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永不后悔 作者:火棘子 文案: 钟蔚的快穿任务:拯救上一辈子后悔的人。 钟蔚心得:救不了的,就埋了吧。 钟蔚穿梭于不同的世界,救人如砍瓜切菜,穿后即焚。不过,他发现,有一个人像飓风中的沙雕一样,哪哪都有他——系统出BUG了? 受:佛系拯救,救得了的救,救不了的埋。 攻:可霸可软,可总裁,可小狼,易燃易爆炸。 注①:1V1,主受:钟蔚。 注②:每个世界都是同一个攻!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蔚 ┃ 配角: ┃ 其它: ☆、原始部落【一】 【开篇】   时间疾行。 划过浩瀚的林海。 钟蔚睁开眼,他在岔路口,路口立了一老头。 老头抬起草帽主动地打招呼:「小子,你已经死了。」 果然如此。 明明像现实却又不真实,草木茂盛,高过人头,更远处是山岚与朝阳,许多条路伸向不同的方向。 老头指着一条条路,一一说:「那边有狼人,有吸血鬼。」「那边有机甲,有超能战队。」「正西方,是当下最流行的直播网红世界,万物可直播。」 钟蔚:死后这么精彩? 老头笑眯眯地说:「虽然死了,你的精神力可以继续遨游在虚拟的世界。」 钟蔚:感觉死了是赚了? 老头伸出手:「你还没给问路费呢。」 钟蔚:= =||我压根儿没开口。 老头一副不给誓不罢休的架势。钟蔚瞅瞅直通通的白衣,连口袋都没有,手指在发间一抹抹出一只霜色寒钩,全是本能,感觉很值钱就是了。老头满意地将寒钩收进手里:「原来如此,那你别无选择了。」 钟蔚:所以刚才那些天花乱坠的都是卖家秀咯?一下单就剩一个选择? 老头大笑:「别的都满员了。」 钟蔚第一次开口:「我能去哪?」   老头沉思片刻:「审判系统无人问津,其实也很不错的。」 一听无人问津。 就知道是坑。   恶人直接走进地狱,不需要被拯救。渴望被拯救的,只有因为无知、冲动、蒙蔽而犯下错且终生为之煎熬的人。悔恨在他们心中化成利刃,反复刺痛心脏,让人直到临终时还在祈祷奢望当初没有犯下那些错。 「审判系统」收集了许多悔恨者的经历和心愿。 派出拯救者,解救他们。 「审判系统」系统模拟出真实的世界。 钟蔚需要穿梭在或古、或今、或奇、或幻的世界里,被系统安排为后悔者们的家人、朋友、恋人、敌人等等。他需要拯救着一个个迷路者,而又必须分寸有度,否则引起蝴蝶效应,越救越糟糕,就失去拯救者的意义了。 老头笑着说:「就像在另一个世界重活一遍,你会不枉此行的。」 「但愿吧。」 「救人者即自救,祝你好远!」 哗啦! 「审判系统」的海浪再一次翻涌! 每一次醒来都置身于无边无际的海洋,海浪温和地抚过手背。这是第几次凝视《审判系统》,钟蔚已记不清。他收起最初的回忆,轻呼一口气: 下一个世界。 ※※※※※※※※※ 九萨,是一个早已灭亡的原始部落。 九萨之名,早已湮没,遍阅古代典籍,只寥寥三句:“九萨,其君木久,助帝伐九萨。”这段不完整的记载被认为是野史,毕竟,哪个国君会帮助他人讨伐自己的国家呢?而其中的「帝」是曼帝,华夕部落的首领,组建了部落联盟,一统天下,肇造文明。 钟蔚关掉随身智脑,环视他来到的这个世界:九萨部落。 他的被拯救者:木久。 「审判系统」记载着木久苦涩的记忆:木久,十九岁,爱上了华夕部落首领,即后来的曼帝。当年,木久继位,明知曼帝是敌人,还是拱手让出九萨部落的防御机密,致使三年后九萨部落被灭。木氏一族在血战中全部覆亡,木久终生都活在悔恨与痛苦之中。 平心而论,就算没有木久,九萨部落也会被曼帝收拾了。木久错在不该在一致反对中出卖九萨部落,背弃兄弟族人,以图换取曼帝的爱情,远比因战败而降更可耻——何况,曼帝对他只有利用。 钟蔚救过无数可怜又可恨的人,这个木久算是可恨到极点了。这种为爱卖国的家伙,恨不能立刻几十鞭子抽醒他呢! 确定要救他吗?既然是任务,应该有完成的意义吧。 也许,木久本质纯良呢。 钟蔚无意改变历史,也不能改变历史,否则这个世界就会坍塌了。钟蔚可以抽取几根积木,比如:阻止木久与曼帝的相遇。历史之轮即使无法阻挡,他日战败,木久顶多是落败的部落首领,而非可耻的国族罪人。 夕阳之下,秋色斑斓。 九萨部落的男子们三三两两上山砍葛藤,女子们成群结队在河中浣洗葛布。 一名男子离开众人,由缓坡而上,朝一块高石走去。他披一身绮丽霞光,姿容不俗。葛裳素净,奇特地斜裁一道领口,腰间结了一根长腰带,显得腰细挺拔。不得不说,比其他人的直通通的葛裳精神得多,部落的女子纷纷舍弃了原来的粗糙制法,学着裁成这种样式。 他就是钟蔚。 原身是木久的堂弟,这堂弟自幼痴傻,说话时如咬着石头一样不利索。今年春末,他忽然不见了踪影。全族人遍寻各处,忽然听见几声奇异的狼嚎,循声找过去,不远处一道金光劈下,一头高大的狼飞奔离去。众人举着木棍过去,只见他捂着汩汩流血的脖子,吐字清晰:“这是哪里?” 钟蔚,附在了他身上。 他不仅狼口余生,且奇迹般变聪明了,崇拜狼的九萨人不以为异,反而认为是狼神的点化恩赐。祭司做了一场大法以酬谢狼神,给他的脖子糊了一块黑土止血,美名其曰「圣土」。钟蔚无语,连夜捂着脖子挣扎着采了草药,清理伤口,敷上,再用一片厚实的叶子护住,系紧了麻绳。 次日,他找上了外表温和的木久:“大哥,我原来的名字不好听,我要改名叫木钟蔚。”钟蔚的音同「中沩」,九萨语中是「狼神的贤佐」的意思。 “好啊,你如今开窍了,是跟以前不同。”木久笑吟吟。 “多谢大哥。” “你把祭司的圣土弄没了?赶紧再去求一块去,不然会死的!狼神点化就点化,还故意在你脖子上留一个神痕干什么?莫非神明威武的狼神对你干了什么?”木久忍俊不禁,钟蔚这模样太滑稽了,看上去就跟叶子托着脑袋一样,几道绿汁流下来。 “怎么可能……”钟蔚扶着脖子,无力。 过了半个月,钟蔚的脖子好了,连半道疤痕都没留。部落的女子纷纷来问他覆的是什么药草,钟蔚经不住缠,教她们辨识各种滋养容颜的药草,不久,女子一个赛一个的出挑。钟蔚脱了那股痴傻,模样俊挺,男子们也爱亲近他。一起去打猎,总有人护在身旁生怕他被野兽叼了。钟蔚却矫健过人,只拿一根削尖的长棍就猎了十几只猎物,众人对他更加刮目相看。 很快就有人想要结亲,钟蔚断然拒绝,说狼神给他托梦,二十五岁以后才能结亲,一抬出狼神大家都没话了。 不知不觉半年了。 钟蔚仰头,只见那块高石上,木久正在极目远眺:此时,没有遇上曼帝,他还天真,有些小聪明但没有害人之心,并不让人讨厌,后来怎么就成那样了呢?上一世,他和曼帝将在明年春天的这块石上相遇,孽缘的开始,不得不警惕。 “大哥离远一点,石头不稳,掉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传说,狼神就是在这里蜕去狼身,化神而去,怎么可能会有事呢?”木久踩了踩石头,笑意吟吟,双目流情,他早察觉钟蔚经常注视自己,他倒不意外,因为木久自信自己又聪明又出众,被另眼相看也很自然。 原始部落,人与人的等级不森严,没那么多繁缛礼节和规矩。甚至除了国君和祭司,大家都直呼其名。而对于性关系,也很随意,对上眼就睡了,有孩子就生下来,部落一同抚养。只是为了避免纠纷,此时已有结亲一说,但不严格。 “钟蔚,你为何不愿意结亲,真是狼神的旨意吗?” “哥哥又为何不娶亲?”钟蔚反问。 “我是国君之子,要结亲也是部落首领的女儿,我还没遇上喜欢的。”木久忽然神秘一笑,指着前方,夕阳落处暮雾蔼蔼,“知道吗,华夕部落曼氏,有三个女儿,个个跟天仙一样漂亮,我就等木格央把她们掠回来了!” 曼氏还有一个英俊的儿子,灭了你一族,要不要?钟蔚意味深长:“无论如何,十九岁不是能肆意妄为的年龄,哥哥背负着九萨国有数千族人的命运。” 木久讶然:“什么意思?” 不能剧透的意思,钟蔚再没有说下去。 这个时代,部落林立,弱肉强食。吞并了数个小部落后,九萨部落的首领自信心膨胀,觉得「部落」不够威严,遂大言不惭改为九萨国,自称为国君。相邻的华夕部落跟九萨实力相当,不甘示弱,也自称为国。 彼时,有的部落仍强者为主,有的部落开始世袭,九萨是后者。不出意外的话,老国君死后,木久将继承君位。一方面,因为他是长子,聪颖过人;另一方面,他的弟弟木格央很强。 木格央一直在外打仗,那些部落都是他收拾的,堪称九萨的战神。木格央没有争夺君位的想法,除开他很爱戴哥哥外,这时候都是土墙陋衣、食物寡淡、发展受限,一国之君也没有太优待,君位不像后来那么抢手。 目前看来,一切都在钟蔚掌握中。 除了,这种时候: 钟蔚咬了一口鹿肉,嚼了几口,寡淡生白,没有盐巴的肉,真难吃啊。 钟蔚很少开挂改变穿越世界的自然科技,据多次经验,要么,他会被当成怪物,要么,那些技术总会莫名其妙被遗忘被埋没,世界依照固有的年轮前行。可实在受不了连盐都没有的肉,钟蔚启动智脑搜寻,一直往西,在华夕与九萨交界之地,有一处荒山盛产水晶状的砂石盐。 山石盐也是盐,有就不错了。 第二天,钟蔚背上水袋,带上长棍,跟木久说他打猎去,得十几天后回来。他一路披荆斩棘,徒步走过荒蛮,这算是钟蔚穿越的最落后的世界了,交通基本靠走,方向全靠日头,智脑时时提醒左边多远有熊、右边多远有豪猪,前边多远有虎豹豺狼……分分钟在鬼门关转十圈。 开挂,效果就是惊人。 费劲抵达后,钟蔚连挑带拣,拾了半袋子晶莹的盐石。 除了盛产盐石,这山有一处天然的温泉。钟蔚泡在温泉中,舒适地伸直了腿:来到这个破世界,罪遭大了,脖子被咬了一个大血窟窿不说,被祭司用土糊住了伤口,害得几天做梦,脖子都透风。而像这样全身心放空、血脉舒展,更是一次都没有过。 好容易泡够了,钟蔚起身,穿上被烤干了的葛布裳。秋风一吹,浑身发冷。看来得赶紧回去,不然,因为冻死而任务失败就太可笑了。 钟蔚正系着腰带,身后呼的一声。 眼前一黑,钟蔚被扑倒在地。还来不及反应,一个人影压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腰带一抽,葛布裳一扯,嘶啦一声,衣裳被撕成了碎片。动作之迅,等钟蔚反应过来,半身已裸。钟蔚挣扎了两下,怎奈这人异常强悍,钟蔚的两条腿被他一个膝盖就压得动不了。 钟蔚动弹不得,大骂:“你个禽兽!也不看看是男是女!” 这人一愣,手往下一摸。 钟蔚以为他要松手。 却没想到,那人牙一咬,一手压住钟蔚的胸膛,径直去剥他的裤子,钟蔚毛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叫,这人也不惧,任他喊。这时,忽然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木格央吗?有事吗?” 这人头也不抬,大声回喊:“没有事!逮着一个人,你别过来!” 木格央? 钟蔚狠狠一踹:“你个牲口!我是你堂弟!” …… ☆、原始部落【二】 【第二章】 这个时候规矩少,客套少,大家大多都直呼其名,只国君和祭司例外。真得庆幸,那个人喊的是「木格央」,而不是「木将军」「首领」之类。 一路默默回到营地,有个小兵颠颠地问钟蔚怎么找过来的,钟蔚说:“打猎迷的…哪里能睡觉?” “睡我的床好了。”这人高兴了。 一直以手撑额、遮了半张脸的木格央抬起头,皮笑肉不笑:“领哪儿去呢?睡我那里去。” 果然是头头,待遇还是挺优待的。单独的一个小草棚,地上,木板铺着干草,干草上边有一块野猪皮当席子。钟蔚睡在上边,回想这荒诞的遭遇,虽然趁木格央发蒙时狠狠踹了几脚,还是不解气,这简直是畜生啊,随便一个人就上了,就饥渴成那样吗? 禽兽啊禽兽! 前一世,木格央誓死不降,战死在河边——以后他就血流成河,钟蔚也绝对不搭一下手! 木格央踩着矫健的步子进来,他人高马大,差一点就顶到棚顶了。钟蔚噌的起身,警觉地瞪着他。木格央尴尬地用手刮着眉头:“阿保奴里哈,你跟以前大不一样,刚才我没认出来。”阿保奴里哈,是原身的名字。 钟蔚没好气:“换一个人就能了?” 木格央理直气壮:“这是华夕国的领地,既然是华夕的人我当然不客气了。” “华夕还有猪狗牛羊呢,你上啊!” “能一样吗?规矩就是这样,俘虏就得随我们处置啊。”木格央小声地说,蹲下来,年轻的脸庞还挺不好意思的,“你踢也踢了踹也踹了,还没消气啊?我听最近过来的几个人说了,你脑子开窍了,还改了名字?” “……” “改成什么了?什么佐?木佐?”木格央灿烂一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木格央的催促下,钟蔚无语地说:“木钟蔚,叫钟蔚就行。” “好听!怎么写?” 木格央拿出一块石头,让钟蔚蘸着新鲜的兔血写下名字。钟蔚心说这两字还没创造出来呢,盛情难却,费劲地写下两个端正的字:钟蔚。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钟蔚才从祭司那里得知:石头上写下血字就有了灵气,可以护佑名字的主人。再见那块石头,因为混合了各种动物和人血,那两个字泛着浓郁的暗红色。 木格央端详着了半天:“有这么直的字啊?”祭司教的字都跟蚯蚓一样。 钟蔚没法解释横平竖直是怎么回事。 好在木格央没追问,把石头一收,露出明朗的笑容,讨好地说:“还生气啊?我刚刚打了胜战,劫了很多战利品,你想要什么,我们挑去,好不好?” “……不用。” 木格央将一块兔肉递到钟蔚的嘴边:“撒上了你说的盐,味道很怪,你要吃吗?” 肉都挨到嘴唇了,钟蔚不得不接过来。 木格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吃完,末了,又开心地笑了,想在旁边躺下。钟蔚不能忍了,噌的起身要走。木格央一把摁住他,气急败坏地说:“你还防着我呐?我不是没认出你吗?现在都知道你是我兄弟,我怎么会对你动手啊!好了好了,我抱点干草进来,再铺一床不行吗?” 再铺一床就能防得住长腿的狼? 这时代太危险了,钟蔚决定开挂炼一把刀,随身备着,谁来砍谁。他虽然生气,可也无奈。这就是一个见了合眼的人、一棍子敲晕拖回家的时代,能指望木格央的素质多有高?还好,虽然对血缘什么的不是很严格,对性向的要求也不严苛,但兄弟之间还是不能乱来的。 木格央看上去也坦荡,不像小人,只能怪这个时代吧o(>_<)o 第二天,钟蔚要回,木格央不让他走,说冬天了不再打仗,过几天跟他一起回部落,比较安全。钟蔚都不想说,这一路的虎豹狼虫都没把自己怎么着,冒出来一个木格央比什么野兽都狠。 战利品堆积成山,木格央有条不紊地分着。 他器宇轩昂,气度威严,看上去不像十七岁的少年,跟二十岁差不多。原始时代,成熟得早,有的人在这个年龄都儿女成行了。没听说木格央有子女,大概是一直在打仗没顾得上吧——不可能!见人就扑的家伙,打野战生下了多少也不知道,钟蔚越想越黑线! 钟蔚对战利品没兴趣,木格央拎了一件棕色熊皮大衣给他,冬天冷时用得上。 钟蔚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赢谁的?” “华夕部落。” 钟蔚呆了一呆,「审判系统」记录的是木久的视角和记忆,中间没有曼帝战败的记录:“华夕国君是不是叫曼别?你把华夕部落攻下了?” “不算攻下,我们抢了就跑,马上入冬了,粮食不够,不宜再战,明年我再来!” “哦,强盗啊,那你见过曼别吗?” “没有。” 钟蔚松了一口气,这倒符合上了,上一世,曼别在九萨呆了一年才被识破。 见钟蔚感兴趣,木格央兴致勃勃地说起战绩:前天,他率了几百号人狠狠掠了一把,把华夕国扰得狼狈不堪。明年开春后,他计划一路向西,攻下华夕主部落,拿下其它小部落。 不愧是战神,说起打仗神采飞扬。后来会含恨战死在某条河边,也是被他哥给坑的。 钟蔚心生同情。 过了几天,木格央领着百余个将士回部落,受到超乎寻常的欢迎。人人都夸他年轻有为,战狼再世,风头远远盖过了木久。木久拥了拥弟弟,挑着眉,笑出纤细的涟漪。木格央则大力地回抱着,爽朗地说:“哥哥还是这么瘦,要多吃点肉,吃肉长肉!曼别跑得快,他那些姐姐妹妹我一个都没逮着,哈哈哈,明年我再给哥哥抢去!” “怎么不替你自己抢一个?”木久笑眯眯地问。 “是抢过一个……哈,不说了,看我给哥哥带了什么?”木格央从袋子中翻出了战利品,高兴地展示给哥哥看,兄弟两人十分亲昵。 钟蔚心想,难怪木久能稳坐君位,这情分,木格央根本不会跟他抢。 阻挠木久与曼别的相恋,得多手准备。 毕竟机遇不可言说,就算把方圆百里都围起来,也未必能挡得住两个人强力吸引的荷尔蒙。话说,木久能把九萨卖得这么彻底,跟地位有关。曼别瞅准了他是国君的继承者,狠灌迷魂汤,一直到木久当上国君,为他洞开国门。若不是能成为国君,曼别不会那么花心思。 所以,最好让木久当不成国君。 钟蔚暗自定下计策。 第二天,祭司当众做法,以酬谢狼神赐予的战无不胜。祭司是部落的灵魂人物,四十有余,微发胖,有一张老于世故的脸,眯起眼睛,像长眼狐狸。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跳起舞来,一身黑褐的肥肉发颤,气喘吁吁,一点儿也不诡异,反而像跳大神的一样滑稽。 祭司舞着舞着,忽然噼里啪啦下起了雨。木久前边的大理岩遇水变黑了,而木格央面前的石头,忽然蹭的起火了。 众人大惊失色。 祭司立刻见机行事,说起火是吉利的征兆,攻下华夕部落指日可待。一旁看他胡扯的钟蔚暗暗地笑了,这是他找了很长时间的石灰石,终于派上用场了。后来石头着火之事传开,让木格央的名声更响亮了,相比较,木久就失色了。 等人散了,钟蔚故意问祭司,木格央是神的旨意,又那么神勇,为什么不能是部落国君呢?祭司解释说长子承位乃是规矩,否则容易引起纷争。 “没有例外吗?” “当然有,大多数部落都推举强者当国君,木久若没有能力,也是会禅让的,比如你的阿爹。”祭司很圆滑,什么话都不说死。 钟蔚去世的阿爹,是国君的哥哥,不及弟弟勇猛机智,早早地禅让了。这个历史阶段,大家还都挺自觉的,让能者上去。钟蔚忽然想,明知道弟弟木格央很强,为什么木久还是当了国君,是否因为他在贪恋? 钟蔚借故去了木久的屋子,九萨部落,只有国君和木久住木房子,其他人还是草棚。木格央正在安慰木久:“以后哥哥是国君,我是国将,谁的石头起火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神旨,族人会说闲话。” “谁敢说哥哥的坏话,我会让他知道厉害!” 钟蔚无语,木格央也太厚道了吧。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当晚,钟蔚用竹骨和葛丝糊了几个风筝,用墨块写上木格央的名字,乘着大风放出去。过了没多久,部落就有传言「会飞的竹鸟」在半夜坠下,好事者还拿来询问祭司了,祭司大为惊讶,说是木格央的名字。 如此的小花招一个接一个,搅得九萨谣言四起。 此时是「强者为王」与「君位世袭」的过度阶段,根据形势,时有切换。大家都在传:木格央屡现神迹,是否代表着狼神的意思呢?如果真是这样,木久应该学前任首领那样,将君位的继承权让出来才行。老国君也动摇了,问祭司该怎么办,祭司说再看看吧。 此时,已经是初冬。 钟蔚缩了缩小腿,躲进了猪皮做的被子下,架不住天冷,四面透风,骨头发寒。忽然一声响,木格央拿着厚厚的熊皮进来,往钟蔚身上一盖,不满地说:“这张熊皮就是我送给你的,为什么不要?” “不合适。”那么好一张熊皮,国君才用得起。 “难道挂在墙上就合适?东西不拿来用,拿来糊眼睛吗?”木格央不由分说,将熊皮压住钟蔚,自己也在一旁坐下了。 “你干什么?”钟蔚立刻毛了。 木格央无辜地看着他:“前几天下雨,我那个草棚进水了,没法住人。你的房子最干爽,借个地睡一睡,你不介意吧?” 介意!介意! 正要说呢,木久掀开草帘子进来了:“木格央非要来你这里睡,哈,也难怪,你这里白日阳光足,晚上又密不透风,部落就这里最舒服了,你怎么选了这么好的地方?还有这张隔空支起的竹床,又防潮气,又防虫子,我都想来睡一睡。” 这时的人还没什么隐私的概念,认为只要关系好,什么都能共享,甚至包括恋人配偶。 钟蔚咬牙:“我这个床承不起两个人。” 正说着,有人抬着竹床疾步过来,却横在了门口:“啊呀,竹床太大进不去。” 钟蔚无语:“就不会竖起来?” 木格央和木久哈哈大笑,那两人也摸摸头嘿嘿一笑,又是摆床又是铺干草,没几分钟房子就满了。钟蔚无力的抗议也消失在如何摆更宽敞的议论中。 ☆、原始部落【三】 【第三章】 等大家都走了,木格央哼着小曲躺下了,十分自得,十分不见外:“钟蔚,这竹床睡着真舒服,竹子好劈,又好编,你是怎么想出的?是受狼神点化的吗?” “自己琢磨的。”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那事都过去十多天了,你也太小气了吧?我道歉道过了,赔礼赔过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又没有真的把你怎么样啊!难不成,你要跟我断了兄弟的情分?”木格央忽然爆发了。 “别说话,睡觉!”钟蔚翻了个身,面向墙壁,要还生气就不会暗地里扶他当国君。只是,不知道木格央总堵着他赔礼道歉,反而让他时不时想起那事。 “不行!不说清都别睡!” “有完没完!你想呆就呆着,爱呆多久呆多久!以后不许再提那件事!也不许再赔礼道歉!” “好!”木格央笑了。 因为被木格央袭击那事,钟蔚一直惦记着弄把刀,技术上不难实现,部落所坐落的山的含铁量就很高。可钟蔚一个人没办法挖铁石,想找几个人去,青壮劳力都要去打猎,谁愿意跟他没事挖石头玩。钟蔚正烦恼,木格央忽然拨了十几个人给他,让他随便用。 人多力量大,炼铁打铁也很快。 十几号人帮忙,钟蔚不好意思吃独食。一把刀变成了十几把刀,终于出炉了,虽然不是锋利,在这时代也叫人刮目相看了。大家都喜欢大刀,称手、好使、够劲,钟蔚却打制了一把短小的匕首,有人笑话说这么点儿大的刀能干什么。 木格央见了,少不了也要一把。他没出力但出人了,功劳最大,钟蔚照着后代刀的样子给他打了一把,还制了刀鞘。刀一出炉,再被木格央一挥,寒光闪闪,众人惊呼战狼再世了。 木格央知道这玩意厉害,不打猎了,招呼大家热火朝天的炼铁打兵器。 钟蔚被众人天花乱坠的一顿夸,没收住,顺便把箭也造出来了。有箭就得有弓,于是弓也奉献出来了。 木格央最灵,缠着钟蔚教他射弓箭。他徒手搏斗天下无敌,偏偏射箭很糟,怎么都学不会,一射就偏得十万八千里。钟蔚手把手地教他如何瞄准如何射击,无奈他就是不上道,不上道也就罢了还偏要学。钟蔚教急了,少不了要骂,木格央也就无辜地笑一笑。 某天,夜幕降临。 钟蔚从外边回来,无意中发现木格央举起弓,轻轻松松一射,箭疾驰而去,正中百步外的一片红枫叶。钟蔚不动声色过去,问练得怎么样,木格央立刻苦起脸来,说还是不得法,一边拉开弓,箭无力地落在前方:“钟蔚,我的手指姿势对吧?快来纠正一下?” 钟蔚上前,狠狠一掰他的指头,木格央一声惨叫,惨绝人寰。 …… 除了教大家打铁,钟蔚也采草药,某一世他是郎中,学了一身好医术。要是生在稍微好点儿的年代,作为国君的侄子,他怎么也封王爷了。也就这荒蛮时代,身份不顶用,所以说,这种年代的国君也没什么好争的。木久识相的话,赶紧让了算了,省得折腾。 正想着,嗷呜的几声响。 钟蔚四处看去,在不远处有两头狼,垂着黑色的尾巴,眼睛发绿,却撒开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他好奇了,抽出背后被削尖的长棍,跟了过去。 越过缓坡,看见一个人狼狈地跑着。 这家伙迟早得叫狼吃了,钟蔚赶紧跑过去挥着长棍驱赶狼。他的体能被调到了最好,格斗技术又娴熟,加上有长棍做武器,打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那两头狼不甘示弱,朝着钟蔚围攻起来。钟蔚正要下狠心时,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声音:“钟蔚,快离远!” 木格央来了。 果然是捕猎高手,没两下,木格央挥起大刀没两下把狼打死了,只把那瘸了的人吓得跌倒在地,跟见鬼了一样。九萨族崇拜狼,但他们也吃狼肉用狼皮,解释就是,这是狼神的恩赐——所以,只要为自己辩护,怎么都有理。 “多亏我一直跟着,你怎么来这么偏的地方?”木格央不满地说。 “有些草药只在这里长。”钟蔚辩解。 “明天起,一定要跟我在一起!以后每一天都得我同意了才能走!”木格央义不容辞。 被狼追赶的可怜人爬起来,扑了一身土,鼻青脸肿,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只看出身材挺高大的。他哆嗦着嘴皮谢谢两人的救命之恩。一听救他的是木格央,这人兴奋得不像话——要知道,在新收的几个小部落,木格央的名声比国君都大。 这人叫岩奴,九萨底下一个偏远部落的族民,打猎迷了路,越迷越远,先被野猪追后被野狼赶,没想到因祸得福遇上了救命的人。 木格央将岩奴带回部落。 钟蔚给岩奴敷了几天自制的草药,岩奴满怀感激:“这是什么药,这么快伤口就好了。要是早遇上你,我的这个伤也就不会这么严重了。”他撩起了葛布裳,露出胸膛的两道长疤痕。 “再早你也遇不上我。” 岩奴一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洗洗。有一次靠过来,一股馊味,钟蔚捏了捏鼻子,扔过去一件葛布裳,让他下河清洗干净再回来,岩奴尴尬地抓着布裳跑了。 那时候,人艰难地活着了,顾不上多干净,都带着一股味儿,除了木格央,因为钟蔚会隔三差五逼着他去洗冷水澡。近墨者黑,钟蔚疑心自己也有一股味儿,洗得更勤,没有香皂肥皂,就揪着一种香草擦身。害得木格央总爱靠过来,跟大型犬一样闻钟蔚的后颈弯上,说着好香好香。这种举止虽有吃豆腐的嫌疑,奈何却配着一张灿烂坦荡的笑脸,钟蔚后来都懒得训斥了,顶多直接推开来。 岩奴的脸被毒蜂蛰过,肿胀还没消去,有点猪头样。他对铁、刀、弓箭都好奇,喜欢问东问西,见到独轮车惊得差点咬掉舌头。人也勤快,炼刀时就他跑得最快,丝毫不嫌累。难得见这么好学的人,钟蔚就教他做工具。 好用的人大家都喜欢。 岩奴腿脚麻利,做事上心,木久也注意到了。 不过,岩奴却更爱跟着钟蔚,有一天,正做弓箭呢,就听见木久叫喊,岩奴皱了皱眉头,放下弓箭不情愿地过去了。可惜,木久用人用顺了,一天使唤一回不过瘾,干脆让岩奴成天跟着他干活。 隔了没几天,钟蔚去林中寻找合适的柳树做弓的材料,听见一阵欢快的笑声。他好奇地走过去,只见木久骑在岩奴的脖子上摘果实。木久笑得花枝乱颤,奇怪的是,岩奴笑得也很开心,移动脚步,将木久带进芜杂的枯藤之中,木久佯装生气踢他,岩奴却握着他的足尖挠了挠,木久的笑声更欢快了。 钟蔚才意识到:这俩货勾当在一起了! 可喜可贺啊,这种神转再好不过了,不用费劲心思拆散木久和曼帝——稍等!真的不用费劲吗?钟蔚当天就剁了草药,给岩奴敷了三天脸,明明消肿了,故意说怎么用了那么多药还没消肿呢,第四天他让岩奴去洗干净脸。 彼时也没镜子什么的,岩奴大意了,洗得干干净净的,轮廓俊朗,目光深邃,木久的眼睛就亮了。 钟蔚的心则黑了。 这个岩奴,不正是曼别吗? 审判记录是木久的视角,那一世,木久救了溺水的曼别,曼别一表人才,脸也正常,直叫木久一见倾情。曼别取的化名不叫岩奴,钟蔚一直提防着那个化名的人出现——根本没想到就是岩奴。更没想到,剧情变了这么多,曼别被伤得鼻青脸肿,又脏,真容被隐藏了。 回想起来,有一次岩奴撩起衣裳露出两道长疤,正是曼别的身体特征。 千防万防挡不住祸害上门。 就说岩奴为什么特别关注弓箭和九萨的防御,就说他为什么会讨好木久,就说木久为什么会黏上岩奴——孽缘啊!城墙都挡不住干柴烈火非要撞一起! 钟蔚手撑着额头,长叹一声。木格央的声音传过来:“钟蔚,睡不着吗?你转过来,我给你说说打仗的事好不好?” 钟蔚翻过身,对上了木格央炽热的眼神。 在冷兵器时代,木格央很出色了,不是简单粗暴地袭击对方部落,也会运用攻略,要不然,也不可能偷袭华夕成功。听得多了,钟蔚忍不住建议说:“你不要一门心思攻华夕。九萨多旷野,外人很容易进攻,你最好攻下北边的部落,让险山成为九萨的天然屏障。”借住于万能的智脑,钟蔚足不出户而知天下地形,只是点到为止。 木格央琢磨一下:“的确这样,我要改变明年的计划。” 钟蔚也就顺口说一说,没料到几天后木格央就说,他让人筑了一道墙,拦在关口,还派人去破坏了华夕人筑的堤坝。因为华夕地形高,筑了堤坝,一破就可能淹掉九萨的部落。 这就对了,战神一点就通,多省心。 钟蔚的心情复杂,明知历史的车轮滚滚,却非要去阻挡,比较艰难。钟蔚尝试劝说:“听说,曼别是个很有才能的人,十二岁就当上了首领,木格央,你要不要考虑跟他联盟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那怎么行?我们九萨比华夕强多了!”木格央掷地有声。 “啊,也没有强太多,实力相当。如果曼别组建成了部落联盟,联合其他的部落和小国将九萨包围,实力加起来,可比九萨强得多了。”曼别很快就会组建部落联盟,他的能力是开挂的。 “你怎么说他的好!”木格央生气了。 “我是为你好!” 越对木氏一族熟悉,就越怜悯他们未来的遭遇。虽然木格央的出场不光彩,但之后对钟蔚百般照顾,又兄弟长,兄弟短的,钟蔚早都不生气了。想到三年后,木格央会含恨战死,还挺可惜的。假如九萨退让一步,加入曼别的联盟,助他一统天下,就能免除族灭的命运了。 ☆、原始部落【四】 【第四章】 可惜骄傲的木格央不会同意的。 那家伙,因为自己说了曼别的好就赌气不高兴了,要不要该说点别的安慰他一下? 钟蔚正琢磨着,木格央的声音又轻扬了:“你说得对,一拳难敌十脚,部落间要是联盟,就是比单个国家强,我可以抢先一步!” 钟蔚:“……” 是顺应历史,还是做徒劳的抗争后服从命运? 就在钟蔚苦恼时,忽然又有消息传出:国君要不好了! 钟蔚纳闷,国君不是一年后才病重,怎么忽然会不行?不过管不了这么多,该定下一任国君了!是木久,还是木格央? 祭司说,看神的旨意! 钟蔚去祭司屋子,看他准备祭祀做法的东西。祭司不排斥钟蔚,何况,钟蔚与木格央关系好呢,见风使舵的祭司对钟蔚有问必答:“木久是长子,只要占卜不出异象,国君就归他当。” 异象,就比如当天好好的,忽然暴风骤雨,天显巨龙;或者,大热天忽降暴雪;或者,祭司抛出的一百根木牌,全部正面或背面朝上;大抵如此。人不可能改变天,哪有那么巧当天就风云突变?而占卜本来就是概率问题,一百来根木牌,不使用道具,魔术师也拋不出全正或全背。 这不就是扶木久当国君的意思吗? 这时,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祭司大人,在吗?” 隔着窗子看过去,是木久,笑吟吟的,跟在后边的岩奴手里带着一张华丽的黑狼皮。 钟蔚一愣,扫视了一圈,祭司的屋子挂着好几吊腊肉、漂亮的石刀、整齐的丝布裳,暖和宽大的熊皮被子,都赶上国君的待遇——这些可不是年迈的祭司能弄来的,再看看祭司那张狐狸眼迸出贪婪的光芒。钟蔚恍然大悟,难怪祭司对国君人选含含糊糊,原来是收了木久的好处。 看见钟蔚在,木久向岩奴身边一靠,泛起了秀气的笑:“四弟也在啊,我正准备让祭司占一卦呢,你看岩奴猎的这张黑狼皮怎么样?”一旁的曼别(岩奴)非常淡定,好像狼皮真是他猎的一样;老于世故的祭司也有不输影帝的演技,拿起狼皮,放在阳光底下仔细地抚摸。 木久费劲心机弄来的君位拱手让给曼帝,还真情圣呐。 果然,想救他就别让他当国君。 钟蔚找借口离开了。 他走到了一棵白桦树下,衡量着接下来的计策。木格央跑过来,毫无征兆地将他的肩头一揽:“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半天了。” “有事吗?”钟蔚推都推不开。 “也没什么事,就是见不到你,会心慌难受。”木格央爽朗一笑。 木格央没有争夺君位的斗志,其他人更不可能上位,要冒着世界坍塌的危险强行改变这件事吗?木格央是关键人物,钟蔚得问问他的想法:“国与家之间若愣是让你选,你会怎办?” “为国战死。” “倘若,后天的祭祀出现异象,你成了国君,大哥又不愿意让位,怎么办?” 木格央一愣:“不可能的。” “为什么?” “从小到大,我看的祭祀占卜无数次,从没有出现过什么异象。”木格央露出灿烂的笑,“大哥有仁心,会是一个很好的好国君。” 你哪只眼睛猜到他是好国君? 你要能预知,早就拿起扫帚把他扫地出门了!木格央不愿意跟他哥反目,钟蔚不能强按牛头喝水让他去争,但他还是决定冒险一次。 眨眼间,到了祭祀那天。 族民们虔诚地跪着,老国君横躺在木椅上,半耷拉着眼,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整齐的竹台子上,祭司头戴绿叶帽子,跳起癫狂的舞,竹台子被踩得咯吱咯吱地响。钟蔚微微抬起眼皮,看到祭司都快跳疯了,嗑药了一样兴奋——这位真嗑药了,钟蔚找了好久才采到的致幻蘑菇。祭司跳着跳着,抓起一手的木牌往竹台外一撒,众人大睁眼,正要看木牌。 只听见咵嚓一声巨响,祭司连人带绿帽子消失了,竹台只剩下一个大窟窿。 众人惊呆了。 老国君吓得当时就抽过去了,木格央啊的一声,飞快跑过去看他爹,木久则跌倒在地。好些缓过神来的族民七手八脚把祭司从窟窿里掏出来了,可怜的祭司糊了一脸绿叶子,脸都成绿色了,口吐白沫,两眼翻白。 又一个族民尖叫说:“为什么卦上全是蚂蚁?这是异象吗?祭司?祭司!” 蜂蜜吸引蚂蚁,后世并不稀罕,只是当时并不常见。钟蔚站立不动,目光飞快扫过人群,想看看谁会因为这些异象而产生巨大的反应:木格央正冷静地观察国君;木久则惊愕仓皇;而曼别,不愧是未来一统天下的人,非常冷静,一样在观察众人的表现。两人对视,钟蔚的眼眸倏然锋利了,曼别盖下睫毛跑过去搀扶木久。 “国君驾崩了……” 有人喊出这样的话。钟蔚顿时天旋地转,耳朵如飞过一大群麻雀,嗡的一声疾驰而去。老国君本该在一年后去世,却因钟蔚的举动而吓死了,短了两年,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钟蔚恍恍惚惚,看见大片大片的雪坠落下来,是覆盖、还是融化这个世界…… “钟蔚,醒醒啊。”谁的声音越来越远。 似乎,这一次的坍塌来得异常漫长,钟蔚叹惋:用力过猛,任务失败,这个世界下一刻即将被雪覆盖…… “钟蔚,你醒了?” 没有湛蓝色的海水,眼前是木格央朗硬的脸庞。钟蔚抓住他的手,半撑起身,急切地环视了一圈,周围还是土墙和茅草屋,他大大松了一口气,砰的一声倒回床上。谢天谢地,真是奇迹啊,世界只要残存着,就有挽救的机会。 木格央握住钟蔚的手,将头埋进他的胸口,手越握越紧。很快,钟蔚感觉胸口越来越热,似乎湿了。 “钟蔚,你醒了?”木久踏进屋子,头上束着戴孝的白草。 “大哥……” “大哥成了国君,你要改口,尊称久君。”木格央抬头,眼眶红红的,声音沙哑地纠正。 在钟蔚沉睡的七天里,木久继承君位,木格央被封为国将。祭司那天异象重重,但都被归结为老国君逝去的不详征兆。虽然族民议论纷纷,可木格央都支持木久,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折腾了一整,木久还是成了国君,钟蔚百味杂陈。 “钟蔚,你不该乱吃那些奇怪的草药,要不然也不会中毒。不过也多亏你采的这些草药,以毒攻毒,救了你一命。”木久笑容灿烂。 “中毒?” 从没采过毒草药,哪来的毒?钟蔚忽如醍醐灌顶,着道了! 他一心想搞乱祭祀现场,哪知螳螂在前,黄雀在后,没提防别人对自己下狠手。谁呢?脑海跃出一张脸孔是:曼别。在那纷乱的场景中,钟蔚所在的位置很偏,曼别却第一时间看钟蔚,说明,他知道接下来也会发生什么——钟蔚会晕倒,曼别在确定结果。 钟蔚立刻挣扎起来:“我想见一见老国君。” “已经下葬了。” “让我去他房子里祭奠一下,否则,我于心不安。” 感动于钟蔚的「孝心」,木久同意他去那个布满白色束草的房子。钟蔚仔细查看每一个角落,掉下的一两棵干草很可疑。他又将老国君最后吃的草药渣收集起来,多亏天冷,没有腐烂。经过查看,他恍然大悟:老国君不是被吓死的,是被人毒死的。 不是被钟蔚直接所害,所以这世界没有坍塌。 钟蔚淡然地将这些药渣煮成了汤,将笼子里的鸡放出来。木格央好奇地问:“阿爹的草药渣,为什么要给这只鸡吃呢,它又没病。”无辜的鸡干渴无比,好不容易见到水,急不可耐地啄饮起来。饮着饮着,它忽然晕了过去。 木格央目瞪口呆。 钟蔚这才说出自己的猜想:老国君是被人毒死的,这药渣就是铁证,祭祀前几天,他一直昏昏沉沉,乃是喝了少量的缘故。木格央气愤难当,握紧了拳头说:“凶手是谁,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钟蔚不能空口白牙地说是谁干的:“谁给的药?谁煮的?谁在死前接近过老国君?” 祭司的药。 家仆煮的。 木久、木格央及好几个血缘亲的人都接近过。 木格央是个聪明人,迅速地排查:“祭司虽然小贪,但不可能下这种狠手;家仆没那个胆;临死前就我们几个接近,我们怎么可能会……总之,亲人是绝对不会,最好注意一下生人。”很好,他注意到了曼别。 “是吗?”钟蔚佯装不懂。 “你中毒的事也很可疑,你对草药比祭司还懂,从没有中毒过。”木格央显得很难以启齿,咬了咬牙还是说,“祭祀前,我看到大哥往你的肉上撒草药。”钟蔚爱碾碎各种香草撒在肉上做调料,木格央没有在意。 “大哥?!”钟蔚的心一片凌乱:自己一门心思救他,他尽给自己挖坑,还救个什么劲!救你妹啊!审判系统是紊乱了吧!   “你出事后我问过他,他发誓说那些草药是你平常放的,还说你吃了别的草药。不行,我还要问他去!”木格央转身出了门。 钟蔚捋了一下: 老国君提前一年死了;木久提前一年继位;曼别提前两个月出现,并匆匆地实施了暗杀,而不是从容不迫地等待机会。 为什么? 前一世木久的继位很稳;这一世,有钟蔚一搅合,木久的地位动摇。曼别怕夜长梦多,干脆先下手为强,杀了老国君,趁着木久的人气还在时扶上去,否则等木格央上位就麻烦了。不愧是曼帝,随机应变,无人能及,可惜他这一世遇到了钟蔚。 该怎么揭发他的身份和真面目?通过木格央之口,还是让木久自己发现,或者干脆让族人一同见证?无论哪一种都够曼别受的!就在钟蔚琢磨对策时,一抬头,发现三两个族民游走在屋子外,他有点疑惑。 忽然,嘴唇流油的老祭司走进来,颤抖着鸡皮鹤手说:“钟蔚,老国君待你如亲子,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 钟蔚惊了。 几个壮小伙围了上来,不由分说将钟蔚反手制住,五花大绑。钟蔚一声痛呼,半跪在地,咬牙切齿,他知道,又被曼别抢先一步了! 君座前。 木久高高在上,冷若冰霜。 祭司痛诉钟蔚的恶行:给老国君投毒,致使老国君猝死;故意腐化祭祀台,谋杀祭司未遂;故意在占卜的牌子上动手脚,扰乱占卜结果……钟蔚越听越心惊,除了谋杀老国君一条外,别的全中,曼别一直在跟着自己! ☆、原始部落【五】 【第五章】 钟蔚就要辩解时,忽然,木格央冲进来:“胡说!钟蔚根本就没有接近过阿爹,怎么能是凶手?” 众人哗然。 木久坐不住了:“木格央,还没轮到你呢。” 果然,墙头草老祭司矛头一转,痛诉木格央的罪行:钟蔚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扰乱众人视线,给木格央继承君位扫清障碍。木格央一听,怒不可遏:“胡说!全是胡说!我根本无意君位!钟蔚也没有投毒,他在找凶手!” “那凶手是谁?”木久冷冷地说。 “我还不确定,我去查!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诬赖无辜的兄弟!” “你只会包庇钟蔚!” 没想到哥哥翻脸如此的快,根本不是以前那个温和的哥哥,木格央又震惊又失望:“大哥,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兄弟,更该怀疑的难道不是那个人吗?”他的手,直直地指向了岩奴(曼别)。 “你说什么?”木久大怒。 “钟蔚是我们的兄弟,你却可以眼睛不眨地抓他;岩奴,不过是一个外人,你却一心维护他,不惜跟兄弟反怒!哥哥,告诉我为什么?”木格央吼了起来,额头青筋暴露,十六岁的少年迸发出在战场上的杀意。 一时鸦雀无声。 “你,过来!告诉我们,谁碰过阿爹的药!”木格央一双厉目,扫过众人。 被他指中的那个家仆战战兢兢,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只依次指了指祭司、木久、岩奴和另几个家仆。木格央冷峻地环视了一圈,待众人被威慑得说不出话时,才鄙夷地说:“哥哥,这些人中,谁最可疑呢?你不问问这些人,却嫁祸于从来就不接近阿爹的钟蔚,居心何在!” 钟蔚从不接近老国君,被传染就麻烦了。有一次被强行拉去,钟蔚都快翻脸了,所以大家都知道他很“敬畏”老国君,从不靠近冒犯。 “阿爹的事先不说,但是钟蔚害得祭司摔伤,岩奴看到了。”木久还不放过钟蔚。 “你眼睛被糊住了吗?外人的话怎么能信!” “有证据!” 很不凑巧,在钟蔚用粗糙的骨刀割裂竹台的竹子时,岩奴“领着”几个部落的孩子经过,其中一个才六岁,一看就不会骗人,指着钟蔚很肯定地说:就是这个人!我向狼神发誓! 木格央气得发疯,转向钟蔚:“你怎么不辩解?” 钟蔚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说什么? 系统眼瞎让他救一个瞎眼又自私的木久?结果把自己坑进去了? 好在木格央坚持不让步,而且屡次说出岩奴,木久心虚,立刻顺坡下:“玷染祭祀乃是死罪,我念在是兄弟的份上,先不惩钟蔚。木格央,我给你时间去找证据,若是没有,只能按规矩行事!” 局势变换,如六月的天。钟蔚站在干草上,百般感慨,没想到自己想拯救的人,一脚把自己踹进大牢里了,这滋味,够给劲啊,他真想抽木久十几鞭子。 隔着木牢笼,木格央坚定地说:“钟蔚,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到证据。” “你认为凶手是谁?岩奴吗?” “不知道,我指着岩奴是让哥哥心慌,给我们找证据的时间。” 只怕你越找证据,就会证明一切是我干的,除了谋杀老国君那一挂。钟蔚想直接说出岩奴的身份,可是,这是他们的历史,不是自己的时代。或者一怒之下不管木久,任由他自取灭亡?不!他不会亡,他只会坑得一族灭亡。 钟蔚静静地思索办法。 咔嚓一声响,伴随着熟悉的咳嗽声,木病进来了。木病,是木久的异母弟弟,比木久小一个月,常年缠绵病榻。钟蔚来了之后,给他换了些草药。木病一吃就知道药变了,病情转好,他对钟蔚颇为感激。 木病开门见山:“我知道不是你,你不会毒阿爹,木久是存心害你的。” “……” “木久这个人看上去心善,卑鄙起来毫无情义。当年姆妈们争宠,他将我推下了冰河,给我埋下了病根。”木病异常愤恨,苍白的脸泛出了愤怒的红,“都说当时年纪小,让我别记恨,我怎么能不记恨!” 旧恨说起来就多了,好在木病再没列举。 “你来了之后,又是制弓,咳咳咳,又是造车,越来越受人拥戴。木久善妒,又怕危及他的地位,就想给你栽赃。我给你作证,我看见他进阿爹的房子,动了阿爹的药!我就让他当不成国君!” “你真看见了,还是泄愤?” “咳咳,他一门心思要当国君。平日里对木格央又是笼络,又说亲兄弟情义,就是怕木格央抢了他的君位。他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别看他那些小聪明,大是大非面前,特别糊涂!”木病满脸嫌恶。 果然还是泄愤居多,钟蔚不想木病卷进此事:“没有真凭实据,你别乱说。” 木病撂下一句「我迟早有证据」离开了。 钟蔚启动系统,在记录中搜寻到了上一世木病的结局:曼帝将木氏一族羁押后,木病终日咳嗽,引发看守们对疾病的惶恐,曼帝下令处死木病。木病痛斥曼帝无耻,也痛骂木久置族人的性命不顾,引狼入室。木久深为愧疚,哀求曼帝修改处死令,曼帝说:“除非你能劝得木格央投降。” 不出意料,木格央断然拒绝了劝降请求。木久竟然设计,让木格央率兵来救族人,想当面说服他。哪想到曼帝早在桑葚河边布下了重重埋伏,还将木病的尸体高悬在树上,引得他前来劫尸。木格央落入陷阱之中,兵败,最终逃到河边战死。 「别看他那些小聪明,大是大非面前,特别糊涂」——木病对木久的评价真准。 前一世把兄弟族人全坑了,这一世把拯救他的钟蔚也坑到牢里了。 竟然让自己救这个人,审判系统也太不长眼了吧? 说是牢,就是石洞铸了一道木门。 正值十一月上旬,寒气在石洞中冒出来,只有一捆干草压在身上取暖,钟蔚冻得不行,赶紧爬起来运动热身,越热越火大。本来还想,万一生米煮成熟饭就用三寸不烂之舌劝服木久。现在看来,不把全族人坑完木久不会悔悟的。 有一世,钟蔚附身在杀手身上,杀手的本领也学了不少。他掏出锋利的匕首,割断栓门的麻绳,用木棍做杠杆撬开堵住洞口的石头。 跨过呼呼大睡的守牢人。 逃出牢笼,钟蔚轻手轻脚来到木久的屋子前,夜深了,屋子有火光,木久的斥责声清晰响亮:“执迷不悟的是你!木格央,你找出的这些证据一个比一个明显,钟蔚就是害祭司大人和阿爹的人。” “他只对祭祀台和占卜木牌动手了,没有对阿爹动手!” “那也是死罪。” “就算钟蔚真的对祭祀台……也不至于死罪啊,祭司大人没事,祭祀也没毁,哥哥当上了国君……哥哥你到底有什么顾虑!你放了钟蔚,一开春我就带他去打仗,行不行?”木格央停了一会儿,“石洞没衣没被,这么冷的天,他会冻出毛病的!” “……”木久迟疑。 “哥哥,我是国将,我为九萨开疆拓土,却连庇护心爱之人的权力都没有吗?”木格央已经到爆发的边缘,愤怒的声音被强力压制得发抖。 “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我特许,他自由了。”木久倒挺见机行事。 “谢谢哥哥。” 木格央一掀门帘出来了,低声吩咐他的手下去查一查岩奴这些天在干什么,小心行事。然后,他独身一人匆匆地朝石牢走去。钟蔚跟着他走进通往石牢的黑树林,才吹了一声口哨。 木格央停下,厉声问:“谁?” 钟蔚刚转出身,木格央惊呼一声,把钟蔚紧紧抱住了。力气很大,几乎把骨头要抱断一样,钟蔚吃疼地敲了敲手臂,悄声说:“轻声点儿,你想把大哥招来啊?” “你怎么出来了?” “在哪里都难不倒我。” “哈?亏我辛辛苦苦得了君令,让你自由了呢。”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木格央闷闷地说找了很多证据,都证明了钟蔚的罪过:“钟蔚,你是不是想让我成为国君?我早就说过,我不在意君位的。但是,我知道是谁给阿爹下的毒:就是岩奴,就差证据了。” 钟蔚松了一口气,故意说:“他为什么要害老国君?难道他不是九萨人?” 木格央竟然点了点头:“不错,昨天我耍了个计,岩奴失口说出华夕部落的事。我猜,他是华夕派来的探子。我已经让人带几个华夕俘虏来,看他什么反应。如果他是探子,栽赃给你的肯定也是他。” 看来,曼别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大哥也不知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老替岩奴说话。” “中邪?呵!” “你为何笑得这么怪?我知道,不是中邪,是大哥看上了岩奴,长眼睛的都看得见。对了,木病找我了,力证你不是凶手,因为他一直跟踪你。” “……” “我不是说木病有什么坏心,论体力他也打不过你。我就是说你多一点心眼,一个一个都喜欢粘着你,都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木格央吃了一罐醋一样,语气酸得弥散了半个天空。 “木病这么说,只是想跟大哥作对而已。”钟蔚哑然失笑。 “岩奴呢?他要不是被大哥看上,有心无力,还不是也粘着你?不过,他若是探子,一切就好解释了,为了打探我们九萨的兵器和实力。看来,得加强各部落的军事机密。即使大哥也不能轻易透露。他现在色令智昏,难保会做出什么举止来。”木格央很机警。 “那就好。”钟蔚放心了。 “我一直担心你。” 木格央揽住钟蔚的头,强制将他按在胸口。扑通扑通,强有力的心跳令人踏实。钟蔚满腹对木久的愤怒郁闷顿时烟消云散。虽然要救的人很混蛋,但是,却意外遇到了不错的人,算是安慰吧。 有木久的命令,木格央把钟蔚保出来。三天,木格央都没见动静,晚上,忽然激动地说:“钟蔚,我查到一个重大的消息,岩奴的身份……明天你就知道了!” 次日,钟蔚正百无聊赖地教着,旁边维了一群女子学着编织——真是无奈,大家好像认准他什么都会,没事就来缠他。忽然一阵喧哗,传出几声粗犷的吆喝:“把他摁住,摁紧了,绑上!” 钟蔚出门去看,只见曼别被五花大绑,捆在树上。而旁边坐着祭司和一群德高望重的老人,都等着呢。 木格央冲钟蔚一挤眼:“快来!” 很快,木久闻声赶过来,见这情形大惊失色:“木格央,你绑住岩奴干什么?” “大哥,你猜这个人是谁?” “……” “他是华夕部落的首领曼别!”木格央掷地有声,一语落地,惊呆四座。老人们都窃窃私语,老祭司也针扎了一样,很不自在,他可没想到,自己国君竟然曼别在一起,否则,怎会视而不见。 正说着,推出几个华夕俘虏。 木格央直视曼别:“曼别,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曼别知道自己暴露了,傲然地一抬下巴:“不错,我就是曼别!” 木久顿时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全然不敢相信,多情的双眸几乎流下眼泪来:“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利用我?” 曼别冷冷地,一言不发。 ☆、原始部落【六】 【第六章】 证据都不用摆了,就是曼别害死的老国君,并栽赃给钟蔚。木久拂袖而去,留下一群老人商量着怎么处置这个大探子,老祭司很识趣地闭口不说,别人说什么,他就点点头。 这一场闹剧,以曼别被关进石牢而告终。 木格央特别高兴,喝了半罐粗酿的果酒,倒在竹床,一双醺醺的眼睛瞅着钟蔚,嘴角含笑,想说什么又克制住。 钟蔚无聊,睡觉又太早,拿起一块琥珀在熊皮上蹭了一蹭。这块琥珀是木格央给的战利品,粗糙半成品,发出黯淡的绿光,钟蔚看不上眼。耐不住木格央非要给,他就收下了。睡前没事,他就在葛布上磨,磨得差不多了放到牛皮狼皮上磨,绿珀被打磨得晶莹剔透。 钟蔚往夕阳下一照,绿珀发出莹莹的绿光和一丝丝紫光。 “你手里拿的什么?”背后,木格央开口。 “你给的绿珀。” “这么漂亮?” “漂亮吗?还给你了!”钟蔚顺手抛给了木格央。早晨,好几个女子见了都很喜欢,一个个暗示钟蔚送给她。钟蔚还苦恼着呢,正好物归原主,堵住那几个女子的口。 木格央又惊又喜,拿着琥珀凑近鼻子,深深地吸着宜人的树脂香,沉浸如醉。 钟蔚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我给你换上草席。” 部落的女子手巧,一教就会,且知恩图报,齐心给钟蔚编了一个大草席,正配这张大竹床。钟蔚弯腰,将草席铺在干草上。木格央从背后将他一搂,两人滚在了一起。钟蔚推了一推,木格央却一鼓作气将他压在席子上,一本正经地说:“你总是冷冷淡淡的,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什么。既然你愿意,为什么不直说呢?” 什么愿意?等知道情人才能互赠时,钟蔚无语,坦然地伸出手:“我又不知道,我收回来,行吧?” “你担心血缘吗?我们又不是亲兄弟,我阿爹是阿爷打猎时捡来的。再说,明年我带你出去打仗,没人敢说什么,只要我们互相喜欢就行了!” “可是……” “你喜欢我吗?” “没有……”也不是完全没有。 木格央的脸色瞬间苍白,更狠地压住了钟蔚的腰,狠狠捏着绿琥珀:“你骗我!” 此情此景。 钟蔚脸色一变:“你个禽兽!” 这个王八蛋又想故技重犯!非要用强,难道不知道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压制吗?刀呢?匕首呢?钟蔚一摸,却发现早就被狡猾的木格央偷偷抽走了。钟蔚要晕了,只见木格央的脸越来越近,英朗的、轮廓线条明晰的脸…… “木格央!曼别跑了!国君也不见了!” 一个尖利的声音破空而来。 两人一滞,木格央痛骂了一声,恨恨地起身,砰砰砰砰几个重步走出了房间,声音又响又恼火:“混蛋!看一个人都看不住!还有脸跟我汇报!还不快去找!往哪看呢!跟我一起去石牢!” 听着所有的脚步声消逝,钟蔚忽然笑了。 挡都挡不住木久弃族而去。 前一世他背弃族人,这一世也轻易地原谅了杀父仇人,这不叫孽缘,这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钟蔚咬着牙,扶着额头,手臂上,被木格央掐红的印记慢慢消失了。他长叹一声,烦躁地起身,独自穿过黝黑的林子,迎合着诡谲的气氛似的,狼群嚎叫的声音忽远忽近,一路嚎到他来到那块高石上。 果然,两个“苦命人”正在执手相看泪眼地告别,木久的声音凄恻怨恨:“曼别,是你对我阿爹下的毒?” “是我下的毒,但我是想毒的是木格央。”曼别的声音异常温柔。 “为什么?” “我希望你当国君,你又聪明,又会运筹,国君位置非你莫属,木格央不过是打仗打得好而已,他有什么能力当国君?可是,九萨人的眼睛都被糊住了,说什么天意归他。”挑拨离间的曼别声音痛苦、深情而诚挚,“对不起,我本不是对你阿爹下手的。” 木久竟然真的信了,低低地说:“你也不该对木格央下手,还让我栽赃给钟蔚。” “钟蔚就想让木格央当国君,你别被两人蒙蔽了。” 钟蔚忍无可忍:“谁被蒙蔽了?” 两人一惊。 木久拦在曼别跟前:“钟蔚,我命令你退下!” “他是华夕国的首领、我们的死敌,我有义务将他抓回石牢!大哥,你别被他蒙蔽了!他就是想害得我们兄弟阋墙!”钟蔚义正言辞,向前跨了一步。 木久手中寒光一闪,出现了一把钟蔚送给他的长剑。他反手将剑交给了曼别,面露戾色:“曼别,快走!” 曼别知道钟蔚厉害,会制各种武器,还能练出铁,有他在九萨部落会越来越强——所以,他必须除掉钟蔚。曼别长剑一划,冲钟蔚挥过去。他天赋高,以前用过木久的这把剑,自学成才,使得炉火纯青。 一寸长,一寸强。钟蔚的匕首敌不过长剑,只能往后闪躲。长剑频频拂过长发,亏他灵活,几度化险为夷。 木久拿起长棍也挥了过来。 “给我去死!我救了个什么玩意!”钟蔚怒了,愤然掷出匕首,直直钉中了木久的右腿,木久啊的一声,捂住了右腿,捂不住鲜血直迸。 曼别却越打越勇,眼睛泛出露出兴奋的光芒,将失了武器的钟蔚逼到山崖边,钟蔚再无处可躲。而木久也咬牙忍痛地挥过来,一脸狠戾,不置钟蔚于死地就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怒喊:“大哥,滚开!” 木格央来了。 钟蔚的心顿时亮了,只见木格央举起弓箭,砰的一声,一箭射过来,正中曼别的后背。曼别一惊,咬牙一口气拔出长箭,这只箭没钩没毒,损伤不大,但威慑力大。 钟蔚趁机逃离主战场,三步并两步奔到木格央身边。 二对二。 木久和曼别毫无胜算。忽然哗啦啦数声响,好几个人从草堆中冒出来,全是木久的人,木久指着曼别说:“你们带他走!”这几人果断拦在曼别身后,护他离开。 木格央一连发了两支箭,正中两个人,可惜再没有箭了,他要追,却被木久一下子抱住腰:“木格央,你饶了他吧。” 木格央激怒:“大哥你糊涂了!他害死了阿爹啊!” “求你,让他走吧。” 木格央将木久狠狠一推,木久跌倒在地,一腿的血。那边是越行越远的死敌,这边是气息奄奄流血不止的哥哥,木格央一跺脚,吼道:“哥哥,九萨迟早毁在你手里!” 钟蔚伤了国君。 国君放走了曼别。 曼别逃得那么顺利,因为他有木久的要塞通关牌。 这消息不胫而走,且不说族人议论纷纷,木格央也是一肚子气。他重情重义,谁伤了他的父兄家人,他必然不会放过,想不到这一次哥哥居然放走了杀父仇敌,他实在想不通——杀父仇敌啊!不是普通的敌人! 裂痕就此产生。 上一世兄弟俩因曼别而反目,这一世,时间提前了。 钟蔚的心情很糟糕。木久对曼别远比想象中更痴情、也对旁人更无情。也对啊,上一世就狠得下心众叛亲离、出卖国族,可知他的德行绝对高尚不到哪里去,徒有一张温和的欺瞒世人的脸。这破系统,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拯救任务第一次救得这么难受的。 “你站一天了。”木格央为钟蔚披上兔毛衣裳。 “我在想,人心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撞了南墙才肯回头吗?一定要让族人血流一地才懂后悔吗?”钟蔚勾起一丝寂寞的笑容,“我救过很多人,就算我告诉他们未来的命运,他们还是会前赴后继地实践这个命运。” 木格央不明白,抚了抚他的脸庞:“你怎么了?” 钟蔚凝视他:“你还不想当国君吗?” “……” “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他或许心慈,但却小器;他或许聪明,但却不识大体;他的情感远远压倒他的理智,对于一国的掌权者来说,这是致命的。今天,他为杀父仇人打开牢门,明天,他就会为仇人打来九萨之国门,你相信吗?” 寒风,从两人中间席卷而过,吹过枯藤,发出簌簌的声响。 木格央倾身,似吻却没吻:“我相信。” 后来,木久还想将主罪引向钟蔚,木格央断然站出来冷冷地对峙。木格央常年征战,气势凛然,立下累累战功,威信堪比老国君。木久虽然是新国君,在重压之下,也被弟弟斥得满脸通红,哑口无言。 老祭司出来和稀泥:“国君不该放走了仇人,实在该自罚……” 木格央愤怒地说:“老祭司说错了,不止是仇人,是杀父仇人!放走的是杀了一国之君的仇人!对于人子来说,是大不孝;对于九萨族来说,是大不忠,是背叛,又怎么对得起已死的父亲,又怎么有颜面去见战死他乡的族民?!” 在大义之前,木格央终究选择了反目。一如前世,他举兵离开了木久。只是,前一世,九萨被破,他的兵权被削了大半,这一世他丝毫未损。 一时,众人鸦雀无声。 木病向前一步开口了:“咳咳,我有一事要说:阿爹去世的那天,我亲眼见新国君向钟蔚的食中投毒,致使钟蔚,咳咳,昏迷数日。若非钟蔚大难不死,醒来,查出阿爹药中有毒,咳,咳咳咳,恐怕大家要被曼别蒙骗过去。对兄弟都能实施毒计,岂能只是自罚?”他未明说,却暗示了木久跟曼别在投毒一事上早有联合。 此话一出,大家只剩瞠目结舌的份。 一个老人站出来:“国将及木病所言极是,不惩不足平怒。” 如何惩处?刻意放走杀父仇人,无异于亲身举刀杀父。议论纷纷之后,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说:“咳咳,该禅让的还是得禅让,否则,九萨这样……诸位以为呢?” 祭司不甘心:“不如做法,若有异象……” 一阵嗤笑之后,一个老人瞅了瞅冷峻的木格央,说:“老国君驾崩前,招见我们几人,商议是否更换继承者,祭司你不停地说异象异象,结果老国君去了,成了最大的异象,你还想召唤出第二个祸害吗?这一次,还是依了老规矩,大家投筹选举吧,能者居上。” 木久坐在高位上,一脸颓败。 几日之后,九萨国易主,木格央成了国君。 ☆、原始部落【七】 【第七章】 数日之后,九萨易主,木格央成了国君。 木格央能如此顺利,除了木久自作孽太深之外,更重要的是木格央有实力,有强大的兵权做后盾,毕竟这是一个强者为王的时代。 木久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理任何人。木格央一直为之苦恼,他是恨哥哥糊涂,但也不愿意兄弟反目。 僵持一直到十二月。 木久忽然奇迹般地收下了木格央送的几张狐皮。木格央很开心,跟钟蔚说:“大哥原谅我了。” “你也原谅他了?” “我们终究是兄弟,他一时头昏,情有可原,我不能揪着过去不放,是吧?我知道你也不记恨大哥,偷偷去看了他好几回。” 可不是,钟蔚得时时关注被拯救者的精神状态,别被“救疯了”。木久已恢复了平静,前几天还跟族人在一起破冰捉鱼。原始部落也有这点儿好,道德观念浅,不揪着那点事不放,何况他是国君的哥哥,大家不可能落井下石,渐渐地待他如平常了。 钟蔚蹙眉,这次的拯救对象真是有够糟的。 这种忧郁的气质,却平添了动人,木格央呆了一下:“现在的你,比以前端正多了,长得越来越像外边的那棵树。”那棵树是白桦,洁白的表皮如挂霜,秀挺玉立。树皮挂雪,越显清冷,大冬天的还挂满了叶子。 “这棵白桦冬天也不落叶?”钟蔚纳闷。 “今年是头一回。” 钟蔚立刻了然,每一次都有一个象征物,象征着任务进度:忽然涌现的泉水、越走越慢的钟表、四季开花的铁树……它们的反应代表着任务完成的圆满度。这一次,应该是这棵白桦树。 自从上次两人的剑拔弩张,木格央奇迹般开窍了,选择柔和的方式亲密接触:比如忽然拥揽钟蔚;戳一戳钟蔚的肋骨;没事就凑过来闻钟蔚的颈弯和头发之类的,又努力表现得磊落有加。比如此刻,木格央伸手抚了抚一下钟蔚的嘴唇,装作擦拭油渍,钟蔚无奈,由他擦去。 钟蔚阅人无数,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说起来,木格央面容朗硬,身材高大,肌肉匀称,很有力量感,算是钟蔚最欣赏的那一款。最初的印象很糟糕,但被木格央救过几次,又经常在一起,受了很多照顾,钟蔚倒挺喜欢他洒拓的性格,除了莫名其妙的发|情作风——非跟野人一样用强,就不能两情相悦吗? 想一想又很感慨,如同玩游戏,与NPC们熟了也会情不自禁感伤他们的命运,三年后木格央也许会战亡,即使侥幸不死,也会被曼帝灭了全族,想必后半生都会抑郁不得志。 为什么要拯救的是木久,而不是木格央呢?显然木格央更值得救,不是吗?钟蔚心念一动,这才是继续任务的动力,一定可以救的! “钟蔚,我明年的战略部署怎么样?能不能一口气打败曼别啊?”木格央曲起指头,敲了敲钟蔚的额头。 “我不太懂,随你。”钟蔚笑了笑,他不参与战事。 “去游说联盟的人选怎么样?” “都随你。” 所谓胜败,除了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命运作祟,尤其势均力敌的时候真的要看谁运气好。钟蔚不想、也不能强行参与这种争执之中,最佳选择是做壁上观,伺机改变关键节点。 有人踩着水车大声呼喊:“国君,这个水车又省力气,水又大,太好用了!” ……也并非完全不参与。 虽然贵为国君,木格央却还赖在钟蔚这里,其心思昭然若揭。钟蔚也不点破他,就看他什么时候装不下去了。两张床挤满了小房子,转不过身来。洗脚后木格央端着木盆,一没留神,泼了半盆水在床上。去掉干草,抹干席子,木格央大喇喇地睡下去了。十二月,外边寒风呜呜地刮,木格央倒吸着凉气,翻来覆去,声音很大,就差敲锣打鼓了。 钟蔚听而不闻,木格央忍不住了:“钟蔚,我到你床上睡啊,你看我冻成什么样了。”说完,手猛地伸进被子,把钟蔚冰得差点跳起来。 “……” “嘿嘿,冷吧,我进去了。” 木格央噌的一声下了床,毫不客气地钻进钟蔚的被窝里,瞬间抱住了他的腰。钟蔚狠狠向后一击,木格央嗷呜一声,直往后缩:“这被子太小,不抱着你,我的背就露在外边了。” “被子都给你要不要!” “哈,逗你玩的。”木格央躺平了,勾起了笑。 两个大男人,被子是不太够,只能凑合着挤在一起。很快,钟蔚察觉后背一片火热,有一双手拥住了他的腰。 钟蔚轻呼一声:“你别后悔。” 木格央欣喜地说:“我不后悔,就算你现在杀了我。” 说完,木格央竟把匕首塞进了钟蔚的手里,这种态度反而令钟蔚没法硬下心。 会在这世界呆多久?两年?三年?被拯救者的情缘一断,钟蔚跟这世界的缘也就断了。身后的男子会怎么样,是否遵循着上一世的命运,血战而亡,又或者侥幸逃脱?钟蔚并非没有试过拯救所有人,结果却造成更多人的覆亡,最终,世界仍然坍塌,留下了无限的遗憾。 不!一定能拯救成功! 一双手,打乱了他的思绪,钟蔚抓住放肆的手……过了一会儿,钟蔚轻骂一声禽兽,转过身。 木格央啊的一声,雀跃欢欣。 这一夜,异常的起伏,异常的暖。次日清晨,温暖离开,钟蔚的后背拂过一股寒风,空虚,寂寞,冷,他懒懒地翻了个身,半睁开眼,对上了木格央温柔的眸子:“早,钟蔚。” 钟蔚洗了衣裳,又晒熊皮。 一个路过的男子赞扬说:“钟蔚太勤快了,这大冷的天还洗衣裳,你的衣裳比女子都干净了!”一旁的木格央爽朗地大笑着。钟蔚抓起一团雪砸过去,他飞快地闪过。 木格央雷厉风行,下了命令,明年开春前人手一把刀,大家丝毫不敢懈怠,不分白天黑夜地围着火炉炼铁。当然,大家也意识到铁器的厉害,挑着各自喜欢的宽刀或长刀。弓难制,箭只打制了几十支专给木格央用。 平素大家有说有笑,可钟蔚一进来,就都噤声了,他稍微靠近谁,谁都得为难地离开半丈远。 有个小伙子悄声告诉他:“国君说你是他的人,都离你远一点。” 混蛋! 就在钟蔚要找木格央算账时,一个家仆匆匆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钟蔚,出大事了!” “……” “木久又不见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两件保暖的狐狸裘衣、木久的剑、厨房里储备的干粮,估计,在三天前就离开了——在这大雪封山的天气,木久竟然奔去找他的心上人!钟蔚简直要气炸了,早知道他为情疯狂,没想到会这么疯这么狂。 木格央先派了一队人去找,然后准备亲自上阵。 钟蔚拦住了他:“他去了华夕部落。” “我知道。” “大哥不是冲动的人,既然敢一个人走,必有妥善安排。你冒然去找,作用不大,徒然损失人力物力。”钟蔚冷静地分析着。 “可是大哥他……” “相信我,他命很硬,绝不会有事。你应该考虑,当大哥被曼别当成人质反过来钳制我们时,该怎么办呢?” 木格央沉吟片刻,默认了钟蔚所说的可能。与其漫山遍野寻找,不如借机出击精英兵力,按既定的计划攻击华夕国,迫使曼别交出木久。 木格央一离开,国之日常内务怎么办,他想让钟蔚呆在部落里处理。钟蔚不愿意,要跟他去华夕国。木格央倏然感动,双眸泛起光亮。钟蔚赶紧打断他的联想:“我是担心大哥。内务无需担心,我替你物色了一个人。” 这人叫乐丰,木久的好友。 钟蔚会相中乐丰,因为在系统记录中,木久被囚于曼帝的后宫,某一天,曼帝召开盛宴,将他唤了出去,盛宴上全是联盟中的部落首领。或多或少,大家都是迫于曼帝的强大而投诚,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木久却不同,是他背弃国族害得木氏一族被灭,所以备受讥笑。 曼帝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时,有人站起来为木久敬酒一杯,正是好友乐丰。九萨被灭后,他投奔到联盟的一个部落,凭借优秀的才能成了首领的辅佐,短短几年就让该部落民足兵强、富庶一方。连曼帝都很敬服,想招他为国佐,被乐丰坚拒了。 杯酒之后,乐丰轻声对木久说:“你可知道,九萨曾与华夕实力相当?如今,就算联盟,别的部落尚能保存一族之名,唯独我们九萨被抹杀,连名字都不允许存在,为什么?” 他轻握了一下木久的手,是一瓶鸩毒。当晚,木久负疚自尽。 且不说乐丰的所为是否正确,至少他很爱族,且有经世之才,善理内务,能成为前方征战的强大后盾。有钟蔚的大力推荐,木格央与乐丰谈过之后,当机立断,将他封为国佐。为免祭司和旧臣从中作乱,木格央调整了一下制度,将祭司的实权削弱,将国佐的实权加强。 钟蔚笑着说:“要是连跳大神的都斗不过,乐丰也就不是经世之才了。” 木格央放心地率兵离开。 钟蔚特地看了一下那棵象征任务进度的白桦树,枝繁叶茂。 大地吹起了春风,一夜之间冰河解封,欢快地奔涌。钟蔚贪恋这天然的美景,歇息时,他提着衣裳,赤足踏入河中,感受那冷冽轻盈的初春之水。被木格央问及时,钟蔚回答:“一人一生能经历几多春,自当珍惜。” ☆、原始部落【八】 【第八章】 这一幕令木格央想起那一次,在温泉边,他看见了一个男子伫立水中,身体修长,阳光下,肌肤泛着金细的光芒,木格央窒息了,没有想过是男子,还是女子,只想立刻占为己有。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扑过去。 最本能的喜欢,最本能的释放。 可惜,钟蔚却似乎很不喜欢这种方式,数次对他怒目。这令木格央疑惑不已,只能克制着,努力温和着,要知道每个晚上凝视他的背部都是多大的煎熬。木格央一次次安慰自己,片刻的欢愉,怎么比得过一生相随的欢愉?正是拥有这样的心情,才一直忍着,生怕吓走眼前的这个人。 木格央深情地凝视钟蔚:“是啊,一生太短,我要与你看每一个春日。” 钟蔚动容了:“每一个吗?” 有人跑过来汇报路况,打断了俩人,木格央领着众人再度前行。 钟蔚跟在后边,思及木格央的那些话,在随时随刻都会因疾病、饥饿、战乱、灾祸、动物袭击及其他无妄之灾而死去的原始世界,能相恋相守,同看三十多个春天也是奢侈。 越短暂,越当珍惜。 似春风吹过,心之冰河咔嚓一声裂开缝隙,化作澄澈奔流的春之水。 不多日抵达目的地:桑葚河。 桑葚河,前世木格央战亡的河流,钟蔚心口一悸。 桑葚河蜿蜒,将桑葚两个部落隔开。桑、葚有天险做天然屏障,属于兵家必争之地。桑部落归华夕,葚部落归九萨,各自为屏障抵御对方的侵袭。华夕若没了桑,勉强能抵挡一阵;九萨没了葚,就等于洞开城门,迎敌军长驱直入。 去年双方就在这附近争战不已,附近的盐山,就是钟蔚跟木格央初识的地方。 今年,这里又成了战场。 木格央依旧采取偷袭的战略,一打就跑,曼别虽有防范,但不胜其烦,且木棍到底抵不过九萨的铁兵器,刀刀见血,华夕人人惊惧。三日后,双方对峙河边,忽然,华夕的阵前推出被一个捆得严严实实的人。九萨人一见,大惊失色:竟是旧国君木久。 有人质在手的曼别胜券在握,提出了条件:一,木格央退兵,二,九萨让出紧邻桑部落的葚部落。若不答允的话,木久就人头落地。 木格央倒松了一口气,至少见着哥哥了,没事就好。 双方陷入僵局。 一直仔细观察的钟蔚泛起苦笑:木久两颊泛桃花,春光满面,哪有半点受委屈的样子?一定是被曼别的甜言蜜语所迷惑,自愿当人质,以苦肉计骗得九萨国退兵,给曼别腾出时间——这个人啊,用什么拯救你? 钟蔚敢保证:就算舍了部落救回木久,他还是会跑回曼别身边的。 木格央早将钟蔚当军师了,问这怎么办,钟蔚说:“你舍得自家哥哥受苦吗?就是让他风吹日晒,晾上几天!”他的计策是:就说回去征得国佐、祭司、及老者们的同意,拖延时间。 “大哥会不会有危险?” “你见过哪个人质的头发这么顺溜,衣裳这么白净的?好像比以前还胖了一点点呢!放一百个心,曼别不会放弃这颗绝妙的棋子的!”钟蔚是有意要整木久,这人若是不吃点苦头,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谁。 木格央依此回复曼别。 曼别阴测测一笑:“那就烦劳令兄受点苦了。” 是夜,探风的回来了,曼别说到做到,将木久晾在外面,受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看去,木久憔悴了一些。如此,又过了三天,木久已经不成人形了,面无血色,嘴唇冻裂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木格央气愤地说:“曼别若对哥哥真心,怎么舍得啊?我绝不舍得心爱之人受一点点苦!” 钟蔚调笑:“所以你差了一点。” “你怎么又替他说话?我又差在哪里了?” “你有无数软肋,家人、朋友、兄弟、恋人,都是敌人钳制你的软肋。”钟蔚戳了戳他的肋骨,心里却想,铁血难道就好吗,比起连情人都利用到渣都不剩的曼别,他更喜欢有血有肉的木格央。 木格央握住手指,掷地有声地说:“既然是人,又怎么卑鄙无耻呢?就算一时得胜也绝不可能胜得长久!” 就在木格央要熬不住时,曼别终于先递话了:「再不抉择,木久就得死在战场了。」 木格央回话:「若木久有半点事,他会立刻率兵杀入。」 又次日。 曼别转移了策略:木久想跟木格央对话。 糟糕,曼别又利用木久「亲情计」。前一世,就是曼别的威压之下,木久用亲情计,木格央被引诱来救族人,结果落入陷阱,最终战死。钟蔚的不安被放大,难道所有的剧情都提前了吗?绝对不行! 木格央自然不知道,反而认为事情有转机了,连连说一定是木久想出了什么法子,他以前鬼点子就多。 钟蔚什么也没说。 晚上,木盆的热水中,钟蔚放开木格央的脚:“我刚才教的这些叫穴位按摩疗法,每次洗脚的时候按一按,可以强健身体益寿延年,记住了吗,你自己按吧。”如果能活下去,希望他没病没痛,无疾而终。在原始社会,要么别病,病了就只能听天由命。 “还是得你按才舒服。” 木格央眯起眼睛,俯身捏住了钟蔚的脚,放进热水中,开玩笑地按了按脚心。钟蔚痒得失笑,一边笑一边踢。木格央越发得意,捉起钟蔚的脚,放在眼前端视:修长,光洁,没有什么茧子,握起来滑滑的,一只手刚好。 钟蔚不得不跟着抬起腿:“你给我放下!” “有本事你逃出我的五指山!” “呸!放开!” 木格央按住了一个穴位揉了两下,钟蔚啊的一声,一个酥.麻,腰都软了,说不出话来。木格央笑着按揉,压低了声线,透出一股暧昧:“你刚才说这个穴位是管哪里来着?肝?心?肾?果然是肾!舒服吧?” “……混蛋!” “我怎么混蛋了?男人要是腰上没有点力气,算什么男人!”木格央放缓了力道,细细地揉着。 钟蔚不但脚被按得舒服,浑身都有说不出的舒畅。在这个世界,累了乏了,想找个按摩的人都不可能。他长呼一声,索性仰躺在木板上,舒舒服服地享受脚部分按摩。 “钟蔚,你是不是没有那什么过?” “……” 木格央的手顺着脚心摸到了脚踝,又顺着小腿不规矩地往上捏。他的指肚带着薄薄的茧子,所触之处,痒痒的,酥酥的,从脚心一下子酥到腿.根。钟蔚踹了一踹,却没有用力。木格央何等眼力,看出钟蔚比以前更纵容自己,心花怒放,扑通一声压下去。 钟蔚唔了一声,轻骂:“你是禽兽啊?” “你一见面就骂我禽兽。” “……” “不禽兽一回,我白担这个骂名了。” 钟蔚噗嗤笑一下出声,这下可绷不住冷峻的脸了。木格央气息骤然急促,深深地吻下去。这一吻,几乎要将钟蔚的舌头吮断,木格央贪婪地吮吸着甜美的甘汁。钟蔚伸出手,回抱住了他。得了鼓励,木格央飞快抽掉钟蔚的腰带,三下五除二剥掉衣裳,一鼓作气,长驱直入。 钟蔚痛呼一声,手指狠狠掐住了木格央的背。 …… 诱惑的紫痕,遍布全身,每一处都是爱过的深痕,恨不能融入彼此身体的见证。木格央痴恋地抚摸着,爱不释手。狂乱癫欲,若不是睡在地上的木板而是竹床上,只怕竹床早都被折腾断了。可是,被折成过无数霪靡姿势的腰肢却神奇般地依旧优美,汗珠湿漉漉地缀着,似诱人再度沸腾。 木格央唔了一声,再度吻上柔韧的颈弯。 钟蔚睁开眼,眼神依旧迷离,呼吸依旧紊乱:“木格央,让我代你去谈。我没有利用价值,曼别不会对我怎么样,你放心!” “什么?” “擒贼先擒王,战败可以卷土重来。曼别宁愿败了这一战也要杀死你,我,绝不会你落入任何陷阱。” 木格央当然不愿意了。 钟蔚忽然抬起头,亲了他一下,甜美的吻静静流溢在唇间,眼神却坚定。木格央猝不及防,两眼红了,他将脸埋进钟蔚的胸口:“你太卑鄙了,明明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会同意。” 钟蔚哑然失笑,拥住了他:“反正是跟大哥谈,你去和我去不都一样?” 宁愿让世界坍塌,也不愿意看你死去,而我孤独地活着。 钟蔚忽然想,任务要他拯救的,真的是木久吗? 两阵前。 木格央紧紧盯着,生怕出什么意外,钟蔚走了两步,回头说:“我刚才交代了副将一句话,他会告诉你的。还有,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不要交出葚部落,木格央,你要相信我。” 那一边,见竟是钟蔚过来了,曼别的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怎么是你?” “一国之君岂能轻易冒险,我替国君去谈。” “不行!”曼别断然说。 “为什么不行?是木久要求谈,又不是你的要求!还是说你设下了陷阱,专等我们国君来?”钟蔚徐徐打量曼别,过了一个冬天,曼别越发清俊,难怪木久一见倾情。不过,木格央也不差。钟蔚回首,对上木格央的视线,微微一笑。 曼别蹙着眉,招来了手下,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停了片刻,让钟蔚过去。 木柱子前,木久缓缓睁开眼,他真是受苦了,憔悴不堪,但双眼却迸射出希望,不知道被曼别灌了什么迷魂汤。 “怎么是你,木格央不过来吗?”木久很不高兴。 “周围全是陷阱,他一过来就是死,你就这么希望自己的弟弟死去吗?”钟蔚停了一停,“每个人都有追求恋人的权利,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发狂,旁人没有权利干涉。但是,你若是以自己的国族为代价,换取自私的恋情,安心吗?” “我没有!”木久异常激动。 “你没有这种想法,但曼别利用了你,他把你晾在这里,要换九萨的葚部落。你知道葚部落的意义吗,失去了它,九萨就是国门洞开,就算成百上千的九萨人也未必能守得住。” “……”木久泪眼婆娑,他何尝不知道。 “你今年十九岁,人生过半,难道要成为九萨国的罪人和笑话吗?你放走了曼别,为他痴狂过一次,他欠你。可是他知恩不报,还让你这样受苦,这样的情人怎么能是好情人?” “现在,该怎么办?”木久抬起泪眼。 “我们交换,我绑在这根柱子上,你回九萨,不要再劝木格央投降。” 木久忽然激烈地喊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换!我是木氏的长子、木格央的哥哥、九萨的旧国君,是曼别最有利的筹码!你又有什么……” ☆、原始部落【九】 【第九章】 啪! 木久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半边脸歪过去,登时红了。 钟蔚怒斥说:“就凭你没有任何尊严的倒贴,连兄弟国族都出卖,曼别也不会多看你一眼!那么自私的爱情,谁会要!狗都不吃!你好好想一想,你为什么来到这世上,就为了爱情活着吗?!” 木久抬起脸,却还笑:“他喜欢我,他不会换的。” 钟蔚握紧了拳头,却慢慢伸开,抬起了下巴,轻蔑地说:“喜欢你?或许,曼别喜欢我呢。” “什么!” “不相信吗?他愿意用我这颗无用的棋子,换你这个最有用的筹码,就将是证明。”钟蔚给出致命一击。 当然,曼别喜欢他的话是信口胡说。想离间一对情侣,只需要来一个第三者,别管真假,保管能让这两人猜忌不止,关系恶化。果然,木久迸射出怒意。   钟蔚没再回头,走到曼别前,提出了交换:自己留下,让木久回九萨阵。 “你说什么?”曼别愕然。 “你是不是练不出铁?打制不了刀?造不出弓箭?这些我都知道,我比木久有价值得多。那兄弟俩,呵,情深不情深,你也看到了,两个争夺君位的人,能情深到哪里去?”钟蔚故意将两人感情说得很淡,就差说出:你快把木久弄死吧,木格央就想借你的手呢。 说半句留半句,曼别何尝联想不到? “但是,你若害死了木久,关系到九萨声誉,木格央一定会誓死把你绝杀。”钟蔚从容一笑,“再说,我也不是那么没价值。你可以用我威胁木格央退兵,他会同意的,但别指望他交出葚部落。” “我两个人都留呢?” “你以为木格央是傻子吗?” 曼别沉吟片刻:“好!” 他一向爱才如渴,后来一统天下也因如此。在九萨部落,他学了不少东西,只是,呆的时间太短,又跟木久纠缠,没有学到最核心的技术,锻造出的铁一敲就断,更别说锻成刀了。曼别一直引以为恨,没想到钟蔚主动送上门来,怎不喜出望外? 放走木久,也很可惜,不过木久被晾了好几天,木格央都没有动静,该不会真是借刀杀人? 如此思量之后,曼别才说出那个好字。 春寒料峭。 木格央难耐地等待着,风冷,心焦灼着发热。令人心焦的等待后,一个士兵上前,解开了木久的束缚。木格央喜出望外,好奇钟蔚说了什么,竟让曼别放走哥哥。木久被搀扶着一步步走回,木格央奔向前,却忽然醒悟,他看向钟蔚,钟蔚静静站着对方阵营,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回来的意思。 “木格央,就按照你所说,我同意交换!”曼别大声说。 “你说什么?”木格央失声喊道。 副将急忙跑上前,扯住躁动的木格央:“国君,钟蔚说,他让我跟你说……” “说什么!” “他说,他换木久回来,让你别着急。还有一定不能交出葚部落,曼别说什么都不能!” “为什么不早说!”木格央声撕欲裂。 “他说木久回来才能告诉你。” 木格央恍然大悟,难怪钟蔚的举止忽然不同平常。只是,钟蔚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太担心自己用部落来换木久吗?傻瓜啊! 而被送回来的木久又惊讶又愤怒,理智全无,木久跑到木格央跟前,怒斥:“你为什么要把我换回来!”他竟信了钟蔚的话。 将士们都惊呆了。 木格央本就受煎熬,一听这话,不可思议:“哥哥,你说什么胡话?你还想呆在华夕?你还想跟曼别这混蛋在一起?你脑子灌沙子了!”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为什么要把钟蔚送过去!” “你疯了!钟蔚为了换回你牺牲自己!” “骗人!他跟曼别私通!” 木格央一下子揪住了木久的衣裳,眼眶欲裂,拳头紧握,想砸下去,最终还是忍住,只狠狠一掷刀,咵嚓一声,被钉中的木板裂成几半:“哥哥,你脑子发邪了吗?正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去换回钟蔚!来人!捆绳子!” 副将拖住了暴怒的木格央。 木久闹着闹着,忽然痛哭起来。众人对木久更反感了,之前放走杀父仇人不说,现在,受大家爱戴的钟蔚换回了他,他却认贼作父还想回敌营——亏得还是前国君,竟然这么糊涂,不止糊涂还忘恩负义! 木格央吩咐副将把木久看严,哪里也不让去,他算看清了,木久压根儿就是卖了国族也要跟曼别私奔。 木格央握紧了手中的刀,咬牙切齿地发誓:他一定要把钟蔚夺回来!不是蛮横去夺,而是给予曼别致命一击,让他永世不能翻身!! 曼别很知趣,就让木久退兵,没提交出部落,也没把钟蔚挂出去,生怕他感染上风寒。 木格央却真的退兵了。 他不再偷袭,只将重兵驻扎在葚部落,虎视眈眈。这成为曼别无法落下的心石,曼别天天提心吊胆地警惕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木格央虽退兵驻守葚部落,不再发起攻击。曼别丝毫不敢松懈,依旧将重兵压在桑部落,两相对峙。虽然没有用木久换得葚部落,但是,有了钟蔚,可以赢得无数部落,葚部落是迟早的事。 曼别割下烤羊腿,撒上了水晶石盐和一些碾碎的香料,递给钟蔚,慢条斯理说:“味道跟你做的一模一样,你教的我都记得。”这语调跟说给情人听的一样。钟蔚一阵鸡皮疙瘩,难怪木久被诱得三迷五道找不着自家的门在哪里。 钟蔚没有抗拒,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等吃饱喝足,曼别开门见山:“说一说为什么铁这么脆?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别糊弄我。” 旁边,炉火、矿石、炼铁人都严阵以待,钟蔚拿起石头端详片刻:“不是所有的石头都能炼铁,这种石头含铁量很少,炼了也白费劲——你费了很多石头才能炼出一小块铁,我说的没错吧?” “哪里的铁石比较多?” “我又不是千里眼,得到山上找。” “铁石,以后慢慢找,你说,怎么能让铁不这么脆,制成刀。” 旁边的兵士手拿着长棍,一脸横肉,瞪着眼看钟蔚,慢了就要一棍子闷下来一样。钟蔚缓缓地说出了其中的关键,生铁本就脆,提纯后练成熟铁,再进行渗碳处理,练成钢才能打刀。曼别听得云里雾里,追问怎么做。 “我都说完了,就是不断打制淬炼。” “限你三天之内造出一把刀。” 钟蔚哑然失笑:“除非你能三天就让一季粟米成熟。任何技术都不是一蹴而就,你看到的只是我们炼成刀时,却没看到炼成之前的辛苦。” “一个月。否则你别想活!” 曼别人尽其用,让钟蔚教大家锻造刀具之余,又让他造纺车,总之在九萨部落看到的新鲜玩意,他都让钟蔚造一遍。钟蔚慢悠悠地制着,比起打兵器,他更愿意教人织布编草席,晒干藤草做藤椅。可以让平凡的人们多享受一下,反正不影响历史进程。 钟蔚不亢不卑,举止从容,引得人暗中赞扬。 纺车造好了,曼别也不避讳,竟让妻室们跟着钟蔚学用纺车。说来也奇,这些妻室对曼别都敬爱有加,没一个说曼别不好的。不得不说,他对付情人真是有一套。 就说这天,一大堆女子围坐一圈,挨个地织着布,一个赛一个激动。 二月里,春草生。 一个女子在草间的水沟里洗手,钟蔚忽然见有什么在泛光,他眼疾手快,几步奔过去,一把将她推开,以迅疾之势捉起一条色彩艳丽吐信子的毒蛇。 这女子心存感激,四处说钟蔚的好。见钟蔚想听两军的消息,她还当起了情报员:比如两军按兵不动;比如曼别招了数千的兵力过来;比如这里就是要塞,曼别正在做各种部署,时机一成熟就诱敌深入。钟蔚又问九萨的消息,女子撇撇嘴:“听说木氏兄弟反目了,一直没动静呢。” 钟蔚本来还担心木格央会采取过激行动,想不到跟石头入海一样没有半点动静——还是说,他在憋一个大招? 钟蔚又问曼别和木久,女子十分不屑:“曼君伟岸坦然,最不喜欢软弱之人,何况背信弃义,他怎么会跟木久这样的人在一起,无非只是利用罢了。”旁观者清,糊涂的就只有木久了。 钟蔚想,所幸,他拯救的不止是木久。 第一把刀终于练出了。 是货真价实的刀,钟蔚没有耍任何花招,他只是尽量拖延时间。这把刀给华夕人带来的震慑力很大,好几天,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曼别非常开心:“钟蔚,做我的辅佐吧,木格央能给的,我也能给,我给你更多!” “能让我回去吗?” 曼别冷下脸来。 这时一个毛躁的小兵跑过来:“国君,祭司大人有请,说要见那个人……” 华夕的祭司远离人群,居住在一个老石洞里。石头路上覆了一层落叶,两侧灌木重重,直通向爬满青藤的石洞,浓荫密得透不进一丝阳光。洞前,石壁上,悬挂着诡谲的裂木、诡异的白骨、奇形怪状的染血石头……无一不隔开与凡人的距离,令人背后发冷。 石洞大,容纳三个人宽绰有余。 祭司慎云,二十余岁,高颧骨,鹰钩鼻,肤色有着不健康的苍白,一道旧疤痕贯穿左脸,看人的视线阴恻恻的。这人如同这石洞一样,气质阴森、诡谲。祭司是以神的旨意为名行事的人,惯用恐惧来掌控人心。 作为神的代言人,祭司通常气势凌然,斜睨世人。慎云,就是一个典型的祭司,劈头责怪曼别没来占卜就敢动兵,险些触怒神祗。曼别数次要辩解,被慎云夺了话去:“你想违背神的旨意吗?你想让华夕遭受神的责罚吗?” 曼别立刻沉默,不再说话。 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曼帝怎会任由一个祭司压制?钟蔚发现,他们俩其实代表着神权和王权的博弈过程。一无所知的原始年代,人对神无比敬畏,祭司的地位至高无上;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集权加强,王权最终会凌驾于神权之上,而祭司,最终被沦为国君的统治工具。 这博弈相争,正如现在的曼别和慎云。 反观九萨那个满身浮肉的老祭司,世故、贪婪、见风使舵、祭祀都敷衍了事,一点儿不像祭司——大概也争过,如今老了,看透了一切也难说。 这种博弈争夺,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原始部落【十】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在看这文吗?? 有人在看这文吗?? 有人在看这文吗?? 有人在看这文吗?? 有人在看这文吗?? 有人在看这文吗?? 有人在看这文吗?? 有的话,吱个声…… 【第十章】 钟蔚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曼别推到了一个石凳上。阴暗湿冷的气氛中,干柴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隐隐地渗出一股似檀香又似槐香的迷惑味道。空气变得稀薄,钟蔚被命令闭着眼,火却印上了眼睑拂之不去,越来越觉得缺氧,耳朵的啪啦的燃烧声越来越嘈杂。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声中,他听到一个声音:“你不可能知道的。”怎么是自己的声音?被催眠了?! 钟蔚蓦然睁开眼。 啪嗒,干柴裂开了。曼别也倏然睁开眼,盯着慎云听他解释。慎云难抑惊讶,努力保持着祭司的冷静和诡谲:“曼君,这个人不属于这里,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他是诡异的妖物。” 慎云竟能看透自己的来历?钟蔚很快镇定下来,凝视着慎云的双瞳:“祭司无法看透我的来历,我却能洞察祭司的去处。”系统中,慎云的死很奇怪,但是木久亲眼所见。 “哦?是吗?” “祭司的命运将终结于:金色的,已死之物。”钟蔚的语气装神弄鬼。 啪,干柴灭了,山洞骤然暗了。 没有人出声,静寂得只有呼吸,慎云忽然笑了,从喉咙中发出的压抑着声线的一连串笑声:“我们,拭目以待。” 其后的日子鸡飞狗跳。 钟蔚,时不时地挑衅一下慎云,又不时地在众人面前展露一下奇迹般的能力,令曼别更加惜才。这必须要很有分寸,得对人有帮助的技能,不能让原始部落的人们太难以接受,否则就真成妖物该架起火来烧了。 慎云要杀钟蔚。他说钟蔚是来历不明的妖物。 曼别想保钟蔚。他知道这个人所创造的东西将改变一切。 慎云不愧是祭司,一天到晚装神弄鬼跟曼别找麻烦。明争暗斗了半个月,曼别不得安宁,连战事都耽搁得顾不上管。也亏是曼帝,最终仍以巧舌如簧兼强硬手段生生地将慎云压制下来。 半个月后,慎云稍微消停了,曼别才有心情问战事如何,这么久没动静。探子说木格央什么都没干,一天到晚东奔奔西跑跑,没什么异常,他又见曼别忙,就没汇报的。 曼别觉得不对劲,可没等查就遇上好消息。 这天,几个头目喜气洋洋地说:因为九萨一直没动,昨天他们突袭了葚部落。木格央正和木久大吵大闹,吓得仓皇跑了。他们洗劫一空,还抢了几罐果酒回来。曼别很高兴,心说木久和木格央兄弟阋墙,真是太好了。 当天举行庆功宴,众将领把酒都分着喝了,傍晚时候,大家横七竖八地躺在旷野上,一个将士感慨说:“九萨别的不行,就是果酒好喝,入口有点辣,浑身舒畅,呼,我要好好睡一觉。” 钟蔚心中一动,普通的果酒度数低不易醉,他教过九萨人醇酿,难道这是高度数的酒? 那么木格央的败走,莫非是陷阱? 正想着,两日不见的慎云忽然出现在篝火旁,几步踏过来,他长棍一划,将一堆将要燃尽的炭火摊开,烟火缭绕,火星发亮,他扔去鞋子,赤足走过了火路。慎云抬起脚,毫无损伤:“曼君!看到了吗,天降旨意,神旨让我杀死这个人!”   众人都不说话了,曼别也沉默了,不知是在犹豫还是相信了他的话。 钟蔚冷笑一声:“难道赤足踩过火,就代表神旨吗?如果我也像你一样,是否能代表我无辜呢!” 慎云愤怒地说:“不错!” 钟蔚也是有脾气的,一天天的被人指为妖物,早就烦不胜烦。他豁然起身,脱下鞋子,提起葛布裳飞快地走过火路。在惊呼声后,他抬抬脚,毫发无损——赤足踩火而不被烫伤,是一种技巧而非神恩。 众人脸色都变了,他怎么能跟祭司一样? 慎云忽然笑了:“曼君,看到了吗,他就是妖物!” 这一次,慎云的信徒比以往都多,他们看到了这一切,都害怕了,钟蔚做了别人都做不了的。多智则妖,一个比常人懂太多的人,即使不是妖物也是妖物。钟蔚,最终定为妖物,被五花大绑,推到了远离庆功宴的祭祀台的深坑前。 分寸,果然很难把握。 若太无能,就被会曼别弃掉;若太出色,就会被祭司及众人给毁掉。眼前,是一个土坑,坑前都是新土,十几个信徒拿着木铲,等待着——这是活埋吗? 曼别和慎云对峙着,曼别这个未来可能称帝的人,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以及对神权的杀意:“如果有他,华夕很快就会称霸部落。祭司大人,为什么不能留着,就算,多留一年、半年也行!” 慎云的喉咙如同开裂般发出刺耳的嗓音:“你现在下不了手,以后会更后悔!他是不祥之物!” 曼别愤怒地说:“祭司,你还要借不详之名义杀多少人?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为了血腥浸染的祭司,为了你们所谓的纯净之世!说什么不详!缺了一只眼睛不详!生下了我的姆妈是不详!只要反抗你们祭司的全部都是不详!我不会再纵容下去!” “曼君!你竟然还执迷不悟!” “慎云,回你的祭司洞!” “曼君!” 就在两人争吵时,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满身是血的头领闯了进来,挣扎最后一口气:“曼君,祭司,快走吧,木格央来了,我们的人都中邪了,头领都睡死过去,推也推不醒,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曼别大惊:“木格央能这么快?桑部落不还好好的吗?” 头领说:“他绕过了桑部落!他跟安後部落的人勾结在一起!” 不可能,安後部落一直依附华夕而生存,年年献上贡品以求华夕的庇护,怎么会忽然转投木格央?不!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们勾结,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察觉?木格央怎可能无声无息就突破了重重阻碍,难道是在自己跟慎云斗时发生了什么吗? 一切都是阴谋!有什么呼之欲出! “曼君,快走吧!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头领撑不住了,扑通跪倒在地,肋骨上长长的刀伤是慎云从没有见过的齐整恐怖。 “这是我占卜到的死亡之魂!”慎云惊呼。 “是死亡之神啊……木格央追来的死亡……”头领吐出一口血,倒地身亡。 曼别眼睁睁地看着手下死去,铁器的声越来越响,那是木棍骨刀所无法抵御的利器,可惜,自己才刚刚把铁石找到而已。无论如何,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曼别忽然转过身,一把推过去,钟蔚扑通一声,摔入坑中,骨头咔嚓一声响,不能动弹。 曼别冷峻地命令说:“把他埋了,快!” 慎云反而惊愕。 “动土!这个人!绝对不能让木格央得到!动土!绝对不能让木格央得到他!”曼别命令着。明明之前还是彬彬有礼地礼贤,偶尔聊天,分明也有情分,此刻竟然没有一丝感情,当真是千古一帝,冷酷无情。 黑土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钟蔚背上、身上、脚上、脸上,唇上,钟蔚动弹不了,眼前越来越黑,身上越来越重,空气越来越稀薄,直至进入夜一般的黑暗与死寂。他,无法呼吸,他的神思飘散……世界,会崩塌吗?那个人没有来,怎么舍得离开啊?…… 穿越过漫长的夜的路。 一丝光亮透过重幕的黑色,大颗大颗的雨冲去沉重,身体,倏然一痛,钟蔚缓缓睁开眼睛:撑起这个世界的人,像孩子一样哭泣着:“钟蔚,对不起……”秘雨点般的吻落在了钟蔚的额头、双颊和唇上,火热的呼吸,霸道又熟悉。 回到营地,木格央不管不顾,先将钟蔚压在地上做了个够,把这一个多月的牵念全部揉进了彼此的身体,直到盛不下了,满溢出来,白液与掐红的肌肤霪靡而恣意。钟蔚满足地叹息着,迷迷糊糊地想,被渴求着,痛疼着,一次次喷出激越的热流,竟然这么幸福。 …… “我梦见你死了。”木格央忽然哽咽,优美的腰际弧线的柔韧触感,那么不真实。 “怎么会?” “钟蔚,别再离开我。”如孩童般忧惧。 “不该想的别想那么多,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开挂的人不会轻易死,却无法保证永不离开,钟蔚抚摸木格央的额头,一遍遍安抚他的焦虑,直到那张朗硬的脸再度露出开朗的笑容。 这一战突袭漂亮。 木格央以重兵对峙吸引曼别的注意,暗渡成仓,寻找华夕国周边的漏洞,最终锁定了安後小部落。以联盟为名并加以利诱,安後不仅同意借道,还出了重兵——因为木格央许诺,参与就可分得领地。 战略上,木格央以昨天的失败蒙蔽了华夕的警惕,留下了经钟蔚指点醇酿的高纯度烈酒,令那些「有福享受」的头领们纷纷醉倒,小兵们束手无策,任九萨人长驱直入。他不止救走了钟蔚,还劫了曼别的父亲和两个兄弟,可惜让曼别跑了。 木格央问钟蔚,是砍了曼别的父亲还是剁了他的兄弟。 钟蔚笑:“交换!” 钟蔚从系统中找出几个如今很平常、日后却会成为曼帝的左辅右弼,用作交换人质的条件——这一举,让曼别提前断了左臂右膀。曼别不知未来,又惊又喜,立刻将人奉上换回了父兄,虽然也疑惑为何会挑这几个人。这几个人又惧又怕,不知道会有什么命运,没想到峰回路转竟得到九萨国君的优待,先抑后扬,都欣喜若狂。再后来,华夕归九萨,他们没费什么劲就被笼络了。 这都是后话了。 这次回来,钟蔚发现格局大为不同。 木格央将联盟当做第一要务,而不是一门心思跟华夕死磕。九萨锋芒毕露,木格央亦有雄才大略,招贤纳士,所向披靡,更有精明能干的属下替他出谋划策。木格央向各部落发出了联盟的提议,有的部落拒绝,有的在考虑中。 且不说天赋和运气,曼别用了三年初步建起联盟,期间还帮数个部落抵御强敌才取得信任。而木格央只进行了半年时间,大多数部落首领还举棋不定,都在观望,也是正常。 木格央很苦恼。 与钟蔚走到白湖边,看着湖水以图心情能平静下来。木格央忽然抱住了钟蔚,激烈地吮吸舌头,炽烈得恨不能将他吃了。 “你禽兽啊!”钟蔚好不容易挣脱,怒目。 “你又不是不知道!”木格央干脆抱住他想就地办了。 ☆、原始部落【十一】 【第十一章】 旁边有人刚刚走过好吗?钟蔚最气他不顾场合,几下挣脱,又以优秀的格斗技术化解木格央的攻击。木格央故意把钟蔚往湖里引,溅起水花一片片的。木格央到底是原始人,忽然发力,一下子把钟蔚撂倒在湖里。钟蔚呛了几下,手上一弱,被木格央压在水里,他拼命挣扎,倾起上身,以免水入耳鼻。 木格央趁机一口气扒.光,在水里胡天海地折腾起来。冰冷的湖水,挤进柔韧的密道,发出扑嗤扑嗤的霪靡之声,在冰与火的激烈撞击下,汁.液热流止不住奔涌而出。 钟蔚的腰瞬间酥了。 白湖,沉静的深绿色微有涟漪。 钟蔚躺在木格央的腿上,木格央抚摸着钟蔚的头发,甜蜜地说:“我就喜欢你口是心非的样子,你很喜欢我特别用力的时候吧?” “滚开!”钟蔚捂住耳朵,一脸发烧。 侧脸看着湖水起伏,视线好半天才聚焦,钟蔚忽然想起一件事,系统记录中木久的记忆里,今年深秋有一次盛大的「厄兆」:白湖一夜之间变成了红湖,红如夕阳红如血,九萨人惊慌不已。彼时,曼别呆在九萨部落,身份还没识破,「九萨将有大厄运」的流言不胫而走。 墙头草老祭司举行占卜,说果然是不祥之兆,两年不可动兵。这一事,迫使木格央无法兴兵,结果可想而知。贻误战机不说,曼别乘机发起部落联盟,仅仅两年时间,形势倒转,九萨竟成为了被围猎的对象。 钟蔚乘着小船游了一圈,汲取白湖数据:这个在沧海桑田就形成的白湖湖底有许多红色的矿元素,生长着大量红色的藻类及微生物。平时看不出来,一旦发生地震,地底被震荡,红浊和红藻类上浮,阳光一照,就会形成浩瀚的红色。 虽然前一世曼别的记忆,并没有发生过地震。 应该是震感太小。 该怎么用好这一“天兆”呢?钟蔚锁定「白湖变红」的日期后,跟木格央商量了一下,木格央果然惊异地说:“白湖会忽然变红?万一没有,怎么办?” “听我的安排,一定会有的!”钟蔚自信地说。 秋收完之后,天气转凉。木格央给各部落送了数十头羊,说要举行盛宴,邀请各个部落首领或辅佐同来九萨,商讨部落联盟一事。大部分首领碍于木格央的厚礼,就给面子来了。 白湖边,齐聚一起。 果不其然,除了几个单薄的小部落,其他人都犹豫不定。 一开始只是沉默,后来一个人提出异议,其他人纷纷跟着说这不行那不行,这不好那不好,越说越响亮。木格央及辅佐们一一反驳,但耐不住犹豫的首领多,眼看局势越来越失控,有人还讥笑木格央只为九萨好而已。 木格央猛然一拍桌子,慨然说:“只有部落联盟才能免于内斗,一起面对外侮,否则单个部落,势单力薄,迟早会灭亡!既然联盟,就同仇敌忾,共存共亡!无论谁遭到袭击,联盟都会派兵援助,共逐外敌于千里之外!我木格央说到做到,绝对不会有私心!” “你怎么保证?” “我的诚心剖开就是血红的,上天可鉴!若是上天有眼,听见我今日的誓言,同意我们部落联盟,就让这个白湖变红!”木格央慨然陈词,他年轻气盛,豪言一出,气吞山河,众人顿时被震得鸦雀无声。 但是,这誓言也太自不量力了,这是一个泱泱大湖,不是一个锅,岂能说变红就变红? 众首领打哈哈岔开话题。 木格央没继续说下去,用上好的酒和肉招待大家。众位首领吃得好、喝得好,当夜席地幕天而睡,倒也是畅快。半夜,钟蔚听见啪嗒一声,他架起的地震感应小木棍掉下来了——果然是小地震,很轻微,又是半夜,白日劳作的人们呼呼大睡,没有人感觉到。 但是,湖底已悄然变化。 平素睡得很沉的木格央竟然醒了,慵懒着他的肩膀:“怎么醒了?在担心白湖不变红吗?红不红都没有关系,我会继续劝说大家的,部落联盟是大好事,大家不会无故战争、民不安宁。” 钟蔚靠在宽阔的胸膛上,心情变得安稳。 晨曦照下,大家从睡梦中苏醒,有人伸懒腰,有人到湖边洗脸,忽然惊讶地发现,这湖水怎么泛红了?好事者惊呼起来,大家都拥到湖边,还有人嘴硬:不过是今天的朝阳特别红罢了。 啪嗒,小木棍又掉下来了。 这是余震吗?钟蔚微笑着,听到众人的欢呼声越来越响亮:看呐白湖变成了红湖了,真正的红湖,不是朝阳的红啊!上天听到木格央的誓言,这就是鉴证!首领们不相信誓言,又岂能不相信这眼前所见? 木格央趁机再详诉部落联盟的好处,拿出了联盟的规条供大家商议。终于一个犹豫的同意,两个,三个…… …… 且说,当初为了救钟蔚,木格央攻陷了一部分华夕主部落,但没有穷追猛打,而是将这部分领地送给了安後小部落。安後部落欣喜若狂,连赞他一言九鼎。 一个月后,曼别缓过劲来,举兵攻击安後部落,想夺回被占的领地。安後哪里扛得住,急忙向联盟求助。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木格央精神为之一振,当即纠集了联盟中两个较近的部落,一同出击华夕部落,围魏救赵,不仅救了安後,木格央势如破竹,再度攻破了华夕的东疆领土。 木格央立刻实践诺言,将东疆一分为三,参与者都有份。那两个部落沸腾了,更加勇不可当。 被狼群围攻,华夕分.身乏术。 而联盟中的其他部落一见有利可图,争先恐后地出兵。联盟首领,当之无愧是木格央。木格央本就善战,更兼纠集了这么多的兵力,几乎是以压倒性的扑向了华夕国,气势如虹,所向披靡。 前一世,华夕有三年的休憩、联盟为坚强后盾、国君木久洞开国门,所以曼别夺九萨如探囊取物;这一世,华夕一直被九萨重兵对峙,没有得到喘气的机会、又被联盟围攻、也没有任何情报,曼别眼睁睁地看着华夕沦陷,除了悲愤,更是悲凉。 三个月后,华夕国被灭。 木格央扬眉吐气,联盟首领地位固若金汤,终被尊为央帝。 几年后,部落联盟的旗帜遍布各地,钟蔚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他让木格央一直追着曼别攻。钟蔚也不能杀死他,否则连始创文明的人都死了,这个世界可能会坍塌——钟蔚已在怀疑,曼别还可能成为一统天下的曼帝吗? 某一天,天气晴好。木格央将钟蔚带到初遇的盐山,神神秘秘的。钟蔚警惕地看着四周,虽说没人,但在地上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啊,每次都滚一身的沙子和枯草,不知道这个禽兽为什么就不爱在床上。 “第一次见你,你正在泡温泉,我看了很长时间。”木格央面露神往,出奇地没有霪邪之感。 “……”竟不是一见就扑?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你是为我而来的,我必须把你压倒,扛回九萨,让你成为我的人!没想到你那么烈,狠狠地踹了我好几脚,还是裆.下,我差点废了你知道吗?”木格央握住钟蔚的手按住了那里,分明斗志昂扬。 “你脑子里就只有这种事?” “除了这种事,还能有别的办法能让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吗?” “兄弟不也……”钟蔚抽着嘴角。 “不够啊!说不上哪里不够,反正就是不够!一定要天天压住你,让你紧紧地抱着我的腰喊着我的名字,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我才能安心!”说着,木格央坚定地将钟蔚拖进了温泉。 相较战事,钟蔚更在意的是象征任务进度的白桦树,叶子繁盛到无以复加,他才安心。 而木久却很糟糕。 被弟弟和族人痛骂之后,经过痛苦与煎熬,木久终于意识到,被曼别欺骗利用了。木久变抑郁了,时而颓废,时而正常,时而恍惚,时而歇斯底里神经质,就像一个□□不定什么时候会爆一下,爆得大家都蒙圈。钟蔚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疯掉,这一世他没有犯下大错,最错的只是错信并放走了杀父仇人。 钟蔚想,不如让他看看亡命之徒曼别,断了前念,是否会重燃对生活的希望呢? 木格央顿时怒了:“曼别是杀父仇人,我恨不能杀他一百回!” 杀父之仇,这种事谁都豁达不起来,就在这时,忽听小兵急慌慌地进来汇报:“木久,他又跑到湖里了,幸好发现得早……”继无故跌入火中、操刀半夜四处游荡之后,木久喜欢上了把自己淹个半死。 不说当天的人仰马翻。当晚回来,木格央跟钟蔚两人缠绵了好大一会儿,忽觉不对劲,抬头差点被吓趴:“哥,你怎么进来的!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看完全程的木久幽幽地说:“从你剥钟蔚的衣裳开始……真好……在一起真好……” 说完径直出去了,留那两人狼狈地裹被子。 钟蔚忽然嗤的笑出声来。 这天以后,木久找到了新的自寻刺激的方法,没事就跟着这两人,在两人亲热的时候忽然冒出来,每次都把木格央吓得顿时萎掉。终于,逼得木格央再不敢打野.战,可是,挡不住木久忽然从床底下爬出来,幽幽地走出去,偶尔会喃喃地说:“你们怎么能这么幸福……” 木久没疯,木格央要疯了,仰天长叹:“曼别这王八蛋逃哪了!” 曼别,没有放弃。 他带着残兵逃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部落,试图跟联盟对抗。只是,已是强弩之末,不,他还没来得及成为强弩就被钟蔚掐断了,如今只算得上仓皇而逃。走到哪里,哪里就被联盟灭,最后他成了众所周知的部落克星。 终于,某一天,曼别领着族人,栖身于一个小部落。很快,小部落外追来了数千的追兵,被殃及的部落首领犹豫着是否该驱逐这群“客人”,曼别惨然一笑,准备再度流亡。没想到,首领却接到木格央的邀请:邀请他的部落加入联盟,可带着曼别一同来商议。 前方是陷阱吧? 曼别已心灰意冷,决定与死敌见最后一次,死也死得干干脆脆。他来到部落联盟的根据地:九萨部落,今非昔比,建成了整齐有序的屋子,令人怅然。 他慢慢地走向央帝的房屋,屋前,有人定定地注视着他:“曼别?” “木久?” “果然是你,我还以为钟蔚是骗我的。”木久漂亮的眼睛落下泪来,一颗颗坠在曼别的手背上,因重逢,喜极而泣。 当晚,木久找上了钟蔚。 “你骗了我,曼别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我。” “又如何,他放弃了你。他所谓的喜欢,无非是利用,你被骗了这么多次,就不懂得清醒一点吗?曼别是你的劫,遇上他就是你后悔的开始!你应该另外找一个人喜欢,过正常的生活!”钟蔚,大概已猜到,曼别又想利用木久了。 “劫是什么?”木久却反问。 劫就是一道槛,磕得你头破血流,甚至丧命,魂飞魄散,人人都躲着劫,只有你飞奔着过去,以爱情的名义无耻着。 “他是我的劫,我为什么不是他的劫?这不公平!”木久露出凄恻而诡谲的笑。 ☆、原始部落【十二】 【第十二章】 木格央递出橄榄枝。 曼别走投无路,最终接受了:他被木格央赐了一个偏僻的小部落当首领,每年给联盟按时上贡。曼别深谙忍耐之道,竟也忍了下来。 木久再度像飞蛾扑火一样扑向曼别,曼别也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两人就像几辈子没有见过一样一见面就交缠在一起,木久一次次地索取着,曼别满足他之后,拿出一份鸩毒:让他杀死木格央。 木久狂热亲吻着情人的脸,微笑着说:“现在这样不好吗,我们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不够,我想让你成为天下之王。” “我有你就够了。” 曼别却一次次地怂恿着,终于,木久接过鸩毒,双目泛着餍足的流光:“好啊,但我担心自己做不好,明天宴会,你就在我身边,如何?若我实在没有机会,你找个借口让他喝下,不是正好?” “借口?”木格央可提防着曼别呢。 “与我结亲。” “什么!” “木格央恨不能早日将我逐出九萨,这种喜事他不会不喝。”木久眯起狭长的眼睛,露出罕见的狡猾的笑。 次日,宴会上,众首领齐聚一堂,虽然并没有后世的美酒佳肴歌舞,胜在人人壮志雄心,更比美酒令人血脉贲张。木久数度起身,想给木格央倒果酒,都被钟蔚先倒满了。最后,木久干脆把酒罐往后一递,交给曼别。 曼别理了理衣裳,朝木格央施了一记隆重的礼,缓缓将酒倒入了木格央的杯中,举起此杯,递给木格央,他微笑着说:“央帝在上,有一事烦请央帝成全:曼别与木久倾情已久,曼别欲择良日娶他入我曼氏之门。” 在一片惊呆的静默中,木格央接过酒杯,忽然往下一摔,哐当一声,杯碎,鸩酒撒,他怒不可遏:“曼别,你休想……” 木久豁然上前:“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岂需要你同意!” 木格央愤怒:“哥哥……” 钟蔚紧紧抓住木格央的手,拽了一拽,而木久是一副玉石俱焚的刚烈。木格央深吸一口气,忽然苦笑:“弟弟,哪能管得了哥哥的想法?你们不需要我的同意。”否则,他不会同意,他是无奈的弟弟而不是权倾天下的央帝。 众首领识趣,纷纷举杯庆贺,木久扬起了开心的笑。 一片戏谑的恭贺中,曼别脸色苍白。 两人举行了盛大的庆宴,所有的首领都见证了。因为央帝的“慷慨大度”,曼别有了名正言顺的夫君木久。曼别是个夫妻缘很薄的人,上一世妻室们都早逝,这一世也一样,只是娶了木久后他再没法沾染别人了。 无数次醒来,曼别都冷汗直流,不知道为何身边会多一个木久:那么漂亮的脸庞,却那么神经质的性格,他善妒、他歇斯底里、一旦被冷落他会发疯了一样要跟曼别同归于尽。木久就像夏天的青藤,死死地缠住了曼别。曼别的心情,被青藤覆盖得暗无天日。 曼别不能杀死他,否则木格央不会放过他。 曼别只能用甜言蜜语控制木久,一如初始那样。只有此时,木久才会安静下来,用一双流情的双眸,含泪一般与他拥吻。很久之后,曼别习惯了这种相处之道,假装真的深情、假装如初见时一样真的心动,等待着青藤开出欢喜的花,晶莹的阳光透下来。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钟蔚再不用担心一觉醒来,有人大喊木久又发狂了,因为木久跟着曼别住在了那个小部落。后来的每一次见,木久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钟蔚心情复杂,一天,他按捺不住问木久:“曼别带给你那么多痛苦,假如世界上有后悔药,你愿不愿意,从没认识过这个人?” 木久断然摇头:“我不愿意!就算他不喜欢我又怎么样,他再不能离开我,他晚上抱的是我!我不能想象,见不到他的身影、听不到他的声音、失去他的抚摸——你永远不知道他的手多有魔力,每摸一下我都高兴得发疯,我恨不能为他立刻死!他也喜欢我,他经常说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不要让我失去他!”神情如同魔障。 “……” “钟蔚你说得对,即使我奉上所有,他也不屑一顾。但是,假如他一直被木格央钳制,就不得不喜欢我,对我好!所以,我一定会让他乖乖地呆在那个部落,你放心!钟蔚,你不知道他有厉害,那么乱那么糟的部落,仅仅两年,就变得那么好。”木久的眼睛散发出崇拜的痴狂。 良久,钟蔚说:“你高兴就好,他前世欠你的。” 世界似乎渐渐平衡。 这样的拯救任务算成功吗?钟蔚时时注意房前那棵象征任务进度的白桦树,依旧整洁笔直,风一吹,叶子哗啦啦地响。木格央总会察觉到,不满地掰过他的肩膀,对视着:“你看我,还不如看那棵树多!” 钟蔚只笑笑:你怎知我没有看你? 因为木久,曼别一年得回九萨好几回,尽量避开依旧介怀的木格央。他还经常见到钟蔚,总一袭素净的葛裳,长发随风,风华依旧,只是曼别从不接近他。直到一个初冬,曼别忽然将钟蔚叫到林子中。 雾气萦绕在林间挥之不散。 曼别开口:“祭司慎云死了。” 一次晚餐上,十几人围在一起吃饭,忽然一个人大喊:“小心,蛇!”一条金蛇赫然出现在桌子上,有人不慌不忙地掐住蛇的七寸,一刀剁下去,一刀两断。蛇身落地,蛇头径直迸射到桌子的那头,明明已死,却还本能地一口咬中它落下的地方——慎云的手臂。 金蛇有剧毒,慎云顿时倒在地上,不惊不惧,他只恍然说了一句:“金色的已死之物……原来是这样啊。” 钟蔚的预言分毫误差,曼别不寒而栗。钟蔚却想,大多人两世命运一样,是系统的习惯。 林间,雾气浓重,曼别感慨:“这让我想起了石洞中,慎云说看不到你的过去,你是妖物。钟蔚,你真的是妖物吧?” 钟蔚不置可否:“要我看看你的未来吗?” “……” 钟蔚闭上眼,面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下一刻会消失,声音也莫名变得缥缈:“你的一生,本来可以很好,只要不跟那个人作对。那个人的运势比你强,你应该顺势而为,才能得善终。” “你是他的人,自然替他说话。” “你还有不轨之心,上天会带走你最心爱的子嗣作为惩处。”系统中,前一世的木久目睹曼别的幼子死后,曼别悲痛不已,第一次失控般嚎啕大哭。钟蔚慢慢地说着,“之后将会是更多的人,你的亲人,你的族人,他们会因你而毁灭。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解除:永远不再跟他作对,敬畏他,远离他。” 看着曼别的背影,钟蔚想,不知道这样的震慑够不够呢。 雾气越来越重,雾气中,钟蔚辨识着路,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木格央脸颊通红:“钟蔚,刚才曼别在这里吗?我听见木久和他吵架,说你们俩……我哥又是乱吃醋吧?” “是跟他说了几句话。” “什么?说话,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我本来还不信,想不到你们真的余情未了!”木格央勃然大怒。 “你是多没安全感啊?” “还说不是!他向你求情来了是吧?他袭击了另外一个部落,被我抓住了把柄,我这一次一定不饶他!就算你说也不行!我哥说也不行!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木格央气愤地说完,转身就跑了。 钟蔚莫名其妙,木格央是央帝,没人有胆敢惹钟蔚。天下本无事,木格央偏偏还爱无事生非找干醋。这么想着,钟蔚心中却莫名甜蜜起来,因为,有个人那么在乎自己,也挺有趣的。 雾气越来越浓得化不开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钟蔚走出林子,见到的是那棵白桦树。 白桦树,树干光秃秃的。 只留了一片叶子。 钟蔚惊得说不出来,这棵常年茂盛的不落叶白桦,是今世任务的象征,忽然掉光了叶子,说明这个世界即将崩塌吗?木格央真的把曼别杀了?木格央啊,怎么可以这么冲动,为了能跟你长久地在一起,才刻意延长着对手的命运,你怎能一时冲动就毁灭了这个世界存在的基石啊!钟蔚一阵眩晕,慢慢地坐在了地上,眼睛模糊。 “钟蔚……”木格央急忙跑来。 “你怎么能杀他?”钟蔚几乎哽咽着。 看着魂魄如同丢失的恋人,木格央的心口宛如被挖去一个大坑:“我骗你的,我没动他,我一直在旁边偷看你啊!我知道你在意他,我也知道你不是喜欢他,我就是有点嫉妒你怎么能在意他!可我没有杀他!” “真的吗?” “我真的没有杀他,我一直跟着你。你只要离开我的视线我,我就会难受,我每一天都看着你,你从没回头,否则怎么会看不到呢?”木格央悲怆地抱住了钟蔚 钟蔚渐渐澄明:不是曼别死了,而是任务结束了。 再怎么流连,还是要离开。 钟蔚微笑着亲吻木格央:“我在意曼别,只是因为想跟你在一起。我贪恋和你的每一天,不惜一切寻求平衡。木格央,即使我离开了,你也要相信,我永远伴随在你的身边,就像这雾。” “钟蔚……” 木格央并不懂他说什么,必须要火热的拥抱才能驱逐掉这一抹不安。木格央拥抱着钟蔚,回吻下去。钟蔚抱紧了眼前的人,迎上去,在令灵魂都要爆炸的冲撞的欢愉中,欢悦着,悸动,在雾气之中,再度缠绵。 …… 万籁俱寂。钟蔚缓缓睁开眼,无边无际的蓝海上,金光粼粼波动。瞳膜读取系统记录,原先记载华夕文明的所有典籍,不知何时,全部变成了九萨文明。九萨的央帝,一统天下,肇造文明,功绩不朽,为后人恒久称颂。 第一次,撼动世界的基石。 拥抱的余热似乎还萦绕于胸口,独行已久的心,忽然畏惧此后的孤单。钟蔚停顿了比以往都长的时间,在迫不得已必须启程时,他启动智脑,封闭了这一世的记忆,唯有如此,才有勇气继续前行。 【注:1V1,小受和小攻的快穿恋情才刚刚开始喲,求收藏求留言~\\(≧▽≦)/~】 ☆、实验基地篇【一】 【实验基地篇·第1章】 格尔达市的9号地铁被刷成呆板的黑色,外形笨拙,看上去像一只无趣的巨虫。乘客寥寥无几,列车呼啸着离开站台,像驶向世界末日一般发出了巨大的叹息。 终点站,是格尔达岛屿。 专家们总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试验:格尔达岛实验就是其中之一。鉴于X国的犯罪越来越多样,而相关的惩戒措施却未能达到很好的效果。所以,犯罪专家们特地召集近百名有过犯罪经历的人,在格尔达岛上,开辟了一个基地,举行了为期两年的试验,其实就是变相的监狱。 试验很简单,实验者被关在基地,禁止与外界沟通。 专家借以观察坏人与坏人的互相影响能到什么程度。 当然,为了更好的管辖这些人。 基地也安排了专门的警卫。 通俗说来,实验者有些像囚犯,警卫有些像狱警,这就是格尔达岛实验的主体了。 车窗折射出钟蔚的模样:一袭暗红色的警卫制服,笔挺干练,没有一丝多余的裁剪。手边,一个装着几件棉麻裳的牛皮纸袋。奔波一天,倦怠感从每一根筋骨中散出,他伸展了一下修长的腿。穿到这里已一周有余,今天,终于有了一点干劲。 钟蔚开启智脑系统,视网膜上出现被拯救者的一生: 肖文。 肖文的弟弟酒后伤人,被召到格尔达岛上。有传闻说,格尔达岛上进行着凶残的试验,肖文担心弟弟的安危,所以代替他进来了。经过了两年饱受欺凌的日子后,他走出了格尔达岛,却意外获知,弟弟被人杀死了。   肖文崩溃之下,杀死了杀弟仇人。 仇人的女儿试图阻止他。 肖文杀红了眼,一刀划破她的脸,血溅一地,他也顺利逃脱,投奔在岛上结识的朋友。 几年后,肖文邂逅了女孩: 女孩已经成遗像。 原来,女孩的父母双亡,又被肖文毁了容,后半生过得非常凄惨;嫁了人,却是一个恶棍;捱了凄惨的三年家暴,两岁的儿子又夭折;唯一的希望破灭,她再没有生的念想,上吊自杀了。 肖文知道,自己把她毁了。 他杀死女孩的丈夫后,彻底沦落,酗酒、嗑药、像暗夜的老鼠一样躲避追查,最终死于血拼中。死的那刻,肖文祈求悲惨的一生得到拯救。 审判系统,接纳了肖文的祈求。 钟蔚眨了眨眼睛,视网膜上,肖文前世的记忆化成一条线消失了。按时间轨迹,肖文的人生城堡有几根关键的转折积木:一、格尔达岛生涯;二、肖文的关系网:弟弟、杀弟仇人、女孩;三、投奔的岛上的朋友。 钟蔚需要在关键点上布局。 改变肖文的命运。 穿越海底,终点到站,钟蔚走出了地铁,不可名状的空虚袭上来。细雨绵绵,落在一摊摊小水坑上,滴出一圈圈涟漪。他正要出发,一个背着小书包的孩子走过来,怯生生地:“叔叔,能不能借我一点钱,坐地铁回家?” 实验基地在岛之南。 岛上也居住着普通的居民。 孩子跟父母吵架后离家出走,钱花光了,看到他衣着笔挺,有些像警察叔叔才敢上前来。钟蔚笑了笑:“我不是警察叔叔,我只是普通的警卫。刚才是最后一班地铁,你赶不上了,不如跟叔叔住一晚?” 孩子两眼放光拼命地点头:“我还有三个同学在那边躲雨,我们能不能一起……” 离家出走也流行成群结队吗? 钟蔚将牛皮纸袋挡在孩子的头上遮雨。 一条柏油马路,直直地通向千米外的实验基地,两侧是黝黑整齐的田地。百来米外,有一间小房子,是农人干活休息的地方。深夜,天黑,说不出的阴森,一大一小两人顺着田埂走到房子前,门紧闭,里边散出暗红色的光。 钟蔚感觉到不对劲:“他们在里面吗?” 小孩都要哭了,上前敲了敲门:“快开门,我把叔叔引来了。” 哐的一声,门开了,是三个彪雄大汉,站在一起,就像三座塔,一个个臂膀上的肌肉纠结成团。钟蔚反而放下心来,冷笑一声,好整以暇:“找我有事?”他还没惹别人,竟有人敢来惹他? “我们老大找你聊聊天。”一个大汉拿起袋子就往钟蔚头上套。 钟蔚忽然发力,一条劲腿扫过去,那个大汉没看清他出招就被扫中,轰然一声跌倒在地。另外两个大汉见状,连忙上前围攻,却被钟蔚以不亚于拳王的打斗技术横扫在地。这两人还没爬起来,又被快而狠的拳头打趴下去了,他们都惧了。 “别动!让我们走!”一个大汉急中生智,掐住了孩子的脖子。 “哇!”孩子吓得放声哭了起来。   “让开,否则我掐死他!”那个大汉看得逞,更放肆了。 “……”钟蔚握着拳头,眼睁睁地看着三人仓皇逃开。 孩子嚎啕大哭,说是那三个人威胁他的,不是有意骗钟蔚的。孩子还说,除了这三个人外,他还见了一个剃着寸头、穿着基地试验衣服的高个子男人,像这三个人的大哥。 实验服?今天是钟蔚第一次走出基地,他没仇人,这三个人只是恰好蹲守到他而已。   所以,三大汉的大哥是谁? 就不说当天晚上,钟蔚带着孩子回来,又给孩子父母打电话,电话两头都哭得惊天动地,当晚父母就赶来把人领走了。 次日,钟蔚神采奕奕去上班。 由系统的安排,这一次,钟蔚没有附身于任何人,而是用他本来的样子。受系统的洗脑控制,周围人很自然地接受了,仿佛钟蔚一直在这里任职,倒省去了编造身份的麻烦。       他第一时间就询问大队长张义勇,问有没有发生实验者逃跑的事。 “没有啊,一切太平。”队长张义勇很平常。 “张队,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实验者偷偷逃出基地,然后又偷偷地回来,假装他没出去过?” “吓!你以为基地是公共厕所!” “你干吗笑?” 张义勇咧开嘴,一噌鼻翼,压低了声音:“有些实验者跟警卫的关系好,塞点钱,出去逍遥一晚上,也不是不可能。半年前就发生过,被发现了,涉事同事第二天就被撤职了,这事儿没往上捅,被基地院长给压下去了。”通常,实验者都是为钱而来,而且实验时间也不长,没事不会逃跑。 但基地的管理极其混乱。 斗殴、反叛、暴力事件、虐待致死的事件层出不穷——要说专家们为什么不插手,他们以实验的名义,而且实验者多带着罪。基地院长孙茂,就是一个大恶棍,内外勾结,恶行无数;基地分好几个区,每区都有区长,也是嚣张跋扈为虎作伥;警卫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天混日子。 前两天,钟蔚提交了一份「关于基地监管改革的建议」,淬集系统中基地管理的精华。 但是果不其然,石沉大海。 钟蔚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众人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肖文。 肖文,高高瘦瘦,长一对兔牙,眼睛一急就红,后来敢操刀杀人怕也是兔子被逼急了。基地里,两个实验者一个单间,肖文进入基地三个月了,总被室友揍进医院。昨晚,钟蔚黑入单间调换系统,将肖文调到了基地霸王之一的唐西斐的房间。 唐西斐,有一副好体格。 性格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被尊为霸王,纯粹因为他打趴了前任基地的霸王,别人对他敬而远之。 选择唐西斐,是有目的性的。 「审判系统」记录:肖文进入基地的半年后,基地发生了一场爆乱,致使27个警卫和实验者死亡。最可疑的主犯就是唐西斐,监控显示,他跟主要的闹事实验者都有交流。警方没查出确切证据,但不妨碍给死不承认的唐西斐扣上主犯的帽子,让唐西斐直接判刑坐牢。 几年后,肖文见到唐西斐:开黑色跑车,带黑色保镖,正应了那句话:进基地前只有一项专长,进去后就成了坑蒙拐骗黑十项全能。 为了这27条鲜活的生命,当务之急,要及时阻止那场爆乱。 虽然与肖文无关。 因此,钟蔚将肖文和唐西斐两人调一块儿,一起监控着,两不耽误。肖文还算有点眼力见,赶紧抱紧唐西斐的大.腿,打狗看主人,别人也不敢那么欺负他了。唐西斐无所谓,肖文爱干净,他等于多了一个男保姆。 这天单间例行检查,实验者都得双手撑在墙壁上,等警卫检查完毕。 肖文很规矩。 唐西斐却不老实,跟小儿多动症一样,时不时地回头、耸肩、蹬腿、斜着眼睛看钟蔚。他身材欣长,肌肉匀称,交融着美与力量,一拳头就爆得前任霸王的脑袋轰血。这种危险人物更得警惕,钟蔚挑开被子等物件挨个检查。 “钟蔚,麻利一点。”队长张义勇催促说。 “别呀钟队,再细一点,最好给我来一个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贴身大搜查。”唐西斐笑着,手指愉悦地敲着墙面。 咚——张义勇拿轻棍轻敲了他一下。 屋子里没什么异常,钟蔚注意到狭窄的窗子,伸手往外一摸,摸到一张硬纸片。扯出来,一看,他嘴角直抽,竟是一张偷拍照:照片上,钟蔚懒散地仰望着晴空,下巴泛着金细的光芒。瞬间,钟蔚想起昨天尾行偷袭一事,恼火地揉成一团。 张义勇没看到照片上是谁:“这也不犯法,哪个人没藏几张□□半夜自摸两把?” 唐西斐哈哈大笑:“看着撸,更带劲。” 实在不能忍,钟蔚不声不响地上前,狠狠一踹。噗通一声,唐西斐跪倒在地,手依旧扒着墙,回头,眼神狂妄,挑衅着钟蔚。张义勇看够了,拿起棍子一戳唐西斐的脊背骨:“少惹是生非,你就剩三个月了,出去后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说完扭头走向隔壁的房间。 唐西斐对着墙笑了:“对,犯不着。” 钟蔚不瞎,看出张义勇在维护唐西斐。实验者与警卫的关系微妙,是敌对,是制约,可也有依存。为便于管理,警卫会拉拢有影响力的实验者们,让他们守着规矩。唐西斐是三区的头头之一,但不主动惹事,让张义勇很省心。 ☆、实验基地篇【二】 【实验基地篇·第2章】 钟蔚攥着照片,走过唐西斐身后,察觉到他的手指曲起:“转过来!手心摊开!” 唐西斐悠悠地转身:“是不是没收的东西就归你了?” “废话少说。” “好吧,你帮我寄存一下吧。”唐西斐爽快地张开手掌:一颗钻戒,熠熠生辉。 唐西斐笑着看他,分明跟送给他一样,钟蔚说不出话来。 “等我出去了,能跟钟队做朋友吗?”唐西斐明朗的脸庞很诚挚。 “呃……” 基地不止是试验基地,也是让实验者重新做人的处所。如果实验者表现出渴求新生活的念头,诸如憧憬出去、渴望正常交友,是应该被鼓励而不是打击的,钟蔚没法再狠踹一脚。 后来张义勇没收了钻戒,就说了一句:“真舍得下血本!” 唐西斐从不掩饰对钟蔚的好感,随时随地表白,诸如说「钟队,我出基地后能请你吃饭吗?」「我出基地后能找你吧?」「不如我们现在就约好日子吧?」可以看出来,他对出基地后的新生活充满了憧憬。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脑抽去策划爆乱? 钟蔚怀疑上一世,唐西斐当替罪羊了。 爆乱,越来越近了。 鉴于基地之混乱,有建议不被采纳,钟蔚干脆黑入了基地长孙茂的电脑:找到几份财务科的财务报告,满是漏洞。他又黑入财务科的电脑,可喜可贺,把柄一抓一大把;一路黑过去,格尔达基地真是一个腐朽的大黑洞,他越看越怒,将资料全部保存下来。 钟蔚尝试向网络及各主流媒体揭露格尔达基地的黑暗,但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些消息总会莫名其妙消失。钟蔚打电话给报社,还没开口呢,那边就大叫咖啡倒手机上了,钟蔚无语地结束通话。 必须假借于他人之手,才可能成功,当下只缺一个强有力的杠杆撬动这个大黑洞。 但放眼望过去,谁都不可信。 周五,钟蔚洗完澡,听见轻微的啪嗒声。他没在意,拿着毛巾赤足出了浴室,忽然觉得不对劲,敏锐的嗅觉闻到一股迥异于平常的味道。他连忙用毛巾捂住鼻子,然而已经迟了,他瞬间晕倒在地,听到「老大,搞定了」的声音后,不省人事。 …… 基地澡堂里。 唐西斐进去之后,人都离他远远的,他仰头,任水冲刷着脸和脖子。脑海中想起钟蔚的样子,挺拔的身姿,禁欲的表情,让人一想就受不了。唐西斐低头一看,糟了,只怕还剩三个月都要熬不过去了。 这时,一个人停在了他前边:“今晚有节目。” “没兴趣。” “你会有兴趣的,不来一定后悔。”这人微笑着狐狸眼上翘。 “……” “入场费一百万。” 唐西斐打量一番确定对方没有开玩笑:“一百万?你确定合我的胃口?我现在很挑食!” 晚上十二点,大牢安安静静,肖文更是睡死了过去。唐西斐起身,毫不费劲地拉开了门,不由感慨,一百万,果然花得够体贴。走廊的尽头,狐狸眼冲他招了招手,递过来一身黑色长袍和一张Bauta面具。 面具凉凉的。 唐西斐跟着狐狸眼曲里拐弯走了一路。 唐西斐心说,这里还是在基地吗?感觉走到岛屿边沿了呢。终于到了一地,沿台阶向下,摸过一个狭长的过道,抵达一个装饰豪奢的音乐厅一样的地方,厅超大,灯光华丽而诡谲,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隔音效果非常好,就算开音乐会外边都听不到。 房间的最中央是一个擂台。 围着四方形的擂台,是八张雕饰华美的座椅,两两相挨,座椅旁有瓜果和糕点。有七个人都到场了,戴的面具各不相同:狼面具、虎面具、小丑面具、纯白无脸面具……大家都穿着宽大的衣服以掩盖身形。唐西斐的邻座,戴一张魔鬼面具,身材偏瘦。 音乐声停,狐狸眼主持人缓步上台,声音不大,吐字清晰:“尊敬的诸位嘉宾,一季一次的赌局又开始了。诸位先生都不是第一次来,鄙人就不说废话了。开场是双人对打,老规矩,赌赢了的把赌金分走;赌输的,把败了的选手领走,随便处置。” 啪!啪!啪! 寥寥落落的掌声响起。 “第一场上场的选手,一个是上次的冠军枭狼;另一个,是徒手打败了三个壮汉的有为青年。” “这是一打三的程度吗?”有人奚落。 狐狸眼微笑:“三个壮汉中有两个是赢过场的,鄙人不敢妄夸他的实力,鄙人跟各位一样拭目以待。”说着一拍手掌,从后台走上来一个选手:枭狼。枭狼的面目英气、肌肉流畅,浑身上下流淌着使不完的力量。 有人低声跟邻座说:“这个枭狼不错,让我连赢了三把,今天我还押他。” 邻座应和:“我倒想看看另一个。” 另一个选手也被推出来,年轻的脸庞被灯光一招,不适应一般闭了闭眼,脸庞俊朗无双,披着一袭警卫服,已经破了——竟是钟蔚,唐西斐的心口一滞,又愤怒又恐慌。狐狸眼上前掀去了衣服,唰的一下,钟蔚露出一身华丽的肌肤,从脖子到锁骨一段弧线优美无比,简直令人窒息。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人率先说:“我押他了,赢了赚钱输了赚他,怎么都不亏,哈哈哈哈。” 另一个调笑:“就因为你们不在乎输赢,我次次必赢。” 三个人押枭狼赢,四人都押钟蔚,大家的龌蹉心思昭然若揭。狐狸眼托着托盘示意唐西斐该下注了,唐西斐将所有筹码摔到钟蔚这一边。 一声铃响,擂台开始。 枭狼率先一个鹰抓手直击钟蔚的心脏,出手狠辣,他历经过三次比赛,知道如何取悦台下的观众,凶狠、血腥、残忍最能激起他们的兴奋。钟蔚还没适应这昏暗的环境,边躲边退,一边环视陌生的环境。他的体能被调到最强,以既当过杀手又当过御前带刀侍卫的身手,对付枭狼没有问题,他只是想看看…… 枭狼飞出一腿,正中钟蔚的小腿。 钟蔚险些被撂倒了。 幸好,钟蔚很快稳住,脚步移得飞快,灵活的姿势让枭狼根本近不了身。他只守不攻拖延时间,优美的身躯蕴含着无比的力量,半裸的浅蜜色肌肉,流线诱人。 “我第一次期待输。”有观众这么说,惹得钟蔚看过去。 砰!钟蔚又被踢中了。 唐西斐脱口而出:“你就不会还手吗?” 座椅上的赌客们发出了愉悦的笑声。钟蔚蹙起眉头,继认出戴白脸谱的是院长孙茂之后,他听出了第二个声音:唐西斐,这王八蛋也来了! 擂台不止一场,得速战速决。 钟蔚骤然发力,一个连环踢踢得枭狼脚步大乱,跌倒在地。 钟蔚没有让他缓过劲来,继续攻击,速度之快就跟按了快进键一样,旁人只能看见挥击的影子。最后,钟蔚一个漂亮的腿踢,将枭狼踢到栏杆上,砰的一声,摔下场。 啪!啪啪啪啪! 掌声在片刻后才响起,胜得如此干净利落,让人难以置信。 狐狸眼打一个响指,进来两人,将枭狼拖了出去,枭狼忽然发出痛哭的哀嚎。三个押他胜的赌客起身离开,一个人拗着指节说:“真不错,很久没尝过这种滋味了,今天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法?” 唐西斐则松了一口气,衣服全湿了,比自己上场都紧张。 剩下五个押胜了的赌徒悠游地坐着,享受着筹码增多的愉悦。擂台忽然摇动,像被遥控一样缓缓降下去,取而代之的,升上的是一个铁牢笼,钟蔚被推了进去。 第二局,开始。 狐狸眼拍手掌:“雷昂,出来!” 随着一声低吼,一头刚成年的狮子走了出来,琥珀色的瞳孔圆溜溜的,走路很轻。它甩了甩鬃毛,仰起头发出了响亮的吼声,露出凶猛的獠牙。 唐西斐的心口倏然发紧:钟蔚怎么能斗得过狮子? 钟蔚却放松下来,他曾穿进了人.兽世界,对狮兽的习性算是精通:雷昂一副餍足的神情,显然被喂饱了,不再嗜血,为什么会被放出来呢?只见雷昂走到面前,好奇地侧了侧头,围着钟蔚嗅着,琥珀色的瞳孔渐渐收缩,迸射出狩猎的猎物一样,难道是…… 那帮禽兽在钟蔚身上涂了吸引狮子注意的东西! 钟蔚愤怒了。 正常的人肯定会挣扎,会跟狮子搏斗,会被爪得一身血痕。狮子求而不得,兽性大发,连扑带咬将猎物撕个粉碎——所以说,这帮禽兽嫌血淋淋的太单调,玩出了新花样,就想看玩物被折腾得半死不活。 雷昂数次伸出舌头要舔钟蔚,钟蔚躲了又躲,雷昂急了,直接扑过来。钟蔚捏住下唇,吹出了一声口哨,温和得宛如草原上的风,是和善的亲示。雷昂一愣,竟甩了甩鬃毛,俯下身姿,讨好地趴在钟蔚的脚边。 台下发出惊讶的笑声,唐西斐也松了一口气。 钟蔚上前,大胆地抚摸鬃毛。大型猫科动物摇着大脑袋,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半裸的钟蔚胸前的挺立。舌头温热,带着细钩,钟蔚一个酥|麻,脑子如闪过电流。他稳住步子,侧了侧身体。 台下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钟蔚半跪下,靠近雷昂,回想着催眠的方法。可离得太紧,雷昂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中尉的,大型猫科动物的慵懒与期望一览无余。 ☆、实验基地篇【三】 【实验基地篇·第3章】 唐西斐起身:“离得远,看不清。” 狐狸眼微笑地提醒:“野兽凶猛,咬伤自负。”   一人一狮恰在铁笼边,见唐西斐靠近,雷昂鼻哼两声,甩了一甩尾巴。钟蔚皱眉,安抚着雷昂令它安静下来,不知道唐西斐想干什么。钟蔚紧靠铁笼,赤着上身,一身柔韧的肌肤,勃勃生机,就像春天里正待绽放的花骨朵。 唐西斐的手伸进去,飞快地捏了钟蔚一下。 钟蔚倏然退后,怒目地瞪着唐西斐,胸口一阵火辣辣地烧,像涂了辣椒一样。这混蛋,真该放出雷昂把他撕了! 雷昂也不甘心了,竞赛一般也伸舌舔了一下钟蔚。 钟蔚怒了,抬起腿踹中雷昂,雷昂就地打了一个滚撒娇一般又缠上来。 唐西斐骂道:“色狼!” 这么说着,他却又伸出手,还想摸钟蔚。钟蔚飞速出手,两指钳制他的手腕,唐西斐啊的一声,扑通半跪在地。钟蔚这才松手,转身离开。唐西斐揉着手腕,嘴角泛起了笑:抑制雌性激素的药不一定非抹在那个部位,可手根本不听大脑指挥。 主持人悠悠地走过来:“一百万值不值得?” 唐西斐笑了:“再给你一百万,我代替那狮子,怎么样?” 一开始,雷昂时不时骚扰一下钟蔚,打滚并卖萌,但很快它就不再色眯眯的了,而只是温顺地趴着,眯着眼睛,任由钟蔚抚摸。钟蔚就像驯服了兽王的王者一样,悠闲地坐在旁边,心底却想,唐西斐抹了什么?抑制激素?这人是帮自己的? 观众打哈欠了:“怎么回事?这就没了?” 主持人一个响指,又放出一只母狮子。那母狮子一进来就瞪着圆眼睛,冲着钟蔚吼了一声——这是要跟情敌斗吗,大家为之一振。没想到雷昂一个打滚爬起来,乐颠颠地跑倒母狮身边,一下子骑了上去,两头狮子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台下轰然大笑:“狐狸,我们不是闲得发慌来看狮子的A.片。” 就不说场上乱糟糟的一团,谁也不能中断两头狮子的发.情,好容易等它们中场休息,驯兽师赶紧把它们赶下场。狐狸眼拍着手说:“狮暴不过瘾,给大家补上。” 补局:是虐杀。 笼子边,一个面目如削的男子抛着一把匕首。这个上场的人不为杀死钟蔚,只为将他刺得遍体鳞伤,让大家看血淋淋的美,这就是补局的意义。 唐西斐想,钟蔚肯定被下药了带到这里,已经经历一场打斗,很难再熬过第三场。 他忍无可忍走到主持人面前:“我怎么能得到他?” 狐狸眼一眯:“你代替狮子不就行了。” “在这里把他办了?” “怎么,不行?” “然后呢?” “想我帮你吗?那你就尽量卖力一点,时间越久越好,姿势越丰富越好。拖到时间快没了,只能进行最后一局:赌命。大家看过瘾了,赢也赢了,自然会放过他。”狐狸眼靠近他的耳畔,他是庄家,钱越多越开心,“其实吧,这里头有两个人是为了你才来的,他们很乐意看到你演狮子。” 这狐狸,狡猾透顶。 狐狸眼愉悦地说:“前提是你要胜过场子上的钟蔚,否则,你输了,落在那两人手里,不死也残。” “赌局完了,会不会把钟蔚送回去?” “当然,留着他谁来养?” 狐狸眼拍了拍手,讲述了唐西斐要上场的消息。众人目光复杂,纷纷下赌。两个人赌钟蔚输,两个人赌唐西斐输——唐西斐皱眉:谁敢对自己有意思?刚进来的时候还没打服吗?或者是自己的死敌? 唐西斐接过那人的匕首,进了笼子。 钟蔚冷哼一声:“你能不能别多事?” “我是救你!” “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救我?”钟蔚活动了一下手腕,发现莫名地比刚才更有力气,难道被吸入了兴奋剂? 铃声响,两人打了一打。 唐西斐匕首一挥,削去了钟蔚的几缕头发:“让我赢!” “有病!” “赢了我带你走!” “你赢了也不可能带我走,你就没发现有人起了杀机?”钟蔚一个反手掣肘,将唐西斐的匕首撞掉,一脚踢飞,两人再度近身搏斗,“这是哪里?还在基地里?” “让我赢!” 钟蔚一个过肩摔把他摔下去,耐不住唐西斐一个鲤鱼打挺又来了。 现在的规则变了:钟蔚输了,他归唐西斐处置;钟蔚赢了,唐西斐归押他赢的人处置,那帮禽兽会怎么对他?相比起来,自己落在唐西斐手里还好受一点——为什么要替唐西斐着想,因为他替自己解决了狮子?钟蔚陷入了两难。 有人伸着懒腰:“真没劲,磨蹭到什么时候去?” 唐西斐忽然发力,将钟蔚拖倒在地,两人就地滚了两滚。唐西斐竟然把面具一扯,直接亲了上去。钟蔚大骇,又闪又躲,还是嘴对嘴被亲了好几下。这下,台下的人终于沸腾,有人吹了一声口哨:“这才带劲,再来一个!” 钟蔚怒了,连环暴击了数下,下一刻他忽然浑身乏力,唐西斐趁机压住了他,在耳侧轻笑:“别担心,我给你最好的。” ……钟蔚失去了意识。 ……疼痛,被撕裂一般的疼痛,身体被冲撞,被挤压。 他本能反抗,被一次次压下去了,像陷入泥沼。喧嚣声一阵又一阵,震破耳膜一样刺耳。不知过了多久,钟蔚慢慢地睁开眼睛,身上的制服整齐簇新,碾过身体的疼痛再一次提示他,这不是在做梦。 看客们都很愉悦。 台下,唐西斐端端正正地坐着。 狐狸眼及时地击掌庆祝:“不愧是赢过场子的人,一年不见,实力比以前还强了,实在太精彩了,赌局还剩十分钟,接下来,就是最精彩的:赌命!”他托出一把枪。 戴狼面具的人激动地说:“这么快就剩十分钟了?赌命啊,那么漂亮的脸蛋说爆就爆,想想都漂亮!” 赌命: 就像俄罗斯□□赌,在□□的弹槽中放入一颗子弹。 任意旋转后,关上转轮。然后,选手自己对着脑门连开五枪。如果没事,他就赢了;如果输了,他就没命了。 狐狸眼对钟蔚说:“你可以选择放弃,任大家处置。” 选手,可以选择放弃,不用硬扛着把自己的脑袋轰成碎片。赌命一局里,看客们就为看一枪接一枪的刺激、选手濒临崩溃的挣扎和痛哭;以及选手最终放弃时,可以胡作非为、为所欲为。 而那具身体多么地诱惑人,刚才都看到了。 台下的人垂涎三尺。 钟蔚努力无视浑身的酸楚的疼痛。赌命,这群人就是拿生命和尊严开玩笑吧?钟蔚拿起沉甸甸的枪,掂了一掂,指向主持人的太阳穴,主持人哑然失笑:“这是用来赌的,不是用来杀人的,开枪也没用。” 钟蔚冷静地一拨,转轮飞快地旋转着,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 咔嚓。 转轮关上,钟蔚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脑门。 唐西斐忽然开口:“慢,我买下这一局!”这就意味着他将以多倍的价格返还给诸位下赌的人,让每个人都赢了,赢得加倍。 有个戴黑色面具的人摇头说:“不行,这多没有意思啊,我就想听一个枪响。” 唐西斐走到他跟前:“吴老大,听枪响的机会多的是。” 这人一见被识破,轻哼一声。而其他的三个人似乎已被唐西斐开出的价格所吸引:今天赌也赌了,瘾也过足了,临走时还带走多倍的赌金,何乐而不为?而台上那位,万一一个倔强自己把自己轰了,多可惜,毕竟是个漂亮的警卫,说什么,也是警卫。 狐狸眼满意地一笑:“这一局,流局。” 不过,钟蔚没有放下枪,眼睛都没有眨,忽然就扣下扳机,连开五枪,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五发空枪。而他的脸色,丝毫未变,冷静如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鸦雀无声,好久才有人啪啪地拍着巴掌:“买局的,你白出钱了。” 殊不知,唐西斐已吓出一身冷汗。 钟蔚却拿着枪,缓缓地指向主持人,声音沙哑:“放我走!你知道这枪里的子弹是真还是假!”只有真枪真弹才有意义,也让这赌局更加刺激,大家要的就是血腥当场。 “你也知道我不是BOSS。”主持人举起手。 钟蔚拿着枪,逐一扫过众人,众人不由得都后退一步,面具之下,面色都不好看。钟蔚最终将枪指向了唐西斐的旁边的魔鬼面具:“放我走!” “我也不是BOSS,别浪费你的救命弹。”魔鬼面具压低声线笑了。 “那就赌一下,三、二……” “慢着!”主持人出声。 在主持人的示意下,其他人等纷纷离开是非之地。唐西斐却磨蹭着没走,钟蔚脸色发白,愤怒地说:“滚!” 只剩下魔鬼面具和狐狸眼,钟蔚上前,将那魔鬼面具一掀,下边竟还画着脸谱,分不出原来模样,这人轻笑:“你最好快走,迟了,大家都没命,有人看着呢。”这人信手掀起布帘,赫然是一个摄像头。原来,这不止是一个赌局,还是一个直播现场,正发到某个不知名的小站博取施虐爱好者的点击。 钟蔚压制着恶心与扳动扳机的冲动。 一步一步,退出了赌室。 …… 钟蔚连夜回到房子,浑身发烫,又冷又热,强撑着打开电脑,凭借优秀的智脑系统最终定位到了一个小网站,赫然直播着。飙升的视频就是他被唐西斐压着胡作非为,喘息声分外清晰,虽然脸被唐西斐巧妙地遮住了,可身体一览无余……钟蔚愤怒地黑入管理员的账号,将视频撤下来。 账号里,何止这一个视频。 在过往的视频中几乎集合了人性最丑陋最血腥的所有场景,最新的一个,刚才还活生生的枭狼,被那两个戴面具的人凌虐得体无完肤,其中一人,如疯魔一般,拿着各种刑具折磨他,点击量还在直线上升。 钟蔚突破重重防火墙,追踪到最原始的ID,保留下了所有过往的视频,这才睡下。 他的神经绷紧,梦,延续着身体的折磨,有人在身上恣意驰骋。 除了愤怒,似乎还有不可名状的…… ☆、实验基地篇【四】 【实验基地篇·第4章】 把这一群人都干掉! 无所谓这世界会不会毁灭! 这些愤怒,在最初的时候简直要爆炸。钟蔚却动弹不了,全身都是酸痛的半瘫痪,挺尸一样躺了两天,愤怒也平静了一点点,变成了阴测测的盘算:拿一把枪直接干掉孙茂,来得最痛快最直接,却会打草惊蛇让其他人跑掉——不,要端就一锅端,迟早把他们的面具扒下来,一个个送进比基地还基地的地方! 还有,趁虚而入的唐西斐,最混蛋的就是他,阴魂不散,在梦里为所欲为,连闭眼都成了恐惧的事。 带着不适刚上岗,钟蔚被叫去副院长范聪的办公室。 范聪正泡茶,五十岁的脸笑出一脸老褶子:“钟蔚,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沙发上大喇喇坐着的,竟是唐西斐? 还需要介绍? 钟蔚握紧了警棍,范聪连忙压住他的手:“没事,他戴着手铐呢,坐下,都坐下。唐西斐的思想觉悟很高,跟我透露了一些基地里的不良事件,都是你们三区的事,你也听一听……你们先聊,我先接个电话。”说着,他竟然拿着手机出去了,还给关上了门。 钟蔚看透了这个基地,从上到下同流合污。同事说起范聪大多不屑一顾:“嘿,老范一年到头,清汤寡水,就在唐西斐身上揩了百来万,划算吧?不如老孙头,随便一摸就是几百万,听说,他家天花板藏着几千万呢。” 钟蔚查过唐西斐的过去,短短两年,创立的公司盈利两亿,进基地后,公司仍保持高速的增长,因为他在背后操纵,而给他这种便利的就是范聪。说是教育,还不是办公室里能联网,电话也好,视频也好,交流也好,唐西斐手到擒来。 这个基地,再不改革,就得一把火烧掉算了。 “你还好吧?”唐西斐倾身嘴角带笑。 钟蔚嗖的抽出棍子闷下去。 唐西斐痛呼一声,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痛得打滚,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龇着牙说:“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我为你破了一千万!”钟蔚目无表情,还要抽下去。 “啊啊别打你听我说完:那种赌局,就是要大家看得开心。”唐西斐勉强坐起来,“你以为赢一关就行?不,他们会耗着你,给你下药,一直折腾到你没有一点力气被人撕成碎片——你跟别人不同,庄家就是要对付你,不可能让你轻轻松松出去。” “……” “我也牺牲很大,不但出钱,还要满足别人的观赏欲……你能不能放下棍子啊。”唐西斐手臂挡住头手铐哗啦啦的响,“那七个面具人:一个情况不明,两个是虐待狂,两个是为了赢钱,还有两个可能是我的死敌想对付我。” “……” “你别不信,狐狸眼就这么奸诈,掐准了每个人的命脉需求。要不然,凭这种草台班子赌局,进场就百万千万的,谁当冤大头啊?我不做戏,他们不依不饶,你迟早死在上面。你要是不解气,趁现在没人把我强了吧,一报还一报,行吧?” “变态!” 唐西斐腾的起身:“是你自己不上的啊!” “……” “狐狸眼他们为什么针对你?你侵害他们利益了?你是被上边派来调查格尔达基地的吧?你跟别的人不一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唐西斐唰的一下,抄起话题,瞬间扯远。 “……” “你看出里边戴白面具的那个是孙茂吧?你想扳倒他吗,只有证据是不行的。以前有小警卫告过他,压根儿没用,孙茂的势力很大,超乎你想象。我猜你应该搜集到了很多证据。” “……” 没错,所有的证据都齐了,就差一个契机,撬动整件事。 唐西斐收起痞痞的笑:“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范聪。” “凭什么?” “你不信我,信谁呢?范聪是我小叔,我老爸同父异母的弟弟,跟他妈姓,别人都不知道。我们唐家也有点儿实力,要是扳倒了院长,最高兴就是范聪,他能不尽心帮你?” 钟蔚上前,拿出警棍倏然抽过去。唐西斐顿时摔倒在地,手铐哗啦啦地响,嘴唇发抖。那一瞬,钟蔚后悔出手太重了。 唐西斐却露出了笑:“你解气了就好。” 范聪,五十多岁,在副职上呆了十多年,其实没有什么实权。范聪何尝不想爬上去,无奈基地长孙茂是一个强势贪婪的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唐西斐离开后,范聪谨慎地说:“你是上边派来的?纪检?怎么跟唐西斐有交情?” 钟蔚故意反问:“他没说?” 这种口气,俨然就是被上边派来的一样。范聪的心里头一咯噔,想起刚才唐西斐跟他说的:小叔,你都五十了,等姓孙的离职,你也该退休了,还等什么啊?说不定,这就是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次机会。 钟蔚打开电脑。 给范聪展示自己搜集的证据。 从财务科的报表到医院的记实数据,黑暗、贪污、受贿、虐囚、斗殴、黑幕交易……基地的黑暗在这一份份资料中呈现得淋漓尽致,还有地下赌局,一年四场,涉及的赌金上亿,场场出人命,还有视频做铁证。范聪并非不知道,只是从不知道这么全面。他冷汗直流,心想要是宣出去,孙茂背景深厚,伤点儿皮毛,自己这个副职肯定要当替罪羊了。 这绝对是一次绝佳的翻身机会。 范聪激动得攥紧拳头,又不敢担风险:“基地的水深,想拔就得连根拔,可是孙茂的关系很多,背景深厚。万一告不倒,我就麻烦了。” 钟蔚终于明白为什么范聪会爬不上去,证据都摆在面前还畏手畏脚,需要别人指引。 “你刚才说的,孙茂的关系里有一个人被纪检委盯上了。你用「有牵连」这个理由去爆料孙茂,保管别人不敢惹祸上身。” “你有什么证据吗?” 钟蔚想把笔记本拍在他脸上:“这么多证据你还怕什么?孙茂再厉害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你要真怕,就借助你们唐家的实力!” “可是……” “唐西斐经常来你这里,给你出主意,对吧?”钟蔚搜集的这么多证据中,却没有半点儿跟范聪相关。原以为他明哲保身,就现在这蠢样肯定是唐西斐给他出主意并扫干净证据了。 “你怎么知道?”果然范聪惊讶了。 “那你去找他帮忙!”一起拉下水吧,钟蔚见不得唐西斐跟姜子牙一样稳坐钓鱼台。唐西斐经常帮范聪做事,对基地个中关系肯定很熟悉。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让他折腾去吧。 几天之后,例行巡查单间时,张义勇把肖文提溜到走廊去训话,说他这没做好那没做好。可怜的肖文瞪着一双兔子眼,一脸委屈又不敢反驳。单间就剩下两人,唐西斐的手刚离开墙。 钟蔚面无表情地说:“手趴好!” “钟队,你给范聪出的主意?真行,把我都搅合进去了。” “哼。” “我两个月就出去了,为了你连光明前途都不要了。”唐西斐见钟蔚要变色,连忙苦着脸,“你别再打啊,那天被你敲断一根骨头,我才从医院出来的。” “活该!” “我都安排好了,你等着看戏吧。还有你一定要小心,扳不倒以后还能扳,别把自己折腾进去。等我出去后你到我公司来上班,比当警卫安全多了。”唐西斐长叹一口气,“你被人抓上擂台的时候,我恨不能替代你,死也无所谓。” 并不是什么动听的情话,钟蔚的耳朵却发烧。 那一天,他是半昏迷状态,不知道唐西斐对自己做了什么,那截视频只扫了一眼就立刻删得连渣都不剩。可是很奇怪,一连几天他都做同一个梦:跟一个人滚草地,那人很强悍,把他压得死死的,吻起来也霸道,像是要将舌根吮断一样。钟蔚却一点儿也不抗拒,热烈地迎上去……梦一天比一天逼真,今天早晨这个人的脸豁然清晰了:唐西斐。 醒来的一瞬,钟蔚本能翻了个身,懒懒地想搂住身边的人,却是一空: 身边没有任何人。 钟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 后来几天风平浪静,这天,钟蔚呆在办公室休息,难得不用处理实验者的闹事,甚至可以打开报纸看一看有什么大消息。忽然,呜哇呜哇的警车鸣笛声由远而近。钟蔚往窗下一看,从警车上跳下十几个警察,闪电一般的速度,呼啦啦地闯进了办公室,拍照的拍照,搬电脑的搬电脑,搜资料的搜资料,拿手铐的拿手铐…… 孙茂等几个人被铐走了。 办公室里,像暴风骤雨袭过,只留一片狼藉让人们回味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事情远比钟蔚预计的迅速,审查势如破竹。据说,基地的黑底证据之多,光整理资料都用了一周,孙茂连挣扎的可能都没有。何况,他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那个血腥网站的视频中,追根溯源,网站的最终IP就在基地——但是,还没招供出赌局的地址,孙茂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 众人猜测:孙茂背的黑底太多了,知道不可能东山再起,干干脆脆地自杀了。也可能,牵连太多,孙茂说不定是被人偷偷干掉的。自杀一个,保住同一根绳子上的所有蚂蚱。 格尔达基地的管理层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范聪为代基地长。 可惜,他没有享受多久,就调来了一个年轻有为的新院长——贺自强。范聪回到清汤寡水的清闲副职,认命了,没立下什么功劳,积累着苦劳直到退休。其后,又陆续来了几个警监接替被逮捕的人的工作,基地渐渐恢复了平静。 …… ☆、实验基地篇【五】 【实验基地篇·第5章】 钟蔚再度递上「关于基地监管改革的建议」,贺自强很高兴,核准购入监控设备,制度,也相应地改进,毕竟无法一蹴而就。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都不敢含糊。 只是:地下赌局不了了之。 孙茂死了,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他头上了。调查组没查到赌局的地址,网站是国外服务器,次日后就关闭了,线索中断。钟蔚递上去的那些视频证据被扔进证据室,很快被人遗忘了。 钟蔚知道幕后BOSS不是孙茂。能见到的这些人里,狐狸眼是组织者,魔鬼面具是暗地里的主导者。狐狸眼是一年前就出去了的实验者,孙茂自尽后,他失去了任何行踪,也许也被灭口了。而魔鬼面具,老谋深算,爱故弄玄虚,却剃着锋芒毕露的寸头,说明他很可能是实验者,就在坐牢。 钟蔚的身体早恢复了正常,心里的芥蒂也消淡了一些,他找个借口支开肖文。跟唐西斐独处一室,可唐西斐倚在窗前,懒洋洋地,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钟蔚怒了:“你就和魔鬼面具坐在一起,你没听他的声音?没觉得熟悉?” “我闲得发慌花了一千万就为看你,哪顾得上别人?” “……” “真是的,那晚就算了,好歹捞了点便宜。”唐西斐愤愤不平地说,“我撬动了那么多人脉、冒着把唐家拖下水的风险,干掉了孙茂这个老家伙,你一点儿奖励都没有,见了我就横鼻子竖眼,还抽我,脊背骨都差点断了,我凭什么告诉你?” “想不想再断一根?” 唐西斐立刻笑眯眯地说:“哈,别啊,真不经逗,你的心比拳头都狠,我马上要出去的人了,断几根肋骨多不好看。我真不知道魔鬼面具是谁,没有任何熟悉感,他隐藏得太深了。”他称霸不久后被邀请参加过一次,太血腥了,之后敬谢不敏。 赌局这事还在追踪,另一件火烧眉毛的事又快来了: 爆乱。 上一世,爆乱发生在半个月后。这一世,有新院长督促,新购入的监控设备很快都安上了,基地气象为之一新。钟蔚还不放心,不顾周末休息,提着警棍看过去,务必确保爆乱沿路没有任何遗漏,那可是活生生的27条人命呢。 钟蔚问过唐西斐:“你知道基地里有人在策动爆乱吗?” 唐西斐痞笑:“这种事,周周有啊。” “……” “你没有值过周三晚班吧,跟爆乱有什么分别?!”周三有实验者拳击赛,那气氛就跟电影里的地下拳击赛一样火爆,大家暗地压赌,坐庄的警卫坐收抽成,这种事也只格尔达基地有了。 钟蔚知道问也没用,上一世唐西斐就是爆乱的替罪羊。 基地有几个创收项目:体力好的实验者去市政建设,手巧的做手工艺,心思灵活的被安排到某网络游戏中,打装备卖钱——拜时代所赐,这个项目投入少,风险小,创收高,实验者的积极性也高,一向很受警卫们的欢迎。周末不用干活,还是有人来玩游戏。 今天值班游戏室的是张义勇。 一见钟蔚,张义勇乐了:“哟,正缺一个牌搭子!” 牌友中竟有一个实验者,原来,是替一个头疼的同事玩的——看来新院长还要大大加强管理!钟蔚摇头拒绝了,走进游戏室,发现唐西斐也在。唐西斐的日常劳改工作就是打游戏卖装备,早都腻了,周末休闲一般会去打篮球。 “你怎么在这里?”钟蔚警惕地用警棍戳他。 “周末,无聊。”唐西斐无辜地说。 实验者们齐刷刷都看钟蔚,钟蔚察觉不对劲,悠了一圈,让一个实验者起来检查。那实验者地举起手来,慢吞吞地掀起衣服。正这时,忽然背后一阵疾风袭过钟蔚的腰。钟蔚敏捷地转过身,凭借优秀的格斗技巧将身后的袭击者摔倒在地上,砰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 而唐西斐,正操作快键决斗呢,见到这突变,连忙摔了鼠标跑过去。 张义勇听见声音,大吼一声:“干什么!都给我趴下!” 哗的一声炸锅了一样,所有的实验者都站起来了。 爆乱提前了! 钟蔚对着天花板鸣枪两声,那些实验者却都不怕死,争前恐后地扑过来,一个个如狼似虎。鸣枪警示根本无济于事,警卫们被团团围攻了,一片混乱中,一个警卫的枪被夺了下来,夺抢的实验者对准钟蔚就放枪。 唐西斐眼疾手快,扑在钟蔚身上。 钟蔚差点失控,将唐西斐一把推开,唐西斐砰的一声倒地,背部已经中了一弹。钟蔚气急了,对着拿枪的实验者放了一枪,实验者倒地。然而,门外忽然又涌进来几十个实验者们,警卫们都没见过这阵势,慌神了,胡乱放枪。 “全都给我趴下!”一声狂吼,从天而降。 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卫出现了,吼出声的,是站在最前边的新院长贺自强。还有实验者想顽抗,贺自强果断开了一枪,一个闹得很凶悍的实验者应声倒下了,血淌一地。 …… 这场爆乱以二十多人受伤而结束,远比上一世27个人死亡好多了。钟蔚纳闷贺自强怎么会来,贺自强笑着说:“我是唐西斐的学长,他天天提醒我,一定要保护你到他出去,这不,大周末的都没有休息——也是预感吧,你前几天一直跟我强调爆乱,我怎么能掉以轻心?” 不过,并没有查出幕后主犯,一如上一世。 基地进行了严格的排查,大家亲身经历爆乱,一点儿不敢疏忽。因祸得福,整个基地的气氛比以前有序多了,管理起来也不像以前那么费神。这天肖文靠过来,期期艾艾地说:“钟队,你知不知道,唐西斐中弹了?危险吗?” “不清楚。” “他救了你啊,你怎么能不清楚?” “你又怎么知道的?你那天,又不在游戏室。”钟蔚反问。 兔子肖文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跟钟蔚一对视更紧张:“是……唐西斐说的……他差点死了,你不去看他,他很伤心啊。钟队,虽然我们犯了事,这不是劳改嘛,慢慢学好,唐西斐也没有坏透。” 钟蔚说:“有空管唐西斐,不如训一训你那个弟弟,不知道学坏成什么样了。” 肖文傻眼了。 唐西斐缠着一身绷带,因为受伤,不用劳改,他回到牢房,一脸不爽。背上的伤痛在其次,钟蔚从没看过他,好像这伤是他自找的一样,钟蔚也太无情了。忽然门咵嚓一声响,他惊讶地探过头,失望了:“张队啊……” “我向上边给你申请了减免刑期,高兴吧?”张义勇嘿嘿直笑。 “我要见那个没情没意的家伙!”唐西斐愤愤地说。 “哈哈哈,我把他支过来,你收敛一点,别跟色狼一样,钟蔚的脸皮薄。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我不能天天出卖自己人!”张义勇监管过实验者好几万,看人至少八分准,唐西斐人爽快,没藏坏心,看在他救过钟蔚的份上也该成全一次。 唐西斐趴了好半天,在期待中熟悉的军靴声响起,他的心一阵狂跳。钟蔚开了锁进来,依照惯例巡查了一通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要走。 “我不是非要你感恩戴德,可我救了你,你一句谢谢都没有,也太让人寒心了。”唐西斐坐起来,气鼓鼓的。 “没错,你救了我,但我也救了你,你也没有说过谢字啊。”钟蔚反问。 “什么时候?” “因为我的坚持,监控设备全部更新了。从这个单间一直延伸出去,从这个监区到游戏室,有监控、视频、语音记录仪、自动报警器等等,设备齐全,随调随用。” “那又怎么样?”唐西斐纳闷。 “所以,人们总能看到英雄在救命,却看不到背后人的辛苦。”钟蔚慢悠悠地说,“爆乱的悬疑主犯里,你的嫌疑最大:因为你周末从来不去打游戏,那天在了;视频上,你跟好几个闹得最凶的人说话了;你还表现得很心不在焉……” “巧合!我马上就出去了,有病才惹事上身!” “你去问一问贺自强,谁被怀疑得最凶。如果不是我特别安排,有仪器记录你每一天的行踪,你有口都说不清,再给你判个三两年,你憋屈不?你该不该谢谢我?”钟蔚忽然一笑,他本就帅气,这一笑非常勾人,谁见了都挪不开眼,一袭笔挺的暗红色制服更将他衬得又优雅又禁欲。 “我……”唐西斐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心口直发热。 “不用谢,告诉我魔鬼面具是谁?” “我不知道。” “说吧,谁在背后捣的鬼,你犯不着替人背黑锅,我知道不是你。别以为是巧合,有人策划爆乱——或许就是魔鬼面具,因为咱俩把赌局掀出来了,他肯定怨恨你,想把罪名扣在你头上。” “我不知道。” “呵,那你就留着秘密养蛋吧!”钟蔚转身,将最脆弱的背后留给唐西斐。 “好吧,钟队,我是得好好谢一谢你!” 呼的一声,下一刻,钟蔚被扑倒了,顿时满脸通红:“我喊袭警了!你给我放开!”张义勇就隔着几个单间打电话,只要喊一声他就过来了,偏偏,张义勇的声音越来越远了,而钟蔚也喊不出口,因为,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一定是寂寞太久了。 “顶多让我再蹲几年,就当是我对你那什么过的惩罚。”唐西斐丝毫不怕。 “……” “我告诉你魔鬼面具是谁!” 钟蔚一愣,劲一松。唐西斐立刻占了上风,将他压在被子上,单手解开扣子,手掌毫不犹豫地覆在钟蔚胸前的挺立之上,火热如灼,就像那一天一样,柔韧而诱惑。他干脆全身都压上去,像野兽一样,使劲揉弄着。 如同梦境重现,钟蔚满脸通红地踹了几脚,绵柔无力,好像欲拒还迎,引得唐西斐更加肆无忌惮。欲望瞬间如肆虐的洪水直捣黄龙、攻城略地。 …… “魔鬼面具是谁?”钟蔚扣着扣子,脸色恢复了平静。 “红佛头。” “什么?” “他的背上有红色的佛头刺青,是基地外的人。” 钟蔚从容地走出单间。看他如此自若,唐西斐忽然很挫败,刚才明明两个人都嗨了,钟蔚甚至失控地喊出了声,两人的白.液喷得到处都是,夸张一点说一张床单都湿透了——可是,起来后,钟蔚又成了镇定的警卫,自己只是一根会透露信息的按.摩棒? 唐西斐咬牙切齿。 后来,钟蔚了解到,红佛头是一个黑.帮头头,横扫大半个格尔达市,气势熏天。当年市政府要搬迁新址,恰是他的地盘,政府都没法动工,愣是给了很多钱才了事——可见红佛头的势力有多强。但是这人很神秘,至今没被查出真姓名和面目。而身为一个天天上班的小警卫,钟蔚更无从查起。 这条线索又断了。 事情太多,钟蔚决定暂缓调查红佛头/魔鬼面具。爆乱一完,基地走上了正轨,接下来,钟蔚就要处理肖文的关系网了,因为,肖文还有小半年就要出去了。 ☆、实验基地篇【六】 【实验基地篇·第6章】 兔子一样温顺的肖文,后来会沾满鲜血,追根溯源,是被他弟肖小光祸害的。前一世,肖小光酒后伤人,害得肖文进基地顶罪。肖小光却不知悔改,整天跟小混混们厮混,后来没钱花了,学人家敲诈,结果敲诈到了以前混过黑道的黄大伟夫妇头上,被一刀捅死,直接导致肖文出去后黑化。 肖小光,是关键积木。 钟蔚早就雇人监控肖小光的动向。前一世,肖文进基地后一年半,肖小光花光了积蓄。钟蔚安排人,每天就专门怂恿他挥霍花钱,结果不到几个月,肖小光提前进入赤贫阶段。钟蔚不等他发愁,用化名借给他大量的高利贷,就惯着他花。那些狐朋狗友乐得有钱,哄着肖小光使劲花,在昨天,肖小光借的钱也花光了。 乌和区,是格尔达市最乱的一个区,被红佛头驱逐的黑势力都聚在了这里。 繁华商街的后巷,又窄又乱。 一个一米九的小伙子快步跑过来,寸头,面有凶相,又热情又抱怨:“钟哥,想见你一面真难,每次请你吃饭你都没时间,今天怎么有空了?” 他叫周力行,脑子灵活,为人很仗义,本来是一个没落黑势力的小头头,就在混不下去时,钟蔚横空而来,教了他很多方法,不仅让势力迅速壮大,赚钱的路子也骤然多了。现在,保护费和敲诈来的钱简直是毛毛雨。周力行一看钟蔚是个人物,立刻哥长哥短地叫,完全不顾自己一米九的身材和老成的脸有多不合适。 “钟哥,我都定好豪生轩的包间了,你非要到这里见,你看,这哪是你呆的地方啊。”周力行滔滔不绝。 “我说的事都办完了?” “办得妥妥的!那个肖小光就是个小软蛋,我一吓他就屁滚尿流,差点给我□□趾头了。我让他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黑社会,保准他不敢蹚浑水。” “黄大伟呢?” “钟哥,我跟你说,黄大伟夫妻都不是东西,做黑心生意,还特别霸道,天天欺负左邻右里,打骂他家女儿黄雨。那女孩真可怜,迟早让这两混蛋卖了。昨天,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揍了他俩一顿,让他们跟我叫板。” 前一世,黄大伟夫妇捅死了肖小光,后被肖文捅死。 黄雨,是让肖文愧疚一生的女孩。 很快钟蔚见到了黄雨,才十五岁年龄,上高二,从小被打骂,胆子特别小,瘦得两肩耸出,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瑟瑟缩缩,也不敢跟人对视。周力行往她面前一站,她吓得直哆嗦。 周力行递出几张红钞票:“还是肖文给你的,别让你爸妈知道。给你的钱你就花,买新衣服,吃好吃的。” 黄雨贴着墙不敢动。 周力行干脆塞进她的书包里,黄雨转身就跑了,周力行无奈地说:“钟哥,看见了吧,每次都这样,接了钱就跑,也不问问我肖文是谁……肖文是谁啊?” 这些事都办完,想见的人见了,钟蔚要走。 周力行好不容易见上他,死活不让走,软磨硬泡继续聊天,口若悬河地说起他以前的风光事:“钟哥,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干我们这个,风险大,跟我打过交道的都蹲牢里去了,我运气不好,但命好,还没逮进去过!” 钟蔚心中一动,给周力行看了一段截选的赌局视频:“能认出里边的人吗?” 周力行笑了:“一个个都带面罩,哪看得出来?欸?这个带魔鬼面具的人,有点眼熟……我一定见过,我想想,于清!对,太特么像了,不过于清蹲牢里呢,不是他!”他不知道这段视频的来源。 于清,是魔鬼面具? “我跟于清是高中同学,他家家境不错,有权有势的那种,我们不是一路人。”周力行嘿嘿一笑,“你是不是要问,为什么我能认出……你别笑啊,于清这人不算帅,也不算特别,但是很有魄力,我以前注意过他。当然,他也没干出什么大事,不知怎么就进基地了。” 钟蔚心中一喜。 见到于清后,却又动摇了。于清,26岁。外表普通,戴一副黑边眼镜,文文气气,两年前进了基地,还剩一年半的刑期。虽然有某基地霸王的庇护,偶尔还是会被人欺负,日子勉强算安宁,但。他的声音不像,但慢悠悠走路的样子有点像,难怪周力行认为是他。 于清,背上也没有佛头刺青。 也许于清是魔鬼面具,却绝不是统治大半边黑道的红佛头。 肖文在铺床叠被,一见钟蔚来了,立刻尿遁去厕所。唐西斐黑眸直勾勾的,语气暧昧:“好久不见,钟队想我了?” “你认识于清吗?” “……” “于清是魔鬼面具吧?” “……” “说什么红佛头,你故意给我一个错误的方向,让我查不到他,是吧?” “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你别招惹他。于清就是毒蛇,被他咬了就是死期——等我出去,我带你离开这里,你不要再查下去。”唐西斐叹气。 “不可能。” 魔鬼面具的真实身份是于清,能在基地的地底下弄出一个赌局,院长孙茂自杀了,都没有供出他,可见他着实不简单。于清隐藏得这么深,想找证据,恐怕比较难。说不定没等钟蔚揭发于清,拯救任务都结束了。 偏偏,前一世,肖文并不认识于清,不知道于清最后的命运如何。 钟蔚决定另辟蹊径。 他逐一调查跟于清有关系的人,发现,他的弟弟于明朗探监的频率很高,半个月一次。于明朗,好熟悉的名字。钟蔚回看系统中的记忆:于明朗是一个检察官,由于他的举证,肖文所在的帮派最终破亡。可是,总觉得远远不止如此,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 于明朗又来探监了。 兄弟俩相隔三岁,面容相似,于明朗更瘦一些,有些内向。于明朗说了近况,他准备参加明年的公务员考试。于清说他以前也考过,被坐牢给耽搁了。两人简单交流几句后,于明朗沉默了,他不善交际,更像书点子。 回想起上一世,于明朗检察官的举止从容。钟蔚沉思了,另一个念头涌上。 钟蔚「邂逅」了于明朗。 于明朗身体不好,又怕生,于家请家庭教师来,一路教到他上大学。上大学的法学系时,于明朗经常旷课,差点毕不了业。但是他衣食无忧,没什么爱好,就一门心思读书,人生业没有明确的目标。于明朗很羡慕别人有同学有朋友,可惜,父母就把他扔给家庭教师和保姆,连哥哥都不太能见到。 “哥哥嫌坐牢无聊,让我多去看他,我们俩的感情很一般。”于明朗坦白。 于明朗外表孤僻,也寂寞也单纯,毫不设防,很快就跟钟蔚成了朋友。钟蔚带他体验各种娱乐,让他拍自拍照发到社交网络平台上。于明朗原先连账号都没有,钟蔚帮他建了好几个,奈何他朋友圈太小,影响力也小。 “我以前都搞不懂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才知道太有用了,我经常浏览,钟蔚你很帅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帅。你是警卫,对吧?”于明朗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怎么知道的?” “我哥说的,我给他看了你的照片。他很关注我的生活,一点一滴都要知道。他很聪明,不说都能猜到。” “……”于清果然一直在监视于明朗吧。 “我以后要是能当上检察官,我们俩算是一个系统吧。” “你的理想是检察官?” “我学的是法学,其实也没有特别喜欢,只是不知道能干什么,先考上去再说吧。我最喜欢的是,其实研究蜘蛛,我养了很多一般人都见不着的毒蜘蛛。”于明朗怕钟蔚嫌弃,赶紧说,“一般人都不喜欢,我才没敢告诉你的。我们都是朋友了,你不介意吧?” 钟蔚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很多也就是几十只。等看到华丽丽的一大屋子的蜘蛛、黑压压的一片、爬行着的、螯肢和螯爪缓慢移动的、绒绒细毛的、眼睛如钩的、粘在细细的丝上的……钟蔚的鸡皮疙瘩一粒粒地冒起来了。 于明朗开心地介绍着这些蜘蛛的品种,好多稀罕的品种,一只泛着深蓝光、能织圆球形对称蜘蛛网的蜘蛛的身价等于一座房子。 钟蔚忍着难受劲,小心地远离:“你举办一个个人蜘蛛展吧,以你自己的名字,可以结交更多的同好。” “蜘蛛展?” “我来全权组织,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于明朗虽然没有什么兴趣,但钟蔚不由分说替他操办了。半个月后,一个特立独行的私人蜘蛛展开放,轰动全城,猎奇的人们沸腾了,大小媒体都被吸引过来,于明朗的名字频频出现在采访中。这个有点内向的男孩聊起蜘蛛来特别健谈,从来历到习性说得头头是道。三天后,动物协会向他伸出了橄榄枝,邀请他成为一员。 人生之光,这一刻变得明晰,他放弃了公务员考试。 “我哥生我的气,怪我不该弄得沸沸扬扬,把我们于家的名声都败坏了——喜欢蜘蛛就不行吗?还好,你从来不嫌弃我!”于明朗扶了扶遮阳帽,因经常外出,肤色比以前黑了很多,也健康了很多,再不生病了。 “只怕是把他计划败坏了。”钟蔚微微一笑。 数年后,某一个夏日。 于明朗兴致勃勃地要送给钟蔚一只极罕见的毒蜘蛛,钟蔚直摆手,说看着都发毛。于明朗感慨:“钟蔚,如果不是你忽然出现,我可能会成为一个书记员,或者法官助理,或者是检察官,总之不会是动物保护协会的会长,你改变了我的人生。” “不是改变,是拯救。”钟蔚笑了。 一切的违和感都缘于习惯:上一世,成为检察官的于明朗,以轻盈地步伐将他人踩在脚下,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短短几年,是否突变得太厉害了?于清出去的时间,又恰是于明朗成为公务员的时间。 钟蔚猜出了原委:于清取代弟弟进入司法系统,从此平步青云。而真正的于明朗,也许被于清杀死,也许被终生囚禁,总之不会有好结果。 好在这一世,由于钟蔚的介入,于明朗的存在感变得很强,一场别开生面的蜘蛛展直接开启了独特的人生。于明朗不可替代,于清再也无从作弊。这一切,天真的于明朗当然不会知道,他只知道好友改变了他的人生。 这就够了,拯救从来不是大张旗鼓,而是悄无声息,在变故来临之前一切已经完成。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 ☆、实验基地篇【七】 【实验基地篇·第7章】 而此时,钟蔚琢磨怎么将「蜘蛛展」办得声势浩大。 不管于清是不是魔鬼面具,先把他的阴谋的路堵上再说。当晚,他没回去,就住在酒店里。早晨,还没睁眼呢,手机忽然响起,迷迷糊糊地接起,听到唐西斐熟悉的声音:“你睡了吗?我等不及出去了!” 钟蔚差点跳起来:“你逃出来了?” “……” “你傻啊,还剩一个月,你逃什么逃!”钟蔚气得想揍他一顿。 “我太伤心了,今天是我出去的大日子啊,你去哪了,一晚上都没有在家!你现在在哪?”唐西斐悻悻地质问。因为有“舍身救警”这一特殊贡献,他提前出去。 钟蔚是忘了:跟拯救任务无关的支线一完成就自动清理出局,以免占用脑容量。 才洗漱完,叩门声响起:“客房服务!” 刚开门,呼啦一声,像风席卷进来。 下一刻钟蔚就被抱住了。 “诶……” “别动!”唐西斐贪婪地抱紧了,恨不能把钟蔚揉进心里去。 钟蔚恍惚了一下。一刹那,不知今夕何夕,又似曾相识,他脑海一片空白,唇上,骤然火热,清甜的味道瞬间满溢于舌尖。钟蔚骤然回醒过来,出奇地没有挣脱,而唐西斐主动松开双臂,唇抿成一条线:“我想你啊。” 这句话,也如久别重逢。 记忆的裂缝中有什么曾迷失?穿越太多次,记忆出现重叠了吧?钟蔚疑惑着。好在,唐西斐心情很快明朗起来,拉着钟蔚去了娱乐场,玩钟蔚和于明朗曾经玩过的过山车。 唐西斐殷勤地替钟蔚检查安全扣:“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喜欢玩过山车。” “你派人监视我?” “我还不是担心你,让你别查于清,你还查到他家里去了;查就查,还跟于明朗那么亲近,真是的,他有什么好啊,瘦得跟猴子一样。不过,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唐西斐抓起钟蔚的手,明朗地笑了,而钟蔚没有挣扎。 唐西斐回归正常的生活,但不妨碍他在下班后骚扰钟蔚。一旦养成习惯,钟蔚也懒得管了,他爱来就来,爱留就留,即使他张罗着把整个房间变成五星级安防系统,钟蔚也随他折腾。 阳光从窗台渡进来,倾泻一片晨曦。素净的薄被下,唐西斐裸着柔韧的上半身,肌肉匀称,如同山水画晕开的笔力,恰到好处而无一丝丝多余。挤进最深处时的力道也很够劲,很持久,让钟蔚的身体得到最大的慰藉和满足,钟蔚对此,很满意。 每天睁开睁眼,被紧紧拥抱的感觉也很充实。穿越一世,总是一个人太寂寞了,找个伴也不错——钟蔚这样自我宽慰,撑起身钻出被子。 唐西斐懒懒地睁开眼,伸手搂住钟蔚的腰,强行将他拖住,抱怨说:“你是工作狂吗?今天周末,就让那帮人折腾去吧!” 钟蔚忙着改进基地。 他由普通的警卫变成了监区长,计划是推进整个基地系统的改革——革新是漫长的过程,就算他离开后,这世界会慢慢回到原来的样子,至少现在有人受益。 他向贺自强提出了基地改革的可行性建议。贺自强锐意进取,大多采纳了。格尔达基地因此有了很大的改进,不止实验者规矩了,警卫们也规矩了,聚众斗殴、欺凌事件大大减少,实验者们的待遇得到了大改善。短短一年,格尔达基地竟然成了典范,备受褒奖。 唐西斐感到不可思议。 “看上去,你很超然世外;但是你做的事,却跟外表完全不同,要很执着很坚韧的毅力才能完成;钟蔚,你是既奇怪又完美的统一体,我更喜欢你了。基地那个地方,大家都我把当霸王,我都呆着很不舒服。” “无所谓啊。” “怎么能无所谓,这跟性命相关的大事啊!就算你无所谓,你也该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啊!我喜欢你!” “喜欢吗?”钟蔚一个恍惚。 “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你,爱上了你。我知道,你就是有点儿别扭,你并不排斥我,还很喜欢我,要是别人亲你,你肯定把他弄死了!” “……真自信。” “你不许玩弄我的感情,于明朗也好周力行也好,我没问,不代表我不在意!”唐西斐吃醋吃得很认真。 钟蔚笑而不言,不会玩弄他人的感情,但也不能太放在心上,否则,拯救任务完成,离开时该多伤心。所以,就当做是太寂寞吧,钟蔚将视线投向远方。 唐西斐离开后,肖文又受人欺负了。看着那红红的兔子眼,钟蔚哀其不幸,更怒其不争,这基地都快变成学校了,肖文竟然还能受欺负,他是软柿子还是肉包子,也是无奈了。 “肖文,假如你的妹妹受欺负了,你会怎么样?” “我没有妹妹。”肖文怯生生地说。 “当做有!” 钟蔚点开黄雨的照片,肖文咽了咽口水,这么久没看到女人,一头母猪都觉得清秀的。 “长得真好看,她是钟队的女朋友吗?” “好看吧?”钟蔚点开黄雨被孤立、被爸妈痛骂的视频,肖文立刻愤怒了,比他自己被人欺负了还恼火。钟蔚满意地说:“看见这个女孩子没,她就跟你一样,处处受人欺负。把你想成她,你受欺负就是她受欺负,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指望保护谁?你要不受欺负了,她才能不受欺负!” 之后,肖文不再那么懦弱了,遇上事敢争了,被打也知道还手了。肖文骨子里还是大男子,否则,不会杀了黄雨的丈夫给她报仇。他需要激发,就像上一世他被逼上绝境,迸发出的恶性令人难以相信。 这个法子好。 后来钟蔚时时给肖文看黄雨上学的样子,青春蓬勃。因为钟蔚的暗中资助,她住校了,没有父母的经济来源也能独立生活。脱了胆怯,人变得自信,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甚至在周力行给钱时,她大胆地问资助她的肖文是谁?周力行摸着光头:你别管了,好好上你的学了! “她只有不受欺负,才能越过越好。”钟蔚说。 “她天生应该被保护啊,钟队,她真的不是你女朋友?”肖文好奇地问。 “你可以当做妹妹。” “嗯!” 每到深夜,辗转难眠时肖文会想起那个质朴的女孩子:明明只是一个陌生人,却像生命中照下来一道光芒,赋予人前行的勇气和毅力。 钟蔚是统筹全局的王牌棋师,关注每颗棋子的动向和轨迹,通观影响肖文的关键节点: 一,基地,即将结束。 二,肖文的关系网,在收网之中。 三,黑势力。对于影响了肖文后半生的黑社会,钟蔚布了一个隐藏的布局。他通过周力行陆续吞并了格尔达市的北区各个黑势力,然后,慢慢洗白。他做得很隐蔽,自称KING——KING,是前一世成为黑帮头头后唐西斐的自称,钟蔚顺手用了——但却被发音不准的手下称为金哥,瞬间霸气变土豪,连周力行都不知道金哥就是钟蔚。 前两个稳步前进,第三个节点突飞猛进。 因为,他可是掌控过一国的人,将一个黑帮弄起来简直轻而易举。有一天,金哥的版图竟然侵吞了大半个格尔达市,伸向红佛头的地盘。肖文就算真的走投无路投奔黑势力,也逃不出钟蔚的手掌心了。 钟蔚忽然笑了,趴在唐西斐的胸膛上:“我跟你讲一个老笑话,嗯,就是倒霉的小明。小明在黑社会做卧底,兢兢业业,有一天,他给上级打电话:快点把我调回去吧,我做卧底都做到老二了,我怕哪天老大挂了,我就是老大了!”说完哈哈大笑。 唐西斐抽了抽嘴角:“你的笑点真奇怪啊,我以前讲笑话都没有见你这么笑过。” “现实比所有的笑话都好笑啊。” “说到黑社会,最近,格尔达市扫黑□□了好几拨,旧的还没根除,新的就来了。这两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新角色,叫金哥,行踪不定,非常神秘,都快盖过红佛头了……”目前,金哥被列为警局的头号关注人物,那么厉害一个人,不干什么也得逮进监狱去才行。 “怀璧其罪吗?那些警察有空还不如去管管小偷小摸的呢。”钟蔚兴趣寥寥。 “你不好奇?” “把他逮进监狱我就好奇了。”钟蔚对视唐西斐,倾身,亲了一下,湿漉漉的吻甜蜜痴缠,两个人再度卷入热□□.火中。钟蔚模糊地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沉溺于这种关系了。 还有几个月,于清才能出去。 于清每天悠哉悠哉地劳改,跟魔鬼面具相差越来越远。钟蔚考虑到越是往后,线索越少,问题越麻烦,得让于清冻动来,才能露出马脚,他决定采取一个险招:暗中操作,让于清提前释放! 于清出去了。 他出来后第一时间找到于明朗,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弟弟,自信,独立,于清既惊愕也失望,某个阴谋竟破得那么彻底,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但他也只是微笑:“动物协会啊,不错,虽然哥哥不赞同你跟蜘蛛在一起。” 不过于清出去后,还是很老实,总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钟蔚的掌控中。 此时,肖文也出去了。 出了基地,肖文带出了一股蛮气,再不跟兔子一样软弱。肖小光就不行了,自制力太糟糕,挥霍完钟蔚的高利贷后,之前被周力行恐吓得魂飞魄散,规矩了三个月,又惹上事,被弄到局子里呆了几天。钟蔚干脆连他的混混朋友都收拾了,这才消停,找了个送货的正经事干。 一切都算平静,只是没长久。 周力行的电话突如其来:“钟哥,你不是让我们不眨眼地盯着肖小光吗?他又惹事了!事太巧了,肖小光送货,送到黄大伟夫妇那里去了,黄大伟嫌他磕了货,就赖钱,然后,肖小光把他哥叫上,四个人闹起来了!” “赶紧给我制止了!千万别让他们打起来!” 不是冤家不聚头,找着找着杀一起了。 ☆、实验基地篇【八】 【实验基地篇·第8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找着找着杀一起了。 钟蔚把正事撂下直奔现场,这事儿简单得跟一一样:肖小光磕破了一点货,赔了就行,但他有点小混混气,想蒙混过关。黄大伟是谁,老混混了,只有他赖别人的份哪有别人赖他,所以撂下狠话,就不给钱。肖小光怒了,把刚出去的哥哥叫上了,想镇一镇黄大伟夫妇。好家伙,四个人对打起来了。 见着钟蔚,肖文就像找着靠山了一样:“钟队,是他不对,他赖钱。” 钟蔚扶着额头:“多大点事。” 他布局,整整布了两年,生怕引起什么掌控不了的蝴蝶效应。结果冤家一聚头,就为了几百块钱,这要出了几条人命就太可笑了。钟蔚让肖文照着货价给人陪,让黄大伟给运货钱,这事就算解决了。 哪知道,黄大伟中邪了一样,忽然就嚷嚷说警察打人了。 警卫也是警察,人听见动静都围过来了,有好事的人跟着嚷开了,围观者哗啦啦来了几十号人。钟蔚没料到这一幕,狼狈不堪,想抽身离开。黄大伟哪能让他走,扯住他的制服,又是嚷嚷又是借机挥起了拳头,钟蔚闪了一下,黄大伟撞在了隔壁的水果摊上。 这下可炸锅了。 黄大伟的老婆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操起棍子就往钟蔚头上砸去。肖文一见,急了,见地上有一把水果刀,抄起刀子就划过去。钟蔚一边抵挡,一边看见肖文操刀,赶紧一脚踢过去,刀哗啦啦地掉远下。 砰的一声,肖文替钟蔚挨了一棍。 肖小光见状也火了,捡起刀子冲黄大伟老婆捅过去。钟蔚离得太远,大喊放下刀,已经迟了。黄大伟的老婆见刀子来了,竟然拽出最近的一个人挡刀——削瘦的黄雨——水果刀划过了黄雨的下巴,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如注,黄雨跌倒在地。 肖文蒙了,才发现是熟悉的女孩。 肖小光就是一时脑充血,现在看伤人了,给吓着了,手一软,刀子又掉地上了。黄大伟也是亡命之徒,怒从胆边生,操起刀子捅过去,正中肖小光的腹部。 钟蔚飞身上前,一脚踹翻黄大伟。 110!120! 没几分钟都来了,该送医院的送医院,该带到警局的带到警局。钟蔚让周力行跟着黄雨他们,他随民警去了派出所做笔录。等把这事情解释清楚,就到了晚上。唐西斐来接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好好地去上班,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是命!挡不住孽缘的电光火石! 周力行忙完之后来汇报,钟蔚劈头就问:“肖小光死了没?” “还剩一口气。” 肖小光以为自己要死了,一手拽着亲哥,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以前也就拿刀子玩一玩,就是想吓吓他们……当黄大伟老婆捅过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他直接吓尿了,发誓这辈子再不惹是生非,反正,他怕了。 “黄雨呢?” “止住血了,护士说可能会留疤,肖文给她垫上了医疗费。” “黄大伟夫妇呢?” 周力行一拍大腿,气愤地说:“我正要跟你说呢!这对夫妻就是极品啊!黄雨肯定他们捡的!” 原来,周力行一路跟到医院,见肖氏兄弟没钱,就给垫上了。黄大伟不乐意了,揪住他不让走,非让他把黄雨的钱也交了。周力行火气大了,什么意思,他一个围观者还得给大家都负责上了?你是亲爸,不去看女儿,揪着陌生人怎么回事?周力行不缺这几个钱,但受不了这个气,坚决不垫。 医生让黄大伟赶紧交钱,救女儿要紧。黄大伟转头就把急救医生骂个狗血喷头,说他们钻钱眼里了,光要钱不救人,还威胁说:你别救!有本事你别救!我女儿要有半点事,我把你们医院烧了!医生被他吵得脑袋都疼,不交钱也得先救上,求个安静。 然而,直到最后,黄大伟也没给医院交一毛钱,护士想催款呢,见不着她的面。大骂医生后,黄大伟脚底抹油再没回医院。他老婆则劈头就把黄雨骂了一顿,说她不长眼,不该离得这么近,医院都是吃人的地方,随随便便几千块就没了。 黄雨气得脸上的血口又崩开了,忍无可忍:“再吃人也没你们吃人!你们给过一分钱没?” 黄大伟老婆怒了:“我养你个废物养到现在,你还敢给我喊!我告诉你啊,你别傻,谁划了你的脸你就赖住他不放,不讹他讹到破产,你就别回来!”砰的一声,黄大伟老婆摔门而去,再不见人影。 护士说,不交钱,就没法再治了,脸被耽搁了是一辈子的事。 黄雨平常都靠钟蔚救济,哪里有钱,而肖小光也躺着了,还等别人救呢,她能讹谁啊?黄雨躺在床上默默流眼泪。这时候,一直跟着她的肖文不知从那里弄了点钱,给黄雨垫上了。 听完,钟蔚心口都气:“周力行,你想法把黄大伟夫妇弄进局子,他们以前混黑道,现在又放高利贷,犯的事少不了,搜集证据,就不信把他们弄不进去。还有肖小光,要不是看他肠子都流出来了,我非打他到打到哭爹喊娘不可。”是不幸,也是大幸,至少都还活着。拯救任务里,最怕的就是这种意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交给我了,钟哥你别气啊。”周力行第一次见他那么生气,赶紧安慰说。 肖文从医院赶过来看钟蔚,兔子眼先红了,拉着钟蔚的手又是懊悔,又是自责,连说他不该去捡那把水果刀,差点害死他最关心的两个人,说着,眼泪都要流下了。唐西斐看的不爽,把他的手拍开了。 考虑到肖文和黄雨不知不觉就见上了,钟蔚说出以肖文的名义资助黄雨一事,让他别泄露,就当做是他自己出的钱。 “可我又没做过。”肖文无功不受禄。 “你也看见黄大伟夫妇那德行了,不可能供黄雨上大学。以后呢,我也不打算继续资助她了,你要是愿意的话……” “我愿意!”肖文脱口而出。 “这不就行了,你别说是我就行。”钟蔚想,就让肖文今世的照料弥补前世的缺憾。 后来黄雨得知眼前的就是肖文时,又惊讶又感激,两眼泪汪汪的,对肖小光的怨恨也就少了。肖文按照钟蔚说的:“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等你考完我带你去整容,什么疤都留不下,你别担心。” 被肖氏兄弟跟黄氏夫妇的事一折腾,钟蔚有小半个月脑袋都嗡嗡作响,后来把黄氏夫妇都折腾进了监狱,大快人心,再看肖小光半死不活,托着肠子,天天发誓再不胡闹,钟蔚才解气了一点。 不过,一旦冷静下来,钟蔚察觉不对劲,黄大伟的行为实在太突兀了,他缠住肖氏情有可原,为什么会对自己动刀子? 他立刻让周力行去查。 很快,周力行带回震惊的消息:黄大伟是受不知名的人指使的,对方给了很多钱,教他这么搅局,让他重伤钟蔚。但是,钟蔚格斗绝佳,黄大伟没那个能力,所以转而捅了肖小光,他认为反正都是一伙的。 幕后指使者是谁? 无论他是谁,他都很清楚钟蔚在关注什么,所以,能将钟蔚关心的肖氏、黄氏都笼在一起——如果钟蔚是一名小警卫,对方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所以,对方可能知道钟蔚的另一个身份:金哥。 钟蔚这么一想,事态就严峻了。 这时,钟蔚的黑版图忽然出现了振动:红佛头反击了,气势凶狠,将钟蔚的手下打得七零八落。之前有过争夺,但从没有这么剧烈过。钟蔚不得不稍微多花了一点时间处理这些事,出手机会一多,难免露出一些痕迹,他很小心地抹去自己的存在——要知道,黑白两道都在找金哥的真面目。 僵持了半个月,红佛头向金哥发出见面的邀约,地址:某私人赌局会所。 赌局→私人→会所。 如电光火石闪过,钟蔚恍然大悟:外表容易伪装,习惯和喜好却不容易伪装,原来是这样。 当晚,唐西斐回来后,见钟蔚站在窗前,两条手中端了一杯红酒,对着进来的人微笑。唐西斐走过去,环住心爱的恋人:“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我一直以为你骗了我。” “哦?” “你一开始就说了真话,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地告诉我:魔鬼面具是红佛头、红佛头是于清,三者就是同一个人。”而红佛头背上的刺青,只是于清为了掩盖真实身份而故意谣传出去的。 唐西斐叹了一口气:“我不想骗你,但我也不想你去查,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是好事。我就是像你一样好奇,因为见过一次,就上心了,一步步跟踪,发现这三人其实是一个人,结果,就被于清盯上了。” 钟蔚微笑:“那我明白策划爆乱的是谁了:于清!” “为什么?” “他想栽赃给你,你去游戏室,是被人暗示引导去的吧?” 唐西斐依稀想起似乎是这么回事,时间隔了一年,实在想不起细节了。总之,赌局和爆乱,都是促进自己跟钟蔚感情大突破的大事呢。 “于清可真是坏到骨子里,他又不逃出基地,还策划大爆乱就为了图个开心?赌局就赌局,还非把人弄死?对了,当初在地铁外袭击我的肯定也是他!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挫败!让他尝到一无所有的滋味!”钟蔚胜券在握,这个已成为老大的正义卧底,终于可以打最后一战了。 “你真的不是上边派来的?” 早知道钟蔚只是普通警卫,唐西斐还是时不时地怀疑。毕竟,哪个普通人会这么执着地跟各种石头硬碰硬。钟蔚没穿制服,浑身却散发着说不出的正直、坚韧与昂然向上。唐西斐闪过一念:钟蔚,与自己常年混迹的圈子完全不同,那些同伴不缺睿智、狡猾、审时度势或者强悍手段,却没一个人有这样凛然而正直的气质。 越接近,越被吸引。 唐西斐爱极了这种性格,他低头含住了柔韧的唇:“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再回避,也没有必要,你不把于清扳倒是不会收手了——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其实,我还认出赌局中的三个大赌徒,可以用一用。” ☆、实验基地篇【九】 【实验基地篇·第9章】 唐西斐爱极了这种性格,他低头含住了柔韧的唇:“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再回避,也没有必要,你不把于清扳倒是不会收手了--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其实,我还认出赌局中的三个大赌徒,可以用一用。” “哦?最关键的人物是谁?” “隋兴业!” “哈,真是官.黑一体。” 隋兴业,对格尔达市乃至全省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人,把持着政府公安工作,时时出现在各大政治新闻上。难怪于清能那么从容,难怪孙茂自尽也要保住,这可是一个大人物。 隋兴业就是第一局里,押「枭狼」赢的一个人。后来枭狼输了,隋兴业淋漓尽致地进行惩罚。在视频中,能看到隋兴业一顿鞭策,手段十分残忍,要将骨子里的反人类都发泄出来一样,后来,更是用遍了各种刑具,将枭狼虐得遍体鳞伤。即使戴着面具,也能想象面具下的穷凶极恶。 电视里,隋兴业道貌岸然,跟视频中没有半点儿相像。 “就是他,没问题,我认人只要一次就能记住,他还跟我说过话,语调跟电视上一样。” “没有过例外?” “有过,就是你。当初第一次见你,结果一问别人,大家都说你早就来了,只是没在这监区,我特纳闷,为什么就我一个人第一次见你?要早注意上你,我们说不定早在一起了!”唐西斐至今耿耿于怀。 你是系统的漏洞,它没把你的意识糊住,钟蔚敷衍过去。 仅凭猜测不能定罪,正面斗,又必败无疑。 但是,狗改不了吃屎,隋兴业虐惯了人,肯定得手痒,不愁找不着狐狸尾巴。至于于清,他太谨慎了,被钟蔚盯得越紧,他就越不会动,钟蔚要让他动起来。 初秋时节,天气凉飕飕的,风袭进袖子带出一阵凉气儿。警卫的宿舍楼乌漆墨黑,钟蔚跺了好几脚感应灯都没亮,好容易到了自己房子,一摸灯,没反应,停电了。 一片漆黑。 咣的一声,身后的门关上了。 一切太突然了,钟蔚伫立在屋中,一动不动,凭借敏锐的听觉倾听着: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呼的一阵疾风袭来。钟蔚骤然挥出铁拳,十足的力道砸下去。咚的一声正中来人的胸膛,一声闷哼。 钟蔚赌对了,对方不是想要他的命。 在漆黑的房子中,钟蔚踢出了连环踢,凭借娴熟的腿法和拳法逼得对方节节败退。就在这时,砰砰的数声响,伴随着唐西斐的声音:“钟蔚!钟蔚!你在里边吗?” 钟蔚想喊千万别进来。没想到唐西斐狠狠一踹,咣当一声,门扇倒了,他刚冲进来。 咔嚓咔嚓,一排机械的扳机声响起。 唰!灯亮了! 审讯室,唐西斐愤怒地说:“你们开什么玩笑,钟蔚怎么可能是金哥,他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想基地的事,就跟基地是他家开的一样,他跟我亲热都要掐表!他还有时间去搞黑社会?开玩笑!” 警察抽着嘴角:“我们接到举报……” 唐西斐拍着桌子说:“举报你们也要看人啊!敲诈勒索收保护费的谁都能干得了?给你一个黑社会你能撬翻天?!” 隔壁。 钟蔚抱着手,面色冷峻,他从骨子里就透出一股超然的气质,而且,他为基地的尽心尽力,有目共睹,成功地让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抓错人了,最重要的,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钟蔚就是金哥。执行任务的队长都抱怨说:“为什么上边非要让我们抓这个人,半点证据都没有。” 不需要证据,因为隋兴业是最大的头。 即使有贺自强的力保,也没能保出钟蔚,还要被调查一阵。唐西斐无辜,很快就被放出来了,他被允许跟钟蔚交流五分钟。唐西斐从没想过,世上最正直最刚正不阿的人竟然会被怀疑是黑势力头头,太可笑了。 “钟蔚,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把你保出来!”唐西斐将钟蔚拥入怀中,吻了下去。精神过于紧张,刺激肾上腺素分泌加速,逼仄压抑的空间里,越吻越兴奋,心智彻底迷失,他失控地将钟蔚压在凳子上,几乎要将身下人的肋骨压断。钟蔚抬起膝盖,顶了顶唐西斐的腿。唐西斐唔了一声,却没有松口,手探进了钟蔚的衣裳中…… 正通过镀膜单反玻璃监视着两人的刑警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尴尬地移开眼睛。 “红佛头终于对我下手了。”在吻的间隙,钟蔚轻声说。 “我追到了赌局地址。” “什么?” “我弄到了隋王八的行车记录仪,我要让他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越是年长,足迹越是固定,就像用岁月走出了一条禁锢。研究一个人的足迹,可以掌控他的生活。而行车记录仪,不幸,是将足迹展示给他人的最佳证据。 “那就好,你不用担心我。我会进来,只因为我想进来。”钟蔚泛起了笑,从容狡黠。 隋兴业位高权重。 隋兴业只有一件事不太如意:骨头里总莫名地泛出一股狠劲,得狠狠发泄出来浑身才舒坦。 但是发泄的路断很久了,偶尔有机会,都是小打小闹,不过瘾,隋兴业越来越怀念一年前的日子,那种将人命□□于手下的感觉,太刺激了,想一想都浑身发抖。他催促过于清几次,于清说自己被人盯上了,不方便,等风平浪静再说,这一等就是一年多。积压在身上的狠劲越来越多,无处发泄,隋兴业都快失控了。 直到上周,于清忽然说,他抓住了许多迹象,说明钟蔚就是金哥。隋兴业当然知道钟蔚这个小警卫,虽然很能打,但一看就是与世无争型的,怎么可能是兴风作浪的金哥。可于清坚持说再不除掉,只怕会影响到隋兴业。于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隋兴业让人逮捕了钟蔚。 于清松了一口气:“赌局很快就可以重开了。” 听到这句话,隋兴业觉得很值。 这几天,隋兴业的电脑总是蹦出网页,凌.虐、侮.辱、血腥的画面持续地刺激着肾上腺素。关掉后,那些刺激还追随在眼睑处不肯离去。越禁,心就越饥渴,越想越过那道禁地。下意识地,他总是能注意到刺激的情景,比如,服务生卷着袖子摆餐具,手腕上有一道疤,像割腕过的遗痕,他的目光追随那道血痕而去。 正这时,手机音乐打破了他的思绪,一条于清的短信:“老地方。老局。” 隋兴业的兽血沸腾了。 一个清秀的男孩儿走过来,帽沿压低,递过来一个漂亮的盒子:“您好,这是于哥让我交给您的,今晚,老地方见。”盒子里,赫然一个面具,勾着张扬的血之红。现在已是晚上九点,血液叫嚣着释放,隋兴业迫不及待地驱车前往老地方。 灯下,有人等待。 陌生的面孔,不是狐狸眼,是古怪的杀马特造型。也难怪,于清一向小心谨慎,不可能出事后还用旧人。隋兴业上了宽衣,戴上面具,跟着这人,顺着熟悉的暗道走进去,不久,进入了久违的那个房间,久违的气息迎面扑来,夹杂着奢靡、黑暗、与无处不在的血腥。 目之所及,有三两个熟悉的身影,戴着熟悉的面具。最里边的椅子上,于清戴着熟悉的魔鬼面具,从容地坐在那里,一如既往。 隋兴业的心彻底安定。 杀马特主持人画着奇怪的妆容,开场风趣,说着久违的话,而后手掌一拍,走上来两个人。隋兴业揣摩着哪一个会输呢?对,他不在乎赢,他要拿下输了的玩物,发泄骨子里的嗜血。一如既往,第一场对打又狠又火热,他的猎物如愿以偿地落败了。 隋兴业压抑的心终于爆发了。 他本来很有耐心,比如先抽不那么疼的皮鞭,再抽带刺的软鞭。这一次,压抑太久,他无法再克制了,刚走进那个惩罚黑屋,他就抓起软鞭狠狠鞭下去,被绑缚的人痛苦地喊叫一声,隋兴业更兴奋了,狠狠甩着。没想到下一刻,被绑缚的人却愤然一挣,狠狠地回揍了一拳,隋兴业顿时被砸倒在地,嗜血之心化作了恐惧。 这人把隋兴业的面具一扯。 隋兴业惨叫一声,连忙捂住了脸,铁一样的拳头下一刻即将……如同死一样的安静,他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这屋子里,陡然出现了四五个特警,一双双眼睛充满愤怒与憎恶,一人冷冷地说:“隋局,您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可靠线人的爆料和帮助,重案组设下的这个局,可喜可贺,真的是引出了一个大硕鼠。隋兴业被曝光了。不是被媒体而是被忠实的监控设备,瞬间传递给了一个又一个部门,丑态以网速般的速度传达到他的上级、同事、政敌、对手的电脑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再一手遮天,也遮不住其臭不可闻。 ☆、实验基地篇【十】 【实验基地篇·第10章】 再说于清。 从孙茂倒台开始,于清变得异常不顺,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提前堵住。 他不清楚谁在使绊子,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有一个人总会出现:钟蔚。一个普通警卫,要说特别,就是长得特别出众。在枯燥的基地,大多数人因饥渴而变得男女通吃。于清第一次注意到钟蔚时就起了邪念,想把他劫到地铁外的一个房子里办了,只是没想到,钟蔚把三个壮汉都撂倒了。 于清更有兴趣了,不如玩猫和老鼠的赌局游戏,他就喜欢看猎物被逗得走投无路。可他最后悔的也是这一局,让钟蔚拿到了枪,从此再没有机会。 从那时起,一切都不顺了。 平地忽然起波澜,院长孙茂被人告了,于清失去了半壁靠山;明明谋划周密,爆乱却被半途制止;明明掌控着弟弟的人生,没想到短短半个月翻天覆地;好不容易出去,却莫名冒出了一个金哥,把他这个红佛头压制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像暗街老鼠一样隐匿着。 而钟蔚,却始终站在绊脚石的前方,眸子中透出玩味,就像在笼中驯服了狮子时流露出的从容与俾睨众生。 一个小警卫为什么要盯死自己,他图的是什么? 直到上周,于清恍然大悟。 钟蔚竟是金哥。 这个百分百可靠的消息是从金哥的左臂右膀——周力行的口中吐出的。因为醉酒,他不小心就说出了这个惊天大秘密。所有的解不开的锁,瞬间就开了。钟蔚要争的是地盘,难怪有那个实力和胆量压制住于清。于清当即让隋兴业逮捕了钟蔚,金哥果然再没有消息,于清扬眉吐气。 只需要再用证据轻推一把。 于清要将钟蔚的黑色身份彻底揭露,并把他送到万恶的监狱里!真是在美好不过的人生了,于清举杯,品了一口茶,窗外,一片云飘过,遮住了明月。管家端着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进来:“于少,刚刚有人送了一个盒子来,我检查过了,没有危险,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于清打开盒子。 魔鬼面具。 于清浑身一抖,就像见到了鬼一样。他忍住了颤抖,慢慢地拿起了面具,面具下,是一个手机一样的玩意。轻轻一点,屏幕亮了,出现了熟悉的擂台:熟悉的面具人一一入场,一个戴着脸面具的人忽然摘下:唐西斐。 角落里,一个欣长的身影安静地坐着,一半落在黑暗中,远离赌局,但却更似操纵这赌局的幕后BOSS。 唐西斐走过去,亲热地揽住了他。 两人忽然冲屏幕一笑。 于清大惊失色,连忙给隋兴业打电话。但是,怎么都打不通。他焦躁地看着屏幕,指针跳到十一点。一个宽袍人进来,戴着熟悉的魔鬼面具,身形看上去就跟自己一样。不久,带着熟悉的血红面具的隋兴业进来了。 于清的手一松,面具落地,碎成四片。他的耳朵轰鸣,恍恍惚惚中,他看见牢狱之门再度张开了血盆大口,而自己就是下一个的猎物。 吞噬!吞噬!永远无法逃脱的黑暗! …… 几年后,钟蔚成了院长——这缘于他的“不思进取”,无数个上升的机会都被他推了。只要任务顺利,钟蔚更愿意隐在众人的背后。他的基地管理体系及制度慢慢被普及到各大基地,这倒出乎他的意料。而有多少人为之受益,他并没有太在意。 秋日的暖阳,热度稀薄而舒适。 唐西斐眉飞色舞:“肖文,我真没想到你会跟黄雨在一起啊,你小子可以啊,黄雨这么年轻漂亮。” 肖文掩不住的喜笑颜开:“多谢钟队跟唐哥。” 这两人能在一起,也不意外,毕竟,肖文不再是那只兔子而又依然善良。而黄雨前一世的恶棍丈夫,压根儿没走进黄雨的人生就被钟蔚打发进了监狱。 在欢笑声中,钟蔚借故走到咖啡馆的走廊上,心中有些不安。据他的经验,这样的结局也就意味着任务的终结,他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可是他并没有完成任务的轻松感,他更想呆在这世界,再久一点,他也一直在延伸自己跟这个世界的联系。 因为眷恋。 长时间的相处中,他越来越眷恋唐西斐。即使不想用「爱」来形容,「喜欢、十分喜欢、越来越喜欢、不可分割的那种喜欢」,是钟蔚心中最诚实的想法。在这个世界十年了,他没有发现代表任务进度的东西,比如上一个世界不落叶的白桦树——想起这,又觉得有什么被遗漏。 总之,钟蔚不知道会在这个世界逗留多久,这种忐忑,令他更加眷恋与唐西斐的时光。 “钟队,你怎么在这里?”黄雨的声音唤醒了他。 “这里阳光好。” 黄雨深深地鞠了一躬,眼眸中泛出光芒:“谢谢钟队,若不是你,我和肖文哥不可能在一起,我肯定跟着爸妈自暴自弃地活着,不知道什么叫幸福。” “你都知道了?” “肖文哥早跟我坦白了,钟队,你知道吗,你完全符合我高中时代梦想中的救命恩人和梦中情人。”黄雨明媚地笑了,是啊,钟蔚一如少女时代的想象:俊朗、沉稳、无所不能——总有些人,仰望就足够了。让她真实地感到幸福的,是无微不至照顾着她的肖文。 这时,唐西斐忽然出现了。 黄雨很明智地离开,回到座位上,握住肖文的手,深情对视。仿佛穿越了一世的牵绊,这一世有惊无险地在一起了,这种感觉像这秋日的暖阳,明艳,而不灼伤。 “什么梦中情人?你跟黄雨怎么还有关系啊?”唐西斐阴沉着脸。 “没有。” “你最好解释清楚,你是不是在打算婚礼上劫走新娘?”唐西斐醋醋地说,不由分说将钟蔚拉到怀中,好让隔着玻璃的黄雨看得一清二楚。   “你以为谁都想过生活过电视剧?” 钟蔚靠在他肩上,轻笑,漂亮的唇形流动着诱惑的光芒。唐西斐的心噌的亮了,握住了钟蔚的手。 “老早就想问你,那颗钻戒哪去了,张义勇说没收后他就给你了。”张义勇虽然各种小毛病都有,但不敢贪这种财。 “扔水里了。” “什么?” “一颗装着监控的小石头,留着干什么?真奇怪,你为什么总爱送这些小石头?”钟蔚不自觉地说出,而后自己也一愣,有什么重合在一起了? “什么总爱,我就送了那一次啊。”大钻戒被说成了小石头,唐西斐不满。 “还给你!” 钟蔚从制服的内袋中掏了出来,钻石熠熠生辉。 “原来你一直贴身带着,哼,还假装一点都不在意,虚伪的家伙。”唐西斐欣喜万分,夺过戒指毫不犹豫地套在钟蔚的无名指上,“戒指戒指戒备他人染指,你永远是我的!” 钟蔚举起手指,对着阳光凝视,忽然钻石旋转出一圈光芒。 这钻石自己会旋转发光? 唐西斐凑前:“哪有旋转,你是变相夸我眼光好?” 原来,代表任务进度的是这颗钻石。这颗数亿年前形成的钻石,以时间的无限光芒,提示着钟蔚在这个世界逗留的长度。钟蔚松了一口气,大概还能呆很长时间吧,否则,光芒怎可能如此炫目。 生活,甜蜜得几乎到蛀牙。 钟蔚的身份自由切换:优秀的院长,基地秩序就快赶上学校了,犯人出去后也以优秀的技能融入社会,再度犯罪率降到极低;KING(金哥),带着手下们从黑走向了白,过程不可思议,结果皆大欢喜,派出所的各种案子至少减了一大半,专案组也调查KING到底是谁,总是不了了之。 唐西斐偶尔提起KING,则一脸的耐人寻味和狡黠的笑。 钟蔚知道,唐西斐肯定猜到了。 十几年后的一天,肖文的第一个孩子过两周岁生日,一大清早,都没起床呢就打电话来,邀请钟蔚和唐西斐去参加。唐西斐挂了电话,发牢骚:“不是满月又不是百日,肖文闲的慌啊。” “大概就是想见见咱们吧。” 钟蔚习惯性地看看戒指,钻石的光芒竟然源源不断地外散、流逝……钟蔚忽然悟了:前一世,黄雨的孩子在将满两岁时因照料不周窒息而亡,致使黄雨绝望自尽了。这一世孩子顺利地度过了两周岁,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正轨,并将绵延下去,而钟蔚的任务也圆满结束。 眷恋、不舍、痴缠所有的情愫涌上来,钟蔚抱住唐西斐。 唐西斐一愣,反手搂住他的腰一翻身压下去:“两天没做,欲求不满了?” 钟蔚仰望:“假如今天我忽然离开了,你不要伤心。” “不行!不许走!” “今天……” 望着钟蔚如同蒙雾一样的双眸,唐西斐心一软,眼前的恋人,无论看多少回都会喜欢得不得了,说好的一生一世,才过了十几年,这怎么行呢,开玩笑也不行:“我不会让你走的,嗯,我会让你今天一天都下不了床!” 炽热的吻纷纷落下,在火焰般热烈的揉弄和冲撞中,迷惑与伤感都被撞得烟消云散。钟蔚不停地喘.息着,抑制不住地呻.吟着,心思与身体一同化作了一摊春.水,任对方越捣越深,身体,终于攀上了极乐之巅…… …… 深蓝色的海水,高高地翻起海澜又跌落,久久没有平静。钟蔚凝望着系统:唐西斐接过了KING的身份,做着钟蔚没有完成的事业,最终将黑变成了白,让所有的人都远离血腥,享太平日子。只是,钟蔚之后,他一直孤单一人。 胸口,伤感流溢,如潮水冲击。 钟蔚从来不曾说过爱,可又有哪一刻没在爱呢?而新任务却将再一次来临,催促着钟蔚出发。会被这伤感之潮吞噬的,钟蔚启动智脑,封闭这一世的记忆,将炽烈的情感通通隐藏起来。所有与唐西斐有关的记忆纷纷翻涌,炽热如烈日,甜蜜如糖,将钟蔚淹没在幸福中了…… 【预告:小攻小受还没结束,明天的故事跟赛车有关……嗯!】 ☆、赛车【一】 【快穿之永不后悔·赛车篇·第1章】 「让开,不然我就让婚礼变葬礼!」 「你就是来挑衅的。」 「先挑衅的是你,都撕破脸了还送请柬来干什么!」钟蔚愤怒地摔下请柬,哐当,被请柬撞到的杯子落地,碎了。 「不如像当初那样,我们比赛:我输了,我放弃她;你输了,你就退役!」新郎忽然冷笑。 「好!」 …… 接受「审判系统」的指定任务后,没有任何过渡,一股强烈的悲愤涌上,激荡出掏心挖肺的剧烈疼痛——原主的情绪,为什么残存得如此强烈?钟蔚勉强走到镜子前,原主的面容是:赛车手—夏佐。 「系统」记录,前一世夏佐是几年后才死的。 这意味着: 钟蔚穿越到了活人的身上。 原主的情绪依然主导着身体和意志力,而这股悲愤的原因:新娘结婚了,新郎是他的兄弟,寡廉鲜耻的两个人送来一份请柬邀请他参加草坪婚礼。 请柬旁边,压着一枚夺目的钻戒。 没错,夏佐准备劫婚。 ——笨蛋,人家都结婚了,你去有什么用,还不是让别人看一场笑话? ——我三年的恋人…… ——三年恋人三个月就让人家撬走了,醒醒吧。 ——不,必须送给她…… ——你傻啊,送乞丐都比送给她强。 ——要去,死也要去!我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她一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我愿意等她回头!今天,是最后的机会,我要证明我爱她!我比任何人都爱他,我愿意用生命交换回她…… 绝望的爱在胸腔激荡。 虽说是恋人与兄弟的双重背叛,原主却仍强烈地想送出这枚戒指,问一问对方还愿不愿意……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前一世的夏佐至死单身。 抢新娘吗? 钟蔚看看镜中的人:这模样,新娘愿意才见鬼呢。 23岁的夏佐性格阴郁,长发过肩,左半边脸隐在头发下,一贯的胡子拉碴。今天,因不习惯贴身剪裁,而选了大一号的花色西装。可想而知,衣服松松垮垮,全身的色系混沌不清,整个人更加无比邋遢颓废。 钟蔚迅速改造了原主形象。 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露出浅蜜色的肌肤;剪发是来不及了,他扎起头发,拨了拨两鬓,略显凌乱,不至于太傻;挑了一身简约的浅色系衣服;最后,戴上一只构造精伦的机械表。 从上到下,都明朗了。 越临近出发,原主的意志力就越强,钟蔚几乎控制不了,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夕阳西下,捱不过原主的焦灼时,他下意识地开出恋人最爱的白色赛车。 天边浮出橘红色的晚霞,婚礼接近尾声,客人们已离开。草坪上,新郎恰好没在,只剩下队友们在喝酒嬉笑。钟蔚一过去,气氛马上冷了,队友们很知趣地让开,目送他一步一步走向一袭白婚纱的新娘。 新娘恍惚了一下,才认出夏佐。 四目相对,心跳骤然加剧,钟蔚拿出戒指,不由自主地说:“这是你跟我亲手挑选的戒指,我想为你戴上,我们三年的恋爱难道就抵不过……”拼命地压抑着,才没有说出更卑微的话。 “夏佐,对不起,我期待我们永远是朋友。”新娘眼泪婆娑。 “请跟我走。” “抱歉。” 对方已经干干脆脆拒绝了,为什么还不肯走,然而原主的心已经失控了——钟蔚脱口而出:“求你离开他,跟我走吧,我会给你幸福!” “夏佐!” 新郎祝一诚飞快赶过来,横在两人中间,看到戒指后,脸色一下子铁青:“夏佐你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意思,从你手中夺回属于我的人!”钟蔚捏紧戒指。 “你疯了,我们比试过的。” 钟蔚使劲摁住胸口,他不想说出任何谦卑的挽留,高傲的心,怎么能随随便就屈服?然而,博弈中,原主占据了主动权:“祝一诚!你耍诈了,我为什么要承认那种比试!” 钟蔚想去牵新娘的手,祝一诚奋力拍开他,将新娘往身后一揽,钟蔚的怒火上窜。 “让开,不然我就让婚礼变葬礼!” “你就是来挑衅的。” “先挑衅的是你,都撕破脸了还送请柬来干什么!”钟蔚愤怒地摔下请柬,哐当,被请柬撞到的杯子落地,碎了。 “不如像当初那样,我们比赛:我输了,我放弃她;你输了,你就退役!”新郎忽然冷笑。 “好!” …… 再比一场。 当初,被夏佐撞破奸.情时,祝一诚提出以赛车决胜负,并从中做了一些手脚。结果,夏佐赌输了女友。如今,祝一诚又提出比赛,尊严与恋人面前,原主毫不犹豫地「接受挑战」——钟蔚根本无法控制,这就是穿越到活人身上的弊端。 等待祝一诚检查赛车时,钟蔚思索:系统记录,夏佐很早就退役了,莫非就因为这一场比赛? “夏佐,对不起。”新娘打断了钟蔚的沉思,婚纱,如赛车之白。 “没关系……”钟蔚的心再度动摇。 “我阻止不了一诚,也阻止不了你,我不希望我们是这样的结局。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这一杯酒代表我的歉意。”新娘泪如雨下,手中,一杯红酒盈盈。 原主的心碎在新娘的泪水里,旧情翻滚,涌上「因为是你给的,就算是毒酒也会心甘」的悲怆,他接过红酒一饮而尽——入口的一瞬,钟蔚夺回身体的主动权,魔术般地将酒倒了,目送一无所知的新娘轻盈地离开。 一个队友走过来,手臂撑在车窗:“今天是一诚的好日子,之前你们也比试过,愿赌服输,你就算了吧。” “他夺走了我的幸福,我为什么算了?”钟蔚冷冷地说。 “你怎么不明白,新娘爱的是他。” “给他们添堵,就够了。” 队友一愣,摸着鼻子哈哈地笑了:“这么直接,今天真不像你啊。你的手臂又才受伤了,你这辆车性能也很一般,一诚的实力咱们都清楚……” “这就是我的成全。” 应该说,是夏佐的独特的成全。 赛车飞过,卷起一阵灰尘,从路人看来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袭过。但是,没人知道,钟蔚只是凭着原主的残存意识在开车,他连刹车都踩不下去。 两人的意志也在互飙…… ——就是这种死亡一样的速度!撞上石头也无所谓! ——你疯了。 ——近了!近了!撞成粉碎! ——你快停下。 ——不!撞碎!恨意!化成灰烬! 天人交战一样的跌宕起伏,意志力即将失控,钟蔚忽然一脚油门轰出去,大喊一声:“想死是吧,我让你死个痛痛快快!要撞石头还不如去撞那个混蛋!” 赛车发出悲鸣般的咆哮划出华丽的弧线,它带着主人的愤怒飞飙。 ——死亡吧!自杀一般的痛快! ——失控吧!捅向彼此的刀! 两辆车你追我赶,钟蔚略差一步。前方是一个险要的弯道,绝好的超车机会。钟蔚一踩油门,紧逼上去,忽然一打方向盘,恶意撞上去了,砰的一声巨响,刺耳的摩擦声响彻弯道,钟蔚的前翼挂上了祝一诚的左后轮。 ——就这样一起死吧! ——彻底死亡! 祝一诚因被撞而落后一步,钟蔚再度发起攻击,一而再,再而三,玩命一样的撞击。面对亡命之徒般的夏佐,祝一诚慌了,可他无法回击,这是半山腰,山下是奔涌的河。就在他躲避时,钟蔚的方向盘猛然一转。 砰的一声巨响。 两车撞了。 胸口被什么击中,钟蔚却一咬牙,飞出几百米,到达终点。他拼命呼吸,等缓过劲来,慢慢解除安全带,走回栏杆前。祝一诚的车已变形,一个轮子悬空,人也满脸披血,被困在车里动弹不得。 钟蔚站在车旁边,悠悠地点了一支烟,吐出白圈:“我赢了。” 祝一诚的眼中出现惧意:“夏佐,是你吗?” 钟蔚挑笑:“你认为呢?” 有良好职业素养的夏佐只会拼命追击,是不会恶意撞击对手的,玩命撞击的是钟蔚。当然,面对流血的旧日兄弟,没有丝毫感情的也是钟蔚。甚至,有丝丝快意,掺杂着原主的情绪吧。 祝一诚虚弱地说:“她,归你了。” 钟蔚心口的憋闷随着白色的烟圈一口一口吐出,无比爽快:“这种愚蠢的比赛和愚蠢的赌注,到此为止,我不需要一个负心的恋人和一个忘恩负义的兄弟。” “……” “还敢跟我比吗?我,不是一个会踩刹车的人!”钟蔚俯视战败者,眼睛的尾梢大幅度挑起,冷酷无情。 祝一诚的脸因失血而更加苍白。 队友们和新娘赶过来了,一见新郎这样,新娘泪花了妆,慌得不知所措,冲钟蔚哭喊:“你干了什么,你差点杀了一诚,你为什么要这么卑鄙?你为什么不愿赌服输?” 钟蔚按住胸口的愤怒:“输的是他。” “为什么……” “因为你给了我一杯毒酒。” “我什么时候……”新娘顿时失声。 钟蔚拿出那一枚戒指,惨淡一笑:“说什么天长地久,买钻戒的第二天就跟他睡在一起,我为什么要手软?你们,永远离开我的视线!”他奋力一扔,戒指划出一道弧线,落入了滚滚的河水中。 …… ☆、赛车【二】 【赛车篇·第2章】 原主的意志力稍一松懈,钟蔚将注意力转移到拯救任务上。 系统记录: 忏悔者因赛车飞出赛道而身亡,记忆被撞得粉碎。仅存的碎片中,有一段即使破碎也无法释怀的往事:少年时,他被一个名为「奥尔顿之星」的私人赞助车队选中,成为卓越的赛车手。几年后,不知什么原因他对一名叫夏佐的退役赛车手穷追猛打。结果,他赢了,夏佐因重重打击最终死去。 然而后来,忏悔者才知道,夏佐就是建立「奥尔顿之星」的人。 他,竟杀死了恩人。 这个任务,连忏悔者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倒很简单,只要让忏悔者意识到「夏佐」是他的恩人就行。而忏悔者就在「奥尔顿之星」的六个少年之中——此时,离他害死夏佐还有好几年呢。 …… 教练林克森非常不安。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夏佐:短发,面皮洁净,脸部轮廓应该算俊美,可惜,这份俊美被大幅度上挑的眼形打破了平衡,吊梢得太厉害,看人时总像嘲弄,令整张脸呈现出一种刻薄的冷峻。 三年前,夏佐一时兴起创立了「奥尔顿之星」,挑选了6名少年作为培养对象。不过,夏佐是甩手掌柜,从没出面或过问事务,由祝一诚负责管理,只负责打出一笔又一笔的巨款。林克森很清楚,这些钱大部分落在祝一诚的口袋里了。又能怎么样,只要够支撑少年们成为赛车手就行。要知道,孩子们都家境一般,没有夏佐的资助根本玩不起赛车。 “这几个都是好苗子,也很刻苦,是夺得了下一季尼科尔斯少年赛事的热门人选。如果失去再培养的机会,就太可惜了。”教练林克森委婉地提醒。若因为创立者的关系破裂致使「奥尔顿之星」瓦解,对于少年们来说无疑祸从天降。 “刚才为什么没一个人跟我打招呼?”钟蔚却另有所指。 “他们从没见过你。” “没见过本人,照片总见过吧,我可是资助了他们三年的人。还是说,祝一诚有意让我从「奥尔顿之星」中消失?”钟蔚挑起眉毛,有如受审般质问。 “怪我,我只关注赛车了。”林克森擦着额头的汗。 六名赛车少年排成排,都只十五六的年纪,嘻嘻哈哈地没有正行,在教练低声警告后才收敛起笑容。 「哪一只是白眼狼?」 强烈的反感涌出,夏佐的意志力按耐不住地奔涌,钟蔚勉强抑制住,冷静地审视着这些孩子。忏悔者是谁呢?追随记忆碎片,钟蔚把脉着忏悔者的性格和偏好:女孩排除、乖僻的排除、手腕有刺青的排除。 最后留下两个少年: 柯里、宁格汀。 柯里的眼睛悠了两圈,覆在宁格汀的耳边说:“他就是仅次于一诚哥的夏佐吗,比电视上帅多了。教练是不是骗我们,一诚哥从没提过他的名字呀。” “小声。”宁格汀嘘了一声。 一样的年龄,单纯,涉世未深,看不过出什么名堂,钟蔚撑开眉头:“你们两人,一个跟我,一个跟祝一诚,回去想清楚跟谁。” 若不强行干预,系统不会改变运行的主线。钟蔚利用这一习惯,使忏悔者自己做出跟前世一样的选择——毫无疑问,忏悔者会站在对立的阵营,如同前一世。前一世忏悔者对夏佐穷追猛打,多半是受人指使,看看现状,不难想象祝一诚在其中的角色。 两个少年呆住了。 等他离开后,柯里愤怒地一砸桌子,他对祝一诚崇拜不是一天两天了,让他跟夏佐,想想都不可能:“我最讨厌这种家伙了,目中无人,难怪每次排名都在一诚哥的后边,一次大冠军都没拿过!” “没有这么糟吧。” “哼,我绝对绝对绝对不跟他!” 林教练顾不上两个嘀嘀咕咕的少年,忙着打电话:“祝先生,您还在医院……您同意了?这也太荒唐了……啊,没办法,总比车队散了好。”只要「奥尔顿之星」不散,怎么都好。 三月的早晨。 慵懒甜蜜,令人睁不开眼。钟蔚长叹一声,翻了一个身,手臂触及到一团柔软。他一怔,骤然睁开眼: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几乎贴近了鼻梁,光滑的脖子以下……「你看上去很累,进来休息一下吧」……魅惑的声音在记忆里回荡,背映妖冶的红色。 钟蔚掏出钱扔在床上,仓皇逃开。 匆匆回到别墅,心情堵塞,连管家说的「林教练带着一名少年在客厅等候」也没听清。林克森见人进来,赶忙起身,却失语了:钟蔚一身凌乱不说,脸颊竟然还有半个猩红的唇印,这种景致,不难想象他昨晚经历了多霪靡的事。目送钟蔚飞速走进洗手间,林克森嘴角抽搐。 钟蔚任热水冲刷。 早晨一睁眼看到一个女人,他的魂都吓掉了。如今这状况,不是双重人格,也不是双人并存。夏佐已死,残存的意志力只是受习惯和心情的驱使。偏偏,夏佐有强烈的自毁倾向,一切行为都是阴暗、极端和毁灭。白天,钟蔚清醒,只要情绪不激动,都能掌控。晚上就不行了,就像昨晚,幽魂一样找到堕落的红.灯.区,纵情欢乐,而这种事不是第一回了。 凌乱的思绪被洗刷得差不多,钟蔚恢复清爽,若无其事地走出来,看到林教练身边的少年是宁格汀。 看来,选择了对立面的, 柯里是忏悔者。 这就好办了,以后只要盯紧柯里就行。 宁格汀一身明蓝色的赛车服,乖乖地坐着,虽已十五岁,还没正式发.育,个子不高,两颊有婴儿肥,一双眼睛倒挺清澈明亮。他小心地踩着波斯地毯,动作局促,不敢正眼看钟蔚。 “知道以后的安排吗?”钟蔚问他。 “教练说跟以前一样训练,但要时时向夏先生汇报近况。我现在,在队里排名……第六。我会努力的,下次……” “放心上就行了,没需要挂在嘴边。” “是。” “即使你跟柯里一样选择祝先生,我也会履行合约资助你,直到十八岁。你,明白我的话吗?” “不、不太明白。” 果然还是还太小,不直接说就不会明白话外音,钟蔚悠悠地品了一口牛奶,嘴边一圈白沫:“我不在乎你的排名,也不在乎资助的那点资金。但只有一点,我不容许背叛。” 沉默了一下,宁格汀小小声地说:“我绝不会背叛夏先生的。” “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能一直呆在「奥尔顿之星」吗?” “可以。” “我能继续跟柯里做朋友吗?” “可以。” “不就和以前一样吗?”宁格汀又惊又喜,拳头紧紧握着,眼睛泛出炯炯的光亮。 “嗯,你可以走了。”   宁格汀欢呼一声,飞快地离开了。 钟蔚的嘴角泛起笑容,十五岁,性格正定型,只需善意的扶持一下,就能成为笔直的树木。 “夏先生,宁格汀被安排在三楼的小卧室,不知妥当不?”老管家彬彬有礼地问,他来到夏家当管家十多年。夏佐的优越生活,得益于夏父留下的巨大财产。比起夏父来说,夏佐虽然阴郁,却好伺候多了。 “他要住进来?” “林教练说是您的安排,以方便您随时指导宁格汀。” “他理解错了……”钟蔚转念一想,是好胜的祝一诚提出的吧,“来都来了,反正这里也空旷。记住,让他别太闹腾,我不喜欢入夜后还听见打闹声。” “是。” 清晨的阳光照在报纸上,体育版的头条大肆渲染了祝一诚结婚当天,夏佐的不择手段,却只字没提是谁卑鄙在先。除了祝一诚的冠军舆论优势,更有形象上的影响。夏佐,因为形象的阴郁,天然就吃亏。 祝一诚成为赛车手,跟夏家有直接关系。 小时候,夏佐需要小伙伴一同训练,夏父从众多少年中选拔出三名,而祝一诚是最出色的一名,出色到最终成为夏佐不可逾越的夺冠障碍。而夏佐天赋奇佳,但气运欠缺,总屈居祝一诚之下,这大概是去世多年的夏父始料未及的。 钟蔚梳理着记忆。 夏佐并非总是万年老二,去年他的状态极佳,差点就有夺冠的机会。然而发车后,他被「因比赛太隆重而慌乱」的队友数度逼车,为避免撞车,夏佐退让了一步。这一落后,最终冠军又是渔翁得利的祝一诚。钟蔚稍一想,就知道队友是有意的,而内向封闭的夏佐竟从没有意识到。 车库中,十几辆赛车排成排。 最外边的「暗夜流星」,以黑色为主色,闪电般的流线图案,有着追逐天际流星的气势。一触摸到冰凉的金属质地,钟蔚的心口涌出炽烈的情感,宛如触摸到旧日恋人般的炽热——夏佐的生命只剩下赛车了吗? 啪嗒啪嗒啪嗒,宁格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扒着车窗:“夏先生,可以带上我吗?我想跟您学习赛车!” “上来吧。” 宁格汀欢呼一声坐上来。 “夏先生,您的赛车真漂亮,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帅气的车,啊,那一辆银色赛车也非常霸气……您竟然有这么多车,我太羡慕您了,能跟着您真是太好了,我们要去哪里呀?” “多看,少说。”钟蔚启动车。 宁格汀立刻闭上嘴巴,鼓了鼓脸颊,嘴角止不住上翘,目光崇拜而敬仰。 多日相处,宁格汀开朗的性格一展无遗,也很会察言观色。知道钟蔚爱干净,每次回来第一时间就洗得干干净净,穿上管家准备的干净衬衫、合身的裤子,坐在桌子前等钟蔚一同吃饭。宁格汀原先不太懂规矩礼节,但是,他学得很快,在老管家的指点下有模有样。 最近,宁格汀越来越黏钟蔚。 钟蔚教他锻炼的方法,拥有强健的体魄,才能驾驭得了赛车的驾驶方式,宁格汀太瘦小了。相比起来,柯里都快长到一米八了,越来越接近力量很强悍的忏悔者。 “夏先生,我一直按照您说的锻炼,也没有挑食,跟柯里吃的一样多,我再长30厘米应该没问题吧?” “……”够呛。 “前一季度的萨克斯顿赛事,下着雨,您转弯的时候特别帅,唰的一声飞过去了。” “……” “就像您现在一样。” 钟蔚斜了他一眼,宁格汀立刻有点慌乱,连忙别开头,揪着安全带,低着声音说:“啊,我知道了,我不说话了。谢谢上帝,让我跟夏先生在一起。” 次日,训练时。 宁格汀激动地讲诉了昨天的事,滔滔不绝地说钟蔚开车多帅,娴熟的动作,在风中画出口哨一样的弧度。 “昨天一诚哥也教我了呀,也很帅。”柯里竟有点嫉妒。 “肯定不如夏先生。” “哼。” 风卷残云地吃完了午餐,柯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宁格汀,夏先生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嗜好,比如,喜欢摸你的脸或者胳膊……” “夏先生才不是这种人!”宁格汀愤怒地说,这年龄对猥.亵的定义还是懂的。 “不是就不是嘛,我随便问一问。” 柯里嘴巴笨,经常说出不经过大脑的话。宁格汀也没放在心上,压低了声音说:“非要说的话,在晚上的时候,夏先生会出去,样子很奇怪,戴着帽子,穿灰色的衣服,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他。” “真的吗?” ☆、赛车【三】 【赛车篇·第3章】 比起跟情敌较劲,有件事让钟蔚更烦。 买回手.铐脚.铐好几天了。 最初,夏佐的意志力半夜苏醒,大声叫来管家解开手.铐,到附近的酒吧喝了个烂醉。钟蔚吸取教训,让管家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开锁。没想到,夏佐的意志力利用了钟蔚的技巧,以薄纸开锁的技能三下五除二就把手铐开了。越被压制,夏佐的自毁倾向就越厉害,短短几天吃、喝、嫖、赌一个不落地尝试了。昨天一醒来,身边竟然还有大.麻。 钟蔚无语,利用系统将全身心的机能净化,毒瘾去除干净了,但没能戒掉抽烟的习惯。 钟蔚买了一套束缚工具,卧室也装上重重机关,才再没有半夜游魂。晚上挣扎,白天练车,体能消耗过大,钟蔚的体力直线下降。这天傍晚,进行颈部训练时,他睡着了。因是附身于活人身上,一旦睡着,夏佐的意志力迅速复苏。 混混沌沌。 嘈杂声刺破耳膜。 钟蔚睁开眼,忽然愣住了,周围一圈人,面相凶恶,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侧面,玻璃折射出钟蔚的形象:灰色帽子,帽沿压得很低,这分明是夏佐——因眉骨的上方有一道浅疤,所以爱用头发遮住,如今被剪成短发,他也要用帽子拼命遮住脸。 对面,西装革履的对手露出嘲讽的笑:“这是最后一局,如果输了,只怕一栋别墅是不够的。”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原来,晃荡的游魂夏佐被花言巧语骗到了这个地下堵场,庄家称「既然是著名的赛车手,手头没赌金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借出筹码」。正常的夏佐是不会中计,可现在只有残存的意志力,丧失了大半判断力,而又一心堕落寻死。于是,转眼间,他多了几份赌约,十几辆赛车已落入别人的口袋了。 对方赢得如此容易,以至于都不屑出千了。 钟蔚收回神思。 穿越了这么多回,别的不敢说,几千种赌博的技能点早都满了,何况区区的纸牌——说起来,上一世也赌过,只是记不清了。钟蔚拂去多余的念头,冷笑一声,久违的赌技一开,大开杀伐。 对手只以为钟蔚偶尔发威。 没想到钟蔚赢得一次比一次大,对手忙不迭地想找帮手,然而迟了,钟蔚已经咸鱼大翻身将绝大多数筹码握在了手中。对手虚张声势,还要赌下去,钟蔚挑起眉梢地说:“你最好想清楚,我不是会踩刹车的人,输到倾家荡产的绝不是我。” 就在这紧张之时,对手却莫名其妙地接了一个电话:“……不太妙……嗯……” 钟蔚顿悟,幕后是祝一诚吗? 那正好,撇开炮灰,直击目标,钟蔚等对手挂了电话:“想赌大的吗?” “呃?” “纸牌你赢不了我!两个月后的萨洛黄金赛车比赛,我会得冠军。你,敢跟我赌吗?”钟蔚的眼角大幅度上挑,充满了蔑视与压迫感。 “我……”对手咬紧牙关,看向钟蔚身后。 啪!啪啪啪啪! 巴掌声响起,身后出现了一个长相妖冶的男子,粉色衬衣、白色长裤,像刚从海里出来的一样清爽。对手诚惶诚恐地说:“Raphael先生,您来了。” 钟蔚习惯性地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圈圈的白烟袅袅,将Raphael的脸包裹。 Raphael斜斜一笑:“你是在勾引我吗?” “没有,你不合我的口味。” “欲擒故纵?” 夏佐的残存吐烟习惯而已,钟蔚掐灭了烟,眼角上挑,不再兜圈子:“一个赛车手,一生的赌注都应该押在赛场,我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所以,你让祝一诚跟我在赛场对决!” 萨洛黄金赛车比赛,绝佳赌局,裁判和万千观众的眼睛下,不容易出千,不会轻易让人做手脚。 Raphael大笑:“我会努力促成这个赌局。” 钟蔚转身离开。 保镖上前想阻拦,被Raphael挡住了:“让他去,他似乎更适合当赌徒而不是赛车手。” 这时,门口忽然一阵喧哗,Raphael蹙眉,难道夏佐惹事了吗?店长擦着额头的汗,半跑过来解释:“Raphael先生,没什么要紧事,夏佐的一个学员来找他,毛都没长齐就跟保安打起来了,嗯,已经摆平了。” “怎么摆平的?” “……”店长抽了抽嘴角。 入夜的长街,人影懒散,薰风暖暖。 即使被警告不许说话,宁格汀抚着嘴角的破裂伤口忍不住说:“夏先生,您刚才太帅了,随随便便一脚就把两个保安踹倒了。多亏您出来了,要不然,我非得……” “真正的男人不需要别人救。”钟蔚看了看后视镜。 “对不起。” “拳头的强者不一定就是强者。但是,如果沦落到随便被人拎起来揍,这辈子也就没戏了。” “我,再不会了。”宁格汀低低地发誓。 “你为什么会去赌场?” “我注意到夏先生半夜出去散心时,会戴帽子,刚刚看你醒来后就找帽子,所以,我就跟过来了。” 真是细心。 然而,为什么祝一诚会介入进来?管家的口风严,那就剩下眼前的宁格汀了。眼眸清澈的少年,若是想撒谎,会骗过不少人呢。 “你没告诉过别人吧?” “没有。”跟没明说,算是没有告诉过吧,宁格汀想。 钟蔚捕捉到那一丝犹豫,更心存怀疑。奥尔顿之星的少年们跟祝一诚亲近,这些小白眼狼崽子们不会忘恩负义吧——钟蔚遏制住心口属于夏佐的厌恶情绪。 “你在晚上跟过我吗?” “一次。” “……” “你开车开到悬崖上的那次,我扔的石头。”宁格汀小小声地说。 多亏他扔的石头,砸得玻璃响动,使钟蔚骤然惊醒,夺回身体的主动权,迅速踩下了刹车。否则,就只能悬崖底下见了。算了,这事不追究,既然宁格汀能注意到游魂一样的夏佐,别人也能,难保是谁多嘴传出去的。 赌场上提出「两个月后萨洛黄金赛」,一决胜负,有部分是夏佐的意志力的影响,钟蔚很少咄咄逼人。这种夺舍,真让钟蔚苦恼。 时间飞逝。 弹指一挥间,两个月到了。 萨洛黄金赛之前,钟蔚收到了一份赌约:赌资巨大,赢了自然不需要说;若是输了,夏家遗产的20%都要易主。钟蔚冷笑:“我以为会更多呢,祝一诚就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吗?” Raphael笑眯眯地说:“有,但赌金不够。” 与积累半个世纪财产的夏家相比,白手起家的祝一诚当然敌不过。钟蔚毫不犹豫地签上名字,扔下笔,转身离去。 Raphael若有所思,慢悠悠走向祝一诚:“你到底有多少把握?” 祝一诚意气奋发:“十六岁后他从没有赢过我。” “你应该更加小心。” 在喷涂着赞助商标志的红色赛车前,队友们都在窃窃私语,钟蔚一皱眉头,走了过去,队友立刻噤声了。同一个车队就是不好,明明关系破裂,却迫不得已还要相见。 钟蔚一一扫过:“过去的事我不想多说,但谁要挡路,我不会再客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队友大声嚷嚷。 “就是这意思。” “夏佐……” “就是你上次故意挡在我面前、令我顾及到队友的情谊没有对你下狠手的意思。更早之前,有人给我的赛车做手脚……这些好事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如果有谁不相信,就参照祝一诚的下场。”钟蔚冷冷地说。 众队友窃窃私语。 有人大叹「夏佐动真格的了」「那两人的事本来就跟我们没关系」「祝一诚也做得过分……」「夏佐的父亲虽然死了,夏家的实力还是别轻易去惹」「啊,散了散了,做最后的准备」…… 然而,钟蔚还是看到了不舒服的一幕。 祝一诚跟柯里说着什么。 在洗脑吗? 哼,一个想从「奥尔顿之星」捞钱的蠹虫,欺骗着少年们的崇拜之情。 钟蔚把「奥尔顿之星」的六个少年全部召集起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选拔他们的初衷:“……合约规定资助你们到十八岁。但是,前提是:你们必须对俱乐部和成立者绝对忠诚。如果谁连这一点感恩都做不到,现在就离开。” 少年们都被这严厉的话吓得说不话来。 柯里咬着嘴唇。 震慑一下果然是有用的,后来,柯里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钟蔚却又看见了宁格汀站在自己的赛车前,目光炯炯——重要的比赛,容不得一丝疏忽,钟蔚一皱眉,随即令人将另一辆性能卓越的赛车开过来。 宁格汀疑惑地问:“夏先生,您为什么现在换车,那辆车没有提前检查过啊。” “我说过要绝对忠诚。” “夏先生……” “我将你们引到赛车之路,不是为了被被背叛的!” 宁格汀脸色苍白,好半天说:“夏先生,我不会背叛您,我会永远追随您,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一辆辆赛车如一只只即将起飞的龙。 钟蔚点了一支烟,挑着眉,等着祝一诚一步步走近。旧日的兄弟,今日的情敌仇人,出院之后更加神采飞扬了:“夏佐,你不该签那么愚蠢的赌约,夏家将终结于你的手上。” “愚蠢的是你。我父亲为你筑就了冠军之路,你却贪心不足,今天,你拥有的一切都会崩塌。”钟蔚冷静地说。 “哼,你从没赢过。”祝一诚轻蔑地说。 “重要的是今天。” 因为,过往是夏佐,今天是钟蔚。在赛车飞驰的一瞬,夏佐的意志力变得无比强盛,他需要胜利,需要冲向死亡一般的炽烈的胜利。钟蔚放纵着这样的意志力,但以百倍的警觉力转向了竞争对手:要绝对的胜利,毫不手软,即使撞击法则的边缘也绝不退让。 他的气势达到顶峰。 他像一把高速旋转的利刃,再没有人敢与之对峙。 因为那黑色闪电般锋芒已不再是人可以阻挡,飞驰而去的黑影,留下的是所有人的惊叹,是追之而不能及的背影——这一天,所有的人都跌破眼镜,他比第二名的祝一诚套了一圈半。 必胜的气势。 钟蔚亲了亲奖杯,上挑的眼角似俾睨众生,说了一句谢谢就离开了,没有给任何记者以采访的机会。那一天,他以锋芒毕露的驰骋之姿,刷新了所有的头条,震惊了所有人,从此,刷新了属于夏佐的奇迹。 几日之后,他收到了一笔巨资。 Raphael是庄家,这笔款是由祝一诚出的,钟蔚涌上一股控制不住的快意。 ☆、赛车【四】 【快穿之永不后悔·赛车篇·第4章】 钱再多,不花也成废纸,钟蔚决定成立「奥尔顿」赛车俱乐部,经营,并使之强大,比单纯的赛车比赛更令他激动。管家得知后很惊讶:“您不是一向很讨厌管理俱乐部吗?”夏父也成立过俱乐部,临终前转手了。 “现在很喜欢。” “Raphael先生说,下一场的拉加拉比赛,他还想再赌一把。” “这还没完了?祝一诚不是快倾家荡产了吗?” “他将终生自由押给了Raphael。” “我就知道,所有的赌徒最后都会赌上命,赌约先放着。我的志向不在赛车,不过有人挑衅就该接下来,才算得上男人。”钟蔚悠悠地叉起芝士卷。 对面的宁格汀忽然抬起头。 “夏先生……” “嗯?”  “您为什么不让我住了?因为我的排名太落后了吗,我会努力的。”宁格汀的眼睛闪光,拼命嗪住不让眼泪落下来。比赛之后,「奥尔顿之星」归钟蔚全权管理,与祝一诚不再有关系,宁格汀和柯里也不再归属任何人。他被告知,不用再来夏家汇报了。 “你跟同伴在一起会更好。” 钟蔚冷冷地说。其实是,原先准备的赛车的确被动手脚了,能靠近它的就是宁格汀——这只是猜测,但很接近真相。钟蔚拼命压制赘可恶的白眼狼崽子,一个是这样另一个还是这样」的情绪,知道会被所培养的人害死,任谁都会暴走,夏佐对「奥尔顿之星」所有少年都很厌恶。 “夏先生……” “好了,吃完了就快去训练吧。”钟蔚严厉地说,他可保不准夏佐会不会忽然失控。 宁格汀咬着嘴唇,站在门口。 行李箱被推了出来,老管家也说了几句很客气的场面话。宁格汀知道,自己被遗弃了,那么努力期望讨他的欢心,还是莫名其妙就被扔出来了。若一开始没进入这里,就不会这么不甘心。 柯里没心眼,也察觉回到集体宿舍后宁格汀很不开心:“以前,夏佐跟一诚哥关系不好,什么都要争,才会让我们各选一个的,你别在意。” “不,夏先生讨厌我。” “怎么会啊,你想多了。我们现在要好好练车,练成世界第一他就会高兴啦。”柯里手枕着后脑勺,憧憬地说,“教练说,我们六个人都会成为「奥尔顿俱乐部」的签约队员,只要夺冠,夏佐就会对我们另眼相待的!” “真的吗?” “那是当然啦,你看哪个冠军不吃香!当然,你要是太废柴,他肯定不会多看一眼。” 宁格汀握紧了方向盘。 赌,会上瘾。 因为输掉的人总以为下一把会翻盘,而祝一诚将自由赌注压在了拉加拉。 拉加拉比赛的前夜。 钟蔚睡得很早。 鉴于夏佐的意志力残存着,他依旧用裹着牛皮的手铐将自己铐住了。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莫名的凉风吹过,他蓦然醒来,竟站在了路的中央,眼前,一辆车疾驰而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钟蔚向后一个翻转,灵巧地闪躲开了。砰的一声,车转到了人行道上,飞驰而去。 幸亏,夏佐的意志力比以前弱了一些,才能在危险来临的一瞬回醒过来。 钟蔚惊魂未定。 新购的束缚装备很先进,就算是清醒的钟蔚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逃脱,是有人帮自己解开的码?这时,一个人影闪过:宁格汀。宁格汀的速度很快,钟蔚感知速度的能力更快。 确定无疑,就是宁格汀。 是好心地跟踪,还是恶意地被人驱使?很可能是这只狼崽子从老管家那里偷过钥匙,故意把自己放出来的?属于夏佐的厌恶感涌上,钟蔚被这厌恶浸染,也克制不住暴躁。夏佐打电话给管家,询问宁格汀的动向,被告知,宁格汀前两天是被祝一诚找过,或者说,所有的少年都被祝一诚找过聊天。 等比赛结束,钟蔚非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狼崽子。 拉加拉赛事盛况空前。 林教练带着六名少年也来观战,一个个兴奋得不像样子。到底是被资助,他们对夏佐还是很恭敬的。 钟蔚排除所有障碍,确保万无一失。要知道,祝一诚无耻的可不止是抢别人的女朋友。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钟蔚疏忽了一下,转头见宁格汀趴在地上,手伸进自己赛车的底盘之下。 钟蔚蓦然出现:“宁格汀,你干什么?” 宁格汀一惊,砰的一声磕了头,手中竟多了一个零件:“夏、夏先生,我发现这个不对劲,就帮你换了……” 钟蔚冷冷地看着他:“我说过绝不容许背叛。” “我没有……” “今天开始,你被逐出「奥尔顿之星」!” 被愤怒包裹的钟蔚什么都听不进去,心口涌出的全是属于夏佐的厌世、厌人的情绪。他恼怒地一推,宁格汀啪地跌倒在地。钟蔚喊助手过来将整辆车全部检查一遍,除了那一处零件之外,完好无损,然而,对于赛车来说,一个零件都足以致命。看着嘴唇直哆嗦的宁格汀,钟蔚真想一巴掌扇过去,弱小的孩子不是发泄的对象。 不远处,祝一阴测测地看着。 钟蔚大步走过去,将那个破损的零件摔在他跟前。 “祝一诚,堂堂正正的比赛你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想玩花招,我告诉你,再来一百个你都玩不过我!不要以为我没跟你算账是怕你,我是不屑于把你毁了!好好想一想,你为什么能被选中,你以为是我父亲一时心血来潮吗?你以为他能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破孩子身上发现什么天赋!是我!我看你趴在那里可怜,让父亲破例招了你!” “那又怎么样!”祝一诚脸色铁青。 “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你拿什么跟我比!天赋吗,你一旦失败天赋荡然无存!财富吗,你辛辛苦苦积累起的所有财富经不起一个赌约!你却不自量力,为什么?你蠢吗?” “我恨你!你们廉价的怜悯、虚伪的施舍!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所有,为什么,我天生贫穷就该成为你的附属品吗!我是比你更出色的人!即使你的父亲死了,我也要让他看看,一无所有的人是怎么击溃他儿子的!”祝一诚爆发了。 “他是把你从魔窟中救出来的人啊!再廉价再虚伪,你所有的荣耀也都建筑在他廉价的施舍上!” “我就是要看着夏家毁灭!” 纵然看惯了人性之恶,钟蔚依然感到寒冷,他举起赌约咬牙切齿地说:“你竟然愚蠢到跟那些赌徒合作。睁大眼睛看清楚吧,这是将你送回地狱的东西。比赛一结束,你将一无所有。不,二十多年前你至少还有自由,今天以后,你的一切都会属于别人!” 他飞速地签下名字,愤怒地甩给早在等待的保镖。 这一场赌,堵上了未来。 愤怒,不止燃烧了夏佐的意志力,也燃烧了属于钟蔚的斗志。钟蔚若狠下心来,不惧世界坍塌,阴狠远胜过单薄的祝一诚,玩命的赛车比赛将这种阴狠沸沸扬扬发泄出来。 那一场比赛堪称惨烈,三辆赛车被逼出跑道,两辆赛车因撞击而飞出弯道,所有针对夏佐而发起的阴谋都被钟蔚一一击碎:大脑精密的计算,每一次加速都将对手逼入绝境,足够快足够的狠辣,这是属于冠军才有的气势——夏佐,从来不缺实力,只是太热爱赛车,而不忍心将规则玩弄于掌心,他距离冠军的那一步总被卑鄙小人堵住。 如果说善意者总被恶意的人性钳制着,这一次是华丽的翻转,为逝者加冕。 到达终点,钟蔚久久地坐在车上。 “夏佐,你赢了!” “夏佐,你是冠军!” 夙愿终于达成,从心底发出一声悲叹,激荡着胸腔。钟蔚默默地点燃了一支香烟,白烟袅袅随风而去。所有的恨意、不甘、自毁情绪,都随着悲叹的余音纷纷渗入地缝,原主夏佐,在荣耀的满足中放松了意志。 Raphael的支票比钟蔚还先到家。 祝一诚的妻子随之而来,不似婚宴上的端庄高贵,而是面容惨淡。她久久地凝视钟蔚,试图从那双黝黑的眼眸中找到旧日的情感,可惜,没有一丝熟悉。 “夏佐,你毁了我们。”她开口了。 “是你们自作孽,如果是我输了,你会来多看一眼吗?”钟蔚温和地说。 “你对我的爱都是假的吗?” “从你递上那杯毒酒,爱就不存在了,纵容,也荡然无存了。”钟蔚叹了一口气,心口,为何还残留旧日的温情,“过去的爱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说吧,想我怎么办?” “再比一次。” “他还不死心吗?一百次都是这样的结果。” “让柯里和宁格汀比赛。” “你们的赌注呢?” 旧日恋人的优美的眸子闪出光亮:“我永远属于你。” 最愚蠢莫过于此,拿逝去的感情当今日的赌注,以为对方还会怜惜,还会珍之如宝,殊不知……然而,胸口像被那枚戒指划过一般,酸楚丝丝扣扣。是夏佐的爱意,仍然残存。 钟蔚拿下嘴角的烟:“契约拿来吧。” 契约,满是漏洞。 像鲨鱼张开了血口等待自愿投身者。 钟蔚的胸口剧痛,被利刃一刀一刀地割裂。旧日恋人啊,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都要这么做,难道竟然没有一点点感情吗?分明,曾经那么相爱啊。钟蔚因愤怒而颤抖地看完,却只修改一行,然后在赌约上签下了名字。这不是钟蔚的怜悯,而是夏佐的仁慈。 世上,不会再有像夏佐这样的傻瓜了吧。 妖冶的Raphael接过赌约,嘴边一抹妖娆的笑容,轻步走向钟蔚:“柯里会赢吧,宁格汀的实力在队里都排最后呢。说真的,这一场赌很卑鄙,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修改的那一条赌约,还是对旧情人放不下吧?” 「若柯里赢了,所有的赌金都归旧日恋人,而不是祝一诚。」 “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总觉得,绝对不仅仅如此。”Raphael轻佻地甩了甩头发,“算了,我们一起见证最终的胜利者吧。” ☆、赛车【五】 【快穿之永不后悔·赛车篇·第5章】 柯里赢了,就算旧日恋人赢。宁格汀若赢了的话,就算钟蔚赢。 如Raphael所说,一场预知结果的比赛。 宁格汀快哭了,钟蔚冷冷地说:“我说过,就算不投靠我,我也会资助你到十八岁,但是,我绝不允许任何背叛,然而,你背叛了我。背叛了很多次。” “我没有!” “不要再狡辩了,比完这一次,回到你该回的地方,你不再属于「奥尔顿之星」。”真是受够了,旧日恋人的背叛、祝一诚对恩人与兄弟的背弃、忏悔者对夏佐的背弃,连看上去无害的宁格汀也在背地里干着这种事,就这样吧,逐出是最轻的处罚。 管家将啜泣的宁格汀领出去,叹了一口气:“孩子,你伤了他的心。” “我只是替他检查车。” “别说了,待会儿,你跟柯里的比赛,你赢不赢都无所谓。” “我一定会赢。”宁格汀握紧拳头。 “没必要了。”管家早已洞悉了一切,夏佐,终究心软,所有的阴郁都留给了自己。 预知结果令看比赛也无趣至极。钟蔚漫不经心,连追踪比赛的直播屏都不看,已不重要,反正柯里和宁格汀都是祝一诚的人,怎么都行,除非他们能搓出一个第三名。 管家轻声地说:“现在看来,宁格汀潜力爆发了,跟得很紧……” “没必要跟我说。” “可是……” “给他一张三百万的卡,赛车也好,做什么都行,足够他活到十八岁。我只是履行合约而已。并不认为,纵容道德卑劣者会有什么好处。”钟蔚压抑着胸口的情绪。原主夏佐因为悲愤又来争夺意志力,在崩溃的边缘,钟蔚不想再发生什么不确定的事。毁约还付三百万,算是很仁慈了。 “是!”管家离开了。 追踪比赛的直升飞机声音很大。临近结束,钟蔚扫了一眼直播屏,宁格汀果然爆发了潜力,一直在逼近,甚至有超越的可能。而且,他在挑战规则的边缘。 不择手段吗? Raphael意味深沉地笑了:“宁格汀若是违规,也是夏佐你输了。不过,哎呀呀,他一直在挑战边缘却从没有突破,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柯里也很不解,夏佐说过,无论输赢宁格汀都得离开「奥尔顿之星」,小伙伴是疯了吗? 最后一段路是平地。 终点在即。 两辆车并驾飞驰,啊,宁格汀在前边。忽然,宁格汀的赛车猛然一打方向盘,竟然要变线。柯里大惊失色,连忙避开,因为动作太急,空中翻滚数圈后,赛车侧滑出数十米——砰的一声,高速行驶的赛车顿时面目全非,变速箱都被扯出来了!碎片漫天纷飞! “天呐!”人们纷纷远离。 柯里—忏悔者—这个世界的基石。 钟蔚扔下烟奔过去,大声呼唤:“柯里,柯里!”   率先冲过终点的宁格汀下了车,心一下子被扯空了,就像柯里破烂的赛车一样。明明,就算不耍诈,也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赢,但为了到达百分百,还是,用了卑鄙的诡计。并没有想到,这样的后果,急切想赢的心情,在这一刻被粉碎。 柯里被送进医院。 “你赢了。”Raphael笑容灿烂。 “不,宁格汀违背了赛车规则,我愿赌服输。”钟蔚飞快地写着支票,看见旧日恋人两颗灼灼的泪滑落。钟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这毁灭一切的战场。 十月的雨非常冷。 宁格汀蹲在雨坑中,削瘦的身体缩成一团。幸福像泡沫,眨眼间破了。回想起最后相关的一刻,管家把他送到学校,递出了一张卡:「这里有一点钱,够你花一阵子,不要再来夏家或者奥尔顿之星了,夏先生,不容许任何背叛。」 卡中的钱不多…… 亲生父母在半年前就已去世…… 学校中的伙伴那么陌生,仿佛都在嘲笑着他…… 他想去求夏佐,可惜被管家告知:夏佐让他永远别再来打扰…… 他求祝一诚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惜正跟妻子争最后一笔巨大赌金而打离婚官司的祝一诚将他拒之门外…… 冷冷的雨砸在他身上。 绝望!好想死去! 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变了,仰慕的人变成了冷酷的魔鬼! 不!那人抛弃了自己!就这样被随意丢弃了!即使哀求、哭泣都没有用!就像不再喜欢的玩物一样无情!就像祝一诚所说的:「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一条狗,供他们开心。狗追逐毛绒球,我们,开着赛车」「不要奢望他们把我们当成朋友,不,我们只是施舍的对象,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他们,一时兴起将我们捡起来,然后随意玩弄,随意丢弃。」 浑身很热,浑身很冷,很悲伤,很愤怒,想回去,像他那样变成魔鬼! 天,为什么黑了? “你醒了?” “Raphael先生……”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谢。我救你不是出于善良,我会索取回报。我的死亡赛车缺少一名出色的赛车手,你正好合适。我想,你别无选择。”Raphael扔下一纸为期四年的合约。 死亡赛车就跟地下拳击一样,没有规则束缚,一切以赢为目的,死亡率非常高,所以被称为死亡赛车。又像赛马,有人下赌,赢者可以带来巨大的金钱利益,是逐利的亡命之徒热衷的死亡的赛车。 以死亡换取庇护吗? …… 夏家。 钟蔚望着老座钟。 这是一个威尼斯风格的老座钟,雕饰华丽,钟壳和底座镶嵌着紫水晶与蓝宝石。黄金表盘,白金指针。只是,时针和分钟不动,只有秒针走动,因为,它代表的不是时间——它,代表任务的完成度。 系统根据目前进展,预测着所剩的时间。柯里和宁格汀的比赛之后,座钟开始真正地走动,分钟在一刻钟时停下。一圈走完,钟蔚就该离开了。一圈12个小时,只走了15分钟。 未来还有这么长吗? 去年,赌局之后,夏佐的意志力再度复苏,折腾得特别厉害,钟蔚连赛车都不敢碰,唯恐一个不慎就激发身体的记忆。反反复复,不止晚上,白天也不能松懈,钟蔚都神经衰弱了,一连几个月都不能出门。 老管家也辞职了,新来的管家推荐了一名心理医生,并预约了定期治疗。延续了近半年的分裂症状,终于好转起来。 钟蔚收回了「奥尔顿之星」的管理权。 如有天神护佑,那次比赛,柯里竟捡回一条小命,痊愈出院。他曾担心会不会被逐出「奥尔顿之星」。没想到钟蔚不计前嫌。柯里感动之余,渐渐将感恩之情转到真正的恩人身上。 「忏悔者」与「夏佐」的恩慢慢地被扭转过来。 这一切都在钟蔚的掌握中。 秋季初临。 钟蔚从邻市的某赛车俱乐部五十周年庆典中回来,「高速因事故而封闭一小时」,汽车长龙排出千余米之外。等待,是最佳的选择,因为另一条路很偏僻凶险,折腾的时间都不够,只是,钟蔚莫名地想走一走那条路。 开到一半时。 却被一个刀疤脸的交警拦下,「前方维修,请转另一条路,任何一条路都比这条要好。」 钟蔚轻笑,指着交警胸前的徽章:“手势不对也就算了。每个系统都有独特的徽章,你戴错了,伪交警先生。” 伪交警大笑:“前方在举行死亡赛车,也就两支烟的功夫。” 野外的空气清新冷冽。吸入肺部,血脉都变得清冽,钟蔚的心也变得清冽。刀疤脸假交警滔滔不绝地描述着死亡赛车,亡命之徒喜欢的游戏,冷酷的有钱人用金钱搭起血的赛道。 刀疤脸说,每一年都会死人,每场比赛都有伤者。被金钱诱惑的人只有死亡来临一刻才会清醒,但后悔已迟。 钟蔚深有体会。 这时刀疤脸接了个电话,神情忽然肃穆,做了一个放行的姿势:“请吧,路况畅通了。” “出事了?”钟蔚敏锐地察觉。 “是啊,才16岁的孩子,车翻了,伤到了这里……”刀疤脸比划了一下颈椎叹息说,“听说很严重,大概是没救了,这种事情我见多了。你也小心点,夏佐先生,哈,我早认出你来了,人帅,赛车更帅!” “谢谢,我很惜命。” 听到那样的消息,心口很闷,钟蔚驶到一个弯道时,见好几个围着一辆燃烧的赛车在忙活。有人骂骂咧咧,该死的赛车手害他们连家底都输完了,干脆死了算了。钟蔚心口一疼,缓缓停在路边,说不出的憋闷。 这时手机响了。 “夏先生,林教练打过电话来说锻炼器械忽然出了意外,柯里被砸伤了,刚送去医院。” “知道了。” “还有您让我注意那面钟,它忽然大加速了。”管家的声音变得惶惑,“秒针都快飞出来,带得分钟、时针一起转,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现在已经到了五点、五点半!而且,还没有停下来!您听声音!”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指针如逃命般飞快。 难道柯里受了致命伤? 任务失败? 太滑稽了吧,人祸就算了这种从天而降的无名之灾谁能防得住?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柯里,你还年轻怎么能轻易死去啊!虽然已厌倦与夏佐争夺意志力的主导权,冥冥之中,还有什么没有完成。 钟蔚抓紧了手机,心如潮涌,手不停地颤抖。 “它们停了!”管家忽然惊呼。 停了?座钟恢复了正常?这个任务还将继续吗?钟蔚的声音变得虚弱无比:“真的停了吗?” “分钟和时针都停了。” 钟蔚长长舒了一口气,垂下手臂,手心竟全是虚汗。他望向前方,赛车的火焰渐渐灭了,围观者稀稀拉拉地散开。赛车手早被送去医院,16岁,多么年轻的生命,无论怎么样一定要坚强地活下来。默念许多遍之后,钟蔚才离开。 第二天,钟蔚让助手找到了赛车手的下落,听说被抢救回来才放心,又送去了一笔匿名款,算是路缘吧。 ☆、赛车【六】 【赛车篇·第6章】 有必要考虑「身后事」了。以免,又出现“时针飞奔”之类的情形。钟蔚叫来律师安排遗嘱的事。作为夏家仅剩的继承人,他不能夺去夏佐的身体后又撂下一堆烂摊子。毕竟,他离开了,世界依然转动着,就像之前的九萨部落一样。 赛车,是可能引发间接性人格分裂的诱因之一,一旦血脉飙升,钟爱赛车的夏佐就蠢蠢欲动。因此,不得不跟比赛说再见。 不久钟蔚宣布退役,消息震惊了赛车界,质疑声惋惜声此起彼伏。 系统记录,夏佐也是很年轻就退役了。原因不同,两世的结果一致。他从此深居简出,在幕后经营着新建的「奥尔顿俱乐部」,偶尔,也因爱好而涉足赛车设计的。 他不知道,某张病床上。 少年宁格汀死死地盯住屏幕:“为什么要退役,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比你更强,你等着,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深恨屏幕上的这个人,轻易把自己抛弃了。然而,却又无法克制地什么都要学他的样子:开车、点烟、像绅士一样地生活,深铭于脑海。   四年合约那么漫长,一定是上天对自己几乎害死同伴的惩罚吧。 宁格汀曾偷偷回去偷窥过,伙伴们都已成为「奥尔顿俱乐部」的成员,柯里跟钟蔚尤其亲近,钟蔚对柯里似乎也很关照。宁格汀嫉妒不已,又不能去质问,只能远远地看着、跟着,一直跟到了一个心理诊所。 难道他的病还没有好? 以前,有一次,偶尔听到钟蔚对管家吩咐「晚上绝不要进我的房子」,他按捺不住好奇,偷了钥匙悄悄进去,看见钟蔚被锁链锁住了,身体像虾一样弓着,手臂垂下,手腕上的银链拖在地上。后来跟踪过几次,宁格汀就怀疑夏佐有双重人格,一到晚上会失控,可惜,之后再没见他半夜出门过。 难怪,比以前苍白了。 宁格汀抱住了头:明明想要恨的,为什么会心疼?算了,回去吧,下一轮死亡赛车马上就要开始了。要不是赛车事故,住院疗伤,他根本没机会像这样蹲在夏家门口,怨念地注视。 哒、哒、哒! 一双皮鞋停在跟前,宁格汀仰起头,竟梦寐以求的人:冷峻的、想亲近的、即使被那样对待也还莫名留恋的人。 “为什么跟着我?”钟蔚居高临下。 “我……” “回去告诉祝一诚,他要是再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我就不客气了!等哪一天没有一个俱乐部会收容他时,他就等着哭吧!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钟蔚转身离开,笔直的后背冷峻无情。 什么?他没认出自己?这个打击真是够了,宁格汀按着脸上的一块又一块的纱布,沮丧不已。 时光飞逝,转眼又过一年多。 18岁的柯里拿到了第一个冠军,他将感谢送给资助了他六年的钟蔚,眼中满含热泪。钟蔚欣然接受,他不是夏佐,他对「狼崽子」的敌意少,恰恰相反,他对被拯救者/忏悔者们倒一向抱有悲悯的态度,只要有好的结局,过程都可以释怀。 而且,钟蔚很喜欢柯里直率天真的性格。 一起吃了一顿午餐。 闲聊中,柯里说起在贫民窟中的往事。他从小就学习修车,若不是被「奥尔顿之星」选中,一生都不会知道赛车冠军是什么滋味。说着说着,十八岁的小伙子竟然失声哭了起来。钟蔚又尴尬又感动,安慰地拍了拍柯里的肩膀。柯里猛的将他拥抱住,止不住热泪盈眶。 喂熟了的小狗:热情、可爱、忠诚。 钟蔚很欣慰。 两人出了餐厅,车忽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车窗竟然被人砸碎了。柯里愤怒地要到了监控视频,只见一个高瘦的男子对着车窗一顿乱砸后就跑了,监控不太清晰,不像熟人:“混蛋!别被我逮住!逮住非要揍扁他不可!” 他俩不知道,那名男子一口气跑到没人的角落,愤怒地朝墙狠砸了几拳,指头流血了也不管。 一辆车停在路边,副座是妖冶的Raphael:“嗨,宁格汀,上车。” 宁格汀面无表情。 Raphael微笑地说:“我本来担心,死亡赛车的年度冠军会因太兴奋而酗酒,没想到竟然做出砸车这种事,哈哈太让人意外了,砸得开心吗?我认为泼汽油会更解气哟!” “我买你泼!” “哼,我才不做这种赔本买卖。你明明恨夏佐,为什么不砸他的车,反而砸了竹马小伙伴的车?” “啰嗦!” “不说就算了,哼,小破孩。”Raphael忽然吹了一声口哨,“后面的车不就是夏佐吗,哟,开慢一点,让他追上来。宁格汀,脸转向外面,让驾驶座上的他看个清楚,你才是他应该珍视的冠军!” “闭嘴!” 然而,宁格汀却不由自主地转向右边:看到自己的脸,对方一定会吓一跳吧。 正好是红灯,两车并排停下。 钟蔚察觉到炽热的视线,他向后,朝发热源看去: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年轻人,五官棱角分明,鼻子高挺,死死地咬着嘴唇,死盯着自己。陌生,但又有一股不可言说的熟悉,略一对视,钟蔚收回目光,看向红绿灯。 宁格汀瞬间愤怒:这么淡然,又是根本没认出自己吗,这一次脸上明明没有纱布遮着啊! “嗨!这不是夏佐吗?”Raphael热忱打招呼。 “好久不见。”钟蔚不失礼貌。 “你退役了?太可惜了,那两年我只靠押你就赚了很大的一笔呢,看见这车没,拜你所赐。”Raphael打了一个响指,“作为谢礼,今晚来Raphael家的私人Party怎么样,全城盛宴喔!” “谢谢,可惜今晚没空。”钟蔚一轰油门飞了出去。 绝情得只留下一路尘。 Raphael对后座的人一摊手:“简直是我见过的最无趣的人,据说从不在晚上出动。难道,真像流言那样,他有S.M倾向,每晚像螃蟹一样铐起来?我要不要在晚上突袭他的别墅?” 宁格汀忽然反驳:“才不是,他只是不喜欢晚上出门。” “哦?真的?” “当然。我在夏家住过几个月,他没有任何不正常,你突袭也没有用,肯定会被别墅数不清的机关给逮住,你别去!”宁格汀绷紧了脸。 “你是怕我去突袭吧?”Raphael哈哈大笑。 “……” “嗯,你为什么一脸的柠檬酸样?” “他没认出我。” “三年前瘦弱的小白鸡长得这么高,还壮了一圈,模样完全变了,若是让我认也只能认为你整容了。”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死亡赛车出现的新人:K.D/王牌死神,本名无人知晓,他以鲜血和生命为赌注为Raphael赢来无数带血的筹码,创造了巨大的利益,锋芒无人能及。 Raphael轻叹一声:“但是有一点没有变,你还是不敢直视他。年轻人的勇气上哪去了?你只要拿出赛车时一半的杀气,夏佐就会注意到的。” “杀气?” “对于夏佐,你若是臣服的姿态,他是永远不会正视你的。挑衅一次,你会发现他非常有趣。” 挑衅吗?会等到合适机会的! 如双星辉映。 又过了一年多,19岁的柯里的冠军霸气尽显,人人都夸夏佐当年好眼力,物色到了这么出众的人。钟蔚很欣慰,对柯里的感情就像精心扶植的小苗。前一世他误杀恩人,是被人利用而非本心——怜悯,是拯救者的根基。若非心怀怜悯,怎能一次次去拯救做过卑劣之事的忏悔者? 钟蔚不再参与比赛,但依然很忙,偶尔也会凝视任务进度,停在6点的座钟没再出现大幅度的前进。 但据经验,时间所剩无几了。 因为柯里完全走入正轨,抱着很快就会离开的想法,钟蔚拒绝一切采访邀约,渐渐地,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失去了来往,Raphael偶尔会来窜门。前几天,Raphael又让他去看死亡赛车,钟蔚依旧坚拒了。 Raphael无奈:“我是受人所托来邀请你的,对他来说,是最后一场比赛。你啊,也太无情了。” “看那种比赛的人才无情吧?” 这晚,钟蔚眼皮狂跳。 完全不受神经控制,像兔子一样越跳越快。一股强烈的预感涌上来,钟蔚给柯里打电话,没人接听。忽然间,大座钟发出响亮的“咚咚咚咚咚”,秒针开始飞速旋转,那速度几乎是飞旋,它飞快地转着圈圈,带动着分钟、时钟一同飞奔。 ——这是令人惊惧的时间的奔跑。 ——不,是任务完成了。 钟蔚坐在椅子上,盯着座钟飞奔,心脏跳得像要甩出胸腔一样剧烈。任务圆满完成,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有不甘,强烈的空虚感像飓风袭过,心口猛然疼痛,绞痛,痛不欲生。 秒针飞奔。 分针飞奔。 时针,铛、铛、铛、铛、铛……转眼间就越过了11,分针还剩1圈、半圈、1/4圈、10分钟……时针眼看就要跳到12。 不。 还有什么没完成。 空虚和寂寞,像等待了很久而对方却还没来的缺憾!停下来,停下,有什么不对劲的!想在这个世界多逗留一会儿,想找出真正的缺憾是什么!快停下!停下吧!还想在这个世界停留! 滴!哒!清脆两声响,分钟忽然停下了。 距12点仅剩1分钟。 1分钟。 浑身失力,钟蔚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而一旁的管家早吓得拿出了镇定的药,战战兢兢地说:“您要不要喝药镇定一下?” 这时,手机响了,柯里年轻的声音传来:“BOSS,抱歉,我出了点麻烦,小事故……” 这个事故引发时间狂奔的吗? 算是严重事故。 柯里在最好的医院里休养很多天,受宠若惊地看钟蔚持花来探望。钟蔚临走前,柯里从花束中抽出一支红色康乃馨,小心翼翼地插在钟蔚的口袋上:“BOSS,您跟红色太相配了,我一直想这么做。遇上您,我太幸运了。” 前方走廊,一个穿着病人服的男子靠在墙壁上,戴着口罩,腿伸得很长,占了半个走道。见钟蔚来,腿也不缩回去,故意挡路一样。 就在钟蔚要迈过去时,男子开口了,声音低哑:“我也受伤了,很严重。” “很抱歉。”钟蔚疑惑地停下来。 “那一刻我以为死了。” “生命,没有那么脆弱。” “我只差一步,就可以获得自由,可惜现在一无所有。” “只要活着就不是一无所有,你要做的,只是走出这里,直面现实,并改变它。你会成功的,愿你早日康复。”钟蔚微笑着抽出口袋的康乃馨递给他。虽然不知道男子在沮丧什么,但鼓励总不会错。 男子的双眸骤然闪光,伸出满是伤痕的手接过这一支滴露的红色康乃馨。 一切,理应阳光。 “夏佐,我会击败你的。”男子转身离开。 ☆、赛车【七】 【快穿之永不后悔·赛车篇·第7章】 “夏佐,我会击败你的。”男子转身离开。 阳光沦陷,钟蔚哭笑不得:这一世的穿越宗旨是背叛吗,明明好心地送出一支康乃馨和鼓励,为什么得到这样的回答,难道,夏佐有招惹背叛的体质? 病房中。 男子打了一通电话:“Raphael,请帮我安排最后一次赛车比赛……期限之内,赢最后一场,好过继续被合约束缚……没完全痊愈……放心吧,我是王牌死神,我有必胜的信心。”他抚摸鲜艳的花瓣,心情柔软。 历经生死,如与死神交换了生死簿。 宁格汀气势更加锐不可当。赛车在暗夜中发出尖锐的声音,令Raphael想起,几年前夏佐的黑色赛车在白日下划出的黑色长虹,同样的气势纵横。 生死一搏。 宁格汀自由了。 无形的枷锁瞬间脱落。 Raphael手搭在宁格汀的肩上,翘着好看的嘴唇,妖冶地说:“我可是押上了所有的赌注换取你这一把翻盘。培育你四年,比夏佐还多三年半,和我睡一晚上怎么样?” “你已得到金钱回报。”宁格汀拂开他的手。 “你想去找夏佐?省省他,他早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像半入土的老头子一样。不过呀,我似乎找到了原因。”Raphael将耳机塞进宁格汀的耳朵,“我也明白你为什么爱在晚上徘徊在夏家门口,哈哈哈。” 耳机中的环境安静。 桌椅移动发出的嗞嗞声、抽屉打开的声音、笔掉落又捡起来的声音、敲门声、陌生人进来的招呼声、不太清晰的寒暄声。来人移了移椅子,坐在了离窃听器很近的地方,声音忽然清晰:“医生,我最近比以前糟糕多了,好几天没睡好觉。” 夏佐的声音? 夏佐在咨询心理医生? 宁格汀将耳机往耳朵里塞了一塞以听得更清楚。 夏佐:“你就当做是臆想症吧:那剩下的一分钟,就像一把剑悬在头顶。我天天看着,希望它刺下来。然而,它没有。我不畏惧死亡,但我厌恶离死亡仅剩一步的距离,很难,做到顺其自然。” 医生:“所以,你得忘记这1分钟的存在。” 夏佐:“尝试过,很难。” 医生:“纵情享乐都没有用?” 夏佐:“对死的期待,吞噬了所有热情,即使享乐时也松不下这根弦。” 咖啡杯顿在桌子上发出沉顿的声音。说了谢谢,夏佐喝起咖啡,嘴唇相触碰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叹息声。宁格汀的脑海中,幻化出他品咖啡的模样,双眉微蹙,迷人至极。 医生:“我还是建议你找一个恋人,时间会过得更快一些。” 夏佐:“不可能的。” 医生:“为什么?” 夏佐:“没有那样的人,他喜欢我,恰好我也喜欢他。就算有,我又怎么忍心,让他最终还是伤心?” 他的声音流溢出浓郁的伤心,像最冷的冬天漫天大雪将天空遮住。 医生:“晚上睡觉时还戴着锁链吗?” 夏佐:“从没卸掉过。” 医生:“尝试在半夜里出去一次,你会发现黑夜一点儿也不可怕。” 夏佐:“或许吧。” 几句闲聊之后,夏佐起身告别,椅子推开发出吱吱声。 医生忽然说:“假如是我呢?” 夏佐:“……” 医生:“尝试着与我度过那剩余的一分钟,会不一样的。心理医生和患者是不该产生感情的,抱歉,我逾越了,但我期望你尝试一下。” 不要答应! 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宁格汀的心疯狂地跳动着,在窒息的停顿中屏住呼吸。 约过了半分钟,听见心心念念的人说:“对不起,随便找个人敷衍不是我的风格。对了,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房间有窃听仪。” 医生:“……” 天空豁然开朗。 宁格汀反复地听着里边的对话,连呼吸都不肯放过。早就知道,那人有轻微的心理疾病,「轻微的臆想症、轻微的人格分裂、阴暗的等待毁灭的倾向」,那一双俾睨众生的双眸掩饰着内心的脆弱。 明明恨他啊。 为什么会想保护他? 宁格汀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怨念不已。这时,Raphael的信息来了,说,夏佐被骚.扰烦了,同意明天来当面谈一谈死亡赛车的事——如Raphael的建议,宁格汀以挑衅为诱饵,引他上钩。 宁格汀一下子兴奋了,设想的场景迎面扑来。 渴望已久的比赛! 将那人击败! 被抛弃的怨念、心中的执念从此可以放开了!就算精神分裂,那个人的实力总是存在的!只需要一场胜利,过去,就可以再见了!   周末。 柯里又拿到一个赛事的冠军,人们热烈地议论着这颗新星,也议论着蒸蒸日上的「奥尔顿俱乐部」才成立五年就连连夺得良好的名次。热议波及到酒吧的最角落。Raphael一如既往妖冶,伸直了腿碰了碰身材高大的宁格汀:“你本可以取代柯里成为世界冠军的,哎,夏佐白白放走了一座金山。” “他不会在意。” 激将法也好、「王牌死神」也好,蝉联三年的死亡冠军也好,那个人压根儿不理会。 “哈哈,能理解成你仍然很介怀吗?其实,夏佐当时很糟:被未婚妻和兄弟背叛,怎能再容许豢养的小狗反咬一口?” “我没有背叛过他。” “或许吧。”Raphael撇撇嘴。 “他不分青红皂白,把对祝一诚的恨意加诸在我的身上,不容我解释。我以为拼命赢了他就会高兴,现在才明白:他还爱着恋人,用这种手段将他们拆散。”那个人,深谙金钱如同黑洞一般的吞噬力,将从祝一诚那里赢的钱又送了回去,一笔巨款将那两人彻底拆散,干得非常漂亮。 “光明一点,他只是用金钱让他们看清彼此。” “我恨他!” “……” “是恨,支撑我在死亡赛车中一次次活过来,越接近这一刻,我越觉得自己活着。”就像大口大口地吞下啤酒,哽在喉头,无法下咽时的那一瞬,深刻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Raphael一笑:“口是心非。” 没过多久,一个戴灰帽子的男子走进来。他环视了一圈,精准无误地走到两人的桌子前,眼角大幅上挑:“好久不见,Raphael。” “夏佐,半年不见,你更令人心动了,虽然这个酒吧实在不符合你的身份……”Raphael瞟了一眼宁格汀。 宁格汀伸出手:“夏先生。” 钟蔚本能地握了一握,手心很热。这个年轻人,雕刻一般的冷峻的脸,深邃的帅气,深蓝的衬衣,跟酒吧轻浮欢悦的气氛完全不符合,似曾相识又想不起哪里见过。不等介绍,钟蔚转向Raphael,开门见山:“我说过,我对所谓的死亡赛车没有任何兴趣,更不可能去参加。如果再发出这样的邀约,我就将你的名字从会客单中永远划除。” Raphael举起手臂微笑:“你误会了,想跟你比的是他,我们的王牌赛车手:K.D。” “无论谁我都没兴趣。” 钟蔚准备离开,手臂忽然被遒劲的力量拽住,一个坚定的声音说:“夏先生,我是宁格汀,有必要算一算我们的账了!” “什么账?” 他竟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宁格汀涌上愤怒:“我12岁时被奥尔顿之星选中,就放弃了普通人的路,将一生规划交给了赛车。然而四年前,你把我逐出俱乐部,让我流离失所,我将以实力证明你错得那么离谱。” “……是你?” 强大的恨意迎面扑来,钟蔚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忏悔者! 宁格汀才是忏悔者! 这位才是正宗的白眼狼崽子啊,兜兜转转,忏悔者还是恨上了自己的恩人吗?可是,是你背叛在先,竟然有脸来指责?说什么流离失所,逐出时,明明很良心地付了一大笔金钱作为额外的履约,只要不挥霍,就算到三十岁也是完全够用的——斗米恩,担米仇,人性就这么贪婪?钟蔚感到眩晕和刺痛。 “夏先生,您曾说过:有人挑衅就该接下来,才算得上男人。”宁格汀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笑。 “Raphael,你安排吧。”钟蔚戴上帽子,转身离开。 宁格汀失落地坐着。对这一刻预计了无数遍,考虑了无数的可能、预想了上千种对话。然而,在相对时也只说出了一句有用的话——不,更心痛的是对方的遗忘、漠视,令执着的自己显得这么愚蠢。 Raphael耸了耸肩膀:“我说过的,挑衅对他有用,用宁格汀这名字更是一击即中,他果然讨厌被背叛。” “我恨他。” “需要反复强调的都是假的。哼,痴情的家伙,今晚还在夏家的门口徘徊吗?他的治疗里都明确地说天天锁着,不知道你在期待什么。” “也许今天他睡不着呢?” 晚上十二点。 钟蔚的心情糟透了。就算人性本恶也该有一个底线吧,一个个都深仇大恨,是想怎么样?越想越烦,他换一身衣服出去散心。从没有享受过夜晚,就怕夏佐的魂儿忽然跑出来吓人。今天实在是烦闷得不行,而且,没有感觉到夏佐的意志力,全是钟蔚自己的愤怒。 嘈乱的夜里,人们呈现出另一面:强大的人露出抑郁、乐观的人展现颓靡、胆小的人变得放肆。 靠在小酒馆的外墙上。 钟蔚点了一支烟,随着叹气将白雾吐出。报复,永远是报复,生生世世跟仇恨纠缠,除了报复就不能做一些更有用的事情吗?忽然,一个人在眼前停了下来:竟然是宁格汀。 宁格汀盯着钟蔚,越靠越近。 这只狼崽子想干什么,想偷袭吗?正面偷袭?钟蔚声色不动地吐着烟圈,暗色,在白雾的包裹中他显得异常迷离,如魂魄丧失。 宁格汀忽然开口:“您想去哪里?” “哪也不去。” “不如就进去喝一杯吧,您最喜欢这里。”宁格汀指了指小酒馆里面。 “不想喝酒。” “身体想放纵吗?” “不。” 宁格汀还在探寻着钟蔚的表情:“您想赌一把吗,我知道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这问话,钟蔚曾听过。刚附身不久时,夏佐擅自离魂,被人引去了赌场,那个人引诱的话一模一样,宁格汀不止跟踪着而且全部记得——他以为自己是离魂的夏佐?钟蔚恍恍惚惚,直到手指上的烟被宁格汀抽离。 ☆、赛车【八】 【赛车篇·第8章】 “去吗?” “不。不喜欢。” 宁格汀逼了上来,就差来一个壁咚:“夏先生,您到底要去哪里?” 钟蔚反问:“你想将我带去哪?” 宁格汀怔了一怔,嘴角不由地一抹微笑:“这世界上有一条最美丽的路叫死亡之路,每一辆车撞碎都会发出星星一样的亮光,您想去吗?”据说,这样的话对心情阴暗的人是一种吸引,期待能钩住他。 死亡之路? 钟蔚几乎怀疑听错了,难道宁格汀也有自毁倾向?系统仅存的碎片中,忏悔者最后的心声「这样死去正好,好过一生都懊悔」,可是,现在他还是「想复仇」阶段,而不是「悔恨」阶段啊。 为了任务,需要接近并了解忏悔者。 钟蔚缓缓地点了点头。 高峻的山顶上,钟蔚下了车。长长的风拂过身体,郁闷的情绪随之吹散。在风中,俯视如星光点点的城市夜光,实是难得。每次穿越,短的数月,长不过数年,超过十年的屈指可数。行走在人与人的恩怨纠缠中,难免倦怠。 钟蔚缓步走向悬崖,想看得更清楚。 “别过去。” 宁格汀拽住钟蔚的手腕,钟蔚疼得一皱眉。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弄掉了包着手铐的皮子,结果伤了手腕。宁格汀察觉到,松开手,转身在座位上翻了翻,拿着一小瓶药过来,握住手腕想要抹上。钟蔚甩开了,宁格汀晃晃瓶子:“新的,想害你我也不会用这种招。” 伤口嘶嘶的疼。 抹完后,宁格汀轻轻吹了一口,凉凉的。 被这样对待,钟蔚生出奇怪的感觉,遥远却又熟悉的记忆。昨天下过雨,地上潮潮的,宁格汀铺好防潮充气垫,一起坐着看星光闪烁。钟蔚的神经不仅没有警惕,反而莫名地松懈下来,意志力在流逝,就像流星渗入湛蓝色的夜空。 理性告诉他要离开。 身体却眷恋般一动不动,夏佐的意志力复苏了吧? 找到能疲倦的借口,钟蔚闭上眼睛,头磕在曲起的膝上,任倦意包裹……堕入甜蜜的梦里,不知何时,坐着的姿势变成舒服的躺姿,身体舒展开来,被握住了的手,非常暖和。 温暖的热度。 慢慢地渡在脸上,是阳光从帐篷拉起的两侧照进来。钟蔚慵懒地抬起手背,遮住眼睛——完全不记得昨晚怎么被弄进帐篷里的。不远处,宁格汀定定地凝视他。钟蔚使劲揉了揉脸,整整衣裳,深吸一口气,恢复正常,飞快把帐篷一收扔进车里:“走吧。” 一路上,只有音乐。 “夏佐,你完全不记得我吗?”很快就到夏家了,宁格汀开口了。之前见过几面的,最近一次是在医院,虽然因为脸肿得太丑而刻意戴上了口罩,声音总该有印象吧? “……” “还是从来没记过?” 下车后钟蔚只说了一句:“跟Raphael说,一个月后,任意一天都能比赛。” 宁格汀凝望他的背影,如果是白天,这个人绝不会毫无戒备地跟着自己去山顶。如今醒了,也不问问发生了什么,连谢谢都不说,面对别人的帮助可真坦然啊。昨晚,将他抱进帐篷,躺在他身边,看那甜蜜的睡容,好开心,开心得直到早晨才想起要恨才对。 一个月后的比赛吗?回到家,宁格汀倒头睡着了。 ……赢! ……赢这场想了五年的胜利! ……用实力证明他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可以不用再费劲地恨了,可以用蔑视的眼光去看他! 天空飘着细雨,路面湿滑模糊,是令所有赛车手惊悸的糟糕路况,对于死亡赛道来说更如地狱张开了血盆大口。然而,恨着也喜欢着的那个人,依旧面无表情,眼角吊梢,从不正视自己一眼——宁格汀好愤怒,好伤心,好想跑过去对他大喊大叫。 死亡赛车,罕见的双人对决。 宁格汀开着车,如同飞翔一样的飞速在弯道间穿梭,远远地甩开了那个人,然而,心情却很郁闷,「他为什么跑得那么慢,他这么慢,自己胜利还有意义吗?」 忽然,那个人加速了。 在雨中,以箭一样的速度飙行。「好快,这才是那人的风格,这样的胜利才赐予了五年的恨的意义」。宁格汀的心也飞翔起来,所有的一切都跟着飞翔,一只红色的大鸟俯冲下来,向后边扑过去。 忽然,砰!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赛道,宁格汀踩下刹车,回头,一片红色的火焰,碎片飞扬,「他死了吗,不,他怎么会死,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死去呢?」宁格汀顿时失去了神智,只是拼命喊着,使劲扒开所有的障碍抱起了他。 这个人,闭上了眼睛。 虽然恨着、却更爱恋着的人,粘稠的血从脖子中流出,像水一样流到宁格汀的手指指尖。宁格汀张开口,风,让他发不出声音。是第几次,第几次他死在自己怀里?不,这不是宿命!宁格汀终于挤出了一声悲怆的呼喊:“钟蔚,钟蔚,钟蔚……” 啊!呼! 咳咳咳咳咳! 宁格汀猛然惊醒,抓着毛毯拼命地呼吸,梦历历在目,满流于手上的鲜血,以及,一个模糊的名字,为什么不是夏佐,是什么名字来着……为什么想不起?不可遏制的眩晕,在脑海嗡嗡作响。 只想胜一回。 并不是想他死啊。 为什么会有想流泪的冲动,明明只是梦,明明已经不是十五岁的孩子了……宁格汀眼眶湿润。 周五。 按照预约,宁格汀见到了心理医生,进门后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种事,本就不是大张旗鼓能说得出的。医生察觉他的犹豫:“请恕我冒昧,似乎您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身体,从没有很好地释放过吧,我指的是那种释放!”他瞄了一眼胯.部。 没想这么敏锐直接,宁格汀尴尬地换了个跷二郎腿的姿势:“对于我这个年龄、我的职业,呃,让我不能太放纵。” “还是身体的原因吧?” “……” “为什么不能勃.起?” 啊!极力隐藏的秘密轻而易举地就被掀开了!对方是洞穿他人心理的大怪物吧!也好,不需要再费力隐瞒了,宁格汀尴尬之余竟感到轻松:“因为,梦。” “可以详细说一下吗?” “……” “心理治疗最重要的是坦诚,若不敞开心扉,我是无法找到根治的方法的。” “十五岁时,第一次梦.遗,前90%都很美好,就是那种,紧紧拥抱对方的快乐,做着想做的任何姿势。但在最快乐的时候,对方忽然很平静地死了,死在我怀中,就像是我因为太兴奋而把他……你明白吧,重复梦了几次,就再也没有硬.起来过。” “现实中的人?” “不,看不清他的脸。” “试过药物吗?” “试过,没有用,后来太忙就没放在心上。咳。”宁格汀欲盖弥彰。 “是因为没遇上想做的人吧。” “……” “十五岁啊,四年了,为什么现在才来咨询医生?” “昨晚,我又梦见他了。” “嗯?” “这次看清了脸。” 以前的梦,没有流血,但就是同一个人,那永远闭上眼睛的模样重复了很多次。令人心悸,害怕,难受,像被他永永远远地抛弃了。无论怎么努力,生命都在自己的拥抱中离开了。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他再一次死在你怀里了吗?抱歉,他,是现实中存在的人?” “是的。” “四年前,也是他刺激你第一次做了这个梦?” “是的。” “那就不要再做伤害他的事,爱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不要让自己后悔。这样说或许不负责,你再去见见那个人,跟他倾诉一下,会好很多。”医生提出了建议。 本该是因周末将至而全身轻松的周五。 不速之客接踵而至。 “医生,我病得不轻,茶饭不思,笑都没有力气了。我喜欢过两个人,但是,后一个人喜欢上了前一个人,我该怎么办?”Raphael靠着门框,一脸慵懒。 “有一种叫移情别恋的药,一次冲服,终生受用。”医生白了一眼。 死亡赛车,寻找刺激的亡命游戏。死亡赛道不是标准赛道,因凶险而闻名,坑洼时而出现,一个不慎整个赛车将腾空而起。部分路段背山面海,海拔落差大,弯道又多又窄,时时让赛车失控冲出单薄的护栏。在这里,技术比速度重要得多。 钟蔚独自一人开到了死亡赛道。 下过雨,空气清新可爱。 对高速行驶的赛车,却糟糕得很,容易打滑,无法控制速度与方向,一毫米的误差都会致命。好在,钟蔚只是熟悉路况,没有开多快。这段路上的车辆寥寥无几,偶有飞驰而过的车,少不了都得回头瞩目这辆扎眼的赛车。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赛车从后边飞驰而上,轻而易举地超越了钟蔚。 又是宁格汀! 这只狼崽子,认识的那天一脸深仇大恨,可带自己上山的那晚,却又很无害,实在让人疑惑。钟蔚依照原速度行驶,宁格汀却放缓速度,在前方,有意挑衅般开出了妖娆的“S”形。钟蔚笑了,这家伙还是小孩子吗,以为走一个S或竖一个中指,自己就会脑子一昏逞一时之快追过去? 但是,很不爽呢。 一直是直路,钟蔚的速度不由得加上去了。 白雾迷蒙之中,追了一段路后,忽然宁格汀的转向灯一连闪了好几下。钟蔚一惊,连忙打转向盘,竟然是一个凶险的转弯,吱—刺耳的声音,打滑的轮胎在急剧转弯之后终于恢复正常。 好险! 钟蔚惊出一身冷汗。 一大段直路之后的急转弯是最容易出事的,更何况是湿滑路况。前方,宁格汀的速度放慢了,在雾雨天也能很好地驾驭这条死亡之道,不愧是王牌死神,一个绝佳的对手。 到达高处之后,又开始回旋向下的行驶。 这时,天空下起雨来。 前方宁格汀的车总是若即若离,钟蔚有点烦躁,见路边有一个三层楼的小旅馆,就停下车来。听到敲桌子声,前台的男人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脸上有一道刀疤——竟是几年前拦下钟蔚的那个伪交警莫森。 真是有缘呐。 莫森依旧一脸胡渣,嘴边叼着一支烟:“这鬼地方、这季节,谁TM无聊来吃饭睡觉啊?以前的老板觉得没意思,就走了,留下一堆家当,扔也没地儿扔。我没什么事,干脆接下来。夏佐,烧烤比较方便一点,你想吃点什么?” “……” 莫森打开冰箱:“我说,你也过来帮个忙,别客气,就当自己家里。” “哦,那我就坐着了。” “你这家伙,真是不识时务,这里可不是奥尔顿俱乐部。” 说着没什么食物,风干牛腿肉、香肠、沙拉和各种甜点一应俱全,完全不像小旅馆的简陋。烤肉发出的滋滋的声音比香味还先钻入五脏六腑,不过,莫森远远高估了两人的食量,吃完还剩下三分之一。坐在半旧的沙发上,钟蔚惬意之极,这种天气懒懒地呆着就好了。 “要不要住下来?这种天气下山会出事的,好像路灯也坏了,当然,你要勉强也无所谓。”莫森拿出一支烟。 “好啊。” “我以为你会拒绝呢。” “为什么?” “因为你浑身上下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莫森叼着的烟倾身过来,眼眸近在咫尺,“点个火。” 叩叩叩。 两人同时回头,门口伫立着头发滴水的宁格汀。 ☆、赛车【九】 【快穿之永不后悔·赛车篇·第9章】 “K.D,你怎么来了?”莫森娴熟地打了一个招呼。K.D,王牌死神,宁格汀的绰号,他的正名只有Raphael知道。莫森将剩余的烤肉和甜点端出来,宁格汀切着肉块,若无其事地吃着。外边,雨越下越大,有着把整座山淹掉一样的惊人气势。 气氛越来越紧张。 “莫森,哪个房间能休息?”钟蔚起身。 小旅馆不大,走到任何角落都费不了几分钟,到处都干干净净,莫森得意地说:“德琳阿姨很爱干净的,若不是下山治疗牙疼,肯定不让你们湿哒哒地踩着鞋子进来。刚才的K.D是死亡赛车的蝉联冠军,我每次都押他,旅馆的钱就是这么赢的。夏佐,你跟他认识吧,哼,不认识的人才不会故意视而不见。” “认识。不熟。” “但是K.D却非常崇拜你啊。”莫森大喇喇地靠着门扇,话唠模式再度开启,“他格外关注你的比赛,当然是前几年你没退役的时候。他的赛车里有你的照片,你是他唯一的偶像。” “我是很多人的偶像。” “哈哈哈你这么说可就太伤小车迷的心了。左边水龙头是热水,当然不会太热,凑合能洗澡。如果你有洁癖的话,柜子里有一整套新的床品,额外收费,价格不菲,当然对于你的财力请随意,我得下去跟我的财神聊一聊了。”莫森潇洒地离开了。 钟蔚洗过澡。 换上崭新的床品时,听见滴答、滴答的时钟声音,是桌子上摆放的一个青蛙造型的小闹钟。钟蔚靠在窗边抽烟,窗外,是黝黑的树林,思绪纷纷:宁格汀被逐出时,钟蔚正和夏佐在争夺意志力,分裂的神经就像崩坏的弦,一拉就断了。 哒!哒! 钟蔚转向门。 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宁格汀走进来:“抱歉,我走错房间了。”说着走错,却关上门朝钟蔚走过来。 “有事吗?”钟蔚换了个姿势。 “你的左后轮被碎片扎了一个孔,可以让你的助理带一个轮胎上来。”宁格汀若无其事地拿起桌子上的香烟,抽出一支,衔在嘴角。 “不就是你弄坏的吗?” 宁格汀一愣,牙齿咬住了香烟:“……这条路本来坑坑洼洼和玻璃渣就很多……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五年前,我很无辜。” “你在翻供吗?” “五年前,我还小,不能像这样把你逼在角落听我说完。”宁格汀的左手撑在窗框,“我会接近你的车,不是受任何人的指使,是我自己愿意。我比你,更害怕你会出现意外。” “是这样吗?” “我们6个人都被祝一诚威吓过,说绝不能帮你,一旦发现就立刻被驱逐。那时还小,我承认,我被吓住了,只敢偷偷地帮你检查车。当我发现你赛车的问题时,你恰好跟Raphael在聊什么,我就想:偷偷地换上零件,只要没人发现就可以了。”宁格汀勾起一个嘲笑,“很傻是吧,没想到竟被你发现了。” 钟蔚一侧身,侧出宁格汀的束缚,掐灭了烟头,回视宁格汀,眼角大幅度吊起:“五年了,没有证人,没有目击者,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你既是原告又是裁判,你觉得我会认这个罪吗?” “难道不是吗?” “我的未婚妻谴责我,没有在最后关头放过她的丈夫;祝一诚斥责我,什么都没做就拥有了大量的财富;他们都很有理由,现在,你也差不多。”钟蔚的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我不是指责你。” “那就离开我的视线!” 宁格汀忽然抓住他的手,大声地说:“你把对祝一诚的恨意迁怒到我的身上。我那么敬慕你,你却像对一条狗一样把我踢出来!” “放开我!” “你到现在还没有变!为什么,你可以原谅他们,就不能看一看我吗?”宁格汀年轻的脸盘又气愤又伤心。 钟蔚一瞬恍惚,仿佛重见跟在身后轻快地叫着夏先生的旧日少年,转眼间,因为背叛而哭泣着离开。可以原谅那么多人,为何不原谅他?因为,那些人背叛的是夏佐,宁格汀背叛的是自己,所以那么生气。 看着钟蔚的眸子由愤怒变成怅然。 宁格汀的心瞬间软了,是的,固然恨这个人,可是,身体却一次次违背想恨的心愿,不由自主地接近他。因为,不想恨啊,就算被那么过分的对待过,心,克制不住地想要替他辩解。不,本就不是为恨而来,而是,为了亲近。只要能再像从前那样,过去四年的痛苦,又算什么。 “我不是来控诉你的,我只是想,让你重新接纳我。”宁格汀轻轻地说。 面容温顺得像一只大型犬,无辜却不再辩解。 当年,判断错误? 钟蔚不自觉地伸出手抚摸那张委屈的脸。 忽然间,一切都不重要。钟蔚想,如果真有什么背叛之类的,就当做他还年幼吧。宁格汀想,就算被遗弃过,又怎么样,被这样抚摸就足够了。 叩叩叩。 钟蔚倏然松开手,宁格汀也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推门进来的莫森咳嗽了一声:“想不到这道门还真是坏的啊。啊呀,太久没人来,这些东西也觉得活得毫无价值,于是自己就坏掉了吗?我说,K.D,旅馆就只有两个浴室,公共浴室在下边。” “我知道。” “那个,我以为你不知道。还有啊,夏佐,刚下过雨,晚上天气冷,一定要盖好被子,胳膊啊,腿啊……”莫森一摸鼻子。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你烦人不烦啊!”宁格汀满脸通红。 被雨水浸润之后,树林散发出潮湿的树脂香。清冷的空气,沁入喉舌,渗入血脉,浑身的烦躁和不安都被安抚了。助理很早赶来换上新的湿地轮胎,钟蔚跟莫森道别,莫森说K.D去买奶酪了:“我和K.D都不爱吃奶酪,他可是为你下山的。偶像,照顾一下小车迷的情绪吧,哈,要不了多长时间。”不由分说将钟蔚往回拽,助理也进旅馆等着。 宁格汀很快就回来了。 带回的早餐品种丰富量又多,十个人吃都绰绰有余。莫森毫不客气开吃:“你小子总算转性了,以前,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了三个月都从没想过买早餐。欸,这个意大利饼……” 宁格汀夺过来放进钟蔚的盘子里。 莫森一拳头揍过去:“你以为这有多稀罕啊?我吃又怎么了!你小子就不会多买一个!” 钟蔚愉悦地笑了,咬了一口,牛肉、番茄、胡椒的曼妙滋味同时进入舌尖,依旧这么美妙。记得刚穿过来时,非常迷恋这道美食,每次早餐都会有,想一想,真是怀念。 他果然喜欢,宁格汀收回目光,转向戴眼镜的助手,忽然一愣,这不是四年前给送匿名捐赠支票的人吗?当时费了很大劲,从监控上找到的身影一直铭记在心。宁格汀又惊又喜,连忙问他。助手推了推眼镜,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车辆着火受伤的赛车手!” “就是我啊,多亏你的资助我才能得到很好的治疗!” “不是我,是夏先生的安排啊。”助手连忙摆手。 “啊?” 是夏佐的无心之举救了宁格汀。这么一说起来,大家都想起了那件事,真是巧得太可怕了,当事人竟然都在。要知道,当时宁格汀的潜能还没有完全发掘出来,并不受Raphael重视。那么重的伤,若没有那一笔资金是不可能进行那么好的治疗的。 宁格汀心情激荡:“我最后一次受重伤,心情沮丧,也是夏先生送的康乃馨治愈了我。” 钟蔚疑惑:“那一次也是你?” 所有的事情如水中的绳子,脉络渐清。钟表每一次的大踏步前进都是宁格汀生死攸关的时候,恰好,跟柯里受伤重叠,让钟蔚疏忽了。天意吗?还是人为,还是系统的安排?系统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吗? 看着钟蔚的车疾驰而去,莫森撞了撞宁格汀的胳膊:“你装什么装啊,如果是我早都追上去了。” “你知道什么。”宁格汀白了一眼。 “我不知道?谁半夜跑过去把门撬坏的?哈,我偷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你磨磨蹭蹭个什么劲,那种时候就该一个字:上!千万别手软,上了再说,上到他今天根本没力气走出这里!还有,刚刚都那么有缘分了,为什么不乘机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啊!”莫森痛心疾首。 “……” 太阳稀释了雾气。 任何事情都经不起查,一查就有眉目。 祝一诚对钟蔚态度还是恶劣,但是很坦荡,说从没有利用过小孩子;柯里及其他小伙伴也说,祝一诚让他们保持中立,别帮夏佐做事。倒是柯里挺愧疚:“最开始一诚哥让我打听过一些事,宁格汀说你会半夜出去,我就告诉了他。不过,之后就再没有了。” 宁格汀果然是被冤枉的。 至于他会流落街头。 钟蔚不得不怀疑前管家的角色了,很快,就找到了搬家的前任管家。面对询问,老管家说出了所有的事实:因为欠了一大笔外债,他生了贪婪之心,黑下那三百万,仅给了宁格汀一万。钟蔚恍然大悟,就说小狼崽子为什么会气成那样,若不是Raphael出手相救,还不知道宁格汀可就真流浪街头了。 钟蔚很愧疚。 赛车展上,美人丽影,好车如云。宁格汀研究着各款赛车的功能,忽然走过来一个白发老头,眼神躲躲闪闪。宁格汀猛的想起他是夏家的前任老管家:“你找我?” 老管家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张卡:“这是属于你的……” 真相大白,宁格汀登时脸色铁青,积压了四年的愤懑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一拳头挥过去,将老管家打到在地。旁边的人见状,赶紧拉住了,宁格汀挣脱束缚又狠狠踹了一脚。这时一个人拽住了他的手,宁格汀正要奋力甩开,却是钟蔚。 “够了,他死了你也没好处。”   “怎么能够啊,我这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相信了吧,我从没有背叛过你。”宁格汀反手抱住了钟蔚,声音哽咽。 生死边缘狂飙的日子,以为被抛弃而绝望的日子,拼命压抑爱恋并使之成为恨意的日子。 “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我把所有的怀疑和恨意迁怒到了你身上。”钟蔚垂下双目,虽然也有精分太厉害的因素,但他不想推卸任何责任。 “对不起是光说说就完了的吗?”宁格汀的怨念更像撒娇。 “那你想怎么样啊?” “像以前一样。” “嗯?”钟蔚疑惑地挑眉。 “就像你说我归你的时候一样啊,一起吃饭,一起训练,把我当成最亲近的人……嗯,让我成为奥尔顿俱乐部的队员……还有,不能偏心,不能因为柯里是冠军就对他另眼相待……让我想想,不能随便怀疑我!你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忠诚的人!”宁格汀咬着牙齿,忽然笑了,所有的积怨烟消云散,因为钟蔚没有冷血无情,这比那些钱重要得多,他拿起钟蔚的手放在嘴边缓慢地亲了一下,“以后别再说对不起,我很高兴能再回到你的身边,夏先生。” 被温柔感染,钟蔚的心石瞬间落了地。 ☆、赛车【十】 【快穿之永不后悔·赛车篇·第10章】 越过宁格汀的肩膀,看见一辆新款的黑车闪耀出黑曜石的光芒,流线设计,像扑向猎物的黑豹的弧线。钟蔚想,虽然金钱庸俗,却想不到更好的方式,就用这辆他流连了很久的赛车作为弥补吧。 车也送了。 俱乐部合约也签了。 也默许宁格汀随意进出夏家。 不知不觉,就传出了钟蔚是金.主的谣言。宁格汀从来不否认,他甚至很喜欢被.包.养的身份,可以放肆地阻拦任何人接近钟蔚。以至柯里都愤怒了:“你小子啊越来越过分了,四年前的账还没算呢!” “要不是因为内疚,我早把你赶出夏家了!” “哈?夏家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我进来那天就是我的了,夏佐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再敢没事缠着他我就把你赶出俱乐部!”宁格汀趾高气扬地宣誓着所有权。 “你给我去死!”柯里扔出车钥匙,“玛蛋,我好心给哪个王八蛋检查破车!” 虽说利用钟蔚的愧疚有点过分,除此之外,宁格汀没有更好的亲近借口。见钟蔚每一天都练车,似乎把死亡比赛当真了,宁格汀心虚了,几次说算了,钟蔚却不愿意,说既然答应就必须履行。 宁格汀只好拜托Raphael以各种理由拖延。这天,钟蔚没在,宁格汀见管家从一面墙里出来,那地方平常挂着画,原来背后竟藏着一个隐蔽的暗室。 因为关系处得不错,管家也没隐瞒:“怎么可能有珠宝?里面只有一面坏了的钟。” “古董吗?” “不是,顶多算贵重。我特别想毁了这座钟,它让夏先生很不安。”管家直言不讳。 钟表?一分钟? 知道宁格汀是主人特别关照的人,管家悄悄地移开画,开锁,领着他进去了。暗室非常漂亮,摆着洛可可风格的华丽家具,雕刻着着涡卷形花纹,那面座钟放在显著的地方:距离12点,只剩下1分钟——这1分钟竟不是臆想,而是真实存在。 “夏先生吩咐过,不能动!”管家拦下了宁格汀的手。 宁格汀不是听话的人,第三天,他偷偷溜进暗室。只有秒针会动,真是奇怪的钟。听管家说,之前时针停在6的时候钟蔚还没这么焦躁。宁格汀伸出手,果断将时针往回拨,哒哒哒哒哒,时针达到6点的位置。然而,在他转身时,时针分针却悄然向前,再度回到接近12点的位置。宁格汀惊讶不已,连续拨了好几次,可总在他视线离开时,指针又回去了。 宁格汀猛然想:那人在意的不是一分钟,而是时间,是什么在迫近的时间! 是时间将那人禁锢了吗? 安静得不习惯,确定宁格汀这家伙今天没来,钟蔚的心里空落落的。不过,也正好能安静地在暗室呆着了,钟蔚第一次安静地思索着: 「因为精神涣散,他亲手将忏悔者推向了恨的那边,好在宁格汀恨得不深让一切得以挽回。」 「奇怪的巧合误导自己无视异常。」 「柯里的两次事故,一次是器械砸下来,一次是完全可避免的交通事故。恰好跟宁格汀出事的时间重合,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安排着钟蔚走近宁格汀。」 「那时,最后的1分钟分明要跳过去,像是有一只手拽住了它。」   「是宁格汀强悍的运势吗?」 只剩下这种解释了。被钟蔚无意中推入绝境,宁格汀却以强大的意志力和运势反抗着命运的安排:是恨在支撑着他?不,更更像是,期望得到清白的顽强斗志,以及若有若无的爱恋——没错,眷恋,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宁格汀的眷恋和爱意。 蓦然,一股温热的呼吸逼近。 钟蔚骤然睁开眼,推开眼前的人:“你、宁格汀、你……你怎么进来的?给我出去……”呼吸困难,不能说话,他按住胸口,心跳骤然剧烈,像即将失控一样,不,不是即将,而是已经失控,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混沌突如其来。 混沌了很久,直至发麻的身体苏醒。 身处的环境温暖而柔软,如被手反复地抚摸。没有任何束缚的舒适,第一次混沌得这么安心,钟蔚睁开眼,侧脸,对上了宁格汀深邃的眼眸。 宁格汀立刻微笑:“有这么累吗,一睡就睡了一整天。” 夏佐又来了?钟蔚半撑起身体:“我晕过去后没有奇怪的行为吧?” “有啊。” “什么?” “你抱着不让我走,还亲我了——你要对我负责。” 欸?夏佐对男人也有反应吗?钟蔚正尴尬,忽然瞄见宁格汀憋住的笑,这只狼崽子在骗人?他轻骂了一句,飘飘地踹了一脚。一不小心睡了个囫囵觉,从下午五点睡到凌晨五点,贴心的管家早已预料到一切,早餐提前准备好了。 宁格汀喝完牛奶麦片,一舔嘴唇:“夏佐,我困了,我想睡你的床。” “去死。” “我照顾了你一整天,你连一张床都不肯让我睡,太小气了。”宁格汀蹭到钟蔚的身边,毫不避讳地将半个煎蛋拨过来吃了,“暗室里那面钟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用管。” “我刚刚扔了那面破钟。” “什么?” “那1分钟就这么重要吗?我讨厌看到你被它束缚得不能生活。”宁格汀抓住钟蔚的手。 “放手。” “我不会放手的,有我陪着你,你不用再害怕任何东西!”宁格汀的手指节因太过用力而泛出青白,将钟蔚困在中间,急切的心情令语言混乱,“有我在,你可以放松地生活,就像昨晚一样,不受任何束缚,你会睡得很安心。不要管那面讨厌的钟,好吗?不要去管时间,时间本就是用来挥霍的,和我在一起,时间永远都有!要多少,有多少!” “你什么都不懂,快让开!”钟蔚厉声呵斥。 一颗冰凉落在脸上,钟蔚愕然地抬头,是宁格汀的眼泪。宁格汀也很惊讶,不相信自己竟然落泪了,飞快抚了一下:“啊,怎么回事啊,我并不是难过,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在意。” “你……” “我骗你的,那面破钟还在那里。它对你这么重要,我又怎么会随便抛弃呢?”宁格汀自暴自弃地说。 钟蔚忽然开口:“我一直在欺骗自己。” 从穿越以来,就猜到夏佐没死:勃勃跳动的心脏从没停过、夜晚的反复苏醒不止是习惯、渴望触摸到赛车的心情不止是肌肉的记忆——原主夏佐,一直以强大的信念想活过来。可是,钟蔚不能让他复苏,一次次压抑原主的意志力。相信原主已死,才能缓解愧疚完成任务。钟蔚渴望那一分钟快点到来,将身体尽早还回去,即使最后只是一具尸体;可是无形中,他又希望再等等,到底在等什么? 结果,等来了宁格汀。 然而钟蔚无法解释,他撑着额头:“我越来越不想离开了,让Raphael尽快安排赛事吧。” 冬天,天气晴冷。 一眼望过去,大地比以往的季节都辽阔。 Raphael安排了比赛,但应宁格汀的要求没有对外宣扬,因此也没有观众和赌徒。 钟蔚给赛车做最后的检查。他有一种预感,今天,这一分钟将会终结。会赢,还是会输?从技术上说,宁格汀和钟蔚不相上下;从经验来说,死亡的三连冠冠军宁格汀远胜钟蔚;从斗志上说……钟蔚瞄了一眼右边,宁格汀一直心神不宁,真让人不放心。 一股力量从背后袭来,钟蔚没提防,一下子坐在地上。宁格汀就着这姿势压了下来:“我说过,比赛之类的,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我一直很担心真正和你比赛。但是现在,一点儿也不了。” “为什么?” “晕倒的那一晚,你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说,想跟我真正的赛一次,这一生才没有遗憾。比赛完,他就会离开你,他离开了,你才是完整的存在,所以,这是一次必须进行的比赛。”宁格汀半跪在地,微笑,脸上没有一丝阴霾。 原来这样,夏佐还是出来了。 “想到会得到一个完完全全的你,开心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夏佐,我喜欢你。”宁格汀倾身吻了一下,温柔得如花瓣绽开。 一吻终了,钟蔚说:“记住,他叫夏佐,我叫钟蔚。” 所有的往事都湮没在系统的狂澜中,只有「钟蔚」这名字不能泯灭,是「自我」存在的唯一证明。短暂的一世,本不该投入感情,可是啊,总会寂寞,寂寞到有一点点暖源就想紧紧抓住,钟蔚握住了宁格汀的手。 钟蔚。钟蔚。宁格汀回味着这个名字,有什么呼之欲出:“总觉得,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 “能分清是我吗?”钟蔚一笑。 “当然,跟我看了一晚星光的是你。我记得你,请你也不要轻易忘记我。” “……不会的。” “比赛后,告诉我所有的故事,以及,一分钟是怎么回事?” 宁格汀微笑着,如春风一样的温和,吹散了钟蔚所有的顾虑。就算任务失败,又怎么样,被喜欢的心情超过了所有。钟蔚微微起身,吻了上去。宁格汀稍微怔了一怔,更激烈地回应。 赛车启动的那刻,钟蔚就猜到结局。 追逐死亡,划出蝴蝶一样的弧线,狂飙的速度到达了顶点。钟蔚的意志在劲急的风中渐渐脱离,风、速度、心跳、手心沁出的汗,从五感中一一剥离。强烈的掌控欲也越来越远,一切,都不再属于他,他宛如游魂,俯视着风中狂飙的夏佐和赛车。 心情蓦然轻松。 第一次,钟蔚在清醒的意识中,看到夏佐操纵着赛车一路狂飙,风电一般的力量摧枯拉朽。抵达终点之后,赛车依然向着前方狂飙,「无法夺得身体的主动权,夏佐宁愿毁灭」「或许该停下」「不,本就是夏佐的身体」「没有权力夺走生者的生命」「夏佐只有一次生命,而自己可以有很多次」,这一念闪过,钟蔚彻底失去了掌控。 赛车一路向前,没有任何转弯,以超越极限的速度飞入高高的黑色的大海。 …… 钟蔚睁开眼,心口剧烈跳动,快得不真实。「审判系统」深蓝色的狂澜咆哮着退却,钟蔚平息着心情,以最大的勇气揽阅了夏佐的结局:连人带车被打捞了上来后,夏佐活下来了,却失忆了,只记得祝一诚结婚之前的事。他随后宣布复出,驾驶着心爱的赛车回到了赛道,之后的一生像飙车一样充满了刺激和传奇。 没人知道夏佐为什么会窜入海中,一开始就只有他在狂飙,结局也只有他飞入海中。   宁格汀呢? 消失了!宁格汀和他的赛车仿佛从未出现过、从未存在过,凭空消失了!钟蔚难以置信,这次穿越,不仅人格分裂,还出现幻觉了吗?否则,活生生的宁格汀上哪里去了?不,一定是系统有意的安排! 「我喜欢你。」 「时间永远都有。」 「我记得你,请你也不要忘记我。」 扰乱心智的话再一度涌上,呼啦啦地掀起狂澜。「喜欢你」「不要忘记」,赤诚的话语一遍遍亲吻着耳朵,骚动着心弦。赛车任务失败了,系统会给予相应的惩罚,所以,下一个任务处境会变得艰难。 带着回忆和疑惑去下一个世界吧。 被系统的怒涛催促着前行,钟蔚闭上了眼睛。 【剧透:宁格汀去哪里了?小攻和小受的下一个恋情将会是:在一起!给点留言和掌声吖亲们!】 ☆、虐哭那个S渣【一】 【快穿之永不后悔·虐哭那个S渣·第一章】 少教主又倒挂金钟了。 腰带被树枝勾住,双脚朝上,头朝下,半截衣裳破开。风吹过,白生生的细腰若隐若现,眼泪迎风狂飙。 张护法抹了一把鼻血,张开双臂:“大胆跳吧,少教主,我这接着呢。” 妈蛋,能跳早跳了。 看不出穴位被定住了吗,钟蔚咬着牙:“叫副教主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明心教的副教主公子泊姗姗来迟,手中的白拂尘一扬:“这一招还真是惊艳绝伦,少教主第一次练得这么精准。嗯,再练半个时辰更好。没事了,都散了吧。” “欸?这什么功?”张护法瞪圆了木鱼眼。 “狐狸倒吊。”公子泊胡诌。 “早说嘛,走了走了,天要下雨,赶紧回家收谷子呀。”张护法撒开脚丫子飞奔,追着做鸟兽散的众人而去。 钟蔚一口血喷出:“公子泊,放我下来!” “挂着好看。” 见他要走,钟蔚咬牙:“信不信,明天我就让明心山的人都知道,堂堂的副教主公子泊,最喜欢半夜跑到奇奇怪怪的地方抽鞭子!” 公子泊抬起手,一拂尘甩过。 嘶啦! 鞭得钟蔚的上衣应声而破,身上赫然一道红痕。钟蔚却哼出一声呻.吟,以被抽中的地方为圆心荡漾出一圈圈酥.麻,他忙咬住嘴唇,怄到想吐血。 公子泊慢悠悠地说:“现在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少教主最喜欢被人抽了。” …… 这个任务坑到家了。 这是江湖世界,除了普通人之外,还有一小撮人喜欢虐人,另一小撮人喜欢被虐,通常在十二三岁时就能看出端倪。若贴合独特的体质去修炼,则事半功倍。 少教主稀里糊涂长到十八岁,属性忽开,竟是喜欢被虐的属性。于是,天生好奇的他做出了一个悔恨终身的尝试:全身紧缚,双脚捆绑,倒吊在悬崖上。结果,一阵疾风刮过,啪嗒,绳子断了,坠崖了。 这一生,一件大事都没办呢。 悔断肠的少教主大喊:“我这辈子还没开始就完了就是被先X后杀也比这么窝囊死好啊啊啊啊!我还没见到可恶的公子泊被人蹂.躏到面无人色呜呜呜呜……” 一个小白M受少教主临终的最大遗愿: 「看到公子泊被蹂.躏!」 公子泊是谁?少教主的儿时玩伴,明心教的副教主兼顶梁柱兼教中唯一的武林高手。好好的一个人,出去学艺了数年,回来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艾斯。手中不是拂尘,就是鞭子,一个不顺心就抽过来,把少教主欺负得死死的。 贵为少教主,为什么还会被欺负? 因为,明心教就是占山为王,只有几个山民充当弟子,教主也不是多重要的角色。少教主没武功,偏偏没事就爱撩拨公子泊,眼大肚子小,总少不了被揍。一个撩拨惯了,一个揍惯了,就成了现在的相处模式。 所以少教主至死都念念不忘「蹂.躏」公子泊这个大仇人。 ——坠崖还那么多废话,这是死得太慢了。这跟忏悔有什么关系,果然是失败的惩罚吧,什么小白受的诡异愿望,钟蔚一点都不想去实现! 倒看天空,钟蔚欲哭无泪。 打,肯定打不过的;习武,只能临时抱佛脚。其实,系统中的万千典籍中,有一本最适合少教主体质的:《残质雷谱》。残质,欲练神功,必得被虐,练到越高阶,被虐的越厉害。钟蔚好面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别人虐身的。可是,不虐功法就没进展,连体能都提升不了。 局势就这么僵住了。 当晚,公子泊又出门去了,戴着斗笠,月夜下疾行如风。对于一个很强的艾斯来说,山民经不起他虐,少教主更经不起,只有特定的某个地方的某些人能:青羽楼。青羽楼提供虐人者,也提供受虐者,更提供牵线搭桥的机会,不是小倌的两人也能在青羽楼中一较高下。 钟蔚内力不行,但凌波轻功和吐纳法练到精绝,他悄无声息地跟过去。 一路抵达青羽楼最东边的雨霖阁。 公子泊娴熟地推门进去,而后,门也不关,好让后边的人直接进来。钟蔚屏住呼吸,悄然进去,阁楼不大,却分了外有厅堂内有小间,有屏风,有椅,有凳,有床,雅致的盆景和花,他很容易就找到藏身之所。 咔、咔、咔。 一个男子踩着木屐进来了,戴着鹰脸面具,鹰喙弯弯。两人都不是出来卖的,而是在青羽楼楼主的牵线之下的「志同道合者」,还是有所顾忌的。 “几日不见,你憔悴了。”这人鼻音浓重,嗓子沙哑,感冒了一样。 “多谢董兄的关心,在下并无异样,在下就不多寒暄了,开门见山说吧:在下对你腻了,这是最一次,你不要再缠着在下了。” “你可真无情。” 公子泊将斗笠摘下,理了理飘逸的长发:“董兄你太无趣了,武功一点儿不见长进,在床上呢,也很乏味,哭起来一点都不好听,肌肉太硬,捏起来手感不舒服,在下的鞭子喜欢更活泼的身体。” “你就是这么对我师兄的吗,公子泊?”鹰脸将面具一摘。 宁格汀! 赫然是宁格汀,依旧面容英挺,依旧意气奋发——钟蔚咬住衣服才没发出惊叹。难怪系统中没有他的信息,原来在这里,真的有这种事吗,故人竟在异世界重逢,或者,只是音容相似? 公子泊下巴微抬,似乎不惊讶:“看来你是董春洲的师弟了,怎么,他今天乖乖躺下认输了?” 宁格汀说:“你没有好好看楼主下的战笺吧,今天跟你约的人是我。” “不管是谁,输了就给我乖乖地躺下!” “哼!做梦吧你!” 两人在小阁楼之中较量了起来,一招比一招华丽。宁格汀的招式干练,公子泊的绚丽,宁格汀倾向近身攻击,公子泊倾向远程攻击。穿到这世界的宁格汀竟然出奇的强呢,刀光剑影,眼花缭乱,打的难舍难分。 钟蔚迅速梳理其中的关系。 宁格汀的师兄董春洲跟公子泊是旧识,两人常在这里见面。董春洲打不过公子泊,被虐了很多次。公子泊腻了,想始乱终弃,宁格汀替师兄报仇来了。 怎么办? 该帮谁呢?谁也不想帮!无论谁输谁赢,钟蔚都不想他俩有染。 公子泊似乎更胜一筹,手中的武器千重丝抽得噼里啪啦响,鞭了宁格汀好几下。钟蔚当即使出了少教主的口技:学出猫挠门的吱吱吱声……果然,最讨厌这种声音的公子泊一皱眉,手中慢了一拍。 宁格汀的长剑猛的发威,刷刷刷地划过,几缕黑发随着剑影飘落:“堂堂副教主也不过如此嘛,乖乖给我躺下吧!” 就在这时,一个人横空飞来,一声大喊:“宁师弟,快停下!” 宁格汀急忙收住:“师兄,快让开。” 这不速之客就是董春洲,将被「始乱终弃」的人。董春洲气急败坏地拦住宁格汀:“师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副教主没有对我怎么样,我们就是武艺切磋而已。” “武艺切磋有一身伤?” “总之跟副教主没关,快跟我回去!”董春洲不由分说把宁格汀往外拽。 宁格汀猛然甩开手,翘起嘴唇,勾出了不善的笑:“师兄啊,你真是太老实了,我在对战笺上写的是两个人。咱俩一起把他拿下,他还不是随你摆布?” 好卑鄙! 钟蔚冷汗直冒,宁格汀在这个世界变坏了,怎么能以多欺少呢?董春洲一看就是个相貌堂堂、襟怀坦荡、品行端正的…… “师弟说得有理!” ……的混蛋! ☆、虐哭那个S渣【二】 【虐哭那个S渣·第二章】 宁格汀猛然甩开手,翘起嘴唇,勾出了不善的笑:“师兄啊,你真是太老实了,我在对战笺上写的是两个人。咱俩一起把他拿下,他还不是随你摆布?” 好卑鄙! 钟蔚冷汗直冒,宁格汀在这个世界变坏了,怎么能以多欺少呢?董春洲一看就是个相貌堂堂、襟怀坦荡、品行端正的…… “师弟说得有理!” ……的混蛋! 公子泊忽然飞身出了雨霖阁。外边的院子开阔,三个人就那么轰轰烈烈地打开了。宁格汀眼光锐利,几招之后洞察了公子泊的弱点,以近攻牵制,让董春洲乘虚而入。果然,公子泊捉襟见肘,鞭了几下都近不了那两人的身。 两个打一个算什么好汉? 公子泊固然可恨,被这么合伙欺负也不公平。 拜多次穿越各种世界所赐,以及少教主娴熟的口技,钟蔚吹出了一种轻微的细细的声音:「召蛇技」。不知不觉,蛇群从四处聚拢过来。宁格汀见蛇生厌,立刻飞到树上,发大招灭蛇,哪晓得越灭越多。这一分神,公子泊又抢了上风,一记苍浪击石将董春洲鞭倒在地。 钟蔚以为公子泊要发威了。哪知公子泊斜飞过来,一把拎起了藏在密草中专心召蛇的钟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雨霖阁,直飞出几里外才停下,将钟蔚狠狠地在地上。 “没事找死啊,你跟着我干什么?” “哈?要没我你早被那两个人扒得光.光的伺候鞭子了!” “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早把他们收拾了。真是的,你不是最怕蛇吗,还敢召蛇,胆子肥了。”公子泊捋了一捋拂尘,捋出一条细蛇,顺手扔到钟蔚身旁。把钟蔚惊得连忙闪开,左脚绊右脚差点跌倒在地。 “你干什么去?”见公子泊要走,钟蔚忙追问。 “收拾董春洲那个混蛋,那兔崽子,还敢给我下陷阱,绝对是不想活了!”公子泊眼睛微微眯起,“你,给我呆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 钟蔚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只知道凌晨时分,公子泊才回来,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背挺得更直了,眼睛翘得更高了,更目中无人,看来昨晚是痛快了。真相大概只有一个:宁格汀先走了,董春洲留在原地等公子泊来战(虐)。 得尽快找到宁格汀。 钟蔚准备去那两人所在的门派绝情门探一探。 “少教主啊,属下劝你三思而后行。前年那一事,你忘记了?那时你非要去见识大千世界,结果呢,沦落成乞丐靠乞讨回来了,实在是,有伤本教的颜面呐。”正在耕地的张护法追过来,孜孜不倦地劝道。 “这种事绝不对再有!” 然而还是有了。 半时辰后,钟蔚果不其然迷路了,真乃奇耻大辱。钟蔚远目,辽阔到一望无际:呵,别看明心教是草台班子,还修了噬龙阵,一进来就跟迷宫一样,怪不得明心教数年无人打扰呢。 而这迷魂阵中,竟然还有一个人。 钟蔚凌波虚步飞过去,想看看这倒霉家伙是谁,欸欸,飞得太快,五感有点儿跟不上了,控制一下,钟蔚脑子一晕乎,啊,前面有棵树……砰! “这位少侠,你还好吧?”树叶被挑开,疏漏的阳光下,竟然是宁格汀。 “……”钟蔚额头的血如三道黑线滑下来。 “哈,这么空旷的地方你都能撞到唯一的树上,真是目光如炬啊!”宁格汀忍俊不禁,笑得开心。 “总比你绕着孤树转了三圈强!” “欸,疼哭啊?” 哭?钟蔚惊愕地摸了摸脸,一脸的泪水正像泉水一样往下奔流。小白受,可不就是容易情绪激动么,生气飙泪、激动也飙泪、异界重逢更得飙泪,根本就不可控啊,他只好上手直接堵住了泪泉。 宁格汀双手叉腰:“看你这模样,应就是明心教的弟子了,走,带我去见你们的少教主!” “欸?” “你们少教主叫钟蔚?他长得什么样子?是不是非常的俊美?眼睛很漂亮?”宁格汀忽然露出痴汉一样的傻笑,眼摄虚空,瞳孔放大。 “你找他做什么?”钟蔚骤然警惕,他不是该找公子泊吗。 穿越太多,容易产生识别障碍,他会尽量改回「钟蔚」这名字,这次也不例外。属下和弟子不在意,反正都得叫少教主,只有公子泊冷笑一声:「钟蔚啊,倒是比钟小白硬朗一点。」 就在宁格汀要回答时,远远地跑过来一个人,扯着铜锣嗓子大喊:“哈哈哈,少教主,迷路了吧?找不着北了吧?撞树上了吧?还是属下给你带路吧!” 猪一样的张护法! 得知眼前就是钟蔚时,宁格汀当时就-_-! 三年前,被人从海里救起时,他彻底失忆了,唯一记得的是那个火热纠缠的梦、梦中人俊美的容颜、以及钟蔚这个名字。他的天赋好,拜师绝情门后,奇迹般的习武进展,武力竟轻而易举地达到了高手的水平。只是,走过很多地方,挑衅了很多人,却都没有遇到「钟蔚」。   直到发现董春洲的「仇人」是明心教的公子泊,查到该教的少教主的名字,宁格汀瞬间亮了。然而,眼前的人……就是少教主?易容过吗? 宁格汀直接上手捏,货真价实包子脸,他顿时失望了,因失望而愤怒:“是真脸啊,你也能配叫钟蔚!” “欸?”这小子欠扁啊。 “公子泊在哪里?还以为明心教多大呢,真是的,随随便便圈一个猪圈都能自称门派。”宁格汀恢复了狂妄,压根儿不把矮他一头的钟蔚当回事。 “去吧!我等着给你收尸!”钟蔚愤怒了。 “哈,威胁不适合你,你哭比较管用哦。” 混蛋!上辈子谁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你倒是忘得干净!钟蔚一向爱面子,现在这个附体一指头就能戳倒,还是受虐体质,瞬间成了弱者,而宁格汀却已凌驾在他之上——无法忍受!绝不想解释前缘!绝不想让宁格汀知道原委! 张护法带着宁格汀去见公子泊。 钟蔚坐在岔路口上,纠结得肠子打结。艾斯跟艾斯之间的对决,主要靠武力,其次靠气场。所谓两艾斯相逢,必有一艾沐,公子泊是一个很强势的艾斯攻。宁格汀胜了,也就罢了;公子泊若是赢了的话,最喜欢把人扒光,鞭一身血痕,然后……… “这位少侠,敢问你……”有人打断了他的纠结。 “啊?”钟蔚一愣。 问路的人竟然是董春洲,只见他一袭清清爽爽的青色锦服,高高竖起的衣领几乎盖住了下巴。脸还好,露出的手指上,有细细的紫红,被绑缚过的痕迹。只是,董春洲满面春风,丝毫不见痛苦模样。 “你有何事?” “啊,你是少教主吧?”董春洲竟猜出钟蔚的身份,很帅气地施了一礼,朗声说,“在下乃绝情门大弟子董春洲,久仰贵教副教主之盛名,今日特来拜访。” 要不是昨天看到他们打成一团,还以为猫狗一家亲呢,钟蔚拱手回了一礼:“久仰久仰,你怎么认出是我?” “副教主说,若在明心山上遇见一个颜面洁净目光呆凝的人,必然是你。” “……”公子泊去死! 钟蔚不识路,总不好表现得太白痴。神奇的是,董春洲却轻车熟路。钟蔚稍一旁敲侧击,他就和盘托出:他早就研究透了明心教的地形,之前还探过好几次,只是一直没时间(胆子)上门拜访(受虐)。今天,宁格汀贸然跑过来,他这才追过来。 钟蔚更好奇。 言语中,这个董春洲对公子泊似乎……不是恨啊?恨的话也不会一次次找虐吧!再看这俊脸生春的模样,跟滋润过一样,难道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黑锅一个盖? 钟蔚状似不经意地说:“听你的意思,你跟我们副教主公子泊还是深交?” “深交谈不上,仅是仰慕。”董春洲说着客套话。 “你的武力比不过他?” 董春洲的脸红了,老实地承认败在公子泊的手下好几次了,不过,他仍信心满怀地说:“我正在修习本教的绝本《绝情炎轴》第三卷,过不了多久就能跟副教主一较高下了,我进步,也很快的!” 钟蔚的瞳膜上映出了《绝情炎轴》的详况:得功力到达一定程度才能修习,第三卷更是功力深厚,看来,董春洲也不弱呀。屡次不敌公子泊,是输在心眼吧? “可惜,副教主不常出门,很难找到比试的机会。”董春洲竟然一脸遗憾。 所以你们见面只有青羽楼? 钟蔚心生一计:“我明心教山清水灵,最宜练武,你不如住下,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副教主对决。对了,公子泊的弱点我最清楚,想知道吗?留下来的话,我慢慢告诉你。” “啊,你为什么帮我?” “我教弟子稀少,平日里冷清。我看董兄堂堂一表,住下来,互相切磋武艺,想必公子泊也是极乐意的。”钟蔚笑眯眯地说。 “真的?我住下合适吗?”董春洲眼睛一亮。 合适! 明心教什么都缺,独不缺客房。当年先辈们豪气冲天,盖了四面围合的东西两院,大小厢房十多间,就等着子孙满堂了。没想到子嗣薄弱,数代单传,老一辈早早地归西了,现在就剩少教主和公子泊两人。 要对付狐狸,必须得忠犬,公子泊,你等着吧! ☆、虐哭那个S渣【三】 【虐哭那个S渣·第三章】 公子泊很不爽。 自老教主去世之后,他回到明心教已半年了,鸡飞狗跳的事一件连一件:少教主跳崖了、少教主活过来了、少教主性格大变天天琢磨练功、少教主被剑伤了、少教主摔了个半残、少教主挂树上了……这些都还能忍,最不爽的是明心教来了两个混蛋:一个想虐他,一个倒找着要他虐,他一个都不想见! 跟董春洲牵扯不清,也是在半年前。 彼时,公子泊还在紫霄岛修炼,名声不太好,因为他喜欢把别人虐得不行后才彻底打败,赢后又爱踩对手的脑袋或手指。最初,并不如此,只是狠狠虐过一个欺负他的师兄后,才忽然从这种极具侮辱性的动作中找到了乐趣。 那一日,接到老教主病危的信笺,他去跟师父商谈回教一事。恰逢董春洲跟绝情门的掌门来做客,掌门不断夸耀董春洲如何如何天赋超群。公子泊的师父不高兴了,随手一招:“既然都是得意弟子,不如比一场。” 心情不好,公子泊全场发泄式的痛殴,将董春洲打得落花流水不说,差点把他的手指都踩断。 第二天,他回到明心教。 因教派毫无名气,且地处连绵的山脉,无人来挑衅。呆着呆着,公子泊的手就痒了,可是,弟子是山民、护法是山民的头头、少教主是天真浪漫的无知小白,眼皮底下的人都不经虐。于是,他找到了青羽楼,从此打开新世界。 小倌自行受缚,教他如何虐身。 公子泊是遇强更强的人,觉得小倌太弱,虐着心里不舒服。于是,由楼主牵桥搭线,专找强者,对战完后就开虐虐身。哪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战虐多了,匿名也能传出名声,好些人通过楼主找他对战。某天,他推开雨霖阁的门,赫然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董春洲! 董春洲一脸激动,双目放出异彩,揪住公子泊的袖子不放:“果然是你啊,我找了好几个月了,没一个人知道明心教在哪。” “找我干什么?” “……” “呵,想报踩手指的仇,是吧?”凡是被踩过的,没有不来复仇的。 “我……” “我提前说,这里是青羽楼,规矩就是:你若失败了,可不是踩踩手指那么简单,得脱.光了让我为所欲为。哼,开始吧!”公子泊甩出千重丝,一柄状似拂尘、甩直了又似鞭子的武器,唰的一声鞭过去。 啪! 董春洲被一鞭子抽倒了! 公子泊享受了一顿美味的开虐。后来又见了几次,董春洲都被打得招架不住,据说「天赋超群」的绝情门大弟子实在浪得虚名。每次败后,倒是很乖地受罚,被绑.缚也好、鞭.挞也好、掐腿也好、做更过分的事也好,都拼命忍着——根本就很没有意思啊!公子泊就想要看人哭、听人哀求、听人发出颤抖战栗的声音! “你打又打不过我,也不是喜欢受虐的人,以后别找楼主联系我了!”公子泊虐出一身血痕,撂下这句话,扔下一脸错愕的董春洲就走了。 原以为就消停了,没想到隔几天后还是收到了战笺,公子泊烦躁地应战。 却是宁格汀设下的陷阱。 且说宁格汀。 当初被董春洲救起,又教授了一身武功,感情很深。他也知道师兄癖好似乎很奇特,爱找青羽楼的楼主联系一名化名为「泊」的武林高手。这天,他见师兄一身血痕、一脸伤心地回来了,宁格汀当即愤怒不已,什么都不明白就找到青羽楼楼主,以师兄的名义下了战笺,想找公子泊复仇。 不过,他也不傻。 那晚发现那两人的诡异关系后,他就不想掺和了;而得知少教主名叫「钟蔚」,才希望重燃,寻到了明心教;可一看到小白教主的脸时,又立刻失望了。找公子泊「报仇」,也是失望时顺口拉来的借口。只是,踏进这里就有股莫名的牵绊,令他不想立刻离开。 心路旅程,一波三折。 董春洲兴高采烈地要住下来,宁格汀顺水推舟也留下了。 …… 公子泊不喜欢把个人恩怨(癖好)卷入明心教中,更不想在教中大动干戈。他阴测测地看着钟蔚:“你说什么,那两个人要留下来?明心教闲得无聊养闲人吗?我不同意!这教中有你和我就够了,不,你都是多余的!” “我是教主!” “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端出去!” “你……你每次去外边找多麻烦。董春洲有意思啊,人厚道,又经虐,虐成那样还来,这么经打又经踹的人不多了。留在教里,想虐就虐多自在。你不觉得,有这么个人时不时解解手痒,日子有趣多了吗?”钟蔚循循善诱。 “他傻乎乎的,不好玩。” “玩不出花样得怪你自己吧?他在你手心里,是跑是跳还不是由你说了算,虐人也得发挥想象力。公子泊,我发现了一本奇书,呵呵,花样多得吓死人!”钟蔚甩出一本虐.爱宝典,虐爱,可不只有虐身。字和画都是钟蔚从系统中亲笔描摹下来的,一天一夜下来,手都累断了,某地方却一柱擎天,久久不能平复。 公子泊随手一翻,露出复杂的表情:“哪来的?” “还有,你不许动宁格汀。” “哦?” “相信我,你会在董春洲身上找到乐趣的!”轻松搞定董春洲和公子泊,钟蔚就等着适时推波助澜了。 明心教真的无聊透顶。 除了练功,完全没有任何可消遣的娱乐。宁格汀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捉弄少教主,问题是,那个泪汪汪的少教主天天躲着他,人影都不见。才过了几天,宁格汀确定,直觉就是错觉,这地方有奇迹才见鬼呢。 晚上,圆月异常明亮,为参天古木镀上了温和的光辉。他心血来潮,想看看公子泊在干什么。 这一偷看不要紧。 只见公子泊和董春洲正在比试,两人实力相差无几,但董春洲输在畏手畏脚,好像舍不得出招一样,好不容易出个狠招还犹犹豫豫。宁格汀看得着急:师兄,你几时这么磨蹭过?上啊!上! 看着看着,又发现端倪,董春洲总想抱公子泊。 没错!他想抱! 还别说,锲而不舍之后,他一招打落公子泊的千重丝,趁机扑了过去,竟然一把抱住了公子泊。公子泊一脚踹开束缚,不屑一顾地说:“你要是再不好好对打,我就出狠招了!” 董春洲爬了起来,苦恼地说:“今天算了,手上没劲。” 公子泊没好气:“行。” 不打了,浑身的神经都松懈,公子泊抬步走向千重丝。就那么一瞬,董春洲忽然迎面扑过去,扑通一声,两人倒在草地上。 董春洲半趴下去。 公子泊仰面朝上,本能地双.腿分开,半曲起膝盖。董春洲一下子跪在了中间,瞬时倒了下去,正好压在那个地方。公子泊痛呼一声,想踹,可这个姿势怎能用上力。董春洲趁机噌了两下,那里都是火热一团,勃勃地跳动。公子泊彻底怒了,一个膝盖顶上去。 董春洲啊的一声下去了。 公子泊翻身做主,压在董春洲身上,三下五除二扒.光。本想绑成螃蟹状,又不解气,想到刚才被压在了要.害上,现在还勃勃地疼呢。公子泊顺手擒住了董春洲的那个地方,怒气冲冲地说:“明的不行就来阴的,是吗?还想偷袭?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厉害!”他从千重丝中扯出了三根丝,一尺来长,唰唰地缠住了火热。 可怜的董春洲从被握住的那瞬间就再没挣扎了,任人缠了个透,满脸通红,拼命咬住袖子。 想不到这么有意思? 宝典果然是宝典,公子泊缠完之后,意犹未尽,竟出手点了董春洲的定穴。随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往那根玩意儿上又凑又摇又搔。 狗尾巴的顶端毛茸茸的,被逗得又痒又难耐,董春洲瞬间就不行了,虽然极力憋着,声音还是颤抖出波浪形:“嗯~公子泊,你别这样~~” 公子泊哼了一声:“先撩者贱,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几时。” 宁格汀目瞪口呆。 本想着,公子泊要是敢鞭挞董春洲,他一定上前救。没想到急转直下,竟然成了这样,这还让人救吗?看都不能看了!宁格汀正要离开,忽然觉得,土墙上有什么不对劲的,视线刚移过去,就听咵嚓一声,黑色的土墙倒了。 正那什么的两人也猛然扭过头来。 万籁俱寂。 鸦雀无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 坍塌的墙土中,一下,又一下,渐渐地拱出一个包,从坍塌的土中伸出了一只胳膊,钟蔚弱弱的声音传来:“救……救……命……” …… 操淡的深井冰穿越! 丢人丢大了! 不就是一不小心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吗?又不是他想看的,结果脚也崴了,腰也被土疙瘩砸青了,钟蔚止不住泪奔——别问公子泊和董春洲后来怎么样了,这两货同时暴起同时出招,差点没把他给灭口了。幸亏宁格汀出手得快,救下小命一条。 “诶呦,你给我轻一点啊。”钟蔚被宁格汀慢悠悠地捏着,以伤处为中心,慢慢揉捏到别处,痛是痛,却是酸痛酸痛,几千只小蚂蚁咬过一样,痛着痛着就痒了。 “你可真怕疼。” “你是艾斯?” “不,我是普通人。”宁格汀骤然加重力道,满意地听到一声痛呼,“但我掌握了一千种虐人的方法。” 果然是个掉节操的世界。 必须尽快提升武力,否则,连垮塌的墙都避不开,这江湖还能混吗?《残质雷谱》是最捷径方法,与其被人虐,不如自虐先,否则迟早被各种天宅人祸虐。反正,宁格汀都没节操了,他也没必要有了。 “一千种虐人的方法吗?有人愿意自投罗网,你要不要?”钟蔚用好的脚踹了踹宁格汀的腿。 “谁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我啊!”钟蔚自暴自弃地说。前几天一直犹豫要不要丢掉面子求公子泊来帮自己。有宁格汀更好,毕竟,前一世,两人还有亲吻之缘呢。 宁格汀却断然决绝:“不行!” “为什么?” “我一生只爱一人,哼,别人我都看不上!” ☆、虐哭那个S渣【四】 【虐哭那个S渣·第四章】 宁格汀却断然决绝:“不行!” “为什么?” “我一生只爱一人,哼,别人我都看不上。” 有病,你立一个贞节牌坊算了!你眼前的就是我,就不会睁眼看啊!钟蔚咬牙切齿,摔出那本《残质雷谱》:“胡想什么呢,照着上边练,跟你爱不爱谁有什么关系!” 宁格汀翻了翻,津津有味地说:“原来如此,还挺有意思,好吧,姑且帮你一下,哼,少教主……”从来都只喊少教主,不愿意「钟蔚」这名字被梦中人之外的人分享。 钟蔚的手上被缠上细细的绳子,箍紧的地方,不疼,反而麻麻的痒痒的,再缠紧一点也不要紧。唉,上一世,若一狠心夺了夏佐的身体,也不会沦落到这地步。审判系统就是这样,成功了,下一世会好一点;失败了,下一世就惨了,瞬间就从高台上跌下来。有次一连失败三回,钟蔚直接变成了毫无行动力的猫,那一世才真欲哭无泪。 宁格汀拿汗巾浸了浸草药,覆在钟蔚因箍紧而红肿的肌肤上,遗憾地说:“你跟我梦中人的名字一样,可长得完全不一样。他绝不会哭,他只会让别人哭。” 所以你才是一个喜欢被虐的正宗艾沐吧?钟蔚说:“不许说哭字!” 啪嗒,一颗泪掉下来。 宁格汀嗤的笑出声,而后大笑,笑得前俯后仰,打上一个结:“你这个样子,软软地说话就行了,别命令,一点威力都没有。疼吗?你果然喜欢流眼泪啊。” “没有!” 钟蔚是不会流泪的,也就摊上了这小白受的身体,激动了飙泪,急了飙泪,高兴了飙泪,伤心了飙泪,痛了爽了都跟水龙头一样哗啦啦的,一天有十次「泪眼模糊」。 少教主虽为受虐体质,痛觉却极敏感,稍微遭一点儿虐就痛得不行。不过,也恰是这种敏感的体质令潜能得到迅速的激发。钟蔚在被禁锢中找到那游丝一般的灵力。勒痕开始变深,血脉变得不畅通,血液横冲直闯,细胞也蠢蠢欲动……痛,很痛,肿肿的痛,痛延续了很长时间。 就是这样,整个身体终于复苏了,变得更敏锐、更精准、灵力逐渐游走到指尖,凝成一股力量……啪的一声轻响,指尖绳子断了。 宁格汀从梦中惊醒,喃喃:“看来得金蚕丝才行,休息一下吧,以后有的是时间。” “不,现在正好。” 窗外启明星发亮,不知不觉大半个晚上都过去了。油灯昏黄,垂下半边长发的钟蔚因疲惫而斜在椅子。钟蔚心中莫名一软,总觉得似曾相识。 “捆半晚上了,我给你卸掉绳子。” “不要!” “为什么这么拼命?” “……”忍一时就能换以后的强大,拼命也值得。要知道「找虐」效果这么好,早就拉下脸自虐了。 少教主只练过轻功和吐纳法,底子特别纯粹,就跟白纸一样任由涂画,省劲了很多。直到天色大亮,钟蔚才卸掉全身束缚,他泡了一个药水澡,全身红印一泡就消失了,肌肤迅速恢复弹性,掐一把都能出水。只是肌肉有点肿.胀,衣裳的边缘磨砺得难受。钟蔚穿上宽松的袍子,敞开衣领,两根锁骨漂漂亮亮的亮出来。 张护法看一眼又飙鼻血,捂住鼻子说:“少教主,一大清早的你能不能穿好衣服?” 钟蔚拍筷子:“一大清早嚎什么,其他人呢?” 话音才落,董春洲踏着矫健的步子进来了,才与人一对视,脸立刻红了。二十多岁的凛凛男子,红成大虾一样,也怪逗的。话说,昨晚离得太远,钟蔚其实没看清细节,但想象给现实插上了翅膀…… 宁格汀迅速抄远话题:“师兄,《绝情炎轴》中‘无欲观妙’是什么意思?还有,运调奇经八脉时气息总不太顺,胸口被人揍了一拳似的。” 董春洲讶然:“师弟都已修到第五卷了?果然天赋绝人,我修了这么长时间才第三卷。” 宁格汀:“师兄练得扎实。” 此时,公子泊轻盈而至。坐在高高的藤椅上,头发又长又直地飘散,依旧表情傲气,就差脚下踩一个奴隶了,仿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师兄弟两人收起话题,默默无语地吃完早饭。 中午,林子里。 董春洲正扛着几根大木头,纯以元力削成,木头浑圆光滑跟艺术品似的。受钟蔚的点拨,公子泊对董春洲虐出了新境界。每天逼着对打,输了就惩罚。大惩罚,如青山劈半,河水倒流。小惩罚,比如搬砖,砌瓦,挖坑,削木头。这么下去,明心教要不了几天就能起正殿了。 董春洲飞力一投,几根木头端端地叠成了金字塔。中有一根略长,他运指一划,齐整整的削去一截,这些木头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大小和长度。不知道是公子泊命令得好,还是董春洲天生认真。 钟蔚早就瞧出,公子泊的虐更偏向虐身,没有深入。甩出那一本虐.爱宝典,就是让他的嗜好直接滑进另一个世界。昨晚,果不其然,公子泊对某些领域产生了兴趣。 可喜可贺! “董兄,歇一会儿,你就是太老实才会被欺负啊。”钟蔚提了提白锦衣,让出一条道。 “……” “我告诉你……” “算了,你的法子都没用,我还是好好练绝情门的绝学吧。”董春洲对钟蔚的馊点子敬谢不敏。之前他支招的九十九种偷袭方法,都被狡猾的公子泊看透并化解了,每次都招来一顿虐。 前几天,钟蔚又说,明心教的绝学有一个致命缺陷:若是两腋和下颌被同时制住,必然气虚薄弱,精魂涣散,完全没有回击之力。「想同时制住公子泊的这三处有点难,那就,死死地抱住他的同时以唇封住他的唇」,这点子一听就馊,可董春洲信了。所以,最近几次比试,董春洲一直试图抱公子泊。 “然而,你至少扑倒了公子泊啊,怎么能说没用呢?只要再稍微努力一下,吻住他的气息指日可待。”钟蔚抛出一本秘籍,系统里的绝学泛滥成山,这本既适合董春洲的特质,又恰能克住公子泊,“拿去看看,这本书比你的《绝情炎轴》有用多了。” 董春洲果然又被吸引:“这不是失传已久的《伏鹰霸书》吗?你哪里来的!” 钟蔚一笑:“否则,你以为我凭什么是教主?” 「看到公子泊被蹂.躏被欺负」,这愿望只能拜托给这位认真的仁兄了,钟蔚对未来充满期待。与此同时,公子泊蓦然一个寒战袭来,疑惑地睁开眼,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 却说,公子泊也正在烦恼。 他虽爱将人扒光,绑.缚出几十种花样,但对那地方并没有什么兴趣。说起来,最初的小倌也曾说过那地方的虐法,公子泊觉得甚脏,兴趣寥寥。以往,董春洲再怎么被鞭笞踩踏,都会咬牙隐忍,一点儿也不好玩。然而昨晚,只那么一逗,立刻像处子一样发出了急切的声音,炽热的呼吸喷到公子泊的耳廓,直接也刺激了他的神经。 虽因打扰而中断,但感觉挥之不去。 在教中胡闹,到底不合适,还是让青羽楼的楼主安排一个娴熟的小倌吧。公子泊手一松,信鸽扑棱棱地飞了出去。只是他并不知道,信鸽没飞多远,就被一颗小石子击落,爪中的丝绢信笺也被取下了。 宁格汀将丝绢扔给董春洲:“公子泊这人薄情得很,师兄,换一个人吧。” 董春洲看完,用力一捏,丝绢燃成了灰,他凝眉半晌,最后强制舒展开来:“薄情人我也喜欢,不要紧,他到底不能离开明心教,未来,还长得很。” “他为什么不能离开?” “不知道,似乎有一定要留下的原因,连他师父不清楚内情。”董春洲忽然一笑,眉宇清朗,“我应该庆幸,少教主就是受虐体质,公子泊却对他没有兴趣,否则,也轮不到我来了。” “师兄,你们为什么喜欢疼痛?”宁格汀很不舒服,看到少教主那么疼,难以理解。 “我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而已。”董春洲展开《伏鹰霸书》,“师弟,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就能忍受很多常人不能忍的东西。比起那日,得知他离开紫霄岛、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无处寻觅时的锥心之痛,身体之苦,实在是让人欢喜。” “……”受虐到一定境界了吧? 在虐身的刺激下,钟蔚的武力值直线飙升,从一开始,连立在树枝上都不行,到最后,捻叶可破石的精准力道,让人目瞪口呆。而习武的过程,堪称惨烈,钟蔚痛起来也是满地打滚浑身冒汗。 宁格汀想,这也是「为了目的,忍受常人之不能忍」吧。虽说一开始瞧不上少教主,瞧着瞧着,倒不像初遇时那么白痴,咬着牙齿一声不哼的样子偶尔竟能和梦中人重叠——遮住脸的话——不,还是只想找到梦中的人。 宁格汀偶尔会这么纠结一下。 ☆、虐哭那个S渣【五】 【快穿之永不后悔·虐哭那个S渣·第五章】 感知到的痛感越是真切,体质激发出的潜能就越强大。 钟蔚裸着半身,坦坦荡荡。 方法虽千千万万,钟蔚不想把自己弄成受虐狂,只接受绑.缚。绑法时常更换,务使每一根神经得到激发。这一天,钟蔚坐在床上,任由宁格汀面对面跨在身上,绳子从颈部巧妙地挽到背部去,缠成花状。脖子脆弱,必须小心,宁格汀动作格外细致。略欠起身,越过光.裸的肩膀,穿到背部的绳子上。挨的近,宁格汀的呼吸时时呼到钟蔚的肌肤上,手也时时抚过背,手背凉凉的,手心很热。 钟蔚被捆得结实,本就因虐而兴奋,这一接近不由得意马心猿,胡思乱想。 上一世两人是吻过的。 想起来,宁格汀很喜欢接近自己,常常借故亲密接触,要不是任务失败、时间受限,两人绝对直奔三垒。这一世,宁格汀心念「梦中的钟蔚」,对现实的少教主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真是烦人。 唰,绳子从背上滑下。 像蛇一样滑过,钟蔚一悸,动了一动,绳子落进围住下边的衣裳里。宁格汀伸手去捞,哪知衣裳很松,一下子就开了,一摸就摸到光滑的臀.部弧度。宁格汀噌的一下缩回手,受惊了一样,讪讪地说:“啊,那个,我拿一下。”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把绳子拨过来,而后松了一口气。 钟蔚无语,自己都没不好意思,他尴尬个什么劲。 万事都像天平。 等自己欲求不满了,宁格汀却清心寡欲了——钟蔚端端地坐着,面无表情地郁闷着。浑然不知,宁格汀看他这模样,心想:这个少教主长得一脸小白样,总做出滑稽的事,还爱掉眼泪。但是,一旦修炼,却异常端正,有着跟白天完全迥异的峻刻。 梦中人,看上去也禁欲峻刻。 但是做那种事时,却又激烈又火热,肆无忌惮,尤其是坐在自己身上时……宁格汀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挽花的绳子又滑落下去。他的手抖了抖,勾起来,穿过腋下,在钟蔚的胸口仓促潦草地结了一个织布结。 钟蔚暗松了一口气。 宁格汀迫不及待下了床,端正一下脸,避开视线,前言不搭后语:“咳,你的功力进展很快,放在绝情门里,也能登堂入室了。《残质雷谱》真是奇书,你从哪弄来的。嗯,我先出去一下,你慢慢练……”说完飞奔而出。 钟蔚的突飞猛进,公子泊也看在眼里。 “何必求外人,何不找我?”公子泊不屑地说。 “我怎么忍心打扰你的雅致,有董春洲在,你也忙不过来呐。他这么老实,你都迟迟没有驯服,也太不像你的风格了。”钟蔚笑眯眯。 “怎么没驯服?你没见他多乖。” “驯服,可不止是这样。他要被你虐时还欢天喜地、你若不虐他就痛不欲生、心甘情愿为你而生为你而死,这样的才叫真正的驯服。我看呐,他只是打不过你、怕你而已。” “……” 公子泊很清楚钟蔚在挑拨。 也很清楚自己「误入歧途」是钟蔚从中作梗。 这怎么行,要下水,就大家一起下水吧。所以,公子泊找上了正在研究虐法修炼的宁格汀:“《残质雷谱》,是我教中的典籍么?按部就班地练,得练到猴年马月去啊。人在预知的境况下,喜悦也好,恐惧也罢,都会大大减少。所以,给他未知的环境,潜能的爆发绝对超乎你想象!” 人很讨厌,话很有理。 这晚,宁格汀指着黑乎乎的夜空说:“少教主,汲取日月精华来修炼,事半功倍,我们去树林那边看看吧。” “这哪有月啊?” 乌漆墨黑的,但是挡不住宁格汀非要去树林修炼。 被参天古木一遮蔽,钟蔚连路都找不到,磕磕碰碰,时不时被绊一下。而宁格汀的武力更强,感知敏锐,且有夜视的能力,健步如飞。钟蔚怒了,干脆停下来。宁格汀飞远之后,又跑回来,牵起他的手戏谑地说:“我忘了你这个大麻烦,过来,跟宁哥哥走。” “宁哥哥?真有脸说啊。”钟蔚嘴角一抽。 “你不是十八岁吗,我怎么都比你大,啊呀,要是能想起以前就好了,这会儿也能跟你聊一聊过去的事。”宁格汀往手心里握了握,两人都很热,掌心沁汗,“不知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有没有遇上心上人。” “遇上了。”钟蔚不假思索地回答。 “嗯?” “想必是遇上了。” 钟蔚好几次要被绊倒时,被宁格汀拥了个满怀。深林越走越远,路越走越黑,心越走越悬,就这么走到了某个地方,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宁格汀一出指,定住了钟蔚的定穴和哑穴,钟蔚傻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宁格汀打横抱起了钟蔚,将他放进了一个地方。 钟蔚不知道这是哪里,会发生什么,只感觉到浑身被捆住了,眼睛,蒙上了束带。 只有感觉还在。 清新的潮湿的涩涩的木头味萦鼻,是董春洲新削的木头吗?味道很浓,呼吸,很狭窄,这是一个新劈成的木头箱子。这时,哐啷一声沉重的响,盖子盖下了。盖子离他的鼻子很近很近,瞬间就觉得压抑了。 活棺材吗? 然后,宁格汀竟走了,脚步声就那么无情地走了!混蛋!宁格汀这小子想干什么! 钟蔚动也动不得。 不能动,黑色压下来要将整个人压扁。纵向宇宙深处一般的黑,如永久地沉入黑暗中。密闭的空间,不能呼吸,不能思考,没有光亮,只有黑色,只有自己的呼吸。呼出的呼吸喷到新木盖上,又反弹回来,空间好窒息。 痛苦、窒息,密闭空间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钟蔚想喊,喊不出声,动,又动不了,浑身冒汗,寒气,汗毛一根根直立,每一根神经都散发着恐惧。 氧气不够用了,呼吸越来越急促。 吼——吼——吼——几声熊嚎打破了死寂,嗜血的熊?怎会有熊,是宁格汀抓来的吗?熊嗅到了生人的味道,啪啪,熊拍了两下箱子。幸亏「棺材」结实,竟然没破。钟蔚的心瞬间跟耙子挠过一样发毛,无法反抗、无力,钟蔚产生了强烈的切身的恐惧。 恐惧,但必须冷静。 强制冷静下来,所有的神经被绷到了极致,钟蔚聚精会神,气运丹田,精神力全部凝于指尖,五官尽化作乌有,只有敏锐的感觉。啪的一声,箱子被熊一掌拍开了,钟蔚瞬间跃起,御气于指,万千气力直击熊的胸口。 砰的一声,熊轰然倒下。 钟蔚扯掉眼睛上的束带,亮了,周围竟然是亮的,虽然没有月光,他弯下腰,剧烈地呼吸,呼吸,呼吸……空气清新的味道呛人,等缓过劲来,才看到黑熊旁边,宁格汀正抱手站着:“不错!不错!” “混蛋……”钟蔚的眼睛很酸,眼肌抽动,想流泪,他拼命地忍住。 宁格汀悠悠然地靠近,捏了捏他的脸:“果然,你只有在绝境中才能爆发潜能,我那么做也是为你好。哈,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你给我去死!” 这样痛骂,钟蔚却往前一跌,跌进了宁格汀的怀里,死死攥紧了他的手臂,手掌使劲颤抖。 仍在恐惧中吗?宁格汀僵硬地举着手,最终轻轻回抱了一下,两人贴在一起。 火热,矗立。 宁格汀立刻推开,难以置信:“你怎么……” “禽兽!”钟蔚恼羞成怒,跑了。 “禽兽的是谁啊?骂我干什么?”宁格汀好半天找回打绊的舌头,喃喃看着飞奔的背影,“一般人恐惧不是会缩起来吗?这就是天生受虐的体质吗?喂,跑得挺快啊,武力进展这么神速?” 不错,极度恐惧和压抑中,小钟蔚竖起来了。 钟蔚只想刨个坑,把自己深深的埋掉、发霉、烂掉、永远不要再见光,不要再见宁格汀。这种体质,根本就是既变态又变态,到底为什么来到这坑爹的世界啊,几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再也不想见人了。 被公子泊从被子里强行挖出来时,钟蔚自暴自弃:这个坑爹任务!这个坑爹世界,这个任务也泡汤了算了,宁愿变成猫啊狗啊也不想再忍受这种体质!反正,没缘没仇,犯不着坑人家公子泊。 “宁格汀欺负你了!”公子泊笑得诡异。 “没有!” “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帮你揍他!” “不要!” “呵,你点子不是多嘛,对付区区一个宁格汀不在话下吧?你清楚教中的每一个机关,随便哪一个,都够他喝一壶了。”公子泊悠悠地品着茶,长发从手背上滑下来,“你对那小子动心了吗?哈,其实虐身不如虐心。” “你别耍什么花招!”钟蔚怒目以对,公子泊这个变态不欺负人就手痒吗? “罢了,脱下衣服我给你看看伤。” “我哪里有伤。” 公子泊不由分说,被子一掀,把钟蔚的寝衣扒下来——若是别人,钟蔚断然不愿意,坑就坑在他仍有少教主的记忆和习惯,少教主跟公子泊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么亲密无间又互相欺负。 钟蔚趴在床上,怒:“你摸够了没有,说了没伤就没伤!啊!你个变态,摸哪里呢!” 公子泊喃喃:“这么虐都没伤疤,绝了。” 公子泊若有若无地往洞开的窗子上瞄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宁格汀飞快地离开了,身影疾如电。呵,少教主想跟自己斗,还嫩着呢,公子泊翘起了嘴唇。 宁格汀一脚踹开客房,额头青筋暴露,状似要杀人。 董春洲惊讶:“师弟,你在怎么了?” 宁格汀:“我要回绝情门!” 早晨,才起床,公子泊就跑来说,他跟钟蔚本是情投意合,没挑明,乃是从小长到大,太熟了开不了口。昨晚,钟蔚来求.欢,两人敞开心襟,于是皆大欢喜——换句话说,助攻的闲杂人等如宁格汀可以撤了。 宁格汀将信将疑,公子泊说「不信吗?看我怎么叫他起床的,我让你口服心服。」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一幕,宁格汀从窗中看到公子泊修长的手在少教主的背上流连抚摸着,而少教主,竟然发出了很可疑的愉悦的声音——忍无可忍! 下山!回家! 宁格汀一怒之下跑了,可是,跑一半就迷路了。明心教的噬龙迷魂阵不是盖的,宁格汀气呼呼地坐在那棵大树上,生气地把叶子都打落了:混蛋,那两人就是混蛋!——等等,他为什么要生气,少教主与谁亲昵跟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少教主的名字叫钟蔚? 同名同姓的多了。 对了,董春洲那么喜欢公子泊,公子泊就不能花心劈腿,就这样!宁格汀苦恼地抱着头,心情一团乱麻。 ☆、虐哭那个S渣【六】 作者有话要说:  …… 推荐基友的新文: 地址复制: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591113 推荐基友的新完结文: 地址复制: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458708 【快穿之永不后悔·虐哭那个S渣·第六章】 钟蔚好不容易厚起脸皮出来,却找不见宁格汀。 公子泊若无其事:“他回绝情门了。” “什么?”晴天霹雳。 “好像是找什么梦中人去了,哦,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你从没有出过明心教吧,怎么可能跑到人家梦里?”公子泊挑起笑,以前,从董春洲口中得知宁格汀在找一名叫「钟蔚」的美人,离间信手拈来,“明心教的储食日渐其少,走一个人正好。” “你多大胃,就缺那一口粮?!” 公子泊的话当然不可信。然而,昨天那尴尬的样子,莫非,宁格汀觉得走得太近,背叛了「梦中的钟蔚」——有可能,那小子一向死心眼呢。 钟蔚找董春洲证实,董春洲一脸的不在意:“师弟非要回绝情门,挡也挡不住。” “混蛋,明心教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啊!” 钟蔚飞奔离开。 他的轻功之快之轻,背对着练功的董春洲丝毫没有察觉:“师弟走不出去,这迷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勘破的,少教主,你不必担心……嗯?人呢?” 区区噬龙阵,难不倒钟蔚。不过他也猛然想到,那棵树是噬龙阵的阵魂:从里边出去的、从外边进来的,都会在那里止步。钟蔚直接飞到阵魂处,果然,宁格汀正坐在树上,面朝东方,目光呆滞地瞪着圆日。 这家伙,有这么纠结吗? 钟蔚飞上树枝,轻盈一踩,很稳当地立住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又来干什么?” “我明心教的地盘不该时时巡视吗?” 宁格汀不是能憋住话的人:“呵,两个人的明心教啊,守着几千里的地盘……既然跟公子泊那么要好,一个喜欢虐人,一个喜欢被虐,不是正好,何必让我帮你修炼,犯的着招惹别人吗?” “关公子泊什么事?” “别隐瞒了,我早晨都看见了!” 钟蔚转念一想,立刻就知道早晨公子泊的反常了,恍然大悟,不由得笑了:“放眼明心山,不是大叔就是大娘,不是六十岁的古稀老人,就是三两岁的小破孩。我就算喜欢公子泊,也不奇怪吧?” “那就好好跟他在一起啊!为什么让我帮你修炼!”宁格汀自暴自弃。 “只是修炼而已,你有别的心思吗?” “……”宁格汀说不出话来。 “我跟公子泊只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好友。其他,并没有,你信就信,不信拉倒!”钟蔚踩了踩树枝,落叶潇洒地落下。 “我信。”宁格汀脱口而出。 “……”难得有个人惦记自己,却不能说,钟蔚五味杂陈。 依经验,时间得越久,就会越长成钟蔚的本体模样。比如曾穿到原始部落的木氏的痴儿身上,才三年,脸和体型就很接近本体了。当然,像夏佐,骨骼已定型,只能是神似了。所以,再修炼几年,长回钟蔚的模样。就算宁格汀记得的是眉角吊梢得厉害的夏佐,至少,神情能相仿。 钟蔚的目光看向温和的红日:“给我一些时间,三年,或者四年,等我修炼到强者的时候,你,就能找到你的心上人。你要耐心等下去,不要移情别恋。” “你知道他在哪里?” “……” “你怎么知道三四年后能见到他?我现在就想见他!” “掐指算的!行了吧!没事就跟我回明心教去!”钟蔚恼怒地一拂袖子,飞离树枝。他的体能因习武而大幅改善,不像最初那样天真无知,而是多了一种从容的气质。 宁格汀恍了恍神,飞身跟上:“喂,你跟公子泊到底算什么啊!” “死对头!” 公子泊这妖孽! 不怪少教主临终还惦记要蹂.躏他,太出幺蛾子! 钟蔚白天就盯住了董春洲,看他练功,一看就看一天,随时指点迷津。他的武功固然不如董春洲,但懂得多,且一针见血,「毕竟是教主,总有过人之处」。董春洲从谏如流,更有绝学在手,武力值也是直线飙升。 这天,钟蔚说:“你的武力绝不在公子泊之下,为什么一比就落下风呢?” 董春洲尴尬:“我一见他就心慌。” 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是缺点,却也是可以利用的地方。钟蔚笑着说:“我跟你说,明天,你去找公子泊……” 清秋薄暮。 董春洲换上简洁飘逸的长裳,将长剑擦拭得寒光四射。寒光中,似乎折射出公子泊高傲的脸,「这是规矩,你输了,任我折磨;我输了,任你处置」,到底,跟多少人说过这句话呢?前些日子放出信鸽,难道他还想跟青羽楼有关系吗?董春洲闭目,唇轻轻吻了一下剑。 “副教主,今日可有空暇比试一下?” “嗯?”公子泊忙了一整天,东边起火,西边有灾,事情都扎堆了,刚坐下来歇息喝一口茶,就见董春洲来了。话说,上次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再没比过呢。 “不行吗,副教主看上去体力不支呢。” “呵,再不行也比你强!” 两人总是在晚上比试,比完好开虐,白天,倒是第一次。公子泊打量董春洲,身材凛凛,眼睛炯炯有神,一身锦衣,衬得整个人朗朗清明,他今日气势异常强盛,胜券在握一般。 公子泊哼了一声:“难得你这么有胆!” 长风呼啸,秋叶纷纷扫过地。 十来招过后,公子泊失望地冷笑:“我还以为今天不同呢,这跟以前有什么区别,呵,出招比以前还慢了。” 董春洲掠出一招长影,公子泊飞快鞭出一记千重丝。 闪躲不及,董春洲半跌在地。 公子泊双眉紧蹙,指间随意弹出一股劲急的风,董春洲在地上滚了一滚,才躲开攻击,半躺着在地上咳嗽好几下,竟似认输一样。公子泊无语,手执千重丝,一脚踩住董春洲的胸口:“回你的绝情门吧!你不配跟我打!” 董春洲瞬间出剑,一记天鹰斩挥出,数根长丝随风飞扬。公子泊想回击,已经迟了,距离太近,千重丝没法往胸口打。董春洲忽然扔掉剑,猛虎扑食一样扑了过去。噗通一声,公子泊再度被扑倒在地。 公子泊大惊失色。 一只空手抵不过董春洲的「预谋」,这一次可不同于上次,董春洲分明打定主意是近身战……啪!唇上一软,而后一重,被封住了……公子泊睁大了眼睛,眼前是深深的黑眸,等反应过来,他扔掉千重丝使劲扯开董春洲:“你疯唔……” 嘴唇再度被封住。 被压在地上、炽热混乱的呼吸、毫无章法的吻,公子泊脑海一片空白,手都惊停了。等舌上一疼,才意识到董春洲竟然在吮.吸自己的唇。公子泊气急败坏,猛然一个用力,奋然推开。 咚的一声。 董春洲跌倒在地。公子泊气疯了,狠狠踹了一脚。信手抄起地上的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劈过去,怎么解气怎么砍。董春洲一个鹞子翻身,飞速躲开,竟然什么都没说,直直飞出了院子,两脚抹油一般仓皇而逃,轻功比闪电都快。 公子泊、追入森林,不见影了,他气炸了,胡乱砍了几棵树大声喊:“王八蛋!别让我见到你!见到就把你削成八块!” 扑簌簌。 一群鸟儿惊飞了。 公子泊靠着树,等剧烈的心跳停下来,才觉得嘴角疼,一摸嘴唇,赫然是血——董春洲是狗吗?他倒吸一口凉气,又引得舌根一阵阵疼。抬手擦拭血渍,又感到腋下一阵疼——对了,肉.搏中被拥抱得很紧,腋下被扣住。公子泊一身都疼,头尤其疼:董春洲用的是什么昏招! 他习的武都让狗吃了吗? …… 董春洲跑了。 那天之后再没见踪影,也没回绝情门。 就像一只随便揉捏的小狗忽然反咬了自己一口,公子泊气得不行,想报仇都没办法,一怒之下把董春洲削圆的木头全剁成了木头屑了。整个明心山都知道,副教主最近疯了,逮什么毁什么,千万离远,越远越好。 悬着最难受。 见不到人,发泄不了,连做梦都在剁人。 小半个月后,公子泊不气了,再度给青羽楼楼主飞鸽传书。不久收到了回笺,楼主安排了一个很强的剑客,依旧在雨霖阁会面。公子泊对着回函沉思了半日,最终收拾好千重丝,换了一件白锦衣,飘然前去。 雨霖阁中。 公子泊背对着门,坐在太师椅上静静等着。 不多时吱的一声响,有人轻步进来,停在他的身后,不言不语。公子泊声色不动,握紧了千重丝。半柱香后,忽然,身后的人竟转身离开。 公子泊回头狠狠地抽了一鞭。 啪! 屏风碎了。 “有胆子来,都没胆跟我再比一场吗?”公子泊冷冷地说。 “我想换一种虐法。”董春洲说。 “……” “像那一晚你对我那样,我很喜欢。”董春洲拿出一根细棉绳摆在八仙桌上,嘴角上翘,心情愉悦。 那一瞬,公子泊以为在做梦,他竟然很喜欢被那样对待吗?「很期待、很喜欢被虐」「才是真的驯服」,就这样吗?公子泊拿起了棉绳,在指尖绕了一绕,绵绵的,胸口的气愤不知何时已消失殆尽,不知不觉,嘴角也上翘了:“绝情门的大弟子啊,沦落到这地步了?过来!” “任你处置,你就会原谅我吗?” “哼!要看我的心情了。” 董春洲瞬间出招。 鹰神封—— 凝注了两本绝学的精华,一招致命!公子泊被封在了椅子上,浑身,如被丝网死死封住。他怔怔地看着,温顺的小狗,再一次趁自己疏忽时反扑了。 “你输了!”董春洲微笑。 “哼!” 董春洲伸出手,痴痴地抚摸公子泊的脸。 “愿赌服输,是打,是虐,都随你,但我可没有这么对过你!”公子泊愤怒地说。 “我怎么舍得?” “……” “我赢了,就得任我处置,我就想这样对你。” 四下静寂,手,从嘴唇,游走到颈弯,光滑而下。手指一寸一寸抚过。痴恋,渴望以及的抚摸,如至宝一般,不忍用力,只是这样抚摸,已经足够。董春洲倾身,吻了上去,一如梦魂中千百回的那样,柔软,温热,甘甜,爱不释手。 痴吻已久。 忽然,一颗冰凉落下。董春洲一怔,是公子泊的眼泪。他缓缓地离开,唇间拉出一条银丝:“你害怕吗?求我,我就放过你!” “……”公子泊闭着眼睛。 “既然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从第一次见,我就想这么做。”董春洲慢慢地解开公子泊的束带。 “……”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却不得不隐忍,公子泊几乎崩溃。良久,愤怒渐渐麻木,他听见细微的啧啧声,每一次肌肤都被吮.吸,吮出一个一个的红点。敏锐的感觉复苏,痒痒的,麻麻的,从没有被这样轻柔地抚摸,被这样如珍宝一样呵护。 “我说话算数,你解开我的穴位。”公子泊开口。 “嗯?” 公子泊忽然翘起嘴角,一如以前那样地骄傲:“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不会拒绝,但我不喜欢被束缚,解开穴位。” 眼眸如有魔力,董春洲迟疑地点开穴位:啪,啪! 公子泊飞身而起。 两人相对,董春洲后悔不迭,浑身绷紧,紧张地等着他的攻击,公子泊咬了咬牙齿,忽然抽出束带,往地上狠狠一扔。唰的一声,衣裳全褪,往床上狠狠一掷。 ☆、虐哭那个S渣【七】 【快穿之永不后悔·虐哭那个S渣·第七章】 两人相对,董春洲后悔不迭,浑身绷紧,紧张地等着他的攻击,公子泊咬了咬牙齿,忽然抽出束带,往地上狠狠一扔。唰的一声,衣裳全褪,往床上狠狠一掷。 “还等什么!上床去啊!”公子泊怒目倒立。 “……”董春洲大梦初醒,哧溜溜地爬上床,眼巴巴地看着。 “还要我帮你脱?!” “……”不需要,蹭蹭蹭已坦诚相见。 “躺平!” 比条件反射都快,董春洲照做了。公子泊咬了咬牙,坐了上去,然而,并没有很准,董春洲啊的一声惨叫。 “我都没喊,你喊什么!”公子泊怒目。 董春洲兴奋得浑身战栗,半起身稍微动了一动,不敢用力。公子泊一咬牙,往下猛然一动,痛,非常痛,他抱住了董春洲,咬了一口肩膀。董春洲全身瞬间燃了,炽热如火,瞬间理智焚尽…… 公子泊束起腰带,回视床上还在兴奋的极点而一片空白的人:“哼!十下,也敢在我面前耍大刀!” 董春洲从云端砸到地上。 “好好练吧,呵,武功不行,那里也不行。”公子泊转身要走。 董春洲忽然暴起,将他一下子扑倒在地,二话没说,把衣服刷刷刷地扒下来,拉开那修长的腿,扶住自己依然淋漓的器物直接顶.进去,咕唧,一股白.浊被挤了出来…… …… 公子泊和董春洲双双回教。 气氛诡谲。 两人的相处模式还跟以前一样:公子泊依旧颐指气使,董春洲依旧毫不反抗,但是,感觉完全不同,说不出的春风拂面,你情我愿。 董春洲来找钟蔚,一脸愉悦:“就跟你预料的那样,他没有太生气,我那十几天的煎熬总算没白费。” “一鼓作气把他拿下了?” “嗯!” “千万别说我教的!” “……” “不会说了吧?” 董春洲尴尬一笑:“他那么问我,我一下子就……”谁能受得了脸颊绯红的公子泊躺在怀中,用沙哑的声音问「谁教你的」「忽然就开窍,骗谁呢」「哼,钟蔚吧?」 钟蔚扶住额头。 宁格汀不知道这二人发生了什么,数次说,好好的,为什么师兄要回来受虐呢。这天,天降薄雪,宁格汀担忧地看着:“公子泊要带我师兄去哪?” 钟蔚直接了当:“走,带你见识一下。” 湖边,小船,船剧烈地摇晃,使劲拍打着湖水,破开了薄薄的冰。一声又一声的斥责传来:「给我用点力!」「往上!」「往里!」「啊!太用力了!」「快一点!就这样!唔!啊!」斥责声渐渐被爽利的喘.息声取代,一声高,一声低,肆无忌惮,像湖水一样激荡连连。 宁格汀目瞪口呆。 那天吃饭时他一直没抬头,啃了几碗大白饭。 晚上,宁格汀依旧给钟蔚缠金蚕丝。只是,才受过刺激,乍一见半.裸上身,肌肤光滑,脑海中立刻一片旖旎,手不听使唤地一直抖,再不能像之前绑得那么细致。 经常绑缚的地方有一道道痕迹,浅红,紫红,深红,有些还破皮了。不过,钟蔚的修复能力超强,不出三天就能恢复到差不多。 钟蔚总说不疼。 真的不疼吗?或者只是逞强,宁格汀产生了疑惑。这些日子,钟蔚的体质大幅度提升,能有效控制地五官,再没有动辄流泪。个子也高了,手臂和腿有了薄薄的肌肉,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最初见面是什么样子,宁格汀忽然模糊了。 “肿了。” “还行吧。” “可是充血了呢,红成这样。” “还好吧。” “我看算了,皮都破了,我看你那什么要流出来了。” “你使劲就是了!都说了没问题!还有,我绝对不会流眼泪,再痛苦也不会!”钟蔚双眉倒立,双颊微红,“你用点力气,虐不疼的话武力根本就没法进展!” “这么痛苦,还不如没武功晴耕雨读一辈子呢。”宁格汀嘟囔。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有公子泊在,我在,足够你平安过一生!再说,循序渐进地练,不在乎多一年两年啊,你何必这么拼命?我不想看你这么痛苦!”宁格汀把金蚕丝一扔,重重地坐在床上。 “你以为谁愿意啊!” 钟蔚心烦,把残留的金蚕丝一气拂开,裹上衣裳,呆呆坐着。为什么这么拼命?因为,想留下,想尽量延伸跟这世界的关联,像树一样,根脉舒展,深深地扎进这个世界,而不是像浮萍任务一完就飘走了——比如,上一世,没有用心扎根在赛车的世界,等后来想留下时,已经太迟了。 趁一切还来得及。 钟蔚转身,蓦然抱住了宁格汀,头磕在他的肩上:“我想,留在有你的世界,即使,只有一辈子也好。” “什么?”宁格汀呆了呆。 “你会想起来的,跟我在一起的日子。” 宁格汀大惊,扶开他,直视黑眸:“你说什么?我跟你以前有什么吗?” 钟蔚的衣裳顺顺地滑下来,露出光滑的肩膀,肩上有残留的虐痕。残灯下,从没有见过的凄恻。这不是少教主,这是全然不同的一个人,虽然半数在暗影下,却莫名地绮丽。宁格汀定定地看着,恍恍惚惚,似曾相识。 钟蔚扶上衣裳:“你会想起的。” 宁格汀慌忙移开视线,脑子却旖旎一片,回想起中午听到的旖旎情境,心跳如鼓,完全不可控。他使劲压住胸口,艰难地吐出一句:“是吗?我,如果想起你,就一定能想起他吧!”梦中的心上人,此刻在哪里,心里很乱,什么都想不清楚。 “我不在意,也等几年。”钟蔚轻快地走出房间。 …… 大雪纷飞,千山白玉。 春去秋来又一冬,公子泊和钟蔚两人对练了数百招,长剑将冰湖画成一副江山图,两人收了武器,亭亭伫立。公子泊挑眉:“不错,想不到短短三年,竟能修炼到如此境地,你也是天赋奇绝了。” “承蒙夸奖。”钟蔚微微一笑。 “他们离开半年了,你怎么不去绝情门寻一寻?”半年前,绝情门的掌门忽然病危,董春洲和宁格汀接到急讯后就回去了,之后再无音讯。 “你呢?”钟蔚反问。 空中的一只飞鸟扑棱棱地盘旋,公子泊一抬手,那鸟儿飞下来落在手背上,爪子上带着丝绢。他解下,只扫了一眼,信手捏成碎片:“难得自由日子,没人缠着,我为什么不享受享受?” “又要去青羽楼?你不虐人就手痒吗?”钟蔚悠悠地问。 “就跟你不受虐就皮痒一样。” “我不是。” “呵。” “像董春洲这样的实心人不多见,丢了,你别后悔。”话是这么说,钟蔚一点儿也不担心。能通过青羽楼找到公子泊,董春洲实心归实心,可不傻。而且,今天的这鸟儿似乎不太像以往见到的。 公子泊轻笑一声,千重丝一拂,从雪中拂出一条净洁的路来。路的尽头,是悬崖,少教主曾被风刮下去的地方。公子泊驻足,眼睛微微眯起,凝视钟蔚。钟蔚疑惑地停下,两人在雪中伫立对视。 “记得我第一次揍哭你的时候吗?” “呃?” “记得我教你轻功的时候吗?” “什么?” “怎么,都不记得了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对那些事如数家珍,还说永远不忘。是不是跳了一次崖,忘性大了,性子也变了。” 钟蔚忘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记忆很清晰,芝麻大的往事都记得。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往事都模糊乃至消失了。但是,公子泊为什么忽然说这些话。 公子泊说:“从坠崖醒来那天起,已经过了三年七个月有余。” 钟蔚一怔:“你记得倒清楚。” “因为我等得不耐烦了。” “什么?” “古籍中说,追魂的两年后,记忆就能完全复苏。再用一年七个月找到明心山,对别人不是难事,对那个人,却是艰难了一点。”公子泊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估计闯噬龙阵花了不少时间吧,笨蛋!” 他在说什么?钟蔚一片茫然。 这时,忽听一声清脆的呼喊“公子泊”,从雪路的那头飞奔过来一个人,奔得太快,头发飞散,看不清脸庞,个子很高,拼命挥舞着袖子。而公子泊伫立原地,笑容渐起,目中泛光,看着那人扑到自己身上。 “公子泊……”那人大声喊着,激动地抱着公子泊转了一圈,而后,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跟水龙头一样。 二十来岁的人,哇哇大哭,又哭又笑,激动得跳脚。 像个小孩子一样。 被这一幕惊蒙了的钟蔚忽然飙出一个想法:这是少教主!这个身体里的魂魄是少教主!绝对错不了,这个小白一样、随随便便就能飙一公升眼泪的年轻人只能是少教主! 钟蔚猜对了。 明心教世世代代守着一个秘密:苍崖迷魂和《追魂奇经》。苍崖有独特的灵性,将刚死的人,放置在苍崖的某一处,并运起《追魂奇经》,可让该人跟世上的某个活人互换身体。两年后,互换的二人会各自忆起旧事,想起本来的身份。 坠崖那日,公子泊抱着少教主的身体,放在了那个地方。 施起了追魂之术。 “所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俩的身体互换了!”年轻的少教主一边嚼着鸡腿,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谢清,你把我害惨了!” “可我不是谢清。” 追魂出了意外。 钟蔚夺了少教主的舍,少教主夺了谢清的舍。而谢清本是一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年轻恶少,仇人满天下,可让小白少教主吃尽苦头了,一边找回家的路,一边还得泪流满面地打退各路来复仇的仇人。 那么,谢清去哪里了呢? 钟蔚笑了:那种恶棍没了就没了,管他去了哪里,照系统的德行估计变成畜生了吧。就在此时,几千里之外,一头野猪用头使劲地撞树:咚!好痛!然而一切都还是原样,低头,只见猪蹄黝黑黝黑的……它泪流满面。 “公子泊快给我铺最软的床!铺最好的被子!洗最舒服的脚!”少教主的脚使劲拍着木盆。 “能睡睡,不能睡滚!”公子泊砸过一条被子。 “我费这么大劲回来的你就这么对我!你就这么欺负我!从小到大你就能欺负我!”少教主怒吼,眼睛泛光,一颗眼泪在眼眶中悠悠地打转,啪嗒掉下来,“唔!你不知道我受多大罪!手被打断过、腿被打折过、一路没吃没喝讨饭回来的!” “你还讨出经验了!” 这才是公子泊和少教主的相处之道。那个「临终前的蹂.躏」遗愿,其实是深虑「公子泊将孤单一世吧」——钟蔚生出奇妙而愉悦的感觉,轻快地走出鸡飞狗跳的房子。 风吹雪扬。 钟蔚站在悬崖之上,只见一人手执长剑飞快地沿着悬崖飞上来,熟悉的宝蓝色身影,熟悉的飞身掠影。钟蔚看他越来越近,唰,飞身上悬崖。 一丈之距。 宁格汀忽然怔住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喃喃:“是你吗?” 钟蔚微笑:“是我。” 宁格汀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他,久久不肯松开。潮湿的双眸,潮湿的吻,久久的痴恋,在大雪纷飞里融化如春。 冰融雪消。 宁格汀完全破除了障碍,故态复萌,甜蜜的话一堆一堆,都能把蜜蜂给腻歪死,甚至当众扑倒钟蔚激吻,害得董春洲想模仿而被公子泊狠狠揍了一顿——小白少教主使劲揉眼睛:欸,我是不是看瞎了,公子泊嘴唇都被咬了,竟然还没掐死董春洲?! 不过,钟蔚很不爽。 激吻之后就没下文了,宁格汀竟然跟柳下惠一样到此止步!即使激吻,唇舌交缠,钟蔚都不能自持了,宁格汀更是热情如火,可小宁格汀竟还半起不起,完全不似舌中的热情! 宁格汀不行? 钟蔚探进手去,轻轻地揉了一下。宁格汀唔了一声,松开舌头,蓦然垂下眼睛:“钟蔚,我……” “怎么回事?” 宁格汀吭哧吭哧,把总梦见高.潮后的钟蔚死在自己怀中的事和盘托出。 从那栩栩如生的描述中,一个梦中钟蔚是飘逸长发,麻质单衣;一个梦中是短发,短衣服和修身裤子,戴着坚硬的帽子——钟蔚骤然醒悟,这不就是赛车之前那两个世界的自己吗? 电光火石闪过。 被封闭了的那两段记忆,难道都跟宁格汀有关吗?可能吗?不可能这么多世都遇见了吧?震惊中,钟蔚再度开启系统记忆,几经挣扎后,最终启封:炽热的情感翻涌迎面扑来,他一下子被吞噬…… 那么多往事…… 同一个人…… 原来…… 钟蔚瞬间抱紧宁格汀,手底下一捏,目放精光:“立刻给我起来!否则!我让你一辈子都起不来!” 底下应声暴胀,勃勃跳动。 宁格汀o(>_<)o :“你的话比药都管用。” 次日,钟蔚与宁格汀相携离开。江湖中多了一对武艺绝世、人人羡艳的“仙侣”,他们行侠仗义,逍遥自在,清溪逐水,行看流霞。千里云追月,山光永相随,百年之后,双双消逝于雪山之上,真叫人叹只羡鸳鸯不羡仙。 …… 湛蓝色的波澜涌动。 钟蔚睁开眼睛,嘴角含笑。诡异的任务,完成得异常漂亮;绝妙的一世,没有留意任何跟时间有关的物件,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自由自在的游侠之中。就这样,毫无挂碍地与心爱的恋人轻松一世、逍遥一世,滋味是如此的美妙。 生生世世,是否都有他在陪伴?恋人的温热犹在脸侧,钟蔚第一次迫不及待地开启下一个任务。 下一世,请让我尽快找到你! ☆、商贾之子【一】 【快穿之永不后悔·商贾之子·第一章】 六月十五。 京城外的荷花灼灼映日,香拂千里。湖上,盛装的仕女们弯腰折莲,嬉嬉闹闹。一只双层的画舫慢悠悠地划过来,飞檐画角,祥云萦绕,画舫上一支乐坊正吹拉弹唱,丝竹声悠扬,说不尽的华丽奢靡。 “柳家的派头就是大,年初元宵节时,整个京城都被他家的花灯包圆了,焰火放了一晚上,富贵人家淌金流银,这只画舫都不算什么了。”一个仕女说。 “可不是么,当今皇上能坐上帝位,都倚靠过柳家的支持呢。”有人附和。 “素来富贵惹灾祸,嘻嘻,我更想看明年的状元郎。” “船头的那人是柳家幼子么?” …… 七月初。 钟蔚放下莲花药盏,令围在床榻前的侍女们各干各活去。窗台上,一只红嘴绿鹦鹉咔咔咔地装模作样咳嗽,有样学样:“都下去吧,本公子要睡了。都下去吧,公子要睡了……” “把这聒噪的家伙也弄走。”钟蔚将如云的乌发拢到后边,开始新一轮的任务。 「审判系统」记录了巨贾柳庆的悔恨。 柳庆白手起家,富甲天下,在最鼎盛时砸下了无边财富,助七王夺得帝位。然而,终因财富过盛,招人嫉恨,连七王对他也颇为不满。柳庆自恃劳苦功高,没有意识灾祸的来临。 七王称帝后的第二年。 柳庆的幼子柳辞因湖上赏莲,落水身亡。柳庆愤怒之下鞭笞了所有随从,其中有两个家仆体弱,竟因此死去。此事案发,皇帝趁机重责,柳庆挨了几十重板,屁股被打得稀巴烂,此后卧病不起。 随后,大子次子受某重要案件的牵连,散了大半家产也没豁免,相继被斩首;柳庆的宠妾跟家仆私奔、将其埋于深山的金银尽数挖去;亲戚滋事,又掠去了些许……灾祸接二连三,财富被一次次清洗,柳庆最终只余一间陋室容身。 临死前,柳庆方知,一切都是预谋,包括幼子和家仆之死。他悔恨交加,若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要认清奸.人的真面目,不求膏粱锦绣,只愿安享天伦之乐。 …… 钟蔚被人从湖中救起,已三天了。 他穿越成了柳庆的幼子柳辞,恰好掐灭了第一根导火线——当然,柳家深陷于一张又一张的大网中,随时随地还有引爆点。 柳庆、柳大哥、柳二哥和柳辞四人坐在正桌上。仆人将燕窝端上来,大哥和二哥都嫌弃了:“又是燕窝,嘴巴都能淡出鸟来。” 柳庆捻了捻颌须:“柳三,燕窝最补,都吃下去吧。” 若是柳辞,必然会恹恹地推开,钟蔚可没那么矫情,一言不发地舀了一勺子,口感软滑,真是不错,还是穿越到富豪人家好。说起来,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身份:父辈、兄嫂、侄辈、一大堆的仆人家丁、踏破门槛的同窗狐朋狗友……钟蔚不是影帝,他只能演好自己。 “柳三,算命先生说你流年不利,是名字的「辞」字不详。我给求了一个新名字:柳钟蔚,最契合你的生辰八字,可逢凶化吉。”柳庆展开一张红纸,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字:柳钟蔚,“这算命先生与我结交二十余年,我逢大事必向他占卜,百验百灵。” “孩儿知道了。”钟蔚将红纸纳入袖中。昨天给那个算命先生催眠了一下,效果不错。 “你怎么拘谨了许多?” “不瞒爹说,此次溺水,孩儿受了一些惊吓。老梦见水鬼纠缠颈弯,心闷头疼,反省了许多旧事,觉今是而昨非,并非拘谨,让爹担心了。”钟蔚的声音尽量细微。 “被淹了一下,比以前斯文多了。”柳庆满意地捋着三绺胡须,“等到合适时候爹给你在翰林院里捐个官,编撰个典籍什么的就行了。”他倒从没想过儿子‘考’功名。 大子和次子跟着柳庆走南闯北,广聚家财。柳辞年幼,被扔在家里。柳庆痛恨自己出身鄙陋,总遭人笑话,就专门请了私塾先生,教柳辞诗书礼仪好装点门面。柳辞并无多少才学,不过跟纨绔子弟厮混久了倒是挺能装的,礼节还算周全。 半年前,举家迁到京城,全家得以团聚。 柳庆转向大子次子,语气变得正式:“今年柳家犯太岁,你们都要收敛一点,别让人抓到把柄。皇帝虽然对我们柳家恩泽丰厚,难保有人眼红,参上一本,都是麻烦。” 二子不以为然:“就不说咱柳家的金银如山了,我和大哥大小是个官,爹还怕什么?” 大子接话:“我们自有分寸,爹未免也太过小心了。” 钟蔚默默地看了两位兄长一眼:一个是无所事事的通议郎,一个是爱拉人喝酒的骁骑尉。平日里被同僚吹捧着花天酒地充冤大头,真出事了就被推出去当替死鬼。你们有分寸?以后的事都是你俩惹下的。 柳庆却也说:“幸亏当时识时务转投了七王,才有今天的靠山啊!” 几年前,太子暴病去世,先帝没来得及立新储君就驾崩了。皇族炸锅了,兄弟们都撕破脸来争夺皇位。因柳庆富可敌国,多位皇子来示好,他最终选择投靠七王。一年前,七王顺利夺得帝位。 钟蔚暗说: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大靠山,翻脸比秒射都快。 ……再富可敌国,也斗不过皇帝。 ……皇帝已动了杀心,扭转皇帝杀机的可能性是零。 ……周围的杀网都已经张开了,防不胜防,暗箭随时会射过来,看似烈火烹油的富贵,十分脆弱。因为动手的不只是皇帝,更有各种嫉恨的人。   吃完饭后,柳庆跟宠妾柔情蜜意一番,才打理事务,土地、当铺、布铺、玉器铺……到底是有天赋的巨贾,没花心思也打点得井井有条。若论商场上的高瞻远瞩或者手段,谁也比不过他。钟蔚看在眼里,知道生意上的事无需担心。 傍晚,柳庆赴酒宴,钟蔚趁机一同前去见识见识。 几旬酒下去,钟蔚就把柳庆的关系网摸透了:别看这会儿觥筹交错,柳兄长柳兄短的,日后都是落井下石的。聊着聊着,有些人发起牢骚来:新皇急于巩固帝位,手段狠辣,稍有拂逆就重罚,今早,追随他多年的某将军只反驳了一下就被打了十板子。 有人抄远了话题,说起新皇嗜好美色,竟看上了先帝曾倚重过的周丞相的女儿。可那女儿已许配了人家,老丞相一再推辞,新皇步步紧逼。 一要卸磨杀驴,二要除掉异己,新旧交替大多如此。 至此,钟蔚心中有底了。当务之急,避是来不及了,必须尽快寻找到靠山,或者互相依靠的人,把这段日子支撑过去。眼前这些人非但指望不上,还得离得越远越好。 钟蔚走到酒廊上,凭栏而立。 一个身着华服的削脸男人擦肩而过,蓦然回头,打量了他一下,勾起薄笑:“高台赏月,兄台真有雅兴啊?” 这种笑多不怀好意,钟蔚不动声色:“锦衣夜行,兄台也不枉良夜。” “我乃是当今丞相家的管事周大,多喝了几杯,眼花,走错了楼,幸得见兄台。既是有缘,不知可否请你上去小叙片刻?” 丞相? 是机缘来了?还是祸害来了? 刚一推门进去,屋中的三个人一起看向他,个个面色沉重,一桌酒菜没动几筷子,一见钟蔚,倒都有点儿喜色。周大抢先说:“四少爷,这位兄台是我在下面阁楼巧遇的,有缘得见,所以请上来了。” 大家互通姓名后,丞相的四子周威一皱眉:“你跟柳庆是什么关系?” 钟蔚:“正是家父。” 周威恍然大悟:“难怪模样有些眼熟,你们三兄弟长得太像了,不过你可比两位哥哥俊秀多了。” 彼此寒暄了几下之后,周威很爽快地说:“今日已晚,没时间详叙,明天,我周府设宴,你和柳庆也一同过来吧。” 得知钟蔚跟周家搭上关系,柳庆欢天喜地。钟蔚不得不提醒他,周丞相是旧朝重臣,当朝天子的眼中钉,应酬就好,万不可走得太近,不然周家一倒必遭牵连。可惜,柳庆财大气粗,根本没当一回事。 次日,钟蔚格外收拾了一下,浅绿色的云雁细锦衣,腰间佩白玉,原主弟子好,稍微打扮就俊逸风流。据以往经验,也许会遇上宁格汀(或者说唐西斐,木格央,总之都是那人)。而那人每一次轮回,似乎都没有记忆(那个梦除外),所以第一印象要好才行。 一想起异世重逢,钟蔚的心跳加快。 一踏进周府,非常冷清,莫名一股冷森森的气息,七月天里,愣是打了个寒战。 柳庆疑惑地说:“周府也太寒酸了,家仆的衣服都是旧的,咱的烧火丫头都是绫罗锦缎。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难道只宴请咱们?” 别看冷清,宴席非常隆重,设在周府风景最佳的亭轩,丝竹伴乐,和乐融融,各式瓜果摆得整整齐齐,不多时,老丞相竟亲自出来招待。彼时,商人地位低下,柳庆顿时受宠若惊、虚荣心爆满。钟蔚却想:太隆重了,一定有鬼。 果然,不多时,老丞相一拱手:“皇上今日要大驾光临,你二人与我同去府外接迎。” 专为皇帝设下的盛宴? 怎么想,周丞相都不该请外人来啊。皇帝看上了老丞相的女儿→→老丞相不愿意→→皇帝大驾光临→→逼婚吗?→→为什么把自己叫来?→→旁边,周丞相、周家大子、二子、三子……五子,面容清丽,面色发愁! 钟蔚恍然大悟:所谓女儿之类只是掩人耳目而已,皇帝看上的是第五子。周家人病急乱投医,想另找个人献给皇帝——这家人也是拎不清,皇帝可不只为美色,而是借机找前朝臣子的事呢。 钟蔚猜得完全正确。 只是,他没料到,皇帝也真的好色。从进门后,皇帝的眼睛就由周家第五子转向了钟蔚,一刻都没离开过。皇帝三十多岁,眼神阴鸷,配上凶险的鹰钩鼻,整个人都散发着高压凌人的气势,一有色气,就显得又阴冷又猥琐。 周家人一见有戏,一门心思把钟蔚往皇帝身边凑。 一顿饭下来,钟蔚被揩了十来次油。 钟蔚本来琢磨皇帝是不是那个人,随着动作越来越猥琐,他火大了,掏出毒.药暗地里往皇帝衣裳上一抹。不多时,皇帝就起了半身红疹子,赶紧回宫了,钟蔚才脱了困境。 出府后,柳庆心知不妙,大骂周家人用心险恶,又连忙安排钟蔚回老家。 哪知诏书后脚就到了:「宣钟蔚明天进殿。」 柳庆纵横商场,无往不利,人人都敬羡奉承,他自然有点脾气。想到自己豪掷家产,辛辛苦苦扶七王上去,却也没捞着什么实际好处,到了京城,更是处处被压制低视。现在倒好,七王没惦记自己的劳苦,反而惦记上了自己的儿子。 这要是一进殿,儿子还不跟羊羔一样被皇帝吃掉。柳庆一是气糊涂了,二是受敬重惯了脾气也大,三,怎么说当初七王也是放低姿态求过自己帮忙,所以柳庆对皇帝倒没有惧怕。他马上想到了一个馊点子:让钟蔚装病。 钟蔚无语,抗旨,不就等于把刀柄递给皇帝吗?还不如觐见皇帝,见机行事,说不定能解了困境。他只争论了两句,气在头上的柳庆二话没说把他关了起来。   “爹,快放我出去,你别犯浑啊,我去也没事!爹!”钟蔚都气笑了,抓住牢门使劲喊,心想要坏菜了。 “我就不信恁多家产还救不了一个儿子!”柳庆头也不回地走了。 “……”救不了的。 柳氏的第三子注定会成为柳家坍塌的□□一样。柳庆刚刚把钟蔚的「病况」禀报上去,太医随后就到了。谎言噌的就被戳破了,皇帝大怒,直接给柳庆来了一个「欺君大罪」,打入大牢。 这倒好,柳家落难,比前一世还快。 ☆、商贾之子【二】 【第二章】 钟蔚琢磨:比起见色起意,皇帝似乎更想寻事。皇帝本想整周相,但周相到底根基深,强按牛头有点难。正好,自己撞枪口上了,皇帝这一个下马威,不仅把早就看不顺眼的柳庆打翻了,也警告了周相:不听话的就是这下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家人慌神了,没一个人有准主意。柳大和柳二跟没头苍蝇一样纷纷求助各位同僚,同僚们眼多尖,恨不能一个个装作不认识。这天,柳大回来,劈头盖脸就一顿骂,骂钟蔚不该没事招惹皇帝,惹了也就算了,进一次殿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言下之意是,钟蔚从了皇帝不就没事了。 钟蔚笑了:“大哥说的是,我们赶紧备上厚礼,请周丞相搭个线,我愿意面见圣上替爹受一切刑罚。”周家好不容易找着替死鬼,哪能不积极。 皇帝就享受这滋味。 把人逼到绝境,看他们诚惶诚恐地匍匐在脚下。钟蔚没让他失望,心胆俱碎的惶恐与那俊逸的面容,无不令皇帝赏心悦目。皇帝满意地喝了一口茶,抬了抬脚,啪嗒一声,龙靴掉了,钟蔚很识趣地捡起,跪着给他穿上。 “柳庆竟然能生出你这么一个好儿子,早带出来,也不用下牢了,你知道该做什么吧?”皇帝捏住钟蔚的手按在自己的某个地方,而后一愣,那地方竟然软下去了。 上一世行走江湖挺有用的,制毒信手拈来,钟蔚声色不动:“圣上躬勤政事,草民颇为精通按摩之法,可为皇上解乏。” “不用,帮朕脱了龙袍,含着!” 原以为皇帝会因兴致大减而放弃,没想到把反而自己逼到绝路。钟蔚只得起身,慢慢地去解腰带,清晰地看见皇帝的泪堂薄黑、眼白发黄、唇色无华,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之相。也是,在御书房对人下手的,能好到哪里去。 钟蔚帮皇帝褪下衣裳放好,袖子一拂。 啪!毛笔掉落! 钟蔚「诚惶诚恐」地捡起来,却沾了一手的墨:“圣上见谅,草民这就去清洗……” “用不上手,跪下!” “……” 难道就没个人来禀事吗?箭在弦上,要不要催眠一下糊弄过去?可是,皇帝现在非常清醒且情绪绷得很紧,不好下手。钟蔚正迟疑着,后脑勺猛的被皇帝扣住,摁向了那里。 嚓!这皇帝想死就说! 唰的一声响。 钟蔚本能地一挣脱,飞身旋起,双指一夹:指尖已有一支暗器。御书房中,出现了一个灰衣刺客,一脸凶煞相,手中的阴阳刺轮再度飞向皇帝。钟蔚横身其中,飞掷出毛笔,与那刺客对打了起来。 “救救救、救驾!”皇帝终于扯开嗓子喊,敞开的龙袍也不知道束一下,垂下的那玩意使劲乱晃。 御前带刀侍卫哗啦啦地冲进来,刺客见状夺路而逃。 钟蔚松了一口气。顺手将刺客的暗器纳入袖中,静静地等着这场刺客闹剧停歇。那边,皇帝吓得腿都软了,钟蔚上前将他搀扶到椅子上。这时,侍卫长回来了:“禀皇上,刺客自尽了。” “谁这么大胆,敢到朕的地盘放肆?快去查!查到了抄家!诛灭九族!”皇帝终于找回力气,勃然大怒。 “是!” 刺客,当然不是钟蔚安排的。 因护驾有功,钟蔚平平安安地回家了。不提回来后被柳庆的妾室和兄嫂指桑骂槐,什么丢尽柳家的人之类的。钟蔚当做没听见,唉,也是手贱,救这个色狼皇帝干什么,以后肯定没完没了了。 钟蔚猜得不错,次日,他又被宣进宫。皇帝恢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倒没那么急色。钟蔚舞了个剑,陪着吃了个礼节繁冗的晚宴,就被放回来了。如此几天后,他和兄长终于被允许去见柳庆。 柳庆苍老了许多,双目鳏鳏,听两个儿子愤填膺地诉说「人情薄如纸」,这些天不知散了多少财,都打了水漂。柳庆也是既气愤又无奈,皇帝卸磨杀驴也太着急了点儿吧? 等牢头提醒时间到了,那兄弟倆才想起正事:“皇帝不就是想要柳三过去吗,咱平民百姓,也斗不过皇帝,不如……” “胡扯!这种事亏你说得出口!”柳庆大怒,“皇帝忽然发威,肯定背后有人戳是非。爹跟太尉大人和司空有些交情,还有太傅,当初就是太傅帮我见上了七王,你们去求他,他一定肯帮忙。” 钟蔚开口:“不可。太傅贪而不知,求他只会让柳家越陷越深。” 一时大家静默了。 钟蔚继续说:“先按兵不动,柳家往外散点家财,让别人钻店空子、占点便宜。那些人心里舒服了,不会逼得这么紧,咱们从长计议。” 唯有如此了,柳大柳二先行离开了。 钟蔚对柳庆说:“爹入牢是因为「抗旨」,如今皇上遂了意,迟早从轻处置。” 想到皇帝「遂了意」,除了那种意,还能有别的么?柳庆心如锥扎:“柳三,爹在京城外的某山上藏了金银。爹若出了意外,你拿着银子远走高飞,再别回京城,他也没办法。你若平安一世,富贵有没有都不重要了。” “爹多虑了。”钟蔚莫名鼻子一酸。 “爹怎么忍心眼睁睁看自己的孩子落入……”柳庆掐住厚厚的掌心,心痛地说,“爹本以为,送了那么多金银,结交的大官总有用的时候,哪想到这一落难,他们见死不救,还趁火打劫,叫爹怎么甘心!” “未必没有。爹安心呆几天,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那些混蛋。” 看着处变不惊、胸有成竹的幼子,柳庆忽然想起那日算命先生的话「今年,柳家命运多舛,却会出一个人物力挽狂澜」。他一直遗憾三个儿子性格平庸,只懂挥霍,想不到幼子从溺水之后瞬间脱胎换骨,就是上苍的恩典吧? 柳大柳二早等得不耐烦:“柳三你快一点,还得去找四王爷呢,看看他能不能给帮忙说上话。” 钟蔚都不想骂这两个无脑的哥哥。四王跟皇帝争过皇位,还敢去巴结,皇帝不怀疑柳家谋反才怪呢。上一世这两货是因「巨贪太傅被抄家」一事的牵连而丢了性命。避了巨贪太傅,又撞上谋反四王,这两货找死准准的。 “大哥二哥,千万别去,皇帝迟早会秋后算账,你们务必离四王爷离远一点!” “这你就错了,兄弟两人争是争过,后来不是齐心了吗?” “皇家就没有兄弟!” “你不去,我们去了,还不都是你惹下的事!” 挡不住猪头自寻死路,你们去吧。钟蔚坐在马车上,寻思着:系统记录的是柳庆的视角,卧病三年,每日生不如死,看谁都是仇人。皇帝不可能亲手挖坑,得找出幕后推手,落井下石的那些墙头草先放一边去。 路越走越颠簸,钟蔚忽觉不对劲,一掀帘子:“福来,你这是赶哪里去?” 福来转过头,哭着脸:“三少,咱们被劫持了。” 人影如疾风掠过。 钟蔚随手扔出袖针,铛铛铛,几声轻响。两个护卫状的人飞身而下,一人手往上一抬,指着半山腰的一个八角亭说:“柳三公子,我家公子有请,还请往山上走几步。” 钟蔚最不怕这种一切未知的邀请。 亭中,有一公子,一护卫。 公子一看就是聪明人,三言两语说明来意。他是阿含阁的阁主,阿含阁是收集情报的一个暗组织,元奚国的三教九流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新皇上位,戒备心太强,他们要一个能接近皇帝的人以掌握皇宫的点点滴滴。 “不出三日,令尊就能出地牢,这报酬可还满意?”公子直白明了。 “可以。”钟蔚也很干脆。 干脆得公子都有点蒙,不相信能如此轻易:“柳三公子可明白这事非同小可,我们要的是皇帝的作息和习惯,以及……” 钟蔚掏出那个刺客的暗器放在石桌上:“我不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我只要家父平安到家。” 公子醒悟:“你怎么认出的?” 钟蔚指了那两个劫持马车的护卫:“一师所出,刺杀御书房的那个最弱,你们不该在任何人面前大意。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在柳府静候家父了。” 钟蔚轻盈下山,如柳叶一片。 公子目送了许久,才转向一直默默无语的身侧的护卫:“殿下,这样的人在狗皇帝面前宽衣解带,曲意逢迎,实在叫我心痛啊。” “确实美貌。”护卫打扮的人开口。 “……殿下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如此身手、如此容止、如此洞察力,怎么能成为他人的玩物?”公子痛心疾首,“谁说柳庆的三个儿子是酒囊饭袋的,我看搜集情报的人都该被罚吃糠一桶!” 如今,大家都知道皇帝宠信钟蔚。钟蔚不想去纠正流言,纠正也没人信,不如利用算了——名誉是辩不清的,得触柱身亡自明清白,可能才有用。 第三天,柳庆就被皇上赦免了。 钟蔚心想:不知道那个公子是什么来头,手腕这么强。 柳家欢天喜地将受惊的家主迎了回来,就不细说。只说柳家稍一安宁,就有人看钟蔚不顺眼了。这人就是柳庆的宠妾苗玉儿——前一世跟家丁孙五私奔、带走柳庆私藏在某山的金子、把柳庆彻底气瘫了的那位。 苗玉儿原是七王的小妾,被赏给了柳庆,所以她对受圣宠的钟蔚如眼中钉,见面就刺几句,什么以色伺人之类、大丈夫不要脸之类。一开始钟蔚不理会,后来刺多了,恼了,径直扔出一只金钗甩在地上:“这是丁孙五那里得来的,好好看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苗玉儿又恨又怕,赶紧找孙五商量怎么对付。 两人刚想出几个诬陷的点子,还没细说呢,砰的一声响,门被踹开了,竟是钟蔚领着好几个人来了,刀斧和众目睽睽之下,两人顿时吓瘫了。孙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喊他跟苗玉儿是表兄妹。 “表兄妹!见一下也是应当的!只是在这种地方见面未免太寒酸了吧?”钟蔚俯身,凝视呆坐着说不出话来的苗玉儿,“柳家有家训,这种地方可不是苗姨娘能来的。” “……” “早点回去吧,让爹知道就不好了。”钟蔚轻笑。 这事,钟蔚并没有告诉柳庆。苗玉儿却如雷时时悬在头顶,坐立难安。若是被柳庆发现,不打断他俩的腿才怪,一不做,二不休,她决定:私奔! 苗玉儿跟孙五趁夜跑到柳庆的藏宝地,撅起锄头开挖,不多时,铛的一声响,锄头触到一个硬物,正欢天喜地时,忽然传来一阵笑声。树上,钟蔚冷言冷语:“爹让我来看看,想不到还真有人这么大胆,柳家家刑很久没动过了。” 这二人扑倒在地,直呼饶命。 “滚吧!”钟蔚飞掷下几片金叶子,“滚得越远越好。” 家仆与主人的妻妾偷.情,依律法,两人都得进大牢。苗玉儿心窍儿多,知道钟蔚放过自己,是不想给已经乱糟糟的柳家添烦了。这种时机哪里有,她也不嫌丢人了,赶紧把金叶子全部捡了跟孙五飞奔着离开。 钟蔚吹一记口哨,林间奔出几个人来,风风火火地开挖了。 柳庆得知苗玉儿跟孙五私奔了,差点没被气死,当时就要让人去追。钟蔚二话没说,将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上,柳庆一看:上边划着三角,这不正是自己藏在山上的金锭吗? “她早有走的心思,至少金山还在。”钟蔚说。 “为什么?家里要什么有什么她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行,我要让这两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柳庆愤怒地说。 “你要是追,就中皇帝的计了。” “皇帝?” “苗玉儿是皇帝赐下来的,本就是皇帝的人。她敢私奔,背后撑腰的是谁?爹要是一怒之下仗杀了家仆,律法上也是大罪,皇帝正愁没借口治我们柳家呢。”钟蔚信口胡诌。 钟蔚不喜欢苗玉儿,但他也不忍把一个十九岁的美娇娘困在年近花甲的柳庆身边。而且,万一捉回来棒打一顿,又死了怎么办?这是孽缘,早走早了,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就孙五那没担当的样子和苗玉儿的轻佻本性,这俩以后指不定谁坑谁呢。 ☆、商贾之子【三】 【商贾之子·第三章】 “我不能忍!”柳庆跌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 “爹还是看看这个吧。”钟蔚将研究成果往桌子上一摆,这些人,这是事,都是背地里陷害柳家的。 柳庆越看越惊:这些人都受过柳家的金银贿赂,那晚酒宴的人也没少下手,真是些白眼狼啊。幕后黑手是皇帝的大舅子樊厚,其妹是宠妃——生意场上,两家算竞争对手,樊家一直被柳家压着。柳家一垮,樊家就是受益最大的人。 见柳庆将信将疑,钟蔚说:“我在御书房里看过奏折,没有问题。” 柳庆咬牙切齿:“柳三你受委屈了。” 钟蔚不想就「委屈」这个话题说下去:“在京城西,爹不是筑了小半座城池吗,太张扬了,不知多少人看着呢,得立刻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以此次逢凶化吉为由头,在城中修一座寺庙,或者道观,城池里的屋舍全部开放容纳闲散浪民。行善积德,别人没话说。” “这可是费了近半家产才修筑成的,一旦繁华,堪比小京城。” “小京城?京城只有皇帝能有。” 柳庆恍然大悟,想起那些使劲撺掇自己修筑小京城的人之中,就有樊厚。可不是落人话柄了么,皇帝一旦动怒:你一介草民凭什么修小京城?还想觊觎大京城么?那罪就大了。 “爹不需费心,我来安排。” “你能行吗?” 钟蔚笑:“当然,我让谁都占不了便宜。” 要问柳庆为什么同意,一是进了地牢对金银看淡了;二是深信算命先生的话;最重要的是,钟蔚的自信及做事之周全令他愿意放手一搏。钟蔚雷厉风行,几天就处理得妥妥当当。 柳庆这一次大散家财,最高兴的是九品芝麻官和流离失所的难民,就差敲锣打鼓了。 樊厚闻讯冷笑:“柳庆挺宝贝他的狗命啊!那么大的地皮,那么些楼,真舍得!”他一直觊觎那个城池。本想着,柳家一倒,他樊家能趁低接手。没想,便宜都让老百姓给占了。他不高兴了,往上参本,说柳庆肆意挥霍,大兴土木,该重罚。 某刺史正在苦恼如何安顿因旱灾而流离失所的难民,好不容易因柳庆解了围,听了樊厚的参本,当时就怒了:柳庆自觉发愿散家财,还罚什么?你樊家家大业大也该捐出来才是! 非樊厚一派也纷纷指责樊厚私心。 樊厚惹祸上身,恼羞成怒,只得让樊妃在皇帝面前吹耳边风。皇帝被下了一味又一味的猛药,毫无性致。樊妃却以为皇帝浪在钟蔚身上了,怒不可遏。 钟蔚早就防着了。 宫斗得后妃们来,他物色到一个人选:柳妃。 柳妃是柳庆刚投靠七王时献上去的远房妹妹,失宠三四年了。要说她也不是泛泛之辈,无子嗣,无权无势,也不受皇帝重视,只靠着柳家的富贵为支撑还坐在妃子的位置上。不过呢,她很清楚,再不抓紧时间生个皇子,迟早要进冷宫。 知道皇帝新近宠爱钟蔚,柳妃心思儿活,请了特例恩准回家省亲。不说柳家好一番折腾,就说姑侄二人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时候。姑侄同伺一人,怎么想都会尴尬。柳妃却不是一般人的想法,她直奔主题,让钟蔚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给她御寝的机会。 柳妃这般果断,钟蔚就放心了:“娘娘想要哪几天呢?” “六天后。” “娘娘切记,御寝前先为皇上补一补龙体。”钟蔚从抽屉中拿出几颗药丸,“这是我特地求来的生子丹,融入水中,无色无味,一次一粒,百验百灵,娘娘不久后定能如愿。樊家扶摇直上,柳家还得仰仗娘娘了。”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别互相戒备了。 第六日,柳妃就被宣侍寝,她又惊又喜。只是晚上,皇帝推脱很累,不想动,柳妃心中焦急,一不做二不休,偷偷将生子丹放入茶中,撒娇着挑拨皇帝性致。片刻后,皇帝腹下蠢蠢燥热,近一个月的疲软顷刻消失,再看柳妃冰肌如雪,色.心大起,猛扑了过去。 一夜酣畅淋漓。 皇帝以为是柳妃的活儿巧让自己雄伟再起,遂一连数日都招她侍寝,宠幸有加。柳妃大喜,断粮许久的猫爪儿终于尝到点腥味,对钟蔚更加感激,言听计从。她性格也好强,好容易得宠,当然得让樊妃插不进腿。有柳妃对付着樊妃,钟蔚放心了一点。 一连数日没被宣进宫,他以为皇帝终于腻了。 哪知,九月中旬,圣旨又来了,在柳庆痛心疾首的悲愤中,钟蔚心绪不佳地去了。原来是皇帝的家宴,宴上还有几个王爷和几个未成年的皇子世子。钟蔚奉旨舞了一段剑助兴,王爷们都知道他是新宠,心照不宣。 皇子们都还小,见游龙惊凤的剑术,惊为天人,纷纷围过去还要看。钟蔚被闹得烦不胜烦,以利剑易伤人为借口,只想赶紧走人,却听见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圣上,侄儿最近修习武术。那人身手正好,不知,能否赐给侄儿当师父?” 钟蔚闻声看过去。那孩子大约九岁的样子,虎头虎脑,眼睛乌溜溜的。他不是皇帝的儿子,但座位的顺序上看,同辈中,他的位置却是最尊的——看来,他一定是过世太子的独子,乳名顺儿了。 皇帝哈哈大笑:“他的剑术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改天我让御林军武艺最高的人教贤侄。” 顺儿朗声说:“好看就行,侄儿不求多强。” 他这一开口,别的皇子也嚷嚷着想让钟蔚教武艺,皇帝大手一挥:“钟蔚,明日起,你就去少傅那里领命。” 钟蔚当时就想把这熊孩子扔池子里,给皇帝舞剑都够费时费力了,还天天教你们一群破孩子练武,不得吐血?钟蔚拜而推辞,说自己一介草民,哪敢造次,明年若能考取武举,方能承此大任。 皇帝点头,说学习经纶济世才是正道。 顺儿面露委屈之色:“侄儿最烦读书了,一听就头疼得不行。嬷嬷也说,不想学就算了。可是少傅说,睡觉多了脑子会出虫,让侄儿多动一动,舞剑不是正好吗?” 这话一出,哄堂大笑,笑得最欢的是皇帝。 反正不是自家儿子,越蠢越好,多一个酒囊饭袋总比多一个经天纬地的眼中钉好。 要说皇帝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顺儿的亲爹,也就是原太子,年少有为、善治善能,他在世时弟兄们压根儿没有觊觎皇位的可能——但是,他死得早,皇帝算是捡漏了。龙生龙,凤生凤,皇帝曾认真地担心过顺儿会跟大哥一样有能力,现在看来,不如惯着他玩物丧志。 次日,钟蔚被宣进长延殿,原太子喻崇居住的地方。 太子妃难产去世之后,喻崇再未纳妻妾,那时殿内就有点冷清。他一离世,院中的杂草蹭蹭蹭地长,都高过人头了。皇帝在场面上从不亏待顺儿,私下却绝对是压制的,只剩下一个奶娘和若干宫女侍卫呆在长延殿。 练武场上,摆着十八般武器,件件有锈迹。老护卫正抱着手瞌睡呢,听见声响,迷瞪瞪地睁开眼:“柳公子来了,这边请。” “柳哥哥,你来啦!”顺儿飞奔了过来,红通通的脸蛋全是泥巴,眼看就要扑到钟蔚身上,钟蔚一把将他抄起,顺儿双脚离地,啊呀啊呀地乱扑腾,却笑得开心。 四十来岁的嬷嬷气喘吁吁地喊:“殿下慢点儿,别摔着了。” 顺儿坚持不懈地扑过来。 钟蔚对小孩子不感冒,嫌顺儿聒噪,就让他扎马步,一扎小半个时辰,顺儿的脸都快憋哭了。钟蔚悠了一圈:嬷嬷是忠诚老仆,五个宫女个个都蔫不拉几,三个护卫兼打杂。打眼看过去,毫无杀伤力。只有一个宫女看上去很机灵,嗯,那是皇帝安排的人。 皇帝托人带话,问情况怎么样,钟蔚多了一个心思:“殿下还小,做事没个定性。可能也是草民太过严厉了,扎一个马步就哭着歇了好几回。” 皇帝满意地让他一直呆到顺儿嫌烦了为止。 往长延殿一呆就一天,既费精力,更费时间。钟蔚很烦,索性更加严厉,怎么狠怎么来,直把顺儿练得眼泪汪汪,噗通一声,摔得一身是泥,监视的宫女给拿衣服去了。 钟蔚把顺儿拎起:“还想不想草民教了?不想的话,就赶紧跟圣上说。” 顺儿一抹眼泪,笑了:“想!” “……” “柳哥哥,我告诉你,刚才那个姐姐是坏人。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悄悄的,别让别人发现。”顺儿跳下来,眼睛直放光,那股傻劲瞬间就消失了。 顺儿拉着钟蔚飞快跑到一个旧厢房,推开一个门,却是旋转式的设计。 钟蔚眼尖,注意到这门是阴阳门:就是有机关,一般人推开就进里屋去了,而知道玄机的人控制机关,推开,却能到达另一个地方。果然,门咔的一声轻响,眼前是一条窄窄的通道。 走了一柱香的功夫,豁然开朗。 通道的尽头,是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子,高墙大院,一棵雪松极高,松树旁边,是一张木桌,木桌边,站着一个人:阿含阁的阁主,翩翩贵公子。 “阁下若想找我,不必用这么费劲的法子吧。”钟蔚嗤之以鼻。 “你不惊讶?” 钟蔚弹去身上的落叶,不经意地说:“万事别太做作,容易被人看出来的,若想见我,直接去柳家方便多了——还是说,你想让我知道这个秘密。” 公子大笑:“跟你说话就是不费劲,我们殿下等你很久了。” 一个老仆推着木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人。这人三十出头,悬胆鼻,丹凤眼,面容极俊朗,轮廓跟皇帝有几分像。只是皇帝面相阴冷,这人面相磊落。 顺儿欢呼一声,扑了过去。 公子微笑:“柳公子,这是太子殿下。” 已过世的太子喻崇?残废了?他的过世是障眼法还是阴谋?不过,这面相以及顺儿的这亲热劲,倒是做不了假。钟蔚袖子一拂,施了一礼,喻崇一抬手:“何必多礼,我们见过的。” 钟蔚略一回想,第一次见面时,公子旁边有个面部表情僵硬的护卫,难道是喻崇易容的。也就是说,刺杀皇帝这件事是喻崇安排的了。 公子带顺儿离开后,钟蔚开门见山:“太子殿下,我不喜欢这种见面方式,太危险了。” “你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喻崇拿一双亮亮的眼睛看钟蔚。 “万事都难免疏漏,孩子最无力自保。” “还以为你很讨厌顺儿呢,原来也是豆腐心。我从没在这里见过外人,你是第一个。”喻崇翘起嘴角,拍了拍腿。 “这种第一没什么好自豪的。” “哦?” “已死之人复活,不是大吉,就是大凶。依当下情形,只怕是要连累我柳家了。” 喻崇哈哈大笑:“你这就错了,我从未死去。” ☆、商贾之子【四】 【商贾之子·第四章】 原来,三年前。 太子喻崇被弟弟下毒后假死了,御医被买通,草草断定已死并下葬。喻崇的好友兼属下,也就是公子阿含,察觉有异常,将他偷了出来,并换成了另一具身形大体类似的尸体。因是中毒身亡,面目发黑,也就蒙混过关。果然,喻崇的弟弟仍然不放心,隔了几日,又开棺看哥哥死透了没有,还顺手剁了一只胳膊。 喻崇虽没死,双腿却残废。 经过这几年的针灸疗法,可以短时间站立,仍不能自由活动。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我无心卷入宫廷争斗,这是你要的东西,从今以后,期望不再有瓜葛。”钟蔚从袖中掏出一卷写满皇帝作息及宫中漏洞的丝绢,递了过去。 “见了好几个人,有畏惧得直喊救命的,有感激涕零的,你对我最不屑,因为这双废腿吗?”喻崇苦恼地撑了撑眉头。 钟蔚摇头:“我希望柳家平安无事。” 喻崇笑:“那就该远离四王。” “……” “你的两位兄弟实在不聪明,柳庆也是老了,耳聋目盲。我给你透露一个秘密:不久以后,四王会惹上天大的灾祸。作为回报,我想要你做一件事。” “……” “我需要大量的银子,对于食日万钱的柳家来说,一点儿也不为难。”喻崇扬起的笑容十分灿烂。 秋天需大补。 柳家又大摆秋宴,长长的桌子上美酒珍馐,豪奢程度直逼皇帝宴。柳庆、柳大、柳二父子团团地坐着,柳大得意洋洋地述说,近日跟四王走得近,做官总算有点盼头了。当初,七王恩赐,柳庆出于「经商低贱、当官稳当」的长远考虑,给柳大捐了个六品通议郎。柳大经常抱怨:自从当了官,不能鲜衣怒马、不能纵情享乐,还时不时被穷酸同僚讥笑胸无点墨。家有金山银山不能放肆消受,当这破官,还不如以前做生意自在。 “这么些王爷中,就剩四王还有权力,皇帝迟早拿他开口,大哥还是离远一点吧。”钟蔚不得不再度提醒。 原以为柳大又要反驳呢,没想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也想离远啊,谁愿意做这个破官。爹不同意啊,总说光耀门楣,稳当。我看当官最不稳当了,兔死狗烹,皇帝心狠着呢,稍微沾上一点事就麻烦了。”柳大到底也是风浪中经历过的人,并非一无所知。 见时机成熟,钟蔚提出让柳大辞官,依旧去掌管海上生意得了。说起来,因为没人,柳家的海船生意都处于停滞状态:“爹,当个通议郎没什么用,还容易让人抓上把柄。大哥跟四王走得太近,迟早是祸害。” 柳庆自然舍不得:“我们柳家根基不是更弱?” 钟蔚微笑:“明年科考,我去考取功名,爹无需担心。最要紧的是狡兔三窟,咱们得把海上生意捡起来。京城,恐怕是呆不久了。”一直以来,钟蔚都在灌输「离开京城」的想法,好完成柳庆「含饴弄孙 」的遗愿。 柳庆还是犹豫。 再劝下去,又费时间又费精力。钟蔚直接花钱找了几个人,先把柳大灌醉,再弄去青.楼。柳大醉大了,直接在青楼的厅堂里手舞足蹈,那几个人趁醉滋事,把青楼的桌子椅子砸了。老鸨不干了,当即鸣鼓告官——这事儿彻底闹大了。 依律法,柳大直接被撤职。 柳庆这下再也不用纠结了,直接把大儿子打发去海上营生吧。就这么着,柳大带了好些家丁,乐呵呵地被支去了远在东南的垒州,承了父亲的经商天赋,倒风生水起。几年后,柳家多了近百只大海船,连带海边的渔村都富足了起来,可比他当个闲官有用多了。 柳大这走了,官场上被牵连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柳二是骁骑尉,不擅攀权附势,一个人就安省了许多。 柳庆失了左臂右膀,钟蔚乘机全部接下来。 他运筹帷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比,柳庆喜出望外,对钟蔚更加倚重。钟蔚有了实权,给太子拨出金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他并不想跟太子走得太近,钟蔚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是根系庞杂的柳家,一旦有意外,被诛九族,祸害可是几百号人。 一连数日,皇帝都没招钟蔚。 清静倒是清静,可惜看不到奏折,不能掌握第一手资料,也是头疼。却说,樊厚没有消停,一门心思找柳家的麻烦。柳家原本建了一条街,还没开业,官府就来查封,说奢侈浪费。 当初是皇帝说京城太冷清,让柳庆依照最繁盛的垒州的云熙街,建一条一模一样的。这才刚刚竣工,怎么就查封了,那么多银子又打水漂了。 柳庆自然据理力争,被钟蔚拉回来了:“商不与官斗,爹,你先别急,我有办法让皇帝下旨重开云熙街。” 听完钟蔚的办法,柳庆豁然开朗,不断赞许。 新皇帝登基。 元奚国是泱泱大国,周围的国家闻讯,纷纷遣使者来朝贺。使者们少不了在京城活动,不知几时起,就传出「使者们竟然嫌京城不够繁华」的传言。皇帝闻言不喜,恰好有一个名为诺托国的使者领队来朝拜。 为首的番使高鼻深目,用奇怪的腔调将海外的奇闻异事叙说了一番,或繁盛、或奇异,不一而足,十分有趣,引得皇帝大悦。一路说来,到了京城,番使却怪模怪样,不说话了。 皇帝忍不住问:“京城如何?” 番使打哈哈:“微臣就是素闻元奚之繁盛而来的,京城,不错。只是我曾观阅古籍,说元奚有一盛会,丽裳鬓影,人潮如涌,灯如游龙,飘于长街之上,为何竟不见这情境?” 皇帝不高兴了:“那是上元节才有的。” 番使眨了眨眼睛,长长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皇帝心里更不高兴,到了寝宫也是一副要发怒的表情,柳妃见了,温言软语地问怎么回事,皇帝就说了。 柳妃宽慰,说蛮子不懂事,又说一时繁华怎如百姓太平来得重要。 皇帝还是一个大疙瘩。 柳妃一边泡茶,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说起来,臣妾的故土垒州石城,有一条街,名为云熙街,倒从不拘泥于上元节放花灯。在夏日时,天有明星,空中有萤火虫,地上有花灯,倒是让臣妾很是怀念呢。” 皇帝顿时灵刚一闪,京城也有云熙街。前些日子樊厚和几个臣子参了一本,他看柳庆也不爽很久了,就直接给封了。如今,京城确实寒酸了点儿,要让那些没见识的蛮子长长眼,不如开了算了,反正也是柳庆在折腾,折腾够了再捏死。次日,他立刻责令太常卿操办此事,务必繁华,当然,银子是不会拨的。 柳庆接到开启商街的命令。 三天之间大反转,柳庆问太常卿是怎么回事,太常卿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上边的意思,你照办就是了。”柳庆倒没有激动,反而更郁闷,什么都是上边一句话,如果哪天皇帝不高兴自己脑袋就得搬家了吧——此时,柳庆已经有了去意。 一连三天,柳家慢吞吞的。 太常卿终于急了,催促怎么还不开始呢。钟蔚此时全权执掌此事,面色苦恼地回答:“太常卿大人,柳家前些日子才捐出了一个新筑成的小城容纳难民,您知道的吧?” “知道……”不但知道,还附和樊厚说了坏话。 “柳家再富,一家之力也是有限的,建一条街都很吃力了,还要弄得繁华似锦,满城皆知,这得很大财力才能办得到,柳家也没有金山银山,委实艰难啊。” “你吃雄心豹子胆了,还想让上边拨银子?”   “那倒不敢。” “你到底什么意思?” “再者,柳家稍微干个什么,就得被人参一本,这几个月光是散财都吃不消了。”见太常卿的脸色越来越尴尬,钟蔚装作没注意,依旧抱怨着说,“城东樊家比柳家更兴盛,怎不见他们也出点力?” “樊家?” 钟蔚装作不经意地说:“是啊,当初,樊家还跟我们柳家争地皮呢,就是鱼翔坊那儿,临河边,风景最好。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把鱼翔坊转手给樊家好了。”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没过两天,樊家的人趾高气扬地来了,要买下鱼翔坊。 原来,朝堂之上,皇帝再次强调一文银子都不拨,但又务必繁荣,直接把太常卿给架起来了。太常卿就提出让富裕人家都捐出一些家财,一起出力,建得快些。 樊厚就想看柳庆吃瘪,当然反对。 太常卿不高兴了,这事儿若交不了差,皇帝降罪下来,他就完了。于是太常卿据理力争,乃至搬出了「国之大义」,讥讽樊家也是财力雄厚,樊厚却总缩在后头,还不如柳庆大气呢。这一争,樊厚的敌对同僚也少不了掺一脚,大家齐心合力,把樊厚也给架上去了。 退了朝,樊厚埋怨太常卿的馊点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太常卿假惺惺地说了一些委屈的话,而后说,柳家财力不支想卖鱼翔坊呢,樊厚要是想捡漏,这会儿是最佳的时机。樊厚一听,大好时机啊,与其白白捐财,不如买下。 钟蔚当然知道樊家的人为什么会来。 再一听樊家管事,张口就是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樊家勉为其难地买下算了——价格之低,简直令人吐血。钟蔚一笑,不急不躁提出三点:一,鱼翔坊不单卖,想买就连着五个坊都买下;二,单个坊的价格翻五倍,三倍你樊家也不亏。 “三倍?你想银子想疯了?” “要不是手头实在紧,这金边银角的,才不想卖呢。” “做梦!” 钟蔚悠悠说了一句:“我听太常卿说了,为了让京城长脸,大富人家们都争着出钱,我柳家也就不急。是捐,还是买,樊管事您慢慢斟酌。” 樊家的管事拂袖而去,在门口,与京城排名第三的钱掌柜擦肩而过。两人一拱手,心照不宣。不多时就传出消息,钱掌柜想买鱼翔坊,柳家坚持不卖——柳家,看来真穷途末路了,分明是在等朝廷拨款和富豪捐款啊。 樊家一琢磨。 太常卿这几天每天都说要让巨富人家捐款——他倒是真的被逼急了,若是皇帝首肯,樊家第一个要挨刀。思来想去,还不如答应钟蔚的要求呢,趁现在价低,别水涨船高,以后不好办了。 樊管事不日又来了,这次态度和顺多了。钟蔚倒没为难,拿出契约,双方一手交银一手交铺,两讫。钟蔚这才敲锣打鼓地布置起来,布铺、脂粉铺、茶铺、文房四宝铺……全都引进来。引水的引水,布景的布景,造假山的假山,铺路的铺路。 不得不说,柳庆的银子花得太爽快了,用之不尽,取之不竭一样,钟蔚那叫一个不心疼。 这天,吃饭时。 柳庆十分不满意:“爹最恨的樊家了,卖谁不好,为何偏偏要卖给他家呢?就不说钱掌柜出的价那么高,想到以后跟樊家做邻居,我真恨不能把相邻的铺坊都送出去。” 钟蔚笑着说:“只有樊家进来,才不会再犯.贱上奏折,让云熙街关门。” “这倒是,樊家柳家绑在一根绳子上了。” “再说,以后有的他吃苦。” 柳庆见儿子胸有成竹,也很好奇。果然,很快事情就出现了。鱼翔坊,临河,原先规划了一座精致的鱼形拱桥,只修了三分之一钟蔚就让停了。樊家不乐意了,你得全部修完啊,不然多难看。 钟蔚搁下笔,悠悠地说:“这话就不对了,修桥,乃是为了鱼翔坊的生意着想。如今,铺坊都归你们了,凭什么我柳家出钱?你们要看不顺眼,撂着就是了。” “……”樊管事张口结石。 “不过呢,这桥是门脸,你樊家不至于门脸上豁豁一块吧?” 樊家不能让断桥撂着。一是难看,二是,皇帝若是来到这里,头一抬,鱼翔坊;脚一抬,鱼翔断桥,走一半不通,龙颜大怒怎么办。所以,樊家不得不快马加鞭将整座桥修完了,倒是方便了百姓。 柳庆略感欣慰,虽说他压根儿不在乎一座桥的银子,可是能让樊家费钱,他心里总算是痛快了一点。 钟蔚笑说:“这才刚开始呢。” ☆、商贾之子【五】 【商贾之子·第五章】 白天,一切都是簇新的,晚上景色也不能含糊。钟蔚令人张灯结彩。看是好看,真是花钱如流水呢,别说柳家,就是外人看着都肉疼。 正逢休沐,樊厚不需上朝,一脸幸灾乐祸地来看柳家忙活呢,笑眼眯眯,下巴三叠肉,口里说着:“柳庆,柳贤侄,来喝一杯茶,这事儿费心了。” 柳庆施了一礼:“不及樊大人事必躬亲。” 樊厚也是经商起家,性格来说,也是偏向商人的直白世俗。他比柳庆好的地方是:一在京城根基深,在官场混得深;二有樊妃和皇子做强大后盾,三是老早就跟皇帝示好,受皇帝的倚重。 柳庆和樊厚对坐,假惺惺地说着客套话。 一旁,钟蔚听了半天,指着东边的红日说:“樊大人,皇宫也在河的东边呢,鱼翔坊可真是占尽地利啊。” 樊厚得意洋洋:“哪里哪里,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皇上出宫来夜观彩灯,最先看到的就是鱼翔坊,还有这一条河,转一圈才能到我们柳家的地盘,所以,还是樊大人慧眼识睛啊!”钟蔚笑得狭长。 樊厚终于醒悟过来。这可马虎不得,皇帝的第一眼,鱼翔坊的里里外外得装饰的更奢华才对。否则降罪下来,柳家往樊家身上一推,樊家不也麻烦了吗? 钟蔚又悠悠地说了一句:“原先,爹打算将鱼翔坊的沿河都缠上花灯,那才叫天上的银河飞,地下的云溪街。可惜柳家力有不逮,如今只能作罢。” 柳庆皱了皱眉头。 出来后,柳庆怪钟蔚不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力有不逮」,什么时候,柳家缠不起一条河的花灯了? 钟蔚笑了一笑:“爹知道吗,这次云熙街就是一个大陷阱。不够繁华,皇帝就会借机降罪;若是繁华,罪名就更多了:奢靡、大兴土木、罔顾民不聊生……柳家不能再因富惹祸了。” “不错。” “让樊家把鱼翔坊和沿河的全部妆点起来,一旦降罪,柳家也好推脱。若有人参本,樊厚第一个跳出来压制,咱们就省事了。”这就是绑一条船上的好处,若是船漏水了,就算是死敌也得歇下来补漏洞。 “这倒是,樊厚不傻。” “樊家的财力远远比不过柳家吧?” “那是自然,樊厚投胎十回也比不过柳家。”柳庆终于扬眉吐气了,腰板也直了,若只论富裕,天下没几家比得过柳家。 “想要把沿河都妆点起来,可是得费不少银子。这种钱,也就柳家敢砸。这就是个坑,而且是无底坑,樊家很快会尝到苦头的。”钟蔚的嘴边一抹笑容,“我迟早会让樊家乖乖地奉回鱼翔坊。爹,你说,压价压到什么地步合适呢?” 也就是说,修桥也罢,妆点鱼翔坊也罢,妆点沿河夜景也罢,樊家都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柳庆忽然欣慰。 这个被自己扔在老家十几年、三月才来京城的儿子,竟然完全得了自己的真传。果然,算命先生算得准啊。 眼前,一个柳家的新铺子正往里边摆扇子,这时节已转凉,摆出来也就是撑个场面。影花扇、纸扇、绢扇,扇子上描着各色图案。钟蔚展开一柄,恰是千里云追月,他逍遥地扇了一扇:“爹,八月十五是吉日吧?” 八月十五。 云熙街开了,当真是火树银花,数不尽的奢华,天上明月也不如地上的云熙街。夜间,皇帝领着各国番使来赏夜景,一时间,惊叹声此起彼伏,随同的臣子也纷纷道这是盛世之景,比先帝在时繁盛多了。 好大喜功的皇帝心满意足,依稀想,柳庆还挺有用。 钟蔚坐在明心楼上。 俯视美景,独酌一杯酒,心情悠悠然。坐在第三层的自家酒楼,俯视下去,河边景致一览无遗:灯火辉煌,樊家真是下血本了,可让钟蔚省了不少事。只是这美景,只有自己一人也太孤单了,那个人,在哪里呢? 咔嗒、咔嗒、咔嗒…… 奇怪的声音从楼梯传来,由下而上,越来越清晰,不像木屐或靴子的声音,倒像是,木制的什么与楼梯摩.擦着发出的有规律的声音。他回头,目视楼梯,不多时,出现了两个人: 阿含公子推着喻崇上来了。 为了更好上楼而专门设计的轮子发出的声音,终于在上来后,停下来了。阿含公子拂了拂袖子,环视一圈,由衷地喟叹:“能见这等美景,人生也是无憾了。殿下,你俩慢聊,属下去河边赏玩花灯。” 钟蔚叹了一口气,吩咐属下摆上糖蜜糕、金橘、豆儿糕等。两人对着茶几,阁中,仅一盏淡黄纱栀子灯。 钟蔚开门见山:“你要的我都奉上了,还有什么事?” 喻崇说:“看看这大好江山,它终究是我的。” 你犯中二病啊? “对于我等一介草民来说,谁的江山,都不重要。我说过,绝不会置柳家于悬崖之上。”钟蔚揉了揉眉心,“还有,你不该来这里,难保有人会认出,我的麻烦就大了。” “放心,我只在你面前露出真面目。” “在我面前也别例外。” “那怎么行,我的真容最受人夸赞了,怎么易容都不如真容俊呢。”喻崇幽幽地说。 “……”没法愉快的聊天了,现在下逐客令不过分吧。 “我会在明年初夺回帝位。”喻崇忽然说。 “你不必告诉我。” “唉,你既然想让柳家太平地过日子,怎能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喻崇笑得狡黠,仗着灯昏影暗,目光暧昧得很明显,“七弟,本就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我若是当了皇帝,绝不会亏待柳家。” 兄弟一脉血缘,你能好到哪去? “我也不会勉强你去御书房,虽然,我也很喜欢你。” “……” 钟蔚嘴角忍不住抽了,太子也太直白了吧,他以为自己在御书房干了什么?也对,说想法子躲开了皇帝所有的骚扰,只在御书房看过奏折——这种大实话谁都不信。 “殿下,我对功名利禄完全没兴趣,天色晚了,请回吧!”钟蔚起身,将门推开。 忽然听见哒哒哒的急促脚步声。 钟蔚出门:“谁?” “少爷,皇帝来了!”楼梯上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什么?” “他指名要见你!他知道你在这里!他、他马上就要到了!老爷在引路呢!”属下气喘如牛。 糟糕!公子不知道上哪去了! 喻崇怎么办? 忽然,喻崇站了起来,竟然飞快将轮椅大卸八块,放下一旁:“阿含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将我塞在这木桌子底下……别惊讶,我只能短时间站立,不能灵活运动……快抱我过去。” 木桌低矮,倒是刚刚好。 钟蔚抱着喻崇塞了进去,费了点劲,抚平了布饰,而后飞快下楼去迎接圣上。番使和臣子都不见了,只有御林军护卫,皇帝悠闲地走上三楼,精准地喻崇所在的这个房间,因为这里视野最佳,将河水的景致一览无遗。 属下要再掌灯。 “有这明月相伴,一盏灯就够了,你们都下去吧。”皇帝大手一挥,阴冷的目光望向钟蔚,熟悉的猥琐。 “圣上……”柳庆浑身颤抖地拦在钟蔚面前。 “你也下去吧。”皇帝不耐烦。 “圣上……” 啪!皇帝狠狠一拍桌子,唰唰唰唰唰,护卫们齐唰唰地立在柳庆面前——难道是要霸王硬上弓的节奏。钟蔚倾身,覆在柳庆耳畔:“爹,想想柳家几百号人,没事的,在下边等我。” 柳庆咬着压根离开了。房中,只有钟蔚和皇帝二人,钟蔚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皇帝喝多了吗? 皇帝阴测测地说:“过来跪下。” 钟蔚遵令,跪在龙靴前边。皇帝忽然踩住他的手,使劲一碾,钟蔚痛呼一声:“圣上……” “是你给朕下药了?” 柳妃暴露了?不,上次柳妃说药丸全部吃完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钟蔚忍痛抬起头:“圣上,草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从见到你第一天开始,朕就开始有病。”皇帝咬牙切齿地说,“朕才知道,原来你懂药理,哈哈哈。” 皇帝忽然抽出刀,一刀下去,刺中钟蔚的手背,血奔涌而出。 巨痛袭来。 钟蔚的脑子却异常清醒:依照皇帝的性格,早知道的话早就雷霆大怒了,不会忍到现在。难道,他刚才路过柳氏大药铺,柳庆偶尔说出幼子懂药理,然后皇帝起疑了。 “草民的确懂些养生药理,不知道圣上所为何事?”钟蔚忍痛说。 “你不愿意委身给朕!” “能得圣恩是草民的荣幸。” “胡说!” 皇帝狠狠一踹桌子,哐的一声,眼看桌下的喻崇就要暴露,钟蔚赶紧一下子扑倒皇帝的腿上,扬脸,急切地说:“草民绝没有任何不愿意的意思。”同时,腿飞快地一掠桌布,盖住了露出喻崇的靴子。 “果真?”皇帝阴生生地说。 “自然是。” 皇帝捏住了钟蔚的下巴,忽然一脚狠踹在钟蔚的心口,钟蔚跌倒在地。皇帝踩在他流血的手上,居高临下地说:“朕最厌恶的就是你们柳家,朕迟早有一天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为、为什么?” “你爹那个蠢货干的好事!” 柳庆到底干了什么事让你能恨成这样?虽然柳庆生活奢豪,但是,还算正直,做生意也很讲究信誉……再怎么不长眼,也不可能得罪以前的七王、现在的皇帝啊。 钟蔚忍痛说:“圣上饶命!草民、想知道为什么?” 皇帝也是喝多了,这一激动就刹不住了:“区区一介贱商,摆谱摆得比本王都大!呸,泞州大灾,还需要他救,靠朕的龙气恩泽就够了!” “……” 这可真冤枉柳庆了,他天赋过人,最终挣得辉煌家业,横跨泞州垒州等好几个州池。某年,泞州发洪水,柳庆一连施了两个月米粥以及广建房舍,救了无数人,泞州人见了都叫他活菩萨。这事儿传上去,先帝狠狠地训斥了封地上的七王,怪他不重水利、遇灾也没好好赈灾、把个富饶的泞州管得一塌糊涂——要不是有巨富柳庆的施舍,数以万计的难民早都已成白骨。 按理说,七王应该感谢柳庆。 怪就怪他心胸狭窄,受了先帝这一顿气,这就嫉恨上了,想着要报复。可是,柳庆的家业大多在垒州元州一代,泞州只是一小部分,所以他还找不到柳庆的麻烦。 又过了几年,本来忘得差不多了,太子、先帝先后去世,兄弟们开始争皇位了。七王自然不甘示弱,拉拢各路人马,富可敌国的柳庆又走进他的视野。也是柳庆运气不好,好几个封王递过来橄榄枝,柳庆一介商人,惶惶不安,生怕选错了以后惹来杀生之祸,回复得就慢了。七王以为自己被怠慢了,更加暴躁。 即使后来柳庆选择了他并各种示好及大力支持,他心里的梗却一直在。只要稍一受人挑拨,他就会想起柳庆的可恶,立刻怒火冲天。如今贵为皇帝,他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了。 钟蔚恍然大悟。 ☆、商贾之子【六】 商贾之子【六】 依皇帝这么记仇的性格,柳家以后想太平是不可能了。 被皇帝踩着流血的手,钟蔚并非不能反击,可想到可能引来诛灭九族,只能拼命克制。钟蔚总想远离那张桌子,皇帝也神奇,怎么都能把他扯过来。 “怎么才能让圣上息怒呢?要草民,为您侍寝吗?”按摩一下,让他昏昏欲睡。 “呵,柳庆。” “……” “柳庆你个老匹夫,朕要灭你九族!”酒劲上来,皇帝彻底醉了,已经分不清脚下的人,忽然一脚踹过来。钟蔚趁机一滚,远离了桌子。 皇帝追过来,开始拳打脚踢,一边骂一边踢。钟蔚不反抗,只是很灵活地避开攻击。别看皇帝噼里啪啦把屏风都撞倒了,其实并没有伤到钟蔚。为了让屋外的御林军护卫不起疑,钟蔚假装发出痛呼的声音:「圣上饶命!啊!」 好似将这几年的憋屈全部发泄来一般,皇帝越踢越狠,越骂越可怕,什么老匹夫、抄家、充军、诛灭九族——这种让普通百姓听到就闻风丧胆的话,在皇帝嘴里就跟喝水一样。 钟蔚越听越冷,原本想着远离京城就好了,现在看来皇帝对柳庆是真恨啊。 而外边的柳庆已经听得魂魄俱碎。 就在这时。 皇帝又一脚上去,钟蔚正分神着呢,不慎被踢中胸口,不由得发出一声痛呼。忽然,哐当一声巨响,桌子被掀翻了。钟蔚看向皇帝的后面,喻崇竟然站起来了,手中拿着一根木棍状的玩意猛的一挥。 砰,木棍端端地落在正回头的皇帝的肩上。 皇帝啊的一声,半跌在地。 喻崇艰难地向前跨了一步,再度狠狠挥下。皇帝忽然灵醒了,猛然一闪,后知后觉地想喊。钟蔚暴起,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皇帝的嘴。外边的护卫听见了异响,就要行动。钟蔚赶紧做口技,发出了巨大的接吻声、夸张的喘息声。 护卫们停下了。 钟蔚口中做口技,手往皇帝的后颈部狠狠一劈,皇帝软软地倒下了,晕过去了。这边,喻崇用力过度,马上就要倒下,钟蔚一把将他接住。 没想到,喻崇忽然抱住钟蔚,冷不防地亲了上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 钟蔚差点一掌劈下去,恼火地推开喻崇,三下五除二将他塞进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一脚。这才回到皇帝身边,轻声呼喊:“圣上,圣上,您睡着了吗?我们到客栈去吧?”酒楼的旁边,就是柳氏客栈。当然非寻常客栈可比,极度奢华。 护卫长看钟蔚衣裳凌乱的样子,就默许了。 怕皇帝醉得不深明天还会想起这一切;又怕掐得太重掐出毛病来;催眠的话,怎么说呢,并不是百发百中,万一有百分之一的疏漏就完了,自己的背后可是一整个柳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钟蔚忽然有了主意。 第二天。 皇帝醒来,使劲揉着宿醉的头疼,看到眼前的钟蔚,忽然吓了一大跳:“你、你这是怎么了?” 钟蔚假装疑惑地说:“什么怎么了?” “你的额头?” 钟蔚摸了摸额头,用特殊药水写下的「手」字越摸越黑,他走到镜子前,疑惑地问:“圣上,我的额头什么也没有啊……” 皇帝忽然想起昨晚的事,灯影之下,他看见了已经去世的兄长,他顿时啊的一声,脸色苍白。 “圣上,你怎么了?” “昨、昨晚是怎么回事!”皇帝色厉内荏地质问。 “昨晚?” “不、不可能的,他分明死了!”皇帝否认似的摇头,“昨晚,我身后的那个人,你和他串通了?!” “什么人?”钟蔚故作茫然:“昨晚,圣上忽然大叫之后,就扑倒了草民……” “……” 根本不需要钟蔚的辩解,皇帝已经吓得手软。而此时,刚才蹭过的「手」字又在皇帝眼前慢慢地淡去,最终不留一丝痕迹,仿佛诉说着什么诡异。皇帝的瞳孔越睁越大,脸色越来越白,手抓着被子,抖成了筛糠一样。 钟蔚知道,过关了。 比起怎么整死柳家,皇帝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做:验证他哥太子的死。他抖着双腿去找四王,当年,就是四王给太子下的毒,并买通御医,在太子假死状态时就送入了棺材里。 四王听完就一个反应::“皇兄,你喝多了吧?他死得不能再死了!” “你怎么能肯定?” “大家都看见了!” “万一有人把他挖出来了呢?” 四王笑了:“皇兄,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第三天,我趁先帝急病、大家都忙得团团转时,开棺验了一次,保险起见,我还剁了他一只手。”那毒果真厉害,人虽已死,全身都黑了。 皇帝几乎跳起来:“你、你、你说什么?一只手?” “对啊。” “为什么?” “我也怕大哥死而复活,所以才开棺验的。想一想,虽然死透了,还是不保险,所以剁了一只手为证。”四王指了指外边,“现在还埋在树下呢,皇兄要不要去看看。” 皇帝使劲摇头:“手的这事谁知道?” “就我一个。” “……” “砍手也就是一时想法,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四王说,“皇兄,我看你是真的累了,好好歇息一下。实在要是不行,请个人驱驱邪。” 没错!驱邪! 那之后的事就不消说了,皇帝很是折腾了一阵。 钟蔚终于松了口气,没有解决问题,但是彻底把水搅浑了。不怪钟蔚装神弄鬼,实在是喻崇忽然跳出来那一下子,死而复活,是个人都受不了——不利用一下就太可惜了。 送走皇帝,他回家洗漱完毕。 就听属下汇报,有一名贵气的公子正在厅堂等候。钟蔚眼皮一跳,果然是阿含公子,再看到喻崇也就不奇怪了。事到如今,不是一根绳上的也拴在一起了,钟蔚把额头刻「手」字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主意好,我老早就想吓唬他们了。”喻崇笑笑地说。 “可是你暴.露了。” “也没办法。” “我知道你恨皇帝,不过你太沉不住气了。” 喻崇的手指拂过嘴唇:“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听着他那么对你,我特别难受,我很庆幸只凭着一股劲就站起来了。实话说,我后悔的是,同意周丞相用你代替他儿子。” “……” “那时没见过你,心想,就一个陌生人而已,等见了你之后就后悔得不行,我怎么能同意呢。”喻崇叹了一口气,“我后悔死了,即使知道你跟皇帝没什么,还是后悔。” “……” “从见你第一眼开始,我就很喜欢。”喻崇仰起头,目视钟蔚,某种充满了欢喜。 心骤然狂跳,像被电击中一般。 钟蔚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第一眼就很喜欢」——同样的话,木格央说过、唐西斐说过、宁格汀也说过,虽然性格因际遇而不同,但无一不是坚韧的、积极向上。 是这个人。 虽然外表不同,但就是这个人。先于理智,心已经变得欢喜得不可抑制,钟蔚慢慢地蹲下,手放在喻崇的膝盖上:“原来,是你啊。” “嗯?” “受了很多苦,是吗?”钟蔚抓住他的手。 喻崇对他这样的反应感到惊讶,他眨了眨眼睛,忽然狡黠地说:“如果你愿意亲我一下,我就能忘掉那些苦了。” 钟蔚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舌尖,流溢着记忆。 柔软而温热的唇,述说着久别重逢的饥渴……钟蔚手伸进喻崇的衣裳,唰的一声,扒了下来。喻崇笑了,竟然有一点点羞涩:“你这样,我很高兴,但是转换得也太快了吧……” “你嫌快?” “昨天你不愿意被我拉拢……现在……”真的是太快了。转瞬之间,吻,舌吻,深.喉之吻、乃至某些地方亲密接触互吐思念之液——不过,喻崇很快抛弃了杂念,只剩欢愉,全身的所有细胞都被这无法形容的欢愉唤醒了。 喻崇伸手,一口气扒下了钟蔚的衣裳。 …… 来拜访的时候还是早晨,现在已是晚上。「虽然双腿不行,某条腿还是很厉害」,钟蔚腹诽着,披着长袍挑亮了油灯,研墨,拿过几张纸张。 “你在干什么?”喻崇坐起身,好奇地问。 “把你夺皇位的计划告诉我。” “……” “我帮你看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就你跟阿含两人,我还真不放心。” 喻崇的手拥揽住了钟蔚:“不只有我们两人,还有九弟的军队,以及朝中几个重臣,还有,多个州池的掌实权的刺史——我绝对不是单打独斗。只是,我想单独见你,要不是双腿不灵便,连阿含都不想带。”外边,阿含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想来,你也不会干没有把握的事。” “你不必担心。” “不肯说,是不相信我吗?”钟蔚搁下笔。 “要是不相信你,我会在第一时间就袒露身份吗,你忙柳家的事都够了。” 喻崇如数家珍一样,将钟蔚的事一一数来:柳家内务理得顺顺的;什么四王、太傅、太师、某将军的外患关联都掐断了;樊家被搅和的不得安宁,想兴风作浪都没空;顺手就让云熙街声名远播;手还伸到了后宫…… “就这么下去,京城迟早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喻崇亲了一下钟蔚的额头,“我很好奇,为什么以前柳庆不让你出来呢?他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了。” “……”旁观者清,幸亏喻崇是自己人。钟蔚不再过问喻崇的事,如今,他做的就是拼命将柳家从京城的关系网中拨拉出来。   柳庆一夜之间又老了。 富可敌国,又能怎么样,他无法将儿子救出来。皇帝醉酒后的痛斥声一次次破墙而出,每一句都足以让柳庆死透——假如不是醉话,而是圣旨,这会儿已经脑袋搬家了吧。 “爹,你看这样如何?” 柳庆从沉思中抬头,见幼子俊容秀姿,心再度如绞痛:“柳三,你受苦了,京城的确不能久待,我隔几日就回垒州,你跟我一起走。” 钟蔚早散布「柳庆病重、柳家衰落」的谣言,让劲敌放松警惕,也让柳庆的离开变得顺其自然。 “柳三,昨天钱掌柜、史掌柜、白掌柜、孔大掌柜都来过,都想买几个坊,就趁云熙街还热乎的时候散出去,能捞回多少算多少。” 皇帝夜巡、朝臣番使捧场、又有那稀世盛景震撼世人,云熙街铺坊的身价连翻了几个大跟斗,倒手出去,也能赚一大笔。像之前,被官府封了,求着别人接手也没人愿意啊。 “爹先回,我留着收拾一下后局。只要过了泞江,皇帝的管辖就松了。”山高皇帝远,不至于这般畏手畏脚,钟蔚拿出早已规划好的路线。 柳庆沉思说:“爹倒是想去西北一线。” “……” “爹因富得祸,不如散出去。矽州一线,地广人稀。矿石、药草、马匹骆驼等牲畜取之不尽,但缺布匹、茶酒等生活什物,柳家大有可为。若能打通地域,这些地方亦能富庶起来。”果然是天赋的巨贾,散财即聚财。 矽州一线,也是太子所倚重的九王的封地,钟蔚微笑说:“大哥去东南沿海,爹走西北古道,都好。今日起,我就把京城的家业扫清,只留云熙街了。” “我先去,你尽快过来。” 柳庆又说:“前两天有人说起文国公的小女儿待字闺中,跟你年龄相当。唉,若咱们不是商贾人家,你也是能配上的。” 文国公是什么身份,先帝的重臣,权倾一时。这种时代,没落的士族都不会跟商贾结亲,何况是文国公这种身份呢,柳家再富也很难高攀上。柳庆一直想让两个儿子当官,就是想摆脱白丁的身份。 钟蔚微笑:“爹尽快离开京城要紧。” 要说柳庆为什么能溜得这么快,就因为皇帝被太子的「鬼魂」吓着了,忙着祭祀,请神驱邪,把个宫殿都闹得乌烟瘴气,别的事都没心情管;而群臣们,新旧交替,都在争权夺势,也没空给柳家使绊子。 这种时机打着灯笼都难找。 柳庆带着部分家人往西北去了,柳家空了大半,就剩柳二和钟蔚了。 ☆、商贾之子【七】 【快穿之永不后悔·商贾之子·第七章】 柳二捐的是骁骑尉,没事就爱跟人喝喝酒,除了一身花钱的毛病倒没什么野心和坏心。柳二的大舅子屠利却野心勃勃。屠利仗着妹妹是柳二的正妻,没少在柳家搜刮。柳庆一走,他后脚就上门了,撺掇柳二把京城的家当都捞过来。 柳二的肠子直通通的,钟蔚稍微问了几句,他就把底儿全漏了。 “二哥想怎么分?” “云熙街归我,其他你看着办。” 柳家在京城的家业大多压在了云熙街,钟蔚撑了撑下巴:“爹才走,咱俩就要分家,怎么都说不过去。这样吧,脂粉铺和布铺的货品最全,生意也最旺,哥哥要不接手试一试?” “哥是骁骑尉,经商得受罚,这两铺子就挂在归屠利的名上吧。”柳二毫无戒心地说。 真亏屠利也敢张口,亏柳二也敢信。上一世,柳庆破败后,屠利等一干亲戚纷涌而来,落井的落井,下石的下石,彻底把柳家挖空了。 钟蔚微笑:“那是自然,哥哥以后是当将军的人,绝不能沾染上生意。” 柳二想起什么似的:“柳三啊,今天吃全羊,蒸的,大补。” 柳二的嘴巴挑,全家的伙食都是他把关,食谱他说了算。说起来,柳二最讨厌囫囵地蒸煮,这几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天天让厨房大鱼大肉大补汤地进补——吃时,柳二自己又说最恶心这种饭菜,吃没两口就放筷子,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天天油腻,我倒胃口。”钟蔚说着都腻。 “说什么话呢,再油腻也得吃下去,这些药膳是郎中给安排的,吃了长膘能胖!” “要那么胖干什么?” “你一胖,胖个二三十斤,体形变了,跟二哥一样,皇帝那狗……东西就没心思惦记你了。”柳二拍了拍肥厚的肚腩,啪啪地响。 主意不靠谱,多少是兄弟情义,钟蔚微笑:“我没事,皇帝的劲头减了。” “爹进牢那会儿,我跟大哥也是没法子,才让你进宫去的。我还花了好几千两银子,从一个绝世名医那里买了一副毁容药,又怕你吃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柳二烦躁地挠了挠头皮,粗声粗气地说。 “哈,毁容还是算啦。”钟蔚哑然失笑。 不说兄弟两人聊天。 就说,屠利乐颠颠地接手了两铺子。 钟蔚第二天就送上了牌匾「屠氏脂粉铺」和「屠氏布铺」,正好跟樊家的铺坊相邻,两家经营一模一样的东西。屠利一看钟蔚爽快,得寸进尺,提出要契约,如此一来,黑纸白字,铺子就归屠氏了。 钟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契约,笑着说:“二哥吩咐的事我哪敢含糊,就等你摁手印了,你可得把这两铺子看顾好啊。” 光有铺子,没货也是问题。 钟蔚很大方:“那些布匹和胭脂我原封不动放着,你卖了,本归我,赚的归你。当然我也不能太吃亏,每天就收点儿利息。你看这生意,人都挤爆了,还能付不起利息?对了,利息日付,我一点点收回来,你看怎么样。” “利息日付?” “日付,才能付得轻松。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怕积累多了,利息就不好收了。” 屠利一算:真便宜,真划算,空手套白狼啊! 不就是每天一点利息吗?就算每天不进账,屠家也能付好几年,屠利都算准了。 樊家正烦着呢。 云熙街开街,樊家用花灯妆点了沿河岸边,都快赶上柳家一条街的花销了。可是人人聊起来,都说柳家弄得好,这繁华,这气派。也就是说,樊家花了大钱,名声却全归柳家。 再说樊家的鱼翔坊,临河,风光极好,位置绝佳。问题就在于,柳庆出于整条街繁盛的考虑,规划的重心移到西边——这一来,以前看不上的西边成了重头,东边的鱼翔坊反而变得不佳。当然,夏天,画舫游人顺河而来,也是极繁华的。 可现在是初冬,游人稀少。 这些问题都是铺坊开业之后才涌现的,樊厚把樊家的各管事骂了个狗血喷头,说当时不提防,柳庆那老滑头就是个随地挖陷阱的主。 好吧,既然掉进了这陷阱,还得硬着头皮爬出去。偏偏相邻的铺子,柳家的生意就是比樊家的好,硬拼硬都拼不过。樊管事郁闷得不行,正打算盘呢,听见外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出门一看,柳家铺子变屠家了? “屠掌柜,恭喜恭喜!” “樊大总管,同喜同喜!”屠利喜上眉梢,撺掇妹婿分家,他只不想拾点小好处而已。哪想到钟蔚这么大方,随手就甩了两个大铺子,那滋味,比大夏天喝冰水都爽快。 樊管事的贼眼珠子一转:哈,柳庆走得好,走得妙,柳家迟早得倒。 正是翻身大好机会。 樊管事立刻着手打击屠家铺子。什么压价、什么当面抢客、什么恶意抨击乃至陷害,无所不用其极。话说,这些手段他也对钟蔚用过,奈何钟蔚反击快狠准,反而让樊家吃尽苦头。 屠利哪有钟蔚的手段,眼睁睁看着门前鼎盛到门可罗雀。 这天他听见樊家诬陷屠氏铺子,怒从胆边生,竟然直接跑到樊家铺子上闹。闹又闹不过,痞气上来竟然动手就砸。这一砸,樊家高兴了:一纸状子告到衙门! 噼里啪啦,屠利挨了几十板子当场就鬼哭狼嚎,还得把砸的铺子赔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找上柳二:你大舅子被人打了,怎么办?这不能忍啊! 柳二大怒:“你砸人铺子还有脸说!要不是柳三摆出房契把关系撇清,官府就找我麻烦了。我堂堂一个骁骑尉,这种事沾一沾就是大罪啊。”一开始他也气樊家,后来听钟蔚把理儿一说,瞬间就庆幸了。 屠利哭丧着脸:“这两铺子没生意,连利息都付不起啊,你那弟弟太狠了,才几天就催着收利息。” 柳二说:“我跟他说去。” 钟蔚听后一笑:“屠掌柜既然开口了,这半个月我就不催了,你有钱了随时奉上。”还得越早还得就越少,还得越迟,还得就越多。按日结算,一旦翻滚起来能吓死人,屠利就等着吐血吧。 樊家紧锣密鼓地打压屠利,屠利气得天天跟樊管事对骂。 总之,这两家每天鸡飞狗跳的,搅得生意也不好。屠利是小人心思,不想着消停,却恨上了樊管事。这天对骂之后,屠利气急了,叫人把樊管事给痛殴了一顿。樊管事积怒已久,爆发了,仗着樊家的大.腿回头就找了一堆人杀到屠家乱砸了一通…… 一个月后。 屠利鼻青脸肿,腿骨也断了,吭哧吭哧找到大舅子,说话都不利索:“怎么回事?利息,这么多,你柳家是想杀人啊!” 柳二一看就乐了:“这种利息你也敢借?”日结了还好说,一旦不结,每天都在滚,能不吓人吗? 屠利想让柳二给说说,哪知道柳二却遇上了一个大事:得率人去迎九王回京。口头虽答应下来,第二天人就奔向连州了,回来至少得十数天。 屠利又找钟蔚理论。 钟蔚把账房先生叫来给屠利一颗算盘子一颗算盘子地打,分毫误差。屠利傻眼了。账房先生把屠利叫到一边:“屠掌柜,你可别报官,报了都得你付啊!趁着利息没滚上去,赶紧付了,你屠家也不欠这点钱?” “……” 怎么不欠?赔了铺子开业的场面费,赔了樊家被砸坏的东西,赔了请凶打人的钱,赔了全家的医药钱,赔了家里那么些家什——屠家那点家底根本不够看,问妹妹要了好几回钱,前几天,妹妹怒了,直接摔门了。 账房先生讶然:“你得了两个铺子,反而把自家家底都赔进去了啊?” “可不是!”屠利叫苦不迭。 “……” “柳三那小子雪上加霜,还想讹我的利息!” 账房先生多贼,一想就笑了:“柳三少才看不上这点儿利息。跟樊家斗,柳家都得忍气吞声,恨不能离得越远越好,这才赶紧把相邻的铺坊甩给你,他这是借刀杀人啊。” “什么!” “我看了铺契,你若是缴不起利息或撑不下去,不能租不能卖,铺子得还给柳家。听老夫一句劝,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回去,趁着你还没赔光——求一求你妹婿,利息就不用付了。可要知道,樊家整起人来可是杀人不见血。” “我没惹樊家,是樊管事那只贱狗。” “打狗也得看主人,屠掌柜,快快把两铺子甩脱手。否则,就这么下去,你连渣都不剩呀。” 账房先生拍拍屠利的肩膀,心里忍不住夸钟蔚干得漂亮:设一个圈,把屠利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铺子又原封不动回来了;让屠利这一折腾,樊家的生意也每况愈下;而钟蔚,坐山观虎斗(估计也略施小计挑是非),顺手把云熙街其他的街坊理得红红火火。 次日,屠利乖乖地递上铺契,眼中多了复杂的情愫。这以后,每当聊起妹婿的三弟,屠利都是一脸抽搐、一言难尽的样子:「柳三啊,精明到家了」「我从不去柳家的东厢院子--你问为什么?那是柳三的地盘」「怕他?老子谁都不怕!」「离远总错不了!唉!」 钟蔚笑了。就让屠利一次长记性,揩一揩妹婿的油就行了,想打柳家的主意,你赔得渣都不剩。 钟蔚在酒楼上俯视鱼翔坊,又听见咔哒咔哒木轮椅上楼梯的声音。 得知钟蔚忙活的事,喻崇笑着说:“等我当了皇帝,樊家会拱手将鱼翔坊让给你的,何必费心。” “我更享受亲手夺过来的乐趣。” “我就爱你这恶劣性子。” “我就……喜欢你这种……拱手江山凭我欢的志气。”钟蔚戏谑。每次看着喻崇一个人来,他禁不住想怀疑这个人的实力。不过,更多的是,相信这个人的实力。 衣裳,飞快地被扒下,扔在一旁。 钟蔚两.腿岔开,户.穴洞开。喻崇的巨峰又硬又带劲,一次次顶上来。顺着剧烈的颠簸而一次次坐下去,钟蔚的两颗肉.囊狂乱地拍着,他快爽飞了,里边跟架火烧一样,本能地绞紧,饥.渴地吸着青筋暴露的巨峰。 温热的黏.液四溅。 喻崇忽然狠狠咬住了钟蔚的茱萸,钟蔚惊呼一声,热流从腹下飞溅而出,喷在了喻崇的腹部…… 天际,日出,霞光渐炽,喻崇抚着钟蔚湿漉漉的头发,从背后拥上:“从我记事,就有这样一个信念:我会遇上一个人,特别爱,爱到骨头里。” “顺儿是哪来的?” “你原来介怀这个啊!”喻崇微笑着说,“被先帝用计灌醉、与太子妃一夜而生下的皇脉,并非我的本意,你若不信,问我的任何一个兄弟都行。” “哼!别以为我不去验证!” “你越在意,我越高兴。啊,我的梦想就是这样,抱着心爱的人,肆无忌惮地享受每一个早晨、中午、下午、晚上,他被我插得脚趾抽搐,□□喷得满床单都是……” 笃、笃、笃。 “殿下,我们该走了。”公子阿含的声音响起。 “……”喻崇哑然。 “哈,你倒是继续肆无忌惮啊?”钟蔚翻过身,狠狠亲了亲喻崇的双眸,“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前提是,你要保重自己。” ☆、商贾之子【完】 【第八章】 十一月,天降薄雪。 似乎也因为「太子鬼魂」之事,皇帝再没有招过「沾染晦气」的钟蔚。柳庆离开京城,找事儿的也少了一点。这天,有人找上门来:文国公的大管事给小姐买些脂粉珠玉,让钟蔚帮忙挑些名贵的。 钟蔚放下手头的事,挑了一些。 大管事这串也觉得好、那串也觉得妙,难以取舍,干脆说,烦劳钟蔚全部送到文国公府邸上去,任小姐挑。钟蔚一听就明白,大管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柳庆离开时,曾提过文国公的女儿待字闺中。那时就奇怪,柳庆再想攀亲,也就能想想没落的士族,像文国公这种高高在上的根本就没可能。而今,文国公的管事找自己是想干什么呢。 文国公府,庭院深深。 院子中,三五个妙龄女子挑着簪子佩玉和珠宝,钟蔚偶尔说一下玉石的妙处。女子也偷偷看钟蔚的面容,大多露出遗憾的表情,毕竟,士庶不婚。小姐们挑挑拣拣,比比划划,不知不觉,已近日暮。 从里屋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来,大管事说:“都护大人,这是柳氏的掌柜柳钟蔚。” 钟蔚施了一礼。 文国公有好几个儿子,其中一个官至一品大都护,就是这一位:生得魁梧,双目深陷,一看就是雷厉风行的人。大都护扫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就是你么,进来吧。” 大管事连忙把钟蔚往里引,事已至此,钟蔚推辞不得,只得跟进去了。 大都护官腔很重,说了一些滑不溜丢的话,大意就是说柳家很富,富得起一条街都轻轻松松的,却没有财尽其用。又说钟蔚能跟樊家斗这么久,也不是一般人。 钟蔚只当做听不懂,故意插科打诨,「惶恐」地说父亲老迈,柳家外强中干而已。 鸡对鸭讲,大都护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家父文国公,素来爱才,这些年招揽了不少有志之士,莫说朝臣,就是当今圣上对家父也是倚重有加。柳家虽富,经不住一点儿风浪,要想在京城求个平安,你不如投靠我。” 钟蔚笑了:“草民诚惶诚恐。” 大都护大手一挥:“我早就知道,你不愿从皇帝。识时务为俊杰,你柳家散点财,求个平安,日后有的是数不尽的好处。”新皇上位,局势动荡,文国公也笼络了各方人马。只是,被皇帝削了一部分权力,国库里的银子不能随便用了,他们缺钱了——简而言之,就是让钟蔚投靠文国公一派。 说起来,柳庆会倒,跟站队有很大关系。虽然商场上纵横捭阖,可柳庆一跟政.治挂钩,就看不清局势了。他巴上的人不是墙头草,就是拿不了事的,甚至是倒势的,只有被牵连拖累的份。 钟蔚含含糊糊地应下来。 假如刚穿越过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会儿,文国公递来这根橄榄枝,钟蔚一定会抓住。可惜今非昔比,柳家都跟京城要说再见了——会接才怪。就算钟蔚没认识喻崇,他也不想跟文国公挂上关系。 因为,文国公跟七王一个德行。 那可不是散一点财,都快釜底抽薪了,文国公却不亲自出来见一见。大都护,也趾高气扬。文国公若再度权倾朝野,柳家不见得有好处;但他要倒了,柳家绝对被第一个牵连;这才是烫手山芋! 他们大概都以为自己会迫不及待地抱大.腿吧。 钟蔚冷笑一声。 第三天,大都护又招了钟蔚一次,钟蔚大大方方地陈述柳家现状:“家兄去了东南,海上波涛诡谲,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家父找郎中养身体,前些日子说胸口闷疼,只怕是……;京城有的家底儿,也就是云熙街。” 大都护说:“云熙街烫金流银,倒手一卖也不少钱。” 真不是你的家业,你不心疼,钟蔚笑着说:“不过呢,越是贱.卖,人越不敢买;越是惜售,人反而争着抢着要。所以,不能敲锣打鼓地叫卖。再者,留着云熙街,以后就是文国公的聚宝盆,流不完的金银珠宝。”「文国公的聚宝盆」,言语间,已经是拱手相让。 大都护笑了:“这是哪里话?依你的意思,怎么既来钱又能保住云熙街?”下金蛋的母鸡自然得留着。 “得先搅热乎,可惜云熙街被樊家压制。” “怎么说?” “云熙街本是家父一人建成的,可惜被樊家掺了一本,不能开;后来好不容易皇上开了金口,能开了,樊家又把云熙街最好的鱼翔坊等五个铺子夺了去。”钟蔚说着亦真亦假的话,反正从表面上看,都差不多。 大都护点了点头:“樊厚的确看不惯柳家。可那又如何,你做你的生意,他做他的生意,各不相干。” 钟蔚摇头:“非也,柳家生意一好,樊家就生事,近来客人大减,都不来云熙街了。” 大都护:“竟有此事?这一来他家也没客人啊。” “他五个铺坊,拖累柳家一整条街,他乐得撒钱图个开心。”钟蔚故意愁苦地说,“我早想把樊厚打出云熙街了,只可惜民斗不过官,只能忍气吞声。有樊家在,云熙街迟早得倒。” 樊厚也曾邀请同僚聚宴,大都护也见识过:“鱼翔坊倒是冷清,我看别处还好。” 钟蔚渐入主题:“一时浮华而已。做生意的人都精明,知道有樊家在,哪敢接我们的铺坊,如今,我是租也租不出去,卖更卖不上价。我就想为文国公做点什么,也使不上力,自己还一屁.股的债。” “说来说去你想除掉樊家?”大都护经风历雨,哪能听不出弦外之音。 钟蔚惊骇,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他们只要愿出云熙街,我都得像送神一样送出去,哪敢说除掉的话。他们再不走,我柳家也被拖垮了,大都护若不信可到柳府一看,账房都亏空了。”想送钱,办不到啊。 「柳家没落」的谣言发酵了,大都护不由不信:“不是什么大事,樊家,跳梁小丑而已。” 钟蔚满意地回来了。 民不与官斗,只有官才能与官斗,就让文国公把樊家掐死吧。至于文国公这只粗大.腿,钟蔚是不想抱,可这会儿也踹不走——明年初啊,喻崇,你可别让我失望。 云熙街当然不像钟蔚描述的那么凄凉。 恰恰相反,云熙街的铺坊很红火,好些个大掌柜纷至沓来,说买或者租都行,只希望在云熙街有一席之地。钟蔚并不答复,大掌柜们的胃口越吊越高,说多少钱都愿意砸。 钟蔚终于松口了:想租想买都可以,只一个条件,以后樊家那五个铺坊要卖的话谁都不能接手! 大掌柜们笑:樊家怎么会卖?完全同意! 云熙街不冷清,冷清的只是樊家那边,因为樊家那些在东边,钟蔚故意将跟樊家相邻的几个铺子都空下来,要么挂上歇业的牌子。这一来,顾客走到这些铺子的反应是:哦,这条街没了,往回走吧。 本来鱼翔坊也能靠河边的画舫引客,可如今冬天,至少得熬到明年春末。 樊家气得没办法。 不得不说,他们啃上了鸡肋。时间越久,亏得越多,盘算下来,尽见往里投,没见钱往外冒。樊家怒了,找上钟蔚,逼他把那几个空铺子开起来。钟蔚长叹一声:“谁家也没有金山银山,力有不逮,你要有这个财力就把这几间全部租下来好了。” 樊管事向上禀报,被樊厚差点没骂死:“什么?租下那几个铺子?扔这么多银子你还要继续扔?你脑子有虫了!” 樊管事:“……” 下了朝,大都护头一次跟樊厚打招呼,想去鱼翔坊小宴。有大都护赏脸,那必须好好招待,毕竟樊厚也就比暴发户好一点儿,都得抱大.腿。 大都护说起云熙街开街的派头,夸给京城长脸了。樊厚尴尬一笑,脸是长了,全长柳家去了,掏银子的自己都没人惦记。大都护又说,翻过年就是元宵节,到时,那盛景又能再看到了,真是期待呢。 樊厚一咯噔:还来?招架不住啊!忍不住抱怨了。大都护听他说完:“这么说来,就算鱼翔坊的生意好,也填不满这窟窿啊?可皇帝要是想看,也不能砸场子是不?” 一语点醒梦中人,樊厚意识到:这是一个无底洞——柳庆这个老贼挖了个填不满的坑! 大都护说:“跟先帝不同,当今皇帝就喜欢看这种景致。” 樊厚:“……” 樊家管事开始有兜售鱼翔坊的意思。可惜各大掌柜都期期艾艾,说买不起,说不太合适,说财力不够,说柳三不蒸馒头争口气不让我们买啊。樊家管事怒了:你这就买,我不信钟蔚能怎么样! 各大掌柜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这是托词,你樊家都怕点那么多灯我们更是呛啊。想一想,过了元宵是端午,过了端午是中秋,过了中秋又是元宵,一年点三回,谁傻啊就为接手五个铺子——而且还是冷清的铺子。 做生意人,算盘珠子响,门清:钟蔚能这么对付樊家就能这么对付别人,做生意都为挣钱,买下不挣钱的是等着生虫子啊还是养虫子啊,贵贵的,养不起。 也是樊家不顺。 后宫,被柳妃等妃子排挤,樊妃渐有失宠的迹象。朝廷风起云涌,竟然有人传出四王要造反的谣言,某个将军也似乎蠢蠢欲动——皇帝龙颜大怒,看这两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樊厚也惶惶不安,激流之中但求自保。 这时,文国公府的大管事找上樊厚,想买下鱼翔坊。「听说樊大人想卖掉鱼翔坊,无人接手」「文国公就好看个景」「放心,文国公不是吝啬之人,别的掌柜给多少我们给多少」「哪能啊,要是比你买来的价格低,不就是说我们文国公仗势欺人吗?」 你就是仗势欺人!——一口一个文国公,能不卖吗?!说什么无人接手的话,我还敢高价卖给你吗?!什么不能比买来的低,那就不挣钱倒手给你算了!樊厚憋着气,一句话没说,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大管事。 樊管事又来要银子了,一直有官员来鱼翔坊宴请赊账呢,都是大人您带来过的好友,实在没办法啊。 樊厚一拍桌子:平价卖给文国公! 樊厚在官场混得久,多少有顾及,知道得罪不起。他可不像柳庆傻乎乎的还敢抗旨。 樊管事反而松了一口,安慰说:“樊大人,转手了好啊,这就是个填不满的坑呐,想一想明年元宵,那消耗,属下头皮都发麻。”咱家不如柳家家底厚,这话他也没敢出口说。 十二月,天降大雪。 文国公府里,大都护把铺契一拍:“鱼翔坊都归我了,钟蔚,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柳家的银子什么时候到啊!等用呢!” “这也太急了吧?”钟蔚讶然。 “天降大雪,需要购置些棉衣棉被……总之,有多少银子都拿出来!”大都护生怕说漏嘴,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 “银子我实在是拿不出来,但是家父曾经在城西筑了一座寺庙,难民都是家父救济的。” “你什么意思?” “家父留给那里有一大笔巨款,藏在了寺庙往东三百米,只有住持和我知道,我们一起同意才能动。”钟蔚神秘地说,“我要是说给大都护,住持一定不同意,这事儿闹大了,夺难民口里的粮食,难民也不同意。” “你的意思是,我去抢?” “不,是请大都护去拿,大都护可以派人去探一探。”钟蔚说出了详细的地址。 第二天,钟蔚派人探那地方,银子已经空了。大都护可真是口嫌体正直,说着不屑于抢的话,抢得比谁都麻利,真的有这么急吗?反正,喻崇会去调查文国公急需银子的原因。 钟蔚和住持很快就报官了,说失了大笔银子——以后这银子干什么了,都跟柳家没关系,柳家是受害者。 这法子有点曲折。 钟蔚是被胁迫着出的银子,他不能直接反抗,文国公可比樊厚的权势大多了;可他也不能出这个银子,文国公肯定是跟皇帝作对,以后事情败露,关系就撇不清了。这样一来,柳家跟文国公没关系。 至于鱼翔坊。 钟蔚遗憾地对各大掌柜说:“哎,原本想着大家都不接手樊家,我能捡个漏,没想让文国公买了去——邻里两铺,我还得帮文国公看顾铺坊,赔大了。” 总之,竹篮打水一场空,看官们就都满意了:“看吧,柳家算计过头了。” 钟蔚这才正儿八经地打理云熙街。 现在的云熙街上,大多是柳家自己的铺子,想要长久红火,必须得众人拾柴火焰高。钟蔚逐步放开铺坊的租赁。此时,问题也多了,租铺子的人没这么多。钟蔚就让属下去旧集市的那些摊前,大肆诱惑说:“柳家又散财了,云熙街租铺子不要钱。” 这下子人都来问。 柳家的管事才有条不紊地说:只要想就能驻扎下来,如果生意不行,一年不要钱,可直接走人;但如果觉得生意不错,愿意长久租,就得逐月或半年交租。 有人就问:万一有商贩,租一年,故意说生意不好走人呢。 有人代为回答:你若生意好,是愿意交租金常年赚,还是愿意为省一笔租金而走人? 柳家的管事又发话了:这么好的事你们看着办,到时候抢不上别怪我!小本生意,如果本金不足也可以向柳家借贷;再有急于翻本的,柳家也愿意出资,每个月分红就行……高利贷?驴打滚?你去问问哪有这么低息的高利贷!跟白送没两样!白纸黑字,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柳家也不想吃官司啊! 鱼翔坊那边,没什么大动静。 有人跟钟蔚探听消息,钟蔚莞尔:“文国公家买下的地皮,我哪敢过问,照着樊家的原样经营就行了。生意冷清?呵,小米炖粥,慢慢来,这谁也急不得。” 云熙街,本就是柳庆考虑成熟、呕心沥血建筑而成;兼有钟蔚的经营手段,很快就繁盛起来。 这都是后面的事了。 却说樊厚想法子给柳家使绊,年底了,撺掇皇帝上元节夜巡。皇帝当时就怒了:“这种时候还夜巡什么!夕市、夜市都不该有!到了晚上就紧闭城门,绝不允许聚众嬉闹。” 樊厚傻眼了:“为什么?” 同僚赶紧拉住樊厚,私底下说:你傻啊?当今局势不稳,闲杂人等,越少越好。元宵节,挂花灯银树,不是把贼人都引来了吗。你还想让皇帝夜巡,你不怕万一遇上刺客什么的……啊,皇帝恨不能把京城城门直接关闭、不让外人进来呢。 樊厚:“什么时候,京城这么危险了?” 同僚悄声说:“你还真消息闭塞,四王、太傅、那什么将军,都告病在家歇着,谁知道是真病假病,皇帝迟早得收拾他们,他们几个,能束手就擒?” 当然,钟蔚并未听到这对话。 但他对京城的波涛暗涌可是了如指掌。皇帝卸磨杀驴,早就动手收拾那什么将军了;巨贪太傅,上一世的差不多时间也被抄家了。而四王,上一世得几年后才被皇帝找借口干掉,不过,这一世因喻崇暴.露一事,四王跟皇帝联系骤然紧密。 喻崇意识到这一点,已动手离间这两人了。钟蔚对喻崇能否成功并没有把握——上一世,柳庆死时,并没有出现太子的任何消息。至少说明,喻崇也没有被皇帝抓住。 钟蔚没有强行介入喻崇的计划。原始部落那会儿,他帮木格央夺得了帝位,后来木格央自己缔造了九萨的文明,这个人的能力无需置疑。 钟蔚要做的,是尽量延伸跟这个世界的联系。 在一次又一次的梳理下,柳家在京城就剩下云熙街了。假以时日,云熙街也会变成所有人的街市,柳家每年定期收租子就是了。如此,柳家赚钱少了,但是整个京城的商业繁华起来,商贩和百姓会变得富足。 柳家家业散开,比上一世平安多了。历经京城的种种,柳庆想开了,不再汲汲于皇恩浩荡,而是一心开拓西北商道。他不忘时时给钟蔚寄信笺,说所到之处,造福百姓,过得颇为畅快淋漓。当然亦有不少险事,比起京城险恶来都不值一提——系统会接受他的悔恨,也是怜悯他不吝家产,一生救助了无数人吧。 钟蔚将信函放在抽屉,看雪飞扬。 明天就是除夕了。 柳家却冷清得很,大部分家人或跟柳大、或跟柳庆离开了;柳二滞留连州,接九王时出了一点变故,护卫队都没有回来;家仆知道钟蔚不喜奢侈,今年一切从简。 钟蔚笼了笼白裘衣,踩着雪路,直达半山腰的广明寺。 寺中无香客,钟蔚走到寺庙的一小池旁,只见池中有一支白莲,在雪中盈盈盛放,煞是可爱。陪同的住持赞叹:“柳施主送来的玉莲不惧严冬,雪中依然盛放,真是奇观啊,莫不是沐浴佛香所致?” 钟蔚但笑不语。 这只可爱的白莲是这一世任务的象征,似乎担心钟蔚找不到它似的,穿过来的第一天就出现了。以前,钟蔚总会特别关注任务进度,找不到任务物象时,会忧心忡忡。 现在不同了,钟蔚并不想看见它们。他就想像普通人一样,不管明天怎么样,把今天过好就行了。 钟蔚,想留在有他的世界里。 雪铺满了上山的路,见此情形,钟蔚与仆人就在广明寺住下了。纷纷扬扬的雪止也止不住,就这么,过了初一,过了初五,过了初七,一直到上元节。上元节雪也不见小,钟蔚天天站在寺前平地上,凭栏俯视,雪茫茫千里。 正月十六,没有一丝风,太阳极好。 晒着暖洋洋的阳光,不知不觉,倦意上来,钟蔚斜斜躺在藤椅上,手覆在额头,宽袖盖住了眼睛,睡着了。浑身很暖很暖,几乎将雪融化一样炽烈。 好暖和,暖和得出汗。 半梦半醒中,唇上忽然一凉,钟蔚睁开眼:黑眸,黑色睫毛,一湾笑意,很近很近。钟蔚骤然一窒息,而后弯起嘴角的弧度,毫不犹疑的微抬起唇。 甜蜜,温热,痴缠,不愿意停下的吻。 “你怎么来了?” “我有多担心,你知道吗?”喻崇努力想板起脸,可眸子却泛光。 “……” “我说过的都已经做到了,可惜你没在,我的龙椅空了一半……明明知道你在这里,还是很担心,很担心,好像你会突然就离开一样。”喻崇将钟蔚拽入怀中,耳鬓厮磨,竟然有点儿哭腔。 钟蔚单手扯过喻崇的脸。 喻崇死活不肯让他看,直往钟蔚的后颈弯蹭。钟蔚笑了,亲了亲凉凉的耳廓:“这么担心吗?抱歉,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部落,名叫九萨……” …… 这个王朝延续了很长时间,最鼎盛的时间就是喻崇在位时间,九天阊阖,万国来朝,尤其商贸之兴盛直令后世咋舌,憧憬不已。柳氏是这个时代繁盛的代表,亦成为后世富豪的代名字。 柳氏第三子钟蔚承继父亲的天赋,为喻崇王朝打通了八方的贸易。更为人称道的是,他数度散尽家财,却挡不住财气翻涌而来,无数的正史和野史记载着他过人的天赋。 钟蔚睁开眼。 这一世的甜蜜那么充实。钟蔚的名字,第一次在虚拟的世界出现了印记。那个人,又去了哪里呢——无论是哪里,都会重逢,钟蔚的心中被期待充盈。茫茫无际的湛蓝色系统,在阳光的照耀下粼粼散光,第一次变得温暖。 下一世,更加让人期待啊。 ☆、大哥的情人【1】 【第48章】 “钟先生,您再不出来,外面几个兄弟就要冲进来啦!” “再等一等!” 钟蔚飞快挑衣服,要结实的耐撕的。 因为可能要走黄|暴剧情。 对于「穿越成小黄文的男主」这种事,他不太想评论。 几分钟前,一睁开眼,他躺在床上,手放在某地方,一刹那,心底有种天地洪荒四大皆空的虚无。外面吵吵嚷嚷,不知道在做什么。钟蔚飞快起身、进卫浴间冲澡、一边娴熟地读取任务。 这一次,虹膜上出现的不是小电影,而是一本书: 「大哥的地下情人」。 书名就透露出不详的气息,果然,三行过后,号称禁欲的主角就被扑倒了,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唔唔唔嗯嗯嗯啊啊啊不可描述剧情。 再不用怀疑了,就是一小黄文。 钟蔚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大哥因事入狱,把公司及情人托付给了4个以前的小弟。 ——得,亲自给自己编织绿帽子。 情人年轻、貌美、外表禁欲,开篇就在房间里自|亵。 ——没错,就是刚才。   4小弟相约到来,一开门,都惊了。 ——后来全是不可描述。 总之,就是各种小黄文的正常操作。4个小弟基本没台词,上来就是干,六六三十六种姿势轮着来,大哥情人的台词通篇就是欲拒还迎的「不要」。钟蔚快翻了几十页,肾上腺素直飙,温水澡愣是洗成了热水澡,就在纳闷姿势都用完了还有什么骚操作时,忽然冒出一行: 「大哥刑满释放了。」 对了,都忘了只在开篇出现过一次的绿帽子大哥。 「……大哥愣了一下,愤怒地抄起刀,朝光着的几具身体砍去,不一会儿,一地鲜血。发泄完愤怒的大哥喘息着,扔下刀,毅然再次朝监狱走去!」 什么鬼?大哥不是该咬牙切齿地地加入其中然后其乐融融吗? 不不,好好的小黄文你走什么剧情啊! 钟蔚一脸懵逼。 咚咚咚—— “钟先生,客人都在客厅里等着呢!” “……让他们等一下。” 听到管家的催促声,钟蔚想起自己的正事。身为「审判系统」的执行者,当然是要拯救犯下错的人了。这篇小黄文里,大家都是欲.仙.欲.死快乐得不得了,并没有看出谁想被拯救。钟蔚注意到,得知大哥要回来了,主角有一两行心理活动:「……很后悔,沉溺于肉.欲,忘记人生还有理想没有经历,还有该爱的人没有爱。」 不,你最该后悔的是生在小黄文里。 跟人生理想没半毛钱关系。 钟蔚瞅了一眼镜中人。 什么「禁欲又隐隐透出欲求不满的脸」,这分明是他本来的脸。 二次元变三次元。 不能计较太多。 钟蔚拉开衣柜,挑出一件米色的格子衬衣、一条长裤,穿之前特地扯了扯,确保质量很过关——为什么特别在意衣服呢,因为在文章里主角总是莫名其妙就爆衣了。 喝个水,衣服湿了,被人扑倒。 走个路,衣服破了,被人扑倒。 跟别人聊个天,风一吹,衣服开了,毫无悬念又让人扑倒。 虽然小黄文没有什么逻辑可言,穿衣就是给脱的,站着就是给扑的,可钟蔚还是莫名很在意。卧室里工具没有,只有手机一部。 被胁迫的主角似乎从没有想过「报警」。 客厅的喧闹声更响了。 钟蔚侧耳倾听。 从这几个人的声音、语气和性格、对应小黄文里的描述,依稀能分辨出是老三和老四。 「怎么还不出来?」 「大哥的人,让你多等一会儿怎么了?」 「都没听大哥说过。」 「新找的。」 「这话骗谁呢,大哥把公司交给他,摆明了就很信任。」 钟蔚心说:大哥就是找个由头让你们见到他而已,什么产业托付,就是空话,全书没出过第二次。钟蔚决定不出去了,外面两头狼,书里形容「年轻强壮」,精虫上脑,能日天日地,不知道现实怎么样。 没搞清实力之前,他不想直面。 对,可以逃。 钟蔚推开窗户,一喜,4层的洋房,难度约等于0。钟蔚顺着床单条滑到3楼,忽然胸口一凉——扣子,开了。果然越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钟蔚继续往下滑,忽然一顿。 衣服被2楼探出的钩子给挂住了。 钟蔚一拽。 嘶啦—— 衬衣全部敞开了。 钟蔚管不了这么多,扑通地跳下来,脚腕被什么划过一样一刺痛,是玫瑰花刺。钟蔚狼狈地半蹲在花丛里扣衣服,忽然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 “你是大哥的情人吗?” “嗯?” 钟蔚回头,只见一个男子倚靠着外墙,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他20多岁,藏蓝色衬衣,蓝色牛仔裤,梳着渐层莫西干发型,右耳戴一个黑耳钉,年轻帅气,洒脱不羁。 五弟牧五昊。 跟书上描写的差不多。 钟蔚条件反射浮现出了牧五昊和主角的情境:温泉Play、浴室Play、倒挂金钩Play……打住打住! 牧五昊挑起笑:“长得很不错嘛,难怪会迷倒大哥。” 钟蔚无语:“站住!” 牧五昊站是站住了,一双眼睛却放肆地打量钟蔚,毫无遮拦,从上溜到下,眸子燃起火。 “大嫂怎么称呼?” “钟蔚。” “我是牧五昊,排行第五,我叫你蔚哥吧。” “随你。” “站这里不是事,上去说正事吧,大家都忙忙的。” 正事?现实真好! 大家能记起为什么而来。 书里,开篇提了一句「大哥把公司交给情人,又让兄弟们平日里多照顾他。」中间,因剧情所需,去过一次办公室,除此之外,再没公司什么事。实际上,这几人过来,本是商量公司事务的。 书里没细写公司是怎么回事。 只提过主角是副总。 这时,从4楼传来疑惑的声音:“大嫂,你跑什么呀,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不到两分钟,钟蔚就被三个人围住了,老三妖孽、老四病娇、老五不羁……这种人设真是简单粗暴易分清,好在,他们并没有一见面就扑过来。 青天白日。 他们敢扑过来钟蔚就得报警了。 钟蔚稍微安心一些:“你们大哥应该都交代了吧,你们几个都是股东,看怎么处理公司?”这几人从小一起玩,长大后又凑份子弄了这公司,老大老二管理,其他人只管分红。钟蔚把问题抛出去,让他们自个儿解决去。 三个人商量一番。   牧五昊说:“我们仨都只管分红,不管公司运营的。一直都是大哥和老二在管,这样吧……老二呢?还没来?” 说话间有一人出来了。 老二安风。 安风的性格阴沉,一双深隽的鹰眼看人带钩,他负责书里的所有痛苦Play、流血Play。 钟蔚一见他,骨头钻风,隐隐作痛。 ☆、大哥的情人【2】 【第49章】 安风:“以前大哥就是甩手掌柜,很少管事,都是大嫂和我在管。我看这就挺好,别折腾了,以后有什么的大事了,再把兄弟们叫过来帮忙吧。” 他是老二,有兄长之风,三人点头表示同意。 竟然这么爽快。 没有兄弟阋墙争股份之类的吗? 看这几人商量得差不多,钟蔚顺势说没事他就去公司了,有一个重要会议等他主持。安风瞅了他一眼,说:“行,一起去吧。”钟蔚心想,四个一起上,自己会怕,一个人安风他怕什么,一起走就一起走。 他俩一走。 剩下的兄弟仨立刻八卦开来。 老三的消息最灵通:“你们猜为什么安风会跟上去?因为,他们以前是一对,大哥见了,很喜欢,安风就把他送给了大哥。啧啧,你们说大哥现在进去了,安风会不会有什么想法,比如旧情复燃什么的!” 牧五昊震惊了:“还有这种事?” 就说钟蔚。 他坐在安风车上,顺带接了几个公司的电话。 书里从没写过的公司的破事:合同、批字、税务局的突击检查,都得钟蔚来处理。好不容易忙完,挂了电话,钟蔚靠在座椅上,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扭头,跟安风一对视,看到一双鹰眼阴沉沉的。 钟蔚觉得哪里不对。 刚才仓促,他草草地浏览了一下书,记住了好些奇葩姿势,但没仔细研究里头的细节;现在是有空,他也不好当着安风的面读取——毕竟小黄书,有羞耻感,看了会起反应的。 安风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 “大哥判了20年,肯定出不来了,我意思是咱俩和好吧。” 钟蔚才想起,书里提过,安风是主角的前男友,迫不得已亲手送给大哥,却又记恨主角的不反抗,爱中带恨,所以在X事上对主角特别狠。 钟蔚轻笑,一秒入戏:“当初你送我出去,想过我的感受吗?” “你知道大哥的手段多狠,我是无奈。” “我只知道覆水难收。” “你不愿意?” 钟蔚轻描淡写:“我是多没有脑子才会相信轻易把我送出去的人,一个坑,摔一次就够了。” 吱——呲—— 刺耳的刹车声,钟蔚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 安风跳下车,打开副驾的门,直接将钟蔚像扯棉被一样扯下来。钟蔚怒了,愤然反击,却发现拳头力道不够,被安风三两下就甩进了灌木丛里。 书里的主角软糯可欺。 武力值跟那几头狼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钟蔚刚到新的世界,没来得及调节,就开始走剧情,这下可好,直接被摁在地上。嘶啦一声,衬衣直接被扯成两半,两腿也一片清凉,跟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记起来了,书里有这一段,灌木丛Play,结束后主角被扎了半身血和满脊背的伤。   钟蔚什么时候这么憋屈。 两条脚拼命踹。   安风干脆骑他身上,喘着粗气:“当初分手哭哭啼啼,现在三贞九烈给谁看!” 钟蔚动弹不了,怒不可遏:“你是不是男人!你把自己的情人送出去,就是懦弱无能。现在,大哥进去了,你倒想抢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仁义道德!” 安风怒:“我让你嘴硬!” 安风扯下皮带,一皮带抽下来。 钟蔚本能地闭上眼。 啪! 却不是落在钟蔚的身上。 钟蔚睁开眼,眼前多了一个人:牧五昊。按理说,钟蔚应该庆幸,可是他立刻想起原书里,灌木丛的后半段,牧五昊也参与进来跟安风一起把主角折腾够呛——这两个人就是一丘之貉。 根本不是救星。 钟蔚真是要绝望了,这时,牧五昊用手抓住安风的皮带:“老二,这位是咱们大嫂,你这么做大哥可不答应啊。” “你不知道吧,他本来就是我的人!”安风反驳。 “可他现在还是大哥的人。” “大哥进去了!” 牧五昊一顿,挑起笑:“说得有道理,大哥进去了,蔚哥也就自由了。” 钟蔚:这个混蛋想干什么。 安风的脑筋转得很快:“你也看上他了,你想……” 牧五昊干脆地承认:“是啊!” “一起?” “哈哈哈哈哈。”牧五昊忽然大笑。 就在钟蔚的心弦提到嗓子眼时,牧五昊停下笑:“蔚哥属于谁,要蔚哥自己说了算。” 钟蔚已经起身冷冷地说:“我是你们大哥的人!” 牧五昊耸肩:“你听到了,他还是咱们大嫂。” 安风怒:“你让开!” 两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牧五昊左右闪躲,就很巧妙地拦着安风。钟蔚趁机逃了,跑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牧五昊这才停手,安风没多纠缠,怒气冲冲地来到车跟前,狠狠地踹车轮以发泄怒火。 安风这样子,有点可怜了。 牧五昊不由心生同情:“我看你很喜欢他啊,当初为什么送出去?” 安风狠狠瞪他:“你以为我愿意,是大哥强行要。” “我觉得你不道义。” “凭什么!” “喜欢就不该把他送出去,送出去了,就不该又强迫他。对他,你是不仁,对大哥,你是不义。”牧五昊举起手,“行,我不说了,我走!” 就说钟蔚。 第一时间去买了一把匕首,并定制了一批质量绝对过关的衣服。下午,门锁全换,锁是智能锁,门是装甲防盗门,又找保安公司雇佣了一批保镖性质的保安,顺带让管家养了几条大型犬。总而言之,武装到牙齿了。 一天下来,他也累了。 躺床上也没歇着,他开始读取《大哥的地下情人》。 真是煎熬羞耻并快乐的事,钟蔚很想单纯地研究故事情节和细节,可结果就是,他研究得越细,就越沉溺进了快.感中。有什么办法,自己也是男人嘛——钟蔚自我安慰,打开衣柜,发现各种未开封的工具。 禁欲而又欲求不满的主角,只有‘禁’字没做到了。 “钟蔚哥,你睡了吗?”那头,牧五昊的声音懒懒的。 “有事情吗?” ☆、大哥的情人【3】 【第50章】 钟蔚心想,牧五昊要是敢约吃饭什么的,立刻录音,让大哥管一管,大哥管不了让警察管,警察管不了他就曝光网络让舆论来管一管。他就不信,还制不了这几个兔崽子。 没想到,牧五昊忽然很正式地问:“大哥进去了,你是不是害怕报复?” “报复?” “大哥前几年得罪了不少人,可能有仇家会趁机落井下石。” “仇家?” 钟蔚趁机把大哥的底摸了一下。原来,大哥早年是街中之霸,一出去就带一群乌压压的小弟。扫黑之后,他也不霸了,开了这一家建筑公司。大哥自有彪悍之风,竞争中,总要惹点事,让好些人恨得牙痒痒,仇家不少。 “遇上麻烦就告诉我,我给你搞定!”牧五昊自信地说。 “多谢!” “那什么,明天我会去公司一趟。” “你来公司?” “干吗这么惊讶啊,我也要去享受一下当初的慧眼识金啊。” 原书里,牧五昊是天才二代。现实丰满了这设定,让他成为风险投资人的儿子,15岁时,他物色到了当时因缺钱而摇摇欲坠的大哥公司,当即进行了股权投资,果然,公司一飞冲天,他也赚得盆满钵满。 “你有什么目的?”钟蔚很直白问。 “当然是想办法让公司增值了,最好能搞上市,我还能有什么目的?”牧五昊十分委屈。 ——骗人! ——小黄书里的人不可能这么正经! 次日,天气清朗,钟蔚一大清早就开始净化体质,以提升武力值,别动不动就让人摁在地上动弹不了。几十分钟之后,累出一身汗,身体好像更虚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以前,净化之后会有明显提升的,毕竟他开挂。 上班时间迫近,他选了一套黑色衬衣穿上,绝对结实,用最大力气都没扯坏。 扣子一颗比一颗严谨。 刚进公司,他的女助理迎了上来。 “钟总,风投公司牧总来了,正在办公室。” “知道了。” “您衣服上有点东西,我帮您弄掉。”助理不假思索地拨了一下钟蔚的衣领。 啪,最上面的扣子被弹开了。 露出修长颈弯。 钟蔚一愣,伸手又扣上,再度遮得严严实实。他身姿笔直,这一身又极其庄重,有一种只可远观的肃穆。然而,刚才那一下子,却有一丝莫名的绮丽。  助理窘了:“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钟蔚:“不要紧,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助理一喜,快几步跟上,全不知是被钟蔚当成保镖了。钟蔚是有想法的,他走哪个世界都很能打,唯独这里怂了,因为太奇葩了,好好的扣子都能开,难保待会儿聊着聊着会不会爆衣。有老实助理在,怪事总会少一点吧。 抱着这种心情,钟蔚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安风和牧五昊都在看报表。 安风看了一眼助理:“这里没什么事,你出去吧。” 钟蔚说:“需要她记录一下。” 安风:“有什么可记录的。” 怎么没有,按照原书的剧情发展,这里可是有一大段办公室Play的。钟蔚默默坚持,让助理一会儿倒水一会儿倒咖啡,压根儿就不让自己有单独落下的机会。 这时,牧五昊开口:“蔚哥,正好你来了,这些数据我不太明白。” 报表是前半年的业绩分析。 略有下滑。 牧五昊戳着几个数据分析说:“这里明显对不上,前后矛盾,你们应该再核实一下。” 钟蔚前后看了一下,还真不对。 ——牧五昊真是来看数据的? 钟蔚走过很多世界线,处理这些事,得心应手。他集中精神,梳理一下数据,叫来财务总监。财务总监被质问得哑口无言,满头大汗,连说马上核实。钟蔚刚放走人,一扭头,牧五昊不知什么时候坐他身边了。 挨得很近很近,牧五昊眸光灼灼。 钟蔚一惊,手里的笔滚落,在地板上弹了几下滚到桌子下边。 “蔚哥你想什么呢?”牧五昊俯身去捡,手探进去,无意地碰了一下钟蔚的脚踝。这一瞬,钟蔚的脚忽然酥了一下,竟挪不开。 ——这是什么奇葩反应? ——净化过身体,怎么还跟主角一样动不动就酥就麻? 钟蔚声色不动地挪远一点,牧五昊见状,故意挨近,问这问那,滚烫的呼吸都能呼到钟蔚的脸上。钟蔚忍无可忍,把桌子上的多肉仙人掌拿过来,放在两人中间。 “这是干什么?” “这是一款智能仙人掌,有一种奇特功能。” “什么功能?” “你可以研究一下。” 牧五昊好奇地挪过来看,肉肉的仙人掌,长长的刺,一掐一个印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倒腾半天后,他放弃了。 “蔚哥,到底是什么奇特功能啊?” “让人安静。” “……噗。” 这会儿功夫,钟蔚已经找出了报表的漏洞,心知十有八|九是作假了,想拿去询问相关的负责人。刚出办公室,安风跟了出来,一把将他拽进茶室。钟蔚猝不及防,被推在角落,激怒之下,双手竟然毫无力气。 钟蔚又气又急:“你想干什么!” 安风:“你是不是傻?” 安风双手一撑,将他固定在中间,脸色很黑:“我当然知道这个报表有问题,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他是投资人,什么都不干,光分红,我不动点手脚钱都给他拿走了。” “你让开!”钟蔚隐怒。 “你还是这么天真。”安风伸出手要摸他的脸。 钟蔚用尽所有力气狠狠往裆前一踹。安风啊的一声,捂住某处,跌跌撞撞地退开了。吱的一声,门来开了,牧五昊特「天真」地说:“二哥,我想喝你上次的那种咖啡!” 安风咬牙切齿:“……你等着!” 他一离开,牧五昊双手插兜,闲闲地走过来,嘴角一翘。 “蔚哥,你衣服开了!” “……” ——两根锁骨,干净敞露。 ——这爆衣的毛病还能不能好了。 “蔚哥,你是不是怕我啊,怎么我一靠近你就开始发抖?” “……我是青年帕金森!” “得早点治。”牧五昊忽然爆笑,“蔚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我对下手?哈哈,你太意识过剩了,你长得不错,但我也是有节操的人!” ——不,你没有。 ——我要是把书弄出来,都能臊死你。 “蔚哥,你要是不想看到安风,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大哥的情人【4】 【第51】 “什么办法?” “跟我在一起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钟蔚冷笑,转身,手一甩,咚的正好碰桌子。咣当,水杯洒下来,钟蔚退之不急,转眼淋湿了半条裤子,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牧五昊嘻嘻一笑:“蔚哥,看你吓得,我能是这么禽兽的人吗?” “最好不是!” “不过,也别怪我胡思乱想,你看着一脸正气,为什么总是诱惑我呢?”说完,牧五昊指了指钟蔚的衣服。 “……这个衣服质量太差。” 钟蔚淡定地扣好扣子,一秒决定:以后穿T恤!没有扣子,看还能有什么幺蛾子!逼急了,他就去当潜水员、游泳教练,大家通通都不穿衣服,露也坦荡荡,再也不用担心这破衣服的事了! “我给你擦擦吧!”牧五昊顺手扯了一张方巾纸走过来。 钟蔚忙不迭甩开:“不用!” 牧五昊哑然失笑:“蔚哥,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是大哥的人,我时刻记着呢。关于二哥的事,我说正经的。刚刚看报表,你们公司打算在邻市开个分公司,到时候,你申请调过去负责,不就摆脱了吗?” 这个方法好。 不害人不害己,还有利于各个击破,总比一来就是四个轻松些。 安风端着咖啡回来了,一听分公司的事,就明白什么意思,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分公司啊,到时候派一个副总去就行了,这事以后再细说。” 都是老狐狸。 钟蔚借口安顿公司事务,离开是非之地。 二次元转三次元,各种琐碎的事,要费时间理顺。牧五昊一会儿过来看一下,也不多话,就拿一双眼睛看他忙。钟蔚一开始提防,后来发现,这家伙挺自觉地距离一米以外,貌似无害,也就不管了,赶苍蝇一样赶他走。 牧五昊离开时扶着门框幽怨地说:“我总觉得自己是带着某种使命来的,不该就这么走!” 钟蔚:想都别想! 牧五昊一离开。 安风进来了。 “阿宁,你忙什么呢?” “人员分工。” 钟蔚正在翻阅东西,没在意,等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特质和自己的身份时,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了。钟蔚的心顿时提了上来,瞅着手边的工具:笔记本、鼠标、水杯——没有一个能打的! 安风双手撑着办公桌气势往下压:“阿宁,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阿宁是原主角的名字,钟蔚:“你什么意思?” “我们的目的!” “目的?” “把你送给大哥是我的不对。可我跟你许诺过:只要一年,一年我就把你抢回来!”安风试图抓钟蔚的手,被甩开了,“现在我做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人,是能随便送的吗? 钟蔚意识到什么:“大哥进局子,是你做的手脚吗?” 安风冷笑:“他罪有应得,迟早进去。” 狗咬狗,一嘴毛,不想评论。不过,钟蔚想到,一直很困惑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拯救谁,为什么拯救——在他看来书里的人都开心得很根本不需要拯救——或许这是一个突破口呢。 安风意识到说漏了,强硬地说:“不管怎么样,你自由了,你是我的了!” 钟蔚冷笑:“凭什么?我爸妈盖章了还是户口本盖章了?” “你别不知好歹!” “哈,可笑,你还想强取豪夺?” 安风不管不顾往前一步。 钟蔚抽出一把匕首,冷漠地说:“安风,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随便靠近我。否则,发生点什么,大家都不好看!” “你胆子大了,连我都敢威胁?信不信我告你杀人未遂!” “看清楚了这是视频!” 没错,这把匕首是记录仪器,不是杀人的,而是用来记录钟蔚被威胁的过程的。钟蔚冷静、有条理、眸中没有一丝感情,让安风也不敢太放肆了。 “阿蔚,你变了。” “呵。” 安风离开时,忽然笑了:“阿蔚,需不需要我提醒你。那些事是我跟你一起干的,现在你想瞥干净,当个清清白白的情人,我告诉你,没门!” 砰的一声,人走了,门关了。 钟蔚一身虚汗。 片刻后,才感觉空气变清了。安风什么意思?主角干过什么?记忆里什么都没有。钟蔚立刻读取了原书,在一大堆嗯嗯嗯啊啊啊中寻觅一丝丝可能的剧情。可能是看过两遍的缘故,有点麻木了,微微一硬略表尊敬——浪费几张卫生纸后,也没找到蛛丝马迹。 钟蔚只得自己调查。 好在,历经N个世界也轻车熟路。 他找了一家私人侦探所,调查大哥进局子的内幕、安风在大哥进局子前后都干了一些什么。私人侦探很给力,隔天就弄了几十页的东西给他看。 大哥嗜好玩赌博机,总爱出入灰色场所。那一天他在一个游戏城里,输上头了,心情暴躁,不知怎么的跟一年轻小伙吵开了,他一怒之下,抄起家伙把人给砍成重伤了,恰好赶上扫黑行动,直接被带走了判刑。 大哥出事前,安风跟主角阿宁在一起。 两个人一同从公司出来,上了车,直奔游戏城而去。他俩进去3分钟左右,大哥跟年轻人吵起来了,引发后面种种。大哥被带走后,这两人也混着人堆里出来了。 钟蔚一惊: 这两人目睹了一切?甚至可能做了这个局? 小黄文,不该这么复杂啊。 中午,钟蔚去了那个游戏城溜达,里面以娱乐为幌子实则是赌|博的游戏可真不少。钟蔚买了一千块的游戏币,转了一圈,一眼看中了VR赛车,他一坐上去,就感觉有快风拂过,特自在,特飞扬。 「出去后,就买辆赛车玩玩。」钟蔚这样想。 开了十来分钟,输了,游戏币眨眼没了。 钟蔚摘下眼镜准备再去买一点,有人伸手过来,叮叮当当给他扔了十几个硬币:“一起啊!”竟然是牧五昊。牧五昊一身明黄的运动装,露出两条大长腿,帅气的脸庞看上去年轻得弹出水来。 「赛车」一轰油门飞出去。 疾风拂过,两人的头发都飞起来。 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仿佛不期而遇,仿佛久别重逢,方向盘握在手里的感觉特别踏实。路越来越陡,急转弯越来越大,钟蔚越开越快,肾上腺急剧飙升——好熟悉,甚至连同旁边一抹明黄都非常熟悉。 “砰!” 车飞起,旋转,落地,戛然而止,扬起的飞尘无数。钟蔚摘下VR眼镜,胸膛剧烈起伏,不知今夕何夕。忽然,旁边的人倾身,一把揽住他的腰,吻了过来。 双唇一触,浑身酥麻。   ☆、大哥的情人【5】 【第52章】 反应过来,钟蔚拼命挣脱,不由分说一巴掌甩过去。牧五昊躲得飞快,抢先挡住脸,掌风拂过没打着,指缝间还透出狡黠的笑。钟蔚气急攻心,眼睛冒火,脸都白了。 “那个,我不是有意的。”牧五昊连忙道歉。 “还想怎么有意!” “情不自禁!我真的没想过对你怎么样!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这样了!”牧五昊一边辩解,一边提防他再揍自己。 原书这里有一段游戏PLAY,戴VR眼镜的车X还是X震。只是,原书的是安风,现实变成了牧五昊。所以,牧五昊这种突然的反应,是因为走剧情而情非得已吗?钟蔚带着狐疑下了「赛车」。 牧五昊追上来,软软地讨好:“蔚哥,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对天发誓。” “说说你刚才怎么回事?” 牧五昊期期艾艾地说了原委,他就是闲来无事逛一逛,就在游戏城门口,偶遇安风,两人吵了几句不欢而散。他也不知那根弦抽了,忽然特别想进来玩玩,结果就邂逅了钟蔚,在飙车的过程中,因为肾上腺素飙升,忽然觉得身边脸色绯红的钟蔚极其性感诱人,脑子一白,就亲上来了。 牧五昊外表看着酷酷,乖起来就是一只小奶狗,一双桃花眼非常清澈。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钟蔚姑且信了他。 钟蔚摁着太阳穴走出娱乐|城:“以后不许这样了!” 牧五昊乖乖地:“嗯。” “你跟着我干嘛。” “我想跟你说大哥的事不正常,我特地研究了一下你们公司一直以来的报表,大概从半年前就不太对劲。”牧五昊想了想,又说,“大哥说这半年他没管事,都是你跟安风在管。” 根据公司的业务来看,盈利状态比以往都好。可是,报表却显示,公司的业绩下滑得很厉害。牧五昊的风投公司成员连夜研究数据,最终得出,有人从中捣鬼把利润侵吞了。大哥表示自己隐退已久,近半年就是踩着拖鞋出入麻将馆和赌|城,没有插手公司。 能把事做得如此隐蔽,只有安风跟副总。 牧五昊刚才就是质问安风才惹得两人大吵了一架的。 钟蔚不动声色:“你怀疑我?” 牧五昊诚恳地说:“我不愿意怀疑任何人,我只是陈述事实。我是投资人之一,有权搞清钱都去哪儿了,对了,我已经告诉老三跟老四,他们明天也会去公司看看,你要有心理准备。” 牧五昊一副公私分明的样子。 钟蔚反而不气了。 他也知道,安风跟原主角有问题,但他没搞明白是什么问题,有个牧五昊推波助澜也许是好事。回到家后,他动用系统梳理公司的事,果然跟牧五昊说的一样,有大漏洞。 半夜,钟蔚做了一个梦。 梦见赛车翻滚,他和一个人滚进了蔚蓝的海水里。 铃铃铃—— 被手机震响时他正挣扎在冰与火的海水里,钟蔚摸到手机:“喂?哪位?” “是钟先生吗,这里是第五医院。” “有事吗?” “牧五昊先生被人袭击,刚刚抢救过来,麻烦您过来缴纳相关费用。” 都没顾得上挑选结实的衣服,钟蔚就奔向医院。他为什么会这么急切,根据以往的穿越经验,最怕的就是不可掌握的突发事件。匆匆赶到时,牧五昊躺在最高级的白色病床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是不是你动的手?”牧五昊一双无辜的眸子盯着钟蔚。 “当然不是!” 牧五昊松了一口气,嘟囔:“幸好不是你,不然,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不,再也不相信道义了!” “……” “蔚哥,我不想住酒店了,让我住你家吧。” 牧五昊为什么住在酒店?因为他爸娶了一后妈,闹得很不愉快,他就从家里搬出来住酒店了。一大早,突然被人爆头,他被吓到了,心有余悸。钟蔚看牧五昊这模样,心想,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能让一只狼进门吗?就在审视时,两人目光交错,牧五昊忽然害羞一样,唰的拉起被子盖住了脸。 钟蔚无语:“……” 牧五昊又迅速拉下被子:“我不想回家见那对奸夫|淫|妇,蔚哥,我就只认识你了。” 钟蔚冷笑:“老三老四不是人?” “老三那个妖孽,他的生活毫无规律;老四呢,病娇,脾气怪,动不动就说死什么的,我可受不了。”牧五昊更加可怜,“我也不想住医院,我觉得我可能会再次遭遇袭击。凶手一次没打死我,肯定要来第二次!” 也有道理。   牧五昊不能随便死,以免对这个世界线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 这时,有一人敲门:“喂!还真出事了?” 这人是宣三。 在书里他是妖孽属性,现实里,宣三的脸庞也是极具诱惑力的中性美,阴柔且魅惑。宣三是服装设计师,摇着手串,施施然走过来,故作惊讶:“大嫂,你怎么在啊!” 牧五昊抢着说:“还不是你们几个打电话打不通!” 宣三:“呸,你打过没啊?” 一眼就看透一切的宣三撩了钟蔚一眼,似笑非笑,一股香水味不断充盈鼻尖。钟蔚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一向来不喜欢男人喷太浓烈的香水。 宣三解释说:“香水瓶打碎了。” 钟蔚:“哦。” 两人近在迟尺,钟蔚退无可退,却忽然意识到,即使离得这么近自己身上的力气也没有流失——也就是说,他对宣三有一定的免疫力?为了验证这一点,钟蔚不动声色地再靠近一步,香水太冲,但自己的力气果然不受影响——要知道,他靠近牧五昊时会有明显的丧失力气的感觉。 宣三敏锐地察觉到:“大嫂,你是想要香水牌子吗,是我自己调制的喔。” 钟蔚笑了笑:“这种香型不太适合你,我也会调香水的。” 宣三惊讶:“真的吗?” 钟蔚自信地说:“调好后我送给你。”他有一个独特的香水配方,曾经在某个世界线上得过奖呢。 钟蔚为什么提这一茬,因为书里宣三对香味特别的在意,什么郁金香PLAY、玫瑰泡泡浴PLAY都是他闹出来的。钟蔚知道,光躲着这几匹狼不行,说不定这些狼还更感兴趣了,他得先下手为强。 后来,他亲手送上香水。 宣三果然很喜欢,很长时间都在用,只是他并没有意识到喷过香水后自己禁欲了。 这是后话。 就说这两人一来二去地聊香水,牧五昊这个病人不乐意了,拍着床沿说:“喂!你们是来看谁的啊!我要喝药!” 宣三嗤笑:“我看你红光满面一点事都没有。” 钟蔚抬脚要走。 手被勾住了。 手心一麻,电流穿过一样,钟蔚倏然转身,只见牧五昊缩回手,委屈巴巴地说:“蔚哥……” 钟蔚:“……” 牧五昊:“凶手不知道想干什么,我会不会死啊?” 钟蔚:“……” ☆、大哥的情人【6】 【第52章】 虽然被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满怀期望地看着,钟蔚能放一只狼进来? 想都别想! 钟蔚正要拒绝时,安风进来了:“五昊,听说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牧五昊悻悻然:“我要知道就不在这里了。” 三只狼在场,压力陡然增大。 钟蔚找了一个借口,迅速抽身出来。 去公司的半路上,他接到私人侦探的电话,说得了一些重要信息,想见一面。两人约在一个小咖啡馆见了,私人侦探二话没说,先给他一个白耳机。 私人侦探:“钟先生,你失忆了,对吧?可得有心理准备了。” 钟蔚疑惑地戴上。 他听到了牧五昊跟安风的争吵。 “安风,别说什么前男友。你抓住蔚哥的把柄,别以为我不知道!”牧五昊的声音异常沉稳,跟欢脱的外表一点不像。 “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大哥托付的人。” “以前怎么不见你对大哥这么尊敬?”安风冷笑一声,“没错,我知道他的把柄,可我什么也没做。” “你一直在勒索他,所以他对你言听计从!” 主角有把柄落在安风手里? 是什么把柄? 钟蔚刚一疑惑,私人侦探立刻展示了一张大图片,是一张巨额的医院付款单,病人,是原主角的弟弟。原来,为了给弟弟治病,主角动用私权之便收了贿赂等,被安风知道了,以此要挟他,不听从安排的话就告诉大哥。 主角骑虎难下,越陷越深,跟安风两人瞒天过海把公司的盈利昧下多半。 钟蔚了然。 他就猜到是安风跟主角联手坑了公司。 耳机里,那两人争吵几句之后,安风不屑地说:“那又怎么样,这是我跟阿宁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们坑了公司,损害我们投资人的利益,你说有没有关系!” “你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我会站在这里吗?趁早把吃了的都吐出来,不然,这事没完!”牧五昊冷静而有威慑力,一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软糯和天真,“还有,不许再勒索钟蔚,不许再靠近他!” “他本来就是我的人!” “别自以为是!” 这两人吵了几句后,牧五昊拂袖而去。安风当即打了一个电话:“你们看清楚了吧,给他一点教训!对,别打死就行!” 原来是安风干的。 现在他假惺惺去探望,该不会对牧五昊不利吧? 钟蔚想了想,决定按兵不动。 依旧去公司忙了一天。 当然,这个忙是很有针对性了,他着重调查了主角跟安风干过的那些事,挨个儿核实,很快就查出漏洞出在哪些地方。日后针锋相对起来,也有理有据。 傍晚时分,钟蔚接到牧五昊的电话,声音软软的惨惨的:“蔚哥,我能不能去你那里借住几天啊,就几天!我不想待医院,阴森森的,总觉得背后有眼!” “……” 傍晚时分,门铃一响,管家迎上来,一眼瞅见钟蔚后边的满头包纱布的人,惊喜地说。 “这是牧先生吗?” “看到我这样,你就这么开心?” “哪里!您这是怎么了?” “走路上被好几个人揍了。”牧五昊苦哈哈地笑,“躲你们这里安全,你们家里有矿啊,安防里三层外三层的。我看不止防弹,都能防导弹了!” 说着,牧五昊递上一大一小两礼物,小礼物是送给管家的,特高级一枕头。正闹落枕的管家心花怒放,脸上的褶子笑成花,当即把牧五昊往客厅里迎。钟蔚无语,这家伙还挺会来事。 “给安排个卧室,他要住几天。”钟蔚吩咐。 “行,次卧一直空着,我去收拾一下。”管家想到以后可能天天礼物不断,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牧五昊进屋子前,忽然闭眼做祷告状。 钟蔚狐疑:“你干什么?” 牧五昊:“恶灵退散!” 恶灵就是你啊,钟蔚想着先约法三章。没想到,牧五昊进了屋子以后,说他先休息,然后特虚弱地扶着额头进了卧室——竟然这么乖吗?钟蔚直接给噎住了,心想他要一直这么虚弱,倒还行。 钟蔚还有穿书后遗症,一靠近牧五昊,身体自动酥|麻。 牧五昊气势弱了,他就强势了。 这也是非常奇怪的感觉。 钟蔚呆卧室里,开始翻原书剧情,期望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看过多遍之后,他已经索然无味了,心跳都没有加速。书中的信息太少,但有一点:主角从没有跟大哥PLAY过。钟蔚细想,大哥跟主角是分开住的,主角住三楼,大哥住顶楼,据说是喜欢透气的感觉,每天敞开门窗来睡觉。钟蔚从管家处得知两人的关系还不错,并没有闹矛盾,主角在家里也很正式地称大哥为X董呢。 钟蔚正想着,忽然手脚一酥。 他一愣。 他侧耳倾听,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游移了几下,最后还是离开了,酥|麻感也随之消失了——这哪里是酥麻,这是警报器啊。钟蔚好笑,心想,牧五昊虽然有贼心,似乎还挺守规矩的。钟蔚继续翻书,注意到医院PLAY之后,是山崖PLAY,现在是大城市的晚上,得出什么意外才能去阿清山上? 钟蔚正疑惑,忽然接到弟弟的电话。 弟弟,也就是因病急需要钱、害得主角铤而走险的那位弟弟。弟弟也是大学生,性格天真,一口一个哥哥,听得钟蔚的心情大好,心想无论穿越多少次,他还是对美好的亲情无可抵挡。 “你的复查结果怎么样?”钟蔚问道。 “医生说问题不大。” “多注意些。” “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啊,不要是总加班拼命。” 傻弟弟,你哥不拼命你可就没命了。 钟蔚听到手机那边有呼呼的风声,顿时涌上不详的直觉:“你没在学校吗?现在在哪里?” “哥,你猜!” “……” “安风哥带我来阿清山兜风了,明天就能见到你!” 坏菜了! 安风提前下手了吗? 钟蔚只听见那边一阵闷笑声,安风的声音骤然响起:“阿宁,你不过来一起看看夜景吗?”     ☆、大哥的情人【7】 【第53章】 一路上,钟蔚想了很多:报警的话,没有足够证据,不足以彻底将安风送进监狱。再者,主角也不清白,现在扯出这些事,他自己会被第一个唤去审讯。先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安风打什么主意。 阿清山,萤火虫星星点点。 钟蔚想起书中,山草PLAY里,两人捉了几只萤火虫当情趣,忽然滑稽。 一本小黄书,能有什么凶残剧情,这么一想钟蔚轻松了,到达约定的山腰小亭子里。弟弟远远地朝他招手,看上去挺开心;旁边,安风一脸自信,就知道钟蔚会乖乖地来,一如以前很多次那样。 钟蔚单独叫过安风,问他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以为大哥在监狱里,你就是老大?”安风挑起笑,没有一丝笑意。 “我没这个想法。” “你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不就想独吞吗?” “可笑,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无所谓,我就是让你知道你撇不清的。你别看你弟弟,现在活蹦乱跳,可一旦没有了续命药,要不了一个月就得死!”安风扔掉烟头,踩灭,“阿宁,一不做二不休,做到现在这份上,你手软什么?” 钟蔚沉默良久,掷地有声地说:“安风,木已成舟,以前的事已经这样,我没法追究,亏欠大哥的我自然会还给他!以前挖走他一千万,我赔他两千万!但是,我跟你,到此为止,我不会再跟你合作了!我弟不会死,他会长命百岁!” 安风一愣。 仿佛第一次认识钟蔚一样。 “你有这个本事?那你以前怎么还求我替你保密?”安风嘲讽地笑。 “有没有本事,咱们走着看!”钟蔚转身离开。 呼—— 背后疾风闪过。 钟蔚被打落在地,手抓着地上的草,嘴里一片血腥——糟了,忘了,他现在根本不是安风的对手,不该正面对抗的。下一秒,安风欺身上来,拽起他的衣领,阴冷地笑:“阿宁,谁借给你的胆子!啊?是牧五昊吗?你又抱了一只大.腿吗!” 钟蔚使劲扯开:“滚!” 安风顺势骑他身上:“听说他还住你那里了,他是不是让你爽了?呵呵,你忘了我就算了,这么快就忘了大哥?” 钟蔚越挣越没有力气,心里火大:“安风,你给我滚!” 砰—— 安风忽然倒下。 钟蔚一愣,以为自己突发神功呢,才看清天降神兵的人是牧五昊。 牧五昊头戴白纱布,十分狼狈,十分英勇,双手握紧拳头说:“安风!你要不要脸!我告诉你,你再敢动他我就不客气了!” 安风跳起来愤怒地说:“你以为你是谁!给我不客气试试!” 牧五昊凑近他耳边:“别忘了28万!” 安风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牧五昊轻笑:“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想保密的话,就给我马上滚!” 就在钟蔚悬起心,以为要打起来的时候,安风白着脸说:“我走的路比你吃的盐都多,别给我装神弄鬼的!我告诉你,今天看在大哥的份上,我不想把事情搞大,你们都给我等着!”撂下狠话,安风大步走了。 竟然走了? 牧五昊掐准他的把柄? “蔚哥,你还好吧?”牧五昊笑容灿烂,伸手拽起钟蔚。 “……还行。”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时,弟弟循着声音找过来:“安风哥怎么走了,诶,你是哪位?” “我叫牧五昊。” 看着牧五昊跟弟弟迅速打成一片,钟蔚也是无奈了,这家伙怕不是交际花吧,跟谁都能聊得来——明明在书里,老五就是偶尔冒出来打个酱油凑个PLAY的人啊,戏份远没有其他人多。 送别时,钟蔚叮嘱弟弟,以后提防安风,那不是个好人。 弟弟疑惑地点头。 牧五昊用力挥手送别了弟弟,终于只剩下两人,粲然一笑:“蔚哥,这地方真美啊,你看这些萤火虫。”往山下看,夜里,绿光点点的萤火虫像在海中浮沉一样,明明灭灭,星星点点,有一种微小的浩瀚感。 钟蔚一直提防他。 然而,牧五昊只是专心致志地欣赏萤火虫,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钟蔚问牧五昊抓住了安风什么把柄。 牧五昊狡黠地说保密。 总的来说,牧五昊这个人不讨厌就是了,除了赛车那一回,平时还挺有礼貌的。似乎知道钟蔚提防他,平常说话都隔一段距离,没有任何越雷的行为。而且这家伙特喜欢交际,两天不到,跟周围邻居都打成一片了。 钟蔚思索28万的事。 虽然声音轻,他却听见了:28万。 就数字来说,这28万肯定不是安风的贪污数,他贪的远比这个多。到底是什么呢,钟蔚看原书没有,私人侦探的调查里也没有。这天吃早饭时,钟蔚又问正往面包上抹果酱的牧五昊:“28万到底是什么啊?” 牧五昊一挑眉毛:“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钟蔚盯着他:“……” “哈,我开玩笑的,别生气啊蔚哥……啊!” 牧五昊按着左脸颊,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刚才脸上一软是被亲了,望着钟蔚发愣。钟蔚坐直了身体,云淡风轻:“说吧!”其实手脚已经酥了,他也没法解释刚才是怎么回事,好像心念一动,就亲了上去。 牧五昊咬着嘴唇飞快说:“他以前骗过一个比他大很多岁的女人,骗了28万,是他的第一桶金。” “就这样?” “那个女人后来过得很窘迫,有一个孩子,我们都认识。” “谁?” “除非你再亲我一下!” 想得美! 钟蔚自己顺着这条线索自己去查,不过,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安风的过去很正常:谈过几次恋爱,分过几次手,但没有大他很多岁的女朋友。牧五昊是不是骗自己,钟蔚很怀疑。 这天,牧五昊问:“蔚哥,你什么时候给宣三送香水啊,我帮你们约时间地点。” “那就今天吧。” 钟蔚注意到牧五昊约的地点在一个走秀场,不由警惕起来,他可不会忘记,在原书里有个禽兽来了一场走秀PLAY,别问走秀场的监控保安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小黄书没有逻辑。 这场走秀,宣三是主设计师。 霓裳光影无比绚丽。 只说走秀之后,钟蔚送上了香水礼物,宣三在空中喷了一下,朝香雾一闻,忽然惊喜。 “好特别的味道,像夏天的森林。” “盛夏魅惑。” 香水的清爽中,带着一丝丝不可琢磨的甜蜜,像天使在耳边呢喃。非常适合宣三有些妖孽、有些细腻的性格。 “你这么了解我的喜好,真意外啊。”宣三媚眼一飞。 “我们去吃饭!”牧五昊强行介入。 离开秀场,钟蔚也轻松了。 牧五昊预约好了餐厅,就在旁边的摩天大楼的顶楼。宣三目视顶楼的楼层,皱起眉头:“我不太喜欢高楼。” “为什么?” “有一年我妈差点把我扔下大楼。” 原来,宣三是单亲家庭,生活很艰难,妈妈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那一年暑假,因为琐事,他跟妈妈吵架,他妈激愤之下忽然就把他往窗边按,嘴里喊「你为什么要出世」。那是十几层楼,底下什么都没有,宣三拼命抓住窗框踹开,才救回一条小命。 他从此就落下了恐高后遗症。 钟蔚心念一动:“阿姨,对你一直不好吗?” 宣三苦笑:“我耽误她谈恋爱了,那时候她网恋,有个小男朋友,钱都被榨干了。我又伸手要钱,她就发疯了。” 电梯开了,服务生微笑地说欢迎光临。 宣三没有再说下去。 钟蔚看牧五昊,牧五昊回看他,无奈地挑挑眉。钟蔚了然,回家后,迅速查了一下宣三的身世,结果,跟安风的悄然吻合了。 原来,安风的品行一直有问题,送自己情人给大哥、跟情人一起挖大哥的公司。他在18岁时,就已经很混蛋了,靠花言巧语在网络上骗一个30多岁的风尘女人养着他。女人叫宣咏兰,有一个寄宿在学校的10多岁的孩子。一年来,宣咏兰陆陆续续给安风花了二十多万,提出奔现和结婚。 安风就是玩玩,继续伸手要钱。 宣咏兰给他划了最后一万块,央求说:“这是我儿子竞赛得奖的奖金,明天见一面吧!” 知道情人被榨干了,安风很干脆地爽约了,爽约就爽约吧,他偏偏还缺德地扔下一个借口:「我还是很介意你有个孩子,咱们分手吧!」宣咏兰在发疯般的寻找之后,又气愤,又伤心,知道自己被骗了,钱也没了,就频频把气撒在孩子身上,轻则骂,重则打,再没供孩子上学。 这是安风的故事。 也是宣三的故事。 每一个光鲜亮丽的成年人,背后都是一滩泥沼。宣三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肮脏的环境里长大的,因为小时候常常被妈妈扮成女孩子供人玩|弄,以至于长大后打扮和性格都很中性。宣三很少回望,很少抱怨,过去的过去,再没有意义。   宣三不知道,骗他母亲的人就是安风。 想来安风也很意外。 说起来,这五个人会在一起,全是大哥为纽带。大哥那时候帮了宣三一把,让他从那个环境里出来了,所以宣三一直很感激。钟蔚一边洗澡,一边琢磨着这其中的关系,怎么戳破这些往事呢。 钟蔚打开浴室门,腰上围着一条长巾,揉着湿发出来了。 抬头:牧五昊怔怔看着他。 无形的火焰燃起。 钟蔚本能地抓住长巾,警惕地瞪着看呆的牧五昊。牧五昊回过神来,噗嗤一笑,扭头,顺势进了厨房:“蔚哥,你喝点什么不,老酸奶要吗?” “……不要!”对方如此绅士实是意外。 安风知道宣咏兰。 但宣咏兰没见过安风,就算邂逅了也不认得。 钟蔚有的是办法,以匿名的方式,一张照片发给宣咏兰:你找的人在这里。宣咏兰没权没势,用隐晦的方法达不到目的,反而这种直接的方式有奇效。果然,宣咏兰直接找上门了。 安风心里有鬼,一见她脸色就变了。 宣咏兰明了,当时就闹开了。 她是风尘中人,本来就不讲面子,揪住安风大声质问当年是怎么回事。安风一边呵斥,一边甩开她,却不。敢说报警。两人争吵了几分钟,安风强行将宣咏兰拽进办公室聊天了。虽然只有几分钟,公司里人多嘴杂,风言风语,这会儿怕是传遍了。 钟蔚知道,安风完了。 第二天,宣三找上门来,直接闯进安风的办公室对峙。虽然关着门听不见动静,善于发挥想象力的员工们都能想象,里面绝对一阵怒斥和痛骂。这事很快发酵,安风骗了一个风尘女人的辛苦钱不胫而走。安风名声扫地,不止如此,原先看好他的人都纷纷改观了。 总之,安风很狼狈。 前途也黑了。 钟蔚趁着他狼狈不堪的时候,把公司该调整的调整,漏洞该补的补,重新走上正轨。有一天,钟蔚正安排分公司的事,安风敲门进来,说:“我跟大哥商量过了,申请辞职,工作都交接给你。” 钟蔚看了看辞职信:“有去处了吗?” “总会有的。” “你后悔当时的行为吗?如果不是你,他们母子俩不会这么辛苦。” “你是审判我吗?” 钟蔚注视着他,嘴角弯起没有再说什么。 就说宣三,因为安风一事,频繁出入公司,难免要跟钟蔚倾诉长久的愤懑:“安风太狠了,什么钱能骗,什么钱不能骗,他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钟蔚同情他的身世。 宣三是设计师,设计作品可圈可点,可惜没有得到太多青睐。钟蔚给他介绍了几个著名的设计师,其中一人很赏识宣三,投出了橄榄枝。人,都是在接触中生出好感的,宣三又约钟蔚吃了两次饭,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了。 这天吃饭。 喝了一点红酒回来。 刚进一门,牧五昊叉腰看着他:“你又跟老三喝酒了!” “是第一次。” “昨天你第一次吃饭,今天就第一次喝酒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们是不是明天就要第一次上床了!” 钟蔚笑出声:“瞎说什么!” 牧五昊凑近来,眼睫毛几乎相触,声音骤然低沉:“喝的什么酒,我也要喝。” “……红葡萄酒。” ☆、大哥的情人【8】 【第55章】 牧五昊凑近来,眼睫毛几乎相触,声音骤然低沉:“喝的什么酒,我也要喝。” “红葡萄酒。” 赌气一样,牧五昊从酒窖拿出一瓶红葡萄酒,非让钟蔚跟他也喝一杯。钟蔚心想,那就喝吧,反正自己千杯不醉。红色的透明液体从杯中哗啦哗啦地倒出来时,钟蔚就后悔了,他忘记了自己是在小黄书的设定了。 钟蔚端起酒杯:“就一杯!” 牧五昊使劲点头,盯着他喝完,自己也一口干了。 钟蔚一拭嘴角的残液,有点儿纳闷,按照正常剧情走向,牧五昊应该会靠过来撩两句,怎么喝酒就完了呢。牧五昊察觉,扭头一笑,帅气的脸庞非常明朗。 “好了,蔚哥,你去睡觉吧!” “……” 被这么轻易地放过,钟蔚还有点不适应——你点的红酒PLAY不要了?他回到卧室,想了一想:以往,剧情一般不会脱离大走向,他是一点点修正世界走向的。这一次,他对牧五昊没有做过多干涉,牧五昊为什么偏移这么大。 没事又翻了一下小黄书。 特地翻到红酒一节。 发现这一节的角色本来是宣三和主角的。宣三没来,牧五昊没动,红酒就在这么敷衍过去了。接下来应该是什么发展呢,钟蔚翻过一页:奖杯道具PLAY——宣三得了一个设计大奖,邀主角参加庆功宴,顺便来了一发,剑形奖杯成了助兴道具,在场的还有老四。 下一秒电话响了:“蔚哥,周六我举行Party,你来吗?” “……来。” 反正,剧情也就是走个过场,过就完事了。 10月底,天凉。 钟蔚穿上双排扣灰色风衣。 牧五昊忽然探出头来:“蔚哥,等我,我也去!”牧五昊打扮得就很青春了,混搭风,一看就是去玩的。两人走一起,保持一定距离,牧五昊看了钟蔚好几次,光明正大的那种看。 “怎么了?” “总觉得你似曾相识。”牧五昊若有所思,“从第一眼就觉得你很眼熟。” 彼此彼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熟悉感。 钟蔚曾经问过系统,审判系统的回答是「你穿的世界太多,看花眼了吧」。钟蔚又疑惑自己好像被封闭了很多记忆,审判系统回答更溜「BUG,最近系统升级了很多BUG,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以前,审判系统都是机器人式的回答,现在好像变皮了。「是呢,是更人性化的设置呢,你不来个好评吗?」审判系统用机质的声音说着俏皮话,有点尬。 “蔚哥,这个月的业绩比以前翻了三番。”牧五昊抄起话题。 “我答应过大哥要把公司弄好。” “为了大哥你太拼了,每天就是工作、工作、工作,让你出来一趟都不容易。”牧五昊有些不满,“假如,我是说假如大哥出不来的话,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就一直等他吗,你没有考虑过再谈恋爱?” 不是,你们大哥才进去两个月,你们都想着他永远呆里头了?这都什么小弟啊,钟蔚哭笑不得。 “不考虑!” “哦。” 牧五昊失望地低头,盯着白色的运动鞋,踩着飘满秋叶的小路,吱吱地响。 Party在一个艺术工厂里头,配合这次获奖的作品颓废系。两人到达时,天有些黑,沿路周围亮起的灯有些阴森,有些艺术雕塑晚上看起来也渗渗的。牧五昊一把抱住钟蔚的胳膊,夸张地说:“最讨厌这种调调了。” 钟蔚抽了抽,没抽出:“你,手,松开!” 牧五昊乖乖松开:“真没同情心。” 两人进去时,Party开了一半了,朋友很多,一进去没找见宣三,倒先看到了趴在四楼栏杆俯视众人狂欢的老四。老四,名叫罗竹,书上形容是病娇,时而娇羞,时而发狂,每次PLAY都要死要活的——不怪钟蔚脑海浮现的是这些,毕竟这是第二次见,没有更多印象。 罗竹特别瘦,特别不合群,特别爱冷眼看大家。 只跟宣三的关系好。 钟蔚直奔四楼,终于见到了宣三,喝了好些酒,脸色绯红,看人时眼睛亮亮的,像水又像发光。钟蔚早打算好了,送个礼物,说几句恭喜就离开。宣三一把拖住他,带着鼻音说:“蔚哥别走,我跟你聊几句。” 说着,宣三将他拖进旁边的小屋子。 隔离了喧闹。 宣□□手把门关住了,钟蔚发觉时已经晚了。他一惊,昨晚就知道,这里要走晚宴PLAY,只是这些天来相处都很融洽,宣三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他就没有提防,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你干什么!”钟蔚厉声问。 “蔚哥好严肃啊,你怕我干什么,怕我强了你吗?”宣三嘻嘻一笑,故意凑上来闻钟蔚的颈弯。 “别动!” “我就要!” 宣三也是因为半醉了,性格又是挺放得开的,手一抱,把钟蔚的腰揽住了。钟蔚警铃大作,连忙甩开。喝了酒的宣三站立不稳,往后一退撞到了东西,又本能地往前一跌,正好扑在钟蔚的身上。钟蔚急了,伸手拿出一颗药往宣三嘴里一塞,这药会产生一定幻觉,他平时随身带着呢。 宣三猝不及防张口吞下。 咕咚一声。 砰—— 哐当—— 宣三眼前一白,悬空而起,等站住时才发现衣领被牧五昊拽住了:“你干什么!” 牧五昊气得脸都白了:“你又干什么呢!” 说着,牧五昊一把拽过钟蔚,回头继续怒斥宣三:“宣三,蔚哥给你摆平了多少事你知道吗?要不是他,你现在还不知道安风呢!要不是他,你这个奖从哪里来的!” 宣三刚吞下药,顺了顺喉咙苦笑:“我当然知道啊!” “那你还想那什么!” “我没有,我只是想把勋章送给他而已!”宣三特别郑重地将剑型的勋章别在陆洲的风衣上,闪闪发亮,转头郁闷说,“所以,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对蔚哥动粗吗?你以为我是你吗!” 牧五昊哑然。 钟蔚莞尔,低头抚了一下勋章:“很漂亮。” 宣三:“谢谢你!” 这时又一人端着香槟酒出现了,是老四罗竹,罗竹摇着酒杯皱起眉头:“你们在干什么呢?下面闹哄哄的,这里也闹哄哄的。”牧五昊断然牵起钟蔚的手,气呼呼地说了一声再见,飞奔而出。 被牵着奔出之后,钟蔚恍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牧五昊拉开车门催促他上车。 啊!想起了! 刚才给宣三塞了一颗药,那药虽然无害,但会产生幻觉。 钟蔚连忙回去,蹬蹬蹬地上了楼,就听到那间屋子里有异响。他连忙一推门,就看到宣三把罗竹压在身下了,但衣服都还整整齐齐的。罗竹脸色又红又白,一双手推不是抱不是挣扎也不是,见钟蔚进来,气急败坏:“你进来干什么!” 钟蔚尴尬:“宣三吃了我的那个药,没害,缓5分钟就好!”掐指一算再熬2分钟就好了。 罗竹:“你出去!” 钟蔚:“宣三,你还好吧?” 宣三扭过头,脸色绯红,眸子滴水:“……出去!” 这两个人感情好的没得说,在书里就特喜欢双龙戏珠,每次都把主角弄到濒临崩溃。带着一丝丝歪打正着报复成功的心理,钟蔚说了一声:“行吧,你们哥俩慢慢玩。”你俩开心就好,还剩下1分钟了。 1分钟。 那是想出事也出不了。 钟蔚带上门,离开了。 牧五昊在楼梯上:“现在好了?能回了吗?”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这里,走在阴森森的小路上。牧五昊不害怕了,气呼呼,脸掉得老长。 “你生什么气?” “你刚才为什么不打宣三!” “我打他干什么?” “你上次都打我了!”牧五昊指着他自己的脸愤愤不平。 意识到他说的是赛车那次,当时钟蔚气不过一巴掌甩了过去,可也没打着啊。 “我上次就亲了一下,他今天都扑倒你了!” “可笑!” “哪里可笑了,你对我就那么冷淡,我平常稍微靠近一下你都躲得远远的!”牧五昊越说越气,下定决心似的,一把拽住钟蔚的手往黑处拖。 钟蔚的手筋一麻:“你!” 连甩开的力气都没有,钟蔚被牧五昊拖到一棵树下,心里又急又气,什么时候他被人这么肆意摆弄过。 “牧五昊,你放开我!” “不放!” 钟蔚怒了,不顾浑身酥软,一脚踹过去,正中牧五昊的腿。牧五昊吃疼,不肯松手,死死地钳制住了钟蔚的手腕。钟蔚气急了,揍了几拳,又找不到工具,干脆拔出勋章就往牧五昊的手上戳。虽然是剑形,有些硬度,但也使不上什么劲。 没想到牧五昊被戳得一疼:“你怎么能这样!” “……” “我对你这么好,你都不理我,宣三干什么了你就偏心他!又是吃饭,又是喝酒,还来这种地方!”牧五昊醋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完全忘记他自己也来这种地方了。 “……” “既然你对大哥那么专情,搭理宣三干什么!”牧五昊的鼻音越来越重,哭了一样。 钟蔚哑然,就让拽着,手上酥酥|麻麻跟过电流似的。 “行了,宣三没那个意思。” “你肯定?” “他刚才喝多了,摔我身上。”钟蔚无奈地解释,“我又不是香饽饽,谁都想啃一口。” 他不是,原主角真是。 牧五昊猛的抱住了钟蔚。钟蔚的额心一跳,脚往树边一跌,两人在摇晃中抱得更紧了一些。钟蔚觉得这灼热的拥抱非常熟悉,熟悉的窒息,熟悉的渴望更紧。浑身又没力气,血脉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电流声了。 “你放开我。”钟蔚别开脸无力地说。 “……蔚。” 唇齿间缠绕的名字,被这低沉的声音呼唤得摇摇欲坠。有一瞬,钟蔚觉得,这是真实,脱离世界线而存在的真实。假如他不是扮演主角,而是钟蔚,是会被这呼唤打动的吧? ☆、大哥的情人【9】 【第56章】 “放开。” “嗯。” 牧五昊恋恋不舍地松开,一双眸子凝视他,昏暗的灯下,看不清更细致的表情。钟蔚毅然转身,略带踉跄地离开了。牧五昊追上来,跟他并肩走着。10月的天气,有些凉,很舒服的凉意,钟蔚偶尔余光瞥过,都能看到牧五昊正执着地注视他。 之后几天,牧五昊都没回来。 据说是在学校做实验。 老管家最落寞,再没人跟他聊天了,偶尔叨叨说怎么又不回来,这屋子太冷清了。钟蔚听了,更烦,心说你以为我喜欢空荡荡的吗?这么大的屋子,没有欢声笑语,我也觉得无聊啊,要怪还不是怪牧五昊,他不回来的。 在时嫌烦,不在想念。 钟蔚竟然有点想念牧五昊在的时,想起来,他从没了解过牧五昊,只知道他很有投资天赋,却从没问过他在大学里学些什么的,要做什么实验——都是小黄书闹的,他都从没把牧五昊当学生看呢。 这天傍晚,路过牧五昊所在的大学。 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去。 大学里处处是活泼泼的年轻人,钟蔚想起牧五昊说过「……喜欢打球,每天下午都是打完球才回来」,所以经常看见他一身臭汗回来冲进了浴室。钟蔚信步走在露天大操场上,一一看过去,篮球场,没有;足球场,没有;网球场,没有;羽毛球场,没有…… “钟蔚!” 钟蔚蓦然转身。 牧五昊一身红白相间的运动装,一手拿毛巾擦汗,满是惊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你来看我啦!” “路过。” 牧五昊掩不住地笑意:“去我们宿舍吗?” “你有宿舍?” 有宿舍干吗要住自己这里? 牧五昊连忙解释:“每个人都分配有,但我平常都不住,这两天不是……不是做实验嘛。”最后几个自己小小声的,像在撒谎。 钟蔚隐笑:“干嘛不回来?” “我今天就回!” 一路上,牧五昊叽叽喳喳地说话,特别吵闹,也特别有意思,课堂上的插科打诨都让他讲得绘声绘色。钟蔚用余光看他,心底松了一口气,这时才意识到,他竟是在害怕牧五昊再也不回来。 所以人是群体动物。 热闹之后,再不能忍受孤单。 牧五昊第一时间冲进了浴室又蹭的跑出来,笑嘻嘻地说:“蔚哥,我想用你的沐浴液。” “你随便用啊。” “里面没有,感觉你用的更甜。”牧五昊朝钟蔚的颈弯深深一嗅。 从脑后到脊背的电流一窜,钟蔚又一麻,哭笑不得:“……都一样的,我可能私藏一瓶沐浴液吗?” 生活细细碎碎。 牧五昊小小心心地试探,钟蔚的默认让他越探越深。 有一天,牧五昊上学钟蔚上班,分开时,牧五昊忽然亲了钟蔚的额头一下,慌张解释:“啊,我就是,就是一时头晕了。” 钟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钟蔚的心情莫名的好。 助理都明朗了。 “钟总,什么事这么开心?” “天气这么好,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助理也被感染的开心一笑:“宣先生来了,在办公室里,说是找您有事。” 宣三一脸苦恼,拨弄阳台上的吊兰。 钟蔚敲了敲桌面:“有事?” 距离那次Party一个多月了,什么尴尬都冲淡了,宣三特苦恼地拔了拔手指甲:“蔚哥,你干吗给我吃那颗药!” 钟蔚尴尬地说:“我用来防身的,就5分钟药效没有后遗症的!” “怎么没有!” “怎么了?” 宣三一脸难以言喻,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当时我们,太那什么,就那什么了!” 什么什么了? 确认两只攻发生关系了,钟蔚抽了抽脸皮:“就剩1分钟药效……” 宣三:“药效没了,但感觉在。” 其实那时药效已退了,宣三很清楚眼前的人是罗竹。但是,稀里糊涂、迷迷瞪瞪、一时兴起就越出界了。事后是有点尴尬,多年好友就这么变质了,但宣三一想,也不完全怪自己,毕竟喝得半醉又吃药了——自动无视药效只有5分钟。 钟蔚听得迷糊:“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宣三:“罗竹太腻人了!” 在那天之后,罗竹特别尽力地照顾他,然后两人又发生了一次。总之,每天原因不同,两人的关系就变得不再单纯了。罗竹的朋友少,以前就有点黏。自从那天后,罗竹干脆搬过来,每天都黏在身边。他喜欢吃醋,昨天不知什么原因把模特都赶跑了。 宣三气愤之下骂了他,罗竹愤怒地跑了。 钟蔚沉默半晌:“你俩谁上谁下?” 宣三:“……” 钟蔚明白了。真看不出来,那天可是宣三骑在上面,想不到竟然是看似柔弱的罗竹做主导。不过,不奇怪,罗竹只是孤僻,但眸子里有股狠劲,大概是靠那股狠劲把宣三压下来的吧。这两只在书里可是纯攻呀,钟蔚想着想着不由得就笑了。 “你还幸灾乐祸?”宣三郁闷了。 “没有,我想办法呢。” 还能怎么办,先聊一聊,看看罗竹什么想法什么脾性吧。书里,罗竹有点偏执,霸占主角后吃了好几次醋,甚至差点闹出人命来。钟蔚心想,还是提防的好,小心地带上了各种家伙,就防万一。 办公楼下的网咖。 罗竹按时来了,一脸郁闷:“你找我有事?” 钟蔚:“你跟宣三……” 罗竹立刻眉毛倒立,警惕地看着他,钟蔚忍不住笑了,心想看样子不用提防了,罗竹此刻只有宣三。这么一想,轻松了。想起书里,罗竹经常缺乏安全感。 “你为什么没有安全感?”钟蔚耐心地问。 “他不是全心的。” 罗竹脸色微红,倒是很干脆地说:那天,钟蔚离开后,两个人依旧抱在一起舍不得分开,不知道谁先动的手,总之罗竹后来就把宣三办了。这种事太舒服了,忍不住一而再而三,沉溺进去后就再出不来。只是,罗竹很快发现,宣三只是热衷于‘做’这件事,一旦做完,就会很干脆地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让罗竹很不爽。 就故意找事。 不过,明明是模特太作他才赶跑的,宣三还是光骂他——果然宣三重视工作远胜于重视他,罗竹愤怒之下,跑回家了。 “宣三就是觉得很舒服!”罗竹愤愤地说。 “舒服是基础!”钟蔚纠正他。 “这不公平!” 罗竹用情了,期望得到全心全意的宣三。而宣三呢,本来就沾点风尘气,把感情看得很淡,表现出「只要舒服,对方是谁就不重要了的态度」——是让罗竹愤怒的点。   罗竹不甘心地说:“都怪你的那颗药,你是不是对他有想法!” “我解释过了纯属意外。” “反正都怪你。” 钟蔚吹着茶叶:“怪我干嘛,等你们发生那什么时药效早散了好不好,你就别拿药当挡箭牌了。” 比起其他几个人,罗竹长得欣弱,肌肤皙白,愤怒时,一鼓脸颊,非常有趣,一掐就会炸的那种——弱归弱,爆发力强。外貌看着淡漠,没想到这么较劲这么幼稚,钟蔚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我有个建议,你跟宣三说做回朋友,他不会牵扯不清的。” “你这什么破主意。” “如果你还想在一起,就不要干涉他的工作。一个服装设计师,能不摸模特的身体吗?”钟蔚喝了一口茶,心情十分的好。 “我勉强吧。”罗竹闷闷地说。 “待会儿他下来,你道个歉,就和好吧。” 罗竹脸颊一红,竟然有些娇羞:“他有没有特别生气?上次都把水杯砸了。” “再生气也有消的时候,喏,他下来了。” 透明玻璃外,宣三仰头看招牌,寻找着网咖。罗竹飞快出去,两人一对视,罗竹忽然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宣三抱住。宣三一手举着高高的奶茶杯,一手不知所措,细腰一下子被压在玻璃窗上。 这两个人也是冤家啊。 钟蔚莞尔。 然而,万事总有反复,尤其初谈恋爱的人。 没过两天,这天晚上八点多,牧五昊还没回家,宣三带一身熏死人的香水味来了,自然是来诉苦的:罗竹是不找模特的事了,但开始找宣三朋友的茬,总不让他社交,早晨提了一句钟蔚都让他醋了。一次两次是可爱,多了就很头疼。 钟蔚摁着鼻子说:“别的先不说,你这身上的香水喷得也太多了吧。” “他喜欢闻,就给我喷了全身,极端不极端?”宣三无奈。 “你喜欢罗竹吗?” “有些界限一旦越了就回不去了,我跟他好几年朋友,我不想中断这种瓜葛。”宣三王顾左右而言他。 友情可以变成爱情,爱情却没法回到友情。眷顾这个人,所以想延续这种联系,是宣三的心情。要说这是刻骨的爱情,言过其实了,但又确实是有感情在的,割舍不断。这两人的性格,宣三在书里就是性大于情,只顾着舒服;罗竹则偏执成狂,他不舒服了大家都别舒服;这两人搭一起,难免需要磨合。 钟蔚指着浴室:“你先去冲个澡吧,味道真是没法说。” 宣三耸肩。 宣三进去没两分钟,门禁响了,罗竹上门了。 隔着视频,罗竹一脸汗十分生气。 “宣三是不是在这里?” “对。” “他为什么总爱找你!大哥才进去几天,你胡乱勾搭就算了,干吗要动我的人!” 这话就不好听了。 ☆、大哥的情人【10】 【第57章】 钟蔚质问:“不都是你逼的吗,你要是再这样,他肯定要逃的。” 罗竹生气:“那么多地方他干吗逃你这里!” “你简直无理取闹。” “你心虚了吧!” 钟蔚烦了,也不开门禁:“你在外面好好反省一下吧,你这脾气,谁都受不了!”手一抬,门禁一关,直接升成最高级的防备。 “喂——”罗竹的声音断了。 钟蔚走到窗前,看墙外的罗竹生气地锤着大铁门,又踹又打,心理很解气。他精心布局的安防,可算是有点用了。就说罗竹暴怒了两分钟,转身离开了。钟蔚很意外,这家伙这么容易放弃的吗。 过了十分钟,忽然听见敲门声: “开门!”   钟蔚就知道安防是摆设,压根儿拦不住这几只狼。既来之,不能怂,钟蔚开了门。罗竹冲进来,一脸爆炸,直接拳头挥过来,其疾如风,让人猝不及防——要不怎么说这位属性病娇,看着弱,爆发力强。钟蔚狼狈地闪躲了几下,被击倒在沙发上。 罗竹眼睛血红,直接骑在他身上。 就要开揍。 砰—— 是牧五昊来了,一拳头把罗竹打开了:“你干什么!”罗竹转身就跟牧五昊打起来了。就体格来说,牧五昊在罗竹之上,可罗竹的怒气值爆棚,理智全无,拿起什么砸什么。牧五昊心有顾忌,不能大展拳脚,一边躲一边抵挡,被噼里啪啦揍了好几拳,一下子鼻青脸肿的。 钟蔚心疼了。 也怒了。 直接从屋子里抽出准备好的电|棍,朝罗竹一挥,罗竹啊的一声惨叫滚地上了。 吱——浴室门开了。 宣三上身光|裸,下边围一条白巾出来。 一见这情形,他跑过来抱住恋人,焦急地说:“罗竹你怎么了?”而后抬头愤怒地喊:“你们俩怎么回事!合伙欺负人是不是!二打一就算了,还拿电|棍,你们多大仇!” 钟蔚扔了电|棍拖出工具箱:“误伤!” 罗竹痛得不行,却反手死死抱住宣三:“鱼嘉,我没事!” “没事?死了就没事了!”宣三怒吼。 不提四个人手忙脚乱,宣三照顾罗竹,罗竹就开始恃宠而骄这里也痛那里也痛,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他来了几十棍呢,宣三也是吃他这一套,照顾着照顾着,就亲上了,钟蔚无语:“你们要不要去楼下客房休息一下?” 两个「恶魔」一离开。 钟蔚翻着白眼给牧五昊擦拭伤口。 “你连罗竹都打不过啊?”钟蔚好笑。 “谁说的,我还不是怕把他打死!”牧五昊就很委屈,在钟蔚低头抹药水时隐隐一笑,又迅速苦起脸,“哎哟,疼。” 钟蔚放轻了手:“你还跟罗竹一样脆呀,忍着点!” “疼!” 钟蔚觉得他在装疼,因为汗都没有一滴,可是呢,装不像的样子又可笑,钟蔚没戳破他。擦好药后,起身捡拾扔了一地的布偶,背后忽然一热,有手环上了腰,覆在他的背上。 “放开。”钟蔚没有回头。 “抱歉。”牧五昊却没有松手。 虽然钟蔚是穿越来的,不需要有什么罪恶。可旧情未了,不该开始一段新感情。虽然从管家的口中得知,原主角和大哥似乎没什么感情。钟蔚心思很乱,又没法拒绝这让自己酥酥|麻麻的拥抱。 钟蔚一狠心,推开他:“别闹了,该吃饭了。” 餐桌上,美味琳琅满目。 厨子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毕竟很少来客人呢。 罗竹宣三这两人自然是重归于好,罗竹是一脸大家全都对不起他的样子。宣三有些无奈有些宠,拿了一片火龙果塞进罗竹嘴里,罗竹嘴角紫红,泛起得逞的笑。 几个大男人吃饭,总得聊点什么。 就聊上大哥了。 大哥叫元家汶,38岁,长着一张比年龄更老的凶恶的脸,他左腿瘸了。元家汶的性格阴沉,手段很狠。他的发家史也很离奇,元家汶年轻时,特别落魄,落魄到要吃软饭过活,还被人赶了出来。后来,他不知从哪里得了一大笔钱,拉扯了一帮兄弟,开了这一家公司。 也是奇迹般的让当年才15岁的牧五昊相中了,投下了一大笔钱。 这就抽枝拔叶地起来了。 聊到这里,宣三直夸牧五昊的眼光好。 牧五昊笑了:“其实不是我。” 宣三:“什么意思?” 牧五昊大大叹了一口气,摊开手说:“我哪有这能耐啊,我爸才是真正的投资人。他看中好几个公司的,让我抓阄。我顺手一抓,就是大哥的公司。说来说去,是我爸的眼光好,我顶多算手气好。” 运气,总是跟金钱同行。 也是没办法。 正在旁边服侍的白发管家笑着说:“总之,运势在牧先生这里了。”说罢,收拾桌子上堆满果皮的盘子,无意中碰了罗竹一下。 罗竹脸色一变,使劲地一拍衣服。 管家连忙道歉。 钟蔚觉得很奇怪,悄声问宣三怎么回事。 原来,罗竹很讨厌老人,这源于他很讨厌他父亲。他的父母感情很不好,有传闻说父亲找了小三等。在罗竹8岁那一年,他父亲跟母亲吵架后不告而别,再没回来。警察来调查,曾将他母亲列为嫌疑人,后来没有证据不了了之。他母亲性格也刚烈,扔下罗竹另寻幸福去了。   所幸家产丰厚,他被叔父养大,衣食无忧。 但心理缺陷落下了。 罗竹特别缺乏安全感,总担心恋人会不告而别。猜忌心强,非要囚禁在怀里才安心,所以他才对宣三管得这么严——都是小时候的阴影,心理创伤了。他的父亲是少年白,罗竹恨屋及乌,讨厌所有白发的人,连带着连老人也恨了。 罗竹很不满:“喂!乱说什么呢!谁没有点心理创伤!” 宣三瞄了一眼牧五昊:“我看老五就没有。” 牧五昊忽然惨兮兮:“有的!” 钟蔚被吸引了:“哪里?” 牧五昊一见钟蔚这么关心自己,立刻眉飞色舞地说起了他的创伤: 他的梦想是当飞行员。高三那年,某航天大学来招收飞行员,初试顺利通过,其他方面他也很优秀,本来是板上钉钉了。结果过了几天,他玩轮滑,马路一如平常,没人没车也没有设路障,只有一截上铺了一块布。他飞过去,砰的一声,直接栽进深坑里了。 人救了过来,但背部留下很长一道疤痕。 对飞行员来说是致命的。 现在愈合了,以后一旦承受低于人身内部压力的自然气压时,仍然会有撕裂的可能。所以,复试就被PASS了,而且被告知,以后他都不可能再从事高空类的工作了。 牧五昊得知后,比死都绝望。 那是一段黑色日子,浑浑噩噩,四处惹事打架,有一次惹了一个黑酒吧的人,差点让人砍死。多亏偶遇大哥救了他一命呢。 牧五昊说完,往钟蔚身上一靠:“我好惨,你都不安慰一句吗?” 钟蔚:“……” 钟蔚心想。 一只只看着风光,背地里一个比一个惨啊。 宣三生在风尘家庭,妈妈被骗,他失学还差点也沦落风尘。 罗竹从小没了爸妈,落下心理缺陷。 牧五昊好一点,就是再不能从事理想的事业了。 主角阿宁,弟弟生病,自己被情人转手送给了大哥,也是惨得不行。 所以一本小黄书。 背后这么惨? 宣三举起果汁杯:“大哥在的时候,我们几个从没有聚在一起过。他进去了,我们反而熟悉了,奇怪不奇怪,这就是缘分啊,让我们干一杯!干杯!” 这5个小弟都是单线条对大哥,却没有画成环。   互相都不熟悉,除了宣三和罗竹。 就着这话题,宣三聊开了。大哥进去后,才通知他们有一个情人要照顾的。他以为骗人呢,狐疑地赶过来,才知道竟是真的。以前,大哥也结交过几个情人,都是大大咧咧毫不避讳的,从没有隐藏过。 罗竹心直口快:“对啊,我也以为是骗人的呢,大哥从没秀过恩爱。” 宣三笑说:“蔚哥,你们真的是情人吗?” 牧五昊说:“要是契约情人就好了。” 钟蔚:“胡闹!” 钟蔚没有以前的记忆,从管家等人那里搜索出星星点点的消息:要说感情好,却分房睡;要说感情不好,大哥却让兄弟们照顾他;钟蔚还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 钟蔚看着聊得正欢的几个人,一股异样涌上来。 一种奇怪的感觉笼罩。 当晚,牧五昊微醉,总想靠着钟蔚,被拒绝后就拿一双委屈的眼睛看钟蔚,钟蔚最终仓皇而逃,逃进卧室。牧五昊在卧室门口站了十来分钟,也不敲门,也不说话。钟蔚屏住呼吸,任由全身上下麻麻的酥。 钟蔚决定: 明天去见一见大哥袁家汶。 就算是穿越的,他总不能睡着大哥的房子拥着大哥的公司,还给大哥戴绿帽子吧,太不厚道了。明天,跟大哥说清楚,把过往交割完了再说。 12月,天飘着小雪。 钟蔚刚到监狱,就被人带到审讯室了。 “袁家汶跟你联系了吗?”为首的人劈头就问。 “没有,怎么了?” “他越狱了!” ☆、大哥的情人【11】 【第58章】 大哥袁家汶越狱了,正好契合书的结尾,钟蔚升起一股凉意。他匆匆监狱后,他直奔家里,可惜车开到一半时,忽听咯噔一声,赶紧将车缓缓靠路边停下,结果,再启动就启动不了了。折腾一阵,没用,只得打电话让维修公司过来。 等半小时,无所事事。 钟蔚拿出笔记本,趁着有时间,整理一下原主角留下的资料。原主阿宁也是工作狂,很有条理,所有工作都按项目、按时间排列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钟蔚一边浏览一边归整。 整理到阿宁在前一家公司的业务时,忽然发现什么不对劲,他看着文件名为「河台109路段」的字样。一道灵光闪过,打开一看,震惊了。 「河台路」? 他迅速给牧五昊打了一个电话:“五昊,你背上的伤是在什么路上摔的?” 牧五昊:“我查一下,啊,河台路。” 所以,是阿宁负责的「河台109路段」项目让牧五昊受伤了? 这项目之后,阿宁被大哥挖到了自家公司。 太巧了吧! 牧五昊听出不对劲:“蔚哥,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榆溪道,车坏了。” “我去接你!” 钟蔚发了定位:“你过来吧。”钟蔚不是怂,他是感觉这个世界有一种不可掌握感——他连他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何况世界?钟蔚坐在车里,环看四周,静寂无人,有点毛。他划开歌曲,舒缓的音乐飘开来,沉下心来思索这一切,所有的细节点滴。 ——安风的事。 ——宣三的事。 ——罗竹的事。 ——牧五昊的事。 ——主角阿宁的事。 明明是一个个独立的人,却像无形中有许多线牵扯一样。 灵光闪过,钟蔚拿起手机找到熟悉的名字:安风。安风离职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联络。响了近半分钟,安风才接了电话。 “有事?”安风很不耐烦。 “你跟宣咏兰是怎么认识的?”钟蔚单刀直入。 “你有病?” “你们俩不是网络上偶遇的吧,我觉得你可能被人设计了。” 钟蔚直接扔下这一颗炸|弹,安风瞬间也惊了。 “的确不是偶遇。” “我想知道全过程。”钟蔚坚定地问。 安风20岁时,特别缺钱,没有正式工作,有几个月他在当婚托,算半个感情骗子了,练得花言巧语很有一套。有一天,他终于收到一条面试短信,他衣冠齐整就去了。那个地方,楼下是一家色青发廊,宣咏兰一个人在,朝他招手:「帅哥,过来玩啊!」 「……」 「现在没空,加个朋友以后联系呗!」 宣咏兰拦住他,抛着媚眼,一边说着娴熟的台词,一派不加好友就不给过的架势。皮|肉生意,都先加联系方式了?安风被纠缠得没办法,敷衍着就加了。上楼后,他才发现,短信上的那个地址根本没有什么公司,他被骗了。他一无所获地回来,再看到宣咏兰的撒网式的信息,他忽然心生邪念,默默地用小号加了宣咏兰。 就这样,他搭上了宣咏兰。 并有了以后的事。 钟蔚也不含蓄了:“咱们俩联手坑公司的事大哥知道吗?” 安风嗤笑:“你今天怎么了?” “我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 “真稀奇。” “大哥到底知道不知道?” “当然知道。我把你送给他,不就是表忠心吗?”安风吐出一口烟,“你会答应做他的情人,不也是因为被抓了这个把柄吗?阿宁,事到如今,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原来如此。 阿宁会当大哥的情人,是被要挟了。 铛—— 有枝叶打在车上。 钟蔚一个激灵,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抓紧时间问:“送大哥进局子是你干的吧?我查过了,那个□□的小伙子是收了钱,故意挑衅的!” “你想说什么?” “你还是怕大哥报复所以先下手为强?” 安风忽然笑了,阴测测地,带一点咬牙切齿:“大哥太难以捉摸了,他的好,可能都是假的!” 铛—— 钟蔚一惊。 钟蔚收起手机,推开车门,寒风猎猎。环看四周,路旁的高树阴森森的。 “阿宁,好久不见!” 一个声音冒出。 钟蔚吓一大跳,看着一个人从车后面走出来:袁家汶。跟那些影像和照片一样,看着阴冷,脸颊少肉,颧骨突出,有一张历经苦难的脸。钟蔚稳下心情,冷静地说。 “大哥,是你啊。” “呵,我还以为你会被吓尿呢。”大哥阴沉沉地笑,“你以前很怕我的,怎么,跟牧五昊在一起胆子大了?” 不愧是大哥。 在狱中也掌握一切。 钟蔚扬起笑:“大哥说笑了,我怎么会怕呢。听说大哥越狱了,有什么打算吗?” 袁家汶打量他:“果然变了很多。” 当然,钟蔚一点不怕,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脚很正常,没有一丝丝酸软。只要能掌控自己的身体,钟蔚就有无所畏惧。大哥是一个人,他也是一个人,他有信心不落下风。 袁家汶靠近一步:“阿宁,你太让我失望了!进监狱前我就告诉你,要让他们五个打起来,没想到你们还和和气气的吃饭!” “……” 原来大哥想用美人计? 小黄书的做做做,其实都是一个阴谋? 钟蔚恍然大悟,真没想到,主角阿宁竟然背负了这样的使命。让人怎么说呢,一本小黄书也承载了太多吧。 袁家汶:“站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走着说。” “车坏了。” “已经修好了。” 想必车坏了也是袁家汶搞的鬼了,钟蔚摇头:“大哥,你开车走吧。” “一起走。” “容易暴露,大哥还是先拿着我的驾照跑吧。” 钟蔚不肯就范,让袁家汶火了,脸色一沉,忽然大喊一声:“都出来!”十几个人从山林里出来,一个个来者不善,盯着钟蔚。钟蔚直冒冷汗,面上依然冷静。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不听话的下场!” 钟蔚看着这些人靠近,手心冒汗,心想开什么挂才能逃脱呢。忽然,由远及近飞来一辆赛车,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停在跟前,从车上跳下来一人:牧五昊! 牧五昊忽然举起一把枪,对着袁家汶:“让开!” 袁家汶故作惊讶:“我是大哥!” “谁都没用!钟蔚过来!” 枪这玩意,虽然小,一开一条人命,十几号人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钟蔚再看一眼,发现牧五昊手里的其实是玩具枪,他憋住笑,飞快跳上车,牧五昊一踩油门飞出去。十几号人这才要追,袁家汶冷笑:“放心,他们跑不了多远。” 牧五昊飙车没几分钟。 忽见前方路障,他急忙踩刹车,车在路上划了一个大弧差点撞到路边栏杆才停下。 牧五昊开口要骂。 只见有二十几个人抄着钢管铁棍围了上来,都穿着修筑马路的绿色工服。 “是袁家汶的人。”钟蔚说。 “别怕。” 这把玩具枪是没法再唬人了,牧五昊跳下车:“你们什么意思!” 这些人说:“有人买了你们的命。” 不久,袁家汶带着他的人就赶来了。那阵势,三十几号人围着,水泄不通,插翅难飞。钟蔚心里一凉,想不到阴沟里翻船了。不过,牧五昊微微一笑,扣住了钟蔚的手。掌心一麻,他轻轻握住了。 袁家汶厌恶地说:“真恶心!” 牧五昊笑了:“你不是更恶心吗?打父亲,骂母亲,被赶出去是你活该!” 一句话点燃了袁家汶的怒火,他怒目圆睁:“给我把这两个狗男男给捆起来!” 哗啦一声,那十几个小弟要围上来。 被二十几个绿工服挡住了。 袁家汶怒:“你们干什么,你们看清楚了,我出的钱!” 牧五昊:“我出的更多!” 钟蔚惊讶地看着,二十几个绿工服把衣服一脱,肌肉都发颤,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他们一起挥了挥手里的工具,那十几个小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 牧五昊说:“别着急,还有三个马上就到!” 说话间,两辆车飞驰而来。 从车上分别下来三个人:安风、宣三、罗竹。三个人都很仓促,显然是被临时叫过来的。 宣三惊了:“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袁家汶:“你们怎么来了!” 宣三:“五昊叫的,说有十几亿的遗产项目要分,让赶紧过来!” 袁家汶:“……” 寒风里,兄弟五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钟蔚起了个头:“安风,你可能永远想不起,你刨了一个大坑,让一个人的腿缺了。” 安风一惊,猛的看向袁家汶。 钟蔚继续说:“安风会遇上宣咏兰,是大哥的安排,就是要让你害宣咏兰的。”   宣三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钟蔚又说:“罗竹,你的父亲确实死了,凶手就是大哥。” 罗竹惊呆了:“有证据吗?” 所有的目光齐齐盯住袁家汶,袁家汶当然不会承认,阴冷一笑:“阿宁,你玩的什么花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怎么可能是凶手,我根本不认识罗竹的爸爸!更不认识什么宣咏兰!” 牧五昊却笑了:“不认识吗?你们是初恋情人啊!” 这时,有人从人群中走出。 她惊讶地看着袁家汶,看了好半天才说:“阿文,真的是你吗?” 谎言一秒破灭。 袁家汶忽然大怒,怒目圆睁,指着安风和宣咏兰说:“没错!就是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不会成这样,我就是要报复你们!” ☆、大哥的情人【12】 【第59章】 所有过往,都有因果。 这些人是袁家汶苦难的来源,也是他报复的目的。 那是袁家汶最艰难的日子,所有人,都让他雪上加霜。 安风那时才十来岁,心眼就很坏,最喜欢捉弄人,刨了一个大坑看过往的人掉下去,他乐得直打滚。这天,不幸掉下去的是袁家汶,更不幸的是他本来就崴了脚,这一跤摔下去就瘸了。袁家汶跟安家要医疗费,安家死不承认,把袁家汶赶了出去。 袁家汶的腿的最佳治疗时间被错过。 干不了活,结果被辞了。袁家汶气不过,去找老板要损失费,老板的态度特别不好,把他骂出去了,这个老板正是罗竹的父亲。 他回到恋人宣咏兰的身边。 却发现,恋人已成了风尘中人,宣咏兰告知她已有别人的骨肉,就此了结! 袁家汶缓过劲已是几年后。 他发誓要向所有人报复! 他知道这些人的弱点,利用安风的无耻,让他跟宣咏兰相遇,果然宣咏兰被安风骗得一无所有,大受刺激,精神也不太好,带着儿子宣三都过得很艰辛;他又趁罗父跟罗母吵架时,将罗父骗至无人处解决了,结果性格执拗的罗母被当成悬疑人审讯了好几个月,根本没有人知道袁家汶,他就冷眼看着罗父的独生子罗竹承受丧父离母的痛苦。 安风,是罪魁祸首。 袁家汶当然不会放过他。 这些年袁家汶利用安风干了不少坏事,也掌握了安风在公司犯罪的所有证据,甚至,他还故意走进安风的圈套进了监狱。袁家汶就等着安风得意忘形时,再忽然冒出来,所有证据砸下去,把安风直接砸进监狱。 只是,袁家汶没料到。 情人凭空而出。 钟蔚挑出了安风和宣咏兰的事,让这些不为人知的事破了一个口子。钟蔚将安风赶出去之后,努力让公司走入正轨,还拼命弥补以前的那些漏洞——袁家汶辛辛苦苦挖的坑搜集的证据,迟早会被钟蔚以正当的方式填平。 而且,这几个小弟的关系骤然亲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交流越久,这些小弟一定会发现这些巧合的。 袁家汶按耐不住了。 最终出手。 …… 事实残酷。 也非常无趣。 在袁家汶快被罗竹揍死时,警察来了,带走了一圈人。钟蔚看着眼前要么石化、要么激愤、要么悲伤的人,心想:还是小黄文比较轻松,大家提枪开干,身体享受心情还爽。这么现实的故事,难怪小黄文里没有写呢。 钟蔚坐进赛车里。 疾风吹拂,头发乱飞。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旁边的牧五昊也非常熟悉。仿佛两个人在疾风中飞驰,是经常的事,明明穿越过来才几个月,明明从来没有这样过啊。 牧五昊开口:“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袁家汶会对我下手?” 钟蔚:“啊。” 其实在想为什么初见就感觉像故交,不过了解一下真相也是好的,钟蔚洗耳恭听。 牧五昊说:“我不久前才知道,袁家汶是我哥。” “啊?” “他有点反社会人格,从小就叛逆,打我爸,骂我妈,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我爸把他赶出去后,砍号重练,生了我这个小号。”牧五昊无奈地笑了笑,“他从没回过家,我爸他们也没找过。但是怎么说呢,我爸其实一直在关注他。” 15岁生日时,父亲叫过牧五昊,说给他一个生日礼物,让他抓阄。 抓中哪个就投资哪个,冠以牧五昊的名义。 结果是袁家汶公司。 抓完后,牧五昊看到一个纸团掉地上了,捡起来一看,还是袁家汶的公司的名字。现在想来,可能所有的阄都是袁家汶公司的名字,这是为人父母的无法言说的慈爱。 牧家父母从不去公司,牧五昊作为投资人偶尔会去公司开会,平常不管,就等年底分红。牧五昊不知道袁家汶是哥哥,一口一个大哥。袁家汶自以为改过姓名,容貌也大变,猜测父母不知,干脆也装聋作哑把牧五昊收为五弟。 “他恨我,认为我得了父母所有的爱,所以挖了个坑让我跌下去——让他瘸了的也是一个坑,他潜意识里可能希望我也一样吧。”牧五昊无奈地笑一笑,“当年我堕落时,他可能也狠狠踩了几脚,唉。” “你原谅他吗?” “我无所谓,我对飞行员又……又、又没什么感觉了。就看宣三罗竹会不会放过他,这两位可是吃足了苦头,安风也是,我琢磨安风年轻时找不着工作也是袁家汶搞的鬼。” 过去交杂在一起,谁欠谁,说不清。 两人沉默。 人,一开始都是赤条条的,随着各式各样的成长过程,给社会大染缸泼上一层又一层的色彩,最终成了不同的人。 审判系统让钟蔚拯救的人到底是谁呢? 是文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12月底。 大雪纷纷扬扬。 钟蔚收起伞,艺术工厂的四楼,有一人冲他招手:“蔚哥,这里啊!” 袁家汶因为杀人罪进了监狱,这次大概不容易出来了;安风因为□□未遂,也被判了刑期;钟蔚离开了袁家汶的公司,自立门户;罗竹和宣三在一起了,当然还是各种矛盾不断,时不时让钟蔚调节…… 这些事消停,就到了现在。 宣三说一起吃火锅。 钟蔚顶着大风大雪来了,宣三奚落说:“你怎么没跟老五一起来啊?” 钟蔚:“我怎么就非跟他一起。” 说起来就很气,他是大哥情人的时候牧五昊非贴上来,他现在是自由身了,牧五昊不找他了——所以,牧五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隐藏的属性比如就喜欢给人戴绿帽子?钟蔚腹诽。 宣三:“我老早就看出他对你有想法,第一次见的时候,你走后,他盯你的背影好久。” 钟蔚:“真的吗?” 牧五昊一开始是表现出了热情,随着交往越来越深,反而越来越能把持得住,真让人觉得他这个人跟一阵风一样。 钟蔚夹起一片牛肉,想起一个问题:“宣三,你第一眼看我是什么想法?” “长得真好,这么好看的情人,袁家汶怎么从不拿出来炫耀呢。”现在是明白了原来袁家汶喜欢女人,让阿宁当情人,纯粹是恶心人呢。 “你见我都没有心动吗?”钟蔚故意调侃。 宣三大笑:“有点太意识过剩了吧,好看是好看,不至于谁见都一见钟情的地步吧?罗竹,你说呢?” 罗竹瞟了一眼:“还行吧,是挺帅气的。” 钟蔚:“没有心动?” 罗竹怪异地白了一眼:“为什么非得心动啊?” 奇怪了,明明牧五昊说了好几次,说一见面就心动、莫名其妙就情动了、情不自禁就想吻之类的,为什么宣三和罗竹却没什么反应。按照原书的逻辑,所有的人见了阿宁都是蹭的竖起了小兄弟啊。 难道只有牧五昊是走剧情的,其他人都是凑数的吗? 钟蔚被这想法逗笑了。 他涮着香辣香辣的火锅,忽的想起,这个故事线为什么没有“进度表”呢? 呼—— 大门被推开,卷进一片雪。 牧五昊摘下帽子,呵着手跺着脚上雪:“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宣三指着钟蔚旁边的座位:“快坐,这些天忙什么呢。” 牧五昊:“这个月开始考试啦。” 两人靠在一起,反而远比以前生疏了,牧五昊跟宣三火热地聊着,仿佛以此避开跟钟蔚聊天似的。钟蔚有点怒,嘴里越来越不是味。吃完后,心里已经是一团火。 两人告别出来。     依旧是黑黑的厂区,依旧是黑黑的高树。 钟蔚走得很快,牧五昊追上来:“蔚哥,等我啊!” “你是不是在骗我?” “什么?” 钟蔚也问不出是不是一见钟情这种意识过剩的话:“行了,早点回吧!” “我送你。” “不用。‘钟蔚飞快上了车。 牧五昊以手抵住车门,不让他关车门。钟蔚又火大又莫名其妙,仰头看他,又搞什么鬼。 “我没有骗你,第一次见你,我就很喜欢你。” “……” “感觉很熟悉,感觉有过很多记忆,每一个记忆都很深刻却又想不起,我一定,一直都很喜欢你!”牧五昊微笑着,嘴角微颤,像哭一样,“现在,我可以追你了吗?” 忽然就表白了? 钟蔚心里的怒火瞬间消散了。 熟悉的记忆。 可能自己真的失忆了吧。 牧五昊俯身,轻吻钟蔚的脸颊:“我就当你默认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从脸颊被吻处瞬间酥到全身,麻麻的,虽然是第一次,却如同经历过很多次。钟蔚侧过脸,毫不犹豫地吻上去,许久,一吻终了:“我给你推荐一篇小说……” …… 后来,钟蔚曾找过象征任务进程的“进度条”。 然而却没有找到。 钟蔚梳理过这个世界的异常:除了找不到该有的进度条,任务目的也很含糊,他自己也不能自如地控制身体,会对牧五昊无法自控,自己也不像以前那么万能了。总之,不仅仅用二次元转三次元的BUG来解释。 有一天,他又跟牧五昊倾诉疑惑。 牧五昊已知他是穿越来的,漫不经心地说:“你有没有反向思考过,你也许在恢复正常。” 钟蔚惊讶:“正常?” 正常的世界没有进度条;身体不能像机器人一样随意净化;偶尔会失控…… 钟蔚正在思索时,牧五昊一吻他的睫毛:“对于你来说,这或许只是一条世界线,我只是你梦中出现的一个人;对于我来说,你是我找了很久的恋人,错过可能就再找不回来;钟蔚,不要去管时间,不要在意进度,跟我好好地度过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好吗?不要醒来,让我们就这样醉生梦死,好不好?” 炽热的拥抱,烧断了思绪,钟蔚笑着拥紧恋人。  一世界,一生,一双人。 ☆、情敌【一】 【第60章】 钟表滴答。 拍卖场的大门豁然打开,手提公文包的职业人士们鱼贯而入。 钟蔚驻足未动。 仓促走进这条世界线的钟蔚,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被遗忘或压制了。记忆,越远越清晰,越近的反而越模糊,他就死活想不起上次世界线发生了什么。 “我的任务失败了吗?”钟蔚问系统。 “很成功。” “那为什么我想不起了呢?” “你离开的时候有一场大爆|炸影响了记忆神经。”系统很悠闲,似乎还喝着奶茶。 甚至,钟蔚闻到了淡淡的奶茶味。系统应该是虚拟的,此刻却仿佛一个无形中的活人——这让钟蔚怀疑,自己的神经系统紊乱了。 “你在喝奶茶吗?” “你能闻到?”系统忽然很惊喜。 “嗯,系统是实体存在?” “虚拟的,程序员偶尔会给我们增加一些萌萌的程序——我可爱吗?” “……” “对了,你有情敌吗?” 这360°的大转折,让钟蔚蒙了半天。在审判系统的世界线里转悠得太久,全是别人的记忆——钟蔚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容貌,生前经历一概想不起了。 系统体贴地说:“没关系,这里有一个情敌相杀的故事。” 钟蔚嘀咕:“没有岁月静好的故事吗?” “上一个世界还没甜够吗?” “什么?” 这是任务,有关情敌。 钟蔚扫了一眼:“主角竟然跟我一个名字?” 系统:“我自动改的,有问题吗?” 钟蔚:“没,你是开挂祖宗。”系统开挂,直接修改大家的记忆,没有道理可讲。 也好,他不用改名字了。 钟蔚浮光掠影般扫过这个故事。 钟蔚和江一鸿,竹马一对,因为天降的白莲花白俊羽而反目成仇,多年没联系。毕业后,钟蔚接手了父亲负债累累的公司,运营艰难,十分狼狈。 心灰意冷时,钟蔚邂逅了江一鸿。 在互相嫌弃的相处中,两人渐渐修复了昔日友情。 但是,好景不长,几个月后,两人的初恋白俊羽又再度出现了。数次波折之后,钟蔚认为江一鸿对白俊羽依旧情深,遂想去跟白俊羽说明白。谁知,恰遇台风天,钟蔚被困车内,最后一幕,他看见江一鸿朝他焦急地呼喊,一阵狂风巨浪袭过来…… 这是钟蔚的遗憾。 直至死,爱情和友情他一个都没得到。如有再一次机会,他一定成全恋人跟朋友。 “钟总,进去吧。” 助理干练的声音,提醒钟蔚,他已来到原主的世界。 这个世界很清爽,天空瓦蓝,白云飘逸。地面上高楼林立,晨曦中蓝色的玻璃幕墙折射出曼妙的光芒。   有点熟悉,像遥远的夏天的傍晚醒来,蝉鸣窗外。 而瞬间却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蒙熟悉。 “钟总,时间快到了。”助理催促。 “嗯。” 钟蔚等着,背后如预料中一样,响起了优雅的声音:“是钟蔚吗?”  钟蔚微笑回头:“白俊羽?” 白俊羽,身姿修长,气质绝佳,长着一张白月光的脸:精致、清纯、桃花眼含一段将说未说的柔情。钟蔚想起白俊羽刚转入高三那年,曾引起整个学校的轰动呢。 因为是男校,封闭式管理,都是糙糙的大男孩。 大家对这一款的俊雅男孩毫无抵抗力。 白俊羽喜欢打羽毛球,但凡他拎着羽毛球拍来,空空的球场立刻就满员了,有人没事做,也宁愿坐旁边看他打球。白俊羽真的好看,撩起衣服擦臭汗的样子都好看得不得了,钟蔚和江一鸿同时喜欢上白俊羽也是理所当然。 岁月不催美人。 数年过去,白俊羽得更出众了。 即使穿越过很多世界,钟蔚依然感觉心脏猛的悸动了一下,是年少时残留的心动。 “你原来就是钟老的儿子呀,钟老身体还好吗?”白俊羽寒暄道。 “还行,养老呢。” 钟蔚的父亲,经营着一家小房企,这么些年一直半死不活地支撑着。实力弱,资金不足,连续两年都没有拿到合适地块,员工闲散,只有支出没收入。钟蔚刚毕业,没什么经营经验,只知道再拿不到地块公司就可以解散了。 他今天来这个拍地现场,希望能拍到一个小地块K-325地块。 把公司盘活复兴。 当然,拿地这种事,看关系,看资金,看很多因素。钟氏公司也是背水一战,跟踪K-325地块有两个多月,下足了功夫,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是B公司,而B公司的CEO就是白俊羽。 白俊羽略带俏皮地笑:“K-325地块呀?我们公司也很看重这个地块,虽然小,但位置好,地块干净,拿了就能开发。” 钟蔚客气地微笑:“我们各看运气!” 无关运气,只关实力。 B公司志在必得,上一世,无论钟蔚举牌多少,B公司都会继续举牌,最终K-325地块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落入B公司的手里——从结果看来,因为拍得的地价太高,成本也高,B公司也很苦恼。不过这件事,让上一世的钟蔚复兴计划彻底落空,陷入沮丧。 旧友相逢。 自然是要寒暄一下。 白俊羽兴致很高:“你跟江一鸿还是那么要好吗?” 钟蔚反问:“他没跟你在一起?” 上一世,钟蔚以为白俊羽跟江一鸿在一起了,后来才知道这两人早散八百年了。现在的钟蔚开挂,什么都知道,当然此刻还得装作一无所有。 白俊羽讶然:“高中毕业后再没有联系了。” “我也是。” 三个人高中毕业后,都再没有联系。此时,助理提醒「钟总,该进场了」。上一世,钟蔚频频举牌,并没有竞争过实力强大的B公司。这一世,他选择坐在角落里吃瓜,静观竞拍场内波涛暗涌。令他纳闷的是,白俊羽偶尔回看,似乎很惊讶。 “K-325地块的最终得主:F公司!” F公司? 钟蔚回过神来,意识到B公司竟然没有像上一世一样咄咄逼人拍出了惊天价格,而是让一个不知名F公司平价得了,渔翁得利。 “你们怎么不举牌啊?”白俊羽疑惑地问钟蔚。 “我改变主意了。” “可惜了,我想着你们钟氏集团志在必得,所以一直不拍,就怕把价格抬太高呢。” 可是,上一世,B公司雄心壮志,白俊羽数次示意自家的经理举牌,永远压了钟蔚一头,最终将地块抬到了钟氏公司无法企及的价格呢。 这剧情发展,跟上一世出入太大了吧——钟蔚疑惑了。 ☆、情敌【二】 【第61章】 “你们B公司不想拿这块地吗?” “想啊。但我以为你们钟氏想拿这块地复兴,就没往上抬价、可怜我一片诚心,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白俊羽很不爽。 钟蔚记得, 上一世不是这样的。 白俊羽向他道歉,说是大股东命令,必须拿下那个地块,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举牌致使竞价这么高,并非有意跟钟氏公司作对。原主钟蔚苦笑,心说就算有B公司也还有CDE公司来打岔,注定钟氏公司走到末日而已。毕竟,B公司财大气粗,成本抬高,顶多是没有利润;可对于钟氏公司来说,这是存亡分界线,拿不到地块,公司不能继续闲着只能解散。 所以,这一世,大股东没有下令必须拿到地块吗? 钟蔚疑惑。 但他很快被白俊羽澄澈的笑容吸引,或许是原主残留的少年情感吧。所以,当对方提出去咖啡馆里坐一坐时,他欣然同往之,完全没有落败者的沮丧和走投无路的绝望。 “你的心态真好,钟氏公司成这样你一点也不急。” “万物盛衰,再说也不是我弄成这样的。” “可你们面临破产啊。” “公司的积弊太多,勉强挣扎下去,都会被拖累,破产不失为一个及时止损的办法。与其以同样的时间与精力革除公司的各种弊端,足够我另起炉灶了。” “破产?你准备放弃这个公司?” “对。” “可是你的父亲还很有信心呢。” “因为那是他的青春——我的青春不想浪费在一个烂摊子上。”钟蔚想得很透彻,钟氏公司问题太多,他不愿接手。他还年轻,没必要陷入钟父的眷恋之中,上一世原主就是能力不及却背负起负担,最终陷入泥沼被拖累了。 钟蔚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点了对方最喜欢喝的拿铁。 白俊羽泛起微笑。 “你还记得我的喜好啊?” “一直记得。” “你不该放弃钟氏集团,那毕竟是你父亲一生的心血,也许突破就在明天,你为什么不再撑一下?”白俊羽义正言辞地说。 “纠缠于泥沼,不如趁早挣脱。” “你太容易放弃了!”白俊羽有点生气地指责。 钟蔚一愣,他以为白俊羽会支持自己的行为。因为但凡有点眼光的人多会建议忍痛解散的——代价过大,不如舍弃,轻装上阵从头再来。白俊羽身为CEO,应该也清楚,为什么却劝钟蔚执着地支撑下去呢? 上一世,也不是这样的。 钟蔚浮想出上一世咖啡馆的情景。 「没想到钟氏集团这么落魄了,以前你们很风光的。」白俊羽感慨地说。 「任何事物都有盛衰吧。」 「你现在很难吧?」 「……」原主钟蔚难堪到无言以对。 「像你们公司这种困境,就算拿下了这个地块,后续的资金和管理都是大问题。」白俊羽虽然是同龄,但从小就被他父亲当继承人来培养,对公司运作远比钟蔚熟悉,「或许,解散是更好的选择。」 「不撑到最后,我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原主钟蔚固执地坚持说。 上一世,钟蔚太年轻,根本没有什么经验,一想到曾是辉煌的钟氏集团,父亲的心血,钟蔚的是想包袱太重,执意跟钟氏集团共存亡。所以,别人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的。 白俊羽笑了笑,给他传了一张名片:「我介绍给你一个投资人,你问问他对你们公司有兴趣没有!」 钟蔚一看名字认识:「这个人啊,他有那种癖好,你可别跟他太近!」 白俊羽好奇:「什么癖好?」 大概就是S.M之类,经常把人玩进医院。钟蔚年少时经常跟着父亲出去,听说过这个「名人」,多少年了,这个老油条竟然还过得有声有色——当然,这种癖好不伤天害理,这个人也不强迫别人,所以不能说是犯罪。 白俊羽听完大惊失色,连说好险,多亏没有深交往。 上一世。 白俊羽对钟氏集团的困窘看得很透。 这一世。 反而没看透吗,这实在不符合白俊羽的能力和洞察力。 钟蔚沉默片刻问道:“假如我坚持下去的话,你有什么建议呢?” “我介绍给你一个投资人吧。” “哦。” “你们公司就是资金链不行,只要有资金注入什么公司都能起死回生。”白俊羽传过那个臭名昭著的投资人的电子名片。 “谢谢,你跟他很熟吗?” “他业内很出名。” 白俊羽没说熟或不熟,而是用了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他真的不知道那个人的癖好吗?钟蔚的手指轻敲电子名片上的名字,说了声谢谢。后来喝咖啡,钟蔚没太说什么,只细细地观察着白俊羽的一言一行,看似纯真,但为人处世精明老练——上一世,原主沮丧落魄,在初恋面前头都抬不起来,自然是看不出来了。 接下来,该邂逅江一鸿了。 钟蔚走进酒吧。 很快有酒托围上来,以聊天的名义卖酒,钟蔚留下最青涩的那个,要了几瓶酒,一边聊天一边看酒托喝酒,自己偶也小抿一口。不知不觉也几杯下肚,钟蔚涌上苦闷的心情。 他不愿意怀疑白俊羽的好心。 可是,怎能不怀疑。 “帅哥,你也喝嘛。”酒托使劲劝酒。 “你再去拿几瓶。”钟蔚无聊地拨拉着手上的机械表,时间都过半小时了,江一鸿怎么还不出现啊,他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 酒托乐呵呵地去拿酒。     他刚一离开,一个阴影罩上来。 “蔚子,是你吗?” 好熟悉,是伴随蝉鸣聒噪、竹席微凉、有少年趴在床边笑问「蔚子,你醒了吗」的熟悉。钟蔚缓缓地抬起头,迷迷蒙蒙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陌生男子,表情峻刻,剑眉星眸,眼神深邃——少年再难回首,回首仍是少年——耳侧,忽有无数蝉鸣齐齐叫响。 “真是的,在这种地方烂醉,也不怕让人拐了。”江一鸿伸手拍了拍钟蔚的肩膀。 “没有。” “醉得都没影了,走,带你回。” “回哪?” “能回哪,当然回我家了。” 钟蔚后知后觉,脑海浮现出一些记忆:江一鸿,竹马伙伴,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嘻嘻哈哈度过无数个暑假寒假。一开始缥缈,渐渐清晰,像一幅画晕染而出,层层加深,合成了脑海最深处的记忆。 上一世钟蔚喝了闷酒醉得晕乎乎的人事不省。 这一世,脑子很清醒,只是晕。 钟家和江家原先是邻居,院子挨院子,两人经常翻墙串门。高三那一年,两人因为白俊羽反目,恰好钟氏公司下滑,钟父卖了这套大宅子变现来支撑公司,钟宅易了主。然而,现在依然跟记忆里的家一样,玫瑰花修得很整齐,墙上攀着凌霄花。 “到了,下来吧。”江一鸿的右手一遥控,钟宅的门禁开了。 “这里是……” “你家。” 不是卖了么,怎么还能进去。 “怕新来的邻居不好相处,我家给买下来了,你醉了吗?”江一鸿食指和拇指一捏,捏住钟蔚的脸颊,很不客气地晃了两下。 “让开。”钟蔚绵绵地打掉他的手。 钟蔚不醉酒,但醉往事。少年时代,钟蔚爱睡懒觉,江一鸿每次就这么叫醒他。   ☆、情敌【三】 【第62章 】 一切都很熟悉:低矮的砖墙、铁网门禁、一半花一半蔬菜的前院子,三层半的秀气小楼,三楼客厅的阳台上飘着几件晾晒的衣服。依稀已世的母亲仍然靠在栏杆上俯视他们,温温软软地说:「小鸿,一起进来吃晚饭呀。」 钟蔚的眼眶倏然湿了。 明明是原主的记忆,为什么却触动他的心弦。 一只土狗从院子里窜出来,冲着钟蔚汪汪汪地直叫,同样的黄皮毛,细溜身材,却不是自家那只老态龙钟的阿黄。江一鸿将它赶进笼子:“你家阿黄第二年就死了,这是新阿黄,看着凶,不咬人,多看两回它就不叫了。” 钟蔚踉跄一步。 江一鸿一把拽住他,嫌弃地说:“不能喝酒,还非要喝,你自找罪受!” “要你管!” “我不管你就让人给卖了!不就是没拍到地吗,犯得着寻死觅活的啊!你老爸的公司成那样,倒闭了还好,你早点脱身,别惹得最后甩都甩不了。”江一鸿恨铁不成钢。 两世他都这么说。 上一世,钟蔚听不进去;这一世,钟蔚不需要劝。 江一鸿架着钟蔚轻轻松松来到了以前他的卧室,往床上一扔,把自己的领带一扯也一屁股坐床上。 “几年不见,你比以前还轻多了,不对,是我手劲大了。” “……” 卧室里的布局一如以前,书架上堆着七七八八的书,放着奖杯足球,窗台上方挂着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地脆响。窗子向东,窗外,是长得茂盛的桐树,桐树的那一边,是江一鸿的卧室。从小到大,钟蔚不知多少次推开木窗,大声喊:「小鸿,你在不在!」要么就是江一鸿推开窗子,大声喊:“蔚子,来我家玩啊!” 钟蔚听着熟悉的铃声,恍恍惚惚还是少年时代。 “你醉了吗?”江一鸿察觉到他的清醒。 “没有。” “哼。” “你为什么没跟白俊羽在一起?”钟蔚开门见山地问。 今天他才得知,江一鸿和白俊羽竟然也断了联系,明明当时,江一鸿追白俊羽追得很认真的,而且也已经在一起了。上一世,原主陷于自己的一地鸡毛中,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高三。 班里忽然来了个转校生:白俊羽。 白俊羽长得俊秀,性格软糯,坐在钟蔚和江一鸿的前桌,课间时分,会转过来趴桌子上跟他俩聊天。他的眼睛修长而有神,转一转,眸里有星空,钟蔚很快就喜欢上了。结果,他还没说呢,江一鸿有天下午就支支吾吾地说他还挺喜欢白俊羽的。 钟蔚就很郁闷了:「你怎么什么都爱跟我抢啊,我也喜欢他!」 江一鸿晴天霹雳:「你?喜欢他?」 「对啊,他长得那么好看。」 「你就会看脸!」 「你不看脸?你不看脸干吗会喜欢他啊!」钟蔚不服地反驳。 两人就吵开了,虽然从小到大吵过无数次,那一次,破天荒地,直到第二天都没有和好。周一,江一鸿去学校时路过门口,钟妈妈纳闷地叫住他:「小鸿,你不等我家蔚子吗,他马上就好。」这才别别扭扭和好。 但是,两人心里都不爽了。 暗暗较劲对白俊羽好。 白俊羽天真无邪,丝毫察觉不到两人心思,依旧跟两人一同上下课,一同打羽毛球,一同去洗澡。他的性格软糯,偶尔还会撒娇,他一撒娇钟蔚就受不了,什么都答应了。而不管钟蔚送给白俊羽什么,江一鸿立刻就双倍送过去,惹得白俊羽特开心。 有一次,白俊羽一激动还玩笑一般亲了一下江一鸿的脸颊,江一鸿顿时红到腮边。 那时,钟蔚就失落,江一鸿更受欢迎。 但他不肯认输。 两人磕磕绊绊的,他跟江一鸿的关系都生疏了,明明是同桌,都不太说话。这天,临近高考,江一鸿奚落钟蔚对白俊羽太殷勤了,可惜白俊羽什么都不知道。钟蔚怒了,跟他吵翻了,这一次真翻了,说出的话都很难听。 「要较劲就较个彻底,高考完,咱俩就跟他表白,他同意谁就是谁,行不行!」钟蔚脱口而出。 「行!谁怕谁!」江一鸿梗着脖子。 高考一完毕,钟蔚立刻去实践自己的话,略带忐忑地跑去找白俊羽,白妈妈笑着说:「他跟江一鸿去街屋玩啦」。钟蔚心里一咯噔,跑去街屋,街屋是小食屋组成的一条街,墙壁是淡蓝色,卖咖啡的,奶茶的,包子,饺子的,钟蔚一路走过去,忽然看见了两个人。 白俊羽和江一鸿两人各端着一杯奶茶。 说着什么。 忽然,白俊羽俏皮地探过头去,吸了一口江一鸿的奶茶。 ——江一鸿先下手了。 ——白俊羽答应他了。 钟蔚心凉了,再也不想争了,也没有勇气上前质问。直接把礼物塞进了垃圾桶,转身离开。报考志愿时,他特地报了一个很远的城市,而后就跑去旅游了。说来奇怪,江一鸿也赌气一样,再没有跟他联系过。大学天各一方,偶有聚会,钟蔚也没有参加,他跟江一鸿就像所有的陌生人一样再无瓜葛。 钟蔚收起回忆:“你们俩为什么分手?我那么想得到的人你就轻易放弃了?” “我跟他就没牵过手。” “骗人。” “哪里骗你了!”江一鸿的声音也提高了,“我还想问你呢,你们俩一起去毕业旅行,跟我说都不说一声!就算情敌,咱俩也十几年哥们,你做得太过火了!” 哪有什么毕业旅行。 那个暑假,钟蔚一个人很憋闷地呆在西藏,把自己晒得黑里透红。 “他也去西藏,你也去西藏,咱国家有两个西藏啊?”江一鸿很不客气地说,“别遮遮掩掩了,我都看见了,你跟他躲在树下亲嘴呢!哼!真恶心!” “你老封建啊,他当着我的面还亲你了呢。”钟蔚又气又好笑。 “不一样!” 树下?亲嘴? 有这事吗? 钟蔚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了:拿毕业证那天,白俊羽追上来,软软地问他打算去哪儿玩。钟蔚想起他跟江一鸿同吸一管奶茶,心情不好了,说要去西藏散散心,白俊羽立刻说他也想同去。 钟蔚心说,三个人去?自己当电灯泡?不是恶心自己吗?他第一次拒绝了白俊羽。 白俊羽很失落:「行吧,我跟江一鸿去。」 钟蔚闷闷的:「嗯。」 两人走了一路,分开时,白俊羽忽然说:「钟蔚,你喜欢我吧?」 「啊,我没有!」钟蔚猝不及防,面红耳热。 「我误会了。」 白俊羽吐了一下舌头,他这样子特别可爱,嘴唇红红的,脸颊白白的,眼睛清澈澈的。以前,他转过来时,正处于青春期的钟蔚就想过亲一下是什么滋味——反正,他都退出成全这两货,要个犒赏不为过吧,钟蔚脑子一热:「俊羽,我能亲你一下吗?」 「为什么?」 「留念。」 虽然这个留念过分了一点,没想到白俊羽羞涩一笑,送上左脸颊,微笑闭上眼:「你亲吧。」好惊喜,钟蔚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轻轻的,像瓷器。从此以后,看见那种白色透光的瓷器,钟蔚的心都会变得柔软,因为是他的初恋。 江一鸿说的是这件事吗? 果然,江一鸿很烦躁地说:“就是拿毕业证的那天啊!我看一眼就够了,还要守着你们看啊!” “那是告别吻啦。” “嘁!” “我是成全你们俩。”钟蔚说了原因。 “这样吗?”江一鸿砰的倒在床上,如释重负一样哑然失笑,“亏我说服了自己那么久,想着成全你们好了,原来你也没跟他在一起啊!我还以为他受不了你少爷的脾气早早分手了呢!” 少男情怀都是诗,再困惑都能憋住不问,等时间过了,懒得再问,只记得老死不相往来了——两个追求的人同时不追了,而且都故意避开他,想必白俊羽也纳闷到不行。钟蔚无声的笑,熟悉的凉席床,熟悉的蝉鸣,熟悉的风过风铃叮叮当当。 该来的总会来。 比如破产的日子。 钟蔚的父亲颤抖着声音宣布破产,底下一阵唏嘘感慨。 早猜到这个结果,只是时期一延再延而已。众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悲痛,倒有好几个人如释重负,跟了钟父一辈子的财务总感慨万千:“老钟,这个结局,真的很好,别叫你孩子陷进老公司拔不出来。” “有点舍不得。”钟父伤感。 “老伙计,你是舍不得当初的风光。咱公司没有核心科技,只有一堆理不清的债和旧事,再舍不得也要舍得。孩子有孩子的人生,咱公司真没有抢救的必要。”财务总看得很通透。 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只有破产清算的人员进进出出。 钟蔚摘下招牌。 一只手伸过来,伴随江一鸿的熟悉声音:“这么大的玩意,你要弄回家?” “我爸惦记着呢。” “行,我给你送回去。” “回不去了,房子都抵债了。” “那就先撂我家院子吧,空着也是空着。” 上一世,几经折腾后,钟氏公司宣布破产,钟蔚无处安身,江一鸿让他借住在原来的钟宅。钟蔚一开始挺别扭的,总觉得心有疙瘩,生怕江一鸿借机挤兑嘲笑他。不过住了一段时间,发现江一鸿就偶尔占个嘴上便宜,实际上,还挺照顾落魄少爷的心情的。 这一世,钟蔚也不别扭了。 主动提出: “我没地方住了。” “也住我家呗,你比那块大招牌还能省点地方。想不到你也有求人的时候,以前啊,死要面子活受罪。”江一鸿哼笑。 “你呢?你要舍得面子多问一句,白俊羽现在就是你的了。” 江一鸿噎住了:“哼,我为啥非得要他。” “你不喜欢他了?” “……” “我那天试探过了,他现在没有恋人,你可以去追他。”上一世想成全没成全得了,这一世,早点说,免得突来天灾又说不出来。 ☆、情敌【四】 【第63章】 就说巧不巧,正这时,白俊羽打电话来了,关心破产一事。钟蔚不想就这问题纠结,回答跟父亲商量好了,就不折腾了。 白俊羽很遗憾地说:“我觉得钟氏还挺有希望的,对了,你没联系那个投资人啊。” “没呢。” “他今天正好在我们公司,要不要见一面?” 如果白俊羽只是借机跟自己见面,钟蔚还挺开心的:“我暂时没打算投资什么,不过聊一聊也好。对了,江一鸿就在旁边,我跟他一起过去吧。” “江一鸿?”白俊羽愣住了。 办公广场的楼顶茶室。 白俊羽一个人坐着,一派精英的打扮,却不见那个投资人。 “那个投资人呢?”钟蔚问。 “有事走了,正好不耽搁咱们三聚会。”白俊羽一如以前一样开朗,惊喜地抱住了江一鸿,惊喜地说:“一鸿,好久不见。”江一鸿有点僵硬,拍拍他的后背。 钟蔚察觉,这两人应该发生过什么。 白俊羽会演,神色如故。江一鸿不演,浑身僵硬。 钟蔚有心做媒,没多久,就找个接电话的契机起身离开一下下,让那两个人独处。 他站天台上,俯视下去,一城风景尽收眼底,城市的大路暗巷,起起伏伏,弯弯曲曲,数不胜数很多。往下看,远处的杨柳路上有一个又陡又长的坡,少年时代,他跟江一鸿多少次骑着单车冲下急坡,大风吹起了宽宽松松的蓝校服。 现在想起来,都有清风疾拂过,那么要好的朋友怎么就吵成那样。 一计较就是好几年。 正想着,江一鸿来了,也手撑栏杆。 “你怎么不坐那里聊了?”钟蔚回看,白俊羽一人坐在那里玩手机。 “没什么好聊。” “嘁,当年追成狗。” “你都知道是当年当年又不是现在。”江一鸿手伸向前方,一指远处的长坡,“那条路是杨柳路吧,当年,咱俩天天比赛重逢谁先冲上去。十次有七次你都输了,剩下三次是我故意输你的,怕你下次不比了。” 好心机啊。 就说江一鸿的发挥怎么老不稳定呢。 钟蔚不服气:“谁让你体力好,比巧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江一鸿撇嘴:“没错,魔方玩不过你。” 钟蔚回看一眼白俊羽:“难得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好好叙叙旧吗?是不是怯了,也是,谁对着初恋不怯。” “行了,都多少年的破事了能别提不?” “戳你心窝了?” 江一鸿翻了一个白眼,没接话茬。 钟蔚不能让初恋一个人冷清,过去聊了两句,顺带戳穿投资人道貌岸然的禽兽行径。白俊羽一如上世一样震惊,好半天才说,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投资人的眼光很毒。 分别时。 已是晚上。 几年不见城市翻新了很多,钟蔚一边走,一边找不同,忽见一家熟悉的烤肉小馆,以前他俩经常吃,馆子一如既往地有些破,有些脏,有些油。刚才吃的茶点太甜腻,没怎么下肚,一闻着烤肉的味道就饿了。 “吃烤肉不?” “吃!”江一鸿咂摸,“先来100块的烤牛筋。” “大气了。”钟蔚嗤笑。 没办法,物价涨得厉害,以前30块能吃饱,现在100块就塞个牙缝。串串鲜香麻辣,越吃越开胃,辣的直冒汗,冒汗更带劲。钟蔚解开扣子,放开来吃,酣畅淋漓的劲颇有少年时代的感觉。 江一鸿噗嗤一笑:“我以为你变了呢,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搞半天还跟以前那样。” 钟蔚反唇相讥:“你呢?牛筋吃二十几年了。” “切,我就喜欢怎么了!” “也换个别的啊。” “爱吃就一直点一直吃,我是长情的人。” “长情你就该继续追白俊羽,我看他对你挺有意思的。”钟蔚阅人无数,看得出,白俊羽对自己很从容,对江一鸿时有一丝纠结和无措,只有在意才会这样。 “到此为止啊,你再提他我发火了。” “切。” “你还喜欢他吗?” 钟蔚直言不讳:“我也是一个长情的人。” 江一鸿喝了一口冰冰的啤酒:“哼,你要是长情,当年会跟我吵得那么起劲?那会儿,咱们十几年的老交情,光屁股玩到大,你念过这情分没?跟他才见几天,你就忘了交情,天天给我甩脸色。当年,我对他喜欢是喜欢,也不是非他不可,我就是气不过你那态度。” “幼稚不幼稚。” 吃着烤肉。 拌着小嘴。 钟蔚很开心,明明是别人的故事别人的记忆,开心却是他的。江一鸿也笑,白白的牙,咬着滋油的串,大口大口地吃。时光不能回到过去,胃却可以,胃一直不会变,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回到院子。 先看见硕大一个钟氏公司的招牌。 “我真怕你会死心眼,继续折腾这个破公司。说实话,你们钟氏公司的名声真不怎么样,早年建的房子质量都不太行,业主闹心,年年闹事。口碑坏了,再多努力都填不了这种大窟窿的,可TM的,房价还让你们给炒上去了。” “我们一家能把房价炒上去?” “雪山崩的时候,就没有一片雪花认为是自己的错。”江一鸿挠挠头,“行了,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你以后打算弄点什么?” “我先看看。” 这次任务,是成全江一鸿跟白俊羽,钟蔚只要找个普通的事儿悠哉悠哉过日子就行了。他宫斗过,宅斗过,公司斗过,修真乱斗过,却没有这么琐琐碎碎地小日子过。 江一鸿是重案组的警员。 每天跟案子打交道。 大热天,他一回来就一身臭汗,冲完澡,就跟钟蔚讲各种鸡飞狗跳的案子。钟蔚闲来无事,问得多,偶尔出个主意,不出三天,两人的关系就修复了。上一世,原主太苦闷,江一鸿也不太说什么,两个闷葫芦愣是压抑得不行。 这一天,江一鸿才回来就冲进浴室。 洗澡出来脸色很难看。 “怎么了?” “你记得白俊羽介绍的那个投资人不?” “记得。” “你知道有个叫X的小明星不,官方说是抑郁自杀了,前两天查出来,其实是跟那个投资人玩的时候窒息而死的。”江一鸿一想起那个腻乎乎的投资人就恶心,“那个小明星很虚荣,欠了特别多债,投资人以此要挟结果出的事——虽然投资人强调是误伤,我们正在查,他可能跟其他案子也有关系。” 上一世尽忙着失望绝望了,没听说这事。癖好不同,不便发表意见,但如果是要挟而出事,性质可就是犯罪了。 江一鸿撩了钟蔚一眼:“你说,白俊羽他知道那个投资人的德行吗?” “不知道吧。” “多亏你们及时破产,要不你找上那货,出事的就是你。” “我?哼!我能让他出事!” “就你?” 江一鸿嗤笑着,把钟蔚的两只手往后一扳,动作又快又娴熟,随手一抽腰上的长毛巾,一缠,一绑:「看吧,他这么绑着你,你动都动不了」。钟蔚抽了抽,没松动,使劲拨弄。 江一鸿拿冰啤酒罐往钟蔚的脸上一贴。 钟蔚一个激灵。 “拿开!” “你倒是弄开啊!”江一鸿得意地说。 ☆、情敌【五】 【第64章】 以前穿成特种兵时学到的技能是白费的吗,钟蔚一个巧劲就解开了,挥舞自由的两手就炫耀「怎么着,服不服啊!」江一鸿哪能让他得意,一个翻身越到沙发上,捡起长毛巾又把钟蔚的手给绑住了。钟蔚见招拆招,没两下又自由了。 江一鸿老羞成怒,欺身上来,把他压住了。 “你动呀!动一个我看看!” “你TM让开!” 江一鸿有体力上的优势,又有技巧。钟蔚在沙发上越挣扎越劣势,挣脱不了,但也不能认输。他灵机一动,就开始扯江一鸿的短裤,江一鸿连忙护住唯一的遮蔽物。钟蔚大笑,更戏耍得来劲,手不断在江一鸿光的身上滑动,江一鸿忽然跳起来:「我去穿条长裤子看你还怎么扯!」说完冲进了浴室。 “切!就你这身手?”钟蔚好笑地打开冰啤,喝了一口,从嘴巴冰到肚子,舒服了!只可惜系统出BUG,没法净化身体,否则,他调整成特种兵特质,看不把江一鸿制得死死的! 好半天,江一鸿才出来,钟蔚瞄了一眼:“不是要穿长裤子吗?” 江一鸿:“睡觉!” 江家就在隔壁,江妈妈去世得早,家里请了一个能干的阿姨做家务。十几年过去了,阿姨变成了老阿姨,做的饭菜依然好吃得不得了,钟蔚每天都去蹭饭。 这天,午饭,萝卜干炒腊肉。 脆中带甜,咸香,肉片腊味十足,沾得饭粒都香,钟蔚又多吃了一大碗饭。 “蔚子,你怎么才回来?” “上大学呢。” “你跟我们一鸿闹矛盾了吧,大学那几年,我每次问起你他都要生气,我都不敢问了。”阿姨笑着给他舀了一碗西红柿汤,西红柿也是院子里种的,酸,小,特原汁原味。 “唔。” “爱吃就多吃点,昨天一鸿让我做的,他从来不吃西红柿。”院子里的西红柿都是观赏植物。 “他没口福。” 钟蔚吃得饱饱的,饭后消食,像少年时代一样,他信步溜达到院子的东角落,那里有一口压水井。院子里有自来水,但江爸爸是一个讲究的人,嫌自来水味道不好,非要喝深井水,这不就打了一个井眼,做饭都用井水。小时候,夏天玩得一身汗,钟蔚最喜欢用这井水冲凉了,经常让妈妈训。 钟蔚一上一下摇着辘轳,汲了一大桶井水。 井水清凉,他舀出一勺冲了个脚。 这时,门禁响了。 “阿姨,你好,请问钟蔚在这里吗?” “这不是俊羽吗,快进来!” 钟蔚回头,就看见白俊羽被热情地迎进来了。小半个月没见,白俊羽依然气度优雅,神采飞扬,闲闲插兜的样子像极了少年时代。钟蔚一见他,心情就飞扬了,所谓初恋,就是即使不再小鹿乱撞,见了面也心旷神怡。 白俊羽感慨地说:“高三时,我经常来这里。我就站在这里,喊你过来,你欸一声隔没两分钟就跑过来,端着一碗冰淇淋球——我一梦醒来,就到了现在,你说中间的时间都上哪去了?” “你都说一梦醒来,当然是在睡觉了。”钟蔚笑了。 “我经常失眠。” “怎么了?” 白俊羽苦恼地说:“我本来睡觉就比较浅,又老想着公司的事,我都一个多月没睡好觉了。” 可不是么,一对漂亮的桃花眼下,隐隐都有黑眼圈了,钟蔚搬来两张老藤椅,一人一张躺在树荫下。藤椅一摇一摇,清风拂过,裤管被风吹过,风中有大自然的气息。白俊羽合着眼睛,不一会儿,甜甜睡去,长长的睫毛翘翘的。无论看多少次,都有一种未经世事的美感。 钟蔚忆起中学时代。 有一天,他跑到江家玩,发现江一鸿和白俊羽睡在同一张床上,衣服齐整,隔了几十厘米——明知道江一鸿喜欢白俊羽,还是觉得被暗恋的人和挚友双双背叛了。钟蔚气不过,扭头跑了,从此就各种看江一鸿不顺眼,各种找事。那时候,可真是幼稚到家了。 白俊羽呢喃一声。 钟蔚凑前去听,却没声了。 钟蔚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看看白俊羽,优哉游哉,忽然,听见墙外阿姨高扬的声音:“一鸿,站这里干什么,进去啊,蔚子和白俊羽都在院子里呢。” 几分钟后。 江一鸿慢悠悠地走来。 白俊羽睫毛一动缓缓地睁开眼:“一鸿,你回来了?” 江一鸿:“嗯。” 主角都到齐了,钟蔚说了声「我去弄点水果」离开了,给那两位留下独处的时间——心里酸酸的,不对味,再一次被背叛了的感觉——不是原主,却清晰地复刻了原主的复杂的心情。钟蔚心不在焉,手拿利刀,切小西红柿,一切一半,再一半,又一半……反应过来,西红柿切成了丝,红汁儿流了一案板。 “你干什么呢!”凭空而来一个声音。 “嗯?” 江一鸿焦急地抓起他的手,一看是西红柿汁,大大松了一口气,抓着手放水龙头下冲:“我以为你自虐呢!” “我干嘛自虐。” “贵公子家道落魄受不了生活的落差啊。” “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又说大话。” 水温温的,滑滑的,钟蔚一抬头,窗外的白俊羽半坐藤椅上一脸严峻不知道在愁什么。这时,钟蔚的手被狠狠一拽,指节一紧,他扭过头,挣回手:“你干什么呢!” “你就那么喜欢他啊!”江一鸿特别不爽。 “你不也一样?” “才不一样,我就是一时……算了懒得跟你争。” 江一鸿闷闷地说着,收拾完残局,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西瓜,刀刚落到瓜皮上,咔嚓一声,瓜裂开了,熟透了。他往两边一掰,薄薄的皮,红红的瓤沙沙的,他把西瓜心递给钟蔚。钟蔚咬了一口西瓜,明明很甜,吃到心里是酸的。 “给他送去吧。”钟蔚指着窗外的白俊羽说。 “凭什么。” “难得来一次,你积极一点行不行!”钟蔚有点怅然,“你要是现在不抓住,一觉醒来,就是十年过去,后悔都来不及。” 江一鸿一愣:“可不是,什么都没做,一觉醒来就好几年浪费了。” 钟蔚:“还不过去?” ☆、情敌【六】 【第65章】 “我不过去。”江一鸿别扭。 “你害什么羞啊。”钟蔚擦干手准备出去。 江一鸿拽住他,大喇喇堵住门口:“你也不许去!” 你自己害羞不肯过去,还不让别人过去,怕自己抢走白俊羽吗?酸酸的心情再发酵,钟蔚生气了:“你要喜欢就去追,不追就让开让我去,别别扭扭像什么话。” “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当年追成狗的是谁?钟蔚丢了一个白眼,余光见对面卧室门上挂着一朵长方形的莲花竹签,顿时想起往事:“你不喜欢他?他求来的牌牌你都挂到现在你说你不喜欢他!” “不是你给我求的吗?”江一鸿一愣。 “是俊羽求的啊!” 江一鸿脸色一白,走到门前把竹签一摘,鼓着脸颊,吃了暗亏说不出话来的气呼呼的样子,看上去特别稚气好玩。钟蔚哑然失笑,瞥了一眼那竹签:「第六签·中下签」。 钟蔚眼尖:“中下签?给我看看!” 江一鸿气呼呼地说:“要不是以为你求的,我早扔了!”不然,谁能把不吉祥的牌牌挂门上啊。 钟蔚抚摸竹签上的签语:「独步两重山,孤恋转又翻,长江无信鲤,佳人去不返。」 忆起了当时的事。 高考前,不远处的半山新建了一个新寺庙。钟妈妈让钟蔚去求一个上上签,保佑高考顺顺利利的。彼时,钟蔚跟江一鸿的关系很僵,而且江一鸿的脚扭伤了,他就只邀白俊羽过去。 新寺为了迎合年轻人的喜好,出了很多萌萌的好玩的寺庙周边,连求到的签都可以带走,图个吉祥。 钟蔚一抽抽了个上签,没什么感觉。 白俊羽面色虔诚,合上眼,祈祷了片刻,摇签,抛出来:「第六签·王昭君和番·中下签」,虽然没搞懂是什么意思,但中下签这几个字是很刺眼的,白俊羽的脸色一白,可怜兮兮地看钟蔚。钟蔚夺过来,扔回签筒,大气地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重新来一支!” 下一支,就很上上签。 白俊羽转忧为喜。 钟蔚琢磨,该给江一鸿求一支,闹矛盾归闹矛盾,高考这种事上就先不计较了。可钟蔚又不愿意低头,就怂恿白俊羽:“你要不要给一鸿求一支?” “这也可以吗?” “心诚则灵,没问题的,他想上警校,你给他抽个上上签。” “万一抽不到呢?” “那就一直抽,抽到上上签为止!”钟蔚坚定地说。 这一支「第六签」分明是白俊羽的。 难道说,白俊羽给江一鸿抽到的也是第六签?可当时明明,让他一定要抽个上上签啊。 钟蔚正琢磨着怎么回事,江一鸿忽然开口:“你一直都很喜欢他?” “明知故问。” “我不想你跟他好,但你能开心的话,我就忍了。”江一鸿说完,扭头进了他的旧卧室,懂的一声重响趴床上了——就像小时候生闷气一样,他总是这样,扑通地趴床上,等钟蔚来挠他逗他。 钟蔚无语,端着西瓜走到院子。 白俊羽瞅了瞅里边:“一鸿呢,怎么不出来?” “闹别扭呢。” “他是不是怪我前两天失约了啊?我这几天特别忙,公司每天开会到晚上十多点,我是真没时间出来。” “这样啊。” 江一鸿约过白俊羽? 那刚才,江一鸿作个什么劲? 说话间助理又打过电话来,白俊羽说了几句,心情特别不好。钟蔚少不了问他是怎么回事,白俊羽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公司大了,矛盾就多,尤其是涉及到利益关系时。B公司里,第一大股东叫伍麟,第二大股东是白俊羽的父亲,股份其实相差无几,两人的关系特别差,目前已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两人只能存一个。白父若败,白俊羽也就留不住了。 “这么被动?”钟蔚忽的意识到白俊羽接下来要说什么。 “其实我有解决的办法!” 集团公司,以股权说话,伍麟将股份抓得很紧,让白家无计可施。这几天,白俊羽却意外找到了突破点,能强迫伍麟让出股权的方法:离婚。 只要伍麟离婚,割出B公司的一部分股份给妻子,白家就能顺利成为第一大股东,取得绝对话语权! 而伍麟的婚姻恰好存在问题。 伍麟,年轻时,靠着妻子的势力起家,挣下了烈火鎏金的家业。只是,随着权与钱的膨胀,伍麟出轨了——而他的妻子虽然知道,却出于面子,一直隐忍不说;伍麟也不能提出离婚,一是妻家仍有一定势力,二是离婚势必面临分财产的问题。两人因此一直同床异梦。 钟蔚不动声色:“可他们就是不离,你怎么办?” 白俊羽:“迫使他们离呗!” 伍麟的妻子隐忍,但仍然是好面子的。如果伍麟出轨的事闹大了,就会迫使她做出离婚的决定。于是说,出轨这事怎么才能闹到沸沸扬扬尽人皆知呢——白俊羽通过调查,发现伍麟有一个情人,是一个知名的主持人。主持人自带热度,这种绯闻一出来,肯定上热搜。 钟蔚沉默了,他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拍卖会后。 白俊羽说伍麟命令必须拿到地块,所以他们才把竞价抬得这么高。 钟蔚对伍麟毫无好感。 再一听,暗恋的人也被伍麟逼到走投无路,更加愤慨。 在白俊羽的指引下,他出席了一个私人晚宴,偷拍了伍麟的偷情行为,并爆料给了一个狗仔队。结果当然轰轰烈烈,热搜嗖的冲到第一位,伍麟很快被扒出来。 就这样,主持人名誉扫地,伍麟的妻子在一片倒的舆论中与他离婚。 伍麟也被迫让出一部分股权。 然而,这件事没完。 半个月后反转。 主持人自杀未遂,其遗书自辩清白,说视频是断章取义,并控诉网友的以偏概全、舆论杀人等。弱势一方的效应,网上又出现另一个趋势:同情主持人,指责偷拍的不道德。 结果,钟蔚就被爆料出来了,一时他被众人所指,说商业不正当竞争。 钟氏公司本就风雨缥缈,这下彻底宣布破产。 钟蔚在重重压力下,几乎自杀。 后来被江一鸿救下了。 这一世,该怎么解决这个事呢? ☆、情敌【七】 【第66章】 重来一世。 该怎么办呢,钟蔚沉思着。 白俊羽神色黯然:“有些人光鲜亮丽,其实背地里走到绝境。我爸我哥这些年全心精力都扑在公司,我哥还因此弄坏了身体,想不到,现在我们白家却要被伍麟赶出去,想一想真的不甘心啊。我本来想找那个投资人想办法的,可惜,他进局子里了,要好些天才能出来。” “他品行不端,你怎么还想着他呢?” “我要背水一战啊。” 白俊羽忽然长叹一声,刹那脆弱,将头靠在钟蔚的肩膀。钟蔚一悸,侧看白俊羽的脸庞,自上而下,鼻子秀挺,睫毛很长很长,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毕竟是暗恋之人——这可能,就是暗恋的心情吧——明知对方并非外表那么高洁,却还是心中的男神,愿意肝脑涂地去付出,以博对方欢颜一笑。 钟蔚安慰:“别担心,我会帮你。” “你怎么帮我?” “偷拍,把他出轨的事搞大,迫使他离婚分股份。” 白俊羽眼睛一亮,给他一份电子邀请函:“周六是我爸爸的生日,我们会邀请伍麟和那个参加,是个机会。” “行,我去看看有什么机会。” “这事要保密。” “我就只跟一鸿说。” “一鸿啊,最好也别让他知道得太多,不过他是刑侦,偷拍设备应该有很多。”白俊羽调笑着点拨。 “嗯!”钟蔚爽快答应。 “你为什么帮我?” 上一世钟蔚恨伍麟,这一世没伍麟什么事,是该给所有行为找个借口,钟蔚轻描淡写:“闲着也是闲着,我也不忍心看你难过,你知道,我对你……” 白俊羽的眼眸倏然闪出亮光,鼻翼微红,忽然抱住钟蔚,头埋在钟蔚的肩膀。这时,江一鸿出来了,脚步声特别大,故意重重踩出来的一样,白俊羽慢慢地松开,有些慌乱地说:“我先走了。”  钟蔚:“我送你!” 刚走到大门口,大黄就使劲狂叫起来。江一鸿不拦狗,却拦住钟蔚:“你呆着,小心咬你!”钟蔚停在院子里,心情复杂,目送白俊羽离开,离开后空气都变得焦躁起来。 江一鸿刺他:“你这么舍不得,怎么不干脆送到白家呢?” “你自己呢?说不在乎,又在窗口偷偷的看!” 钟蔚可没看错,江一鸿徘徊窗边,不早不晚就在白俊羽抱自己的时候出来,可见还是不能忘情。钟蔚刚穿来时,有心撮合江一鸿和白俊羽,刚才也是。但每一次交流他都会重新审视白俊羽,让他怦然心动的少年如今依然让他全神贯注——白俊羽每一个举动,钟蔚的心都会涌出一个念头: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有什么目的? 这种感觉更像警惕,而不是暗恋者。 他有点失落。 意识到自己竟然非常失落,钟蔚忽然警觉:他是拯救者,必须冷静,他怎么跟原主共情? 记得刚进入审判系统的时候,系统问他还记得什么,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脸。系统特别叮嘱说,每一次穿越,都有不同的身份,会扮演不同的角色,一定要记住自己是拯救者,要剥离自己跟被穿越身体的感觉,千万不能太过用情,否则精神会紊乱。 所以每一次,钟蔚都会改回自己的名字。 他也担心自己会遗忘。 他不会入戏太深,他会不断提醒自己,这是虚拟的人生。可这一次,他却清晰地感受着,触动着,心动着。他的理智,能清楚地分析出白俊羽的别有用心,心,却一直在为暗恋的人辩解。怎么会如此纠结,他不能入戏太深,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 钟蔚撇开不该有的杂念,琢磨下一步棋。 上一世,白俊羽说伍麟跟主持人顾雨青有染,而原主钟蔚看到宴会上,伍麟与顾雨青非常亲密,也没有怀疑,跟踪之后迅速拍下两人亲吻的视频。这一世,钟蔚刚穿到这里,立刻把关键的这几个人都摸了底。 让他吃惊的是:私人侦探没有查出伍麟跟顾雨青的关系。 是白俊羽说谎了?还是这两人隐藏得好? 主持人,顾雨青。 三十出头,知性漂亮,一双杏眼炯炯有神。 顾雨青主持一档情感类节目,节目不火,但她代言了一个很出名的牛奶品牌,在各大电视台广告轰炸,这张漂亮的脸也算尽人皆知了。顾雨青不算红,但因为气质出众,端庄高雅,时常出入上流社会圈,一直单身,没有固定的男朋友。 伍麟倒是很滥情,有三个情人。 钟蔚思索另一种可能:这两人可能是那种露水情缘,碰见了来一发,没碰见也不约? 啪! 一只手遮挡屏幕! “你是喜欢牛奶呢还是喜欢牛奶?这个广告你重复10遍了!她有这么漂亮吗?”江一鸿奚落着说。 “都喜欢!你晚上有空没有?”钟蔚合上电脑。 “要干什么?” 钟蔚要亲自调查一下伍麟和顾雨青,好为下一次的周六晚宴做准备。顾雨青是主持人,业余也会被请去主持一些商业活动,比如今晚,是一家公司为庆祝上市而举行的商业发布会。 江一鸿一听,不屑一顾。 钟蔚也不勉强他,自己换了一身正装出来,却见刚刚还穿着裤衩的江一鸿也穿得正式了,白衬衣挽袖子。还别说,长得高大,面容深镌,倒是挺有男子汉气概的。 “没什么事,正好去消消食。”还没吃晚饭的江一鸿欲盖弥彰。 “嘁。”钟蔚好笑。 这是,顾雨青作为主持人,字正腔圆,气质高雅,不得不说是非常符合这种气氛了。发布会之后,是觥筹交错的晚宴,大部分嘉宾都是怀着交际的目的来的,言笑晏晏。顾雨青主持完毕,端着红酒杯下来,被几个嘉宾们围住了。 江一鸿:“你不去认识一下?” 钟蔚:“不了。” 顾雨青一盼一顾极有风情,但却不轻挑,她很快摆脱纠缠,只跟主办方的董事长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一个人上了车,直接回到她的别墅。总的来说,过程平淡无奇。 钟蔚跟踪来到这个豪华的小区里,非常漂亮,小区中间一个大湖,钟蔚注视湖面,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么漂亮的别墅一定很费钱吧。” “一般人光养别墅都够呛。” “所以……” “所以她应该有一个秘密情人。”江一鸿说出钟蔚想说的话,“我刚才在宴会上就注意到,那么好的交际机会,她都没有多流连一会儿,急匆匆的回来,家里是有什么在等着她吧。” 然而,据钟蔚的情报。 她一个人住。 秘密情人——是伍麟吗?想起顾雨青那张知性端庄的脸,以及她对宴会上男人的态度,钟蔚真不觉得,她会因为钱而跟伍麟在一起。 “你想知道吗?”江一鸿忽然问。 “当然。” “你如果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绝对准确的资料!”江一鸿忽然自信地说。 “答应什么?” “半个月内不准靠近白俊羽!” 钟蔚哑然失笑,洗耳恭听顾雨青的情人是谁,心说你到底是有多提防我啊。 “顾雨青确实有一个情人,他就是白俊羽的哥哥:白弦!” “白弦?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啊。” 原来,高三那年,江一鸿经常出入白家,跟白俊羽的哥哥白弦也认识。彼时,白弦跟顾雨青就关系暧昧,被江一鸿撞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当然是一下子就记住了。 江一鸿绘声绘色地说:“顾雨青一直是秘密情人,即使在白弦废了之后。” 钟蔚狐疑:“什么废了?” 原来,好几年前,有人逃过检查系统,从东欧带进来一种人体病毒。而白弦恰好跟这个人接触过,对这种病毒毫无免疫力,瞬间被摧毁,费了很大劲才救回来,但心、肺、肝都严重受损,有传闻说连生殖系统都废了,至今身体虚弱。白弦原先有一个家族背景很强的未婚妻,因此事婚约也中止了。 白弦的能力很强。 所以有人猜测是竞争对手干的。 钟蔚哑然失笑:“再脑残,竞争也不会用这种手段啊!要知道,这种人体病毒一旦扩散就是一个城市,不是一个人,被查到还不得立刻枪|毙?” “理论上是。” “传闻是伍麟干的吧?” “不是。”江一鸿看着钟蔚,停顿了一下,“传闻是你们钟家干的。” 吃瓜吃到自家身上了?钟蔚尴尬了好半天,理出了个中原因。早年,钟氏公司在行业内数一数二,但在钟蔚中学时就没落了,彼时,B公司脱颖而出,而B公司的主要管理人白弦。因此,白弦他一出事,所有矛头都指向了钟氏,偏偏钟蔚父亲的名声也确实不太好。 白弦。 一个在上一世从没有出现过的男人。 钟蔚立刻搜索白弦的资料,只看到脸的一瞬间就被震撼了:呀!好帅啊!这眉眼这身段这气质,废了也是人中之龙啊!手机被江一鸿一把夺过去,翻到资料页:“钟蔚,我才发现你是这么肤浅一个人,你能别总看脸吗!!” “我能穿透屏幕扒开他内心来看?”钟蔚好笑。 ☆、情敌【八】 【第67章】 白弦住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深居简出。 离那个寺庙不远。 ——在私人侦探的报告里,也有顾雨青会定期去寺庙祈福的记录,一切都说得通了。 次日,天气晴朗。 江一鸿一身休闲坐沙发上看新闻。 钟蔚疑惑:“你不上班?” “连续两个月没休息,我们头儿给我放几天假,你要去渡光寺山是不是?”江一鸿给他扣上遮阳帽,“哼,想起就火大,那次你们俩故意背着我偷偷去求签,从此我一见渡光寺就绕道。” “因为你的腿受伤了好不好。” “不管!你俩背着我!” “你是小孩子啊,对了我今天不是去玩的。” 江一鸿一脸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知道,你找白弦嘛,白弦平常不见外人,更别说你是钟家人。没我,你见不了他的。” 山原先无名。 有了渡光寺之后才有了山名。 山不奇不险也不秀,胜在清幽,花木浓密,竹子多,原生的山和水。白弦住的是深宅大院,树木茂盛,很清净,保安无聊得直打瞌睡。江一鸿报上名说是来拜访白弦的,保安通报一声,让两人等了十来分钟,才把他俩引进院子里。 穿过雪白的木香藤架。 来到一个开阔的庭。 庭中间,一个清隽的男子坐在轮椅上,面容峻刻:“一鸿、钟少,你俩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让人去接你们。” 白弦年长10岁,与白俊羽一脉相承的俊美,只更清瘦,更从容有度,眉头微皱,神情肃穆。他的脸庞微微扬起,阳光下细细生光辉。 钟蔚正打量着,手被拽了一下。 江一鸿暗翻白眼。 “弦哥,钟蔚来渡光寺祈福,我好久没见你了,就过来看一下,你身体怎么样了?”江一鸿很自然地寒暄。 “比以前好多了,医生说再修养个三五年就能出山了。” 庭院里有桌椅,已摆好茶具。 几人坐下。 白弦开门见山:“听说钟氏公司破产了?” 钟蔚:“不错,家父想休息了。” 白弦轻描淡写给两人倒上茶:“真可惜了,我入行还得了钟董的提携呢。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呢?” 路上时江一鸿就提醒过,白弦这人以前是个工作狂,闲聊三句必提工作提事业,如果一昧地聊吃喝玩乐,要不了三分钟就会被送客的。 钟蔚抛下直饵:“我想尝试一下草药行业。” 白弦感兴趣了:“说说看。” 钟蔚描述了一下这个行业的前景,可能不暴利,也走不了捷径,但长远看是很有前景的,对民生也有益。白弦饶有兴趣,问当下钟家没钱,怎么弄起来。钟蔚穿越这么多世界不是闹着玩的,他侃侃而谈,说着多种途径。 白弦越听越意外,冷漠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人气。 “听上去很有意思,我可以考虑投资呢。” “谢谢。” “你尽快提交一个计划书过来,我把你列入头号投资目标。我们公司的投资计划,今年过了大半,都没有物色到一个合适的项目。”白弦顺手划动手机,展示出来。 钟蔚凑前,一边听他说着那些项目,一边点评。 两人骤然亲近。 白弦的表情由一开始的严肃变得活泛起来,眸中有光。他是一个直接犀利的人,说话一针见血,见解独到,虽然住在深山里,远见却是大世界,一听就知道这个人的占位很高。钟蔚不由得刷新认知:白弦绝对比白俊羽厉害十几倍。 只有江一泓不高兴了。 看着这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江一泓眉头越皱越紧,一脸的焦躁。 这时,助理过来提醒:“白先生,您该休息了。” 白弦额有虚汗:“是啊,在外面太久了。” 江一鸿:“你休息吧,我们去渡光寺了。” 白弦:“我带你们俩去书房看看。” 江一鸿:“这……” 白弦回转轮椅,因为虚弱,脸色皙白,自有病美人的脆弱——明明性格很强势的,身体却这么虚弱,可惜了。钟蔚带着惋惜走进了屋子,江一鸿不开心,就很不情愿地跟在最后头,脚步沉重。 屋子里倒是明明亮亮,温度湿度都很适宜,布局极简,极有科技感。书房一整面墙是LED,打开,直连数据,白弦交代了一些要点,一扯话题又收不住了。一旁的江一鸿实在无聊,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不开心,偶尔与钟蔚对视一眼,立刻做八字眉委屈巴巴的样子。 钟蔚被逗得想笑,使劲抿紧嘴唇。 也没什么心思多聊了。 助理又来催促该休息了。白弦很聪明,瞄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也不再强留了,让钟蔚尽早把投资计划书传过来。江一鸿一听能走了,立刻拽着钟蔚飞一般离开了。一出白家,钟蔚就笑出声。 “一鸿你是不是忘记我们为什么来了?” “以为我是谁?”江一鸿没好气把手机递给他,“偷拍的相集,合照。”年代早了,两人都非常年轻,顾雨青看白弦的眼神脉脉含情。 以前是情人。 现在未必。 江一鸿却另起话题很不满地指责:“你是不是对姓白的人没有任何免疫力,一见就沦陷,从没见你这么话多过!” “我要是沦陷了,你应该高兴啊,你这人,非要跟你抢俊羽你才觉得带劲啊?” “……总之你太花心了!” “我是不是还得去殉个情才算有始有终啊!” 钟蔚莫名其妙,江一鸿也不说话了,两人不言不语来到渡光寺,准备烧香时,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顾雨青。顾雨青一身素色,妆容很淡,十分虔诚地闭目良久,求了一个健康符,出来后朝白家的方向去了。 ——证实了! ——刚才白弦看钟表,应该也是想到顾雨青会来。 如果这两人是情侣,为什么白俊羽要让自己曝光顾雨青和伍麟呢?上一世,绯闻出来,把顾雨青直接逼到自尽,白弦知道后没打爆他弟弟的头?难道,顾雨青劈腿了伍麟。所以,白弦缓过劲来报复这两人——可顾雨青那虔诚的样子,真不像劈腿。 ——无论哪一种猜测。 ——白俊羽都在利用钟蔚。 意识到这一点,钟蔚手撑松树干捂住心口,江一鸿着急地问:“怎么了?” “我本以为会很痛。” “哪里痛?” “其实还好,还能忍受。” 江一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毫不犹豫地架起他朝寺院后头走去,钟蔚连忙挣开笑说:“没事,你跟我多聊聊白弦的事。” “……”   江一鸿恼了,扭头就走,钟蔚追上去:“一鸿,你怎么喜怒无常的啊,提白俊羽也不行,提白弦也不行,那行,咱俩聊一聊佛教起源怎么样!” “……” 最后还是聊白弦。 正如资料所说,白弦才是B公司的真正创始人,只因当时未满年龄,出于各方面的考虑而挂了白父的名字。可惜,那一年的病毒变故需要大量资金,迫使白家转让了一定股份给伍麟,两大股东颠倒。 白弦病后,伍麟做主。 白父能力不足,让差距越拉越大。直到两年前,白弦身体好转,才开始过问公司的事。B公司近两年的动作很多冲劲十足,风格转变很大,正是因为白弦的重新介入。 白弦是真弱不禁风。 也是真厉害。 江一鸿却不以为然:“弦哥什么都好,就是缺人情味,满脑子都是公司和事情,似乎没有情感这个词。有些东西骗不了人,你刚刚看见顾雨青的样子没,她一定很喜欢白弦。” 从不见人的抽屉底部的精细,才是真正的精细。 背后的神情才是真心情。 不管顾雨青是谁的情人,是不是跟伍麟有染,她一定很喜欢白弦。因为她那么虔诚地跪着为情人求平安,眉宇间都是祈求怜悯的卑微。 可是白弦,又做了什么?白弦为了壮大势力跟一个实力雄厚的家族结姻,定了亲准备结婚。可惜后来感染上了病毒,婚约因此解除。 白弦定亲,顾雨青没闹。 如今,白弦因为病毒,生殖系统也受到影响,顾雨青却依然如故爱恋他。   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顾雨青对白弦的爱绝对是既隐忍,又卑微,又执着到让旁观者都生气的地步。 钟蔚想,上一世原主都干了什么。 他毁了一个女人。 而白弦是什么样的人,钟蔚也有一个初步的印象——白弦能力强,做事出奇直接,直捣黄龙。白弦对钟家没有好感,对钟蔚有成见,但一听钟蔚的想法思路却立刻抛开最初印象,可见他的包容性很强。 只是,白弦也的确没有人情味。 只能当合作伙伴。 钟蔚心有感触:“一鸿,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是成熟的,还是清纯一点不谙世事的?” “你这样就挺好的。” “你在逗我?” “当然!你还当真?”江一鸿飞快地别过脸,“喜欢的人他怎么样都行。” 说了等于没说。 次日,钟蔚回收资料:素衣的顾雨青在白家过了夜,第二天才离开,坐实了秘密情人的说法。钟蔚接下来比对伍麟的资料:伍麟是B公司的第二创始人,一开始对白弦言听计从,在白弦感染病毒后几年治疗里,他做了好几年主,忍不了白弦重新介入,两人有过一些冲突,近日白热化。 伍麟的品行还行但感情极渣。 情人好几个。 他跟妻子貌合神离已经若干年了,两夫妻纯粹是因为离婚分割财产太麻烦,损失都大,所以才维系夫妻感情的。钟蔚翻阅了一些旧资料,忽然发现,顾雨青同样出现在伍麟的历史里。 ☆、情敌【九】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昨天是解封期啦!5000长更献上! 【第68章】 在B公司成立的影像里,寥寥的几个主要成员里,大家举杯同庆。彼时的伍麟三十多岁,一只手举起酒杯,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搂着才十六七岁的顾雨青,白弦反而站得稍微远一些。 虽然年轻小。 但大致面容已成型,不会认错。 不过,再之后的影像里,顾雨青也主持过B公司的活动,举止端庄,跟伍麟再没有什么亲热之举。 钟蔚又深入调查了一下伍麟。 渐渐的有些想法。 周五,一大早,钟蔚刚睁开眼,就看见江一鸿坐在窗台前,被晨曦笼罩,柔柔的光,看上去像曝光过度的照片。钟蔚的心忽然猛的一跳,再一想已不是少年时代了啊,而且,少年也不是自己的记忆。 “醒了?”江一鸿回头看他,眉目清朗有不真实的温柔。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 “悄没声息的,想干什么?” “你能让我干什么啊?你想让我干什么呀?东边的窗子就是舒服啊,那时候你总喜欢推开窗子叫我上学。”江一鸿低头笑了笑,长睫毛盖住了眼皮,依稀留恋旧时光。 “我真羡慕你。” “羡慕什么?” “羡慕你有我这个青梅竹马啊。” 江一鸿嗤的笑了:“谁该羡慕谁啊!你应该一万分庆幸遇上了我,就你以前的小少爷脾气啊是个小孩子都受不了,也就我是邻居,被迫跟你玩儿。” 原主小时候有点骄纵,爱颐指气使。江一鸿的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两小孩一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不打不相识,越打关系越铁越黏——直到遇上了白俊羽——为什么原主的记忆这么顽固时不时回闪,明明只是穿越的记忆而已,钟蔚苦恼地跳下床。 江一鸿移开视线。 早餐是蒸饺,江一鸿夹了一只,蘸上酱,放钟蔚的盘子里。钟蔚咬下,一口浓郁的汤在嘴里流溢,超级好吃。少年时代,两个风一样的少年经常一边吃早餐一边冲进学校——不,这是原主的记忆,自己没有这些牵绊,钟蔚再一次苦闷地提醒自己。 今天。 两人一起去B公司。 江一鸿老大不情愿的,奈何钟蔚坚持去。两人刚被秘书领进去,就看见伍麟从白俊羽的办公室冲出来,一脸怒意,嘴里直嚷嚷:“行,关吧,白弦想关那就关了吧!我看你们怎么跟股东们交代!” 办公室里。 白俊羽头疼得不行。 “我就是夹心饼干,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白俊羽一见就诉苦。 原来,B公司除了房产,涉及了好几个业务板块,其中化工业是公司的另一个支撑,有好几个分公司。半个月前,聊天时,白俊羽提到分公司「东岚化工厂」时,白弦忽然惊讶地说:东岚,我怎么不知道? 东岚化工厂。 正名叫明天化工厂,建在东岚村。 会议上,负责人会用地名来区别各个分公司。比如这个建在东岚的化工厂,就简称东岚。白俊羽听得多了,顺口也就这么说了。只是,报表一般用正名,又是白弦病后成立的,难怪一直卧榻病床的白弦会不知道。 想不到,白弦上心了。 立刻要了东岚化工厂的全部资料。 一个星期后,白弦甩出了很多数据,证明东岚化工厂的污染太大,严重影响到周围环境,不符合他的理念。所以,必须尽快关掉这个分公司。 白俊羽傻眼了。 因为,东岚化工厂的业绩非常好,年年飘红,是B公司的标杆,地方上的纳税大户,唯一的问题就是因为污染每年都会被环保部门问责。只是,这一类企业多少都带有污染,其他化工厂也有,连政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对于白弦的指令,所有的管理层都很不理解,伍麟更不愿意。 白弦命令白俊羽必须说服伍麟。 伍麟哪听白俊羽的,用飘红的业绩报表怼回去了。白俊羽汇报给白弦,白弦怒了,直接说「一个破化工厂都搞不定,我看你也不用呆下去了」。白弦发怒比伍麟可怕多了,没办法白俊羽只得厚着脸皮又劝说伍麟。 伍麟嗤之以鼻。 压根儿不理。 “昨天,我特地安排他俩见面,想让他们自己吵一架决定。结果,伍麟还是那德行,我能怎么办。”白俊羽苦恼得眉头都纠成一团了。 “其实伍麟答应了啊。”钟蔚看出端倪。 “啊?” “你想想他说的话。” 刚才伍麟说的是「行,关吧,白弦想关那就关了吧!我看你们怎么跟股东们交代」,就是让步了。之前态度很强硬,他不愿立刻服软。 白俊羽喜出望外:“还是我哥厉害啊,伍麟昨天还特别倔。” 钟蔚笑:“你最该担心的是怎么应对股东责难,和东岚化工厂员工的安置问题。”一个业绩飘红的企业突然关掉,千余人瞬间失业,会引发骚乱的。 白俊羽特别高兴,立刻安排开会事宜。 两人见状知趣地离开了。 云飞过。 钟蔚喝着冰汽水。 “一鸿,白弦为什么非要关掉东岚化工厂?”钟蔚若有所思。 “因为污染特别大!”江一鸿是知道的。 6年前,初建项目时,东岚村村民抗|议这个显然会给区域带来污染的工厂,并闹上了法庭,B公司厉害的律师团打赢了官司,化工厂强行建起来了;后来,化工厂招工缓解了当地的就业问题,还成为纳税大户,反对声渐渐消失。 4年前,化工厂发生一起大爆炸,死了3名员工,赔了巨款才摆平。 1年前,有人调研,统计出东岚村新生儿的畸形率奇高。但B公司出示了大量证据,它们标准化运作,其它分公司化工厂的周边并没有类似情形,所以不能将这种数据归为化工厂的原因。这件事也没有引起大反响:东岚能搬的都搬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早已经漠然了。 “白弦若是反感污染,为什么不关掉其他化工厂?”钟蔚疑惑地问。 “他想挑事端?” “想借机打压伍麟?不可能!关掉盈利公司的行为无异于自宫,还要面对多方责难,它们虽然有污染,却是地方产业的支撑。员工也好,政府也好,都不会轻易答应的。” 白弦想干什么? 突发奇想还非常急切? B公司的产业多,分公司多。过去的6年里,白弦都没有任何疑问,可仅仅听到东岚就想了解——这反而能说明,他肯定知道一些东西。 江一鸿舒展一下身体:“我认为就是白家伍家的内斗,不过去东岚看一看也行。” 钟蔚笑:“走起。” 东岚村地处偏远,两人颠得胃都要吐了才到。 化工厂建得这么远也是奇迹。 不过得益于经营者的用心经营,化工厂还算现代,厂房齐齐整整,到处刷着安全白标语,机器轰鸣,空气中飘着一个独特的化工厂的味道。员工戴口罩穿工服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到处都有生机,难以想象这个公司就要被关停了。 与化工厂相比。 东岚村就萧条多了,空气中也飘着化工的味道,树木稀少,蔫蔫的,村里的房子大多零散破败,一看就是好久没人住。偶见几个老人摇着蒲扇聊天,或给蔬菜浇水。 残留的种种。 可以想象,这个村子以前很有生机。 钟蔚两人在村子头转了转,天气热,钟蔚看见一个池塘,准备去洗洗手,正走到水边忽然听见一声大喊:“不要!”钟蔚吓一跳,原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却痴傻地咬着手指。 “鬼,拖下去。”小孩言语不清。 “什么?” 这时,一个老人过来,粗鲁地把小孩拖走了去。钟蔚洗完手,注意这个池塘周边杵了很多长短不一的木桩子,大部分老旧腐了。两个人一路走,直走到村子东头,见到一个老祠堂。 进去一看,老祠堂里贴满了各种符,以一种中心为圆形周边带辐射线条的图符最多,有新有旧有残破不堪的。其中,一张符贴在一个老黄历下面,而老黄历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了,可知这张符也有十几年历史了。 恰好,一个老人进来祠堂打扫,换新鲜贡品,钟蔚借机攀谈起来,指着墙上的符问这是什么意思。 “别乱指,这是敬神的符。”老人脸色一肃神秘地说。 “想让神保佑什么啊?” “求子求健康。” 原来是祈求子孙昌顺,代代兴盛?钟蔚猛的想起,这种符一般是久婚无子,或者家族里有遗传病,祈求子嗣能健康——但通常是个人行为,从没见过这么大面积贴的。明明,1年前专家才得出污染有害健康致使新生儿畸形。 钟蔚问老人为什么贴了这么多,老人立刻肃起脸,警惕地说:“你们是谁?” 钟蔚笑了笑:“只是旅游的。” 待老人离开后。 钟蔚问江一鸿这个东岚村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你怎么知道?”江一鸿好奇。 “这种符不止是求子,还有驱逐厉鬼的意思。一个祠堂里都贴满了,一定发生过什么。”钟蔚指着位置最明显且最旧的一张符说,“应该是15到20年前之间,这个时期贴得最规整。” 江一鸿没任何印象,就在他们重案组的群里问了一问。 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就在两人打道回府时,一个临退休的老组员姜老头打电话过来了,说他知道一些。江一鸿接完电话后表情就不对了,果然有事。 17年前,刚过完年没几天,执勤的姜老头接到报警。 东岚村出人命了。 他和同事骑着自行车跋山涉水,到村头的池塘一看,死者是一个女人,溺亡,模样标致。姜老头照例先调查,搜集的资料出奇一致:「这女人是流浪来的,精神有问题,失足落水」。现场证明没有谋杀嫌疑,姜老头琢磨剩下的就是发布死尸招领启示和结案时,忽然一个哑巴老婆婆指手画脚,好半天才表达出意思: 孩子不见了! 原来,这个女人刚生完孩子3天,孩子不见了,池塘里没找着。 姜老头询问:“孩子的爸是谁?” 大家都不说话了。 原来,死者的脑子有问题,去年,流浪到东岚村,寄宿在远离村人的哑巴老婆婆的家里。问什么都不知道,大家背地里叫她「疯女人」。「疯女人」刚到的时候,又脏又乱,身上长疮,臭味熏天,极其恶心。没想到,洗净之后竟是白白净净的美人。 东岚村的年轻人瞬间都疯了,差点踏平老婆婆家,有的差点打起来。 村长不得不出来主持,勒令都不得靠近女人。 疯女人很安静,大门不出,就呆家帮哑巴婆婆家里编织竹器。就这么快一年过去了,临近过年,她偶一出门,村里人都惊了,只见肚子老大老大的,显然是快生了。 掐指一算。 肯定是在村里怀上的。 村人再次沸腾了,纷纷猜测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村里小,有什么都捂不住。哑巴婆婆耳聋,又糊涂,说不知道。邻居倒是说,晚上常有男人翻墙进婆婆的院子家,尤其那两个打架的年轻人翻得最多。可怜的疯女人,肚子就这么起来了。 村里人闲言碎语也不能把人往死里逼。 就这么静静等孩子降临。 过年时,哑巴婆婆上集市,捡了一副空白的对联回来放桌子上,疯女人不知从哪里找来笔,写了两行字上去,却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院」,字体漂亮,跟电视里写出来的没差,大家都猜她的身世应该不错,真是糟蹋了。 猜测归猜测。 大家等着孩子出生。 大前天,哇的一声嘹亮啼哭,孩子出生了,皱巴巴的,也看不出像谁。今早,池塘的主人准备网点鱼去卖,网着网着,忽然网上来一个人,鱼塘主人一看竟然是那个疯女人——他吓得啊的一声坐地上了。 疯女人打捞上来了。 孩子却不见了。 问到这里,姜老头怒斥大家为什么不早点报警,警局也好对照寻人启事。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姜老头明白了,村里的男人都龌蹉着呢,恐怕没几个清白的。 后来,姜老头经过调查,发现院子里有动物的痕迹。 恰好村里发生过狼进村的事。 大家猜测,孩子可能是被狼叼走了,疯女人发现后,追到池塘边于是落水了。这事就这么结案了,姜老头把疯女人的信息一传出去,没两天,就有人来领尸了。 是一个穿着挺体面的父亲。 一上来就哭了。 原来,疯女人是他的女儿,精神一直正常,去年走失的。父亲报了警,也发了寻人启事,奈何东岚村偏远闭塞,再见,已是阴阳两隔。这个父亲领回了女儿的尸体,老姜头至今记得那张强忍悲痛最终还是崩溃痛哭的脸。 案子结案了。 但事情没有结束。 这之后,东岚村出现过好几次诡异事件,池塘边老有陌生的小孩忽然冒出来,穿白衣,眼睛黝黑,一问就跑。村人一传十十传百,在池塘边做法了好几次。那一年,又出生了三个小孩,奇了,不是缺胳膊就是缺腿,只有一个孩子是全手全脚。 孩子的母亲都崩溃了。 纷纷质问自家男人,竟然都做过爬墙的恶事。 东岚村的人怕了,说是疯女人的报复。这时村长偷偷地调查,发现东岚村的男人就没几个清白的。总不能就这么毁了一个村吧,于是他又请来道士做法,贴了很多符,家家户户都有。 这样算是消停了一些。 只是,偶尔还是有诡异的事情发生。 好几年后,伍村新建一座大桥时,忽然垮塌,压死了在场的好几个人,其中那两个年轻人都被压成肉饼了——坐实了,肯定是疯女人的报复了,村里人第一想的不是报警而是做法事。 钟蔚翻阅着记录资料:“一鸿,你觉得世上有鬼吗?” 江一鸿反问:“你知道梦游吗?” “……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能叫醒梦游的人吗?” 梦游的人,行为和思想都处于游离的状态,无法自控,只有主管运动的神经细胞在控制,认知能力基本是0。所以,即使你是熟人,他们那会儿也没有你的信息,下意识会攻击你,而梦游的人力量比清醒时强大很多倍。出于对双方的保护,我们不能轻易叫醒梦游的人。 “所以,梦游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在梦游了?”江一鸿笑看钟蔚。 “监控是伟大的发明。” “监控是事后了,怎么叫醒正在梦游的人呢?” “我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据说温和地引导梦游者回到卧室是最佳方法。”钟蔚疑惑地想,怎么从鬼说到梦游了。 江一鸿看着钟蔚,嘴角微笑。 “我梦游吗?”钟蔚捕捉到这一丝不明所以的笑。 “没有。” “那你刚才一笑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人要突破自己的认知该有多难,因为你永远无法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更无法自己唤醒自己。” ☆、情敌【十】 【第69章】 说得很有道理。 可这跟疯女人的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江一鸿看着钟蔚,又一笑:“所以你问我有没有鬼,我不能回答。我没见过,并不代表就不存在,可我又没有见鬼的能力,所以我该怎么回答你呢?” 钟蔚白一眼:“你直接回答不知道就好了。” 江一鸿只是笑。 笑时就看着钟蔚的眼睛。 钟蔚不明不白地双颊就烧了,气氛有点奇怪,仿佛碰到了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他低下头,继续看姜老头传来的大桥事故的记事本——因为事态严重,姜老头去东岚调查,结果证实就是建筑事故,调查中顺手记录下连续好几年发生的诡异事情。 江一鸿忽然说:“我发现一个问题,这些鬼影作祟事件有规律。” 钟蔚:“哪里?” 鬼影作祟事件以最开始最多,越到后来,数量越少。抛开那些捕风捉影,稍微有点影子的那些诡事大部分集中7月、8月、过年前后——是暑假寒假?两人讨论着来到了辖区派出所。 派出所里。 老空调有点热。 副所长是老姜头的徒弟大聪。大聪满脸胡渣,抱出一大堆资料,一边调侃。 “东岚村的案子哪里奇特了,尽惹帅哥。” “还有谁来过?” “一个帅得不像话的少年,冰块一样,又好看又嘎嘣脆。为了他,我特别请了假,跟他去东岚村逛了一圈,免得他被疯女人的鬼混缠住了,女鬼也喜欢帅的嘛。”大聪大笑。 “什么时候?” “好多年了吧,我以后再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少年了。” 对照时间,是B公司建立之前。 白弦那时就来过? 他为什么而来?他干过什么?白弦今年26岁,应该跟这件案子没什么关系吧?毕竟,疯女人出事的事,是17年前,那会儿他才十一二岁呢。 【第69章】 周六。 晚宴如期而至。 江一鸿把领带一扯:“勒死我了。” 钟蔚帮他解开,双手一环帮江一鸿系好。两人挨得很近,钟蔚系好一抬头,却见江一鸿深深地看着他,没来由的脸颊一阵烧。这时,白俊羽款款走来,朝钟蔚抛了一个狡黠的眼神,提醒他别忘了拍伍麟和顾雨青的照片。 钟蔚回了一个微笑。 表示妥了。 江一鸿受不了了:“你俩在我跟前眉来眼去,合适不?” “合适啊,白俊羽这样子不可爱吗。” “你喜欢他什么?” “脸吧。” “……” 这时,一阵小骚动,伍麟到了。伍麟三十多岁,家境殷实,他继承了父亲的全部遗产,才有资本与白弦创立起了B公司——这个尽人皆知,因为伍麟在多个场合提起过那为人仁厚的父亲。 钟蔚上前打招呼。 两人以前认识。 到底是大公司的老总,伍麟为人傲慢,说不了几句就走了。这时,顾雨青也来了,风情万种地跟伍麟打了个招呼。伍麟的眼睛一亮,立刻跟顾雨青聊起来,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到阳台上。 钟蔚很负责地跟踪,并偷拍了下来。 这两人的确暧昧。 不过,这一世,钟蔚观察得更细致。他注意到伍麟亲了顾雨青的额头,手却没有其他动作,很规矩地放在裙子的腰。两人很亲密,但却缺少一种欲——偷情者的欲在见到对方后是会迸发出来的。 钟蔚拍完后。 白俊羽就悄悄问怎么样了,钟蔚悄声说得回去看了才知道。 江一鸿硬生生挤进来,端着酒杯,东扯西扯,就不让钟蔚和白俊羽说悄悄话,还故意跟钟蔚勾肩搭背。白俊羽五味杂陈地看着他们俩,来了一句:“我以前就发现了,三个人里我是多余的。” 钟蔚江一鸿:“……” 钟蔚把江一鸿的手臂狠狠地拍开,江一鸿故意委屈地看他。白俊羽莞尔,指着倏然安静的门口说:“我哥来了,我要去看看。”之后的宴会隆重而平淡,钟蔚端着酒杯观察着围到白弦跟前的人。 白弦的身体虚弱。 礼节性地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就这一会儿,白弦已冷汗涔涔,被推到单独的VIP室后,他让助理也出去:“我有点累,想单独待一会儿。”助理在桌子上摆好药箱,叮嘱了吃药的时间,立刻离开了,白弦闭目养神了几分钟。 咔,一片漆黑。 停电了,白弦在黑色中静静坐着,不一会儿又亮了。 这时响起敲门声。 笃笃笃。 “白弦是我。”伍麟的声音非常沉稳。 “进来。” 白弦拿下额头汗湿的白毛巾,伍麟接过来,娴熟地从药箱里拿出一条干毛巾,。 “你见到钟老头的儿子没?跟你家俊羽挺亲近的。”伍麟抄起话题。 “他俩是同学。” “钟氏集团破产了。” “我要是身体早点好转,他们早就破产了。”白弦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 “钟老头老了老了还糊涂。就算你死了,B公司垮了,钟氏公司就能起死回生吗?钟老头都没有反省过,正是他的贪婪和短见才让钟氏走到末路的。”伍麟摆了摆干毛巾,盖在白弦的额头上。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致命病毒一旦传染开来,大家都会玩完,他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吗?”白弦不可思议。 “钟老头性格莽撞。” “他混过黑道,有100种方法弄死我。” “你都把钟氏整垮了,还想这么多干什么?说句实话,他把你弄成这样,要是我得跟他拼命!”伍麟很直接。 滴滴滴。 工具箱响了,白弦该吃药了。 伍麟按了工具箱的一个按钮,弹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有几包药,什么时间服用哪一包都写得清清楚楚的,伍麟仔细分辨着。 “白弦,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15年了。” “时间真快,当年你想和我合伙,我还想着这个小毛孩能干什么,想不到小毛孩这么厉害。如果你没有染上那种病毒,B公司就还是你做主,我伍麟坐着收钱就行了。” “旦夕祸福,谁能想得到呢。” 伍麟找到了药包,解开,放在白弦的手里。 白弦手托药丸,忽然一笑。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 “我今天走不出这里了吧?你害怕我说出你的秘密,所以来灭口,对吧?”轮椅上的白弦仰望伍麟,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刚才那一下断电,所有监控都会消失对吧?” 伍麟停了停:“是啊。” 白弦难得露出奇怪的笑:“你为什么跟钟老头一样愚蠢?就算我死了,发生过的事就会消失吗?你的秘密就永远没人知道吗?” “当然!” 伍麟抓住白弦的手,慢慢地往上抬。 白弦没有力气,只能看着药丸离嘴唇越来越近,他闭上了眼睛。 就在药与唇即将相接的一瞬。 咚! 白弦连人带椅子被摔下,药丸撒了一地,白弦趴在地上,艰难地回头,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钟蔚。钟蔚横在白弦和伍麟中间,手举着手机对伍麟说:“伍董,你最好立刻离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伍麟逞强厉声说:“钟蔚你想干什么?” 钟蔚冷笑:“报警啊。” “你敢!” “你不走,我就敢!” 伍麟撩下一句狠话就匆忙离开了,钟蔚扶起白弦坐回轮椅。白弦浑身冰凉,虚脱地靠着轮椅。这时咣当一声门开了,江一鸿仓促进来了,看见钟蔚后舒了一口气,再看钟蔚抓着白弦的手又烦躁了。 “你们俩干什么呢?”江一鸿脱口而出。 “他不舒服。” “他有助理呢要你多管闲事。” “被收买了,废了。”钟蔚很干脆地回答。 白弦忽然一笑,非常淡,像涟漪划过一样:“我以为阳台上的你也是伍麟的人,心想也不挣扎了。” “你早发现了我吗?” “我听觉很好。” 钟蔚很无奈,不知从哪一条世界线开始,自己不那么万能了。明明以前只要屏住呼吸,就没有一点点动静的:“现在你安全了,跟我们聊一聊伍麟的事吧!” 许久,白弦说:“你们应该知道了吧?” “想要得到证实。” 当晚,某飞机场。 开往X国的航班眼看要起飞了。 所有的旅客都等待着,没想到,广播却传来:“……XX航班推迟飞行时间……”大家不约而同嘘了一口气,心想天气很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啊。 这时,舱门开了,走进几名警察。 这几名警察直奔头等舱,来到一个低着帽檐的男子面前:“伍麟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 钟蔚打开古老的资料,一张照片上,一家五口的照片泛黄:父亲严峻,母亲慈爱。前边三个小孩,大女儿坐在钢琴边,17岁模样,漂亮温婉;二儿子12岁执拗傲慢,紧依着姐姐;最小的孩子躲在二儿子的后边,露出半边脸。 江一鸿说:“真可怜啊。” 钟蔚:“是啊。” 江一鸿:“伍麟很敬爱他的姐姐吧。” 钟蔚:“是啊,他说必须杀了那些人心才能平静。” 江一鸿:“我能理解,如果你被那样对待,我一定也会想杀了所有人。” 钟蔚:“……” 钟蔚凝视钢琴旁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谁能想到,照相的几天后,她会遇上一个男人,被强迫后,还被拖到林子里活埋。她虽然挣扎着活过来,却因为刺激太大而疯掉了,流落到陌生的村落开始悲惨的生活,生下一个孩子后,在冰冷的冬夜池塘里结束了生命。 父亲领回女儿的尸体时,悲痛不已,自责自己没有尽到看管的义务。 他开始酗酒后,麻醉神经将痛苦说出来。 ☆、情敌【十一】 【第70章】 二儿子伍麟没想到最爱的姐姐竟然变成了一具尸体,而听到过程,他更加悲痛气愤,当时就带着妹妹来到东岚村。最初只是想记住那些可恶的脸,长大后他要报复,没想到却演变成鬼的传闻。 他年龄小。 却非常偏执。 他觉得这种威胁根本不够,不能让那些人得到报复,所以他从父亲的实验室里偷了一些药剂,放进了孕妇的水中。他就是想报复,结果完全没想到这些孕妇生出的孩子却是断手断脚——毕竟那么偏远的村子,也没有健全的检查。 这一行为引起了一阵阵惶恐。 伍麟感到扭曲的快乐。 然而,复仇仅让他快乐,他的家却因为姐姐的去世而分崩离析。 伍麟的父亲因为自责未能照顾好女儿,于当年夏天纵酒过度,产生幻觉失足落水,据说是看见女儿在水中站着。母亲只得带着孩子改嫁,对方提出一个要求:只能接受一个孩子。母亲选择了带伍麟,将最小的孩子送人了。 生活无忧。 连名字也改成了继父的姓名。 但伍麟的心依然在恨,所以,每到暑假寒假他就一定会去东岚,谁也不知道他怎么骗过所有人,总是他装神弄鬼,闹得东岚村鸡犬不宁。即使如此,他的心仍然狂躁,他越看这些人,血液就越狂躁,他必须让这些人自食其果。 终于有了契机。 他和白弦商议成立一个化工厂,他立刻建议设在东岚。 白弦却不同意。 他认为东岚太偏远,各种成本都很高。 但是伍麟非常执着地推荐东岚,白弦发现说服不了,就亲自去考察。结果发现了若干年前的这一段旧事,疯女人竟然是伍麟的姐姐。白弦不知道伍麟想干什么,只知道绝对不能设在东岚。所以,白弦以人员成本等各种因素驳回了伍麟的建议,并强势地设在现在的总部。 “你为什么不报警呢?”钟蔚问。 “在我看来,伍麟只有动机,没有行动。而且,仇恨这种东西通常都是越来越淡的。”白弦依然冷漠。 然而,在白弦病后。 B公司的实力也远比当初创立是雄厚,伍麟迫不及待地在东岚建了化工厂。 装神弄鬼,只能吓人,并不能造成实质的伤害。 他这才开始真正的残害了东岚村。 B公司的化工厂都是标准化运营,可东岚村不是,伍麟从中做了手脚。他将污染深深植入地下,让这片土地都变得不再适合生存,让长久接触的人都变得虚弱,也让新生的孩子变得畸形。伍麟很有耐心,5年,10年,15年,他要让东岚村的人终生都痛苦。 所以,当病后初愈的白弦重新掌控B公司的业务,一听东岚这个词,就知道绝对不妙。 他一查就明白了。 这6年里东岚大桥垮塌,化工厂爆炸,以及东岚村村民的各种数据……若说跟伍麟没有任何关系,鬼都不信。白弦立刻让白俊羽跟伍麟交涉关掉东岚化工厂,当然没说原因,伍麟自然不愿意。直到那天,夹心饼干白俊羽忍无可忍安排他俩见面。 白弦摆出所有证据。 伍麟承认了,同意尽快关掉东岚化工厂。 没想到,在这个宴会上,伍麟就决定灭口了。灭口不成,伍麟立刻上了飞机想逃,没想到会被逮下来。 这件事成了头条。 多年前让人愤怒的东岚村丑闻全部被翻出来。 那些正义与谴责来得太迟,但至少来了,那些涉事的人将一辈子受到道德指责。而对于伍麟,只能说当一个人恨到极点,就已经不正常了。他可恶,也可怜,有人骂他道德沦丧,也有赞他有仇必报畅快淋漓。 “伍麟不是死刑也是无期徒刑。”钟蔚心情复杂。 “他或许早有准备。” 白弦低下头,继续翻看钟蔚递上来的医药项目建议书。白弦看上去安静极了,淡泊极了,一个处于商业中心的人,却像学者一样淡泊,又像道家一样虚无,实在叫人不可思议。许久,白弦忽然扫过墙上的创业合照,露出一丝怅然。 电光闪过,钟蔚明白了。 就算没有东岚化工厂,只要白弦想,他就能送伍麟进监狱。 但白弦没有,白弦只是照商业规则去做,一点点挣回原属于白家的股份。大概,于白弦心中,这种胜利才是开心的——像揭开往事送合伙人进监狱这种事,白弦也许从没有想过。可以说他的道德观淡漠,但也可以说他是纯粹的人。 “白弦,你有恋人吗?”钟蔚问。 “没有呢。” “你希望有吗,你喜欢什么样的?” “啊?”白弦难得抬起头,微眯起眼注视钟蔚。 钟蔚笑着凑上前,还要问,忽然听见桌子重重咚的一声。只见江一鸿锤了一下桌子,表情恼火,抿紧嘴巴不说话钟蔚纳闷地眼神交汇,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白弦看了两人一眼,继续翻看几百页的计划书。 江一鸿把钟蔚拽到中庭:“白弦喜欢什么样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我是他喜欢的类型。” “你不是喜欢……” “我现在不喜欢白俊羽了,就喜欢白弦这一型了,不行吗?”钟蔚理直气壮地说,“从今天起,把白俊羽让给你,你高兴了吧?!” 江一鸿气得说不出话,青筋直冒:“你怎么那么花心!” 钟蔚冒火:“我还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气氛僵住了。 “喂!过分了啊!我是东西吗?我能随便让的吗?我明明是过桥梯,被你俩过来过去过完就扔了。”一个幽怨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人一尬,才看到白俊羽来了。 他旁边还有顾雨青。 顾雨青跟大家寒暄之后,熟练地进屋子找白弦。 她刚离开,钟蔚很不客气地扯过白俊羽,质问他,为什么让自己去偷拍伍麟和顾雨青,明知道顾雨青跟白弦是一对,这不是陷自己于不仁不义的地步吗。 白俊羽特尴尬地辩解:“我很少来我哥这里,我不知道他俩的关系。” “江一鸿都知道,你会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行,就算你不知道,你这么坑顾雨青,这合适吗?” 白俊羽手撑住半边脸含糊不清地说:“我只是经常看见顾雨青跟伍麟在一起,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所以让你多看看,我又不是非逮着顾雨青坑。” 钟蔚清清楚楚地记得,上一世顾雨青和伍麟确实有暧昧举止,绝非原主无中生有。原主虽然莽撞,但不瞎,他亲眼看见那两个人的亲昵模样才散布到网络上,引发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钟蔚想了想忽然笑了:“白俊羽,是你哥出的主意吧?” 白俊羽脸色一变:“跟我哥没关系!” “那到底是谁的主意?” “……” 书房里。   白弦靠椅子上看公司报告。 顾雨青倒一杯热水给他,白弦示意放桌子上;顾雨青给他揉肩膀,白弦摇头拒绝了;于是,顾雨青就坐旁边静静地看着白弦。 白弦抬头:“你找男朋友了吗?” “你知道我喜欢谁。” “可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我还是喜欢你。” “抱歉,我不能回应你!那时候太年轻,以为有好感就是爱,太草率决定追你。但是,我从没有欺骗过你,发现真正的心情之后我就和你坦白了,我自认为没有亏欠你。” “我从没有怪你。”顾雨青微笑。 “真的吗?” “真的。” 白弦欲言又止。 顾雨青微笑凝视他。 “你为什么要撮使白俊羽来陷害我!”钟蔚的声音凭空而来。一时,书房安静了,顾雨青脸色一变,而后迅速恢复正常。而白弦,则疑惑地看着这两个人。 “你说什么?”顾雨青微笑。 “你,为什么让白俊羽设计,要我拍下你跟伍麟的暧昧镜头?”钟蔚神色难看,质问道,“你故意让我上套,曝光你们俩,到底有什么目的!” 原来。 一切都是顾雨青的指使。 顾雨青见已暴露,倒也不狡辩了,轻描淡写地说:“当然是为了白弦,为了让伍麟出局!” 钟蔚冷笑:“你是他妹妹,你会让他出局?” 白弦睁大了眼睛。 顾雨青脸一白:“你说什么?” 钟蔚拨了拨手机上的信息,将照片翻出来:“当年伍麟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你就是他的妹妹!你也可以不承认,但总会有证据证明!” 东岚村的鬼魂。 正是幼年的顾雨青。 所以,伍麟和顾雨青看上去极为亲密。而顾雨青设局,也能说服伍麟一同演戏。上一世,顾雨青说有绝对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惜原主死得早不知道——看来,这个证据自然是兄妹关系了。 钟蔚掷地有声:“你设这个局根本不是为了赶走伍麟,而是为了陷害我!为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仅仅因为我是钟家的人吗?还是因为你心虚!” “我心虚什么?”顾雨青冷笑。 “白弦的病!” “胡说!” 钟蔚笑了,眸中没有一丝笑意:“你处心积虑,把所有的脏水泼给我爸,不就是为了掩盖你自己干的事吗!” ☆、情敌【十二】 【第71章】 白弦一惊。 当年,有人带病入境,该病毒极为致命且传染。白弦很不幸感染上病毒,致使身体被全面摧垮。有传闻是钟蔚父亲干的,白弦这几年也没少对付钟氏集团。 顾雨青狠狠地瞪了钟蔚一眼,立起俏眉质问: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去过那个国家旅游,你很清楚那种病毒的危害性!” “去过就是我干的吗?” “要证据吗?” 钟蔚打开一个视屏。那个带病入境的病人,是个外国人,在当年就去世了,钟蔚托人调查了他的亲朋好友。「……他嗜赌成性,欠了很多钱,好几次被逼得走投无路想自杀。」「……他回国前,曾收到过一笔很大金额的汇款,汇款人来源不明。」「可疑的事?有一次我们几个同事加班,正好撞见他跟一个漂亮的女人约会,他说是朋友,可他一向有恐女症,平常很少很少跟女人交流……东方女人,我没法形容那女人的长相,有照片的话我或许能认出。」 钟蔚切掉视频:“你可以否认,不过他的那几个同事都见过你,印象深刻!” 顾雨青脸色彻底苍白了。 白弦难以置信:“雨青是你吗?” 顾雨青抿紧嘴唇。 沉默证实了一切。 白弦浑身颤抖,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是因为我跟别人订婚吗?” 顾雨青抬头:“假如我说是呢!” 白弦豁然站起来,又直直地跌落在地,被钟蔚一把捞了起来,白弦浑身都抽搐一般疼痛开来。这时,保镖飞快过来,一下子制住了顾雨青,顾雨青没有挣扎,也没有狡辩,就看着白弦在病痛里挣扎。 顾雨青的眸中闪出了光芒,滚落眼泪:“我那么喜欢你,你却跟别人订婚。” 白弦愕然扬起脸:“我们那时已经分手好几年了。” “我一直喜欢你。” “所以你要让我死吗?” 顾雨青一脸悲怆:“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我死了你也不会死!” 这时,保镖怒了,猛的踹了顾雨青一脚。白弦骤然咳嗽数声,带出血,护士听见声音跑过去,连忙要他回病床,白弦却还挣扎着说:“别动她 ,让她走!” 保镖惊讶:“放她走?” …… 情可容,法不可容。当年下午,顾雨青被带走,并以“威胁公共安全罪”被起诉的。此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数年前的「病毒感染案」也终于有了真凶,之后的沸沸扬扬自不必说。当然,被大众冤枉好几年的钟家父亲终于也吐了一口恶气,吐槽「我早说过,跟我没关系,谁让没人信呢,不行我要找白弦对峙去。」钟蔚幽幽地回答「谁让你那些年飞扬跋扈落得不好的名声呢。」 钟蔚凝视电视里被审判的顾雨青:“喜欢一个人能到这种地步吗?宁愿让他死,也不愿看到他跟别人在一起?” 江一鸿递给他柠檬茶:“所以你不是真的喜欢白俊羽。” “跟这有什么关系。” “喜欢他,你还把他让给我啊?” 什么跟什么,钟蔚正要拌嘴拌下去,门铃响了,白弦来了。钟蔚迎进屋,此时审判直播已到尾声,穿着囚服的顾雨青一脸木然。 白弦露出伤感:“是雨青介绍我跟伍麟认识的,她一直对我很好,我亏欠了她吗?” 钟蔚宽慰:“不算,你们当时已经分手。”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不喜欢的人,又不能暧昧地纠缠。白弦至少坦荡地跟顾雨青坦白了自己的心情,只是顾雨青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白弦怅然:“当时如果没有订婚就好了。” 钟蔚:“可你总会遇上喜欢的人。” 没有订婚,也一定会有别的事。只要有喜欢的人,就一定会激怒顾雨青。 这时江一鸿开口:“弦哥,你来做什么,又是商量项目计划吗?” 白弦微笑:“想跟钟蔚吃个饭。” “不行!” “啊?” 江一鸿瞪了钟蔚一眼:“钟蔚答应跟我去钓鱼了,今天没空,明天也没有,这一个礼拜都没有。” 钟蔚无语。 明明每天都闲得慌。 无论白弦说什么,江一鸿都呛回去,白弦终于察觉不对劲:“一鸿,我跟你有仇吗?当年你来我家找俊羽,我可没给你闭门羹啊!” 江一鸿语塞:“才不是!我也没去找过几回啊!” 钟蔚心里不爽。 果然江一鸿很喜欢白俊羽。 不对,早就知道的事,为什么心口会有点闷?钟蔚推着白弦的轮椅往外走:“我带你去后山溜达溜达,这边空气也还好。”江一鸿一把拦住了:“弦哥需要安静,呆家就行了。” 钟蔚怒了:“江一鸿,你怎么处处跟我作对!” “哪里作对了!” “我当初喜欢……唔……唔唔唔……”钟蔚使劲摆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江一鸿,你有毛病是不是!” 江一鸿也火了:“你就不能看看白家以外的人吗!” “谁啊?” “我!” “……” 一直旁观的白弦噗嗤笑出声:“行,你们聊着,我自己出去逛!”说罢悠悠地操控着轮椅出去了。江一鸿索性双手抱胸前,长腿一跨,半挡住钟蔚,一副欠他八百十万的样子:“钟蔚,我比他俩差吗?” “俊羽怎么办!”自己是来撮合江一鸿跟白俊羽的吧? “他能走能爬能跑,什么怎么办?” 见钟蔚还发懵,江一鸿双手一环抱住钟蔚的腰。钟蔚一凛,一种熟悉的温暖从腰际蔓延至全身,不能动,不能回应,恍恍惚惚,仿佛从少年时代江一鸿就这样亲切一般。明明自己是穿越而来的,鸠占鹊巢,为什么这样熟悉? 钟蔚慢慢推开江一鸿,江一鸿神色黯然。 “钟蔚,你还喜欢白俊羽吗?” “我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我是穿越来的。” 钟蔚一五一十说了审判系统,自己的身份以及上一世的事。他以为江一鸿会不相信,可江一鸿静静地听完,目光复杂。 “原来如此,你穿越了那么多世界,有没有恋人?”江一鸿问。 “我记不住了。” “使劲想。” “又不是生孩子,这是使劲的事吗?”钟蔚好笑,“抱歉,我不是你的少年好友,但我们可以尝试当朋友,我觉得我也不错。” “恋人可以吗?” “我不是他。” 说出这话有点伤感,心口甚至有点疼,钟蔚按了按心脏处,熟悉的悸动。江一鸿伸出手,再度温柔地环抱他,仿佛从少年时代伸出的拥抱,穿越时间,直到现在。 不知不觉,日历翻到这一页。 上一世死去的那天。 早饭时,两人一如既往地豆浆油条包子,江一鸿有些心事,时间吃得比以往晚些。钟蔚偶尔回头,会对视上那深邃的目光。 “我今天去寺庙呆一天。”钟蔚说。 “别找白弦。” “不会,下班后去接我。” “好。” 从江一鸿上班的地方,到寺庙,这一段路完美地避开了上一世的悲剧。虽然顾雨青和伍麟的事得到完美的结局,但钟蔚还是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自己避不开这场水灾。 奇怪的预感。 一入这个世界,什么都很熟悉,钟蔚就觉得有什么在失控。 如果注定会死在这一天,钟蔚希望江一鸿活下来。现实也好,虚幻也好,他都期望江一鸿能平安——似乎,他的心也在变软呢——钟蔚有些怅然。 江一鸿吃完饭,忽然问:“钟蔚,穿越过那么多世界,你都没有过恋人吗?人非草木,总会动|情的,你确定每次结束任务就了无牵挂地离开了吗?” “系统BUG了,记忆消失了很多。” “你尝试再想想,记忆的潜能是无限的,其实……”江一鸿停了停,忽然一笑,“其实无所谓,我们就这样,也很好。” ☆、情敌【十三】 【第73章】 上一世,原主溺死在西林海滩线。 钟蔚今天会避开这条线。可鉴于多次的穿越经验,再怎么刻意躲避,该来的总会来,避是很难避开的。钟蔚特意雇了十几个人,放在出事的沿线,万一自己出事也能随叫随到。为首的,是那个业务能力很强的私人侦探。 十点左右,钟蔚收拾准备去寺庙,天气阴了下来。 依稀下雨的迹象。 没找到伞。 钟蔚抱着侥幸心理,推开从未进过的江一鸿的卧室,一眼看穿,没有伞,眼睛溜了一圈,停留在书桌上。书桌上有几本书,最上面是一本素描本。似有魔力吸引,钟蔚打开了素描本,第一页写着江一鸿的名字。 第二页,是钟宅院子的简笔画。 后几页是花花草草。 寥寥数笔。 栩栩如生。 从小长到大,钟蔚根本不知道江一鸿还会画画。他饶有兴致地一页页翻过,掠过前几页的城市素描。第九页,出现了两个人物,站在一颗笔直的白桦树旁,都身穿简朴的古代衣服。一人神似钟蔚,另一人手执长矛状的武器,倾身望着钟蔚,目光专注。 右下角写着:钟蔚×木格央。 没有记忆,却若曾经历。 钟蔚的头莫名一痛。 下一页,高墙之内,短草之上。一名狱|警背身回眸,身后是一名悠然含笑的囚犯。狱|警的模样也像极了钟蔚,囚犯画得潦草一些,面容模糊。这一页的右下角写着:钟蔚×唐西斐。 有什么呼之欲出。 还是想不起。 钟蔚狐疑地继续翻下去。两辆飞奔的赛车飞向大海,写着:夏佐×宁格汀;悬崖下倒挂着两个正在过招的绝世高手,写着钟蔚×宁格汀;悠悠画舫,碧波荡漾,钟蔚×喻崇;游乐场的VR机前,钟蔚×牧五昊……不同的场景,不同的装扮,相同的钟蔚,而另一个男人的模样一直在变,名字也在变。 这些是江一鸿的幻想吗? 钟蔚的心一悸。 叮叮叮…… 手机响了。 手机那边,伴随噼里啪啦的大雨声,私人侦探扯着公鸭嗓说:“老板,根据你的要求,我在西林海滩线的沿路都安排了人,不过,有个事……”后面的话淹没的风雨中。 “怎么了?”钟蔚直觉不太妙。 “……你特别要求,在那个西路段的十字路口多派几个人嘛,我就自己呆这里了,然后发现一个人:江一鸿……” 江一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在干什么? 钟蔚满腹疑惑,一边思索,一边无意识地继续翻看画本,最新的一页,赫然画着一张西林海滩附近地图,并在上一世原主出事的地方画了一个圈圈,旁边写了今天的日期——钟蔚唯独没跟江一鸿聊过上一世是怎么去世的,难道江一鸿偷听了自己的安排? 电话那头,侦探顶着风继续喊:“老板,有件事……你之前委托我调查很多人,像白俊羽、白弦、伍麟、顾雨青等等。你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我顺手就查了一下江一鸿——他自称是重案组的,但根据我的调查,他在几个月前就离职了。” “是吗?” “不止如此,我注意到,江一鸿一直在监视和跟踪你。” 钟蔚立刻拨打江一鸿的电话,打不通,无数的猜测拂过脑海,无比凌乱,他想立刻问江一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顾不上去寺庙了,他直接飙向西林海岸线——该来的果然逃不过,注定这一劫。 雨转眼下大了。 一路上风狂骤雨,越接近西林海岸线越肆虐。 钟蔚一边开车一边想起了画页:夏佐×宁格汀那一页,两个人乌发如飞,冲进海洋,很奇怪,又很熟悉。这时,侦探又来了电话,风雨中信号断断续续:“……老板……雨特别大……小心……我刚才看到江一鸿在破坏路面……” 钟蔚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而不是奔向死亡。 可此刻,没有理智,他只想找到江一鸿。长久以来,他穿越在种种系统里,历经一个个不属于自己的故事,俯视他人的命运,怜悯种种情感——他是来拯救后悔的人的,可是,从什么时候,一切在悄然中开始失控。不该有的真实感,他已困惑了很久。 手机铃声又响。 江一鸿的声音断断续续:“……钟蔚……能听到吗?你在哪里?” 钟蔚:“……去西林海岸。” “……过来。” 信号数度中断,网络也不通,车在风雨中飘摇,像狗尾巴草在原野上一样。这样的天气,江一鸿却让他过去,难道江一鸿也不可信吗——他是真心当江一鸿是朋友的,那些记忆,真实得跟长在自己的脑海里一样。一股悲伤涌上,钟蔚有些难过。 一瞬间的脆弱,钟蔚迅速反应过来。 他不能听天由命。 瓢泼大雨淹没了路,钟蔚果断决定往回走。忽然,噗通一声,他的车瞬间沉下去——糟糕,开到坑里去了——明明还没有到西林海岸,钟蔚环视一圈,意识到太迟了,周围的水涌过来将车子淹没了。钟蔚着急的拨打电话,彻底没有信号。 虽然不是同一个地方。 却是同一个结局。 不如,弃车离开,先游到安全的地方去。钟蔚正想着,忽然一道强光照亮了他——如同前世最后的记忆一般,他看见了江一鸿。前世的江一鸿着急地冲他挥手,这一世,江一鸿冷静很多,没有挥手,只是飞快地朝他走来。 江一鸿到车边时。 雨水淹到了他的腰部。 钟蔚没空问其他的,抹去脸上的雨喊道:“一鸿,你怎么没带工具啊?” “今天是你上一世离开的日子吗?” “是。” “我一直想跟你说……”江一鸿的话淹在雨水里。 “什么?” 钟蔚站在车顶上,水跟海潮一样涌上来,现在不游出去,可能永远出不去了。与他遥遥相对的江一鸿却没有任何动作,而是仰望着钟蔚:“钟蔚,我想和你在这里一生一世。” “说什么呢。”表白也要看时候吧。 “我想跟前几世一样,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闪电划过。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苍白。 “江一鸿,你设计让我过来的吗?这个坑,是你早就设下的陷阱吗?”钟蔚心口一痛,他是否被背叛了。 “是的。” “为什么?” “你再不醒来,就永远醒不来了。” 有钟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是谁?”钟蔚喃喃。 “我是……”名字被风雨吹散了。 ☆、大结局 【第73章】 巨大的水浪一下子拍过来。 钟蔚被击倒在地。 被背叛了吗? 悲愤、迷惑、茫然瞬间刺痛心口。 同一瞬间,画册上的简笔画也如潮水一样突如其来,伴随着「再不醒来,就永远醒不来」的声音,直刺脑海深处。「梦游的人大概永远不知道自己在梦游」、「想跟前几世一样,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也许,失控,才是正常的开始」……湛蓝色的浪花拍过来,无数无缘无故的回忆铺天盖地,将一切吞噬了。 …… 钟蔚睁开眼。 一片白。 “你终于醒了?”一个愉悦的声音,打破宁静。 视野渐渐聚焦,一个白衣医生映入眼帘,模样有些像白弦,眸中多了几分温暖。钟蔚第一反应是,这是什么任务?可为什么虹膜上没有任何信息出现,僵硬的身体为什么如此真实? “钟蔚,欢迎活过来。” “……白弦?” 眼前是穿着白大褂的白弦——一个是瘫痪于轮椅上的白弦,一个是医生白弦——这个人是谁?这是个什么任务?钟蔚想起身,浑身却不受支配。 “别着急,你刚刚醒来。”白弦按下他的肩膀。 “怎么回事?” “你昏迷了好久。” “……” “忘记了吗?星际战队?你连人带战队被星际风暴吞噬了,记得吗?” “……” 白弦看出他的疑惑:“你现在不是在审判系统,也不是任务世界线。这里是,现实的世界,你昏迷前的世界。” 脑子一阵刺痛。 伴随白弦的详细的解释,记忆复苏。 这里是现实世界,他本能是一名战舰战士,在一次战争中被卷入星际风暴,从此昏迷。医生用尽办法刺激他的意识,但大脑的活动依然越来越弱。一旦思维停滞,就是脑死亡,医生最终植入了「审判系统」,终于捕捉到了钟蔚的意识。 不是指望钟蔚拯救谁。 而是通过系统经历,让他的大脑不断处于活跃的状态。 「审判系统」,所有故事是虚拟的,却又在虚拟中带着真实,多多少少都跟钟蔚有一些关系。比如,原始社会的皇权建立,是钟蔚昏迷前看的纪录片;赛车,是钟蔚最喜欢的运动;狱警,自然是来源于他的战警身份等等。当然,里面出现的人物也都是他曾经认识的人。 白弦划出一张星际战队照片,一张张熟悉的脸:木久、肖文、公子泊…… 钟蔚恍恍惚惚:“是这样吗?” “意外吗?” “江一鸿是谁?” “……” 记忆太多,钟蔚本能地想召唤系统,当然毫无反应。 “你是不是在寻求拯救系统的帮助?”白弦察觉到他的茫然。 “……是。” “现在是真实世界,没有系统,没有超能力,不能迅速修复受伤的身体,你可能需要花费一点时间适应了。”白弦莞尔。 真实的世界? 他活过来了? 庄周梦蝶,不知是梦,还是蝴蝶,真真假假的虚幻中。难以相信,却是真实。 钟蔚适应了好几天。这几天里伙伴和上级轮流来恭喜他,一张张在系统里出现过的熟悉的面容,与战队的经历重叠,钟蔚渐渐唤回了曾经的记忆。系统里虚拟的记忆如坚冰融化,但仍有一个人占据着记忆——江一鸿,或者叫他木格央也行,牧五昊也行,都是同一人。 几天后,他大病初愈。 战队开庆祝宴。 钟蔚端着红酒,透过战舰窗,手指随着流动的星河游走,脑海划过一个个名字:那个人,陪伴他在虚拟世界里,又将他从昏睡中彻底唤醒的人——是他的旧时伙伴江一鸿,难怪最后一个任务如此真实。 可来庆祝的人里,没有江一鸿。 “江一鸿啊,他被记过,可能得一两个月才能出来。”白弦有些尴尬。 “为什么?” “我们不清楚审判系统的效果怎么样,需要一个人进入你的思维观察。这项工作有很大的危险性,因为观察者也必须进入昏睡状态。江一鸿主动申请,成为你的观察者。” 观察者,是一个危险的工作。 因为观察者,也会迷失自身的意识。陷入庄周梦蝶,不知真实与虚幻,甚至以为自己就是虚拟中的人。之前,有试验失败过,观察者昏迷之后就再没有醒来。 白弦解释得很详尽:“任务经常强行增强难度。越难,你才越会思考怎么完成任务,思维就越活跃。” 是这样了。 一开始钟蔚陷于各种头壳疼的任务,莫名其妙就挂了。 “一开始效果非常好,可是,每次我们觉得你快要醒的时候,思维总会在剧烈活跃之后变得平静——这种平静会维系好几天的时间,这样当然不行,你的思维不波动,会一直沉睡下去。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才发现:是江一鸿的问题。” “他怎么了?” 白弦露出「干吗非要我说出来」的复杂表情:“观察者,很大程度上会影响系统的运行。江一鸿他改变了系统的运行,在你完成每个任务之后,他没有立刻终止,而是,强行在那个世界继续呆着。” 每次任务之后。 世界线都没有终止,而是很美好地过完一生。 江一鸿清楚,但白弦不清楚。白弦通过钟蔚的思维波动数据,观察到:任务一开始,波动很剧烈,但总会莫名其妙就变得平静,而可怕的平静还会延续好几天甚至半个月。这很危险,这可能会导致脑死亡。 白弦决定冒险进入钟蔚的思维观察。 “那次是赛车世界线。” “你是,柯里?” 赛车世界里,钟蔚以为柯里是要被拯救的人。白弦经过观察,很快注意到:江一鸿在爱恋钟蔚。他明白了,为什么江一鸿的数据波动与钟蔚的数据惊人的一致,因为他们在世界线里恋爱并生活了。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他立刻命令江一鸿停止这种行为。 所以,那个世界线以悲剧迅速结束。 越激烈,越有利于苏醒。 “不过后来,这种情形还是这样。”白弦叹了一口气,“最后一次,我给江一鸿看了你的身体数据,让他意识到,他的行为有多可怕,你必须尽早醒来,否则永远都醒不来了。他非常后悔,向我保证,这一次他会竭尽全力制造一个真实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 没错,上一个世界里,所有的记忆都是真实的,那是江一鸿的世界。 那些少年时代的记忆原来被江一鸿如此完整地保留着,每一次,夏夜的风,拂过脸庞,如此真实,唤醒钟蔚的记忆。艰难的任务,让思维波动,而这些铭刻于心的记忆却能让钟蔚的心刺痛。 “当然了,你能醒来也是他的功劳。所以上级决定将功抵过,让他好好反省几天。” “他要关多久?” “最少半个月吧,钟蔚,我提醒你,这是现实。” “嗯?” “江一鸿跟我说,他爱上了你——你说奇怪不奇怪,你俩青梅竹马这些年,他都没动心,反而在治疗的一年里就爱上了——是不是因为在拯救系统太寂寞了?”白弦说着自己笑了。 是因为寂寞吗? 数日后。 从高墙走出一个人:是江一鸿。与世界线的神清气爽不同,他有些颓,长了些胡渣,但一如既往的洒脱。一瞬间,钟蔚的心跳加剧、记忆交叠:每一个世界线的恋人,性格不同,却都与江一鸿有着神似的气质。 钟蔚从树后转出:“江一鸿。” 江一鸿一愣:“啊。” 一瞬间,江一鸿有些慌乱,尴尬,不安,数次偷偷看钟蔚,一点儿也不像少年时代跟自己争白俊羽时那么盛气凌人。钟蔚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微笑,故意说: “听白弦说你是我的观察者,把我救了出来,谢谢。” “你不记得了?”江一鸿很意外。 “是啊。” 这种虚拟系统刺激意识,不记得也正常。江一鸿原想着既然见了干脆表白,没想到钟蔚不记得了。江一鸿有点茫然,有点微妙地失落了。 钟蔚板起脸:“我要休息一阵子,白俊羽邀我去爬山。” “干吗跟他去!” “啊?” “就他那小身板,走到山脚下都算他本事,我也没事,我也休息,你想爬哪座山,我陪你!”江一鸿一脸不甘心。 钟蔚忍不住噗嗤笑了,江一鸿见状,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恼羞成怒一脚踹过去。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夏风拂过,依稀少年时代,嬉嬉闹闹,纯纯粹粹。 “一鸿,没想到在你的记忆里,白俊羽这么光风霁月,不愧是初恋啊。” “呃,哼!” “需要我当媒人吗?” “你烦不烦!我对他又不是真的那么认真!”江一鸿臊得慌,“还不是你非要跟我争,我争上头了呗。” “这一次我让给你。” “我不要!” 躁动的心。 在嬉闹中越发蠢蠢欲动。 江一鸿开口:“钟蔚。” “嗯?” “你说的那些话还当真吗?” “哪些?” “每一个世界里,你说过的话,你跟我的山盟海誓,我都记得。” 风从指缝间穿过。 现在是真实的世界吗?还是又一次庄周梦蝶的虚幻? 钟蔚恍恍惚惚。 江一鸿站定,双眸对视,牵起钟蔚的手认真地说:“我喜欢你。无论系统,还是现实,一直都喜欢。钟蔚,我们在一起吧。” 世界或是虚拟。 喜欢,却是真实。 钟蔚反手,握紧了江一鸿的手。 无数次穿行之后,钟蔚感到难以言喻的空洞,在这个人出现后才变得有意义。他不需要确定世界的真实,只需要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幸福的真实。如这徐徐而来的盛夏之风,充盈渐渐安定的心,在一起,是此刻,是未来的每一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