人合伙的,开张这么重要的日子庄显居然不在,但他还是要去知会一声的。 刚走出巷口,就闻一阵铁骑铮铮从远处传来。 段惊鸿闻声转头,看到打头骑马的那人顿时眼睛一瞪。 时隔这么久再次见到雷傲,段惊鸿才恍然想起有段时间没见过对方了,这么久不见人,难道真的是回京了?那现在又出现在这里是干嘛? 段惊鸿就站在巷子口望着雷傲的方向,不过因为角度问题,雷傲并没有看见他,就那么头也不转的飞溅一地灰尘疾驰而去了。 望着已经跑远的队伍,段惊鸿眨了眨眼,他好像看到雷傲身边的那少年,是太监的打扮?居然跟着太监,那肯定是回京后才又过来的,就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段惊鸿这么想着,脑子里忽然叮的一声,想到了庄显。不过那一队人马所去的,却并不是溪峡谷的方向。 既然想不透,段惊鸿也就懒得深想,当即朝溪峡谷走去,不想还没出镇子,就被家里追来的凉生给叫住了。 “大大大少爷,奴才几乎把镇子跑了个遍,可算是找到您了!”凉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却连停都没停顿,拽起段惊鸿就掉头往家跑,“大少爷,你,你快跟奴才回去吧,出,出,出大事儿了!” 段惊鸿被拽着跑了老远才回过神来,“家里出什么事了,把你急成这样?” “大少爷,不是家里出事儿,是您出事儿了!”凉生都要急哭了,“京里来了圣旨,指名道姓要大少爷接呢,而且听那公公的口气,是赐婚圣旨!” “啊?”段惊鸿懵了,赐婚?给他?赐谁?就他一个贱籍罪臣之后,总不能还赐个官宦小姐公主郡主的吧?要真是那样,不是皇上脑子被驴踢了,肯定就是老天开眼,被雷劈了。 “大少爷您可别啊了,那雷王还抬了八个大红箱子来,好像是来下聘的,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就算要作践段家,也不至于把大少爷嫁给个男人啊!”凉生向来机灵,来之前就已经摸过底了,不然也不至于急得脸色都变了。 晴天一个大霹雳,段惊鸿一个跟跄差点惊得趴地上,震惊的他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当即就傻逼了。 赐婚?皇上居然给自己赐婚?还是下嫁给雷傲?! 段惊鸿简直要疯了,本来以为重生就能改变命运轨迹,可怎么还是逃不开和男人纠缠不清的命运,没了蒋尚书,居然冒出个雷傲!老天,干脆别重生了,来道惊雷把老子劈进阎王殿吧!老子不活了还不成吗?! 不管段惊鸿内心怎么狂暴凌乱,还是被凉生急吼吼的拽着跑回了家,还没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整齐划一排了两排的大红箱子,顿时膝盖发软,跪了。 刚跪下,胳膊就被人托住了,段惊鸿下意识抬头,就看到雷傲那张笑得春光灿烂(欠扁)的脸,恨不得一巴掌糊过去。 咬牙切齿的跟雷傲对视了一会儿,段惊鸿强自压下心里惊骇翻涌的情绪,挣开对方的扶持,拍拍膝盖自己站了起来,抬起头,就发现大家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倒是那小公公一张婴儿肥的肉包脸,笑眯眯的端的是四平八稳。 “看来这位就是段大公子段惊鸿了?”小公公甩了下拂尘,走到段惊鸿面前,不动声色的把人一阵打量。 “这位是蔡公公。”雷傲站在段惊鸿身边好心提醒,却只得到个大白眼。 段惊鸿对着蔡公公拱手行礼,“段惊鸿见过蔡公公。” “段惊鸿接旨!”蔡公公点点头,也不废话,拿出圣旨黄轴一展,就高声唱和。 以段惊鸿为首的所有段家人,包括老太太在内,都当即伏跪在地。 蔡公公一通圣旨宣读下来,的确是赐婚圣旨。那什么青年才俊,德才兼备,什么和雷王天造地设,在段惊鸿看来,就是一个大写的狗屁! 但是憋得脸铁青,段惊鸿也没敢把那声狗屁骂出口,只得僵硬的接了圣旨。 段惊鸿被这一道赐婚圣旨打击的摇摇欲坠,段家人也是懵圈儿的回不过神来,连给蔡公公的赏钱都是雷傲给的。 蔡公公此行另外还有要事,并没有多留,拿了赏钱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带着人走了。 按理说,雷傲也是要去的,不过他看段惊鸿脸色惨白的样子就留了下来。 不过段惊鸿并不领情,抬头看他居然还在,当即一声厉喝,“滚!”然后愤然掉头走人。 第39章 倒霉的踏脚石 这一声滚雷傲本人没怎么,倒是把段家诸人吓得不轻,段惊鸿骂的可是王爷啊! 雷傲目送段惊鸿走远的背影挑挑眉,倒是没有留下来自讨没趣,反正目的达到便够了,也没跟段家人多寒暄,便直接上马走人,追着蔡公公一行去了。 留下段家人心情复杂的跪在地上好半天,才想起来起身,面面相觑着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良久之后,老太太突然眼底精光乍闪,朝天就拜,“老天开眼啦!” “娘,鸿哥儿堂堂男儿被赐婚给个男人,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段正看着情绪突然变得激动的老娘,不明所以。 “笨!”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鸿哥儿嫁的可是王爷!有了这层关系,还怕咱们段家没有出头之日,别忘了,没有了鸿哥儿,家里还有个珏哥儿呢!” 段惊珏本来沉默的跟在陈氏身边,因为前段时间的横祸打击不轻,整个人都瘦脱了形,人也没什么精气神儿,听到老太太这话,却是身形蓦地一震,晦暗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陈氏听到老太太的话也很高兴,倒是张氏秀美紧锁,和于妈妈使了个眼色,于妈妈转身就先离开了。 快跑追上段惊鸿,于妈妈喘的胸脯子直颤,咽了咽口水润嗓子,才道,“大少爷,夫人让您去翠茗轩一趟。” 知道张氏叫自己过去必然是为了赐婚的事情,段惊鸿叹了口气,脚步一转就朝翠茗轩的方向去了。 于妈妈看着段惊鸿走远,想了想,又掉头跑了回去。刚跑到半路,就看到正朝这边走来的张氏,忙迎了上去,见是张氏一人,不免朝大门的方向多望了两眼。 “老爷去老太太那商量事情了,我们先回去吧。”张氏淡淡道,说着便走在了前面。 这商量的,无非就是大少爷的婚事了,这样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叫上夫人,于妈妈皱着眉头,顿时为自家主子感到忿忿不平,再怎么,夫人还是大少爷的继母呢! 于妈妈不知道的是,不是段家有意避开张氏,而是张氏谎称身子不适给故意推掉的。身为段家媳妇儿,看着那母子俩一副卖子求荣的丑恶嘴脸,她就止不住的心寒,若非自己命不好,又岂会嫁给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续弦? 嫁进段家,张氏看的越多,对段家就越是不齿,可再不齿,重来一次,她还是别无选择。这就是女子的宿命,也是她的命,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在家当个老姑娘,让家人蒙羞,被人指指点点,女人,终归是要嫁人的,不管怎么说,至少段正的心目前还在自己身上,至少她不是孤立无援,还有段惊鸿这个同盟,只是,眼下这个局面,对段惊鸿和她自己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 主仆俩各怀心思,很快就到了翠茗轩,却远远就见段惊鸿袖手站在门口。 张氏看的愣了一下,不由加快了脚步,“怎么不进去?” “孩儿在这里等着也一样。”段惊鸿不进去,当然是因为主人不在,不想平白招人闲话。 “进去说话吧。”张氏点点头,率先走进门去。 “是,母亲。”段惊鸿随后跟上。 尽管他行为说话和以往没有丝毫差别,可张氏还是能看出他压抑的情绪,“赐婚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雷王认识?” “孩儿也不知。”段惊鸿还想知道这皇上到底是那根神经抽了呢,“倒是和雷王认识。” “哦?”张氏闻言扬眉,“据我所知,段家乃是罪臣贱籍,躲在这茂阴镇几十年,就算祖辈出过风云人物,那也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从来都是默默无闻,这突然被皇上记起,还入了眼,可真是稀奇。” 张氏虽然嫁入段家不久,却心如明镜,对段家的了解更是只多不少,就他们段家现在的处境,如果不是有什么契机,京城那位又怎么可能想的起来,更不可能关注段家后人是儿是女子嗣如何,想来这赐婚,必然是有人故意推动。而且,看雷王本人对此事的积极态度,再看他对段惊鸿的熟稔,凭着女人的直觉,张氏觉得,这个推动的人,八成就是雷王自己,再说,化解一个死局,这的确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妙之法,这雷王,可不像传闻中那么有勇无谋呢,只是怎么就偏偏盯上段惊鸿了呢? 两人一时沉默,张氏领着段惊鸿就在院子里的葡萄树架下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等于妈妈忙着沏好了茶,端上了茶点,张氏这才对于妈妈道,“把我前几天看的那份抵报拿来。” 于妈妈应了一声,转身就跑进了屋去。 “抵报?”段惊鸿语调微扬。 抵报这玩意儿向来只在官宦之间流传,一般人拿不到,也没用。虽然段惊鸿做梦都想把蒋尚书这祸害撸下去,却也知道,光看抵报是没用的,还得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才行,至少目前,他凑上去,非但不能报仇还是送菜,所以他的目标一致都是读书入仕,这抵报他没门路,也的确是压根儿没妄想过,却是怎么也想不到,张氏居然会有这个。 “邬县的赵师爷,是我表舅,这抵报就是他给捎来的。”张氏看出段惊鸿的惊讶,笑了笑,“我自小就爱看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虽然没什么用处,但看看总能长长见识,也没有坏处不是?” 说话间,于妈妈已经拿着厚厚一沓抵报跑了出来,放到张氏面前,“夫人,都在这了。” 张氏随手抽出压底的一份,认真看了起来,随手玉手往上面一点,看向段惊鸿叹了口气,“这上面说,三个月前,群臣参本雷王拥兵自重,龙颜大怒,速下旨召回,岁寥寥几句,却足以看出雷王与皇室之间的局势紧张,所谓拥兵自重,不过是那位借以发作的借口罢了,其目的,恐怕是想除掉雷家。” 段惊鸿看向张氏,随即目光落在她手指的位置。 张氏继续道,“老雷王和皇上是一母同胞,当年夺嫡之争,其他皇子皇孙无不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唯有老雷王得了封号给了封地,给外放到西周地界,老雷王仙逝,皇上怜其幼子可怜,又因为太后的念叨就给接到宫中悉心栽培,直到太后仙逝,其子才被放回属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老雷王过世多年,其子却始终没能承袭爵位,不过现在这雷王也算是争气的,他回属地的第二年,匈奴来犯,铁骑铮铮犯我疆土势如破竹,眼看几座城池沦陷,皇上雷霆之际他自荐参军,愣是以彪悍之气杀出一条血路,虽说打跑匈奴不是他一人之攻,但他这雷王爵位,也的确是血肉之躯战功显赫拼出来了。“ 张氏在说,段惊鸿也不打断她,自个儿敛眸沉思。 “他战功显赫,兵权在握,又是实打实的皇室血脉,处处无不压太子一头,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上这是在为自己的儿子铲除荆棘呢。”张氏说到这,便将抵报合了起来,“而且我记得年初有份抵报,上面说年初老王妃率其家眷入京后,就一直滞留京城至今未回属地,想必是做了牵制雷王的人质了。” 段惊鸿深深突出口浊气,想到之前雷傲被三番五次的追杀,再结合张氏说的那些,所有疑团就霍然明朗了,“雷傲想要自救,就必须保持和皇室之间的平衡,让皇上彻底放心,所以,此次赐婚,乃是他的釜底抽薪之计,可惜,我成了那块倒霉的踏脚石。” 张氏点点头,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眉头皱得快打结的大男孩儿了,却见段惊鸿抬手拍的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鸿哥儿你这是干嘛呢?”张氏吓了一跳,“就算委屈也别拿自个儿撒气啊!” “我没事。”段惊鸿肿着半边脸起身,拱手给张氏行礼,“母亲,孩儿先回去了。”说完都不等张氏回应,转身就离开了。 张氏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走出翠茗轩,段惊鸿又没忍住给自己左手背来一下,“让你手贱!当初干嘛多事救他,就该让他死了干净!” 雄心抱负尚未来得及破茧而出,就要因为嫁人胎死腹中,段惊鸿简直恨死雷傲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了,更是因为救了雷傲悔的肠子都青了。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段惊鸿慌乱的想着,然后就想到了一个人。对,去找庄显! 段惊鸿急吼吼的跑去溪峡谷找庄显,却不想扑了个空。没见到人,只好拉了个流民大爷问话。 “小庄被官爷给带走了!”流民大爷一脸急色担忧,“小庄他是好人啊,可不能被那些官爷给冤枉了,我们这一路过来,他就是主心骨,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群人可要如何是好?” “官爷?什么样的官爷?”段惊鸿问道。 “骑着高头大马,个个威风的很哟,对呢,打头的那个小年轻是个公鸭嗓……” 听到这里,段惊鸿就知道庄显是被什么人带走的了。那些人果然是冲着庄显来的,只是没想到,顺便还帮雷傲到自己家提了个亲。 安抚好流民大爷,段惊鸿没有耽搁,急急忙忙就回了镇上。流民还未安置,那些人不可能现在就离开,肯定会暂住在镇上客栈,镇子就那么大,要找那么一伙扎眼的人还是不难的,段惊鸿觉得挨家客栈的找过去。 嗯,还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找庄显,得避开众人眼线,偷偷去找,尤其是那个害人精雷傲! 第40章 庄显身份多 整个茂阴镇就三家客栈,就算一家家找过去也不费事。 找到那伙人落脚的客栈,段惊鸿没有贸然进去找人,而是在路边拉了个青年,花银子让对方帮忙跑了个腿,自己则转身去了酒坊。 青年找到庄显,便把段惊鸿的话给利落转达了,“你就是庄显庄公子吧,有位姓洪的公子托我给你捎个话,说是有要事找你,等你酒坊一叙。” 洪?鸿?段惊鸿! 几乎是瞬间,庄显就转过弯儿来,对着青年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青年便转身跑了。 “王爷,您看?”青年一走,庄显转头就看向一边坐得四平八稳的雷傲。 雷傲端起茶盅吹了吹水上漂浮的茶梗,喝了一口,茶盖一盖,“既然先生有事,去忙便是,横竖咱们不急着离开。” 雷傲这话一出,蔡公公噗的一口茶水喷了,咳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雷王爷,这提亲一时,不是已经办妥了么?咱们还有何事需要逗留?”蔡公公婴儿肥的脸被咳出红光,眨巴着眼一脸疑惑的看着雷傲。 “蔡公公又不是没看见,我那未婚妻不太乐意,未免他撂挑子逃婚,本王还是留下来哄哄的好。”雷傲放下茶盅,笑得……嗯,在旁人眼里,那就是贱兮兮的。 蔡公公恶寒的抖了抖,一脸无语,“抗旨不尊乃是杀头的大罪。” “年少无谓,意气用事起来就不管不顾,这抗旨之罪,我是万万不能看着他犯的。”雷傲瞥一眼庄显,“再说,就算再急,也不能误了先生急事,蔡公公莫要揣摩错了圣意,开罪了先生,还惹怒天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话一出,蔡公公脸色一变,忙起身躬身,“王爷教训的是。” “蔡公公不必拘礼,雷傲一介粗人,没那么多讲究,坐下说话。”雷傲屈指敲了敲桌面。 “是。”蔡公公诚惶诚恐的坐下了。 见两人说得差不多了,庄显才施施然的站起身来,一身粗布青衫,愣是穿出了高雅气度,对着两人拱手,“雷王爷,蔡公公,两位慢坐,那庄某去去就回?” 雷傲点了点头。 “耽误诸位行程,实在不好意思。”庄显告了声罪,这才离开了客栈。 庄显前脚一走,雷傲后脚也跟着离开了,只是他去的,却是段家的……后门。嗯,翻墙什么的,雷王爷表示,不是第一次,早就驾轻就熟了。 然而进去之后却扑了个空,看到凉生从外面进来,忙拎了人后脖颈就拽进了段惊鸿房里,“你家公子呢?” “大,大少爷他出去了。”凉生被拎的晕头转向,被松开后差点摔地上。 “出去了?他有说去哪么?”雷傲眉心微蹙。 “没。”凉生摇头,“大少爷接完圣旨就不开心,之后被请去了夫人那里谈心,之后就急吼吼的出门离开了。”想起这事儿凉生还委屈呢,他跟了大少爷一路,结果愣是被当成了透明人,出门一溜烟儿,连个话都没留下。 想到赐婚的事,凉生又忍不住偷摸瞅雷傲,不过身份在那,也就只敢偷摸瞅,心里再多牢骚疑问,却是不敢宣之于口的。 “那个……”凉生有些犹豫道,“王爷要不去前厅坐,回头大少爷回来……” “不用,我就在这儿等着。”雷傲掀袍往桌前的长凳上一坐,“你忙你的,不必招呼。” “是。”凉生想了想,弓着身退出门,“奴才告退。” 一出门,凉生就仰头吐了口浊气,在段家为奴为仆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压抑。大少爷一早就告诉过他雷傲的身份,可那会儿没有那么直观的感受不觉得,这会儿因为圣旨明确意识到对方显贵的身份,再面对起来简直各种不自在,尤其大少爷还不在! 凉生是一刻也不想和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爷同处一个院子,出来后撒丫子就想溜,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妥,遂给沏了壶茶送进去。再想想,觉得光是茶不好,又跑了一趟,给送了两碟点心进去。 且不说凉生面对雷傲如何战战兢兢,另一边,庄显也很快到酒坊见到了正撸袖子在后院帮着酿酒的段惊鸿。 “鸿弟这么急着找我不知所为何事?而且还托人用暗号,这么神秘?”庄显看到忙的额头冒汗的段惊鸿笑了笑,边走过去边问道。 段惊鸿见庄显来了,当即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退出来抬手用衣袖抹了抹汗,却是带着庄显转身朝院子的西厢走。 “我去溪峡谷找你,听他们说你被官爷给带走了。”段惊鸿推开西厢的房门,边走进去便道,“大家很担心你,托我去看看。” 厢房陈设简陋,屋子不大,就一张普通的四方桌四条长凳子,就几乎占去了不少地儿,窗户关着,屋子光线也昏暗的很,隐约还泛着潮气。唯一称得上顺眼的,也就桌上茶盘里那套白陶茶壶和茶杯了,晶莹剔透,哪怕是光线昏暗,亦是不掩其光华。 这房间是段惊鸿临时休息用的,那套茶具,还是从家里给顺来的。顺走段正的心爱之物,他是一点压力也没有,用的可谓是心安理得,反正看段正因为找不见东西着急上火,他就挺高兴。 不过酒坊开张以来,这屋子,庄显还是第一次进,目光也仅仅是在那套茶具上流连一眼,便淡然的收了回来,跟着段惊鸿进门。 “所以你就搞了那么一出?”庄显摇头失笑,“你倒是谨慎。” “庄大哥,那些人是朝廷的人吧,他们找你做什么?”段惊鸿明知故问,说着,自己先走到桌前提起茶壶分别给俩人各倒一杯水,端起面前的一杯喝了一口才坐下。 “鸿弟。”庄显看了段惊鸿一会儿,这才走到他对面坐下,“我可能要走了。”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不过段惊鸿还是装出一脸惊讶,“这么快?” “嗯。”庄显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放下,“不是和那些流民一起,而是我一个人。” 段惊鸿眼睛再瞪大一点。 “有件事情,我忘记给你说了。”庄显看着段惊鸿的反应,笑了笑,“我其实并不是什么流民,我是无涯真人的关门弟子,师父原是前朝国师,预言国破后,就辞官隐居,有知天命观天象之能,我身为师父唯一关门弟子,对这些玄门之术也略通一二,之前淮冲一场水灾预言救下了一批灾民,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皇宫,所以,皇上有意招贤,派人来请我进宫。” “这么说,庄大哥进宫也是要做国师的?”段惊鸿听得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定格为震惊崇拜,两眼发光的看着庄显。 庄显一愣,随即失笑,“你是不是抓错重点了?”难道不是应该惊讶他的身份吗? “小弟自幼生长在这茂阴镇,才疏学浅,对于什么无涯真人什么前朝国师不知道也没听过,但我知道,能知天命观天象的,肯定不是凡人,庄大哥你厉害了!”段惊鸿嘴上说的激动,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又是太子遗孤,又是逍遥谷主,又是无涯真人弟子,能不牛吗?这身份也忒千变万化了,不过也确实因为这样,这人才能在短短时间权倾朝野,论心机城府,庄显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和人家的复仇大业比起来,自己这真是太寒碜了。 庄显笑着摇头。 段惊鸿故作稳了稳心神,道,“对了,庄大哥此一去,那些流民怎么办?” “这个不用担心,自会有人安置。”庄显道。 当然会安置妥当,要知道,这些所谓的流民,最终可都是庄显渗透朝廷的隐藏助理,上到老人下到小孩儿,就没一个是简单的。 所以段惊鸿猜想,那些流民,应该会被庄显的人接手,进而再行安排。 当然,段惊鸿之所以知道这些流民会为庄显所用,那还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因为蒋尚书府里就有这么一两个这样的人存在,他那时在后宅,其实接触外面的东西以及消息并不多,还是偶然偷听到那两个下人说话才知道的。 那时候庄显俨然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声大噪,哪怕身在后宅的井底之蛙,知道他的也不少。不止官员们互相之间凑一块儿会议论,就是后宅女眷也拿这人当谈资,听得多了,自然了解的也不少。 当时段惊鸿就想过,有朝一日,这人必定会一飞冲天成为人上人,可惜,在最动荡的那两年,他就被蒋尚书厌弃赶出了尚书府,还没来得及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居,就被段惊珏活埋黄土之下死于非命。 段惊鸿想的入神,当想到前世惨死时,一抹狠戾划过眸底,正好被庄显看个正着,不禁一愣。 “鸿弟,你没事吧?”庄显不知道段惊鸿为什么会突然露出那样的神情,但直觉有事,眼眸不由微敛起来带着探究。 段惊鸿闻言一惊,忙收敛心神,摇了摇头,知道庄显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便道,“只是,有一桩烦心事罢了。” “哦?”庄显挑眉,“鸿弟不妨说来听听。” “我被皇上赐婚了。”段惊鸿死鱼眼看向庄显,“嫁给一个男人。” 庄显:“……” “为了眼前的利益,我家人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高兴的都找不着北了,你说,是不是很悲哀?”段惊鸿苦笑一声,“我是个男人啊。” “赐婚?”庄显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亦是不敢置信,“皇上怎么会突然赐婚给段家,还是把你一个男儿下嫁给男人?” 段惊鸿纵纵肩,“其实我找庄大哥,除了你被带走的事,主要就是因为这个,想让你帮忙想想办法,我一个男人,总不能真就这么‘嫁’了吧,岂不荒谬?” “对方是谁?”庄显问道。 段惊鸿继续死鱼眼,“雷王雷傲。” 庄显:“……” 第41章 我心悦你 饶是庄显有通天之才,这件事情也让他一脸懵逼。 违抗圣旨乃是死罪,搞不好还得诛灭九族,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男人的尊严就拿脑袋去磨刀口,实在划不来。 那逃婚?段惊鸿倒是不在乎段家的生死存亡,可这么一走,就注定只能过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日子,他的抱负怎么办?血海深仇怎么办? 不行,这一条也行不通。 最后两人也没想出个好对策来,庄显回了客栈,段惊鸿则垂头丧气的回了家。回到家看到雷傲,段惊鸿立即忘了武力值的悬殊,扑过去把雷傲压在身上,一口咬上对方脖子上的软肉。 小狗崽牙口锋利,一咬见血,疼的雷傲个硬汉子愣是倒抽口凉气。 雷傲抬手薅住段惊鸿的后衣领就把人给强行拉开了,看着那因染血而变得殷红的嘴唇,差点没把持住一口也咬上去,不过看到段惊珏眼底喷火,生生给忍住了。 段惊鸿恶狠狠的瞪着雷傲,抬手抹了把嘴,用力挣开对方的钳制,后退两步,抬脚就踹人下三路。 “卧槽!”这一脚当真猝不及防,还好雷傲反应快一个撑跳躲开了,“你谋杀亲夫呢?” 夫你个头!看小爷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段惊鸿已经气得失去理智了,不管不顾的抡胳膊撩腿再扑,几个回合下来,看似是雷傲一直在东蹦西跳的闪避,愣是毛都没碰到对方一根。 雷傲还使坏,故意往床边退,然后瞅准时机,攥住段惊鸿挥过来的拳头一拽一掼,旋身就把人给压在了床上。 倒得太猛,段惊鸿被砸了个头晕眼花,等缓过劲儿,已经被雷傲手缠脚缠的彻底压制失去了挣扎先机。 “放开!”一番穷追猛打下来,段惊鸿没碰到雷傲,反倒自己累得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现在被卸了力,只能干瞪眼。 “因为赐婚的事生气?”雷傲非但不放开,还擒住段惊鸿的手往头两侧一压,锉着牙花子笑得特别欠揍。 段惊鸿翻白眼。 “我是雷王,嫁给本王,你就是高高在上的雷王妃,众人敬仰执手荣华,这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在别扭什么?”雷傲臭不要脸的开始诱拐。 “我是男人!”段惊鸿怒不可遏的瞪着雷傲,心口气得一颤一颤的,要不是被压制的动弹不得,简直恨不得再扑上去咬一口。 “噗。”雷傲却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手直接往段惊鸿下面一探,握住,还恶劣的揉了揉,“还男人,毛长齐了吗?” 弱点被人把着,段惊鸿惊得一颤,脸迅速爆红,简直恨得咬死雷傲的心都有了。 殊不知正是这唇红齿白的样,刺激得雷傲兽性大发,一个没忍住,就把人给强吻了。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咬,含住嘴唇就又撕又咬,不止嘴皮子破了,牙齿也撞疼了,最后被弄的手软脚软,彻底瘫咸鱼装死。 一吻结束,雷傲呼吸也有点不稳,意犹未尽的转移阵地,不轻不重的咬了下段惊鸿的耳垂。 一股电流直击大脑,段惊鸿打摆子的猛然一颤,整个人都不好了。耳垂是他的敏感点,别说被咬,就是别捏一下都能激起强烈的反应。 “雷傲!我要杀了你!”段惊鸿被刺激过头,愤然大吼,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那种无法宣泄的屈辱,愤怒,绝望瞬间点燃了他凭临崩溃的临界点,整个人都爆发了,虽然还是不能动,但眼底的狠戾却真真蒙上了嗜血煞气。 看着被刺激大发的段惊鸿,雷傲这才意识到欺负过头了,瞬间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后悔。 “你要真杀了我,你就成鳏夫了。”心疼归心疼,嘴上一样贱,见段惊鸿气得不行,雷傲脑子一转计上心来,继续诱拐,“你不是一直上正大光明上学堂读书吗?嫁入雷王府,你便是雷家人,自此出离段家,入学堂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好像很有道理。 但…… 段惊鸿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就算是男儿,一旦以女子身份嫁人,那就只能呆在内宅,还读书入仕,做梦呢?且不说世道容不容,那群朝廷养的迂腐老匹夫唾沫星子就能把人喷成筛子,他是男人,又怎么甘心! “鸿儿……” 段惊鸿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雷傲忽然一声鸿儿恶心得他炸起一身鸡皮疙瘩。 “别这么恶心的叫我!”段惊鸿眼珠子瞪得都快脱框也难以表达此时此刻的抓狂愤怒心情。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雷傲却忽然抬手摸着段惊鸿的脸,被撇开,贴上去,再撇开,再贴上去,最后弄得段惊鸿没脾气妥协了,他就心安理得的捧着脸不撒爪子了,“你无非是担心嫁入内宅就只能像女子一般被圈养,你的理想,你的抱负,自此再不能得志,甚至连努力的机会都彻底丧失。” 段惊鸿听得眸光闪了闪,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我雷傲在此向你保证,你所担心之事绝对不会发生,雷王府不会拘着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敢说三道四,老子就揍到他哑巴为止!”雷傲再接再厉,“而且,我雷傲此生只娶你一人,绝不纳妾,或是休妻再娶。” 段惊鸿翻白眼,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我?”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雷傲见段惊鸿又要变脸,笑了一声,随即松开钳制,起身坐到一边,顺手还把段惊鸿给拉了起来,“实不相瞒,娶男妻是形势所迫,要想保住雷王府,就得拿出诚意让那位放心,而身为继承人,娶男妻断子嗣,对于目前而言,绝对是一颗有力的定心丸。”说着扭头看向段惊鸿,“这事儿委屈你了,但,我心悦你,却是事实。” 段惊鸿先是被雷傲的坦诚惊呆了,随即就被突来的告白弄得一脸懵逼。他们之间怎么着了么?怎么就突然悦上了? “我好龙阳,正因如此,才一度逃避跑去了军营。”雷傲叹了口气,“如今这形势看似所迫,但于我而言,却是一个契机,光明正大爱男人的契机,而且段时间内,老太太肯定不会再忙着帮我找女人了。” 雷傲说完了,就看着段惊鸿。 段惊鸿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没了想撕人的那股狠劲儿,但还是固执的摇头,“不行,我不能嫁你,世上男人那么多,你找别人去。”什么就算嫁了也不拘内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光想就不靠谱,这雷王府又是雷王一个人说了算,还有个没死心等着危机缓过就继续给儿子物色女人的老王妃在呢。 “可世上男人那么多,我就看上你了啊。”雷傲挑着眉,一副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的嘴脸。 “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咱俩压根儿不熟!”段惊鸿又有点抓狂了。特么真的不熟啊,就凑巧瞎猫撞上死耗子救了那么几次,而且接触还不多,倒是是怎么让这混蛋看对眼儿的?! 段惊鸿忽然还想起一件事,之前南山书院出来,自己一身苦芥草味儿,这人也下嘴了! “废话少说。”见哄的不行,雷傲干脆来强硬的,“婚是皇上赐的,有本事你找皇上抗旨去,当然,你也不可以不管家人死活逃婚,不过,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确定自己能逃得掉?” 段惊鸿脸色铁青的瞪着雷傲。 雷傲毫不嫌弃,伸手就摸了一把小脸揩油,“小家伙,你就安心待嫁,等着本王高头大马来迎娶你吧!” 段惊鸿面色阴沉的把脸一扭。 雷傲也不介意,好心情的大笑三声,起身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等人一走,段惊鸿就烦躁的抱头埋到了膝盖上,把头发给薅成了鸡窝。 “大少爷,老太太让您过去!”凉生是知道雷傲和自家少爷在房间里的,所以故意没敲门就推门进来了,结果看到段惊鸿的样子就给吓到了,“大,大少爷,您,您没事儿吧?您别吓奴才啊!” 段惊鸿狠狠的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良久才抬起血红的眼睛看向门口的凉生,“进来,给我梳头。”说完,脸色平静的下床,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大少爷,您还好吧?”凉生看着段惊鸿的样子心肝儿颤,抖着嗓子边说边蹭过去,拿起梳子还掉了三次地。 “梳头。”段惊鸿心情烦躁不想说话,语气生硬言简意赅。 “哎。”凉生从没见主子这副模样过,一时有点害怕,可随即想到主子目前的处境,就心疼的想哭,抖索着手帮主子梳头发,“大少爷,怎么办?您,您真的要嫁,嫁给那雷王吗?可您是男儿啊!那雷王也太……好歹大少爷还救过他几次呢,就算他自己好男风,那也不能拉大少爷下水啊,而且皇上还赐婚,真是莫名其妙!” “凉生,不得胡言。”段惊鸿竟管生气,却也知道,埋怨谁都可以,埋怨皇上,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当即呵斥道。 凉生只得不甘不愿的闭了嘴,然而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红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看到凉生这样,段惊鸿反而不得不反过来安慰他,“行了,没多大的事儿,船到桥头自然直,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凉生吸鼻子,“大少爷,头梳好了。” “嗯。”段惊鸿站起身来,“走吧。” 刚出房门,凉生又忍不住忿忿不平的嘀咕,“大少爷一个男儿居然被赐婚下嫁,老太太老爷非但不难受,反而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真是,真是……” 凉生没有说下去,但想想就替主子心酸,放眼整个段家,如今真心为主子想的,居然只有一个半路来的继母张氏…… 第42章 老太太的算计 一路走到瑞安苑,能明显的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变了,尽管一切如常,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而且特别忙碌,而且不管是谁,看到段惊鸿都会道一声恭喜。 这一路走来,段惊鸿脸色黑的都快冒青烟了,纯粹是心堵给气的。在瑞安苑外站了许久,这才提气走了进去。 灵溪远远看到段惊鸿走进院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冲他福了福身,“大少爷。” 段惊鸿朝她点点头,就直接迈过门槛跨进堂屋大门。 凉生刚要跟上,就被灵溪拉住了胳膊。 “凉生,大少爷他……”灵溪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大少爷真的要嫁去雷王府,你会跟着吧?” 凉生瞪了灵溪一眼。 灵溪却不给他喝骂的机会,“我的意思是,到时候可不可以帮我个忙,让我作为大少爷的陪嫁丫鬟,跟着一起去雷王府伺候?”见凉生瞪眼要发怒,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想着借势攀高枝……大少爷出嫁,家里这边肯定是会安排几个人跟着过去伺候的,与其跟着些不明不白的,不如自己指定两个真心实意的,你说对吧?我知道这事儿你和大少爷都有气,不甘心,可是皇上赐婚,就算再不乐意,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我也是真心想要去伺候大少爷。” 灵溪这话说的有点急切有点语无伦次,但凉生人小鬼精,几乎当即就洞悉出了这话中的深意。灵溪再是个门房丫鬟,那最接近老太太的人,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才会对自己说这番话。 凉生不傻,从灵溪这番话里他听到了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段家这边恐怕是要在大少爷出嫁时一同安插眼线到雷王府。 几番思量,凉生很快冷静下来,对着灵溪客客气气点点头,“灵溪姐放心,回头我会给大少爷提的。” “那就谢谢凉生了。”灵溪道谢。 凉生摆摆手,有些担忧的望了眼屋里,不过这会儿自己再进去有些不合适,便没再跟着进去,而是在外面等着。 段惊鸿进屋后,没有像往常那边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安,而是象征性的对着上座的老太太拱了拱手,视线扫过在场段家人,就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不吭声。 “鸿哥儿快到祖母这儿来。”老太太也不介意段惊鸿的态度,还招手让他站到自个儿身边。 但是段惊鸿站着没动,目光平静的看着老太太,“不知祖母叫我过来,所谓何事?” “哎,你这孩子可真糊涂,叫你来还能因为什么事儿?当然是商量婚事嫁妆咯!”不等老太太回话,陈氏就一甩手绢接过话头,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帕子掩嘴轻笑,但其实那眼里的得意,瞎子都看得出来。 张氏不乐意了,板着脸就道,“鸿哥儿和母亲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妾室插嘴了?” “你……”陈氏正要发作,到底是被段惊珏给拉住了,当即不满的转头瞪了儿子一眼,压低声音呵斥,“你拉我做什么?” 段惊珏隐晦的冲陈氏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在这节骨眼儿上生事。 陈氏咬咬牙,这才暂时咽下了这口气,但看着张氏的眼神却恶狠狠的,恨不得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祖母知道,让你一个男儿下嫁他人,是委屈你了。”老太太将段惊鸿的冷漠看在眼里,心里不满,面上却端的一脸慈祥,“祖母也不想,可是,且不说皇命难违,单单是雷王府,就是我们段家得罪不起的,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祖母都知道,你放心,咱们段家虽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但也算小福,嫁妆方面,断不会委屈了你。” “那是。”段惊鸿刚冷笑了一下,张氏就抢在他开口之前道,“雷王府金尊玉贵,嫁妆方面要是短缺寒碜了,咱们鸿哥儿过门也会遭人低眼,段家也有损颜面,别说是咱们家小福,就算是穷的揭不开锅,打肿脸充胖子,砸锅卖铁,这嫁妆也必须得丰厚。”一边说,一边还不断给段惊鸿使眼色。 然而张氏这话一出,老太太和段正以及陈氏母子均是变了脸色,老太太更是不满的瞪哪里张氏一眼。 张氏装眼瞎,端起面前的茶杯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也没去看谁的脸色,一副心直口快的无心样子。 老天太缓了缓气才正色对段惊鸿道,“还有,祖母知道你独来独往不喜人多伺候,不过雷王府毕竟和咱们家不一样,规矩肯定不少,断不能再由着你性子来,你虽是男妻,但该知的规矩也得知,凉生年幼莽撞,祖母的意思,是另外给你挑几个懂事老道的一起过去,你不懂的地方,也能提点一二。” 这么无耻不要脸的话,段惊鸿简直要气笑了,这不光是想卖他榨取剩余价值,甚至还想安插眼线时刻盯紧了他啊! 段惊鸿气归气,这会儿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其实打从接到圣旨开始,就注定了他嫁进雷王府的命运。不过就算这样又如何,段家人想卖他得利,简直就是痴人做梦,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在这当口狠宰段家一笔! 想通过后,段惊鸿周身的气势也就变了,脸上也有了笑,“嫁妆的事,就有劳祖母费心了,不过身边伺候的人,我还是习惯了凉生,离了他反而不习惯,至于别的祖母倒是不必担心,我是男儿,就算和雷王成婚,那也不是闺阁女子,那些所谓的规矩并没有必要,而且雷王也承诺过了,不会拘我在内宅,我愿意做什么还做什么。” “瞧你这孩子。”老太太愣了愣才嗔怪的瞪了段惊鸿一眼,“就算雷王不介意,那还有老王妃呢,怎么可能没有规矩……行了,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老天太习惯了一言堂,完全不给段惊鸿拒绝的机会,就直接拍板钉钉。 段惊鸿懒得和她争,反正到时候带谁,自然是自己说了算。再说,就算遂了老太太的意又如何,不过是几个下人,如果不长眼,处理了便是。 “婚礼的事,你们看着安排,如果没别的事,那我……” “大哥。”段惊鸿话没说完,一直站在一边装透明的段惊珏这时走到他面前,直接扯下腰上的玉佩递给他,“这块玉佩是当年爹给我的生成礼物,你这要成婚,做弟弟的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块玉佩就当是提亲给大哥的新婚贺礼了,希望大哥莫要嫌弃。” 段惊鸿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段惊珏,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暗光,冷笑着勾了勾唇,伸手勾着玉佩绶子给接了过来。 陈氏也高兴,段惊鸿嫁人了,那以后整个段家就是她儿子的了,故意恶心人,也走过去,取下腕上的翡翠镯子就塞进段惊鸿手里。 “这玉镯鸿哥儿你拿着,算是姨娘的一份心意,镯子虽然是女气了点,不过出嫁那天配上凤冠霞帔正好。” “谢谢姨娘了。”段惊鸿冷冷的看着这对母子,不客气的一并给收了,扭头就对门外道,“凉生!” 凉生正在外面着急呢,听到段惊鸿叫,急急忙忙就跑了进来,跑得太急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大少爷,您有何吩咐?” 段惊鸿转手就将玉佩和镯子给了凉生,“接着,赏你的。” 凉生忙伸手接住。 陈氏母子却陡然变了脸色。 陈氏当即就发作,怒指段惊鸿的鼻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段惊鸿冷嗤一声挑眉看着陈氏母子,“你们故意恶心我,难道还不准我恶心回来吗?” 段惊鸿此话一出,整个堂屋瞬间一静。所有人都知道,段惊鸿这是在借题发挥指桑骂槐呢。 这么一来,老太太和段正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段惊鸿道,“你们卖我卖的那么痛快,不就是想要借着雷王府的事重振段家,既然如此,求人就该拿出求人的态度,别一副胜利者的嘴脸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段惊鸿今天就是嫁人做男妻,那也是将来的雷王妃!” 段惊鸿这话可不止是打压陈氏母子,更是狠狠打了老太太的脸,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先前之所以对老太太态度好,那是老太太求人的态度勉强摆的正。 不说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段正第一个就要冲过去揍人,却被张氏给拉住了。 “鸿哥儿他心气不顺说话冲了些,那也是某些人不长眼硬要自以为是的往人伤口上戳。”张氏一下一下的扶着段正的胳膊给他顺气,“鸿哥儿一男儿,却要嫁人为妻,就算咱们沧澜男风开放,可男男成婚在大家族里那也是引人诟病的,本来就心里委屈不痛快,他都为家里牺牲成这样了,还要被个姨娘庶子践踏尊严,刺上两句也是正常,你个做父亲的,难道还真跟他置气不成?” “张氏你这什么话?”张氏这话一出,陈氏第一个就不干了,“我和珏儿一片好心,怎么到你们嘴里就全成驴肝肺了?” “既然你们这么菩萨心肠,那不如让珏哥儿嫁过去好了。”张氏随口就呛道。 “你……” “够了!”老太太被吵得脑仁儿疼,当即一拍桌子,“吵什么吵?鸿哥儿这是喜事儿,容得你们一个个作妖!” 老太太中气十足的一声呵斥,这才制止了两个女人之间的争吵。 张氏会做人,转身就对着老太太福身认错,“母亲息怒,是儿媳莽撞了。” 陈氏也想认错的,结果被张氏抢了先机,还挨了老太太警告的瞪视,段正的脸色也不大好,顿时憋气得咬牙切齿,差点撕了手里的帕子。 然而等大家伙回过神来,引发战争的段惊鸿已经不见了人影,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一时间,除了敛眸入定似的张氏,其他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鸿哥儿这是想不通闹别扭呢。”张氏突然站起来,“我虽然是继母,但与这孩子还算投缘,还是我去劝劝他吧。”可不是闹别扭么,张氏看的明白,段惊鸿进屋后的表现很矛盾,正是洞悉局势的认命,想顺势坑段家一把却又不甘心,所以才一会儿压抑顺着一会儿心气儿不顺的刺人。 “也好。”老太太点点头。 段正也道,“辛苦你了。” “正哥哪儿的话,身为段家媳妇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着朝老太太福福身,“那媳妇儿这就去了。” 第43章 约法三章 段惊鸿前脚刚回到小院,张氏后脚就带着于妈妈来了。 “母亲怎么来了?”段惊鸿惊讶的看着张氏。 “过来看看你。”张氏拍拍段惊鸿的肩膀,“咱们屋里说。”说完没等段惊鸿请,就自己提着裙裾迈过门槛进了屋。 于妈妈没有跟着进去,不用主子吩咐,就自觉的站到一边守门。 凉生本来是要跟进去伺候的,见了于妈妈这样,便知道两位主子是有话要说,摸了摸鼻子,干脆走到台阶上坐了下来,手指扒拉着爬过的蚂蚁画圈圈。 “母亲过来,是因为赐婚一事?”不用想也知道张氏这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段惊鸿也不绕弯子,在张氏对面坐下后,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 “段家人虽然薄情,但老太太有一句话说的没错,皇命不可违,赐婚一事已成定局,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所以才会跟自己较劲。”等段惊鸿将其中一杯茶放到自己面前,张氏端起来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接着道,“你明知道老太太今天叫你过去是要谈什么,但你还是去了,就说明,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定,只是不甘心罢了, 段惊鸿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平静的喝茶。 “说实话,我还真担心你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我就算再看不上段家,我现在也是这家的媳妇儿,违抗圣旨是死罪,我也怕死啊。”张氏目光欣慰的看着段惊鸿,“不过我们张家没看错人。” 段惊鸿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放下了茶杯。 他其实并没有张氏想的那么实诚,和张家联姻,一开始只是利用张氏打压陈氏,顺便拉一个后盾,可以让自己在段家日子好过一点,没有选择逃婚,不是所谓的责任心。 逃婚,或许真的会让段家满门抄斩,但却并非必然,老太太精心功利却是不假,却不是傻子,只要她将他这个不孝子逐出家门断绝关系,再亲自上京请罪,运作得当未必不能保住段家,而且就他看来,雷傲也不是会赶尽杀绝的人,再说被逼男妻,是个男人也难以接受,就算是皇上也得酌情处理。 综上种种,段惊鸿心里很清楚,逃婚并不可取。 “我知道你恨段家,你做梦都想出人头地将段家那些好高骛远的家伙踩在脚下。”张氏直视这段惊鸿的眼睛,顿了顿,才继续端杯子喝茶,放下后却话锋一转,“其实,这场赐婚看似是一场难堪,但何尝又不是一个转机呢?端看人怎么把握罢了,你说呢?” 段惊鸿眸色微沉,竟管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却是震惊的。也是这一刻,让他更改了对张氏既定的认知,这个女人虽是女儿身,天生命不好,可城府之深,论心机谋略洞悉力,一样不输男儿,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可惜却因为世俗而只能被困于内宅。 “听母亲一席话,孩儿真是茅塞顿开,母亲教训的是,之前是孩儿钻牛角尖了。”段惊鸿露出接到圣旨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男妻又如何,只要一天是雷王妃,那些人,我就能死死的攥在手心,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他们卖子求荣,那我就给他们希望。”然后再打入无间地狱,这可比直接拿刀砍人痛快多了! 没错,段惊鸿要的,从来就是段家人生不如死,尤其是段惊珏,死简直太便宜他了,根本不抵自己前生所受的万分之一!还有娘亲的死,真当他不知道,那根本不是天花而是被陈氏毒害?! 这些人,都该死,却不能痛快的死! “你能想通透,那我就放心了。”张氏说着站起身来,“我也该回去帮着张罗准备了,早做准备,等雷王府婚期下来,咱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母亲。”段惊鸿叫住张氏,缓了缓才郑重承诺道,“你对我好,我都记着,我段惊鸿不是好人,却也绝不会是背信弃义之徒。” 张氏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便径自离开了,留下段惊鸿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桌前发呆。 张氏带着于妈妈一走,凉生就跑进了屋来。 “大少爷……” 段惊鸿打断他道,“你去悦来客栈,找雷傲,就说我要见他。” “……哦。”凉生并没有马上点头,而是迟疑了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虽然是段惊鸿让凉生去找的人,但他倒是机灵,知道避人耳目,没有带着雷傲走正门,而是偷偷摸摸从后门溜进来。 “那个……”竟管对走后门进出雷傲并没有表示不满,但那王族身份还是令凉生发憷,“婚期未定,王爷虽然和大少爷同为男子,但婚前见面还是颇有不妥,未免惹人闲话,所以……” “无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早就习惯了。”雷傲不介意的摆摆手。 见雷傲是真不介意,凉生偷偷松了口气,带着人快步朝小院走去。 “你家少爷怎么也是家里的嫡少爷,怎么就住这么个破院子?”眼看小院就在前方,雷傲忽然问道。 “这……”凉生瞥了雷傲一眼,犹豫了下才道,“院子虽破旧了一点,不过却是大少爷和夫人相依为命的地方,就算夫人已经不在了,至少也是个念想。” 凉生没有多说,但简单几句话,几乎就透露了段惊鸿在段家的处境,无非是些常见的后宅龌龊,堂堂嫡子,却过得连个庶子都不如。 雷傲不禁皱了皱眉,其实他一早就看出来段惊鸿在这个家里过得不好了,不过也只以为是没了娘亲照拂才受人欺凌,却没想到原来是娘亲在世就已经是这样了,这个段家,可见真是个拎不清的。 两人说话间,小院就到了,凉生只把人带到屋子门外,就恭敬的退到了一边,并没有不识趣的凑进去,而是像之前那样,坐台阶上把门。 雷傲对凉生的识趣很是满意,笑着扔了块碎银给他,这才转身进屋,一眼就看到段惊鸿正拿着本书坐在桌前看着,有人进门也不见抬头。 “你找我?”雷傲大马金刀的往段惊鸿身边一坐,挑着眉问道。 “嗯。”段惊鸿应了一声,这才将书合上放到一边,转头看向雷傲,“你之前说的,可是当真作数?” 竟管段惊鸿没有说明,雷傲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点点头,“自然作数。”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约法三章吧。”段惊鸿笑了笑道。 “你说。”雷傲被那笑容晃了下眼,总觉得那带着点狡黠小坏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撩人。 “第一,你所承诺我的不能反悔,我要绝对的自由,还要入学堂读书,第二,男子十六弱冠,我现在尚未成年理应是成年完婚,不过若是婚期定的紧迫也无妨,但在成年之前咱们得分房睡,第三,倘若有天王爷厌倦了,在纳妾再娶之前请给休书一封,放我自由之身。”段惊鸿说到这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道,“或许这在王爷看来,是我托大不识抬举,但是,同为男子,我有我的坚持,还望王爷理解。” 段惊鸿这话说完,雷傲的脸色就有点微妙了,当然不是因为所谓的不识抬举,而是…… “咱们这还没成亲呢,你就盼着被休掉?”好吧,成年之前分房都能接受,就是这个退路安排的雷傲心里非常不痛快。 “将来之事,谁又说的清楚。”段惊鸿翻了只杯子给雷傲倒水。 雷傲看了段惊鸿一会儿,“好,约法三章就约法三章,答应你便是。” “成交。”看雷傲憋着闷气的样子,段惊鸿忽然就心情好了。 雷傲却眼皮跳了跳,“还成交,你以为是谈生意呢?” 段惊鸿但笑不语。 看着那浅淡的笑容,雷傲一下就没了脾气,无奈的叹了口气。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坐了一会儿,雷傲才道,“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京,等过两日便会将婚期送过来,对了,那些聘礼,怎么都不在你屋里?” 不怪雷傲会突然这么问,按照习俗,聘礼是应该抬到段惊鸿院里的。 段惊鸿却是一愣,雷傲不说他都给忘记这茬了,他之前整个人都沉浸在嫁给男人的震愕中,就纠结这个了,压根儿没在意聘礼的事,不过转念想到张氏在瑞安苑说的那些话,就笑了。 “应该是收在老太太那了,无妨,反正到时也是要添作嫁妆的。”聘礼的事情想清楚后段惊鸿就不操心了,有张氏今天那番话,就算老太太一开始想克扣,现在应该也放不下那脸来,嫁妆肯定是只多不少。 雷傲点点头,反正没被无良家人给坑了就行。 这么想着,雷傲起身伸了个懒腰,“这天色看着不早了,明儿一早启程回京,我今儿就不走了,咱俩好好说说话。” “王爷,这酉时未到申时未过呢。”听雷傲居然打算不走了,段惊鸿眼角抽了抽。 “反正也不差多少。”雷傲转身就走到床前往床上一躺,斜靠床头道,“你又不是闺阁小姐,难不成还在乎那声誉不成?也不知谁口口声声说自己男人来着?” “你!”段惊鸿顿时脸绿,论不要脸,雷傲称第二简直没人敢称第一! “过来过来,这马上就是夫妻了,咱们好好培养培养感情。”雷傲勾手指,“男人嘛,不拘小节方为大丈夫,别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似的。” 看着雷傲那一副登徒浪子的嘴脸,段惊鸿忽然意识到,跟这么个人较劲儿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越搭理越来劲儿,干脆白眼一翻,拿书继续看起来,“王爷要留宿不是不行,就是晚饭恐怕不能准备王爷的份了。” “这个好办。”雷傲不在意,随即就冲门外喊道,“凉生,进来拿银子,去买些好酒好菜回来!” 凉生闻声进来,雷傲随手就抛了锭银子在他手里,“拿着,多了算赏你的。” “谢王爷。”凉生见钱眼开,乐呵的道完谢,都没征求下段惊鸿的意见,就乐颠颠跑了。 段惊鸿:“……” 第44章 使坏 竟管雷傲说了剩下的算打赏,但凉生却一点没节省,出去一趟买了一堆好吃的回来,鸡鸭鱼肉的竟然摆了满满一桌子。他也没想那些太多,就是单纯的认为,大少爷这段时间吃的不好,受苦了,应该好好的补补。 好吧,听大少爷和雷王的谈话意思,这些应该是帮雷王买的,但那有什么关系,他多买点回去,雷王还真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大鱼大肉不成? 而实际上,凉生想的没错,当饭菜摆上桌,雷傲顺手就拿掉了段惊鸿手里的书放到一边。 “别看了,吃饭。”瞥了眼凉生,“你也坐下一起吃。” “呃……”凉生正偷乐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呢,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诚惶诚恐的道,“奴,奴才不敢。” “让你坐下就坐下,有什么不敢的?”雷傲说的正气凛然,但实际上不过是看出这主仆俩感情深厚,通过这点在段惊鸿面前刷好感度呢。 “这……”凉生还是不敢,这实在不合规矩。 “王爷让你坐下就坐下吧,反正没外人,平时怎么样还怎么样。”段惊鸿见凉生明明馋的咽口水还拼命忍着的样子,不禁好笑道。 见主子都开了口,凉生这才道,“是,谢王爷,谢大少爷。”然后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凉生一开始还矜持的不怎么动筷,后来彻底被美食俘虏,干脆也就不管不顾的甩开膀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而反观另一边,雷傲正在殷切的给段惊鸿夹菜挑刺,这谄媚殷勤的,当真崩画风,段惊鸿没有受宠若惊,反而抽着嘴角有点食不下咽,浑身都不自在。他怎么就有种催肥待宰的危机感呢?嗯,一定是错觉! 一顿饭,就在这诡异又和谐的气氛下结束了。 到了该洗洗睡的时候,段惊鸿看看自己那张不大的床,还是觉得别扭。如果没有前世的男宠生涯,两个男人同床共枕他或许可以坦然以对,但现在……就是别扭。 于是,就呈现了这样一个画风。雷傲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当大爷,段惊鸿拿着本书装高冷上进秉烛夜读。 至于凉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小子很识趣,早就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旯旮蹲着去了。 “我说,你该不会是打算就这么看一整晚的书吧?”雷傲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烛光下段惊鸿朦胧精致的侧脸。 段惊鸿……他很认真,什么也没听见。 知道他这是因为两人现在的关系不自在,雷傲倒是难得没有嘴欠,就那么晃着腿将段惊鸿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 那么明显的视线,段惊鸿当然不会没感觉,但他就是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哪怕实际上他盯着书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那也不妨碍他装。 这边两人可谓演绎出了无声胜有声的真谛,而另一边,段惊珏却趁夜去了陈氏的院子。 “这么晚过来何事?”陈氏正因为段正又去了张氏屋里生闷气呢,见到儿子进来也没好脸色。 “娘。”段惊珏见陈氏衣着单薄,结果崔嬷嬷手里的披风给陈氏披上,这才在她右手方坐下,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段惊鸿被赐婚雷王府,娘以为如何?” 陈氏闻言一愣,奇怪的看了眼儿子,“这还用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咱们给雷王府结亲,身份地位肯定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到时沉冤昭雪脱离贱籍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且段惊鸿即是外嫁,就等于放弃了继承权,这以后整个段家还不都是咱们的。”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段惊珏被表面的利益假象冲昏了头脑,还一度沾沾自喜呢,等回过味儿来才觉得不对,所以才过来找陈氏。 “嗯?什么意思?”陈氏听出儿子话里有话,不解的看向蹙了蹙眉。 “娘,这件事情,我们都想的太简单了。”段惊珏道,“当初那个女人死了段家是怎么对待的?死无葬身之地?且不说以前他们母子过的什么日子,单凭这点,他就肯定是恨死段家了,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段家的踏脚石?他那装巧卖乖的样子,不过都是装给大家看的,而实际上呢,若不是他弄来个张氏,娘你早就被爹给扶正了。” “你不说娘都忘了,这张氏可不就是那兔崽子给多嘴招来的嘛!”被儿子这么一提醒,陈氏这才想起这茬的始作俑者来,自从张氏进门她就只顾着跟张氏斗,都忘了这完全就是兔崽子一手促成,“装的跟个兔子似的,没想到这兔崽子心机城府这么深!” 段惊珏无奈的看了眼义愤填膺的母亲,这哪里是段惊鸿城府太深,而是他们自己太轻敌了,当然,也是因为张氏进门后,他们的大多心力都放到了对付张氏身上,再者,他前不久被…… 想到那生不如死的经历,段惊珏脸色发白浑身发寒,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是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如果不是这突如其来的赐婚,他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是赐婚让他重燃斗志,这才被一时的大喜冲昏了理智,如今冷静下来才发现,他们想要借与雷王府联姻翻身的想法太天真了。 “其实,我怀疑,之前我被……就是段惊鸿的报复。”说到心里的怀疑,段惊珏阴翳的眯了眯眼,“我之前刚算计他不成,反过来就遭遇同样的侮辱,这事儿怎么看都太凑巧了。” 段惊珏那事不光是他毕生之辱,也是陈氏心里的一根刺,一听可能是段惊鸿,当即就激动的拍桌而起,“你说什么?那事真的是段惊鸿做的?!” “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直觉告诉我,十之八九。”段惊珏冷哼一声,眼神如毒蛇般阴狠毒辣,“我所受之辱,他日必将加倍奉还!” “敢这么对我儿子,老娘非扒了他皮不可!”陈氏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就要朝门外冲。 段惊珏一把将人拉住,“娘,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今天过来,是商量赐婚一事的!” 被段惊珏这么一拉,陈氏黑脸站了一会儿,这才冷静下来,转头呼哧带喘的看着因为那事儿整个瘦到脱形现在都没恢复过来的儿子,忍不住红了眼圈。 “娘,儿子思来想去,咱们不能就这么看着段惊鸿嫁去雷王府。”段惊珏拉着陈氏坐下来,“你想想,他就算是男妻,那也是雷王妃,就现在这样咱们还吃了他不少暗亏,若真让他当上雷王妃,岂能有我们好日子过?” “听你这么一分析,还真不能。”陈氏脸色难看的点点头,随即就皱起了眉头,“可这是皇上赐婚,咱们能怎么阻止?再说,这婚事老太太和你父亲都极力赞成的,他们就指望着攀上雷王府光耀门楣呢,之前老太太还跟我说,段惊鸿一个男妻,不能延续子嗣日子肯定不长久,可惜咱们家没女儿,说是让我在娘家过继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回头再想办法让段惊鸿给做主纳到王府做妾呢。” “让段惊鸿做主?”段惊珏听完嗤之以鼻,“老太太可真能想!” “当时我还站沾沾自喜觉得这主意不错,现在被你这么一说,也觉得老太太这想法太天真不靠谱。”陈氏想了想,转头问儿子,“那你说咱们要怎么办?” “娘。”段惊珏靠近陈氏,压低声音道,“咱们可以这样……” 段惊鸿还不知道陈氏母子正在商量着怎么狼狈为奸撸掉自己的王妃头衔呢,这会儿正拿着书困得不行,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 雷傲也不出声,就那么坏心眼儿的看着。 然后就听咚的一声,段惊鸿撑着桌面的手肘滑倒,一脑门儿磕在了桌子上。 “唔。” 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脑子一团浆糊的他压根儿没搞清状况,凭着本能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到床前就一头栽到了雷傲小腹上,然后就这么趴着呼呼大睡了,偏偏这嘴贴着的地方还特么微妙。 雷傲本来还觉得段惊鸿迷糊的样子挺可爱,这会儿却是被这一撞弄的浑身一僵,心里猛地窜起一股邪火,燥得他脸皮紧绷咬牙切齿。 雷傲痛并快乐着的心猿意马半天,这才压下心火坐起来,把段惊鸿给抱上了床,被子一裹给搂进了怀里,心里无比后悔答应那个狗屁的约法三章! 本来就憋得睡不着,偏偏某人还不自觉,愣是挣扎着踹被子,把被子蹬巴蹬巴踹开后,翻身就整个彻底滚进了雷傲怀里,抬起的腿随意一搭,敲在他腿上,膝盖还惯性的往上蹭一蹭。 雷傲脑门儿冒汗,忽然想骂娘,简直整个都不好了!泄愤的捏了段惊鸿鼻子一下,干脆翻身坐了起来。 “真是个妖精!”雷傲咬牙切齿,“看来今晚不能在这睡了,算了,还是回客栈去吧。”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拉来被子重新给段惊鸿盖上,不甘的屈指弹了段惊鸿脑门儿一记,这才转身离开了。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又吱嘎一声合上,黑暗中,段惊鸿睁开眼睛,黑亮的眼眸映着月华微光耀耀生辉,嘴角微翘,笑得狡猾又得意。 “哼,让你赖着不走!”翻了个身,段惊鸿团吧团吧缩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又把脑袋给探了出来,笑得颇有些傲娇,嘀咕道,“言而有信,还算是个君子。” 打了个哈欠,段惊鸿翻了个身,脸朝里,这才放心的沉入了梦乡。 门外,雷傲摇了摇头,无声轻笑的咧了咧嘴,这才纵身一跃踩着轻功翻墙离开。 第45章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叩叩叩—— 敲门声响了三声,房门就被推开了,凉生进门关门,然后小碎步跑到床前,伸手推着睡得正香的主子。 “大少爷,大少爷醒醒,快醒醒!” 段惊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居然还没天亮。 “什么时辰了?”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段惊鸿睡眼惺忪的问道。 “大少爷,正五更天……” 凉生话没说完,段惊鸿就咚一下倒了回去,“才五更天你叫我起来干嘛?”昨晚睡得迟,他这会儿正困呢! “大少爷!”凉生忙拽着段惊鸿的胳膊把人给拉了起来,“王爷来辞行,老太太让您赶紧过去呢!” 段惊鸿脑子一团浆糊,傻坐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王爷是谁,顿时烦躁的翻白眼,“辞行就辞行呗,我过去干嘛?不去!” 说着就又要倒,被凉生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 “哎哟我的大少爷!”凉生伺候段惊鸿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大少爷这么赖床的,顿时哭笑不得,“您别磨蹭了,还有蔡公公也在呢!” 段惊鸿被拽来拽去,再大的瞌睡也给拽醒了,烦躁的忽撸了把脸,这才掀被下床,任由凉生伺候更衣漱洗。 洗漱好,主仆俩就急急忙忙朝前院走去。 五更天天色黑蒙蒙一片,两人也没有掌灯,所幸天边圆月还若隐若现的挂着,倒是不至于看不清脚下的道路。 很快就到了前院,一眼就看到两列士兵标枪似的站着,而前厅此时正烛火通明。 “你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这种场合自己晚到还带个下人进去不妥,段惊鸿便对凉生道。 “是,大少爷。”凉生弯了弯腰,把人给送到了门口,就缩去了一边。 段惊鸿朝他点点头,这才走进门去。 “怎么这时候才来?”看着段惊鸿慢吞吞的进门,老太太眉头不快的皱了起来,随即想起场合不对,忙缓和了脸色,“早上天气凉着呢,就穿这么点,也不知道多穿些,云柔,把我那件狐裘披风给大少爷披上。” “是,老太太。”老太太身边的大嬷嬷听了这话,忙将老太太进门就脱了搭在一边的披风给拿起来,亲自过去给段惊鸿披上。 段惊鸿也不虚以委蛇的客气,拢了拢披风,直接就接受了,“谢祖母。” 将段惊鸿的反应看在眼里,老太太和段正眼里都露出了不满,张氏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把玩着手帕,而陈氏母子却是快速的交换了个眼色,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个讯息:果然如此! 段惊鸿却不管段家人是什么心思,走到雷傲和蔡公公面前,对着雷傲粲然一笑,拱手揖礼,“见过王爷,蔡公公。” 雷傲被那一笑给电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行动大于大脑,伸手就托住段惊鸿的手肘把人扶了起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忽然有种想要把人搂进怀中好好疼爱的悸动。 “鸿儿不必多礼。”雷傲就那么看着段惊鸿,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昨晚这人故意使坏的样子,喉头滚了滚,半晌才干瘪瘪的憋出句话来,却是握着人的手肘不松手。 段惊鸿一开始还恶劣心起,这会儿却是被某人盯得不自在了,巧劲挣开对方的手,后退一步,转眼就看到了站在雷傲和蔡公公身后装布景的庄显。 庄显也正看着段惊鸿呢,见他看向自己,就挤了挤眼,算是打过招呼了。 段惊鸿知道雷傲特地到段家找自己辞行,肯定是有话要说,不过他这会儿其实有挺多话想对庄显说的,可惜这样的场合,却只能憋着。庄显可是皇上要请的大贤能,要是和即将过门的雷王妃有牵扯,那可就遭忌讳了,对雷傲或者庄显都不利。 庄显将他的心思看在眼里,对他赞赏又安抚的笑了笑。 段惊鸿无声叹气,这才看向雷傲,“听说王爷是来辞行的?” “嗯。”雷傲点点头,眼睛却瞬也不离段惊鸿的脸,“这么早过来叨扰,其实就是想来给你道声别,婚期我这回去就定,大概三五日会把日子送过来。” “好。”除了点头,段惊鸿真不知道说什么。 “那个,你在家好好保重,等着我来娶你。”这么两次和段家这些人接触,雷傲对段惊鸿在段家的处境算是有了更深层的了解,这一走,反而有点放心不下了。 “好。”段惊鸿面上乖巧,心里其实在咆哮。特么怎么就那么多废话呢?人也见了别也道了,别废话赶紧走啊!还得回去睡回笼觉呢! “那我就先走了。”雷傲抬手帮段惊鸿理了理肩上披散的一缕头发,龇牙笑道,“保重。” “王爷走好。”段惊鸿假装看不懂这人的故意调戏,恭恭敬敬的拱手送客。特么撩完赶紧滚,就等这一句呢! 段惊鸿这迫不及待的样,看的雷傲又是心塞又是好笑,也不跟他计较,转头对段家老太太点点头,转身就走。 就算如此,段家人也不敢怠慢,由老太太带头,纷纷起身相送,比起雷傲刻意摆出的高傲冷淡,简直热情的不行,愣是将一行人恭恭敬敬送出了段家大门。 也正因如此,段惊鸿不得不跟着送。 眼看着雷傲等人上马离开,段惊鸿目送着庄显的背影,遗憾的叹了口气。这么一路愣是没找到机会,都没来得及跟庄显好好话别一番,先不说别的,这么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是真的挺佩服庄显这个便宜大哥的。 段惊鸿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突然就听陈氏尖着嗓子喝问,“鸿哥儿你刚才是怎么回事?王爷特地来辞行,你那是什么敷衍的态度?还眼巴巴的盯着别的男人?” “陈姨娘莫不是忘了规矩?还是说,做正妻的美梦还没醒呢?什么时候我一个嫡少爷,轮得到你个妾吆五喝六了?”段惊鸿回过神来,当即就冷了脸。 “你……”陈氏被噎的脸色铁青,半天才道,“是不合规矩,姨娘心直口快,但也是好心提醒你,倒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陈氏说的没错。”陈氏都能看得明白的,老太太又没瞎,当然看得清楚,本来就因为披风的事段惊鸿毫不推辞的接下不快,这会儿就更不满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有婚约的人了,你这婚事特殊,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那么大咧咧的当着王爷的面看别的男人……” “祖母,孙儿就算是下嫁,那也是男儿,你该不会还要以女子七出女戒什么的来规定我吧?”段惊鸿打断老太太的话,笑意不达眼底,“就算我是要嫁给雷王,但祖母别搞混了,我是你的孙子不是孙女。” “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态度?”段惊鸿这般顶撞,段正当即就黑了脸,撸着袖子就要揍人。 “那在爹眼里,谁才不混账?二弟么?”段惊鸿瞥一眼拢着衣袖缩手缩脚的段惊珏,“既然如此,那你干脆让二弟代嫁如何,反正伺候男人,他远比我有经验,不是么?” 这话一出,除了张氏,所有人都脸色大变。老太太捂着胸口一副随时会气得昏厥过去的样子,段正摇摇晃晃的怒指段惊鸿,而陈氏母子却是蓦地抬头瞪眼看向段惊鸿,尤其是段惊珏,眼神阴毒的就像一把亟于饮血的利刃。 段惊鸿见差不多了,便暂时收起了针对老太太段正的刺,冷冷的看向陈氏,“陈氏,你什么心思我段惊鸿心里门儿清,你不就是嫉妒我比你儿子出息,有幸嫁去雷王府吗?你要真那么不甘心,就让给你儿子好了,反正我是无所谓,不过,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二弟的意思?听说被男人开了荤,就会不由自主的渴望男人,再也不能像个正常男人般活着娶妻生子,莫非是真的?” “你你你……满口胡说八道,你敢诋毁我儿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段惊珏被男人轮X,不止是他自己一身不可磨灭的污点噩梦,也是陈氏的痛,被段惊鸿这么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撕扯旧疤戳着,当即就失去了理智,大喊着就要扑过去打段惊鸿。 “好啊。”段惊鸿轻松避开陈氏甩过来的九阴白骨爪,挑衅扬眉,“撕烂我的嘴可以,但前提是你儿子得有本事拿下雷王顶替我嫁过去,不然就算我顾念亲情不予计较,雷王也绝不会轻饶于你。” “姨娘!”除了私下里,按规矩,段惊珏都是叫陈氏姨娘的,他一把拉住发狂的陈氏,赤红着眼咬牙切齿的瞪着段惊鸿,说话却不得不服软,“大哥,姨娘她就是这么个脾性,说话不过大脑,惹恼你的地方,还请你莫要与她计较。” 段惊珏都这么说了,段惊鸿自然不会紧咬不放,不是做戏,而是压根儿没必要。不过饶是不再跟陈氏计较,他也没有好脸色。 倒是老太太和段正,听了段惊鸿这一番话才想起来,眼前的段惊鸿早就不是以前的段惊鸿,他是即将过门的雷王府,是段家重振兴旺的希望,竟是差点被陈氏挑拨的失了分寸。这事儿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段惊鸿并非自愿,为了能顺利攀上雷王府,他们必须把人哄着供着,当然,也不是真的就那么没头脑的指望着段惊鸿嫁过去后帮衬,而是一旦和雷王府结亲,就算段惊鸿什么也不做,段家就少不了好处,也自然会水涨船高被人高看,某些关系运作起来就要方便多了。 所以说,老太太和段正才不是段惊珏以为的糊涂,他们心里的杆秤,远比段惊珏要精准。姜还是老的辣,段惊珏头脑有心机有,可惜比起那两只老成精的狐狸,还是嫩了点。 老太太这会儿已经彻底缓和了脸色,又是慈眉善目的老人,“鸿哥儿说的对,你是男子怎可以女子规矩定论,是祖母想岔了,都别站在门口闹腾,天色还早着,都回去睡吧。”说完便让云嬷嬷搀扶着自己往回走去。 段正也哼了一声,端着严父的架子瞪了段惊鸿一眼,也没有说什么,招呼上张氏回去了。 一时间,门口就剩下段惊鸿和陈氏母子。 段惊鸿原本以为老太太他们走了,这母子俩该本性暴露了,没想到对方愣是给忍了下来,虽然看着他的眼神都狠戾的仿似要吃人,却愣是挤出扭曲的笑容来。 “方才是姨娘说话不当,鸿哥儿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不过我真没故意针对你的意思,就是……”陈氏扭着帕子深吸口气,说不下去了,半天才硬憋出一句,“总之,这事儿你别放在心上,是姨娘不对,姨娘向你道歉。” 段惊鸿勾着嘴角淡笑不语,笑意却充满了讥讽。 段惊珏拳头攥的咔吧响,“大哥,早上风凉,你早些回去吧,我们先走了。” 段惊鸿没有吭声,一直目送着那母子俩走远,这才冷笑一声。 凉生适时跑到主子面前,“大少爷,咱们也回去吧?” “嗯。”段惊鸿点点头,虽然折腾这么会儿早就没睡意了,不过也没有兴趣在大门口吹凉风。 不过两人正要离开,一个十二三岁的乞儿就喊叫着冲上台阶闯进门来。 “等等等等……” 段惊鸿狐疑转移,那乞儿一个刹脚不急,直接撞到了段惊鸿身上,结果段惊鸿被凉生扶着没摔,他自己却摔了个四仰八叉。 “喂,你个臭叫花子,大清早冒失闯门,你这是乞讨呢还是明抢呢!”看到主子被撞,凉生顿时怒了。 乞儿一骨碌翻身起来,气喘吁吁的将一个信封递给段惊鸿,“我,我不是来乞讨的,这,这个给你!” 段惊鸿看了乞儿一眼,伸手把信封接了过来,捏了捏,捏到一硬物,当即便将信封拆开把东西给倒了出来。 是支箭头。 段惊鸿翻来覆去没看出什么特别来,又拿着信封看了看,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封信,忙拿出来展开看了。 【此乃信物,好好收着,后会有期——庄显。】 段惊鸿看看箭头又看看信,笑了。 “大少爷……” “赏。”段惊鸿说完,不等凉生,便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折起信塞回信封,倒是那支箭头捏着把玩儿了一路。 既然能被庄显当做信物的箭头,自然不可能真的只是普通箭头,他打算回去对着亮仔细看看。 回到房里,段惊鸿便自己掌了灯,拿着箭头对着烛光翻来覆去的一阵打量。但结果却颇失望,这真的就是一支普通箭头。 撇了撇嘴,段惊鸿无趣的把箭头随意往桌上一插,拔起来正要收进怀里,就一下瞪大了眼。只见刚被箭头所插的地方,霍然是一个火焰形状的凿痕,那是逍遥谷的标志。 “原来玄机在这里。”段惊鸿心情大好的笑了。 第46章 袁管事 雷傲回京后第五天,婚期就被雷王府管事快马加鞭送了来。与管事一起到了,还有那丝毫不逊色于提亲赐婚那天的厚礼,足足十八台红箱,金银珠宝玉帛绫罗简直闪瞎人眼。 “雷王府外院管事袁守义见过王妃。”袁守义吆喝着随从将一抬抬红箱抬进段家大门,四下张望一番,径自走到段惊鸿面前跪地就是一拜,别问他是怎么把人认出来的,身为管事,如果没有慧眼如炬这点本事,还怎么在雷王府混,“这是礼单,请王妃过目。”说着,双手托着礼单举过头顶。 段惊鸿嘴角抽抽,被那一口一声王妃给雷的,暗自磨了磨牙,这才脸色平静的接过礼单看了起来,一条条一字字看的仔细又专注,愣是忘了(才怪)还跪在地上等着自己叫起的袁守义。 袁守义跪了一会儿没被叫起,心里不禁疑惑,不过面前站的可是王妃,就算疑惑,他也只能老实的跪着。其实吧,一开始知道王爷要娶个男妻,王府下人都没把这个男妻当回事,认为王爷那是时局所迫,等缓过这阵儿,肯定就是被休掉的命运,一个男人,又不能延续香火,难道还真能坐稳这王府主母?可这想法是之前,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只是利用价值,那根本用不着再送这十八台红箱,就之前提亲那些就足够了,可见王爷还是很重视这男妻的。 袁守义不愧是尽职好仆人,跪的膝盖酸疼还忍不住暗自揣度主子心思。不过揣度完了就反应过来了,这王妃咋就不叫起呢,是真被礼单惊傻了,还是故意给自己下马威呢? 可怜袁守义绞尽脑汁回想自己进段家大门的过程,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哪里不妥惹了这位不痛快。 袁守义这一跪就是小半个时辰,饶是他铁打的膝盖,这会儿也扛不住了,额头上密密涔涔的冒出冷汗,不止膝盖疼的打颤,整个身板儿都有些颤栗。 小半个时辰啊,不说跪着的袁守义,就是一边原本热情含笑的段家人,都给站成了麻木脸。 除了张氏似笑非笑饶有兴趣的样子,老太太和段正都恨铁不成钢,觉得段惊鸿还没过门就拿架子莫名其妙给人家王府管事下马威,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倒是陈氏母子除了觉得站的难受意外,对于段惊鸿此举出格行为,很是幸灾乐祸。 但不管段家人如何心思各异,因为之前的敲打,倒是没谁那么没眼色的冒头拆段惊鸿的台。 “哎,你怎么还跪着?”段惊鸿仿似这时才发现袁守义似的,低下头一脸惊讶的看着他,愣了一下装出恍然道,“袁管事是吧?快别跪着了,起来吧,瞧我这看的太仔细,都浑然忘我了,害得袁管事跪了这么久,袁管事不会介意吧?” “小人不敢。”袁守义抬手抹汗。 “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啊?”说着,段惊鸿伸手就去拉袁守义,然而刚一扯,袁守义就嗷的一嗓子没憋住叫出了声。 “啊!”袁守义整个往前一扑,要不是段惊鸿及时把人扶住,他就脸着地趴下了,“别别别……小人,小人腿麻了!” 众人:“……” 还是跟着袁守义一起来的几个随从反应快,出来两个人上前把他给架着胳膊扶了起来。 段惊鸿挑了挑眉,心里那口憋闷气可算是出了,转头吩咐凉生,“凉生,去搬张凳子来,让袁管事坐下休息会儿。” “是。”凉生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开了,没一会儿便搬了张椅子回来,放到袁管事身后,“袁管事,你请坐。” 袁管事被随从扶着坐下了,心里却不免犯嘀咕,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这人不是在给自己下马威,而是真的被礼单惊呆疏忽了? “大家这一趟走了不少路想必也乏了,不如先暂歇寒舍,休整休整再回去?”段惊鸿说完,就看向老太太,“祖母以为如何?” “鸿哥儿说的对,袁管事与诸位此行辛苦,我段家理应好生款待才是。”老太太顺着段惊鸿的话就道,这会儿巴结王府要紧,也不在乎段惊鸿刚刚越过自己和儿子直接留客的行为了。 “对对对!”段正也热情附和,随即转头对张氏道,“你张罗一下,务必好酒好菜,切不可怠慢了。” “是,老爷你放心,妾身这就亲自去盯着厨房去。”张氏说完福了福身,便带着于妈妈和两名小丫鬟走了。 袁守义本来是打算送完礼单和婚期就走的,看着段家人这般热情,一时倒是盛情难却了,只好道,“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小人还得回去给王爷复命,所以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动身,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袁管事真是太客气了!”这话却是陈氏说的,袁管事能留下,最高兴的就属陈氏母子了,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段惊鸿将陈氏反常的殷切看在眼里,又看了看一边沉默不语的段惊珏,眸光微敛。 “大少爷,陈姨娘这么积极,不会是又在起什么坏心思吧?”不说段惊鸿,就连凉生都看出来了,蹭到主子身边贴着耳朵小声提醒。 段惊鸿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 凉生见到主子这般反应,就知道他是心里有数,便放下心来。 袁守义和他的随从虽说只是雷王府的下人,可在段家享受的待遇却完全是贵宾级的,不止有丰盛的家宴,还将袁守义给拉上了主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款待那家位高权重的官员呢。 可这样的热情,却让袁守义有些无福消受,若这段家只是一般人家便罢了,可这是他妈王妃的娘家啊,他一个管事被奉为上宾,这不是打主子的脸嘛! 袁守义心里叫苦不迭,频频向段惊鸿投去求救的眼神,却见人家乖乖巧巧吃饭,压根儿都不往自己这边看一眼的,那平静的外表下,也不知道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但不管真假,这事儿要是让王爷知道,准没自己好果子吃。 想到这,袁守义已经开始后悔留下来了。早知道会这么骑虎难下,就该送完东西走人的! 而段惊鸿真的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吗?当然不,哪怕低着头他都能感受到袁守义那边投来的灼热视线,只是故意不搭理罢了,倒不是要故意恶整袁守义,而是看着段惊珏这般殷切的劝酒,心里琢磨着对方这背后的意图罢了。 “那个二少爷,小人是真的不能再喝了。”求救无门,袁守义只好自救,抬手挡住了段惊珏欲要再次倒酒的手。 “袁管事,这杯酒你怎么都得喝,我大哥往后到了雷王府,人生地不熟,还得指望着你照拂呢。”段惊珏就是铁了心要把人灌醉。 “使不得使不得!”袁守义忙去看段惊鸿,“小人一个粗使下人……” “二弟。”见段惊珏终于绕到自己身上,段惊鸿这才放下筷子看了过去,“袁管事明早还得赶路,你要是把人灌醉耽误了,可就不好了,盛情是好,但若是过了,那就损人不利己了。” “大哥教训的是。”段惊珏暗暗咬牙,面上却端着笑,“是我太为大哥高兴,有点忘乎所以了,袁管事,你随意。” “这就对了。”段惊鸿继续不冷不淡的道,“咱们留客,那是因为袁管事路上辛苦,好意留宿让人歇息,热情固然是待客之道,可若是太过,就是让袁管事难做了。”这话虽然是对段惊珏说的,却也是对老太太和段正,这两人也不知道是真拎不清还是装糊涂。 段惊鸿这么一说,老太太和段正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巴结过头了。的确是想拉拢袁管事好顺利巴结上雷王府,可对方身份摆在那,都应该拿捏好分寸,尤其,还是让个下人和将来的王妃同桌而食。 但其实,他们一开始并没有这么想,之所以造成眼下这局面,似乎是在陈氏母子的推动下? 想到这一层,老太太和段正看陈氏母子的眼神当即就变了。 不过这样一来,饭桌上倒是终于消停了下来。 袁守义暗暗松了口气,不过经过这么一遭他是看出来了,当着王妃搞算计,这段家人除了他们准王妃,都是脑子废的。不过,这么看来,王妃在这个家地位不怎么地呢。 段惊鸿当然知道袁守义心里会怎么想,也不在乎他会怎么想,反正他要的,只是让人知道他和段家关系不好而已。有了这样的基础,将来段家想利用自己的名义暗地里做点什么,就不会那么顺利了,当然,明面上就更不要想。 一顿饭下来,段惊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而陈氏母子那边,阴谋才刚刚开始。 而另一边,袁守义也被小厮领着去客厢休息。虽然后来被段惊鸿解围,但他之前也被灌了不少,人虽然还没彻底糊涂,可也醉的差不多了,脚步虚浮翻他一路上都走的摇摇晃晃。 “袁管事你还好吧?要不要小的扶着你?”带路的小厮不放心的问道。 “不用。”袁守义摆摆手。 小厮也不坚持,把人领到了客厢,“袁管事,客厢到了,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小的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见袁守义点头,小厮便转身离开了。 袁守义自己关上房门,摇摇晃晃的走到桌前提起茶壶灌了几大口水,也不瞎折腾,直接倒床就睡了。而熟睡的他没有发现,一只竹管戳破窗纸,一股烟雾正缓缓的从竹管飘了出来。 “进去看看。”黑暗中,一个矮胖的中年妇人收起竹管,冲身边的两名小厮抬抬下巴下指示,不是别人,正是陈氏身边伺候的崔荣。 第47章 以牙还牙 两名小厮已经得令摸到门前,正准备推门进去,崔荣将竹管收进袖笼,脚踩无声的跟在两人后头。 而就在这时,两根棍子啪啪分别敲在其中一名小厮和崔荣后颈上,两人一声闷哼软倒在地。这动静不小,惊得推门小厮迅速转头,但也就是这样了,都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就见手起棍落,喊都没喊出来就倒了。 “快,把人弄走。”说话的黑衣人声脆稚气,正是凉生,说完便率先把棍子扔给身后那人,拉起其中一名昏厥小厮的胳膊往肩上一拽就把人给费劲的背了起来,快步离开。 剩下的黑衣人拿着棍子转了两圈,啪啪又在崔荣和那小厮的身上补了一棒子,然后棍子往院子假山后的杂草从里一扔,摩拳擦掌的一手拽只脚,就那么彪悍的吭哧拖着走。 凉生很快就折返回来,看到黑衣人的彪悍劲儿给惊得愣了下。 “别傻站着啊,赶紧的,没看我拉不动啊?”一开腔就是气喘如牛,可那如黄莺动人的声音却独属女子,正是老太太的门房丫鬟灵溪。 凉生抬手抹了把脑门儿,忙过去分担着把小厮给背了起来,闷头快走。 少了分量,灵溪就轻松多了,也把崔荣给背起来就跑,那脚步可比凉生轻快多了。 到了柴房,两人噗通噗通把‘包袱’给扔了,然后拿出绳子将三人五花大绑的捆在一起,这才齐活儿的拍拍手。 “灵溪姐姐好厉害啊,这力气比男子也不遑多让了。”凉生由衷的赞叹。 “咱们做下人,谁不是什么都缺就不缺个把力气的,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被大少爷娇养的弱不禁风的。”灵溪拉下蒙面黑巾,撇嘴吐槽。 “是是是,灵溪姐姐说的是。”凉生也不生气,拉下面巾,笑眯眯的一边附和一边在怀里掏啊掏。 灵溪看了看被凉生第一个背来的那人,“你之前居然就这么把人扔这跑了,就不怕晕的不彻底醒来坏事?” “哪儿能啊?”凉生笑得奸猾,晃了晃掏出来的瓶子,“我给他灌过蒙汗药的,保准睡到明天才醒,不过这两人也不能落下。”说着就走到捆绑的三人面前,蹲下身,捏开崔荣的嘴巴将瓶里的药灌了点进去,然后就捏开另一个,依葫芦画瓢。 灵溪叉着腰在一边看着,挑了挑眉。 “好了。”将瓶子收进怀里,凉生拍拍手站起身来,“走了,回去给大少爷复命去。” “这陈氏母子让人分别给大少爷和袁管事放迷眼,明摆着图谋不轨啊,咱们就这么着了?那也太便宜他们了吧?”灵溪看了眼被捆绑的三人问道。 “当然不能便宜了他们。”凉生皱皱鼻子,一甩头道,“走,先去给大少爷复命,等候下一步指示。”说完,便率先出了柴房。 灵溪走在后面,出门后给柴房落了锁,这才跟上凉生的脚步。 两人很快回到小院,刚推开主子房门,就被迷眼给呛了,忙捂住口鼻,正担心着要进去看呢,凉生后领子就被拉住了,转头就见段惊鸿站在门外。 “大少爷您没事吧?”竟管人就站在那,但凉生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句。 “没事。”段惊鸿摇摇头,侧身冷睇了角落一眼,“有事的是他。” 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大少爷,奴才听您的吩咐和灵溪姐姐守在客厢外头,巧的是崔嬷嬷也是带人给袁管事房里放迷烟,还企图把人带走,还好我们手上有准备,把人给敲晕绑柴房里了,不过,他们这么做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凉生处理起那几人来虽然干脆利落,但他对于陈氏母子的动机其实挺懵逼的,回来发现大少爷房里也被人放了迷烟,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但那感觉比迷烟还缥缈,所以还是懵逼,但有一点很肯定,这些人两头折腾的目的,肯定是要对大少爷不利,至于怎么个不利法,原谅他智商不够,暂时想不透。 段惊鸿听完敛眉想了想,冷嗤,“给我和袁管事放迷烟,如果我想的没错,陈氏母子的目的,是要把袁管事弄我房里,婚前偷人,偷得还是个男人,一个下人管事,呵……” 听完段惊鸿的分析,凉生和灵溪双双恍然,但都忍不住愤怒了。凉生是因为和主子一条心,怒主子怒而怒,灵溪则是在决定当段惊鸿陪嫁丫鬟开始,就把自己当成了大少爷房里的人,自然也是要和主子一条心的,这种事情,当然也要为主子愤怒。 灵溪站队得干脆利落,却还不知道,凉生压根儿把她之前的拜托忘到了脑后,还没给段惊鸿提她想当陪嫁丫鬟的事呢。 “对了,灵溪姐姐怎么会一起?”段惊鸿这才发现灵溪的存在,疑惑的看向凉生。 凉生看看主子又看看灵溪,脑子叮的一声,想起了之前灵溪拜托的事情,而自己似乎好像忘了给大少爷说…… 想到灵溪的彪悍,凉生眼珠子滴溜,为大局着想,果断敷衍带过,“先别管这个了,大少爷,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就这么简单的把人打晕绑了了事?” “当然是要以牙还牙。”月色下,段惊鸿嘴角缓缓勾起,犹如那暗黑鬼魅般,魅惑又危险。 凉生和灵溪都是第一次见到段惊鸿这样,冷不丁给吓得抖了抖。 “这是我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迷烟,还剩下一点。”段惊鸿抬手,两人这才看到他手里居然捏着根竹管,他把竹管递给凉生,“你们再去看看崔嬷嬷身上有没有剩下的,要是有,你和灵溪姐姐分头行事,分别到陈氏和段惊珏的房间如法炮制就是,如果没有,那灵溪姐姐就拿着蒙汗药,假借送汤之名,给陈氏下药。”灵溪是老太太房里的人,自然不会引起陈氏戒心,等到明天,就算她明白是着了灵溪的道,那也是有嘴说不清了。 两人不再多问,拿了东西变领命办事去了。 而等两人走后,黑暗中老叫花走了出来。 “小崽子人小鬼大,好心计啊。”老叫花人还没走到段惊鸿面前,就率先开启嘲讽技能。 “比不得你左右逢源,只是做个乞丐,可真是浪费了人才。”段惊鸿当即反讽回去,“所以,彼此彼此。” 段惊鸿嘴上不客气,但心里还是挺感激老叫花的,要不是他好心提点,自己没个准备,没准儿还真就会着了陈氏母子的道。竟管老叫花这次算是同时做了他和段惊珏两人的生意,他心里还是感激,没有老叫花的圆滑,等待自己的就是又一次惨剧收场。 “啧,小崽子够没良心的。”老叫花走到段惊鸿身边,一巴掌糊他后背,“不就是我家小叫花帮段二少买了迷烟么?赏银虽然是进我兜,可又不是我做的,我这提前给你通风报信,还送蒙汗药的,这也叫左右逢源?放心吧,老叫花我还是偏向你的,咱俩那可是‘偷鸡’的交情。” 段惊鸿嘴角抽搐,‘偷鸡’?这是在暗讽他呢还是暗讽他呢?不就是偶尔顺走老叫花一只鸡吗?可真够记仇小气的,况且每次还都分了老叫花一半! “行了,不扯那些乱七八糟的。”段惊鸿道,“热闹不是白看的,既然来了,那就再帮我做件事吧。”说着,伸手一只地上昏厥的那人,“这里一个,柴房三个,男的通通弄陈氏房里,女的弄段惊珏房里去。” 饶是老叫花见多识广,这会儿也嘴角抽了,“女的?如果我刚没听错,你家跟班说的是个嬷嬷吗?你弄个老女人给你兄弟,够阴损啊?” “好歹是个女的,比起送男人,我这也算是手下留情了。”段惊鸿轻轻的笑了。 老叫花默了,懒得再和段惊鸿说,转身几步过去扛起地上那人,几个起跳,就运起轻功消失在了夜色里。说起来他认识小崽子的时间不短,可以前也就是觉得这崽子挺贼的,每次都瞅准了自己挖的陷阱偷鸡偷兔子,除了烧烤的手艺不错,其它倒是没什么感觉,自从上次合作了两桩买卖后,才发现这小子看着纯良,其实焉儿坏,不过对胃口,他喜欢! 望着老叫花消失的方向,段惊鸿知道今晚的反击计划成功了,也不在门口站着,回了房里憋着气把窗户都打开了通风,便回床上睡了,折腾这么半宿,可真是又累又困。 一夜无梦,第二天,段惊鸿几乎是被凉生那小子给摇晃醒的。 “大少爷!大少爷!快醒醒,起来看热闹去!”平生第一次‘做大事’,凉生很激动,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着,就等着今早了呢,这不,那边刚传来动静,他就赶忙跑来喊大少爷起床了。 段惊鸿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拢了拢睡乱的头发问道,“闹起来了?” “对,闹起来了!”凉生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头,“老太太都给惊动了,刚搞明白就给气晕了过去,老爷这会儿正在发飙呢,把陈姨娘和二少爷都给打了,那几个人更是被下令乱棍打死。” “这么热闹,那是该过去看看。”段惊鸿嘴角勾起清浅的弧度,人也彻底清醒过来,当即掀被下床,“凉生,伺候更衣漱洗。” “是,大少爷。”凉生忙拿过段惊鸿挂在一边的衣服伺候他穿戴起来。 “对了,灵溪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想到找她帮忙的?”洗漱的时候,想起这事儿,段惊鸿忽然停下动作,转头问凉生。 “哦,这事儿大少爷不提奴才都又给忘了。”凉生道,“灵溪姐姐之前就拜托过奴才,让我给大少爷说说,带她一起去王府伺候的事。” “哦?”段惊鸿闻言挑眉。 凉生道,“灵溪姐姐她没有歪心思,就是单纯的想要换个主子伺候。” 段惊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凉生也吃不准主子是怎么个想法,便没有多嘴。 第48章 陈氏的下场 “我打死你们这对不知廉耻的母子!” 还没进院门,段正咬牙切齿的发狠喝骂就传了出来,还伴随着啪啪的鞭子抽打声。 “老爷!我们没有!我们是被人陷害的啊老爷!啊!别打了,别打了呜呜……老爷,饶命啊老爷!” “姨娘!爹,您这样会把姨娘打死的!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您别打了!要打就打孩儿吧!” “滚!老子没有你这种道德沦丧丢人现眼的畜生儿子!” 啪啪的鞭子抽打声一声紧接着一声,比喝骂哭嚎还要壮观。 段惊鸿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这才带着凉生走了进去。 “是你!”陈氏挣扎躲避间,一抬头突然出现的段惊鸿,当即红了眼,犹如疯了般,挣扎扑腾着就要过去和他拼命,嘴里也撕心裂肺的喊着,“是你!一定是你!是你算计我们母子,都是你这扫把星害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段惊珏看向段惊鸿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刻骨仇恨,却没有像陈氏那样撕心裂肺的发疯,而是爬过去抱住了段正的腿。 “爹,孩儿知道您生气,可您仔细想想,事情怎么就那么巧,我和母亲同时……这其中一看就有阴谋啊!”段惊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除去那三个知根知底的家生子不说,崔嬷嬷来到段家将近二十年,她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您还能不了解吗?她怎么可能和儿子发生那样的事情,这明摆着就是有心人的安排啊爹!” 段正一脚把段惊珏踹到一边,不过挥打鞭子的动作却是停了下来。这事儿的确透着蹊跷,他也就是一开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会儿听了陈氏母子的苦涩,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怀疑的目光凌厉的直视段惊鸿。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段惊鸿却目露疑惑,看看段正又看看凄凄惨惨的陈氏母子和他们的‘姘头’,然后望向张氏,“母亲,他们这是……” 张氏配合的嗤了一声,“自己做下的无耻下作事,还诬赖别人,说什么陷害,我看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段惊鸿还是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 “段惊鸿你少在那装!”段惊珏怒喝道,“你敢说不是你让人陷害我们母子的?” “我陷害你们什么了?”段惊鸿走到段惊珏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凉生适时的上前为主子‘解惑’,“大少爷,陈姨娘一大早在房里和三个小厮放浪形骸被老爷抓个正着,二少爷和崔嬷嬷苟且,也倒霉的被当值的丫鬟给撞见……” 凉生话没说完,就自觉的退后两步。 段惊鸿震惊的瞪大眼,随即眨眨眼点点头,“这也……太巧合了,不知检点就算了,还一起被撞到。”随即看看段惊珏和陈氏,皱眉,“这事儿的确蹊跷,但你们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是我害你们?” “不是你还会是谁?!”陈氏嘶吼道,“张氏昨晚一直跟老爷呆在一起,只有你!这家里除了张氏,还有谁看我们母子不顺眼,犹如眼中钉肉中刺?!段惊鸿啊段惊鸿,你可真是狼心狗肺,居然想出这么下作的损招陷害我们母子!你以为毁了珏儿你就能继承段家?呸!你个外嫁的一辈子就是被男人睡的命,不能生儿育女连女人都不如!”反正到了这个地步,陈氏也不再顾忌什么,俨然是破罐子破摔了。 只是这番话骂出来,众人皆是变了脸色。不管他们私底下怎么想,但段惊鸿都是要做王妃的人,心里嘀咕就算了,这么不管不顾骂出来,这陈氏是不要命了! 而袁管事却瞬间沉脸皱起了眉头,他一个外人被拖着行程目睹这么一出闹剧,本来是挺尴尬的,这会儿却黑了脸。 反观段惊鸿这个当事人,脸上的笑容却绽放的比罂粟还灿烂,只是那晃得人目眩神迷的笑容背后,却藏着致命的剧毒。 不说陈氏母子,就是段正和张氏都狠狠的被震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瞬,段惊鸿就收敛了自己的气势,面无表情的看着陈氏,“正是因为一眼就能看穿的巧合,更能体现别有用心,欲盖弥彰,栽赃嫁祸,既享受了风流快活又能撇清罪责,陈姨娘,你和二弟还真是好心计,可惜用错了地方,若是用对了地方,我段家不难在二弟的手上飞黄腾达,可惜,如此心计,却是用在掩盖你们母子的放浪形骸,狼狈为奸,二弟和崔嬷嬷倒也可以用你年少不更事解释,可是陈姨娘,你群战三小厮,是有多欲求不满呢?” “你你你……满口胡说八道!我们没有!没有!”陈氏差点被段惊鸿的咄咄逼人堵得哑口无言,扭头悲愤欲绝的看向脸色铁青的段正,“老爷,他就是故意泼脏水,你不能信了他的谗言啊!不信你可以问问崔嬷嬷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对,他们一定清楚!老爷,妾身和珏儿冤枉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陈氏的话落在崔嬷嬷等人身上,而他们此时在干嘛呢?惨是真惨,浑身是伤衣衫不整,可他们根本说不出话来,这是老叫花额外的馈赠,他们被点了哑穴,不到时辰,是不可能开得了口的,听到陈氏的话,他们除了涕泗横流的摇头外,什么都干不了。 段正不傻,段惊鸿的辩论听着很有道理,但其实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漏洞百出,如果说陈氏母子陷害段惊鸿他还能相信,可用尽心机把自己送上绝路,就为了所谓的快活,这不是在享受,这是在作死。不管今天是否真的推卸罪责,陈氏这**之命算是坐实,他段正被戴了绿帽子也是事实,段家丢人是事实,横竖都不可能放过这对母子,那他们的欲盖弥彰又有何意义,陈氏就不说了,他这小儿子向来优秀有手腕,怎么可能这么蠢! 可是知道这一切就是段惊鸿布的局又怎么样?这个人是雷王妃,就算是父亲,段正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同时心里也是震惊的,也是这时候才恍然发现,这个向来不受重视的儿子其实并不懦弱,相反,他要狠起来,那是发自骨子的狠。 “来人!”段正只是走了下神,就当即面色狠戾,“陈氏淫乱不守妇道,按规矩先关柴房,择日浸猪笼!” “不!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被陷害的啊!你不能这么对我!”一听段居然要她的命,陈氏彻底崩溃了。 段惊珏也惊骇的瞪大了眼,“爹!” “把珏哥儿给我关押祠堂,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段正一脚踹开段惊珏,“简直越来越没个样子,这段时间到祠堂跟我好好反省!”随即一直崔嬷嬷等人,“还有这些人,全都给我乱棍打死!” “不!老爷!老爷!” “爹!爹你绕了娘吧爹!” 在下人的拉扯下,陈氏母子激烈挣扎起来,一时间,母子俩的撕心裂肺和段正的冷漠绝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段惊鸿冷眼旁观,嘴角牵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当闹剧收场,段正赤红着眼睛瞪着段惊鸿,久久没有说话。 段惊鸿却仿似没事人般,对着段正拱手,“爹,事已至此,别气坏了身子。”随即对张氏道,“母亲,您扶爹回房顺顺气。” 张氏忙扶着段正的胳膊道,“是是是,你放心,你爹他不会有事的。” 段惊鸿对着张氏感激一笑,这才转身看向表情复杂的袁管事,“咦?袁管事不是一早就要赶路么?怎么还在?” “呃……”袁管事那个尴尬,忙拱手道,“小人正是来给王妃辞行的。” 那声王妃听得段惊鸿眼皮跳了跳,倒是难得的没有与人为难,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耽误袁管事了。”随即微微侧头,“凉生,送送袁管事。” “不敢不敢,不敢劳烦。”袁管事连连摆手,见段惊鸿也就是客套没有坚持,便退走几步转身离开了。 看着袁管事毫不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段惊鸿满意的点点头。 “鸿哥儿。” 好戏看完了,段惊鸿正打算离开,就被张氏给叫住了。 “母亲。”段惊鸿回身,目光尊敬的看着张氏。 “这月二十便是你与雷王的大喜日子,婚期太紧,也就个七八天忙活的,别的还好说,就是嫁衣怕是赶不及新作,回头我让裁缝去给你量量尺寸,就成衣改良如何?”张氏问道。 段惊鸿微笑,“无妨,就听母亲的。”嫁衣什么的,他是真的不在乎,反正男子的款式也不需要多精细,差不多就行了。 “那就这么办了。”张氏笑着点点头。 没什么别的事,段惊鸿就转身带着凉生离开了。 自打陈氏母子和那几个被下令乱棍打死的下人被带下去后,院子里的人就自觉的散了,这会儿段惊鸿主仆一走,偌大个院子就只剩下了段正和张氏以及负责伺候两人的下人。 “老爷,妾身扶你回房歇会儿吧?”张氏沉默的瞪了一会儿,这才看向一脸沉思的段正道。 谁知段正却突然转头看向她,声音低沉的道,“我倒是差点忘了,你是鸿哥儿牵线嫁进段家的。” “老爷想说什么?”张氏闻言一顿,表情却不变,依旧温柔端庄的看着段正。 “没什么。”段正拂来张氏搀扶的手,径自朝前走去,“只是忽然发现,鸿哥儿对你这个继母,远比对我这个亲生父亲要来的尊敬亲近。” 张氏跟在段正身侧,听到他的话目光微敛,随即却漾开笑容,装着没听到段正话里有话,“老爷可真是,还吃孩子的醋呢?” 段正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第49章 成亲 婚礼事宜一切紧锣密鼓的张罗着,偌大个段家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并没有因为少了陈氏母子受到丁点影响。 段惊鸿这段时间也很忙,见天往外跑,不过忙的却跟婚礼半点不沾边,都是他手下新开起的一些产业,这都要去雷王府了,该归置的自然要归置,尤其是酒坊。有掌柜守着倒是没什么,可谁让掌柜是问张老爷借的呢,他这要走,自然的物色个靠得住的顶替才行。 张老爷倒是大方,知道了段惊鸿的难处,大手一挥就把掌柜的卖身契给了段惊鸿,人就算是白送他了。 酒坊掌柜定下来,段惊鸿这才算是闲了下来。 可也就是这么个眨巴眼的功夫,婚期到了。 竟管是男子出嫁没有女子那么麻烦,但段惊鸿还是天不亮就被人拉了起来,又是漱洗又是打扮,还破天荒的被按着涂抹了一脸胭脂水粉,等终于换上新郎服打扮一新,也足足折腾了好几个时辰。 平日里冷清的小院这会儿倒是挤满了人,热热闹闹说说笑笑,就连老太太都被搀扶着过来了,亲自指点着张氏和丫鬟喜娘该怎么怎么弄。 段惊鸿布偶似的被人牵着摆弄来摆弄去,从最初的睡眼惺忪到现在的麻木,心里就一个念头,让这一天飞快的过去吧! 正想着,外面忽闻锁啦震天,凉生蹦蹦着就跑进了院子,“来了来了,迎亲队伍来了!” 慌乱中,不知是谁多嘴一句,说让新娘子把盖头盖上,段惊鸿瞬间黑暗。特么新娘子个屁,明明他这一身浩然正气的新郎服好吧,真特么瞎了狗眼! 好在没等谁把盖头罩他头上,雷傲就一身红衣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喜娘看到雷傲进来,大呼不合规矩,段家其他人也是这意思,只是没管说出来。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雷傲目光定定的看着同样身着新郎红衣的段惊鸿,话却是对众人说的,“我们两个男子成婚,本来就与传统相悖,当然不能一概论之,差不多就行了。”然后走到段惊鸿面前,朝他伸出手,“走吧鸿儿,我来接你了。” 分明很平常的一句话,段惊鸿却不知道被触到了哪根神经,心脏一抖,鬼使神差的伸手握住雷傲的。 然后,大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新娘(?)被新郎大摇大摆的牵走了。 段家大门外,迎亲队伍很是壮观,那一溜的红箱直排到了街尾。锣鼓喧天锁啦报喜,而与传统迎亲队伍摆场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大红花轿,只有两匹火红耀眼的汗血宝马。 “会骑马吗?”雷傲对着马儿抬抬下巴问段惊鸿。 “没骑过。”段惊鸿眼睛亮晶晶的,但还是老实的摇摇头,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然而下一瞬,段惊鸿就忽觉腰间一紧,竟是被雷傲抱着飞身上马。 “既然如此,那鸿儿与我共乘一骑好了。” 回过神来,段惊鸿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被雷傲给圈在怀里的,顿时又是难为情又是遗憾。这么好的马,居然只能眼馋看着! “以后我教你骑马。”雷傲忽然贴近段惊鸿耳畔,热气吹进耳蜗,让他蓦地一个激灵。 新人接到了,迎亲队伍原路返回,后面不止跟着抬嫁妆的,还跟着陪嫁的下人。段惊鸿还是临走前看到灵溪那眼巴巴望着的眼神才想起来,差点把这人给忘了。 “等一下。”段惊鸿拍拍雷傲的胳膊,“我还想带一个人。” “谁?”雷傲问道。 “灵溪,老太太门房丫鬟。”段惊鸿说着就要下去要人,“那个,你先放我下去,我去和老太太说说……” “说什么说?”雷傲却箍着人腰不放,“不就是个下人吗?想带走就带走,哪儿来的那么麻烦。”话音未落,鞭子一甩,就把就近站着的灵溪给卷到了跟前,雷傲收回鞭子,冷硬的道,“跟上。” “是是……”灵溪发懵一瞬就反应过来,激动坏了,忙谢恩,“谢王爷,谢大少爷不嫌弃,灵溪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主子的!” 老太太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被抢了丫鬟,其他人看的嘴角抽搐,也多亏她端得住,只是脸皮抽了抽,就拿出灵溪的卖身契,被下人颤巍巍的扶到马跟前,亲自递给雷傲。 “王爷,这是灵溪丫头的卖身契,既然以后她是雷王府的人了,那这契约老身收着不妥,理应转交王爷才是。” 雷傲瞥都没瞥卖身契一眼,就把东西收了,这才抱拳道,“鸿儿本王就接走了,你们放心,我雷王此生定不会亏待相负于他,未免耽误吉时,我这就不多做寒暄了,告辞。”说完不给段家人废话的机会,率先打马跑在了前头。 迎亲队伍见状,忙吹吹打打的跟上。可不是赶得很么,从这边到京城,少说得赶一天一晚加半天的的路呢,晚上都不能停宿,这才能赶着第二天吉时到。这还多亏了婚礼是在京城雷王府办的,这要是封地那边,呵呵,成个亲赶半个月的路能赶吉时拜堂就不错了。 可就是这一天一晚的路,也是相当苦逼的,段惊鸿觉得,就没有比他更苦逼的新郎官了,成个亲还得风餐露宿。 “饿了吧,来吃点东西。”雷傲挨着段惊鸿坐下来,把手上的油纸包往前一递,“酱牛肉,味道不如刚热乎的好,回头我带你去吃新鲜出炉的。” 段惊鸿捻了一块儿吃了,“还不错。” “喜欢就多吃点。”雷傲将油纸包直接塞段惊鸿手里,自己则就着手里的干粮啃。 “这么多我哪吃得完。”段惊鸿看着手里一大包酱牛肉摇摇头,顺手捻起一块就递到雷傲嘴边,“一起吃吧。” 此举无比自然,然而四目相对,两人都皆是一愣。 雷傲生怕段惊鸿反悔,忙一口叼了他喂到嘴边的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舌尖刚好擦着段惊鸿的指尖,“好啊,那就一起吃。”说着,趁着段惊鸿愣神之际,也捻起一块投喂。 段惊鸿却尴尬的把脸扭到一边,“咳咳,我自己来。” “鸿儿这是害羞了,哎呀,咱俩马上就是夫夫关系,有些亲密举动那也是人之常情嘛。”雷傲还记着之前被撩拔又不给泄火的事呢,这会儿逮着机会就想掰回来,不过也不管可着劲儿的来,万一把人惹毛了撂挑子不干,那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得不偿失! “谁说我是害羞了?”段惊鸿一个飞眼刀刷向雷傲,“我那是嫌弃你手脏,你洗手了吗就来喂我吃东西?这手得空没抠脚吧?” 雷傲被那眼刀飞的浑身酥麻酥麻的,恬着脸就把人给搂在怀里,故意压低声音道,“抠脚倒是没有,不过,得闲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着鸿儿撸上两把。” “咳咳咳!”段惊鸿被呛的猛咳起来,他算是明白了,和雷傲比脸皮,那妥妥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雷傲见他呛的厉害,忙帮着拍背。 “滚。”段惊鸿没好气的挥开雷傲的手,“我这还不是你害得。” 两人笑闹的这一阵,其他人已经熟练的燃气了篝火,搭起了扎营的帐篷。就算是露宿,也不能真让两个新人睡荒郊野地。 只是帐篷就搭了一个,这就意味着两个新人要住一起,这其实不合规矩的,但想来两个大男人也没有那些穷讲究。虽然是觉得没必要,但段惊鸿还是看出来了,这就是雷傲故意安排的呢,至于目的嘛,除了提前同床共枕也只能是盖着被子纯聊天,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在帐篷搭好后,段惊鸿半点没扭捏的就跟着雷傲进去睡了。 然而,事实证明段惊鸿还是太天真了。 雷傲是遵守承诺没有怎么着,可他手酸啊,劳动五指姑娘伺候了某人半宿,胳膊都快累废了,才终于把某人给伺候睡着了,段惊鸿咬着棉被,欲哭无泪,早知道……早知道还是被窝暖和! 不过,他们不是明天才拜堂成亲吗?这提前过洞房花烛夜的既视感,段惊鸿忍不住为他们碎掉的节操默哀了一小会儿。然后默哀着默哀着,就睡着了。 翌日,段惊鸿是被雷傲给吻醒的。 “起了,该启程了。”雷傲已经穿戴整齐,见段惊鸿睁眼,就把人拉了起来,拿过衣服就要帮他穿。 “我自己来。”段惊鸿拒绝了,接过衣服自己穿戴起来,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雷傲。 雷傲知道他这是难为情了,也不戳破,两人简单的漱洗后,一行人就继续收拾收拾往京城进发。 日落西山之前,他们总算踩着吉时赶到了雷王府。 拜堂又是好一番折腾,送入洞房后,雷傲本来是打算带着段惊鸿换身衣服一起出去敬酒顺便认认人的,看他累瘫的样子就舍不得了。 “累了就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很快就回来。”雷傲说着翻出两个杯子倒满酒,一只自己拿着,另一只端起来递给段惊鸿,“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先把交杯酒给喝了。” “急什么,你不是还要出去招呼宾客吗?回来再喝不也一样?”段惊鸿懒懒的坐在桌前,手肘支头看着雷傲,话都说的有气无力,他现在是又累又饿。 “就你这样,谁知道我回来能不能把你叫起来。”雷傲伸手揉了把段惊鸿的头发,“赶紧的,起来喝了,男子汉大丈夫就干脆一点,别娘们儿唧唧的。” 好吧,这话果断刺激了段惊鸿,刚才还瘫得跟死狗样,瞬间就满血复活了,一把抢过酒杯,“喝就喝。” 第50章 雷老王妃的暗示 雷傲喝过交杯酒就吃去了,段惊鸿新郎袍子一脱就倒在了床上。 “嘶!” 后背膈到了。 “什么东西?”段惊鸿嘀咕着,探手摸啊摸,手上就是一颗桂圆,再一抹,花生,当即翻身坐起,看到撒在床上桂圆花生莲子,抽着嘴角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知道娶的男妻,还布置这些东西,是无心之举还是刻意为之呢? 虽然跟雷傲熟悉的时间不长,但段惊鸿相信这绝不会是雷傲的意思。那会是谁?如果是刻意,那是再跟自己下马威还是意有所指呢? 段惊鸿看着床上的东西静默无语,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大少爷,我是灵溪。” 原来是灵溪。 段惊鸿整了整脸色,一股脑把花生莲子之类的干果捧去桌上的果盘。 “进来吧。”反正是自己人,段惊鸿也不讲究,拽过新郎袍披在身上就在桌前坐下了。 房门应声而开,只见灵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进来,“这又是赶路又是忙乎的,大少爷都没吃好,这会儿肯定饿了吧,奴婢去厨房煮了碗面,您先凑合垫垫胃吧?” 其实桌子上就有吃的,菜色还很丰富,就是一通拜堂折腾下来,饭菜早就冻油了,灵溪这一碗热乎乎的面虽然简单,但正和段惊鸿心意,这两天又是赶路又是拜堂,的确还没吃顿像样的热乎饭呢,他其实早就饿了,只是比起饿,更累,便想着睡一觉再吃,现在有现成的,自然是吃了再说。 “灵溪姐姐这碗面送的可真是时候,我这正好饿了呢。”段惊鸿等灵溪将碗放下,接过筷子笑道。 “灵溪现在是大少爷的丫鬟,您还是直呼奴婢名讳吧。”灵溪笑眯眯的道,“奴婢到外面候着,等大少爷吃完再进来。” 段惊鸿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咽下后才问道,“对了,凉生呢?” “凉生跟着府里的管事熟悉环境了,王府这么大,熟悉了路才不至于迷路闹笑话。”灵溪笑眯眯的说完,福身行了个礼,就退出去了。 段惊鸿吃碗了面,又叫来灵溪收拾了碗筷,这才脱了外衣抖抖被子钻被窝睡了。可算是能睡个暖和的软乎觉,吃面的时候就眼皮子打架,这会儿几乎是沾枕头就睡。 段惊鸿是被骚扰醒的,睁眼的时候天色还黑着,屋子里也没点灯,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身上人粗重的喘息,还有,腿间那不停滑动的异物。 段惊鸿茫然的眨了眨眼,半晌才彻底醒过神来,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顿时脸皮发热就开始挣扎起来,“姓雷的,你答应过我的!” “别动。”雷傲铁臂紧紧的箍着段惊鸿的腰,“好歹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不能尽享春宵,还不许我望梅止渴啊?” 雷傲说完,也不给段惊鸿说话挣扎的机会,一边禽兽一边就把人嘴巴给堵住了,使劲浑身解数,愣是把人弄软乎服帖了。 不给雷傲倒是说话算话,也就在段惊鸿腿上来了一通,并没有做到最后。但就算是这样,段惊鸿还是被累得浑身乏力,简直欲哭无泪。 “你……”段惊鸿最后咬牙切齿,“伪君子!”居然抠字眼儿,亏之前还以为他是个君子来着。 雷傲身心勉强舒爽了,也不介意什么君子不君子,跟自己妻子这种事儿上讲君子,除非是不举。而且他也没食言,的确守住了及冠之前不圆房。亲自唤人打了热水,把人抱去洗了个干净,就这么赤条条的裹着被子搂着睡了。 “鸿儿辛苦了,咱们睡觉。”雷傲讨好的亲了亲段惊鸿的嘴角,语气里都难掩餍足。 段惊鸿翻白眼,可不是他辛苦了么,就雷傲一个爽了。他这身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生明明是前段时间就已经长成了,这辈子却迟了一段时间没还没动静,心里禁不住有点担心,这该不会是前生的男宠经历留下的心里阴影吧? 算了,该来的时候总会来,自己都死而复生了,有些事情改变一点点,其实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了。 自我安慰了一番,段惊鸿行心安理得的睡了。 新婚最痛苦的,莫过于第二天给长辈请安上茶了,倒不是因为段惊鸿起不来早,反正在段家也是晨昏定省这个规矩,就是他个男人以儿媳的身份去给婆婆请安敬茶,想想就尴尬。不过再尴尬,该有的规矩不能废,不管以后是什么打算,至少现在他已经是雷王妃了。 “鸿儿不必紧张,母亲很好,不会与你为难的。”看段惊鸿一脸不自在,雷傲以为他这是在紧张,笑了笑安抚道。 段惊鸿:“我本来不紧张的,被你这么一说反而开始紧张了。” 雷傲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虽然只是笑眯眯的一眼,但是段惊鸿就是敏感的从哪眼神里看出了文章。 雷傲还是不说话,继续看一眼。 段惊鸿:“……” 今天是新媳妇儿第一天见公婆的日子,这请安敬茶自然是要去前庭的。竟管因为两个都是新郎没带盖头昨天已经碰过面了,但段惊鸿昨天一直垂着眼没看,所以严格说起来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雷老王妃早就带着一干家眷长辈等在前庭了,门口又丫鬟守着,一对新人刚出现,就跑进来通传了。 雷老王妃雍容端庄的高坐上首,身侧两边依次坐着两名老雷王的侧妃,而两名老雷王的妾室却是站着的。听到新人来了,雷老王妃雍容不动,其他原本说笑无状的姬妾却是立即端正了坐姿,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吧,反正脸上都是一脸喜庆。 雷傲很快就带着段惊鸿进门,直接走到雷老王妃面前跪下,端起下人端上来的茶。 “母亲,请喝茶。”雷傲率先向雷王妃敬茶。 雷王妃欣然接了,意思意思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段惊鸿弱弱道,“母亲,请喝茶。” “好好好。”雷老王妃这时才连声笑好,接过茶喝了放下,给两人都封了红包,“好孩子,母亲在这儿祝你们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两人接过红包道谢,直到被叫起来,段惊鸿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雷老王妃以及在坐诸人。 所有女眷中,雷老王妃双髻斑白,是年纪最大的,可一身雍容华贵气度不减,笑得略有些严肃,看段惊鸿的眼神有些复杂,但笑得真诚,看来就算不满意这桩婚事,也是真心接受的。两个老侧妃年纪也不小了,看着也有四十出头,倒是几个妾室风华正茂,而且看这些人老实的都显得谄媚了,着实让段惊鸿心里惊讶不已,老雷王都不在了,还能把一群姬妾收拢的服服帖帖,可见雷老王妃是个相当有手段的人。 敬过茶后,雷傲就带着认人,两个老侧妃一个姓楚,一个姓柳,三个妾室分别姓庄,谢,凤。段惊鸿跟着雷傲一一认了脸,就被老王妃叫着坐下了。 “我们雷王府人丁单薄,传到傲儿这一代,我们这房就他一个男丁,几个姐姐妹妹都已经嫁做人妇,他日有机会为娘再介绍与你认识。”雷老王妃这话是对段惊鸿说的。 段惊鸿自然是点头称是,心里却想,果然昨晚的花生莲子桂圆红枣不是无的放矢也不是忘记了,是刻意为之的,今天又刻意在自己面前提及雷王府子嗣单薄只有雷傲一个男丁,这是为以后纳妾铺路呢。 这是预料之中,只是段惊鸿心里却不大舒服。罢了罢了,纳妾就纳妾,反正他一个男人是不会再过那种被拘在后宅和一群女人斗的日子了,大不了到时候一纸休书拍拍走人,反正他和雷傲两人都是男人,谁休谁都一样。 段惊鸿倒是心宽体胖,过耳朵就把雷老王妃的暗示抛之脑后,雷傲的脸色却不大好看了。 “鸿儿刚进门,对这里还不熟,我先带着他到处转转。”说着,雷傲就拉着段惊鸿站起身来,对着雷老王妃行礼,“儿子告退。”然后不给段惊鸿和雷老王妃的说话的机会,就把人给拉走了。 留下一干准备了一肚子吉祥话还没来得及发挥的姬妾们面面相觑,然后都有意无意的看向雷老王妃。 雷老王妃倒是没多大的情绪反应,只是看着两人出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大姐,你看……” 坐在雷老王妃右手边,打扮朴素的楚氏想要打圆场,刚起个话头就被打断了。 “都散了吧。”说罢,自己率先站起身,让嬷嬷搀扶着离开了。 姬妾们见正主都走了,大家也纷纷各回各房。 雷傲说要带段惊鸿熟悉环境却不是搪塞雷老王妃的话,真的就带着他到处转了起来。不过王府府邸实在是太大,这么一通绕下来,段惊鸿脑子都晕乎了,路倒是没记着多少。 “记不住没关系,以后慢慢就熟悉了,再说,咱们也不是一直都在这里。”雷傲道。 段惊鸿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雷王是有封地的,之所以会在京城完婚,还是因为皇帝把王府女眷都软禁在了这里。这么一想,段惊鸿忽然发现,自己抱着的这条大腿似乎……前途一片昏暗了有木有? 这真是个忧伤的发现。 雷傲还不知道被自家媳妇儿给嫌弃了呢,逛完王府,便按照规矩,带着段惊鸿进宫给皇帝和太后纷纷走过场认了个脸熟,其实也就是让皇帝安心。不过这一奔波起来,就又是大半天功夫去了。 从宫里出来,再被马车摇摇晃晃,段惊鸿歪头靠着车壁就睡着了。 雷傲见了,自然而然的坐的靠近些,伸手就把人给揽进了怀里。 段惊鸿睡得正香,忽然,马车一阵颠簸,人就被惊醒了。 “出什么事了?”雷傲直接撩开窗帘子探头看向外边。 “原来是雷王,失敬失敬!” 听到这个声音,段惊鸿眉心狠狠一跳。 蒋尚书! 第51章 蒋尚书 听着车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段惊鸿蓦然攥紧手指,却没有转头看向窗外,只是目露寒光。 来京城会遇到蒋尚书,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也是计划中的事情,这些上辈子的仇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却是没想到居然来这里的第二天就碰上,果然是冤家路窄啊! “下官见过雷王爷雷王妃。”段惊鸿心绪翻腾间,蒋尚书已经来到了马车旁,看了里面坐着的恶人一眼,便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车夫技拙,惊了雷王爷雷王妃的座驾,下官甚是惶恐。” 雷傲看到蒋尚书却是眉头一皱,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看对驾车的车夫王府车夫道,“走吧。” 虽说这蒋尚书生就一副奸相,但他雷傲向来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之所以看蒋尚书不起,主要还是此人德行有亏,荒淫无道,那后宅男女莺莺燕燕,可谓个个姿容不俗,比个正当红的楼子也差不去多少。 雷傲态度堪称冷淡,蒋尚书却是不介意,脸上笑容不减分毫,端的是面不改色,不等马车动,便自觉的后退一步让开。待马车经过时,才撩起眼皮瞟了雷傲身边的段惊鸿一眼,狭长的眸子色气满满的眯了起来。 “雷傲身边那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是蒋晏过来,蒋尚书问道。 “只要是茂阴镇段家,那便是没错了。”蒋晏点头,“表叔放心,侄儿画技浅薄,这段惊鸿,真人绝对比画像还绝色!不过这小子很机敏,当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洞悉其兄弟用心,居然趁人不注意把自己弄得臭气熏天,不然也不会先便宜了雷王!”他嘴上说的咬牙切齿,但实际却流连倌馆,迷上了个不错的小倌儿,很是宠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因急事回了京城,之所以再想起段惊鸿这人,还是因为赐婚。 蒋尚书抬手捋着下颔的山羊胡,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不说话。 “想来那雷王迎娶个男人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咱们不妨把时间提前,到时候,不止这段惊鸿是表叔的,雷王府也讨不到好去。”上边那位已经将雷王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江晏这计划,对于蒋尚书来说,的确是一箭双雕之策。 蒋尚书奸邪一眯,转身就走,“回府。”说完就几步上了马车。 江晏摸了摸下巴,自然是几步跟上,说是表亲关系,其实跟个十足的狗腿差不多。 雷傲还是马车跑了一段路才发现段惊鸿的不对劲,忙伸手捧着他的脸转向自己,问道,“鸿儿脸色这么难看,可是身体不适?” 段惊鸿冷不丁被雷傲这么一转脸,来不及收敛的仇恨目光被撞了个正着,雷傲不禁一怔,再看段惊鸿已然恢复了常色。 “没什么。”段惊鸿摇头,拨开雷傲的手就转过了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冷的弧度,“碰到个熟人有点意外。” “熟人?”雷傲想了想,“你是说蒋尚书还是蒋晏?”虽然刚才就蒋尚书一个人下马车,但他看见蒋晏也是在那辆马车上,旋即想到什么,不待段惊鸿开口,便立即道,“是蒋晏,蒋尚书从未去过茂阴镇,你也是第一次来京城,难道……是跟你那次很‘男人味儿’的事有关?” 段惊鸿:……被‘男人味儿’囧的不要不要的…… “那次是遭了段惊珏算计,那蒋晏就是他在穿针引线,我当时答应同行也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是在玩儿什么把戏,结果在南山书院门外遇到那两位公子,从只言片语中发现了不对,又恰好看到苦芥草,所以才临时拿来应急的。”段惊鸿点点头,倒是不隐瞒。 段惊鸿话音没落,雷傲脸色就变得铁青一片。 “那蒋晏对你做什么了?”雷傲暂时把段惊珏这账先记着,想到蒋晏和蒋尚书一丘之貉的德行,自动忽略臭气熏天,把酸气给打翻了,只要想到段惊鸿可能被蒋晏碰到,他就恨不得立刻去剁了那糟狗的手! 谁知段惊鸿忽然不说了,却是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雷傲。 雷傲先是被段惊鸿这一记媚眼(其实是揶揄)飞的晃了下身,随即就想起了当日的情形,表情一下就变得……嗯,难以形容。 段惊鸿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想起来了,翻了个白眼,转开头,“他要是碰到我,就算是一片衣角,我也要让他手背穿心。” “手背穿心算什么,要是真碰到了,我现在就砍他一只手!哪只手碰的砍那只,哼!”雷傲撂完狠话,想到什么,挑了挑眉问段惊鸿,“所以,就因为那件事,你便找人把段惊珏给轮了?” 段惊鸿不置可否,这些事就是他做的,他也没打算瞒着雷傲,他不需要伪装,因为他就是为仇恨而生的。当然,这也是源于对雷傲的信任,虽然这段联姻一开始并非所愿,甚至他现在也没有在雷王府找到归属感,但是他知道,雷傲不管强娶自己是缓兵之计也好还是真心也罢,总之是个值得信任光明磊落的汉子。 “原本王妃不止唯利财迷,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尖爪猫啊?”雷傲摸着下巴,笑得一脸揶揄。 段惊鸿:“……” “不过这爪子还是不够利,欠了点火候,不痛不痒的挠上一挠,所以才好了伤疤忘了疼。”雷傲摸着下巴装闷骚的手放下来,屈指敲了敲腿,另一只手伸过去就把段惊鸿肩膀搂住,拍了拍道,“以后有我护着,看那个宵小之辈还敢动你!” “嗯。”本以为段惊鸿会争辩两句,谁知人家毫无心理负担的就点头应下了,“只要做了雷王妃,牛鬼蛇神自动退避嘛,王爷亲口许诺的,我记着呢。” 雷傲:“……”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都没这么多字…… 段惊鸿不欲继续这个话题,便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咱们随便逛逛吧。”雷傲嘴上说的随意,眉头却皱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半晌才转头严肃脸问段惊鸿,“鸿儿,有件事能不能打个商量?” “商量什么?”段惊鸿眉心一跳。 “我知道你有鸿鹄之志,身为男子却下嫁于我的确非你所愿,我也答应过让你入学堂读书,不过这读书在哪都能读,咱们到时候上回家再读如何?”雷傲答应的时候痛快,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他的根不在京城是在封地呢,于是这……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段惊鸿闻言一愣,这才发现,原来抱得这大腿不止前途昏暗……话说,早上提起的时候,就只知道要回封地没前途,却是忽略了原本是要读书入仕的。 沉默了一会儿,段惊鸿想到之前张氏跟自己分析的那份抵报,忽然道,“我想,短时间应该没法回去封地。”这雷王府即是皇上眼中刺,恐怕不是雷傲娶个男妻就能彻底让其放心的,比起放虎归山,皇帝应该比较把猛虎困在眼皮子底下。 “我知道你的意思。”竟管段惊鸿只是腹诽,但雷傲却知道他这话的潜意是什么,“我们封地在那,皇上也不能一直留我们在京城,于理不合。”再说雷王府又不是软柿子,只要他雷傲不死,是去是留,就由不得别人做主! 段惊鸿又沉默了。 发现自己被坑了的段惊鸿忽然有些懊恼,特么约法三章才提两章,结果就只遵守了半条啊,果然是个伪君子! 见段惊鸿气得咬牙切齿,雷傲都做好迎接愤怒的准备了,结果却见段惊鸿点了点头,“都不能常驻还说过屁,那就回去封地呗。”反正只要一天是雷王妃,就得跟着走,忽然有种嫁鸡随鸡的心酸,嘤! 不过除了发现自己制定的约法三章被见招拆招觉得心塞外,对于这个问题段惊鸿倒是没什么好纠结的,反正他入仕的目的无非是报仇,只要能报仇就无所谓。当初入仕心思的确是一为报仇二为一展抱负,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既然是雷王妃,何愁没有机会报仇? 雷傲没想到段惊鸿居然会答应,顿时愣住了。 段惊鸿却是瞥了雷傲一眼又一眼,心里再想的却是,蝴蝶的翅膀威力果然无穷,简直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前生有庄显,才导致的乱象横生,如今多出个雷王府,倒是不知会怎么个走向了。 “鸿儿,你真的愿意?”雷傲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顿时笑容都挂到了脸上。 然而忽然想到庄显的段惊鸿却问道,“王爷可知庄显现居何处?” “……庄国师?”雷傲的笑容一滞,酸气就又冒出来,“你问他家干嘛?” “自然是去拜访。”段惊鸿故作惊讶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道,“既然是国师,那肯定是住在国师府了。”心里已经决定了,今天就算了,明天便去国师府拜访。 雷傲:“……”重点难道不是应该顾忌下他的情绪么? 既然是逛京城大街,进入热闹街市后,两人干脆下马车步行,只是段惊鸿没想到,他这刚想着明天去拜访庄显,就在这里遇到了。 “雷王爷,雷王妃。”不等段惊鸿两人过去,庄显便撇下同行大臣,径自朝他们走了过来,对着两人拱手问礼,一身国师袍服的他,长身玉立,气度不凡。 雷傲死鱼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哼! “庄大哥。”比起雷傲,段惊鸿的反应就热情多了,脸上满是街头偶遇故友的惊喜,“小弟这还想着明天去国师府上拜访呢,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第52章 通房丫鬟 街头毕竟不是谈话的地方,恰好旁边就是茶坊,草草寒暄了一番便转去茶楼小坐了。 “当初茂阴镇一别,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惊鸿一直觉得心里有愧,今天能有缘巧遇,心里真是万分高兴。”待小二退下,段惊鸿便执起茶壶亲自给庄显和雷傲各倒上杯茶。 “那日雷王爷正与你依依惜别,绵绵情深,我要是凑上去岂不太不识趣了。”庄显端起茶杯浅饮,举止优雅,都是贵气天成。 段惊鸿瞥了一眼面色严肃的雷傲一眼,但笑不语。 “没想到这再见,庄大哥就已经贵为一国国师,庄大哥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段惊鸿放下茶杯才道。 “短短日子不见,你倒是知道打趣人了。”庄显眼角余光瞥着雷傲不大好看的脸色,便适可而止的转了话题,看向雷傲问道,“皇上似乎还没有让雷王府回西周的意思,不知雷王作何打算?” 雷傲指节随意的轻叩了两下桌面,“西周那边一切体制井然有序,就算没有本王坐镇,暂时也不会出乱子,难得清闲,在这京城逍遥一段时间,做个闲散王爷也不错。” 这两人之间的谈话说正常也正常,但段惊鸿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竟然从这一问一答间听出了擦边球的微妙味道。这两人关系,似乎有些不太一般。 是想多了吗? 段惊鸿眯了眯眼,心里暗自揣度计较着。如果不是想多了,那这变数就不止一星半点了。 “王爷所言极是。”庄显笑着附和道,“难得清闲,自当逍遥。” 雷傲严肃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纹,气场也没先前那么冷了。 段惊鸿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原本还担心庄大哥只身在京城太冷清,现在看来倒是小弟瞎操心了。” “庄显不过与王爷寒暄两句,不会就惹了王妃吃醋了吧,瞧这酸的。”庄显闻言忍俊不禁,打趣道。 段惊鸿挑了挑眉,“庄大哥你就尽管打趣吧。”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本来因为庄显那句吃醋偷乐的雷傲,看着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脸色又不好看了。好在两人之后也没晾着他,但毕竟立场不同,有些话题只适合点到即止,很快便将话题带到了平常调上。 三人在茶楼小叙了一会儿,便道别各自离开了,反正都在京城,以后有的是时间再叙。 之后雷傲又带着段惊鸿四下逛了逛,两人便坐上马车打道回府,只是一路上段惊鸿都望着窗外有些心不在焉,竟是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连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外,都没回神。 “下去了。”雷傲被冷落了一路,心情那叫个郁闷,瞪了半天眼睛也没见段惊鸿回魂儿,不禁泄下气来,干脆把人给拉了起来,就径自带着下了马车,“想什么呢?” 段惊鸿回过神来,却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无聊发呆。”其实是变数太大,扰了心神,倒是对未来有些茫然了,所谓牵一发动全身,谁知道还会不会按着原来的轨迹发展呢。 雷傲却皱起了眉头,“跟我呆在一起,竟是让你无聊了?” “不是。”段惊鸿奇怪的看了雷傲一眼,“王爷怎么会这么想?” “哼!”雷傲哼的很骨气,结果却没有霸气的甩袖走人,反而把人拉的紧紧的,脚步飞快的往府里走。 段惊鸿被哼的一脸莫名其妙,他这是做什么了,就被哼,就因为发呆? 就这样,段惊鸿被某人一鼓作气拉去房里,压在床上就开始雷厉风行的扒衣服。 “你干什么?!”段惊鸿吓得不轻,揪着衣襟一骨碌翻身躲到里面缩着,一脸戒备的瞪眼,“约法三章!” 雷傲磨牙,“不准吃肉,还不准闻闻肉味儿啊?” 然后二话不说抓着脚踝就把人给拖了出来,剥光了皮开始动手动脚酱酱酿酿。可怜段惊鸿被折腾的手软脚软,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把人给惹到了。 累成狗的段惊鸿也难得费心思去想,干脆就裹着被子睡了,管它是白天还是黑夜。雷傲倒是神清气爽的打理了一番,很快就又恢复了人模狗样。 雷傲就扣个腰带的功夫,转头看去,段惊鸿就已经睡沉了。看着那红扑扑睡得酣然的如画睡颜,雷傲心里一片柔软,转身走到床前弯下腰来,在段惊鸿额头亲了一下,刚起身准备离开,房门就被敲响了。 “王爷,老王妃叫您过去一趟。”还没等雷傲出声,门外就响起了雷老王妃身边贴身嬷嬷李嬷嬷的声音。 雷傲怕吵醒段惊鸿,没有应声,几步走过去把门给打开了,这才小声对门外的李嬷嬷道,“知道了,本王这就过去。” 李嬷嬷还想偏头往屋子里看,雷傲一步出门,转身就把房门给带上了,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知道自己的举动触犯了主子的忌讳,李嬷嬷这才低下头,讷讷的跟在了雷傲身后。 雷傲一路走到雷老王妃的院子,便见老王妃一人坐于庭中,气定神闲的喝着闲茶,身边除了两名容色绝丽的丫鬟左右伺候,再无别人。 “母亲召见孩儿,不知有何事?”雷傲瞥了两丫鬟一眼,便朝雷老王妃行礼问道。 “傲儿来了?坐吧。”雷老王妃放下茶盏,待雷傲坐下,便对身边丫鬟道,“如梦如月,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王爷上茶!” “是。” 如梦如月忙福身行礼,便双双红脸走到雷傲身边,可还不等她们做什么,就被雷傲抬手阻止了。 “不用忙,本王与母亲有话要说,你们退下吧。”雷傲命令道。 两人红脸瞬间一白,下意识扭头去看雷老王妃,见她点头,这才福礼退了下去。 “母亲……” “如梦如月是母亲给你准备的通房丫鬟。”不等雷傲说完,雷老王妃就温声打断了他,语气缓缓的道,“娶男妃是形势所迫,短时间休妻纳娶是不可能,但也不能委屈了自个儿。” “母亲多虑了,孩儿娶男妻的确是为解除眼下困境,但我与鸿儿亦是两情相悦,所以并无委屈,相反,能娶他为妻,孩儿很开心,所以并不需要什么通房丫鬟。”雷傲只是皱了皱眉头,就一口回拒了。 雷老王妃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荒唐!” “眼下局势怎么样,时至今日母亲难道还看不明白?”雷傲对于老王妃的执拗无奈叹气,“在你眼里的荒唐,却是整个雷王府唯一的出路……” “正因如此,我才只是给你通房丫鬟,而不是纳妾!”雷老王妃不等雷傲说完,就喝然打断道,“什么两情相悦?你们两个男人!雷家子嗣传承怎么办?雷家要是在你这一代就断子绝孙,你让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你父王?” “你还说明白。”雷傲讽刺苦笑,“你只知道子嗣传承百年之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这场你觉得荒唐的婚姻,等待雷王府的将是烟消尘灭?如果没有鸿儿,你儿子我早就死在茂荫镇的乱坟岗上,还谈何子嗣传承?而这个京城,就是雷王府诸人的葬身之地!你以为只是举行个婚礼就能遮住天家的眼睛不成?如果母亲执意要葬送整个雷王府,儿子别无二话,横竖一个结果,那我们也别遮遮掩掩,儿子这就休妻!” “你!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雷老王妃气得脸色铁青,碰的一掌拍在桌面上。 “儿子言尽于此,母亲自己好好想想吧。”雷傲说完,起身行了个礼,拂袖就走。他不指望这一家子娘子军帮忙,但也别拖后腿,这个节骨眼就作妖子嗣传承,简直愚不可及,可偏偏是自己的母亲,有气也只能憋着。 雷傲一番犀利剖析,本来以为老王妃怎么也该消停了,结果刚回去不久,那两名通房丫鬟就被送到了自己院子。 “王爷,老王妃说了,您和王妃都是男人,身边总是需要个手巧丫鬟伺候的,如梦如月就暂时搁你们院伺候了。”负责来送人的李嬷嬷褔了福身,不给雷傲拒绝的机会,就转身离开了。 雷傲看着面前含羞带怯的两丫鬟,太阳穴突突直跳。 吱嘎…… 雷傲还没来得及对这两人做出安排,身后的房门就打开了,转身看去,正是被吵醒的段惊鸿开门出来。 “怎么了?”段惊鸿看了眼两容颜绝色的两女人,眉头一挑,“这是?” “奴婢如梦(奴婢如月),见过王妃。” 如梦如月一见段惊鸿就双双福身行礼。 如月接着道,“奴婢们是奉老王妃之命,过来伺候两位主子的。” “哦?”段惊鸿似笑非笑的看向雷傲,“既然如此,王爷何以脸色这么难看?” 话音刚落,就被雷傲一把抓住手腕拉回了房里。 关门的时候,雷傲冷冷看着门外两人,“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如梦如月面色一白,却站着不肯离开。 “滚!” 还是雷傲一声厉喝,两人这才惶然福身,离开了。 第53章 圣旨到 雷傲关上房门,一转身就见段惊鸿备惫懒的坐着桌前,手里把玩儿着空茶杯,似笑非笑的觑着他。 “那个……”雷傲看到段惊鸿的笑容,就心虚,走到桌前,殷勤的提起茶壶就给段惊鸿空杯子里倒水,“如梦如月是母亲给我的通房丫鬟。” “哦。”段惊鸿挑挑眉,就着杯里的水喝了一口,却是不痛不痒。 雷傲本来挺忐忑的,结果见段惊鸿这不咸不淡的反应,顿时就自己郁闷到了。 “哦,你就这反应?”雷傲在段惊鸿身边坐下,脸色却不大好看了。 “王爷希望我什么反应?”段惊鸿斜雷傲一眼,“王爷不是都给打发了吗?” “你……” “再说通房丫鬟是老王妃的意思,跟你又没有关系,我一个男人,难道还要像个女人一样,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吃醋撒泼不成?” 这话好有道理,雷傲觉得应该为段惊鸿的善解人意感到高兴才是,但心里就是不大舒服,他到情愿段惊鸿发脾气闹一闹。 “鸿儿。”雷傲看了段惊鸿半晌,“你……” 段惊鸿喝水的动作一顿,随即不解的看向雷傲,“我怎么了?王爷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母亲糊涂,你别生她的气。”雷傲握住段惊鸿的手,“我雷傲不需要什么通房也不需要妾室,此生只要鸿儿一个就够了,永不相负。” “我没有生气。”段惊鸿被雷傲的郑重吓了一跳,一眼望进那盛满情意的深邃俊眸,没来由的一怔,忽然就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脸皮发热起来,转了转眼珠别开脸,“王爷实在不必这么严肃。” 会脸红,看来并非表面的心如止水。 雷傲看着段惊鸿红透的耳根,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正想拉人到怀里乘胜追击的多温存温存培养感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事?”雷傲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任谁在这种时候被人打断,心里都会不爽。 “王爷,皇上有旨,蔡公公人在前庭,您和王妃赶紧过去吧。”门外响起管家的老雷的声音。 圣旨? 段惊鸿和雷傲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疑惑。 “走吧。”雷傲拉起段惊鸿就走。 两人开门出去的时候管家已经离开了,一路快走到前庭,还没来得及寒暄,就见蔡公公刷的展开圣旨。 “雷王妃接旨!”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尤其是雷傲和段惊鸿,脸上疑惑更甚,但圣旨当前不敢怠慢,两人当即一撩袍摆就跪了下去。 蔡公公看了段惊鸿一眼,便开始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千篇一律的琐碎而冗长,段惊鸿跪着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皇上这下的居然是免罪诏书,不止解除了段家罪臣贱籍,还皇恩浩荡准了段家子孙恢复科举入仕的资格,而究其原因,就是他不止嫁了个好夫家,还少年英才一手酒酿取悦了圣心,段家子恢复科举入仕的资格不说,更是随便弄了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把他破格提升进了户部,任命了个户部主事的芝麻官。 蔡公公宣读完圣旨好一会儿,却见跪着诸人皆是神思不属,不禁掐着嗓子提醒道,“段大人,还不快快谢恩接旨?” “臣段惊鸿接旨,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段惊鸿一惊,忙双手接过圣旨。 等段惊鸿等人站起来,蔡公公立即让身边随行的小太监将官服给呈上来递到段惊鸿面前。 “段大人,恭喜了。”蔡公公一张娃娃脸,端着一派老沉却意外的契合,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违和,可见气质其实比脸更重要。 “同喜同喜。”段惊鸿说完,雷傲已经上前将银钱袋子放到了蔡公公手心里。 “蔡公公,辛苦了。”雷傲合起蔡公公的五指。 蔡公公眉毛一挑,很顺手的就把钱袋子给收下了,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也没有多逗留,随便客气寒暄了两句,便借口有事先带着随行的小太监离开了。 “大少爷!”段惊鸿正拿着圣旨发呆,凉生就从后面的仆人堆了跑了出来,几乎是兴奋的挂在了他胳膊上,就差蹦跶几下以表达此时激动的心情了,“太好了太好了!大少爷,您当官了!就连段家也跟着您鸡犬升天免除了罪臣贱籍的身份,真是太好了!” 灵溪也从后面跑出来,满脸喜色的对着段惊鸿福身,“恭喜大少爷!贺喜大少爷!” 两人这么一咋呼,段惊鸿可算是回过神来,却是一脸无奈。果然,转头一看,就见雷老王妃脸色几乎黑成了锅底,显然是怒极。 两人也是太高兴了,所以才乱了分寸,这时意识到行为不妥,顿时变得局促不已。 “大少爷……” 段惊鸿抬手打断两人,温和道,“都下去吧。” 灵溪和凉生如获大赦,双双行礼转身开溜。没办法,不溜难道等着被老王妃削吗?那脸色也太难看了,反正大少爷又王爷护着,不用担心! 两人可不是缺心眼儿,如果不是看雷傲下意识的侧身挡住段惊鸿,还暗中冲他俩使眼色,他们也不可能撂下主子开溜的,知道闯了祸,留下来反而对主子不利,这才麻溜消失。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就行为失矩了一些,这是闯了什么祸老王妃脸色那么难看?再说,大少爷这事儿本来就是皇恩浩荡的喜事,他们高兴很正常啊? 两人边走边交换个眼色,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于嬷嬷,扶母亲回去歇着吧。”不给老王妃发作刁难的机会,雷傲直接给于嬷嬷下令。 “哼!”老王妃虽然不满,但好歹还知道轻重,她这刁难段惊鸿不打紧,要是当众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那打的可是皇上的脸,故而也只是下脸子瞪了段惊鸿一眼,就被于嬷嬷搀扶着离开了。 雷傲目送着老王妃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才拉起段惊鸿,“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嗯。”段惊鸿点了点头,便跟着雷傲走了。得了这么个圣旨,他脸色丝毫不见喜色,反而皱紧了眉头。 而雷傲,亦是一脸凝重。 第54章 冤家碰头 两人回了房里,雷傲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段惊鸿径自走到桌前,将圣旨放到桌上,这才坐了下来。 “你说,这圣旨……到底是什么名堂?” 雷傲叹了口气,一脸歉意的挨着段惊鸿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鸿儿,对不起……” “我这是,被当成人质给扣下了啊。”段惊鸿嘴上说的漫不经心,眉头却皱着,很烦躁这种一切脱离掌控的失重感,明明自己是重生的,应该拥有先知能力披荆斩棘复仇逆袭,结果大仇未报,自己反而掉进了未知的怪圈,总是被出其不意的打乱计划,而这一切,似乎都是从赐婚开始的…… “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雷傲改握住段惊鸿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摩挲着,语气很温柔,眼神却透着暴戾。 段惊鸿先是看着手发愣,随即又看一眼雷傲,挑眉,“看来我是不能跟王爷去西周了,王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自然,是不能扔下鸿儿自己走的。”雷傲皱着眉头,沉声道,“看来,得尽快把母亲诸人送走才行。” “王爷要留下?”段惊鸿倒是诧异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西周那边没有王爷在……” “没事,就算我不在,也不会乱套的。”雷傲安抚的拍拍段惊鸿的手。 圣旨是要求段惊鸿即日到户部报道上任,但由于第二天是休沐,他是第三天才去的户部。尽管计划老是被打乱,日子还是得继续,而且比起去西周,他更愿意留在京城,不管皇上留下他是不是做人质,他都相信,事在人为。 段惊鸿只是个户部主事,报到入编的程序倒是不繁琐,只需到户部侍郎那过过眼就行,连尚书大人都没资格见。 户部侍郎有二,而段惊鸿上峰就是这个元仁义,三十不到,却留起了美髯,面白俊秀,见谁都笑眯眯的看似温和,但其实眼里都是精明。 “下官段惊鸿,见过元大人。”段惊鸿被人领着走到元侍郎面前,看了那人一眼,就撩摆跪拜了下去。 “雷王妃如此大礼,元某可受不起。”元仁义嘴上说着,笑眯眯的捋着美髯却是坐的不动如山。 段惊鸿眸色微沉,面色却是不变,“元大人言重了,下官乃户部主事,元大人直呼我段主事或者名讳即可。” “段主事倒是个爽快人。”元仁义笑的意味深长,却是转头对身边的青年道,“小郭,你带段主事下去熟悉熟悉。” 叫小郭的青年忙上前拱手行礼,“是,元大人。”说完又转向段惊鸿,“段主事请随我来。” 段惊鸿对元仁义行了个礼,这才起身随小郭去了。 两人一走,元仁义就放下了捋美髯的手,眯起眼来,“一个男人,却下嫁雌伏另一个男人之下,这种人也配入朝为官,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哼!” 段惊鸿被小郭带着,刚走过一条庑廊,正要下台阶,迎面就见蒋晏大摇大摆的朝这边走来。 小郭看到蒋晏却是立即侧身让出道来,顺手还带了段惊鸿一把,两人停下脚步,小郭弯腰行礼,“晏少爷。” “元大人可在?”蒋晏停下脚步,刚问了一句,看到段惊鸿就眼眸一眯,“这不是段大公子?想不到那日南山书院一别,居然能这么快就再见,还真是缘分啊!” 段惊鸿却只是对着蒋晏点了点头,态度冷淡却不失礼。 蒋晏却径自打量着他的官服。 小郭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过节,但能感觉出气氛的诡异,便出声圆场,“元大人在呢,晏少爷有事尽管找去便是。” 蒋晏面色古怪的点点头,倒是没有为难,便径自迈大步走了。只是擦身而过之际,瞥段惊鸿那一眼怎么看怎么猥琐露骨。 “段大人,我们走吧。”小郭说完便继续走在了前面带路。 段惊鸿点点头,便跟上了小郭的脚步。然而走出老远,都还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不用回头也知道,定然是蒋晏这厮。 小郭这时候回头,看到段惊鸿一愣,“呃,段大人,你笑什么?”而且笑的这么诡异,不过段大人笑起来真好看。 “没什么。”段惊鸿笑容一僵,随即收敛了起来,摇摇头,语气温和的道。 “段大人和晏少爷是旧识?”小郭想了想,问道。 “那倒算不上,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段惊鸿道。 小郭便没再说什么,继续带路走在前面。 段惊鸿不由多看了小郭的背影两眼,“晏少爷看起来,和元大人关系很好?” “元大人乃是蒋尚书的同乡,两人还都是翰林院首严牧严大人的门生。”小郭仿似没听出段惊鸿是有意打听似的,倒是有问必答,顿了顿又道,“段大人,前面就是你当值的地方,你每天的任务就是整理一些地方的户籍综述,开元收支,都是一些简单容易上手的事情,宋主事在,有不明白的地方,你问他便可。” 段惊鸿点点头,“有劳了。”他觉得比起上手干活,当务之急是了解户部各司职官员才是。 两人说话间,便进了屋子,里面就一张长案,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席地而坐,埋头整理着手上的事情,有人进门也不抬头,一副浑然忘我的样子。 “宋大人,这位是新来的段主事段大人。”小郭上前给那人拱了拱手,率先介绍道。 宋尧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只瞥了眼小郭,便落在段惊鸿身上,上下将人一番打量。 段惊鸿主动上前,“宋主事。” 宋尧点点头,却是什么也没说,便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小郭解释道,“段大人别介意,宋大人就是这性子。” 段惊鸿笑了笑,表示自己不介意。 “那,段大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小郭道。 “好。”段惊鸿浅笑颔首。 小郭前脚刚走,宋尧就哼了一声,随即啪的扔了本册子出来,“我不管你是不是雷王妃,既然到了这里,那便是共事同僚,宋某一向如此,若有不敬之处,还请雷王妃海涵。” “宋主事都这么说了,那干嘛还叫什么雷王妃,直呼在下名讳即可,你我即是同僚,往后还得仰仗宋主事多多赐教才是。”宋尧这么一说,段惊鸿反而觉得他人不错,至少比那个心眼儿九弯十八拐的小郭强得多。 说着,段惊鸿撩起衣摆在宋尧对面席地坐了下来,看了看面前的册子,“这是?” “这是户部官员名册,段主事初来乍到,还是先了解了解的好。”宋尧头也不抬的道。 “多谢宋主事提点。”段惊鸿愣了一下便笑了,自己心里正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就有人把需求送到手上,可真是瞌睡死了送枕头。 宋尧摆了摆手。 段惊鸿笑了笑,便翻开册子看了起来,然而第一页当首,就看的他眼眸一眯。 为首的,豁然便是蒋忠,蒋尚书! 第55章 夕瑶郡主 看着名册上的名字,段惊鸿忽然冷冷的笑了。他怎么就忘了,这姓蒋的老色鬼,可不就是户部尚书么! “段主事因何事笑得这般瘆人,可是这名册有什么问题?”宋尧抬头正好看到段惊鸿的冷笑,不由怔了一怔,狐疑的问道。 “没有。”段惊鸿不动声色的翻到下一页,“我笑,这名册纸张不错。” 宋尧嘴角抽了抽,“就算是纸张不错也不用那么笑吧,怪吓人的。” 段惊鸿又是不置可否的摇头笑了笑,却是没再接话,看的很是专注的样子。 宋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他不愿多说,也就没再深究,顾自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段惊鸿这一整天几本书都耗在熟悉名册上,送药品也不管他,只顾着闷头把手上的事情都给做了,眼看着差不多到了放衙时辰,这才收拾收拾桌上散乱的东西,拍拍膝盖站起身来。 “段主事,该放衙了,你是一起走还是稍后?”宋尧看了眼段惊鸿手上翻得差不多的册子,语气平淡的问道。 段惊鸿闻言,随即将册子合上放到一边,站起身道,“一起走吧。” 两人结伴从户部出来,就见雷王府的马车停在门外。凉生和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侃大山,见到段惊鸿就直接撑手跳了下来。 “大少爷,王爷在车里,您上车吧。”凉生笑眯眯的跑到段惊鸿面前。 “你们怎么来了?就这几步路,我其实走回去也可以的。”段惊鸿下意识望了眼马车,不过窗帘子挡着,并没有看到雷傲。 “王爷他不放心大少爷自己回家。”如果说凉生以前对雷傲强抢民男有不满,现在也彻底折服在他对自家主子的宠爱和体贴下了。再说,在凉生看来,什么都没有真心对主子好重要,只要真心心意待主子,是男人又有什么关系,要真让主子找个女人,肯定还得主子去照顾人家,这样真心挺好的。 段惊鸿转身看向宋尧,“不知宋主事家住何处,不如……” “段主事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不用了,我家住东门,不顺路,告辞。”不等段惊鸿说完,宋尧就打断了他,拱了拱手便率先转身走了。 “这人怎么这样?”宋尧的态度顿时让凉生不乐意了,撇了撇嘴角,“大少爷不过是客套客套,还真把自个儿当根葱了,哼!不识好歹!” “凉生!”段惊鸿皱眉呵斥,“不得胡言,宋主事是朝廷命官,其实你能随意非议的?” 凉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讷讷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大少爷教训的是,奴才以后不敢了。”凉生那点郁闷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瞬就又笑眯眯起来,带着段惊鸿走到马车前,打帘伺候他上车,“大少爷您赶紧上车吧,可别让王爷等急了,您今天不在,王爷可是什么也不干,一天都光盯着沙漏数时辰呢。” 凉生话音刚落,车厢里就响起雷傲一声轻笑,段惊鸿刚上去,就伸出手来把人给拉了进去,“你这小子,可真是个滑头!” “王爷过奖了。”凉生撑着车辕一跳,就坐了上去。 等他一坐稳,车夫就甩鞭赶着马车跑了起来。谁知刚跑起来,车轮就陷进了坑里,马车猛地一边倾斜,段惊鸿刚刚坐下,被这一颠簸脑袋碰的就惯性撞到了车壁上,顿时给疼的眼冒金星。 “鸿儿!”雷傲一惊,忙伸手把人拉进怀里,扒开他的头发看了下,见没起包才缓下脸色,但还是皱眉对外面沉声喝问,“怎么回事?” “王爷,是宫里的马车,刚刚咱们差点撞上,这一避让,所以才陷坑里了!”车夫马上回应道。 宫里? 雷傲闻言挑眉,掀起帘子看了看,果然是宫里的马车,对方就停在错身之处,帘子被打起也看不出来是哪位贵人,不过车辕上坐着的……是郡王府的奴才。 雷傲不想多生事端,但车轮陷在坑里,显然是不能立即走人,只好转头对段惊鸿道,“你在车里坐着不动,我下去看看。” 段惊鸿点点头,心里也挺好奇那车里的人。 雷傲刚跳下马车,对方马车帘子就打了起来,从窗户露脸的却是个面相不俗的丫鬟,只看了雷傲一眼,就放下了帘子,等帘子再打起,那丫鬟就搀扶着一个华服女子下了出了马车。女子粉衣绫罗珠环玉翠,长相亦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柳眉杏眼瑶鼻朱唇,尤其右眼角下一颗红色泪痣,一颦一笑皆是妩媚风情。 “夕瑶见过表兄。”女子颔首一笑,对着雷傲盈盈福身便站了起来,一双明眸痴痴的看着雷傲,“夕瑶去雷王府没见到表兄,本来还想着改天再去呢,没想到却是在这儿遇上了表兄。” “夕瑶郡主这是要进宫?”雷傲听着夕瑶郡主的话,下意识转头望了眼马车里,见帘子遮着,这才又转回头,却是神色冷峻,丝毫不见对待段惊鸿时的痞气温和。 “刚太后宫里传话,说她老人家想让我进宫配她说说话。”见雷傲居然主动关心自己的去向,夕瑶郡主心下大喜,笑容不禁更加明媚动人,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不过她也没忽略雷傲刚刚回头看马车的眼神,想到那里面或许就是他那位男王妃,嘴角抿了抿,垂眸敛下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然。 “是么,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进宫时辰。”说完,雷傲便不再废话,转身上了马车。 段惊鸿听着车外两人的对话,本不欲理会,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撩起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却不想正好迎上那位夕瑶郡主冷厉的目光。段惊鸿一怔挑眉,就见那人哼了一声,转身让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那丫鬟甚至在进马车前还转头冲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段惊鸿心下了然,想必这位夕瑶郡主是雷傲的爱慕者了。表兄表妹,还真是好一对兄妹情深的青梅竹马呢。 这么酸溜溜的想着,段惊鸿便当即放下了帘子,转头看到雷傲进来,心里忽然就涌上一阵莫名的不快,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 雷傲看了段惊鸿一眼,本来还担心他不高兴,结果段惊鸿心思掩饰的太好,愣是没看出半点异样,不禁黯然的叹了口气,坐过去把人拉到了怀里。 “干什么?”段惊鸿被搂的别扭,挣扎着要挪开。 “不动,一会儿又撞了我可是会心疼的。”雷傲强硬的搂着人不放。 段惊鸿被苏了个寒噤,“别拿对待女人那一套对我,我……” “我对女人,向来不假辞色。”雷傲低低的笑了一声。 段惊鸿:“……”他要说荣幸之至吗?不过这心里听着居然还有那么丝丝高兴是要闹哪样? 段惊鸿脸皮微红,还是坚持把人给推开了,“坐好,黏黏糊糊像什么样子。” 那绷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的雷傲眼里满满都是笑意,倒是没有再坚持扑过去搂搂抱抱。 两人回到王府,刚进门,老雷就迎了上来。 “王爷,老王妃让您过去一趟。”老雷说完,还隐晦的瞥了段惊鸿一眼。 老雷是王府的老人,老王爷再试时还曾经跟着上过战场出生入死,之后更是因为救老雷王性命而落下了一条胳膊的残疾,这才被主家赐了雷姓,可即便如此,他却是向来知道分寸的人,哪怕知道老王妃对段惊鸿这个男儿媳妇不满,却也丝毫不敢轻看。他这被老王妃指使来当枪使,自然是无可厚非,可也不想惹了这男王妃的不快,他这双招子眼可是看得分明的很,他们家王爷可是在乎这个王妃的很,也就老王妃执拗看不开,一直想要往王爷房里送女人。 “母亲找我,可有说什么事?”雷傲一看老雷那小动作,就知道老王妃找他肯定没好事,不禁皱起眉头。 “王爷去了便知。”老雷躬着身,含糊道。 尽管这主仆俩打着哑谜,段惊鸿又哪能不知道老王妃的心思,不用问就知道,肯定又是想给雷傲塞通房丫鬟,之前那如梦如月可不就是么。 “既然是母亲有事找你,那王爷就过去吧,我正好有事要去一趟书房。”段惊鸿笑了笑道,但心里其实是不大舒服的。能舒服才怪了,他这才刚过门几天呢,这老王妃就开始这样了,更何况这婚事还是雷傲上赶着让皇上赐的婚,他这厢还没怎么着呢,人家倒是先排斥嫌弃起来了。 想到这里,段惊鸿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忍不住冷哼,看着雷傲的眼神却多了股子淡漠疏离。说完也没等雷傲回应,便径自戴着凉生走了。 雷傲看着段惊鸿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才转身朝老王妃的院子走去。 “奴才听灵溪姐姐说,老王妃今儿个往王爷屋里塞了两个通房丫鬟,看那雷管家说话遮遮掩掩的,八成又是这么回事儿。”凉生跟着段惊鸿,却频频回头张望,想到今天从灵溪那听来的,就替自家主子不平,“这老王妃也太欺负人了,大少爷好歹是皇上赐婚,他这是对大少爷不满呢还是对皇上不满呢?况且这还是他们家上赶着强娶了大少爷,大少爷还没委屈呢,老太太倒是折腾上了。”他就是个奴才,就是这么没定性,刚刚还觉得雷傲体贴千好万好,这会儿想起通房丫鬟的事情,心里顿时就对雷傲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凉生!”段惊鸿听到凉生的话却是眼皮一跳,当即沉下脸来,“什么话都不过脑子你就敢胡说八道?看来是我惯的你,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知道了,你当这还是在茂阴镇段家呢?你要在这样没有规矩,就回段家去,不用跟着我了,省得哪日让这张快嘴招了祸事!” 凉生被段惊鸿的严厉吓得缩了缩脖子,想到各种厉害,吓得当即惨白了脸,抬手就自打了个嘴巴子,“大少爷教训的是,奴才,奴才以后一定管住这张嘴,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段惊鸿皱眉摇了摇头,却是心情更差了。凉生虽然口无遮拦,但何尝说的又不是事实? 可段惊鸿心情烦并非因为老王妃此举,而是因为这事儿居然牵动了自己的心绪。早就打定主意,一旦雷傲有了女人自己就离开,老王妃这样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为何却偏偏心里闷燥燥的不痛快? 而且,还有个夕瑶郡主…… 这个雷傲,还真是招蜂引蝶! 第56章 这酒不能喝 “大,大少爷,这不是去书房的路。”凉生被训斥了一顿,一直亦步亦趋的低头跟着段惊鸿,乍一抬头才发现他们走错了方向,忙出声提醒道。 然而段惊鸿的脚步很快,根本不停。 凉生小跑几步跟上,“大少爷……” “闭嘴!”段惊鸿呵斥一声,脚步依旧不停,很快就转进了旁边的庑廊。 凉生被呵斥的一愣,他算是看出来了,大少爷很生气,但似乎这气并不是因为自己说错话,那是因为王爷? 凉生眨眨眼,觉得自己真相了,一时间,更是对雷傲不满起来。 这方向当然不是去书房,而且段惊鸿也没去过书房,说去书房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他就是单纯的想四处走走,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雷王府很大,就算被雷傲带着走过一遍,要全部记住也难,他一开始还知道那条路是通往哪里,走着走着就懵圈儿迷失了方向,站在一个亭子里有些茫然。 “大少爷,前边是校场。”段惊鸿不熟,凉生可是来的第一天就把地形都踩熟了,看段惊鸿反应就知道是迷路了,忙上前一指东面的方向道,“穿过水上庑廊就到了,不过应该是早年练兵用的,现在都荒置着,没有人,不过一些兵器还在。” “走,去看看。”段惊鸿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当即便率先走出亭子,朝水上庑廊走去。 凉生应了一声,忙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水上庑廊,又绕过一条小路,果然就看到前边有个空旷的校场。的确如凉生所说,很荒凉,除了陈列的长枪短矛以及一些刀剑,就剩下个空旷的场地,入眼一片青葱的青苔杂草,高高的比武台上尤其碧绿葱翠,杂草青苔覆盖着几乎已经看不到铺就的石砖了。 段惊鸿看着有些吃惊,就算雷王府迁徙封地,这边的雷王府被空置下来,怎么也有负责打理的下人吧,不说修葺,一把的打扫该有,可看眼前的情形,压根儿就是被遗忘了很久,不说打扫了,估计都很少有人会过来。而且,雷傲带自己熟悉王府的时候,也没来这边,看来这里真的是被荒弃的。 “大少爷,校场离马厩挺近的,您要不要也去那边转转,反正现在这里也是大少爷的家,熟悉熟悉也是应该的。”凉生对这校场倒是没什么感觉,站了一会儿觉得没劲,便提议道,“这校场的草长的不错,奴才听马厩的小哥说,他们经常会到这边割草回去喂马,倒是省下一笔马料的钱,要不是马厩那边割草,这校场估计早就没处下脚了,不过,这么大哥校场,王府居然用来养马,还真是奇怪,奴才虽然见识少,但好歹有在茶馆儿听说书的先生说过,校场这种地方,都是练兵用的,可不是用来养马的。” 凉生嘀嘀咕咕半天,段惊鸿却只是意味不明的浅浅笑着,目露讥讽。 校场养马,看来这皇帝防着雷王一家,可不是一朝一夕呢,所谓划地封王,估计也是抱着流放的意思,众所周知,西周可是苦寒之地,又紧邻匈奴。不过,就算是这样,那皇帝显然还是不放心,这一点,从雷傲在茂阴镇追杀不断,以及被逼的娶了自己这个男妻就看得出来。 这么想着,段惊鸿忽然抬头看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觉得这天下被庄显搅了也不错,这天下越乱越好,反正自己只要报仇,至于这江山谁主,无所谓。他不过区区一介苍生,没有悲天悯人的胸怀,也没有家国情深,对于老百姓而言,这江山谁做主都一样,太平盛世又如何,乱世逐鹿又怎样,高官贵族依然富得流油,穷苦百姓仍旧我为鱼肉,只求一隅安稳,便再无他求。 而他,不过是万众老百姓中的一员。不,他还是一缕怨气凝结重生一世的厉鬼,他为复仇索命而存在,都惨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顾虑在乎的,说不定哪天血仇得报心愿了却,就突然去阎王殿报到了也不一定。 “大少爷作何对着校场笑得这般瘆人?可是被王爷给气糊涂了?”凉生被段惊鸿的笑脸吓得缩着脖子,一副见鬼的表情。 被凉生这么一打岔,段惊鸿蓦然收回心神,却是瞬间又愣住了。这天下乱不乱关自己何事?乱不乱跟自己报仇根本没有牵连影响,那刚刚那一肚子的怨气是怎么回事?就因为这么一个狗屁的荒凉校场?真是见鬼! 段惊鸿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彻底一黑,甩袖转身就往回走,“什么校场,根本就是个荒地,有个屁看头!” 面对主子的喜怒无常,凉生懵圈儿的挠了挠后脑勺,“大少爷,咱们不去马厩看看了?” “马厩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喜欢,直接去那边当值就好了,不用跟着我伺候!”刚才对皇帝有多大的怨气,现在就有多大的怒气,全都是冲着自己的,而凉生,无辜被波及了。 凉生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知道主子正在气头上,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他就是个嘴上没把门儿的,在亲近的人面前,心里嘀咕什么根本兜不住。 “大少爷自从嫁了人,这心态怎么也变得和女人一样,喜怒无常了都。” “你说什么?”凉生自认嘀咕的很小声,但还是被段惊鸿耳尖的给听见了。 “呃……”凉生面色一僵,忙摇头,“没,没说什么。” “呵……”段惊鸿冷笑一声,忽然沉下脸道,“你还是去马厩养马吧!” “大少爷,不要啊!”凉生瞬间脸色煞白,咚的就跪下了,抱着段惊鸿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奴才,奴才该死,大少爷要打要骂都可以,求大少爷别不要奴才!” 段惊鸿额角直跳,不轻不重的踢了踢脚,“赶紧滚起来,哭天抢地的丢不丢人了?” “丢人也比被主子丢了强!”凉生抽抽噎噎的就是不肯起来,“反正,反正大少爷要是不要奴才,奴才,奴才就不活了,奴才生是大少爷的人死是大少爷的鬼,这一辈子,大少爷都休想甩掉奴才!” 段惊鸿眼皮直跳,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糟糠对负心汉说的? 一阵无语,段惊鸿揪着凉生衣领就把人给提拎了起来,“站好,再丢人现眼,本少爷不让你养马,把你卖掉信不信?” “不信。”凉生抽噎了两声站稳,拿眼角觑了觑段惊鸿的脸色,“大少爷刀子嘴豆腐心,奴才又不是不知道!” 段惊鸿顿时气结,“所以,你这又哭又嚎是逗我玩儿寻开心呢?” “也不是。”凉生捏着袖子忽撸擦了把脸,破涕为笑,“奴才是真不想去养马。” 段惊鸿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凉生小跑跟上,特狗腿的问,“大少爷心情好些了吗?” “嗯。”段惊鸿看了他一眼,绷着脸点点头,但嘴角却勾了起来。 凉生转着眼珠子笑了。 两人往回走了一段路,段惊鸿叹了口气,“凉生,我其实也不是生气,就是心里堵的慌,感觉自己好像被迫掉进了一个怪圈……” “大少爷。”凉生道,“王爷真心待你路痴看得出来,无非就老王妃……其实这没什么,都是男人,谁离不开谁啊,只要王爷不变心,您就好好跟着他过日子,若是变了,和离便是,反正您是男人,也不用担心和离后嫁不出去,最主要的是,您现在已经入朝为官,而且已经脱离了段家,就算和离了,您也不可能回去段家,您现在是朝廷命官,段家也不可能为难您,这不是大少爷一直想要的吗?顶多也就那什么吃点亏,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有舍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凉生说完,就见段惊鸿停下脚步,正促狭的笑看着自己,顿时脸皮发烧有点脸红,局促的挠了挠后脑勺,“大少爷,奴,奴才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段惊鸿伸手勾着凉生的脖子往前走,“咱们凉生可真厉害,讲起大道理开导起人来来居然头头是道,少爷我真是与有荣焉啊!” 凉生脸皮肉眼可见的红透到了后耳根,一双耳朵都红彤彤的,整个人都不自在的同手同脚起来,“大,大少爷……您,您快放开奴才,让,让王爷看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段惊鸿无所谓,“准他天天找女人,还不准咱们俩哥俩好了。” “奴才不敢!”凉生差点被口水呛死,跟主子哥俩好,他又不是嫌命长,这可是会折寿的! 段惊鸿啧了一声,见凉生一脸惊恐冷汗涔涔的样子,也不再闹他,收回手把人放开,自己走了。 凉生突然被放开,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好在及时扶住路边的树干稳住了身形,缓了缓,才小跑的跟了上去。 沿着来路往回走,走出了之前的盲区,段惊鸿很快就不迷路了,径自回了他和雷傲的院子。刚进院子,就看到灵溪正脸红脖子粗的与两个丫鬟在对峙。 走的近了,段惊鸿才看清和灵溪对峙的两人正是老王妃塞过来的通房丫鬟如梦如月,顿时脸色一沉,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灵溪看到段惊鸿,当即松了口气,瞪了那两人一眼,就跑到段惊鸿面前,福身行礼后才道,“大少爷,奴婢给您和王爷送晚膳过来,可是如梦如月非要说这里以后她们姐妹俩伺候,挡着门不准奴婢进去!” 段惊鸿没有说话,看了气得脸红的灵溪一眼,便朝如梦如月看去。两人倒是神色如常,半点不见慌张或者傲慢,恭恭敬敬的对着段惊鸿福身行礼。 “奴婢如梦(如月)见过王妃。” 段惊鸿依旧沉着脸没有说话。 这时凉生走上前来,看看如梦两人又看看灵溪,“主子都不在,你们在这争个什么劲儿?还有你灵溪姐……”凉生说着看向灵溪,目光犀利,“别人不懂规矩就算了,你难道也不懂吗?大少爷和王爷都不在房里,你送晚膳给谁吃?再说大少爷和王爷都是男人,丫鬟伺候不方便,这里有我伺候就够了,你们只管做好分内事,不该插手的别乱伸手!” 凉生此话一出,如梦如月还好,灵溪却是瞬间煞白了脸色,不安的攥紧了手上端着的托盘,托盘上的饭菜都因为这突然的东西颤了一下,险些颠地上。 段惊鸿伸手扶住托盘,“把晚膳端屋里去吧。” 灵溪诧异的抬头看向段惊鸿,段惊鸿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但她却丝毫没觉得放松,反而心头一紧,诚惶诚恐的福了福身,便端着晚膳转身进屋去了。 这自然没如梦如月什么事儿,两人本来也不是冲着段惊鸿来的,福了福身便告退离开了。 等段惊鸿进屋,灵溪已经摆好了饭菜,唯独酒没有斟上。段惊鸿淡淡的瞥了白玉酒壶一眼,便撩袍摆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灵溪却是被他那淡淡一瞥吓得冷汗差点下来,抱着空托盘的手狠狠一紧,下意识的就低下了头。 凉生看着灵溪的反应,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出去吧。”段惊鸿却只是冷淡的道。 “是。”灵溪福了福身,转身就走。 “灵溪。”灵溪刚走到门口又被段惊鸿突然叫住了,当即背脊僵硬的停下,还没等她回过身来,段惊鸿就冷冽的道,“我一向好说话,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并非好脾气的人。” 灵溪双腿战战,转身扑通就跪地上了,托盘掉在地上也不管,一个劲儿的磕头,“大少爷饶命!奴婢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大少爷饶命,奴婢真的不敢了,对不起,奴婢辜负了大少爷的信任,奴婢对不起大少爷!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啊!” 段惊鸿沉默的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桌上的饭菜,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灵溪还在拼命的磕头,就被凉生揪着后衣领子给扔了出去,砰的房门就被关上了。 凉生也不管门外灵溪会怎么样,愤愤然的走到段惊鸿身边,“奴才看这饭菜肯定有问题,大少爷别吃,我再让厨房重新做去。” “饭菜没问题,把酒拿走便是。”段惊鸿淡淡的说完,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凉生想拦都没来得及,见段惊鸿吃了没事才放下心来,“大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心慈手软了,灵溪居然敢动歪心思还在酒里下药,大少爷明明知道却放过她,这要是以前,您不让她把酒自个儿喝了准没完!”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残暴?”段惊鸿夹菜的动作顿住,眉头一挑看向忿忿不平的凉生。 “难道大少爷不是一向睚眦必报?二少爷和陈姨娘怎么被整的,奴才可没忘。”凉生撇嘴嘀咕。 段惊鸿夹了颗花生米扔凉生脑门儿,“能耐了你,都知道睚眦必报了。”顿了顿才道,“灵溪心思是女人的通病,并没有危害到我什么,没必要做的太绝,以后盯紧了,要是还不安分,直接遣送回去或者卖了便是。” 凉生想想也是,不过还是觉得主子不管怎么变化,本质都是心地善良的。 “对了大少爷,您就自己吃了,不等王爷么?”凉生忽然想起这个,不禁瞪眼问道。 “等他做什么,老王妃还能饿着他?”段惊鸿冷嗤一声,结果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了,转头就见雷傲走进来,门外灵溪已经离开了。 “吃饭怎么不等我?”雷傲看到段惊鸿正在吃饭不禁一愣,倒是没有生气,几步走过去就夺过了凉生手里的白玉酒壶。 两人还没来得及阻止,雷傲就提拎着酒壶豪迈的灌了一口,都没等人反应,就直接把段惊鸿捞进怀里,低头就吻住了段惊鸿的嘴唇,酒液渡进他口中,强迫他咽了下去。 咕哝一声,段惊鸿惊恐瞪眼,直接傻逼了。 凉生也是一脸骇然,“这酒不能喝!”可惜,喊晚了…… 而且雷傲明显心情不好,转头就瞪了碍事的凉生一眼,“出去!” 凉生眼巴巴的瞅着一脸傻呆的段惊鸿,又看看雷傲,想说这酒被下药了,又觉得自家主子都喝了说了也白说,而且依灵溪的心思,显然也不是什么致命的药,肯定不会要命,就是…… 凉生自求多福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果断没义气的溜了。 眼看着凉生溜之大吉,段惊鸿额角直跳,莫名一股燥火袭上心头,也不知道是药性太烈这么抠酒就发作,还是被气的,连着喘了好几口气。而就在这个当口,雷傲已经自灌了好几口。 段惊鸿反应过来该阻止已经晚了,非但晚了,还又被雷傲嘴对嘴的渡了好几口。 这下反应就明显了,手软脚软头昏眼花,只觉有一股火在心头烧,烧的浑身发烫,连呼吸都带着灼热,难受的紧。 这,是药性发作…… 段惊鸿心里大叫不好,转瞬就被雷傲禁锢在了怀里,眯眼看着对方赤红的眼睛,以及听着对方粗重的喘息,就知道糟了。 果然,一个天旋地转,段惊鸿就被雷傲抱了起来,随即大步走到床前,将他给扔到了床上…… 第57章 段家人到京 段惊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有一瞬间的懵逼,紧接着就是浑身不适,尤其是某个不可言说的那啥,疼得那叫一个钻心。 记忆回笼,想起昨晚激情似火的被翻红浪,段惊鸿脸色当即就黑了。咬牙切齿好半天,才勉强撑手坐起身来,结果却因为扯到某个地方,嘶的一声,疼的脸色一白,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雷傲这个禽兽!”说好的约法三章啊,结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给吃了,段惊鸿心里那个恨,非常后悔没有把酒给灵溪灌了! 不过虽然浑身疼,但身上干爽,应该是雷傲帮忙打理过了,这点勉强还算安慰。 段惊鸿这厢刚传出动静,房门就被推开了,本以为会是凉生进来伺候自己漱洗,结果却是雷傲走了进来。 和段惊鸿那一副被摧残狠了的憔悴相反,雷傲那叫一个红光满面,看的段惊鸿心里暗恼。但是这事儿和真不能怪雷傲,都是灵溪那丫头害的,况且段惊鸿还记得,自己昨晚其实挺热情的。 “这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身体怎么样,还好吗?”雷傲见段惊鸿已经坐起来,正准备下地,忙大步过去把人搀扶住,语气温柔的几乎滴出水来。 段惊鸿白眼一翻,很没好气,“你趴下让我禽兽一晚上就知道了!” 段惊鸿说的咬牙切齿,结果雷傲噗的就笑了。雷傲一笑,段惊鸿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原来你这是想上我?”雷傲挑着眉,笑得邪气,“这没问题,下次你要完事有力气,我就趴下换你来,怎么样?嗯?” 那嗯的一声,顿时撩的段惊鸿闹了个大红脸。 “鸿儿脸怎么突然这么红,可是发烧了?”雷傲说着就要伸手去探段惊鸿的额头,却被他一巴掌拍开,被打了手雷傲也不生气,笑着道,“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昨晚太激动没控制住。” 段惊鸿可没某人脸皮厚,听了这话脸更红了。 “我饿了。”不想再被某人一本正经的调戏下去,段惊鸿果断转移了话题。 “我让厨房给熬了粥,你要难受就先躺会儿,我这就让人送过来。”果然,一听段惊鸿饿了,雷傲立即收起玩笑的心思,知道他坐着难受,扶着人躺下了,这才离开。 雷傲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亲自伺候段惊鸿漱洗完,凉生就端着热腾腾的粥进门了。 “我来吧。”雷傲没有让凉生伺候,自己动手扶起段惊鸿靠坐在自己怀里,就伸手把碗接了过来,舀了一勺吹凉了才递到段惊鸿嘴边,“不烫,吃吧。” 这养儿子的既视感。 这肉麻劲儿段惊鸿首先就受不了,他没有张嘴,而是伸手把碗接了过去,“我自己吃。” 雷傲知道他是不自在,笑了一声倒是没有勉强,“那你慢慢吃,吃完好好休息,户部那边我已经给你捎过假了,不必担心。” 段惊鸿吃粥的动作微顿,“王爷似乎很闲。” “君要臣闲臣不得不闲,其实做个闲散王爷也没什么不好。”雷傲耸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段惊鸿勺子在粥里搅了搅,当然不会傻的以为雷傲说的是真话,但也没有多问。 两人就那么一个闷头喝粥一个看着发呆傻笑,气氛和谐的很,倒是看的凉生颇不自在没有打搅两人的相处,就识趣的退出门去。谁知刚一出门,就看到灵溪端着什么东西朝这边走来,脸色当即就是一沉。 “你来这里做什么?”凉生眼看着灵溪过来,错身一挡就把路给拦住了。 “这是我给大少爷煲的鸡汤……” “灵溪,以前我觉得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怎么到了王府,反而就愈发变得蠢了?”凉生不等灵溪说完,就冷嗤一声打断了她,“昨晚你送那酒有什么名堂,你自个儿心里明白,今儿不躲得远远的,反而还望大少爷跟儿前凑,你是正觉得大少爷不舍得办你不成?还有,经过昨日之事,你哪来的自信觉得大少爷还会放心吃你给做的东西?昨儿个酒里是催情散,今儿个鸡汤里没准儿就是穿肠药了呢?” 凉生这话一出,灵溪脸色大变,当即作势就要跪下,却被凉生眼疾手快的给拦下了。 “你可别跪我,咱俩都是给人做下人的,你这一跪没必要。”凉生见灵溪站稳,随即便收手退后两步保持距离,“大少爷这会儿正和王爷在屋里喝粥呢,鸡汤太油腻大少爷吃了不好,你拿下去自个儿喝了吧。” “凉生,我……”灵溪抬起头来,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一脸的悔恨,“我这真的只是鸡汤而已,我没有想害大少爷,我昨天就是鬼迷了心窍,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我就是想要请求大少爷的原谅……” “你要真知道错了,就不是跑来送什么鸡汤,难道大少爷昨个儿的话你都忘了?”凉生冷笑一声,“灵溪,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凉生奉劝你一句,别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事情,糊涂人才更长命,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灵溪被凉生一番话说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咬咬牙,端着鸡汤转身走了。她刚走没多远,迎面就见门房吴泗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眨眼就一阵风似的从身边掠了过去。 “凉生,王妃可在屋里?”门房眼看着凉生转身要走,忙招手把人给叫住了,随即一鼓作气跑到他面前。 凉生点点头,“王爷和王妃都在屋里,吴哥何事这般急着找王妃呢?”私底下凉生称呼段惊鸿都是大少爷,但在王府这些人面前,他还是规规矩矩称王妃的。 “哎!”吴泗急喘了两口气,“这不是王妃娘家来人了么,一大家子找上门来,可是老王妃偏不让进,非得把人给赶出去,这会儿正堵大门口闹腾呢!” 凉生虽然也讨厌段家那些人,可毕竟是大少爷的本家,听到老王妃居然把人赶出去,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要知道老王妃撵的是段家人,打的可是大少爷的脸呢! “行,有劳吴哥你跑一趟了,我这就告诉王妃去。”心里飞快思量,凉生面生却是不露声色,笑着就把吴泗给打发走了。 等吴泗一走,凉生就敲门进了段惊鸿他们的房间,所以没有并没有注意到仍旧站在庑廊尽头的灵溪。直到吴泗离开,灵溪这才转回头去,快步往前走,嘴角勾起,眸底精光矍铄。 这会儿凉生也顾不上尴尬了,进门低着头装作没看到两人亲热,一股脑就把事情给汇报了。 雷傲听说段家来人倒是没什么反应,段惊鸿却是脸色阴沉的皱起了眉头。 “可有说是谁来了?”段惊鸿过了一会儿才问道。 “说是一大家子,不知道都有谁,要不大少爷您先休息,奴才先过去看看?”知道段惊鸿现在行动不便,凉生提议道。 “没事,我能走。”段惊鸿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去看看,而且老王妃的作风,的确如凉生所想,那是在变相的打他段惊鸿的脸呢,这点也让他窝火,忍不住转头瞪了雷傲一眼。 雷傲拿过衣裳就伺候段惊鸿穿戴,“你要难受,我就抱你过去。” 段惊鸿一个眼刀斜过去,却是冷哼一声没说话。 雷傲道,“母亲那里让你受委屈了,她老人家有些时候糊涂,留在京城迟早坏事,我都已经和她说好了,三日后便着人送她和几位姨娘回西周。” 对于老王妃,雷傲也是无奈,还偏偏不能生气。老王妃一辈子清高实则糊涂,要不然当年也不至于和老王爷赌气就一个妾室一个妾室的帮人往屋里抬,明明两人爱的死去活来,却偏偏作死互虐,唯一值得欣慰的也就是老王妃这一手治家本事了,不管老王爷在不在,那些姨娘都还算服帖没有翻出什么浪花来。 想到这些,雷傲就忍不住头疼的叹了口气。他是舍不得段惊鸿受委屈的,可老王妃是母亲,也不能真怼上,再说眼下局势如此,唯一的办法也就是把人送走了。 “你这么把她们送走,别人估计得说我不是了。”段惊鸿也头疼,他无心后宅,没想到还是避不开后宅纠缠,实在心累。 “咱们家本来就在西周,母亲她们留下本就是身不由己,如今回去不过理所应当,哪有什么值得别人置喙的。”雷傲给段惊鸿系好腰带,又拿了一枚勾玉佩上,“其实母亲她介怀的是孙子,因为我早就表过态无能为力,加上皇上逼婚让她心里有气,所以才迁怒于你,回头她冷静下来,自然会想通的。”说完,这才扶着人往外走, 段惊鸿本不想丢人的让雷傲搀扶,可这身不由己实在是走的艰难,腿软无力不说,那个地方还疼的直冒冷汗,每一步都举步维艰。最后还是雷傲看不过去的,直接把人打横抱走,到了前庭才给放下来。 两人刚到前庭,远远就听大门的方向吵嚷的厉害,陈氏的声音尤为尖锐。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朝大门走了过去。 说是老王妃撵人不让进,但大门口却并不见老王妃,连身边伺候的下人都没在,就老雷和吴泗在那不尴不尬的拦着。 “怎么回事?”两人一到门口,雷傲便目光犀利的看向老雷。 老雷尴尬的看了眼段惊鸿,又看看门外正义愤填膺的段家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段惊鸿知道这事儿老雷为难,便径自走出了大门,站在台阶上看着段家诸人,“你们怎么来了?” 第58章 就这么给打发了 “哟,这当了王妃就是不一样啊,眼里这是容不下咱们这些穷娘家了,瞧这口气,还真是高高在上呢!”其他人还没说话,陈氏就尖酸的接过了话头,话里半是讽刺半是嫉妒,“就算你攀上高枝儿看不上咱们,但好歹咱们也是你娘家亲戚,堂堂一个王府,居然把亲家拒之门外,也不怕落人话柄让人看了笑话!” “陈姨娘你别太过分!”凉生就跟在两位主子后头呢,听到陈氏的话不等段惊鸿反应,他第一个就不乐意的跳了出来,指着陈氏鼻子骂,“你不过一个妾室,你算哪门子的娘家,老太太在呢,你在那乱插什么嘴,这么尖酸刻薄,你还是给二少爷积点口德吧!” “你!”陈氏顿时被凉生呛了个脸红脖子粗。 凉生腰一叉,狐假虎威的扬起下巴,才不怕呢,这会儿可不是在段家的时候了。 凉生这护犊子的架势,可把段家人气得够呛,段惊鸿两人却是忍俊不禁。 雷傲也看不惯这陈氏,不过毕竟是段惊鸿本家,这么堵在门口也不像话,便做主将人给请进了家门,“下人不懂事怠慢了各位,实在抱歉,老太太,岳父大人,里面请里面请。” 对于雷傲的作法,段惊鸿也是赞同的,段家人这么堵着,的确不像个样子,也不知道老王妃到底是怎么想的。 段老太太一直端着姿态,从头到尾都指使陈氏在那蹦跶,这会儿进了门,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模样。 “王爷客气,是我们打扰了才对。”老太太对着雷傲客客气气,话却说得一点不含蓄,“本来我们不该这么冒昧打扰的,不过初来乍道一时找不到落脚地,所以就……让王爷看笑话了。” “大家这么突然上京,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不等雷傲接话,段惊鸿就抢话道。 “哪有什么事?”老太太拉着段惊鸿的手,一脸慈爱的拍了拍,“还不是鸿儿你争气,段家才能免去贱籍,珏哥儿才能有幸参加科举考试,连翻考试固然辛苦,好在努力没白费,入了童生获了举人,这不眼看明年春闱在即,所以赶来京城早做准备么。” 老太太说的好听是段惊珏考的,但大家心知肚明,乡试和秋试可是隔着时间的,哪能一口气就给这么快的拿下来,必然是借着雷王府的光走了关系的。 段惊鸿正是心里明白,所以才眸色微沉,他强压在心里瞬间翻涌的戾气,无视段家其他诸人,环顾一圈问道,“怎么没见母亲?”问的自然是张氏了。 “你母亲她和张老爷一道,正好在京城有生意要打理,所以就没能过来看你。”老太太提及张氏脸色明显不大好看。 段惊鸿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抽回自己的手,转头对雷傲道,“王爷有事就去忙吧,这里我来招呼就好。” 段惊鸿明显是在支开雷傲,段家人脸色当即就难看起来,老太太皱着眉还好,段正却是当即就是一脸怒容,这要不是碍于身份,早就发火了。 段惊鸿却是没管他们,“母亲最近犯头疼,太医不是说了要保持清静么,我们家这么多人住下实在不便,王爷你就别管了,住处之事,我让凉生安排便是。” 雷傲自然是一切看段惊鸿的意思,请段家人进门,也是看在段惊鸿份上,自然不会忤逆他,不过就是有点不放心他的身体罢了。但见段惊鸿一脸坚持,便点了点头,眼神示意凉生把人照顾好了,便随便跟段家人客套两句离开了。 雷傲这一走,段家人连带着老太太都没端住脸色,瞬间沉了脸。 段惊鸿却没管他们,只管对凉生吩咐,“凉生,你自去取五十两银子来,去给大家找家客栈落脚,至于房子……”段惊鸿转头看向段正,“父亲怎么着也是一家之主,家里也是经商之家,要租房要买房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你……”段正怒指段惊鸿憋得脸色铁青,“我们是你的家人,初次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家人的?!” “就是嘛。”陈氏忙在一边煽风点火,“这么大个王府,你堂堂王妃,却让家人住客栈,亏得老太太老爷天天在家里念叨你争气。” 段惊鸿眸色沉冷的扫视众人,正好和段惊珏含笑的目光对上,当即嘴角一勾冷笑出声,“呵……”见老雷等人识趣的避开远远的,便也就压低了声音道,“卖子求荣以换你们平步青云荣华富贵,却跑来这儿跟我谈亲情,谁给你们的脸?” “你!”老太太顿时被气个仰倒,被身边嬷嬷给扶住了,“孽障!” “你们跑到王府来,不是没地方落脚,打的什么算盘,大家心知肚明。”段惊鸿听到老太太的喝骂非但没变脸,反而还笑了,“你们不过是想让别人看到你们跟雷王府关系亲近罢了,想攀雷王府的门楣以便在京城立足而已……孽障么?比起蠢货,孽障倒是不错,我甘之如饴。” 段正也被气得一个跟跄,被段惊珏急忙扶住。 段惊珏抬头,皱眉看向段惊鸿,张嘴正要说话,段惊鸿就抢先道,“对了,我现在任职户部主事,身份可不单单是雷王妃,还是朝廷命官,就算咱们一脉相承,大家说话还是掂量掂量,你们是长辈口出恶言我和王爷不能真跟你们计较,不过辱骂朝廷命官,那就不一样了。” 实际上身份大能碾死人,比起那芝麻绿豆的小官,王妃身份肯定更好使,不过段惊鸿就是抓准了陈氏母子的软肋,故意说出来恶心他们的。还有老太太和段正,也算是一种敲打。 果然,段惊鸿这话出来,段家人脸色就更加精彩了。尤其是陈氏母子,段惊珏还好,只是眸光幽沉,陈氏却是脸色扭曲,不甘又愤恨。 “凉生!”段惊鸿看够了这些人变脸,便不再废话,转头对一边的凉生道,“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带大家去安置?对了,老太太年龄大腿脚不好,记得备马车,客栈也要挑好的,可别慢待了,知道吗?” “不必你假好心!”段正缓过劲儿来袖子一甩,“我们走!”随即转身就走。 陈氏倒是还想闹,不过看看老太太和段正,而且段惊珏也在给她打眼色,便没有再吭气,老实的跟着大家一起离开了。 老雷和吴泗躲在远远的看了全程,没想到闹腾的那么厉害的段家人就这么给打发了,一时都挺惊叹的,等袁管事也过来凑趣两句,便不动声色的溜了,直朝老王妃院子跑去通风报信。 凉生没有注意到老雷等人的动静,而是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银钱袋子,“大少爷,他们就那么走了,那这银子我还要不要给送过去啊?” “送什么送?”段惊鸿没好气的敲了凉生额头一下,笑道,“收着吧,算本少爷高兴,打赏你了!” 凉生手一抖,差点把钱袋子摔了,“大,大……” “嘶,站这半天真遭罪,快,搭把手,可真是疼死我了!”神经一松懈下来,段惊鸿又疼的龇牙咧嘴。 凉生见状,也不再纠结银子不银子了,把钱袋子往怀里一揣,就忙伸手扶住了段惊鸿,主仆俩蜗牛漫步似的,一步一挪的往回走。 “大少爷,您这么对他们,就不怕别人说您闲话?”凉生其实有点担心的。 段惊鸿却无所谓,“怕什么,你家少爷还在乎那么些虚名?” “那倒也是,他们这么闹上门,可不就是吃准了大少爷会在乎,您要真在乎,那他们就该变本加厉了。”凉生说着叹了口气,“偌大一个段家,倒是不如夫人一个继室,对少爷的真心。” 段惊鸿笑了笑,赞同凉生的说法。一开始找上张家,的确是各有所图,但真正的相处下来,无论是张老爷还是张氏的品性,都让他为之动容,也是真心把他们当家人看待的。 “你回头去打听一下母亲和外公的行踪,要是找到他们,就把人给请府里来。”段惊鸿对凉生道。 “是,大少爷。”凉生欣然应了。 段惊鸿想的好,然而却没想到,等凉生找过去,张家父女居然莫名其妙沾惹了人命官司,被下了京兆尹大狱。死者居然还是和蒋晏一起的狐朋狗友,这可真是……简直冤家路窄! 得了消息,段惊鸿也顾不上身上不舒服了,当即就叫上雷傲急急忙忙的出了门,直奔京兆尹府衙赶。 而另一边,两人着急出门的事情,也很快就传到了老王妃耳里。这传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老雷。 老雷是王府管家,现如今王府是雷傲当家,按理说他应该忠于雷傲才是,不过这人在王府这么多年,没什么歪心思,忠于雷王府,却也滑头。别的下人夹在雷傲和老王妃母子之间总觉得应付吃力,偏偏就他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你没听错?真的是王妃家人惹上官司,所以王妃才拉着王爷出府的?”老王妃听完斜着眼睛瞥老雷。 “是的,老奴绝对没有听错。”老雷弓背哈腰的点头。 老王妃捻着绢花笑了,“这段家人可真不消停,不过这段惊鸿倒是真有意思,借我名头打发了那些人,还以为这小子真像表现的那么六亲不认呢,结果一听出事,就屁颠颠儿的赶去了。” “这说明王妃是个性情中人……” 老王妃一个冷眼瞥过来,老雷就不吭声了。 “那段家人我是一看就不喜欢,那么一家子,倒是出了段惊鸿这么个例外。”老王妃说完摇了摇头,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饶是老雷也有点拿不准老王妃的心思了,不过也没多嘴,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第59章 京兆府要人 雷王府的马车停在京兆尹衙门外时,正巧赶上京兆尹送蒋晏等人出来。而这些人中,除了蒋晏的那些狐朋狗友,还有一男一女两老妇,应该是死者亲属。 “蒋公子放心,人命关天的事情,本官一定秉公处理,务必还死者一个公道。”京兆尹一个朝廷命官,居然对着蒋晏一个仅有举人在身的纨绔公子哥点头哈腰,然而这一切不说别人,就连京兆尹做来都无比自然,丝毫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那就有劳京兆尹了。”蒋晏抱了抱拳,正要离开,结果就看到雷傲和段惊鸿从马车上下来,当即眉头斜挑,便似笑非笑的停了下来,目光却是隐晦的在段惊鸿身上上上下下溜了一圈。 段惊鸿正眼都没看蒋晏一眼,跟着雷傲就径自朝京兆尹走了过去。 “不知王爷大驾,下官有事远迎,还请王爷赎罪。”京兆尹看到雷傲不禁诧然,但还是快步迎了上去,拱手拜礼。 雷傲也不跟他兜圈子,“陆大人不必多礼,本王听说岳母张氏父女被扣在府衙,所以前来看看。” 什么?!犯事儿的居然是煞神雷王的岳母?! 京兆尹当即冷汗就下来,心道完了完了,犯事儿的是雷王的岳母,死者又和江晏关系亲密,这下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好端端的呆在府衙,就被一块烫铁板给砸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陆大人,不知我母亲和外公所犯何事,可否让我与王爷见上一见?”段惊鸿亦是上前问道,论官品,他理应向京兆尹行礼,但既然是站在雷傲身边,自然就是王妃身份,无需见礼了。 “这……”京兆尹拾起袖子擦擦汗,却是为难的转头看向蒋晏和死者亲属。 蒋晏扇子敲手,这时便作势拱了拱手,算是给两人见礼了。这态度相当敷衍,若是真把雷傲放在眼里,早在第一时间就该上前行礼,也就不会这么惺惺作态了。 不过这种跳梁小丑雷傲压根儿就没把对方当人看,就当是阿妈阿狗了,真凑上前来,那才够恶心的。和段惊鸿一样,雷傲亦是看都没看蒋晏一眼。 见京兆尹不说话反而看向别处,雷傲眉头一挑,语气便带了几分压迫,“陆大人?” “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那贱人害死我儿,杀人偿命,王爷公然要人,莫不是想徇私枉法不成?!”京兆尹还没说话,死者老父就不干了,抖索着走过来,便颤然怒喝。 “就是!”死者的老母也急切的走过来,神情愤然且激动,她没有怒喝雷傲,却是哭着看向京兆尹,“陆大人,您可是再世青天老爷,我儿死的冤枉,您可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说着就扑通跪下了。 “哎,孟员外孟夫人,你们这……”京兆尹那汗啦,就跟下雨似的涔涔而下,被这双方僵持着,简直就是骑虎难下。如果那张氏父女只是一介商人,这事儿按照蒋晏的意思办了也就办了,可这张氏突然成了雷王的岳母,那可就不能再草率断案了,心里几番衡量,京兆尹心里便打定了主意,伸手把孟夫人扶了起来,“孟员外孟夫人放心,本官既然说了秉公办理就肯定会秉公办理,此乃命案,自然不可儿戏,本官一定查个水落石出,还大家一个公道。” 这话京兆尹就说的很有技巧了,他说的大家而非孟家,那就是说,这件事是真的要秉公处理了。和蒋晏一起的那伙人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想也知道,肯定是他们惹事,否则人家一介外地商户,又怎么可能摊上这等命案来。 听出京兆尹的弦外之意,不止孟家二老,连同蒋晏的脸色都是一变。 雷傲却没管这些人,只对京兆尹道,“既然岳母在这,那就请陆大人带路吧。” “是是是……”京兆尹连连称是,当即便领着两人进了衙门,“王爷王妃请随我来。” 几人便这么进了府衙,把蒋晏等人晾在一边。 蒋晏气得半死,结果一抬眼却看到紧跟在段惊鸿两人身后的凉生,见人生的唇红齿白,顿时眼睛便是一眯。 主子长得好,连小厮都这么可口…… 蒋晏摸着下巴轻笑一声,没再理会孟家二老,深深的看了凉生单薄的背影一眼,便带着狐朋狗友掉头走了。说起来他们这些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孟员外家身份尊贵,对死去的孟达也没有深厚的感情,之所以来闹这么一趟,不过是蒋晏调戏民女不成反倒出了命案,面子上过不去过意落井下石罢了,却没想到那女人年纪轻轻,居然是雷王的岳母,啧啧…… 凉生是个敏感的人,蒋晏的目光太强烈令他本能的不舒服,当即便小跑跟上主子,结果却因为跑得太急踩到主子的后脚跟,险些害得主子摔倒。 “大少爷,奴才……” “怎么回事?”段惊鸿被身边的雷傲及时扶住,转头不解的看向脸色涨红一脸惶恐的凉生,“怎么慌慌张张的?” 凉生也说不清楚,只能摇头。 “走路小心些,毛毛躁躁像什么话。”段惊鸿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禁无语的摇了摇头。 “是。”凉生忙躬身点头,他倒不是怕段惊鸿,主子什么脾气他清楚的很,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责怪,倒是雷王眼神不善,看得他噤若寒蝉。 不过雷傲也没有为难,皱眉看了他两眼便和段惊鸿继续跟上了京兆尹的脚步。 几人直接去了京兆尹府衙的牢房。 京兆尹府衙的牢房和诸多牢房一样幽暗,不过却没有羁押什么犯人,关着两三个也就是鸡鸣狗盗之辈,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在京城这地界儿,命案重案自有大理寺和刑部受理,京兆尹府衙也就管一些偷鸡摸奸淫掳掠的小案子,也有平民遇到命案往这边告的,不过少。 那死者孟达好歹是个举人,除了命案本该刑部着手审理,蒋晏却告到京兆府,想也知道打的是什么心思。 牢房两排林立,通道幽深,两边各有七八间牢房,空气昏暗潮湿,走在其间着实压抑。而张氏父女,就被关押在最后面的牢房里,分男监和女监分别关押着。 两人这遭进来,肯定是遭了罪的,单看张老爷衣服上的血迹就知道,父女俩都是形容狼狈。 “母亲。”段惊鸿看到两人的样子,不禁心头一揪,快步走了过去,看看张氏,又转头去看靠坐在地上的张老爷,“外公。” “鸿儿!” 父女俩看到段惊鸿,很是激动不已,愣是不顾一身的伤,挣扎着爬起来冲到了牢门前,扒着栅栏喜极而泣。 两人被突然关进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因为身边没带下人出来的,出了事连个去王府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又好像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本来挺绝望的,没想到段惊鸿却自己找了来,竟然连雷王都来了。 “外公,母亲,让你们受苦了。”段惊鸿握握张氏的手又过去握握张老爷的手,随即转头瞪向京兆尹,“陆大人,案件尚未查明,你竟如此屈打成招?!” 雷傲也目光犀利的瞪了过去。 “这……”京兆尹被两人这一瞪,脸上的汗水又下来了,“误会,这都是个误会。” “呵,误会?”雷傲冷哼一声,“本王要是晚来一步,恐怕就不是屈打成招而是私刑杖毙了,这误会还真够大啊!”眼看京兆尹话都不会说了,雷傲脸色骤然一沉,厉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放人!” “这……” “陆大人不必有压力,此案情节严重,理应交由大理寺严加彻查,告死者亡灵,平冤者冤屈!”眼看京兆尹不肯放人,段惊鸿直接拿大理寺堵其嘴,“案件尚未明朗,府衙就将我外公母亲屈打成重伤,未免落下顽疾,在大理寺受理之前,我们得接他们回去先医治,之后如何,自有大理寺定夺!” 段惊鸿和雷傲都咄咄逼人,京兆尹就是想两边不得罪的扣着人都不行了,只得下令放人。最苦逼的是,这两人伤这么重,不管他怎么着,这雷王府都给得罪了,而且蒋晏那边显然也是生气了,还真他妈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牢门打开,两人便没京兆尹。雷傲亲自背起张老爷,而张氏则是由段惊鸿和凉生搀扶着。 人救出来了,便快速的上马车离开了京兆尹府衙,而凉生则是被差遣去请大夫。这父女俩身上都有伤,必须得尽快医治才是。 上了马车,张氏父女叹了一声,这才由张老爷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原来是父女俩出门走访生意,因为是两人作伴,又离住的地方不远,就几步路便没带下人,不想却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蒋晏那一伙人,那蒋晏看张氏长得貌美,便起了色心,调戏不成恼羞成怒,让人对张老爷拳打脚踢。张氏虽然是个女人家,但自小就是当小子放养长大,可没有一般女子的柔弱,手上居然还会那么点功夫,当即就和那些人交起手来,混乱之下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姓孟的就突然飞扑到旁边的摊子上,被支棱的木剑扎了个对穿,摊贩当即就吓跑了,他们不找瘫痪和下手的人,却偏偏赖上了张家父女,强行给扭送了京兆尹府衙。 两人进了府衙,因为蒋晏的关系,的确被屈打成招,但张老爷身上的伤大部分是在街上被殴打的。 “天子脚下光天化日居然嚣张至此,蒋晏那混蛋这次落到本王手里,非刮他一层皮!”饶是雷傲和张家父女关系并不亲厚,听了也愤怒不已。 段惊鸿沉着脸没有做声,却是垂着眸子若有所思。 第60章 结梁子 一行人回了王府,凉生去请的大夫还没到,雷傲便先将人安排在他们院子的东厢住下了,只等大夫来了给医治。 不过也没有等太久,很快凉生就拉着大夫跑进了家门,连有人打招呼都不理,一路风风火火拉着大夫去见主子。 “大少爷,大夫来了!”凉生还没进院子,就见段惊鸿等在拱门那,忙冲主子挥手,一边却拉着大夫跑的更快。 大夫年纪大了,被他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哎哟哎哟的喊着小哥慢点。终于到了,老大夫不禁狠狠松了口气,再这么跑下去,他这条老命非得交代了不可! “病人在里面,大夫请随我来。”段惊鸿说完,转身就走在了前面。 凉生看他走路别扭,便不拽着老大夫了,赶紧过去扶住他,“大少爷您身子不舒服,奴才扶着你。” 段惊鸿被凉生这话说的脸红,不禁转头瞪了他一眼。 凉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被瞪了还呵呵傻笑。 老大夫也没多想,就顾着喘气儿了。 张老爷伤势更重一些,所以大夫一来便直接让给他先看。张氏也挨了板子,所以虽然伤势轻些也没能来照顾张老爷,不过为了方便,张氏的房间就在张老爷的隔壁。 “还好没有伤及筋骨,不然老爷子这把年纪,可得遭些罪,老人不比壮年,伤了骨头,恢复起来可不容易,我这给开一些棒疮药,另外再开一副内服的吃药,双管齐下能好的快些。” 大夫有点话唠,明明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非得啰嗦一大堆,不过也没人有心思去嫌弃就是了,听到伤势不重,段惊鸿和雷傲都松了口气。 等大夫给张老爷看完,两人又带他去给张氏看过了,确定都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然而送走了大夫,段惊鸿的脸色却仍不见好。 “别生气了,这件事我一定会为他们讨回个公道,不会让他们的罪白受的。”知道段惊鸿是在生气张氏父女蒙冤受罪的事,雷傲拍拍他的肩膀保证道。 “蒋晏是蒋尚书的侄子,一个宵小鼠辈的确算不得什么,但这蒋尚书颇得圣宠,在这个节骨眼上王爷与他们对上,怕是不妥。”皇上正等着揪小辫子拿雷王府开刀呢,老王妃等人尚未回西周,现在卯上,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段惊鸿看的通透,自然不会让雷王府身陷险境,“这件事情,王爷就不用管了。”既然是自己的事情,那就自己亲自来解决好了,就目前而言,他暂时动不了蒋尚书,难道还搞不定蒋晏一个狐假虎威的小人? “你想做什么?”雷傲皱起眉头。 “王爷不必紧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有分寸。”段惊鸿几番折腾,身体有些吃不消,便顺势靠在雷傲身上,缓缓吐了口气。 “怎么?身子不舒服?”雷傲发现他的异样,笑了一声问道。 段惊鸿翻了个白眼,“王爷要是好奇,可以自己试试。”话音刚落,就被雷傲打横抱了起来,段惊鸿给惊了一跳,忙环住他的脖子,“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抱你回屋。”雷傲没有放下他,而是大步朝他们的房间走去。至于张家父女俩都有丫鬟小厮伺候,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段惊鸿被放到床上,本以为这样就完了,结果雷傲却动手脱他裤子,这可把他给吓坏了。 “雷傲你干什么?我屁股还开花呢,你个禽兽,你要敢乱来,我,我对你不客气!”段惊鸿大惊失色,捂着裤腰说什么都不让雷傲得逞。 雷傲抬起头一脸无奈,“想什么呢?我只是给你上药而已。” 段惊鸿瞪着眼睛,顿时给闹了个大红脸,“那也不要!我,我自己来!” “你自己看不见。”雷傲趁着段惊鸿分神,刷的就把他裤子给脱到了膝盖,顺势给翻个身,就面朝下的给压制住了,不顾段惊鸿的抗议挣扎,拿出药膏拧开盖子就挖了一坨在手指上,一边给段惊鸿上药一边道,“上药而已,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你!”段惊鸿耳朵都红透了,却还是扭着脖子瞪雷傲。 “昨晚事后就给你上过药,不过你那会儿晕过去了所以没感觉到。”提起昨晚的战绩,雷傲还挺自豪,“不过这药膏似乎不怎么样,这都多久了,居然还没消肿。” 段惊鸿把脸捂在枕头上,恨不得挖个地缝藏起来。好在雷傲还算有人性,并没有怎么闹他,上完药便将他的裤子给提了起来。 “身体不舒服就好好歇着,岳母外公那不用挂心,我会吩咐他们好生照料的。”雷傲拉了被子给段惊鸿盖上,随即站起身来,“母亲他们要回去,有些琐事要准备,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段惊鸿倒是没再逞强,红着脸点头,眼睛都没好意思看雷傲,尤其是不经意看到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简直觉得不忍直视,刚刚居然被那么根手指就弄的险些起了反应,真是太羞耻了! 雷傲出去了,段惊鸿自个儿羞窘了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他得养好身体,然后去找庄显。 段惊鸿想要自己解决蒋晏这个蛀虫,却不知道,雷傲压根儿不是去准备老王妃一行的琐事,而是直接去了大理寺备案。这备案当然不是说张氏父女杀人,而是直接状告蒋晏等人,调戏民女不成杀人嫁祸,以及左右京兆尹断案,屈打成招。 等段惊鸿养好身体打算去找庄显时才发现,雷傲已经跟蒋尚书杠上了。而这事,居然还闹到了皇上御前。 但最让段惊鸿惊讶的是,这场官司,最后居然还是雷傲赢了。哪怕是御前宠臣,出了人命案,又摆到了面前,皇帝也不能徐图图之,最终大事化了,蒋晏也找了个替罪羊,将那人流放完事。 然这事毫无疑问,雷傲因为这事闹的惊扰圣驾,被皇帝视为挑衅,可谓是同时得罪了皇帝和蒋尚书。 这件事过后,皇帝就算顾全大局暂时不会发难,那姓蒋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为了先下手为强,段惊鸿还是去找了庄显。 庄显见他到来很高兴,挥退下人,亲自为他沏茶,嘴上却不得闲,那一开口简直揶揄死人,“真是稀客啊,自从那日集市一别就再没时间见面,我还以为要再见得猴年马月去了,没想到鸿弟这么快就来了,还真是让为兄受宠若惊啊!”沏好茶放下茶壶,庄显展袖坐下,这才正色问段惊鸿,“鸿弟今儿个,恐怕不是专程来找为兄叙旧的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啦,嗯?” “没能如约前来拜访大哥是兄弟不是,大哥就莫要再取笑于我了。”段惊鸿被说的挺不好意思,“大哥人脉广通,想必已经知道我是为何而来,实不相瞒,我此番过来,正是有一事需要大哥帮忙。” “哦?”庄显挑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后才道,“那件案子,你家雷王不是赢了么?” “大哥以为,蒋尚书会善罢甘休?就算他肯暂时息事宁人,那蒋晏也未必,再说,那蒋尚书可是真小人。”提及蒋尚书叔侄,段惊鸿就禁不住冷嗤,眼底是彻骨的冷意。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你们家雷王。”庄显幽深的看了段惊鸿一眼,眸色晦暗不明,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今天过来,肯定已经有主意了,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我就是……”段惊鸿顿了顿才道,“想借大哥醉香阁一用。” “嗯?”庄显闻言,忽然眉头一挑,诧然的看向段惊鸿,“你……” 迎着庄显诧然又犀利的目光,段惊鸿也是心头一跳,却还是强忍着没有移开视线,软软的喊了一声,“大哥……” 庄显看着段惊鸿良久,释放的气势才慢慢收了起来。 “鸿弟啊鸿弟,你可真是……”庄显摇了摇头,但看着段惊鸿毫无杂质的眼眸,便随即就释然了,“也罢,既然你都知道了……行,你要用就尽管用吧,需要为兄打点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我就先谢过大哥了。”段惊鸿忙冲庄显抱拳道谢。 庄显一脸无奈的摆手,“行了行了,客气什么,谁叫我是你大哥呢?” 段惊鸿忽然就笑了,那笑容险些晃花了庄显的眼,看的他眼眸微敛。 “你难得过来,留下用个便饭吧。”过了一会儿,庄显才收起心神道,“等饭后,我再介绍醉香阁的阁主给你认识。” “好,那小弟这就叨扰了。”段惊鸿没有拒绝,笑着欣然应了下来。 如此,庄显便带着人移步饭堂。 即将出门之际,段惊鸿想到什么,忽然伸手拉住了庄显的胳膊,庄显疑惑转头,就听他道,“大哥,醉香阁之事,雷傲并不知情。” 这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告诉庄显,他的事只有段惊鸿自己知道,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是雷傲。 庄显目光柔和的一笑,“我信你。” 第61章 醉香阁阁主 饭后,庄显便带着段惊鸿去了醉香阁。庄显的本意是介绍阁主给段惊鸿认识,却不料冤家路窄,居然在醉香阁门外遇到了蒋晏等人。 不过也没什么意外的,毕竟醉香阁是寻欢问柳之地,蒋晏那些人会出现在这里一点不奇怪。 庄显和段惊鸿见了都没打算搭理,蒋晏眼珠子一转,却撇下狐朋狗友主动迎上两人。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国师大人,幸会幸会。”庄显习惯冷脸,蒋晏也没觉得被拂了面子,目光在段惊鸿身上溜一圈儿,就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哟,我当是谁有幸和国师大人同行呢,这不是雷王妃么?怎么?雷王妃也来逛青楼,就不怕雷王生气么?” 段惊鸿却是目光沉冷的看着蒋晏,“我段惊鸿就算不是雷王妃,也好歹是朝廷命官,蒋公子你不过一介举人,也敢这般无状?” “你!”蒋晏没想到段惊鸿会当着庄显的面直接打脸,顿时变了脸色,但他也看出来了,段惊鸿似乎和庄显关系不错,庄显可是皇上的人,却和雷王府交好,呵呵,事情变得有趣了呢! “鸿弟,我们进去吧。”蒋晏那点心思,庄显看的透透的,不过却压根儿没把这种跳梁小丑放在眼里,正眼都没给蒋晏一个,就直接催促段惊鸿进去。 蒋晏顿时气个仰倒,咬牙切齿半天还是没憋住,阴阳怪气的冷笑,“国师大人和雷王妃倒是关系匪浅啊!” 两人理都没理他,就径自进去了。 蒋晏阴测测的眯眼,“要是雷傲知道这小子逛青楼,不知道作何感想。”说完一拂袖,也没兴致进去了,转身就走,“我们走!” 跟着他的那些狐朋狗党本来满心想着进去见识美人呢,见蒋晏转身走人都有点发懵,回过神来不禁遗憾,但也没敢忤逆他的意思,屁颠屁颠就狗腿的跟上了。 “咦,那不是雷王府的人吗?”一群人刚走出醉香阁,转街就碰上了雷王府负责采办的人,其中一个少年指着提醒蒋晏道。 蒋晏看着冷笑,没有说话。 另一人揣度他心思,忙道,“蒋公子,要不要咱们把雷王妃逛青楼的事……” 蒋晏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但他的沉默显然是默认。 几个狐朋狗友对视一眼,心里便拿定了主意,于是经过雷王府下人身边时,就故意闲聊的扯起了段惊鸿和庄显逛醉香阁的事情。 那下人起初没反应过来,听了一会儿果然变了脸色,和商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拿上东西急急忙忙离开了。 看着那下人匆忙离开的身影,几个人自认诡计得逞,都得意的笑了。而蒋晏却没有笑,暗自琢磨着别的事情。 “各位,蒋某有事要去尚书府一趟,咱们在此作别,改日再聚。”蒋晏说完,都没等几人反应,就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众懵逼的狐朋狗党不明所以。 而另一边,庄显已经领着段惊鸿进了醉香阁。 醉香阁和一般的青楼不同,这里没有老鸨龟公,只有阁主和跑堂伙计,以及伺候主子的丫鬟小厮。而它的特色还并不止于此,而是因为,这里分南北两楼,北楼里都是姿色绝伦的女人,南楼养着的却是小倌儿,当真坐实了那句秦楼楚馆的称号。 醉香阁在京城是一等一的青楼,其它同行跟它根本没法比,纯粹就是捡漏。 两人一进去,跑堂伙计见是庄显,便立即迎了上去,“两位官人稀客啊,我们醉香阁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不知两位官人可有相熟的姑娘?” “水漪姑娘可在?”庄显问道。 “在的在的,两位官人请随我来。”伙计呵呵一乐,领着俩人先是上楼,进了南面的一间厢房,“水漪姑娘就在里面,两位官人请进。” 庄显点点头,随手抛了锭银子给伙计“下去吧。” “是是是。”伙计连连应和,“那小的就先退下了,官人有何吩咐,尽管招呼小的就是。”说完便不再废话,转身快速的离开了。 庄显带着段惊鸿进了厢房,房里的布置清幽雅致,隐约可闻清淡的墨香,一展四季山水屏风将佳人半掩,不像是青楼女子居处,倒像是大家闺秀的闺房。 屏风后的女子似乎是在梳妆,知道有人进来,便起身迎了出来,对着庄显盈盈福身,“水漪见过国师大人。” 女子面若逃离,蛾眉如黛,生的极是好看,瑶鼻精致挺直,唇红浅勾,一颦一笑潋滟生辉,一袭水云桃粉轻衫随着动作轻微荡漾,如水波温婉,当真人如其名,涟漪一般。 女人很美,却并未得到庄显侧目,只是点了点头,便径自带着段惊鸿穿过屏风。 段惊鸿穿过屏风之际,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回了下头,结果就对上水漪诧然探究的目光。四目相对,水漪忙垂下了眼睑。 就这回头的功夫,庄显已经伸手打开了暗门的机关。哗啦一声,呈现在段惊鸿眼前的居然是一条直通向下的木楼阶梯,不过里面并不昏暗,两面墙上也不知道镶嵌了什么,泛着荧绿柔光,光并不强烈,却照的一切清清楚楚。 “跟上。”庄显说了一句,便率先走了进去。 段惊鸿见状,顾不上惊讶,忙收敛心神跟上。 随着他进去,身后的暗门就自己关上了。 阶梯之下是一条幽静的地下通道,跟着庄显,段惊鸿心里其实有点犯嘀咕,不过是见个醉香阁阁主而已,需要这么七弯八拐吗?而且这地道走来,居然跟迷宫似的,走不了多远必然就是一个阵法机关。 “这醉香阁的阁主,平时都不在醉香阁里的么?”绕了半天绕的头晕,段惊鸿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平时自然是在的,但我要过来谈事的话,为了谨慎起见,一般都在分舵。”庄显倒是没有瞒着段惊鸿,有问必答,但也不会多说。 段惊鸿点点头表示理解,便没有再多问。他是知道庄显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却没想到他能防范至此,不过那水漪,看来也是个极为重要的人物,不然不会被放在那。 段惊鸿以为地道会直通郊外,然而并不是,地道出来,居然是一家镖局的后堂。两人从地道出来,已经有人等在那了,是不是阁主不知道,但竟然还是个认识的。 “老雷?!”看着眼前的人,段惊鸿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醉香阁阁主居然是雷王府的管家老雷,这简直太让他意外震惊了。 老雷对着段惊鸿拱手行礼,脸上是熟悉的恭敬笑容。 想到什么,段惊鸿猛地看向庄显,“你们……” “没错,老雷就是醉香阁阁主,除此之外,他还是京城分舵的堂主,而你之前见过的水漪,是副堂主。”庄显笑着点头道。 “可是……” “王妃只要知道,老雷并没有背叛雷王府即可。”老雷知道段惊鸿在想什么,当即抱拳道。 段惊鸿这下更懵圈儿了,身为雷王府管家,没有背叛雷王府却在为庄显卖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雷傲…… “鸿弟现在见过醉香阁阁主了,可还要坚持初衷?”庄显似笑非笑的看着段惊鸿。 “呃……”段惊鸿为难的看向老雷,老雷除了是庄显的人,还是雷王府的管家,真经过他,这事儿估计雷傲也就知道了,不过这也无所谓,“老雷既然是醉香阁阁主,想必心里自然有分寸。” 庄显笑着点点头,没再说话。 老雷领着两位到茶桌坐下,又命属下上了茶水点心,等人退下后才问段惊鸿,“王妃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咳咳!”段惊鸿还没说话,就听庄显突然猛咳两声,“这里又不是雷王府,雷堂主也不是迂腐刻板之辈,鸿弟一介男儿,王妃长王妃短的听着实在别扭,反正又没有别人,直接叫少爷或是段公子就好,听着顺耳些。” 老雷奇怪的看了庄显一眼,不知为何突然蹙了下眉头。至于段惊鸿,却是非常赞同庄显这话的,天天被人叫王妃,不止别人别扭,他自个儿也别扭。 不过老雷倒是从善如流,没有纠结个称呼问题,“那不知二少爷此番过来,所为何事?” 一声二少爷听得段惊鸿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知道老雷这是把他跟雷傲顺排了,雷傲是大少爷的话,那他自然就是二少爷了。二少爷就二少爷吧,好歹比王妃顺耳。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事情,需要阁主配合一二。”既然此刻老雷的身份是醉香阁阁主,那他便阁主相称好了,说完见庄显和老雷面面相觑,便放下茶碗勾勾手指头。 庄显气定神闲的坐着喝茶没动,老雷却凑了过去,然后就听段惊鸿眉飞色舞的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说了一番。随着段惊鸿越往下说,老雷的表情先是惊讶,随即便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段惊鸿说完,双眸晶亮,一抬头就发现庄显正看着自己,那幽深的眸色令他不禁一愣。然而也只是一瞬,庄显就神色如常,对他笑了笑,继续闲适喝茶,转换之快,就像是段惊鸿的错觉一样。 第62章 各有计谋 蒋晏进了尚书府,询问了管家得知蒋尚书人在书房,便直奔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只见房门紧闭,门外也没个人,蒋晏心里有事急着找蒋尚书便没有多想,结果手刚碰到门还没推开,就听里面传来女人娇喘声。 蒋晏推门的动作一顿,便改推门成了敲门。 屋里明明热火朝天,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但却传出了蒋尚书的声音,“谁?” “表叔,是我。”蒋晏道。 “进来。” 蒋晏应声推门进去,屋里的战火已经平息了,他一进去,蒋尚书就拍了拍怀里衣衫袒露的姬妾。 不需言语,女人便识趣的裹上衣裳出了书房。 “说吧,什么事?”蒋尚书整了整乱七八糟的衣衫,便很快恢复了道貌岸然。 “表叔,不知您可还记得,那段惊鸿?”提到段惊鸿,蒋晏的眼神不由就带上几分邪恶。 蒋尚书捋着山羊胡的动作一顿,“段惊鸿?雷傲那个男王妃?” “原来表叔还记得。”蒋晏笑了,眸子一转,便带上几分阴险,“那想必表叔应该知道,那段惊鸿现在,正在您下管的户部任职。” 蒋尚书点点头,这个他当然知道,毕竟是皇上下的旨。只是这段惊鸿当初也不过看了蒋晏准备的画像,真人也只是瞥到个背影,他府上美人无数,自然很快就抛诸脑后,这会儿被蒋晏一提,这才想起来。 蒋晏一看蒋尚书的反应,就知道他是忘了段惊鸿这号人。 “雷傲此番不惜御前与表叔怼上,嚣张跋扈至极,表叔难道就这么算了?”既然蒋尚书不记得段惊鸿,蒋晏眼眸一眯,便从另一方着手挑拨。 果然,蒋晏这话一出,蒋尚书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哼,这雷王府早就是皇上眼中钉肉中刺,受困瓮中的蚂蚱,任他雷傲再嚣张,被拔了牙的老虎,也就只能暂时吠吠!”皇上生性多疑,但之所以这么急切的想要铲除雷王府,还少不了蒋尚书这类顺毛捋的奸臣佞幸谗言蛊惑。 “那难道就因为这样,咱们就忍气吞声吗?”蒋晏眼珠子转的飞快,一看就是诡计多端之辈,“侄儿倒是无所谓,只是那雷傲可是当众打的表叔的脸,表叔忍得下,侄儿也替您不值。” “哦?”蒋尚书半眯着眼睛。 蒋晏道,“这件事,怎么也要给雷傲一个教训,才能以消心头之恨,任他自生自灭,也太便宜他了!” “这么说,你有主意了?”蒋尚书问道。 “表叔,之前我们都以为雷傲娶那段惊鸿是消除皇上戒心的靶子,但其实不然。”蒋晏顿了顿才说,“这雷傲其实很看重他那个男王妃,这一点,从他为了那男王妃的继母不惜惊扰圣驾就知道,要教训雷傲,自然要从他那位男王妃入手了,更何况那段惊鸿姿色卓绝连女色都比之黯然,表叔真就甘心便宜了那雷傲?” “你有什么好主意?”蒋尚书这时候也想起那副被遗忘在犄角旯旮的画像了,听蒋晏说的,不禁也有些心痒痒。 “表叔。”蒋晏几步绕过书案,靠近蒋尚书,低头附在他耳畔,“咱们这样……再这样……” “哈哈,果然还是你小子心眼儿多!”蒋尚书听了蒋晏的献策当即心情大悦,“你此计甚好,既解决了雷傲,又能顺便帮三皇子铲除一个竞争对手,还能坐拥美人,当真是一箭多雕的好计策,妙!妙啊!” 与此同时,段惊鸿那边的事情也商量的差不多了。 事情谈妥后,便没有在镖局多呆,和庄显一起原路折返离开了醉香阁。只是没想到,刚走出醉香阁,就被等在外面的雷傲逮了个现形。 眼看他们出来,雷傲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步就走到了两人面前,冲庄显点点头,便转头看着段惊鸿。 段惊鸿被他看得一阵心虚,“王爷怎么来了?”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雷傲挑眉。 段惊鸿顿时语塞。 雷傲也没有在这里兴师问罪的意思,冲庄显抱了抱拳,便拉着段惊鸿转身走向马车。 庄显没有觉得不快,就那么目送两人上了马车,等马车离开,这才低头弹了弹袍袖,转身走了。 而马车上,雷傲的脸色却不大好。 “王爷。”段惊鸿自知理亏,拉了拉他的衣袖,“那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雷傲一脸高冷。 “真的是什么也没干,就是……” “命还想干?”雷傲不等段惊鸿说完就凉飕飕的打断他。 段惊鸿嘴角抽了抽。 “你去醉香阁做什么?别说是好奇,我不信。”雷傲目光难得有些咄咄逼人。 “那王爷以为呢?”段惊鸿不答反问。 他其实心里也很挣扎,因为知道醉香阁阁主是老雷,而老雷又说没有背叛雷王府,心里乱糟糟的,吃不准雷傲在这之间到底又是怎么个存在,自己去醉香阁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和他说?庄显人不错,他不想违背对朋友保密的承诺,可是对雷傲,他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做不到心如止水,他不想欺瞒对方,尤其还老雷这个敏感人物的存在。 然而也正因为见到了老雷,让段惊鸿不禁怀疑雷傲在这其间的关系,是独善其身毫无所知,还是纠葛其中?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坦白或者欺瞒,而是试探。 两人对视良久,雷傲忽然出手捏住段惊鸿的后脖颈,将人带进怀里,龇牙狠笑道,“回去我再收拾你!”却是没有直面回应段惊鸿的试探。 如此一来,段惊鸿心里就有底了,不禁对着雷傲嘴角邪气一勾。 雷傲当即就被段惊鸿这笑戳了神经,呼吸猛地粗重,眼睛危险眯起,没有等到回去收拾,直接就把人压在车壁上,吻了个天昏地暗。 一番耳鬓厮磨,雷傲粗喘着放开段惊鸿,锉着牙花道,“这只是利息!” 果然,等回到王府,雷傲就把人直接拉回房里,都没给人喘息的时间,直接推倒在床,化身禽兽吃干抹净。 段惊鸿也为醉香阁一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反反复复在被做晕和做醒之间徘徊,最后被做的彻底人事不省。 吃饱喝足,雷傲将人拥进怀里,低头亲了亲段惊鸿的额头,“睡吧,明日母亲就离京了,咱们一起送她老人家出城。” 第63章 出城不易 翌日一早,段惊鸿便被雷傲从被窝里拖了出来,给老王妃送行。 此时天尚未完全亮开,门外的马车已经浩浩荡荡停了好几辆。除了两辆用来坐人,剩下的都是拉物资用品。 两人正好在大门口和老王妃一行碰个正着,老王妃正眼都没看他们,哼了一声就黑着脸走出门去,径自上了打头的马车。其他人倒是客客气气的跟雷傲和段惊鸿道了别,这才纷纷也上了后面的马车。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然而临别在即,母子俩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上。 段惊鸿不禁转头去看雷傲。 “走吧,咱们送母亲她们出城。”雷傲捏了捏段惊鸿的手,便拉着他跨出门槛走了出去。 他们的马车拍在那一队马车之后。 两人上了马车,段惊鸿忍不住担心道,“母亲是不同意回去的吧,你这么强行把人送走,她心里……” “别担心。”雷傲不光嘴上这么说着,脸上也的确看不出担心的神情,似乎根本没把老王妃的小性子看在眼里,而且眼里居然带着笑。 段惊鸿心里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见他的确没放在心上,也就懒得多嘴了。 不过马车刚要启动,居然就被拦了下来。 车夫隔着帘子道,“王爷,宫里来人了,是太后身边的汤公公。” 闻言,雷傲当即脸色一沉,方才还带着笑的俊眸利芒瞬闪而过,但很快就归于了平静。 “你在车上呆着别动,我下去看看。”雷傲嘱咐完段惊鸿,没等他点头,就掀帘出去了。 段惊鸿听雷傲的话没有下去,但还是不放心的撩起了一角窗帘往外看,远远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弓着腰站在老王妃他们的马车外说着话。 “……太后昨儿个本来就命老奴请雷老王妃进宫一叙的,不过临时心梗发作,所以才给耽搁了,这不,半夜里太后病情缓解,刚醒过来,就一直念叨着想雷老王妃了,主要也是想念过世的老雷王,所以……” “汤公公!”汤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雷傲给打断了,见老王妃窗帘动了动,雷傲大步就快走过去。 汤公公见是雷傲,忙掉头躬身行礼,“老奴见过雷王。” “汤公公,太后那边,恐怕还得有劳你去周旋一二。”雷傲直切主题,态度虽然温和,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势,“你也看到了,我们正准备出门呢,实不相瞒,再过不久就是父亲的忌日,母亲这是正赶着回去呢,毕竟京城与西周路途遥远,这要是再耽搁,怕是赶不上日子。” “这……”汤公公脸色当即就难看起来。 “至于太后那边,容后雷傲自会进宫说明,向她老人家赔罪。”雷傲压根儿不跟汤公公废话,说完转身就回了马车。 马车很快就动了起来。 段惊鸿撩着窗帘,见那汤公公并没有走,虽然看似恭敬的躬着身,但表情实在是难看的紧。 “你这样不会招惹麻烦吧?”毕竟对方是打的太后的旗号来拦人,段惊鸿有点不放心。 “放心吧,我有分寸。”雷傲笑了笑,似乎是真的并不为此事担心。 段惊鸿见他这么说,便放下心来。 原本以为这么就完了,结果没想在路上又被人给拦了。不过这次拦路的不是宫里人,而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夕瑶郡主。 夕瑶郡主是快马加鞭赶来的,人还没下马呢,声音就带上了哭腔,“王妃婶婶!” 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马车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雷傲又想让段惊鸿马车里呆着,然而段惊鸿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率先起身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雷傲便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跟着跳下了马车。 两人并肩朝前面走去。 倒是雷老王妃这次没避着,第一时间撩起了窗帘子,“是夕瑶啊?怎么了这是?怎么都哭成泪人儿了?” “王妃婶婶!”夕瑶郡主扑过去拉住雷老王妃的手,“王妃婶婶您别走,您别走,夕瑶不要您走,夕瑶舍不得您呜呜呜……” 段惊鸿看的瞥着,心道:不是舍不得老王妃,应该是担心老王妃一走,就没人再为她和雷傲的事做主了吧? 段惊鸿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声色,神情淡淡的跟着雷傲身边走了过去。 “夕瑶郡主。”雷傲凌厉的目光看了夕瑶郡主一眼,面色冷硬自带一股慑人的煞气,“有劳夕瑶郡主专程来为母亲送行,不过我们赶着出城,就此别过,再说你一个女儿家只身在外也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去吧。” 雷傲这样的生人勿近又带煞气,换了别的女人肯定腿软,但夕瑶郡主却似乎特别受用,甚至是痴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雷傲。 “表哥……”夕瑶郡主羞羞答答的刚对着雷傲福了福身,转眼就看到随行的段惊鸿,当即脸色就变了,目光带上倨傲,态度也轻慢起来,“想必这位,就是表哥那位男王妃吧?叫什么,段惊鸿?那……我要叫你表嫂吗?哎,不过对着你个男人好别扭啊,毕竟这种称呼是对于女人的。” “郡主客气了。”段惊鸿没有如夕瑶郡主预期的恼羞成怒,反而眯眼笑得像只得意的狡狐,“称呼不过是一个形式,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泥。” “谁跟你是一家人!”夕瑶郡主被那句一家人刺激的脸色骤变,恶狠狠的瞪着段惊鸿。 “哦,抱歉,那是在下失礼了。”段惊鸿男主要发怒的雷傲,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夕瑶郡主,“郡主金枝玉叶,我们雷王府的确高攀不上,既然如此那便请借过吧,我们还赶路呢。” “你!”夕瑶郡主一张俏脸涨的通红,不过是气的,也顾不得还在雷傲面前,扬起马鞭就朝段惊鸿招呼过去,结果却被雷傲一把攥住。 雷傲的脸色煞气腾腾,“夕瑶郡主,请你注意自己的分寸!你虽是郡主,但雷王府也不是你随便可以撒野的地方!” “表哥,我……” 夕瑶郡主一脸委屈,还想说话,雷傲却懒得理她,松开她的马鞭,拉着段惊鸿转身就走。 上了马车,雷傲便直接吩咐,“走!” 马车再次跑了起来,气得被喂了一脸尘土的夕瑶郡主直跺脚。 段惊鸿撩着帘子看了一眼,奇怪道,“这夕瑶郡主之前见过,看着挺知书达理的(虽然是表面),但今天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不止是夕瑶郡主,老雷王妃的反应也让段惊鸿挺意外的,明明一开始那亲热劲儿,结果他们双方一对上,她却直接打了帘子,谁也没搭理,而且之前汤公公拦车,雷老王妃窗帘子都没打开。 “哼,性情大变?”雷傲冷笑挑眉,反问段惊鸿,“你觉得呢?” 段惊鸿眼珠一转就明白了,“看来咱们这趟出城,还真是不易啊。” 两人对视一眼,浅勾嘴角心照不宣。 第64章 出城就安全菜单 “这皇上为了留下雷王府的人,也是煞费苦心。”过了一会儿段惊鸿问道,“你说,咱们这不会又被什么阿猫阿狗的窜出来拦住吧?” “这里到城门还有挺远的一段路。”雷傲皱着眉,之所以这么早送老王妃出城,就是为了先斩后奏,没想到宫里头还是嗅着了味儿。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耳边只有马蒂嘚嘚和车轮轱辘滚动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皇上许了夕瑶郡主什么好处,居然愿意装疯卖傻坑自己心上人。”段惊鸿说着不禁恶劣的笑了,“看来王爷的魅力,也不过如此嘛。” 雷傲惩罚性的捏了段惊鸿腰一把,“皇上原意是把夕瑶郡主嫁去给匈奴大皇子和亲,夕瑶郡主和老郡王都不肯,想着用家里的庶女李代桃僵,然而皇上却下旨阻了他们的后路,那就是让夕瑶郡主从宫里出嫁。” “所以,为了这条后路,夕瑶郡主和皇上,达成了今天这场交易。”段惊鸿了然的点点头,只是,夕瑶郡主这件事,真有这么简单吗? “没错。”雷傲转移话题,“也是你这户部主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才消息闭塞。” 段惊鸿翻白眼,他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底是谁害的? “反正我这主事也是担个名头,皇上本意也不需要我有多大的作为,只要人留下就行了。”倒不是段惊鸿没有上进心,而是他和雷王府的关系,注定了皇上不会任他往上爬。 “鸿儿看的通透,就是委屈你了。”雷傲其实心里清楚,段惊鸿并非纯良之辈,甚至可以说为达目的可惜不惜手段,没遇到自己,就凭庄显的交情,他也足以平步青云,是自己阻了他振翅高飞。 段惊鸿轻飘飘的斜了雷傲一眼,但笑不语。一开始的确是有怨的,不过万般皆有命,况且如今和雷傲两情相悦,也没什么怨不怨的。 两情相悦! 猛然想到这个词,段惊鸿心神一震,下意识的看向雷傲。 “怎么了?”雷傲不解的看着段惊鸿的表情,“鸿儿怎么突然这个表情看我?” 段惊鸿张了张嘴,但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们的马车就又被拦下了。不过这一次不是什么人,而是有人在前面打架,冷兵器叮里当啷,打的还很激烈。 那群人就在路中间纠缠,他们的马车根本过不去! “这不会也是皇上的套吧?”段惊鸿有点无语了。 雷傲纵了纵肩,“谁知道。” “皇上也太能折腾了,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段惊鸿道。 “什么?”雷傲撩起窗帘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没有要下去的意思,不过马车已经被迫停下了。 “皇上要真有心对付雷王府哪用的着这么麻烦?我怎么感觉,他这是在逗雷王府玩儿似的?”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段惊鸿实在不明白皇上的脑回路。 “一般王侯,府里最多几万私兵,皇上要铲除,只需收缴兵力即刻,被拔掉爪牙的王侯,也就是一个虚空,皇上想留着便留着,想除掉也易如反掌。”外面在打架,有可能是皇上的人,然而雷傲却毫无顾忌的跟段惊鸿谈起这等敏感话题,“雷王府有封地,西周紧靠边关,那里常年大战,和匈奴人几乎是胶着之势,用的可都是雷王府的兵力,雷王府兵力令皇上忌惮,但西周却是边关要塞,若是轻易收缴兵权,那是要出乱子的,边关将士可不管什么皇帝不皇帝,他们为国家校名,做的是自己的主,拿的是雷王府下方的粮草军饷,有奶就是娘,明白?” “这么说,雷王府在西周,那就是无冕之王。”段惊鸿手指点着下颔,也难怪皇上会想要除之后快,又裹足不前了,原来不是逗人玩儿,而是不好下手,雷王府对于皇室,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可以这么说。”雷傲抱住段惊鸿啃了一口。 段惊鸿把人推开,“咱们不是真要等他们打完吧?真这么等下去,没准儿再吃什么幺蛾子呢!”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的打斗声消停了,随即他们的马车外就响起一道肃沉的声音,“启禀王爷,都清理干净了。” “嗯。”雷傲老神在在的应了一声,“走吧。” 马车再次跑了起来。 段惊鸿看向雷傲。 虽然他什么也没问,但雷傲明白他在想什么,“你家男人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们要先斩后奏,皇上没有正当理由继续扣着母亲等人,就玩儿战术,那也要本王配合才行!”雷傲的笑容有些冷。 “皇上这么折腾,母亲她们这一路上不会有危险吧?”段惊鸿想到这不禁有些不放心。 “没事。”雷傲自信挑眉,“只要出了这城门,母亲她们就能平安。” “相反,你出了这城门就会危险,是这个意思吧?”段惊鸿可记得当初雷傲被追杀的事情。 “理是这个理。”雷傲点点头,却是话中有话。 “所以呢?”段惊鸿挑眉。 “天机不可泄露。”雷傲龇牙笑得忒不要脸了。 去他大爷的天机不可泄露! 段惊鸿没好奇的翻了个白眼,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当初就算没有我出手相救,王爷也能平安无事的吧?” “不。”雷傲摇头,“乱坟岗那次,若不是鸿儿好心相救,我可能就真交代在那了,鹰抓兔的游戏,我玩儿的太嗨,差一点就阴沟里翻船。” 段惊鸿闻言笑了,“是为了庄显?” 就说雷王府既然那么强大,怎么雷傲就被追杀搞得那么狼狈,原来是故意的,雷傲一路和杀手纠缠,却不负隅顽抗或者痛下杀手,看来就是为了将庄显的名号传进宫,这一点,其实在庄显的地盘见到老雷时,段惊鸿就怀疑了。 “鸿儿莫非是在吃醋?”雷傲不答反问。 段惊鸿无语,“呵呵。” 雷傲嬉皮笑脸,没有接把话往下接,话题自然就这么打住了。但也因为这一点,和默认差不多。 雷傲和庄显私交匪浅,这一点段惊鸿几乎可以肯定了,但同时又疑惑。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这两头猛虎凑一块儿,是要怎么个走向? 第65章 蒋晏心 接下来没有再出幺蛾子,总算顺利在天方亮开之时出了城门。段惊鸿本来还纳闷儿皇上那边居然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结果下了马车就看到一溜十名黑衣护卫。 这十名护卫全是生面孔,段惊鸿很肯定自己在雷王府没见过,不禁有些好奇。而且从雷王府校兵场的萧条来看,京城的雷王府是没有豢养私兵的,那么这十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关键是,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皇上知道了?如果无意隐瞒,那做那些表面功夫又有何意义? 一时间,段惊鸿有点看不透了。 “别担心。”送走了老雷王妃,雷傲见段惊鸿看着十名护卫若有所思,稍一思索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是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段惊鸿更不懂了。 “嗯,他们是太子的人。”知道段惊鸿还是会有疑问,不过这里也不是说这些的地方,便道,“回去再跟你说。” 听罢,段惊鸿点点头,便不再问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老雷王妃一行车队已经遥遥只剩下尘烟翻腾中一个小小的点。两人目送车队彻底消失在天地间,这才相视一笑。 “临别之际,母亲都不肯下车跟我们说几句话,竟是停也未停直接就走了,看来……” “跟你无关,她老人家这是在跟我置气呢。”话虽这么说,雷傲眼眸却含着笑,“早上风大,咱们回吧。” 两人上了马车,回城就顺畅多了。而且一进城,那十名大内侍卫就自行离开了,甚至没有惊扰他们,当真是来无声去无息。 “到底怎么回事?”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确定都是自己人后,段惊鸿这才问雷傲。 雷傲却是神秘兮兮的勾了勾手指。 段惊鸿想都没想,就把耳朵贴了过去。 “太子的大内侍卫,早就被咱们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替换掉了,而太子,已在控制之内。”雷傲压低的声音,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 段惊鸿闻言诧异,静静的看了雷傲一会儿,忽然眼眸一眯,无声吐出两个字,“庄显?” 雷傲但笑不语。 段惊鸿顿时有点想翻白眼,这人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怎么还就不声不响搅风搅雨了呢,还特么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这里,段惊鸿忽然心情大好的笑了。 “笑什么?”雷傲被段惊鸿的好心情感染,也跟着笑问。 “没有嫁错人。”段惊鸿眉一挑,话中有话。 雷傲也不管字面背后的意思,笑得更灿烂了。 接下来段惊鸿还要去户部衙门,所以马车并没有直接回雷王府,而是转道先送段惊鸿去了户部,这才往返雷王府。 段惊鸿今天的心情挺好,但仅限于在跨进户部大门前,当看到那对迎面走来的叔侄,上辈子的冤家,所有的好心情都打了折扣。 “原来是段主事。” 不过晃神的功夫,蒋家叔侄已经走到了段惊鸿面前,而蒋晏,也像是之前的不快都忘记了似的,居然主动含笑打起了招呼,只是那笑容,怎么都透着几分算计阴险。 “蒋公子。”段惊鸿亦是浅笑回礼,只是看向蒋尚书时挑眉,随即装作迟疑道,“下官见过尚书大人。”这一世,他和蒋尚书还没打过照面,不过官服加上那一点迟疑,他的反应也就合情合理了。 “段主事不必多礼,早就听说段主事年少有为仪表堂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蒋尚书摸着胡子,半眯的眼贼光瓦亮,落在段惊鸿身上,恨不得用眼睛把段惊鸿剥个精光似的。 “蒋尚书说笑了。”段惊鸿很想皱眉,但是他却强忍了下来。 “你我同僚一场,便是缘分,不知段主事可愿赏脸,一起出去喝一杯?”蒋尚书之前看画还好,这会儿看着本人,就忍不住有点急性了。这也是顾忌对方是雷傲的男王妃,还是个户部主事,否则依他的权势,看上了根本不会废话,直接叫人掳了便是。 倒是蒋晏,在旁边看得皱了皱眉,不想被打乱计划,便提醒道,“表叔,咱们还有事呢,再说,这大清早的喝酒也不合适。” “尚书大人盛情,下官真是受宠若惊,不过蒋公子说的错,这早上确实不宜贪杯,要不改日,下官做东,请尚书大人喝个痛快?”接过蒋晏的话,段惊鸿非但没拒绝,还主动相邀。 “段主事还真是爽快人,本官喜欢哈哈哈!”蒋尚书眼睛一亮,无视蒋晏的眼色,便抚须笑了起来。 “那尚书大人,下官就先进去了。”说罢,段惊鸿朝蒋尚书拱手揖礼,见对方点头,这才径自擦肩离开。 段惊鸿虽然没有回头,但他感觉得到,那两人一直在盯着他的背影,如芒刺背的感觉令他微眯起来,嘴角却扬起冷笑。不过随即,他就加快脚步,转眼消失在了两人视线之内。 等段惊鸿走了,蒋晏才看向蒋尚书道,“表叔,这段惊鸿狡猾多端,你可别被他那表面功夫给骗了,当初在茂阴镇,侄儿可就是这么着他道的,不然他早就是表叔的人,有那雷傲什么事?”顿了顿又道,“况且咱们路都铺上了,可不能打乱了计划,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蒋尚书捋着胡须,奸笑深沉,“本官是那么好糊弄的,区区黄毛小儿也想在我面前卖弄,他有小心眼儿,那咱们就且看着,走吧。” “那是那是,是侄儿瞎担心了。”蒋晏闻言,忙拍马屁,等人走在了前头,这才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一声老色鬼。 蒋晏又不是傻子,蒋尚书说的好听,方才不过是色向胆边生。如果说一开始蒋晏是对段惊鸿这人感兴趣,想要先吃后再拿来讨好蒋尚书,那么一次次的下来,这梁子就结大了,又岂会愿意看着蒋尚书好色误事坏了计划? 说白了,他就是不给段惊鸿和雷傲一个深刻的教训,他不甘心。在他眼里雷王府身陷囹圄已是如履薄冰,自然没有将那些虚名放在眼里。皇室恨不得除掉雷傲,若自己真因此毁了雷王府,皇上一个高兴,赐个官儿当也不一定,凭他手腕,还怕不能平步青云,不会是缺少机遇罢了。 第66章 郡王府请帖 遇到蒋尚书的事,段惊鸿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反正套已经下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且等着吧。 只是段惊鸿没想到的是,他在给人下套的同时,别人亦然。然而,阴谋与阴谋的较量,拼的不止是心性与手段,还有天时地利人和。 “段大人,您的请帖。” 段惊鸿正忙着的时候,杂役就突然疾步走了进来,将一封烫金帖子放在了他的案头。 “可知是谁送来的?”段惊鸿抬头看向杂役小哥儿,诧异的问道。 “回段大人,是郡王府差人送过来的。”杂役小哥儿如是回道。 段惊鸿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杂役小哥儿躬身退了出去。 等杂役小哥走了,段惊鸿才拿起面前的帖子翻开,一看之下不觉挑了眉头。原来是安郡王大寿,邀请自己明日参加。 就凭段惊鸿这芝麻官,肯定是没有资格的,看来托的还是雷王府的面子。 放眼京城,也就那么一家郡王府,看来这安郡王,应该就是夕瑶郡主的爹了。 段惊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便将帖子收了起来。 “蒋尚书今日,特地到这边来过,应该是冲着段主事来的。”宋尧抬头瞥了眼段惊鸿收起的帖子,却是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哦?”段惊鸿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宋尧。 “看你不在,就离开了。”宋尧道。 段惊鸿不明白宋尧这么说的用意,迟疑的点了点头,便没接话,继续手上的事情。 “蒋尚书……”又过了好半天,宋尧才又开口,“有些癖好不足为人道,你虽贵为雷王妃,但……总之,段主事还是堤防着些的好。” 段惊鸿闻言一愣,没想到宋尧居然是提醒自己这个,“多谢宋主事提点,段某会注意的。”说完笑了笑,笑容却是真诚了许多。 宋尧只是淡淡的瞥了段惊鸿一眼,便不说话了。这个人性子沉闷,和他呆在一起一天都难得闷出个屁来,所幸段惊鸿也不是那聒噪之人,两人相处倒也融洽。 沉闷的时间却也能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不过两个闷头做事的人都没意识到这点就是了。还是杂役小哥提着雷王府的食盒进来,两人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半天已然过去。 “段大人,这是雷王爷给您送的吃的,特让小的传话,让您做事要做,但要懂得劳逸结合,千万别累着自己,这里边是云糕和莲子羹,都是您喜欢吃的。” 杂役小哥传完话就躬身退下了,留下段惊鸿和宋尧面面相觑。 “雷王对你不错。”半晌,宋尧才憋出这么一句似调侃又似中肯的评价。 段惊鸿但笑不语,揭开食盒盖子看了看,居然还保持着热气腾腾。一盘云糕一大盅莲子羹,分量亦是不少。 段惊鸿一一取出,这才抬头对宋尧道,“宋主事若是不嫌弃,不妨一起用点?” 宋尧倒是没客气推诿,伸手便拿了一块云糕吃了起来。 谁说男人的交情都是推杯换盏来的,这一起分享美食照样可以拉近距离,相比起上午,下午两人就不那么闷了,聊些趣事,谈论时事,时间倒是很快,眨眼已然日落西山。 从户部出来,段惊鸿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雷王府的马车等在门口。 “段主事好走,宋某就先走一步了。”宋尧没看到马车上有人下来,便对段惊鸿揖礼告辞。 “宋主事慢走。”段惊鸿点点头,等宋尧转身走了,他这才奇怪的看向车辕的位置,除了车夫,今天凉生居然没跟来,而马车上也没有动静,看来是空着的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车夫已经跳了下来,亲自伺候着段惊鸿上了马车。 然而掀开帘子,段惊鸿却是一愣。马车里不是没人,只是里面的人睡着了而已。 看着微蹙浓眉睡着的人,段惊鸿只觉心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自觉的柔和了目光,嘴角亦是勾起了笑容。 段惊鸿走了进去,却没有坐下,而是弯着腰看雷傲的脸。 这个男人长得好看,段惊鸿第一眼就觉得是,然而却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的睫毛居然还挺长。目光顺着那浓黑飞扬的剑眉一点点滑下,最后落在微抿浅朱的薄唇上,呼吸一顿,情不自禁的亲了上去。 只是段惊鸿还没偷香成功,就被某人一股大力拽进了怀里。 “偷亲我,嗯?”雷傲语气里的喜悦根本不加掩饰,说完不给段惊鸿口是心非反驳的机会,扣住他后脑勺,就低头吻上了段惊鸿的唇,“鸿儿,鸿儿……你终于接受我了,从身到心,我真高兴,鸿儿,我的鸿儿……” 情动的暧昧很快占据整个车厢,然而却被车轮的轱辘声甚好的掩饰了起来。只是可怜了车夫,一直脸红尴尬了一路,甚至为了不打扰王爷王妃的兴致,还体贴的驱使马车绕着京城一圈又一圈,等终于停在雷王府门口时,已然天色暗沉。 段惊鸿是被雷傲抱进雷王府的,彻底昏睡过去之前,他简直后悔死自己的一时脑抽了。 两人马车上就顾着孟浪了,以至于忘了正事儿,段惊鸿还是第二天才知道,雷王府也收到了郡王府的邀请,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倒是雷傲,因为郡王府分开给段惊鸿下帖,心里不爽,脸色臭得不行。 对此,段惊鸿倒是不在意,时辰差不多,就跟着雷傲一起上了前往郡王府的马车。 “王爷这是上门贺寿呢,还是上门给人脸色看呢?”见雷傲始终臭着张脸,段惊鸿给他倒了被茶递上,嘴上却忍不住调侃。 “哼!”雷傲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放下,“他安郡王何德何能,能担得起本王的卖笑!” 噗…… 段惊鸿正在喝水呢,听到这话直接喷了。 “笨死算了,多大的人,喝水都不会。”雷傲一把把人扯进怀里,一边嫌弃一边就着衣袖在段惊鸿嘴巴上一通抹。 段惊鸿:“……” 第67章 郡王府遇段惊珏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郡王府,两人刚下马车,郡王府负责迎宾的人就热情迎了上来。一番作揖客套,两人便被请进了门。 而就此刻,到的宾客已然不少,竟管男客女眷泾渭分明,却依然不消其热闹。 远远就见前方一群人围着有说有笑,雷傲给段惊鸿科普,“被众星捧月,穿大红袍子那个胖子就是今天的老寿星安郡王了。” 段惊鸿点点头,就算他没见过安郡王,不用雷傲介绍也不难分辨,除了老寿星,也不会有别人被众星捧月,还穿的那么喜庆了。 “年纪一大把还穿大红袍,知道的他是做寿,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不羞纳妾呢。”雷傲啧了一声,这话说的颇有点口无遮拦,但也的确表达了他对安郡王这人的不屑。 “好歹是在别人的寿宴上,王爷还是留点口德吧。”段惊鸿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噙着揶揄,并没真的责怪之意。 “本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雷傲小声跟段惊鸿八卦,“偷偷告诉你,这安郡王,年轻时候就风流骚包,只是这老了老了,品味也跟着扭曲了。” “哦?”段惊鸿倒是忽然有了点兴趣。 “这人啊,年轻时候干啥都一身白,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大婚,大喜的日子,居然也穿着一身白去迎亲,结果差点被郡王妃娘家人给打出来,要不是郡王妃就爱他一身骚包,婚事被那一闹就告吹了。”其实安郡王年轻时候的糗事趣闻,雷傲也是听自己父王在的时候拿来打趣,用父王的话说,这安郡王那就是一朵奇葩。 段惊鸿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想到那种场景,噗的就乐了,“你这不会是瞎编杜撰的吧?”成亲日子穿白衣,这安郡王年轻时候脑子真有这么轴? 雷傲纵纵肩,一副你爱信不信。 “那他现在怎么突然就喜欢红色了?”段惊鸿也跟着八卦起来,反正他们说的小声,也不怕被人听见,再说,这还是雷傲先开的头。 “因为他是个情种。”雷傲的话却出乎段惊鸿的意料,“安郡王妃是生夕瑶郡主的时候难产死的,大家都说是因为大婚当天被安郡王一身白触了霉头才害得安郡王妃早逝,至此安郡王大受打击也倍感自责,就不再穿白了,而且专爱一身红,还有就是,安郡王这一生就夕瑶郡主一个女儿,既没有续弦也没有纳妾,早年是风流,现在算是一股清流了。” 听到这,段惊鸿不由多看了笑得横肉直颤的安郡王两眼。这个人一身富态,还真看不出来,居然还是个痴情种。 “安郡王人不错,可惜,跟咱们不同道。”雷傲说了那么多,这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段惊鸿听得眉梢一动,却只是勾唇浅笑,并未多言。 两人走过去,安郡王其实老远就看见了,却只是和诸人谈笑,并未主动相迎,等人走近了,这才拨开人群走到两人面前,还未开腔,就是几个哈哈,那笑声可谓是中气十足,“哈哈哈哈……我道是哪位贵客,原来是雷王和雷王妃,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啊!” “哪里哪里,郡王爷大寿,理应晚辈见礼恭贺才是,在此,晚辈祝郡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雷傲笑得热切,可这场面话说的也的确敷衍。 至于段惊鸿,反正是跟着雷傲的,既然雷傲说道不同只是走走场面,那他就毋须攀交,说声恭喜也就过了。 即两人之后,便是蒋尚书带着蒋晏到了,而与他们一同随行的,却令段惊鸿惊诧不已……居然是段惊珏。 原以为这辈子没了自己做桥梁,段惊珏想攀上蒋尚书不易,没想好有些事情虽然改变了,而有些事情却还是不改上辈子的轨迹,比如说这段惊珏。这种场合,能被蒋尚书叔侄带着长见识,可见段惊珏在这对叔侄之间混的不错。 人才刚转过拱门,安郡王就笑着迎了上去,那热情,和之前对待雷傲两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段惊鸿看在眼里,不觉挑了挑眉头。 雷傲却是神色冷淡,“鸿儿,我们去那边走走。”离开席还有些时间,他不想留在这里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虚以委蛇,在这里对安郡王趋炎附势的,都是蒋尚书之流,根本无需他浪费精力去周旋。 “好。”段惊鸿收回视线,点点头。 两人转身离开之际,段惊鸿眼角瞥着段惊珏投射而来的阴毒目光,嘴角浅浅勾起冷冽的弧度。 “蒋尚书豢养娈童不少,冷艳清隽亦是样样不缺,你这二弟能被他宠到带到这种场合,可见其手腕心机。”两人走了一段,见周围安静下来,雷傲才忽然道。 段惊鸿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了。 “鸿儿何以这般笑容?”雷傲看着段惊鸿,觉得他这一刻的笑容特别的……诡异。 段惊鸿却只是摇头不语,他只是意外段惊珏居然会以男宠的身份攀附蒋尚书,想到自己前世的遭遇,这是不是代表因果循环?不过正如雷傲所说,身为男宠,能被带到这种场合的确不一般,段惊珏的心机他从来不否认,只是…… “只是,这段惊珏手段固然不一般,关键还在,蒋尚书带人来的用意。”雷傲和段惊鸿几乎想到了一块儿,“蒋尚书这人,沉迷酒色不假,但也绝非糊涂之辈,否则,也到不了今天的地位。” “王爷的意思是?”段惊鸿眯眼。 “段惊珏和你的关系,恐怕这蒋尚书别有用心。”雷傲道。 段惊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两人其实也没有走远,只是离开人群远点相对安静一些,不过那边有个什么动静还是能听见,当听到一阵喧哗,两人转头看去,就见庄显和一名身穿蟒袍的少年男子并肩走了进来。 “是庄显和太子。”雷傲道。 段惊鸿打量着那个足足矮了庄显一个头的十几岁少年,“那就是太子啊。”顿了顿,段惊鸿道,“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不管雷傲和庄显表面上是疏远还是亲近,反正段惊鸿一开始就没刻意隐瞒过他和庄显的交情,因此也不用避讳什么。而且段惊鸿也有那个自信,庄显不会因此受到影响,要是这样就能影响到他,那他就不是庄显了。 “好,走吧。”雷傲点点头,跟着段惊鸿一起往回走。 而远处,蒋尚书和蒋晏交换个隐晦的眼神,却随即将眼底的算计隐藏了起来。而对于蒋尚书而言,身边的段惊珏的确是特别的,特别在他是段惊鸿同父异母的弟弟,两人虽然长得不像,但却也有那么两分肖似,某些情况可以作为消遣,必要时候,却是一颗好用的棋子。 第68章 鸿门宴 “大哥!” 段惊鸿这一声大哥叫的热情,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谁都知道,庄显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一点,连蒋尚书都比不上,而雷傲是皇上恨不得除之后快的眼中钉,自然和庄显也是死对头,而这两人向来也是不对付的,可就是这么不对付的两个人,这男王妃却和庄显交好…… 一时间,大家暗自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都等着看好戏。 蒋尚书叔侄,亦不例外。尤其是蒋晏,上次庄显带着段惊鸿逛醉香阁的事情,他可以有意透露给雷王府下人过的,就不信雷傲会不知情,既然知道,那么现在,呵呵…… “鸿弟。”庄显其实早就看到段惊鸿了,这会儿看他笑着走向自己,不由嘴角一勾迎了上去,竟是连同行的太子都给撇下了,“多日不见,我还以为你这是忘了我这大哥呢。” “大哥还是那么爱说笑。”段惊鸿上前本来是想要拱手揖礼的,结果却被庄显顺手一带抱了个满怀,不禁一愣,“大哥?” 不过也就是个友情的拥抱而已,庄显在他背上拍了拍,就松开了。这热情表达的段惊鸿莫名其妙,雷傲却给看的黑了脸,上前一把就扯开了段惊鸿,目光锐利的看着庄显。 “雷王反应这么大,莫不是吃醋了?”庄显看着雷傲挑了挑眉,“只是兄弟间的友好拥抱而已,雷王如此紧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庄国师,鸿儿叫你一声大哥,但你别忘了,他是本王的王妃!”雷傲几乎是咬着后牙槽说的。 “他是你的王妃,可鸿弟他亦是男子不是后宅女人,难道你觉得,和我拥抱一下,就有损清誉妇德不成?”庄显笑眯眯的反唇相讥。 这本是他们人前惯有的相处方式,可今天庄显这些话,却让雷傲危险的眯起了双眼。而成为导火索的段惊鸿看着两人,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还有庄显那句女人,也让他不快的皱起了眉头。 雷傲只是看着庄显,面无表情目光如炬,“庄国师你错了。”顿了顿,才一字一字道,“鸿儿他,是我的命。”只是这句话却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别人听不见但足以让庄显听得清楚明白,同时,也是给庄显的警告。 庄显听罢,眉头皱了皱,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随即却笑了,什么也没说,对雷傲点点头,便跟段惊鸿和太子做介绍。 “太子殿下,这位就是臣给您提及过的拜把子兄弟,当初流浪没饭吃的时候,可多亏了我这义弟慷慨接济,现在是雷王的雷王妃,同时也在户部任职。”庄显说完,又对段惊鸿道,“鸿弟,这位是太子殿下。”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段惊鸿忙躬身行礼。 “即是国师的义弟,那便是本太子的朋友,段大人毋须多礼。”太子虚扶了段惊鸿一把,话却是说的真诚。 “承蒙太子厚爱,微臣实不敢当。”段惊鸿不卑不亢的应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来。眼前的太子亦不过翩翩少年,看年纪应该和自己不相上下,野心有,却不是心机深沉之人,或者说,单是言谈间,就足以看出,这个太子对庄显的依赖相当的深。 庄显还要说话,一边的安郡王就挤了过来。 “国师,太子殿下,二位大驾光临,老朽真是受宠若惊啊,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二位海涵!”比起之前对待雷傲两人,这会儿对着庄显,这安郡王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且聪明人都能听出端倪,他是把国师放在太子前面,显而易见两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安郡王客气了,你大寿的日子,理应我们说声恭喜才是。”庄显对待安郡王态度却不咸不淡的,甚至有那么点高高在上。 不过庄显和太子的到来,明显带动了大家的气氛,众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忙着上前巴结讨好,不过眨眼功夫,庄显和太子已经成了众人追捧的焦点,可谓是风头无两,把主人的风光都给抢过去了。然而竟管如此,安郡王却一点也没有因此生气的意思,这只老狐狸和庄显言笑晏晏的攀谈着,言语间毫不掩饰对庄显的欣赏,甚至透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这有点……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意思了。 而向来在这种场合风头盛的蒋尚书,却被众人无意间冷落到了一边,捋着胡须的动作一顿,微眯的眼里阴沉沉的发狠,不过一瞬,就被他隐藏了起来。 段惊鸿和雷傲早就趁着庄显被围住的当口退出人群,正好就站在蒋尚书斜对面的位置。段惊鸿一只注意着蒋尚书叔侄,所以别人没看到蒋尚书的变化,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却并不为庄显担心,挑挑眉,忽而冷冷的笑了。 “在笑什么?”雷傲见段惊鸿笑得莫名其妙,不禁好奇的问道。 “蒋尚书看来要恨死庄显了。”段惊鸿意有所指的道。 闻言,雷傲瞥了眼蒋尚书叔侄,挑挑眉不置可否,却也不屑一顾。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段惊鸿却是又远远的看了太子两眼。 席间,大家都想跟庄显坐一桌,但这份殊荣,却不是谁都能有的。今天这寿宴,能有那荣幸被主人家奉为上宾的,论身份而言,也就庄显蒋尚书等人了,当然,雷傲和段惊鸿身份在那摆着,自然也不例外,倒是蒋晏,没有在列,以及段惊珏,更是被安排在了末尾最不起眼的桌位,那都是一些身份排不上号的。 远远看着被奉为上宾的段惊鸿,段惊珏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然而桌下,手却已然紧紧攥成了拳头,目光里涌动着沉沉的阴翳。 既然是寿宴,推杯换盏自然是常事,然而大家很快就发现了苗头不对。蒋尚书和安郡王,在有意灌雷傲和段惊鸿的酒。 雷傲那酒量是军中锤炼出来的,自然是海量不怕灌,可段惊鸿不行,几杯下肚,就脸红眼花晕晕沉沉了起来。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蒋尚书和安郡王灌酒灌的这么明显,两人居然会乖乖上套。一时间,很多人心里大摇其头,而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蒋晏和段惊珏,眼底却燃烧着兴奋的火焰。 噗通! 段惊鸿歪倒在了桌上。 向来把他当眼珠子看的雷傲却没管,只管撸袖子和安郡王拼酒拼的兴起。 蒋尚书看看段惊鸿又看看雷傲,不由看向由始至终淡然吃菜喝酒的庄显,挑眉,“段大人酒量不行,国师与之交情匪浅,想必也是知道的吧?既然如此,为何不提醒一二,瞧现在这……多不好意思?” “蒋大人要真卖庄某这个情面,就不会把人灌醉了不是吗?”庄显倒着酒,脸上的笑容却冷淡至极。 蒋尚书挑挑眉,却是端起酒杯,“国师,要不,咱俩走一个?” 叮! 庄显举着杯子撞了一下蒋尚书的,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这一下,别人看着没什么,蒋尚书却被震的手麻,差点摔了杯子,可等他缓过劲儿欲喝时,手中的酒杯却四分五裂,啪嗒掉在了地上。 顿时,整个宴席鸦雀无声。 然而…… 又是噗通一声,雷傲居然也不抵安郡王的酒量,给灌趴在了桌上。 安郡王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素闻雷王海量,今个儿一看,还是不行啊,这才哪到哪,居然就醉了!来人啊,雷王爷雷王妃醉了,安排两间厢房,扶他们下去休息!” 第69章 郡主出事了 安郡王一声令下,立即就上来几个下人分别把雷傲和段惊鸿扶离了席。 庄显眼看两人被带走,下意识的想拦下,不过视线不着痕迹的瞄了眼雷傲的下盘,他不拦了,自个儿惬意的喝自己的酒。 雷傲两人虽然被带下去了,但酒席还在继续,丝毫没有两人的离席而减少热情。 酒过三巡,宾客纷纷离席后,庄显在离开和留下之间犹豫了一瞬,随即便辞别安郡王,带着太子离开了郡王府。 只是两人虽然是一同到的郡王府,但其实却并非同路,出了郡王府,两人稍作寒暄,便各自上了马车。庄显是回国师府,而太子,则是回宫。 马车摇摇晃晃的跑了起来,哒哒哒的马蹄声混着车轮声不绝于耳,庄显撩起帘子,望着郡王府的大门皱眉沉思。不过随即就把帘子打了下来,手指敲击着大腿。 “真不知道这雷王又在搞什么鬼?”嘀咕了一声,庄显懒得再管,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起来。而且他也清楚,若这是雷傲有意为之,自己去插手,反而会节外生枝。 ……安郡王府。 酒席结束,有些宾客结伴离开了,但多数却留了下来,由主人家领着移步花厅。要说安郡王府什么最让人津津乐道,那就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花厅了。 安郡王爱花成痴那是出了名的,而且众所周知,他这爱好还是因为爱妻而起。这郡王府的花厅可是安郡王最宝贝的地方,花的心思和金钱,比起亲娘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放眼京城,除了当今圣上,可没谁有这殊荣来这花厅一饱眼福,今儿却是开了先列。而大家也的确兴趣浓烈,原因无它,只因谁都知道,安郡王府花厅种的,那可都是奇珍异草,别看都是些花花草草,有些娇贵品种连宫里的御花园都找不到。 众人一路走来有说有笑,甚至还有人诗兴大发吟诗作赋,无不是对着花厅夸了又夸,有的是真羡慕,但大多却是阿谀奉承,比起这些花花草草,大多人更喜欢金钱美女权势地位。 “都说牡丹乃至花中之魁,我看和安郡王这花厅里的奇珍异草比起来,也不过尔尔。” “说起这花,下官倒是略懂一二,就说这芍药吧……” “真看不出来,都说赵大人是屠夫出身,你一个大老粗还动花呢!” “何大人这是何意?在下是屠户出身不假,但这功名那也是凭真本事考来了,可不想某些人,家里有几个臭钱,就……” “赵大人何大人,这说嘴逗趣没什么,可也得看看是什么地方不是?” 几人的说话声没有压制,走在前面的安郡王听见了,去只是挑挑眉没有表现出不满,继续和身边的蒋尚书叔侄有说有笑,而对于一只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的段惊珏,他的眼神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段惊珏看在眼里,脸皮比被人直接扇了一耳刮子还要臊的厉害,可他没有表现出来,依旧低眉顺眼的跟着,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这些耻辱,这些耻辱…… “啊!啊啊啊!” 段惊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不远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吓了他一跳。不止段惊珏,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而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之际,一个丫鬟就跌撞着朝这边跑了过来。 “郡王爷!郡王爷不好啦!” 噗通一声,丫鬟摔跪在了安郡王脚边。 “小翠?”安郡王眸底精光烁闪,不过转眼就被他隐藏了起来,沉声喝问,“你不是伺候郡主的吗?什么事儿这么毛毛躁躁慌慌张张的?” “郡王爷,郡主,是郡主,郡主她,她……” “你说什么?!郡主……夕瑶,夕瑶怎么了?!”安郡王脸色骤然一变。 “郡主她……”丫鬟一拍大腿爬起来,也顾不得礼数了,“郡主她出事了,郡王爷您……”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安郡王已经推开她大步朝后宅的方向跑去。 丫鬟看看众人,又看看跑远的安郡王,随即也跟着跑了上去。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好,而且这关系到安郡王后宅之事,他们这些外客也不方便探知一二。 “我们也去看看吧,那小丫鬟慌慌张张的,可别是郡主出了什么危险,咱们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的。”蒋尚书说完,率先就朝安郡王离去的方向疾步走去,和他一起的蒋晏段惊珏两人自然是要跟上的。 而其他人却还是犹豫不决,蒋尚书的话说得重情重义,但其实并不妥当,归根结底这毕竟是人安郡王的后宅,他们一群大男人贸然跟去,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大家终究没抵挡住好奇心作祟,见有蒋尚书打头阵,也就打着关心的幌子心照不宣的跟了上去……看热闹。 然而在众人没有看到的是,就在他们起哄跟上之际,蒋尚书和蒋晏对视了一眼,眼里是只有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阴险冷笑。 段惊珏就跟在两人后面,将这对叔侄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他是不清楚这两人到底在计划什么,但是从他们一路来的只言片语中,他敢肯定,必然是不安好心。段惊珏会被带来,那是他付出痛得代价讨蒋尚书欢心,央求着对方带他来这里长长见识的,蒋尚书二话没说就同意,但是,真的只是带着他来长长见识这么简单吗? 跟在两人后头,段惊珏忽然有点怀疑。 段惊珏的确是蒋尚书后宅的一员,但又与其他男宠不同,可以说,他是特别的,而他之所以特别,就是他不是被逼,而是主动找上门去的。他勾引了蒋尚书,蒋尚书的确收下了他,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各取所需,他满足蒋尚书肉体的欢愉追求,而蒋尚书也答应,会在仕途上助他一臂之力。 这原本就是他们一开始就谈好的,而今天来这里之前,他也是怀着攀附关系来的,然而,实际却出乎他的意料,因为这叔侄,从始至终,都没有帮他引荐什么达官贵人。 段惊珏不傻,他早就看出来这两人在算计雷傲和段惊鸿,这是他乐见其成的,他乐意看到段惊鸿倒霉,可是比起自己的野心,又算的了什么? 这蒋尚书……果然老奸巨猾! 段惊珏正满心怨念的跟在两人后头,忽然就被蒋尚书一把扯到了身边,腰被搂住的瞬间他下意识的就要皱眉,却强行忍住了。 “怎么了?不高兴?”蒋尚书虽然是调笑的语气,但是眼神却阴沉的很。 “大人真爱说笑,您能带小的来这里长见识,小的感激还来不及。”段惊珏心里咬牙切齿,甚至对于蒋尚书的肢体碰触恶心的想吐,面上却装的一副乖巧样子。 “珏儿果然懂事。”蒋尚书满意了,也不管有没有大家看到,爪子顺着就拍了段惊珏屁股一把,“一会儿,可要你好好表现。” 段惊珏点点头,面上笑着,心里却恨不得把蒋尚书的爪子给剁了喂狗,心里更是恨得出血。这老匹夫,老色鬼!说的好听是带自己来长见识,果然是别有目的! 然而段惊珏心里再恨,面上却始终不敢表现出来。为了将来的前途,他什么都能忍!今日收到的那些耻辱,都是段惊鸿害得,总有一天,他一定要那人加倍,不三倍四倍的奉还! 蒋尚书见段惊珏点了头,心下满意了,这才放开了他。蒋尚书知道,段惊珏在背地里很玩儿的开,但在外面一向注重表面光,这也是他们之前谈好的,他蒋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还算一言九鼎,刚才那一下,不过是对这人怨念的小惩大诫而已。 蒋尚书刚跟段惊珏拉开距离,后面那些人就跟了上来。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追着安郡王,很快就到了后宅。也正因此,他们才发现,原来这花厅居然是紧邻着后宅的,也就隔着两条庑廊,其实拢共不过两百米,难怪方才的尖叫声能听得那么清晰。 第70章 将计就计 安郡王带着一群人冲进后宅,直奔夕瑶郡主的厢房,听着里面夕瑶郡主的歇斯底里的尖叫,砰的就一脚踹开了门。 安郡王已经做好了捉奸的准备,结果门踹开看清里面的情况,却傻眼了。 “太,太,太子殿下?!” 不止安郡王傻眼,就连随后跟来的一干看热闹的众人也傻眼,他们可是亲眼看着太子跟庄显一起离开的! 太子也是被夕瑶郡主的尖叫声惊醒的,本来就手足无措,现在被捉奸在床,还是这么多人的面前,顿时也羞耻的无地自容。 而相较于太子的难堪,安郡王和蒋尚书面面相觑,却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好。别人不知情,他们可是知道的,原本按照计划,这里边的人应该是雷傲才对,结果…… 就这沉默的功夫,太子已经下床穿戴整齐,回头看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夕瑶郡主,又看看脸色发沉的安郡王,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儿,“虽然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发生的,但安郡王放心,我会禀明父皇,给夕瑶一个交代,不会让她白白损了清誉的。” “太子说的好听,你打算怎么给我女儿个交代?你可是有太子妃的,难道你的交代,就是让我女儿给你做妾?!”安郡王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即一副痛心疾首怒不可遏的喝问太子,“太子是和国师一同离开我安郡王府,现在却出现在小女房中,你要作何解释?!” “我……”太子皱眉,半晌才讷讷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本来在回宫的马车上,醒来就突然在这儿了。”这解释,不说别人,太子自己都不信,但这却是事实,简直是哑巴吃黄连! “哈!不知道,太子还真是推的干净!”安郡王怒极反笑。 “安郡王,你就直说,你怎么个打算吧?”太子皱着眉,显然心里也是烦闷不已,只想速战速决马上离开这里。 “打算?”安郡王吹胡子瞪眼,“我好好的女儿被你给糟蹋了,你……” “安郡王!”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何况太子不止不是泥人,还是高高在上的未来储君,被安郡王一而再再而三的指着鼻子喝骂,顿时也沉了脸色,“我说过,这件事我是中人算计,你爱信不信,我也没说不对夕瑶负责,待我禀明父皇,自然娶她为侧妃,安郡王这也不肯那也不饶,那你想要本太子如何?!” “你你你……” 安郡王颤微微的指着太子,突然白眼一翻就气晕了过去。 这小的哭老的晕,喜事变闹剧,整个安郡王府顿时乱做一团。 而一直作壁上观的蒋尚书叔侄却是暗地里交换了好几个眼色,本来带着段惊珏是打算让他借段惊鸿弟弟的身份缠着雷傲将这件事闹大的,结果计划被阴了个措手不及,完全没派上用场。而最关键的是,原本该出现在屋里的雷傲不见人影,可想而知,被安置在隔壁的段惊鸿肯定也不在了。 情况如何不用说,肯定是雷傲两人识破了他们的计划,来了招将计就计。 一时间,叔侄俩脸色都很不好看,恨不得马上离开,却偏偏这事儿吧……他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不然安郡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原本夕瑶郡主心仪雷傲,而太子又对夕瑶郡主有那么点意思,他们就拿捏着安郡王那宠女无度的德行,明着是撮合雷傲和夕瑶郡主,实则却是一招一箭三雕的离间计,也的确是有心帮助夕瑶郡主成其好事,等夕瑶郡主过门,肯定有段惊鸿好受的,可谁知道到头来却被人将计就计摆了一道。 夕瑶郡主那是非雷傲不嫁的,安郡王虽然看不上雷傲,但实在不忍心看女儿为情伤神,这才答应配合计划促成这桩姻缘,结果却弄巧成拙,别说安郡王更看不上太子,就算看得上,他也是个不忍心委屈女儿的主。 这就是个宠女儿宠到脑子糊涂的主,可就是这样的人,发飙起来更难缠。 离间不成,结果却反落得里外不是人,蒋尚书叔侄现在恨得生扒了雷傲的皮。太子阴差阳错抱得美人归,心里倒是美了,可安郡王是铁定会把这账算在他们叔侄头上,谁让是他们给出的馊主意呢? 哦,确切的说,这馊主意是蒋晏给安郡王提的。 蒋尚书这个老狐狸,捋着胡须眼珠子急转,心里已然下定决心,把蒋晏推出去做挡箭牌,回头自己再装好人,向安郡王讨个人情,把这小子保下就成了。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兔起鹘落,几个纵身就从安郡王府后院高墙飞蹿出去,一路飞檐走壁,终于落在转街停着的一辆马车前。 “王爷。”那人对着马车抱拳。 马车里的人没有露面,只是沉沉的嗯了一声,那人便纵身而去。 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原本醉的人事不省的雷傲和段惊鸿。而此时两人慵懒的靠在车壁上对望,哪里见得半分醉态。 “小坏蛋。”看着看着,雷傲伸手捏了段惊鸿的脸一把。 段惊鸿没好气,啪的把熊爪子给拍掉,“王爷倒是撇的干净,好像就没你份儿似的。” 段惊鸿的话惹得雷傲哈哈一阵大笑,却是没再闹他,转头对外面的车夫道,“回府。” “是。”车夫应了一声,当即扬鞭打马,马车骨碌碌就跑了起来。 马车跑了起来,雷傲伸手就把段惊鸿拉到怀里。 “别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我又不是女人。”段惊鸿别扭的挣扎了两下,不过没挣开。 “鸿儿不是女人,可是我王妃,我这搂搂抱抱怎么了?”雷傲不要脸不要皮,甚至还变本加厉的对人上下其手。 “雷傲你别太过分!”段惊鸿被某人的咸猪手摸得气喘吁吁,却扑棱着怎么都不肯顺从,“啊啊,你住手,雷傲你个老流氓,我,我,我屁股疼,你快住手!” “噗!”雷傲喷笑,“说谁老流氓呢,嗯?” 段惊鸿趁着雷傲松劲儿,一骨碌从他怀里滚出来,嗖的就坐到对面去了,“可不就是你这个老流氓么?王爷莫不是忘了,你可年长我七八岁呢!” 雷傲瞪着段惊鸿,半晌啧的一声,给气乐了,“管它老流氓不老流氓,喂得饱媳妇儿就是好流氓。” 段惊鸿:“……” 论脸皮,段惊鸿甘拜下风。 第71章 祸水东引 “不过话说回来,鸿儿你是怎么想到利用太子将计就计的?”说起正事,雷傲还是很正经的。 “看。”段惊鸿皱着眉,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太子心仪夕瑶郡主,从每次安郡王或者别人有意无意提及夕瑶郡主时,他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安郡王等人一个劲儿扯夕瑶郡主,又盯着你灌,明眼人肯定能看出端倪,而太子显然是看出来了,脸色一直很阴郁。” “你那会儿也在被灌酒吧,真没想到居然还能观察的这么仔细。”雷傲感慨道。 段惊鸿没接雷傲的话,顾自说道,“别的不说,若今天真让安郡王的计谋得逞,撮合了你跟夕瑶郡主,咱俩会如何姑且不论,太子肯定会恨死你,所以,与其夺人之好不如成人之美。” 段惊鸿一个斜眼飞过去,雷傲顿时浑身骨头都酥了,才不管那些弯弯道道,恬着脸就起身挪到段惊鸿身边,把人捞怀里就开始宽衣解带上下其手。 “喂!”段惊鸿刚要推拒,就被擒住了双手举过头顶,这姿势憋屈的,顿时恼羞成怒,“你……唔……”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就尽数被吞了。 …… 不比段惊鸿和雷傲这边的旖旎,安郡王府书房可谓是气氛剑拔弩张。 “这雷傲两人真是奸诈,我们竟是都让他们给骗了,可恶!”蒋晏眼看着安郡王脸色阴霾,眼珠一转,先发制人就想祸水东引,把安郡王的怒气转移到雷傲两人身上,“可怜夕瑶郡主,竟是白白遭了雷傲的算计,枉费夕瑶郡主对他一往情深,真是狼心狗肺!” 砰! 安郡王怒不可遏,抓起案上的镇纸砸在地上,还尤不解气,又双手一扫,将东西都噼里啪啦扫落一地。 “郡王爷,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劝说郡主,先稳住她情绪,可别让她想不开做了傻事。”蒋尚书站得离书案近,东西扫落差点就砸到他脚背,幸亏他躲闪的快,但也不忘和侄子一唱一和,如果能祸水东引,自然比推侄子顶缸强,“这雷傲再能耐,也就是在西周地界蹦跶,在京城,还不就是那岸上的鱼,白有一身傻劲儿?雷王府势力早就今非昔比,郡王爷想给郡主报仇,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表叔所言极是,必须给那雷傲个教训不可!郡主可是郡王爷捧在手心的金枝玉叶,下嫁他雷傲本就是纡尊降贵,他不知感恩就罢,居然还来这么一招,简直岂有此理!”蒋尚书说完,蒋晏马上就接上,那脸红脖子粗怒不可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太子是睡了他的女人呢,而事实上,他也的确觊觎过夕瑶郡主的美色,只是碍于身份有色心没色胆罢了,拿来算计不成还便宜了太子,这会儿自然觉得义愤填膺。 叔侄俩配合默契,见火候差不多,就眼观鼻鼻观心的闭了嘴,暗地里却注意着安郡王的神色变化。 然而安郡王又岂会是这么好糊弄的,也就是宝贝女儿的事情上犯糊涂,也乐得糊涂,其他事情上面,可精明着呢。蒋尚书叔侄在那声情并茂的扯了一大堆,我脸色阴晴不定变了数变,却愣是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见那两人终于闭嘴,才重重的挥了挥手。 蒋尚书叔侄倒也识趣,让退下,就拱了拱手,无声的退出了书房。 段惊珏一直在书房外面候着,见两人出来,便识趣的走了过去,“大人,蒋公子。” 两人正眼都没赏段惊珏一个,黑着脸甩袖就走,显然是把雷傲和段惊鸿那受来的气迁怒到段惊珏身上了。能不迁怒吧,本来叔侄俩计划的好好的,先串通安郡王灌醉雷傲两人,再利用夕瑶郡主绊住雷傲,而他们暗中安排人掳走段惊鸿,结果呢,棋差一招居然中了那两人的反间计,眼下计划失败,他们安排的人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一个个别说事先汇报,到现在都没个动静,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真他妈一群废物! 段惊珏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垂在身侧的手却发颤的攥紧了拳头,深深吸了口气,他这才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结果一路跟着尚书府,都没等他上马车,蒋府的马车就跑了。 段惊珏眯眼望着马车开走的方向,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良久嘴角勾起冷笑,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 而另一边,安郡王府这边的事情却还没完。 打发了蒋家叔侄,安郡王当即就离开书房再次去了后宅。愤怒归愤怒,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女儿,就怕那丫头一个想不开寻死觅活。 一场寿宴,最终以闹剧收场,安郡王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一路上脸色黑沉的堪锅底,好在那些原本抱着看热闹的大臣还算知趣,瞅着苗头不对就悄不吭声的撤了,没有外人在,安郡王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远远就听到女儿房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安郡王那心啊,就跟被人拿刀子凌迟皮肉似的,疼的直抽抽,不由加快了脚步。他是想安慰女儿,结果推开房门却发现太子人还在,居然没趁机走人,心里诧异之余,脸色却不见丝毫好转,一脸的风雨欲来。 “安郡王,这么半天,你可是想好了?”不等安郡王发难,太子就冷冷的先发制人,哪怕在朝臣眼里他再窝囊,那也是天生的皇孙贵胄,一旦端起身份压人,还是有几分气势的。 “想好?怎么想好?”安郡王亦是冷哼,“让我女儿嫁给你做侧妃?” “不想做侧妃?”太子闻言不怒反笑,“那就做侍妾吧。” “你,你欺人太甚!”安郡王没想到太子居然会这么说,顿时气得涨红了脸,大有扑上去拼命的架势。 “嫌弃做本太子的侍妾上不得台面?”太子笑容灿烂却不达眼底,“行啊,那就顺应父皇旨意,远嫁匈奴和亲吧,就是不知道这毁了清白的夕瑶郡主,匈奴王室还稀不稀罕!” “好你个太子!我原本看你还在,以为你是个有担当的君子,没想到你却是个……” “君子么,本来是的,可惜你们父女不是不领情么,老的呼喝女儿撒泼,竟然还敢藐视辱骂本太子,不过是上赶着被本太子睡的一个贱人,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太子之前的确是喜欢夕瑶郡主,一开始发生了这事,半是内疚半是欢喜,真心诚意想要纳娶为侧妃,可是再多的喜欢,都在夕瑶郡主的撒泼辱骂中消散殆尽,如今再看这哭得要死要活的女人,只觉厌恶不已,看不上他的侧妃之位,那就到太子府后宅活寡老死吧! “爹!”夕瑶郡主原本哭得累了只剩下抽抽,被太子这般侮辱,顿时又情绪激动起来,飞扑进安郡王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女儿的命好苦啊!我如今失去清白之身,我那有什么脸面去见表哥,我呜呜……我不活啦!” “哎哟乖女儿你冷静冷静,说什么胡话呢!”安郡王被女儿哭得心都碎了,手忙脚乱的安抚,瞪着太子的眼睛却充满了血丝,“太子你欺人太甚!本王即刻便去奏明皇上……” “安郡王,真相如何,你心里有数,事情闹开,看谁没脸。”太子说完拂袖就朝门外走,“你们……好自为之吧!” 太子憋了一肚子气疾步走出安郡王府,自己是半路被打劫过来的,马车和车夫不知所踪,想了想,干脆转身去了国师府。 第72章 按计划进行 自从那日安郡王府寿宴之后,段惊鸿很有一段时间没有再跟蒋尚书叔侄打过交锋,就算对面碰头,对方都假装没看见甩袖走人。 段惊鸿可不会认为这蒋尚书叔侄是怕了他和雷傲,不过也的确不在意这两人会有什么后招。 倒是……他一直在等的契机快到了呢。 这天,纪君翼按照计划,只身坐马车去了国师府。 马车停在国师府门前,段惊鸿刚掀帘出来,门房小厮就热情的迎出门来。 “小的见过段大人。”门房小厮见段惊鸿跳下马车,便伸手扶了一下,“段大人可是来找国师的?” “嗯。”段惊鸿对门房小厮笑了笑,“大哥他可在府上。” “在的在的。”门房小厮忙道,“国师在花园烹茶,可是需要小的带段大人过去?” “不用麻烦,我自己过去就好。”段惊鸿客气的婉拒了,虽然来得不多,但这国师府,被庄显带着走了那么几遭,还是算熟悉的,他知道花园在哪,没必要麻烦别人。 “是。”门房小厮哈腰应道。 “凉生,你且随马车回去,回头我自己回去便是。”进门之前,段惊鸿转头吩咐紧跟着正要往下跳的凉生。 “好的大少爷。”凉生顿住动作,倒是没有坚持跟着,反正来国师府不是一回两回,就国师和自家少爷的交情,都是指派马车送的,自然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凉生得了吩咐,当即就随马车回去了。 段惊鸿走进国师府大门,微笑着冲门房小厮点了点头,便径自朝花园的方向走去。 远远就见花园一隅庄显悠闲烹茶的身影,段惊鸿站在庑廊下笑了笑,当即快步走了过去,还没走近,庄显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就知道你今天会来。”说着,庄显撩袖翻出一只茶杯,执起茶壶,替身后人倒了一杯,放到右边的位置。 段惊鸿轻笑一声,径自走到庄显右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倒是没有客气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才挑眉笑问,“大哥何以这么以为?” “昨晚得到消息,匈奴三皇子乔装的商人队伍,已经于昨日进京,就住在福来客栈。”庄显瞥了眼段惊鸿空掉的茶杯,又给满上。 段惊鸿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把玩着茶杯,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 庄显只是不经意一瞥,随即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蓦然回过神来,面色僵硬的移开了视线,装作掩饰性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有件事其实一直很好奇。”一杯茶水见了底,庄显摩挲着杯沿沉默须臾,这才转头看向段惊鸿。 “嗯?”段惊鸿闻言笑看向庄显。 “你是怎么知道,兵部尚书左正罡,每逢初一十五会去醉香阁的,并且连他在醉香阁相好的姑娘都一清二楚?如果我记得没错,鸿弟好像与此人素无交集,却不止对此人行踪了如指掌,竟是连他和蒋尚书早年不和都知道?”这个疑问,早在段惊鸿当时和老雷合计的时候,庄显就埋在心里了,只是一直憋着没问,今天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不止如此,你居然还匈奴三皇子什么时候来京都知道,莫不是未卜先知?” 段惊鸿定定的迎上庄显探究的视线,忽而一笑,“我是雷王妃么。” 庄显眸底闪过一丝异样,却快的并没有被段惊鸿发现,“我就说呢,原来是雷王告诉你的,不过雷王知道匈奴三皇子回来京城,怎么事先未听他提过?” “如果我说,我是偶然听闲话知道的,大哥可信?”段惊鸿问道。 “信。”庄显竟是毫不迟疑的道。 这倒是让段惊鸿不禁一愣,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就是了。 这时庄显率先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吧,是时候该过去了。” 段惊鸿也跟着站起身来。 两人出了国师府,当即便去了醉香阁。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走的明面上,而是骑马去了城郊,再从城郊一处农庄的暗道进城去的醉香阁。 房间是早就准备好的,位置也颇是巧妙,是三楼窗口临街的一间偏房。视野最佳,却是最隐蔽的。 段惊鸿和庄显刚坐下,老雷便亲自端了茶水点心进来,恭恭敬敬的给两人洗杯倒茶。 “二位爷,左正罡一刻钟前已经到了,此刻正在尚香房里。”老雷倒好茶,这才道,“至于蒋尚书和匈奴三皇子暂时还没到,不过已经按计划,给两边都去了邀请函,约他们醉香阁一聚,据送消息的人汇报,两边都没有怀疑,看样子正如二少爷所料,这两人之间,的确早有往来。” 段惊鸿和庄显对视一眼,这才点点头,“嗯。” “如果没什么吩咐,那老奴就先退下了。”老雷躬身走到门口,这才转身开门出去了。 等老雷出去了,庄显才笑看了段惊鸿一眼,“你怎么就笃定,这蒋尚书和匈奴三皇子有往来勾结的?”这事儿也是庄显一直疑惑的,只是先前一时没想起来问。 “这两人是不是有勾结并不重要。”段惊鸿拿起一块儿点心吃了起来,边吃边道,“重要的是,恰好让左正罡撞见他们两人在一起,一个匈奴三皇子一个是当朝户部尚书,两个人凑一块儿,能有什么好事儿,这么好的一个把柄落在左正罡手上,想他也不会置之不理,当今皇上性情多疑,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那便成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庄显眉毛动了动,也顺手拿了块点心吃着打发时间。 “至于匈奴三皇子乔装成客商……”段惊鸿笑容满满都是算计,“匈奴人生来高大壮硕,面相粗犷尤为突出,就算第一眼不知其真实身份也必然会印象深刻,而这匈奴三皇子的身份么,只要尚香姑娘从旁提点一下便是。” “鸿弟这手计谋玩儿的,连为兄都要甘拜下风啊,也幸亏咱俩是兄弟,而不是敌人。”庄显嘴上开着玩笑,而实际却是真的笑了出来。 “在大哥面前班门弄斧,是小弟献丑,大哥就莫要取笑小弟了。”段惊鸿说着下意识的朝窗外看了一眼,随即目光一凛,“来了。” 庄显闻言一愣,跟着探头一看,挑眉,“匈奴三皇子。” 两人亲眼看着匈奴三皇子走进醉香阁大门,不过须臾,蒋尚书随后就到了。 将一切尽收眼底,段惊鸿和庄显不禁相视一笑,这便,真的悠闲自在的喝起茶来。 没多会儿,两人的房门就敲响了,老雷再次开门走了进来。 “二位爷,事情进展顺利,那两人已经安排在了左正罡相对的厢房。”老雷是进来汇报情况的,见两人点点头,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第73章 段惊珏找上门 待老雷出去,两人这才对视一眼。 “接下来,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庄显说着,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段惊鸿也端起茶杯咂了口茶水,眯眼笑,“嗯,好茶。”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两人却相视一笑没再多说什么,纷纷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拂拂衣袖,便携伴离开了醉香阁。 接下来,两人也没有去别的地方,由国师府的马车将段惊鸿送回雷王府。按两人交情,原本应该邀请庄显进府小坐的,但为了避嫌,只得作罢,毕竟在人前,庄显虽然和段惊鸿称兄道弟,但一直跟雷傲是对立的。 庄显把段惊鸿送到后便离开了。 段惊鸿一直目送马车跑的看不见了,这才转身进府,不想刚拾阶而上,就被叫住了。 而叫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段惊珏。 被段惊珏叫住,段惊鸿意外的挑了挑眉。却没有下去,只是转身,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对方。 “大哥。”段惊珏暗暗咬了咬牙,才压抑着不让情绪外露,尽量敛起锋芒走到段惊鸿面前,微微抬头,呈仰望之势望着这个本该被自己踩进泥泞的人,“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哦?”段惊鸿眼眸微眯,态度轻慢而倨傲,“你想跟我谈什么?” “大哥不是想就这样跟我谈吧?”段惊珏示意的指指段惊鸿又指指自己。 “呵……”段惊鸿却根本不吃他这套,当即转头就走,“爱说不说。” “是关于蒋尚书的!”眼见段惊鸿真的走人,段惊珏一下急了,当即把底牌亮了出来。 段惊鸿本来都要进门了,听到这话又把跨进门槛的一只脚给退了出来。 “你跟我进来。”段惊鸿微微侧头,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进了王府大门。 段惊珏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喜色,但很快又被收敛了起来,也没吭声,低着头就快步跑上台阶,跟了进去。 “大少爷您回来啦?”凉生看到段惊鸿先是高兴的打招呼,随即看到段惊珏却不禁一愣,但身份摆在那,所以愣过之后还是敷衍的打了个招呼“二少爷。” “嗯。”段惊鸿点点头,“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练字。”凉生道。 段惊鸿没说什么,直接带着段惊珏去了后花园那边。 说是花园,其实雷王府因为下人不多,人手有限,这花园还真不咋的,别人家都是扎紫嫣红争奇斗艳,就这里放眼红花三两朵,入眼成片青葱草绿。 这边一般没什么人走动,倒是不用担心被打扰,而段惊鸿带段惊珏来这边,自然也是懒得招呼的意思。 领着人穿过小径,段惊鸿便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段惊珏。 “说吧。”自从上次把段家人赶出雷王府后,段惊鸿是连做戏都懒得了。 “我接下来要说的秘密非同小可。”段惊珏顿了顿,问道,“揣着这么个天大秘密,我总得为自己谋点小利吧?” “如果你是故意来这装神弄鬼的,很遗憾,我没兴趣,你可以走了。”段惊鸿嘴角微勾,全然不买段惊珏的账,态度再明显不过,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你……” “嗯?”段惊鸿一个眼刀过去,段惊珏气焰当即就压了下去,“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段惊珏脸色清白交加,好一会儿才咬牙缓下语气,“蒋尚书通敌卖国。” 段惊鸿挑挑眉,没有应声。 “是真的!”见段惊鸿一脸无动于衷的淡然,段惊珏就急了,当即竹筒倒豆子,“我这里有他和匈奴人往来书信!”说着,便真的自胸口掏出一封信来。 蒋尚书密会匈奴皇子一事本来是段惊鸿自己布的一个局,却没想到还真坐实了这件事,看到书信,也是一怔,有些意外,却又不怎么意外。蒋尚书和匈奴人有往来这事儿他其实是知道的,但因为前生被拘在后宅,对某些事情了解的不够,也只是因为偶然看到过长相疑似匈奴人轮廓的人出入尚书府才有所猜疑,但实际上并没有证据。 做这个局,也正是因为这个由头来的灵感,却没想到,还真有证据送到面前。 “不止这个,我这还有个账本。”段惊珏说着又拿出个泛黄的旧账本出来,“这里不止有蒋尚书贪墨的证据,与这封书信,也息息相关。” 段惊鸿伸手去拿,段惊珏却躲开了。 “这两样东西要是交给皇上,怎么说也是大功一件,大哥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亮出了底牌,段惊珏又开始讨价还价了。 “呵呵……”段惊鸿冷笑,“你要有本事亲自交给皇上邀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此举想要从中牟利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想要借此彻底摆脱蒋尚书,你一开始攀上他,不过是想要抱紧大腿往上爬,结果却发现那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偏偏这禽兽黏上了还甩不掉,所以在你掉皮和他掉皮之间,你才铤而走险,想要借雷王府之手,剐下蒋尚书一层皮,我说的,对是不对?” 段惊鸿的话让段惊珏无言反驳,拿着书信和账本的手却蓦然收紧,脸色更是铁青一片。 “想要利用雷王府帮你摆脱蒋尚书,还附送好处,段惊珏,你是把雷王府的人当傻子呢,还是太高看你自己了?”段惊鸿眼底满是讥讽,“你想要出人头地,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和实力去争取,干嘛非得想不开,剑走偏锋搞一些旁门左道呢?” 段惊鸿的话听着像是规劝感叹,实则却嘲讽值爆表,不说段惊珏自己作死,就算不是,他段惊鸿也会踩着他的头,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看来我今天是来错了,你对这两样东西没有兴趣。”段惊珏也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 他本意是激将法,不想段惊鸿还真就点了点头,“的确是兴趣不大。” 可不是兴趣不大么,有那么一个局在,想要洗干净这身臊都不可能,一旦皇上起疑,必然会追查到底,而蒋尚书和匈奴人来往是事实,拿下他不过是早晚的事。所以段惊珏送来的这两样东西,只可说是锦上添花,但并不是非要不可,而且,段惊珏要不傻,这两样东西他就不可能一直揣着,适当利用可以,但过了头,这东西可就是个烫手山芋了,一旦蒋尚书发现东西不在,查到是他偷的,那就离死不远了。 段惊鸿能将个中要害想的清楚明白,段惊珏亦不傻。这两样东西他当然是知道越早脱手打蒋尚书个措手不及越好,但就这么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又觉得不甘心。 段惊鸿将段惊珏挣扎纠结的表情尽收眼底,也不出声,顾自转身欣赏起这一片葱绿,只等他自己做决定。 第74章 你算什么东 “好!”僵持半天,最终段惊珏还是咬牙把东西交给了段惊鸿,“这东西给你……大哥,这事儿是我想岔了,你我兄弟,就这么点事我还讨价还价的确太见外了,对不起,兄弟见识浅薄,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段惊鸿心里冷笑,伸手接过东西后,却是眉头轻挑,“客套话多说无益,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要知道这可是块儿烫手山芋,搞不好可是会惹火烧身的。” 这话可真是忒不要脸了。 段惊珏憋得脸色乍青乍白,差点没怄死。 “东西我收下了,我还有事,恕不招待,慢走。”段惊鸿却是连逢场作戏都不屑,拿了东西就直接下逐客令走人,全然不去看段惊珏那张已经难看到极致的脸。 “大哥!”眼看段惊鸿走上庑廊,段惊珏终于还是憋不下那口气,把人给叫住了,“一笔写不出个段字,大哥莫不是觉得把自己嫁出门,就真成泼不去的水了不成?!” “你说什么?”段惊鸿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低沉冷冽的声音却毫不掩饰其怒火。 “我难道说错了吗?”段惊珏见段惊鸿停下,冷哼一声,“大哥自从嫁到雷王府,就不再把段家放在眼里,甚至不闻不问,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是段家人,就算冠了雷氏,你还姓段呢!段大人,雷王妃,你不把段家其他人放在眼里,可你别忘了根本,以及生养你的父亲祖母!百善孝为先,段大人不仁不孝至此,就不怕坏了名声授人话柄?!” “所以,你现在是在给我说教么?”段惊鸿冷笑出声,“你算什么东西?” “你!”段惊鸿脸色骤变,咬牙切齿怒瞪段惊鸿,“段惊鸿!” “段惊珏,你在这里对本官出言不逊,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段惊鸿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气急败坏的段惊珏,嘴角勾着嘲讽的弧度,眼神却冷冽至极,“我客客气气请你出去你不走,莫不是想要我叫人把你给扔出去,嗯?” 段惊珏双目赤红的瞪着段惊鸿,整个人更是气得呼哧乱喘,然而真要等着被扔出去吗?他还丢不起这个人! 深深吸了口气,段惊珏转身就走。 见人走了,段惊鸿浑身气势这才收敛了起来,垂着眼睑原地站了须臾,这才直上庑廊,转道去了书房。不过段惊鸿还没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了担着茶盏从书房出来的灵溪。 看到灵溪的瞬间,段惊鸿眯眼一愣,不由顿住了脚步。说起来,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有段时间没见过灵溪在眼皮子底下晃了,今儿却直接去书房给雷傲端茶送水么,呵……看来这是还没死心啊! 段惊鸿这么想着,便站在原地没有急着过去。 灵溪带上门转身看到不远看着她的段惊鸿却是吓了一跳,“奴婢见,见过大少爷。”说着,却是忍不住偷偷觑着段惊鸿的表情,见他脸上看不出喜怒,这才壮着胆子解释道,“奴婢只是应雷管家的吩咐,给王爷换茶水的。” “下去吧。”段惊鸿将灵溪那点心思看的透透的,却是眼下有事懒得与她计较。 “是,奴婢告退。”灵溪福了福身,当即便端正茶盏灰溜溜的掉头走了。 段惊鸿一直冷冷的看着,直到人走的看不见了,这才走到书房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雷傲正站在书案后挥毫练字,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来,看到段惊鸿便笑了,当即将笔搁下,“回来了?” “嗯,回来了。”见雷傲去一边的水盆净手,段惊鸿忙走了过去,拧干帕子给他擦,“王爷怎么不写了?” 雷傲却没让段惊鸿服侍,接过帕子自己擦手,道,“不写了,本来就是打发无聊的,你既然回来了,我哪儿还有什么心思练字啊,不过,你这么急匆匆来书房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段惊鸿眨了眨眼,“就不能是我想你了?” “哈哈哈……”雷傲笑着把人捞进怀里就亲了一口,“虽然知道你这小东西向来口是心非,不过这话我爱听!” “口是心非不是这么用的。”段惊鸿无语。 “反正都差不多,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因为想我才来书房的。”雷傲捏了把段惊鸿腰上的软肉,顺手将帕子扔回盆里,便带着人去了一边的茶座休息,分别给彼此各倒一杯茶后,这才问道,“说吧,你这么着急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段惊鸿也不废话,直接把从段惊珏那儿得来的账本和书信放到雷傲面前,“蒋尚书通敌卖国以及贪墨的证据。” “哦?”雷傲挑眉,随即态度严肃起来,拿起面前的账本翻了翻,又拿出书信看了看,便笑了,“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段惊珏给我的。”段惊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不隐瞒,“是他从蒋尚书那偷来的,本来是想讹点好处,不过被我坑了。” “坑?”雷傲看着段惊鸿那得意的小样喜欢的不行,“你把他坑了,那他还不得跳脚?” “那也要跳得起来啊。”段惊鸿纵了纵肩。 雷傲又笑了。 把东西收了起来,雷傲手指敲了敲桌面,“那个,你今天又跟庄显去醉香阁了?” “啊,去小坐喝了会儿茶,那边,环境不错。”段惊鸿倒是应的坦然,反正他也没想过这事儿能瞒得过雷傲,不过看到对方那兴师问罪的样子,他还是略微有点心虚,“就是喝茶聊天,没叫姑娘。” “怎么?鸿儿还想叫姑娘?”雷傲那表情怎么说呢,虽然笑着,但怎么看怎么酸,也不知道是算段惊鸿去醉香阁这种地方,还是酸他和庄显一起。 段惊鸿却根本不把他的泛酸当回事,斜眼瞅着他,“王爷这是在酸什么?” “我当然酸。”雷傲起身走到段惊鸿面前,直接伸手撑住椅背,把人给困在椅子和自己之间,“你跟你那庄大哥,是不是走的也太亲近了?你这隔三差五的往他那跑,叫为夫情何以堪,嗯?为夫吃醋了,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段惊鸿似笑非笑的睨着雷傲,“王爷想要什么补偿?”说着伸手拉住雷傲胸前的衣襟,把人往下拽了一点点,随即便主动吻上了对方的唇,却是坏心眼儿的一触即离,“是,这样的补偿么?” 雷傲的回应是,直接把人扒了个精光,就地正法。不过令他惊喜的是,段惊鸿今日,特别的热情主动。 极尽缠绵间,雷傲掐着段惊鸿的下巴,“鸿儿今儿这么热情,心情很好?” “不,我心情糟糕透了。”说完,不给雷傲再废话的机会,段惊鸿再度主动的缠了上去。 第75章 曼陀罗花粉 雷傲这两天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可谓是神清气爽走路带风。而原因么,自然是他家王妃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床上一改矜持,居然越来越放得开,不过他也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心情不好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对此,雷傲也有问过,奈何段惊鸿就是三缄其口。倒是现在看着眼前无事献殷勤的人,他似乎隐隐有些明白了。 他家鸿儿这是终于开窍吃醋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不过喜归喜,可不代表他就要看着自己心尖儿上的人受委屈。 于是,看着面前颔首跪着的人,雷傲眼里便多了一抹凌厉。 “灵溪,你可是鸿儿的陪嫁丫鬟,不在你家主子跟前伺候着,你这有事没事老是往本王跟前凑什么?”雷傲剑柄挑起灵溪的下巴,嘴角勾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我雷王府,可不要不懂规矩的下人。” “王爷……”灵溪泪眼汪汪的望了雷傲一眼,又垂下眼睑,咬着下唇瑟瑟发抖的样子很是楚楚可怜,“灵溪自知身份卑微,可奴婢是真心喜欢王爷,我也不想辜负主子,可感情的事哪是由得人做主的,奴婢知道自己配不上王爷,也从来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奴婢不求别的,只求能远远的看着王爷,服侍王爷,只要能留在王爷身边,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哦?”雷傲讥诮挑眉,“听你这语气,是想本王收你做通房?” “奴婢不敢。”灵溪嘴上说着不敢,手却下意识的紧了紧。 “那你想要怎么服侍本王?”雷傲就像没看到灵溪的小动作似的,淡淡问道。 “奴婢……”砰! 灵溪话才出口,书房的门就被段惊鸿一脚给踹开了。 “哟,王爷这是在忙着收通房啦!”段惊鸿站在书房门口,也不进去,目光冷冽的扫过里面两人,嘴角勾着笑,却冰冷至极,“我倒是不知道王爷和我这丫头情投意合,早说嘛……” “鸿儿!”段惊鸿冷嘲热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雷傲给喝断了。 段惊鸿脸色变了变,笑容僵在唇角,眯了眯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雷傲见状,几步就追过去把人拽到了怀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要收什么通房,恰恰相反,我正是因为知道她有这心思,才特地叫过来敲打敲打的。” 段惊鸿被抱着也不挣扎,只是冷着脸看着别处。 “是真的。”雷傲忙道,“我可以发誓,这绝对是个误会!” 段惊鸿还是不理睬。 “哎,我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雷傲简直无奈死了,不由将这份怨气迁怒到灵溪身上,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我不是看这丫鬟背信欺主,你因为这个心情不好,所以才想帮你出气的么?像这种心术不正寡义廉耻的奴才,别说做本王的通房,就是让她呆在雷王府都污了地方!” 雷傲的话,让灵溪本能的一颤。 雷傲却是拉着段惊鸿走了回去,按着人在椅子上坐下后,这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灵溪。 “雷王府不缺下人,本王身边还用不着你多此一举的伺候,倒是边关苦寒,我那帮军中兄弟缺女人。”雷傲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让灵溪浑然一颤,惊恐的抬起了头,就连段惊鸿,都面露惊诧。 “王爷,奴婢只是喜欢你而已,真的就十恶不赦吗?你可以看不起奴婢,可以讨厌奴婢,可是……” “你不是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雷傲弯腰掐住灵溪的下颔,“我现在就需要你去慰劳我那帮军中兄弟,嗯?” 灵溪唔的就哭了,“王爷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呐!喜欢一个人到底有什么错?!” “喜欢人是没错,但给主子下药,那就是死罪!”雷傲冲去书案,抓起上面的鸡汤盅,甩手就砸在了灵溪面前,“第一次本王看在你主子的面子才没有追究,你还真以为本王不知道?故技重施算计主子,你该死!” 灵溪脸色先是一愕,随即变得煞白。 段惊鸿听了雷傲的话,也随之变了脸色,眸光冷厉的看向神色惶遽的灵溪。他没想到,第一次自己的网开一面,居然没让人因此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所以,这就是心软的报应吗?!、 不过灵溪很快就镇定下来,正要辩解,雷傲却走到她面前,忽然一把拽起她的右手,从袖笼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 藏在袖子里的小纸包被发现,灵溪骇然一震,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窖。 却见雷傲打开纸包闻了闻,然后冷厉的笑了,“曼陀罗花粉。” 段惊鸿又是一惊。曼陀罗花粉?!这东西可不止助兴致幻,还会上瘾的! 而关键是,这药产于西域,在国内甚是难得,一般的药店根本没有卖,那灵溪是从哪里弄来的? 灵溪见情况不对,眼珠子一转,当即就磕头求饶,“王爷饶命啊,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奴婢再也不敢了,王爷饶命啊!” “灵溪啊灵溪,你可真会给本王惊喜。”雷傲皮笑肉不笑的,这样的表情,比面无表情看着还吓人,“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心术不正,再后来发现你可能给我下药,也只想到是那方面助兴的作用,却没想到,居然会是曼陀罗花粉。” “奴婢……” “来人!把这贱婢押下去!”雷傲却不再听灵溪的辩解求饶,当即一声令下。随着他话音落下,书房里突然多出名黑衣暗卫,直接劈晕灵溪,就把人给拖走了。 这变故太快,段惊鸿眨了眨眼,有点缓不过神儿。 灵溪被带走,雷傲身上的气势霎时收敛起来,化身大型犬抱住段惊鸿就是一阵蹭蹭亲亲。 “现在你相信我没骗你了吧?”说着,雷傲在段惊鸿嘴角啃了一口。 这一口还真不留情,痛得段惊鸿闷哼一声,当即没好气的一把将人送给推开了。 雷傲被推开后,倒是没有再扑上去,转而走到另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我本来只是想要敲打敲打那丫头,倒是没想到,居然会有意外发现。” “王爷是怀疑灵溪的身份?”段惊鸿其实也挺震惊的,“不过她以前是段家的丫鬟,就算是隐藏什么特殊的身份潜藏,也没道理是段家这种罪臣贱籍之家吧,除非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算准了,我会你和扯上关系。” 段惊鸿倒不是为灵溪说话,纯粹就是觉得疑惑。 “这个么……审讯之后自然便知。”雷傲其实也觉得这点不通,但不管灵溪以前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她的确有古怪,如果排除潜藏身份的可能,那么就极有可能是来雷王府后被有心人给收买了。 第76章 非困兽而是卧虎 审讯灵溪自有人去做,这点自然是不用雷傲和段惊鸿亲力亲为。 两人从书房出来,正打算去前庭,就见张氏父女就从庑廊另一头迎面走了过来。 “母亲,外公,你们怎么过来了?”看到两人,段惊鸿微愣之后随即便快步迎了过去。 “我和你外公过来,是向你和雷王辞别的,叨扰多日,我们也该离开了。”张氏笑道。 “离开?”段惊鸿神色一顿,微蹙眉头。 “是啊。”张老爷也道,“我们父女一住月余,身体早就养好了,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叨扰。” “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外公这话,是不拿我和鸿儿当自己人呢?”雷傲语气尊敬,是真跟着段惊鸿一起拿眼前两人当至亲长辈看。 “不是不是。”张老爷忙道,“主要也是我们自己要事缠身,很多事情堆积着急需处理,所以才前来辞行,本来早就该走的,不过我这女儿实在放心不下鸿儿,才想留下多看看,如今见鸿儿和王爷鹣鲽情深,她也就彻底放心了。” “就算是生意的事情抽不开身,客栈哪有自己家里住着方便的,你们……” 段惊鸿话没说完就被张氏嗔怪的打断了,“我这可不单单是你的母亲和张家小姐,还是段家媳妇儿呢,段家人都没能进来这里,我们父女却一住月余,你让他们怎么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儿子孝顺母亲天经地义。”段惊鸿撇了撇嘴角。 话虽如此,但段惊鸿也不想张氏难做,见父女俩去意已决,便没再多留。 雷傲和段惊鸿亲自送的张氏父女出门,见段惊鸿目送着马车远去若有所思的样子,雷傲一把握住段惊鸿的手。 段惊鸿被他弄得一愣,不禁莫名其妙的转头看他。 “他们只是有事回去,不管是外公或是母亲,他们都有必须离开的身不由己,你要觉得亏欠,咱们一起弥补就是。”雷傲勾了勾段惊鸿的手心,“这京城的天风雨欲来甚不太平,在这里蹚水太深不是好事,倒是西周那边,若是张家有意,不管是商路或者官场,我们都可以帮忙一二。” “嗯。”段惊鸿赞同雷傲这提议,这京城,就连自己都只是挂个闲职浑水摸鱼,当然是不愿意张家再来蹚浑水的。 两人送完人回去,之前负责审讯灵溪的暗卫就来复命了。 “墨九参见王爷王妃!” 雷傲点点头,拉着段惊鸿一起坐了下来。 “如何?”雷傲看向墨九。 “回禀王爷,那灵溪并非他国细作,不过却是蒋晏的人。”墨九也不等雷傲多问,便将审讯结果一股脑都说了,“据灵溪招供,她和蒋晏曾是青梅竹马,两人更是指腹为婚,可年幼时突然家风巨变,这才流落他乡,因缘巧合下被卖到段家为奴为婢,她和蒋晏在京城重逢,很是高兴,不过也知道现在的她身份卑微一开始并没有非分之想,不过蒋晏承诺,只要她为他所用,控制住王爷,便纳她做妾,许她一世荣华富贵,由此才起了歹念,那曼陀罗花粉,便是蒋晏给她的,但是据属下所知,这曼陀罗花粉乃是西域之物,而真正和西域那边有频繁接触的,其实是蒋尚书。” 蒋尚书不止和匈奴有利益往来,更是和西域也关系密切。 这一点,墨九不说,雷傲和段惊鸿也心知肚明。所以,真正想对雷傲不利的,其实是蒋尚书。 雷傲和段惊鸿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 “下去吧。”须臾,雷傲才冷淡道。 “属下告退。”墨九当即抱拳退了出去,至于灵溪的下场,雷傲并没有交代,自然是交给墨九处理。 等墨九出去后,段惊鸿才转头看向雷傲。 “别这么看着我,我并无有意瞒你的意思,你要想知道,我现在就说给你听。”雷傲拉着段惊鸿,然后便自顾说了起来,“墨九是墨字暗卫队之一……” 这墨九便是雷傲手上墨字暗卫队的其中之一,也可以说,这是第一次,雷傲将这支暗卫摆在段惊鸿面前。不过在这之前倒不是刻意隐瞒,而是时机不凑巧,才没有刻意提起而已。 然而,也只是段惊鸿知道而已,就连庄显和雷老王妃都不知道。而这墨字暗卫队的首领,却是一直被摆在明面的管家老雷,副首领则是经常跟随雷傲两人外出的马车车夫。 段惊鸿听着雷傲详细说起这支暗中隐藏的势力,心里震惊之余却也讶然,想不到一个车夫居然是暗卫副首领。而说起那个人,印象中,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中年人,面相憨厚,背有点驼,段惊鸿见过多次,却没什么具体印象,更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倒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大家叫他老二,而实际上他叫墨二。 除了这支暗卫,雷傲还说的些别的,也是这时,段惊鸿才震撼的发现,雷傲原来并非什么身陷囹圄的猛兽,而是真正卧榻之侧假寐酣睡的老虎。 雷傲既然已经把大多事情告知了段惊鸿,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便自然而然把人给捎带上了。 两人坐马车,一路出城,名义是郊游,实际却是去了难民施粥棚那边。但是那个施粥棚据点却并非是以雷王府的名义,而是闻名京城的地主老财,兵部侍郎亲堂叔伯,李大善人李清河。 施粥棚那边,是李清河亲自带着家眷在忙活,整个施粥棚井然有序的排了三排长龙,不止难民,就连附近村子好多村民也在。 雷王府的马车并没有过去,远远的停下了。 两人坐在马车上,并没有马上下去,均是看着施粥棚那边。 这时车帘子被打起,车夫在外面询问,“王爷,可是要叫那李清河过来?” “不必。”雷傲唇角勾挑,道,“继续赶路,去李家村。” “这难民还真不少啊!”段惊鸿却是望着施粥棚那边感叹,“这么多人,少说得有好几百的。”说到这里,心里忽然敏锐的掠过一丝异样,段惊鸿狐疑的转头看向雷傲,“京城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据我所知,今年虽然多处州县水灾旱灾蝗灾不断,但应该不至于全跑京城来吧?” “几百人多么?”雷傲却是似是而非的问了句。 段惊鸿闻言一愣。 就听雷傲意味深长的道,“李大善人当真不负虚名,像这样的施粥棚,京城周边就设了有三四个,难民聚京一事,可谓是让朝廷几度焦头烂额,要知道近几年各种灾祸连连,朝廷几番拨款赈灾,加上战事所耗物资,早就国库空虚,一下子要安顿这些难民还真不容易,李大善人此举,可是解了朝廷燃眉之急啊,不然那兵部侍郎李彦,也不可能升官升的这么快,可是多亏了他这叔伯慷慨解囊,鼎力相助。” 段惊鸿听得先是眯了眯眼,随即就翻白眼瞪了雷傲一眼。 雷傲哈哈大笑,伸手就把人给拉到怀里,直接耍流氓亲了上去。不过也就是动手动脚揩油而已,倒是记着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没有再马车上大行禽兽之事。 可饶是如此,等马车到达李家村时,段惊鸿也被欺负的狼狈不堪,整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简直没法见人。 好在雷傲还算有良心,亲自把人打理妥当,这才一起下了马车。 而他们来的,正是李清河家。 虽然是农村,可放眼这偌大的宅邸庄园,却是一点不输京城官宦人家的气派,甚至从环境上来说,这李家宅邸更胜一筹,真不愧是地主老财,果然财大气粗。 第77章 你终于承认爱我了 段惊鸿等人在门外站了没一会儿,大门就被打开了,随即一个家仆模样的老汉迎了出来。 “小的见过雷王雷王妃,老爷恭候大驾多时,两位快里面请。” 段惊鸿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们要见的老爷是谁,等他看到本该在施粥棚的李清河时,着实意外了一把。 “这李清河居然有孪生兄弟?”看着正疾步朝他们迎来的人,段惊鸿压低声音问雷傲。 雷傲却卖了个关子,没有回答段惊鸿的疑问,只是笑着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来人已经快步来到了两人面前,当即拱手揖礼到底,“草民见过王爷王妃。” “李老爷不必多礼,里面说吧。”雷傲点点头,态度客气谦和,与平日里的脾性大相径庭,不过说完却是不待主人家带路,率先就带着段惊鸿大步进了会客厅,竟是熟门熟路的很。 三人进了会客厅,这位李老爷也不吩咐下人端茶倒水,随手就把门关上了。 “王爷突然来找草民,不知所为何事?”虽然没让下人伺候,李老爷却是请了两人上坐,自己亲力亲为的端茶倒水,将两杯茶分别放在段惊鸿和雷傲面前,这才问道。 “这里没外人,就别总是把草民挂嘴上了,你别忙,坐下吧。”雷傲客气完,这才给段惊鸿做介绍,“这位便是之前咱们粥棚见过的李清河李老爷。” 段惊鸿当即就惊讶了,居然是李清河本尊,粥棚到这里可不近,他们马车过来也就将将到,这人是怎么做到比他们先一步赶回来迎接的? “李老爷是从暗庄过来的。”看穿段惊鸿的疑惑,雷傲笑着解释道。 “暗庄?”段惊鸿眨了眨眼。 雷傲就靠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地下暗庄,就在粥棚的下面,每个据点都有。” 居然是这样! 这下,段惊鸿彻底惊呆了,以至于他接下来一直在恍惚走神,连雷傲和李清河具体谈了些什么都没听进去。不过也稍微听了个大概,无非就是些流民数量,粥棚开支什么的,听着无关痛痒,但从两人严谨的态度来看,又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总觉得这普普通通的对话另含深意。 眼看着两人一番深谈下来,段惊鸿算是明白了,这李清河是雷傲的人,所谓的粥棚也是挂羊头卖狗肉,地下暗庄什么的,听着就让人非常好奇。当然,最让他震惊的,还是雷傲这一点点展露出来的隐藏势力。 但同时心里也禁不住犯嘀咕,如果说这一切的暗藏势力都是受雷傲驱使,那么庄显呢?这两人明显是一伙的,而且都有足以逐鹿天下的身份和本事,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合作关系?还是说,暂时的朋友将来的敌人? 这么想着,段惊鸿不禁皱了皱眉头。以前他不在乎,可是现在,他并不希望这两个人反目成仇,但是这事关重大,还真不是自己想不想就能左右的。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雷傲端起茶杯正要喝,不经意转头就看到段惊鸿眉头紧锁的样子,忙放下杯子担忧的拉过他的手,关切的问道。 段惊鸿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雷傲见他情绪不对,便以为他是真的是身体不适,当即也就不再耗下去,拉着他起身就向李清河告辞,“粥棚难民的事,就有劳李老爷多费神了,时候不早,那我们就不多做叨扰了。” “能为王爷效劳,乃是草民的福气,王爷放心,草民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好粥棚接济难民的。”李清河忙起身拱手,“草民恭送王爷王妃。” 雷傲便不再多说,点点头,拉着段惊鸿就离开了。直到上了马车,雷傲才发现段惊鸿情绪不对。 “鸿儿可是有话要问我?”稍微想想,雷傲就知道段惊鸿大概在忧虑什么,于是温声问道。 段惊鸿看了雷傲一会儿,“你和庄显……” “你是在担心,利益驱使的最后,我们会反目成仇?”雷傲不等段惊鸿说完,就打断他道。 段惊鸿点了点头,目光却紧锁着雷傲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那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反目成仇了,鸿儿会帮谁?”雷傲亦是凝望着段惊鸿的眼眸,眸光深沉晦暗。 段惊鸿沉默须臾,却忽而挑眉,似笑非笑,“依王爷之见,我应该帮谁?不应该帮谁?于义,庄显是我大哥,于情,王爷是我所爱,若是换了王爷,你要如何选择?”见雷傲愣住,段惊鸿这才自嘲一笑,“再说,王爷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段惊鸿就一俗人,可没有本事帮谁不帮谁,倒是王爷,若有朝一日真成了这天下霸主,到时美人环绕,肯定是艳福不浅。”嘴上这么酸着,心里却因为这设想蓦然一痛,这一刻,段惊鸿不禁茫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可还能坚守初衷,潇洒离开? 段惊鸿正想的出神,就忽然被雷傲给抱住了,二话不说,就把人揉进怀里吻了个天昏地暗。 段惊鸿被突然袭击,脑子瞬间发懵,不知道这沉重的话题是哪里撩拔到对方,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发情了。一开始他还不适挣扎,然而越挣扎被箍得越紧后,他就懒得挣扎了。 良久,两人都呼吸不稳时,雷傲这才把人放开,而深邃的眼眸里,却揉着化不开的情深缱绻。 “鸿儿,你终于肯承认爱我了?”雷傲额头抵着段惊鸿的额头,缓缓的笑了开来,“我真高兴。” 段惊鸿愣愣的看着他,有点跟不上节奏。这都什么跟什么,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刚才,我都是跟你开玩笑的。”看着段惊鸿的反应,雷傲眼底满是了然,“我和父王一样,不喜欢受拘束,只想守着西周封地做一世逍遥王爷便足够了,若非皇上步步紧逼,我也不至于和庄显联手,但若这江山非要换个人来做主的话,庄显文韬武略样样过人,又是前太子之后,不论是身份还是才能,都是最合适的。” 第78章 作死的段家人 雷傲的回答出乎段惊鸿的意料,惊讶过后却是会心一笑,知道他们不会反目成仇,心情瞬间轻松不少。他这一生在乎的人不多,掰着手指数下来都凑不足五根手指头的,除了张家父女和凉生,雷傲和庄显便是他最在乎的人。 心情瞬间由暗转明,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却没有持续太久。 两人前脚刚回到王府,后脚就接到了段家送来的喜帖。 没错,就是喜帖。 原本段惊鸿并没当回事儿,只以为是段惊珏要成婚,不想打开帖子才得知,是段正要扶陈氏为妻,而明媒正娶的张氏,居然被休了! 而且事情居然都进展到这一步了他才知道,张氏被休,这么大的事段家瞒着,张家父女怎么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段惊鸿几乎是当即就意识到事件的不寻常。 陈氏扶正不扶正对现在的段惊鸿来说已经意义不大,从中作梗破坏一下也就是给对方找堵而已,比起这件事本身,他反而更担心张氏的情况。 “不行,我得亲自去母亲那一趟。”越想越不安心,段惊鸿脸色难看的把喜帖随手一扔,转身就朝王府大门走去。 然而,刚走几步,就被雷傲抓住了胳膊。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段惊鸿没有拒绝雷傲,两人可以说回王府地皮都没踩热,就又行色匆匆的出了门,直奔张家父女所在的客栈。 张家父女也是刚得到消息拿到休书,两人赶到客栈,正好碰到父女俩脸色难看的准备出门。一看就知道,这是去段家讨要说法呢。 “母亲,外公!”段惊鸿喊住两人,当即小跑过去,“你们这是去段家?” “段家人欺人太甚!”张老爷脸色几乎黑成锅底,难看至极。 张氏倒是还算稳得住,但同样是脸色阴沉。 可不是么,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儿,他段正想娶就娶想休就休,哪有这么个理?! 段惊鸿深吸口气,握住张氏的手,“母亲不必担心,我和王爷跟你们一起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一家人。” 此时此刻,段惊鸿的话让张家父女很是触动,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 几人当即不再耽搁,一起便去了段家新买的宅子。 段家生意做得不如张家大,但也不缺钱,和张家父女一直住客栈不同,段家人在攀交雷王府无果后,便自己花钱置办了座不大的三进宅子,如今一家人都住在那边,倒是张氏因为被一些事情绊住,一直和张老爷住在客栈,只是没想到却因此被甩了一纸休书。 张氏待字闺中时就多有帮忙家里的生意,毕竟张老爷年纪大了,又只有她一个女儿,就算是嫁进段家少有出户,那些生意却也有专人负责上呈她面前,这些事段家人从来都是知情。而她一直和父亲住客栈,一来是为了生意,二来也是段家买了宅子压根儿就没告诉她,她毫不知情一直被蒙在鼓里,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理由休了她,也难怪父女俩会这么憋屈窝火。 客栈离着段家新宅不远,倒是没走多久就到了。 彼时的段家已然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喜字贴窗,一片喜气洋洋。扶正妾室虽然算不得光彩,但也算是喜是一桩,不管谁家都会张罗小小操办一番,这倒是无可厚非,然而,看在张氏父女眼里,却是非常的刺眼戳心。几乎是没有敲开门的瞬间,不等下人通传,张老爷就一脚踹开门房,拉着女儿大步冲了进去,段惊鸿和雷傲尾随其后。 “老爷,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是,是张氏,张氏带着张老爷他们闯进来啦!”老太太的屋里,气氛正好,守门丫鬟就惊慌失色的跑了进来,跌撞着人还没跪下,就喊了起来。 丫鬟话音刚落,不等屋里众人反应,段惊鸿几人已然跨进门来。 “姓段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一进门,张老爷甩手就把休书摔段正脸上,怒不可遏,“当初是你们段家上赶着娶我女儿,如今你们说休就休,真以为我张家没人了,由得你们段家作践不成?今天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你们没完!” “张老爷这话可就过了。”段正还没开口,陈氏就嗤笑一声接过话来,“且不说无后为大,哪有妻子有家不回有夫不管,一天到晚黏着娘家的?知道的,嗤笑一声不守妇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未嫁人的黄花闺女呢,咯,前不久可不就大街上被纨绔公子哥儿调戏,还摊上人命官司,这样不守妇道不遵女戒的媳妇儿,段家可要不起!” 陈氏这话抢的着实没立场,且不说这该是段正的事,就凭她现在还是一个妾室,那也是没有资格多嘴的,偏偏,这段家母子,还就都蚌壳嘴闷不吭声的听之任之了。 段惊鸿目光冷冽的扫了眼陈氏母子,虽然不知道段家怎么忽然作上了,但看陈氏这得意劲儿,显然不是妾室扶正这么简单,莫非,是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变故? 想到这,段惊鸿眯了眯眼。不过不管是什么变故,他是张氏这边的,自然不会放任陈氏的行为。 “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个妾室说话了?就算扶正,现在还没扶正呢!”段惊鸿目光冷冷的扫过段家在场诸人,看着老太太又是那副瞌目装死的样子,就心里不屑至极。 段惊鸿这话一出,陈氏脸色果然就跟活吞了一只苍蝇似的,“这嫁出门的儿子泼出门的水,之前大少爷自己不就这么说的,现在倒是跑来管起闲事来了!” 陈氏话音未落,就被雷傲突然掠身上前,一脚踹倒在地,“一个平民贱妾见了本王和王妃不下跪就罢,还敢口出妄言,找死!” 雷傲这话堪比惊雷,段家人这才浑然一惊,忙跪下行礼。 “见,见过王爷王妃,吾等见识浅薄,礼数不周,还,还请王爷王妃恕罪!”段正抬手抹汗,总算是意识到,眼前这个儿子,不光是自己的儿子,还是身份尊贵的王妃! 段惊鸿和雷傲冷眼看着,却是谁也不叫起,就让这些人跪着。 “我就问一句,父亲当真要休了母亲扶正陈氏?”段惊鸿面无表情的看着段正。 “这……”段正本来立场坚定,这下却犹豫了,正想变卦,却被陈氏拉了拉袖子,看到陈氏,就想起儿子攀上的大人物,以及儿子之前说过的雷王府处境,底气顿时就回归了,“张氏七出连犯数条,我段家门楣虽小,却也容不下这等不守妇道的女人!” “好!好!段正,你够狠!够狠!”哪怕张氏和段正并无多么深厚的感情,但夫妻情分还是在的,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气得浑身发抖,要知道休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止是奇耻大辱,简直就是逼上绝路,将来还要如何抬起头来做人?! 张老爷更是气得胡乱在屋里抄起板凳就要朝段正砸过去,不过却是被段惊珏及时起身阻拦,还被推搡了个跟跄,被张氏眼明手快的扶住才没有摔倒。 “看来,父亲是心意已决。”段惊鸿面无表情。 段正眼神闪烁,却是默认了下来。 “好!”段惊鸿冷笑一喝,“既然如此,母亲我就接走了,你另娶她再嫁,便与段家毫无瓜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段正猛地抬头。 “子不离母,我随母亲一同离开段家,侍奉尽孝,段家是要将我从族谱除名还是如何,随便!”脱离段家,段惊鸿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未能找到契机罢了,既然段家对张氏无情,他便顺手推舟一起离开好了,“有雷王府在,母亲未必不能改嫁的更好!” “你……荒唐!”这一声,却是一直装死的老太太喊的,“这女人不过是被你父亲续弦,才得你一声母亲,你还真当是她生你养你不成?只要是我段家堂堂正正的媳妇儿,就都担得你们兄弟一声母亲,那个女人既然休出段家,她就什么也不是!” “一个妾室,呵……还不配!”段惊鸿冷笑,“老太太似乎是忘了,我可是过继给母亲的,跟什么正妻名分可没有关系,再者方才陈氏也说了,嫁出门的儿子泼出门的水,不是么?总之以后,尔等好自为之吧!” 段惊鸿说完,不再看段家人变化莫测的脸色,目光森冷的瞥了段惊珏一眼,拉着哭扑在张老爷怀里的张氏转身就离开了段家。 雷傲扶着张老爷,也紧随其后离开了。 而这次从段家出来,两人便不再让张家父女住客栈,直接以赡养之名把人给接回了王府,至于客栈的东西,回头派下人来收拾一下便是,正好雷傲和张老爷有些事情要谈,倒是省得两头跑了。 “母亲,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回到王府,段惊鸿拉着张氏坐下,这才问道。 张氏摆摆头,“你这样不过是帮母亲把被动转主动而已,但结果不会变。”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要是当初不是我上门游说,你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段惊鸿面露愧色,这件事,终归是自己害了无辜的张氏,当初一心复仇顾虑没想太多,极力促成这桩婚事,才造就了张氏今天的局面,一手促成的自己,难辞其咎。 张氏和张老爷同时摇头,他们没有因此怨怼段惊鸿,却让他心里更加自责难受。 雷傲看在眼里,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离开段家未必是坏事。”雷傲道,“母亲还年轻,就像你说的,有雷王府撑腰,未必找不到好人家。” 虽然被休的弃妇为世人所唾弃,但只要有好人家,也是可以再嫁的。一般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张氏背后还有雷王府。 理的确是这么个理,但是气愤难平。说到底,还是咽不下口气,段家太欺负人。 张老爷捶着胸口黑着脸,算是彻底恨上段家了。 “外公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母亲这个公道,惊鸿自会帮她向段家讨回来。”段惊鸿目光沉冷,心里已然有了对付段家的计划,这些人不作不死,果然是不配过安生日子的! 这话一出,几人都诧然的抬头看他,就连哭着的张氏都抬起脸来。 “鸿儿可是有主意了?”雷傲自是了解段惊鸿的,听他这么说,便了然的挑了挑眉。 “嗯。”段惊鸿点头,“你们就看好吧,有些恩怨,也的确该了结了,就趁这个机会,一并解决吧。” 第79章 设局 “你打算怎么做?”安顿好张家父女回房,雷傲这才问段惊鸿。 段惊鸿狡黠一笑,“这件事,倒是得跟王爷借个人用用。” “哦,谁?”雷傲挑眉,坐在桌前端着茶杯喝茶端得是老神在在,心里却是对段惊鸿这狡黠的样子喜爱的紧。 “墨九。”段惊鸿没有喝茶,却是伸手捻了块盘子里的桃花酥吃。 雷傲闻言,点点头,随即放下茶杯,“墨九,出来吧。” 话音刚落,墨九就幽灵般闪身而出,段惊鸿瞪大了眼睛,愣是没看清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王妃有何吩咐?”墨九一出来就单膝跪地,对着段惊鸿抱拳问道。 于是,段惊鸿也就不纠结墨九从哪冒出来这件事了,当即把心中的计划如此这般那般的跟墨九说了一遍,等墨九领命而去,转头就对上雷傲似笑非笑的脸。 “王爷作何笑得这般阴险?”段惊鸿迎着雷傲的视线,挑挑眉。 “当然是被鸿儿给感染的。”雷傲说着就伸手弹了段惊鸿个脑瓜崩,“这小脑袋瓜就是好使,尽装些整人点子。” 段惊鸿拂开他的手,懒得搭理的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把盘子拉到面前,一块接一块的吃香脆酥甜的桃花酥,那护食儿样,看的雷傲忍俊不禁。 “你至于么,我又不跟你抢。”说着,雷傲无奈的伸手揉了段惊鸿头发一把,“今儿都在段家把话说绝了,明天还去么?”陈氏扶正的日子就是明天,段家在京城没有多少亲戚,但既然给雷王府下了喜帖,肯定是要小设喜宴的。 “去,怎么不去?”段惊鸿冷哼一声,勾着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去啊……”雷傲深深的看了段惊鸿一眼,然后点点头。 然而,段惊鸿所言的此去非彼去,第二天老早就坐着马车去了段家,却没有上门,只是低调的把马车停在了附近。马车的小桌上特地置了小炉子,煮茶吃点心,段惊鸿自己动手,倒是忙的不亦乐乎。 雷傲看他那惬意的样子,当即便会过意来,段惊鸿果然不是来吃喜酒的,显而易见,他们纯粹就是来看好戏的。 雷傲勾了勾嘴角,端起段惊鸿为他倒的茶正要喝,就被外面的叫骂声吸引的一顿,当即放下茶杯撩起窗帘朝外看去。 段惊鸿自是也听见了,却喝着茶不为所动的样子,连眉头都没动下。 “来了。”雷傲道。 “嗯。”段惊鸿浅啜一口放下杯子,却是理着衣袖的褶皱,“那就看戏吧。”说完,将头转向车窗,朝段家大门的方向望了过去。 两人事不关己的说着话,那边段家的大门已经被砸开了。 这来砸场子的还不止一人,乌压压十几个妇人穿金戴银衣着华贵,全是京城大小脸面排的上号的管家太太,一个个此时叉腰叫骂跟个泼妇似的,全然没了端庄,皆是义愤填膺面红耳赤。这些人也不是来阻止段正和陈氏的事,纯粹就是来集体讨伐段惊珏这个勾引男人的男狐狸精的,话是怎么难听怎么骂,简直不堪入耳。 段家人被这阵仗弄的,当即就懵了。一个个看着脸色惨白的段惊珏,完全茫然的搞不清状况。 然而等回过神,反应过来那些人堵着大门骂的什么,老太太气得一个翻眼就晕厥了过去。好好一场喜宴,顿时变得鸡飞狗跳。 段正亦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偏偏这些人家没一个是他们家惹得起的,随便拎一个都官身压死人,连抄扫帚把人打走的胆量都没有。不能对着那群叫骂官太太动手,段正满腔怒火都转移到段惊珏身上,血红的眼睛当即就瞪向了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段正怒不可遏。 “我,我不知道。”段惊珏脸色亦是难看至极,“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她们说的什么,我没有……” “这事儿一看就是别人故意设局抹黑珏儿呢,哪有这么凑巧,找事儿全选在今天这个时刻扎堆儿来闹的,那段惊鸿昨儿个不就带着张氏父女上门闹吗?我看这事儿八成和他们脱不了关系!”比起喜宴被破坏,陈氏更恨这些人往自己儿子身上泼脏水,泼的还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男狐狸精,这事儿要是传扬开来,她儿子还怎么考科举,怎么入朝为官,怎么在京城立足?! 陈氏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住,别人都欺负到头,她当然不会这么干受着,更何况在她看来,儿子已经攀上了三皇子,有三皇子撑腰,还怕这些芝麻官太太做什么?都没给段家父子俩反应的机会,陈氏当即叫上家里的家丁,抄着棍棒就出去对着那些叫骂的妇人一通乱棒追打。 那些妇人也不是自己来的,个个都带着家丁丫鬟,当然不会站着挨打,这单方面的驱赶追打,很快就变成了群殴混战,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贵夫人们倒是机灵的指挥着家丁丫鬟往上冲,一个个往后缩,可也有躲得慢的,被一棒子开了瓢,顿时鲜血糊一脸。这群殴见了血,受伤的还是贵夫人这边,那情势可就大发了。 等段正父子俩反应过来出来阻拦,场面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的了,而眼看着好几个官太太被打的头破血流,段惊珏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完了…… 段正亦是脸色发白,岂止是完了,得罪了这么多达官贵人,他们段家简直就是要大祸临头!若了这么大个麻烦,就算三皇子之前看好儿子,如今也未必会为此蹚浑水! 这个陈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她扶正简直就是个错误! 这一次,段正当即恨上了陈氏,简直恨不得把这个败家婆娘给一把掐死。还有这个儿子,居然,忽然……被指着鼻子骂男狐狸精,不管是设局还是怎么,总之空穴不来风,这……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回去吧?”热闹看的差不多了,雷傲便打下帘子,转头询问段惊鸿的意思。 “嗯。”段惊鸿淡淡收回视线,点点头。 雷傲当即对车夫道,“回府!” 车夫应声甩鞭,马车当即跑了起来。 第80章 蒋家之祸 段家那点破事,在有心人的刻意推动下,很快就不胫而走传的人尽皆知。一家老小转眼名满京城,不止走在街上被人指指点点,就宫里贵人们都引此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期间,当事人段惊珏最甚,前一刻还长袖善舞极得人心,后一刻就变成过街老鼠,还因此被颇看好他的翰林学士扫地出门,更取缔了科考资格,前途尽毁。 段家的闲言碎语简直就像雨后春笋,一发不可收拾,被以讹传讹传的是沸沸扬扬,都不用墨九汇报,段惊鸿就已经将整件事的进度了解了个透彻。 同样得知这一切的,还有张家父女,与张老爷的幸灾乐祸三呼报应不同,张氏相较要心细敏锐的多,只是稍微理清头绪,便隐约猜到这事是谁促成的了。一时心情颇有些复杂,想来自己会嫁给段正续弦少不得段惊鸿的手段,落到眼下弃妇之名,理应怨他才是,可若不是嫁去段家,她估计就真是一辈子老姑娘,也有可能嫁给别的老男人续弦,也不见得就比现在好多少,说到底都是命。 但有一点张氏却不得不承认,段惊鸿攻于心计,却是个信守承诺重情重义之人。遇到他,是不幸,也是幸运,只要坚守本心,或许真能将其发展成贵人,改变命运也不一定。 与此同时,蒋尚书叔侄也大祸临头。京城可谓是一波风未平一波风又起,让人看足了热闹。 由于朝廷有意封锁消息,除了几个朝中举足轻重的首辅大臣,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蒋尚书一家一夕之间就付之一炬,蒋家以蒋尚书叔侄为首,一百零八家眷仆从,满门葬身火海无一生还,大火从子时烧到黎明破晓,留下的不过是残垣断壁焦炭尸骸。 当蒋家被烧的消息传到段惊鸿耳里,他面无表情的凝望虚空,嘴角却勾起一抹嗜血的餍足。 雷傲就站在他旁边,看着那抹笑觉得极其碍眼,刚伸手想去抚平,就被突然而来的老雷和庄显打断了。 “王爷王妃,庄国师求见。”老雷说完就退到了一边,只因庄显已经疾步走了过来。 “庄显见过雷王,雷王妃。”庄显对着两人抱拳揖礼,说到雷王妃三个字时,语气不自觉的有些微妙。 雷傲挥退老雷,这才看向庄显,“国师可是稀客啊?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蒋尚书满门惨祸,想必两位已经知晓,在下便是为此事而来。”庄显虽然应着雷傲,目光却似有似无掠过段惊鸿。 雷傲看在眼里,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别站在外面了,大哥,既然有事,就书房谈吧。”段惊鸿难得敏锐的觉出气氛有些诡异,出声打破道。 “鸿儿说的对。”雷傲笑了笑,伸手牵住段惊鸿的手,对庄显做出个请的手势,“书房在这边,国师请。” 庄显目光隐晦的瞥了两人交握的手一眼,点了点头。 而段惊鸿则是吩咐凉生,“茶水送到门口即可。” “是,大少爷。”凉生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 段惊鸿这才跟上两人的脚步前往书房,倒不是他不信任凉生,而是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对于凉生来说,并非好事。 三人进了书房没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了。 “你们聊,我去看看。”段惊鸿冲两人点点头,便转身去开门。 门外正是凉生来送茶水点心。 “给我吧。”段惊鸿伸手接过,“这里不用你伺候,去忙你的吧。” “是,那大少爷,奴才就下去了?”凉生点点头问。 “嗯。”段惊鸿应完就关上门,端着茶点走路回去,放到几桌上,段惊鸿亲自为彼此三人倒上茶水,将一杯茶水放到庄显面前,这才道,“蒋尚书已经化作焦土一堆,大哥来,应该不止是谈他吧?” “果然什么也瞒不住鸿弟。”庄显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后才道,“我的确不单单是为了蒋尚书一事来的……”一顿,却是看向雷傲,“蒋尚书关系复杂牵涉甚广,那位顾及大局将其秘密处决,这原本处理的可圈可点,可今日早朝,那位却突然暴戾心起,一口气斩杀了三位和蒋尚书走得亲近的大臣。” “哦?”雷傲挑了挑眉,却没有接话,而是端起茶杯喝茶。 段惊鸿亦是在旁喝茶听着,没参与,心里却揣着明镜,庄显这番话,应该是暗示宫中情势有变。 果然…… “那位愈见心浮气躁,只需再加一把火,火候就到了。”庄显捻起一块糕点,想了想却又放回了回去,手一转,又端起茶杯喝水。 雷傲视线不动声色掠过那块糕点,嘴角勾了勾捻起来就吃掉了,随即又在自己这边捻了一块,却不是放到段惊鸿那边,而是直接送到嘴边。 段惊鸿不疑有他,张口就吃了,吃完才反应过来还有庄显在,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咳咳!”段惊鸿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大哥似乎不爱吃这个,我去让人换别的送来。” “不用麻烦。”庄显阻止道,“鸿弟喜欢吃也一样,我不爱甜食,我喝茶就行。” 雷傲目光晦暗的看了庄显好几眼,“既然国师都这么说,你就别忙了,安心吃你的吧。”说完,竟是将盘子整个拉到段惊鸿面前。 庄显看在眼里,自是感觉到了那微妙的敌意,叹了口气,“此事,王爷怎么看?” “国师向来擅长掌控火候,什么时候这方面需要来征求本王的意见了?”雷傲端起茶杯喝茶,却是不答反问。 庄显喝茶的动作一顿,沉默好一会儿才放下茶杯。 “嗯?”见他反应,雷傲和段惊鸿齐齐挑眉,段惊鸿没吭声,雷傲却是直接问了出来,“看国师这……似乎是有什么难处?莫不是被那位发现什么了?可就算是这样,应该也无关痛痒才是,毕竟一切早就在掌控,想必那位幡然醒悟,亦是为时已晚回天乏术,既然如此,那国师是为何事而犯愁?” “我……”庄显瞥了眼段惊鸿,似乎很是难以启齿,好半天才咬着牙低声道,“我和太子……” 雷傲和段惊鸿双双竖起耳朵,然后后半句愣是没听清庄显都说了什么。 第81章 变天 “国师和太子如何?”段惊鸿虽然好奇,但没好问,雷傲却是没有顾忌,直接问了出来,“国师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不痛快了,我们都没听清。” 庄显摸了摸鼻子,却是掩饰性的端起茶杯喝水,没有再说。 段惊鸿手肘拐了雷傲一下,意思是让他别多问,庄显欲言又止明显是难以启齿,这么追着问,不是让人难为情嘛。 雷傲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庄显,端起茶杯悠闲的咂了一口,“看国师这烦恼,不像为国家大事,倒是像为太子啊,就是不知道我们那位太子怎么着你了,说起来,你是太子太傅,他向来敬重你,对你更是言听计从从未怀疑,不知你这是为哪门子烦恼?”见庄显脸色微变却还是不说话,雷傲轻笑一声,“看来,国师明日一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国师这把火犹豫着,莫不是为了太子心软了?不过太子生来对宫中倾轧耳濡目染,却能始终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实属难得。” 庄显端起茶杯作势要喝,叹了口气又给放下了,却是没有接雷傲的话,仿似下定决心道,“是我想多了,咱们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怎可为了……而轻易乱了阵脚,皇权争夺,本就血腥无情,从一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如此彷徨,倒显得矫情可笑了。”顿了顿又道,“太子的确赤诚可贵,只叹造化弄人,偏偏生在帝王家。” 段惊鸿和雷傲对视一眼,总觉得庄显这番感慨怪怪的。 庄显弹弹衣袖站起身来,对着二人拱手告辞,“今日叨扰,让王爷见笑了。” “国师该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我这边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雷傲淡淡瞥庄显一眼,这才站起身来,“不过,本王闲散日子过惯了,就是脾气急不太好,希望国师莫要步了那位的后尘。” 庄显点头,“王爷放心,庄显虽不是好人,却也知君子一诺重千金。” 雷傲但笑不语,只是点点头。 等送走了庄显,段惊鸿才蹙眉叹了口气,“权利就像罂粟,让人趋之若鹜,哪怕满布荆棘亦不能阻止脚步,可真正得到它的人,却未必会觉得开心。” “所谓高处不胜寒,便是这个意思。”雷傲握住段惊鸿的手,“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选择。” 四季更迭,冬去春来,当新年的鼓钟敲响时,也迎来莘莘学子赶考时。 然而正当忠学子摩拳擦掌终于一展抱负时,每年一度的春试科考却不知为何突然取消了。 科举取消,这是要变天啊! 顿时,举国哗然。 而宫里的局势,却日渐紧张起来。只因皇上突然于朝堂中风昏厥,至今药石无医人事不省,偏偏皇上贪恋权势,明知自己身体大不如前却咬死不肯立遗照,照这样下去,皇上若是驾崩,那必然太子继位顺理成章,然而诸位皇子筹谋已久,又岂会甘心看着多年的经营功亏一篑,一时间,互相倾轧陷害更是进入了白热化,甚至连暗杀明杀都用上了,为了那个位子,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朝堂局势风云变换,雷王府的日子反而过的轻省起来,皇帝倒了,众皇子只顾着夺嫡,压根儿顾不上别的。雷傲乐得清闲,没了限制,现在是天天带着翘班的段惊鸿出外打猎。 然而这样的清闲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雷王府就引起了宫里某人的注意,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后,为此,还特地召见雷傲和段惊鸿双双入宫。 一番闲拉家常下来,太后的旁敲侧击两人也听明白了,就是知道最近朝堂不太平,九龙夺嫡兄弟相残的局面历来如此,太后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然而仍然想在这节骨眼上,扔不忘利用亲情为众皇子后方庇佑,解决雷傲这个潜在隐患,就担心皇孙们倾轧争夺,最后却被黄雀在后。 “太后放心,雷傲闲散王爷做惯了,只求随心所欲,他人纷争与我无关。”雷傲表明立场,也不过是说明不会站任何一位皇子而已。只是太后火眼金睛,却也眼拙,没能看出来真正的黄雀另有其人非他雷傲。 太后召见雷傲之事,很快就传到了众皇子耳里,得知雷傲无心掺合这场纷争,大家都嗤之以鼻并未放在眼里,都当雷王府早被皇上架空,根本无力一争,这样一位过气王室,自然也没有哪位皇子愿意拉拢的。大家内心就一个想法,只要雷傲不来横插一脚裹乱就好,你好我好大家好,都以为雷傲这是明哲保身才保持中立,谁也没把他当回事。 除夕,皇上短暂的清醒后再次陷入了昏迷,太医院倾巢出动,竭尽全力却也只能吊着那一口气。皇上病危期间,各宫娘娘皇子探病不断,都想着近身伺候,然而却没一人能近身,全被挡在了大殿之外,伺候左右的,始终是庄显一人。 都知道庄显深受皇宠,各宫都忙着巴结贿赂,只可惜忙活这么久,别说贿赂,连对方面都不曾见到。竟管如此,各宫争斗依旧如火如荼,不是今天这个被诬陷下狱,就是明天那个被暴毙宫中,皇上还没断气呢,皇子就折损了好几个。 就连太子亦没逃过被下毒的危险,幸而命大,每次都堪堪避过。 大年初三,始终昏睡不醒的皇上忽然醒了过来,一改多日死沉,不止精神抖擞,还胃口极好,连喝了三大碗粥。 都说皇家无亲情,可当睁眼只看到庄显却没看到那些儿子们,心中还是难免悲凉。不过庄显一介国师臣子,却能伺候病榻,皇上是真的很欣慰感激。 “国师啊,这些日子照顾朕,辛苦你啦。”皇上笑看着庄显,然而看着看着,却忽然变了脸色,良久才颤抖着嘴唇,试探的问道,“朕看国师今天这脸,怎生和往日不同?” 庄显淡笑不语,当然不同,为了今天,他八岁开始易容,就连老雷王都未曾见过其真面目。不是他不信任雷王府,而是有些事情,只有连自己都被潜移默化,才能真正做到滴水不漏,今天之前,他甚至忘了,自己生的其实是这模样。庄显有前太子的画像,打从很小起,他就知道,自己与之眉眼极其相似,而这一点,却是绝对的复仇短板,所以他学会易容,掩藏真面目十余载。 “这眉眼……”皇上觉得庄显今天不知脸变了,气质也变了,不禁一阵心惊肉跳,“你……你……” 庄显见他认出自己,勾唇一笑,忽然倾身压低声音,“皇上当年对身为储君的太子兄长赶尽杀绝,可有想过,因果报应?” 皇上愕然瞪眼,随即僵硬着身体猛地弹起落下,却没能发出声音,喉咙里嗬嗬喘着粗气。 庄显嘴角挑起一抹邪气笑容,“皇上,你该上路了。” 第82章 离京 这个新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皇上病危,朝堂之上波诡云谲,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京城上下异动频繁,这样的非同寻常,就连普通百姓都感觉到了。 而就在大家热议谁最有机会坐拥这天下时,有关前太子遗孤的流言却从各达官贵族后宅流传开来。在这么个敏感的节骨眼上,对于觊觎皇座的众皇子而言,可真不是个好消息,尤其流言的种种迹象都指名庄显时,形势就愈加微妙了。 众皇子在皇上病危时,就只顾着兄弟相残窝里斗,可谓是腥风血雨两败俱伤,本以为解决太子就可以笑到最后的,没想到却半路杀出庄显这么个程咬金,大惊之余奋起压制,却发现局势陡转,早就不在掌控之中,庄显这个本该是卑下人臣之辈,却在众人不知不觉间步步为营,几乎蚕食了大半个朝堂的势力,别人只当他是个装神弄鬼蛊惑圣心的宠臣时,而他却早已占据了权势的制高点,一招发力,几乎将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皇子们幡然醒悟的同时才骇然的意识到,皇上病危多日,举宫上下却只有庄显一手独守龙榻,所有人都被摒弃在外不自知。而等他们终于意识到时,却已然为时晚矣。 当年夺嫡之争再次被搬上朝堂,本该是九五至尊的皇上却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乱臣贼子,一时间,拥趸正统的呼声越来越高,局势几乎呈现一边倒。 情势突然,原本斗得你死我活的皇子们争斗戛然而止,倒是反应过来一致对外扶持太子干掉庄显这个真正的乱臣贼子,可惜,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太子削发出嫁却再次给了几人重重一击。 太子这举动出乎意料的坚决,却让其他人直接懵逼傻眼,就连庄显都很是意外。 大年初五,皇上驾崩。 当丧钟敲响时,一场由庄显和众皇子之间的硬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不管皇城争斗如何,雷王府却是一如既往,并未因此受到丝毫影响。只是今日,却是特别的忙碌,王府上下进进出出的忙着,由老雷带头,纷纷收拾东西往门外的马车上搬,俨然一副举家搬迁的架势。 “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咱们这么离开真的好吗?”看着忙碌的众人,段惊鸿忍不住问身边的雷傲。 “现在离开,正是时候。”顿了顿,雷傲道,“至于庄显,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对京中势力进行了交割,而朝中势力已尽数掌控于他手中,成败几乎没有悬念,三皇子六皇子就算联手,也不过是多蹦跶一两日,不过以防生变,咱们还是必要要做两手准备。” “嗯?”段惊鸿眯眼,听这话,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搬家这么简单啊? “我手下的三万大军已经集合城外,一旦生变,我会与庄显里应外合,来个瓮中捉鳖。”雷傲倒是没有瞒着段惊鸿,“不过刀剑无眼,你又没有功夫,所以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先一步送你回西周。” 闻言,段惊鸿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王爷是不是忘了,我就算手无寸铁,但也是个男人,不需要像女人一样被保护着!” “你知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也清楚的知道和我一起的是个男人并非女人,我只是……” “我会走的。”不等雷傲说完,段惊鸿袖子一甩,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雷傲连忙跟上,“鸿儿!” “王爷若想强行将我送走也可以,不过,你可别后悔。”段惊鸿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露出一个脚下决然的冷笑,“那你就等着看,我这个手无寸铁的累赘,是怎么甩开你的人,我不会回来找你,但也不会去西周。” “你要走?”雷傲脸色一变,忽然上前一把拽住段惊鸿的胳膊。 “王爷都嫌弃我累赘了,我段惊鸿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赖着你不是?”完全无视雷傲的怒气,段惊鸿傲然与之对视,脸上亦是倔强之色。 “我怎么就嫌你累赘了,我那是……”雷傲率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算了,你不走就不走吧,但是,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许离开我左右,知道吗?” 段惊鸿翻了个白眼,没做任何回应,转身继续朝门外走。 雷傲一看这架势,顿时急了,两步追了上去,气急败坏的吼,“我都说让你留下,你怎么……” “不是要离开吗?” 段惊鸿淡淡的转头瞥雷傲一眼,雷傲顿时就噎得卡壳了。对哦,差点忘了这茬。 两人出门,就看到张家父女已经等候在马车跑了。他们父女俩没什么家当需要收拾的,所以到时轻省。 “母亲,外公。”段惊鸿几步跑下台阶。 “京城局势浑浊,留下非福是祸,我和你母亲已经商量好,让她随你们去西周,我自己回茂阴镇。”张老爷说完看向随后过来的雷傲,“至于王爷提议张家产业转移西周一时,我会尽快着手处理的,我和英儿相依为命无甚牵挂,只要我们父女在一起,在哪都一样。” 张老爷想的是,女儿被休,回茂阴镇除了徒增伤悲,还引人非议,加上段家人据说也无路可走灰溜溜滚回了老家,没必要去跟那家子极品对上,不如换个环境好好过日子,反正他张某人家大业大,就算女儿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也吃穿不愁,至于养老,这段惊鸿是个好的,有他照拂也就安心了。 段惊鸿得知张家父女会先后去西周,心里也很是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就是要麻烦王爷了。”张老爷对着雷傲拱手。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外公再客套,可就见外了。”雷傲见段惊鸿高兴,嘴角不由勾了起来。 一切收拾打点妥当,众人便依次上了马车,一行车队浩浩荡荡的朝城门口而去。 因为这段时间的情势不稳,京城个个城门关卡都设严,进出城都有人严家盘查。这道命令还是庄显颁布下去的,就是为了杜绝皇子调动边关驻扎军力里应外合。 不过这严是针对人的,雷傲身为王爷,又有庄显信物,自然是畅通无阻,一行人很快就顺利出了城门。 第83章 完结 原本的计划是让段惊鸿和张氏先行去西周,张老爷回茂阴镇,雷傲留在驻营,却因为段惊鸿的坚持,而做出了调整。 最终,只是先让人把张氏送去西周,段惊鸿则留了下来。 驻军虽然蓄势待发,但京城里面没有消息,他们也只能等着,每天操练竟管无聊,但军中秩序却井然有序,在雷傲的带领下,士气依旧,锐气不减,时刻都在为战争做准备。 而段惊鸿亦没有闲着,很快就投入到了草药的辨识学习中,和军医们打成一片。他虽然手无寸铁不能和雷傲一起上阵杀敌,但他可以守好后勤,尽最大的努力,医治伤员。 在此之前,段惊鸿对医术一门一窍不通,但他学习力惊人,短时间内精通医学是做不到,但一般的草药辨识,包扎伤口却不难。 一开始碍于他王妃的身份,军医们还不敢让他着手,后来见雷傲没有阻止,这才欣然接受。本来相处起来颇有些拘束,后来见段惊鸿态度亲和不拿架子,军医们和他相处自在,渐渐的也就抛开了身份这一层,不止相处愈发自在,也很用心的教授他医学方面的本领。 夫夫俩一个练兵一个学医,日子忙碌而充实。 然而这样的日子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正月十二,太后一纸召罪书将当年之事尽数独揽其身,布告天下后自刎于颐和宫,庄显顺应民意登基称帝,失去大势的三皇子六皇子终于爆走,密道通外集合两万大军,直逼城门。 一口气就能集合两万大军,这两人私自募兵显然是早有预谋。 由三皇子六皇子率领的大军很快打上城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为数不多的守城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御林军闻讯前来支援,大军已然势如破竹的打进了城,一场血战就此打响。 要说庄显机关算尽,紧要关头却百密一疏,防不胜防的让三皇子六皇子杀进皇城,简直令人始料不及。而一路势如破竹大获全胜的两皇子,更是心中热血踌躇满志,一路砍杀几乎杀红了眼,就等着亲自砍下庄显首级,将皇帝之位抢回来。 他们这一路杀得太顺利,以至于得意忘形而轻敌,等意识到不对,却已经落入了庄显早就设好的局里。与此同时,雷傲亦率领大军从后方杀来,一路猛攻,和庄显的人里应外合,成功将三皇子六皇子一众瓮中捉鳖。 这一仗看似惊心动魄,然而一切尽在意料,都没有费什么劲,就把两人的势力一网打尽,这龙座夺得简直不要太容易。 三皇子六皇子能背着皇帝私养兵马这么多,显然也不是蠢蛋,可他们栽就栽在庄显的扮猪吃老虎。原本以为这只是只阴险狡诈满肚子坏水的纸老虎,空有谋略,谁知道居然在大家无知无觉间,转移了这么多兵马进城,这些人平时也就是普通百姓,可以是铁匠,可以是伙夫,可以是挑货郎,可以是屠户,然而当他们抄起长枪穿上战袍,却全是铁甲精兵。 这些人,皆是当初难民为掩护转移。 三皇子六皇子到死都不明不白。 一场战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给平息了,段惊鸿表示有点懵。他这跟着军医学了一手本事,原本还等着战场上一显身手为其所用呢,结果完全没有用武之地,都没怎么着呢,一切就结束了。 三皇子六皇子等人一除,庄显这龙椅便实打实的坐稳了。这里自然再没有雷傲什么事,至于后续,那就不是他一个西周雷王该操心的了,这天下既然是庄显的天下,理应由他自己头疼去。 战事一平,雷傲当即便带着段惊鸿启程西周。 庄显倒是想把段惊鸿给留下,借口一点不难找,谁让段惊鸿还担着户部主事一职呢。他也不是过河拆桥向雷傲抢人,单纯的只是想把人多留几天,今天这一切,是他自己的取舍,万事两难全,有得就有舍,这是他的执念,他不后悔,只是分别难舍。 雷傲早就看出庄显那点不为人知的心思,当然不可能遂了他意,应对那叫个简单粗暴,直接一纸奏折将段惊鸿的辞官书递上御前,也不等庄显朱批,掉头就把人打包带走。 “我们就这么走了真的好吗?”马车上,段惊鸿不满的瞪着雷傲,“我们这一去西周,再来不知什么时候去了,我还没跟大哥好好道别呢。” “皇上初初登基诸事繁忙,我们打扰他不好,反正奏折道别过了,也不算不辞而别。”雷傲笑着帮段惊鸿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手炉还暖么?要不要给你换换?” 段惊鸿翻白眼呵呵,“王爷转移话题的方式真是不怎么高明。” 不过人都在路上了,计较也是白搭,段惊鸿也没有真的跟雷傲置气。而且此行西周,他还是很期待的。 “是么?”雷傲不以为然,“母亲芳华尚在,年纪轻轻守寡实在冤枉,再说那段正也不配,我倒是有个人选,和母亲挺般配,咱们回头到了西周,不妨撮合撮合,此人比母亲年长几岁,但向往自由一直尚未婚配,曾扬言不喜欢娇滴滴黏糊人的女人家,不喜欢被管束,要一辈子独身,母亲虽是一介商人之女,却性格干练堪比儿郎,可谓是女中豪杰,正和此人之意,撮合他俩定然能成。” 段惊鸿继续呵呵,不过虽然话题生硬到不能再生硬,但这话却的确入了他的心。张氏是个好女人,他自然是希望她能再嫁个匹配的好人家好夫君的,因为她值得。 “西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段惊鸿问道。 “比不上这万里河山,但却物资富饶比京城自在。”雷傲说着拉住段惊鸿的手,“那里民风开放,是个很美的地方,鸿儿一定会喜欢。” 段惊鸿回视着雷傲,眼底是淙淙浅笑,“嗯。”顿了顿,才想起一茬来,“对了,老王妃她……” “这个你放心,经过这么些日子,母亲她早已想通,前些日子来书信,还问什么时候带你回去呢,说是打算旁支亲戚过继个孩子,不过她尊重我们的意愿。”雷傲知道段惊鸿担心什么,不等他说话,就打断他的话道。 段惊鸿微微惊讶,没想到老王妃这么轻易就想通了,还以为此行去西周,免不得又是一番周旋呢,如此,倒是甚好。 “到了西周你也不必觉得孤单,母亲的宅邸我特地吩咐就置办在雷王府附近,相隔不过一条街,咱们随时可以串门儿,等外公处理好事务过来,就又可以一家团聚了。”雷傲见段惊鸿笑得温润,嘴上说着,手却忍不住抚上对方脸颊,被段惊鸿一巴掌给拍开了。 段惊鸿撩起布帘眺望沿途山峦青翠,前路不知尽头,然而有一人相伴,万事操劳周全,便足以心安。大仇得报,心结尽除,眼下的他别无所求,只愿能与身边这人,携手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