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反派他美颜盛世[快穿]   作者:长云暗雪   文案:   祁恒本身有一张bug级别的盛世美颜,可他天生身负反派诅咒,旁人只能看到一层虚假的丑陋表象。   他是万千世界送给天命之子历练的踏脚石,他的结局永远是花式给对方送经验送金手指,即便那些天命之子人品不佳。   但有一天,祁恒他把这个诅咒弄没了..…   阅读提示:   1、男主万人迷金手指苏文,逻辑为剧情服务,全文架空。   2、感谢所有订阅正版的小天使,求收一下作者专栏,开新文早知道~   内容标签: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恒 ┃ 配角:基友的古穿文(沙雕轻松风):《我替男主崩人设(穿书)》by苏打鱼 ┃ 其它:   作品简评:   祁恒是个被诅咒的炮灰,当他终于摆脱诅咒后,他决定要改变自身炮灰命运,矫正原剧情里配角的三观,让他们重新做人。可没想到失去诅咒的遮挡后,祁恒那张盛世美颜的脸能被其他人看到了,从王朝到仙国,靠着那张脸引来了一个又一个的颜控,无奈之下,祁恒只能带领着这群颜控一起共建和谐美满的社会,最后在给众生希望中得到了灵魂的升华。   本文立意新颖,情节诙谐有趣,全文主线积极向上,是一篇难得的佳作。 第1章   祁恒手里拿着一枚莲花玉佩。   底下跪着两个配着长剑的侍卫,一个叫郑一,一个唤作郑二。   很随意的名字,但他知道,这两人是他的亲信,准确来说是他这个身份的亲信。   他是宸王,却也不是宸王。   祁恒晃了一下神,但是他素来的威仪,此时无人胆敢抬头看他,自然不会注意到他这一瞬间的失神。   “郑一。”祁恒定了定心神,嘶哑着声音开口。“去,替本王把她带回来。”   “王爷?方才…………”   郑一近乎惊诧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张俊美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情,可就在一炷香之前,王爷才答应了王妃和慧敏郡主,先不将真郡主接回来。   “她才是本王的血脉。”   郑一怔住,随后意识到自己的逾矩,立马垂下头去。   “是。”   祁恒挥退了两人,没有注意到两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摩挲着手里的莲花玉佩,总算是从记忆旮旯里把关于宸王这个身份的全部记忆找了出来。   这是他穿越的第一个世界,也是他执念最深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他穿成了晋朝权势滔天的宸亲王——祁恒。   原身作为先皇和太后最宠爱的幼子,一个宸字便能看出先皇对他的期望,只可惜他的亲兄长太子已经长成,事关国本,太子本身又无大错,这种情况即便是先皇也轻易撼动不了。   原身不是没有觊觎那个位置的想法,但他不是主角,所以即便是兵权在手,依然还是在好好做着一个有野心的亲王。   这个世界真正的气运之子是他这个身份的养女祁菁,一个占据别人十五年荣华富贵的冒牌货。   那一世的他,也是得知了祁菁的身份,随后在安抚妻子和养女之后,便将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接了回来。   虽然养女的生母调换两个女孩的身份在先,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也没打算追究。   他打着两个女儿一起养的心思,毕竟他是王爷,也不缺钱。他自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正常,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祁菁竟然才是这个世界的天定主角,她是重生的,并且因为他想将亲生女儿赵玉瑶接回来之事,还记恨上了他。   祁恒垂眸,目光落在莲花玉佩上,他的亲生女儿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孩子,哪怕被人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身份,却依然反过来劝说他与王妃,将祁菁当做亲生对待。   无非是觉得他们养育了祁菁十五年,感情割舍不掉,不想让他和王妃为此为难伤心罢了。   只可惜,那样善良的孩子,最后却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而他明明知道祁菁做的手脚,却好似被什么东西操控一般,身不由己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近祁菁设下的陷阱里,将手中的势力拱手让人。   莲花玉佩依然静静躺在手心,祁恒表情漠然,修长的手指忽然合拢,稍刻再缓缓张开,莲花玉佩已经不见了踪影,徒留一撮齑粉。   “王爷。”一名侍女急色匆匆地跪在门口,惊惶道,“方才王妃无意听到您派人去接赵姑娘的事,急晕了过去。”   果然,又是这一出。   祁恒心中半点波动也没有,那一世也是如此,因为王妃急晕过去之后,为了安抚王妃,他便暂缓了将赵玉瑶接回来的心思,只将她安顿在下属家中。   “太医请了吗?”祁恒淡淡开口。   “太医已经看过了。”侍女有些哽咽,“太医说王妃是郁结于心……”   祁恒负手而立,打断她的话,“让王妃先宽心,等郑一把郡主接回来了,本王自会与她说清楚。”   “可是——”   “退下。”祁恒语气带上一点薄怒。   侍女咬了一下唇,想起来时王妃的交待想要再说些什么让王爷收回主意,却又惧怕于王爷发怒,只得忍下满腔话语,心中忐忑地回到紫竹苑。   侍女回来的时候,王妃已然苏醒,侍女看到她的主子慧敏郡主正一边强颜欢笑,一边端着下人们熬好的药汁一勺一勺地喂给王妃。   “环儿!”祁菁放下药碗,她侍女瞥了后面一眼却是空空如也,祁菁一怔,声音急切又隐含着委屈问道:“你见到父王……王爷了吗?”   名叫环儿的侍女吞吞吐吐道:“奴婢见到王爷了,只是……只是王爷说要先将赵姑娘接回来,再与王妃商量。”   “咳咳咳……”靠在软枕上的宸王妃突然激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因为剧烈的咳嗽引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母妃!”祁菁连忙扑到床边,扶住宸王妃,一边轻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却默默地掉着眼泪。   “我的菁儿!”宸王妃扭头拉住她的手臂,祁箐作势避开她的目光,却躲闪不急,宸王妃见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宝贝女儿此刻满脸泪水,更是心痛的难以复加。   “菁儿,我的菁儿。”宸王妃用力抱住祁菁,泣不成声道:“明明你才是我们亲手养大的孩子,你父王怎么就狠的下心呢。”   “您别生父王的气,箐儿理解父王。”祁菁被她抱在怀里,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情绪,只不过躲在宸王妃的怀里,无人瞧见。   她开口安慰宸王妃,声音委屈而又善解人意,“箐儿本来就不是父王和母妃的孩子,是我占据了赵姑娘的身份,得到了父王和母妃的宠爱,父王想接赵姑娘回来是理所当然,箐儿本就内心有愧,箐儿不怪父王。”   “我可怜的女儿啊……”宸王妃泣不成声,心疼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孩子,以至于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生女儿也生出了一点怨气。   明明已经换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祁恒站在铜镜面前,铜镜中映出晕黄的人影,镜中人剑眉入鬓,一双凤眸仿若点星,又似两汪清幽而冰冷的寒潭,清冷而疏离。如墨的长发一半用暗金色的发冠高高束起,一半披散,身着玄衣金蟒袍,优雅而贵气。   祁恒目光里全是不可思议,因为这镜中的他,竟然是他本身的模样。   可他因为反派诅咒的缘故,他每一世都是用着别人的身体,他还记得宸王本身的模样。   只有宸王那一世他的模样还算是难得五官端正,所以记忆难免深刻。   祁恒心里震惊,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来回踱步了近半刻钟,招来一个侍女。   侍女跪在正中,因为祁恒久久不曾开口,让她忍不住胆战心惊地猜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惹了王爷生气。   “抬起头,看着本王。”冰冷无情的声音自上方传下来,侍女心中打颤,慢慢抬起头。   ——若满月清辉,天地间所有的光彩似乎都聚集在那人身上,这一眼便使得侍女有片刻失神,好在恐惧使她快速清醒,她移开目光,再不敢去看,只得将目光落在那一团金蟒上。   祁恒本就注意着侍女的反应,自然是没有错过她的表情,他心里有了一个的猜测。   侍女看到的也是他真实模样,难道他上个世界的办法成功了,所以反派诅咒失效了,导致他用回了灵魂深处的模样。   祁恒垂眸思索,既然反派诅咒不存在,那是不是说明,其他的事情他也可以改变?   他挥退侍女,为了印证心中猜测,他自记忆中调取他曾经在某个世界获得过的一本引气入体的功法,开始运行。   这个世界本身有以武入道的传说,他这个身份资质还行,原主本身也是会武的,那一世他用这一身武功差点杀了祁菁,只不过反派诅咒太强大了,他对着祁菁发出去所有致命的攻击都会歪到别的地方。   一息过去,祁恒睁开眼,他的眼中闪烁着无法压抑的惊喜,他的灵魂强度竟然还是上个世界的,虽然灵魂受损严重,想来是因为他强行剥离诅咒的原因,但是他有以往积攒下来的功德,而如今剩下的功德正在慢慢修复他的灵魂,虽然功德已经被消耗的几近于无。   祁恒尝试释放神识。   远处花瓣绽开的声音,水底鱼儿游动的水声,空气中细小的灰尘,远处树叶的纹路,如今在他的耳里眼里都清晰的不得了,可听可见。   这便是引气入体之后五感的提升。   祁恒心念一动,神念落在了紫竹苑中,这是原主妻子的住处,而现在,那个冒牌货正在和原主妻子说话。   祁恒听了一会儿,讥讽一笑,他以前就一直不明白这些人的逻辑,明明赵玉瑶才是原主和王妃的亲生女,原主妻子却仿佛是昏了头一般,憎恶着自己的亲生女,把冒牌货当成宝,甚至帮助冒牌货陷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后来他历经多个世界,一次无意抓住了一个和他类似的灵魂,用了一点手段获得了那个灵魂的记忆,这才知道这些世界的本质。   原来所有一切不合逻辑的都只是为了剧情服务,剧情会纠正所有不合理的行为,而他觉醒了自己的意识,所以他的身上会出现一个反派诅咒来纠正他的行为。 第2章   为了验证诅咒不会在影响他的行动,祁恒令人备了马车入宫。   晋元帝不知宸王府之事,所以在得知宸王求见,心中不解却还是准了求见。   他对于这个弟弟说不上亲厚,一来是年龄差距太大,他为了稳住太子之位,与其余几个兄弟撕的水深火热的时候,宸王还在太后怀里牙牙学语。   二来是这个弟弟长大了,对于皇位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加上先皇临终之前摆了他一道,竟然将掌管边境三十万大军的虎符赐予了宸王,晋元帝觉得自己还没弄死这个弟弟,就已经算是顾念同胞之情了。   当然,这也与宸王从未行差踏错有关,让晋元帝根本没有借口借题发挥,加上太后还在,太后虽然疼爱宸王,可对晋元帝也不差,晋元帝和太后母子感情良好,所以看在太后的面上,只要宸王继续老实不作妖,他对于这个亲弟的容忍度还是很大的。   晋元帝坐在龙椅上,眯着眼睛看着从远处慢慢走过来的人影,不过,这虎符还是要想办法收回来的。   “臣见过皇上。”祁恒作揖,随后一撩衣袍跪了下去,“臣今天进宫,是为了请皇上为臣做主。”   “皇弟这是做什么?”   这一跪,晋元帝都惊了,毕竟先皇在时就免了宸王的跪,他登基后也是默认了这件事,反正也就是一件小事,晋元帝看的很开,只要宸王在他收回虎符之前不作妖,一个小小的特例他一点也不在乎。   然而今天,从未下跪的宸王,竟然跪在他面前求他做主!   晋元帝越想越不是滋味,他这个弟弟,先皇在时都没怎么跪过,宸王从小就是如珠如宝被宠大的,后来哪怕他那个偏心眼的父皇去了,晋元帝依然让宸王享受着从前先皇赐予宸王的特例。   而现在,宸王竟然委屈到跪在他面前求做主,晋元帝出离地愤怒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敢让宸王如此委屈求全?   是的,晋元帝虽然不喜欢宸王,却依然觉得祁恒向他跪下是一件极其委屈了宸王的事。   晋元帝如今的心理就是,我还没把他怎么着,你们竟然敢先欺负了朕的皇弟。   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林大海察觉了晋元帝的不悦,他跟了晋元帝许多年,自然是对他极为了解,因此他飞快上前将祁恒扶起来。   祁恒躲了一下林德海的手,沉默着跪在地上,晋元帝皱了下眉头,“恒弟,你先起来说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朕给你做主。”   祁恒顺着林大海的搀扶起身,他如今灵魂受损严重,虽说引气入体成功,可是灵魂受损根本储存不了灵气,引气入体也只能勉强达到强化身体的效果而已。   而祁菁这个人却是有点邪门,她是气运之子,气运没有消散之前,他根本杀不了她。   “祁菁不是臣的女儿。”祁恒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讲述,“当年王妃上香失散,谁料那时候正好有个村妇也在附近,她将王妃救回家中,那村妇有个小儿子,小儿子的媳妇也是才生了没两天,她发现王妃穿着不是普通人,便将自己生下女儿同王妃生下的孩子调了包。”   “臣已经调查清楚了,赵玉瑶才是臣的亲生女儿。”   “那家人呢?抓起来没有?”晋元帝眉间涌起怒意,他的弟弟竟然白白替别人养了十五年的孩子,也难怪急成这样不管不顾了。   祁恒苦笑着摇头,“那家人如今就剩下当年救了王妃的村妇和臣的亲生女儿。”   “混淆皇室血脉,理应诛九族。”晋元帝的手恶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祁恒垂眸,“那村妇于王妃有恩,调换之事她也不知情,罪魁祸首早已经死了,臣弟现在只想各归其位。”   “自然要各归其位。”晋元帝眸中含怒,“那个孩子接回来没有?”   “臣弟已经派人去接了。”祁恒低声答道,他低着头,晋元帝却愣生生看出来那么一点委屈。   受人蒙骗十五年,如何能不委屈。   晋元帝心下一软,仔仔细细地保证道:“恒弟你放心,这事朕一定给你找回公道。”   得到了晋元帝的承诺,晋元帝又带着他往太后的寿康宫走了一趟,晋元帝说完之后,太后听完,又气又怒心疼的直掉眼泪,祁恒又反过来劝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平息太后的情绪。   “母后,您看这个怎么处理?”晋元帝开口,“祁菁这个慧敏郡主可是母后的懿旨。”   他也不是不能剥夺,可是若是由他降口谕,外人难免会猜测他与太后是否不合,到底是会损了太后的脸面。   素来慈祥佛面的太后此刻已经冷下脸,“自然是收回封号削为平民,她顶替了哀家的亲孙女当了十五年郡主,她生母做出这种事,没有下令诛九族已经是皇帝你仁慈了。”   她从前是宠着祁菁,给祁菁的待遇也是独一无二的,祁菁身为郡主,恩宠比之皇子公主也不差,但这一切全都基于祁菁是她最疼爱的宸王独女,而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亲孙女在外受苦,冒牌货却享受着不该属于她的一切,太后自然是越想越气。   她当即下了一道懿旨,收回赐予祁菁的封号,晋元帝紧随其后,下旨剥去祁菁的郡主之位,恢复赵姓,贬为平民。   圣旨和太后懿旨一前一后抵达宸王府,宸王妃听完当即就脸色发白的晕了过去,祁菁跪在地上愣愣出神,连指甲嵌入肉里也不知道。   “郡主…不对,赵姑娘,如今真相大白,宸王府不是你该待下去的地方。”林大海眼神里露出一抹蔑视,“你该离开了。”   赵菁紧握着拳头,“能否让我陪到王妃醒来再说,王妃对于有养育之恩,我不放心——”   “赵姑娘。”林大海抬高了音量,“宸王妃晕倒了,会有太医照顾,太后娘娘说了,此后宸王府没有什么慧敏郡主,只有一个明珠郡主,还请赵姑娘早早离开,免得让王爷和明珠郡主不开心。”   明珠!   这个封号明摆着告诉她,赵玉瑶是才是真明珠,她不过是鱼目混珠的假货。   赵菁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明明王妃秦氏都答应了她,绝对不让她被赵玉瑶赶出去,明明从前因为秦氏身体不好,宸王从来都是顺着秦氏的,怎么会、怎么会……   赵菁双眼茫然,却在对上林大海眼里的不耐烦之后,满心不甘地转身踏出宸王府大门,她知道她若再不离开,肯定会被人扔出去。   铃声摇曳,暗香由远而近,赵菁本来想先找个地方落脚,在看清楚马车的一刹那停住了脚步。   这是宸王的马车。   赶车的小厮将帘子掀起,一双葱白如玉的手伸了出来,小厮伸手扶住,紧接着玄色亲王袍,俊美仿若神祗下凡的宸王走了出来。   赵菁觉得心中有些怪异,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于养父的容貌半点印象也无。   然而心中虽是疑惑,在宸王下了马车之后,她立马换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期期艾艾地喊道:“父、父王……”   祁恒停住脚步,幽深的黑眸中不带半点情绪,赵菁泪如雨下:“父王,您是不要我了么?”   “本王并非你之父。”祁恒半点不为所动,冷漠答道。   “可是是父王您养育了我,在菁儿心里,您永远是那个会教我写字练琴的父亲。”   祁恒没有说话,他眸色沉沉地看着赵菁,脸上的冰冷之色也微缓,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心软了。   “你是不是蠢,这毒妇的话你也信?”身体微胖的男人一边恶狠狠地殴打着赵菁,一边瞪着祁恒。   赵菁自然察觉到宸王态度的变化,正想再说一些好让他心软改变主意,却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阴风吹起,吹的她汗毛直立。   “啊——”赵菁的瞳孔忽然睁大,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殴打着赵菁的男人愣住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赵菁,他能打到这毒妇了?   “王爷,这……”   祁恒冷漠地瞥了一眼,目光从那个一脸震惊的男人脸上划过,“让人抬到医馆去,其余不用管。”   “是。”两旁的侍卫立即上前,将赵菁抬走。祁恒提步走近王府,果不其然,看见那个微胖的男人也跟了进来。   走至正厅,祁恒令伺候的下人们尽数退下,这才开始打量眼前这个魂体。   这个一直殴打赵菁的男人并不是人,他是一个魂魄。   他目光里打量意味太过浓重,微胖男人想忽视都不行,他看着祁恒,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你看得见我?”   “宸王。”祁恒吐出两个字,微胖男人错愕了一下,随后惊喜道:“你真的看得见我!”   祁恒还来不及说话,便看见眼前这个三十多快奔四的男人稀里哗啦的就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身为一个魂魄,他是怎么让自己流出这么多眼泪的。   “你一直跟着赵菁?”祁恒突然开口,正在哭泣的男人止住了哭声,魂魄开始逐渐染上怨气,“那个毒妇,害我亲生女儿,乱我晋国朝纲,我要杀了她!” 第3章   祁恒出手压住了宸王魂魄的怨气,顺便发现了宸王魂魄上竟然有功德的痕迹。   也难怪,维持这么久都没有消散。   “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你。”宸王停顿了一下,见祁恒没有动怒,这才接着说下去。“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们确实是一个人。”   说到这里,宸王又眼神奇妙地看了祁恒一眼,他从来没想过同一个爹娘生的,他还能长成这样一副神仙模样。   难道是两个世界的风水不一样?   “然后呢?”祁恒知道他是想错了,但是他也不知怎么解释,便干脆默认了。   “你知道了吧,祁菁不是我们的女儿,玉瑶才是。”宸王提起这个,眼睛就有点发红,怨气从他身上逸散开来,“我发现了这个事,但是在王妃和祁菁的言语之下,加上玉瑶被祁菁陷害失身于一名猎户,我觉得丢脸,便放弃了将玉瑶接回来。”   祁恒眉间浮起怒气,“荒唐,你也知道玉瑶才是亲生女儿。”   “我糊涂啊,我每时每刻都恨不得杀了她。”宸王的眼眶里流出血来,一边将他死后所见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打从得知一切真相之后,日日夜夜都在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执念已深,徘徊人间不肯离去,结果阴差阳错得到一个机缘。   宸王从前也听过许多奇人异事之说,他很快便为自己找到了真相,他来到了过去的世界。   他想找祁菁报仇,然而他是一个鬼魂,无论他怎么殴打祁菁,都不会对他造成实质伤害。   宸王都在想要怎么托梦给这个世界的他,让他小心防备祁菁,但是却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他出手这么干脆利落,直接就废了祁菁的身份,甚至连祁菁这个名字都不能再用。   “你要小心秦氏,别像我一样,被她盗了虎符。”宸王咬牙切齿道。   “皇兄现在身体看着无恙,但是内里五脏六腑都被毒素侵入,他时日无多了,他们肯定会很快动手。”   “秦氏和赵菁的事情,我会解决。”祁恒淡淡开口,他对于秦氏没啥好感,不过是念着是原主的妻子这才容忍她,现在原主既然要求了,他占据了原主的身份,自然要完成原主的心愿。   宸王看着他冷静地面容,突然有点沮丧,“我太无能了。”   为人子,他没有尽孝,为人父,他害死亲生女儿,为人夫,他的王妃联合外人颠覆了他祁家百年江山。   两日后,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宸王府,一名少女自马车走出。   祁恒在宫中得知消息,下了朝立马赶回府,   赵玉瑶跟着侍女往王府后院走,一张俏白的小脸看上去冷冷静静,唯有那藏在衣袖底下、冒出了汗的手心可见端倪。   她有些紧张,她即将要见到她的生母,听说宸王妃美丽高贵,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她。   “王妃,郡主回来了。”   朱色的门内,传来女人温柔而激动的声音。   “让郡主快进来。”   这声音带着一丝欢喜,赵玉瑶紧张的拽紧了衣袖,所以她的亲生母亲应当是喜欢她的吧?   “郡主,王妃在等着您呢。”侍女低声提醒道。   赵玉瑶深吸一口气,随着侍女走近房内。   “菁儿,是不是你父王改变注意……”正在喝药的宸王妃秦氏脸上的笑容在看清进来的人时,彻底愣住。   “你……”   看着宸王妃眼里的欣喜慢慢变成疑惑,赵玉瑶心底涌起失望,原来她亲生母亲之所以欢喜,是因为不知道来的是她。   “王妃,您之前不是盼着郡主回来吗,这就是郡主,她回来了。”伺候秦氏喝药的嬷嬷喜气洋洋地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尴尬。   秦氏回过神,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是玉瑶吧,快过来让母妃瞧瞧。”   “娘亲。”赵玉瑶忍下心底失望,缓缓走到宸王妃的床边,蹲了下去。   秦氏抬起手轻轻抚上赵玉瑶的脸颊,这张脸和她有七分相像,秦氏心底那丝侥幸消失的彻底。   原来这真的是她的女儿。   “郡主和王妃仿佛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原先那嬷嬷笑道,她是秦氏的奶娘,自然也说得上话。   秦氏听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柔弱地笑容,“嬷嬷,你去把我给郡主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嗳。”那嬷嬷起身,走到隔间里取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木盒。   “这是母妃为你准备的礼物。”秦氏将盒子打开,红色丝绒的布上放着一只镯子,她拿起镯子,又执起赵玉瑶的手,轻轻将镯子套了进去。   镯子的温度如同她此刻心情一样的冰冷,赵玉瑶抿唇,却还是绽放出一个笑容,“谢谢……母妃,我很喜欢。”   秦氏温柔的眉眼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明明语气同之前没什么变化,却仍然听出冷淡之意,“是该叫母妃,从前你在赵家没人教你,从明天起,我会让王爷从宫中请一位教导嬷嬷来教你皇家礼仪。”   如此明显的嫌弃,使得赵玉瑶眸中闪过一抹伤心,“谢谢母妃。”   “嗯。”秦氏闭目靠在软枕上,一旁的嬷嬷将滑落的被子稍稍往上拉了一点,“王妃估计是累了,不若由老奴带郡主在王府里逛逛吧。”   赵玉瑶道:“嬷嬷还是陪着母妃吧,有燕儿在外面,她陪我去逛逛就好了。”   燕儿是她从前救下的小丫头,两人从前就相依为命,这回来了王府,她也求了那位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将燕儿带了回来。   秦氏没有说话,赵玉瑶便当她默认了,她福身行礼,随后悄然退到门外。   出了紫竹苑,赵玉瑶立马就红了眼眶,她的亲生母亲并不喜欢她,甚至是嫌弃她是在农家里长大。   “玉姐姐。”蹲在门外的赵燕儿见到她出来十分欣喜,她快速跑到赵玉瑶的面前,却在看见她的模样时愣住了。   “玉姐姐,你怎么哭了?”她抬手想要拭去赵玉瑶脸上的泪珠,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不可思议地微张了眼睛,“王妃欺负你了?”   “不要胡说。”赵玉瑶摇头,“我只是有些失望而已。”   她说着,心中又涌上一股酸楚。   赵燕儿觉得奇怪,明明按理说王妃应该很喜欢她啊,但是见赵玉瑶这幅模样,她也不敢再追问下去。   “郡主。”两人走了一段距离,正好遇见大步走过来的王府大总管,他先是行了一个礼,“汀溪苑已经收拾好了,属下想请郡主去看看,是否还缺点什么。”   “好,请大总管带路。”赵玉瑶抿唇,轻声道。   大总管躬了一下身,随后伸手指引道,“郡主请这边来。”   汀溪苑在王府的西面,大总管一路引着两人穿过水榭回廊,侍女成群结伴,一队队的侍卫来回巡逻,府内鲜花争奇斗艳,各类奇珍异宝就那么随意地摆着,赵玉瑶早知王府定然是富贵荣华的地方,却仍然被所见的一切晃花了眼,连先前的伤心都忘在脑后了。   三人走到鲤鱼池边,正见对面的白玉桥上来了十几个带刀侍从,紧随其后的是容貌清丽的粉衣侍女。大总管瞧见之后,立即止住了脚步低下头,面露恭敬之色,赵玉瑶也跟着停了下来,隐约猜到了什么,紧张地抿住了唇。   “怎么不走了?”赵燕儿还在状况外,她无意间往白玉桥那边瞥了一眼,不由地惊声:“这些侍卫威风凛凛,好帅啊。”   “燕儿。”赵玉瑶低声,“别出声。”   几人身后,一队水蓝色衣衫的侍女端着银盘款款而来,经过三人时,她们向着赵玉瑶轻轻屈了一下身,又不急不缓地向着白玉桥那边走去。   带刀侍从们此时已经走到白玉桥的这边,水蓝色衣衫的侍女停在距离桥头的三步远,她们退在一边,赵玉瑶看见那桥上走上来一个玄衣男人,玄衣上的金蟒栩栩如生。   “参见王爷。”跪着的侍女们低眉拢眼恭声齐呼。   “王爷……那不就是玉姐姐的父亲。”   赵燕儿回忆起关于女主他爹的剧情,原著里这位王爷性情暴戾,手段残忍,不过对女主却是不错的,可惜他后来逼宫时被男主失手杀死,女主也因此和男主开始了相爱相杀的虐恋情深。   “燕儿。”   此时玄衣男人已经下了桥,赵玉瑶用力拉了一下赵燕儿的衣袖,万一对方只是来王府做客的,那么燕儿这句话岂不是引起误会。   “郡主不用担心,赵姑娘说的没错,那确实是我们王爷。”大总管压低声音,“也是您的父王。”   祁恒一下就注意到那个瘦弱的身影,即便经过多个世界,他依然还记得这个孩子为了救他,被赵菁活生生折磨致死的模样。   “看到没。”宸王的灵魂在他身边蹦跶,他指着现在自己大总管身边的少女,“那才是我们的女儿,她聪慧又善良,和祁菁那个毒妇一点都不一样。”   他当初亲自向太后求的慧敏二字,只可惜用在了一个白眼狼的冒牌货身上。   “是赵菁,她已经不姓祁了。”   祁恒淡淡开口,他收敛了气势,因为他十分清楚,这个孩子表面看着倔强又胆大,实际上胆小又带点自卑。   祁恒做好了准备,抬手止住自己的随从,自己提步向着三人的方向走去。   “属下参见王爷。”大总管见宸王走了过来,当即双手交叠,躬身行礼。   玄衣男人朝她们走了过来,随着距离越近,他的模样也越发清晰,在看清对方的样貌的那一刻,赵玉瑶有瞬间的茫然,总管确定没有眼花吗?   这、这真的是她的父亲?   赵燕儿也一脸震惊,“卧槽,原著没说女主她爹长得这么好看啊!” 第4章   祁恒眯眼,冰冷的目光落到赵玉瑶身侧的女孩身上。   赵燕背后升起一抹凉气,她自知失言,吓得嘴唇发白,稍稍移动身体躲在赵玉瑶身后。宸王虽然性格冷漠,但是剧情里宸王十分宠爱女主,她是女主的人,所以看在玉瑶的份上,宸王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吧。   赵燕自觉小命危矣,这会是半点不敢肖想宸王的美貌了,一边又忍不住猜测自己被发现后的下场,听说古代人发现异端,都是用火烧死的,她不会也落到那个下场吧?   祁恒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她动手,反正人在王府内也跑不到哪去,他收回目光落在一直低着头的少女身上,“抬起头来。”   冰冷的嗓音听不出情绪,赵玉瑶心中忐忑,却还是鼓足勇气看向对方,一旁的大总管连忙开口:“郡主,这就是咱们王爷,是您的父王。”   玄衣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痕迹,一身气度尊贵非凡,完全不像她想象中的父亲,这模样,若说是她的兄长怕是都会轻易取信于人。   “郡主。”大总管见她出神,生怕她刚回府就惹怒自家王爷从而失宠,他是太后派下来的人,自然是会更倾向于宸王真正的血脉。   “本王是你的父亲。”祁恒见她久久不出声,皱了皱眉,难道他尽力收敛气势却还是吓到了她?   “都说让你收着点了,你吓到我们的女儿了。”宸王魂魄嘟囔道。   “父亲。”在几双眼睛的鼓励下,赵玉瑶鼓足勇气喊了一声。   “乖。”祁恒抬手摸了摸赵玉瑶的头发,他做出一个温和慈爱的长辈形象,奈何他灵魂受损难有情绪波动,在外人看来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   祁恒拿出一枚用红绳挂着的玉牌,将它戴在赵玉瑶的脖子上。   “这是你的身份玉牌,本王知道你在外面受了苦,如今你已经上了玉碟,是宸王府唯一的郡主,以后没人敢在欺负你了。”   赵玉瑶抬手摸到玉牌,她低下头去看,那玉牌上正面刻着三个小字,那是她的新名字——祁玉瑶。   她的心中多了一丝庆幸与欢喜。   幸好,她的父亲并不像她的亲生母亲一般,她的父亲是期望她回来的。   祁恒见她去把玩玉牌了,转而将目光落到总管身上,“汀溪苑可收拾好了?”   总管恭敬回答道:“回王爷,一切已经收拾妥当。”   “嗯。”祁恒点头,“玉瑶你刚回来,先去休息,明日再带你进宫去见你祖母。”   “祖母?”赵玉瑶眼中露出迷惑,她亲生父亲是王爷,那祖母不就是太、太后?   赵玉瑶想到这里,立马紧张起来,在见过宸王妃之后,她一直处于自卑的情绪,此刻便也太后会不会像王妃一样不喜欢她,觉得她粗俗。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过宸王府的传闻,听说那个代替了她身份的慧敏郡主以往在京中素有才女之名,进退有度且姿容过人。   “不必紧张。”祁恒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祖母会喜欢你的,至于你母亲那边,你也不用多想,本王会处理。”   一旁的宸王魂魄见她这样,早就心疼的不行了,听到祁恒这句话,立马接话道:“我的宝贝女儿,肯定是刚才被秦氏那女人欺负了,瞧这瘦的跟麻杆一样的身体,以前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你记得让厨房那边多熬点乌鸡汤给我女儿补补身子。”   宸王魂魄啰啰嗦嗦的叮嘱道,祁恒的目光落在赵玉瑶的手臂上,头一次赞同了他的意见,确实有点瘦了。   另一边,被收回玉碟改回原姓,足足昏迷了两天的赵菁在医馆醒了。   “我……我这是在哪?”赵菁满眼迷茫,清澈见底的双眸仿若稚子。   一旁拿着药杵捣药的小童听见声音,扭头看她,惊喜道:“你醒了!师父那个姑娘她醒了。”   他不等赵菁说话,便跳下凳子,一边喊着,一边噔噔噔地往前堂跑去。   很快,一个身着灰色布衣作大夫打扮的老人领着一名侍女走了进来。   那侍女一见赵菁就三两步奔到床边哭了起来,“姑娘,你总算是醒过来了,王妃都担心死了。”   赵菁眼神茫然,“我这是在哪,我母妃呢?”   “这里是回春堂,前几日姑娘你昏了过去,王爷让人把姑娘抬到这里了。”环儿哭着开口,“王妃让奴婢偷偷出来打听,奴婢好不容易才找到姑娘。”   “你胡说!”赵菁茫然的神色散去,她眉间涌起怒意,厉声喝道:“我父王那般宠我,怎么可能让人把我扔到这种地方!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挑拨我和父王的感情!你们把本郡主绑到这里有何企图?”   侍女傻眼了,“姑娘,您说什么呢?奴婢是环儿啊,您不认识了吗?”   赵菁神色警惕,“本郡主不认识你们,你们是不是想绑架本郡主,好用来威胁我父王?”   “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赵菁说完,快速掀开被子下床,她顾不上散乱的头发,只随手拨了拨,一鼓作气地直接冲着门外跑,侍女环儿一愣,随后慌忙爬起追了上去。   “姑娘,姑娘!”   “失忆了?”祁恒收到了手下禀告的消息,郑一郑二两人跪在下方,他手里拿着一章薄薄的纸张,如果赵菁能看到,她会发现这张纸上记录的全是她从医馆醒来后的一举一动。   祁恒将纸张放在手案上,轻轻暼了两人一眼,“刚刚好失去这两年的记忆?你们觉得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回春堂的大夫说人有可能在受到极大的刺激时,大脑封锁造成痛苦的记忆以达到自我保护。”郑一郑二两人对视一眼,转头看向祁恒,试探道:“王爷觉得她是在演戏?那王妃岂不是有危险……”   他们可是知道,王妃在听说赵姑娘昏迷失忆的事情,不管不顾地派人将赵姑娘接了回来,如今就安置在王妃的紫竹苑里。   “她绝对在演戏。”宸王魂魄怒气冲冲,“秦氏那个蠢货还把人接回来,你快把赵菁赶出去,她肯定会使诡计害玉瑶的。”   “不急。”祁恒淡淡开口,“那赵菁是王妃疼着爱着养大的,她总不至于对王妃下手。”   若真对她动手了,也正好让秦氏看清她当成宝贝疼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郑一:“王爷说的在理。”   祁恒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扶手,“郑一你继续监视她,至于郑二,本王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郑二拱手:“请王爷吩咐。”   “找个时机,把玉瑶身边的那个丫头带到地牢。”   郑二神色严峻,恭敬低下头去:“是。”   郑一却有些不解,“赵燕儿属下查过,她的来历没有问题,王爷为何……”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属下多言,只是郡主和赵燕儿的关系很是亲密,若郡主察觉到她不见了,怕是会十分着急,赵燕儿如若出事,怕是会有损郡主和王爷的感情。”   “无事。”祁恒淡淡开口,“本王只是有点小事情问她,不会对她做什么事的。”   郑一愣住,您把人带到地牢去,就为了问点小事?   他顿了顿,“地牢阴暗潮湿,怕是赵燕儿她受不住,不若——”   王府地牢那是什么地方,从设立以来,进去的人就少有人活着出来,即便留了条性命,也差不多被吓得半死了。   这态度有些不同寻常,祁恒暼他一眼,淡淡问道:“你这是在为赵燕儿反对本王?”   祁恒的声音轻飘飘,郑一却感觉那一暼漠然的目光仿佛将他那些不可言明的心思尽数看透,他惊出一身冷汗,当即磕了个头,“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   宸王魂魄摸不着头脑,“他咋了他,突然吓成这样,脸都白了。”   他丝毫不顾忌形象地蹲在郑一面前,他两辈子也没见过自己这个素来稳重的心腹这幅脸色,心虚地仿佛像是刚做了贼被抓住似的。   祁恒定定地看了看这二傻子一眼,随后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紫竹苑内,赵菁在秦氏的吩咐下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原先因为逃跑弄得越加乱糟糟的头发此刻也被侍女梳整齐了。   环儿还跪在外间,赵菁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里间的秦氏咳了一声,赵菁顾不得耽搁,只恨恨地瞪了环儿一眼,随后朝里间走去。   “母妃,就是外面那个小贱人妄图欺骗我。”赵菁一边说着,一边坐到秦氏的床边,抬手为她顺气,嘴里愤愤道:“她伙同外人将女儿绑出王府不说,竟还想花言巧语欺骗我,还说我不是母妃的亲生孩子,若不是我拼了命跑出来遇见母妃派来的人,指不定女儿就再也见不到母妃了。”   秦氏在之前从环儿口里听到失忆之事就一直保持沉默,此刻,她抬眸认真地看了赵菁一眼,赵菁眼神干净如雨后初晴,半点阴霾也没有,似乎真的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遗忘的干干净净。   “母妃,您说话啊!”赵菁见她沉默,立即不满地摇了摇她的手臂。 第5章   秦氏回过神,她缓缓抬手按住赵菁的手,“你不用担心,在母妃心里,你永远是母妃贴心的女儿。”   王府家大业大,那祁玉瑶回就回来,总不至于王府连两个孩子都养不了。   秦氏这么想着,却丝毫没有想过宸王会不同意,毕竟宸王向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再者从前宸王那般宠爱赵菁,十五年的父女情非一朝一夕可以斩断的。   赵菁却不可置信地出声,“母妃,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在您,心里永远是您的女儿,我本来就是您的女儿啊!”   秦氏望着她执拗的眼神,骤然心痛了一下,然而纸总归是包不住火,她必须让菁儿接受这个事实。   “菁儿,你冷静一点。”秦氏温柔的嗓音里带着点疼惜,“母妃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是环儿她说的是真的,你确实……”   秦氏瞧见赵菁眼里摇摇欲坠的泪水,有些说不出口,她停顿了一下,仍还是狠了狠心道:“你确实不是我和王爷的骨肉。”   “不,不,我不相信。”赵菁红着眼睛疯狂摇头,“母妃你在骗我对不对,我不相信——”   话还未说完,赵菁的身体便软了下去,秦氏怜惜的眼神骤然变得惊恐,“快,快去请太医。”   一旁伺候的侍女匆匆跑了出去,秦氏强撑着下了床,看着两名侍女将昏迷不知人事的赵菁扶起放到榻上,既心疼又无奈。   “我可怜的菁儿。”   细碎的脚步声再度靠近,原先跑出去的那名侍女竟再度重返回来,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下。   “王、王妃。”   秦氏扭头去看,见是去请太医的侍女,连忙问道:“可是请到了太医了?”   侍女心中害怕,她抖了一下,战战兢兢道:“总管说,赵姑娘现如今只是庶人,不能请太医。”   “他当真这样说?”   侍女伏下身去,“奴婢不敢欺瞒。”   秦氏温婉美丽的面容有些扭曲,她咬牙切齿道:“他是那老虔婆派过来的人,肯定是得了她的授意,从前她就容不下我们母女,如今抓住了菁儿身世这个把柄,她定然是迫不及待了。”   这等大不敬之话,平时秦氏是不敢说的,哪怕她身边都是心腹,如今竟说出老虔婆一词,也是被气的狠了。   侍女欲言又止,瞧见王妃眼里的狠毒之意,不敢再告诉她,其实是王爷吩咐的。   “王妃消消气。”秦氏的奶娘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走到秦氏身边,将她扶到椅子旁坐下,劝道:“当务之急还是先请大夫来给姑娘看看。”   秦氏失去的理智慢慢回归,胸膛剧烈的起伏也慢慢平静,“嬷嬷你说得对,秋兰你去我的私库里取五十两银,去把敬安堂的李大夫请来。”   “是。”跪在的地上侍女秋兰应声,随后取了银子再度出去。   无人瞧见,一旁榻上昏迷过去的赵菁,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翌日,祁恒一身亲王朝服端坐在马车内,相貌清丽的侍女跪坐在一旁提着茶壶往杯里倒茶,皓白的手腕如同上好的白瓷,一举一动都优美的不像话。   祁玉瑶领着两名侍女进入马车便看到这一幕,她抿了一下唇,有些生疏且拘谨地行了一个礼:“让父亲久等了。”   “无事。”祁恒眉间的冷漠散去,他柔和了神色,指了指旁边的软垫,“坐下吧。”   祁玉瑶依言坐下,她带来的两个侍女也跟着进入车厢,一左一右跪坐在祁玉瑶的身后。   车厢里安静的不行,祁玉瑶面上冷静万分,然而她心里却紧张地不行,一来是她头一次和父亲乘坐同一辆马车,二来她担心入宫觐见之事。   她原本打算向父亲问一下太后娘娘的喜好,可是一进入马车,面对父亲那张清清冷冷的面容,她竟半点不敢开口。   万一她问的不好,让父亲生气,变得和母妃一样不喜欢她,可怎么办。   马车在匀速前进,车轮滚滚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车厢里,祁玉瑶低着头,掩在衣袖下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绞着手指,心中打着腹稿。   一旁奉茶的侍女捧着一杯茶水转身面向祁玉瑶,她脊背微弯,双手却端着茶杯平托上举,温温柔柔地嗓音轻唤一声:“郡主,您的茶。”   祁玉瑶回过神,双手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入口的清香冲淡了她脑海里的那些烦恼,仿佛连紧张的心都缓缓平静了下来。   “父亲。”   “嗯?”祁恒本来是撑着额头假装闭目休息,免得祁玉瑶对着他紧张,闻声睁开眼。   祁玉瑶捧着茶杯,温热的杯壁仿佛给她注入了勇气,“父亲能给我说说太后娘娘的喜好吗?”   “玉瑶这傻孩子竟然在担心母后不喜欢她。”宸王魂魄的语气带着蜜汁自豪,“真是个傻孩子,还担心这点小事,就凭她是本王的血脉,母后定然会非常喜欢她。”   祁恒暼他一眼,这话还真没说错,从前太后对赵菁不也如此,即便是不喜欢宸王妃秦氏,却依然把赵菁宠上天,那一份连宫中皇子公主都未曾受到过的宠爱,不就因为赵菁是宸王的独女。   祁恒看着祁玉瑶如临大敌的表情,轻笑一声,“不用紧张,母后肯定会喜欢你,她最喜欢长得漂亮的孩子了。”   低沉悦耳的笑声让周围的侍女都变了变脸色,奉茶的侍女偷偷瞅了祁玉瑶一眼,眼里不由地露出一些敬佩。   祁玉瑶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父亲、父亲竟然在夸她漂亮!   祁玉瑶脸色爆红,偷偷瞧了瞧祁恒,其实她觉得父亲才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宸王府马车的标志远远便能认出来,所以马车经过宫门丝毫没有停留便被放行了,通过宫门又驶了好一段距离这才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祁恒率先下车,一旁守候的太监立马迎了上来,谄笑道:“王爷吉祥,太后娘娘听说郡主今日入宫,特意让奴才在此等候。”   祁恒甩了一下袖子,确认身上服侍没有褶皱,这才抬头向后看去,正好祁玉瑶也在侍女的搀扶下从马车下来。   “父王?”祁玉瑶不解地歪了一下头看了那太监一眼,那太监稍微向前一步,躬身行礼:“奴才见过郡主。”   祁恒轻咳一声,他指了指一旁的小轿子,“他是母后派来接你的人,你先随他先去寿康宫。”   祁玉瑶呆住,她诺诺开口:“我本以为以为父王会和我一起……”   “不用害怕,等父王下了朝再去接你。”祁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以作安慰,“有什么不懂的,你问他就好了。”   祁恒的目光落到那太监身上,那太监也十分机灵,立马讨好道:“奴才定然对郡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祁恒放了心,转身往勤政殿的方向走,那太监以及带来的一众宫女们齐声喊道:“恭送王爷。”   祁玉瑶咬了咬唇,见彻底看不见自家父亲的身影,这才扭头看向那太监,轻轻道:“有劳公公带我过去。”   “郡主客气,唤奴才郭志便好。”郭志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轿子门口将轿帘捞起,笑眯眯道:“请郡主上轿,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今儿一大早就念叨您呢,咱们快些回去,免得让太后娘娘等久了。”   祁恒背着手踱步走到勤政殿门外,熙熙攘攘的议论声从里头传进耳朵,他踏进殿目光自然地往殿内扫了一下,人差不多来齐了。   原本高谈阔论的大臣们无意间看到进来的人,当即哑声,周围人见他这模样也朝门口看去,只一眼,原本熙熙攘攘的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王爷。”   众人作揖,随后各自退后一步,中间让出一条过道。   祁恒走到上方台阶上的亲王椅坐下,目光落在左边队伍后面,那里是大皇子祁韶的位置,现下那里空着,应该是人还未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大皇子黑着脸从殿外走了进来,祁恒自从引气入体之后,眼神就比较灵敏,所以此时哪怕隔着一个大殿的距离,也能清楚地看到大皇子脚下已经湿了一半的鞋子。   祁恒挑了一下眉,这是走路掉坑里了?   祁韶察觉到一股打量的目光,他心中升起一阵被冒犯的不悦,他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谁敢这么直白的打量他,却正好与祁恒的目光对上。   隔着一整个大殿,祁韶自然是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只看着对方舒舒服服地坐在毛绒绒的兽皮垫子上,而他身为皇子,却要像这些大臣一样站在下方。   这么一想,他就心理有些失衡了。   祁韶冷笑一声,抬头高声道:“宸王叔今儿来的可真早啊,本殿听说宸王府找回了真正的郡主,只是皇家血脉容不得混淆,皇叔可别又找个假的回来。”   祁韶话音一落,正低声议论的大臣们闻言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目光一直悄悄地在宸王与大皇子之间打转。   祁恒放下手中的茶杯,明明是轻轻的碰撞声,却让众人心中一突。   “本王听说,大皇子新纳的侧妃如今有孕了?” 第6章   大皇子新纳的侧妃名叫杜红蝶,太仆寺主簿的嫡女,生的是一副花容月貌,外加口齿伶俐会讨人欢喜,若是平常,祁韶自然是最好这一口的。   可杜红蝶不一样,他是被别人算计了,着了道被人打昏扔到了杜家女的闺房,杜家女醒来后发现了他,祁韶为了自保给她下了毒,威胁她不准说出去。   哪知道刚回皇子府便接道了一道口谕,祁韶进了宫,在挨了一顿臭骂之后,他不得不纳杜红蝶为侧妃,堂堂皇长子的第一个侧妃竟然一个七品小官之女,祁韶别提有多不甘心了。   祁韶憋屈的很,纳侧妃那一晚,那杜红蝶分明就不是处子之身,可祁韶清楚记得被打晕那天醒来后,他身上连衣裳都没乱,更别提碰杜红蝶了。   可婚是晋元帝赐的,祁韶总不能说他父皇赐了一个婚前失贞的女人给他,那岂不是坐实了他被父皇厌弃的流言,祁韶左思右想之下,只能闭着眼吃了这个哑巴亏。   可就在这个月,杜红蝶怀了孕,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虽然很大概率是他的,可祁韶还是不想让这个孩子存活下来,他这两日故意让府里压着消息,甚至连给杜红蝶把脉的女医都封了口,就是为了悄悄把这个来的不是时候的孩子打掉。   可现在,这一切的计划都泡汤了,因为宸王的一句话。   祁韶恨恨地看了看上方,眼里的毒意昭然若揭,他讥讽道:“宸王叔的消息可真快,连大皇子府侧妃有孕的事都知道了,本皇子也是昨天才知道。”   他这明摆着是在指责祁恒往皇子府安插内应,一旁的御史眼睛亮了亮,期盼大皇子再多说一点,他们好弹劾宸王只手遮天。   祁恒不急不缓,“是伺候王妃的侍女无意中得知的,她替王妃外出抓药的时候,正好看见皇子府上的人在敬安堂抓了安胎药,就随口问了一句。”   祁韶的脸色黑的似乎要滴下水来,这时候外边太监总管林德海唱了一声皇上驾到,他甩了一下袖子,与诸多大臣们一同跪了下去。   “参见陛下。”   晋元帝心情显然不错,他步子十分轻快地走到龙椅前坐下,雀跃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隆恩。”众人齐声,随后慢悠悠地起身端正帽檐站定。   祁恒放下茶杯,略摆了摆衣袖,转动身体,冲上方双手交叠躬身道:“臣弟给皇兄请安。”   “恒弟免礼。”晋元帝笑呵呵道。   祁恒直起身,回到位置坐下,随着林德海一声有本启奏,勤政殿内顿时人声鼎沸起来。   “陛下,卫国多次出兵进犯安陵和昭关,近日又有多次调动兵力之举,安陵和昭关危在旦夕,陛下应早日派人前去镇守。”   “这事朕已知晓。”晋元帝脸上的笑意淡去,“只是朕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朝中上下有片刻安静,晋元帝扭头看向祁恒,“皇弟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祁恒垂了垂眼眸,随后目光如炬地直视晋元帝,“皇兄能问臣弟,恐怕是心里早有了想法吧?”   晋元帝有什么想法,他当然是没想过让祁恒上战场,战场刀剑无眼。好歹亲兄弟,他不至于逼着祁恒去死,无非是希望借此机会让宸王交出虎符调动兵力。   至于战争结束之后,虎符便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回到他手里了。   这是晋元帝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合理合情。   “既然皇兄这么说,臣弟自然不能辜负皇兄——”祁恒慢悠悠地开口,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底下的声音打断了。   “父皇。”大皇子清朗而自信的声音陡然响起,他走出队列,单膝跪下:“儿臣虽不及宸王叔,但是儿臣也愿意为父皇分忧,如今边关百姓有难,儿臣身为皇子,愿前往陵安与将士们共同抵御外敌。”   他说的诚挚万分,大臣们接连露出改观的神色,没想到大皇子到关键时候,竟然还有这般赤子之心。   祁恒也露出微微动容和若有所思的神色。   眼看目的即将达成,却被蠢儿子横插一脚打断好事的晋元帝快气死了,他瞪了祁韶一眼,“你闭嘴,战场刀剑无眼,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   “儿臣是真心想要为父皇分忧,请父皇成全儿臣一片孝心!”祁韶磕了一下头,一边瞥了一眼宸王的方向,他抢了宸王立功的机会,这下该换宸王气死了吧。   祁韶出了一口恶气,心里美滋滋。   至于上战场,卫国从来胆小,每次都是试探两下就缩回去了,他自然是半点也不担心。   “闭嘴。”晋元帝眉头乌云笼罩,简直要被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儿子气死了。   “大皇子勇气可嘉,反倒是让臣这个做王叔的感到忏愧了。”祁恒起身,对着晋元帝作揖行礼,“臣弟也愿前往边关坐镇,替皇兄分忧,而且臣弟略通武艺,也有一番自保之力。”   祁恒开口说了话,一些早已经背地里投靠于他的大臣也连忙附和起来,连带着一些还在状况外的大臣们跟着一起赞同,一时间朝堂近乎三分之二的大臣们都在出言支持,晋元帝骑虎难下。   “请皇兄恩准。”祁恒再度开口。   晋元帝心里憋着气,干脆道:“既然如此,由定国将军秦越领兵,宸王监军,皇长子祁韶从旁协助,即日前往陵安。”   “臣遵旨。”祁恒作了一个礼。   “微臣领命。”武官队伍里走出一名古铜色皮肤的男人,他走到祁韶身后拱手道。   他起身时,趁人不注意与祁恒交换了眼神。   祁韶矮了一头,心中不爽,但这是他自己亲口要求的,也没有反悔机会,只好磕头,“儿臣领命。”   晋元帝阖了下眼睛,一旁的林德海见状立即高声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大臣们互相观望了一下,见无人奏本,纷纷站正身体。   “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   晋元帝从龙椅上起身,林德海扶着他走远,一众宫女太监紧随其后。   大臣们还未动,祁韶没有得到晋元帝的唤起,所以还跪在中间,祁恒缓步下了台阶,“大皇子今天的表现可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祁韶站起身,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多谢王叔夸奖,只是王叔年岁已高,此番去边关一路上颠簸劳累,本皇子还真有点担心王叔的身体受不住。”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去看宸王的表情,却骤然对上那张孤冷清傲仿若天人的容貌,一时间到嘴的话语都卡住了。   这浑身上下,半点找不到老的痕迹,他的讽刺岂不是个笑话?   一旁的大臣们同情地看了看大皇子,又看了看一身亲王朝服风韵斐然清贵俊美异于凡人的宸王,再对比上下两排胡茬的大皇子,大臣们纷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好好的一个皇子,平时不照镜子就算了,年纪轻轻眼睛还不好使了。   “大皇子与其担心本王,不如还是先回去找个武师多练练。”祁恒冷漠地看他一眼,“战场凶险,可不光靠打嘴仗。”   说完,不等大皇子反应过来,提步朝外走去,他可没功夫在这耽搁,玉瑶还等着他去接呢,宸王魂魄都催了他好几回了。   “王爷慢走。”大臣们连忙恭送,见宸王离开,也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大皇子告辞。”有大臣路过祁韶身边说了一句,祁韶却愣愣出神没有回应,等到站的腿都麻了,他才回过神怒骂了一句,“草,他有病吧,朝本皇子抛什么媚眼!”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看着宸王那张脸失神的。   赵菁在紫竹苑的东厢房“醒”了,守在门外的侍女们不知里面的人已经清醒,仍在低声说着祁玉瑶一大早就入宫了的事情。   赵菁眼里闪过一抹愤恨,她实在想不明白,她这一世占尽了先机,也尽力去刷秦氏和太后的好感了,她们明明比上一世还要宠她,然而一切都徒劳无功,还被提前赶出了王府。   以至于她不得不假装失忆博取秦氏的怜悯,依靠秦氏留在王府。   “我们还要守着这个假郡主多久啊。”一名侍女的抱怨声飘进房内,“真不知王妃怎么想的,对个冒牌货这么好,听说昨日郡主去见王妃,还被王妃训斥了。”   “小声一点。”另一道声音提醒她。   “怕什么,她如今可不是我们王府的郡主。”先前那名侍女故意高声道,“我听在汀溪苑那边伺候的姐姐说,郡主的脾气可好了,从来没有打骂过她们,昨天还赏了她们银子,羡慕死我了。”   屋内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两名侍女声音一顿,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赵菁站在地上,她的面前摔碎了一只茶壶,侍女表情有片刻心虚,讨好道:“赵姑娘你醒了,可要吃点东西?”   赵菁面无表情地走到她两面前,随后抬手朝着左边那名侍女的脸颊狠狠地挥下。   侍女被打的倒在地上,脸很快就肿了起来,她捂着脸,赵菁蹲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这么想去汀溪苑,我成全你。” 第7章   赵菁说罢,松开捏着侍女下巴的手,站起身一边用手帕擦着手指,仿佛她的手指上沾了脏东西一样,一边冷笑道,“一日为奴终生为奴,即便我不是郡主,照样拿捏得了你。”   赵菁眼里明晃晃地毒意让侍女慌了起来,她顾不得捂住自己红肿起来的脸颊,连滚带爬跪在赵菁面前,“奴婢知错了,姑娘开恩,饶了奴婢吧。”   “菁儿可是醒了?”随着一阵脚步声,秦氏温柔的嗓音在门外响起,赵菁立即变了脸色,她拔掉头上的珠钗扔在地上,青丝跌落,她的眼里涌上泪珠要落不落。   门被推开。   “菁儿你醒了?”秦氏惊喜上前,随后看到跪在地上的侍女,以及地上的珠钗脸色稍变,“这是怎么了?是侍女伺候的不如意?”   赵菁背对着她,身体微微颤动,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羞辱,“多谢王妃收留于我,赵菁既非王府中人,还是不在王府多作打扰了。”   “菁儿!”秦氏大为伤心,她神情震动,看着地上跪着的侍女,瞬间在脑海里想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眸中闪过冷意。   是了,菁儿定不会胡乱来这么一句,肯定是有人说了闲话,这孩子脾气向来高傲,此时又得知自己的身世,她本来就接受不了,再听两句闲言碎语,也难怪气的连母妃都不叫了。   秦氏想到这些,满脸心疼走到赵菁身后,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臂将她的身体转过来。   “菁儿,你转过来看着母妃。”   赵菁略作反抗之后,顺着力道转身。   一张明艳的面容是俱是泪水,赵菁抽泣了一下,秦氏心疼的要命,“到底是怎么了,谁让菁儿受委屈了?”   赵菁不说话,只默默流泪,秦氏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奶娘王氏,对方当即沉着脸,看着另一名侍女,斥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实说来。”   跪在地上的侍女求救般地看向那名站着的侍女,那名侍女也跟着跪下,微微侧头只当自己没有看到她的目光,一五一十将她说过的话学了出来。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请王妃恕罪,奴婢劝过翠珠,可她不听奴婢的劝阻。”这名侍女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惹来翠珠满含恨意的目光。   “好大的胆子。”奶娘王氏怒道,“即便姑娘不是郡主,那也是王妃视若亲生的女儿,还由得着你这贱婢非议?”   秦氏脸上的冷意极重,她拥着赵菁,“傻孩子,母妃说过,无论你是不是我生下的,你都是我的宝贝女儿。”   赵菁这回软了身体,她扑进秦氏的怀里,声音蕴含着满满的委屈,“母妃,我气不过打了她一巴掌,她还敢还手,把我头上的珠钗都打掉了。”   秦氏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哭了,平白让母妃心疼,母妃知道菁儿受了委屈。”   “王妃,这两人如何处置?”奶娘王氏指了指地上的两名侍女,秦氏冷冷地瞥了一眼,“既然这么多嘴,那就让人拔去她们的舌头,削去双手后发卖了。”   “王妃!”侍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喊道,“奴婢没有说过,都是翠珠说的,王妃明鉴。”   翠珠恨极了,她想要开口为自己辩驳,却被进来拉人的侍女们捂住了嘴。   “母妃。”赵菁忽然出声,她瞥了两名侍女一眼,状似不忍地开口,“其实这两人有错,但也不至于对她们施以重刑。”   秦氏不解,奶娘王氏却道,“姑娘还是心善,王妃是在给姑娘出气呢。”   赵菁垂下眼眸,“王爷本来就不喜欢我,听说郡主温柔善良,我……”   她止住了声音,秦氏却立马懂了,道:“母妃知道你是想讨好你父王。”   她看向两名侍女,见她们面露期望,冷冷道:“既然菁儿想要放过你们,那就免去拔舌削手,拖到前面去重打二十大板,让王府下人都去看看,非议主子的下场。”   其余侍女很快便把两名侍女拖了下去,赵菁目的达成,眼里闪过一丝快意,祁玉瑶不是温柔善良么,等她回来看到这两人被行刑的模样,她倒要看看祁玉瑶敢不敢救。   赵菁这一手打算可极好,祁玉瑶要是救了,秦氏必定会动怒,她要是不救,那么宸王也能看清她所谓的温柔善良。   然而,世事不尽如人意,皇上太后发下的赏赐送到了王府,与此同时,还传回来一个消息,祁玉瑶深的太后喜爱,被太后留在了宫中暂住一段时间。   赵菁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摔碎了两个花瓶,她从小到大也只在宫里住过两三晚。   “她凭什么!”   祁恒下了朝,本想去寿康宫接祁玉瑶的,走到半路上碰见太后派来的人。   因为太后得知了他要去边关的消息。   “太后娘娘其实也是担心王爷……”前来转告的宫女低着头战战兢兢道。   “本王知道母后的心意。”祁恒淡淡道,太后再怎么生气,甚至放话说不见他,也没有说过让他放弃去边关,可见太后心里也是有点数的。   她知道,如果他这个手握虎符的宸王不去边关,那么就必须把虎符交出来,而一旦失去依仗的宸王,太后她不想去赌所谓的骨肉亲情。   所以她也只能生气,一边找着借口将祁玉瑶留在宫中为他照看,免他后顾之忧。   祁恒自然是放心祁玉瑶在宫中的安全,晋元帝不至于对她动手,有太后照拂,比回到王府要好的多。   宸王魂魄见祁恒沉着脸,以为他生气,帮忙说话道:“你别多想,母后她肯定是担心你离开王府,玉瑶被秦氏欺负。”   宫女告退,祁恒见人走远,这才轻飘飘地暼宸王魂魄一眼,“连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还有谁不明白。”   “你等等我。”宸王魂魄一愣,他总觉得这话哪里有点怪,再一看祁恒已经走远了,他连忙追上去。   祁恒回到王府,郑二早已经守在门口。   “王爷。”   侍女蹲在祁恒面前,替他理了理因为下马车而略有些褶乱的衣摆,祁恒淡漠颔首,示意郑二近前说话。   “王爷先前的吩咐已经办妥了。”郑二低声道,“人已经在地牢了,王爷是否要去见?”   “现在就去吧。”祁恒再度颔首,他身边的郑一冲着随行的侍女侍从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用跟上。   地牢   赵燕儿艰难地从冰凉潮湿的地上爬起,她的脖颈后面酸痛酸痛的,就好像被人拿棍子打了一棍似的。   “嘶——,我这是在哪………”从地上坐起,赵燕儿揉了揉后颈,她记得自己好像在吃饭,然后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再联系脖颈后面的酸痛,赵燕儿瞪大了眼睛,难道她是被打晕的?   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栅栏铁门上,心里的猜测越发浓重了,“难道我被绑架了?”   赵燕儿慌了,她跑到栅栏铁门前,发现上面落了锁,她用力拉了几下,铁门哐当哐当作响,然而即使是这么大响动,也不见有人影出现。   “有没有人啊!”赵燕儿高声喊,一边踹了几下铁门,“有人吗?出来啊!”   然而,无论她怎么喊,都没有人出来,赵燕儿嗓子都喊哑了。   “有……没……有……人………”她无力地摇了几下铁门,心中不抱任何期望,她被人关在这里一整天,没人出现也没人给她送饭,看来绑架的人是打算想把她活活饿死在这。   出乎意料的是,这回有两个一身兵甲的黑脸汉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声音不悦道:“安静些。”   赵燕儿激动了,她扑在铁门上,“放我出去,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过来。”   “闹什么,让她安静,等下主子就过来了。”一名劲装男人凭空出现,他的目光如鹰一般冷厉,赵燕儿对上他的眼睛,被吓得止住声音了。   那眼神,不像是人,反而像是冷血的毒蛇盯住了它的猎物。   两个男人出现了一会,又匆匆离开,赵燕儿先前喊累了,再加上没吃饭浑身乏力,也懒得再折腾了。   她靠在铁门上,这里光线昏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总算有大片的脚步声。   “主子,人就在里面。”晕黄的灯笼出现在不远处,赵燕儿立即起身,扑在铁门上努力往外看。   随着沉沉地脚步声,一袭玄色亲王蟒袍出现在赵燕儿的视野,她不可置信地往上一看,宸王那张如同天人一般冰冷无情的面容映入她的眼睑。   “怎么会……”   “把门打开。”   “是。”郑一掏出钥匙走上前,他对上赵燕儿不敢相信的眼神,默默低头将锁打开。   “王爷想问你一些话,你好好回答就行。”他低声道,然而赵燕儿却抿着唇不再搭理他。   门被打开,赵燕儿立即冲出牢房。   “放肆。”守在祁恒身边的郑二立即拔出了手中的剑,灯笼映出剑身银色的冷光。   赵燕儿看着近在咫尺的锋利剑尖,脸都吓得发白了,祁恒挥手让郑二退下,如寒潭一般深邃冰冷的眸子锁住赵燕儿,“本王有个问题想请赵姑娘回答。”   “原著是什么意思。”   赵燕儿浑身的血液一冷,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 第8章   赵燕儿本想狡辩,但是在对上祁恒的眼睛时,那双眼睛像一汪平静的湖水,映照出她所有的自作聪明。   她心中所有的侥幸在此刻都荡然无存。   郑二搬来了一把交椅,祁恒坐下,那边赵燕儿絮絮开口。   祁恒从她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和他知道的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在她口中的故事,祁玉瑶才是主角,即便流落在外十五年,也依然善良美好,回到王府后很顺利地就得到了众人的喜爱。   而赵菁也在她的劝说下留在王府,因为这事,宸王和秦氏对祁玉瑶更加的喜爱,可赵菁不满足,她觉得是祁玉瑶抢了她的身份,便处处针对她,直到最后事情败露,赵菁被赶出王府。   而祁玉瑶一辈子顺风顺水,最后嫁了一个人品与才华极佳的夫君,安渡一生。   “不,不是这样的。”一旁的宸王魂魄紧皱着眉头,“明明是我和秦氏在赵菁的言语迷惑之下,我根本就没有将玉瑶接回来。”   祁恒食指轻点着交椅的扶手,“你说的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声音冷静,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赵燕儿咽了咽口水,佩服于他的心理素质,如果换做是她听见自己身处的世界是一本书的话,自己的命运只在于别人笔下的一句话,她肯定保持不了冷静的。   祁恒从前便从他偶然抓到的那个灵魂口中听过平行世界之说,加上自己也有重生穿梭时空的经历,此刻差不多也知道赵菁身上的不对劲了,她想必也是获得了某种奇遇。   在原著世界死去之后,她的灵魂通过某种奇遇重生到平行世界,并且仗着知道剧情,妄图篡改两人的命运。   祁恒垂下眼眸,看向自己的右手。   而她在那个世界也确实成功了。   “那个……我说完了,王爷您……您可以放我走了吧?”赵燕儿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开口。“玉瑶回来找不见我,可能会着急。”   赵燕儿是故意提起祁玉瑶,希望借由女主光环提醒宸王,她是他亲女儿十分重视的义妹,不能被灭口的那种。   “玉瑶她在宫里,母后留她暂住,一时半会回不来。”   这不是就在说明即使她被杀了,祁玉瑶也不知道?   赵燕儿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本王没说要杀你。”祁恒敲了敲扶手,“你说的那个剧情,是可以认为更改吗?”   “真的?”赵燕儿脸上露出死里逃生的喜悦,随后她意识到祁恒的问题,“改剧情?”   祁恒点了下头,把赵菁与剧情里的特殊之处说了出来,目光锁住赵燕儿的脸,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脸色变化。   赵燕儿确实是藏不住情绪的人,即便是面临死亡威胁,所以在听完祁恒的诉说之后,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迷惑与震惊。   她怎么听着、这赵菁的行为怎么那么像在绿江上流行的重生女复仇文呢?   难道——   赵燕儿张大了嘴巴,她其实是穿到女配重生的同人文,她找错女主了???   “看赵姑娘这表情,想必你是找到答案了?”祁恒幽幽开口,赵燕儿经历过死亡威胁,这会再面对宸王这张高冷如天人的容颜,她的心中再没了旖旎的想法。   神仙美貌虽好,可是却是要命的,她怕死。   “赵姑娘。”郑一怕她走神引起自家主子不悦,当即开口提醒。   赵燕儿回神,她正想说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感觉所有目光霎时间落到自己身上。   丢人。   让我死了吧。   赵燕儿脸色爆红,此刻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能让她钻进去。   祁恒看向郑一,“去让人准备一点吃的。”   “是。”郑一拱手,随后大步流星地往出口走去。   约莫半刻钟,他提回来一笼包子。   “一时半会准备也来不及,燕儿姑娘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吧。”郑一低声道。   “别叫我燕儿姑娘,我姓赵。”赵燕儿瞪他一眼,亏她以为郑一是个老实的好人,结果竟然还任由别人拿棍打晕她,就不知道采取一些平和的手段,例如下药之类的。   她现在后颈还隐隐作痛呢。   郑一掀开盖子,依然平平静静地说道:“赵姑娘快趁热吃吧。”   赵燕儿也是饿极了,顾不上祁恒还在这里,狼吞虎咽地吃下三四个包子,因为吃的太急,甚至还差点被噎住,幸好郑一早有预料,将一杯白开水递给了她。   “别以为你讨好我,我就会原谅你。”赵燕儿将杯子重重塞进他手里,一边低声放狠话。   她以为祁恒离得远,应该是听不见她这么小声的一句话。   郑一欲言又止,还是没告诉她,其实她自认的小声,他们都可以听到,习武之人自然是耳聪目明。   祁恒抬眸看了郑一与赵燕儿一眼,表情看不出喜怒。   赵燕儿有些不大情愿地挪动步子走到祁恒面前,“多谢王爷令人准备的包子,我吃饱了。”   祁恒看她,漠然道:“那么,赵姑娘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答案了。”   “我怀疑……”赵燕儿语气有些不确定,“按照王爷所说,那个赵菁应该是重生的,而且在我们那个世界除了像原著这种,还有一种恶毒女配重生复仇的文,赵菁的行为就很像这种女配文的女主。”   “恶毒女配重生?”祁恒敲了敲扶手,赵燕儿以为他不懂,又详尽解释了何为恶毒女配与经典重生复仇的套路。   “本王知道了。”祁恒起身,一旁身着兵甲的侍卫将交椅抬走,“本王的问题已经问完了,赵姑娘可以回去了。”   赵燕儿听到这句话,紧绷的身体总算是松懈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额头全是汗,在这阴森的地牢里,她竟然出了一身汗。   祁恒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既然你和玉瑶关系好,你回去收拾一下,等会本王派人送你入宫。”   赵燕儿既然知道剧情,对玉瑶又没有坏意,他把赵燕儿放到祁玉瑶身边,反而还能保护一下玉瑶。   赵燕儿自然是不想入宫的,宫里动不动就三跪九叩,一个出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是赵燕儿不敢开口拒绝,她怕自己拒绝了,宸王觉得她不听话,干脆来个杀人灭口。   祁恒淡淡暼她一眼,“既然本王让你入宫,自然会保你无性命之忧,而且,本王不会让你白做事的。”   赵燕儿自然相信祁恒的保证,毕竟在原剧情里祁恒手下的势力早已经渗透各宫,她放下心来,对入宫一事也不再排斥。   “我这就回去收拾。”   “郑一,由你送赵姑娘进宫。”   “是。”郑一应下,赵燕儿却吓了一跳,她偷偷瞅了一下祁恒,表情冷漠,不像是发现她和郑一那点事的样子。   所以…应该是没发现吧?   赵燕儿不确定的想。   祁恒带着郑二离开地牢,外面的暖意冲淡地牢的阴森之气,刚出来,便有侍卫找过来禀告,定国将军秦越来了,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祁恒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因为他的神识发现赵菁已经到了前厅。   “那个……秦越他虽然是秦氏的兄长,不过他和秦氏是不一样的,他一直是向着咱们这边的。”宸王魂魄飘在祁恒身边,见他阴沉着脸,以为他因为秦氏对秦越也生了意见,他想帮秦越说点好话,可不知道为何,他竟然对这个世界的自己有点犯怂,明明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赵菁从花坛边侍女的口中得知她那个将军舅舅来了,上辈子她舅舅就对她不错,只不过后来去镇守边关了,这辈子赵菁有意去刷众人的好感,自然也是没有放过这个将军舅舅。   他比上辈子还要疼她,赵菁觉得,她舅舅应该也会和秦氏一样,不会介意她的身份。   而且,她知道上辈子舅舅去镇守边关后发生的一些事,她可以凭借这个帮舅舅躲避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将军,请喝茶。”   前厅里,秦越一身劲装打扮随性地坐在椅子上,他本身长的不错,因为长年累月的战事,英俊的容貌比较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多了一分硬朗与肃杀之气。   奉茶的侍女脸色微红,声细如蚊,她将茶水轻轻放在秦越的手边,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秦越却丝毫没有分出注意力,他不时看了看门外,门外只有一两个侍女拿着扫帚在清扫落叶,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皱着眉头呸呸了几下:“这茶也太苦了,对了,你们王爷啥时候回来?”   “舅舅。”   赵菁远远看到厅内一名侍女站在秦越面前与他说话,她快步走进门内,满声惊喜地喊出了声。   秦越扭头,下意识道:“原来是郡主来了……”   秦越卡住了,他皱下了眉,他忽然想起来祁菁已经不是郡主了,他真正的外甥女似乎叫祁玉瑶来着。   “怎么就一些日子不见,舅舅不认识我了吗?”赵菁假装生气,但是她听到秦越仍然喊她为郡主时,心中不可谓不开心。   看吧,她刷好感还有用的。   “当然不是。”秦越摇了摇头,“我只是刚想起来你已经不是郡主了,这样称呼不妥。” 第9章   赵菁脸色的笑容陡然僵住。   秦越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突变的脸色,接着说道:“你也不要怪王爷和王妃,你生母做出这种调换之事,混肴皇室血脉本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连你也逃不过,王爷没有追究你生母之罪,就已经是看在你的份上,格外的开恩了。”   “舅舅!”   赵菁大喊一声,秦越的话句句都在提醒她卑贱的身份,简直像一把把刀子直接插在她的身上,赵菁气的脑仁都疼了。   “祁玉瑶有什么好,就因为她才是母妃亲生的,所以她一回来,你们都喜欢她是吗?那我呢,我从小就在这王府里长大,现在突然蹦出来一个人抢了我的身份,抢了我的父母,你们却说她才是真正的郡主,高贵的皇家血脉,那你们有考虑过我吗?”   赵菁红着眼睛,哭的歇斯底里,“我只是舍不得这十五年王爷和王妃的养育之恩,她要我的身份我都给她了,你们还不要我,可我有什么错?”   起初赵菁只是想做戏,可是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眼泪到底是真是假了。   “菁儿你怎么这么说话,玉瑶怎么就抢你的身份了?她是王爷的亲生女儿,自然应该认祖归宗!秦越吓了一跳,他皱了下眉,   “再说她虽回来了,可王妃与从前待你有差吗?我听侍女说王妃待你甚至还要比玉瑶好,她还有意收你为义女,你不舍得王妃的养育之恩,收为义女之后,不也和从前没有差别了。”   赵菁咬了下牙,怎么就没有差别了,义女和女儿差别可大了,她有那样一个生母,如今谁人不知宸王府这点事,但凡要点脸的人家,都不会让她一个罪人之女做主母的。   “叩见王爷。”   门外侍女的声音传进厅内,秦越松了一口气,他如逃生一般走到门口,正好看见玄色亲王袍的宸王大步走来。   赵菁脸色慌乱了一下,她快速拿着手帕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退至一边。   “王爷。”秦越拱手弯腰行了个礼。   “仲梁怎么来了?”祁恒踏进殿内,目不斜视地走到上方主位上坐下。   赵菁被无视了,她咬了咬牙,福身行礼:“菁儿见过父王。”   祁恒漠然地看她一眼,丝毫不留情面地开口,“退下。”   “菁儿知道父王不喜欢看见我,我……我只是听说舅舅来了,这才过来………菁儿这就离开。”赵菁脸色白了白,犹如狂风中被摧残的小草,她行了一个告退礼,随后掩面快步离开。   饶是秦越这样粗线条的汉子也觉得不对劲了,他指了指赵菁的背影,不解道:“她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我和王爷有事要谈,王爷这才让她退下,怎么搞的好像是委屈她一样?”   “不用理会,自从玉瑶回来之后,她一向如此。”祁恒淡淡道。   秦越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他转而忧心忡忡地提起他过来的目的,“皇上这回怕是铁了心要收回你手中的虎符,王爷可有何打算?”   侍女端上茶水,无声无息地将茶水放在祁恒的手边,随后快速福身悄然退下。   “你觉得本王该如何?”祁恒捧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秦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一向站在王爷这边,王爷做什么,我秦越自然是鼎力支持。”   “皇上他是本王的嫡亲兄长,本王要是有所动作,怕是为天下所指。”祁恒放下茶杯,“陵安那边如何了?”   “怕是不太好。”秦越摇了摇头,“我收到了暗使送回来的消息,卫国和北齐似乎有书信来往。”   “这次恐怕不是从前一样小打小闹,若单单是卫国来犯,我们的兵力还可以扛住,若是卫国与北齐联盟进攻,昭关地形优势,他们攻不下,陵安这边恐怕是守不住。”   卫、齐联合出兵这个消息,祁恒毫无意外,毕竟在那一世也是如此。   此时天下三分,晋国占据南边这一带,卫国地处荒漠,北齐占据北方大片草原,若论兵马,晋国比不上有雄狮之名的北齐骑兵,论将士血气,又比不上出身荒漠号称荒漠毒狼的卫国大军。   而晋国,占据了肥沃的土地,多年的休养生息让他们失去斗志,如今的晋国就仿佛抱着巨大财富的小儿过街,大厦将倾。   那一世祁恒将虎符交了出去,秦越在晋元帝的圣旨下带兵前往陵安,虎符虽说号称可以调动三十万大军,其实晋国上下兵力也不过十五万左右,且大多数都是老兵。   晋国在齐、卫的夹击之下连连后退,秦越在这一次战事中重伤失踪,晋国连丢陵安三城,若非秦越醒来后,带伤深入敌方后阵,断了援军,恐怕连淮安都要一并丟去。   秦越虽然阻止了北齐与卫国进攻的步伐,但是他深受重伤,伤及五脏六腑,那以后再没上过战场,晋元帝看中了这一点,他收回了秦越手中的虎符,又封了秦越一个镇国大将军,让他掌管兵马调动,看似风光无两,实际上没有实权,形同傀儡。   至于秦越的后来,祁恒那时候早已经死了,自然是不知道他最后的结局。   “皇上可说何时出发?”   “明日辰时。”秦越回答道。“大军已经驻扎在城外了,不过大皇子那边,王爷可要……”   他做了一个杀人灭口的手势,当然,他的意思并不是想弄死大皇子,只是想让对方不能随军而已。   “祁韶不碍事。”祁恒摆了下手,“有他在,皇上才能安心,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赵菁回到紫竹苑,秦氏正领着人在院中晒太阳,她的手上拿着一把剪子,站在花盆前修剪花叶。   “母妃,你身体不好,怎么出来做起这活了?”赵菁上前,她从秦氏手里将剪刀接过放到一旁,一边扶着秦氏走到石桌旁坐下。   “出来晒太阳,找点事做。”秦氏柔柔一笑,“母妃听婢女们说你去见你舅舅了,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提到秦越,赵菁脸上露出恰好的担忧,“我听说,舅舅明天要去陵安了。”   赵菁自然是不肯放弃拉拢秦越的,毕竟在她上辈子,秦越最后可是万人之上,若是拉拢了秦越,有她知未来也许还能帮秦越提前夺得那个位置,到时候一个郡主之位算什么。   秦氏浑然不在意,“你舅舅是将军,出去打个仗很正常。”   “不是,我是担心……”赵菁摇了摇秦氏的手臂,她看了看周围的侍女,秦氏愣了一下,道:“你们都退下去。”   侍女们福身退下,赵菁这才坐在秦氏身边的石凳上,极为小声地开口:“我听说,这次是北齐与卫国联合了,而且北齐军中还有一个诡计多端的谋士,此人最擅于制作陷进,我本来想告诉舅舅让他小心,但是父王回来了,把我赶了出来。”   秦氏定定看了她一眼,脸色莫名阴沉:“菁儿,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   赵菁被她的脸色吓了一大跳,“我……我就是听外面人说的。”   秦氏发觉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她勉强恢复和蔼的笑容,“怪母妃听到后太担心,吓到你了吧?”   赵菁摇了摇头,她抱着秦氏的手臂,撒娇道:“菁儿担心舅舅,母妃不妨请舅舅过来一见,也好让菁儿同舅舅说一声。”   “天色不早了,这会你舅舅都走了,等会母妃让人去将军府递个信吧。”秦氏勉强扬起一抹笑容,“太阳已经下山了,母妃累了,先回房休息。”   “那我扶母妃回房。”赵菁道。   秦氏起身,在她的搀扶下回到房里,赵菁也没多想,见她睡下后招呼让人伺候好,便悄悄离开了。   她一走,秦氏立马掀开了被子,“来人,备纸笔。”   侍女很快将纸笔备下,秦氏令其余侍女退下,提着狼毫笔在纸上落下娟秀工整的字迹。   写好后,秦氏顾不得等墨汁干透,便将信塞入信封,又细细封好口。   秦氏将信交给自己的奶娘王氏,“嬷嬷,你去把这封信交给环儿,让她出去一趟。”   奶娘王氏沉默将信封收到袖子里。   “嬷嬷你说他会是在怪我吗?”她的眼里露出一丝遗憾,“我没能完成他的要求,祁恒不知道把那东西藏在书房哪个角落,我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奶娘王氏看着秦氏铁了心的模样,有些犹豫,“小姐,您这是何苦呢。王爷对您不错,您何必一直帮着那人……”   再说,她从不觉得那人是真喜欢她家小姐,若真是喜欢,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她家小姐嫁人生子。   只可惜,她家小姐太傻,一直看不透这个事实。   秦氏阖目,美丽的脸上尽是无情的冷漠,“要怪就只能只怪祁恒,他不该贪图一些不应属于他的东西。”   她的眼里尽是恨意,若非先皇赐婚,她岂会被迫嫁给祁恒,甚至还生下一个孽种。   只可惜,那孩子还真是好运,十五年了,竟然阴差阳错地找了回来。 第10章   夜幕降临,王府内巡逻的侍卫队逐渐增多,紫竹苑外,一名侍女低着头从苑内走出来,恰好与一排侍卫擦肩而过。   侍女环儿停住脚步,看见侍卫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左袖,感受到左袖下厚厚的信封,再度低下头往王府大门走。   “环儿姑娘。”看门的守卫颇为诧异,“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出去?”   环儿打住脚步,勉强笑了一下,故作抱怨道:“我们王妃突然想吃张记的粉蒸鸡肉,吩咐我出去买,天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关门。”   “天这么晚了,出去怕是不安全。”   环儿叹了一口气,“我也这么觉得,可是王妃的吩咐,我们这种做奴婢的哪里有拒绝的于地。”   守卫颇为同情地看她一眼,“环儿姑娘还是快去吧,早去早回。”   环儿作势抱怨了一句,随后快步出了府门,待走过转角,确认守卫们看不见她的时候,她这才神色一变,转身往另一条偏僻的巷子走去。   只不过,她没走多远,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她甚至还来不及尖叫呼救,就被人一个手刀砍在脖子后面,瞬间失去了意识。   环儿倒在地上,站在她身后的郑二收回手,“带回地牢,对了先把她身上那封信拿出来。”   黑衣人纹丝不动,郑二暼他,黑衣人警惕地退后一步,“你看我做什么!你自己怎么不去拿,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搜人小丫头的身。”   他还没成亲,连女孩子手都没拉过,他才不要自毁清白。   郑二咬牙切齿,“你是男人,难道我就不是了?”   黑衣人耸了耸肩,“是你发现她不对劲,又不是我,这个功劳我就不和你抢了,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黑衣人腾空而起,落在屋顶上,风声唰唰两下不见了踪影,只余下漫漫灰尘洋洋洒洒地落下。   被喷了一鼻子灰尘的郑二,脸都黑了。   寿康宫,祁玉瑶刚刚陪太后用完晚膳出来,她回到偏殿,却没想到在偏殿中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燕儿?”   赵燕儿本来趴在桌子上休息,听见声音,连忙抬头往门口望去,顿时惊喜地站起来扑了上去,感动的稀里糊涂:“玉瑶,我可算是见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爹弄死。   祁玉瑶被她这副态度弄的有些疑惑,她任由着赵燕儿抱着也不挣扎,忍俊不禁道:“从前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还不能想象,现在看燕儿你这样,我就明白了,原来燕儿也是个小黏人精。”   赵燕儿心里苦,看着祁玉瑶的笑脸,又不敢吐出实情,她总不能说其实我是个异族,还在你爹的压迫下全招了,怕你爹改变主意弄死我。   赵燕儿松开抱着对方的手,哪怕不用抬头,她也知道原著中温柔美丽的女主大人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赵燕儿只能含泪认下黏人精这个称号。   “我就是想你了,玉瑶你下次不管去哪里,都不能扔下我啊。”   赵燕儿真是怕了,她怕她再离开女主身边,又被人随随便便打晕扔到地牢,她打定主意死抱女主大腿,争取被女主的光环笼罩。   原著中,宸王就十分宠女主,她只要和女主形影不离,宸王肯定不会当着女主面对她出手的。   赵燕儿自觉计划通。   翌日,大军在城门外整装待发,秦越一身银灰色战甲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祁恒与祁韶以及一众大臣们站在城门口,等候晋元帝的到来。   日头渐升,一队禁军从远处而来,禁军后面,是晋元帝的车驾。   “皇上驾到。”   “恭迎陛下。”众人跪下,车驾缓缓停在众人面前。   身着明黄龙袍的晋元帝下了御车,目光落在场上唯一站着的宸王身上。   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宸王这幅模样实在是太好,仿佛是他们祁家百年江山攒下来的钟灵毓秀都给予了他一人,初晨的太阳光辉洒落在他玄色的朝服上,仿佛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祁恒无意去辨别晋元帝眼中的深意,作了一个礼:“皇兄。”   “朕来为皇弟送行。”晋元帝挥手示意众人起身,林德海手里捧着这个托盘,那上面放着一柄银色的酒壶,旁边还摆了两个酒樽。   林德海弓着身走到两人侧边,将托盘微微上托,晋元帝执起酒壶,将两个酒樽倒上酒,随后放下酒壶,将其中一杯酒递给祁恒。   “朕就在这里,祝皇弟大捷归来。”   “臣弟自然不负皇兄所托。”祁恒冷静地将酒樽接了过来,丝毫不带犹豫地将酒水一饮而尽。   “陛下!”秦越高声喊出口,他早已经下了马,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几人面前,“时辰到了,大军该出发了。”   他停了一下,又笑嘻嘻道,“臣知道陛下和王爷兄弟情深,陛下舍不得王爷前往陵安受险,可是时候真的到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晋元帝放下酒樽,“既然时辰到了,那就出发吧。”   一旁被当做透明人的皇长子祁韶:“…………”   “父皇……”   祁韶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他想说您还没暗地传信教我怎么监视宸王呢,奈何晋元帝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他只能眼睁睁地就看着晋元帝回到了御车上。   咚、咚、咚。   战旗飘扬,骏马飞腾,所过之处,空中扬起的灰尘久久未散。   看着是气势雄伟,实际上走了才不过一个半时辰,祁韶就觉得坐立难安了。   他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的生痛。   祁韶自小养尊处优,虽然骑射他是学过,但他身为皇子,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一直坐在马上颠簸近两个时辰。   而现在好巧不巧地,这一段山路坑坑洼洼,颠的祁韶直吸冷气,祁韶有心想叫停休息,他看了看前方,秦越与宸王正在齐驱并驾,他们言笑自若,表情没有丝毫异样。   祁韶不服气,他不觉得宸王那样弱不禁风的身体能比他好到哪去,指不定现在也是在强撑着,只不过拉不下脸要求停下休息而已。   祁韶心思浮动,驱马上前,“秦大将军。”   “大皇子有事?”秦越回头,见祁韶一头冷汗,立即与祁恒挤眉弄眼。   看吧,他就说这小子撑不过两个时辰就要喊休息。   那边祁韶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秦大将军正拿他同祁恒打赌,“本皇子只是觉得我们已经行进了两个时辰,是时候让将士们停下来休息了,顺便吃点干粮。”   秦越皱了下眉,状似苦恼地开口,“可是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走到渡马镇,如果停下来休息的话,怕是赶不到渡马镇,这一段路本来就崎岖不平,到晚上会更加难走,既然要休息,那我们就只能要这山上扎营,等明早在启程。”   “在山上扎营就在山上。”祁韶迫不及待地开口,他随后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眼神躲闪地解释道:“本皇子也是为了将士们好,毕竟有充足的精力才能走的更快。”   秦越在祁韶看不见的角度,冲着祁恒露出了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随后一本正经地转过头:“既然这样,那再走半个时辰,到前面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扎营,我记得那里还有一条河,让将士们也打打水。”   还要走半个时辰。   祁韶垮了脸,但为了面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待这半个时辰赶快过去。   马儿颠簸了一下,祁韶被磨到破皮的大腿内侧与马鞍轻轻碰了一下,痛的他直吸气。   这一瞬间,他竟然开始后悔当初请求前往陵安的自己了,你说他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跑来自找苦吃呢。   大军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在祁韶的心心念念之下,众人总算是到了秦越口中的河边。   祁恒下了马,郑二立即上前将他手中的缰绳接过,将祁恒的马与他自己骑的马牵到不远处饮水。   祁恒这一回只带了郑二以及十五名亲卫出来,郑一被他留在宫中保护祁玉瑶了,虽说他是放心于晋元帝不会对祁玉瑶怎么样,可是耐不住晋元帝还有后宫嫔妃以及嫔妃们生下的未成年的公主皇子们。   祁玉瑶自小在农家长大,不知宫廷人心险恶,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利用!   所以祁恒干脆让郑一留在京城,郑一向来细心,又有知道剧情的赵燕儿在一旁看着,应当出不了大事。   “大皇子?”秦越下了马,看着端坐在马上的祁韶,略有些疑惑。“原先不就说要停下来休息,如今停了下来,大皇子怎么不下马?”   “本皇子就乐意坐这上面休息。”祁韶面色古怪,他眼带怒意地瞪了秦越一眼。   “哦~”秦越若有所思地点头,眼里带着一些明晃晃地揶揄,“那大皇子您多休息,本将军和王爷去那头走走。”   祁韶气炸,原来这人明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是故意来笑他的。   “大、大皇子。”匆匆赶来的太监气喘吁吁,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惶惶。   “还不快扶本皇子下去。”祁韶凶巴巴开口,他作势下马,然而牵扯到伤口,一瞬间疼的连眉头都扭在一块了。   秦越见了,暗笑活该。 第11章   一月后,陵安城。   天刚蒙蒙亮,天空上还余留着几颗残星,遥不可及的东面露出鱼肚白,东城门值守的守卫们扛着长矛打着呵欠走到城门口,其中两人上前将城门打开。   古旧的城门发出沉重的轰响,铁门被缓缓打开,扑簌簌的灰尘直往下落,城门一开,外头的冷风便灌了进来。   风中有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不过这风太大了,吹的人睁不开眼睛,守卫抬手遮了下眼,避免灰尘灌进眼里,等风小一点了,守卫才慢悠悠放下挡着眼睛的手往外看。   这一看,便吓得手中的兵器都掉在地上了。   城门外高头大马,战旗猎猎,领兵的主帅身上银色的铠甲在晨曦的露白下反着寒光,再往后看,是乌压压一眼看不见尾的大军,肃穆而又安静。   “秦将军!”待看清主帅模样的时候,守卫们顿时开心欢呼。   其中一名守卫撒腿就往回跑,“我去通知刘副将,秦将军到了。”   “原地待令!”秦越抬手,他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抬起,作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秦越翻身下马,笑眯眯地拍了拍打头的守卫的肩膀,“哟,又撞上你们几个值守了。”   那名守卫被拍的身体一歪,他的脸皱成一团,连连呼道:“秦将军,轻点轻点。”   秦越撇了下嘴,“还是这么不经打,看来训练强度还要加强一点。”   “将军!”   “将军!”   几匹马从城内疾驰而出,秦越扭头一看,正好对上刘副将那张老泪众横如同皱了的橘子皮一样的老脸。   刘威以及其他几名随行的参将一同下了马,将手中的缰绳扔掉,立马就单膝跪了下去,“属下们拜见秦将军。”   秦越挥手让他们起身,士兵将他的马牵上前,他翻身上了马,“不必拘于礼节,先让大军进城休息整顿,你们路上在与我说一说陵安的近况。”   “是。”刘威等人起身,也跟着上马,上马后,刘威又朝后张望了一下,面露疑惑。   秦越觉得奇怪,“你看什么?”   刘威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圣旨里,皇上不是派了宸王与大皇子来监军,怎么不见两位?”   他语意含糊,秦越挑了一下眉,“宸王与大皇子连续赶路引起水土不服,如今身体不适在后方调养身体,估计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到。”   刘威松了一口气,“真是天助将军,那属下先行安排,这样即使那两位来了,也不会妨碍将军。”   “等等。”秦越皱了皱眉头,“你这意思,是我会被宸王和大皇子辖制?”   刘威低声道:“圣上无故派来宸王和大皇子监军,可不就是打着防备您的意图,而且宸王和大皇子不通战术,这次是卫国和北齐联军,我们必须严正以待,一旦出现疏漏,怕是…………”   卫国从前与北齐的那场泗水之战落败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卫国监军皇子争功好利滥用职权,胡乱发号施令,导致卫国军队中计,被北齐坑杀十万大军。   刘威从得知圣旨内容后就一直在想对策,想着怎么在宸王和大皇子眼皮子底下架空他两在军中的信服力,没想到宸王与大皇子没有随军抵达陵安,刘威觉得这是上天开了眼,天助他也。   “你想多了。”几人抵达军营,秦越挑了下眉,“大皇子那边可能需要人看着他别智障,至于宸王,本将军倾慕追随的人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的错误。”   刘威愣住:“…………”   啥?将军你再说一遍你倾慕谁?   刘威的眼睛微微放大,一副惊诧不已的样子,难道,难道他这是阴差阳错的知道了秦大将军三十多岁还没成家的终极原因?   秦越以为他不信,皱了皱眉道:“怎么你还不信?宸王无论武功还是智谋都远在本将军之上,本将军心悦诚服。”   他停顿了一下,不愿多说。   “你若不信,等过一些日子你就懂本将军的意思了。”   ……   与陵安交界是卫国的边城,扶风城。   脚踩在扶风城的土地上,祁韶双腿都在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觉睡醒,就换了天。   祁恒那个丧心病狂的,竟然给他下了药让他昏睡,然后带着昏迷不醒的他以及名叫郑二的随从,三人就这么单枪匹马地闯到了敌人的大本营。   与陵安的安静不同,扶风城里热闹的仿佛像过年,街边道上小贩们摆着摊子与面前的客人推销,除了偶尔经过的巡逻兵,半点看不到战争的紧张气氛,城中一片百姓安居祥和的气象。   叮铃、铃、铃   挂着风铃的马车停在城内唯一一家酒楼门口,这样的马车对于小城里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豪奢了,引得众人时不时地张望。   驾车的仆人跳下马车,随后下来一名年轻俊气的宝蓝色衣衫的公子,似乎是因为下马车时绊了一下,脸上还有些不悦。   再然后,白衣公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只不过他带了堪堪遮住全身的幕篱,令众人看不清样貌,不过一举一动的优雅贵气昭示着两人来历不凡。   一锭银子轻放在台面上,引来了周围人垂涎的目光,偏生三人好像一无所知。   掌柜被这出手的架势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双手捧着银子,他咬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近乎于讨好的笑容。   “三位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三间上房。”   “真是不巧,小店的天字房都被人包下了。”掌柜期期艾艾地开口,“不过人字房倒是还有两间。”   郑二的手顿了一下,回头看祁恒。   “那就两间人字房。”祁恒冷淡开口。   祁韶闻言,喏喏开口,“让王……你们俩挤一间房,有点不太好吧。”   毕竟王叔也算是长辈,他一个人住一间房,让王叔和郑二挤着住,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郑二同情地朝年纪轻轻就傻了的祁韶看过去,“二公子您在想什么呢,属下自然是和您住一间。”   王爷的武功还在他之上,不需要他多费功夫,大皇子手无缚鸡之力,扶风城龙蛇混杂,又是敌国的地盘,他自然是要看着点的。   祁韶黑了脸:“………本公子不习惯两个人住。”   “客人,你们要的房间已经开好了。”掌柜笑眯眯道,“押金已经扣了,这是找零。”   “找零就不必了。”郑二大方道,“不过在下想和掌柜打听一件事。”   掌柜听说不用找零,笑容更热烈了,“不知客人想问什么?”   郑二道:“是这样的,我们是来这里寻亲的,十几年前我们家一位姑奶奶遇见了一位姓魏的富商,两人相恋后生下一子,后来那富商说回扶风城见家人后就一去不回,如今姑奶奶命在旦夕,作为小辈,故而特来寻亲,以全她老人家的心愿。”   “卫?”掌柜目光警惕了起来,这可是他们卫国的皇姓。   “对,魏阙的魏。”郑二肯定道,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有点掉了色的铜牌,上面刻有一个魏字。   “这便是当年那名富商留下的信物,据说这魏家在扶风城甚是有名,只要一问就可以打听到。”   掌柜见是魏不是卫,面色缓和了不少,他略有些同情地看了看面前这两位公子,“老朽在这里开了二十几年的客栈,从前这扶风城里倒确实有个家大业大的魏家。不过前些年魏家欠下了巨债,一夜之间家财散尽,魏家人也搬走了。”   “掌柜可知他们搬去了哪?”郑二露出一副为难焦急的模样。   “这个老朽不知,客人也许可以找找魏家从前的邻居打听一二。”掌柜摇摇头。   “姓魏的富商?诱骗无知少女相恋生子后回家探亲一去不回?”   三楼走廊上,一名年轻公子哥靠在木栏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楼下三人,他有内力在身,即便是在三楼走廊上,也能把一楼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他那个喜欢到处沾花惹草的叔叔惯用的手段吗?   也不知道是否是心理原因,他再去看那个宝蓝色衣衫的青年,越看越觉得像他那个倒霉叔叔。   小二领着三人上楼,年轻公子哥微微朝身后招手,一名随从打扮的劲装男人上前,“主子?”   “看到那三人没有,这几天盯着他们。”年轻男人回过神,指了指楼梯口,随从快速看了一眼,随后拱手道:“是。”   年轻公子哥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出来透风,却还有意外之喜。   “主子,他似乎要出去?”一名侍卫指着正在下楼的宝蓝色衣衫的青年。   “不过他们刚才漏了财,他这样出去,恐怕……”   年轻公子哥眼睛转了转,他一合扇子,“我们也出去走走。”   祁韶根本不想在这扶风城待下去,待在敌人的地盘他总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凉飕飕,故而乘着郑二去要热水了,他趁机溜了出来,他要回陵安。   但是,才走出客栈,一块布捂在了他的鼻子上,祁韶只来得及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身体便瞬间软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周围来往的行人仿佛没看到这一幕似的,旁若无人地走过。 第12章   昏暗狭窄的巷子中,几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扛着一个东西快速前进,转了个弯,停在一道破败的木门之前。   “开门。”为首的男人大力拍了拍木门。   “来了。”   木门被拉开,里面的人探出来个头,“老大!”   “嘘——”为首的男人竖起手指,做贼心虚似的看了看四周,见两道巷子一眼望到底,没有可疑的人出现,这才不耐烦道:“进去再说,别在外面大小声。”   门内的人闻言将手中那扇门拉开,侧过身子让这几名贼眉鼠眼的男人抬着被布包的严实的东西进了门,随后木门飞快关上,咔嚓一声,木门在里头落了锁。   木门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两个人,一人持剑作护卫打扮,他的身前是一名摇扇的年轻公子哥。   “主子。”护卫看向年轻公子哥,“要下去救人吗?”   年轻公子哥笑眯眯地摇着折扇,“不急,再看看。”   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候,将人救下,才能获得最大的感激。   郑二走到房间门口,还未推门就发现了不对劲,门内并没有人的气息,大皇子从未修习过内力,自然不会隐蔽气息之法。   郑二神色一冷,他大力将门推开,快速扫了一眼房间,房里空空如也。   遭了。   郑二转身走到走廊的另一头,抬手轻叩。   祁恒本来在打坐调息,他灵魂虽然破损,但灵魂凝实的强度还在,前世的心得感悟也还在,就像某一件事,你已经做过一遍,经历过各种可能的失败,最后获得成功。而现在需要你再重新做一次,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与教训,再做起来还会有困难吗?   没有困难,但是如果这次加了一道限制呢?一旦触碰就被踢出局的那种?   祁恒目前就处于这种情况,他的修为卡在炼气十层停滞不前了,但是他知道不是他修炼出了错,而是这个世界规则限制,它灵气稀薄,支持不了更高等级的修士。   祁恒面前就好似有一层壁垒,祁恒不是不能打破,潜意识告诉他,一旦打破他就会被这个世界的意识发现,然后被扔出世界。   修士的第六感从来都不是揣测,而且指引与预警。   就好像一个系统它只有4G的内存,它肯定是放不下超过4G的文件,一旦文件占满内存,便会造成系统的卡顿,而为了减少卡顿,就必须腾出内存和杀毒。   而世界意识清理“内存”的办法,便是把撑爆它的罪魁祸首扔出去。   叩、叩、叩   祁恒睁开眼,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打出一道劲,门闩应声而落。   “进来。”   郑二将门推开,走到祁恒面前,压低声音道:“主子,大皇子他不见了。”   “不见了?”祁恒皱了下眉头,他闭上眼睛放出灵识寻找,以客栈为圆心,方圆三百米竟然都不见祁韶的踪影,可祁韶身上身无分文,光靠双腿,他养尊处优惯了,短短时间内他绝对走不出这个范围。   “属下出去打听一下?”   祁恒睁开眼睛,“不必了,我们去城南那片巷子,他就在那。”   他听到了祁韶的声音。   “是。”郑二也不怀疑祁恒话语的真实性,祁恒重新戴上幕篱,两人一道下了楼梯。   “天色不早了,两位客人这是要出去?”门口柜台里面的掌柜瞧见了,笑眯眯地打招呼道。   “我家二公子出去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们初来扶风城,有些担心他在外面出了事?”郑二略有些担忧道,他叹了口气,“掌柜可有注意到他离开的方向?”   掌柜略微思索了一下,他招来小二问了几句,小二先是点头说了一句,后又摇了摇头。   掌柜让小二离开,“老朽先前在算账没有注意旁边的事情,不过小二说看到那名蓝衣公子出了门往左边走了,不过后来就不清楚了。”   “多谢告知。”郑二语气有些许松快,他走到祁恒面前,伸手指了指方向,“掌柜说,二公子往那边走了,我们去那边找吧。”   “嗯。”祁恒提步走出客栈,出了客栈,郑二立马卸去了伪装。   “大……二公子他估计是出事了。”郑二道,“我看到那小二说话时,偷偷打量了主子几眼,神色有点不对。”   “不急,没有性命之忧。”祁恒淡淡道。“我们进入客栈时就足够高调,还特意漏了财,他这时候选择跑出去,被人劫了太正常不过。”   “主子为何一定要把大皇……他带过来?”郑二的表情明显有点嫌弃,在他眼里,祁韶就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如果不带他,那今天千里替母寻亲的就是你了。”   郑二想起自己给大皇子编的那一套狗血身世,打了个冷颤,他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可不想来个赤子千里迢迢为母寻父的感人故事。   郑二想,他再也不会嫌弃祁韶多余了。   多余的祁韶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他尚未搞清楚状况,就被几个人按住手脚搜了一遍身。   当然,除了一枚刻有魏字的铜牌,他们什么也没搜到。   “呸,真穷。”眉间戾气横生的刀疤男拿着一把菜刀,抵住祁韶的脖子。   “你的钱呢?交出来。”   锋利的刀口对着他娇嫩的脖子,祁韶甚至还感觉到皮肤被划开的痛意,他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嗫嚅道:“刀……刀……大、大哥好好说话,别别动刀。”   “别磨磨唧唧,把银子交出来。”刀疤男恶狠狠地吼道,不仅没把刀拿开,反而更加用力了一点。   祁韶心中悔啊,他之前就不该出来,还没有带银子出来。   “大哥,我们打个商量。”祁韶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看,你们也搜过我的身了,我身上真的是一个铜子都没有,除了这个铜牌,要不你们把这个拿去?”   他手忙脚乱地摸到挂在脖子上的铜牌,将它举了起来。   “大哥,看他吓得这个样,这小子可能真是没钱。”一旁的小喽啰插嘴道。   从前在京城时,谁要是敢当着祁韶面前说他穷,他肯定要发怒的。   此刻听到祁韶却仿佛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连连点头,却碍于架在脖子上的菜刀,只敢小幅度的点头。   “我真的没钱,要不你们把这个铜牌拿去当了换钱,你们放了我吧!”   “一个破铜牌值几个钱。”刀疤男呸了一声,唾沫横飞,祁韶心中恶心到要死,偏偏还得憋着,不敢露出嫌弃的神色触怒对方。   “老大,他身上没有钱,但是我们可以拿他换钱啊。”跛脚的小喽啰提议道。   “你的意思是,让他家人交赎金?”刀疤男眯起眼睛,“这个办法不是不行,不过这勒索信谁来写?”   “老大,我可不会写字。”   “我也是。”   “我也不会。”跛脚小喽啰目光滴溜溜地一转,他指着地上的祁韶,“这里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让他自己写信回去,让他家人带钱赎身,他的笔迹还能当做证明,免得他家人以为我们是骗他们的。”   “你说的有道理。”刀疤男对小喽啰的提议表示了肯定,随后他撕下祁韶的衣袖,将布扔到祁韶脸上。   “听到没有,快点写,不然杀了你。”   祁韶一把拽下脸上的破布,眼中冒着愤怒的火光,手死死地捏成拳头,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   士可杀,不可辱。   祁韶愤怒地在脑海里畅想了好一会儿脚踩刀疤男,拳打小喽啰的画面,然而在感受到脖子上刀锋的凉意,顿时怂了:“没有笔墨。”   “笔墨?”刀疤男恶意一笑,“从你身上放点血出来,不就有墨了。”   祁韶感觉到刀疤男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似乎在想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祁韶心中骂娘,简直控制不住想问候刀疤男祖宗十八代了。   叮——   石子凌空而来,直接打在刀疤男手臂上的穴位,刀疤男只感觉手一麻,选择抵在祁韶脖子上的菜刀掉在了地上。   祁韶抓住机会,立刻就地滚了两圈,远离刀疤男的身边。   无数的瓦片掉了下来,屋顶破了个大洞,跳下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立即与刀疤男以及他身边的喽啰打斗了起来。   “兄弟,你没有事吧?”   祁韶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这模样,似乎是一个公子哥?   “是你?”年轻公子哥状似诧异地出声,祁韶不明白他为何这幅神情,有些不解。   “我们认识?”   “我之前在客栈里见过你们,在扶风城里很少见到公子这样的人,在下一眼便记住了。”年轻公子哥回答道。   祁韶勉强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在下王绍,还要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他用上了祁恒给他的身份。   年轻公子哥挥了挥手,豪气道:“替天行道本就是应该的,王公子不用言谢。”   一个小喽啰被踹飞倒在两人面前,两人默默退后一步,免得被砸到。   “主子。”门外忽然传来声音,熟悉地令祁韶心中产生了庆幸,还好王叔发现他不见派人来找他了。   木门哐当一声倒在地上,郑二看见了祁韶,立马转头:“主子,二公子在这里。”   “是你家人找过来……”年轻公子哥看着走近来白衣人,虽然他头上带了幕篱,可近看,仍然遮不住那一身如仙人般的卓越风姿。   年轻公子哥当即扭头看向祁韶,目光灼灼:“王公子,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第13章   祁韶虽然得救,但是喜悦过后,他意识到,既然郑二和祁恒找了过来,那肯定是发现他想要逃跑的意图。   祁韶头皮发麻,在与救命恩人自称魏晁的公子哥道别之后,垂着头老老实实地跟着祁恒两人回了客栈。   他没想过中途逃跑,因为他打不过郑二,不然先前也不会苦心积虑找借口把郑二支开再逃跑了。   祁韶本以为回到客栈,祁恒会让郑二把他严加看管起来,可令祁韶坐立不安的是,祁恒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反而是郑二,甚至都不同他住一间房监视他了。   因为第二天,包了天字房的客人就退了房,所以三人立马搬去了天字房,一人一间,明明没了监视自己的人,郑二待他也客气多了,他回来后,再也没有从郑二眼里见到那种看废物的眼神。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祁韶却没觉得是自己的魅力征服了郑二,他反而觉得事情越来越不正常了,越加担心前头祁恒是不是给他挖了个大坑。   “王二公子。”小二敲了敲门,“那位公子又来找您了。”   祁韶脸色变得有些莫名,他走到外面走廊往楼底一看,正好看到坐在靠窗的那两个人。   果然是魏晁和他的护卫。   “王兄弟。”魏晁抬头正好看见他,当即露出笑颜,冲着祁韶招了招手。   祁韶自持身份,自然不可能像他一样做出这样的动作,他矜持地走下楼梯,“魏公子今天怎么又来了?”   嗯,这个又字用的就很精髓了。   “我今日租了一艘画舫,今天天气好,王兄弟不如我们一起出去游船吧?”魏晁笑眯眯道,一边用余光往楼上瞥。   意料之中的,那人没有出来。   祁韶的表情变得更加一言难尽了,又来了,这几日眼前这人天天来客栈报道,邀请他们出去各种吃喝玩乐,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了对方。   ——毕竟对方救下他时,说交定了他这个朋友,这不是他的人格魅力,还能是什么?   可当次数一多,祁韶就发觉不对劲了,为什么对方每次来邀请他出去,总是会不经意地提起祁恒,然后就变成了顺理成章地邀请他们三人同行了。   祁韶不傻,以他从前流连花丛的经验,魏晁这行为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十分怀疑这个魏晁是不是好南风。   时下男子结契之风盛行,祁韶倒不觉得救命恩人好男风有什么问题,可好到他王叔的头上,祁韶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心态崩溃不行。   大兄弟你醒醒,宸王那是只千年老狐狸。   “今天怎么没见王兄弟的兄长?”魏晁等了一会儿,没看到想见的人出来,装作随意一问。   “王公子可是出去了?”   听听,对他就是土里土气的王兄弟,对祁恒就是尊尊敬敬的王公子。   祁韶心里酸的直冒泡,祁恒那个臭不要脸的,明明是他王叔,竟然和他假称兄弟。   可当他委婉提出年龄差距大假装兄弟不合适的时候,祁恒那个臭不要脸的竟然让郑二拿了一面镜子给他。   「你觉得像叔侄吗?」   祁韶看着镜子里留着骄傲小胡须,因为赶路显得有些沧桑憔悴的脸时,沉默了许久。   虽然依旧俊朗英气,可就愣生生看起来比祁恒那张脸要成熟不少。   若真要以叔侄身份出现,还真不能取信于人,在外人眼里谁是叔谁是侄都难说。   祁韶愤而剃光了自己骄傲的小胡子,并且含泪默认了假装王氏兄弟之事。   “王兄弟。”魏晁见他沉默,有些失望地再度追问道。“王公子他真的出去了?”   祁韶默默地看他一眼,“没有。”   他也觉得奇怪,明明祁恒说是过来办点事,可是这几日他日日待在客栈里没有动静,除了魏晁邀请之外,其余时间都没有出客栈,他到底是来这扶风城做什么。   难道,魏晁这弱不经风的小白脸还真入了祁恒的眼?   魏晁神情越加纠结了,在他眼里魏晁这傻白甜天天乐呵的模样肯定不够祁恒那老狐狸算计的。   “魏兄啊。”祁韶深沉地叹了口气,他拍了拍魏晁的肩膀,“作为兄弟,给你一句忠告,你还是放弃吧,我……我兄长他喜欢女子。”   魏晁脸色变得爆红,他结结巴巴道,“王兄弟你想多了,令兄天人之姿,他只可令人仰望,在下怎么敢起那种心思去玷污王公子。”   魏晁觉得自己是真的冤枉,他只不过是个低调纯粹的颜控,却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人误会了。   等等——   魏晁心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王公子今天避而不见,不会也是误会他近来的行为了吧?   祁韶看着他的脸色变来变去,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若非是被他猜中了,又怎么会是这种表情。   算了,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稍微提醒一下就行了,再说就会让他下不来台了。   祁韶这么想着,转移话题道:“魏兄先前是说想邀请我去游船?”   没有追问,应该是相信他的澄清了吧?   魏晁不确定的想,提到画舫,他又高兴了起来,“王兄弟可愿去?我还让人安排了几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让王兄弟你开开眼。”   祁韶目光复杂地看着魏晁,几个美人就高兴成这样,看来还真是他想多了,不过让他开眼这件事,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想是这么想,不过在这扶风城又没别的娱乐,再者祁韶一个人也不敢出门,他怕再被人迷晕绑架。   故而,魏晁的邀请是他难得能出去玩的机会。   “既然魏兄邀请,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魏晁笑眯眯,他让人找来的美人可是个个绝色,王兄弟身为商人之子肯定很少见到这种绝色女子,可惜了,这里不是皇宫,不然他还能多安排几个。   “魏兄,咱们现在就去吗?”   “你要去哪?”冷漠的声音自上方传下来,魏晁与祁韶两人抬头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祁恒的身影。   他依然是一身白衣,头上戴着一顶幕篱,隐约显出一些轮廓,从上往下看去,气质疏冷高冷无情。   魏晁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不少,他控制住自己高兴地想跳起来招手的欲望,矜矜持持地打招呼道:“王公子,早。”   祁恒颔首,领着郑二下了楼梯,走到了距离祁韶三步之远的地方停下。   “大哥。”祁韶不情不愿地喊出这个称呼,“是魏兄刚才说邀我出去游船。”   “对,我来邀请你们游船。”魏晁连连点头。   祁韶:…………   方才你邀请的时候,可没有说过你们这两个字。   魏晁矜持地朝着祁恒的方向走了一步,略有些期待地邀请道:“王公子您有空一起去吗?”   “可。”祁恒冷淡回答道,然而魏晁却丝毫没有被他的冷淡打击到,毕竟美人嘛,总是会有高冷的特权,能答应一起出去游玩就不错了。   “我让人备了马车,就在外面。”魏晁生怕祁恒反悔,“王公子请。”   祁恒微微颔首,带着郑二往外走。   整天与他一样接受魏晁的邀请到处玩耍,您到底干嘛来了?   祁韶心中腹诽,脚下却提步与魏晁一道出了客栈。   扶风城的西面有一条大河,平常到傍晚也有不少人在这河上泛舟欣赏日落,虽说是上午,河上也有好几艘船悠闲地荡在水面上。   马车停在河边,祁恒三人一眼便看到靠在岸边那一艘飞檐翘角雕梁画柱的画舫,一层层错落有致地浮雕金边祥云落在船身上,阳光照射在这些祥云上,使得整艘画舫都熠熠生辉起来,显得富丽堂皇极了。   对于扶风城的人来说,他们很少见到这样玲珑精致富贵奢华的画舫,因此路过的人无一不对这画舫多看两眼,但是对祁恒三人来说,却是稀疏平常的事。   身为皇室子弟,他们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所以,祁韶与郑二两人都是面色不变,这令魏晁有些失望,他还想看到祁韶大吃一惊的模样呢。   不过想想也对,虽然商人地位低,可他们又不缺钱,有钱什么东西见不到,现下这幅反应也正常。   魏晁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他出言邀请三人上船。   船上只有魏晁的两名护卫,表情和郑二如出一辙的严肃,魏晁先领着祁恒进去里面船舱,祁韶故意落后一步与郑二交谈。   祁韶压低声音,“你看他们,和你一样带着杀气的死人脸,像不像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郑二久违地对着祁韶露出了一副仿佛看智障的目光,他真不知道是夸祁韶敏感,还是遗憾他有这敏感的直觉,却总是用不到正途上。   他是为了保护祁恒而存在,这些年死在他手下的杀手少说也有十几个,自然会有杀气。   而祁韶明明觉得那两名护卫和他一样,却没意识到能被这两名护卫保护的那个人,身份定然是来头不小。   郑二日常为晋元帝后代遗传的智商问题而叹气。 第14章   魏晁在船舱内设了席,祁恒三人分别落座之后,他拍了拍手,一阵弦音颤动,多名舞女摇曳着腰肢自船舱两侧的耳间里鱼贯而出,领头的舞女怀里还抱着琵琶的。   舞女们纷纷踏至,随着走动,她们脚踝上带着的铃铛也叮铃铃地摇着响着,船舱的末尾有人吹奏起竹笛,清越的笛声与哀婉的琴弦搭奏出一段缠绵的音乐。   舞女们簇拥着中间抱着琵琶的红衣舞女翩然起舞,祁韶捏着酒杯,目光无意中落在红衣舞女的脸上,微微有些愣神。   “王兄弟可是喜欢?”魏晁笑眯眯开口,“这是前几日寻来的,若王兄弟喜欢——”   祁韶有些心猿意马,这女子太漂亮了,比他从前见过的美人竟然还要漂亮几分,他不是没见过艳丽型的美人,可当他与那名女子对上眼神的时候,那双凄婉含愁欲语还休的眼睛像一团迷雾似的勾住了他的目光。   对于魏晁的提议,祁韶心动了一下,可他还没开口,却感觉到身上骤然笼罩的冷意,以及满含警告的目光,祁韶怂了。   即便幕篱遮住了祁恒的视线,他依然感觉的到那束警告的目光是祁恒的。   “不、不不!”祁韶身体僵硬一下,他心中的求生欲促使他极快地摇头拒绝,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强行镇定下来。   “魏兄的心意在下领了,如此绝色美人,在下岂能夺人所好。”祁韶停顿了一下,昧着良心又接着说道:“且在下家中已有一位贤妻,她温柔美丽又十分能干,有爱妻在,在下心无旁骛。”   郑二瞥了祁韶一眼,他的表情十分真诚,仿佛真是一个痴情人,可是京城里谁不知道,大皇子府上美人众多,大皇子妃还未入府,府中便先有了侧妃也是皇室里头一例。   “王兄弟竟然有了妻室?那王公子岂不是…………”魏晁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他的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了一抹可惜之意,既然王兄弟都成了亲,那身为王兄弟的兄长,时人最崇尚长幼有序,自然也就不用再问了。   只是如王公子这样如仙一般清冷孤傲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女子俘获了他呢。   “难道魏公子还未曾娶妻?”祁韶状似诧异地反问道,魏晁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确实还未曾娶妻,家中长辈也常为此事念叨于我,我受不了便带着人出来游玩了。”   魏晁未娶亲的原因,全是因为他爱追求极致的完美,清冷的他嫌弃人家脸型不够完美,美艳的他嫌人家气质庸俗,小家碧玉的他觉得人家畏畏缩缩,总是不管什么样的女子站到他的面前,都能被魏晁挑出毛病。   可这世上哪有完美无缺的人呢,久而久之,魏晁大名远扬,连魏晁他亲爹都对他的婚姻之事死心了。   打又不能打,骂又舍不得,总归是亲儿子,难不成还能扔了不成,只能随他去。   “对了,听说王兄弟你们是来扶风城寻亲的,不知可有进展?”魏晁又道,“在下在这城里也有熟人,可为二位打听一二。”   祁韶心道这就是个借口,嘴上却道:“多谢魏公子美意,只是这几日我与兄长去打听了,在下要找的人,确实在多年前就已经搬离。”   他苦笑了一下,发挥与生俱来的演技,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泪水,“我和兄长这回估计又是不得所获了,只可惜我母亲她……她估计要再一次失望了。”   魏晁欲言又止,虽然他猜测这位王兄弟可能是他叔叔的儿子,但是他又没有确凿证据,若是去问他那个叔叔,指不定他叔叔都不记得王家女那一号人了。   魏晁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到另一边。   “王公子怎么不动筷子?是菜式不合口味?”魏晁突然想起自己设宴的目的,连忙开口问道。   他心里涌上些期待,既然都要吃饭了,那么吃饭的时候,总归要把头上那个碍事的幕篱取下来吧。   魏晁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好奇对方的模样,是不是和他想象中一般。   祁恒淡淡暼他一眼,如他所愿一般,抬手作势要取幕篱。   “公子!”一名护卫匆匆跑了进来,他径直跑到魏晁身边,低头在魏晁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计划有变,请公子速回大营商量具体安排。”   护卫的声音极低,祁恒三人的位置离的有段距离,又有丝竹之声作为掩盖,可祁恒已是修士,五感早已经超出凡人的境界,所以此时两人的低声交谈却仿佛是近在他耳边。   祁恒放下取幕篱的手,站起身淡淡开口:“魏公子似乎突然有事,正好时候也不早了,我等也要回客栈了。”   魏晁大为可惜,直白的丝毫不加掩饰,但是大事要紧,他也不多做挽留,只歉意道:“本想与王公子你们共赏夕阳西下,只可惜家中有急事,派人来寻,在下不便再为三位作陪了。”   “等下次在下再备下美酒美食向三位赔罪。”魏晁拘了一礼,“在下先行告辞。”   他心中却知没有下次了,战事一旦开动,他定然是抽不开身,等此战结束之后,那会儿他都要回都城了,再相见也不知何年何月了,只可惜他还是未能如愿看到王公子的真实容貌。   魏晁领着两名护卫走下画舫,走了差不多五十米的距离,却突然发现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太安静了,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那些喜欢在河边涤衣的妇人们也不见了踪影。   “公子小心。”事有反常必有要,两名护卫一左一右地把魏晁夹在中间观察着四周。   破空声而至,一名护卫下意识抬手拿剑,一把将来势汹汹的箭矢挡下。   然而这只是开始,安静的河道旁,突然钻出来几十个以布蒙面的黑衣人。   “有刺客,保护公子。”   站在树上手持弓箭的黑衣人将弓箭收回,原先那一箭便是他放的,他盯着魏晁三人,目光流露出狠意。   “上,不惜一切也要杀了三皇子。”   魏晁心中大惊,“你们知道我的身份,谁派你们来的?”   “三皇子现在如瓮中鳖插翅难飞,你都死到临头了,问那么多有什么用。”握着弓箭的男人粗哑的嗓子如同破锣,刮的人耳朵生疼。   “属下定竭尽全力保护殿下。”护卫低声道,“殿下等下就躲在我二人身后。”   “不。”魏晁抬头看向树上的黑衣人,语气讥讽,“就算是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反正你不是认为一定能杀了本皇子,即便告诉我又如何,毕竟一个死人又怎么会说话呢。”   黑衣人点点头,“你说的对。”   他从旁边抽出一根箭,魏晁的护卫连忙把他拉到一边,黑衣人手中的箭直直地射到魏晁原先站着的地上,“可我就是不想让你做个明白鬼。”   有了他这一箭作为号令,其余的黑衣人也不再犹豫,当即一窝蜂涌了上来。   饶是魏晁的两名护卫本事再强大,可双拳难敌四手,两名护卫的身上也中了好几刀,更何况还要分出精力来注意他们身后魏晁的安全,一时之间束手束脚极了。   “你们专心点,不用分散精力给我。”魏晁咬了咬牙,看着护卫手臂上被砍下一道极深的伤口,他气红了眼从腰带里掏出软剑,只可惜他的武功是个花架子,平时只注重招式好看与否,并不在乎实用不实用。   魏晁勉强用软剑抵挡了一道攻势,但是巨大的力道撞的他手臂发麻,连软剑都握不稳了。   “噗——”   时间仿佛被人放缓了流逝的速度,魏晁看见了黑衣人眼中的得意,看到了两名护卫眼中的痛意与愤怒。   滴答、滴答、   魏晁迟缓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膛上,一只黑色的箭矢深深地没入,只留着末尾的白羽还在外面。   原来有时候好看的东西,只是徒有虚表而已。   那些用起来帅气好看的招式,并不能替他抵挡敌人。   魏晁拉了拉嘴角,一阵痛意从胸口传来,只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树上的黑衣人放下弓箭,冷笑了一下,“还不快点,别让主子等久了。”   “殿下。”   魏晁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的胸口浸染了一大片黑色的血液,“你们不用管我了,这箭上沾了毒,即便是拔了箭,我也活不了…了。”   看来幕后之人,是铁了心的要让他死在这扶风城。   魏晁因为失血过多浑身发冷,失去意识倒地之前,他仿佛感觉到有人接住了他。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们竟敢持刀杀人!”   树上的黑衣人眼中的得意散去,他不善地看着这三个突然蹦出来的程咬金,“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早早离去才好。”   “王公子!”两名护卫挡下攻势,看见来人一喜,随后又急急忙忙道:“这里危险,能否麻烦两位公子将我家公子带到城主府,我们两个挡住这些人。”   说话间,其中一名护卫又被划出一道伤口。   “你看着他们。”祁恒将魏晁平放在地上,祁韶躲在郑二身后,乖巧点头,他举着两根手指,“放心,我绝对不离开郑二半步。”   祁恒伸出手,掉在地上的软剑直直飞入他的手心,他注入内力,剑身瞬间抖直发出嗡地一声。 第15章   祁恒从魏晁与护卫离开之后,就带着祁韶与郑二上了岸,他本来还在想找个机会混入扶风城的军营,找机会破坏齐卫的联合。   但却没想到竟然会冒出来一群杀手把机会递到他的手里。   祁恒当时并没有走出多远,所以他听见兵器交接的声音,果断带着祁韶与郑二回了头。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祁恒心情愉悦,对面树上的黑衣人却是简直惊恐万分了,三皇子这到底是从哪认识的人,面对他们几十人的围攻也丝毫不减攻势。   即便是背后偷袭,他的背后也仿佛是长了眼一般总能即时避开,还能反过来压着他们打,下手又快有狠,他带来的好些人不是被这个杀神一剑封喉就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而这等纠缠之下,他们竟无一人能近他的身,对面依旧白衣似雪,甚至连头上那顶斗笠都没有在打斗中动过一下。   三皇子身边何时有了这般人物,这人绝对不能留。   树上的黑衣人心念百转,他抽出最后一只羽箭,搭在弓箭上,缓缓抬手瞄准底下打斗中的三人,弓箭微微游移,放过了两名体力濒临极致的护卫,目标落在了手持软剑的白衣人身上。   就是此刻,他的双目微微眯起,弓弦被拉到崩紧,手指微微松开,箭矢携着雷霆暴风之速射了出去。   不管成与不成,他们都得马上离开。   箭矢射出去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撤,树上的黑衣人几个跳跃便在几丈之外。   他回了头,想看自己那一箭射中目标没有,结果却看见白衣人似乎也在看他,   黑衣人心中大惊,他提气正欲遁走,一把十分眼熟的剑抵在了他的面前。   他心中大骇,擦着剑身险险避开攻势,下一刻,却感觉脚后一股钻心的疼痛,随后直接从空中摔了下去。   “王公子手下留情!”两名护卫解决了剩下来不及走的黑衣人,匆匆跑到祁恒身边,阻止祁恒的杀意,他们向祁恒作了一个礼。   “多谢王公子的救命之恩,只是这人是这群刺客的头目,我们还有点问题想要问他。”   祁恒移开剑尖,冷漠道:“既然如此,你们自己处理。”   地上的黑衣人目露绝望,他狠了狠心,想要咬碎口中见血封喉的毒药。   哪知道两名护卫早已经察觉他的意图,直接伸手卸了他的下巴,强行把他藏在口中的毒药找了出来。   魏晁痛过去又痛醒过来,口里哇哇地吐血,不过他的伤口处被祁韶撒了止血散,总算是没有继续流血了。   可怜祁韶,看到他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   “哈,他要死了。”黑衣人粗哑着声音冷笑开口,他心中痛快极了,就算被废了脚筋,可要是能拖下三皇子垫背,也算完成了主子的吩咐。   幸好他为了以防万一,在箭上抹了毒药。   护卫目光凶煞地掐着黑衣人的脖子,“解药交出来。”   “你杀了我也不会有解药。”黑衣人桀桀怪笑两声,“三皇子他胸口中箭极深,那箭上我又抹了毒,蓝环蛇毒霸道非凡,没有解药,只须半天,神仙再世也救不了他。”   黑衣人满是恶意地看着脸色苍白的两名护卫,只可惜他来的匆忙,没有找到那种更剧烈的毒药涂上。   魏晁幽幽睁开眼,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这一口黑血吐出来,他反而感觉身上舒畅了不少,就是扯的伤口疼。   “殿下!”   “殿下!”两名护卫大惊,魏晁摇了摇头,他们的眼里露出绝望。   祁韶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只慢慢举起手,讪讪地看了祁恒一眼,“那个,我先前、把我身上的解毒丸给魏兄吃了,所以他应该没有中毒了,魏兄之所以吐血,大概是他的身体在排毒?”   祁韶虽然不着调又花心了一点,不过他还是知道感恩的,魏晁是救过他命的恩人,所以在郑二说箭上抹了毒的时候,祁韶想都没想,就把祁恒给他的解毒丸塞魏晁口里了。   就是让失去意识到魏晁吞咽下去药丸的时候,犯了一点难而已。   这回轮到黑衣人气急败坏了,他不甘心,“你以为解了毒就能保住他的命,我那一箭可是对准的可是他的心脏。”   “王公子。”魏晁脸色苍白,他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祁恒,心中有点发虚。   “对不起,我隐瞒了身份……”   “什么对不起,先去找大夫,伤口要紧。”祁韶急急忙忙地打断他,黑衣人那么大声的三皇子他自然是听到的,不过他们也隐瞒了真实身份,都是半斤对八两,没什么好道歉的。   祁韶自己心中都虚的很,他偷偷望了望祁恒一眼,联系上自从认识魏晁之后,对方的种种异常的行为都能说的清楚了。   可是祁恒又是怎么知道卫国皇子在这扶风城,并且还能准确认出来的呢?   祁韶还是想不明白,明明他大多数时间都和祁恒在一起,没道理他就半点不知情啊。不过祁韶这人心大,他对自己的脑袋有几斤几两十分知数,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   “对,主子的伤势要紧。”护卫被车轮战麻木的头脑清醒过来,他们想要去抬魏晁。   只是他们自己身上也受了重伤,体力在打斗中已经耗尽,若是强行去抬魏晁,反而还会因为脱力可能会对魏晁造成二次伤害。   “郑二。”祁恒淡淡开口,郑二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免挤压到魏晁伤口,将他横着抱起。   扶风城有医馆,两名护卫将魏晁送到医馆,在祁韶的保证声中,便放下心匆匆带着被活捉的刺客们走了。   药童烧了水,医馆的老大夫将魏晁伤口处的衣衫剪开,随后啧了一声,“这箭埋的够深,你小子还有力气睁眼,真是奇迹。”   魏晁苦笑一声,声音有些颤抖,“大、大夫,拔箭的时候能不能轻点?”   “还想轻点?”老大夫凑近观察了一下伤口,“现在老夫敢不敢拔还是个问题。”   老大夫摇头叹息,“老夫试一试吧。”   魏晁抿紧了唇,老大夫又去洗了手,重新回到魏晁面前,他指了指郑二与祁韶,“你们两个按住他,免得他乱动。”   “这个容易。”郑二上前,双指合拢,唰唰在魏晁身上点了几下,魏晁眼珠转了转,发现自己浑身僵硬,脖子以下竟半点动弹不得。   魏晁瞪大了眼睛,他还是头一回有这种神奇的体验,“这就是传说中的妙手点穴?”   说起来,若不是经过这遭,他还不知道自己新认识的这二主一仆竟然这么厉害,特别是王公子,他本以为对方同样是和他一样的弱不禁风,然而同一把软剑,在他手里只能作为装饰,在王公子的手里却能焕发出那样的光彩。   剑若游龙,持剑人身轻如燕,如信步游庭般在漫天攻势之下来去自如,剑招优美却处处带着致命的魔力,就连剑尖滴血的样子都那样好看,完美符合了魏晁从前在脑海中幻想的剑客应有的风姿。   魏晁想着一时出了神,连伤口的疼都遗忘了,然而他转瞬又羞愧起来,王公子舍命救了他,可他却一开始就防着他们,连真实姓名都没有告知……   就连王小兄弟,都能毫不犹豫地把身上的解毒丸给他吃了下去,那样珍贵的解毒丸,连他们卫国皇室都仅有一颗。   魏晁越想越为自己隐瞒身份之事而感到无地自容。   老大夫伸出手,轻轻握住箭尾,魏晁痛的直接就嗷了一声,他吸了一口气,脸都纠在了一起。   “不行。”老大夫摇了摇头,“这箭太深了,一旦拔出极有可能引起大出血,老夫不敢动手,阁下另请高明吧。”   他年纪大了,他儿子还没有学成手艺,这回春馆的招牌万万是不能砸的。   “殿下、殿下。”一身铁甲的黑脸汉子带着几人冲了进来,魏晁不能动弹,但是这声音他熟悉。   “孙将军,我在这儿。”   孙华一眼便看到他胸口那支埋得极深的箭,“快,快,军医快过来。”   他带来的人里,有一名略斯文的中年男人上前检查魏晁的伤口,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属下倒是可以试试,可是怕殿下受不住拔箭时的痛苦。”   “拔就拔吧。”魏晁咬了咬牙,“总不能让我胸膛里一直插着这支箭吧。”   “备一点热水过来。”那名中年男人对老大夫说道,老大夫早已经被魏晁的身份吓得浑身发抖,此刻顿时连滚带爬下去端热水了。   “殿下忍一忍。”中年男人将止血药打开交给孙华,又洗了手,“等会我拔了箭,将军你就立马把这药粉撒到伤口上。”   孙华面色严肃的点头。   “等、等一下。”眼看中年男人的手伸了下来,刚碰到箭矢,魏晁又痛的嗷地一声嚎了出来。   接连几下,中年男人都被他嚎的下不去手。   “我不拔了,不拔了。”魏晁脸色惨白,浑身冒着冷汗,一看就疼的不轻。   “可这箭不拔不行。”   “魏晁。”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房间响起,魏晁发现自己的脖子能动了,他立马循着声音看见了站在众人之后的祁恒。   只一眼便瞬间被夺去心神。 第16章   魏晁从前猜测过王公子的模样,或许是端方君子如玉,或许清逸出尘,但都不及此刻让他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这一刻,他什么形容词也想不起来。   那不是凡人应该拥有的样貌,那样的眼睛,无悲无喜地更像是神座之上俾睨众生的神君误下人间,连多看一眼,都是觉得是亵渎了神灵。   明明与他近在咫尺,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孙华几人的背对着祁恒,注意力全聚集在魏晁的身上,因此没有瞧见这一幕。与此同时,带血的箭矢被放在了一旁的白布上,孙华立马手忙脚乱地把止血散撒在伤口上。   “纱布快点拿过来。”军医大吼道,一旁的老大夫颤巍巍地将纱布双手呈上。   祁恒重新将幕篱戴回头上,瞥见魏晁发直的眼神,目光从带血的箭矢上划过,一拂袖深藏功与名,转身离开医馆到外面透气。   “三皇子这几日可千万不能乱动。”军医用剪刀剪开纱布,嘴里絮絮叨叨的。“特别是换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别把伤口崩开了。”   祁韶窜了进去,他的目光从魏晁的胸口上移落到魏晁出神的脸上,揶揄道:“魏兄,我兄长好看吗?”   “好看。”魏晁愣愣点头,祁韶又笑眯眯道,“那你的伤口现在疼吗?”   魏晁下意识摇头,随后立马回过神往中箭的地方看去,原来箭矢不知何时已经拔了出去,胸口那里正包着白纱,白纱上还有些血迹透了出来。   “嗷!疼、疼……”   军医笑眯眯地将纱布打了个结,“这扶风城果然是改变人的地方,三皇子来了这么些日子,连拔箭这种痛苦都能咬牙忍住了。”   一旁的孙华几人脸色变得奇怪,似乎在极力憋住别让自己笑出来。   魏晁:“……”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讽我。   但魏晁心里却不可避免的升起了一股感动,他想起王公子武艺高强,在面对刺客的时候都没取下过那顶幕篱,而现在为了让他避免受到拔箭的痛苦,王公子不惜暴露自己的真实容貌,以此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是何等令人感动的真挚友谊!   至于被军医讽刺一事,魏晁早已经丢到一旁了,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肤浅颜控的锅,又怎么能怪一片好意的王公子呢!   不过还是得找个时间同王公子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问题,免得让王公子误会他不是真心结交的。   他正想着,那一抹熟悉的白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绍。”   祁韶起初没反应过来,但郑二戳了他一下,他突然想起来王绍是自己现在用的名字。   王叔在喊他。   “该回客栈了。”祁恒淡淡道,目光落到一直看着自己的魏晁身上,语气极为平淡,“魏公子好生养伤,在下不便久留。”   “王公子。”魏晁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这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有对方在杀机四伏中从容不迫的身影,有对方取下遮住容貌的幕篱时的画面,以及那双让他记忆尤深的眼睛。   但想了这么多,他最想说的却是——   “对不起……”   但那抹白衣却丝毫没有停留地离开,魏晁瞥见他的衣袖暗黑色的血迹时,心中愧疚更深了。   “不用对不起。”祁韶停住脚步耸了耸肩膀,“我们又没说过怪你,你是皇子,如果用真名在外行走,那才是脑袋真有问题呢。”   魏晁双目涌起感动之情,“王小兄弟,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祁韶眼神飘忽了一下,他只是觉得自己也隐瞒了身份,魏晁道歉他不免有些心虚,结果他才说了这么两句,魏晁就这么容易相信他,是不是不太好?   卫国的皇子都是这么容易傻白甜好忽悠的吗?   祁韶突然找到了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脚步打着飘飘地出了门,追上祁恒与郑二两人。   这会儿魏晁的伤势被控制住了,孙华几人这才有空问起魏晁遇刺的情况。   老大夫早已经识时务地退出了门外,只期盼这个三皇子不要记住他拒绝拔箭的事情才好。   魏晁如实将自己出门的目的,以及见了什么人,以及从画舫下来之后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孙华几人听着直皱眉头,怎么就那么巧,三皇子邀他们游船结果遇刺,恰好又被他们救下。   而且那刺客还在箭上抹了毒,那三人身上正好有珍贵无比的解毒丸,这事哪里都瞧着奇怪的很。   “那三人,三皇子有没有察觉他们的异常……”   魏晁不假思索地否定:“不可能。”   “殿下您冷静一些,听属下慢慢给您分析。”孙华皱了皱眉,“殿下不觉得这些事太巧了吗,您遇刺,他们正好在附近救了您,这个还算合理范围之内,可他们怎么会知道您中了毒,还提前带了解毒丸?”   “而且,这种不问毒源就可直接解毒的,必然是百年冰蟾做的解毒丸,连我们卫国都少见,殿下舍得拿出来给一个不熟悉的人用了?”   “怎么不熟了,我们是知交好友。”魏晁不服,他语气极为不善道:“你们不用揣测他,王公子那样的人怎么会派人刺杀我,你们这么猜都是在侮辱他的品格!”   再说了,王公子要是真要取他性命,又何必多此一举找些杀手过来。   ——就王公子那一手神仙剑术,他在王公子的剑下,一秒都活不过。   算了,他胸口疼,不想说话。   “我看你们与其胡乱揣测,还不如回去审问那几个活口,总有招供的。”魏晁表情极为冷漠,“得亏王公子三人已经离开,他对本皇子有救命之恩,你们方才那些话就是在陷本皇子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来之前,已经让人在审讯了。”孙华道,但是见魏晁这幅模样,也不再提起那三人。   反正总有蛛丝马迹的,三皇子说得对,他们应该在审讯这边下力。   “殿下现在是回兵营养伤,还是去城主府?”孙华问道。   “殿下还是先在城主府养伤吧。”不等魏晁回答,军医率先开口了,“三皇子如今的伤势,不宜动弹,城主府比较近,又靠近这医馆,下人们拿药也比较方便。”   “那就按军医说的,城主府吧。”   祁恒三人走在回客栈的路上,祁韶丧眉搭眼跟在祁恒身后。   “我破坏了您的计划,是死是活,您干脆直说吧。”祁韶受不了心中的七上八下,干脆一口气嚷了出来。   幸好路上也只有三两个行人,距离又远,这才没引起他人异样的目光。   祁恒不解,“你在胡说什么?”   祁韶怂了怂,弱声弱气道:“我把您给的解毒丸给他吃了,他现在肯定在怀疑我们的身份了?您的计划不是接近他吗?现在我们似乎……暴露了。”   用解毒丸的时候他根本没过脑子,只在郑二说解毒丸可以解的时候,下意识就给魏晁吃了。   他回来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再回想自己恰好就拿出解毒丸,这事怎么看都是疑点重重。实在是太巧合了,若不是他清楚祁恒根本没带其他人来扶风城,说不定也会猜测那些刺客是祁恒安排的。   他都能想到的疑点,卫国那些人定然也能猜到。   想清楚这一点的祁韶,霎时间就觉得天要亡他,而祁恒一路上的不言不语,肯定是在心里想着要怎么解决他这个破坏计划的人。   祁恒挑了一下眉,语气略带惊奇,仿佛看到一个智障儿童突然开窍:“你觉得我的计划是接近他?”   祁韶气,但他不敢刺激祁恒。   “难道不是吗?”   “放心,你没有破坏计划。”祁恒暼他一眼,看在塑料的叔侄情不再恐吓与他。“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   魏晁只是个意外蹦出来的捷径而已,他本来的目标是混入扶风城甚至卫国兵营里,获取他想要知道的信息,但是魏晁出现在他的面前,无非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那解毒丸……”   “给他吃了也没什么,虽然材料是难找了一点,就当提前给他的赔礼吧。”   祁韶听出他语中的深意,陷入沉默,一边又惊于祁恒的无情,连他在这些日子同魏晁的相处中,都交流出感情来,而祁恒竟然半点不为所动,明知道对方身份,明明要利用对方,却依旧不露半点声色,反而引得对方反过来讨好于他。   祁韶心中暗悔,从前他怎么就敢昏了头去针对祁恒?   郑二一路上保持异样的沉默,祁韶走着,觉得身后缺了点什么,往后一瞅,郑二竟然落后了他们五步之远。   “郑二。”祁韶喊了一声,“你在后面发什么呆呢!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郑二被喊回了注意力,他大踏步走到祁恒身侧,边走边说:“属下一路上总觉得我们似乎是忘了点事情!”   “忘了事情?”祁韶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什么不对啊。”   三人走到客栈门口,郑二突然一拍脑袋:“遭了,原来是忘记给魏公子解穴了!” 第17章   卫国大量的兵士调动引起了秦越的注意力,他本以为卫国会大举来犯,毕竟风风雨雨都快传了半个月,卫国却迟迟没有动手,如今好不容易有动静了,他能不激动吗!   秦越当即调兵遣将,严正以待,然而警惕了近一天一夜,扶风城反而把城门彻底关了。   “难不成,卫国那边故意设了个圈套?先故意装模作样,让我们平白耗费精力,然后趁我们掉以轻心的时候,再大举进攻?”   “不排除这种可能。”秦越正要说话,一只灰羽鸽子落入了营帐,它在营帐里转了一圈,直接落到了秦越的手臂上。   鸽子的脚下用红绳绑着一根小竹筒。   “你们出去吧。”秦越取下竹筒,他将竹筒握在手心,灰羽鸽子稍作停留,又扑棱着翅膀飞出了营帐。“巡逻那边千万不能松懈。”   众人闻言齐齐起身,“我等告退。”   秦越等众人离开,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藏在竹筒里的纸,这一看,便喜形于色。   “原来是卫国皇子突然遇刺受了重伤,这才拖延了卫国进攻的步伐。”   秦越看完后,来回走了几步,又快步走到烛火面前,将纸条点燃,小小的纸条被火舌包着落在了地面上,直到彻底燃成灰烬。   “来人。”秦越高喊一声,一名手握长枪的小兵跑了进来,“将军有何吩咐?”   “去把军师请来,本将军有事与他商量。”   ……   扶风城似乎一夜之间起了风雨,无数兵官手拿武器一家一家的敲门搜查,凡他们所过之处无一不是一片狼藉。   祁韶看见一个想要出言阻拦那些官兵别踹门的中年男人直接被打了个半死,然后被人拖走。   “何苦呢。”客栈一楼大堂喝着小酒的客人们可惜地叹了叹,“不就是一扇门,踹了就再修嘛,何苦加以阻拦,平白吃了一顿苦头,还被带去了审讯。”   “这位仁兄,说话太失偏颇。”旁人不赞同地反驳道,“这群人粗鲁无礼,不问缘由十分就踹门打人,与土匪何异?堂堂一家之主,若是连这都不敢阻拦,那还算什么男儿!”   “什么土匪,你也真敢说。”那客人指了指对面搜查的官兵,“这可是扶风城里最精锐的一支队伍,听说当今最受宠的三皇子前日受了重伤,那些刺客之前就藏在这些平凡百姓的家里,这不,孙将军亲自下令,挨家挨户排查漏网之鱼呢。”   “三皇子他金尊玉贵的,没事跑扶风城来做什么,白白吃这些苦头。”   “这你就不懂了。”那名客人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搜查的官兵正往这边来,立马住了嘴。   “奉旨搜查。”为首的官兵亮出身份牌,“把这几日入住的名册拿过来。”   掌柜战战兢兢地将名册奉上,那人翻了几下,“这上面的人现在可有在这里?”   “都在都在。”掌柜连连点头,“小二,你来带几位官爷上去。”   “上去搜。”那人将名册揣在怀里,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官兵立马涌入客栈,开始搜查起来。   很快便搜到天字房,门外面敲的极凶,祁韶看了看祁恒与郑二严肃的面色,不敢叫他们,只好亲自去开门。   “搜查……咦,王小公子?”凶煞的官兵在看清祁韶的模样,顿时变了一副模样。   祁韶将门打开,大大方方道:“官爷请进来搜吧。”   那官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讨好地笑道:“王大公子和小公子是我们殿下的救命恩人,小的怎么敢怀疑您呢。”   他轻拍了自己的脸,“都怪小人不长眼,扰了两位公子的清静。”   连孙将军都待这两主一仆如座上宾,他哪里敢开口得罪。   祁韶笑眯眯道,“还是搜一下吧,我知道这是你们上面的要求,在下问心无愧,也免得几位官爷被孙将军问起来的时候为难。”   “这……那在下就随便搜一下。”   祁韶让开身体,两名官兵进入转了一圈,没看见什么异常,便直接回到门口,对着与祁韶说话那人摇了摇头。   “没什么异常。”   “咦,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孙华奉命来找人,却看到自己的手下全部围在那个王公子的门前。   “将军。”官兵们纷纷行礼,“属下在奉命搜查。”   孙华眸光一闪,“可查到什么没有?”   “在对面抓了几个人,已经押回去了。”官兵如实答道。“我们搜了对面,这才来搜客栈,没想到两位王公子也住在这里,刚刚搜完,将军就来了。”   “蠢笨,王公子是三皇子的恩人,他们的住处用不着搜查。”   “没事,查查大家都安心。”祁韶插嘴道,“孙将军怎么突然过来了?”   孙华假意训斥了下属几句,想起来意,笑呵呵地对着祁韶道:“在下奉三皇子之命,请两位公子入城主府府一叙。”   “孙将军请稍等,我去同我兄长说一声。”祁韶拱手,转身回到房里,祁恒似乎在与郑二低声说着什么,见他进来,立马打住了声音。   祁韶撇了撇嘴,整天神神秘秘的,当他想听到啊!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祁恒那些阴谋诡计,只要别拉上他就好。   真不知道魏晁、不对,卫三皇子眼神到底瘸成什么样了,竟然觉得祁恒这么心黑的是一个好人。   祁韶边想着,边把孙华过来请他们做客的事情说了一遍,祁恒让他稍等,随后转入屏风后面,换了一身外袍走出来。   祁韶瞧着这衣服有点眼熟,“这是昨日卫三皇子派人送来的那一套衣服?”   祁恒戴上幕篱,“没错。”   祁韶不解他为什么非要换一件外袍,祁恒只淡淡道,“别人送你东西时是心意,既然有心拉近关系,自然要让他看到你很喜欢他的心意。”   祁恒三人跟着孙华一起进了城主府,魏晁还是躺在床上,他还不能下地走动,但看到他三人时,脸上明显很高兴。   “王小兄弟。”卫晁先同祁韶两人打了招呼,祁恒最后踏进门口,卫晁看见他身上的外袍时,顿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王公子,您请坐。”他转向一旁的侍女,“快给王公子他们奉茶。”   “魏兄弟……”祁韶语顿,“不,应当唤你三皇子了,不知三皇子请我和兄长来,有何要事?”   “王兄弟不用这么生疏。”卫晁觉得脸上有些臊,“你仍旧叫我卫晁就好,晁是我真名,我不过是改了个同音姓而已。”   祁韶:“……”这用了假名和没用有啥区别?难怪会被祁恒发现身份,简直比他们用的假名字还要敷衍。   卫晁咳了几下,拉扯的伤口有点疼,却还是强行忍耐住痛苦,他不想被王公子认为自己娇气。   “王公子身上的外袍可是我先前送去的那一身?”   祁恒点头,虽然认了出来,但是得到亲口答复,那种开心简直不言而喻。   卫晁那天清醒后,找到自己的两名护卫问了事情经过,知道祁恒衣摆下面的血迹是接住他时,不小心被他弄脏的。   所以卫晁稍微有点好转,便立马托人送了两套衣衫过去赔罪。   “只可惜扶风城没有更好的料子,等过几天我再让人送点好的给王公子。”   “不必。”祁恒摇了摇头,似随意道:“三皇子可曾从那刺客头目嘴里问出消息了?”   提到这个,卫晁不太高兴,“那个头目牙齿咬的太紧了,孙华动了刑,他竟然半个字也没有吐露,若不是时刻派人盯着,他还差点咬舌自尽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祁恒幽幽开口,“我手下这人对于这方面有些经验,只是不知三皇子能不能信在下……”   “信。”卫晁迫不及待地表明真心,“王公子救了我,我肯定相信王公子。”   祁恒没想到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难得的愣了下,“既然如此,等三皇子伤势好一些了,再让他来帮助三皇子。”   三皇子忙不迭地点头,“对了,王公子剑术好,前些日子我正好得了一把剑。”   他说着,一旁的侍女走到柜中取出剑匣,侍女将盖子打开,捧着走到祁恒的面前。   “王公子看看可喜欢?”卫晁略有些期待地看着祁恒。   祁恒抬手,冰凉的剑柄落入他的手心,“这是百年前卫国名匠班先生打造的雌雄双剑……之一?”   卫晁眼睛亮闪闪地,“王公子真是博学多识,这正是双剑里的主剑秋水。”   副剑长天他之前嫌娘气没有带出来,不过他想好了,如果王公子用秋水剑,他回去就用长天剑,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他和王公子是好挚友。   卫晁打着小算盘,想着怎么把自己的请求说出口。   祁恒看出了他眼里的小心思,“你想与我学剑术?”   卫晁下意识摸了摸脸,他表现的很明显吗?   “可我不收徒。”祁恒又道,“不过,等你伤好,有空的时候我可以教你一招半式。”   卫晁顿时喜笑颜开,恨不得自己立马嗖嗖就痊愈了。   祁韶见状,心里升起知晓一切的寂寞感,一边叹气。   好好的卫国皇子竟想拜敌国亲王为师,卫国有这样的继承人,怕是要完。 第18章   又过了两天,卫晁的伤势好上了不少,可以下地到处走了,伤口也在愈合,也不会动不动就裂开了。   卫晁向祁恒把郑二借去了,通过郑二丰富的刑讯手段,那名刺客头目终于松口了。   郑二率先走出空气浑浊的营帐,帘子将血腥之气挡在里面,不一会儿,孙华几人掀开帘子也跟着走了出来,魏晁与祁恒祁韶三人在外面等候,见到人出来,卫晁立马站起身迎了过去。   “怎么样,他交待了没有?”   “招是招了,可是……”孙华几人面色有点发白,他们在战场上手上早已经染多了鲜血,可是用这种片肉火烧之刑去折磨人还是头一遭。   “可是什么?”卫晁皱眉,他从孙华手里结果刑讯记录,那上面记录了刺客所说的每一句话。   “刺客是二皇兄的人?”   卫晁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二皇兄他虽与我并非同母所生,可是他由我母后抚养长大,自幼就与我感情极好,他怎么可能会对付我?”   “这还不简单,你惹人眼红呗。”孙华几人不敢议论皇子,祁韶却没什么顾忌。   卫晁满脸不信,祁韶偏就杠上了,他一挑眉:“三皇子平时在宫里很受宠对吧?”   卫晁点头,理所当然道:“我是母后与父皇之间唯一的孩子,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卫国历代都讲究立嫡不立长,卫晁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和别的皇子是不一样的,所有平时对其余皇子也没什么交好之意,唯独与养在皇后名下的二皇子走的稍微近一点。   “三皇子不妨想想,你与二皇子都是皇后娘娘之子——”   祁韶话还没说完,卫晁便等不及地纠正他,“他只是养在我母后名下。”   “他现在是养在皇后娘娘名下,可若是三皇子不在了,他不就是皇后娘娘名下唯一的孩子么。”祁韶嗤笑了一声,他在宫里见多了这种红眼病,也不知道卫皇是怎么教的,身为皇子,竟然还有如此傻白甜的。   “虽说立嫡不立长,可实际上他也占了个嫡字,财帛都能动人心,更何况是那个有权有势的位置,在这些面前,所谓兄弟之情又能价值几何?”   卫晁捏着手中的刑讯记录,嘴唇发白,他面上看似不敢相信,实际上心中已经信了七八成。   因为他来扶风城一事,也是听了二皇兄的建议,现在想来,他那会大概就是在密谋这场刺杀了。   他以为兄友弟恭,实际上他的兄长敦厚的面容下,想的却是怎么把他杀死的毒计。   “可二皇兄,他怎么可能突然有这样的势力?”卫晁发现了不对劲,“父皇可从来没给他什么实权职务。”   “殿下。”孙华突然开口,他警惕地看了祁恒等人一眼,“我们在那枚箭矢上发现了一点问题,还请殿下随属下入营帐再谈。”   “既然事情已经完成,那我们为此离开了。”祁恒淡淡开口,“军营乃是重地,我三人只是外人,不便久留。”   “王公子,你别介意……”卫晁想要解释,他并不是怀疑对方。   孙华打断卫晁的话,强硬道:“今天有劳几位,本将军派人送三位出去。”   他说罢,招来四个小兵。   “来,护送这三位公子安全离去。”孙华特意咬重了安全离去四个字,他招来的这四个人,看似是普通小兵,实际上是他手下一支精锐武士。   “三皇子,告辞。”祁恒似乎完全没在意孙华语气的防备,极为云淡风轻地转身离开。   卫晁心中不舍,但这是在军中,他再任性也不能开罪将士,只好看着祁恒三人离开。   待三人走远了之后,卫晁这才冷哼了一声,“孙将军,你最好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孙华不慌不忙,作出一个请的动作,“请三皇子回营帐,听属下分析。”   卫晁重重甩袖,转身往营帐里走,看似十分生气,实际上一转身他就偷偷吸了一口冷气。   他袖子甩的太用力,拉到伤口了。   一进营帐内,卫晁还没坐稳,孙华便沉声开口了。   “那位王公子绝对不是普通商人之子,三皇子不应同他们再有过多接触了。”   “本皇子当然知道他不是商人之子了,普通的商人之子怎么可能会有那样一手惊艳绝伦的剑术。”卫晁不太高兴,他觉得自己被当成智障了。“孙将军,你是觉得本皇子连识人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孙华低头,“属下不敢。”   “只是他们身边那个护卫决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培养出来的,属下担心他们是故意接近殿下——”   “你错了。若是故意接近,就不会暴露这种马脚了,他们虽说隐瞒了真实身份,但是行事作风却丝毫没有掩饰,你要是想故意接近一个人,会做这么前后矛盾惹人怀疑的事情吗?”卫晁反驳道。   他倒是觉得王公子说不定是哪家权贵之子,因为头一次出来行走没有经验,只想到用个普通的商人之子的身份,却没想过怎么让自己的一举一动像个商人之子。   话说,王公子该不会还觉得自己隐藏的毫无痕迹吧?   这么想想,卫晁甚至还觉得王公子突然增了些许可爱,不再那么高不可攀。   孙华敛眉,卫晁又道:“而且孙将军你可能不清楚,并不是他们先接近本皇子,是本皇子先接近他们的,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本皇子的身份。”   看来三皇子是说不通了,孙华叹了口气,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我们在那些刺客身上发现了一种狮子图腾。”   “狮子?”卫晁接过那张临摹下来的纸,目光里尽是复杂,“齐王崇尚狮王图腾,孙将军的意思是,这群刺客还和北齐有关?”   他没有问出口的是,二皇兄和北齐的人有联系,他不敢问出口,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刺杀了,一旦落实,便是通敌叛国之罪。   卫晁突然想起来,他之前就不赞成和齐国联军的时候,二皇兄突然找到他说了一大堆联合的好处,难道那时候他就和北齐的人有了联系?   “将军,都城来了特使。”   孙华与卫晁对视一眼,随后对那名通报的小兵道:“请他进来。”   小兵跑了出去,很快一名白皮面容阴柔的的布衣男人走了进来。   “陛下口谕,令孙将军即刻派人护送三皇子回宫。”   另一边,祁恒三人随着四名小兵走到军营驻地的外围,几人停住了脚步,他们来时的马车正好就停在这里。   祁恒与祁韶踏上马车,掀开帘子进了车厢。   郑二理了下缰绳,扭头对那四人道:“我们的马车在这里,几位无需多送。”   “几位慢走。”   郑二也不多说,跳上马车,手持缰绳,抖了抖绳子:“驾。”   见马车走远,四名小兵对视一眼,闪到一边营帐里,各自脱下身上的盔甲,换了一身普通的农夫打扮,快速出营帐跟了上去。   “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   闻言,祁韶下意识就想掀开窗帘去看,祁恒发出一道劲风打在祁韶的手臂上,冷冷道:“当做不知道,继续回客栈。”   四人看到目标回了客栈且再没出来,当即放心回去复命了。   “真的没看到他们有异常举动?”孙华确认道。   “没有,还要继续监视吗?”   “不用了,你下去吧。”孙华摆了摆手,反正现在三皇子已经在都城的路上,那三人也威胁不到三皇子了。   三人分别回到房间,郑二推开房门,便察觉到房间内的摆设有人动过,随后他意识到什么,提气纵上房顶,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一根拇指大小的竹筒。   他快步走到祁恒门前敲了敲,得到答复后,推开门走了进去,还不忘将门掩上。   “主子,是郑一的信。”   祁恒拿过竹筒,将信纸抽了出来,展开看了一眼。   “信上说,母后日前下令,让秦氏三日后入宫陪伴于她。”祁恒将信纸化为齑粉,郑二皱了皱眉,试探道:“这一出,是那位的意思?”   祁恒面上丝毫不见着急,“看来皇兄这回病情是真的不太好了。”   不然怎么会想出令秦氏入宫,以防他趁乱生事。   “要尽快解决这边,他怕是很快要召我回京了。”   祁恒一锤定音。   *   晋国皇宫,这是赵菁自从恢复身份以后,头一次入宫。   她这些日子快气死了,她想了许多对付祁玉瑶的办法,奈何对方缩在太后宫里根本没回王府,即便她有天大的手段,也施展不开。   秦氏握着赵菁的手,她和赵菁刚从太后宫里出来,太后只说让她暂住宫中,却没说让她何时出去,再联系皇上病重的传言,她有点忧心。   两人抵达太后为她们安排的宫殿,秦氏让周围宫女太监都退下后,这才拉着赵菁道:“早知道就不该带菁儿你进来,这下害你也被困在这宫里了。”   “这是何意?”赵菁不解。   秦氏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皇上病重,他怕你父王对他造成威胁,又知你父王深爱我,所以想用我做人质来威胁你父王。”   秦氏眸中闪过一丝悲哀,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在他心中,也依旧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母妃,您真的确定父王他还深爱您吗?”赵菁犹豫开口,她不觉得以宸王的性格会因为秦氏从而向晋元帝妥协。   一旁从太后宫中跟过来的宸王魂魄闻言连忙呸呸了几声。   他不是,他没有,他改了。 第19章   天刚蒙蒙亮,祁玉瑶领着宫女照例从住处往寿康宫里去给太后请安。   赵燕儿跟在她的后面,直打呵欠,她看着祁玉瑶精神焕发的模样,觉得奇怪。   “瑶瑶,同样是天天起这么早,你咋就一点也不显困呢?”   祁玉瑶失笑,“谁让你每天晚上都熬夜熬到很晚,我听宫女说,昨儿你又是子时才睡下?”   “谁那么多嘴。”赵燕儿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她觉得自己零点能睡下都很不错了,以前她没穿越的时候,她打游戏入迷了,熬夜那都是熬一个通宵。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比起从前养生多了。   两人抵达寿康宫,祁玉瑶跟着宫人们去见太后,然而,却在太后宫中看到两个令人意外的人。   秦氏和赵菁。   “给太后娘娘请安。”祁玉瑶与赵菁一同行礼。   “瑶瑶也来了。”太后笑眯眯招了招手,祁玉瑶抿了抿唇,又转向秦氏,“给母妃请安。”   赵燕儿也屈膝:“王妃娘娘吉祥。”   秦氏板着脸没说话,一旁的赵菁忍不住在心中暗笑,亲生女儿又如何,还不是不得秦氏喜欢。   太后眼里露出些许不悦,“秦氏,玉瑶在给你请安,你没听见吗?还是说,你觉得哀家把玉瑶留在宫里,所以故意做出这一副模样在表示对哀家的不满?”   “臣妾不敢。”秦氏对着祁玉瑶勉强露出一点笑意,“母妃刚才走神了,没注意玉瑶来了,快起来吧。”   祁玉瑶站直身体,赵燕儿悄悄拉了拉她的手,以示安慰。   “瑶瑶快到哀家身边来。”   祁玉瑶怂了一下鼻子,知道太后这是在给她撑腰,当即低声应是,与赵燕儿一同走到太后身边,宫人们搬来一把椅子让祁玉瑶就着坐下。   “哀家本来是觉得玉瑶刚回来又被哀家留在宫中,你们是亲母女,哀家本意召你入宫让你有机会和玉瑶亲近一些,如今倒是哀家想错了。”   秦氏心中冷笑,面上却诚诚恳恳道:“母后说话严重了,玉瑶是臣妾的亲生女儿,臣妾自然是喜欢她的。”   “瑶瑶是恒儿唯一的女儿,秦氏,哀家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但是玉瑶她是万万不能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欺负了去。”   太后意有所指,目光若有似无的从赵菁身上划过,站在秦氏身后的赵菁指甲嵌入掌心,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站在祁玉瑶身后的赵燕儿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满脸不甘的赵菁,立马开口附和道:“有太后娘娘您在,肯定没那不三不四的东西敢欺负咱家玉瑶。”   “燕儿说这话,哀家爱听。”太后看着秦氏憋屈却不敢反抗的脸色,心中舒畅。   “燕儿这么会讨人欢心,也难怪恒儿出发之前与哀家说,说等回来打算收燕儿为义女。”   嘎?   赵燕儿一脸懵逼,那个吓死人的宸王想收她为义、义女?   太后一语惊人,秦氏连手边的茶杯都打翻了,她顾不上被热水烫到的手腕,追问道:“母后您说什么?王爷他想收这野丫头做义女?”   “当然。”太后不悦的瞥了秦氏一眼,“哀家还能骗你不成,王府诸事向来都是由你过问的,难道这事恒儿没和你商量?”   秦氏心中一紧,脸上闪过一抹异样,“臣妾想起来,王爷似乎提过一句收义女,臣妾还以为是指菁儿这孩子……”   “她?”太后冷笑一声,“秦氏,混肴了皇家血脉,没有追究到底就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你还想要将她收为义女,你想过玉瑶没有。”   秦氏气的脸色发青,她起身低头欠礼:“母后教训的是,臣妾知错。”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太后摆了摆手,一边拉过祁玉瑶的手,“玉瑶你还没用早膳吧,干脆留下来陪哀家吃点。”   祁玉瑶抿唇笑了笑,“好,不过燕儿也没吃东西呢。”   “一起一起。”太后笑了两声,“等你父王回来,哀家就有两个孙女了。”   赵燕儿忍不住偷偷瞅了祁玉瑶那张秀美清理的面容,心中犹疑,难道她真的沾到女主的光环了,从此麻雀飞上枝头了?   *   扶风城客栈,祁恒先下了楼,祁韶抹着眼泪与提着包裹的郑二跟在后头。   “三位客人这是要走了?”掌柜诧异问道。   “家中亲人重病,需要尽快赶回去。”郑二将三人的房间号牌还给掌柜,祁韶哭的眼眶通红,不时地怂怂鼻子。   掌柜恍然,“那可得尽快,一时半刻都耽搁不了。”   出了客栈,来时的精致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三人上了马车,郑二驾驶着马车一路往城门口去。   “王叔,你现在可以把我身上的药效解开了吧?”祁韶哭的打了个嗝,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像今天一样,掉这么多泪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   这眼泪跟不要钱一样掉,妥妥就一副死了爹的模样,祁韶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祁韶又打了几个嗝,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飞到了自己嘴里,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喉头一凉。   祁韶双手捂住脖子,明明怂的不行,又偏要强装凶相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解药你用完了,这个是给你暂时压制药性,等过个把时辰药性就会散去。”祁恒淡淡开口,祁韶闻言心中一喜,再一抹眼睛,果然没有不受控制地流眼泪了。   祁韶开心完了,突然反应过来他口中解药用完一事,“原来你之前给我解毒丸,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让他不受控制地哭个不停,证实家中亲人出事的噩耗,好顺理成章不惹人注意地从客栈离开。   祁恒阖目不言表示默认了,祁韶气死,他就说祁恒这个黑心黑肺的怎么会无故给他解毒丸,原来是想要拿他当演戏的道具呢。   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一下,被城门守卫仔细盘查了,随后被放行,出了城门,郑二却驾驶着马车往另一边小道上走。   祁韶察觉周围异常的安静,他掀开车窗帘子,入目的是大片的树木,“这不是回去的路?”   “你们又要带我去哪?”祁韶不满,他本以为他们会是去陵安城,那样他就能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用受祁恒的压迫了。   祁恒不理他,又过了一炷香时间,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属下恭迎王爷。”   秦越的声音?他怎么在这儿?   祁韶愕然,他掀开帘子探头往外一看,外面十几匹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为首的那个可不就是秦越么!   祁韶一露面,便被几道满含杀戮的目光盯住,秦越嗤笑一声,抬手阻止:“别紧张,他不是别人,这是我们的大皇子殿下。”   祁韶咬牙,这个秦越,他手底下的人和他一样令人讨厌。   “让开。”祁恒冷冰冰地声音在祁韶身后响起,祁韶下意识就往旁边挪了两步,可马车门口能有多宽,挪这两步,害的他差点没站稳摔下去。   祁恒下了马车,往树林另一边走去,秦越示意其他人原地待命,紧接着立马跟了上去。   祁韶离得远,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布防、地图、时机之类的字眼。   他戳郑二,“你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郑二看了他一眼,在祁韶期待的目光中慢慢点头,“能。”   祁韶等了一会儿,见他说个能字就不开口了,哪里还不知道这人就是没想告诉他!   两人走了回来,秦越忽然扭头看向祁韶,“那他呢?”   祁恒皱了下眉,“你们把他带回去吧,多派几个人保护他。”   “诶?王叔你要干嘛?”祁韶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明明不想被祁恒带着走,但祁恒真要把他扔下了,他又觉得自己心里不太高兴。   祁恒没理他,重新上了马车,不一会儿,换了一身黑衣出来,脸上还带了一副恶鬼面具。   “请王爷多加小心。”秦越拱手,一把提起祁韶扔到马车上,随后跳上马车,驾着马车走了。   夜幕降临。   卫国突袭了晋国,晋国兵力不足,只得退守陵安城内。   陵安城墙之下,卫国二十万兵力将陵安城死死围住,火光四起,无数云梯搭在墙头上,晋国的士兵不停的放箭,妄图阻挡卫国士兵的攻势。   城墙上出现一个人影,孙华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下,随后笑了一声,“秦大将军,男子汉大丈夫,何必缩在城墙上做个乌龟呢。”   “将军。”孙华身边的副将嗅了嗅鼻子,“这里气味不对,是不是有诈?”   “不妨事,陵安的兵力如今不足我们的一半,通知齐国那边动手没有?”孙华问道。   “齐国那五万精兵已经前往昭关。”   “好,我看他秦越能有多大的本事。”孙华大笑两声,“传令下去,全力攻城,谁先打开城门,老子重重有赏。”   城墙底下是黑压压的人头,无数卫兵齐心合力用木头撞击着城门,撞的墙头似乎都有些震动起来。   “秦将军,还要再等下去吗?”   秦越眉头都不带眨,“等时机。”   卫国方向忽然升起焰火,紧接着那片天空冒起红光,夜晚的冷风吹拂,那火光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了半边天空。 第20章   空气中刺鼻的气味更重了,战马也不安地甩着脑袋。   前方陵安城墙上,卫军已经占据了大半,正拼命往云梯上爬,城墙上方,晋军奋力搬起巨石,巨石顺着城墙落下去,带下一片正在攀爬的卫军,砸成了人肉垫子。   不少卫军见此一幕,已经有些迟疑了。   “全力进攻,若有打开城门者,可升副将。”战车里,孙华恶狠狠地开口。   城墙上,秦越脸色越来越沉重,他们准备的石头用完了,如果再不动手,怕是拦不下卫军攻城了。   “将军!”   秦越咬了咬牙,“传令,弓箭手准备。”   “是。”   晋军投石的官兵们尽数退下,无数弓箭手与举着火桩的士兵分立墙头。   “报!”卫军大部队之后,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那人衣衫褴褛,噗通一声跪在孙华面前,孙华心中升起了不妙之感。   “发生什么事了?”   “齐军里出了叛徒,五万精兵前往昭关时中途遇袭,仅有数百人逃生。”   “什么?”孙华瞪大眼睛,然而这时候又有一个卫兵疾驰而来,“将军速回,粮帐失火。”   “什么?粮帐不是有派人时刻看守吗?”   “看守的人被打晕了,发现时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报信的人痛心道。“而且我们曾发现,有一队晋兵出现在扶风城后山。”   “晋兵怎么会出现在扶风城后山?遭了,后山粮仓!”孙华脸色漆黑,他咬着牙,“难怪老子说怎么今晚晋军如此不堪一击,原来是老子中秦越这鬼小子的计了。”   孙华不甘地看了眼唾手可得地陵安城,咬牙道:“传令,速撤,转去扶风城后山。”   “想走?”秦越冷笑一声,天空中第三道焰火已然升起,秦越向后一招手,“引火放箭,是时候展示我们晋国的待客之礼了。”   沾满了火油的箭矢被点燃,火苗烧着极旺,随着秦越一声令下,漫天的火焰向着卫军疾驰而去。   着火的箭矢落在地上,顿时飞快引燃地面。   “撤!这地上有火油。”孙华意识到不对劲,直接下了战车,抢过旁边的马往后逃,但很多卫军已经来不及撤退了。   轰——   随着一阵热浪,他们所处的地方被炸出一个大坑,火焰瞬间弥漫整个战场。   火海无情,一道火海成了晋国与卫国之间的另一道墙壁,被火海围住的逃不出,火海外面的也过不去。   “真热啊。”城墙之上,一名副将下意识用袖子擦汗,然而却忘了自己身着盔甲,铁质护臂已然被这漫天大火弄的温度升高。   秦越神色肃穆地看着下方火海里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的身影,有些不忍,但秦越却知道,如果他今日没办法拦下卫国大军,那么往后在这火海里受苦的就是陵安的百姓。   “将军和王爷想的这个办法可真好,一来令卫国损兵折将,二来断了他们粮草,短时间内卫国再没有资本来打陵安的注意了。”   “只可惜,这样大的火也挡住了我们,若是能追上去趁他病要他兵,还能削弱卫军一波。”有人可惜叹道。   陵安城外的大火烧了一夜,扶风城的后山也烧了一天一夜,数年积累全部化为一堆灰烬,孙华当场就气得吐血晕了过去。   然而这还不算完,齐国以卫国故意毁约害死齐国援军为由,对卫国出兵了。   北齐的军中不知何时传出来一道流言,北齐有人伙同卫国二皇子密谋刺杀卫三皇子,卫三皇子遇刺后震怒,设计将齐国援军的必经之地泄露给晋军,故意引晋军去埋伏,坑杀了北齐五万精兵。   流言愈演愈烈,五万精兵是实打实地折损了,北齐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不管流言是不是真的,但是只要它足够用来当做撕毁联盟协议的借口就行。   早已经回了卫国皇宫疗养身体的卫晁,莫名其妙就接住了一顶从天而降的大锅。   陵安城门外,火势虽然散去,但是空气中的烟味确是极浓,城墙上,早已经回到陵安的郑二不时地往远处张望。   秦越捏了捏鼻梁,余光突然瞥见十几个由远而近的黑点,顿时神色一松。   “王爷回来了!”秦越噔噔噔地往城墙下面跑,“快开城门。”   祁恒拉住了缰绳,战马前脚腾空随后站定,他没有下马,因为这马甲除了焦黑一片的土地之外,还有累累白骨。   “王爷!”秦越骑马狂奔到祁恒的面前,他的脸上俱是喜意,“您可回来了,一路上没受伤吧?”   “先入城再说。”祁恒摇了摇头,他倒是没受伤,就是衣服上沾了齐军的血液,觉得臭的很。“对了,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既然人已长眠,那让他们入土为安。”   秦越脸上裂开笑容,“原来王爷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此番伤亡如何?”   秦越答道:“我方伤及一千四百三十二人,但都是小伤,无性命之忧。”   “还是多亏了王爷给的这个请君入瓮的法子,那孙华盲目自大,还真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一路追了过来。”   两人说着,一同走到了城门。   “主子。”在城门处等候的郑二立马行礼。   祁恒下了马,将缰绳扔到马背上,同郑二走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何事?”   “皇上下了圣旨,让主子连同大皇子速度回京。”郑二低声说道,“圣旨八百里加急,估计这两日就要到了。”   祁恒早有预料,因而半点不意外,因为他知道,晋元帝的病拖不起了。   毒素深入,五脏六腑皆已枯竭,即便是百年雪蟾制作的解毒丸也无法挽救。   如郑二所说,两日后,圣旨果然到了祁恒手中,护送圣旨的内侍见祁恒接了却不言不语,又状似不经意提起宸王妃如今在宫中暂住,想要打消他心底的那些轻举妄动。   只有一旁脸色苍白的大皇子面露喜意,那日开战之时,他偷溜去了城墙上,结果被墙外的大火吓得惨了,一睡觉就会梦见陵安城外的累累白骨。   而如今可算要离开陵安这个鬼地方了,祁韶感动的简直想要哭出来,他以后这辈子都不要来这里了。   大军是暂时不能离开的,所以只有随行护送的一千精兵,以及秦越与祁恒祁韶几人一同回京,一路上轻车行简,倒是比当初来时要快上不少。   *   烛火昏黄的勤政殿内,晋元帝颤抖着双手将一卷明黄色的卷轴缓慢地放入锦盒中,他的手掌落在卷轴上,随后静止不动了。   “陛下。”见晋元帝久久不曾动弹,总管林大海忧心唤了一声。   晋元帝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林大海顾不得其他,只得赶忙上前替晋元帝顺气。   晋元帝用手巾擦了擦唇,随后将手巾死死攥在手心里,“宸王到哪了?”   “陛下喝口水。”林大海双手捧着茶杯递至晋元帝面前,“秦将军的口信,说是后天一早就能入城。”   “林大海,你觉得宸王如何?”   林大海慌忙跪下去:“奴才不敢妄议。”   “朕让你说就说。”晋元帝面上不喜不怒,饶是林大海伺候他多年也摸不着他此刻的心情,只好小心试探:“王爷打了胜仗,外头很多人都在说王爷智谋过人,不费一兵一卒击退卫军。”   “智谋过人。”晋元帝在龙椅坐下,他无力地摆了摆手,“林大海你下去吧,朕一个人静静。”   听出晋元帝声音中的疲惫,林大海安静行礼告退。   晋元帝摊开手心,那块手巾静静地躺在中间,洁白的手巾上有一团暗红色的血迹。   油尽灯枯。   勤政殿内,忽然一声响动,守在门外的林大海试探地喊了一声陛下,但不见回音。   他略等了一息,再喊仍旧无人回应,林大海顾不上违抗命令,慌里慌张地推开门——   “陛下!”   风骤起,晋元帝晕倒的消息飞速传到了祁恒手中,原本还要走上两天的路程,在快马加鞭之下,一个晚上便抵达了。   秦越、祁恒、祁韶三人站在晋元帝的寝宫外,林大海小心将门掩上,快步走到三人面前。   “王爷,陛下让你进去。”林大海躬身道,祁恒颔首,随后大踏步往晋元帝寝宫里走去。   “什么?林公公,那我呢?”祁韶连连追问,“父皇他的身体还好吗?他说过等下见我吗?”   寝宫内,熏香袅袅,宫女太监们都站在一边,晋元帝脸色灰白静静地躺在龙床上面,祁恒走到距离龙床三步之远的地方站定,“皇兄。”   “你回来了。”晋元帝慢慢睁开眼,一旁伺候的宫人见他动了动,立马上前扶着他半靠着床头。   祁恒道:“圣旨即下,臣弟自当快马加鞭。”   “朕时日无多了。”晋元帝陡然开口,周围的太监宫女们唰地跪下去,死死屏住呼吸不敢开口。   “皇兄乃是天子,自然会有吉人之相。”   “停下。”晋元帝打断祁恒话,“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这么急召你回来吗?”   “臣弟不知。”祁恒垂眸,淡淡开口。   “你不知。”晋元帝语气极重,“朕再问你,你可知何谓君王之责?” 第21章   “臣不知。”祁恒依旧。   “你该知道。”晋元帝瞪着他, 他再度咳了起来, 咳得极为猛烈, 似乎扯的五脏六腑都在痛。   “请皇兄平心静气。”祁恒再度拱手。   晋元帝不理会他,掀开搭在身上的薄被下了床,空荡荡的中衣像是挂在他的身上, 显得整个人消瘦之极。   晋元帝一步一步走到隔间的榻上坐下,祁恒与他一同走到隔间,一旁的太监替晋元帝披上了外衣, 晋元帝无力地摆了一下手,“去, 让林大海把东西取来。”   祁恒沉默不语。   “皇弟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晋元帝笑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收拾了笑容, 目光放空。   “朕有无数次对你动了杀机。”   祁恒微微抬了抬眼眸,浓密的睫毛像是蝶翼一般颤了颤,“因为虎符?”   虽是疑问的语气, 目光却十分肯定。   晋元帝自嘲般笑了一下, “身为一个君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你走的那日,朕想过, 若你在战场上出了事,最好是落下残疾,那么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一个身有残疾的亲王, 是注定威胁不到他的位置。   “但也许是上天也看不过朕对亲生兄弟丝毫没有手足之情——”   晋元帝又咳了起来, 此时林大海捧着一长条匣子走了进来, 他跪在正中央,将匣子双手平举过头,道:“皇上,东西取来了。”   晋元帝神色恹恹,他又弄脏了一块手巾,“你自己打开看吧。”   林大海的膝盖动了动,举着匣子,将身体面向祁恒,“王爷。”   匣子外面的锁是挂在上面的,祁恒将锁拨弄开,打开匣子,露出里面明黄色的卷轴来。   圣旨。   祁恒解开捆着圣旨的红色绸带,缓缓将圣旨打开,上面是晋元帝的笔迹,洋洋洒洒写了通长的一片大字,但中心思想只有一句。   加封祁恒为摄政王,此后朝堂诸事一应皆由摄政王定夺。   祁恒合上圣旨,目光透露出惊异,“皇兄你……”   晋元帝虽说病重,可他又没有什么托孤的必要,大皇子都已入朝了,其余皇子年纪也不算小,这个时候下令让手握虎符的亲王摄政,这是生怕皇子继承的太容易吧?   这哪里是封摄政王,这分明就是给诸位皇子添堵墙。   “既然看清楚了,那就领旨谢恩。”晋元帝神色淡淡。   “臣觉得不可。”   “朕知道你不相信。”晋元帝抬起手,看着手心出染了血液的帕子。   “朕时日无多了,内忧外患,皇子们年岁尚小不堪大位,如今外患暂且压下,但晋国是再也受不住任何内忧拉扯了。”   “朕自继位后,为了守住江山兢兢业业,却没想到竟会栽在这后宫妇人身上。”   祁恒之前同郑一通信时,便听说晋元帝抄了平日最受他宠爱的妃子的娘家,想来就是这下毒一事。   那妃子不知从哪儿得了一种用曼陀铃制作的香膏,香味奇异勾人,那妃子喜爱非常,日日抹于全身,却不知那香若与麝香混合在一起,便会形成一种剧毒。   “一个君王,他的责任不止是守住江山社稷。”晋元帝看向祁恒,目光如炬,“身为一个合格的君王,还必须替它找到一个合适的继任者,一个有利于江山社稷黎明百姓的继任者。”   “皇上,臣……”   晋元帝抬手打断他,“这次陵安之行,是你给了朕一个做决断的机会,你若丢了陵安,朕顺理成章收回虎符,你若是赢了,那便是通过朕的考验。”   祁恒还要说什么,晋元帝却是十分疲惫地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朕的身体最多只能撑半个月,你做好准备。”   祁恒垂手,缓缓退出晋元帝的寝宫。   寝宫再度安静下来。   “林大海,你是不是觉得朕疯了?”   林大海一惊,“奴才不敢。”   “朕瞧着,恒弟那表情仿佛就是在问朕是不是疯了。”晋元帝说着说着闷笑了起来。   林大海小心翼翼答道:“大概是因为,民间也少见有子之父将家业传兄弟之事。”   晋元帝垂下眼角,“毕竟朕先是君王,后才是人父,君王社稷本为一体,牵系着黎明百姓,当能者居之。”   但晋元帝对这个能者最大的底线是“能者”他得姓祁,身上必须留着祁家血脉。   若是外人,他又不是疯了,祁家百年祖宗基业怎可轻易送人。   但晋元帝这么想着,还是忍不住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一群废物,朕当年辛辛苦苦弄来的皇位,结果皇子里面一个能守住的都没有。”   “算了,好在恒弟与朕同父同母。”祁恒与他血脉相同,四舍五入,祁恒的后代也就等同于他的后代。   晋元帝心中的憋屈感散了一点。   “你们都下去,林大海,你去换壶热茶来。”   林大海麻溜地从地上爬起,宫女太监们全部退至门外,林大海弯着腰从晋元帝面前将茶壶拿起,很快从外面换了一壶热茶进来。   林大海替晋元帝倒上茶。   “秦氏,不能留。”晋元帝忽然开口,林大海手一颤,茶水倒偏了了一点。   “陛下恕罪。”林大海噗通一声跪下。   “起来吧,朕还没死呢。”晋元帝揉了揉眉心,林大海爬起来,嘴里一边嘟囔,“陛下的病,定然会好起来的。”   “朕记得太后身体不适,让秦氏再晚两天出宫,多陪陪太后。”晋元帝不打算让秦氏就此回到宸王府,一个怀有二心的女人,不配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更不堪将来成为太子之母。   即便秦氏那个二心是对着他的。   “传朕口谕,摄政王之女祁玉瑶柔敏聪慧,嘉言懿行,赐封号柔嘉郡主,食邑一千五百户。”   林大海得了旨意,立马赶去寿康宫,哪知道出了晋元帝的寝宫,大皇子还蹲守在寝宫外,见他出来,顿时眼巴巴上前拦住了林大海。   “林总管,父皇可是要召见我了?”他都出去好几个月了,他父皇难道就一点不想他?   “王爷与秦将军呢?”林大海委婉问道。   “王叔去寿康宫了,秦将军说父皇既然没空召见他,就直接出宫了。”   林大海面带微笑,目光鼓励地看着他,祁韶说着就停下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林总管,你的意思是父皇他没空见我?”   看来还不算笨到家。   林大海点头,“陛下已经睡下了,大皇子还是明日再来吧。”   但第二日,祁韶已经无暇去思考晋元帝不见他的事情了,因为一道圣旨直接把众人惊住了。   晋元帝亲笔写下的圣旨,令宸王摄政。   祁韶看着刚新鲜出炉的、一身玄色亲王服头戴冠冕的摄政王缓缓走至上方龙椅处,当场就懵在原地。   “臣等参见摄政王。”众朝臣跪下,唯有祁韶呆呆站在原地。   他不解,难道这些大臣们,就没有一个不同意的么?   “起。”祁恒目光冷淡地从祁韶身上扫过,祁韶一个机灵,正好大臣都站起来了,可以挡住他,他立马缩回了队伍。   早朝在祁韶浑浑噩噩的发呆中过去,直到他听到祁恒喊了一声。   “臣认为,此次卫国之行,秦将军可担重任。”   “抱歉了,秦越只会用武力行事,比不得诸位大人们的三寸不烂之舌。”秦越抱胸,嗤笑道。   反正他就一句话,打架他会,谈合作他不会。   “臣倒是还有个人选。”有一人踏出一步。   “哦?”祁恒看向他,那名大臣神情蕴含激动,他觉得自己这个提议一定会正中摄政王下怀。   “臣推举的人选就是大皇子。”   祁恒将目光移向祁韶,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大皇子,你如何说?”   “啊?”祁韶正在走神,下意识应了一声,他以为祁恒是在问他关于政务上的意见,立马道:“王叔是摄政王,您决定就好,我没啥意见。”   “看来大皇子没意见。”祁恒嘴角微勾,祁韶心底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因为祁恒每次要折磨他的时候都是这么一副坏水模样。   果不其然,祁恒冰冷的嗓音再度响起,带着祁韶最不想听到的噩耗。   “既然如此,此次出使卫国和谈之事,就交由大皇子负责了。”   祁恒说完,见祁韶瞪大着眼睛,又好心鼓励了他一句,“本王相信,以大皇子的能力,一定能将此事办好。”   就是不知那即将被立为太子的卫三皇子在见到祁韶时,会是怎么样一副表情。   “不,不我——”祁韶虽然没搞懂要做啥,但是在听到去卫国时,他立马反应过来了,祁恒这厮想送他去死。   他们在陵安城外弄死那么多卫军,他要是这时候以晋国大皇子的真实身份去卫国和谈,这不是自动上门送人头吗!   “我不去卫——”   祁恒手指微动,点住了祁韶的哑穴,祁韶呀呀了几声,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了。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林大海甩了一下拂尘,拖长着声音喊道。   “臣等告退。”众人再度下跪,随后起身退出殿外。   可特么我有事啊!   祁韶说不出话,又急又怒,他捂着脖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走的干干净净。   “祁韶。”上方传来冰冷无情的嗓音,祁韶身体一抖,原来祁恒还没走。   祁韶鼓起勇气与祁恒眼神相对,试图让对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的决心,他一定不会去卫国的。   祁恒皱了一下眉,“忘了,还没将你的哑穴解开。”   “我不去卫国!”祁韶咦了一声,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结,“我能说话了!”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祁恒刚才的那一句话的含意。   “王叔你点了我的哑穴?”   祁韶很气,他在失声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猜想了很多种导致失声的原因,甚至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吃了什么毒药,把嗓子毒哑了。   却没想到,竟是祁恒点了他的哑穴。   太过分了!   祁韶试图用愤怒的眼神让对方羞愧自责。   “你刚刚说什么?”祁恒不为所动,起身缓缓步下台阶,走至祁韶面前,居高临下:“你不想去卫国?”   提到这个,在小命面前,祁韶立马放下了被点哑穴这种小事,他拼命点头。   “可是,本王已经在朝臣面前说了。”祁恒似乎有点困扰,“只是去卫国走一趟而已,不如你就——”   “王叔啊,我可是你亲侄子。”祁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祁恒的腿,哭的狼狈至极。   “看在我们在扶风城同甘共苦的那些日子,王叔你放过我吧,要不你把二皇弟送去?二皇弟前段时间还说您貌若好女,没有半点男儿本色。”   祁韶无情地开始揭露自己兄弟的黑点。   “还有四皇弟,他上次把您最喜欢的那株海棠踩了。”   祁恒怎么也没料到祁韶竟能做出抱大腿耍赖这种事,一时之间被他近了身。   “松开。”祁恒抽了抽右腿,祁韶抱的死紧,“我不去卫国,去卫国我会死的。”   祁恒打出一道巧劲,卸了祁韶手腕上的力道,抽出右腿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你和卫国太子相交甚好,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卫国太子?”祁韶再想去抓祁恒的衣摆,却发现怎么也够不着,干脆死心了,就这么摊坐在地上。   “我啥时候和卫国太子交好了?不对,卫国哪来的太子?”   站在台阶上的林大海不忍地捂脸叹气,感情这位大皇子在刚才朝会上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啊,也难怪陛下会——   “大皇子,卫国太子是卫三皇子。”林大海提醒道。   “卫三皇子?”祁韶恍然,“是卫晁?”   他随后疯狂摇头,“那更不行了,要是他发现我就是晋国皇子,还蒙骗了他,那我岂不是更惨。”   “不不不,我不去。”   “放心,他不会要你的命。”祁恒声音冰冷,似乎蕴含着无数的杀意,“若你不去,那你也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   “我去。”强烈的求生欲促使祁韶当机立断地做出了选择,他总觉得祁恒后面那句是说他没必要活着了。   前也是死,后也是死,还不如去堵一把卫晁的良心,以对方在扶风城的表现来看,至少卫晁的良心还没有黑成祁恒这样。   “既然愿意去了,自己去找郑二。”   “找郑二做什么?”祁韶从地上爬起,因为坐的有点久,他腿都有点麻了,祁韶忍不住轻轻锤了几下。   “你要是自己有人选,本王也不勉强你。”祁恒随意道。   诶?原来王叔还把自己的得力助手派给他了?   看来王叔的良心还没有黑透了,有王叔的人在,他的小命又多加一层保障。   祁韶喜出望外,他美滋滋地朝外走:“谢谢王叔安排,我这就去找他。”   “等等。”祁恒忽然开口,“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貌若好女,没有半点男儿本色?”   祁韶背后一凉,他连忙转身,举手发誓,“绝对不是我说的,是二皇弟和三皇弟悄悄嘀咕的时候被我‘无意中’听到了。”   祁韶当然不是无意中路过听到,他只是觉得这两人鬼鬼祟祟肯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想去抓人把柄来着。   祁恒冷笑一声,祁韶以为他不相信,当即咬牙发誓:“我刚才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若是有假——”   “就……我就……就让我这辈子碰不了美人!”   祁韶是不敢拿小命赌咒发誓的,只好退而求其次,他大半辈子的男儿尊严都押上了,王叔总该相信他了吧。   祁恒睨他一眼,目光由上而下地打量了他一眼,祁韶陡然觉得下方有丝丝凉意穿拂而过。   “让二皇子和三皇子把貌若好女这四字抄写五百遍,不得假手于人。”   这句话便是信了祁韶的话,祁韶顿时松了一口气,危机过去,想起二皇子即将面临的惩罚,祁韶心里又升起些幸灾乐祸,他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到永福宫。   “王叔,我这就去告诉二皇弟,保证将王叔的话一字一句念给他听。”祁韶顿了一下,又试探地看了祁恒一眼,“那,四皇弟他上次踩了您最喜欢的那株海棠,是不是也一并………教育教育?”   好兄弟就该同甘共苦,他绝对不能把四皇弟忘了。   祁恒定定看他一眼,就在祁韶担心是不是自己进谗言的想法被他看透的时候,祁恒开口了。   “既然四皇子这么喜欢踩东西,从明日起,给他多加一个时辰的武术基础。”   武术基础无非就是马步站桩之类训练的,很累且枯燥。   祁韶目的达成,当即识趣地找借口退下,出了门,他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准备去永福宫找茬——不对,是传达王叔的口谕。   祁恒揉了揉眉心,目光从一堆奏折上移过,果断选择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昨日里宫人们说太后身体不适,祁恒还未来得及去看,而且祁玉瑶和赵燕儿在宫中住的也够久了,是时候接她们回宸王府了。   “王爷?”林大海见他往外走,不由出声。   “本王去寿康宫。”祁恒脚步顿了一下,“你回去伺候皇兄吧,不用跟着本王。”   “奴才让人准备轿辇。”   “不用。”祁恒出声阻止,“本王自己走过去。”   这么一点路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半点不费功夫,坐轿辇还不如他自己走来的快。   卫国皇宫。   才行册封之礼不久的太子卫晁正在卫皇手把手的指导之下,学习如何批阅奏折。   “父皇?”卫晁发现身边人没了声音,顿时奇怪望去。   “看看这个。”卫皇将一道密折放在卫晁面前,卫晁仔细看去,“晋国派大皇子来与我们商谈合作?”   “在晋军活活烧死我们那么多军士的情况下,竟然还派出皇子来与我们谈合作,晁儿认为晋国此举何意?”卫皇嘴角升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又补充了一句,“暗线传回来的消息,如今晋国是摄政王祁恒掌政。”   卫晁皱眉思索,“父皇的意思是,这个摄政王狼子野心,想借我们之手除去这大皇子?”   “可是,晋元帝与宸王乃一母同胞——”   “为了权势地位,你二皇兄就是个例子。”卫皇轻描淡写。   卫晁想说二皇兄和他并非一母同胞,但看自家父皇的模样,还是闭上了嘴。   短短一个月,因为他二皇兄派人刺杀他之事爆了出来,又牵扯出二皇兄与齐国王爷暗自勾连,书信来往十分密切,为此他父皇又气又伤,连头发气白了大半,身体也亏了下去。   “晋国使者来访之事,这次就由晁儿你处理吧。”卫皇背着手起身走下台阶,“那个晋国大皇子,如果晋国同意我们的要求,也不是不能卖摄政王一个面子。”   这意思表示必要时候可以弄死晋国大皇子了。   卫晁同情的目光落在大皇子祁韶的五个字上,也不知这位大皇子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枚弃子。   而被惦记了小命的祁韶此刻正坐在前往卫国的马车上,对窗忧心着自己即将快要被扒掉的小马甲。   出使车队进入卫国境内。 第22章   “宣, 晋国使者入殿。”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 传到祁韶的耳中, 祁韶拉了拉郑二的衣袖,觉得腿有点软。   “郑二大哥,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   “你保护好我, 等我回去了,立马给你送七八个美人。”   郑二敛眉,“殿下, 你该进去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郑一被赐婚那天, 我看到你眼里的羡慕了。”祁韶极为缓慢地挪着步子,但再远的台阶都有尽头, 他们很快到了卫国专门用来接待使者的宫殿里。   祁韶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走近殿内,殿内两旁摆放了矮桌,摆满了瓜果的矮桌后面坐着卫国的大臣们, 中间铺了红色的毯子, 毯子的尽头一直蔓延到九层台阶之上, 那里坐着卫国皇帝和他的太子卫晁。   祁韶艰难迈步,从门口走到大殿中间。   “哼!”有人重重地发出不屑之声, 此人气息沉重,一听就是粗狂豪放的练武之人发出的。   他打不过,这里是别人的地盘, 人家肯定是自己人维护自己人的。   祁韶权衡了利弊, 当做没听到, 与另外几位使者一同拱手道:“见过卫皇。”   “大皇子远来是客,不必多礼。”卫皇伸出手,手心朝上,指向一旁的空位,“大皇子和使者们请坐。”   祁韶察觉到一抹打量深究的视线,他心底发虚,没敢抬头去看,与郑二几人一同在空位落座。   紧接着,是卫国早已准备好的歌舞上场。   舞美,人美,但身处敌国皇宫,祁韶丝毫不敢起别的心思,他连面前的酒杯都不敢动。   “怎么,大皇子这是不喜欢朕备下的酒宴?”卫皇不惊不怒地问道。   “不,不。”祁韶勉强笑了一下,“只是本皇子不擅长饮酒而已。”   “是吗?”卫皇眯眼,忽然笑了,“朕以前听说大皇子素来爱美酒美人,原来大皇子不擅饮酒,看来是朕收到的消息有误。”   “父皇,既然大皇子喝不了酒,您又何必非要大皇子去喝呢。”正当祁韶头皮发麻地想借口时,突然响起一抹熟悉的声音,替他解了围。   祁韶下意识辨认出来,这是卫晁的声音。   难道他、他被认出来了???   卫皇瞥了一眼晋国皇子,见他低着头没注意到上方,微微侧头看向太子卫晁:“晁儿,你怎么突然帮他说话?”   明明在晋国使者进来之前,他都和卫晁说好了,要给晋国这群人一个下马威的。   卫晁:“………”   他哪里会想到晋国大皇子竟然会是王小兄弟,在看到晋国使者入殿的那一刻,差点吓得他手中的酒杯都掉了。   不过,王小兄弟和郑二都在这儿了,那王公子……   ——不对,王小兄弟既然是晋国大皇子,那他哪来的兄长?   卫晁的脸上有片刻的茫然失措,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郑二身上的时候,他很快放下心来,郑二是王公子的手下,他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就说明王公子与晋国大皇子确实有关系。   或许,王公子真实身份是晋国大皇子堂兄弟一类的。   歌舞升平,祁韶的眉头隐藏着焦躁不安,他可没忘记自己来卫国的目的,只是卫国却丝毫没有想要提起的想法,每次祁韶试图开口,都会被卫国人找借口拦下。   一来二去,祁韶心里隐约猜测了一点。   “卫皇陛下,我们想和您谈谈之前陵安一事……”   卫皇忽然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随后目光歉意地看向祁韶,“朕酒喝多了,有些头疼,大皇子你们接着玩,朕先去歇息会儿。”   祁韶一愣,“卫皇陛下,请您听我说——”   “卫皇陛下这就走了。”郑二放下酒杯,“难道卫皇陛下就没想过要收回被齐国占据的泗水一带?”   卫皇欲起身走人的身体一顿,他重新坐了回去,目光凌厉地看向郑二,“你刚说什么?”   “晋国特使郑二见过卫皇陛下。”郑二起身,弯身行了个礼,“据在下所知,卫国已经丢失泗水一带已经数十年,听说这些年,卫国百姓也没少受到齐军的欺压,从前泗水的天堑号称卫国的天然庇护,如今……以齐国强势、不折手段的作风,卫皇陛下却选择与虎狼合作进攻我晋国,您真的能保证后方高枕无忧?”   丢失泗水关一事,向来是卫国皇室的大忌,卫国几代君王的努力无非就是重新夺回天埑泗水关,而攻打陵安之事,也是迫于齐国用泗水施压,结果陵安没攻下来还白白损耗了他们那么多兵力,所以听到这话的卫皇当即变了脸色。   卫皇沉息片刻,目光沉沉地看向郑二,“那你们又有什么办法助朕拿回泗水关?”   “只要卫皇愿意与我晋国合作,那便有。”郑二面容沉静。   祁韶看了看突然硬气的郑二,又看了看似乎极为期盼的卫皇,心中颇为不解,他们不是来和谈的吗?咋就谈起了攻打齐国的事?   “晋国的信上可没说你们来卫晋结盟一事。”卫皇定定看向郑二,他这时候瞬间明白了,晋国大皇子只是走个表面,真正做抉择的是这个姓郑的。   “这是你的自作主张,还是——”   郑二从胸口出取出一封烫金印的信封,“这是摄政王令在下转交的信。”   卫皇抬手示意身边的太监下去,郑二将信封交给取信的太监,随后耐心等待着卫皇看完信。   卫皇拆开信封,拿出信纸粗略扫了一遍,随后脸色大变,他飞快地、颤抖着双手将信纸小心折好塞入信封后,将信封贴身放好。   “卫皇陛下对我们摄政王的诚意,可曾满意?”郑二心下已经有了些许答案。   卫皇哪能不答应,这封信上的计划,把晋卫联盟后如何配合攻打齐国的一事安排的周密完备,卫皇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封信上说的是真的可行。   而且信里为了许诺,卫国没拿下泗水关之前,晋国特使一行可以留在卫国做客。   自动送上人质,又有成功率极大的联盟计划,卫皇立马就信了七八分。   而且,这计划还是那个只带了十几人却能坑杀齐军五万精兵的摄政王祁恒所写。   卫皇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晋国不似齐国野蛮霸道,晋国人向来重诺,也不必担心他们背后反捅一刀。   这样的合作伙伴,卫皇简直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朕即刻写信与摄政王密谈。”卫皇睁开眼,一拍手。“这些日子还请大皇子一行在卫国做客,让我们卫国尽尽地主之谊。”   啊?   突被点名的祁韶吓得连握着酒杯的手都抖了一下,祁恒那个杀千刀的,原来还真是把他送过来当人质来了。   “晁儿你和诸位大臣在这里陪着大皇子欣赏歌舞,朕有点事,先行离开。”   “儿臣遵命。”卫晁起身,卫皇起身,带着随行仪仗离开。   “恭送陛下。”   祁韶一行人,也放下酒杯,起身作揖行礼。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祁韶醉到不知东南西北,被三四个太监扶到特意腾出来的宫殿里休息。   “大皇子。”卫晁推了推祁韶的手臂。   祁韶唔了一声睁开眼,他脸色微醺目光茫然一看就是没有清醒,卫晁又喊了几声,见他没有反应,只得作罢。   “算了,等下让人给大皇子准备醒酒汤。”卫晁吩咐道。   “是。”一旁的宫女行了个礼。   卫晁出了房门,晋国其余的使者都已经出宫了,只有郑二陪着祁韶留了下来。   卫晁停住了脚步,看他,“孤该叫你什么?郑公子还是郑大人?”   “不敢。”郑二拱手,“在下一介护卫,当不得太子殿下一句大人。”   “一介护卫。”卫晁斯文秀气的脸上骤然缓和,他想起王公子当时就说过郑二是他们的护卫。“这点你倒是没有欺骗孤。”   “孤还有个问题。”   郑二拱手道,“太子殿下请说。”   “王公子现在何处?他也来了吗?”卫晁问道,“当日孤收到父皇旨意,走的匆忙,都没有来得及与王公子告别。”   后来再听到扶风城的消息,就已经是晋卫交战之时,孙华中了秦越的计,盲目自信带领大军误入陷进,最后溃不成军弃甲而逃。   陵安城一战,他们卫国足足折损了七万兵力,尸骨无存。   听说火攻与坑杀齐国精兵的主意都是那位在陵安监军的宸王提供的,想起奏折里描述的那场大火,卫晁不由地对那位心狠手辣的宸王升起了寒意。   郑二面色有点奇怪,略有些不自然道,“我家主人比较忙,离不开晋国京城。”   “原来他没有过来。”卫晁略显失望,不过想想也是,王小兄弟是皇子,这回是作为使者过来卫国的,王公子只是祁韶的某位堂兄,身无官职没办法一起出使也很正常。   “孤还有个问题。”卫晁似乎有些紧张,“孤想知道王公子叫什么?”   然而,郑二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   “太子殿下,即便主子不在这里,他的姓名,也不是在下可以直呼的。”   卫晁愣了一下,理解的点头,“孤只是想知道王公子是大皇子的堂兄还是表兄,孤问你,王公子是否是晋国皇室?”   郑二面色复杂地点头,心说你这么个找法,你永远也找不出所谓的大皇子的兄长。   “难道是哪位王府的公子?”卫晁手抵下巴琢磨,可是晋元帝根本没别的兄弟,唯独有一个宸王。   可之前父皇给他看的那些资料里,似乎提过,宸王府只有一个十五岁的郡主啊,难道宸王妃嫉妒成性,宸王在外面养了外室?   可王公子那身气度与那一手令人惊艳的剑术也不像个外室所出。   卫晁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抹灵光,他骤然抬起头看向郑二,“难道,其实他不是大皇子的兄长?”   郑二面色微微一变,正要解释,卫晁一拍手打断了他,“是了,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明明王小兄弟看着比王公子成熟一点。”   “王公子和王小兄弟都是晋国皇子,但其实王小兄弟才是兄长对吧?”   郑二:“…………”这位三皇子的滤镜到底有多厚,虽然大皇子在扶风城那会留着小胡子,外表看起来确实沧桑了点,但是眉目间的稚嫩十分明显,正常人怎么都不会觉得他要比王爷年龄大。   郑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家主子不是皇子……”   他是王爷。   但后半句他没说完,就看到卫晁明显地惊讶神色,“难道,王公子他……他真是是你们摄政王的——”   郑二见他猜了出来,也不再隐瞒,他拱手道:“太子殿下,我家主子他确实——”   “他真是你们摄政王的外室所生??”   “咳咳咳!”郑二一时不慎岔了气,他咳了几声,冷着脸道:“太子殿下莫要说笑。”   “也不是?”卫晁面容严肃,他左思右想,随后再度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来,“那就只剩下最后的那个不可能了?”   “嗯。”郑二点头,对,你想的没错,你口里的王公子就是最近加封的摄政王。   “原来还真是,孤实在不敢相信……孤没想到你们晋国皇室也会信这些荒唐迷信……”卫晁从前不是没听说过民间有些家庭,因为担心男孩命格太重养不活,故意把男孩当成女儿养大,以为这样就能蒙蔽天机让男孩平安长大。   可卫晁没想到,宸王身为亲王,竟然也信这些民间传说。卫晁想到王公子那张如神仙一般无情无欲的脸,心中涌上些心疼。   明明是男子,偏偏因为宸王府的愚昧迷信,被装成女子拘束着养大,也难怪王公子沉默寡言。   郑二觉得这位卫国太子殿下的脑回路似乎有些问题,他完全听不懂对方话里的意思,郑二努力回忆了一下,他也没有说他们王爷迷信什么啊?   “见过太子殿下。”一名宫女走了过来,朝着两人行礼。“见过使者大人。”   “怎么了?”   “陛下请您过去。”那宫女低着头,雪白的脖颈从领口露出,晃眼的很。   卫晁皱了皱眉,他理了下衣衫,“父皇现在在哪?孤这就过去。”   “陛下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郑二退后一步,“既然太子殿下有事,这边就不留殿下了。”   魏晁点点头,“等明儿大皇子酒醒了,孤再来找他。”   他还想多问一些关于王公子的事情呢,郑二是个闷葫芦,他说十句对方答一句,指不定答的这一句还是看在他太子身份上,卫晁实在是从他嘴里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   门内喝下醒酒汤,刚醒过来的祁韶正好听到这一句,他当即果断闭上眼装睡,甚至还拉了拉被子。   放心,你今天一定等不到本皇子酒醒的,等明天天一亮,他就出宫回驿馆。   祁韶心中嘀咕了一会,一边又忍不住怨念起祁恒。   把他留在这儿当质子就不说了,明明当初用假身份诓人的事,祁恒那个黑心的也有份,现在竟然只把他和郑二丢过来面对苦主的谴责。   这一天,在祁韶坚定地意志下,装睡蒙混过关。   第二日,祁韶先去见了卫皇,说了一通感谢款待的场面话之后,提出回驿馆。   晋国的使者都住在驿馆里,卫皇自然是就点头同意了,反正都城层层重兵把守,没有他的吩咐,无论是谁都插翅难飞。   “父皇。”   祁韶正要告退,殿外忽然传来卫晁的声音,他顿时僵住了身体。   “听说大皇子在父皇这儿,父皇昨天说让儿臣尽地主之谊,儿臣是来找大皇子的。”卫晁一身杏黄色太子常服,笑眯眯地踏进殿内。 第23章   祁韶试图从卫晁眼皮子底下溜出宫的行为被苦主抓个正着, 在卫晁的三言两语之下, 卫皇竟然同意让堂堂皇太子陪着他们在京城游玩。   三人身处卫国都城最大的酒楼的包间里, 祁韶、卫晁,以及站在一旁的郑二。   “大皇子。”卫晁率先开口,指了指茶杯:“请。”   “太子殿下。”祁韶握着茶杯, 心虚至极地笑了笑,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很抱歉,之前在扶风城的时候欺瞒了您。”   “无事, 孤当时也隐藏了身份,你们也隐藏了身份, 这么一算倒是扯平了。”卫晁摇了摇头,随后又似有些感叹,“孤只是没想到, 你竟然会是晋国的皇子。”   堂堂皇子, 在那种情况下, 还敢亲自跑到敌国的地盘刺探敌情,卫晁是有点佩服的。   至少他做不到完全不顾自身安危的事情。   卫晁想起自己将人带到军营的事情, 不由地苦笑了一声,原来孙华某些事还是说中了,不过怪不了别人, 是他自己真心实意信了祁韶三人, 这才引狼入室, 导致粮帐被烧。   陵安城那一战,落败的原因终究还是在他和孙华身上。   如果孙华再谨慎一点,及时发现埋在地下的火油,也不会死伤那么多将士。   如果他没有带祁韶三人去军营重地,也不会导致晋国的那么容易就找到了粮帐。   如果粮帐没有被烧,至少他们的损失不会那么大,有大量粮草支持,哪怕再多拖些时间也能把陵安打下来。   只是这世界上最缺的便是后悔药。   在知道祁韶身份的那一刻,卫晁不生气是假的,但他心里却还莫名存有一丝侥幸。   “孤只有一个问题?”卫晁目光冷淡,“扶风城相识那日,你们是否提前得知了孤的身份?”   祁韶一愣,随后如实摇头,“不是,我是在您遇刺之时,才得知您是卫三皇子。”   “是吗……”卫晁眼里的冷淡之意散去,原来他们认识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就是说并不是一开始就存着心故意接近他的。   叩、叩、叩   两人扭头看向门口,肩上搭着白色汗巾的小二讨好地笑笑。   “客人,你们点的菜来了。”   他说完,走进包间里,身后跟着四个端着菜肴的少年。   少年们将菜肴放下,随后又随着那小二走了出去。   “上次没好好宴请你们,今天孤将这顿补上。”卫晁看向站在窗边的郑二,“郑大人也一起过来坐下吧。”   “不了。多谢太子殿下的美意。”郑二作揖,委婉拒绝道,“主仆尊卑有别,从前碍于情势不得已为之,如今却是不能逾越。”   “就当是你我以昔日旧友的名义坐下来喝一杯,还是说郑大人仍旧介怀你我身份之别?”   “郑二,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你就坐下来吧。”祁韶跟着出声。   “如今是在外面,不必口口声声太子殿下。”卫晁眸光一闪,“二位如从前一般,唤我卫公子便好。”   郑二无法,只得走到祁韶右手边坐下。   卫晁露出满意的微笑,他端起酒杯,朝着祁韶举了举杯,“这杯敬大皇子昔日的赠药之恩。”   见卫晁还记得解毒丸那件事,祁韶安心不少,看来他没有看错人,卫国太子果然是恩怨分明之人,有这一层关系在,想必他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祁韶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几杯酒下来,在卫晁的有意为之下,两人已经一口一个祁兄卫兄了。   旁人听了只怕要发笑,也不知道这样称呼,到底谁是兄,谁是弟。   眼看着祁韶又一杯酒下肚,卫晁轻轻叹了一口气,很轻,但却不容人忽视。   “卫、卫兄……”祁韶大着舌头,将手搭在卫晁的肩膀上,“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我只是想起来当初在游船上的那场宴席。”卫晁状似不经意,“那日王公子也在,只可惜那天有事离开,今天好不容易再聚,王公子却没有来。”   “王公子?”祁韶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谁是王公子啊…………我不认识什么王……”   “咳。”郑二手握成拳,抵了抵嘴唇。“太子殿下,大皇子他喝醉了,由在下送他回驿馆歇息吧。”   卫晁嘴角的笑意微敛,他看向郑二,嗓音温和:“你在防备孤?”   “不敢。”郑二起身作礼赔罪。   “孤替大皇子倒酒的时候,你没有阻止。”卫晁不急不缓地开口,一边执着银壶为自己斟酒。   “孤故意套他话的时候,你也没有阻止。”   卫晁端起放下酒壶,“那你现在这一出又是为何?孤只是问一问救命恩人的近况而已。”   郑二沉默不语,以沉默应对忘变。   “是你们摄政王对吧?”卫晁轻轻呵笑了一声,因为王公子的真实身份是宸王府从小被当成女子养大的‘郡主’,所以在当他问起‘王公子’的时候,受了宸王吩咐的郑二会跳出来打断他的套话。   郑二表情微微一动,“既然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又何必这番去套大皇子的话。”   难道皇室的人都是有这么多疑心病,明明他之前都承认了王爷的真实身份,卫晁还是来多此一举从祁韶口中套话。   郑二的话,听在卫晁的耳里却又是另一番意思,在卫晁的理解下,就是郑二干脆利落地承认了他是得了宸王的命令,封锁所有关于王公子消息。   “王……王公子……”祁韶趴在桌子上,目光迷离,他嘟囔了一会,忽然又从桌面上突然站起。   “我想起来了……王公子是谁。”祁韶身体摇摇晃晃,郑二无奈,上前扶着他的手臂。   “大皇子,你喝醉了。”   “胡说,我、我千杯不醉。”祁韶打了个酒嗝,脸颊因为酒意烧的通红,“我想起来,王公子不……不就是……嗝……”   “是什么?”卫晁惊愕了一下,随后极为期待地问道。   “是我王王……叔的……”假身份。   祁韶话还未说完,倒在郑二肩膀上睡了过去。   卫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在心里自动把祁韶未说完的话补齐。   王叔的儿子,祁韶口中的王叔不就只有那位摄政王。   祁韶身上的酒气熏天,郑二闻着有点嫌弃,他扶着祁韶,对卫晁道:“大皇子喝醉了,在下先带他回驿馆。”   “这包间我包了一整天,让他在这里睡醒再说吧。”卫晁起身,走到门外。“劳郑大人守着等他醒来,孤先回宫了。”   郑二颔首,“殿下慢走。”   卫晁打开门,走了出去。   “客人有什么吩咐?”守在走廊上的小二看见他,连忙迎上来。   “把里面收拾一下。”卫晁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到他的怀里。“告诉你们掌柜,这包间今天我包下了,里面那两位客人出来之前,不许让任何人进去。”   小二双手捧着银子,笑的牙不见眼:“是是。小的这就收拾。”   他飞快跑下楼去将银子交给酒楼掌柜,随后又按照吩咐进去包间收拾桌椅碗筷。   卫晁走了,小二进来后麻利地将碗筷收走,又擦干净桌子,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里又恢复安静,仅有祁韶睡的无知无觉的酣睡声。   *   宸王府挂起了白幡。   因为王妃秦氏于前两日外出烧香的路上被刺客杀害。   这消息来得又急又促,以至于京城众人还回不过神来,明明宸王刚揽下朝政大权,怎么转眼间摄政王妃就出事了。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勤政殿内,早朝的时间还未到,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听说那刺客连抬轿子的人都没有放过,那场面,简直骇人听闻。”一人痛心摇头。   “也幸亏,那日太后娘娘突然叫柔嘉郡主进宫了,否则王妃要是把郡主也带去烧香,那岂不是——”   “摄政王与王妃素来恩爱,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听说昨日里摄政王的亲卫又在京城里抓了一批人……”   “王妃遇刺身亡,摄政王自然会震怒追查到底。”   “那等下早朝时,你们说我这弹劾大皇子的折子还要不要交……”   “得了,大皇子这会都在卫国当多久的座上宾了,就算拈花惹草那也是几月以前的事了。”他的同僚甩了一下袖子,“我看你我都警觉点,这段时间尽量别触了摄政王的霉头。”   “咳咳。”上方角落里忽然传来林大海的咳嗽声,众人见状,顿时安静下来,回到自己的位置。   林大海满意地收回视线,看向角落那边,伸出手从里搀扶着一人走了出来,“陛下,您慢慢走。”   众位大臣在看到来人,皆是一惊,因为来人是已经称病许久未曾上朝的晋元帝。   “来,陛下您小心坐着。”林大海小心扶着晋国帝在龙椅处坐下,晋元帝坐下后,习惯性地将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然而目光在触及到自己苍白瘦弱的只剩一层皮的手背时,又改变了主意。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什么万岁,朕这辈子是到不了了。”晋元帝咳嗽一声,因为他体内的毒素蔓延,他的嗓音已经极为嘶哑了。   “都起来吧。”   “谢陛下。”众大臣再度俯下身谢恩,随后一同站直身体。   “朕今日出来,是为了宣布一个重要决定。”   晋元帝目光从众人脸上划过,缓缓开口。   “朕自重病以来,自知将不久存于人世,只可惜心有遗憾,膝下后继无人。”   勤政殿下,这一刻安静到只能听见呼吸声。   “把东西拿来。”晋元帝吩咐道,宫人捧着一个盒子上前,林大海从里面取出那一卷明黄的圣旨。   晋元帝缓缓将圣旨打开,他喘了一口气,接着开口念,“皇弟祁恒文韬武略,却有经纶治世明君之相,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为了传承祖宗基业,朕经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前往太庙,禀明列祖列宗——”。   “陛下!”有大臣已经猜到了晋元帝接下来的话,连忙跪下恳求。   “陛下请三思啊!”   “……朕决定三日后,禅位予宸王,着礼部安排相关祭礼。”晋元帝不理会他们,他从林大海手中接过御玺,依旧自顾自的把话说完,随后用力地盖下御玺。   “陛下!”   昏暗的天牢里,一身白色囚服的女人没了以前那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头发散乱仿若一个疯婆子。   “陛下,您好狠心的啊!”   女人跌坐在地上呜呜哭泣,“明明我都是为了您……” 第24章   天牢的死角处, 祁恒与秦越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秦氏声嘶力竭。   秦越已经从晋元帝那里了解所有的真相, 原来他的妹妹心系陛下, 即使嫁入宸王府也依然在帮着陛下监视王爷的一举一动。   秦越从前身为兄长,以为自己最是了解这个妹妹。   然而事实上,他从未有一天看透过她。   他以为自己的妹妹性格温柔善良, 可明明王爷十年如一日地对她好,她心中却念着其他男人。   明明知道孩子被人调换了,她却不置一词, 任由那孩子在民间受尽贫寒与苦楚。   他的妹妹瞒过了所有人,她如珠如宝地将别人的孩子养大, 仿佛真是一个慈母,她装出一副深爱王爷的模样, 以获取王爷的信任,但暗地里却替陛下送着消息。   她的伪装的太好了。   所以,此刻在看到秦氏变成这幅模样, 秦越第一时间不是紧张心疼, 反而脑海里下意识的反应是, 她是不是又在故意装出这幅模样以博得王爷心软。   秦越极力压着胸腔的怒火,“王爷, 我们出去说话。”   不能再让王爷看下去。   祁恒点头,目光微微扫了一下天牢里的那个透明魂魄,随后与秦越一起转身走到天牢外边的空地上。   有一排轮值的侍卫经过, 他们纷纷冲着两人行了下礼, 祁恒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王爷, 这件事玉瑶那孩子……她知道吗?”   祁恒摇头,“没有告诉她真相。”   “不知道……好,不知道就好。”秦越反复念着这一句,“就让玉瑶以为她的母妃受刺身亡吧。”   那孩子前十几年已经过的很苦了,被亲生母亲嫌弃扔下的事情,还是不用让她知道。   “本王也这么想。”祁恒淡淡开口,“皇兄的本意是要赐死她的,不过她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也给了玉瑶生命,看在昔日情分上,所以本王求了皇兄,让她假死脱身。”   “是王妃对不住您……”秦越眼眶发红,祁恒淡淡叹了叹气,“阿越,王妃秦氏已经身亡,你带她走吧。”   两人再度回到天牢,秦氏已经昏迷了过去,她的手边还倒着一只杯子,地上还有些水迹。   “那茶水里下了迷药,足够你将她送往安全的地方了。”   “多谢王爷。”秦越既是感动又是羞愧,羞愧于秦氏做过的事,又感动于祁恒念旧情,放她一马。   即便秦氏种种不好,可他是她的兄长,他只有这一个亲人了,他与王爷相交多年,王爷又如何不知这点。   秦越掏出钥匙打开天牢,弯下身一把将地上的人抱起走出天牢。   秦越抱着人停在祁恒的面前,声音坚定地保证:“我知王爷用心良苦,此番将她送走之后,不会再让她有任何机会出现在外人面前。”   祁恒不言,静静看他走出天牢。   天牢里的魂魄飘了出来,他没有走门口,反而故意从铁栏穿了出来。   祁恒抬眸看他,“你突然改变主意,不后悔吗?”   这魂魄便是宸王。   魂魄宸王笑了一下,“我一开始是想要她死的,她给了我乖女儿的一条命,而且这一世她并没有来得及做出那些事情,以后怕是也做不成了,这十几年,她除了不爱我之外什么都做的很好,所以留她一条命,就当是这些年她打理王府的俸禄。”   “你的魂魄越来越轻了。”祁恒不再追问换了一个话题。   魂魄宸王挠了挠头,又放下手摸了摸胸口,“好像是,我感觉心里的怨恨似乎也不强烈了。”   祁恒抬手按在他的胸口上,不一会儿,宸王的魂魄肉眼可见的凝实起来。   宸王觉得新奇,他碰了碰自己的胸膛,又看了看祁恒,“你做了什么?”   他好像没之前那么透明了。   “你还有别的心愿吗?”祁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他一句。   “心愿?”宸王不解,“我之前的心愿就是活着报仇,但现在,我好像没啥心愿了。”   祁恒将双手背到身后,踱步往外走,“你还有时间,好好想想。”   *   东升西落,日月更替。   似乎就在晋国百姓眨眼之间,皇宫里的那把龙椅上就换了一个人。   新帝年号为昭。   新帝继位后第二天,没有圣旨宣布天下大赦,只发了一道向北齐宣战的旨意,定国将军秦越领兵。   以北齐因为昭关一战失利,齐国国君暗地里派刺客潜入晋国,刺杀孝懿贞惠皇后为借口宣战。   晋国的百姓们在听到孝懿贞惠皇后还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孝懿贞惠皇后指的就是那位被刺客杀死的摄政王妃。   “北齐真是卑鄙,当初战场上没打过咱们陛下,结果暗地里竟然使用这种卑鄙手段。”   有一人带头,公告栏下围观的百姓们全部跟着唾弃起齐国的卑鄙起来。   “一群愚民!这分明是诬陷我家主人!”隐藏在人群中的探子都快气的脸都青了,这分明就是晋国胡扯出来的阴谋,他们根本还没想过对那女人下手,那个女人就死了。   “这位小兄弟,你说谁愚民呢?”旁边听见他话的妇人不乐意了,“白纸黑字在这里,诬陷谁了?”   “关你何事。”探子瞪了妇人一眼,转身要走。   “你不许走!”妇人揪住他的衣袖,“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明白了,你说谁愚民,谁诬陷了!”   “无理取闹!”探子用力地拨下妇人的手,那妇人见状,当即顺着力道倒地,哎哎哟哟地喊了起来,   “打人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打人了!”   公告栏处本来就许多人围观,见着动静,人群当即围了过来。   探子发现情势不妙,再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人群已然围得水泄不通。   “呸!”有人重重地冲他吐了一口口水,“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也不知害臊。”   有个妇人操起手中的白菜一把砸到他的身上,一边快速跑到倒地的妇人身边,将她扶起。   “桂花妹子,你有没有摔到哪儿?”   “老姐姐,我没事,就是被推的摔了一跤。”刘桂花借着力道站起身。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推你!”探子咬牙怒道,晋国的人,原来从上到下都是这样一副无耻的嘴脸。   “我这桂花妹子平日里为人最是和气,各位乡亲邻里也都知道。”那妇人将刘桂花塞到身后,怒视着面前的青年。“若不是你推了她,她会拉着你不让走吗?”   “我根本没有推她!”探子额头青筋暴跳。   “既然不承认,我看你们还是报官处理算了。”有人高声提议。   “不能报官!”探子下意识否定道,但很快他又到反应过来,“我还有事,报官耽误我时间,你们不就是要钱吗——”   探子从腰间拿出一个钱袋子,“给你,可以让我走了吧!”   “谁要你钱!”刘桂花探头,抢过钱袋子扔到他的怀里,“别用你的臭钱侮辱人,我今天就是要报官,让官老爷还我一个公道。”   “真是胡搅蛮缠的妇人!”探子气急,若不是周围许多人,这妇人早就死在他的手下了。   “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人群之外忽然一声大喝。   “郑首领!”刘桂花指了指探子,“这人推了我还不承认,我要报官,他想逃走,乡亲们都在帮我看着他呢。”   郑一眸光一闪,身后的几人吩咐道:“去,把他们都带回去。”   探子气的不行,偏偏他用的是平民身份,又不能暴露武功,只好装作冤屈又愤怒的模样被这群巡逻官兵拿下。   “走吧。”郑一看了一眼刘桂花,刘桂花对着担心自己的老姐姐灿烂一笑,“老姐姐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探子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到巡逻卫,但他越走,心里越觉得不对劲,“你们要把我带去哪?”   刘桂花呲牙一笑,“当然是把你这个探子压到牢里关起来。”   “你在胡说什么!”探子恶狠狠地瞪了刘桂花一眼,随后又看向郑一,“你是不是和她关系匪浅,所以想故意找个借口徇私枉法!”   “你管我们什么关系,来说说,你口中的主人是谁?”刘桂花笑嘻嘻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探子愤怒地扭头。   “别装了,你又不是第一个被我们钓到的。”刘桂花拍了拍他的肩膀。   探子激动的表情突然僵住,“我不是第一个被你们钓到的?”   “对啊,你前面也有几条小鱼上钩的,不过你别急,你很快就能和牢里那几条鱼团聚。”刘桂花笑眯眯道,“我们也没想到,你们出来做探子都这么不长心眼的,齐国都不给你们培训一下吗?”   难怪这几日,那几条眼线忽然断了联系。   年轻的探子眼一翻,气晕过去了。   “行了,你们把他压下去。”走到天牢门口,郑一停下脚步。“我先回宫,将这事禀告陛下。”   刘桂花摆了摆手,“放心,他跑不掉的,郑首领慢走。”   郑一回到巡逻卫牵了马,骑着马一路疾驰到宫门,他如今是禁军首领,在出示了腰牌之后,畅通无阻地入了宫。   祁恒正在泰乾宫,晋元帝自从禅位之后,就搬到了泰乾宫居住,祁恒得空的时候便会来与晋元帝说一说如今的形式。   郑一便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祁恒在征的晋元帝的同意之后,便挥手让人进来了。   “臣参见陛下,参见太上皇。”   “起来。”晋元帝出声,郑一起身,又拘了一个礼,这才将又抓住一名探子的前后经过说了出来。   “你收的那个义女,出的歪点子倒真是歪打正着了。”晋元帝今天精神比较不错,连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听说你还打算给她赐婚?”   祁恒瞥了一眼郑一,轻笑了一声,“这不是我打算赐婚,是她自己求的。”   晋元帝怔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那赵燕儿看着不像……胆大的……”   郑一越听越不自在,他拱了拱手,“臣去巡逻,先行告退。”   祁恒挥手让他退下,晋元帝纳闷,“他走那么快做什么?”   “因为他就是让赵燕儿胆大的原因。”祁恒一句话替晋元帝解了惑。   晋元帝笑了一下,又皱眉问:“这场战,你有几成把握?”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祁恒淡淡开口。“皇兄你休息吧,我回去处理政事了,赵燕儿之前给了我一个方子,我已经让工部的人去试了。”   “你去吧。”晋元帝摆手,待祁恒走了之后,晋元帝看向一旁的林大海,“许久没出去了,朕想出去晒晒太阳。”   林大海看着他的模样,只觉鼻子一酸,“奴才扶您出去。”   晋元帝起身,宫女展开披风上前替他围上,林大海想要去扶着他的手臂,却被晋元帝阻止了。   “朕今日有些力气,不用你扶着走。”   晋元帝顺着回廊走到一处可以被太阳照射到的亭子,宫人们搬来一张摇椅,摇椅上又铺了一层褥子,晋元帝就这么躺上去也不觉冷。   晋元帝阖目,双手交叠置于腹部,谓叹道:“今天的太阳,可真舒服啊。”   林大海静静地站在晋元帝身后,这一站,便是日落黄昏。   “太上皇,咱们该回去了。”   “走吧。”   半个月后,前线晋军大捷的消息传来,另一边,卫国乘晋国拖住齐国兵力之时,突袭泗水关且获大胜,一连夺下北齐七座城池。   晋国与卫国打了齐国一个措手不及,齐国在晋、卫双面夹击之下连连败退,终于递上降书,迁都城、退守草原以北。   大捷消息传回来的当天,晋元帝祁显龙驭宾天。   大捷第二天,卫皇亲自修书送到晋国,卫国与晋国签订五十年和平条约,期间两国之间的百姓可以互通往来。   祁恒回信应允,并在信中表示是时候将大皇子祁韶送回晋国。   在大行皇帝的梓宫入皇陵之后,卫国那边递了出使折子,令皇太子卫晁亲赴晋国签订五十年和平条约。   与此,远在卫国都城的大皇子祁韶与郑二等人也一道被捎上了去往晋国的队伍里。   祁韶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简直泪流满面。   在听到他父皇将皇位传给祁恒的消息后,祁韶甚至一度怀疑,祁恒是不是怕他抢皇位,所以故意将他扔到卫国来做人质。   从卫国到晋国,车队走上了一个多月,抵达的时候,车厢上已经积了一层厚雪。   祁韶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觉得京城里这些街道分外地亲切。 第25章   卫国出使的车队停在晋国京城里的驿站。   远远的便看到一队马在驿站门口等候, 祁韶卫晁等人下了马车。   “见过卫太子殿下, 见过大皇子。”奉命迎接卫国太子的礼部尚书见他们下了马车, 连忙迎了上去。   祁韶看向卫晁,指了指面前这个头戴纱帽的官员,“这是我们晋国现在的礼部尚书刘大人。”   “有劳刘大人在此等候。”卫晁微微一笑, “路上积了雪,马车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晋皇陛下可是今天召见我等?”   刘威摇头,道, “太子殿下远道而来,一路上风雪兼程, 陛下体谅您路途辛苦,所以特准诸位在驿站稍作歇息后, 明日后再行召见。”   “驿站早已经打扫好了,这外面还在下雪,太子殿下先入内烤烤火吧。”   祁韶是不能停留在驿站的, 所以他在与卫晁告别之后, 同郑二几人先去了太庙, 给他父皇的灵牌上了柱香。   祁韶初听到晋元帝驾崩的消息的时候是极为伤心的,可再伤心, 时间也会冲淡情绪。   祁韶在遗憾了几句没有见到晋元帝最后一面的话之后,又当着晋元帝的灵牌说起他在卫国的所见所闻,絮絮叨叨了许久, 再郑二几人的提醒下, 又再度出了太庙, 坐上了马车朝宫里去。   “哎,郑二。”祁韶一个人待在马车里觉得闷,便掀开车帘同驾车的郑二聊天,“你说这回王叔会给我加封个什么亲王呢?他都继位了,总不能我还继续做个皇子吧?”   大晋皇子未封王之前,只能有一妻二妾以及通房,但亲王不一样,亲王可以有一正妃四侧妃,以及庶妃夫人若干,他若是封了亲王,他后院那些美人也该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了。   说起来,杜红蝶那女人差不多也快生了。   祁韶想起这个,聊天的兴趣顿时恹恹了,他还记得杜红蝶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可能是他的绿帽证据。   “大皇子,到宫门了,该下马车了。”   祁韶回神,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大皇子您可回来了。”守在宫门口的林大海激动迎上前,“陛下派奴才来接您。”   咦,皇叔竟然还记得派人来接他?   祁韶觉得受宠若惊,脚下走路都有些带风,浑身跟打了鸡血似的。   勤政殿内,祁恒正在召见与工部尚书。   两名侍卫抬着一个大大的木箱走了进来,木箱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堆砖头来。   “这就是你们按照那方子做出来的东西?”祁恒步下台阶,打量了一下箱子里的东西。   “这种砖头原料工序与我们现在所使用的青砖基本相同,不过青砖烧成工艺复杂,价格昂贵,普通百姓少有能用。”工部尚书语气有些激动,“不过燕公主这个方子造出来的这种砖头,虽然质地与硬度都不如青砖,但它工艺简单,只要有足够的砖窑,便可以源源不断制造出来。”   青砖稀少昂贵,除了皇家很少会有人能用上它,如今晋国大多数房屋都是用土砖木材所建,穷困一点的人家连木材都攒不齐,只能用茅草牛粪之类的垒起一间屋子。   而那样的屋子,基本上是不避风,每到冬天都不乏有人冻死之事。   “这样的砖头,工部一天可以制造多少?”   “回陛下,臣只让人临时建了一个小砖窑,如果一刻不停地烧砖的话,一天下来大概能有两千左右。”   工部尚书语气顿了一下,“虽然没有青砖那么耐用,不过用它建造的房子,保存个几十年是没有问题,臣以为它可以为万民所使。”   祁恒点头,“既然这样,等春节过了,就让工部召集人手建砖窑。”   工部尚书大喜过望,连忙跪了下去,“陛下英明。”   祁恒摆了摆手,工部尚书快速爬起,又从箱子里找出巴掌大小用黄纸折叠包起来的物品。   “陛下,这是石灰与煤渣加石膏方子做出来的半成品。”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将纸包打开。   “陛下请看。”   纸中央是一团灰。   “这就是那个泥灰?”祁恒抬手捏了一点,手指搓了搓一下,有一种石灰刺鼻的气味。   “是,只要加水和沙子搅拌,它便可以起到粘合剂的作用,将这些砖头稳稳地粘起来。”   祁恒若有所思,“我记得燕儿似乎还说过,这泥灰还可用来铺地。”   工部尚书道:“正是如此,臣已经在工部用石头与这泥灰铺了一段十米左右的路,陛下得空可以来工部一观。”   “朕改日抽空过去。”祁恒收回手,结果宫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指,“燕儿那边如果再拿什么方子给你,你们直接照着去试,不必再来请示朕了。”   “不过保密要做好,方子不能泄露出去。”   “臣领旨。”   工部尚书跪下,门外忽然传来了祁韶的声音。   “皇叔,侄儿祁韶求见。”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祁恒摆手,冲一旁的太监吩咐,“去把大皇子请进来。”   祁韶得到应允,很快进了殿,正好与工部尚书擦肩而过,他的目光在那一抬大箱子上微微停留了一下,有些好奇。   但祁韶,不敢问。   “侄儿见过皇叔。”祁韶恭恭敬敬地行礼。   祁恒看他一眼,“可曾回过皇子府?”   “还未曾。”祁韶忙摇头,生怕祁恒误会,“我回来晚了只是因为去太庙给父皇上香耽搁了一下。”   “孝心可嘉。”祁恒轻笑了一声,“既然还没回过皇子府,那就干脆不用回去了。”   祁韶大惊,难道祁恒这厮心黑到要囚禁他?   祁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举手发誓,“皇叔,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觊觎过皇位,回来的路上我最多就想过做个亲王,收几个美人!”   祁恒目光颇为奇异,“谁告诉你的,朕会忌惮你对皇位有想法?”   当然是卫晁,回来的路上卫晁不止一次与他说,担心他因为皇子正统的身份被心狠手辣的宸王忌惮下黑手,让他回国后尽量谨言慎行,别让宸王抓住把柄。   虽然祁韶觉得自己并没有把柄可抓,也不觉得祁恒需要忌惮他。   “既然皇叔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为什么打算囚禁侄儿?”祁韶诺诺问道。   “自然是让你读书。”祁恒淡淡开口,“朕听卫皇说,你在卫国闹了个大笑话,是么?”   “不就是没分出来公鸡母鸡而已,他堂堂一个国君竟然还告状?”祁韶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他堂堂一个皇子,又不是养鸡弄鸭的下人,他哪里知道怎么区分鸡的公母。   “所以,你是要违抗朕的命令?”祁恒嗓音冰冷,祁韶下意识怂了一下,但面子事大,他鼓起勇气拒绝道,“我都成年了,我不要读书,我要是再回去太学院读书,让我在皇弟皇妹面前面子往哪搁。”   “出去这一趟,你胆子大了不少。”祁恒冷笑一声,“你不去也得去,给你住的宫殿已经腾出来了,皇子府你不用回去了,从今儿起,你就搬过去。”   “祁韶脑子飞快转动,“我侧妃还怀着孕,我回来还没去看过她,您就让我回皇子府吧!”   而且,他皇子府里还有那么多美人们。   “没有必要,你那些美人朕都替你打发了。”祁恒顿了一下,“至于那杜红蝶,与人私通怀有孽种,你确定你还想戴着这顶绿帽子?”   祁韶闻言脸都绿了,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我的美人全没了!”   他回皇子府还有什么指望,还不如住宫里,吃祁恒的,喝祁恒的,下人开销还不用自负。   只是好好的亲王之位没捞到,反而重新被逼着回太学院读书,作为晋国建国以来,唯一一个成年后还回太学院的皇子,他不要面子的吗?   祁韶觉得不行,但对上祁恒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眸,他顿时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大不了,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朕会不定时过问你的学习情况。”祁恒提醒了他一句。   祁韶:“……”卫皇害我。   第二日,卫晁领着几名随行的官员在晋国官员的指引下进了皇宫。   祁恒专门让人收拾了玉明殿,用以设宴接见卫国使者,在听宫人们说卫国使者已经到了,微微颔首示意林大海宣召。   “宣,卫国使者入殿。”   祁韶坐在下首,不时地看祁恒几眼,表情甚为古怪。   太监们引着卫国的人走入大殿。   “卫晁参见晋皇陛下。”卫晁捧着一卷卷轴,走至正中躬身行礼。“这是父皇命我向晋皇陛下献上登基之礼。”   林大海上前从他手里接过礼品册子。   “卫太子不必多礼,请坐。”   熟悉的冰冷嗓音,卫晁下意识抬起头往上看,龙椅上那人头戴旒冕,身着明黄龙袍,但那模样,那张如天人一般的容颜,他分明、分明就是——   卫晁惊住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晋国新皇不应该是王公子的父亲,那个手狠手辣的宸王吗?   卫晁确认自己的眼神没有问题,虽然那人不再是一身白衣似雪,可那明明就是他昨天还惦记过的王公子。   “太子殿下……”卫晁身后的使者发现自家太子竟然直愣愣地盯着晋皇陛下走神,顿时感觉到眼前一黑。   祁恒见卫晁死死盯着自己,知道卫晁是认出了自己,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卫公子,别来无恙。”   “好、好久不见。”   熟悉的称呼使得卫晁脑海中那一根绷紧的弦,啪叽一声断了。   此时此刻,卫晁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祁韶骗的他好惨。 第26章   一场宴会, 晋国有心, 卫国有意, 两国和平邦交一事就此拍板定了下来,两份条约盖章之后,晋国与卫国各持一份。   这么一来一往之间, 宴会已过大半。   然而,除了最开始那句,卫晁再也没能与祁恒说上几句话, 不是没有机会,是他不敢。   卫晁还记着自己先前那些猜想, 在卫晁从前的想象之中,已经成为晋国国君的宸王应该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有一个王公子那么大的儿子,还特别迷信,为了躲避天机将王公子男扮女装养大。   但在知道原来宸王就是王公子的时候, 卫晁陡然觉得耳朵有点发烧, 幸亏他那些猜测没有其他人知道, 不然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宴会离近尾声,卫国出使的目的也达到了, 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就是他们该出宫回驿站了,然后卫国那些使者们会在晋国官员的带领下见识一下晋国的风土人情, 最后辞行回国。   但出了皇宫, 他肯定是很少会有机会再见到王公……不对, 是晋皇陛下,卫晁纠结于怎么样才能合情合理地在宫中住下。   “卫太子,你与韶儿相交甚好,韶儿如今住在宫里,太子不如留下来……?”祁恒话还未说完,卫晁便绽开笑容,迫不及待地点头了,“好。”   卫国的使者们简直没脸看,太子殿下您能好歹矜持矜持,假装推辞一下不可以吗?   “陛下,说起来,今日宴会怎么不见大皇子?”   “朕押着他在太书院学习呢。”祁恒解释道,“太子若是想要找他,朕让林大海带你去。”   卫晁忙点头,他当然得找祁韶,若不是祁韶酒后误导了他,他也不会至今才知道王公子的真实身份。   而且,他从前还在祁韶面前各种猜测晋国新君狼子野心,还对祁韶说过让他提防一点,也许新君接他回去是为了弄死他。   但卫晁现在却觉得自己从前是疑神疑鬼了,既然晋皇陛下是王公子,那祁韶肯定是安全的,毕竟晋皇陛下那么霁月光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不顾血脉之情的事。   卫晁用自己的脑补,完美诠释了一个双标脑残粉应该有的姿态。   自家太子自愿被留在宫里,卫国的使者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出宫回驿站。   第二日下午,卫晁被林大海领着去太学院找祁韶。   找到人时,祁韶正在聚精会神地练着大字,两个武师手持长鞭,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身边。   卫晁让人不要出声,轻手轻脚地走到祁韶身后,幽幽开口:“你把孤骗的好惨啊。”   祁韶被吓得手一抖,一团大大的墨汁掉在纸上。   “好大的胆子,竟敢吓……!”祁韶愤怒扭头,在看清来人却是一呆,“卫晁,你不是该出宫了吗,怎么会来这里?”   卫晁本想问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但听见祁韶这么一问,又忍不住有些炫耀道,“陛下留孤在宫中暂住。”   “两位武师先歇息会吧,陛下说了,准许大皇子休息一下午。”林大海开口,又冲着祁韶两人行了一个礼。   “奴才回去复命,就不在这打扰两位殿下的兴致了。”   祁韶在听见可以休息一下午的时候,整张脸顿时放光了,待林大海与两个武师离开之后,祁韶立马将写废了的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了一边。   “去特么的练字,卫晁你不知道,我皇叔他简直不是人。”祁韶拉着卫晁抱怨,“上午念书写策论,中午晚上还得写十篇大字交给他,下午还得扎马步习剑法,他还让人在一旁监督我,我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你看看,这是一个成年皇子该过的日子吗?”   卫晁皱起眉头,若是从前他肯定会附和祁韶,但他现在知道祁韶口中的皇叔是王公子。   所以卫晁不赞同道,“我相信,陛下这么做定是为了你好!”   祁韶抱怨的声音一停,他抬手摸上卫晁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纳闷道:“你也没发烧啊。”   明明现在卫晁应该是知道他皇叔真正的身份,应该在生他皇叔的气,听到他这么惨,应该和他一起同仇敌忾才是正常反应啊!   卫晁把他的手拨下去,“孤就是来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误导孤认为王公子是你皇叔之子?”   害的他不知道宸王就是王公子,背地里没少帮着祁韶说他坏话。   “我啥时候误导你了?”祁韶理直气壮,他顶多就是没有主动说祁恒的真实身份而已,但卫晁他也没问啊。   “就你刚到卫国,孤请你喝酒那回,你自己说的,王公子是你皇叔的……”卫晁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卫晁当时说是皇叔的什么来着。   “你这不是知道了吗!”祁韶搭上他的肩膀,嬉笑道,“走,我带你逛逛皇宫,我们晋国皇宫比你们卫国的要大气宽敞多了。”   两人一路出了太学院,冬日里其实没什么景致,但被大雪覆盖的一层高一层低的屋檐与朱红色的宫壁相互映衬着,本身就是一副画。   “那边有棵梅树。”卫晁指着池子对面,他想要走过去,但却被祁韶拉住了,“那边不能去,我父皇以前的妃子们现在都住在那里,万一撞见了不太好。”   祁恒当初只有一个王妃,如今王妃不在人世,后宫空着,所以他父皇那些妃子也不必急着把宫殿腾出来,只是从前的宫殿是不能住了,只能搬到给太妃们居住的西宫去。   卫晁闻言,立马收回脚了,祁韶又道,“既然你想看梅花,我带你去个地方。”   祁恒说的地方是忆梅园,是上上上任晋国国君为宠爱的妃子特意修建的园子,那妃子姓梅,生前喜欢梅花,所以便有了这座种满梅花的忆梅园。   但祁韶没想到,自己只是出来溜达也会遇见他皇叔。   在看到人的那一刻,祁韶顿时脸色一变,当即拉着卫晁想要溜,“不去了,那儿现在有人了,我们换个地方。”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去了?”卫晁本来在看其他地方,听见祁韶这么一说,扭头看向忆梅园,却突然看到里面的石桌旁坐着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晋皇陛下、等等,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卫晁止住了声音,里面那人墨色长发一半束起,一身玄色鹤氅,在这一片白色的天地之中是那样的惹人注目。   难怪祁韶说忆梅园不能进去了,原来是晋皇陛下在陪着美人游园。   卫晁若有所思。   “别说话,我们悄悄走。”祁韶拉着卫晁,“趁皇叔还没发现我们。”   万一皇叔看他玩的这么滋润,突然改变主意继续让他回去练字房了呢。   其实练字倒还好,可这已经是下午了,那两个武师上午就说过,下午的课程是扎马步,祁韶可不想去受那个罪。   祁韶自以为小声,其实祁恒听的清清楚楚,他本来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离开,可听见祁韶这么说,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玉瑶。”祁恒看向正在和赵燕儿堆雪人的祁玉瑶,“祁韶带着客人来了,你们要不要避一下?”   “堂哥带来的客人?”祁玉瑶歪了一下头,“是那位住在宫里的卫国太子吗?”   祁恒点头,赵燕儿闻言耳朵一竖,悄悄用手指戳了戳祁玉瑶。   祁玉瑶本想说自己避一避,可在感觉到赵燕儿的动作时,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说自己留下来。   难道燕儿想看卫国太子长啥样?   祁恒招手,令一旁伺候的太监出去将祁韶两人带进来。   “大皇子,请等等。”   祁韶假装没听见,步子还加快了。   “祁韶,那小太监似乎在喊你。”卫晁开口提醒他,祁韶无法,只好停下脚步,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人面前。   “陛下知道大皇子和卫太子在这,特意让奴才来请两位殿下进去赏梅。”   “既然陛下邀请了,那孤这就和大皇子过去。”   祁韶有点不情愿,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委婉拒绝,卫晁已经抢先替他应了下来。   两人进入忆梅园,卫晁这才发现这忆梅园中竟堆了一个小雪人,雪人旁边站着两名衣着华丽的女子,想来雪人应该是她们堆的。   卫晁想,原来晋皇陛下身边的美人竟然还如此有童心。   “参见陛下。”   “参见皇叔。”   祁韶和卫晁两人一前一后的请安行礼,祁恒抬手免了,指了指石桌对面的椅子,“坐吧。”   “谢皇叔。”祁韶丝毫不客气地拉着卫晁一人占据一把椅子。   “怎么样,卫国太子好看吗?”赵燕儿贴在祁玉瑶的耳边,揶揄地问了句。   卫晁察觉到有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顺着方向看去,竟是那两名女子。   祁玉瑶偷看被发现,她垂下眼眸有些难为情地恼道,“燕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卫晁见那女子扭开头,也立马收回了眼神,再看下去就有些失礼了,但卫晁心中却不由地嘀咕起来,难道他喜欢的是这样小家碧玉的女子?   拿着梅花树枝的那名女子容貌倒是妍丽秀雅,气质与晋皇陛下有些相似,可她旁边那个女子却只能说一句清秀佳人,卫晁想象了一下那女子与晋皇陛下相处的模样,只觉得半点不相配,违和极了。   卫晁想起自己昨日在宫人口中听到的那些话,据说晋皇陛下从前还是亲王时,与王妃感情甚笃,可惜王妃遇刺身亡。   难不成是那女子长的像已故王妃,所以晋皇陛下把她带在身边睹物思人了?   “朕明日要去工部看个稀奇玩意,太子可有兴趣一起去?”祁恒突然开口。   卫晁回神,不假思索地点头同意,那速度快到生怕晚了一步,祁恒能收回这句话似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卫晁期期艾艾地提到指导剑术一事,“陛下的承诺,还作数吗?”   祁恒点头,“自然,你有哪里不懂,随时可以找朕。”   祁韶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不能允许出宫这件事没有自己的姓名,便插嘴道:“皇叔,您要去工部,那我呢,我也想去。”   “你想去便去。”祁恒表情不变,可那语气是任谁都能听出来的嫌弃,但祁韶他不在意啊,不管啥语气,他能出去玩就事好事。   祁韶想说几句讨好一下,但却见祁玉瑶两人折了几支梅花走了过来,便好奇问:“玉瑶妹妹,你折这些花做什么?”   “父皇。”祁玉瑶喊了祁恒一声,随即含笑对着祁韶道,“我打算拿回去插在花瓶里。”   “父、父皇??”卫晁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王公子的孩子……原来都有这么大了?”   震惊地连称呼都变了回去。 第27章   一语落, 四下皆静。   祁韶抖动着身体, 极力忍着笑意, 他早就等着看卫晁大吃一惊这一天了。   这幅震惊又不敢相信的模样简直太有意思了,不枉费他等待这么久。   他一得意就忘形了,他勾着卫晁的肩膀, “你别我皇叔看着年轻,实际上他的年龄都能生一个你这么大的儿子了。”   “我与陛下相交,无关年龄。”卫晁低低说了一声, 脸颊烫的厉害,他起身像祁玉瑶赔了一个礼, “孤失礼了,请公主见谅。”   “祁韶。”祁恒表情淡漠, 声音也极为平和,“你觉得朕年纪大了?”   祁韶失去的求生欲顿时上线,他连忙摇了摇头, 举手发誓, “没有没有, 我绝对不是嫌弃皇叔老的意思。”   他说完又觉得不够,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皇叔您丰神俊朗貌若天人,一点都不老。”   对于他的解释,祁恒只有一声冷笑。   “以后每天早上抽出一个时辰, 朕亲自来教你剑法。”   天要亡我!   祁韶脸上写满了绝望。   “陛、陛下……”卫晁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祁韶, 随后期期艾艾地对着祁恒请求道, “您亲自教大皇子剑法,我能去看吗?”   “可以。”祁恒颔首,一旁安静不出声的祁玉瑶突然拉了拉祁恒的衣袖,低声道,“父皇,我也想去看皇兄练剑。”   祁韶在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成了那笼中摆着给人看的猴子。   他开始在心中祈祷这只是祁恒的玩笑话,但等到第二天,刚到卯时,两个武师直接闯开了他的门,将祁韶提溜到御花园中。   祁韶一路上扑腾的样子跟那被鹰抓住的小鸡有的一拼,御花园早就被祁恒下令,挪出了一片空地。   祁韶被放在了这片空地上,武师将一把剑塞到祁韶手里,“陛下正在上早朝,大皇子你先练一下劈剑。”   雪停了,但有风,祁韶被拎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身中衣,祁韶握着剑,冷的直打抖擞。   “我不会!”   武师拔出自己的剑,给他示范了一遍,“大皇子现在可会了?”   祁韶牙齿打颤,“会会会,能不能让我回去加件衣服再来练?”   “大皇子只有练起来就不会冷了。”武师声音平和,“等会可能还会出汗呢。”   祁韶抖着手,慢慢地将武师给他的那把剑抽出来。   “大皇子最好还是快一点练熟,等会陛下朝了要来检查的。”武师催促道。   勤政殿。   因为临近年关,朝中事少,这几日下朝都下的比较早,而今天大臣们觉得有点奇怪,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还没说散朝,   “陛下他在想什么呢?”有人低声与同僚交谈。“陛下这可是头一回在朝会走神,难道昨天宫里出了什么事?”   “没听说啊。”   祁恒确实在走神,因为昨天晚上他回到寝宫时,宸王魂魄突然找了过来,说他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了。   他想要看到玉瑶得遇良人,一生平安喜乐。   祁恒也是这才想起来,过了年祁玉瑶已经十六了,在大晋,普通人家十三四岁的姑娘便可相看夫家,十五六岁就可嫁人生子。   可,要为祁玉瑶找个什么样的夫家,这点确是难住了祁恒。   “陛下、陛下。”林大海小声轻唤了几声,“诸位大人还在下面等着您呢。”   祁恒被唤回神,看了一眼众人,声音冷淡,“没其他的事,就退朝吧。”   众人跪下,祁恒起身,将手背到身后走下龙椅,众人见状连忙齐呼恭送之词。   走出勤政殿没多远,祁恒突然止住脚步,他扭头看向林大海,“朕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了?”   “早上陛下说过要教大皇子练剑。”林大海极为委婉地说道。“大皇子在御花园已经练了快一个时辰了。”   可怜大皇子身娇肉贵,这会怕是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祁恒脚下一顿,转了个方向朝御花园走去。   “我不练了!”祁韶浑身大汗,像是刚从水里面被捞出来一样,他说着,干脆倒在地上,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也砸不疼人。   祁韶打定主意,今天不管谁来,他都不要起来,劈了这么久的剑,他手都快废到抬不起来了。   “大皇子,陛下马上快过去来了。”武师好声好气地恳求道。“您还是快起来吧,等会陛下来了,要是看到您这样,肯定会动怒的。”   “就算皇叔他来了,我也绝对不起来!”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但祁韶没有注意到,他恶狠狠地咬着牙道,“皇叔他就是诚心玩我,我就要皇叔亲眼看看,我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祁恒在这一刻诡异地体会到当初晋元帝看他皇子们的心情。   一言难尽。   “祁韶。”   短短的两个字,语调平和,既无怒意也没有别的情绪,但落在祁韶耳里,却仿佛像是落了一个震天雷在耳边一样,吓得他立马翻身爬起。   “皇、皇叔……”   “你过来。”祁恒淡淡开口,祁韶偷偷往后挪了一步,“我我觉得这儿就挺好。”   祁恒看了旁边的武师一眼,武师会意,两步走到祁韶身边,如抓鹌鹑一般将祁韶抓到了祁恒面前。   “陛下。”   “放我下去。”祁韶挣扎了一下,武师顺势松开他。   祁韶现在的模样是真的凄惨,浑身湿漉漉,连头发上都是湿的,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被欺压的小可怜样。   “回去换身出宫的衣服。”祁恒捏了捏眉心,算是放过他。   “出宫?”惊喜来的太快,祁韶的音调都上扬了两个度,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对宫外的世界那么向往,怪只怪从前住在皇子府的时光,他不懂珍惜,现在失去了才知后悔。   “带你去工部。”祁恒使出一道灵力为祁韶隔绝周围的寒气,不然他这样回去,必定会风寒入体。   “你记得去把卫晁也喊上。”   祁韶大声应下,随后一溜烟跑了。   “让人备马车。”祁恒往自己的寝宫走,他回到宫里,换了一身常服,又披了一件白色狐狸毛的大氅。   林大海此刻也换上了普通的小厮服,见到祁恒出来,立马上前吹捧,“陛下这么一穿,乍一看倒像个贵公子哥儿。”   “走吧。”祁恒淡淡开口,林大海哎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祁恒上了马车,只稍稍坐了一会儿,祁韶便带着卫晁两人匆匆而来,祁恒免了两个人的礼,让他们也一起上了马车。   卫晁上了马车,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歉,“陛下,我食言了。”   昨天还说要看人家大皇子练剑,结果昨晚因为练剑一事太兴奋了导致他睡的晚了,早上就起不来,宫人们也没敢喊他。   卫晁心情七上八下,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他懒惰又不守信用。   “无事。”祁恒淡淡开口,“今早只是让武师教了他基础招式而已,你的基础已经很扎实了,也不必看这一次。”   “是、是吗?您真的觉得我的基础很扎实吗?”卫晁双眼陡然大方异彩,他竟然被崇拜的人夸奖了,这还是头一次呢。   卫晁突然感觉浑身有数不尽的兴奋,他觉得此刻的他能打十个祁韶!   突然被盯上的祁韶一惊,满脸不解:“卫晁,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基础功是挺扎实,可见你是下了功夫去学。”祁恒颔首,“不过,剑客的剑是用来杀人的,讲究一招制敌,理当注重实际对战,而不是追求剑招外表的华丽。”   卫晁脸颊通红,忙认错道:“陛下教训的是,是我从前狭隘了。”   “不过,你们小孩子会喜欢一些漂亮的招式也正常。”祁恒还记得自己最开始习武的时候,也是更喜欢那些用起来潇洒飘逸的功夫,但后来他经过的世界越来越多,渐渐地,他的剑招更追求于速度,也更倾向于一击致命。   因为那时他手中的剑,不再是自娱观赏,而是杀人诛仙之剑。   “主子,工部到了。”   马车停在工部的大门,扮成小厮的林大海跳下马车,将踏脚凳摆好。   “几位可是来找人的?”大门口值守的侍卫上前询问。   林大海神色严肃上前,从怀里掏出宫里的腰牌,“我家主子是来找你们姚大人的。”   那两名侍卫接过腰牌一看,顿时变了脸色,连忙双手将腰牌递回,“原来是宫里的贵人来了,请贵人们入内喝茶,卑职这就去请姚大人。”   林大海回到祁恒身侧,祁恒提步进了工部的大门。   “臣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姚汝气喘吁吁地跪下请罪,他的身上只简单穿了一身短打,裤腿还沾了不少泥印点子。   “免。”祁恒让他平身,姚汝起身,又与祁韶卫晁两人拘了个小礼。   祁韶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姚汝,“姚大人今天在做什么,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堂堂工部尚书弄的一身泥,难道这大冬天他还下地种田了?   “这不是工部人手不够,正巧臣家中也没什么事,臣干脆就留下来帮忙打泥砖了。”姚汝一边说着,一边偷看祁恒的反应。   他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陛下也该尽快给他找人手了吧!   “姚大人,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老盯着我皇叔看?难不成你人手不够,还想拉着我皇叔和你一起弄那什么泥砖吗?”祁韶见状,下意识脱口而出。   说罢,祁韶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祁恒身穿短打,弄得一身泥的狼狈模样,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姚汝:“………”大皇子你要找死,能不能不要连累我! 第28章   祁恒面无表情地看着祁韶, “很好笑吗?既然工部人手不够, 依朕看, 祁韶你可以——”   “皇叔!”祁韶连忙捂住嘴,“我只是开玩笑的,我错了。”要是让他那些兄弟姐妹们知道他在工部搬砖, 那他不得被笑到死!   “大皇子莫要取笑臣。”姚汝向祁恒拘了一个礼,“臣只是想让陛下找点人手。”   “人手朕允诺了自然会给你找,不必急于一时。”祁恒收回目光, 一边揉了揉眉心,他又不是不知道祁韶向来记吃不记打的性格, 偶尔欺负一次行了,没必要每次都揪着不放。   再说, 一个皇子被他发去工部搬砖,难免会引起部分人的议论,祁韶到底是个成年皇子, 心再大也是要脸的。   罢了, 明日让工部的人送点砖头到宫里, 给祁韶练气力的时候用。   “姚汝,带朕去看你说的那段路。”   见祁恒没有追究, 姚汝松了一口气,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陛下与两位殿下随臣这边走。”   工部大宅后面, 因为人多, 又拖着东西一来一往, 所以是比较吵闹的,且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材料,让人难以下脚。   “陛下请稍等片刻。”   姚汝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他竟然把这茬给忘了,遭了,这下工部大宅肯定会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个脏乱差的形象!更重要的是,还有个卫太子在这儿,他们工部这下丢人都要丢到他国去了。   姚汝心中懊悔,他喊来两个正在拖车的络腮胡的中年汉子将占据道上的杂物搬开,清理了一条过道出来。   “陛下请。”   几人走了一段距离,眼前映入一个巨大的烟囱,越走越明显感觉到暖意,再一看这边地面上竟然一点积雪也没有,   “这儿就是最近建造的新砖窑。”姚汝指着介绍,“那边的空地是用来放凉砖头的。”   正说着话,一个打着赤膊身材魁梧的汉子拖着一个铁皮板车从砖窑里走了出来,车上的砖头垒的高高。   “这人叫刘粱,做事勤快,有一身蛮力奇大无比。”姚汝露出极为佩服的模样,“别人需要合作分三次拉的砖头,他一次一车就能拉完。”   祁恒听懂了他隐含的暗示,便点了点头,“知道了,朕尽量多找点这样的人给你。”   姚汝满意了,领着几人绕过砖窑,最后停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小路上。   “就是这条小路。”姚汝蹲下用手摸着硬邦邦的灰青色路面,“这地下铺了砖头,上面就是用那种泥灰和沙搅拌后铺上的,刚铺的时候别让它受到重压,等它干了之后,就变成这样又平又硬的路面,即便是下雨也不会有泥水打滑。”   “本皇子还从没见过这种路。”祁韶也走上前看,他用手指敲了敲路面,发出咚咚两声。   “这路能受力吗?”祁韶问道。   “自然,臣已经做过实验了。”姚汝自信地说道。   祁恒也蹲下身,伸出手指按了删了,随后起身,手指按过的地方留下一个浅浅的坑印。   林大海连忙奉上一块白色的手帕,祁恒接过擦了擦手指,“硬度过关,可以先在城中主道试用。”   姚汝略有些为难,“可是,陛下这人力和资金……”   “明早递折子上来。”祁恒一边将手帕扔给林大海,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陛下英明。”姚汝笑眯了眼睛,这递折子的意思不就是允了他工部需要人力和资金的请求。   他仿佛能看到工部名册上人满为患的那一天了。   “对了,陛下,臣用那种砖头,建了一个小房子,您要去看看吗?”   祁恒点头,姚汝正要开口领路,一旁的祁韶却突然捂住肚子哎哎哟哟地喊了起来。   “皇叔,我似乎吃坏肚子。”祁韶皱着眉头,似乎在极力隐忍者身上的不适。   “我忍不住了,要不皇叔您先去看?我等下就过去找你们?”   “可以。”祁恒看了他半响点了点头。   咦,皇叔竟然信了?   祁韶先是一愣,随后眼里浮现出喜意,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他演的真的那么好?   祁恒假装没看见他眼里的喜意,扭头对姚汝道,“带朕过去。”   “是。”姚汝拱手,随后小心翼翼地在前头领路,不一会儿,便到了姚汝说的地方。   待几人看到姚汝口中的小房子后,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阵沉默。   因为姚汝口中的小房子,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小。   房子总共不足半人高,占地约有一米来宽,四四方方远远看上去像一个盒子摆在地上。   “这房子都是用那些边角有些缺失的砖砌的,虽然小了点,不过里面五脏俱全。”姚汝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将小房子的门打开,一只狸花猫咪了一声,然后大摇大摆地从里面走出来。   “……原来是给猫住的屋子。”卫晁恍然大悟,“姚大人好有雅兴。”   祁恒睨了姚汝一眼,“你倒是没说错,里面还真是五脏俱全,连住客都有了。”   “意外,都是意外。”姚汝连忙摆手,“臣真不知这猫是打哪来的。”   “等过些日子人手多了,可以试着建一个正常大小的房子。”祁恒道,“南边郊区很多,就在那试验,建两座,一座就按照学堂的规格来,一座建成民房。”   “是。”姚汝应声,“陛下是想开办学堂?若是如此,那臣得把这门槛加固了,否则一旦开张,天下学子得知怕是连门槛都要踏破。”   祁恒摇头,“不,只是一个蒙学,先暂时只收六到十岁的平民之子。”   “可百姓们,怕是舍不得出那些束脩。”姚汝有些担心。   “这些朕已经早有打算。”祁恒淡淡开口。   姚汝识相地住了嘴,他张望了四周,纳闷道:“大皇子不是说很快过来,怎么还没来?”   “大皇子莫不是迷路了?”卫晁猜测道。   “不用管他。”祁韶溜走的时候,祁恒的神识早就捕捉到他鬼鬼祟祟的身影,不过只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姚汝你去忙吧,朕与卫太子在这里面走走。”   “是,臣告退。”姚汝拱手,退着走了几步。随后才转身离开。   姚汝走后,祁恒看向林大海,林大海当即会意退下。   待林大海离的远了一些,祁恒这才开口问,“太子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啊?”卫晁呆呆张开嘴,随后脸色爆红,飞快地摇了摇头。   “没、没有。”他结结巴巴回道,一边又在心里揣测起对方突然问起这个的意图。   祁恒敛眉,怀疑是自己吓住了对方,他轻笑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点,“太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这一抹笑如冰化河开、春雪初融,卫晁霎时间就愣住了,他的心跳动的极快,只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张几乎夺去他所有心神的脸,不知今夕何夕。   “太子?”   “对不起,我走神了。”卫晁攸地回过神,耳尖发烫的厉害,眼神也飘来飘去就是不敢直视对方。   “无事。”祁恒神情淡然,“许是朕的问题太唐突了,吓到你了。”   “不唐突、不唐突。”卫晁下意识摇头,而后又想起祁恒的问题,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关于您问的那个问题……我大概是会喜欢漂亮,性格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朕知道了。”玉瑶倒是每一样都对的上,祁恒若有所思,他昨天下午有注意到,玉瑶偷偷观察了卫晁好几下,应该是对他有些好感。   卫晁虽然好骗了一些,可他待人一片赤子之心,品性还是不错的,如果玉瑶看上他,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祁恒想到这里,打定主意等回去之后,问问祁玉瑶对未来夫君的想法。   *   祁韶从皇子府出来,一路小跑着到工部门口,但才走到门口,却看到祁恒三人在姚汝的陪同下,从门内走了出来。   “陛下,咱们不派人去找大皇子吗?”林大海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门内。   祁恒嘴唇动了一下,祁韶直觉不妙,连忙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不不用派人找了,我想你们看的应该也差不多了,我就干脆出来在这里等着你们。”   “回宫。”祁恒说完,面无表情地看了祁韶一眼。“朕给你带了一件礼物。”   “谢谢皇叔。”祁韶愣了愣,随后一喜,又有些好奇,“是什么礼物啊?”   难道是工部研发的那些稀奇玩意?   “姚汝,记得明天准时把东西送进宫里。”   姚汝作揖,“是。”   祁恒上了马车,站在马车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祁韶,“你今天可以不用急着回宫,朕今天允你在外面好好玩玩。”   诶?   祁韶有些受宠若惊,“皇叔,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卫晁出于同情心,悄悄拽了一下祁韶的袖子,低声道:“祁韶,善解人意不是这么用的,你不会用就别乱用。”   “祁韶,你带着卫晁好好在京城里转转。”祁恒淡淡瞥了祁韶一眼,“林大海你留下来付钱顺便看着大皇子。”   说罢,祁恒转身进入马车里。   “是。”林大海退到祁韶身后,三人目送马车远去。   祁恒回到宫里,立马转去了寿康宫,在与太后说明了来意,太后也露出一副了解的笑容,招人将祁玉瑶找了过来。   祁玉瑶来的时候,宸王的魂魄也一起跟了来,他自从明白了自己的执念后,就无法离祁玉瑶太远。   “玉瑶见过父皇,见过皇祖母。”   “快起来。”太后笑眯眯地招了招手,祁玉瑶顺从地走到她的身边,宫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她身后,祁玉瑶就势坐下,而后她的一双手就被太后拉住了。   “仔细看看,原来我们玉瑶也是大姑娘了。”太后语意身长,祁玉瑶先是一愣,随后在看到她的目光时,脸渐渐红了。   她好像有点懂皇祖母为什么叫她过来了。   “你父皇说你年纪也到了,也是时候相看人家了。”太后顿了一下,“所以你父皇就来找哀家,想要问问你的意思。”   “玉瑶,你心里可有意中人?”   “没有。”祁玉瑶羞涩万分,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她声细如蚊道,“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长辈做主,玉瑶只要听父皇和皇祖母的安排就行。”   “哦?”太后挑了下眉,揶揄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哀家和你父皇就真的给你安排了?”   “皇祖母!”祁玉瑶突然喊了一声,随后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又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但太后是什么人,瞧见她这模样,顿时笑了,“看来你父皇说对了,小丫头还是心里有人了。” 第29章   在太后的三言两语之下, 祁玉瑶那点小心思被套了个干净。   “竟然对卫太子一见钟情了。”跟在祁玉瑶身边的宸王魂魄诧异了一下, 随后嘿嘿一笑, 凑到祁恒身边,“你看,玉瑶连这点也像我们, 想当初我们也是对秦氏——”   祁恒看他一眼,只在心里道,谁和你一样。   “恒儿觉得那卫太子品性如何?”太后看向祁恒。   祁恒看向太后与祁玉瑶, 状似思考了下,“虽然卫太子天真好骗了一点, 不过他有一片赤子之心,待人真诚, 脾气温和,若是与玉瑶相配,倒是合适。”   “看出来恒儿你对他评价很高。”太后笑眯眯道, 祁玉瑶已经臊得垂下了头, 她忽然回想起那日初见, 如芝兰玉树般的青年扭头看向她的情景,一时间竟羞得连耳尖、脖子都红透了。   “既然玉瑶喜欢他, 那恒儿找个机会问问卫太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太后又开口说道。   “朕昨日里问了一句。”祁恒看了一眼,“不过依朕看,两个人合适不合适, 还是得相处一下才知道。”   “理是这个理, 只是男女有别, 若是传出去,惹人笑话。”   “只是去看望兄长练剑,偶遇而已,也不算什么。”祁恒淡淡开口。   太后恍然大悟,随后又疑惑道,“说起来,韶儿那孩子,怎么又开始要学剑了?”   “他喜欢,母后你知道的,他向来是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祁恒眼也不眨地回答道,从他的脸上,半点看不出祁韶是被他逼着去练剑的。   太后用慈和的目光看向祁玉瑶,“玉瑶你先去外面透透风,哀家与你父皇说两句话。”   祁玉瑶当即起身,福礼告退,一众宫女太监见此,也一同行礼退下。   待人退了个干净,太后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变得严肃,“恒儿,你如今是皇帝,按理这事也不应由哀家来说。”   “母后请讲。”祁恒放下手中的茶杯。   “既然这样,那哀家就直说了,你对你皇兄这些孩子究竟打算如何安排?”太后神色沉重,“如今你已是新皇,他们再用皇子的称呼已经不适合。”   “朕打算等他们成了年,再封出去。”祁恒淡淡道。“至于公主们,等年龄到了安排一下就行。”   太后的神色稍缓,“既然如此,其他皇子先不提,祁韶他如今已经是成年皇子,陛下你……”   “祁韶他,朕对他另有打算。”祁恒起身,“玉瑶没有母亲,有些东西还需要母后多操劳一下。”   太后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惊愕,“原来陛下对他有大期望……”   这话不宜说出,她止住了声,又露出慈爱的神色,“陛下说哪里话,玉瑶她是哀家的亲孙女,哀家肯定要为她打算。”   *   祁韶带着卫晁在宫外玩的有多开心,回到宫里后,就有多懵逼。   “大皇子。”依旧是那两个熟悉的武师,语气十分和善,表情也十分温和,但口中的话却是不那么好听。   “陛下说了,今天晚膳之前,您必须要把这些砖头搬到偏殿里去。”   祁韶神情恍恍惚惚地看了看那两堆比他人还高的砖头,他就知道,祁恒那个心黑手辣的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皇叔有没有说,我搬不完会怎么样?”   “陛下说,您什么时候搬完什么时候用晚膳。”武师恭恭敬敬地回道,“您要是搬不完,那您就别吃了。”   祁韶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随后眉一挑,“那我不搬了,不吃饭就不吃饭。”   幸好他机灵,先前和卫晁在四季食楼吃了东西再回宫。   祁韶心中暗自得意,祁恒他肯定没想到吧!   “属下劝大皇子还是别违抗陛下的吩咐。”武师恭敬劝道。“偏殿离着也不远,来回也不过两刻钟。”   “本皇子意已决,你不用劝了。”祁韶大手一挥,回到寝宫内直接睡下。   武师并没有伸手阻拦他,只是目光涌上一抹同情。   祁韶一觉睡的香,第二天早上又被武师拎去练剑,然而才刚被拎到御花园,在看到早已经在御花园等候的那两人,祁韶却纳闷了。   “玉瑶你们两个,今天是商量好一起来看我笑话的?”   祁玉瑶脸色微红地看了一眼卫晁,卫晁却没有注意到,他提着剑走到祁韶的面前,“祁韶你胡说什么呢,陛下事务繁忙,所以孤同陛下说,由孤来监督你练剑的。”   祁韶觉得卫晁太傻,哪有自己给自己揽事做,不过既然是卫晁来监督他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让卫晁给他放水?   祁韶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他神神秘秘地拖着卫晁走到一边,又做贼心虚地回头,见祁玉瑶看着自己,便道:“玉瑶妹妹,皇兄和太子到旁边说点话。你一个女孩子家身体弱,自己找地方坐坐,反正我和卫晁都是大男人,也不懂你们女孩子那些话题。”   祁玉瑶扭紧了手帕,心中又是羞又是恼,只得转身去不远处的凉亭坐着。   “你拉孤来这说什么?”卫晁看了看那两名站在原地的武师,道,“这儿离着比较远,他们应该听不见。”   祁韶勾着卫晁的脖子,示意他低头,“卫兄,你看我们也有这么久的交情了,感情又深厚就差拜把子了,对吧?”   卫晁点了头,他是真心实意把祁韶当兄弟的,虽然起因是晋皇陛下,但祁韶舍得用那么珍贵的解毒丸救他,这份心意就足够令他感激了。   祁韶见他点头,更高兴了,“既然这样,好兄弟之间是不是可以帮帮忙?”   “自然。”卫晁不假思索地肯定道,随后他又皱了一下眉,“祁韶你遇见什么困难了吗?难道连陛下也无法为你解决?”   祁韶心说他所有的困难都是祁恒带来的,如果不是迫于他的淫威,他一个皇子至于过的这么苦逼,都差点沦为搬砖了。   “卫晁,你就说帮不帮吧!”   “只要不是杀人越货丧尽天良,或者是违反孤的原则底线,孤一律帮你。”卫晁肯定道。   “不不不,当然没那么严重。”祁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只是一点小事,等会我练剑的时候,你给我放点水就行。”   “放水?”卫晁眉头皱起,祁韶以为他不明白,连忙解释道,“放水就是,武师要求我劈剑十下,我劈到第五、不,第七下,你就说次数够了。”   祁韶看向卫晁,“我的意思,你听懂了吧?”   “懂了,就是你想要偷懒,让孤打掩护是吧?”卫晁点头。   祁韶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理!”   卫晁看着祁韶灿烂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但这个忙,孤帮不了你。”   “这点小事,我就知道你……”祁韶脸上的笑容一僵,不可思议地看着卫晁,“你说什么?”   卫晁歉意十足地看着祁韶,“对不起,这个忙,孤不能帮你。”   “为什么?”祁韶大惊,“你不是说只要不是杀人越货丧尽天良之事,你就能帮我?”   “让你放点水怎么丧尽天良了!”   “放水确实不是丧尽天良之事。”卫晁缓缓开口,“但后面还有一句,不能违反孤的原则底线。”   祁韶咬牙,“哪里就违反你的原则底线了!”   “你皇叔的话就是孤的原则底线。”卫晁顿了下,觉得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又补充道,“晋皇陛下他对孤委以重任,孤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祁韶目瞪口呆,痛彻心扉,“我们认识那么久,曾经还朝夕相处,难道在你心里,皇叔的吩咐比我还重要?”   “自然不是。”卫晁摇了摇头,祁韶觉得还有希望,正要再说,只听见卫晁再度开口,“你怎么能和陛下比呢,你是孤的朋友,而陛下……”   是救了他的神。   “完了完了。”祁韶满脸绝望,“要是卫皇陛下知道我把你带傻了,到时候知道我们晋国还了一个傻太子给他,卫皇陛下他肯定会再向皇叔告状的。”   “祁韶。”卫晁不赞同地看着他,“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孤觉得你一点都不傻,你只是懒而已。”   “时候不早了,你该开始练剑了,否则等下陛下都要散朝了。”   祁韶自知逃不过,只得焉巴巴地回到武师面前,“剑给我。”   勤政殿。   修路一事已定,工部出了大风头,姚汝回到队伍之后,脸上的喜意都退不下去。   祁恒扫了一眼众人,“除了修路和书院之事,朕还打算建万民园。”   “陛下。”丞相邵广踏出一步,“恕臣寡闻,何谓万民园?”   “一个给流民们住的地方。”祁恒淡淡开口,“而且万民园,朕打算在全国普建。”   “可这经费岂不是……”丞相邵广大惊,连忙躬下身去,“天灾刚过,边关也刚平静下来,此时正需要休养生息,此时不宜如此劳民伤财,请陛下三思。”   “上次天灾过后,流民大增,丞相可知如今我晋国有多少流民?”祁恒眸色漆黑,反问邵广。   “这……”丞相邵广当即跪下,“老臣忏愧,难以估算。”   “丞相若是得空,可以多去城外看看。”祁恒淡淡提了一句,“修建万民园一事势在必行,且修路建书院等都需要大量劳力,而这些流民便是现成的人手。”   “强征劳力,恐惹百姓生怨。”礼部尚书刘威也皱眉不赞同。   “自然不是强征。”祁恒语气淡漠,“万民园也不是让他们白住的,想要住下自然要替朕干活。”   “可总有不愿意的……”   “既然不愿意自食其力,那么自然也是没资格住进万民园。”   丞相邵广恍然,“原来是臣想岔了,原来陛下不是想让他们白住。”   他一琢磨,觉得自家陛下这个万民园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既表明了朝廷对百姓的庇护,又让他们得了人手,还是百姓自愿参加,也不会让百姓对朝廷产生怨言。   “陛下仁爱,厚泽黎明百姓,实乃万民之福,社稷之幸。”丞相邵广嗓音激动,五体投地而拜,其余大臣们见此,也一同跪下齐呼陛下英明。   祁恒颔首,“那督建万民园一事——”   “陛下若不嫌臣年老体弱,修建万民园一事,臣愿协同。”丞相邵广激动道。   祁恒颔首,“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邵丞相去办。”   “谢陛下成全。”丞相邵广脸色激动的仿佛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嗯,这最后一件事。”祁恒露出了一点笑意,“众位爱卿辛苦了一年,从明日起,休沐七天。”   今年竟然多了四天假,众人喜出望外,连忙作揖。   “多谢陛下。”   祁恒半阖上眼睛,一旁的林大海见此,上前一步,“退朝。”   众人齐齐甩袖整齐队伍,跪下道,“臣等告退。”   *   “……九十七……九十八……”祁韶感觉自己累成了一条死狗,他咬着牙又劈了一剑,“九十九……”   “……一百。”   祁韶累趴在地上,剑倒在一边,“这下够了吧!”   卫晁看向两名武师,两名武师严肃着脸点头,“大皇子可以休息了。”   “皇兄,你还是快起来吧。”祁玉瑶捏着帕子,“地上凉,你又出了汗,这样很容易生病的。”   “呼……”祁韶喘了一口气,“饿死了,我没力气了。”   “皇兄还没用早膳?”祁玉瑶诧异道,“那皇兄你快起来去吃饭吧。”   卫晁上前,拉着祁韶的手臂将他扶起来。   “正好孤也还没吃。”   祁韶扭头,“现在知道讨好我了?晚了!我还在生气!”   “太子殿下!”两名武师严肃着脸出声,“陛下昨天有吩咐,大皇子现在不能吃东西。”   祁韶瞪大眼睛,“为什么?他只是说不让用晚膳而已!”   “陛下的意思是,大皇子您什么时候完成,就什么时候用晚膳。”武师纠正道,“大皇子一直没有完成,那么这晚膳自然是一直推迟。”   “可这是第二天早上了!”祁韶强调道。   “这是陛下的命令。”两名武师作揖行礼,“请卫太子见谅。”   “我&*#*……”祁韶的脏话被卫晁捂在口中,他呜呜了几声,奈何卫晁到底是习过武的,到底是力高一筹。   “孤劝劝大皇子。”卫晁看向两名武师,两名武师会意,退到一旁。   等到两名武师离开,卫晁这才松开捂着祁韶嘴巴的手,祁韶这会也冷静下来了,知道卫晁这是帮了他。   即便他是皇子身份,也不能肆意辱骂国君,若是刚才他没有被卫晁拦下,现下可能就犯了大罪。   祁韶想要谢卫晁,但他才刚放狠话说自己生气不想理他了,此刻被卫晁帮了后,又有些拉不下脸。   “祁韶,陛下想要你做什么?你没有完成。”卫晁问道。   祁韶沉默了一下,别别扭扭道:“他让我搬砖,我是皇子,怎么能做那种事!”   “搬砖?”卫晁愕然,祁韶以为他不信,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跟我来看。”   祁韶拉着卫晁气冲冲地走的很快,祁玉瑶的小碎步差点没跟上。   “看,就是这些砖头。”两人停在门口,祁韶气呼呼地指着面前的砖头,“他让我把这些砖头全部搬到偏殿,分明就是因为我在工部说的那些话惹他生气了,他记仇所以故意报复我。”   “偏殿有多远?”卫晁问道。   祁韶一愣,答道,“来返两刻钟。”   “两刻钟。”卫晁若有所思,“陛下也没说非要你一个搬完,孤和你一起吧。”   “什么?你不是傻吧?”祁韶不可思议,“你不觉得他这种行为非常冷血无情,无礼取闹吗?”   “孤虽不懂陛下此举,但定然是为了你好。”卫晁低下声,拉住祁韶的手臂,“再说了,你说陛下是想报复你,更是无稽之谈,陛下要是想把你怎么样,他完全可以直接下旨。”   祁韶沉默,他当然懂这个道理,若不是祁恒有意放过他,他早就不知道怎么死了。   只是他这性格就这样,一旦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不一样,就控制不住想去试探对方的容忍底线引起注意。   祁韶拨开卫晁的手指,“你们都到外面去。”   “你要做什么?”卫晁露出不解,祁韶恼羞成怒,“我搬砖,被你们看到,我还要不要混了!”   卫晁笑了,“没有,孤陪着你一起搬,这样你就不丢脸了。”   “我、我也帮皇兄吧?”祁玉瑶鼓足了勇气,细声细气开口。   “你?”祁韶看她一眼,随后疯狂摇头,“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哪能做这种重活,你不想走就站那吧,皇兄自己来就行。”   “大皇子说得对,公主身娇体贵还是歇着。”卫晁目光温和像个长辈一般地看向祁玉瑶,这个漂亮善良又有情义的公主不愧是陛下的亲生女儿。   祁玉瑶脸色微红,“那我去让宫人准备茶水,这样你们口渴了也可以润润喉咙。”   “有劳公主。”卫晁温声道。   祁玉瑶轻声回了个嗯字,随后逃似地离开。   “哎,我说,你说话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祁韶抖了一下身体,“难道你该不会是看上……”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卫晁的肩膀,随后在看到卫晁脸上如长辈一般慈祥的表情,顿时无语。   “你这幅表情,该不会觉得我皇叔的女儿就是你的女儿吧?”   卫晁摇头,“当然不是。”   他又不能两三岁就生孩子。   *   祁恒批完奏折,林大海正好将水盆端了进来,“陛下早上没用膳,可要吃些点心垫垫?”   祁恒净了手,又用帕子擦干水迹,“不用,祁韶那边如何?”   “拒宫人回禀,卫太子和公主相处的不错。”林大海低声道,“刚才还见三人坐在一起用膳,不过公主吃的有点少。”   祁恒放下帕子,轻笑了一声,“小女孩,总想在心仪之人的面前露出最完美的自己。”   “朕乏了,先回寝宫休息。”祁恒走下台阶,“下午请卫太子来一趟。”   “是。”林大海躬身行礼,他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陛下!”   祁恒停住脚步,“还有何事?”   “大皇子那边,还用不用罚?”林大海吞吞吐吐,“刚刚公主派人来说情,只不过陛下在忙,奴才就让人退下了。”   “不用了,朕的目的达到了,想必他也吃到苦头了。”祁恒淡淡道,“祸从口出这四个字,想必他能记清楚。”   “赏一本闭口禅给姚汝。”祁恒漫不经心道。“你亲自带过去。”   这便是不让往外传的意思,林大海神色一紧,连忙低下头去,“是。”   祁恒提步离开,等了片刻,林大海这才直起腰,往藏书阁去。   申时一刻,卫晁在宫人们的指引下,找到了正在忆梅园赏花的祁恒。   “卫晁见过陛下。”卫晁行礼。   “坐吧。”祁恒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宫女们早已经把上面的积雪扫清,“朕是想让你来陪朕说说话,你不介意吧?”   卫晁私心挑了个比较近的石凳坐下,闻此言,迫不及待地摇了摇头,“不不,一点都不介意。”   宫女端上一壶热茶,祁恒抬了下手,对周围数名宫女太监道,“你们退下。”   待宫人们退下,祁恒这才看向身体崩紧,坐的端端正正仿佛像学堂里认真听课的学子。   “你不用紧张,朕今日来,就是想问问太子在宫里住的如何?”   “陛下为何这么问?”卫晁闻言大惊,难道晋皇陛下在暗示他该离开了,想赶他走了?   他的表情太直白,祁恒瞬间就看懂了,无奈道,“朕没别的意思,你不用多想。”   卫晁放心了,原来并不是嫌弃想赶走他的意思。   “挺好,宫里一切都好。”就是见到您的时间也太少了。   “朕有一女,太子殿下想必还记得?”祁恒语气淡淡,提着壶给两人的杯子里倒上了茶。   “哪能让您为我添茶。”卫晁手忙脚乱地想要拿过茶壶,却被祁恒一眼定在原地。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祁恒放下茶壶,淡淡开口提醒他道。   “自然记得。”卫晁受宠若惊地捧着茶杯,半响也舍不得喝。   “那你觉得她如何?”祁恒又问。   “公主她温柔漂亮兰心蕙质……”爱屋及乌,晋皇陛下的公主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公主,卫晁不假思索将祁玉瑶好一通夸赞。   “朕有意与卫国联姻。”祁恒打断他,“既然这样,太子你认为,那她可为你妻?”   “联、联姻?”卫晁愣住,原来晋皇陛下找他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怎么,你不愿意?”祁恒微微敛眉,“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此事就当朕没提过吧。”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但要怎么让玉瑶快速的移情别恋呢。   “我……”卫晁想要拒绝,眼前忽然浮现起那名少女含羞带怯的模样,突然恍然。   原来那样的目光是看心仪之人的,她是心悦他。   但卫晁,思索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我从来都是把公主当晚辈看待,陛下这么一问,我实在是……”   “朕懂了。”祁恒脸上没有被拒绝的恼怒,“婚姻之事,向来讲究你情我愿,太子不愿,就当今日朕没有提起过。”   他拒绝了他心里的神。   卫晁心中难受又愧疚,只是他对公主并没有男女之情,总不能白白耽误人家女孩子的一生。   若是为了私心杂念娶了祁玉瑶,他也是负了晋皇陛下的看重,那样晋皇陛下会对他更失望,因为谎言是瞒不了一辈子的。 第30章   对于卫晁回绝了祁玉瑶的心意这件事, 反应最大的反而是赵燕儿。   “会不会是搞错了?”赵燕儿无意识地咬着指甲, 明明原著里, 祁玉瑶就是嫁给了卫国太子,还是卫国太子对她一见钟情,亲自求娶的。   “怎么会搞错。”祁玉瑶眼眶通红, 强忍着泪意,“是他亲口在父皇面前拒绝了的。”   “可明明……”   “不必再说了,或许是我还不够好吧。”祁玉瑶吸了下鼻子, “我还得感谢他拒绝的干脆利落,免了我还有其他想法。”   “不, 你很好。”赵燕儿走到祁玉瑶面前,握住祁玉瑶的双手, “都怪我,那天不该硬要你留下,让你提前看见他。”   她那时候光想着提前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却没想过, 缘分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她自以为对祁玉瑶好的举动,却偏偏拆散了她和卫国太子的缘分。   “还好有燕儿你安慰我。”祁玉瑶温柔笑了一下, “你不用自责,其实也只是对他有一点点好感而已,但也只是一点点。”   “再说, 即使那天你不让我留下来, 皇宫也就这么点大, 我终究还是会遇见的。”   祁玉瑶的温柔开解让赵燕儿更难受了,“他错过了这么好的你,怪他没有眼光。”   “嗯,就我们燕儿最有眼光了。”祁玉瑶噗嗤一笑,又温温柔柔地开口,“所以有眼光的燕儿,你也别生气自责,好吗?”   赵燕儿定定地看了祁玉瑶一眼,随后一把祁玉瑶,“好。”   她一定要给祁玉瑶找一个比卫国太子优秀十倍,不,优秀百倍的男人!   就让卫太子那个瞎眼的,搁厕所哭去吧!   赵燕儿一脸忿忿不平。   “对了,燕儿你之前来的时候,不是说有事找我?”祁玉瑶眨了眨眼睛,“是什么事啊?”   赵燕儿闻言,立马松开她,“差点忘了正事,是这样的,我想在城里开一家化妆品店。”   “化妆品?”祁玉瑶好奇,“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就是你们说的那些胭脂水粉,我给它们起了个称呼。”   “可卖胭脂水粉的,城中已经有很多家店铺了。”祁玉瑶有些迟疑道,“我怕你卖不出去。”   “我卖的胭脂水粉哪能和别人的一样呢!”赵燕儿挑了一下眉,她有穿越之前的记忆,那些在二十一世纪只能说是普普通通的记忆,然而在这个古老的世界,却是价值连城,换句话说,她本身就自带了金手指。   “你看看这个。”赵燕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上似乎还散发着隐隐约约的香气。   祁玉瑶接过,将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分了两个细格,一边是膏体一边是粉块。   “这就是我做的腮红和口脂,你快试试。”赵燕儿迫不及待地说道,“这底下还有两个暗格,我在里面塞了一把小刷子,用来上口脂的。”   祁玉瑶按照她指示的地方,取出了刷子,沾了一点口脂,在手背滑动轻按。   “很漂亮的颜色。”祁玉瑶赞道,“而且你是加了花瓣吗?我似乎闻到了梅花的香味。”   “对。”赵燕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就你前几天折的那些梅花,我把花瓣都撸下来捣碎了。”   “你啊。”祁玉瑶既好笑又无奈,但她又很快揪起眉头,“可我又能帮你什么呢?”   “我也没有做过生意,恐怕也不懂这些。”   “你可以给我出钱投资啊!”赵燕儿说着又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个空手套白狼的。“你只要做投资人就好,我一定不会让你亏本!”   祁玉瑶不懂什么是投资人,但出钱两个字她能听懂,她恍然道,“原来燕儿是没钱吗?我这里还有几百两,你看够吗?”   “不不不,不需要那么多。”赵燕儿连忙摇头,“只是需要一点本金盘店铺请工人。”   赵燕儿身上是真的身无分文,虽然她给祁恒提供了不少东西,但祁恒总是赏赐她一些布料珠宝首饰之类的,虽然很多,但又不能卖,若是被人发现她把御赐之物拿出宫卖了,那她就要遭罪了。   赵燕儿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厚着脸皮来找祁玉瑶借钱了。   “没事,我相信你。”祁玉瑶柔声开口,她看向一旁的宫女,“你们进去里面,有个红匣子,从里面取两百两银票过来。”   宫女应声,飞快走了进去。   “不、不用那么多。”赵燕儿连忙拒绝道,“一百两足够了。”   “给你备着,万一还有急用呢。”祁玉瑶微微一笑,“而且放我这里,我也没有地方用。”   赵燕儿感动,“玉瑶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若她是男的,哪里还有狗太子什么事!   第二日,宫中张灯结彩,喜庆热烈的红灯笼冲淡了冬日的冷寂,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又一次降临人间。   新年将至。   太后早就说要在寿康宫设个家宴,祁恒没什么事,一早便到了寿康宫。   太后显然很高兴,但女人不论什么年纪,也总是会偶尔口不对心,“也难得恒儿有个空闲时间,何必把时间浪费在哀家这个老太婆身上。”   “母后不老。”祁恒面无表情,但就是给人一种他说的是真心话的感觉。   一旁的宫女低着头给祁恒奉上茶水。   “等开了年,恒儿你又要有的忙了。”太后语气一顿,“后宫无主,如今虽说一切事务都是哀家在掌管,可哀家总不能一直替你管着,恒儿你是不是也该……”   她见祁恒表情冷漠,又说了一句,“莫说立后,便是纳个妃妾也行,也好平日里有人陪哀家说个话。”   “公主们不都是可以陪您说话。”祁恒端着茶杯轻饮了一下,淡淡道,“再不然,皇子们也行,他们身上又没有其他职务,若是不来,您只管告知朕,朕打断他们腿,抬也要抬到您这儿。”   “恒儿你……”太后哭笑不得,“算了,我也不提了,你也别惦记哀家那些孙儿的腿,若是都打断了腿,不知情地,指不定还以为我们祁家祖传断腿疾病呢。”   她叹了一口气,一边又在心中埋怨起秦氏来,若非是他,恒儿也不会再无续娶的心思。   “母后有时间,不妨多给祁韶相看一下。”祁恒淡淡地将祸水东引,“祁韶的正妻事关重要,恐怕也要劳母后多费心。”   “你当真这么决定?”太后有些忧心忡忡,“虽然哀家怜惜你皇兄那些孩子,可是祁韶那孩子……你皇兄教了那么多年都不成材……”   她实在是对祁韶没有信心。   “朕并不是皇兄。”祁恒捏着茶杯盖,眸光森冷,“皇兄狠不下心,朕可以,若是现成的江山他守不住——”   手中的茶杯盖化为齑粉。   祁韶与卫晁刚走进来就看见这一幕,顿时感觉腿一软,他下意识反思了这两日自己的行为,祁恒的吩咐他都做好了,也没有惹是生非,乖巧听话的都不像他了。   所以,应该不是他惹祁恒生气的……吧。   “卫太子和韶儿也来了!”太后看见两人,脸上扬起热情地笑容,“韶儿,你怎么拉着卫太子站在门口?快进来坐。”   祁韶亦步亦趋地走近门内,“皇叔,皇祖母好。”   “卫晁见过陛下,太后娘娘金安。”   “坐。”祁恒淡淡开口。   过了一会儿,其余的皇子公主们也过来了,他们显然比祁韶还要更紧张,在行过礼之后,便一个接一个地跟鹌鹑一样躲在了角落里不敢吱声。   有了这一番对比,连祁韶都显得出众起来。   矮子里拔高个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太后娘娘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还是得给祁韶找个靠谱的妻子督促他奋进。   另一边的祁韶丝毫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相亲的烦恼,正偷摸拉着卫晁咬耳朵说他那些兄弟姐妹们的糗事。   卫晁:“…………”   他只能保持客套而不失礼的微笑,并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顺着祁韶的指引去看闹出糗事的皇子或者公主。   又过了一会儿,祁玉瑶与赵燕儿相携而来,这下轮到卫晁有些不自在了,毕竟他才拒绝过人家。   他微微侧了侧身子,好让祁韶挡一下他。   “父皇,皇祖母。”祁玉瑶踏进门内就看到卫晁的动作,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只一刹那,她又恢复若无其事地模样。   “见过义父,见过太后娘娘。”赵燕儿跟在祁玉瑶后面行礼。   “你们两个快坐到哀家身边来。”太后笑眯眯地招了招手,她的身边正好留了两个位置。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上菜吧。”祁恒淡淡开口。   一旁的宫人闻言退下,不一会儿,许多端着菜肴的宫人们走了进来。   祁玉瑶与太后说起了与赵燕儿合伙开店的事情,赵燕儿适时将自己准备的礼物——   一套包装精美的胭脂水粉送给太后。   “哀家又不是年轻人,哪还能用的上这些。”太后嘴上如此说道,但她还是让宫人收了下来,毕竟宫里的女人哪个不爱美呢。   太后又开口赏了一对玉镯给赵燕儿。   有了赵燕儿开头,其余的皇子公主们也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用过了年夜饭,皇子公主们便可自行在宫中走动,走出宫外,天空中也已经燃起了焰火,倒是照的恍若白日。   初一,大臣齐聚太和殿外广场进行朝拜。   初二,命妇入宫,到寿康宫觐见。   再以后,便是官员之间的走动,直到初七,一连几道圣旨宣了下去。   开恩科、修官道、修皇家书院、建万民园。   皇榜之下,人头攒动。   “有这好事?陛下竟然修建万民园免费让我们住?”   “你看清楚了,是给流离失所的百姓的。”旁边的人戳破他的春秋大梦,“而且吃住的前提是要替陛下干活。”   “多少人想着给陛下干活,这不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吗?也许还有机会面圣呢。”   “你眼里怕是只看到那两句话了,上面都说了,那干的都是重活累活,就你这一身膘。”那人摇了摇头,“你可还是算了吧,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   “走吧走吧。”   一只漆黑的手搭上了说话那人的肩膀,两人转过头去,对上一张笑容忐忑的黑脸。   “小兄弟,你们刚刚说,只要肯干活,就有地方供吃住?”   “不仅供吃住,每个月按工时还给钱。”那人打量了面前的黑脸汉子,“我一看你就是能干活的,说不定你去就很合适。”   “这,该不会是骗人的吧?”这么大一个馅饼,黑脸汉子有点不敢相信。   “皇榜上说的那还能有假?”那人指了一个方向,“呐,丞相都来了,你要去就到那边报名。” 第31章   起初报名的人数很少, 约有一百来人, 但当第一座万民园建成, 那些报名的工人住进去,甚至还发了两套衣裳的时候,许多人激动了。   城门口排起了两条长长的队伍, 一眼望不见头。   “丞相,报名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登记不下来, 您要不先去歇着吧?”侍卫长恭敬说道。   丞相邵广摇了摇头,目光不经意看到一个矮小的男人试图插队, 道,“你们去维持秩序。”   矮小的男人被侍卫拎着丢出了队伍, 周围见状引起一阵骚动,丞相邵广见此,低声与身边的侍卫说了几句。   那侍卫得令, 走到前面台子上, “丞相有令, 若是有扰乱排队秩序的,一律逐出, 并且剥夺报名资格。”   解决了人手问题,接下来的事情就十分容易了,不到几个月, 京城里的路全都焕然一新, 变得平整又宽阔, 城南那边又建起了栋栋红色砖房,因为人口变多,周围的商铺也多了起来。   赵燕儿的商铺也开在了这一条街,祁恒在了解一番之后,直接拨了银两与人手给她,连店铺也给她留了一个最好的位置。   赵燕儿见此,也非常识时务地提出分成,五成给祁恒,她与祁玉瑶各占两成,剩下的用以缴纳税收以及维持店铺运营。   赵燕儿的店铺步上正轨,紧接着是科举开考,而后殿试,由祁恒亲自上场钦点出一甲三名。   一朝登入天子堂,年轻俊秀的状元郎身着锦袍胸带红花,身下高头大马,手执金丝软鞭缓缓而过,风光无两,一时不知迷倒京城众多未出阁的少女。   赵燕儿见此,适时地推出了一款名曰状元红的口脂,那颜色红的与状元郎身上穿的状元服颜色一模一样,一推出便被京中少女热捧,随后售卖一空。   游街过后,又要将这个选拔出来的人才安排到各地任职,一连的事情忙完后,晋国进入了夏天。   而卫晁也要回国了。   卫皇派来的使者一催再催,他不得不要走了。   祁恒抽不开身,在匆匆忙忙见过他一面之后,只能令祁韶带人送他出城。   卫晁显然十分失落,一路上连祁韶的叽叽喳喳都顾不上了。   但很快,他这种失落被郑一的到来冲淡了。   “陛下有一样礼物送给卫太子。”郑一道,他取出一个暗红色的木盒,“这是陛下早年亲手打造的一把匕首,送给太子防身用。”   卫晁又是惊喜又是惊讶,一时间捧着盒子的手都有点颤抖,“竟然是陛下亲手打造的?”   郑一点头,祁韶撺掇卫晁打开来看,卫晁再三犹豫,还是当着郑一的面将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柄带着精美花纹刀鞘的匕首,刀鞘上还镶了两颗鸽蛋大小、一红一绿两颗宝石。   “咦,还真是我皇叔亲手打造的那把匕首。”祁韶眼睛瞪的溜圆,他记得打造这把匕首的材料十分稀有,所以这匕首锋利异常,说削铁为泥也不过,他眼馋得紧。   “他竟然送给了你,我还是不是他亲侄子了!”祁韶嫉妒的眼红,他伸出手去拿,口中道,“卫晁,你快把它给我摸摸,我过过瘾。”   卫晁却身手敏捷地躲过祁韶的咸猪手,“不行。”   “为什么?”祁韶又道,“就摸摸而已,我又不会拿着就跑了。”   “不,我觉得你会。”卫晁深知祁韶的不靠谱,他干脆将匕首塞进怀里,手里捧着空盒子转身上了回程的马车。“我走了,你不用送了。”   但祁韶看了看天色,还早,太阳也才刚出来,他如果回去,他皇祖母肯定又要来找他了。   想到那一桌子的仕女图,祁韶脑袋都大了,“不,我觉得我再送你一程比较好,毕竟我们是好兄弟,以后恐怕也难有见面的机会了。”   “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卫晁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目的,“我看你还是乖乖回去吧。”   祁韶:“………”   立夏时节,由太后发起,宫中举办了一场赏花宴,邀各家夫人携子女入宫赏花。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很快意识到,这是皇家要为公主皇子们选人了,而且他们陛下后宫也没有人,意识到这点之后,霎时间各家都卯足了气力,力求在太后眼中脱颖而出。   果不其然,赏花宴过后,宫中直接下了一道赐婚圣旨,为大皇子祁韶定下了丞相邵广的嫡孙女为皇子正妃。   “玉瑶呢?”宸王魂魄巴巴地看着祁恒,“你该不会是忘记她了吧?你说过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的!”   “我知道。”祁恒在一堆花名册里用红笔勾了几个名字,随后将林大海喊了进来,“把这个拿去给玉瑶,让她自己看看。”   林大海双手接过,悄然退下。   “我觉得你那个状元郎模样就不错,才华又好,为什么这里没有他的名字?”宸王魂魄极为不满。   “他不合适。”祁恒淡淡开口,“朕问过他,他在老家早已经定了亲。”   “定亲又不是成亲。”宸王魂魄嘟嚷道,“难道我皇家公主连他一个穷小子配不上了?”   “姻缘是结两家之好,并非结仇。”祁恒冷淡地看他一眼,“他没有因为朕的试探而遮掩老家定亲之事,便是品性可嘉。”   “那榜眼呢?我瞧着他出身不错,书香门第出身,人长得也不错,为人处事也端正,你怎么也不放进去?”   “哦,朕嫌弃他老。”祁恒面无表情,“他快比玉瑶大了八岁。”   “大八岁有什么!皇兄那些妃子,哪个不得比他小个八九岁。”宸王魂魄理所当然地说道。   祁恒没理他,继续处理政事,然而没过几天,太后托人找祁恒过去。   “恒儿,母后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神仙。”太后神神秘秘地说道,“那个老神仙说玉瑶的姻缘在那个谢奚声身上。”   谢奚声便是此届榜眼,祁恒淡淡扫了跟在太后身边的宸王魂魄,显然太后做的这个梦与他有关。   狠起来连亲娘都忽悠。   “朕觉得不行。”祁恒理由依旧。   “哀家还比你父皇小了十二岁,哀家当年不也没嫌你父皇老。”太后反驳道,“依哀家看,不如就让玉瑶看看,真看上了,大八岁也不算大。”   “行吧,母后你看着办。”只是多看一个人而已,祁恒不愿与太后争辩。   但令祁恒没想到的是,祁玉瑶竟然还真的与谢奚声看对了眼。   在一番询问之下,他们这才得知,原来在祁玉瑶从前还在赵家的时候,与谢奚声有过一面之缘。   “……那会赵家经常让我上山砍柴去卖,也不准我吃米饭,只让我喝一点稀粥。”   “那天我还没吃早饭,她们让我去镇上卖柴火,我走在半道上就饿晕了,等我醒过来柴已经被人偷走了,我急的蹲在地上哭。”   “然后,他就过来了,他可能是把我当成小乞丐了,他买了几个包子又连同零钱全部给了我。”祁玉瑶三两言语将事情说了出来。“他离开后,我吃了那些包子,身上有力气了,就拿着那些钱回去了,骗赵家说是卖柴火得来的。”   谢奚声可能不记得了,但她却一直记得那几个鲜美无比的肉包子,那是她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也第一次接受到别人的善意。   “赵家就是这么虐待我的女儿!”宸王魂魄气的发黑,原本透明的魂魄再度染上怨气。   “如果朕能早点发现你们的身世就好了。”祁恒暗地里不着痕迹抽去宸王魂魄上的怨气。   “不怪父皇。”祁玉瑶吸了下鼻子,“因为父王将我找了回来,所以我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我的父母不喜欢我,而是因为我不是他们的孩子罢了。”   宸王红了眼,但他只是一个魂体,并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   “既然你喜欢他,那父皇就给你赐婚。”祁恒收回手,“有父皇在,谅他也不敢欺负你。”   “好。”祁玉瑶红了脸,应了一声就不肯再说话了。   翌日,又一道赐婚圣旨发了下去,同年底,大皇子与丞相邵广嫡孙女成婚。   晋昭二年,年初,柔嘉公主下嫁翰林院编修谢奚声,同年,册太子祁韶。   晋昭五年,卫国传来消息,卫皇病重,由皇太子监国,太子监国不足四个月,卫皇驾崩,传位于皇太子卫晁,新君登基,改年号为明。   而作为年号备选的提供者——祁韶正在纸上写下回信:“昭如日月,我心向明,孤加上去闹着玩的,兄弟你真的有认真选吗?”   对此信,卫明帝十分高冷地没有给回音。   他忙,非常忙。   晋国发展的太快了,让他这个新登基的君王感觉到十分严重压力,但他一边感觉到压力,一边又忍不住敬叹,他心中的神果然一如既往的厉害。   晋昭六年,晋国与卫国签下五十年和平通商协议。   晋昭十年,晋皇传位与皇太子祁韶,新年号为启。   启帝登基之日,晋国皇宫之上,漫天绚丽霞光,喜鹊萦绕于皇宫之上久久不散,不日后,晋国宫中传出太上皇飞升成仙之言。   自此后,再无人见过晋昭帝祁恒,他的去向也成了晋国皇室的一大未解之谜,以至于千年以后都还有传言,只要找到了晋国皇室的后人,便能打开晋国的神秘皇陵,获得巨额财宝以及永生之术的传承。   然而,实际上祁恒只是因为获得的功德值太多,超出天道的预期,直接被这界天道扔出了世界。   再不扔出去,那功德值与信仰值多的都要快把它这个天道取代了。   *   祁恒被扔出世界之后,有一阵的眩晕,再睁眼已是一个新的世界。   他坐在一把真皮椅子上,祁恒揉了一下头,望了望四周,起身走到偌大的玻璃窗面前,因为赵燕儿,上个世界祁恒让工部也折腾出玻璃,但是工部做出来的玻璃很脆。   祁恒透过玻璃往下看,很高,即便他用轻功也飞不了这么高,除非能使用飞行之术。   但这个世界比上个世界还惨,它一丝灵力都没有。   叩叩叩。   门被敲了三下,一个身着黑色套装的女人拿着一份报纸走了进来。   “董事长,小少爷又上了娱乐头条。”   熟悉的开头,祁恒立马想起来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那个时候初到这种光怪陆离的世界,他还没摸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就被原主的记忆恶心到了。   一个对自己侄儿抱有别样想法,并且正打算想侵犯对方的人渣。   祁恒那会已经知道自己是避不了某些剧情,也就是说,即便他顶替了原主,该走的剧情还是会走,如果他不去做,那么诅咒会控制他的身体去完成这个剧情。   但祁恒改变不了剧情,却可以选择结束这个人渣的性命,所以他从二十六楼跳了下去。   不到十分钟便退出了这个世界,那以后,诅咒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刺激到了,他再也没有遇见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渣身份。   而现在这里,便是二十六楼。   但这回没有东西可以控制他,身体也是他自己的,所以不用自杀,他也对这个世界的东西好奇,祁恒决定留下来。   “董事长?”女人小心翼翼再度轻喊了一声。   “他又怎么了?”   俊美异常的男人皱起了眉头,表情威严,眼神冰冷地仿佛在看一个碍眼的脏东西。   王琳心颤了颤,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想要跪下请罪的冲动。   “小少爷被人拍到在酒吧……”王琳咽了咽口水,她记得董事长对祁睿这方面管的很严,平常连女孩子都不准接触,而这回……   “在酒吧玩男人。”   啪、   签字笔被折断,王琳垂下眉头,唉声叹气。   完了,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又要泡汤了。   “他在哪儿。”   “已经回老宅了。”   “备车。”祁恒阖目,他如今的身份是祁家家主,他想要在这个世界待下去,那么他就必须承担身份带来的责任。   既然身份是他的,那么小辈自然也归他管。   而他,最见不得不学无术,只会花天酒地的浪荡子。   看到家主的车停在大门外,早已经得到消息在门口等候的管家孙毅连忙迎了上去,恭敬地打开了车门。   “家主。”   “祁睿呢?”   冰冷威严的声音,看来家主这回气的不清。   管家孙毅小心措辞,“小少爷刚回来,他似乎很累,刚洗了澡睡了。”   一束目光落在祁恒身上,祁恒几乎是瞬间就察觉了,他目光如炬地抬头,只见窗帘微动。   孙毅察觉到他的目光,便道:“三爷今天也回来住了。”   祁家三爷,生来体弱但却智多近妖,他也算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用赵燕儿的话来说,他是女主的男人。   在祁恒已知的剧情中,原主后来会被这个弟弟取代家主之位,而后原主对侄子下手的事情也全部暴露无遗,然后在众人唾骂之下,原主被送入大牢。   当然,祁恒没等到剧情走到这里,他直接一开始就让原主自裁了。   所以,祁恒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并没有恶感,他甚至觉得原剧情里对方也干的很漂亮。   不过——   “三弟叫啥来着?”祁恒停住脚步问管家,时间真的太久了,名字这点小事他根本不记得了。   “三爷叫祁寒。”管家孙毅抹了把汗,虽然您和三爷关系冷淡,但好歹亲兄弟,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记不住对方姓名的地步吧。   走进客厅,正在做事的佣人们全部放下了手中的事物,鞠躬接迎,“家主。”   祁家的佣人都是祖上就在祁家做事的,她们很少同外界交流,所以在祁家老宅里一直保存着老旧的礼节。   而祁恒虽说每一世都是反派,但他每一次的身份都不低,身边伺候的人无数,所以对这种阵仗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怪异。   楼上的祁睿听见动静,不屑地撇了撇嘴,他目光一动,打开手机,点开自己的好友群。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哎,问你们个问题,你们见没见过那种老古董,都二十一世纪了,他还觉得自己是封建土地主,动不动就让人卑躬屈膝行礼的。】   这条消息发出去,安静的群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年年有余:睿哥这是又受刺激了?你大伯又教训你了?】   作为祁睿的好友,他们当然听闻过祁睿有个极度封建的大伯,说实话他们听着都有些奇葩,都新世纪了,封建王朝都灭绝了,竟然还有人喜欢这些一言难尽的糟粕。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还没有,不过今天没有,明天肯定会有,不过小爷绝对不会像他这种封建糟老头屈服的。】   【万花丛中过:睿哥牛逼,昨天那个小鸭子带劲不?】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快别说了,我是真倒霉,明明是他自己认错人撞我怀里,结果害我遭殃。】   【蛋炒饭:@所有人打终南山帮会据点来不来?】   祁睿心动了一下,正想要说等我上线,外面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祁睿。”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不出喜怒。   祁睿底下头,快速打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我大伯上来了,我估计他又要找我茬。】   “开门。”   “来了。”祁睿的脸上闪过一丝嫌恶,他总觉得他这个大伯看他的眼神异常恶心,可能是在想着怎么算计他,好夺取他手中的股份。   外面的人一身还未来得及换下来的银灰色西装,剪裁合身的西裤衬的双腿笔挺修长。   祁睿目光缓缓上移,在触及到那张冷淡的俊美面容时,陡然失神,但很快又在祁恒冰冷的视线下回过神。   回过神的祁睿却忽然有些迷惑,他大伯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吗?明明他记得就是个封建古板的油腻老男人来着。   但当他努力去回想祁恒从前的模样,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听说你今天没有去学校?”   诶?祁睿有些诧异,不是来质问他玩男人的事情吗?明明从前祁恒从来不管他去不去学校的。   祁睿觉得,祁恒可能还巴不得他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你三天两头不去学校,那肯定是你那群学校管教不力。”祁恒淡淡开口,“所以,我给你转了一所学校,明天你去报道。”   “我不转!”祁睿下意识想要爆炸发脾气,但在触及到对方那双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不知为何怂了。   “你不能给我转校,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替我做决定!”   说到最后,祁睿甚至有些委屈,只是他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穿的又破又脏,祁恒有点嫌弃。   祁韶再不着调,那也是穿的干净整齐的。   “你头发天生的?”   “你每次都是这样,不顾我的意愿就……啊?”祁睿正在数落祁恒的种种恶状,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话,愣了。   随后他露出一抹讥笑,仿佛占据了胜利的高地,“就你这样的老古董,都二十一世纪了,连染发都不知道。”   “所以你头发本来是黑色的。”祁恒下了结论,祁睿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又不是天生头发五颜六色的变异种。”   “既然如此——”祁恒手心聚集一道内劲,“那你这一头头发没必要留着了。”   他的话音一落,不知哪来一道风,祁睿只觉得头上一凉,再用手一抹,花花绿绿的毛发纷纷落地灰色的地毯上。   祁睿槽过这个地毯许多次,祁恒这个老古板把老宅墙壁颜色与装饰全换成了这种性冷淡的风格,他每回一次都觉得这种风格正在摧毁他心中的热血。   但,现在这地毯上有颜色了,五颜六色。   祁睿摸着自己的光头,再一看地毯,懵逼了。   “你对我的头发做了什么?”祁睿简直要崩溃,他堂堂祁家少爷,如今变成了一个和尚!光秃秃、脑袋像个大灯泡的和尚!   “你以后再染成这种花花绿绿,我还能给你削了。”祁恒淡淡威胁道。   “我日你——”祁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发出声音。   “好孩子是不应该骂人,更不应该辱骂长辈。”祁恒觉得自己还是手下留情了,“自己回去好好反省,记住,明天去新学校报道。”   祁睿拉住他的西装衣角,在祁恒转过头来的时候,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拼命比划。   我哑了,说不出话,快给我找医生。   祁恒看懂了,“你不能说话,自然是因为我不想,等你反省了就可以说话了。”   祁睿瞪大眼睛,祁恒不等他反应,便转身下了楼。   祁睿才不相信祁恒的鬼话,他噔噔噔地也跑下楼,找到管家孙毅,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通。   但——   “小少爷,您要什么?”管家孙毅迷惑不解,祁睿气急,目光瞧见不远处的茶几有纸跟笔,立马撕了半张拿着刷刷写了几个字,随后将纸竖到管家面前。   “我……没法说话,找医生?”管家孙毅十分艰难地辨认着这一手仿佛像是鸡爪乱挠出来的字。   祁睿疯狂点头。   “可是小少爷,刚刚家主吩咐了,今天之内,关于您的任何请求,我们都不能帮您。”管家孙毅露出了为难的模样。   祁睿心里简直卧槽了,他指不定就是突然发病了才导致失声,结果都这样命在旦夕了,管家竟然都不肯帮他。   就在祁睿心中骂人的时候,身后又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孙毅脸色一肃,连忙上前交待:“家主大人,小少爷说他不能说话,让我请医生过来。”   “他没事,不用搭理。”祁恒目光落到茶几上,“我带回来的合同谁撕了?” 第32章   四下皆静, 管家孙毅默默看向祁睿, 祁睿瞪大眼睛, 想说你看我做什么?   但他发不出声音。   管家孙毅目光落到祁睿手中那半张纸,定定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对着祁恒躬下腰请罪道:“是我的失责, 没有看顾好您的文件,请家主责罚。”   一旁的佣人们全部如他一般惶恐地弯下腰请罪。   一旁的祁睿闻言,厌烦地撇了一下嘴, 祁家老宅这些人都仿佛是活在上世纪的古董,都新纪元了都不知道人权平等, 还动不动就请主子责罚。   若是平常,这会他肯定又开始嘲讽起来, 但如今失去声音的他,只能沉默安静,顺带把那半张纸往身后藏。   他这会也意识到了, 自己手里那半张纸应该就是祁恒口中的合同。   “你在藏什么?”冰冷的嗓音吓了祁睿一跳, 他一抬头就看到那张冷漠地没有一丝人气的俊美面容, 祁睿直觉危险,下意识摇了摇头。   管家孙毅恭敬回答道:“回家主, 小少爷手中拿着的,是您带回来的合同。”   你为什么要害我!   祁睿瞪着管家孙毅咬牙切齿。   周围的气温陡然下降,祁睿不服输地与祁恒对视, 咋地吧, 就是我撕的。   撕都撕了, 你还能拿我怎么着!   祁恒很少遇见胆敢如此挑衅他的人,即使是祁韶,再不听话也没有损坏过公文。   这个祁家以前到底是怎么教育下一代的?   祁恒不在收敛自己的气势,他做了一世帝皇,那种不怒自威地气势一放出来,祁睿只觉得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祁睿气红了脸,他竟然、竟然给大伯下跪了,哪怕是祁家老宅的佣人也很少用到下跪礼。   认错态度良好。   祁恒有一丝满意,顺手解了祁睿的哑穴,祁睿比祁韶年纪还要小,祁韶那样的他都能逼成材,祁睿年纪小,可塑性应当更高。   不过,有些后果还是要提前警告。   “明天你要上学,看在作业的份上先放过你,再有下次,我直接打断你的手。”   平淡地毫无起伏的一句话,却令祁睿毛骨悚然,因为他看到祁恒眼里的认真。   祁睿意识到,如果不是他要上学,不是因为他这双手还要写作业,祁恒他是真的会把他的手打断的。   脚步离去,那种令人生寒的气势也慢慢散去。   “家主走了,小少爷您可以起来了。”管家孙毅伸出手去扶祁睿。   “不用你扶我。”祁睿挪动膝盖,躲掉管家孙毅的手,随后他发现已经竟然能说话了,眉间松了一口气,但面对管家孙毅的再度伸手,又忿忿道,“你个告状精,才不要你扶,我就爱跪着。”   楼下又有脚步声下来,祁睿背一僵,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去,见是自家那个古怪三叔,顿时松了一口气。   三叔虽然古怪,但比起不近人情,仿佛是机器人一般的大伯要好多了。   “三爷。”管家孙毅微微弯了一下腰。“您怎么下来了?”   “太吵了,我下来看看。”祁寒垂下眼眸,目光落到跪在地上还未起来的祁睿,圆润的光头分外显眼。   “这是怎么了?还跪下了。”祁寒欣赏了一会,开口问道。   管家孙毅回答道,“小少爷撕了家主的文件,家主生气了,所以小少爷吓着了。”   “谁说小爷是被吓得跪下的!”祁睿闻言,自尊心立马涌上,他飞快爬起,一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但实际上地板早已经被佣人们拖的光可鉴人,根本没有灰尘。   祁寒暼了祁睿一眼,再想起那则被拦下来的娱乐新闻,道:“祁睿,你最近胆子不小啊。”   “三叔。”祁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但只摸到光秃秃的头顶,他放下手,“你怎么也突然回来住了?”   是有多想不开才回来这种冰凉阴森的地方。   祁寒看他一眼,“你忘了,还有两天是二哥的忌日。”   祁寒口中的二哥便是祁睿的父亲。   “原来三叔你还记着。”祁睿怔了一下,神色陡然间失落下去,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早点休息吧,别和你大伯较劲。”   祁寒说完,又转身上了楼,   祁睿回到自己的房里,打开手机点开聊天记录,上面显示他有99 未读消息。   他往上翻了下,好几条是@他有没有回来的。   但最后一条消息在十分钟前,祁睿点开对话框,低着头在上面打了几个字。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所有人 小爷活着回来了。】   群内没有动静,等了四五分钟后,才有了回音。   【万花丛中过:我们刚刚在打终南山帮会据点,你大伯没把你怎么样吧?】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好险,差点就要被打断双手了。】   【年年有余:@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 怎么了?】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因为我把他带回来的合同撕了,他想让我认错,可小爷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吗!】   祁睿半点不提自己被下跪了的事情。   【万花丛中过:睿哥牛逼,不过你大伯应该是吓唬你的吧?】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我听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年年有余:可打断手这种事,造成人身伤害,哪怕是亲人也是违法的吧?要不下次,你提前报警?】   祁睿嗤笑一声,笑他们天真,像祁家这种庞然大物,若是没有祁家上层授意,谁敢贸然插手?   特别是,还是打小辈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这些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祁睿也懒得去争辩。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我再给你们说个笑话,刚刚我大伯不是生气了吗,我家这些佣人们,啧,卑躬屈膝的,我看他们都恨不得跪下求皇上恕罪。】   【蛋炒饭:睿哥家里很多佣人吗?】   这群里只有年年有余和万花丛中过是他现实中认识的同学,剩下的大多数游戏里认识的帮会成员。   祁睿顿了一下,回道。   【还行,也没有很多。】   祁恒以前没有接触过这种世界,更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但他做过一国之君,做生意他不懂,但是看人用人这方面,他擅长。   实际上,祁家产业里精英无数,也没有多少事情是必需要祁恒分出精力去管控,只是从前原主不敢放手,怕身为总经理的祁三爷暗地里拉拢人,使手段架空他而已。   而祁恒用了一辈子人,自然知道什么人该用什么人不该用,作为领导者,最不应该怕下属的能力与野心,而且庸庸之辈尸位素餐。   所以在快速了解了祁家公司的基本情况以及总经理祁寒的能力之后,祁恒很快大部队事情放手让祁寒做决策。   他相信,以男主的手段和气运,公司一定会蒸蒸日上,财源广进。   祁恒这么一放手,他的工作量几乎减去了三分之二,除去重大资金调动,他几乎不再过问。   但,偏偏有人见不得他闲。   “董事长……”王琳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敲门。   “小少爷在新学校又惹事了,他班主任打电话来说让家长过去。”   “祁睿他惹什么事了?”祁恒的声音在不喜不怒,王琳听着却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结结巴巴道,“小少爷他、他在学校里打了人,把人家头都打的流血了。”   “去新学校第一天就惹事。”祁恒半阖着的眼睛睁开,“看来他还真是没把我的警告听进去。”   “被打的呢?”   “一个因为伤势严重,已经送去医院了。”王琳觉得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有点低了,她悄悄搓了搓手臂。   “让人去医院走一趟垫付医药费。”祁恒起身,“另外给我备车。”   “董事长?”王琳有些惊叫道,随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恢复下来。   “您要亲自去?”   祁恒点头。   王琳眼里闪过一抹同情。   完了完了,看来这回小少爷真把董事长气狠了。   *   下午三点,嘉林中学 ,一辆加长林肯缓缓停在了校门口。   “快去把自动门打开。”保安队长瞧见了车牌,连忙喊了一声新来的保安,这可是祁家的车子,他们学校据说祁家也有投资。   “哦。”新来的保安以为他是让自己出去处理,便打开保安室的门走了出去,走到车子面前,轻轻敲了一下窗户。   “你干嘛去?”叫他的保安队长一愣,随后看着他的方向不对,顿时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车窗缓缓下落,露出一张略显苍白但不失俊美的面容。   小保安愣了愣,“先生,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   后追过来的保安队长连忙挤上前,结果在看到那里面坐着的人,顿感眼前一黑,他连忙抢过电子钥匙将自动门打开,一边点头哈腰地道歉,“祁先生,新来的不懂事,请您见谅。”   “无事。”祁寒按下开关,车窗缓缓上摇,对着前面开车的司机开口,“进去。”   初中部,二年一班的班主任办公室站了许多人,此刻几个学生、家长,以及校长和年级主任将本就不大的办公室挤的满满当当。   一班的班主任余敏在校长周强的要求下给祁睿家长打电话。   祁睿嘴角淤青,他讥笑地抱胸靠墙站着,对面几个脸上带伤的男生见此,立马指着他,“余老师你们看,他打了人还死不悔改。”   “小爷打了就是打了,看我不爽你打回来啊!”祁睿挑眉讥笑,他嘴唇动了一下,无声地看着对方说了几个字,“一群孬种。”   “你个杂种——”其中一个男生捏着拳头就想揍他,被一旁年迈的、脸色惶惶的老人拉住。   “各位老师也看到了,这名同学对他打人的事情供认不讳。”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徐徐开口。“我家孩子如今被他打成这样,你们学校总要给我们个说法。”   “说法?”祁睿抱胸,眼神蔑视地看了看这几个家长。“你们不就是想讹钱吗?我家有的是钱,给你们就是了。”   “我看还是报警好了。”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女人呵呵冷笑了一声,“打了人就想赔点钱了事?想的也未免太天真。”   她说完,又看向一直皱着眉不出声的校长,“周校长,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孩子这都被打的浑身是伤,听说还有一个被打破了头,如今住进了医院,难道这一切还不能让周校长下决定?”   “你们要如何?”   “当然是开除这个没家教的暴力分子。”那女人伸出手,直指祁睿。   祁睿眼睛渐渐红了,目光发狠,手臂也不知不觉放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即将攻击人的状态。   叩、叩。   门推打开,容貌姣好但脸上带着泪水的女生走了进来。   “老师。”   “林清雅,你来做什么?”一班的班主任余敏皱眉道。   林清雅偷偷看了一眼新同学,吸了一下鼻子,“余老师,校长,我是来为新同学作证的。”   “他打人是有原因的。”   “你出去,小爷不需要你帮忙。”祁睿打断她的话。   西装男人若有所思地指道,“这位女同学,为同学作证是件有勇气的事,但是有些话是不能胡说的。”   “我不会胡说。”林清雅抹了一把泪水,“是新同学看到这些七班的同学在欺负我,新同学看不下去就说了他们几句,他们恼羞成怒要动手,然后新同学才还手的。”   一班班主任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几个男孩子围着欺负一个女孩的事情,放在别班的同学他不会信,但七班这些,他们完全能做的出。   “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呢!”珠光宝气的女人气急败坏,“我看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年纪小小就发春了,帮着相好的说话是吧?”   林清雅被发春两个字气的脸通红,祁睿踹了一脚垃圾桶,趁众人去找声音来源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冲过去揍了那女人身侧的男生。   “快把他们拉开!”校长周强大喊,一边指挥旁边几个老师。   一旁的几个老师反应过来,连忙把两人拉开,又挡住对方家长的歇斯底里,将祁睿拉到一旁。   祁睿半点不反抗地被拉着退后了几步,他冲着垃圾桶吐了一口口水,“小爷不打女人,但是老女人你嘴巴再不干净点,小爷以后就光逮着赵航揍。”   “还真是无法无天了!”那女人气急败坏,“你们学校管不管?不管的话,我要报警。”   祁睿抱胸,冷笑一声,“行啊,你去报,看是我倒霉还是你儿子更倒霉一点。”   “各位家长安静一下。”校长周强安抚道,“等祁同学的家长来了,再好好商量。”   他说着,又看向一班班主任。   “余老师,祁同学家长的电话打通了吗?”   “打通了,他叔叔说立马过来。”   祁睿听见这句话,冷着的脸露出诧异地神色——什么时候他三叔也开始多管闲事了?   “明明,这位女同学说的是真的吗?”年迈的老人拉着自家孙儿的手,不敢相信。   刘明豪心虚了一下,但又不是他带的头,他顶多就站在那里看了一下,也没有打她,便理直气壮道:“我没有欺负她。”   赵航和另一个男生也一起摇了摇头,他捂着又被揍了一次的脸,辩解道:“我们也没有欺负林清雅,只是同学之间开玩笑,这位新同学就冲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拎着孙旭的头往墙上砸。”   他口里的孙旭是那个被打破头进了医院的。   “那架势他分明就是想要弄死孙旭,孙旭流了好多血,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孙旭被他打死,就上去拉架,结果他像个疯狗一样,把我们也打成这样了。”   “你胡说!”林清雅气的脸颊通红,眼睛也红的向只兔子,“分明、分明就是孙旭……先欺负我的…”   “那你倒是说孙旭他怎么欺负你了啊!”西装男人身侧的男生开口,他的一双眼睛里尽是恶意。   “空口白牙诬陷人,总不能因为你是女生,所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吧!”   “对啊,这位同学说得对,你倒是说我们家赵航也怎么欺负你了?”珠光宝气的女人也尖声开口道。   “我——”若干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林清雅憋的脸都红了,还是说不出那句话。   祁睿抬眸,冲着西装男人身边的男生阴森森一笑,那男生脸一白,顿时止住了声音。   “林清雅,你到老师身边来。”余敏皱了皱眉头,她察觉到少女的难以启齿,可能是真遇到了一点事,但这些家长本来就是蛮不讲理,少女即使说出口,这些家长也不会相信。   即便是真的,他们也能仗着有钱有势,把真的说成假的。   不过,   余敏看了一眼祁睿,今天他们可是要踢到铁板子了,这个新来的可是祁家的人。   “听说,我家侄儿在学校打人了?”   众人望去,同样黑色西装、苍白俊美身材高挑的青年从门外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有三四名十分魁梧的保镖。   “祁、祁三爷?”西装男认出来人,连忙讨好上前,但才露出讨好地笑容,又很快意识到祁寒的来意,“您是说,您的侄儿也在这里?”   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祁寒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自然是差不多知道情况,他似笑非笑地看西装男一眼,又走到祁睿面前,目光在祁睿头顶突然长出来的黑发停留了一下。   “没礼貌,三叔来这么久也不会喊人。”祁寒抬手轻轻拍了拍祁睿的头发,随后收回手背在身后。   原来是带了一头假发。 第33章   “祁三爷, 他……他是您侄儿?”   祁寒睨祁睿一眼, 祁睿低下头, “三叔。”   “乖。”祁寒再度抬手用力揉了一把祁睿的假发,“现在可以来说说事情的经过了。”   祁睿怒瞪了一眼祁寒,因为他感觉到在祁寒的两次摸头杀之下, 他的假发似乎有点歪了。   “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西装男面色有点苍白,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直接抬手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   “爸!”被打的男生不可置信地看着西装男,“你竟然打我?”   “还不快给同学道歉。”西装男骂完, 又转向祁寒,“祁三爷见谅, 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家公子。”   “也不必如此急着下决断。”祁寒眯了眯眼睛,随后笑了, “或许真是我家侄儿顽皮了呢。”   “三叔!”祁睿瞪他, 你到底是来帮我的, 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祁三爷,在下对贵公司仰慕许久, 不知有没有机会与您合作?”西装男双手递上一张名片。   祁寒瞥了一眼,目光落在潘辉两个字上,“合作之事日后再说, 眼下还是解决当前的事情。”   校长周强这回也出声了, “办公室太小, 各位家长不妨移步会议室?”   祁寒点头,一锤定音道,“那就去会议室。”   祁睿率先拉开办公室的门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出来了,出来了。”门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堆学生,见到开门了,个个脸色都很兴奋,眼里散发着吃瓜看戏的喜悦。   祁睿脸色更黑,拨开人群往会议室走了。   “新同学来头挺大,我刚刚好像听到那几个保镖喊他小少爷?”学生们低声讨论。   “我也听到了。”   “我家侄儿不像这几位同学,有父母在身边教导。”祁寒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温度,“还请多见谅。”   潘辉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赵航的家长,他记得先前就是她说了那小子一句是没家教的暴力分子。   “妈?”赵航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在颤抖,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你怎么了?”   但赵母显然顾不上他了,因为她记得,自家老公曾提起过他是在祁三爷的手下工作,眼看着就有一个升迁机会了,而现在——   赵母嘴唇发白,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盛气凌人起来。   “会议室在这边,请几位家长一起过来。”余敏走到门口,回头道。   “祁三爷,您先请。”   祁寒丝毫不客气地走在前面,他苍白俊美又带点忧郁的清冷面容一经出现,便引起了学生群里一阵小小的惊呼。   祁睿早已经在会议室里坐着,架着二郎腿,两根手指合捏着手机转来转去。   林清雅走进会议室,略有些犹豫地走到了祁睿身边的转椅坐下,一边伸手拉了拉祁睿的衣角。   “你干嘛?”祁睿作出一副不耐烦的凶样。   林清雅被他吓得缩了一下肩膀,但很快又鼓起勇气,“我会好好解释清楚,不让叔叔骂你的。”   因为她发现,祁睿似乎和他叔叔的关系并不好。   “都说了不用你管。”祁睿打掉林清雅拉着自己衣角的手,不耐烦地换了一个位置,“你以为我想帮你啊,我不过是心里不爽想要打人而已。”   林清雅咬住唇,没有跟着他换位置,她的眼里顿时涌上一股热意,林清雅眨了几下眼睛,好让眼泪憋回去。   众人纷纷拉开座椅坐下,校长周强简单说了几句请家长的意图,随后看向众人。   “事情就是这样,后来我们的老师过去将人拉开,但因为事发地点的监控坏了,所以我们也不确定是谁先动的手。”   “现在,请几位家长说说你们的意见。”   “我觉得都是误会。”潘辉咽了咽口水,“小孩子嘛,打打闹闹很正常,我看咱们大人就不要插手。”   “爸!”潘成志不服,“我被他揍了四拳,还被踢了一脚,你这么帮着别人,我还是你亲儿子吗?”   “看来潘先生的儿子并不这么认为。”祁寒似笑非笑地看着潘成志,潘辉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随后讨好道:“都是误会,小儿无知。”   “祁睿,人是你打的吗?”祁寒扭头看向坐在末尾的祁睿,祁睿的眉眼都带着攻击性,“是我打的,又如何!”   “不如何。”祁寒轻轻淡淡地笑了一下,“既然我家侄子承认了他犯的错误,那我们先来谈谈赔偿一事。”   祁睿脸色漆黑,想要说什么,但还是自我放弃,他早该想到,他们就只会用钱解决问题,不管他有没有理。   “小孩之间的小打小闹,用不上赔偿一词。”赵母也勉强白着脸开口道。“也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和令侄无关。”   赵航不忿,但被赵母死死掐住手臂,也不敢出声。   “孙旭都被他打的住院了,你们现在是打算收钱包庇他吗?”坐在另一边刘明豪突然出声,因为他发现这里所有人的态度,在这个祁睿的家长来了之后,都来了一个态度大转。   可祁睿揍了他好几拳,他忍不下这口气。   “分明是你们意图猥亵我,祁睿他是见义勇为!”林清雅鼓起勇气,站起身吼道。   “林清雅,你闭嘴。”祁睿暴躁地开口,“关你什么事,谁要去救你啊!”   他转头看向对面人,“我就是看你们儿子不顺眼,这次随便你们怎么处理,下次看见他们,我还打。”   “祁睿。”祁寒目光冷了下去,“你说话太过火了,道歉。”   祁睿将头扭到一边,以示抗议。   “校长主任你们评评理,我们家长还在这还没走,他就敢当着我们的面威胁打人,这样暴力分子,你们学校还要收留他?”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赵母本来就努力压着性子讨好,谁料听见这话,又想到反正祁三爷已经得罪了,再讨好也没有用,那还不如干脆出一口气。   至少把这个祁睿弄走,不然她儿子以后还怎么安心读书?   “祁睿,向你的同学道歉。”   祁睿讥讽一笑,“让我道歉,也不拿镜子照照,他们配吗?”   “你——”   “我也不觉得你有道歉的必要。”   薄凉且带着怒意的嗓音从会议室外传了进来,众人下意识望去,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两个保镖分别守在门口左右,似乎在等着谁过来。   祁寒抿了抿唇,站起了身。   祁睿被那一道声音吓傻了,整个人表情都是空白的,他十分想安慰自己可能是他听错了,但那门口的保镖分明就是他大伯身边的。   但不可能啊,他大伯怎么可能会来学校?   祁恒踏进会议室,目光不带丝毫情绪地打量了会议室诸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站着的祁寒身上。   “兄长。”祁寒声音干涩,“您怎么会过来?”   祁三爷都要喊兄长的人,那不就是掌管祁氏集团的那位祁家主。   会议室里安静的不像话,然而众人心中却是起了惊涛骇浪。   传说中的祁家主,手段魄力比祁三爷更狠的大人物,原来真如传言中那般令人望而生畏。   “祁睿,过来。”   这下祁睿是半点不敢耽搁。   “大、大伯。”   祁恒抬起手捏住祁睿的下巴,大拇指按在祁睿左脸的淤青上,“谁打的?”   祁睿被他冰凉的手指吓得打了个激灵,立马指了指赵航三人,“他们打的。”   祁恒松开祁睿的下巴,漠然地看了被指过的那三人。   “废了他们的手。”   四名身强力壮的保镖走进会议室。   卧槽!   这也太凶残了。   祁睿被这一句话吓得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他大伯中封建之毒已深,真当自己是想废谁就废谁的封建皇帝了。   另三人的脸色顿时就白了,下意识离自己家长近了一点。   “祁三爷。”潘辉面露绝望,祈求地看向祁寒。   “你们要做什么!”赵母挡在赵航身前,“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仗势欺人?”   祁恒神情淡漠,明明如神祗一般俊美的容貌,此刻却令人望而生寒。   “在我来之前,你们不也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的侄子。”   “兄长息怒。”祁寒苦笑一声,“此事祁睿有错在先,不至于要如此——”   还都只是小孩而已。   祁睿本想说情,但听见这话顿时又不爽了,什么叫他有错在先?   “胡说,我根本就没有错。”祁睿大吼出声。   “我不觉得他有错。”王琳在此时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祁恒伸手接过。   “若说有错,祁睿他唯一的错,就是让他自己受伤。”   祁睿吼完后顿时就愣住了,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只有他一直吐槽的封建古板的大伯肯相信他没错。   “祁家主,这样惩罚他们,是不是太重了?”校长周强委婉开口。   祁恒将文件夹扔在周强的面前,“你不妨好好看看你这几个学生。”   周强迟疑地伸出手,将文件夹打开,只一眼,他的眼睛顿时气的发红。   一张照片从文件夹里掉落在桌面上,祁睿眼疾手快地将照片拿起,随后如同被烫到手一般将照片扔了出去。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照片落在地面上,可以看到是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女孩,但她全身青紫,眼窝深陷,眼窝旁边是斑斑血迹。   “报警吧。”周强面色苍白,他抖着双手将文件夹合上,“这哪里是学生,这是一群恶鬼。”   “不!不能报警。”赵母扑倒地上捡起那张照片,想把它撕的粉碎。   但保镖直接卸了她的双臂,将照片从她手里抽出。   祁寒拿起文件夹,文件夹里没别的东西,只有无数血腥的照片,有活活被剥皮的猫狗,有被打的全身淤青的男生,更有无声呐喊求救的女孩们。   她们在最美好的年龄遇到了四个恶魔。   周强颤抖着双手拨出了报警电话,很快,警车便开进了校园。   林清雅在看完那些照片之后,就吓得脸色苍白地坐在位置上,原来她不是第一个被他们欺负的女孩子,她是第一个从他们手里逃开的女孩子。   她甚至都不敢想,若是祁睿没有逃课,没有经过那条路,她会不会也变成这些照片上的一个。   林清雅不敢想,她害怕的浑身发抖,余敏发觉她的脸色不对,连忙给她家人打了一个电话。   打完电话之后,余敏坐到林清雅的身边,伸手将她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抚她,“清雅,别怕,你现在没事了。”   祁睿被拎回了祁家老宅,管家孙毅瞧见他脸上的淤青,连忙喊来了家庭医生。   待家庭医生给他脸上涂了药水之后,祁睿又别扭着脸,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身上也还有些伤。   他没敢在祁恒面前说,他怕祁恒又来一句废了他的双手,因为他没保护好自己。   所以祁睿特意等祁恒上楼了之后再说,为了防止被祁恒撞见,他还特意让管家去给他望风。   丝毫没想过,管家每天都会事无巨细地像祁恒禀告关于他的事情。   偷偷摸摸地跟做贼一样上完了药,祁睿发现自己的手机亮了,他拿了起来,是群里的信息。   【万花丛中过:@所有人帮派据点保护时间过了,守护boss快被凡尘阁打死了,快上线回防啊!】   【年年有余:我还在上课。】   【红烧排骨饭: 1。】   【蛋炒饭:等我会,我马上到家了!】   祁睿想了一下,他似乎也有几天没上线了。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我也上来,@年年有余 密码私我,我双开。】   打完字后,祁睿便噔噔噔起身往房间跑。   “小少爷。”管家孙毅喊了一声,“等会记得下来吃饭。”   “知道了。”   不过一天时间,嘉林中学出了四个杀人凶手的事情便传的众人皆知。   林清雅坐在电视机前,新闻里正好播放着这一则举国震惊的未成年人凶杀案。   身边的沙发陷了下去,林清雅转过头,喊了一声妈。   “雅雅,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我们去滨城住好不好?”   林清雅看了一眼电视,幽幽开口,“妈,你说他们会被判的很严重吗?”   “雅雅,我们别想这个。”提起这件事,林母就后怕的不行,只差一点她的女儿就会变得和新闻里那些女孩子一样。   “我知道他们受不到多大的惩罚。”一滴滚烫的泪珠滴在手背上,“他们都是未成年,有法律可以保护他们。”   “雅雅。”林母抱住她,“别想了,我们不要再想那些好不好。我们去滨城住,你以前不是最喜欢那里的大海吗?”   “妈。”林清雅闭上眼睛,无数的眼泪从睫毛下面涌出,“可我也是啊,它为什么不能保护我?”   没有人知道她当时心中的害怕与绝望。   林母忍着泪意,静静拍着林清雅的后背,直到林清雅的哭声慢慢小了下来。   “妈,我想去谢谢他。”许久之后林清雅再度开口。   林母当然知道林清雅口中的他,指的是祁家那位救了她女儿的小少爷。   “可他的家长,当天就给他转学了。”林母有些迟疑道,“而且雅雅,你要知道,祁家那样一个庞然大物,是不会来搭理我们这种家庭的。”   “我知道了。”林清雅咬了咬唇,何尝不知道她的母亲意有所指,她和祁睿两个人的家世隔着天壤之别,祁家看不上她家,祁睿也看不上她。   林母摸了摸她的头,“我和你爸买了后天的机票,雅雅你把东西收拾下,我们后天就走吧。”   只要时间够久,只要不再触景生情,雅雅很快便会忘记这里的一切。   祁睿打了近半个钟头的帮战,总算是把凡尘阁的人全部打了回去,为了庆祝守住帮会据点,他在群里发了一个大红包。   不到半分钟,红包便被领光。   【万花丛中过:@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 谢谢睿哥的红包。】   【蛋炒饭:谢谢土豪的红包。】   ……   消息屏幕刷的极快。   【年年有余:哎呀卧槽,你们手速也太快了吧!我刚点开群就没了。】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你又没参加帮战,没领到正常。】   【年年有余:我在上课,睿哥你之前不是说你大伯给你转了个学校,你不上课吗?】   提到祁恒,祁睿的话匣子顿时打开了。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卧槽,快别提我大伯,他现在是越来越凶残了。】   【年年有余:怎么了?真要打断你的手啊?】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当然不是,他今天让保镖把打我的那几个人的手打断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太凶残了,简直跟暴君一样。】   不过大伯虽然凶残却是第一个相信他的。   祁睿想到这里,嘴角又不由自主地弯起。 第34章   回到祁宅的第三天, 是祁睿他爸祁宏的忌日。   祁恒吩咐管家孙毅按照往年一样处理,原主从前与这个弟弟关系并不好,所以每年也只是做点表面功夫。   “家主,那老爷那边?您今年要去吗?”   祁宏是与他爹、也就是上一任祁家主在同一天去世的。   “你问问祁寒要不要去。”祁恒声音冷淡, “毕竟他对祁寒不错, 祁寒他既然回来了,我想他应该会愿意去上柱香。”   “是。”   祁家这一代四兄弟, 因为祁老爷的关系,个个同父不同母。   而作为最不受祁老爷喜爱的长子,原主在未成年之前,在祁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原主是祁老爷的第一任妻子所生, 祁老爷年轻时一共娶了三个妻子。   原主的母亲出身的家世显赫,以祁家当时的背景来说简直可以说是高攀了, 但她身体虚弱, 又因为心情抑郁, 在生下原主的第二年,便撒手人寰。   原主的母亲去世不到两个月,祁老爷便娶了这第二个妻子,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   婚后一年, 青梅也为祁老爷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祁睿他爸——祁宏。   对比起恪守规矩身体娇弱毫无情趣的第一任妻子生下的长子,祁老爷自然是更喜欢温柔解意的小青梅的孩子。   但好景不长, 青梅也很快因病去世。   祁老爷伤心了一年之后, 在去给青梅扫墓的时候, 无意间遇见了同样给青梅扫墓的第三任。   青梅昔日在学校时认识的好友,出身书香门第,一家三代都是教书育人的。   第三任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的模样很快折服了祁老爷,两人认识不足半年,第三任就怀了孕,祁老爷火急火燎地将人娶回了家。   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但第三任那时候肚子已经很大了,而祁老爷喜欢苗条高挑的漂亮女人,所以他在外面有了情人。   祁老爷将情人养在外面,想着逗趣玩玩,但本就是冲着祁家富贵权势而来的情人怎么可能甘心做一个情人。   恰好情人也查出来怀孕了,她趁着祁老爷在公司无暇分身的时候,拿着单子找上了住在祁家老宅里养胎的祁老爷的第三任妻子。   一番纠缠之中,第三任动了胎气,早产生下祁寒,自己的身体也落下了亏损。   情人被祁老爷拿钱打发,但他被妻子闹的头都大了,也就此安分了十几年。   但谁都没想到拿了钱的情人根本就没把孩子打掉。   后来,祁老爷与祁宏从分公司回来的时候,遇上了飞机失事。   那个情人看见新闻,觉得机会来了,便带着孩子拿着当初偷偷做的亲子鉴定找上了祁家要求分遗产的时候。   所有人这才知道,祁老爷原来在外面还有第四个孩子。   但那时候,原主已经进入公司许久,大权在握,祁老爷去世之后,他顺势接手了祁家的一切,成为祁家新任家主。   原主一直厌恨着祁老爷的花心薄情,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将这个私生子认回祁家。   他没下杀手就已经很克制了。   下午,祁睿与祁寒两人带着祭品一起坐车去了陵园。   “三叔。”祁睿将祭品分别放好,“为什么大伯他从来都不来看爷爷呢?”   每次都是要么他和管家来,要么就是他和三叔来。   “他不会来。”祁寒声音极淡,他的目光静静落在墓碑上贴着的照片上,那是祁老爷年轻时候的模样。   “说起来三叔和年轻时候的爷爷长的好像。”祁睿也发现了这个事情,“特别是嘴唇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可大伯就不像。   祁睿偷偷看了看祁老爷旁边的墓碑,那儿据说是大夫人的墓地,祁睿看过上面的照片,那是一个即使是冷着脸也丝毫不影响其花容月貌贵气十足的妇人。   也许他大伯更像他的亲生母亲?   祁睿胡思乱想,不知为何又想起那天大伯说他没有错的情景。   大伯相信他,还替他出了气,或许以后他不用再那么过分的和别人吐槽他?   但祁睿回到老宅后,刚打开电脑准备玩游戏,管家孙毅找到了他。   “小少爷,家主让我通知你两个消息。”管家态度恭敬地行了个礼,微笑道。   “大伯他说什么?”祁睿放下鼠标。   “一个好的,一个坏的。”   “那我先听好的。”祁睿眉一挑,“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我可以不去学校了?”   “少爷聪明。”管家孙毅笑眯眯地捧了他一句。   “真的?”祁睿愣了一下,随后爆发出惊喜地叫声从椅子上跳了下去,跑到管家孙毅的面前。   “大伯真不逼我去学校了?”   “是。”管家孙毅笑容不变。“少爷没听错。”   “卧槽!”祁睿兴奋了好一会儿,又凑到管家面前,“那坏消息呢?”   “家主为您请了几位家教老师。”管家孙毅笑眯眯开口,“小少爷从此后可以在家里享受一对一教学。”   “对了,家主还额外给小少爷增加了一门武术基础课,因为小少爷上次受伤的事情,家主十分不悦。”   祁睿震惊,他指着自己鼻子,“可受伤的是我哎!我都没在意了,他有啥不高兴的,非要报个武术基础班来折腾我。”   “不,不是报班。”管家孙毅纠正他,“是家主抽空亲自教您。”   祁睿瞪着眼睛,又机械似地扭头看了看窗外,“我应该是在做梦吧。”   他大伯竟然说要亲自教他。   还是什么武术基础,他可从没见大伯打过架。   这个梦也太荒唐了。   “明天家教老师就会过来了。”管家孙毅将一张课表给他,“这是家主为您安排的课程表,每周一到周日的,至于书本辅导书已经在购置了。”   祁睿愣愣接过,从周一到周日,课程安排的密密麻麻的,他看到竟然还有两节围棋课。   有毛病吧?他又不会下棋。   “家主的话已经带到,请小少爷好好休息。”管家孙毅弯了一下腰,随后退了出去,还轻轻将门给拉上了。   “不行,我不接受!”祁睿捏着课程表,气冲冲地跑到了书房,抬手啪啪几声拍了拍房门。   “进来。”   冷淡威严的声音仿佛像是一盆凉水将祁睿破了个透心凉,他激动上头的怒火陡然消灭了。   但他门都敲了,肯定是不能逃走的,祁睿只能轻轻将门把手扭开。   “是我,大伯。”   祁恒将手中的《商业基础》合上,放到一旁书架,抬头看向门口,面上有种被人打扰了兴致的不悦,“你来做什么?”   “孙管家说,您给我请了家教?”祁睿咽了咽口水,他明明还没说话,为什么大伯又生气了。   难道他长了一张让人看了就生气的脸?   “有什么问题?”祁恒抬眼看他。   祁睿总觉得这一眼写满了威胁,仿佛是他敢反抗,他就敢镇压他。   抗议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祁睿怂了,委屈道:“您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我这是成全你不去学校的想法。”祁恒声音平淡地威胁道,“你最好乖乖在家学习,若是让我知道你偷溜出去——”   祁恒的目光落在祁睿的腿上,“那就打断你的腿。”   祁恒之前把祁睿转到嘉林中学,是为了改变原剧情里的一件事,因为之前那个学校,祁睿会在初三的时候搞大了同校一个女孩子的肚子。   那个女孩子的家长去学校闹,后来祁家出面处理了,但祁睿从那以后就走上了一条歪路。   但却没想到刚转到嘉林中学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祁睿的表现却令他有些意外。   原来在没经过原剧情里那些腌臜事的祁睿,他也曾是一个会口是心非帮助别人的孩子。   祁恒越发确认祁睿的性格还来得及纠正,正当他想再给祁睿找一所管理严格的学校时,在管家孙毅提示下,祁恒了解到还有家教这东西。   祁恒他改变了主意。   与其让别人管着,还不如就放在他的眼皮底下。   祁睿被吓到了,他开始后悔之前自己说不去学校的事情。   祁睿没有办法,只安慰自己也许一对一教学,可能也没那么累。   但是,在家教老师来了后,按照课程表给他连续上了一个月之后,祁睿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想上学,他想去学校。   学校简直是天堂。   又一次躲避失败,被自家大伯无情地摔在地上的祁睿满脸绝望。   “起来。”   “我不,我疼。”祁睿委屈地满地打滚,他控诉道“大伯,我可是你亲侄子。”   祁恒皱了一下眉,他已经手下留情了,但没想到这祁睿怕累、怕疼、怕热、怕流汗,竟然比当初的祁韶还要娇气。   “我数三声。”   “我不要练了。”祁睿鼓足勇气,再次开口。“你怕我受伤,大不了你派个十七八个保镖给我不就行了。”   祁恒估摸着可能性,祁睿现在的手脚功夫对付几个普通成年人没有问题了,而且这个世界也不像上个世界危机重重。   反正祁睿现在也不愿意学,如果每个方面都逼得太紧,可能会让他对所有的课程产生厌学感。   有时候教育不听话的小孩,也是需要打一棒子给一颗糖的。   祁恒垂眸看向正偷偷摸摸用余光打量自己的祁睿。   “可以。”   “啊?”祁睿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取消武术课也行,不过——”   祁睿飞快翻身爬起,眼巴巴地凑到祁恒的身边,“不过什么?”   祁恒抬手摸了摸祁睿的头,这一个月他的头发已经长出来寸许,新长出来的头发又黑又亮。   还有点扎手。   祁恒有点嫌弃地收回手,这手感还不如祁睿之前戴的那顶假发。   “不过,你必须保证其余的课程,考试的时候你能及格。”   “好。”及格而已,祁睿十分自信地在挨打和学习之间,毅然投奔了学习的怀抱。   他爱学习,至少学习只是头痛,而武术课,他只是大伯手下的一个会头痛的沙包。   但人总是不知足的,祁睿察觉到今天自家大伯意外地好说话,那点小心思又活跃了。   “大伯,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学校读书?”   话音一落,祁睿敏感察觉周围的温度降低了,他的心里顿时打了一个咯噔。   大意了。   祁睿不敢抬头去看自家大伯此刻生气的模样,这么一个月下来,他早就发现他家大伯往封建的方向退化的更严重了,甚至说一不二的作风比从前更甚,这回连他三叔都没能逃过。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和三叔还反抗不了大伯。   要是大伯觉得他刚才的问题太得寸进尺了,又改变主意了呢?   让他继续当沙包挨揍,那还不如直接让他死。   想到这里,祁睿连忙开口,“我就是随便问问,大伯您千万别生气……我、我这就回去写作业。   “兄长。”   敲门声响起,祁寒的到来拯救祁睿于天寒地冻之中。   祁恒瞬间收敛了身上的气势,转身直视祁寒,“什么事?”   “滨城那边的分公司出了点问题,可能需要我去一趟,总公司这边有个大合同,可能要麻烦您去处理……”   祁寒有点不好意思,兄长好不容易肯定了他的能力,放手让他管理,结果他手下的公司就闹出这种问题。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去公司。”祁恒淡淡道。“分公司那边,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一旁还未离开的祁睿闻言,目光悄然地亮了。   他大伯明天要去公司,那不就是说,白天的时候,没有人会管着他了?   想到这里,祁睿趁自家大伯和三叔谈事情的功夫,溜回了房间。   他打开游戏群,群里果然都在说明天上午十点官方举办的线下见面会一事,活动城市还是在他这个城市。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具体地点在哪?】   【蛋炒饭:在S城的星光酒店,土豪你也要去?】   自从上次祁睿在群里发了几个大红包之后,很多人都开玩笑似的喊起土豪来了。   【万花丛中过:睿哥应该去不了吧?你上次不是说被你大伯关在家里学习?】   星光酒店?   祁睿眨了眨眼睛,他隐约记得,这个星光酒店好像也是他家的产业。   难道天意都想让他去参加这个见面会?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我能去,我大伯他明天不在家。】   【年年有余:既然睿哥去,那我也去。】   【红烧排骨饭:那这样的话,我们帮派基本上都去了,明天估计是个大型的面基会了。】   第二日上午,照常上完课后,祁睿偷偷摸摸溜到书房附近,果然没看到他大伯在里面。   “小少爷。”   突如其来的声音下了祁睿一跳。   “孙管家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祁睿先发制人地问道。   “我看小少爷在这溜达挺久了,所以特意过来告诉您,家主今天去公司了。”孙管家解释道。   他说着,又想了一下。   “小少爷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没有。”祁睿心虚地摇头,又补充道:“就是我朋友生日,我想出去给他买件礼物送给他。”   管家孙毅恍然,“既然这样,我去替少爷安排吧?”   “那怎么行!”祁睿跳了起来,让管家安排,那岂不是找不到理由出去了!   但祁睿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一点,便强行镇定解释道,“那是我铁哥们,礼物自然是要我亲手买才有诚意。”   “那我去向家主禀告一声。”   祁睿的眼珠心虚地转了一下,“我自己打电话给大伯就好了,反正我身边还有大伯的保镖,等会你再安排个司机送我去,就一会儿,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好的。”管家孙毅露出完美的笑容,祁睿以为自己说服了他,连忙一溜烟回到自己的卧室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门。   祁恒接到了管家的电话。   “他要出去买礼物给他好兄弟?”   “是的,家主您看让小少爷去吗?”   祁恒无意于在这种事上阻拦,便说,“让司机送他去。”   得到了答复的孙管家很快为祁睿安排了司机,但刚上了车开出祁家老宅没多远,祁睿立马开口让他调头。   “去星光酒店。”   “小少爷,可是孙管家说——”   “让你去就去。”祁睿不满的瞪他一眼,他拿出手机看,群里已经有好几条消息在问他到没到了。   “快点,要迟到了。”   司机无奈,只好调头往星光酒店开去。   祁睿低下头在群里回复了一句马上到,随后将手机塞进口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皮跳的厉害。难道是昨晚睡的太晚,睡眠不足的原因? 第35章   十一点半, 祁恒开完了会。   王琳握着手机守在门口,见他出来,立即跟了上去,   “董事长。”   回到办公室, 祁恒抬手松了松领带, 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领带似乎打的紧了些。   “什么事?”   “小少爷在不远的星光酒店里。”   祁恒手一顿, “他还没回去?”   “我打电话给那边的负责人问了一下,星光酒店一楼宴厅今天好像被一个游戏公司包下了,据说是在搞什么线下联谊。”王琳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游戏公司好像就是小少爷经常充钱的那家。”   祁恒敲了敲桌面,“让保镖看紧点, 先让他好好玩。”   玩够了,回去受罚的时候, 也有点念想打发时间。   星光酒店。   祁睿带着两名保镖, 按照群里人的提示, 找到了灵域帮所在的大厅。   人很多,大厅里面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有一个小舞台,后面的电子屏正播放着游戏里各门派的场景。   祁睿张望了一下,总算是在茫茫人海里看见了万花丛中过那个坐不住的二缺。   他领着保镖走了过去, 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小虎!”   祁睿的出场太特别了,很少有人来参加个游戏见面会都带保镖的,因此灵域帮这一桌也有不少人偷偷注意。   见到祁睿走了过来, 他们甚至还怀疑对方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但很快, 对方打消了他们的怀疑, 因为他显然同他们帮主万花丛中过认识。   说起来,初见到万花丛中过的时候,灵域众人也是惊呆了,堂堂第一帮的灵域帮主竟然是一个未成年的小胖子。   在场的成年人顿时觉得手中的游戏不香了。   眼下这又来一个明显是未成年,看上去还和帮主很熟。   “小朋友,你是我们帮的年年有余吗?”带着眼镜的斯文俊秀的男人好奇猜测道。   “错了。”祁睿吊梢着眼,表情十分酷炫,“小爷游戏id叫三千万少女的梦。”   “噗。”有人一口水喷了出来,三千万少女的梦这个游戏id他们当然熟悉,服里出了名的氪金大佬。   “咳咳咳。”俊秀男人的脸色绷不住了,想起对方上次在群里发大额红包的事情,无奈道,“小朋友,你家长知道你花那么多钱吗?”   “苍天,我做错了什么!”一个女玩家哀怨万分,“我竟然叫一个小孩子大哥,还喊了大半年。”   祁睿推了推杨虎,“你过去一点,这儿让小爷坐。”   杨虎挪了挪位置,“你大伯又给你转学转到哪了?刘娜转到嘉林中学没找到你,还向我问你呢!”   祁睿高冷地睨他一眼,“家里蹲中学。”   “睿哥你竟然辍学了?”杨虎惊诧了一声,引来众人的目光,他很快低下声,艳羡道,“睿哥你教教我,你怎么说服你家人给你辍学的啊?”   “你以为我想啊。”祁睿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喜欢,我俩换换行不!”   “我倒是想啊,可我爸要是知道我辍学,肯定打死我。”杨虎啧了一声。   “小朋友多读书是好事。”俊秀男人给杨虎和祁睿端了一杯果汁,他见祁睿盯着他看,便自我介绍道,“我游戏id叫红烧排骨饭。”   “睿哥,我是蛋炒饭,真名叫安若溪。”一道甜甜的女声插了进来,祁睿扭头看去,是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但长的像洋娃娃的漂亮女孩子。   他嘁了一声,本来他还以为蛋炒饭会是男的呢,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孩子。   “睿哥真名叫什么呀?”安若溪甜甜地问道。   “睿哥真名叫祁睿。”杨虎抢先回答,“若溪,你刚刚不是说要喝果汁吗,这杯是排骨刚端来的,还没人碰过。”   “我不喜欢喝橙汁。”安若溪直勾勾地看着祁睿,大眼睛扑闪扑闪,“睿哥的芒果汁可以给我吗?”   “这位小姐。”保镖从一旁的侍者手中的托盘端起一杯芒果汁。   “我们少爷的那杯已经碰过了,这杯给您。”   保镖将芒果汁放在安若溪面前。   安若溪脸色有点挂不住,她勉强笑了一下,状似好奇地问道:“睿哥家里是做什么的啊?出来竟然还随身带着保镖。”   “是我大伯非要让他们跟着我。”祁睿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遮住自己的心虚。   他心慌的很,跳的很快。   祁睿看了一眼四周,“余奋怎么还没来?”   他口中的余奋就是年年有余。   “别提了,奋哥他妈昨天给他报了个补习班,今天一早就押着出门了。”杨虎唉声叹气,“他还让我多拍点现场漂亮妹子的照片给他,可我出来的时候没带手机。”   祁睿颇为同情,掏出自己的手机,“要不你拿我的手机拍给他吧。”   “不急。”杨虎拍了拍祁睿的肩膀,“等活动开始了再拍,听说今天还有新资料片放出来。”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游戏公司的策划带着一众工作人员走上台开始发言。   杨虎拿着祁睿的手机开始给余奋拍现场视频。   祁睿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有意思,还不如在游戏里打打杀杀。   再一想到在外面耽搁太久,暴露的风险越大,等杨虎把手机还给他后,祁睿就坐不住想走了。   “睿哥,你哪去?”杨虎诧异地拉住他,“等会就要抽奖了,听说一等奖是一套全职业手办呢。”   “不了,我要回去写作业了。”祁睿对手办并不热衷,大不了到时候游戏周边商城上架的时候,他花钱买就是了。   然而,他要是再不离开,要是被他大伯发现了,他大伯能把他打成真人手办木乃伊。   想到此,祁睿不再拖延,当即带着保镖朝门口走去。   祁睿心里十分后悔,早知道见面会一点都不好玩,他就不应该冒险跑出来。   祁睿坐车回到祁家老宅,老宅里的佣人依旧安静地来往,打扫着卫生,他走进大厅,大厅内只有两个女佣人正拿着拖把拖地。   “孙管家呢?”   佣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家主的车子路上被人追尾了,管家去现场了。”   “啊?”祁睿愣住,他以为是祁恒回来了,把管家叫到楼上去了,却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发展。   *   祁恒坐在车里,面色不愉,外面那女人还在叽叽喳喳地挡着不让他走。   “先生,你留个联系方式,我回去了就把钱打给你。”   “这位女士。”管家孙毅下了车,看到疯女人正在敲他们家主的车窗,顿时黑脸。   他一把钳住那女人的手腕,女人吃痛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想对我们先生做什么!”孙毅狠狠将女人拉开,“你撞了我们先生的车,如今还拦在我们先生车前是想要讹诈吗?”   “我只是想和里面那位先生商谈一下赔偿事宜而已。”女人委屈兮兮,一边用余光去偷窥车窗,只是车窗封的严密,她并不能看见里面那位第一眼就让她心动的先生。   等绿灯时,她无意间瞧见了隔壁车,正当她猜测这辆豪车的价格时,后座的车窗缓缓摇了摇下来,露出了一张完美无瑕的侧脸。   只一眼,便让她心神荡漾。   但红灯很快就过去了,车窗被缓缓摇上,眼看着车子要离开,她没多想就撞了上去。   她自持条件不差,为了让那位先生看到她,她都快趴到车窗上了,但没想到,里面那位先生也丝毫没有下车的迹象。   孙毅将疯女人拉开,走到车窗前,“家主。”   “开门。”祁恒开口,司机将反锁的车门打开,祁恒下了车,径直走到管家开过来的车里。   “这位先生!”女人看见祁恒下来,想引起他的注意,但孙毅比她更快,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女士,请你自持。”   孙毅看向司机,“你送先生回去,我在这里等交警来就行。”   司机点点头,打开车门,走到另一台车上,不一会儿,车子缓缓启动,开远了。   女人见目标走远,显得极为失望,再一听见周围的闲言细语说她花痴的,顿时黑了脸,气冲冲地回到车上。   “这位女士。”姗姗来迟的警察敲了敲她的车窗,“有人报警,说你涉嫌故意制造车祸,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女人大惊,她打开车门,“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只是一个追尾而已?”   “不好意思,请你和我们回去做调查。”   孙毅整了下衣衫,“是我报的警,我合理怀疑她是故意踩油门加速,是想伤害我家先生。”   “虽然我家先生没有因为这次追尾受到伤害,但是不能否定她这种行为可能会伤害到我家先生。”   “到所里再说吧。”   女人面色顿时变了,她想回到自己的车里,但孙毅比她更快,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臂。   “这会知道怕了?”   祁睿听见了车声,他悄悄打开门走到外面,支着耳朵听下面的动静。   “家主。”   卧槽!还真是大伯回来了   祁睿吸了一口气,立马回到房间,飞快地把电脑的电源拔掉,又立马走到外面开始偷听。   “祁睿回来没有?”祁恒将外套取了下来,一旁的佣人将外套接了过去。   “小少爷在楼上写作业。”佣人答道。   “让他到书房来。”祁恒抬脚往楼上走。   祁睿背后一寒,立马缩回房间,掏出手机点开群。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救命,我大伯好像发现我溜出去了!!!】   有人敲响了房门,“小少爷,家主让你去书房。”   “知道了。”祁睿将手机扔在桌子上,没注意到一个申请加好友的请求发了过来。   “大伯。”祁睿走到书房,发现书房门是开着的,小心翼翼地往里探头。   祁恒看他一眼,冷声道,“进来。”   祁睿跨过门槛,有些心虚,“大伯,我写作业呢,您找我什么事?”   “中午出去了?”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祁睿当时就跪下了。   他这一个月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此刻竟然十分熟练。   “我错了。”   “错哪了?”祁恒淡淡开口。   “我不该出去。”祁睿低着头。“更不该对孙管家撒谎。”   祁恒将一叠单子扔到他的面前,“自己看看。”   祁睿茫然了一下,随后捡起单子看了两眼,这好像是他的充值流水?   “你很能耐,玩个游戏竟然充了快五百万。”祁恒看他,“我买下这个小公司,总共也就花了三千万。”   “你告诉我,你充的钱都用在哪了?”   “也就是买一下强化石时装之类的。”祁睿怂了怂头,“我感觉我每次也没充多少,哪里知道会花了这么多。”   而且五百万哪里多了,不就是一点压岁钱。   祁睿不服,心说你买个公司,三千万说买就买了,我花个五百万咋了。   但很快,他惊喜地抬起头,“大伯,你把这游戏公司买了?”   卧槽,那这样他岂不是想要弄啥属性都可以了?   “爸!官方爸爸!”祁睿飞快地爬到祁恒的脚边,不知死活地抱住祁恒的腿,热泪盈眶,“只要您让人把我游戏号的强化幸运值提升到s ,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亲爸!”   祁恒踹开他,无情道:“你的号,我让人给删了。”   祁睿瞪大眼睛,如同遭受到晴天霹雳,不敢相信:“我、我号没了?”   祁睿希望自己听错了。   “你觉得我会骗你?”祁恒风轻云淡地反问。   “大伯!”祁睿快速从地上爬起,他伸出手指着祁恒,眼睛都气红了,“你太过分了!”   “把手放下。”   “我要离家出走!”祁睿咬牙,“你不就是看我不顺眼,这么故意整我,我不过就是充了一点小钱,你就让人把我号删了。”   “你太过分了!你就是个独裁专治的暴君!”   “离家出走?”   “对!”祁睿斩钉截铁,“你今天要是不把我号恢复,我就离家出走!”   他见祁恒不为所动,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我真的会走!”   祁恒冷淡地暼了他一眼,“你想走就走,我看你也很需要尝试一下自食其力。”   意料之外的反应,明明这时候大伯应该软了态度答应把号还给他的。   祁睿很明显地慌了一下,咬着牙齿强撑着底气道:“你要赶我出去,那我、我就去找我妈!”   说到最后,祁睿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哭意,因为他的母亲早已经嫁人,也有了一儿一女,根本不会再管他。   祁恒望过去,少年抿着嘴不服输,但眼泪已经含在眼里,似乎只需要他一句话就能当场哭给他看。   一个男孩子这么娇气,什么重话也没说就要哭了。   祁恒再一次怀念起祁韶的厚脸皮起来,每次被他骂了罚了,照样还能厚着脸皮往他面前凑。   祁睿越等越觉得这回大伯肯定是铁了心想将他赶走。   他心里委屈,明明从前他巴不得离大伯越远越好,可当大伯真的考虑起将他赶出去的时候,他又觉得十分委屈又难受。   他不就是充了五百万而已,至于赶他走吗?   大、大不了等他长大了挣钱,就把那五百万还给大伯就是了!   “家主。”管家孙毅在门口敲了敲门。   祁恒抬眸看去,“进来。”   管家孙毅跨过门槛,微微弯腰,“家主,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祁睿没忍住抽泣了一声,惹来管家的目光,孙毅诧异了一下,声音有些心疼,“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孙管家,大伯他要赶我出去。”祁睿委屈巴巴地看祁恒一眼,希望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后悔之意,但所见之处仍是那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   管家孙毅有些愕然,“家主?”   明明从前家主最不喜欢看到小少爷离开祁宅的。   “给他找个学校,寄宿的那种。”祁恒淡淡看向祁睿,“大学之前你的学费以及生活费我给你出,大学后,生活费你必须自己赚。”   他想明白了,这个世界和他那个世界终究是不一样的,把孩子关在家里教育,哪怕有最优秀的老师,也终究比不上让他亲自去外面体验生活。   “大伯!”祁睿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您真的要赶我出去?”   “只是让你去上学。”祁恒淡淡回道。   祁睿不信,“你就是赶我走。”   孙管家也开口,“小少爷之前不是还在说想去学校?”   祁睿死死咬住唇,随后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   走就走,以后大伯哭着求他回来,他都不回来!   管家孙毅有点忧愁,“家主,我听说小孩子到这个年纪都会叛逆,小少爷会不会也是到了叛逆期?”   祁恒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流水单子,“普通人家也经不起他这种叛逆。”   管家将流水单子捡了起来,“少爷还小,游戏里什么人都有,被人骗了点钱财也正常。”   祁睿抹着眼泪回到卧室,顺手拿起手机点开,一个好友申请蹦了出来。   祁睿心情不好,也没看是谁直接拒绝了,随后又点开游戏群。   有人@了他,但消息太多了,他懒得翻。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谁@了我?】   【万花丛中过:睿哥,你改名了?还把我们好友删了?】   随后他发了一张添加好友的截图,显示查无此人。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人冒出来,也说没有他的好友了。   提到这个,祁睿就想起自己即将搬出老宅的事,又委屈的眼红。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我充钱的事被发现了,大伯把我号给删了。】   游戏里为了防止账号被盗造成损失,是不支持玩家自己删号的。   这句话发了出去,群内消息有片刻的停滞。   【蛋炒饭:@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 原来我们玩的游戏是睿哥家开的?】   祁睿吸了吸鼻子,又打了几个字。   【不是,我大伯为了删我号,刚买的。】 第36章   祁睿发出去的这句话, 让群内又安静了好一会儿。   毕竟他们前所未闻这世上还能有这种操作, 为了不让家中孩子沉迷游戏, 所以干把游戏公司买下来就为了删除了他的账号。   这操作, 怕是家里有矿——不对, 是家里房子长矿上吧!   过了差不多有两三分钟,才有人迟疑地发出一个问号。   【红烧排骨饭:睿哥小朋友, 你在说笑吧?】   祁睿心里难受, 他倒是还希望这是个笑话呢。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我都这么惨了, 哪里心情说笑话。】   【红烧排骨饭:……如果你管这叫惨的话, 我也想拥有这样一言不合就买下游戏公司的家庭。】   人与人的起点果然不一样,作为一个成熟冷静的成年人,他现在的心情就跟啃了一颗柠檬树那样酸。   【万花丛中过: 1 我光知道睿哥家里有佣人有钱,但没想到睿哥你大伯是真牛逼啊!】   【蛋炒饭:@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 睿哥, 我之前加你好友, 你怎么拒绝人家~[/大哭]】   祁睿陡然对聊天失去兴趣, 他明明在抱怨他有多惨, 结果竟然没一个理解他的。   他这么想着, 一个好友申请又跳了出来,备注是蛋炒饭,对方头像漂亮的跟洋娃娃一样。   祁睿点了接受, 那边很快回了一条信息过来。   【蛋炒饭:睿哥总算是加我好友了QAQ!】   祁睿还记得蛋炒饭之前自我介绍叫安若溪,他点开对方的资料修改了一下备注。   【安若溪:睿哥怎么不说话?】   【安若溪:睿哥, 你账号真的是被你大伯删了吗?】   祁睿心情低落地将手机扔到一边, 他打开电脑不死心地试着登陆游戏, 输入密码之后果然提示账号不存在。   果然是被删了,祁睿心里又难过几分,再一想到他还得被逼着去新学校住宿,就悲从中来。   他倒在床上,悲着悲着就睡着了。   夜里,一则女车主故意追尾豪车的视频悄悄地上了热搜。   视频中车牌都被打了码,女车主追尾之后,下车走到豪车边言辞诚恳地道歉,并提出赔偿,表示自己身上没带够钱,加个联系方式等她回去后转账。   命里从不缺狗:“这女车主态度不挺好的,豪车车主一直不搭理人也太傲了吧。”   帅得一塌糊涂:“兄弟一看就没把视频看完吧,人家豪车司机都下来说车主不用她赔了,这女车主拦着车子不让走,还说司机说了不算,让车主和她说,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怎一个贱字了得:“@命里从不缺狗 眼角膜不要可以捐给别人。”   贫僧自己脱:“这女车主身材可真火辣,难怪都自信到敢贴到豪车车窗上。”   ……   “就我一个人看到后续了吗?豪车车主下来的时候,真的好帅啊!”   “+1,姐妹等等我!”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以我单身二十年的手速,我还是截到侧脸了!这气质,这身材,简直让人合不拢腿。[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屏幕有点脏。”   诸如此言,很快又一则最帅豪车车主的话题悄悄地爬上热搜。   祁家第二日发现后,立马将热搜撤了,并联系官方,将所有相关微博清空。   “是我的疏忽。”孙毅弯腰道歉。“没想到竟然有人偷偷拍了视频,还传到了网上。”   “与你无关。”祁恒并非是分不分的人,那则视频很明显就是在坐在某个车里拍的,管家孙毅眼神再好也不能透过车窗观察到别人拍没拍视频。   “祁睿的新学校安排好没有?”   “已经联系好了,不过那只是一所普通的公立中学,小少爷恐怕并不能适应。”管家孙毅有点忧心,他看过那所中学的照片,墙壁上的漆都掉了。   而且,那宿舍里,都是十分简陋的铁架子做出来的床,狭窄到只能睡下一个人。   “他就是一直过的太好,才这么不知人间冷暖。”祁恒一锤定音,决定了祁睿接下来的去向。   但祁睿是不肯接受的,在一听到那学校只是一个小镇中学,就更加难以接受了。   他想抗议,但当管家说出让他在去学校和在外面流浪选一条路,祁睿立马就怂了。   管家孙毅替他收拾衣服打包好行李箱,“小少爷好好在学校待着,不要生事,等家主消气了,可能就会接您回来。”   祁睿委屈地跟在孙管家身后亦步亦趋地下了楼,他的银行卡也被没收了,电脑也不准他带。   车子停在大宅门口,孙管家将行礼箱放到后面,“少爷,请上车吧,路比较远,要早点过去。”   祁睿上了车,车子在路上开了五六个小时才到新学校,一看到学校的大门他就惊呆了,这也太破了。   管家孙毅带着他找到了教务处,有人接待了他们,祁睿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间办公室,白色的墙面如今显得发黄泛旧,墙面还有些剥落。   “这位同学做一下试卷。”一名女老师从门外走了进来,将两张试卷放到他的面前。   祁睿不敢相信自己要在这种学校度过接下来的一年半,他茫茫然地低下头看着试卷,这试卷很明显是劣质打印机印出来的,有些字都不是很清新,还有很浓重的墨水味。   “同学是不会做吗?”女老师揪起眉头,这题目已经尽量简单了,这孩子底子也未免太差了吧?   眼下都初二下学期了,如果这样的底子,肯定是追不上别的学生的进度了。   “咳咳。”管家孙毅轻咳了一声,提醒祁睿别作妖。   “先生刚才打电话来,说如果你接下来在学校的表现足够让他满意,那么他会考虑恢复你的账号。”   祁睿眉一动,“真的?”   管家孙毅面无表情地点头。   本以为删号已成事实,没想到竟然还有峰回路转,祁睿喜上眉梢,立马拧开笔,飞快地在试卷上填着答案,这试卷对他来说容易的很,不过六七分钟,便收了笔。   “好了。”   大手一挥,祁睿十分自信地将试卷递给女老师。   “小李,测试的怎么样?”一中校长笑眯眯地走进办公室,看着祁睿的眼神,如同看到一坨金元宝。   再多来几个这样的转学生,他们学校的教学楼估计都能翻新了。   女老师飞快地批阅了卷子,随后露出惊喜地笑容,“是个好苗子,祁同学的底子很稳,可以去实验班。”   祁睿的神色不由自主地神气起来,看来他大伯给他找的家教水平还真不错,没想到他也有被人夸成绩好的一天。   “既然这样,祁同学就放到你一班。”   一中校长脸上的笑容更真心了,本来冲着那一栋教学楼,他就打算不管成绩好坏,先将人安排到实验班再说,但没想到这学生自身还优秀,完全不需要他开后门。   这样的好苗子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姓李的女老师飞快办好了入学手续,又让管家孙毅在监护人下边签了一个名。   “祁同学是需要住校吗?”   “是的。”管家孙毅一本正经,“我家先生想让他多体会一下学校的生活。”   李老师又拿出一张入住宿舍的表单填上,“拿着这张表,直接去宿舍楼,底下有生活老师给他安排宿舍。”   “如果少了生活用品的话,我们学校也有商店,可以直接过去买。”   “谢谢老师。”管家孙毅接过住宿单,又对祁睿道:“我先去替你办理住宿,你和李老师去班级报道。”   祁睿抬了抬眉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祁同学,我带你去班级报道。”李老师和蔼地笑了一下,祁睿撇了一下嘴,一声不吭地跟着她走出办公楼。   一中的教学楼也十分古旧,楼梯倒是扑了瓷砖,但是瓷砖的花纹磨损严重,灰扑扑地不行。   教室是铁皮门,李老师走在前头将门推开,实验一班正在上自习的学生看到她有片刻的安静,随后在看见走近来的男生,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尖叫声。   “大家静一静。”李老师走上讲台,大喝一声。“我们班今天转来一位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女孩子们热烈的掌声差点将屋顶掀飞,无他,新同学太帅了,比她们学校那个校草还要帅上几倍。   “祁同学,你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祁睿被吵的有点烦躁,但班主任都开口了,他要是第一天就扫了老师的面子,大伯那里肯定会知道的。   他还指望大伯心软把号还给他呢。   想到此,祁睿恹恹开口。   “我叫祁睿。”   简短的四个字,让李文英愣了一下,随后她笑了笑,“看来祁同学有点害羞,既然这样,祁同学就下去坐着吧,你的座位那儿。”   她指了指中间空出来的座位。   祁睿提着书包,走到她指着的位置坐下。   恰好,下课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李文英说了一声下课,走下讲台离开了教室。   李文英刚走,一班顿时热闹了起来。   祁睿烦不胜烦,干脆将书包往桌上一放,趴在桌上睡觉。   祁恒在公司接到了管家的电话,听着管家絮絮叨叨地将祁睿的前后反应说了一遍。   “零钱不用给太多,他如今在学校住宿,吃住都在学校花不了多少钱,一周给一百块差不多了。”   孙毅有些迟疑,“是不是有点少了?”   祁恒皱了一下眉,“那你问问别的学生,照着他们的给就行了。”   挂了电话,管家孙毅决定打听一下普通学生的一周零钱。   正好有几个男生拿着球说说笑笑地经过。   “几位同学。”管家孙毅喊住他们,男生们停下脚步,“叔叔,你喊我们?”   “是的。”孙毅露出和蔼的笑容,“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们一周零用钱是多少?”   几个男生对视了一眼,有一个摸了摸头,“我住宿的,一周也就三十块,还包括来回车费。”   “我家就在附近开商店的,所以用不着零花钱。”另一个男生怂了怂肩。   “我也五十。”   “我家条件不太好,家里没给我零花。”男生有些内敛地笑笑,“不过我平常帮别人代跑腿打饭,也可以挣几块。”   听到最后一句话,孙毅的眼里露出心疼,但他没有表示出来。   看着男生们远去,管家孙毅又打了个电话。   “家主,我打听了一下,他们的零花大部队在五十以下。”   “既然这样,那就一周给他五十。”祁恒在文件上签下名字,将它交给一旁的王琳。   祁睿丝毫不知自己的零花钱背着他悄无声息地就降了一个台阶。 第37章   祁睿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怎么过下来的, 空气浑浊的教室, 来回的脚步带起的灰尘, 以及同学们大声的吵吵嚷嚷的,仿佛要把人耳膜都喊破。   这还不算, 最过分的是,这学校晚上竟然还要上三节晚课。   而且, 他大伯竟然一整天都没有打电话问他情况,肯定是觉得都把他扔出来了, 不想管他死活了。   祁睿趴在桌子上委屈的想哭。   “祁睿,快醒醒,下晚课了,教室门要关了。”   有人推了推他, 祁睿抬起头,是他这个班的班长周楠。   教室里如今只剩他们两个了。   祁睿沉默走出教室,身后有落锁的声音,随后又听到他们班长的声音。   “祁睿, 你怎么不回宿舍?”周楠疑惑问道。   “我不知道宿舍在哪。”祁睿神情低落地开口。   “我带你去。”周楠呲牙笑了笑,“我们班两个男生宿舍都挨在一起,很好找。”   “哦。”祁睿提步跟在周楠身后,不时掏出手机看上一看, 但是手机根本不了解他内心的想法, 一点动静也没有。   “祁睿, 你家长现在就给你配手机了啊?”周楠有些羡慕, “我爸妈说, 等我上高中了再给我买手机。”   “哎,你这手机多少钱啊?”   祁睿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我大伯给我的,不知道价格。”   “那你大伯对你真好。”   祁睿嘴角下垂,他大伯要是对他好,就不会把他送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   两人走到宿舍门口,守在宿舍门口的生活老师看到他们连忙喊了一声,“那个新来的同学。”   祁睿停住脚步,看过去,生活老师转身从小房间里拿出一把钥匙和五十块钱。   “这是你的宿舍钥匙,另外你爷爷说这五十块钱是你这周的零用钱。”   祁睿接过钥匙,没有拿钱,扭头往楼梯走。   五十块能干什么,五千块掉地上他都不带弯腰捡的。   “哎,钱,同学你钱还没拿。”生活老师喊了两句,周楠看了一眼,“老师,祁睿他可能没听到,我给他拿上去吧。”   “那你拿上去吧。”生活老师倒也认识周楠,知道他是实验班一班的班长。   生活老师给的钥匙上贴了对应的门牌号,祁睿根据门牌号找到自己的宿舍,宿舍门是敞开的,他直接走了进去。   “祁睿,你的床在这儿。”有个男生看见了他,连忙指了指自己的上铺。   祁睿看了一眼那张床,然后,没什么波动的表情在这一刻傻了眼。   他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简陋的床铺,而且,这宿舍的气味——   祁睿嗅了嗅鼻子,脸色一下变得乌青。   “这里怎么这么臭?”   祁睿胸口一阵反胃,捂着嘴阳台的洗手池呕了半天。   周楠站到门口,他刚从另外两个宿舍找过来,“刘浩,祁睿在这里吗?”   刘浩从床上探出头去,“班长,他在后面阳台吐呢。”   “他怎么了?”周楠大吃一惊,走进宿舍,果然看到了在阳台呕个不停的祁睿。   周楠有些惊慌,“祁睿你怎么了?”   祁睿什么都没吐出来,毕竟他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又嫌弃地将手帕扔到脚边的垃圾篓里。   “我不要住在这种地方。”祁睿掏出手机,先是拨了自家大伯的号码,信号断断续续,但还是打通了。   “大伯!”电话一接通,没等祁恒开口,祁睿便巴巴地抱怨起来,“我能不能不要住这学校里,宿舍太臭了,而且床也小。”   “你打电话就是说这件事?”祁恒冷淡问道。   “兄长?”祁寒提着行李箱进门,便看到他家兄长一身睡袍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头的都还是湿的,不免有些诧异。   难得看到兄长这幅随性的模样。   “三爷。”佣人上前接过祁寒手中的行李箱,将它拖了下去。   祁恒不理会祁睿那边的抗议,将通话挂掉,抬眸看向祁寒,“滨城那边的事,都处理干净了?”   祁寒露出一丝笑意,走到另一边沙发坐下,“处理干净了,那两母子估计这会正恨我呢。”   “兄长刚刚在与谁打电话?”祁寒声音微顿,“我之前似乎在网上的一个视频里看到兄长了。”   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打电话给管家问了才知道。   堂堂祁家家主竟然被一个花痴女碰瓷了。   “祁睿,我把他送去寄宿学校了,他刚打电话来抱怨呢。”   “兄长这两个月,对祁睿的态度似乎变了不少。”祁寒若有所思,“从前您对他可没这么严格。”   两人说着,管家孙毅捧着电话,面色为难地走了过来。   “家主,三爷。”   “怎么了?”祁寒问道,“刚刚一中校长打电话过来,说小少爷又和别人打架了,一中校长来问您,要不要罚。”   “因为什么打架?”祁恒淡淡开口。   “小少爷嫌弃他一位同学脚臭,非要逼着那个男生去洗澡,然后那个男生嘲笑了小少爷,小少爷就把人从床上拖了出去。”   管家孙毅小心地看祁恒一眼,“然后泼了人家一身水。”   看来祁睿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没有打伤人。   祁恒眉头微微松开,“既然这样,该让他写检讨就让他写,以后这种小事不用过问我。”   管家应了声是,随后走到外面打电话。   祁寒收回目光,“兄长收购了一家游戏公司,是打算让祁家也涉入游戏行业?”   祁恒神情淡漠,“买着玩,等祁睿大学了,让他练练手。”   *   祁睿写完检讨,回到宿舍,原本正在窃窃私语的男生们看到他进来,顿时不在说话,翻了个身睡觉。   这祁睿是个硬茬,转学第一天,因为脚臭这点小事就敢揍人,揍的还是平日里性格最暴躁的杨勇。   万一等会祁睿再嫌弃他们吵呢!   他们可是连杨勇都打不过。   祁睿走到自己的床边,他的床在上铺,不算高。   祁睿伸出手握住床边围栏,一个用力让自己翻身上了床。   祁睿的下铺都惊呆了。   旁边目睹这一幕的也惊住了,祁睿半点没察觉到,自顾自地躺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安若溪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基本上过一个时间段就有一个消息。   正看着,又跳出来一条。   【安若溪:睿哥,你怎么都不理人呐!】   祁睿看了一眼群里,又在说出了什么红发套装,但他号都没了,再出时装也与他无关,越看也只能越心酸。   他关掉群,给安若溪回了一条消息。   【到新学校了,在上课。】   消息刚发出去,对方几乎是秒回。   【睿哥现在是哪所学校的学生了?】   祁睿又不傻,这种问题他自然是不回答的。   接连上了几日的课,祁睿发现班里的人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像是害怕,又像是崇拜。   “祁睿。”周五的午休课后,周楠走到他的桌子面前,从口袋里拿出那五十块钱,“马上放假了,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   祁睿无所谓地看一眼,“不要了,给你。”   “这是你爷爷给你的,又不是我的。”周楠把钱塞他口袋里,他看了看四周,又凑近祁睿,“我听你们宿舍的人说你练过武?”   “哼!”祁睿的桌子被踢了一下,他的手腕一时不慎,被桌子撞了一下,很快就发红了。   祁睿的目光沉了下去,看向罪魁祸首。   “昨天洗了脚,脚太滑了没站稳,真不好意思,娘娘腔同学。”杨勇阴阳怪气地开口。   “杨勇,你怎么骂人呢!”周楠怒道。   “你说谁娘娘腔?”   “自然是谁用手帕谁就是娘娘腔了。”杨勇笑了几声,故意大声,“城里来的小少爷和我们就是不一样,人家还随身带着白手帕擦嘴。”   祁睿站起身,杨勇下意识退后一步,随后看着四周的同学,觉得自己退这一步有些丢脸。   “怎么,你还敢打人?”   祁睿讥笑一声,“你胆子很大,上次敢得罪小爷的人,如今手都还没长好。”   虽然人是他大伯废的,但这些人又不知道,不妨碍他拿出来吓人。   “你吹什么牛逼,那可是犯法的!”杨勇嘴硬道。   上课铃声陡然响起,有人喊了一声老师来了,一时间围在座位边的男生女生全部回到了座位上。   呼吸之间,班主任李文英走进了教室,她将课本与教案放在讲台上。   “你们体育老师生病了,这节课我们上语文课。”   祁睿撇了一下嘴,继续趴回桌上睡觉,前两天的体育课她也是这么说的,他来了这么几天,愣是没看到过那个总是生病的体育老师。   “啊——”周围的学生们也无力地喊了一声。“老师,我们明年才升初三呢。”   用得着初二下学期就把体育课取消吗!   “都坐好。”李文英板起脸,“这个学期还剩多久,马上就要考试了。”   “哎,一班的人呢?……我说你们实验一班怎么回事!!!”门被人大力从外面推开,“上课铃都响了两分钟,我在那里等了半天,结果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来。”   全班人默默扭头看向门口,再缓缓转头看向一脸便秘表情的班主任李文英。   斯文俊秀地男人在看到教室里有人的时候愣了一下,他握着门把手,看着李文英的眼神,有些尴尬指了指自己,“那个……李老师,难道我这回又是生病了?”   李文英当着学生的面谎言被撞破,脸上的表情有点挂不住,她没好气地收起书本走下讲台,“生没生病你自己心里难道都没点数吗?”   “我不知道,你也没说……”韩裕摸了摸鼻子,“你要是早说,我肯定不和您抢。”   “行了,你自己上吧。”   李文英扔下这句话,气冲冲地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她走之后,全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韩老师,好样的!”   “韩老师,干的漂亮!”有人竖起大拇指。   “只能怪你们班主任抢课行为太霸道了,我一周在你们班就两节体育课,他都要全部占去。”韩裕笑眯眯。“所以我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现在你们可以出去玩了。”   “哦耶!”一班顿时热闹起来,拿球的拿球,三三两两追着打闹出了教室。   韩裕失笑,正要离开,余光却忽然发现有个学生趴在桌子上没出去。   他走过去拍了拍肩膀。   “同学?是身体不舒服吗?”   桌上的人动了动,随后一脸迷茫地抬起头,面前的人有点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睿哥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韩裕惊讶出声,祁睿打了个呵欠,定睛看去,努力思索了一下。   “你是那个……红烧排骨饭?”   祁睿很快清醒过来,他之前虽然泛着困,可也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男人说什么体育课、现在可以出去玩了之类的。   祁睿瞪大眼睛,“所以,你是这里的老师?”   一番确认之后,两人大眼对小眼,这就很尴尬了。   “祁睿你怎么会转到这里来读书?”一番尴尬的沉默之后,还是作为成熟的成年人韩裕打破安静。   他确实有些好奇祁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毕竟对方几天前才说过,家里人为了删他的号买了人家游戏公司,这样的土豪家庭,应该不会舍得上自家小孩来上这种破旧的公立学校吧。   “被我大伯扔过来的。”祁睿玩着手机,“我在游戏里充了点钱,我大伯知道后生气了,说要让我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就给我扔过来了。”   韩裕觉得祁睿口中的一点钱可能不是他想象中的一点,便问道,“你大伯这么生气,那你充了多少?”   祁睿皱了皱眉,“不多,大概也就四五百万吧。”   “咳咳咳。”   韩裕一口气没喘上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充了四五百万?”韩裕十分震惊,他玩了一年半,也不过就充了万把块,还时不时地心痛一下。   也难怪会被扔到这种地方来,这种熊孩子换到他们家,充四五百万估计腿都会被打折。   不对,他家也没有四五百万可以充游戏,要是他有四五百万,也就不用辛苦在这工作了。   “你大伯就没把你怎么样?”   从前祁睿可是经常在群里抱怨他大伯又封建又古板,脾气还不好,难道面对败了四五百万的熊孩子,就是把人扔乡下教育就够了?   “他都把我赶出来了,这还不算把我怎么样啊!”   祁睿不满地回应道,但他话音才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三叔。”祁睿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韩裕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只见以很快的速度,祁睿的神情立马变了。   “什么?大伯说我周末可以回家,你还要开车来接我?”   祁睿喜出望外,他原来还可以每周都回一趟老宅,他以为他要在这破地方待到毕业呢。   接完电话,祁睿就开始度日如年地盼啊盼,总算是盼到放学,他一下课便飞奔到校门口,果然看见他三叔的车子停在校门前。   “三叔。”祁睿敲了敲窗户,车窗缓缓摇下,“上车。”   祁睿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祁睿。”祁寒握着方向盘,“你大伯今天心情不好,回去的时候你别惹他生气。”   祁睿乖巧点头,又疑惑,“大伯他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祁寒看他一眼,没说话。   夜幕低垂,车子停在祁家老宅门口,门口等候的管家孙毅连忙上前将车门拉开。   “小少爷回来了。”   祁睿下了车,管家孙毅拉着他的手臂,眼里满满地心疼,“小少爷这都瘦了,赶紧回家补补。”   被管家这么一说,祁睿也觉得委屈起来了,“那学校食堂的饭菜可难吃了,我一天都没吃饱过。”   “还不进去?”祁寒下了车,管家连忙松开祁睿的手臂,“三爷。”   祁寒点了一下头,大步朝客厅走去,管家推了推不肯动的祁睿,祁睿只好心惊胆战地跟着进了客厅。   一眼就看到那张冰冷无情的脸。   “大、大伯,我回来了……”   祁恒将书本合拢,抬眼看他,眉间清气凝聚,不像是失了元阳的面相,看来并没有发生剧情里的那件事。   “回来了,就去洗手吃饭。”   没赶他出去!祁睿眼里绽放出光彩,他巴巴地从管家手里把自己书包拿过,又从里面翻出小心折叠好的试卷。   那是前两天小考的试卷,他数学打了满分。   “大伯,您看。”祁睿眼巴巴地将卷子递到祁恒眼前。   祁恒垂眸看到了那大红笔写下的一百,再看了一眼满含期待地祁睿,如他所愿地开口:“不错,进步很大。”   祁睿顿时心花怒放。   “那…那有没有什么奖励?”例如把号还给他什么的。   祁恒淡淡看他一眼,“奖励你明天跟我去公司。”   祁睿喜悦的笑容一僵,他能不能不要这个奖励。   可是,在祁家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第二日一早,祁恒便带着祁睿到了他收购的那家游戏公司。   在看清公司名的那一刻,祁睿当场就愣住了,这不是他充了五百万那家游戏公司?   “董事长。”早在一楼等候的王琳迎上前,祁恒看了一旁的祁睿,“带他到处看看,我自己上去。”   王琳点点头,待看到祁恒走了之后,这才伸手在祁睿面前晃了晃。   “小少爷,回神了。”   “王助理!”祁睿愣愣抓住王琳的手臂,“我不是做梦吧?”   他以为他大伯是带他去祁氏,没想到竟然把他带来了这里。   原来大伯是真的在认真奖励他啊!   王琳假笑地拨开他的手,“小少爷,董事长让我带你在这里四处转转。”   祁睿眼睛转了转,“刚收购的公司,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吧,要不你去忙,我自己到处看看?”   “董事长有吩咐,我还是先带您去各个部门看看。”王琳坚持说道。   祁睿无法,只得跟着她一个部门一个部门走过去。   直到走到客服部,王琳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祁睿状似无意地溜到一个工位,“美女,问个问题。”   夹着眼镜的女孩子从电脑中抬起头,“你好,请问有什么问题?”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他是被大老板的助理带上来的,她自然不会去无视对方。   祁睿望了望门口,见没有人来,这才低声开口,“你们这个游戏,管封号删号的这一块工作的,是谁啊?”   “封号?如果是因为开挂封号的话,那都是机器自动检测封号的。”   “那删号呢?如果号删了,还能还原吗?”   “可我们游戏不支持玩家删号啊。”女孩有些迷茫,怀疑对方是不是搞错游戏了,她们公司总共也就做了一款游戏,刚搞了活动就被人收购,也还没有来得及做别的游戏啊。   “可要是你们公司删的呢?”祁睿追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要不您问问别的部门?”她只是个小小的客服而已,并不懂这些技术问题。   祁睿走到电梯门口,按了一下按钮,打算上去找他大伯,但电梯门开了之后,里面走出的两个格子衫男人引起的他的主意。   准确来说,是他们口里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怎么想的,买下我们公司后,第一件事竟然让我们删除一个玩家账号。”   “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啊。”另一人笑嘻嘻,“难道是土豪在游戏里被虐了,所以干脆砸钱出气来了?”   “谁知道呢,反正老板让删,那我就给删了呗。”   两人边说,边走进旁边的技术部。   祁睿目光如炬,锁定那名说话的蓝色格子衫。   好啊,得来全不费工夫。   祁睿眼珠一转,跟着走了进去,看到那个蓝色格子衫正坐在工位上,电脑也打开了,一个眼熟的游戏启动界面跳了出来。   “你们自己也玩这个游戏?”祁睿走过去,状似好奇地开口。   “偶尔玩玩。”那人从游戏里抬起头,以为他是哪位同事带小孩来参观的,毕竟常有这种事,所以也没在在意。   “那你们内部员工玩游戏,道具一定不要钱吧?”祁睿状似好奇道。   “我是GM号,直接设定无敌,用不着买那些道具。”蓝衣格子衫抬起头,“小朋友难道你也是我们的游戏玩家?”   “当然。”祁睿微笑,“不过是以前,现在不是了。”   “诶?那你现在怎么不玩了?”那人随意问道,一边操控角色进入副本,副本比较大,需要较长的时间加载进度。   祁睿幽幽道,“因为我的号被你删了啊。”   啪——   蓝衣格子衫一时手滑,无线鼠标掉在地上。   “你是三千万少女的梦?”他只删过这一个游戏账号,所以蓝衣格子衫立马想到了。。   “你说呢。”祁睿继续幽幽开口,“删了我的号,我记住你了。”   祁睿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他顺手点开了群。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所有人 你们猜我现在在哪?[照片.jpg]】   【万花丛中过:这是哪儿?】   【你睿哥是三千万少女的梦:游戏公司,而且我还在这里,找到了动手删我游戏账号的凶手!】   祁睿还想在群内说上几句,被一通电话叫走的王琳找了过来。   “小少爷,董事长让你上去。”   蓝色格子衫吓了一大跳,“小、小少爷?”   王琳他认识,大老板身边的助理,那她喊这小孩少爷,岂不是说明这小孩是大老板家的?   祁睿见蓝色格子衫看过来,顿时呲开牙,“放心,我不会忘记得你的。”   蓝色格子衫:“…………”求你忘记我!   如果时光能重来,他肯定半点不提删号的事情。 第38章   自从确认祁睿走上歪道的剧情时间已过, 祁恒便没怎么去管他, 反正祁睿为了表现好从他手里拿回游戏账号的原因, 也乖觉了不少,两三个学期下来也没给他闹出事。   但祁恒最近却有点糟心, 因为男女主相遇的剧情开始了。   若是从前,祁恒是不在乎祁寒失踪不失踪。   可是现在公司大部分事情他都推在祁寒身上, 且祁寒也任劳任怨按照他的吩咐的事情完成的很好,若是祁寒失踪了, 那岂不是要他自己亲自上阵?   祁恒觉得不行,他最近对人工智能这一块很有兴趣,根本没时间搭理公司那一堆杂事。   剧情里祁寒是在开车的时候,因为刹车失灵坠入江中, 然后被女主所救。   为了阻止剧情,祁恒干脆让人把祁家的车子全部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因素才放心。   但千防万防,没防住祁寒他不开车, 他上了船。   “家主!”   管家孙毅满脸惊慌,“三爷在轮船上被人绑架了,对方带着三爷跳水了,现在两人都还没找到。”   祁恒皱起眉, 难道祁寒即使是避开因刹车失灵掉入江中的风险, 他也注定要走这一遭落水失忆被女主救起的剧情。   不过, 现在想这么多没用, 当务之急还是把人找回来。   祁恒思索着, 剧情里祁寒是失忆了近一年才慢慢恢复记忆回到祁家。   而祁寒之所以失忆那么久,估计很大概率是女主和他都没啥钱,所以根本没办法去大医院做检查治疗。   他完全可以提前将祁寒找回来,然后把他脑袋治好,让祁寒提前回到公司为他工作。   但可惜了,不能大张旗鼓地找,祁寒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很可能会替他引去危险。   “祁寒被绑架的事还有别人知道?”   管家孙毅摇头,“三爷当时是独自租了一艘游轮去散心,谁知道那绑匪早就藏在游轮里没出来。”   “先封锁消息,再联系那边医院,看看最近有没有落水的人送到医院。”   “家主,那公司那边?”   祁恒神情冷淡,“这段时间我去公司,祁睿那边交给你了,看着他身边的人,若是他敢玩早恋,就打断他的腿。”   *   苏薇在江边捡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男人,不过似乎因为溺水的缘故昏迷不醒,她干脆打了120将人送去了医院。   出于某种私心,苏薇和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好在人没什么性命之忧,她垫付了医药费后留下联系方式离开了。   但第二天,医院打电话告诉她,人醒了,但他想见一见自己的救命恩人。   苏薇想到那张即使是苍白也依然清冷绝色的脸,一番纠结下,到了医院。   但她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失忆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   “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也没有地方可以去。”男人目光清澈而迷茫,“所以,你可以帮我找个地方住吗?至于钱,等我找到工作就还给你。”   苏薇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这男人也太好看了,气质矜贵,举手投足之前优雅十足,所以当他一脸认真地请求时,苏薇发现自己根本狠不下心去拒绝他。   “这样吧,我租的房子有个空的房间,可以暂时让你住下,等你找到工作了手里有钱就搬出去。”   男人眼睛亮了亮,这眼神亮的苏薇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苏薇张了张口,“那个,你说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男人摇了摇头,表情无辜,“不记得,但我刚才给自己取了个名字,我是昨天被救起来的,我看了一下日历,昨天是七号,我就叫……嗯……”   “叫什么,阿七?”苏薇猜了一下。   男人微微一笑,“不,是叫齐浩。”   苏薇把齐浩领回了自己租的房子,她租的是两室一厅,因为舍友搬了出去,正好可以让齐浩住下。   但,当齐浩准备出去找工作时,两人却犯了难。   因为齐浩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学历,辗转半个月下来,稍微有点技术含量的工作,人家都根本不要他。   比苏薇还惨,苏薇至少还找到了在咖啡厅当服务员的工作,但苏薇的工资也不高,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拮据巴巴。   “要我说,男人好看有什么用,他还得靠你养,你干脆分手算了。”   苏薇的好友偶然一次来看望她,结果意外在苏薇的住处发现了一个男人,苏薇解释不清楚。   再加上邻居异样的眼光,苏薇和齐浩商量了一下,干脆就对外宣称两人是男女朋友了。   起初好友还羡慕苏薇找到一个帅的惊人的男朋友,但当好友知道齐浩没有工作全靠苏薇养之后,立马又变了一副态度。   苏薇有口难言,两人相处这么久,她也认识到齐浩本身十分优秀,但这个世界就是看身份和学历的,齐浩两样都拿不出来,人家怎么会录用他。   “苏薇,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好友不满地用勺子搅着咖啡杯,“还有你也是,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学生,你就打算缩在这咖啡店当一辈子服务员养着那个小白脸?”   “温宁,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工作根本不好找。”苏薇将咖啡端给旁边桌子的客人,又返回到好友的桌子前,“换工作一事现在急不来,但是我啊,如果连服务员都不做,就没钱交房租了。”   “到时候,我和齐浩都得睡大街。”   “行吧,你一直做着这个服务员,拿着稀薄的工资供着那小白脸。”温宁将杯子一推,提着手包,踩着高跟头也不回地离开。   “温宁!”苏薇喊了一声,追到门口,然而温宁似乎真的挺生气的,直接开着车就走了。   “薇薇啊,你这什么朋友啊?”一旁的收银姑娘有些打抱不平,“即使是你好朋友,我也要说两句,她说话也太不中听了。服务员又怎么了,没偷没抢,不照样靠双手挣钱!”   “秋姐,真对不起啊,我朋友她性格是有些不好。”苏薇勉强笑笑。   “不关你事。”收银姑娘挥了下手,咖啡店里唯一一名客人结账离开,结完账后,收银姑娘又开口,“我听说你男朋友还没有工作?”   “还没找到。”苏薇点头。   “华姐昨天和店长说辞职了,店长说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看帅哥,所以想招个男服务员进来,要不你和店长说一说?”那收银姑娘又打量了苏薇一眼,“你长的这么漂亮,男朋友应该也帅吧?”   苏薇心念一动,“谢谢秋姐,那我回头问问店长。”   临到下班,店长购物回来,苏薇立马找了个机会去问了一句,得到一个肯定答复。   但苏薇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齐浩回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看到对方一身病服狼狈归来的身影。   “你去哪了?”苏薇紧着的眉头松了一些,她开始还以为对方是连夜跑路了。   齐浩清冷的面容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昨天我看到有个工地招人搬砖,二十块一小时,不要学历也不要身份证。”   苏薇愕然,“所以你就去搬砖了?搬了一晚上?”   她强行拽过齐浩的手,果然看到原本修长如玉的手指,此刻满是伤痕。   苏薇又是气又是心疼,“那你身上这衣服怎么回事?”   “我被人绑架了,他们可能是想拿我做人体实验。”   齐浩抿了一下唇,他搬了一整天的砖,好不容易挣到两百块,结果碰上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非说认识他,还强行把他带到了一个黑诊所。   若非他抓住机会趁人不注意逃了出来,指不定那群人还会对他做什么。   “什么!”苏薇睁大眼睛,“光天化日之下,这群人还有没有王法?”   “我们去报警!”   “不能报警。”齐浩拉住了她,“要是报警,怎么解释我没有身份的事情,而且那群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绑架我,肯定背后有不小的势力。”   “而且我隐约记起来,我失忆前似乎是被人推到水里的,所以我怀疑,我失忆前的身份一旦暴露,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   “那,那难道就这样算了?”苏薇咬了咬唇,“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应该不是普通人,有没有可能其实你是什么豪门继承人?然后被人暗害之类的?”   齐浩看她一眼,目光有些赞许,“我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在我最近想起来的记忆里,我似乎还有个很冷漠的兄长,记忆里,他似乎一直提防着我。”   祁宅。   祁恒下了车,守在门口的管家孙毅连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   “有祁寒的消息没有?”   孙毅有些支支吾吾道:“家主,三爷人是找到了,但是让他跑了。”   “家主。”大厅里的佣人停下来向他行礼,祁恒颔首,走到沙发坐下。   “怎么让他跑了?不是说了多带几个人过去?”   管家孙毅将公文包放到一旁架子挂着,弯着腰走到祁恒面前,“我们的人是在工地上找到三爷,三爷当时手指上全都是伤,所以我让他们把三爷带到祁氏私人诊所去治疗,顺便检查一下三爷的头部。”   “据说三爷当时很顺从的跟他们上了车,但没想到,到了诊所后,三爷借口去洗手间,然后从洗手间跳窗逃跑了。”   祁恒揉了揉眉心,“你们可有告诉祁寒他本来的身份?还是说你们直接把人强行带回了诊所?”   “有,他们和三爷说了是自己人。”管家孙毅也有些疑惑,“家主怀疑三爷是不相信他们,才逃跑的?”   祁恒点头。   管家孙毅更迷惑了,“可那样,三爷不跟他们上车不就行了?他们应该也不敢强行留着三爷。”   祁恒觉得自己的管家和祁睿混久,可能智商也被祁睿带低了,“你们去了多少人找他?”   女佣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将泡好的茶水放到祁恒面前。   管家想了一下,“应该是二十几人。”   祁恒端起茶水,心里难得的涌上一丝无奈的情绪,“二十几人,祁寒他自小体弱,如今又是失忆状态,突然被这么多陌生大汉围着,你觉得他会选择假装顺从还是当面反抗?”   管家孙毅愣住,过了两三秒,才结结巴巴地反问道:“家主的意思是,三爷他把我们派去的人当成敌人了?”   因为觉得自己肯定打不过也跑不掉,所以先暂时性顺从,等到了诊所,自觉找着了机会就立马逃跑了。   “那,我们还要继续让人带三爷去检查吗?”   “算了,换一批人去接近他,不用现身,看着他别出什么事。”祁恒神情冷淡,“等我忙完公司这边的事情,亲自去那边走一趟。” 第39章   齐浩刚洗了澡, 头发滴着水走出浴室, 身上穿着一套运动装, 那是苏薇上次在地摊买的,六十块一套, 砍价了半天才拿下。   “我待的那个咖啡店现在招服务员。”苏薇将外卖推到齐浩面前,她和齐浩两个都不会做饭, 也只能靠点外卖为生。   “虽然工资少了点,但有摄像头总比工地安全不少, 我问了店长,你要不就和我去咖啡店吧?”   齐浩擦着头发,嗓音清冷,“可以, 我没有问题,不过我没做过服务员,万一犯错连累你——”   苏薇莞尔一笑,看了看他的脸, 又打量了他这一身运动装,明明是地摊货穿在他的身上却仿佛是高定一般。   “放心,只要你不做出把咖啡泼人家脸上,不会有人舍得骂你。”   或许碰到那种比较花痴一点的妹子, 指不定被泼了, 还觉得泼人的姿势帅呢!   齐浩垂眸, 没再说话, 吃完了早餐后, 跟着她去了咖啡店面试。   他长的好,店主看了,当天就拍板让他上班,而事实证明,店主的想法果然没有错,找了一个帅气的男服务员过来,店内的生意顿时就肉眼可见地好上了不少。   在某个视频软件的主播来过之后,这家咖啡店顿时火上了热搜。   祁睿也看见了,他使劲抹了抹眼睛,又重新播放了一次视频,那服务员的模样,分明和他那个矜贵傲气的三叔如出一辙。   难道他大伯再也无法忍受三叔把控公司大权,所以忍无可忍把三叔赶出了祁家?   不过三叔这也太可怜了吧,离开祁家竟然只能沦落到当端盘子的服务员。   简直比他还惨。   祁睿关掉微博,从通讯录里翻出祁寒的电话打过去。   但,没打通。   祁恒得知这个消息后,立马喊来了王琳,开门见山道:“找人把热搜撤了,然后给我买张去滨城的机票。”   “可公司这边暂时还离不开您……”王琳有些犹豫,祁恒冷眼睨她,“公司上下这么多人,若是我离开,公司就不能转了,那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第二日,祁恒带着数名保镖飞往了滨城。   在工作数天后,齐浩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个月工资。   足足有两千五,本来谈好的工资是两千二,但是店长说因为他,咖啡店才有这么多客人,所以额外加了三百块奖金给他。   齐浩拿着工资想了半天,决定找个机会问问苏薇喜欢什么。   毕竟他目前吃住都是苏薇提供的,也该找个机会谢谢她。   苏薇换下工作服出来,就看齐浩到坐在椅子上皱眉思索,她正想要过去叫他一起回家,收银台的姑娘却喊住了她。   “薇薇,刚刚有两个女孩子又和你家男朋友搭讪了?”收银员的姑娘神神秘秘地凑到她的耳旁说道。“我听着,她们似乎在要你男朋友的微信号,有个女孩子还故意倒在他怀里。”   “你要小心被撬墙角啊,现在的女孩子可不管人家有没有女朋友。”   “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苏薇皱起眉,忽略心中的不爽,她没什么资格不爽的,虽然她与齐浩对外宣称是男女朋友,但她看得出来,齐浩感激她,但是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   但她,好像却有点……   苏薇垂下眸,齐浩如今也发了工资,身上有钱,也时候找个机会让他搬出去了,孤男寡女同住在一起,到底是不好。   两人走出咖啡店,也许是各有心事的缘故,都没有注意到有个车子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三爷现在就和这个女孩子住在一起。”开车的保镖控制着车速,“每日都是同进同出,还为了这个女孩子去做服务员。”   祁家三爷生来锦衣玉食矜贵非凡,从前哪里会做这种事。   “他发现了。”祁恒睁开眼,“把车开过去。”   “啊?”开车的保镖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踩着油门追了上去。   齐浩老早就觉得后面那辆车的车速不对劲,他们走的块,车子也开的慢,一旦他和苏薇走快一点了,那两车子也加速了。   再一想不久前被绑架一事,齐浩立马断定又是那群人找了过来,所以在余光瞥见对方突然提了车速,他当即毫不犹豫,拉着苏薇的手腕往旁边的巷子里跑。   “家主,三爷他跑了!”   保镖发现他的意图,连忙将车刹在马路边,想要下车去追。   “算了,回来。”祁恒制止了他们,“不用去追了,他们明天还得去咖啡店上班,守株待兔就行。”   齐浩拉着苏薇跑了一段路,见到后面没有追兵,这才松开苏薇的手,停下来歇气。   “你、你为什么突然拉着我跑?”可能是跑的太激烈,苏薇脸颊有点红。   “我发现有人跟着我们!”齐浩跑的胸口疼,他严肃着脸分析道,“我猜他们就是上回绑架我的人。”   “那、那怎么办?”苏薇有些慌神,没忍住拉住他的衣角。   “我看要不然我们还是报警吧?”   “不能报警!”齐浩下意识拒绝道,他下意识抗议报警,幕后那个人肯定是报警解决不了的。   “我明天另外找房子,他们冲着我来,你只要不和我住一起,肯定就会安全。”   苏薇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挽留的借口,而且这正是她先前想过的不是吗?   但即便是这么想着,心里还是涌起了失望。   “咖啡店也不能去了,我会另外找工作。”齐浩摸了摸口袋,想要把自己的工资分一点给苏薇,但是却摸了空。   “怎、怎么了?”苏薇疑惑问道。   “我的工资不见了!”齐浩有些茫然,他心中后悔,“肯定是刚才跑的时候,没注意,从口袋里掉出去了!”   “那我们回去找。”苏薇当机立断,“这边走的人比较少,可能还没人捡。”   “我回去找。”齐浩制止她,“万一那群人还在,我一个人也好躲。”   虽然他体弱,但是他一个大男人跑起来还是比踩着高跟鞋的苏薇快。   “那你小心一点。”苏薇也知道自己的鞋子不方便跑,因此也不再强求。   齐浩转身顺着一路找了回去,走到马路边,那辆跟着他们的车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又走了一段距离,依然没有看见装着工资的信封。   看来是被人捡走了。   齐浩有些懊恼,没了这笔工资,他还怎么搬出去?   也罢,只能等下个月发工资了再说。   但没想到,第二天到店内,却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店长把咖啡店转让了。   “本来我一直想将这店转了的,但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买家。”事实上因为地段太差,许多人看着就放弃了。   店长笑的牙不见眼,“齐浩你可真是我们店的福星,自从你来了之后生意变好不说,还让吸引买主高价买下了这家店。”   齐浩有一刹那怀疑是那背后的人为了搞他买下这家店,但是应该不会有哪个傻子为了绑架一个一穷二白的人,而花费几十万盘下一家地段很差的店铺吧?   祁恒换了一辆车停在咖啡店对面,看着原店主从咖啡店走出来。   “把车开到对面去。”   开车的保镖绕了一圈,将车停在咖啡店门口,坐在收银台发呆等新老板过来的收银姑娘无意间看到玻璃门外,顿时惊叫一声。   “薇薇,你们快来看,外面停了一台劳斯莱斯。”   苏薇好奇探头,“这得要不少钱吧?”   “我拍照搜了一下型号,似乎要九百多万呢。”收银小妹语气羡慕至极,“有钱人的世界,换我,肯定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去买一台车。”   苏薇忽然觉得嘴里的白开水变得酸了起来,“我也舍不得。”   “我买过。”齐浩忽然开口。   “别说笑了。”收银姑娘笑了一声,“那车九百多万,你身上这一身,九千都不到吧?”   苏薇沉默,其实一百都不到,她和齐浩过得拮据,哪里还有钱买好一点的衣服。   齐浩不笑了,淡淡看了苏薇一眼,“你要是喜欢,我以后送你。”   就当做这段时间收留他的谢礼。   他的眼神十分认真,苏薇的脸热了一下,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甜意。   “啧啧啧,薇薇,你男朋友还真会说甜言蜜语呢。”收银姑娘笑她。   玻璃门被两名黑色西装的男人推开,这一动静,顿时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力。   齐浩的脸色顿时一变,因为他发现其中一个正是上次绑架过他的人。   “难道是新老板来了?”收银姑娘的表情忽然兴奋起来。   苏薇注意到齐浩的不对劲,稍稍靠近他,低声问,“你怎么了?”   齐浩压低声音,“左边那个,那天绑架我的人中,就有他。”   齐浩绷着脸,警惕地看着门外,那辆他们之前还谈论过的豪车前也站着一个黑色西装,他走到后座将车门拉开,随后毕恭毕敬地请下来一个身着银灰色西装气势非凡的男人。   齐浩觉得那人有点眼熟,在那人转过头来的时候,齐浩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画面,不由地头一痛。   这股头痛来得急,齐浩下意识捂住头,退了两步撞在桌子上。   “齐浩,你怎么了?”苏薇有些紧张上前扶他。   然而见到这一幕,比苏薇更激动的是门口那两名黑色西装的魁梧男人。   “三爷!”   “三爷,您怎么了?”   苏薇被两个男人大力挤到了一边,十分懵逼地看着据说是绑架犯嫌疑人小心翼翼地将齐浩扶到座位上。   “他怎么了?”   明明是冰冷威严的声音,齐浩却忽然觉得头痛缓和了一点。   齐浩感觉扶着自己的那两个人立即站直了身体。   “家主,三爷他似乎脑袋疼。”   “脑袋疼?”那声音疑惑了一下,“不会是把脑袋摔坏了吧?”   万一变笨了还怎么管理公司!   齐浩感觉头疼好了一些,只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他抬起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门口逆光站着的那人身材挺秀高颀,眼神冰冷,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怎么,难道失忆后连兄长都不会喊了?”   那人向他看来,明明是极为平淡的一眼,齐浩却感觉到一种霸道至极的压迫感,以至于他不由自主地就开口喊了一声兄长。   喊完兄长后,齐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控制不住的喜意。   看来他以前对兄长真的很重要,兄长竟然会亲自来找他。   祁恒发现失忆后祁寒一直看着自己傻笑,顿时皱了皱眉,朝着最近的保镖吩咐道,“带他上车。”   得赶快去诊所,万一因为他擅自改变了祁寒失忆的起因而导致祁寒这个免费的劳力变傻了可不好。 第40章   祁氏诊所, 检查室的大门终于打开, 一身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祁恒看了看后面老老实实跟着医生出来的祁寒, “张医生检查的如何?他脑袋没泡坏吧?”   他的表情忧心地如同每一个担心自家弟弟病情的好兄长。   刚得知了自己本名的祁寒见此,心中更加肯定了, 兄长这么担心他,从前在家里他和兄长肯定关系很好。   他之前怎么就会怀疑兄长派来的人会害他呢, 还要劳累兄长千里迢迢走这一趟!   “董事长。”张医生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所有的检查都做过了, 我并没有在三爷的脑袋里查出任何异常。”   祁恒并不了解现代的医术,他只知道现代的医术十分神奇,人只要躺上去,各种各样的仪器就能把人身体里的情况清清楚楚地照出来, 所有病灶也一清二楚。   但是现在,有这么神奇工具的现代医术竟然也检查不出来祁寒失忆的原因。   “那他的脑袋岂不是治不好了?”祁恒觉得有点糟心,要是知道失忆后就治不好,那他还跑这一趟做什么?   “也许三爷只是因为受到了刺激, 所以大脑形成了自我保护吧。”张医生宽解道,“也许等三爷回到安全的地方,放松了,记忆也就想起来了。”   祁恒若有所思, 看向一旁的保镖, “去买回程的飞机票。”   看在对方从前兢兢业业打理公司的份上, 再客套性抢救一下。   祁恒将祁寒送回咖啡店, 因为祁寒说想要同救了他的那个女生致谢道别, 因为这个还别别扭扭地向他借了两千块钱。   “本来我这个月都有发了工资,但是那天兄长派人来找我,我以为是来绑架我的,然后逃跑路上把工资丢了。”   作为指使保镖追人的祁恒表情淡定,“怪我没有吩咐好他们,让你造成了误会。”   “不不不。”祁寒连忙否定道,“与兄长无关,肯定是他们误会了兄长的意思。”   兄长这么好,绝对不是兄长的错,肯定是那些长的丑的保镖们没理会清楚兄长的意思。   祁寒泡好咖啡,将它端到祁恒的面前,“兄长,您先喝一杯咖啡,我和苏薇说一下。”   祁恒颔首点头,等他走了后,这才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有点点苦,但醇香浓郁。   看来这段时间祁寒泡咖啡的手艺竟然还意外地学的不错。   学习天分还没有丢。   祁恒面色沉重,打定主意,如果祁寒回去后想不起来,就再多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再重新学习如何管理公司。   还是没学不好的话,就把祁寒扔回来开咖啡店,反正这间咖啡店不能白买。   祁寒很快走了出来,也不知道他与女主苏薇说了什么,祁恒只看到女主眼眶通红,似乎还带点怒气。   “让兄长您久等了。”祁寒歉意十足,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还苏薇这段时间的生活费,结果她竟然变得非常生气。   要不是两千实在太少了,苏薇那表情,他差点以为自己无意识中拿钱侮辱她了。   祁恒将咖啡杯放下,“既然处理好了,那就去机场。”   他站起身,银灰色的西装在他身上显得矜贵而优雅,高傲霸道的气质,仿佛所有人都应该跪在他的脚下臣服。   因为靠的太近,祁寒没忍住偷偷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结果发现兄长竟然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   “齐浩!”苏薇见他们要走,没忍住喊出声,“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祁寒脚步顿了一下,在对上祁恒看过来的目光,明明没什么情绪,他却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苏薇,我真名叫祁寒。”   苏薇脸色大变,“所以,你不想让齐浩存在了是吗?”   祁寒觉得莫名其妙,“齐浩只是之前随便取得,如今兄长告知我真名了,我自然就用回真名了。”   “三爷,该走了。”保镖催促道,祁寒不再停留,大踏步走向那辆停在门外的车。   “如果你喜欢,可以把她带回去。”祁恒看他,“祁家不缺钱。”   “兄长误会了,我只是感激她救起我并且收留我这么久的时间而已。”祁寒连忙摇头。   祁恒没再说话,一路安静地到了机场。   两人上了飞机,头等舱被祁恒的人包了下来,所以这里面也就仅有他、祁寒以及几个保镖。   祁寒摸了摸座位,觉得世事变化有点神奇,不久前他还因为吃不起饭而去搬砖,转眼间他都能坐头等舱了。   祁寒有点坐立不安。   “自己看看。”一旁的祁恒将商战模拟扔到祁寒手里,随后阖上眼睛戴上眼罩休息。   “是,我一定认真看。”祁寒连忙接住书。   兄长肯定知道他找不到工作去搬砖的事情了,所以这才委婉让他多读书。   他一定不能让兄长失望!   祁寒这么想着,面色严肃地翻开书本,郑重的仿佛捧着一本圣经。   但……   祁寒目光迷惑地翻了几页,没忍住又偷偷用目光瞅了瞅自己身边那个俊美无俦的男人。   他兄长戴着眼罩也这么好看,难怪苏薇经常说他长的好。   “兄长。”   “嗯?”   “这本书上的内容,我好像看得懂哎!”   祁恒取下眼罩,睁开眼睛看他,“真的能看懂?”   祁寒拼了命的点头,力求让自己的话看起来真实一点,“而且我觉得这本书上讲的还是太浅显了,有些案例假设的不够严谨,实际上影响一个公司发展的因素太多了。”   难道失忆了竟然没有傻到底?   祁恒若有所思,如果还记得怎么管理公司的话,那就随便他有没有记忆。   而且,失忆后的祁寒似乎比从前还活泼不少,从前就是个闷葫芦,虽然让他做的也默默做了,但以祁恒的个人爱好来说,他还是比较喜欢智商正常性格开朗的小辈。   下了飞机,祁家的车辆早已经在机场等候。   又是一台豪车。   祁寒坐到后面,没忍住好奇开口,“兄长,我们家很有钱吗?”   祁恒没回答他,约莫半小时左右,车子停在祁家老宅的门口。   “家主。”早已经得知消息的管家孙毅带着一众佣人们早早在门口守候。   “欢迎您回来。”   如同电视剧一般的情节,祁寒记得苏薇看的那部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电视剧就有这么一段,初到总裁家的女主角还因为这架势被吓得一惊一乍的,然后总裁男主觉得一惊一乍的女主角特别可爱。   祁寒板着脸下了车,默默在心里回想了一下当时那部电视剧女主角的表情,发现自己学不出来。   玩球,兄长会不会觉得他太冷静所以不可爱了?   “三爷,家主已经进去了。”管家孙毅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故而小声开口提醒。   祁寒回过神,冲着孙管家露出一个笑容,“哦,谢谢老伯的提醒。”   飞机上兄长说了,他从前是很有礼貌的,他不能给他这些佣人留下坏印象,以免传到兄长耳朵里。   管家孙毅吓了一大跳,从前三爷虽然不像家主那样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但也是清清冷冷带点忧郁的模样,哪里有笑的这么灿烂的时候!   而且,三爷竟然还喊他老伯   管家孙毅受宠若惊道,“三爷失忆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叫孙毅,是祁家老宅的管家,三爷直接喊我名字就是。”   两人正说着话,又一辆路虎停在门口,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少年斜挎着书包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是三爷您的侄子,他今天放月假。”管家孙毅快速同祁寒介绍了一句,连忙上前接过祁睿手中的书包,笑眯眯地问道:“小少爷这回放了几天月假?”   “四天,管家你在外面,是特意在等我吗?”祁睿问道,目光不经意往旁边一转,“咦,三叔!你卖咖啡回来了?”   祁睿蹭到祁寒身边,好奇问道:“三叔你咋想的啊,好好的公司总经理不做,非得为了一个女的跑去做服务员?连大伯都看不下去了,亲自坐飞机过去把你抓回来。”   祁寒面色严肃,“你胡说八道,我是失忆不记得回家了,兄长分明是担心我的安危,这才亲自过去把我找回来。”   认真反驳的样子仿佛像个小学生。   “失忆了?”祁睿一愣,随后伸出两根手指,“三叔,你看这是几?”   管家孙毅捂脸,露出不忍直视地表情。   小少爷啊,三爷只是失忆,不是失智啊!   祁寒有些嫌弃地退后一步,“你这么蠢,兄长平时应该不喜欢你吧?”   他还是离这个蠢侄儿远一点,愚蠢是会传染的。   祁寒转身朝大厅里走去,大厅中间摆了一张长桌子,摆满了菜肴。   “兄长呢?”祁寒看了一遍,没看到人。   “家主去洗澡了。”一旁的女佣人恭敬回答道,她的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了脚步声。   祁寒一抬头,便看到一身浴袍的兄长从楼梯上走下来。   祁恒看了明显愣神的祁寒,“去洗手,然后过来吃饭。”   他与祁寒在飞机上都没有怎么吃东西。   “大伯!”祁睿踏进门内,顿时眼睛一亮,身形极快地越过祁寒,扑到祁恒身边。   “大伯!我这次期中考试年纪第一了!”   祁恒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狗头,“有进步,按照承诺,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如今祁睿已经上高中了,偶尔玩个游戏还能解解压,祁恒本来就打算在高中找个理由把账号还给祁睿,没想到他竟然还真能考到年级第一。   祁恒觉得有些欣慰,有的孩子你不逼他一把,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爆发力。   “我……”祁睿突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道,“大伯,你真的会满足我一个要求吗?”   “当然。”祁恒眯起眼睛,似笑非笑,“不管你提什么要求,包括恢复数据之类的。”   “那……”祁睿的耳尖慢慢地红了,“我们学校要举办校运动会,我有报名参加几个项目。大伯你……能不能来参加我的校运会……”   说罢,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别的同学都说他们的家长那天会去帮他们加油,而且我那天还会作为年纪第一上台发言。”   他也想让大伯看到他厉害的样子。   祁恒有些愕然,他本以为祁睿会提出让他恢复游戏账号的事情,“游戏账号不想要了?”   祁睿扭捏着点点头,“虽然游戏账号我舍不得,不过我想了许久,还是想让大伯您看到我最荣耀的时候。”   “而且以后我可以再考年纪第一,到时候再向您提要求!”   他的眉目间全然是自信。   面对比起原剧情里要懂事不少的便宜侄子,祁恒心情愉悦起来,但看见祁睿这么自信,他心里又不免升起一点恶趣味。   “小傻子,可我没说你每次考第一,我都要答应你一个要求啊。”   一脸自信觉得自己还能再战几套卷子的祁睿闻言瞬间懵逼,“啊?”   这事情发展咋就不对头呢?   按照他想象中,此刻大伯在听完他说的这一番话之后,应该是十分感动他这份心意,然后温柔摸头鼓励他再接再厉之类的啊!   祁恒欣赏到祁睿预料之中的反应,心情畅快不少,连提起另一件事声音都没那么冰冷了。   “我听说,你这段时间在学校里和一个女孩子走的很近?”   “没有没有,我才不喜欢那个丑八怪呢,是她自己非要往我怀里倒的。”   提到这个,祁睿顿时警惕地回过神,他大伯可是放言敢早恋就打断他的腿的,他哪里敢去老虎嘴上拔毛。 第41章   “不许骂人。”祁恒轻拍了一下祁睿的头, 不过也没多少怒意就是了, 毕竟在管家孙毅的汇报中, 确实是那名女生缠着祁睿。   祁睿乖巧点头,期期艾艾地问道:“那大伯, 你是答应去看比赛了吗?”   祁寒擦着手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疑惑道:“兄长要去看什么比赛?”   “祁睿要参加校运会。”祁恒淡淡开口, “他得了年纪第一,我以前答应过说会满足他一个要求。”   “大伯!”祁睿眼里蹦出喜意, “您这是答应我了?”   “去看也可以。”祁恒睨他一眼,“不过你要是没拿到名次——”   祁睿赶忙举手发誓,“我绝对不会给大伯丢脸。”   “行了,吃饭。”   祁睿嘿嘿笑了两声, 吃晚饭立马跟做贼似的,一溜烟跑回了房间。   “祁寒,你跟我来书房。”   “是。”祁寒连忙跟上他的脚步,祁恒在书房里的座位坐下, 将一份计划扔到桌子上。   “看看这份计划有什么问题?”   祁寒捡起来,仔仔细细地一页一页翻过去,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很快,他立马摇了摇头。   “这份计划行不通, 一看就是只学了理论的生手写出来的…………总之, 写此计划的人只考虑到地段因素, 却丝毫没想过周围的居民的消费水平。”   祁寒将这份计划十分毒舌地从头批到尾。   祁恒看他一眼, 满含恶趣味地开口, “这可是你十六岁的时候写的计划。”   “啊?”祁寒的手一顿,表情有些茫然,“我十六岁的时候这么傻的吗?”   祁恒起身走过去,怜爱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兄长不嫌弃你傻,明天去公司继续上班,你从前最喜欢管理公司了。”   “我也觉得我以前很喜欢管理公司。”祁寒望着自家兄长的目光是全然的信任,“因为我连失忆了,都还记得这些东西,所以从前我应该是很喜欢的。”   祁恒丝毫没有压榨带病儿童的愧疚心,只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长相信你的能力,好好做。”   事实证明,祁寒即使是失忆之后,管理公司的本能也没有忘记,即便一开始管理上略微有点生疏放不开,但仅仅是四五天之后,就已经变得和没失忆之前一模一样了。   除了某些涉及大额金钱的合同必须要再三请示祁恒之外。   也不知道祁寒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回来后竟然有点向抠门的方向发展了。   祁睿参加的春季校运会在四月中旬。   校运会那天一大早,管家孙毅特意让厨师煮了两个红鸡蛋给祁睿吃。   “少爷比赛的时候可千万别紧张,这种比赛名次其实也不太重要。”管家殷殷叮嘱,“你期中考试能考年纪第一就很优秀了。”   祁睿挑眉,“那不行,我都请大伯去看了,肯定要拿到第一名。”   拿第二名,他都觉得没有面子。   正说着话,脚步声传来,祁睿一抬头便看到自家大伯和三叔走了下来。   “大伯、三叔早上好。”祁睿乖乖地打了声招呼,又看向祁寒,“三叔今天不去公司?”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正好可以和兄长去看你比赛。”祁寒笑眯眯。   他自从失忆回来后性情就大变样,祁睿看到他笑起来也不像一开始反应大了,不过祁睿仍旧认为失忆后的三叔变笨了不少,大伯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不像之前,还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家主,车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管家孙毅放下手机,恭敬说道。   祁恒漠然地看了两人,“走吧。”   去到学校,学校的门口已经停了许多车子,看来祁睿说的还真没错,别人的家长都来了。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喜欢和别人比较。   车子缓缓停下,前座开车的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祁恒与祁寒两人分别从两边下了车。   “大伯。”祁睿从副驾驶跳下车,巴巴地凑到祁恒身边,指着校门内不远处的公告栏说,“那边就是我和您说的优秀学生公告栏,上面贴了我的照片。”   “呵——”祁寒见不得他嘚瑟的模样,他是个相当记仇的人,他还记得自己刚回来那天被祁睿当成智障的事情。   于是在看到祁睿嘚瑟的表情,祁寒不由地脱口而出,嘲讽道:“不就是当了一回优秀学生,我从前可年年都是优秀学生。”   祁睿气结,但他很快找到了反驳的理由,“三叔你读书时都十几年前了,那会考试题目没现在难,优秀学生肯定会比较好拿。”   “你在说我老?”祁寒露出一个威胁似的微笑。   “祁睿!”娇滴滴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祁寒看了眼那女生,看着祁睿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祁睿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连忙跟上祁恒两人的脚步,“大伯,你相信我,我真的和她不熟。”   呜呜呜,丑女人害他,他不想被大伯打断腿啊!   还是因为早恋这种子虚乌有的事。   “祁睿,你怎么不理我啊!”那女生不满地跑到祁睿身边,拽住了祁睿的手臂。   但祁睿很快反应过来将她的手打掉。   “安若溪,你烦不烦啊,我都说不喜欢你了。”   祁睿的声音有点大,以至于周围的学生家长们全部都听见且停了下来,时有时无地打量着两人。   安若溪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祁睿,你为什么要这么绝情,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为了你才特地转到这个学校的吗?”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祁睿不耐烦开口。   “小朋友,男孩子要有点风度。”一旁的男性家长笑着开口。   “我怎么拒绝人,关你什么事。”祁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再一看自家大伯与三叔已经走到公告栏处了,连忙提步往里跑。   “祁睿!”安若溪大喊一声,见他头也不回地跑,顿时气的直跺脚。   “大伯。”祁睿挤到祁寒和祁恒两人中间,指着自己看过无数遍的照片,“看,我在这里。”   照片上的祁睿一头板寸龇牙咧嘴,显得傻气十足,照片底下还有一条座右铭。   “听大伯的话就绝对没错?”祁寒念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祁睿一眼,觉得这个马屁精实在太会讨好人了。   可惜了,他一个成年人并不能像祁睿这样没脸没皮的讨好兄长,一个不小心,就会落下一个不成熟的坏印象。   “走吧,去你们比赛的地方。”祁恒开口道,面上看不出喜怒。   祁睿报名的是八百米赛跑与接力赛,他将祁恒两人带到操场,操场旁边的台阶上已经站了许多人,学生们在操场上搬着凳子。   “那边有个台子,等会我就在那上面发言。”祁睿伸手指着不远处铺着红毯的演讲台,那上面已经摆放了许多盆鲜花,里面还有一排座位。   “祁睿!”又有几个男生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从前边走来,“你可算来了,你演讲稿还在老班那里,他到处找你呢。”   那男生说着,目光落到祁睿身边的两人,微微一愣。   “祁睿,这两个是你家人?”   祁睿点头,“对,这是我——”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几个男生打断,只见几个男生齐刷刷地冲着祁恒与祁寒两人乖乖巧巧地喊道:“哥哥们好,我们是祁睿的同学。”   喊完又在心里咂了下舌,难怪人家祁睿是校草,就他们家这基因,祁睿和他两个兄长比起来都能说一句丑了。   祁睿脸都黑了,“于瀚,你们乱喊什么,这是我大伯和三叔。”   于瀚几人震惊地瞪大眼睛,又往祁恒两人看去,“就是你说的古板,威胁你早恋打断腿的那个糟老头子大伯?”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祁睿,觉得他肯定眼神有些问题,有个长的跟神仙下凡的大伯,也敢说是糟老头子。   祁睿此刻心中万马奔腾,想骂娘的心思都有了。   “哦?”祁寒抓住祁睿的把柄,顿时眼睛亮了。“他平常就这么跟你们说我兄长的?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大伯!”祁睿扑上去捂住于瀚的嘴,疯狂求生,“别听他胡说,于瀚他是我初中同学,我初中那会不懂事,不知道领会您的好心,我现在绝对没有这么想了。”   “我初中时,肯定没有像你这么糟心,经常给兄长造成麻烦。”祁寒默默捅了祁睿一刀,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用祁睿的短处衬托自己优点,此刻肯定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   祁睿气鼓鼓地瞪他,第无数次怀念起失忆之前的三叔来,虽然冷了点,不爱说话了点,可是不会动不动就戳他伤疤。   “唔唔唔……”于瀚伸手将祁睿的手掰下来,“不就是说错话了,你至于要捂死我吗?”   说罢,他又看向祁恒两人,解释。   “大伯三叔你们别误会,我证明这些话真的是祁睿在初中时说的,自从他升到高中后,反而动不动就给我们吹您对他多好。”   其余几名男生也连连点头。   “你们乱喊什么大伯!”祁睿不满地出声,“是我的大伯,又不是你们的。”   “我们是好兄弟,你的大伯三叔就是我们大家的大伯大叔。”于瀚笑嘻嘻地勾住祁睿肩膀走,一边冲着祁恒两人挥手,“大伯三叔,我们先带祁睿去做赛前准备了啊。”   “这些小孩子还真有意思。”祁寒笑了一声,他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紧张地开口问,“兄长,我当初读书时,应该没有像祁睿这样惹您操心吧?”   祁恒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失忆后祁寒太过幼稚了,什么都要和祁睿比。 第42章   祁睿在祁恒眼里虽然不着调, 但在别的家长眼里确实类似于别人家孩子一般的存在。   就譬如此刻开幕式, 祁睿在台上念着他的演讲稿,从他上台那一刻起, 祁恒就听见周围许多家长恨铁不成钢地对自家小孩说多学学人家。   祁恒与祁寒并排坐在一起,他们两个的外形太好了, 所以引起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家长们倒还好一些, 看着两人一身非富即贵地打扮, 还懂得克制不让自己的目光引起对方的不满。   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仔们就比较肆无忌惮了,祁恒甚至还听见她们嘀嘀咕咕地咬耳朵, 猜测他与祁寒的关系。   “看来祁睿那小子的模样还真能忽悠几个人。”祁寒低声说道, “他上台的时候, 我听见好些个女孩子在低声尖叫呢。”   祁恒将目光落在祁睿身上,台上的少年意气飞扬,眉头敞亮, 举手投足都是自信,与他最开始见到的那个阴郁像个小刺猬一样叛逆的少年恍若两人。   他眉间的清气意味着也再没有走上歪路的可能, 因为当初救人导致揭露出未成年行凶那件事,祁睿得到了不少功德, 还有来自受害者的祝福,这些东西化作一团祥气萦绕着祁睿,意味着他这一生会顺遂平安富足无忧。   “大伯!”祁睿演讲完, 下了台, 拿着刚刚得到的小红本立马就挤开人群凑到了祁恒两人的身边。   “看, 我的获奖证书。”   他把获奖证书打开,里面还夹了一个大红包,“这是学校发的奖金,有两千块呢!”   祁恒瞥了一眼,象征性地鼓励了一下他,“不错,再接再厉。”   祁睿十分宝贝地将红包塞进口袋,这可是他第一次挣这么多钱。   “等我放假了,就用它给大伯买礼物。”   祁寒嘁了一声,“两千块能买什么礼物,小毛孩子还是拿着钱自己好好玩玩吧,送礼物这种事情是大人的事。”   “礼物胜在心意,不是价格。”祁睿反驳道,“你之前送的那块手表,价格是昂贵,但没有心意,大伯为了怕你伤心也就勉强戴了几回,但我上回买的洗手液大伯就天天用。”   祁寒咬牙,他看了看祁恒,很快找到了反驳的地方,“兄长今天的袖扣是我买的。”   “大伯写字的笔也是我送的!”祁睿也不甘示弱,“还有墨水。”   虽然他买了,只敢偷偷让管家拿给大伯用,并没有告诉大伯那些东西是他买的。   祁寒挑了一下眉,表情高贵冷艳,“兄长身上的这条领带也是我买的,还有扳指,你买的东西,你见过兄长带到外面来吗?”   “我……”祁睿被噎住,三叔这个心机,一个大男人竟然和他一个小孩子争宠,太不要脸了。   “但是大伯喜欢我,他刚刚还十分温柔的摸了我的头。”祁睿脑子灵活,他很快想到了从另一个层面打败自家臭不要脸的三叔。   “他还经常摸我的头。”   大招瞬间秒杀祁寒。   “够了,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两个成何体统。”祁恒揉了揉眉心,突然有点怀念从前沉默做事的祁寒,悔不当初。   他就不该在飞机上和祁寒说他从前是个开朗活波有礼貌的孩子,结果不知他自己领会了什么,导致好好的一个清冷男主变成了如今热衷和小孩比较的幼稚儿童。   罢了,自己亲手崩的男主人设,后悔也得受着。   “大伯/兄长,我知错了。”两人异口同声,随后乖巧噤声。   “祁睿!”远处一名男生招着手大喊,“你在哪做什么呢,马上要到你比赛了。”   “大伯,我要去比赛了。”   祁恒点头,漫不经心,“那你去吧。”   祁睿站着不肯动。   祁恒抬眼看他,祁睿支支吾吾,“那大伯你能说一句鼓励我的话吗?”   “那你加油。”祁恒说完后,淡淡移开目光。   祁睿满足了,非常挑衅地冲着祁寒嘚瑟了一下,随后朝着跑道那边跑了下去。   “兄长就知道惯着他。”祁寒别有用心地说道,“他一个小孩子,老是鼓励他也不好,人容易飘,偶尔也需要打一棒子给一颗糖。”   “祁寒。”祁恒抿了唇,“明天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让孙毅给你预约专家。”   祁寒愣了下,“多谢兄长关心,可我身体已经全好了,不用去医院耽误时间吧?”   祁恒淡淡看他一眼,心道我是觉得你脑袋出了问题。   “下面是八百米赛跑,请各位参赛选手就位——”   “祁睿!!祁睿!!!”祁睿所在的班级顿时沸腾起来,欢呼着给他打气。   两人看向跑道,祁睿已经换了一身短袖短裤的运动衫,他的头上还扎了一条红色的抹额,上面用黄色的颜料写了勇争第一四个大字。   “祁睿加油,友谊第二,比赛第一,冲鸭!”   旁边女孩子显然很兴奋,尖叫声有点刺耳。   “咳咳,各位同学冷静,加油口号要注意端正态度。”喇叭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   又一名蓝色的运动衫男生走上跑道起点。   “赵庭!!!二班之光上啊!”学生们再度喊了起来。   “赵庭!!乖崽加油!拿个第一回来!”   家长堆里忽然站起来一群人,有老有少,其中一个女人手持着小喇叭,看架势是全家上阵来加油打气,旁边的两个小孩甚至还不知从哪搞来了两朵大红花在手里挥动着。   “哥哥加油!”   随后又有几个男生走上赛场,或多或少也引起了一阵加油声。   赵庭走到祁睿的面前,目光里战意十足,“祁睿,这次我不会输给你的。”   他一定会让若溪看到谁才是最优秀的那个,谁才是值得她喜欢的。   祁睿挑了一下眉,“巧了,小爷也这么想。”   他可是带了秘密武器来的。   只要一想到失败,大伯会失望的表情,他就充满了动力。   赵庭阴着脸,“若溪她一定会放弃你的,我才是最喜欢她的。”   “那正好,小爷还求之不得。”祁睿觉得面前这个老是试图和他争名次的赵庭顺眼了不少,“你可快点让她放弃小爷,小爷是优秀学生,不玩早恋。”   赵庭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真不知道若溪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祁睿果然不在意他的嫉妒,“说不定是她看上小爷家的钱呢,毕竟全校谁不知道我大伯才给学校捐了一栋实验楼。”   赵庭简直呕死了,这样一副骄傲自豪的模样是怎样!   难道祁睿他就没听到很多人说他的年级第一是捐来的?   “各就各位!”临时过来当裁判的老师,拿着手中的喇叭里喊出声,“准备!”   众多参赛选手摆好起跑的姿势,蓄势待发。   一声哨响,祁睿顿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不过眨眼之间,将大部队甩下一个距离。   祁寒见此,当时就皱了眉头,“祁睿这傻小子,一开始就用上全力,等到后面体力不足肯定要慢下来,他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都在保存体力保最后的冲刺吗?”   “不会,他心里有数。”祁恒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给孙毅打个电话,让他多带一些人过来。”   “啊?为什么?”祁寒愣了一下,随后又紧张地看了四周,“兄长是发现周围是什么危险吗?”   “不,是让他们来给祁睿加油。”祁恒淡淡说道,眸光轻轻淡淡从对面那群家长身上扫过,“别人家小孩有的,我们家小孩也要有。”   祁睿目前正是性格定型的时候,不能让他去嫉妒别人。   眼红是病,妒而生恨,有时候很容易就移了一个人的性格。   “兄长也对他太好了。”祁寒嘟囔了一声,手下却拨了个电话出去,虽然他和祁睿是塑料叔侄情,但到底就这么一个侄子,不宠着他宠谁!   场上祁睿已经跑到了第二圈,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3号跑道的选手似乎体力有些不足了,1号跑道的选手开始加速……”   “1号跑道的选手追上了3号选手。”   “一开始就把体力全部用掉的蠢货。”赵庭冷笑一声,随后从他身边超了过去。   现在轮到他加速了。   “1号选手超过3号选手了!”喇叭里的解说声音激动了起来,“已经是最后一圈,让我们看看1号选手能不能稳住这个第一呢!”   然而,解说的话音刚落,当场就被打脸了。   因为落后了两个选手的祁睿忽然开始提速了,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快的如一阵风吹过,接连超过前面两人,直接撞向了终点。   场上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与鼓掌声。   “恭喜3号选手拿下第一!”终点担任解说的老师笑眯眯地走上前,“让我们采访下他此刻的感想。”   祁睿一把将抹额扯了下来,喘着气,脸上还洋溢着未曾散去兴奋,看到有个话筒伸过来,想也没想就抢了过来。   “大伯!我拿到第一了。”他一手话筒,一手拿着抹额朝观众席挥手,也不管自己看不看得到人。   “大伯,你看到了吗?”   祁寒捂脸,无力道,“得亏我们坐的比较远。”   “看来我们的冠军选手比较兴奋,我们先让他休息一下。”解说老师用力将话筒从他手里拿走,一边关掉话筒按钮,低声磨牙道:“臭小子,话筒你还不想还了是吧。”   祁睿摸了摸头,没有一丝歉意,“老师对不住啊,我实在是太兴奋了。”   “少爷!”管家孙毅带着一群保镖佣人匆匆赶到终点,他接到家主的吩咐,立马就带着人赶过来了。   “孙、孙管家?”在看到孙毅身后那一大群人,祁睿吓了一大跳。   一群佣人看到祁睿满额头的大汗,顿时拿着毛巾上前将祁睿围了起来,擦额头的擦额头,扇风的扇风,甚至还有人拧开了保温壶,试图喂祁睿喝水。   祁睿阻止了佣人喂他喝水的意图,自己接过保温壶喝了几口。   “孙管家,你怎么突然带了这么多人来?”   这架势像是来挑事的,他旁边老师的脸色都不对了。   “家主吩咐,让我们来给小少爷加油。”管家孙毅笑眯眯,要不是三辆车实在坐不下那么多人,他恨不得把祁家的人都拉来给少爷加油。   祁家的小少爷,输人不能输阵,他们家主也绝对不能被别的家长比下去。   “小少爷拿到第一了吗?”管家孙毅又问道,祁家众人齐刷刷地盯着祁睿,表情郑重地仿佛即将听到一个重大的消息。   “拿、拿到了。”素来厚脸皮的祁睿面对来自同学老师们的打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43章   管家孙毅对于错过了自家小少爷赛跑夺冠一事后悔的捶胸顿足。   但在祁睿安慰他说还有接力赛以及篮球比赛的时候, 孙管家顿时又卯足了精神。   但很遗憾的是接力赛因为中间交接的时候失误, 接力棒掉地上了,耽误了时间,即使祁睿在最后一棒拼了命的跑,只拿到了第三名。   孙管家对于此异常失落, “要是早一步过来就好了, 都怪那个红绿灯。”   下午便是以班级为代表的篮球比赛, 但好巧不巧地, 祁睿他们班又撞上了赵庭那个班。   两波人在篮球场上对峙,赵庭抢先开口。   “祁睿,这次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祁睿不屑地啧啧了几下, “行了,别挽尊了, 小爷何时需要你手下留情了?难道我不是每次都是堂堂正正把你打败?”   “牙尖嘴利。”赵庭阴着脸。   “祁睿。”安若溪走到两人身边, 娇声开口。“我给你买了一瓶水。”   祁睿扭头,只当作自己没看见她,安若溪见此, 脸上的笑容逐渐隐没。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祁睿, 若溪在跟你说话!”赵庭见不得心上人伤心, 咬牙切齿地开口。“难道你的家教,就是教你不理会别人的好意吗?”   “小爷不需要这种好意, 送水这种事, 我家佣人又不是死的, 轮得到一个陌生人来送水。”祁睿总算肯正眼看安若溪了, 但眼中依旧是满满地不耐烦,“行了,比赛快开始了,你下去。”   祁睿说罢,又低声嘀咕了句,“没点眼色,烦人不烦人。”   但他忽略了自己低声的音量,在场诸人全部都能听得到他的“嘀咕”,安若溪捏紧了矿泉水,片刻之后扭头就跑了出去。   “祁睿你给她道歉——”赵庭怒极,他作势要去拽祁睿的领口,但却被他身后的同学们拉住。   “算了,赵庭有什么事,比完赛再说。”   ……   篮球场旁边。   “家主。”管家孙毅偷偷摸到祁恒身边,“我发现,小少爷似乎和那个叫赵庭的同学有过节。”   “谁让祁睿乱招惹桃花。”祁寒凉凉开口。“说话太狠,护花使者心疼了呗。”   “处理一下。”祁恒平静开口,但那双眼睛偏偏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祁寒听了,也不知他口中的处理,是处理那个有过节的赵庭还是处理那朵烂桃花,又是怎么个处理法?   但孙毅却懂了,他恭敬退下。   “我这就去安排。”   场上的篮球赛已经没什么看头,几乎已经是祁睿他们班单方面的碾压,祁恒这么想着,便看到祁睿又进了一个球。   “走了。”祁恒转身外欲走,祁寒却道:“兄长累了就先回车上,我在这里等等祁睿。”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进球,大局已定,比赛结束。   “承让了。”祁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着赵庭那几人笑的肆意张扬。   赵庭脸色黑的不行,又想起开赛前的事情,一把捡起篮球,冲着背对着他往篮球场边上去的祁睿扔了过去。   “祁睿——”   “小心!”   望见这一幕的人接连惊呼起来。   但祁睿在祁恒手下那一个月不是白练的,听见脑后的风声,下意识一个旋转侧身,将篮球躲了过去。   “赵庭,你特么有病是吧!”祁睿怒极,转身就想给赵庭一个教训。   然而,身后传来的一声巨响。   “砸到了人!”   作为无辜的围观群众,祁寒遭受了池鱼之殃。   “三爷!家主!”对面的拿着干净帕子、水、小扇子女佣和保镖将东西一扔,连忙从横过篮球场跑到祁恒两人身边。   祁睿觉得不对劲,一转身便看到自家三叔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篮球慢悠悠地滚到不远处。   “我、我不是故意要砸他的……”赵庭慌了,“我只是想砸祁睿而已。”   “送他去医院。”听到动静,转回来的祁恒冷冷对着保镖们吩咐道,“另外,把他控制下来。”   这个他,自然就是指赵庭了。   不过是一个普通高中生,保镖们制服他几乎没用什么力。   甚至连赵庭的嘴都堵上了。   “你们干啥!”望见这一幕惊呆的赵家人总算是回过神了,拿着喇叭的女人将喇叭一扔,扑到赵庭身边,一边捶打着保镖们压着赵庭的手,“快放开我们家赵庭。”   学校领导听闻动静匆匆赶来,校长在听完事情经过之后,顿时深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赵庭砸谁不好,偏偏砸到了祁三爷,还是当着祁氏董事长的面,当着人家面想砸人侄子和弟弟,祁董事长能放过你吗!   “祁董事长。”   “您息怒,小孩子不懂事,是我学校管教不周,才让学生做出这档子冲动事。”   “大伯。”祁睿垂头丧气地走到祁恒身边,“我不知道三叔会在后面。”   其实那球他不是挡不下,他就是下意识偷懒躲开了。   此时再说后悔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连校长都要毕恭毕敬捧着的人,拍打着保镖的女人茫然地停了下来,她茫茫然地看着那个气势凌人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一时间悲从中来。   “赵庭啊!你怎么就这么能惹事!”   她这回不拍打保镖的手了,而是又哭又喊地拍打着赵庭背。   “你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打我孙子!”老人上前将女人拉开,又去掰保镖的手指,试图帮助赵庭脱困。   但她的手力又岂是经过强力训练的保镖的对手,一番徒劳无功之下,老人开始抓着保镖求情了。   “你们放了他,要抓人就抓我老婆子,是老婆子让他砸的。”   “蓄意伤人。”祁恒声音冰冷,“若是无意的,我自然不计较,可他那一球本就是故意的。”   “你要多少钱,我们陪你就是了,他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力气!”抱着赵庭的老人扭头辩解道。“他一个成年男人还能被小孩子一个球砸昏?”   这意思便是怀疑祁寒故意做戏敲诈了,一旁的女人连忙扑过去捂住老太太的嘴。   “妈,求您别乱说了。”   校长只感觉眼前一黑,祁家那是能缺钱的人家吗?再说,稍微有点地位的人家,谁人不知祁三爷身体不好?   只是再叹气,这学生还得保下来,否则传出去,对他们学校的声誉也有损。   “祁董事长,请移步会议室说话。”   祁恒收回眼神,漠然点头。   ……   医院中,祁寒躺在床上,听见床边没有动静了,这才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没人了。   祁寒睁开眼,从病床上坐起,一边抽了口冷气,一边抬起手摸着被砸到的额头。   是真疼,他都感觉自己差点被砸出脑震荡。   但这不是最惨,最惨的是被这篮球一砸,他失去的记忆也想起来了。   这就很尴尬了。   只要一想起这段时间自己犯的蠢,祁寒就觉得自己没脸出去见人了,恨不得再来一颗球,把他再砸的失忆,就不用面对这么残忍的现实。   他、他失忆后怎么就能这么有出息!有出息到把他一直辛苦维持的人设崩了彻底!   竟然还不要脸地去和祁睿那个臭小子去争风较劲!   所以他这段时间根本不是失忆,是妥妥的失了智吧!   祁寒不肯接受现实,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他就觉得生无可恋。   “咦,祁先生,你醒了?”推着推车路过病房的护士无意中往病房一看,顿时惊喜出声。   “我这就去通知您的家人。”   遭了。   祁寒身体一僵,面色陡然凝重下来,那表情,就跟即将要赴绞刑架一样沉重。   “三叔!”如一阵风一般,一个少年从走廊外冲了进来,祁寒定睛一看,这可不就是那个和他争宠的侄子。   不对,他才不是争宠。   祁睿见他愣愣的看着自己,顿时慌了,“三叔,你脑袋没事吧?医生说伤势轻,也没说会砸坏脑袋啊!”   你才砸坏了脑袋。   祁寒冷着脸,默默腹诽了一句。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疼。”   祁睿呆了呆,觉得自家三叔说话有点怪怪的,往常这时候不是应该怼他的吗?   亏他在来医院之前,都努力做好了当出气包的思想准备了。   “你回去吧,我想要休息。”祁寒学着失忆的自己说话,“我没事,帮我和兄长说一声,让他不用多走这一趟了,我明天就出院。”   “可大伯让我来陪您说会话。”祁睿提了提自己手中的水果。   “我还买了苹果,三叔你吃吗?我给你削。”   祁寒眸光微动,“好。”   难得看到祁睿在他面前讨好。   祁睿闻言连忙将苹果放下,取出一个苹果,从口袋里掏出刚买的水果刀,一脸认真地削了起来。   祁睿削的苹果其实并不好看,大多数果肉都被他连带果皮削没了,但胜在是祁睿动手,祁寒勉勉强强地咬了一口。   “三叔,对不起啊,那球其实是冲着我来的。”祁睿看着祁寒额头上的红印,心怀愧疚,将一开始准备好的道歉词说了出来。   “嗯,我不怪你。”祁寒三两下把苹果啃完了,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祁睿摸了摸头,十分真诚地反思道:“我以为我能躲开,三叔肯定也能躲开,只是没想有到三叔你这么弱不禁风,早知道我就伸手挡下就好了,我皮糙肉厚,哪怕被砸到也不会晕。”   祁寒云淡风轻的表情不见了,他现在觉得祁睿肯定是特地来嘲讽他的,并且他有证据。   祁睿看见他的表情,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说错了,三叔你别生气,之前和您怼习惯了。”   祁寒:“……”   “不怪你,我头痛想歇息,祁睿你先回去吧。”   祁寒状似无力。   祁睿犹豫了一下,起身,“那,三叔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和大伯再来看你。”   “好。”祁寒垂眸,心里却盘算起连夜买机票溜走的可能性。   祁睿这个小傻子看不出他恢复了记忆,可兄长那么聪明谨慎的人只有过来,绝对能第一眼发现他的异常。   他失忆这段时间干了那么多丢脸的事,只要一想到被兄长发现恢复记忆之事,他就觉得臊慌。   不,他实在是没脸待下去了。   祁寒下定决心,见祁寒走远,连忙掏出手机给自己定了一张飞往非洲的机票。   订好机票后,祁寒又下床,拿着自己的衣服进洗手间换下病服。   做完这一切,祁寒出了病房,走到护士台。   “麻烦帮我办理一下出院手续。”   翌日,祁睿赶到医院,却被告知人早已经出院,祁恒再让人一查祁寒的动向,竟发现他出院之前就订了一张前往非洲的机票。   这架势,跟在躲什么祸似的。 第44章   祁寒逃到非洲后, 立马就陷入羞耻的自闭中。   但自闭没两天, 他就接到了他此时最害怕见到的人的电话。   祁寒看到备注时,下意识是不想接,装作不在线,然而手比他的脑速要快, 等他反应过来, 他的手已经接通了电话。   还是视频电话。   视频那头, 他的兄长目若寒星, 表情依旧高冷如天上月。   “兄、兄长。”祁寒顿时就失了底气。   祁恒瞧见了他一瞬间的不自然,“想起来了?”   祁寒忍着心中的羞耻,点了点头。   祁恒眸光微闪, 难怪他这么连夜火急火燎往非洲跑呢!   估计祁寒是觉得非洲够远,不用面对他, 也就不会想起这些天自己干的那些幼稚事。   祁恒觉得祁寒傻的可爱, 这样免费还任劳任怨的劳动力,他怎么可能放开让他乱跑。   “是你回来,还是我把分公司开到非洲去?”祁恒十分公平地让他自己做出决定。“你自己选一样。”   祁寒:“…………”   两样都不是很想选。   让他静静地钻到非洲的地缝中不行吗?   祁寒用眼神发出这种疑问, 祁恒只道, “不能拒绝, 如果后天你再不回来管理公司,我就在非洲开一家煤矿公司, 全公司就你一人, 到时候你就准备在非洲挖一辈子煤吧。”   祁寒:“………”   兄长这么信任他, 想要他回去管理公司, 若是换成从前他肯定高兴,可是在想起失忆前后的事情,祁寒却有点哭笑不得。   兄长他分明就是懒,想要个任劳任怨地打工仔而已吧!连失忆都不忘忽悠他去公司上班。   但——   看着视频那头兄长冷漠严肃的脸,迫于非洲挖煤的威胁,祁寒还是低头了。   “我马上就回去。”   祁恒露出一点满意的笑容,“乖点,别乱跑。”   祁寒瞥了一眼,耳尖有点红,“没有乱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失忆后的自己,想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而已。”   祁寒说完后,立马又意识到自己的思维陷入失忆后的模式了,他连忙板起脸,试图让自己恢复成失忆前寡言少语的模样。   但祁恒目的达到了,才不去管他正常不正常。   祁睿隔了两天才回学校,刚回到学校就听说安若溪与赵庭转学了。   两个烦人精走了,祁睿因为要上学导致变得郁闷的心情顿时变得美滋滋。   他大伯真关心他,连安若溪烦他的事都知道,还亲自出手替他赶走了那个烦人精。   祁睿回到自己的座位,于瀚立马摸了过来,故作谄媚道,“兄弟,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土豪,平时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祁睿冷艳高贵地睨他一眼,“小爷当初说了,谁让你们不信。”   于瀚觉得自己很无辜,“周周跑去捡垃圾卖钱的小伙伴说他家是千亿豪门,你说你信不!”   祁睿:“……我都说了捡垃圾是被逼的。”   那会认识于瀚的时候,他正好因为大手大脚把饭卡里一个月的生活费两周就刷没了,加上孙管家给他的五十零花钱,他嫌少给别人了。   后来饭卡里没钱了,大伯又铁了心让他长记性,孙管家再心疼他也不敢违逆大伯的命令,他身无分文又饿得要死,也只能去想办法挣钱,这其中一项就包括捡垃圾。   于瀚却不知其中艰辛,故作生气地勾住祁睿的肩膀,“你家那么有钱,竟然也好意思白吃白喝我的!”   亏他以前还以为祁睿是山区贫困生,只是祁睿自尊心强不肯申请国家补贴。他没办法,看着他捡垃圾那么辛苦,为了照顾玻璃心的穷兄弟,他每周的零花钱都花式找借口给祁睿买吃的了。   结果祁睿白吃白喝他那么久,突然告诉他,傻了吧,劳资是豪门小少爷,还是那种珍贵的独苗苗。   于瀚觉得心态有些失衡,他突然手臂用力将祁睿压在身上,另一只手横着假装是刀子搁祁睿脖子上,“今天你要是把你白吃白喝的吐出来,我就还你一条命。”   “难道我们的同学情还比不过那点吃的?”祁睿瞪大眼睛,仿佛戏精上身。   “我现在是个莫得感情的柠檬!”于瀚十分冷酷。   “那行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祁睿翻了个白眼,将脖子一伸,一副随你怎么样的表情。   “祁睿!你就仗着哥不敢揍你是吧。”于瀚磨了磨牙齿,他松开禁锢着祁睿的手,直起身,“不行,你拿了奖金,今天必须请客,补偿我这些年被你伤害的弱小心灵。”   祁睿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别恶心人了,晚上请你吃串串烧。”   他爱烧烤,但在祁家不敢吃,会被扔掉。   孙管家每次看到他手里拿着烧烤,就一脸痛心疾首,就跟看他在喂自己吃毒药一样。   “在你心里,哥难道就是那种串串烧就能收买的人?”   祁睿挑了一下眉,“铁公鸡拔毛的机会不多,你到底要不要吃?”   “吃。”于瀚的声音十分坚定,相当的能屈能伸。   铁公鸡的毛,拔一根是一根。   “祁睿,班主任找你去办公室一趟。”门口有人喊了一声。   “来了。”祁睿心里奇怪,从座位站起,走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有一男一女。   祁睿脸色当时就变得不好了。   班主任见他站在门口,连忙招手让他进来,“祁睿,你爸妈来看你了。”   “小睿。”女人快速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伸手握住祁睿的双肩,温柔美丽的脸庞露出激动的情绪,“你都这么大了。”   “小睿,我是你继父。”微微发福的男人一脸讨好。   祁睿打掉女人的手,目光凌厉地看向班主任,“老师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的亲生父亲十几年前就死了,哪来的爸妈?”   班主任被质问的脸色一僵,“老师是觉得,继父也是父。”   “我可不认识什么继父。”祁睿怒气腾腾,“老师你随便什么人都喊我来见,难道就没想过她们会对我造成伤害?”   “我大伯给学校捐了几栋楼就是让你们随意放人进来骚扰我的?”   “小睿!”女人面色一变,“你怎么这么对你老师说话?祁家到底是怎么教你?把你教成了这幅模样!”   “你闭嘴。”祁睿语气极为不善,“我大伯何时轮得到你来评价?”   “小睿!”女人大喊一声,“妈妈这次回来就是想帮你的,你知不知道你大伯他……”   “你闭嘴。”祁睿打断她,他极为刻薄地看了看旁边中年发福的男人,“你当初和这男人跑了,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现在跳出来说是我妈了?是不是这个男人又养不起你了,让你来祁家讨钱?”   男人脸色铁青,暗自给一旁的班主任递了个眼神。   “祁睿,你冷静些。”班主任接到示意,尴尬出声讲和,“不管怎么说,她是你妈妈,十月怀胎才生下了你,你怎么能这么不尊重她呢!”   “呵——”祁睿讥笑一声,女人用力按住祁睿的手臂,一边对班主任道:“老师,我带孩子出去,和他单独说会话。”   “你们在这说吧。”班主任拿起自己的保温杯,“正好我去楼下打点热水。”   “放开我。”祁睿满脸戾气挣开女人的控制,他掏出手机,试图打电话出去。   “小睿。”挺着肚子的男人将祁睿的手机抢走,换来祁睿的怒视,但他仍然故作慈爱地开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继父,可你妈妈是真的为你好,手机我会还给你,但你先听你妈妈把话说完好吗?”   祁睿抬头,冷眼抱胸,“行啊,你说啊,我看你们今天到底要说些什么!”   “小睿。”女人无奈,“我知道你对妈妈有很多误会,但接下来的话你必须信我。”   “你要小心你大伯。”   “他对你有不良企图,妈妈是实在担心你,所以不得不再次出现。”   祁睿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他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两人,“你们想要挑拨我与大伯的关系,也不打听打听再过来。”   “你大伯对你有那种肮脏的念头!”女人咬咬牙,“你真以为他是把你当侄子吗?小睿,你知道恋童癖吗?你大伯就是,他不过一个人面兽心的人渣——”   “你闭嘴。”祁睿拿起旁边的笔筒摔到她的面前,怒道:“不许你侮辱我大伯。”   “妈说的是真的,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你好好想——”   “滚!”   好几本书砸在她的身上,她被祁睿目光里的恨意震住。   “小睿,你冷静一些。”男人温和着声音开口,一边将手机还给祁睿,但他见祁睿不接,便轻轻将手机放到他旁边的办公桌上。   随后,他又一把搂过女人的肩膀,低声安慰:“阿云,祁睿他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事实,先让他冷静,我们改天再来。”   反正他们已经在祁睿的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有了芥蒂,种子迟早会生根发芽,那时候祁睿也可为他们所用。   女人点头又似不舍地看了一眼祁睿,“小睿,无论你怎么误会妈妈,妈都是爱你的。”   祁睿垂着头,捏着拳头,只恨不得打爆眼前这两人的脑袋。   他父亲尸骨未寒就和野男人跑了,十几年不闻不问,就这样也敢说爱他!   “妈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自己小心一点。”女人留下这么一句,与男人相拥而出。   两人离开,祁睿一把拿起自己的手机,正拨出去电话,便看到自己的班主任握着保温杯走了进来。   她望着地上的狼藉有些震惊,“祁睿,你也太——”   “大伯。”祁睿没理她,自顾自地开口,“你帮我把班主任换了吧,她放任一些不相干的人来找我欺负我,影响到我学习了。”   “怎么回事?”祁恒不悦,“谁去找你了?”   这么一问,刚才还气势汹汹地的祁睿,眼睛顿时就红了,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就那个不要我的人。”   “把电话给你班主任。”祁恒声音里带着点薄怒。   不过一会儿,手机那头就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   “祁、祁董事长……您听我解释,我只是想帮助他们母子修复关系而已,没想到祁睿会对他母亲这么抗拒。”   “我真的出于好心……”   “祁家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祁恒冷冷质问,“从现在起,你被开除了。”   祁恒按断了通话,又给祁氏旗下的律师团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准备律师函。   太久不发威,估计是真当他脾气好了。   在祁家的天罗地网之下,不到半天,那两人在出租屋里被祁恒的人找到。   两人被带回祁宅,被强行押着跪在了祁恒的面前。   “当初祁家看在祁睿的份上,没有追究你婚内与这位先生搞到一起的事情,如今竟然还敢回来,你说我该怎么对付你?”祁恒目光森冷地从面前这一男一女。   极为霸道的气势压着两人动弹不得,男人的目光显然有些惊慌起来。   他以为这些有钱人好面子,被他抓住把柄,会被他胁迫到,然后花钱堵他们的嘴,谁料到他们想象中恋童的老男人竟然是一个软硬不吃的男人,完全不在乎他们的威胁。   不,现在被人威胁的应该是他和阿云了。   男人心中暗道失策,面上却强作镇定,“祁先生,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们手中的证据?我早已经将证据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只要晚上我们没有回去,那么他会立即将证据大白于天下。”   “那时候,您对亲侄子有想法的事情,可就纸包不住火了。”   女人抓紧了男人的手臂,事实上哪有什么证据,无非他们缺钱用,男人在听她说起从前祁恒看祁睿的眼神不对劲,男人猜测祁恒身上肯定有问题,想找借机敲一笔罢了。   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祁家上下的佣人与保镖们就仿佛是听到了一件惺忪平常的事情,眼睛都不带眨的。   “胡说八道。”祁睿刚回到家就听见这么一句,他噔噔噔地跑到两人面前怒骂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是好东西,骗我不成,竟然还敢跑到我家里捏造伪证,来威胁我大伯。”   男人闻言,脸色霎时扭曲了一下,若不是重重保镖虎视眈眈,他简直想骂这臭小子是不是眼瞎,他们分明就是被人抓过来的!   祁恒瞧他,目光里没有半点人类的感情,语气也冷的跟冰渣子一样,“谁让你逃课回来的?”   祁睿:“……我觉得我在学校受到了伤害,需要回来喝点补汤压压惊。”   意料之中的态度。   祁睿看了看跪着的两人,只觉得可笑,这两人瞎了眼才觉得他大伯对他有那种龌龊的想法。   他大伯分明就是一直是一副望子成龙的心态。   瞧瞧,他不过是受惊后逃课回家,就一副逃课罪无可恕要打断他的腿的模样。   谁会对喜欢的人舍得下死手揍?   想到当初跟着习武那一个月受到的伤,祁睿觉得浑身上下都有点疼。   就他大伯这样的霸道专权的态度,再过一百年,他也不敢想像他大伯会对他有什么想法。   祁恒移开目光,“祁睿,她是你的母亲,你想要怎么解决这事?”   他还记得有次吵架,祁睿有说过他要离家出走去找他妈,想来心里应该还是对这女人有点期待的。   “不,她不是我妈。”祁睿咬唇,“我没有这种,巴不得自己儿子受到至亲侵害,好以此谋利的母亲。”   他看向那个女人,从前他在脑海里也想过很多次他的母亲会是什么样,但从没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丑陋与恶心。   “我永远也不想再看见她和那个野男人。”   一句话决定了眼前这两人的命运。 第45章   保镖把那一男一女拖了下去, 祁恒让厨房给祁睿炖了一锅大补汤,等他喝完之后, 无情地派人将祁睿送回了学校。   对于当天就回学校,祁睿是拒绝的,只可惜在祁恒这里,逃课这种事,除非天塌了才有例外, 其余时候想都不想要。   一天后,祁寒回来了。   他当初去非洲有多块, 回来的速度就有多块,他是真怕自己再多拖一天,自家兄长就真的跑到非洲开个煤矿公司让他挖煤。   他堂堂祁三爷还要不要脸了。   祁恒不在乎他的心路历程,反正结果如他所愿就行,祁寒前脚踏进祁家老宅的大门,祁恒后脚就把他赶去了公司。   一个月后,祁恒投资了一个关于人工智能的研发项目,彻底将总公司那边的事交给祁寒处理。   从那之后他几乎把所有心神都投入进去了, 甚至还不定时的就跑去了外地学习。   有时候祁寒想找他汇报公司情况都见不到人。   时隔十多年后, 兄长这学习热情也爆发的太多了吧。   拿着文件准备汇报近期公司资金动向的祁寒,又一次扑了个空,对着空荡荡的书房无语凝噎。   当初还不如留在非洲挖煤呢。   祁恒再一次确认了自己在兄长心中就是个管理公司的工具人。   亏他从前竟然还觉得兄长之所以不放权, 其实是防备他借此发展势力夺走公司。   他现在去跪求兄长防备他还来不来得及?   但祁寒没有机会了, 因为祁恒在国外买下了一座无人的小岛, 把项目相关人员全部弄到了小岛上。   连他自己都不出来了, 只有在祁睿高考的时候,象征性地打了一通电话。   祁寒当牛做马累了八年,原本好好的美青年也变成了美中年。   在他日日夜夜的怨念之下,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祁恒坐车回到了祁宅。   祁寒得知消息,当即驱车赶回老宅,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沙发上那人品着茶,依旧是当初离开时俊美无俦的模样,这八年时间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唯独不同的是,祁恒的身边除了管家孙毅之外,还跟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少年抬起头,一双黑眸清澈见底,黑发柔顺,容貌竟与祁睿竟有六分相似,只是不似十五六岁的祁睿那样肆意张扬,反而乖乖巧巧地立在祁恒的身后。   “兄长,这是?”祁寒对于八年前的那场闹剧自然是有所耳闻,有一刹那,他甚至在想兄长该不会是找了个替身。   但还没等祁寒来得及忏悔自己的胡思乱想,他就发现了那名少年的异常,他的表情纹丝不动,仿佛像是被谁定格住。   祁恒冲着后面的机器人招了招手,“来,祁睿二号,同你三叔打声招呼。”   这一句话,如同开启了某种机关,少年似乎顿时鲜活起来,他冲着祁寒鞠了一个躬,露出一个天真无邪地乖巧笑容,“三叔好,我是爸爸的儿子,我的名字叫祁睿二号。”   祁睿二号……   祁寒的嘴角抽了一下,他觉得祁睿回来看到这名少年肯定会气哭的。   不仅用了他的容貌,甚至还用了他的名字。   “二号,你去外面堆个雪人。”祁恒开口,祁睿二号扬起亲昵的笑容,“好的,爸爸。”   设定里,它是一个喜欢堆雪人的机器人。   “兄长,他——”   “他是二号,实验室做出来的最完美的智能机器人,他有思考能力,且这种思考能力是自主产生的。”祁恒淡淡开口解释。   “可兄长你……”祁寒觉得一言难尽,“你怎么会想到用祁睿的模样和名字?”   祁恒皱了下眉,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当时我手机里只有祁睿的照片,就照着模拟了。”   祁寒:“………”   祁睿估计是万万想不到他的机器人兄弟是这么来的,活该祁睿当初偷偷把兄长的锁屏设置成他的模样。   本来对于祁恒回来的事,祁寒是不打算这么早告知祁睿的,但在见到祁睿二号之后,出于某种恶趣味,祁寒偷偷给祁睿发了一条短信。   祁睿大学毕业后没有进入祁氏,直接接手了祁恒之前买下的那家游戏公司后又做出来几款大热的游戏,公司前景蒸蒸日上,这两天还忙着给旗下一款游戏搞周年庆。   祁寒的短信就是这个时候来的,起初祁睿还以为是什么广告短信,毕竟他手机最近因为误进了一些不可说网站的原因导致中了木马,经常会收到莫名其妙的垃圾短信。   但当他目光无意中往旁边桌子上手机屏幕一扫的时候,连手中的活都顾不上了,拿起手机和钥匙就冲了出去。   “哎???老板,你去哪?”   祁睿心脏跳动的飞快,跑到车库上了车,又考虑到自己心情一时半刻平静不下来,他干脆又打电话,让公司的司机开车送他回祁宅。   祁睿从没哪一天觉得红绿灯像今天一样多。   在他的心急如焚之下,车子抵达祁宅,祁睿连忙打开了车门,往祁宅大门跑。   大门里面有一个少年正拿着一块围巾往他面前雪人的脖子上比划。   祁睿诡异地觉得少年的轮廓有点熟悉,心里不由自主地起了个猜测,难道这是他大伯外面的私生子?   他这么想着,那少年似乎也察觉到身后有人,慢慢地转过身。   “诶?你就是二号的哥哥吗?”   那是一张在祁睿十分眼熟的容貌,祁睿吓得退后一步,惊叫一声,“卧槽,大白天的见鬼了!”   “我不是鬼。”二号脸上有些郁闷,“我是祁睿二号,实验室里的叔叔们说,二号的哥哥和二号很像,你和我这么像,所以你一定就是我的哥哥吧?”   “实验室?”听见这个词,祁睿顿时愣了一下,再仔细看这名少年,虽然外表很像,但从气质上来看,与他完全就是两个人。   难道是谁拿他的基因去克隆了?   “少爷?”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管家从门内走了出来,“你怎么还站在外面,家主说让您进去!”   祁睿总算想起来正事,但他又对眼前这个自称二号的少年好奇的很,他指了指二号,“他……是我大伯带回来的?”   “是。”孙管家慈祥地看了一眼正在堆雪人的二号,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能看到小少爷乖乖巧巧的模样,虽然是个机器人,但也很满足了。   “管家叔叔,爸爸说了让二号进去吗?”二号扑闪着眼睛,一脸期待。   孙毅被这一声叔叔喊得心软,笑眯眯回道,“家主说,你还可以再堆一个大点儿的雪人。”   “好吧。”二号有些垂头丧气,叹气的模样像极了当初十六岁的少年祁睿。   青年祁睿与孙管家一起走进大厅,一如祁寒的反应,祁睿也没好到哪去。   时隔八年,已然是二十四岁青年祁睿如同少年时一般不争气地红了眼睛。   “大伯。”   祁睿心里是想问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但一张口就变成了——   “外面那个家伙是谁?”   还长的跟少年时候的他一模一样。   “他叫祁睿二号。”祁寒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看他是不是十分乖巧惹人喜欢,兄长连回家都要带着他走。”   “什么!”自诩已经成熟稳重的祁睿炸了,“祁睿二号?”   讨厌鬼,和他容貌一样也就算了,连他名字都要抢!   “他只是个机器人而已。”祁恒淡淡瞥了祁寒一眼,“你性格似乎变得有点多,是不是最近公司里的事情太少了?”   “我错了。”祁寒乖巧闭嘴。   祁恒又将二号的由来说了一遍,“既然都用了你的照片,也就不用改什么名字了,就直接命名叫二号了。”   祁睿这下总算是知道他三叔为什么突然好心通知他回来了,原来就是想着要看他笑话。   祁睿心中扼腕,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他就不该为了争宠,把大伯的手机屏保设成他的照片。   “爸爸,第二个雪人我也堆好了。”门口探进来一个头,“我现在可以进来了吗?我觉得外面有点冷。”   祁恒颔首,“进来吧。”   “谢谢爸爸。”二号开心地迈进门廊,走到祁恒的身后安静站着。   听到二号口中的称呼,祁睿脸色变得古怪,用了他的脸,用着他的名,竟然还能喊大伯为爸爸。   祁睿心里突然有些委屈,觉得自己此刻已经变成了一颗没人要的小白菜,毕竟侄子哪有亲儿子重要。   “兄长这次回来住几天?”祁寒眼中露出期待。   “三四天吧。”祁恒淡淡回答道,“就是回来看一下而已。”   “什么?”祁睿大惊,“难道大伯你还要走?”   祁恒幽幽地看他一眼,“这能怪谁呢。”   谁能想到,他初衷只是想改变祁睿这个配角的命运,不让他像原剧情里一样害了那些女孩,可没想到祁睿太上道了,他不止没祸害别人,还变得正直善良,甚至还暗地里做慈善资助那些无法读书的孩子。   而促成这一切的祁恒意外得到了一大笔功德。   祁恒是不想这么快离开这个世界,但为了不重蹈覆辙,被世界发现并扔出去,他只能自觉点离开。   四天之后,雪停了,晨光初露。   趁着祁寒两人各自回公司上班,祁恒将祁睿二号的主权限控制者的名字变更成祁睿的名字,随后留下一封信以及家主信物之后,独自离开了祁家。   *   天衍宗   “这位仙子,请问你也是来天衍宗拜师的吗?”   熟悉的开场,祁恒抬眸一看,果然是记忆里那个瞎了眼的天命之子萧默。 第46章   砰——   刚刚还一脸热忱笑容的天命之子萧默被祁恒打出的灵力拍到了十米外的树上, 连人带树全倒在地上,扬起漫天飞尘与草叶。   祁恒冷艳高贵地扔下一个瞎字,随后消失在原地。   “修真界的仙子也太凶了。”萧默飞快从地上爬起,一边往地上吐了口血, 一边揉了揉胸口,他倒不是被打伤的,而且他撞到树干的时候, 牙齿磕到舌头了。   “是你瞎,活该被他打。”一道苍老的声音怒骂道。   萧默从胸口里掏出玉佩, 笑嘻嘻道, “师父你单身千年自然是不懂这些情趣,美人打人那能叫打吗!”   玉佩里没了声音。   祁恒回到玉剑峰,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天衍宗玉剑峰的首席弟子,但玉剑峰早已经没落, 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傀儡仆从在机械地扫着地。   毕竟,在沧澜界, 对比其他医修、法修、丹修入门资质的简易程度,剑道的门槛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然而入门只是第一道坎, 是剑道里最简单的一道坎,修行艰难是第二道坎,剑修最大的困难是每一次境界的进阶。   修真界普通的修士若是渡雷劫,只会引来三道属于当前境界的天雷。而剑修自金丹以后, 每次突破都会引来九霄劫雷, 足足九道, 一个不察便会魂飞魄散。   就仿佛天道在宣告这个世界并不接纳剑修的存在一样。   即使剑修越境界单挑无敌是家常便饭,但在这种环境下之下,也少有人敢赌上魂飞魄散去修习剑道。   这也就造成了修真界数年没有出过新的剑修了。   上一次冒出来的剑修,便是祁恒此界的师父玉剑峰峰主玄微子。   一个出窍期的剑修,修真界的修士们为了对剑修表示敬意,但凡是步入元婴之境的剑修,都会称上一句剑君。   但玄微剑君,不久前进阶失败,在玉剑峰陨落。   九霄劫雷之下,据说是神魂俱灭。   但祁恒却知道,玄微子并没有神魂俱灭,他的一丝分魂逃离了玉剑峰,借助护身符落入了人间。   而且就落在萧默的手里。   想到萧默,祁恒就有点头痛,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是他见过最瞎的天命之子,两世都是如此。   这一世是他自己的身体还好,可上一世,那张诅咒生成的炮灰脸丑的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那个眼瞎的天命之子却一根筋地认定他好看,非认为祁恒是用了易容术故意考验他的品格。   后来因为祁恒的不配合,诅咒开始控制祁恒的身体开始走剧情,各种对付萧默,结果落在萧默眼里,非要认为祁恒是在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而且诅咒的每一次出手,都是促使剧情推动,让萧默或多或少得到修为提升或者宝物。   一连几次下来,萧默再大条也觉得不对劲,哪有次次这么巧合的事情,所以他便理解成了祁恒是明着对付他,实际上是暗地里给他送机缘。   原本应该被打脸踩在脚下的炮灰,就在萧默的眼瞎之下,愣生生地拐了个弯。   那是诅咒头一次束手无策,被气到自闭的世界。   诅咒自闭之后,祁恒夺回了身体控制权,因为这次诅咒的不管事,让祁恒抓住了机会,阴差阳错之下,知晓了消除诅咒的办法。   但祁恒没想到,他再次回到这个世界,天命之子的眼瞎依旧,还更过分地把他认成了女修。   算了,不管他。   祁恒捏了捏眉心,走进石室,摆着一个聚灵阵,开始吸纳天地灵气。   在经历过上两世界的功德修复之后,他灵魂的损伤已经修复的七七八八,所以当他进入修炼中时,周身顿时涌起了灵气风暴。   没有灵气干枯的限制,道心还在,只是重新走一遍走过的路而已,祁恒一路晋阶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半年之后,祁恒的修炼总算遇到了阻力,预感到天劫,祁恒收了手,起身又重新将聚灵阵的灵石换了一遍。   九霄劫雷已经成型。   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乌云翻滚,雷声共鸣。   天衍宗陷入一片黑暗,足够照亮整个天空的紫色劫雷夹杂着雷火轰然而下。   一声巨响。   广场上来往的弟子们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皆朝声音来源望去。   “难道是玉剑峰的师兄要渡劫了?”有人惊颤道,他们还记得不久前也是这样的劫雷,然后玉剑峰的峰主就是陨落在这样的劫雷之下,等宗主赶过去的时候,一丝神魂都没有了。   就在他说话的片刻,又落了几道同样的劫雷,落得极快,完完全全是冲着神魂俱灭的结果去的。   “不对,这劫雷不对劲。”主峰之上,关注着这一切的天衍宗宗主清虚子皱眉道,“去通知弟子们,全部回到房间不许外出。”   这样声势浩大的劫雷,足以摧毁一个人对于修行的道心,留下无法越过的恐惧。   各大峰主出现在清虚子的面前。   “宗主,玉剑峰这情形不对,九道劫雷已全部落下,为何还没有散去?”   祁恒摆下的聚灵阵在第三道九霄劫雷落下的时候就被毁了,身上的护身法衣也全数失效。   石室里一片狼藉,祁恒却纹丝不动,泰然处之,唯有一把灵剑漂浮在半空中。   “放弃!”冥冥之中,有一道威严的声音。   祁恒睁开眼,灵剑缓缓飘到他的手中,又一道雷穿过石室直冲着他的面门而来,祁恒执剑一劈,竟硬生生将那道雷挡了下来。   “一道一道来太慢了,干脆一点。”   也许是天道感知了这一句话,天上轰隆隆的声音更加重了,酝酿许久之后,几道约有碗口那般粗的劫雷直劈下来。   祁恒不慌不忙地祭出灵剑,抬手捏了个诀,灵剑直飞上去,与劫雷相遇。   外人看着像是以卵击石,然而世上总有意外。   灵剑与劫雷僵持了一阵,随后无数的雷光炸裂开,灵剑如蛇一般追着散开的劫雷,一一将其吸入剑身。   天上的乌云不甘不愿地散开,一阵灵雨落下,这是修士渡劫之后,天降甘霖滋泽万物。   灵剑缓缓落在祁恒的眼前,它的身上已经不复清灵之气,反而周身萦绕着雷电之力。   祁恒抬手握住剑柄,灵剑上的雷电之力瞬间隐没,乍看上去与普通的凡剑别无二样。   “承渊,你渡劫成功了?”   承渊是祁恒的道号,祁恒抬头看向面前陡然出现的人,天衍宗宗主——清虚子。   “咦。”清虚子发现异常,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这个玉剑峰首席弟子的修为。   要知道,他已经一脚迈入大乘期,怎么可能连一介小辈的修为都看不透!   清虚子大惊,“承渊,你如今是何修为?”   祁恒抬眸,一边将身上的修为压了下去,波澜不惊地撒了个慌,“分神前期。”   “不可能啊!既然是分神前期,没道理我看不透你的修为。”清虚子惊诧了一下,明明不久前他也才金丹而已,如今竟然连升两个大境界,这等资质,也难怪先前的劫雷声势那般浩大。   祁恒看向自己手中的灵剑,“可能是它的缘故,它误吸收了劫雷,所以影响到宗主的探查吧。”   劫雷霸道,怎么会允许有人在它身上看来看去,清虚子内心微微动摇,在看到祁恒把灵剑收起来后,自身的修为显露出来,清虚子彻底放下了心。   雷声消停,天衍宗弟子们也终于被获准外门。   灵雨足足下了半天,天衍宗的外门弟子们也足足在外面淋了半天的雨,毕竟这种天降甘霖若是吸收了,于他们自身修行也有益。   接连几天,天衍宗上下都心有余悸。   “那样恐怖的劫雷,玉剑峰上的那位竟然扛过去了。”   萧默闭关一周,刚从后山里出来回到外门住处,便听见院子里给灵草浇水的弟子说了这么一句。   萧默有些好奇,但他身上玉佩里的老先生比他还要急切,连忙给他传音:“你快去问问,他们说的是不是玉剑峰的首席弟子?”   “师父,难道那个是你认识的人?”萧默有些好奇。   “认识,你帮我问问。”玉佩里的声音有些含糊。   萧默整理了衣冠,露出好奇的模样,“两位师兄,你们说的人是谁呢?”   “萧默!”那名弟子抬起头看见他顿时脸色变得不太好,“你去哪了,明明轮到你当值打扫卫生了,你竟然跑去躲起来!”   萧默:“…………”   他还真忘了这茬,他在人界的时候还有个小厮伺候他,哪里还知道好不容易进个仙门,竟然还要从杂役弟子做起。   于是,萧默什么也没问到,反而被塞了满满的活计。   “太愣了。”玉佩里的灵魂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在天衍宗的宗主来看过之后,隔了两日,祁恒便成了玉剑峰的新任峰主。   “请承渊剑君将一缕分魂输入这命牌之中。”内门执事将一枚玉牌呈上。   祁恒眸光微动,捏着玉牌许久,随后只见玉牌微微闪了一下,代表分魂已经进入命牌之中。   祁恒将玉牌放回玉盘中。   “多谢剑君。”执事检查无误后,捧着玉牌离开。   待他走后,祁恒抬手,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牌出现在他的手中。   祁恒眸光极冷,抬手直接捏碎了这块藏有猫腻的玉牌。   上辈子天衍宗就是用这种方法控制住门下所有的弟子去填那个升仙阵。   什么第一仙门,无非是一群为了飞升不折手段的疯子。   传音的纸鹤摇摇晃晃地飞了进来,无火自燃。   “仙子仙子,你在——?”   显然因为使用者修为低微,后面的话都没有录下来。   但祁恒的脸还是黑了,因为他听出来这声音就是此界那个天命之子萧默的声音。   后山上,萧默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摆放着的破旧书籍,没想到他只是照着学了一下,那传音纸鹤还真的飞了出去。   难道他天分真的这么好?一学就通?   不过,他刚才学的时候,心里想的好像是那日见过的仙子。   想到此,萧默连忙从怀里掏出玉佩,拍了两下。   “师父师父,这纸鹤它真的能找到我心里想找的人?”   玉佩里的声音有点烦他,“是,你输入灵力的时候,心里想谁,它就能找谁。”   “可纸鹤又没看过那名仙子,我就在心里想了下,它怎么能确定是我要找的人呢?”萧默好奇问道。   “什么?”玉佩里的声音大惊,“什么仙子?你说输入灵力的时候想的是谁?”   萧默可疑地支唔了一下,“就、就那日那个女扮男装的白衣仙子啊,师父你不记得了吗?她还打过我一掌。”   玉佩陷入了一阵沉默,许久之后里面的声音才幽幽地传了出来,“只怪我当初眼瞎。”   以为自己挑了个天纵之才,心急火燎地收了徒,谁料到头来竟然是个男女不分的智障。   “师父你说什么眼瞎呢?”萧默好奇反问,“难道师父以前是个盲人?”   玉佩里的声音一阵气结,“我劝你最近还是自求多福。”   “我最近也没惹事,师父你又怎么生气了?”萧默摸不着头脑,觉得他这个师父什么都好,就是有人杞人忧天,总觉得他要闯祸,然后就莫名其妙就生气。   玉佩里的人并不想搭理他,萧默将剩下半张做纸鹤的灵纸塞进怀里,朝山外走,准备从小道回到住处。   但,萧默才走到后山入口,便看到一个白衣人提着剑站在外面。   “萧默。”   在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萧默的眼里涌上猝不及防的惊喜。   “仙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47章   萧默挨了来天衍宗之后的第二顿毒打, 还都是出自同一人。   伤势没有伤及筋骨心肺, 但全身都痛的跟重组了一般。   “仙子, 是在下哪里做错了吗?”萧默抱头挨打, 他偷偷抬头去看对面的白衣仙人, 气的眼睛都带了血色,连忙又开口补充道:“我不说了,你要打我就打, 你千万别生气。”   他听人说,修真者气红了眼,很容易误入歧途的, 反正他是体修,挨这一顿打就当锻炼身体了。   祁恒拔出了剑, 带着雷电之意的剑身一出鞘, 便惹得天色剧变。   “承渊。”   玉佩里的玄微子还真怕他把萧默给杀了, 连忙出声阻止, “住手,他是你师弟。”   为了让祁恒冷静下来, 他甚至还用上了自己秘技——明心。   祁恒只感觉灵台一阵清凉之意,随后拿着剑的手一顿。   他也察觉到自己状态的不对劲了。   按道理来说, 以他的性格,他不可能为了几个字就跑这么远过来打人。   难道又是和上辈子一样, 天道还是给他种下心魔了?   想到此, 祁恒眼里的红色褪去。   “诶?”萧默等了一会也没感觉到痛意, 连忙松开捂着头的手, 朝祁恒看去,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仙子,你消气了吗?”   祁恒默默看他一眼,随后原地消失。   “蠢货!”祁恒一走,玄微子立马开骂,“你是真想找死是吗?他要是动了杀心,你一剑也抗不不住。”   骂完,玄微子又忍不住地心里感叹起来,同样是天才,短短半年祁恒的修为就连他都看不透了,而萧默,半年过去竟然还是个普通炼气的外门杂役弟子。   人和人,当真是不能比。   “师父,我刚刚听到你说话了。”萧默没理会玄微子骂他,他比较在意另一件事,“师父你刚才说我是仙子的师弟,难道仙子也是你的徒弟?”   玄微子沉默了一下,“从前是我徒弟。”   但现在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了。   “咦,师父你都没跟我说你也是天衍宗的。”萧默大为吃惊,“师父好像什么都知道,我还猜过师父你的来历呢。”   “你还猜测敢我的来历?”玄微子语气不悦。   “这不重要。”萧默抹了一把脸,原本可以称的上玉树临风的模样,此刻已经鼻青脸肿。   “师姐肯定是对我手下留情了,都把我打成这样,也没舍得下手杀我。”   “等等——”   玄微子觉得不对劲,“你说师姐,哪来的师姐?”   “仙子啊,师父你不是说她是你徒弟?”萧默一脸理所当然,“我当然是喊师姐!”   九霄劫雷都没被打死的玄微子差点被他气到魂飞魄散,“萧默,你是不是眼瞎,你看他哪里像个女修?”   “给我擦亮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他是男的,是你师兄!”   “啊?”萧默呆了呆,“不可能啊,他那么好看。”   比他在人间见过的所有美女都要好看。   “他真是对你手下留情了。”玄微子咬牙切齿,“换成别人,你这样是要被打到神魂俱灭的。”   承渊目前的修为定然是在他之上,外人见了也必定会尊称一声剑君,堂堂剑君被一介炼气修士一而再当地被误认成女修,换成旁人,怕是会引为奇耻大辱。   “你记住了,他是男的,你要喊就喊师兄。”玄微子耳提面命。   “好歹和我有过一段师徒缘分,他不至于会对你下死手。”   “哦。”大受打击的萧默焉了吧唧地应了一声。   难受,他的女神原来竟然是男的。   祁恒没有回玉剑峰,他直接调头去了万魔窟。   “桀桀,竟然来了一个修士。”   “吞了他。”   “让我来吃了他。”   祁恒站在万魔窟的入口,暗黑色漩涡在慢悠悠地旋转着,周围是各种各样的哀嚎。   祁恒收敛了身上的气势,魔气翻腾的更加热烈起来,不过一会儿,一只黑色的手抓住了祁恒的脚踝,祁恒不做任何反抗,顺着力道被他们拉了下去。   很快,他便感觉自己落到了万魔窟的底部。   无数的魔物们开始欢呼聚拢,周围的魔气浓的似乎要化成水。   祁恒将自身的灵气全部注入剑身,随后开始吸收周围的魔气,随着身上的魔气越来越多,原本白如玉的额头也开始出现一个暗红色的魔纹。   既然天道忌惮,那便以仙体坠魔。   低级魔物们察觉到不对劲,想要躲开,却被一阵罡风吹的成了一个黑色的球。   一只修长如玉带着凉意的手抓住了它们。   “自己送上门来,还想跑?”   魔物球化作了一股无法被抓住的魔气,这是它们本来的模样,低级魔物并没有思考的本能,所以更加不会想到它们眼里的食物正需要这股魔气。   无数雷云聚集在万魔窟的上方,一道又一道地劈向万魔窟。   然而即使是仙体入魔这样的大罪,劫雷也依旧比不上当日玉剑峰之上的九霄劫雷。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的天道对剑修一脉有多不待见。   祁恒将灵剑祭出,原地打坐吸收魔气,这个世界的天道既然在他的道心种下魔种,那么他就如它所愿。   一道劫雷劈在万魔窟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风云俱变。   无数黑色的魔气从万魔窟升腾而上,万魔欢腾。   “魔主现世。”占卜的道人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天地大劫之像,快去禀告宗主。”   话音未落,道人便倒地昏死过去。   劫雷散去,仿佛天道已经接受了有人入魔的事实。   祁恒一步踏出万魔窟,额头上的魔纹渐渐隐去,依旧和来时一模一样。   他回到玉剑峰,玉剑峰的传音符响了起来。   “承渊剑君,宗主请你速来主峰。”   祁恒掐断了传音符,直接在门外摆了闭关的牌子。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要商量怎么应对他这个新生魔主,维护天地秩序。   只可惜修真界的众人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升仙路早已经被他们维护的天道亲自斩断了。   而上辈子,也是过了许多年才爆出来这个问题,那段时间修真界的灵气忽然充盈许多,众人起初以为是天道恩泽。   但直到第一个渡劫期修士陨落的真相爆了出来,人们一经排查,才发现渡劫期的修士已经寥寥无几了。   而那些充盈的灵气,便是从这些无法飞升的渡劫期修士的灵魂所化。   那些修士卡在飞升的临界点,既非仙,又非人修,一年复一年的绝望,最后连轮回也不能入。   祁恒对萧默印象深刻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是他遇见的头一个是与天道对着干的命运之子。   那一世的他,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暴露了心魔,被修真界的人追杀,一边慌里慌张地逃亡,时不时还被控制着走剧情,推动萧默获得属于他的机缘,最后以替萧默挡下天道杀机而退出世界。   他那一世退场的太早,所以也没机会知道萧默最后有没有掀了这天道。   半个月后,祁恒再一次接到了主峰的消息,天衍宗提前开启收徒大会。   “承渊剑君,你玉剑峰如今上下只有你一个,你是否要留几个杂役弟子?”   祁恒没有拒绝,只表示自己明天会准时去。   次日一早,登云梯开放。   天衍宗的外门弟子需要爬上九九八十一层登云梯,方才有资格进入内门参加大选。   萧默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登云梯,最上面的登云梯被云雾遮盖,根本看不见尽头。   他旁边已经有外门弟子开始往上爬了,但萧默的脚下却如同有千斤重,根本挪不动脚步。   “愣着干嘛,爬啊!”玄微子催促道。“别耽误了时辰。”   “我觉得不行。”萧默冷汗涔涔,双腿不由地发抖。“我不能爬,我怕高。”   “啥?”玄微子愣了一下,随后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身为一名修士,你竟然告诉我你怕高?”   修士境界到了,飞天入地都是家常便饭,哪里有畏高之说。   “可我就是天生怕高。”萧默咬牙,丝毫不觉得羞耻。   “你也没和我说,拜师还需要爬这么高的楼梯啊!”   玄微子的心再次崩溃了一地,他当初到底是怎么瞎了眼,才会觉得此子前途无量的!   只可惜,当初他怕萧默反悔,和他订了契约,如今上了贼船已经没有机会下了。   若干的外门弟子从萧默身边经过,随后一个接一个地爬上登云梯。   萧默抬头往上看去,登云梯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这上去的人数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这登云梯真的能稳的住吗?   萧默摸了摸玉佩,低声问道,“师父,你们门派这个登云梯真的结实吗?上去这么多人,它都不会被压的断掉吗?”   “竖子无知!”玄微子怒道,“这登云梯自宗门建立以来就存在,怎么会轻易断掉?”   “自宗门建立就存在?”萧默更加担心了,他了解过天衍宗的历史,都存在上万年了。   从开宗就存在的登云梯,都过了这么久,再好的材料都会磨损吧。   萧默更加不敢上了,而不知是否是他的担忧成真,一名弟子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萧默出于好心,打出一道灵气缓了那名弟子的下降速度。   “多谢兄台相助。”那弟子从地上爬起,冲萧默拱了拱手。   “你怎么会掉下来?”萧默好奇问道。   那弟子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爬到上面,遇上了传闻中的幻境,一不小心被吓到,没站稳就掉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萧默恍然,那弟子觉得奇怪,“兄台怎么站在这里不爬呢?”   萧默不说自己怕高,只指了指登云梯,“我怕它年久失修断掉。”   “兄台说笑,登云梯怎么可能…………”那弟子失笑,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登云梯上的人如同下饺子一般,坠了下来。   转眼间,登云梯下方堆了一座高高的人山。   “啊——”又一名弟子落了下来,砸在人山上面。   萧默离的比较远,所以避免了被砸到的可能性,而那名弟子就惨了,他本就站在登云梯下面,所以猝不及防之下,被压在了人山的最低下。   “卧槽。”萧默看到那节登云梯,下意识捂住嘴退后了一步。   他别是个乌鸦嘴吧,说啥来啥?   玄微子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登、登云梯可是仙绳所制,怎么可能会断呢?”   云端之上,暗暗观察着这批弟子的各大峰主也惊住了,“登云梯竟然断了???”   祁恒不声不响,默默地将手背到身后,一边在心里疑惑。   上辈子的萧默明明就没有怕高的毛病,他记得自己有次在追杀中受了伤,萧默还带着他飞了许久才找到的安全地方让他疗伤。 第48章   摔的七荤八素地外门弟子们被驱散, 断掉的那截登云梯被留在原地, 清虚子与器阁长老赶到了登云梯。   云端之上, 众多峰主与赶来的清虚子一同落到了登云梯下方。   器阁长老率先蹲下身, 检查登云梯的断口处, 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手握着登云梯的断口处,恭敬地对清虚子开口道,“宗主, 这登云梯断口平整,上面还残留一丝魔气,乃是被魔物故意所毁。”   “魔气?”众多峰主接连变了脸色, 其中一人质问道:“宗门外面有护山大阵,魔物只要一靠近便会被护山大阵发现格杀, 怎么可能混入这里来?”   “外面的魔物是进不来, 可是若是门派里面呢?”面容姣好仿若二八年华的女修开口道, 她是在场唯一一名女修, 主医修。   “能损毁登云梯,此人修为必定是不下于合体期。”清虚子目光如炬, 天衍宗如今的合体期除去各大峰主之外,可没几个。   他的目光从这些峰主的身上滑过, 每个都是一身清气,半点没有入魔的迹象。   “宗主你在怀疑我们?”丹道峰主霎时就发现他满含深意的打量目光, 他主丹道, 又是火灵根, 脾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所以顿时炸了。   “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谁要是在我们中间动手,难道宗主觉得其他人都发现不了?”   “玄坤师兄说得对,我等修为不济,但也不至于连魔物动手时的迹象都发现不了。”   清虚子目光缓和,“是我一时着急失了方寸,不过魔物肯定还躲在宗门里,这几天还是让刑堂的人严查一下各峰。”   “我没意见。”   “我也没……”   众多峰主应了下来,说实话盘查一事确实有点让人不爽,可魔物躲在宗门内,谁知道它会藏在哪里,早点找出来也好让人放心。   各峰峰主一一表态了,清虚子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祁恒,承渊是在场峰主里修为最低的,所以清虚子不怀疑的就是他,只是如今众人都表态了,他却迟迟不言,不免让人有点猜想。   难道,玉剑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祁恒察觉到他的目光,幽幽地抬了一下眼皮,随意道,“玉剑峰如今就我一个,宗主要是觉得木石傀儡也会被魔物寄生,就尽管去查吧。”   众所周知,木石傀儡是死物,而魔物是无法附在没有生命气息的物体上的。   一阵沉默。   “那收徒大会一事还要继续吗?”   清虚子脸色不佳,“登云梯断掉,外门弟子无法通过登云梯过问心劫,天衍宗祖训,没有通过问心劫的弟子是没有资格内门的。”   “那……”他看中了一个品性资质不错的弟子,要是收徒大会取消,那岂不是没办法收入他名下!   “推迟吧。”清虚子叹了一口气,“尽快找到合适的材料修复登云梯。”   *   第二日,萧默就听到了内门传来的消息,收徒大会推迟,等修复好登云梯之后再度开启。   对此,萧默开心不起来,因为一旦天衍宗找到替代或者修复登云梯的东西,那岂不是意味着他还需要去爬?   万一天衍宗的东西再一次不靠谱,又断掉了呢?   萧默显得忧心忡忡,而玄微子经历过登云梯断掉一事,也不敢再打包票说天衍宗的东西不会坏掉。   收徒大会推迟,外门给的修炼基础又都倒背如流了,萧默无所事事之下,又偷偷跑到后山和玉佩里的玄微子唠嗑,在房间里唠嗑的话,他怕隔墙有耳。   “师父,你是不是和我师兄关系不好啊?”   “你要是和我师兄关系好的话,他怎么这么多天还不来找我问你的事呢?”   “明明那天他应该是听见你说我是他师弟啊,难道师兄他听见死去的师父的声音,就一点都不好奇?”   “还是说,从前师父你在门派里对师兄不好,所以他根本不关心你死活?”   玄微子本来不想搭理这个废物徒弟,但萧默他太能叭叭叭了,玄微子再好的定性,听到后面这句也憋不下去了。   “胡说八道,我从前在门派对你师兄也算做到了为人师该做的一切。”玄微子反驳道,“我看承渊他就是烦你,看你糟心,所以因为你,连累我也见不到我的宝贝徒儿。”   对比萧默这个小废物,玄微子这才知道自己的大徒弟有多靠谱,有多让人省心。   怪他当初身在福中不知道珍惜,才落得现在天天都被气得升天的下场。   “师兄的名字原来叫承渊吗?”萧默自动无视了玄微子其他的话,只听到自己想听的。   “真好听。”   “蠢货。”玄微子怒骂他一声,“承渊是你师兄的道号,不是本名。”   “我懂,我就是夸下承渊这两个字。”萧默摆了摆手,“你们修真界的道号不就是和我们人间那些文人学子的字号差不多。”   “萧默师兄。”少女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萧默师兄,你在哪儿啊?”   萧默听到声音一愣,连忙将玉佩塞进怀里,从藏身地走了出去。   鹅黄色衣衫的女修看见了他,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萧师兄,原来你在这儿?”   “伏灵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相比于女修的热络,萧默的态度却显得有些高冷了。   “内门的人来来,说让我们都去广场候着,好像是测试资质什么的。”伏灵停顿了一下,“我看到萧师兄不在,问了一下,才知道萧师兄来后山了。”   萧默眸光微动,“谁告诉你,我来后山的?”   他每次外出都十分小心,自以为万无一失,若非伏灵来这一趟,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动向早已经惹起了别人的注意。   伏灵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是柳师兄告诉我的。”   “原来是他。”萧默神色如常,“多谢伏师妹好意,我这就去广场。”   说罢,他不带丝毫犹豫,转身离开。   “萧师兄。”   然而这低低的一声注定没有回应,萧默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伏灵咬了一下唇,想到萧默毫无起伏的眼神,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满心怀疑的离开了。   在两人走后,祁恒显现出身形,漠然地看了一眼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离开的背影。   他记得这个伏灵,上辈子的萧默不知为何桃花运极好,萧默的身边就从没少过漂亮女修的追求,甚至还有几名女修竟然放话甘愿为他做小。   这个伏灵就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那辈子的萧默一心只有无情道,即使是再绝色痴情的女修,也换不了萧默一眼。   祁恒收回眼神,抬起手,如果萧默在这里的话,一定可以认出来,祁恒手上这枚玉佩正是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   祁恒抬手,设下了一个结界。   “师父,你可以出来了。”   玄微子叹了一口气,从玉佩里敲了出来,没等祁恒开口问,便率先解释起来。   “这里面只是我的一魂一魄,那日渡劫时,我预感到我可能渡不过去,所以我做了两手准备,借助天灵佩为载体,这才侥幸逃过一命。”   “久居玉佩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天道察觉……”   玄微子摇了摇头,“天道只是想除掉剑修一脉,如今只剩一魂一魄的我也无法再走剑道,它即便是察觉了也不会忌惮了。”   “承渊。”   祁恒静静看他,玄微子的眼神万分复杂又心痛,“剑修一脉,如今只剩你了,你要小心,它不会容下你的。”   玄微子的眼里流露出悲哀,数千年前,剑修一脉天骄无数是何等风光,然而就因为一则预言,因为天道的防备,如今竟落得这个地步。   “师父你日后有什么打算?”沉默了一下,祁恒开口问道。   “先暂时休养魂魄,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玄微子的话还未说完,结界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一样。   结界外,发现玉佩掉了回来寻找玉佩的萧默捂着撞疼得额头退了一步。   他觉得自己见了鬼了,明明面前空无一物,他试图走过去,却像是撞在了墙上。   他走了一步,抬起手在面前摸了摸,又敲了敲,果然有一面看不见的空气墙。   萧默疑惑了一下,随后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这就是师父口中的结界?”   祁恒与玄微子对视一眼,玄微子重新钻进玉佩中,随后祁恒抬手将结界撤去。   “谁这么缺德,在大路上搞个结界。”萧默摸着结界,试图找到入口进去。结果他才骂了一句,就感觉手下一空,随后周围灵气一阵波动,面前凭空多出来一个人。   萧默看清对方的模样,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眼里也闪过一丝心虚,结结巴巴道:“师、师兄,怎么会是你?”   祁恒抬眸看他。   萧默更紧张了,连忙接着解释,“师兄你千万别误会,我刚才那句不是在骂你!”   “东西还你。”祁恒没有计较他的称呼,只将玉佩抛给他。   萧默慌忙接住,定睛一看,可不正是装着自家师父的那枚玉佩。   萧默松了一口气,“原来玉佩是被师兄你捡到了啊?还好还好。”   若是别人捡去了,他还得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玉佩里的秘密。   玄微子:“…………”你个小瞎子,玉佩分明是承渊他是从你脖子上抢过去的。   不过,玄微子也没怎么生气,毕竟萧默也只是个刚踏进修行门槛的。祁恒他修为高深,别说从萧默身上取东西了,哪怕就是取了萧默的狗命,萧默都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第49章   祁恒将玉佩还给萧默之后, 无视了对方挽留, 直接飞回了玉剑峰。   刚踏入玉剑峰,祁恒就敏感察觉到玉剑峰的气息有点不对。   有人来过。   祁恒招来旁边打扫的傀儡, 他曾在傀儡的眼睛里种了一个留影的小法术。   谁会去想到防备身为死物的木石傀儡, 所以祁恒轻而易举地就在外面傀儡的眼睛里找到了一段影像。   果然是刑堂的人。   祁恒默默重新在傀儡的眼睛里留下一道新的留影法术。   半个月后   祁恒又接到了清虚子的传音。   他赶到主峰,发现各峰峰主基本上到齐了,祁恒走到属于玉剑峰的席位坐下。   “此次召各位峰主前来, 仍旧是为了收徒大会一事。”清虚子扫了众人一眼, “登云梯如今已经修复无望,收徒大会却不能继续耽搁下去。”   外门近万的弟子,他们总不能还继续白吃白喝地养着他们,金山银山都会被吃空。   “请宗主示下。”丹峰峰主玄坤起身作揖道。   “既然登云梯的问心劫已废,那么这一次就请各位出力构建一个问心劫。”清虚子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我会制造一个幻阵, 到时候就请各位进去坐镇。”   也就是说让各大峰主直接去当关底boss亲自考验这些外门弟子。   “承渊。”清虚子说完, 又看向祁恒, “此次就由其余八位峰主参加, 承渊剑君你的剑道不适合幻阵, 到时候你就在外边协助就好了。”   他怕祁恒进去,他的剑意能直接把他的幻阵给拆了, 剑修的剑可是十足的霸道,能破除一切魍魉。   祁恒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玉剑峰还是太清冷了,这回若是有合适的苗子, 承渊你还是收几个弟子回去吧, 即使不是真传, 收几个普通弟子也好。”   祁恒不予置否,众人的任务分配好之后,便有一道传音发了下去,明日一早重开收徒大会。   惊闻此噩耗,萧默起初是万分不情愿的,但在了解到新开的收徒大会并不需要爬什么楼梯,他顿时放下心,跑去报名。   幻阵依然摆在山脚下,一共九重,祁恒掩了身形,静立在云端之上,看着由清虚子领头,带着八名峰主进了幻阵。   紧接着,外门的总管带着若干名弟子走了过来,他吩咐了几句,随后让弟子们拍好队,一个接一个入了幻阵。   待到弟子们全数进去以后,祁恒抬手,一股魔气袭过,周围的主事们没有丝毫防备地失去意识。   祁恒落在地面上,又施法将那些主事们也一并扔进幻阵,随后改了一处布置之后,又往一个方向瞥了一眼,而后一步踏入阵眼处打坐。   不远处的树后,迟到还差点被发现的萧默咕噜咽了一下口水,捏着玉佩问道:“师父,你说师兄他这是要做什么?”   玄微子声音低沉,“你进去。”   “不。”萧默吓了一跳,“我要是出去了,绝对会被师兄发现的。”   师兄一看就是在运功,万一他跑出去吓到师兄,让师兄走火入魔了可怎么办!   玄微子忍无可忍,“承渊的元神已经进入阵中,他不会发现你的。”   “元神不在?”萧默愣了一下,从树后悄悄往外踏出了半步,再一看自家师兄,依旧是闭目打坐的状态,遂放下心,从树后走出。   “快进去。”玄微子催促他,“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   萧默蹲在祁恒的不远处,不时看两下,“我没说我要进去啊,师兄一个人在这里打坐,元神还不在,我要是不守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你——”玄微子再一次气结,“孺子不可教也,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你要是不进去,这可关系着近万人的性命。”   “啊?”萧默愣了下,“师兄做了什么?你不是说这就是一个普通测心性的幻阵吗?”   “之前是,但现在不是。”玄微子发觉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自己这个大徒弟。“他改了阵法,又变换了阵眼,导致如今阵中除他之外的都已经陷入幻境,里面的人很可能有危险。”   “我相信师兄不是那样的人。”萧默眼睛眨也不眨,“你看我之前都那么得罪师兄了,也没见师兄对我下死手,只是轻轻教育了我。”   “他对素不相识的我都能手下留情,可见师兄就是一个十分容易心软的人,所以师父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玄微子要被他气死,见他蹲在地上丝毫没有想要进去的想法,干脆自己从玉佩里飘了出来。   “哎???”萧默惊讶了一下,“原来师父你能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是被人封印在玉佩里,等我将来修炼有成来救你呢!”   他在凡间看的话本都是这么写的,所以当砸在他身上的玉佩里突然冒出来个会说话的,他很快就接受了设定。   “哼!”玄微子没搭理他,甩了一下袖子,毅然踏进了阵法。   无论如何天衍宗是他的师门,如今宗主连连同八位峰主都困在里面,若是在里面出了事,天衍宗怕是会遭遇灭顶之灾。   不仅仅是魔物的侵犯,更大的威胁是来自于其他门派的窥视,一旦天衍宗的主心骨没有了,怕是立马会被那些门派分瓜干净。   萧默看着玄微子踏入阵法,略有些犹豫,还是决定守在外面。   他师兄一身清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大魔头,他不相信师兄会对里面的弟子们大开杀戒。   萧默从不相信别人口中的描述,他自小就发现自己眼睛的特殊之处,只需一眼便可以看到别人灵魂的本质。   浊为恶,清为善。   而师兄的灵魂,是他见过最干净的灵魂。   玄微子一踏入阵中就觉得不对劲,这阵中里面魔气横生。   他走了几步,最先看到的是后来被扔进来的管事们,再往里走,无数的弟子们全部倒在地上。   玄微子大惊,连忙上前探查了一下,发现他们呼吸平稳,只是他们的一魂一魄皆不在体内。   玄微子绕开这些弟子,又走了一段距离,走到了阵中心,这回看到了天衍宗的宗主以及各位峰主们,也都如外面的弟子们一眼,魂魄不齐。   而他们的头顶上,一颗透明的晶球正在上面慢悠悠地旋转着,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承渊,你在干什么?”玄微子怒喊道。“快把他们的一魂一魄还回来。”   “师父你急什么。”祁恒淡淡开口,“我又不会伤了他们,只是让他们做个选择而已。”   祁恒手一挥,晶球里的影像投放了出来。   缩小版的天衍宗以及天衍宗诸人。   玄微子大骇,“你把他们的一魂一魄关进这晶球幻境里了?你要做什么?”   祁恒缓缓摇了摇头,“师父,你再看看。”   幻境里的天衍宗上层已经知晓了升仙路已断,正齐聚一堂商量对策。   “升仙路断了?”玄微子一脸茫然,“怎么会呢?”   祁恒瞥他一眼,“师父你想想,近几千年可有人飞升?”   晶球幻境中的流速是极快的,里面的时间很快便到了二十年后,这其中又有两位已至渡劫期的峰主陨落,灵魂化为灵气回归了天地。   “这样不行。”晶球里忽然穿出声音,是清虚子的声音。   玄微子立马看去,晶球里的清虚子到了存放宗门弟子命牌的塔楼里。   天衍宗的每一名弟子入内门的时候,都会被收去一丝分魂,用以制作命牌灯,一旦弟子在外游历身亡,对应的命牌灯就会暗下去,宗门也会及时得到消息。   但玄微子从来没想过,命牌灯还有另一种用途。   为了重开升仙路,无数的弟子在命牌的控制下,走入献祭的阵法,以身填阵。   “晶球里面的灵力用完,他们就会苏醒,包括那些被献祭的弟子们。”   祁恒收了手,他想要看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故而也不再停留,扔下这句话直接出了阵法。   萧默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出来,他已经无聊到蹲在祁恒面前开始数他的睫毛,结果突兀地见人睁开眼。   他先是一呆,就好像干坏事被正主捉到一般,被吓了一大跳,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师、师兄?”   “你怎么还没走?”   “我在这儿给师兄护法啊!”萧默快速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师兄你太没有防备了,就这么荒郊野外地元神出窍,万一碰到心怀不轨的人怎么办?”   祁恒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转身欲走。   “哎?师兄你去哪啊?”萧默愣了愣,连忙拉住祁恒的衣袖。   祁恒看他一眼,随后抬手直接将萧默变成一个拇指大小的人形挂件扔进袖里乾坤,然后直接闪身回到了玉剑峰,取了自己的灵剑,直接往存放弟子命牌的塔楼飞去。   萧默懵了。   到了塔楼,他才回过神,要求祁恒把他从袖子乾坤拿出去。   “袖里乾坤太闷了,师兄你把我挂在你腰间,和灵佩挂一块就行。”   他也不问祁恒为什么要把他变小,反正他知道祁恒对他没有杀意。   祁恒没理他,他又说了一次,最后只好把他挂在外面。   到了外边,萧默就惊呆了。   “咦,这是哪儿?怎么这么多会发光的牌位?天衍宗原来死了这么多修士吗?”   祁恒无语了片刻,“这是修士的命牌,那些发光的命牌,就说明对应的修士还没有陨落。”   “那师兄你来这做什么?”萧默转动着眼睛,试图在茫茫命牌之中,找到祁恒的命牌。   无数的命牌飞了起来,祁恒手中的灵剑雷电萦绕。   “自然是放他们出来。” 第50章   雷声阵阵, 电闪雷鸣。   天衍宗今年似乎经常遇到这种情况, 内门广场的弟子们抬头看向天空。   “这好像又是九霄劫雷?难道玉剑峰的峰主这么快又要进阶了?”   他们对先前那次渡劫的阵势还记忆犹新。   “不,这个方向不是玉剑峰……”有人皱眉到, “那边似乎是——”   “是塔楼!”一道尖叫声, “有人在塔楼里渡劫!”   如平静的水面被掀起风浪,原本漫不经心地内门弟子们全部惊了起来,“塔楼那可是禁地, 怎么可能会有人进去?刑堂的人是死的吗?”   然而, 不等内门弟子反应过来,一道天雷劈在塔尖上,随后一阵大火极为迅速地将塔楼包围。   连黑暗的天空都被烧红了。   祁恒立在云端之上,挂件状态的萧默死死扒着自己旁边挂着玉佩的绳子,生怕自己从天上掉下去。   随着大火的燃烧, 无数的分魂从塔里飞出来, 在空中盘旋了一下, 随后头也不回地朝内门飞去。   “诶??我的分魂好像没事?”最先被分魂找到的弟子停住了去扑灭天火的脚步。   “我的也回来了!”   “我也是!”   “……”   很快众人都发现他们的分魂并没有被天雷轰到, 反而完好地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那——   “既然大家没事, 那这天火咱们还要去救吗?”   “不要了吧,那可是天火……”剩下的话淹没在众人的沉默之中, 天火可不是随便降下的,能被天道降下天火,定然是塔楼里面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东西。   一道又一道的紫色雷电劈在塔楼上, 广场上的内门弟子们全部沉默地看着塔楼在雷电与大火之中化为灰烬。   一天之后, 幻阵的灵气干枯, 那些在幻境里被天衍宗献祭的外门弟子们率先苏醒过来。   而后,是慌不择路地逃离天衍宗。   等到清虚子几人醒过来的时候,再想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天衍宗……完了……”魂体状态的玄微子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意。   “一切都完了。”   以活人献祭,还是门下弟子的性命,与魔又有何异。   即使现在的天衍宗并未做出此事,可幻境本就是测验内心的选择,那些外门弟子此番出逃,必定会大肆宣扬,以后又有什么人敢来天衍宗呢。   门派传承最怕的就是后继无人。   祁恒带着缩小状态的萧默找到了一处秘境入口。   这是那一世萧默的机缘之一,原剧情是要等萧默入内门之后,一次历练的时候,被身为反派的他设计,萧默狼狈之中阴差阳错跌到这个秘境的。   但这辈子,萧默连内门都没进,更别提历练了,以后修真界还有没有天衍宗还难说。   终于落了地,萧默心里因为恐惧而无声呐喊的尖叫声也消停了,也终于分出心神观察四周。   但他是缩小状态,一片叶子对他来说都是遮天蔽日那样,更别提这些大石头了。   “师兄,这是哪儿?”   “悬崖。”祁恒嗓音冰冷,萧默吓了一跳,“悬、悬崖?”   “师兄你怎么了,你要是心里不舒坦,咱们再去天衍宗点几把火,你千万别想不开跳涯啊。”   “我没想跳。”祁恒将萧默从自己的玉佩上取下来,提到眼前,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好像很怕高?”   “没有,不存在的事。”萧默想也不想地矢口否认,开玩笑,被师兄发现他一个修士竟然怕高,他得多丢人啊。   “是吗?不怕就好。”祁恒眯起眼睛,“底下有一个山洞,里面有你的机缘。”   “啊?我的机缘?”萧默愣了一下,随后感觉捏着自己的手指松开,他呈直线往下掉。   萧默还没来得及惊叫,就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什么屏障一般。   禁制闪了一下,法术失效,萧默变回了原形,落在一个山洞之中。   不疼,仿佛落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萧默摸了摸地面,然而地面硬邦邦的,仿佛在告诉他软绵绵云朵什么都只是他的错觉。   “难道是师兄的法术?”   萧默嘀咕了一声,开始打量起这个山洞,寻找祁恒口中属于他的机缘起来。   “这种光秃秃的山洞,真的有机缘吗?师兄该不会被什么江湖骗子忽悠了吧?”   萧默走着,脚下不小心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脚,啪叽一声扑在地上,尘土飞扬。   萧默骂了一声,快速从地上爬起,十分不爽地捡起那颗石子扔了出去。   “轰隆——”   山洞突然摇晃起来,萧默只感觉一阵眼花,再睁开眼,已经不在是光秃秃的山洞,而是青青草地,百花齐放的仙境,草地上还摆满了诸多灵石功法和金光闪闪一看就是极品的兵器。   “什么鬼地方?”萧默吐槽道,“这个陷阱是当别人傻的吗?这么多好东西摆外面,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啊,绝对有诈。”   萧默打量了一下四周,眼尖地看到不远处有座平平凡凡还有些破烂的小木屋,当即毫不犹豫地扔下这一地的珍贵之物,脚步坚定地朝木屋走去。   “啪!”破旧还带着灰尘的木门被推开,呛的萧默连忙退后几步,躲开灰尘。   “年轻人。”一道沧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很好,你通过了无情剑的考验。”   “啥?”萧默抬起头,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你是谁?谁在说话?”   “我是上任无情剑的主人的一缕残念。”   周围的景象一变,萧默发现自己仍旧还是在山洞里,他往后一看,来时路上的宝物灵石竟然全部变成了白骨。   “那是没有通过考验的修士。”残念解释道,“他们通不过考验,心生贪婪,所以被无情剑的剑意抹杀了。”   萧默陡然觉得背后一凉,幸亏他话本看多了,猜到了这些套路,若是他之前无知去捡了,现在可能也变成这些白骨中的一员。   “年轻人,你愿意接受我的传承吗?”那残念又开口道,虽是疑问,语气确是十分自信。   萧默警惕地反问,“你的传承是什么?”   “剑是无情剑,我的传承自然就是无情道。”   “不。”萧默不假思索地拒绝道,“开玩笑,我才不要继承什么无情道,你看我这样,像是能修无情道的料子吗?”   他才不要做只会用剑的人形冰山。   “什么?”残念惊呆了,“你不要我的传承?”   难道过了万年之后,修真界又出了什么新的牛逼剑道吗?连无情道都能被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弃如敝履?   “不要。”萧默再次拒绝,并且转身就要朝山洞外面走去。   一把闪着寒光的灵剑横在他的面前,挡去了他的去路。   本想随他去,不想勉强人的残念愣住了。   “无情剑这是——”非要认定这个主人了?   萧默往左一步,无情剑也往左飘,他往右一步,无情剑也跟着往右。   萧默皱起眉,“咋地,前辈你玩不起还耍赖啊?”   他以为是残念搞的鬼。   残念苦笑一声,“这是无情剑自己的选择,看来是天意让你接受无情道的传承。”   “我不要,我师兄还在外面等我呢!”萧默不作思考地拒绝,万一接受了无情道的传承后,他变得六亲不认怎么办!   “无情剑认定你了,只要你接受传承,还能附赠无情剑的五百年修为,足够你晋阶到元婴。”   残念无奈地开口,在他的预想中应该是这些修士毕恭毕敬诚诚恳恳地讨好他以获得传承,结果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要倒贴求着人家接受。   罢了,嫁出去的剑泼出去的水,残念叹了一口气。   萧默翻了个白眼,乘着无情剑不注意,一个弯腰,从下面钻了出去,朝山洞外跑去。   无情剑的剑身发出一声清脆的长吟,一块巨石从山洞上门掉下来,挡住了山洞的入口。   萧默险险地停住脚步,这无情剑太霸道了,就因为他拒绝了接受传承,就要拿石头砸死他。   萧默越发肯定了无情道就不是个好东西,当即毫不犹豫地用上最后一个逃生办法。   “师兄!!救命啊,有剑要杀人了!!!”   大喊大叫的声音从山洞外随风传到悬崖上方。   原本以为萧默已经开始接受的传承,正打算离开的祁恒听见这声呼救,停住了脚步。   奇怪,难道萧默遇到了什么危险?   明明那一世,他说他很轻易地就拿到了传承,一点困难都没有啊。   难道是时间点不对?上辈子掉入这个山洞的萧默好像是筑基期的修士来着。   想到这里,祁恒不再迟疑,直接闪身下了悬崖。   “救——诶?师兄?”萧默满眼震惊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白衣人,他本来是随便喊喊,都做好了被无情剑逼良为娼的准备。   没想到,还真能把师兄召唤下来。   “你是何人,我竟然看不透你的修为!”残念惊讶开口。   “萧默。”祁恒眼神漠然地看着完好无损的萧默。   “我可以解释的!”萧默跑到祁恒身边,连忙开口,“那把剑非要逼我继承什么无情道,我都拒绝了,它还不让我走。”   说罢,他又低下声去,“我就是随便喊喊,也没想到师兄你竟然还真的下来了。”   祁恒有些愕然,“你不想要这个传承?”   “当然不要。”萧默拒绝的十分有力,“我才不要修什么劳什子无情道,如果变成六亲不认的样子,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小儿无知!”残念怒骂一声,“无情道讲究的众生平等,怎可等同六亲不认!”   无情剑陡然飞到祁恒的面前。   萧默发现了,连忙上前一步挡住祁恒。   “走开,别打我师兄主意!” 第51章   无情剑躲过萧默的时候阻拦, 一个劲地往祁恒身边凑。   萧默气的怒骂,“你个剑也学会见异思迁了, 离远点, 我师兄也是你能肖想的吗!”   萧默骂完之后, 又用一句话作为总结,“赖蛤蟆还妄想吃天鹅肉!”   被指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无情剑,剑身陡然爆发出极为霸道的剑意, 冲着萧默刺去。   萧默哪里会是无情剑的对手, 祁恒抬手替他挡下,一边用法术将无情剑捆起来。   “你!你入魔了?”残念感知到无情剑的魔气, 顿时大惊,剑修的道心就像他们手中的剑一般锋利坚硬, 怎么可能会有剑修入魔!   “你胡说,我师兄怎么可能会入魔!我看你们这种强逼着人继承传承的行事作风才像是入魔了!”   萧默挡在祁恒的面前,担心这个眼神不好的残念会对自家师兄出手,连忙低声对祁恒说道:“我拦住他们,师兄你乘机走。”   祁恒默默地看他一眼, 没告诉萧默, 他以为的小声逼逼, 实际上稍微有点修为的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萧默来修真界这么久,到底都跟着玄微子学了什么,相比那辈子他在内门见到的博学多识版萧默, 这辈子的萧默竟然还跟个凡人一样, 连一些修真界的基本常识都不知道。   难道收徒大会的作用就那么大?   “老朽只剩这缕残念, 你也不用担心。”残念苦笑一声,没想到过了万年后,无情剑前后挑选了两位主人,全都被拒绝了。   好歹是万年前被众多剑修追捧的神兵,如今竟然会落到如此境地。   “无情剑,回来吧。”残念叹了一口气,“既然无缘,就没必要强求了。”   无情剑嗡了几声,像是在抗议。   祁恒看向萧默,“这是你的机缘,对你帮助很大。”   如果这辈子的萧默最终还是会和天道对上的话,唯有这能破除一切的无情道意能帮到他。   萧默一愣,“好,我相信师兄。”   说罢,他伸手去抓无情剑,然而无情剑傲娇似的扭开了,完美诠释那句“当初你看我不起,如今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萧默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副告状的模样:“师兄你看,是它自己拒绝我的,这回不是我不接受。”   无情剑简直被他这幅告状精的模样惊呆了,祁恒甚至都能看到它怀疑剑生的模样。   “别胡闹。”祁恒淡淡呵斥了他一声,“前辈与萧默有缘,我在此不方便,先行离开。”   “哎?师兄!”萧默喊了一声,想说他不觉得师兄在这里不方便,然而人早已经离开。   “哼!”残念冷哼一声,“若不是你师兄坠魔了,事实上以你师兄的资质比你更适合无情道。”   “那当然。”萧默不但不恼,反而一脸的与有荣焉,“那可是我师兄,能是普通人能比的?”   两个人,一把剑全都互相嫌弃。   祁恒在外面等候了一下,察觉到里面的灵气变化,挥手布下一个传送阵,保证萧默一出山洞就能被传送到下个机缘点后,这才闪身离开。   山洞里,萧默还在想着早点继承完,然后出去找他师兄,完全没想过祁恒早已经离开。   祁恒回到了万魔窟,不同于上次,万魔窟的魔物们察觉到他的气息,顿时四分五散的跑远了。   “吃……吃的……”   “吃什么吃,是那个大魔头又来吃魔物了。”有些受到惊吓后开了智的低级魔物提醒新生的、不懂事的魔物们。   祁恒额头显现出魔纹,踏入万魔窟,万魔窟的魔物们往两边挤,愣是留出一条空白的过道来。   “别挤我、别挤我,要把我挤出去了!”   “啊!!!大魔头看我这边了!”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抓住了它。   “救命!我要大魔头被吃了!”被抓的魔物大喊道,然而它周围的魔物很没意气地散开了。   “带我去魔界入口。”冰冷的嗓音让刚开智的低级魔物忍不住为之一抖,“别、别吃我,我带你去。”   祁恒松开手,让魔物飞出去,自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低级魔物的智商不会想到中途逃跑或者故意带错路之类的主意,所以很快,祁恒便被带到了魔界入口。   “就、就是这里。”魔物战战兢兢,“能不能别吃我?”   祁恒没有回答它,直接一步踏入魔界入口,一阵晕眩之后,便被传送到魔界的集市上。   与修真界不同,魔界是见不到太阳的,只有一轮暗红色的月亮高高悬挂,给终年黑暗的魔界带来一点明亮。   魔界的集市也极为安静,没有修真界来来往往的吆喝,只有长的奇形怪状的普通魔族们蹲在摊子面前打盹。   而摊子上摆的东西也奇奇怪怪,基本上都是些破铜烂铁的玩意,甚至有个摊子上还摆了一把青草,没有一丝灵气,就凡间普通的青草。   那摆摊的魔族或许是察觉到祁恒的视线,以为是自己的生意来了,连忙开口介绍,“大人,您别看这草普普通通连灵气都没有,这可是来自凡间的草,小的可是九死一生才带回来的。”   魔界与凡间中间隔着一层修真界,魔族们要想下去凡间,必定会经过修真界,而修真界的人一旦察觉到有魔族的气息,必定是追杀到底。   所以对于普通的魔族来说,凡间的草还真是稀奇物品。   祁恒的额头上有魔纹,还是象征大魔的红色魔纹,所以那名普通魔族不自觉地就用上了尊称。   “离这儿最近的魔宫在哪?”祁恒突然开口。   “魔宫?”魔族微微一愣,然后指了个方向,又道:“大人若是这时候去魔宫投靠怕是不巧。”   “为何?”   那魔族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我有个朋友的朋友,他在魔宫里当护卫,听说魔君们都不在魔宫,说是能带领魔族统领三界的魔主诞生了,他们都出去寻找魔主了。”   那名魔族半真半假地说道,其实根本没有他口中的什么朋友的朋友,事实上就是他自己,他看魔宫里没啥事,偷偷摸摸溜出来做生意的。   “是吗?多谢告知。”祁恒垂下眸,随后身形一闪,朝魔族指的方向飞了过去。   祁恒直接进了魔宫的大殿,外头普通的魔族护卫根本察觉不了他,祁恒直接走到正中央的宝座坐下。   “你是何人!”   不多一会儿,一位红发的魔族提着魔枪冲了进来。   祁恒只轻轻抬眼瞥了一下,便将他定在原地。   接着,剩下几个魔君如同葫芦娃救爷爷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冲了进来,与第一个魔君落到同一个下场。   魔宫的大殿里顿时多了九座长相或凶煞或奸诈或妖艳的雕像。   然而九位魔君们却不忧反喜,这样强悍的能力,这样耀眼的魔纹,定然是他们魔界刚诞生的魔主没错了。   “不知魔主驾临,我等有失远迎,请魔主宽恕我等。”   祁恒微微动了动手指,解除掉魔君们身上的定身。   “多谢魔主。”如果说未见面之前,众魔君还对新魔主有异议,经历过这遭便是心服口服。只一个照面就能定住他们,还让他们来不及反抗。   魔界本就讲究强者为尊,有这样的魔主,他们魔族一统三界的日子指日可待!   萧默接受完传承,修为果然到了元婴中期,再检查到自己并没有失去七情六欲之后,这才放心地提着相看两厌的无情剑走出了山洞,准备上悬崖去找他师兄。   但刚走出山洞的第一步,萧默一脚踩下去,发现自己踩了个空,一阵眩晕之后,再睁眼又是一副新的景致。   若是之前炼气期的萧默定然会以为是那老头设的幻境坑他,但如今萧默是元婴期了,自然是一眼察觉到不对劲。   不是幻境,是他被传送到一个秘境里了。   “喂。”萧默抬起手中的无情剑,敲了敲,“这该不会又是那个臭老头搞的鬼吧?”   无情剑相当恼怒地震动了一下,愚蠢的剑修。   萧默提着剑往里走了几步,景象一阵波动,再睁眼,置身于一个大殿之中。   “咦!怎么这么多丑八怪!”萧默被这些或长角、或人身蛇尾或满脸不知名纹路的奇怪雕像丑到了。   这句话一出,顿时使雕像们发现了他的存在,雕像缓缓动了一下,而后活了过来,齐齐冲着萧默进攻起来。   “卧槽,还是活的。”萧默闪身躲过,拔出无情剑就开始劈砍起来,但这些雕像似乎打不死的模样,不管他怎么打,雕像们倒地七秒之后又立即原地复活。   打着打着,萧默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因为他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同时有几个雕像被他打到,那么那些雕像的复活时间就会久一点。   萧默手执着剑柄挡下雕像们的攻击,一边忍不住地想到别的地方,虽然他与无情剑相看两厌,但配合起来却是完美无缺,看来师兄说的没错,这个传承确实是适合他的。   “只能用那招了。”萧默弹了弹无情剑,“老哥,配合一下啊!”   雕像们再度复活,一拥而上。   “一剑封天。”萧默眉目一冷,无数剑影飞射而出,同时将雕像们捅了个对穿。   雕像们倒了下去,而后久久没有爬起来,最后消失在地面上。   “新主人好厉害!”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萧默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绝色佳人。   “就是你在幕后搞鬼?”萧默面色不悦,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师兄在悬崖上面有没有等的急了。   “奴家是乾坤戒的戒灵,奴家之前只是想测试一下主人的——”绝色女子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默手中的无情剑捅了个对穿。   “你——”女子一双美目中全是不可置信。   “你忽悠谁呢?”萧默眸光含着冷意,语气讥诮,“不过是一道寄生的亡魂,还敢霸占乾坤戒,自称戒灵。”   萧默将无情剑拔出来,又捅了她一剑。   “公子好生绝情。”女子露出伤心欲碎的模样,配上那张绝色的面容,显得诱人至极,“奴家只是稍微试探一下而已。”   “你要是没对我出手,放你一条命也不是不可以。”萧默冷笑一声,“哭什么哭,你当我是之前地上那些看到女人哭就手下留情的修士么!”   他晋阶到元婴之后,他的眼睛似乎也得到了提升,可以看破幻象,所以他在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些被幻境掩盖的、那些表情愉悦仿佛在美梦中死去的修士。   绝色女子美目闪过一丝愕然,不明白自己的媚术怎么突然就失效了。   萧默秉持着反派死于话多的真理,不再多说,直接将女子捅了个透心凉。   抱歉,他就是如此记仇。 第52章   萧默将女子捅死之后, 幻境顿时消失,露出乾坤戒本来的样子——一片虚无, 远处是灰蒙蒙的白雾, 地上躺了几个死去的修士, 他们都是被吸干精气而亡,但身体却依旧是保持在生前的模样。   萧默走了几步,一拍脑袋, “糟了, 下手太快,没逼问出来出去办法!”   无情剑发出一道剑意, 直接割破了萧默的手指,一滴殷红的血液低落在地上。   “卧槽, 你干嘛!”萧默捂着手指大惊,下一秒确实愣住了。   因为远处那些迷雾散开了,露出空荡荡的地面。   地上的血液渐渐消去,萧默忽然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和他的精神力联系在一起,然后下一刻, 被传送出去。   周围是一片陌生的森林, 萧默掉在寒池里。   一颗发着光的戒指缓缓从寒池底下飘了上来, 萧默心念一动,顿时反应过来这就是制造那秘境的乾坤戒,他抬手去拿那枚戒指, 戒指却自动戴在了他的手指上。   萧默:“……”   乾坤戒里有好几个死掉的修士, 那他这不是把那些尸体戴在了手上?   想到这里, 萧默心中发毛,连忙取下戒指,想研究怎么把那几具修士尸体弄出来,刚闪过这个念头,只见眼前一点华光,寒池上的地面凭空出现了几具尸体。   萧默觉得稀奇,想到先前无情剑的动作,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滴血认主?   他心念一动,又回到了那片秘境,接连几次进进出出,萧默总算确定,这个乾坤戒是真的认他为主了。   萧默挥手打出一道灵气,原地挖了个坑,将那几名修士一同埋在坑里。   “别怪我偷懒不多挖几个坑,你们死的方式都是一样的,说明你们天生有缘,埋在一起,说不定你们下辈子还能做个好兄弟呢。”   埋好了死去的修士,萧默又走到寒池边上,“这寒池水是个好东西,灵气充足,要是师兄看到,肯定会喜欢。”   萧默异想天开,想着找什么东西装点这个寒池水,但只听见一声轰隆,寒池处平白变成了一个土坑,一滴水都没有了。   萧默瞬间震惊了,“卧槽,我这么个大的寒池谁给偷走了?”   他好歹也是元婴期修士,被人在眼皮底下一把他看中的寒池给连根拔走,他还无知无觉,这也太没面子了吧!   乾坤戒绝倒,沉睡的真正的戒灵了都被他气活了。   “在我的身体里。”   稚童的声音从萧默手上的乾坤戒发出。   萧默惊讶了一下,“原来乾坤戒还真的有戒灵啊?那你怎么忍得住让那个女人鸠占鹊巢?”   乾坤戒:“……”难道要它说是因为看那女人太可怜了,一时心软把她收进去了吗?   只是后来它才明白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只是它太久没有主人了,待在寒池底下被隔绝了吸收灵气的可能,都差不多要永久沉睡了,哪里还能有力气将那女人赶出去。   萧默进了一下乾坤戒,果然看到那寒池嵌在乾坤戒的秘境里。   他心满意足地出了乾坤戒,又将无情剑也扔进戒指里,“该去找师兄了!”   然而等萧默凭借着记忆,找到那个悬崖,悬崖之上却空无一人,周围也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   萧默呆了,“难道师兄等我等太久,生气离开了?”   他在乾坤戒里待了那么久,师兄肯定等的不耐烦了。   “和我无关。”乾坤戒的戒灵察觉到他的想法,辩解道:“乾坤戒里的时间都是静止的,不管里面过了多久,出来后还是你刚进去的那一刻。”   “所以你师兄估计觉得你笨,不想再等你而已。”   戒灵无情地朝萧默的胸口插了一刀,萧默却想乾坤戒这样的宝物,师兄都送给了他,足以证明师兄对他有多好。   说不准是师兄遇到了什么事不得已离开。   想到这里,萧默决定有必要去天衍宗看看,师兄他把天衍宗众人困在幻阵里,还把禁地塔楼烧了,玉佩里的老头肯定会像天衍宗告状。   他得去打听一下天衍宗的动静。   两天后,萧默潜入天衍宗的外门,然而天衍宗的外门安静到近乎死寂,萧默在隐蔽处蹲了很久,才看到两个内门弟子匆匆而过。   萧默跟在两名内门弟子身后,一路尾随着他们上了山,内门的虽然也安静,但到底还是有些人。   “真不知道那些白眼狼怎么想的,宗门养他们那么久,就为了一个幻境就叛出师门。”   “他们走了才有我们的机会。”另一名弟子接道,“你看,现在灵丹妙药还不是就轻而易举轮到我们用了,要是得了宗主的青眼,将来甚至还能混个峰主当当。”   “唉。”先前说话的弟子叹了一口气,“谁知道玉剑峰的峰主竟然会是个魔头呢!若不是宗主他们中了计,宗门也不会变成这样。”   另一名弟子毫不在意,“宗主已经通知了各大门派,听说都发了通缉令,他一个剑修再怎么强悍,双拳也难敌四手。”   萧默眼珠一转,直接施法控制了其中一名的弟子。   那名弟子眼睛瞬间放大,随后口中的话不由自主地说出口。   “说起来,师……玉剑峰峰主烧掉塔楼也是为大家好吧,把大家的分魂放出来,让他回到你们身体,而且他一个人都没杀,凭什么要喊他大魔头,还下通缉令?”   “宗主说他是大魔头,他就是大魔头。”另一名弟子如此说道。   “而且若不是他设幻阵挑拨离间,我们宗门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简直岂有此理!”萧默气炸,正想控制那名弟子好生理论一番,却突然感觉一阵威压袭来。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   一道震耳欲聋的呵斥声,萧默控制那名弟子的手段失效,他当即反应过来,忍下喉间的腥甜,连忙挑了一个方向逃去。   “诶?”在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萧默微微一愣,“这是天衍宗的藏书楼?”   真是想啥来啥,他之前还在纠结自己关于修真界常识知道太少,担心会答不上师兄的话,眼下天意就这么贴心地把第一仙门的藏书阁送到他的面前。   再一想到乾坤戒的特殊之处,萧默抬手将书架上的书籍全部收到乾坤戒里,随后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开始刻苦吸收知识。   魔界。   祁恒接手了魔族大权之后,第一件事就下令重建魔界。   无他,魔界太破了,连魔宫都是黑乎乎的石头加木板搭成的,魔界一群好战分子根本不在乎居住环境,反正他们打起架来,几年都不带回一趟的。   但祁恒接受不了,因为魔界普通魔族的房子,大多数一种魔物的粪便和泥土堆成的。   光是听见,就觉得窒息得不行。   而那些觉得魔界有了新魔主,很快他们就能在新魔主的带领下一统三界走上魔生巅峰的魔族们就傻眼了。   为什么新魔主上任的第一天竟然让他们搞什么魔族城市建设?   难道不是出去征服修真界更爽吗?   魔族的酒馆里,几根柳木做的简易凳子坐着几个长着角的魔族。   “我弟弟有个朋友在魔宫里面扫地,听说是魔主觉得我们的房子太破了,看着碍眼。”   那魔族停了一下,见几人都聚精会神盯着自己看,顿时觉得浑身舒坦,又多说了几句。   “你们不知道,魔主呢,他从前是修真界的修士,修真界那是什么地方,我听说修真界的门派建筑雕廊画壁,还有奇异花草仙鹤,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你们想想,魔主在修真界待了那么久,自然看不下去魔界黑乎乎还破烂的样子。”   “修真界真的很好看吗?”   自从上任魔主陨落之后,魔族被修士打退回魔界,新生代的魔族从未看过修真界,又哪里知道修真界的模样。   “那必须的,特别是修真界的女修,那一个个美得……”说话的魔族吸溜了一下口水,“见过了她们,魅魔君也不过如此。”   话音还没落,那名魔族直接被拍了出去,一名面容娇媚身姿婀娜的红衣魔族走进酒馆,剩下几名魔族脸色大变,连忙上前迎接。   “见过魔君。”   “呵——”红衣魔族轻笑一声,嗓音轻柔又似带着致命的诱惑力,“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在背后议论奴家。”   “魅魔君恕罪。”被打飞的魔族爬了回来了,“小的胡说的,那修真界的女修哪有魔君的十分之一。”   “想要奴家原谅你?”魅魔君蹲下身,伸手勾起了他的一把,眼眸流光,“好呀,不过你帮奴家做一件事。”   “请、请魔君吩咐。”那名魔族说着说着,口水就流了出来。   魅魔君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快速松开手,嘴里却娇滴滴道:“你跟奴家来。”   魅魔君将那名魔族带到了祁恒的面前。   “魔主,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祁恒抬眼,看向那名男性魔族,魅魔君又说了一句,“他是自愿去修真界的,我没有威逼利诱。”   “你们只需要把画像上的人引到那个秘境里就行。”祁恒说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萧默也元婴了,很快天道就会发现又多出来一个剑修,还是修炼天道最忌讳的无情道,天道一旦发现必定容不他。   而萧默的修为是因为传承速成的,基础并不扎实,九霄劫雷必定抗不过去。   所以祁恒打算将萧默引到那个可以躲避天道探查的秘境里,那秘境妖兽多,足够让他进步神速。   只是,明明那一辈子萧默说他是被自称魅魔君的女性魔族引过去的。   然而现在,魅魔君却丝毫没有出去修真界晃的意思,甚至还找来一个苦力替她去。   祁恒左右思忖,看向那名男性魔族,还是抬手把他变成了魅魔君的模样。   “你就以这幅模样引他进秘境。”   毕竟,那辈子萧默也说过,是看那女子容貌魅人,却又鬼鬼祟祟,这才好奇跟上去被发现,结果打斗中双双掉入秘境的。   祁恒担心,万一这男性魔族太丑,没办法勾引萧默过去。   “魔、魔主——”男性魔族被自己胸前的两坨吓了一跳,然而,他一张口,那嘶哑难听的声音让祁恒忍不住邹起了眉头。   差点忘了改变声音。   祁恒又使了一道法术,男性魔族只觉得喉咙一凉,他摸着喉咙,试探性地啊了一声,声音与魅魔君是如出一辙的娇滴滴。   一张画像飞到男性魔族的面前。   “看清楚了,你只需要把他引到那个秘境。”祁恒再次开口。   “事成之后有重赏。”   男性魔族闻言,顿时眼睛放光,连忙应声。 第53章   被迫化成魅魔君的男性魔族走了没几分钟, 又回来了。   祁恒抬眼看他,“还有何事?”   “魔主您说那人如今是元婴期, 小的不才,堪堪修到吞噬期,比起修真者的元婴期还是矮上一个台阶, 所以……小的可能打不过……”   男性魔修十分委婉地说出自己修为不高的事情, 据说那个人还是剑修,越级单挑都胜算极大的剑修, 他还真怕自己被捅个透心凉。   祁恒思索了一下,取下自己身上最不重要的装饰玉佩,输入一道剑意。   “这个可以帮你抵挡一道致命攻击,应该足够你抓住时机逃跑了。”   魔族别的功夫可以不好, 但逃生的本事都是与生俱来的, 毕竟被修真界喊打喊杀上万年, 怎么都逃出精髓法门来了。   “多谢魔主。”男性魔族满眼激动, 双手接过玉佩。   出了魔宫, 这名男魔族就找了一根韧性极好的荆荆草当做绳子将玉佩串了起来, 挂在脖子上。   这可是保命的好东西,可不能掉了。   萧默在乾坤戒里把天衍宗的藏书楼里的书全部啃完,他将书本原样归位,随后脸色深沉地离开了天衍宗。   他要尽快找到师兄。   想到自己无意中发现的那本修真秘史, 再一想如今剑道的没落, 萧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相信了那本秘史上讲述的事情。   原来天道是害怕被预言中的剑修取代, 所以斩断了升仙路。   但它为规则所限制不能过度插手人间的事, 因而只能在剑修渡劫时降下九霄劫雷,为了就是将剑修抹杀在萌芽中。   萧默几乎在刹那就想到了他师兄坠魔的原因。   天不容我,我便入魔。   他的师兄有危险!萧默抿紧唇,抬头目光冰冷地看向天空。   一个有了私心恐惧的天道,何德何能再坐在那个需要对众生平等的位置上。   天道似乎有感,一道雷砸向萧默站着的位置,然而不知为何,在即将打到萧默的时候,那道雷硬生生的转了个弯,落在一步之远的地方,那一块地顿时变得焦黑一片。   萧默退后一步,耳朵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一声吐血声?   用秘法隐身接近的男魔族吐了一口血,他是倒了什么霉,好不容易寻着气息找到人,结果还没动手,就先被雷劈了一下。   得亏是普通的雷,受不了多大的伤。   男魔族庆幸了一下,一边按照自己的计划显露出身形,露出一点魔气,边往指定的方向跑去。   萧默察觉到魔气,但他对斩妖除魔没啥执着,而且他还得尽快找到师兄。   想到这里,萧默毫不犹豫地朝反方向离开了。   笃定人会追上来的魔族在跑出去老远也没发现有人追自己,他停在原地,又等了一会,还是没人来。   男魔族有点怀疑魔生,难道现在的修真界连降妖除魔这种积攒功德的事都看不上了?   男魔族不得已返回原地,结果发现目标那人早已经离开。   怀疑魔生,难道他们魔族现在在修士的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吗?   男魔族默默吐血,一边循着还未完全散去的气息找了上去。   结果发现对方又偷偷摸摸进了天衍宗外门,又偷偷摸到一间房子里,偷出来……半张纸?   萧默拿的是他上次用剩下的灵纸,小心翼翼地折了一个纸飞鹤。   完事后又输入灵力,一边在心底呼唤着自己师兄。   萧默松开手,纸飞鹤慢悠悠地飞了起来,萧默眉色一喜,竟然一次就成功了!元婴期果然就是不一样。   魔族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但看他这么喜悦的模样,猜到纸飞鹤应该是挺重要的。   重要的东西=抢了有可能会被追=计划通!   魔族脑袋十分耿直,得出这个结论,直接显出身形,抢了纸飞鹤就跑。   乐极生悲的萧默当即一怒,取出无情剑,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哪来的宵小,敢抢我给师兄信!”   逃命速度一向是魔族的天生强项,男魔族本来一直引以为豪,但是今天遇到了敌手,他竟然有好几次差点这个人类修士追上,还被划了好几剑。   不过千辛万苦之下,目标地点还是越来越近了,男魔族眼睛一亮,连忙极速飞奔过去。   萧默以为他要拿着自己的纸飞鹤逃跑,当即不在迟疑,将无情剑朝他后背一扔,“去!”   男魔族险险避开致命处,但还是被剑意打到内伤,直接从空中坠了下去。   纸飞鹤掉在地上,没有动弹的迹象,它是靠灵气驱动,被一个魔族捏在手里这么久,魔气早就把那点灵气吞噬干净了,故而飞不起来了。   萧默气的眼睛发红,纸飞鹤是一次性的,他也就只剩这半张灵纸,结果全被这个男扮女装的魔族毁了。   他没办法联系师兄了。   “无情剑,把他杀了!”   无情剑发出一道霸道至极的剑意,冲着地上那魔族而去,那魔族想躲,然而霸道的剑意镇压下,他根本动不了。   完了。   那魔族感受着近到眼前的杀意,面露绝望,然后只听得叮的一声,他胸口的玉佩碎成两瓣掉在地上,杀意被另一道剑意挡下。   “师兄的剑意!”萧默立马察觉到了,再一看那地上的玉佩,那可不就是他之前当挂件时挂过的玉佩吗!   男魔族抓住萧默这一瞬间的走神,遁入虚空中,跑了。   连碎掉的玉佩都没来得及带走。   然而萧默怎么可能放过他,在捡起玉佩之后,当即使出全力,追了上去,为了视野更宽一点,还特意飞高了一下,都顾不上自己怕高的毛病了。   那魔族自知逃不过,停下来想仗着魅魔君这张脸迷惑萧默。   “奴家不过是好奇抓了一下公子的东西,公子何必如此紧追不舍。”   娇滴滴柔媚的似乎要滴水的声音,萧默眼神恍惚了一下。   男魔族心中一喜,又学了一下魅魔君勾引人时候的神态,果不其然,看到萧默目光更加痴迷了。   萧默察觉到他片刻的放松,当即毫不犹豫,提着剑,速度极快地冲着他胸膛刺了过去。   男魔族捅了个透心凉。   “你……怎么会……”   萧默目光极为鄙视,“一个男魔,竟然变成女魔来勾引人,谁给你的自信?”   “大人饶命!”见自己底牌都被人看穿,男魔族顿时认怂了,“小的只是受主上吩咐,只是将大人引到一个地方,并没有想要伤害大人的意思,而且这幅模样也并非小的自己所化!”   “我管你受谁吩咐。”萧默极为不耐烦,将剑往里捅了捅,“说,我师兄的玉佩你从哪偷来的?”   “不不不!”那魔族疯狂摇头,“这不是小的偷的,小的哪里敢偷主上的东西,是主上赐给我防身用的。”   咦?   萧默挑了一下眉,语气冷静了一些,“你主上是谁?”   “是……新魔主……”   “我问的是名字!”萧默冷声道。   “魔主的本名岂是我这种普通魔族能知道的。”   萧默想想也是,“那你说,那个新魔主是不是很好看,像个仙人一样的好看?”   “啊?好像是、是很好看。”男魔族愣了一下,但他当时在魔宫里,被魔主的气势所压,哪里敢多看。   “他让你引我去什么地方?”萧默又问,那魔族还被他手中的剑戳着,哪里敢撒谎。   “似乎是一个秘境入口,魔主想让你进去。”   又是秘境。   萧默基本上是断定对方十有八九是他的师兄,但,这个魔族他还是不能轻易放过。   萧默将剑拔出来,又面无表情地捅了他一剑。   “你……”魔族不可思议,“我明明全都如实说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给你个教训,谁让你这么轻易就背叛我师兄的。”   男魔族瞪大眼睛,一口血喷了出来,明明是他威逼自己说出来的,结果还倒打一耙?   而且,魔族的第一宗旨就是能屈能伸,活命为主,背叛不背叛的他们魔族根本没那说法。   “罢了。”萧默颇为可惜地收回剑,“看在你是我师兄派来的,留你一命。”   他剑一拿开,虚弱的男魔族立马化作一缕黑烟跑了。   萧默:“…………”跑这么快,他还没来得及问师兄让他去的秘境在哪呢!   不过师兄为什么要把一个男魔族变成一个女魔族来勾引他去入境?   难道师兄觉得他看到女的就会上钩?   萧默百思不得其解。   被揍的一声伤的魔族逃回了魔宫,跪在祁恒的面前声泪俱下的请罪。   祁恒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发展,“既然他知道是我派你去的,他应该会进去秘境,你不用再去了。”   男魔族诺诺,“可,可我没把他带到秘境入口,也没有告诉他入口在哪……”   祁恒:“………”   算了,他还是自己走一趟。   这么想着,祁恒一个闪身离开了魔宫,朝着那魔族说的地方找了过去,萧默果然还在原地。   “师兄!”萧默察觉到气息,连忙往身后一看,果然等来了。   “我就猜到师兄会过来找我。”   萧默美滋滋。   乐完了之后,萧默又似想起什么,一脸告状的表情。   “师兄你派来的那个手下不行,你可千万别信他,我都还没怎么逼问他,他就自己叭叭地把师兄出卖了。”   “他只是我临时找过来的。”祁恒揉了揉眉心,抬手为两人设了一个结界,“走吧,先带你去那个秘境。”   萧默乖巧点头。   很快,便飞到了秘境入口。   “这秘境是干什么的啊?难道又有什么机缘?”   “不,里面只有无穷无尽的妖兽。”祁恒淡淡开口,“在里面待久一点,直到你确认你能抵抗它的攻击再出来。”   萧默闻言顿时沉默,许久之后才低声问道,“它,是指天吗?”   祁恒眸光一动,“你知道了?”   萧默如实点头,“我在天衍宗的藏书楼里意外找到了一本关于修真界的秘史。”   “嗯。”祁恒淡淡点头,“所以这就是我让你进去这个秘境的原因,你如今是对它极有威胁的剑修,若是在外面晋阶,它不会放过你。这个秘境其实是一个尚未成型的小世界,可以替你遮掩一下。”   “我知道的,师兄。”萧默面色严肃,随后又压低声音,“我不会让它嚣张太久,剑道不该是这种夹缝求生的处境。”   他的师兄本来就应该是光风霁月的仙人,也不该被这个天道逼到坠入魔道。   他总有一天,要让这一切归位。   祁恒看着不知走神到哪去的萧默,抬手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扔进秘境。 第54章   祁恒将萧默扔进秘境里之后, 就开始一心投入魔族的建设之中。   不论是修士还是魔族,时间对于他们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转眼便是百年已过。   但对于魔界来说, 百年的变化却是极大的,除了一如既往的黑暗,魔界和修真界也相差不了多少,即使是不在乎外表的魔族们行走在全新、漂亮整洁的集市上, 也不由自主地注意起自己的仪容仪表起来。   “魔主真是厉害。”酒馆里, 魔族少年看着头顶的魔晶灯, “听说修真界那边又派了一批人想要来攻打魔界,领头的还是他们照阳宗的少宗主。”   照阳宗是在天衍宗落魄之后,取代天衍宗的修真界第一仙门。   “那人呢?”另一名魔族好奇道。   “自然是被魔主抓去炼魔铁了。”那魔族少年得意笑笑,“听说这照阳宗的少宗主还是火灵根,魔主说正好可以做个铁匠,他还能自己控制火候。”   而几墙之隔的铁匠铺,被强制抡着魔锤敲魔铁的少年气红了眼。   这些愚蠢的魔族,当真以为隔了这么远他就听不到吗?   等他逃出去,他定要取了这几个敢嘲笑他的魔族的性命。   “魔主,修真界的人真的会为了他交出建木种子吗……”暗处说话的杀戮魔君有些迟疑地指了指打铁的少年,“他看上去脑子也不好使, 还易怒……”   杀戮魔君显然很嫌弃,一个宗门的未来继承人竟然是这幅模样, 宗门真的不会像那个天什么宗一样被带的垮掉吗?   祁恒冷淡地瞥了一眼, “脑子好不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代表的是修真界第一仙门,照阳宗不会丢这个脸,而建木种子,对于照阳宗来说,只是一颗不会发芽派不上用场的宝物而已。”   建木一旦长成,里面的通道便可直通九重天,重开升仙路,成年后的建木不畏水火雷电,那是连天道都毁不去的升仙路。   果不其然,抓了人没两天,照阳宗的宗主便同意了魔界的要求,可以将建木种子交给魔界,但必须完好无损地将人放回去。   一天后,种子被送到祁恒的手里,祁恒查探无误,即可让人在魔宫里种了下去。   天道似乎察觉到一些危机感,当即降下天雷,只是祁恒重建魔宫本就是为了建木作打算,所以为了应对天雷,祁恒采取了上个世界的一点小工具。   避雷针。   祁恒又给避雷针做了一点强化,但凡是魔宫上方的天雷,都逃不过避雷针的吸引。   数道天雷还没穿过魔宫的屋顶,便被避雷针吸收引入地下,天雷中夹杂的雷系灵气进入地下之后,反而滋养了建木种子,令它提前发芽。   连着劈了大半年之后,建木已有半人高,天道似乎终于意识到光靠雷电不行的,偃旗息鼓,决定等建木长到超出魔宫的范围再劈。   没有了无时无刻的雷系灵气作为滋养,建木的生长速度慢了不少,魔界又不比修真界灵气充足,祁恒只能用大量的灵石堆放在建木周围为它补充灵气。   如此又过了几年,建木终于到了成长期,几乎一天窜上一层楼,而需要的灵气也越来越多。   不过好在修真界的人总是学不会忍耐,经常三不五时地派人攻打魔界,给了祁恒一个薅羊毛——不、是薅灵石的机会。   活捉那些前来的修士,然后威胁他们身后的门派拿灵石来赎,各大宗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是不能放弃自己门下的弟子们。   一旦传出去,与天衍宗又有什么区别!   很快,建木长出魔宫之后,天道又开始锲而不舍地降下天雷试图消灭建木。   但祁恒岂会如它所愿,召集了九位魔君,不分日夜地替建木制造阻挡天雷的结界。   “这是最后一天了。”结界破碎,被震出一口血的杀戮魔君脸色苍白地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建木,“只要撑过去,以后连它也不能毁掉了。”   “辛苦各位。”祁恒淡淡开口,“现在还请各位离远一些。”   天道必定会在这一日发起最后一波强攻,祁恒早有预料,所以先让九位魔君出手,自己养精蓄锐等到最后一天才与天道对上。   九位魔君知晓自己的实力,也不在过多停留,当即飞身远远地离开魔宫。   天道现在忙着阻止建木进入成年期,根本抽不出空来对付他们。   再说,魔宫之外的建筑也统一装了避雷针。   风起云动,魔宫上方雷声轰鸣,无数魔族聚集在魔宫外一百米的地方,远远观着这阵仗。   一道如蟒蛇粗大的紫色雷电携风裹雨直直劈向魔宫,围观的魔族们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九霄神雷。”   离的近的魔族只感觉自己体内的魔魂都有些发抖,连忙退的更远了一些。   祁恒飞到建木上方,与建木平行,结了个手势布下结界,建木升高一寸,祁恒就将结界拉高一寸。   祁恒应对九霄神雷早已经有了经验,再次放出自己的灵剑,只见灵剑直直冲着九霄神雷劈过去,接触的那一刻,灵剑直接将九霄神雷吸入了剑身。   建木成年势不可挡,天道也许是放弃了,不再攻击建木,一道夹杂着天道怒意的九霄神雷冲着祁恒的面门而来。   建木成年之后就在吸收周围所有的灵气与魔气,祁恒猝不及防被建木吸住,只来得的及让灵剑挡其中一道,然后被另一道九霄神雷击中了后背。   祁恒吐出一口血,建木立马吸收了血液,随后无数金光从建木身上发出。   建木已成。   一道金柱与建木连在一起,那是通往九重天的通道。   祁恒不再犹豫,直接进了建木内部的通道,建木内里的灵气充裕,祁恒就地疗伤,虽说建木里面也有电闪雷鸣,但这点雷电根本近不了祁恒的身。   半响过后,只听得轰隆一声,建木上方透下一道金光。   天门已开。   祁恒踏入金光之后,任由金光带着他缓缓上升。   九重天之上,云雾缭绕,天门仍在,却再没了看守天门的仙兵仙将。   冷冷清清,毫无生气。   一道透明的影子投在了祁恒的面前。   “预言果然成真,即使吾能做的都做了,也依然改变不了预言里的结果。”   “剑修……呵——”   透明的影子冷嘲一声,手心幻化出一把同样透明的长剑,“来吧,我看看你的剑道到底有多厉害。”   祁恒召唤出灵剑,见他刺来,当即提剑迎了上去。   无数的仙宫在两人的剑意之下轰然倒塌,然而即便九重天变得破烂不堪,也没有任何一个仙人出现。   “你还有心思分神!”透明影子怪笑一声,“在想那些仙人是吗?”   祁恒不声不响躲避极为凶险的一剑,那透明影子一剑轮空,心生恼意:“感觉到这些灵气了吗?这都是那些仙人死后化的。”   祁恒冷淡抬眼看他,“果然是疯了,也难怪大道会给出那则预言。”   “大道——大道它算什么!”透明影子发狠,扔掉幻化出来的长剑,直接冲着祁恒打出一掌。   “它凭什么临死前还要摆我一道。”   如果不是能威胁到它的一线生机逃到了下界,它怎么会日日夜夜担心大道会借着一线生机重归。   天道威压落在祁恒身上,祁恒极为狼狈地躲开天道的大部分攻击,反手就放出灵剑里吸收的那些的九霄神雷之力,朝着透明影子劈了过去。   也该让它自己感受一下。   祁恒没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其中一道九霄神雷鬼使神差地打在了透明影子的手臂上,透明影子的手臂顿时消失一大块。   周围的灵气顿时汹涌起来,无数的灵气朝着透明影子聚集过去,透明影子的身体也越来越凝视,身体一阵膨胀之后,变成一个丑陋的庞然大物。   庞然大物朝着祁恒的方向踏出一步,整个天空都仿佛震动起来。   “你彻底惹怒了我,以前在下界我无法出手,如今你自投罗网——”   庞然大物桀笑两声,恨意极深,“你以为有建木就完事了吗?修真界那些人飞升上来,也不过是给仙界再多增添一点灵气而已。”   说罢,他如巨石大的手掌直直冲着祁恒的方向拍了下去。   天道的威压之下,祁恒难以闪躲,只得祭出灵剑,灵剑堪堪挡去大部分攻击,但祁恒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出一口鲜血。   庞然大物大笑一声,“预言也不过如此。”   他冲着祁恒的面门又拍下一章。   祁恒眼神极冷,不躲反而提剑迎上,庞然大物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眼看即将撞上的时候,一把剑从他的身后穿到胸前。   而它面前的“祁恒”,化作了一团魔气。   庞然大物握住自己胸膛的剑尖,一把将灵剑从胸膛扯了出去,然后一把将灵剑捏碎。   无数的灵气从庞然大物的伤口处逸散出来,它的身体陡然缩小三分之一。   祁恒闪身离开庞然大物,剑修的剑等同于剑修的命,若他真的还是灵剑的主人,此刻怕是已经身陨。   “你——”庞然大物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有任何反应,顿时不可置信地出声,“怎么回事?你的本命灵剑明明毁了。”   祁恒冷笑一声,“它是灵剑,而我现在是魔。”   在坠魔的那一刻,他与灵剑的联系就已经断掉了。   祁恒不再多言,他的掌心聚集大量魔气,朝着庞然大物一掌挥出,庞然大物也打出一道攻击,两人的力量在空中交汇僵持。   但仙界灵气充足,终究是有利于对方,祁恒感觉到有些吃力,千钧一发之刻,一道极为霸道的剑意凌空而来。 第55章   霸道至极的剑意直接破开庞然大物的力量, 将它劈成了两半,眨眼之间,由灵力聚成的庞然大物原地溃散。   祁恒收回手, 挥出的魔气没有了庞然大物的抵抗,直接落到不远处,炸出一个坑。   “师兄!”萧默提着剑,眼巴巴地跑到祁恒面前, 一眼就看见了祁恒发白的脸色。   “师兄你受伤了?”   “无事。”祁恒摇了摇头, “你怎么会恰好过来?”   萧默抬起自己的手, 让祁恒看他手上的戒指,“是乾坤戒的戒灵告诉我的。”   萧默当时正在秘境里挑战一个八级妖兽,若非戒灵突然告诉天道发怒降下九霄神雷,他还不知道自家师兄遇到危险。   在出了秘境之后,萧默就赶往了魔界,根本无需打听,远远看到那个高耸入云的建木,萧默立马就反应过来天道为何突然发疯。   所以,在绑架一个魔族得知师兄进入了建木之后,萧默也毫不犹豫地飞进了建木之中。   眼下,看着祁恒微微发白的面色, 萧默万分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犹豫,要是再晚来一刻, 师兄肯定会受更重的伤。   “我们先回建木。”祁恒开口, 一边抬手将断掉的灵剑收回来。   “师兄, 你的剑——”萧默看到脸色顿时大变,他早非以前那个小白,自然是知道剑修的剑有多宝贵。   “别担心。”祁恒咳了一声,“坠魔之后,灵剑就已经与我失去联系,我只是心疼这把剑,它跟了我许久,我总不能就这样把它扔下。”   祁恒想等事情了断之后,也许修真界会有什么修补短剑的办法。   萧默咬着牙,给天道又记上了一笔,“师兄我送你回去。”   两人飞回到建木之下,萧默抬手在建木周围立下一道结界。   然后自己走出了结界。   祁恒一怔,“萧默,你干什么?”   “师兄你好好看着。”萧默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它敢折断你的灵剑,看我给你出气。”   “好大的口气。”一只巨大的阴阳眼出现在两人头上。   “口气大不大我不知道。”萧默拔出无情剑,“但是对付你,足够了。”   “无情剑!”化作阴阳师的天道大惊,“怎么可能?”   他当初是确认过无情剑最后一任剑主的灭亡,怎么可能万年之后,还有人能驱使无情剑?   萧默不欲与它多说,执着剑就冲进了阴阳眼的里面,他能感受到那个东西就藏在这阴阳眼里。   “竟然还敢送上门?”天道怒极,“好,大道的剑意又如何,既然送上门,我看你怎么死!”   阴阳眼带着萧默凭空消失,祁恒手中的魔气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结界乃是萧默设下,若是他强行破开结界,萧默定然会受到反噬受伤。   祁恒左思右想之下,重新回到建木下,借助建木的灵气,开始推测萧默的吉凶。   然而,无论他怎么测算,答案都是一个无字。   祁恒皱起眉,上空又传来刀剑相交的动静,祁恒抬头一看,萧默正在同一个“灰袍人”打斗。   很明显萧默并不是蛮目自信,几番交锋下来,他甚至还割伤灰袍人一剑,而他自己却毫发无损。   被伤到的“灰袍人”正是天道所化,它目光变得极为阴狠,“不愧是大道所创的剑意,连我都能伤。”   灰袍人放出属于天道的威压,五指呈爪,手心凝聚一颗巨大的灵气球,随后朝着萧默的方向一拍。   萧默抬手,丝毫没有受到威压的影响,他不闪不躲,直接一剑劈了上去,携带着道意的无情剑势如破竹,直接将灵力球削成了两半。   灰袍人攻击不成受到反噬,捂着胸口退后一步,“你到底是谁?”   “是你爸爸。”萧默言笑晏晏,乘胜追击,又将灰袍人割伤几道,偏偏因为是大道所创的剑意,灰袍人身上被它带来的伤口,根本无法即时愈合。   这般屈辱之下,灰袍人再也忍不住了,周围的灵气再次疯狂聚集,灰袍人再次变成一个庞然大物,朝着萧默攻击而去。   于此同时,遍地的九霄神雷轰然而落,   萧默一边抵挡着来自天道的攻击,一边躲过这些九霄神雷,然而天道见攻击他不成,直接指挥九霄神雷砸在建木的结界上。   接连砸了几次,建木的结界破碎,萧默被反噬地吐出一口鲜血。   天道抓住他吐血的机会,再次挥下一掌。   祁恒飞出建木,直接代替萧默迎上天道,替萧默消去这一次攻击。   天道此时已经察觉到自己被骗了,它之前针对了祁恒这么久,没想到到头来,预言中的那个剑修竟然是一个它从未察觉过的毛头小子。   “师兄!”萧默紧张地喊了一声,担心自家师兄出手,又牵动伤势。   “放心,我没事。”祁恒极为快速地说了一句。   然而,狂化的天道是极猛的,萧默一个不察之下,被天道化作的庞然大物的大手抓住。   但萧默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他直接把自己变成一个挂件,庞然大物一时不察,让萧默挣脱。   萧默也没恢复原形,反而仗着自己变身后身形小巧,直接越上了庞然大物的面门,然后举着无情剑直接插进了庞然大物如巨石一般大的眼睛里。   萧默手下用力,将无情剑往里捅,连身体都钻进了庞然大物的眼眶里。   庞然大物嘶吼一声,带着萧默再度原地消失。   祁恒落到地上,随手进行掐算,却掐算到一个凶字,然后被反噬出一口鲜血。   周围陡然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仙界安静的近乎死寂,不知过了多久,一团人形火光从上空直直地砸了下来。   祁恒察觉到不妙,刚刚闪身离开百米,那团火光就砰地一声炸开,炸起一层又一层的灵力冲击波。   祁恒化去冲击波,飞到那个巨坑面前,他直觉这是萧默搞出来的,但坑底下空空如也,天道与萧默都不见踪影。   但祁恒明明感觉到萧默的气息就在此处,也许是天黑的缘故,他可能漏看了,故而祁恒试探开口喊了一声。   “萧默!”   “师兄。”拇指大小的萧默听见声音立马回应,他推开遮住自己的东西,从一个极小的坑里爬了出来。   “我在这儿。”   祁恒眯起眼睛,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他,略一抬手,萧默就飞起来,直接飞到了他的掌心。   躺在自家师兄的掌心里,萧默有些羞愧开口,“师兄,我变不回去了。”   “……”祁恒沉默了片刻,“除了这个,你没受别的伤吧?”   “当然没有。”萧默快速摇头,然而下一秒,他就吐出一口鲜血。   萧默连忙扯着自己破烂不堪的袖子,趴在祁恒的手心上擦掉自己的鲜血,一边解释。   “这是内伤,吐掉淤血反而好得快。”   “它死了,以后师兄可以不用……”萧默的话还未说完,身体顿时化作一团灵气消散在祁恒的手心。   祁恒愕然,“萧默!”   然而,萧默的灵魂仿佛也随着身体化作灵气消失的干净,祁恒下意识推算萧默的命运,然而都是未知结果。   但不是凶。   一刻之后,光明再度降临仙界,瑞气降临,无数功德金光洒落在祁恒的身上,而仙界,因为交战被毁去的仙宫也被修复到最开始的模样。   “师兄!”透明的人影出现在祁恒眼前,一身黑发黑袍的萧默出现在祁恒的面前。   祁恒停下继续推算的手,“我算不出来你的命了。”   “师兄。”萧默露出一抹笑,他走到祁恒的面前,抬手轻轻在祁恒的面前一挥,祁恒额头上的魔纹渐渐褪去。   “师兄不该被逼成魔,我说过,我要让师兄重新变回仙人。”   祁恒感觉到自己体内多了一样玄之又玄的东西,“你给了我什么?”   萧默微微一笑,“是我的一线生机,师兄这么好的人,不应该一直被困在这个过去,我希望师兄能去更好的世界,能遇见更好的人。”   “你——”祁恒震惊,萧默抬手虚抱了祁恒一下,又立马离开。   “我回来就是为了让师兄再次得到这一线生机,只可惜失去记忆,耽搁到现在,还是让师兄被逼的坠入魔道。”   “再次?”祁恒抓住这个词。   萧默微笑,“第一次是为了帮师兄摆脱控制,获得重生的机会,这一次是为了给师兄自由选择的权利。”   祁恒抿了抿唇,原来他脱离诅咒的事,并不仅仅是因为功德。   “比起上次的挚友,我更喜欢师兄这个称呼。”萧默笑眯眯,“师兄你这么好,我不想你一直轮回在过去的时间,所以我回来了。”   祁恒摇头,“我不觉得我对你好。”   “没关系,我觉得是就行。”萧默抬手,帮助祁恒将体内的一线生机融合掉。   做完这一切后,萧默又闷闷道,“师兄,你快要离开了。”   “师兄你以后还会记得我吗?”   祁恒看着他期待的目光,默默地点了点头,一线生机这种东西都能送两次的大道,想不记得也难。   祁恒已经从萧默身上察觉到大道的气息,再加上随手拿出一线生机这种行为,基本上确认了萧默已经成为了新的大道。   但想到刚才功德金光跟不要钱似的洒,祁恒觉得萧默肯定是徇私枉法了。   萧默察觉到他的想法,连忙辩解道,“师兄拯救了世界,还重建了升仙路,这本来就是功德无量福泽苍生的事情,我刚刚洒功德的时候已经很克制了。”   他如今是大道,想听谁的心声就听谁的,连师兄都不能瞒他。   祁恒:“…………” 第56章   诸多功德之下,祁恒的灵魂彻底被修复,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停留的时间不多。   “师兄, 把你的剑给我吧。”萧默突然开口伸, 他语气有些骄傲,“我现在可以修复它。”   萧默想了半天, 想出这么一个刷存在感的办法, 虽然他不能跟随师兄去别的世界, 但是也许师兄在看到灵剑的时候能想起是他修好的。   祁恒不知萧默所想,只是将存放在袖里乾坤断掉的灵剑取出来。   萧默抬手轻轻从剑上抚过, 断掉的灵剑泛出星星点点的光泽之后, 恢复了原样。   “就让它陪着师兄吧。”萧默将剑还给祁恒。   凭空出现了一道黑色漩涡, 祁恒接过剑,感受到漩涡对于自己的吸引力,略作犹豫,还是踏入了漩涡。   漩涡之内是无数卡片式的影像,就像一幕幕电影片段,祁恒甚至还看到过许多自己曾经去过的世界。   一张卡片飘出来停在祁恒的面前, 祁恒下意识一点, 只见那卡片放出刺眼的强光。   祁恒下意识眯起眼睛躲避了一下强光, 再一睁眼, 却发现自己位于车道中间。   “滴——”一辆的士打着双闪, 急刹在祁恒面前, 祁恒甚至看到驾驶座里司机惊恐的眼睛。   也是, 大半夜车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换谁都会惊恐。   祁恒抬手消去对方的记忆,目光却无意中瞥到不知何时跑到他手指上的乾坤戒。   乾坤戒装死不出声。   司机的目光呆滞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从车里探出头怒骂,“你站马路中央是不想活了是吧!”   祁恒走到马路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挥去那名司机身上的霉气。   他如今是仙人之身,又背负着大量功德,普通人类仅仅是说他一句都可能会变得倒霉。   祁恒光顾着想着事情,却忘了隐藏自己的身形,直到几名道士模样的人慌里慌张地马路对面跑了过来。   “卧槽,这哪来的功德成精了?”秦洛无意中看见,停住脚步,顿时惊叫出声,一边说着,一边拿手遮眼睛。   耀眼的功德金光刺的秦洛心中泛酸,又想着,这人身上这么多的功德,这人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十世功德身吧?   另几名道士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一名长的极好一身古装的年轻人,只是很奇怪,他们竟然看不透此人的面相。   不过世界之大,各种各样的面相多了去了,看不透也正常。   几人没有多想,再一回神,发现自己的同伙已经凑到人家面前去了。   “你好!”秦洛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我叫秦洛,我观阁下身上的气息与我等类似,请问阁下也是玄门中人吗??”   他伸出手。   祁恒却没有去握,只冷淡开口,“不是。”   他不是人,是仙。   秦洛十分遗憾地收回手,他本来还想趁着握手沾沾功德气息走走运,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搭理他。   “秦小友。”他身后的几名道士走了上来,“还是快走吧,早点回局里寻找封印厉鬼的办法。”   正说着,周围顿时狂风大作,一股阴寒之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周围涌起了白雾。   刺耳的尖叫声,难闻的血腥味,令秦洛几人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好那张符可以镇压个一天一夜的吗?”   其中一人拍了下脑袋,“糟了,我上回在集市买的那灵符纸好像是快过期的。”   他当初看那灵符纸便宜的很,没多想就买了好几叠,结果买回来才发现保质期只剩大半年了。   厉鬼已至。   “拿着,贴在身上,我让你跑的时候你就立马跑。”秦洛咬了咬牙,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保命的灵符递到祁恒的面前。   他们都是玄门中人,还能与这厉鬼有一战之力,可眼前这人却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还是被他们连累的凡人。   祁恒伸手接过灵符,发现是一道含着灵气的护身符。   “死……死……”阴森而狠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一只巨大的红色手印朝着众人拍下。   “急急如律令,出。”一名道士夹着符纸,快速扔到厉鬼身上,然而那符纸只在厉鬼身上留下一个淡淡的黑色印记,随后就变成一撮黑灰。   秦洛从背后抽出桃木剑,又夹着一张符拍在剑柄上,飞身上前与厉鬼纠缠起来。   桃木剑对厉鬼有点威胁,厉鬼后退了一些,秦洛头也不回地大喊一声,“你们快走!我殿后!”   另几名道士自然是不肯走的,只有一个年长的看向祁恒,“是我等连累小友,小友速贴上护身符离开吧。”   “想走?”厉鬼怪笑两声,“没门。”   它敌不过秦洛,与他僵持不下,即便是变成厉鬼,它也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听闻此言顿时转变了目标,血红的手掌朝着一旁的普通人类抓了过去。   “小心!”秦洛发现了厉鬼的意图,连忙扑上去想要阻挡,却因为心急,漏了破绽,直接被厉鬼拍飞。   剩下几名道士也没有逃过同样的下场,同样被打飞十米之远,吐了一大口鲜血。   厉鬼冲到了祁恒的面前,秦洛吐了口血在桃木剑上,想要以自身生命力为引击杀厉鬼,却陡然发现厉鬼停在了那功德精的一米之远,寸步难尽。   秦洛一拍脑袋,大喜道,“我怎么就忘了,十世功德身,得天护佑,邪祟难犯。”   “死……”厉鬼想要掐住眼前人的脖子,却发现自己仿佛被定住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不……不可能……”   祁恒眨了一下眼睛,厉鬼的身躯轰然破碎,周围的的阴冷之气与迷雾缓缓散去。   “卧槽!”秦洛目瞪口呆,“十世功德身这么厉害?”   能让厉鬼直接就魂灰魄散了。   “十世功德身?”一旁听到秦洛喃喃自语的道士们都不镇定了,那可是古籍上才有的。   “秦小友可是确定?”   “你们大可以开法眼一观。”秦洛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样多的功德绝对不能让他一个人眼红。   几名道士将信将疑地照做,在关了法眼之后,几人看待祁恒的目光已经不像是在看一个人了,而是在看一个稀奇、比大熊猫还珍贵的国宝。   这样的人才,若是让他进入玄门,不出十年便能有所大成。   想到此,几人的眼睛不由地亮了起来。   “这位小友,不知你是否愿意拜入玄门?”   祁恒摇了摇头。   “我等是因为小友获救,不如小友留个联系方式,改日我等再上门答谢。”   “不必,我也不知那只厉鬼怎么会突然走了。”祁恒睁着眼说瞎话。   几位道长苦笑,哪里是走了,分明是试图伤害功德之人,结果自食其果被功德反噬的灰飞烟灭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见祁恒实在无意,便一一告辞离开。   祁恒等秦洛几人离开以后,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他不像前面几个世界,一过来就有现成的身份。   所以,祁恒突然有些茫然,发现自己一时间不知要去何处。   他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去找秦洛这个气运之子。   他的便宜后辈。   从秦洛一出现的那一刻,祁恒就发现他身上那熟悉的气运之力,以及那张与祁韶五分相似的模样。   倒不是祁韶的转世,只是他的孙子而已。   好不容易处理完事情,回到租住的房子的秦洛,一打开门便被屋内的金光闪闪吓了一大跳。   “功…功德精……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秦洛一脸震惊,一边又看了看门锁,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你怎么进来的?”   祁恒淡淡睨他一眼,“方才人多,不好与你多说,所以直接到你住的地方来了。”   秦洛走进室内,拔掉钥匙将门关上,“你要说什么?”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秦洛脸色一变,“你是什么人?”   明明他的灵魂与这具身体已经十分契合,连那么多大师们都看不出来,这人怎么一个照面就看穿了他?   十世功德身开挂也不能开这么大吧?   “祁恒。”平平淡淡的两个字,秦洛却顿时感觉到一阵压力,噗通一声跪下。   秦洛想要站起,却发现那股威压死死压着他半点不能动弹。   秦洛的额头上滴下汗珠,祁恒抬手为他拂去因为自己名字带来的威压,他是仙人,名讳对于这些刚有一点修为的道士来说,是需要尊敬的存在。   祁恒看着脸色古怪的秦洛,似笑非笑道:“想起来了?”   “你是太叔祖。”秦洛咬牙点了点头,怎么可能想不起来,他们晋国最为神秘的帝皇。   他自一出生,就听人说他们祁家有个飞升的仙人,如果不是这个传说,他也不会对修仙一道上心,最后甚至为了追求长生,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但,秦洛从来没想过,自己在穿越千年之后,竟然真的会见到传说中那个成了仙的太叔祖。   本来他的皇祖父生前画了很多关于太叔祖的画像,可是每一幅画像都保留不到一刻钟,就会重新变得空白。   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晋国上下对于晋国皇室里出了个仙人的事情深信不疑。   试问,若不是仙人,又哪来的能耐让人间保存不了他的画像?   “起来吧。”祁恒收起自己身上足以亮瞎人眼的功德金光,慢悠悠地开口,“曾侄孙。”   秦洛发现自己能动了,立马从地上爬起,一边朝祁恒看去,当即愣住。   祁恒打开电视机,看了一会儿,扭头看像呆呆站着的秦洛,“对了,曾侄孙,你上辈子原名叫什么?”   “祁砚。”秦洛下意识回答道。 第57章   祁恒在秦洛的出租屋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 祁恒便霸占了秦洛的电脑, 通过网络初步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   此时距离晋朝早已经过去了千年, 晋国在祁韶死后两百年,便被败了个干净。   秦洛任劳任怨地买了一袋水果准备孝敬自家太叔祖, 结果一进门口, 便瞅到电脑屏幕上的百度百科的内容, 吓得后背一凉。   他们晋朝后期那些废物干的都不是人事,他初到这个世界了解历史后, 也足足气上了一个月。   秦洛想起自己从前在皇祖父口中听到的关于太叔祖的脾气, 忍不住有些担忧, 太叔祖不会气的跑到他们晋国皇陵去鞭尸吧?   可是他了解过,在这个世界,要是擅自进入皇陵鞭尸,恐怕会被当成毁坏文物的罪犯抓起来。   “站门口做什么?”祁恒嗓音冰冷。   “太叔祖,您息怒!”秦洛将水果放在桌子上,目光死死盯住自己即将被报废的鼠标。   他最近身上没钱!可千万别给他捏坏了!   要不咱还是去皇陵鞭尸吧。   秦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鼠标, 祁恒如他所愿将鼠标松开, 目光从那袋水果轻轻扫过。   个头小, 又不好看, 估计还有点酸。   祁恒有点嫌弃。   “我出去一趟。”祁恒施施然起身, 他觉得和秦洛挤在同一间出租屋里不太好, 他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虽然昨晚上是秦洛睡沙发, 他在房间里玩游戏。   “哎?”秦洛一愣, “太叔祖,你要去哪?”   “挣钱。”祁恒看着他的目光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竟然还只能住这么个小出租屋。”   秦洛:“…………”我好像被太叔祖骂废物了,但我没有证据。   祁恒朝门口去,秦洛无意看到他身上的衣裳,眼角一抽,连忙喊,“太叔祖,等等……您就这样出去?”   祁恒面无表情地看他,秦洛咽了咽口水,“穿成这样出去,在外面可能会引起围观,毕竟现在的人们不穿这种衣裳了。”   秦洛停了一下,偷偷瞅祁恒一眼,见他眼里没有怒意,这才接着说道:“我前几天刚买回来一套运动装,还没穿过,要不太叔祖您换上?”   “不必。”祁恒嗓音毫无起伏。   只一阵光闪过,秦洛便看见他变了一副形象,西装革履,配上那张矜贵高冷的脸,乍一看上去仿佛真像是上流社会的权贵精英。   “太叔祖。”秦洛连忙讨好上前,一边用手摸了摸祁恒的衣服,“您这是怎么办到的?”   他眼里露出渴望,就等祁恒开口然后求教。   “一点幻术。”祁恒淡淡瞥他一眼,“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秦洛既然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说明本身也有慧根在的,再加上他在这个世界的气运,说不定还真能飞升成仙。   秦洛喜出望外,“真的?”   祁恒抬手,在他额头上一点,秦洛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做什么,但随即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多了一些内容。   “你自己慢慢练习。”祁恒收回手,“我晚上回来。”   秦洛乖巧点头,等祁恒走后,连忙将门关了起来,自己躲在房间里开始按照脑袋里的内容练了起来。   他的天赋还不错,不过摸索了个把小时之后,便能将自己幻化成房间的东西。   不过,秦洛运用的还不是很熟练,正当他努力练习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快递。”   秦洛眼睛一亮,难道是他买的灵符纸到了,他连忙走到门口,将门拉开。   门口穿着橙红色工服的快递小哥往房间里看了看,“奇怪,门开了,人怎么没出来。”   “我在这儿。”秦洛伸出手去拿快递,却忘了自己如今的形象,落在快递小哥眼里就是一只拖把立在自己面前。   “给你挂拖把上了!”快递小哥朝门内喊了一声,一边将快递盒子黏在拖把上,一边打开自己的手机,填上拖把签收。   秦洛等快递小哥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有幻术,难怪那快递小哥看不见他,他想要变回去,却发现自己的幻术失灵了。   秦洛急了,又不死心试了几次,依然还是会动的拖把。   而且因为动作幅度过大,黏在他身上的快递盒子掉到了门口外面。   秦洛只得跳出门口,试图去捡快递,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一把拖把慢悠悠地朝地上倒去。   脚步声从楼梯传过来,秦洛一慌,僵直了身体摔了下去。   “咦,拖把怎么扔在地上?”路过的房东将拖把捡起靠墙,又往房间里看了看,随后摇了摇头,“没人在家,门还敢开着,这些个小年轻还是不懂外面的险恶。”   现在外面小偷这么多,人出去了都不关门,这心得有多大。   房东一边想着,一边将门拉上,摇头叹息地上了楼。   变成拖把、被关在外面还没带钥匙出来的秦洛:“…………”   生无可恋。   但这不是最绝望的,绝望的是隔壁房间的租客回来了,一个左手奶茶右手外卖的姑娘。   不知是鞋跟太高还是其他原因,总之那姑娘就绊倒在楼梯口,外卖还好,有袋子装好的,但奶茶就惨了,洒了一地。   那姑娘从地上爬起,捡起外卖,看着一地的奶茶,皱起蛾眉,“糟了。”   她本想要回去拿拖把拖掉,但却无意中看到墙壁上放着一把崭新的拖把。   “难道还房东放的?”那姑娘嘟囔了一下,秦洛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觉得不妙,没想到那姑娘给真的走到了他的面前,试图拿起他去拖地。   秦洛:“卧槽!”太叔祖救我!我不想被拿去拖地啊!!!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秦洛的呼喊,那姑娘摇了摇头放弃了,“算了,不能用别人的东西,还是去房间里拿拖把。”   那姑娘掏出钥匙,很快打开自己的房门拿出一把拖把出来将楼梯口拖的干干净净。   傍晚,在秦洛的翘首以盼之中,他家太叔祖终于慢悠悠地回来了。   秦洛简直热泪盈眶,他有救了!   “太叔祖!快救我,我变不回去了。”   祁恒停住脚步,微微抬手一点,解除了秦洛身上的幻术。   “你也太笨了。”祁恒有些嫌弃,一边将手里的支票扔给他。   秦洛慌忙接住,随后在看到上面的零之后,顿时傻了眼,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仔细数了数上面的零。   “个……十……百……千……万……百万…千万……”   秦洛瞪大眼睛,拿着支票的手都在颤抖,“千、千万?太叔祖,你去抢银银行了?”   祁恒高冷的瞥他一眼,“出息。”仅仅一千万就喜欢的发抖,当初他买个游戏公司随随便便就花了上千万。   “太叔祖,能告诉您的曾侄孙,这钱怎么来的吗。”   “用你的名号,做了一点小事情。”祁恒说起自己冒名顶替的事情,眼睛都不带眨的,“你怎么还不把门打开?”   提到这个,秦洛顿时就一脸心虚。   “我之前出来的时候,忘记带钥匙了,我这就上去找房东拿备用钥匙。”   祁恒觉得秦洛智商堪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必了。”   话音一落,他提步朝着门走去,身形一晃,穿过房门进入了房间。   秦洛:“…………”   这下他知道昨天太叔祖到底是怎么趁他不在的时候进去房间里的。   祁恒将门把手拧开随后坐回沙发上,秦洛看着他不知从哪变出来了一杯茶。   “明天去买房子。”祁恒突然开口,秦洛看了看自己手里支票上的金额,这么多钱足够买一个精装修的三室一厅了。   秦洛再联想自己来了这么久,却无计可施,竟然只能沦落到租房子打零工付房租,对比起来,他真的是好惨一穿越者。   两人坐下没多久,又一群人匆匆赶了过来。   “请问,这是秦大师的家吗?”   秦洛下意识看向祁恒,直觉是来找他的,   祁恒却转身进了主卧室。   “秦大师,秦大师?”门外几声大喊,“你回来了吗?”   秦洛没招,将门拉开一条缝,然而门外并不仅仅是他想象中的一个人,而是有十来个。   他们的手里个个都提着礼物。   “秦大师好。”有人笑眯眯地冲着秦洛笑了一下,“这是在下送给秦大师的礼物,还请您收下。”   一头雾水地秦洛让开身体,让这些人将礼品放到茶几上。   但好巧不巧,秦洛发现有一样礼物中,赤裸裸地夹着一张支票。   秦洛偷偷数了一下,七位数。   送礼物的人将东西放下,神色匆匆地离开,一刻也不敢多留。   秦洛更加好奇他们身上是发了什么事,等到人都走后,秦洛便迫不及待地敲了敲卧室门。   祁恒抬手将卧室门打开,秦洛连忙扑了进去,“太叔祖,您做了什么?他们送了好多礼物来!”   “用你的模样,帮他们抓鬼顺便改个运。”祁恒淡淡道。   “抓鬼?”秦洛不信,他来这么久也抓了不少邪祟,怎么就没个人给他送礼物?   但令秦洛没想到的是,这还没完,过了一夜,又来了一批新的富商,个个手里捧着支票,上门求他帮忙。   那些人对着他一口一个秦大师,还说他功力深厚,脏东西无所遁形。   秦洛心里有点不对劲。   结果,当他好不容易把人打发了,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年轻气盛容貌俊气的公子哥,口口声声说想请他出去看电影。   秦洛:“…………”   太叔祖到底顶着他的模样在外面做了什么,仅仅是一天,连烂桃花都有了! 第58章   千辛万苦哄走纠缠不休的公子哥,秦洛的心情几乎崩溃, 偏偏罪魁祸首还一无所知地窝在他的沙发上, 拿着他刚收到的符纸折仙纸鹤。   “太叔祖,那是画符用的。”秦洛眼皮跳了跳,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纸鹤, 只觉得心头在滴血。   他可是等了好久, 等到打折才舍得买这么多!   “哦, 那就不折了。”祁恒将纸鹤放在手心, 轻轻吹了一口气, 那纸鹤就慢慢悠悠地飞了起来,小翅膀还一扑一扑。   小纸鹤缓缓飞到秦洛的面前, 秦洛下意识抬手接住。   “祁砚, 去买房。”纸鹤里冒出祁恒的声音, 秦洛下意识朝自家太叔祖望去,却发现他已经十分认真地看起电视。   秦洛觉得这部电视剧有点眼熟,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最近新出的一部穿越剧, 似乎是讲一名现代都市丽人穿越时空, 变成了晋国大将军的妹妹,与他太叔祖相知相爱。   但电视剧里,他太叔祖是个冷漠绝情爱她就要虐她的渣男,女主在被虐心虐身地虐了八十集, 终于在第八十一集心如死灰决定回到现代。   而, 剧中扮演宸王的男主, 秦洛其实也认识, 是他刚来这个世界认识的好友,一只成了精的九尾狐,仗着天生美貌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   秦洛之前觉得这个电视剧又狗血又虐心,剧情环环相扣非常有意思。   但现在,秦洛却不敢再觉得有意思了。   看着电视剧里,女主离开后,胡灵扮演的宸王登基为帝,夜深人静时又露出一副痛苦悔恨的表情,秦洛觉得自己很快可以见到一张狐狸皮了。   谁叫你ooc别人的形象,还被正主看到了呢!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祁恒看着电视上全剧终的三个字,心无波动地关上电视机。   “秦洛心中奇怪,太叔祖看完后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也太平静了吧?   祁恒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看他,“你怎么还没去买房子?”   秦洛一怔,想到兜里的支票,钱是够了,可是——   “太叔祖,咱现在这个世界,买房还需要身份证户口本之类的。”   祁恒看他一眼,“你没有?”   秦洛当然是有个身份证,但他当初是办的假证,租个房子还行,若是拿去买房子,他绝对会被发现。   故而秦洛有些吞吞吐吐,祁恒看一眼便明白了,“这么久了,你竟然连个身份都没有?那你怎么找工作养活自己的?”   秦洛低下头,有些委屈地解释道:“抓鬼人家不看身份证,后来遇见玄门的人,进入了专业部门就更用不上了,就一直拖着没办。”   祁恒揉了揉眉心,将一个名片扔给秦洛,“你打上面的电话。”   秦洛也不敢问为什么要他打,只得老实拿出手机照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刚响第一声,就被接通。   “秦大师!”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十分惊喜,是一个年轻女孩子。   秦洛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电话?”   “当然是你给我的名片上有写啊。”对面女孩子声音清脆,“秦大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洛下意识看向祁恒,却发现祁恒手里正拿着他的假身份证,冲着他转了转。   秦洛摸了下口袋,原本放着身份证的口袋果然空荡荡的。   “秦大师?”电话那头的女孩子有些疑惑再度出声,秦洛有些难以启齿,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口说话。   “我想办张身份证和户口本,但是,我没有以前的记忆,所以想问问你知道有什么办法——”   “当然有啊!”电话那头的女孩子迫不及待地开口,“原来是这么个小要求,我同我爸说一声,他肯定会很快帮你弄好。”   这么好说话?这姑娘什么来头?   秦洛心中疑惑。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女孩子又再度开口,声音还带上一些羞涩,“秦大师,你有空一起看个电影吗?”   秦洛:“………”   草,感情又是一朵烂桃花。   “很抱歉,我最近挺忙……”秦洛委婉拒绝道,一边看向泰然自若的祁恒。   太叔祖果然是个渣男,出去一天就勾搭上两朵烂桃花,还想让他利用别人的好感办事情。   渣,太渣了。   最渣的是,还用的是他的脸出去招蜂引蝶,陷他于不仁不义。   “不,不碍事。”女孩子却显得比他还要内疚,“我只是随便问问,秦大师不用为此烦恼,户口的事,我会尽快让爸爸给你处理好。”   “哎,好,谢谢你啊。”秦洛挂断了电话,总觉得心里更内疚了,明着利用了别人,结果连一个约会都不同意。   这姑娘撞上他太叔祖,未免也太惨了吧。   “你那是什么表情?”祁恒挑了一下眉,“我出手救了他们父女的命,只是让他们办件小事,已经很大方了。”   “如果你喜欢她的话,大可以去追,反正我当时用的你的模样,虽然你又笨又废,但是看在恩情上,她父亲也不会怎么反对。”   秦洛眼角一抽,连忙拒绝道,“不,不用了。”   正说着,秦洛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他刚接通,电话那头就吼了起来。   “秦小友!你今天怎么旷工了?还旷两天了。”   秦洛下意识看向墙壁上的日历,周五。   糟了,别是要开除他吧?被开除了他没身份证没学历,还怎么去找工资这么高的工作?   秦洛心中懊恼,都怪太叔祖这一出出的要求,让他都忘了还要定点去特殊管理局打卡上班。   “秦小友,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电话那头见久久没有声音,又忍不住嘀咕道,“难道这手机又不好使了?”   秦洛听见对方拍了几下手机。   “咳咳咳,我在。”秦洛佯装虚弱地咳嗽两声,“我受了伤,那晚上回来就晕过去了,这两天一直不能动,只能在家里养伤,没想到忘了请假。”   “你也受了伤?那厉鬼可真厉害啊,和你同去的罗大师这两天也请了假在养伤。”   秦洛声音弱的仿佛立马要升天,“罗哥的伤严重吗?”   “还好,听声音生龙活虎的,应该没有秦小友你这么严重。”   他说完,又道:“那我就给秦小友补个请假单,秦小友你安心养伤。”   “多谢刘大师。”秦洛状似不经意提起,“我记得上回老大说有个什么工伤津贴,您看我这情况——”   他虽然没有受很重的伤,但是也被厉鬼拍了胸口几掌。   “当然会有。”刘能抢先回答道,“秦小友安心养伤,奖金和津贴都给你备着呢。”   秦洛心满意足地又说了几句好话,然后把电话挂断。   然后,就对上祁恒谴责的目光,活像是在看一名失足青年。   “骗人是不好的。”   秦洛心中一抽,莫名觉得这语气有点危险,“我真的受了伤,虽然是点轻伤,可我也没说我受的重伤,是他自己理解的。”   “我们管理局的老大特别抠门,若不是受重伤,别说津贴了,奖金都要拖着不给。”   他也是被逼的,从前他出任务,傻乎乎受伤也强撑着不说,若不是后来和局里的道长大师们混熟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四舍五入被克扣了一个亿。   祁恒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出去了。”   秦洛一愣,“去、去哪?”   “既然一时半会买不了房子,那就先找一间大点的房子先住着。”祁恒看他一眼,“你该不会今晚还想睡沙发吧?你要睡我也没意见。”   秦洛一想也对,他现在身上可是有一大笔钱,完全不需要再像之前扣扣搜搜地过日子。   “我听房东说楼下的住户搬走了,我去租下来吧。”   祁恒漠不关心地点头,“随你。”   秦洛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磨磨蹭蹭地朝着祁恒走近了两步,“太叔祖,先前您折的那个纸鹤它怎么会飞起来?还会说话?”   “那是传音之术。”祁恒抬手,桌上一只灵符折成的仙纸鹤飞到他的手心。   不过一会儿,那仙纸鹤一如之前那般扑着翅膀自己飞了起来。   秦洛有点艳羡,“那我折的话,它也能飞吗?”   “自然。”祁恒点头,“这符纸里本身就有灵力,只要你再输入一点灵力,就能催动它,输入灵力的时候想着自己要说的话和收信人,这个纸鹤就可以帮你把口信带到对方面前。”   秦洛吓了一大跳,“可是现在灵力那么稀薄,用它来通话是不是太奢侈了?”   而且,现在科技发达,手机要比这个好使不少,秦洛顿时失去学习兴趣。   祁恒无所谓他学不学,只起身变了模样,打算出门溜溜圈。   刚才好像有个身上煞气很重的东西飞过。   秦洛看见他又变成了自己的样子,想到那个令人头大的公子哥,顿觉不妙,“太叔祖,你又要去做什么?”   “出门散心,你要一起吗?”祁恒垂眸看他,虽然秦洛可能打不过那个东西,不过让他练练手也不错,有他在,秦洛怎么都不会被它打死。   若不是亲眼所见,秦洛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个模样。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在祁恒身上,却偏偏显得更加清冷矜贵,还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神秘之感。   而对于祁恒一起外出散心的提议,秦洛本来是想要拒绝,却又怕对方又顶着他的模样在外面招蜂引蝶。   左右权衡之下,秦洛还是决定跟着一起。   “太叔祖,我们现在一个样,那别人问起来要怎么说?”   难道要他说,其实他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第59章   “也对。”祁恒若有所思,随后抬手对着秦洛一点, 将他变成两寸左右的小人。   视野陡然缩小的秦洛:“…………太、太叔祖?”   “别慌, 只是把你变小了而已。”祁恒淡淡开口,“等到了地方,再把你变回来。”   秦洛:“………”   他都做好了多个双胞胎兄弟的准备, 为什么太叔祖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祁恒拿起一旁架子上装灵符的快递盒子, 将缩小的秦洛扔进去。   “好好待着。”   巴掌大小的盒子, 对于此刻的秦洛来说却像是一个大而空的房子, 秦洛爬了一会, 怎么也够不着盒子边缘。   祁恒用绳子将快递盒子稍稍绑了一下,这才提着走出了门。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刚刚那股煞气好像是往西南方向去了。   站在马路上, 祁恒敲了敲盒子, “秦洛,你去过西南方向那边吗?”   “西南?”秦洛茫然应了一声, “哪边是西南?前后还是左右?”   祁恒面色古怪, “你竟然连方向都分不清?”   秦洛理直气壮, “这不怪我,我天生就不会分,太叔祖你要是说前后左右,我就知道。”   祁恒皱眉, “那你要是不小心陷入别人的阵法之中, 分不清方向, 你怎么找生路?”   “哎呀, 太叔祖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末法时代,修行的人都没几个,哪里还会有人会阵法那种东西。”   一辆超豪华的小车停在两人面前,年轻气盛俊气非凡的公子哥打开车门,眼睛亮闪闪地走到祁恒的面前。   得亏他在这附近兜圈没走,这不就又巧遇了。   “秦大师您这是要出去?”   祁恒微微颔首,“办点事。”   “秦大师要去哪儿?顺路的话我载你一程。”公子哥迫不及待地开口,祁恒只道:“西南那边。”   “西南?”青年想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是南阳中学那边吗?我正好要去那边,顺路哎。”   这惊喜的语气假的要死,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秦洛简直无槽可吐,他觉得,哪怕他太叔祖说要去陵园,这小子估计也会说顺路去扫墓。   然而,无论秦洛怎么吐槽,却只能看着那小子殷勤地打开车门,让他太叔祖坐了进去。   还特别心机让太叔祖坐后面,当他不知道反光镜其实可以偷看吗?   车子缓缓行驶在公路上,青年抬头看向反光镜,后座的人阖目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显得贵气而慵懒。   青年呼吸忍不住一轻,见对方睁开眼,又像是怕被抓到一般火速移开目光,一边强行找话题。   “秦大师上次帮了我,不知哪天有空让我请您吃个饭?”   “只是一点小事,无足挂齿。”祁恒声音冷淡,青年偷偷看了一眼反光镜里,“秦大师好像与早上的时候不太一样。”   秦洛闻言,心中一慌,太不会被他发现吧?   但很快,秦洛又冷静下来,人又不是他惹的,就算被发现也是太叔祖的事情,他慌个鸡毛。   “哦?”祁恒表情不变,“怎么不一样?”   “早上的您,好像要更亲和一点。”青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见后面的人皱眉,又急急道:“我没有觉得秦大师您不好的意思,事实上我更喜欢现在的您。”   秦洛:“………”早上的他有哪里不好???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非得喜欢别人对他冷冷淡淡。   祁恒扭头看向窗外,南阳中学的上空此刻黑气沉沉。   “就在这儿停吧。”   青年停下车,心中懊恼,他明明都尽量放慢车速了,怎么还是这么快就到了。   下次不开这辆车了,太不给力了。   祁恒下了车,天空上的黑气刹那间往后面退了几米。   “这里有怨气!”盒子里的秦洛吸了吸鼻子。   学校天台,一名男生脸色苍白地站在楼顶摇摇欲坠。   下课铃声响起,无数学生们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有人无意间抬头看到这一幕。   “卧槽,快看,有个男生要跳楼!!!”   男生闭着眼睛朝空踏出一只脚,顿时引来众人的惊呼声。   有人喊来了学校老师以及保安,但那名男生站的位置太凶险了,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刺激对方。   僵持了好一会儿,消防过来了。   祁恒跟在消防后面进了学校,学校保卫科的保安此刻都已经不在岗位上,所以也没人注意到他也混了进来。   随着他往学校越走越深,天空上的黑气也逐渐往后退。   “该死!”附身在男生身上的恶鬼怒骂了一声,他死了几十年,终于找着了一个合适的替死鬼,怎么会突然引过了一个这么可怕的人类。   明明他什么都还没做,那个人类却靠着那一身功德金光就能让他不由自主地退避三舍。   察觉到自己逐渐失去对男生的控制,恶鬼心一狠,操控性男人的身体往楼下跳去!   “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男生的身体从楼顶落下,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弧度优美。   落到一半,恶鬼的灵魂被男生强烈的求生欲赶出体内,男生恢复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救命、救命啊!”   消防员将软垫连忙垫在下方,祁恒又抬手,打出一道灵力减缓了他的下降速度。   男生一路落地,因为差点死掉的事情,导致顿时崩溃大哭起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怎一个惨字。   匆忙赶来的120将人带上救护车拉走了。   “多管闲事!”恶鬼不甘愿磨牙低吼了一声,它差点就能成功了。   三四个道人匆匆赶了过来,他们也不知道和那些消防员们说了什么,只见很快,消防员将这一块的学生们全部疏了个干净。   闲杂人等走了,祁恒所处的地方就很明显了。   在看到人时,那几名道士俱是一愣,“秦小友不是受伤请假了?怎么你也在这里?”   祁恒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冷淡道:“在家里,察觉一点不好的气息飞了过去,所以追出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为首的道士点了点头,又道,“秦小友果然尽职尽责,不知秦小友这次可想到了什么解决办法?”   盒子里的秦洛:“……”什么塑料同事情,一年多了,竟然还认不出来他。   周围风云突变,被忽视的恶鬼越想越气,直接释放自己的怨气,道长们脸色严肃起来。   “这恶鬼竟然道行还挺深。”   周围的景象一变,狂风大作,夹杂着血腥味十分的难闻。   怨气缠绕到所有人,随后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朝着其中一名道长拍了过去。   “急急如律令,出。”那道长夹着一张符纸,往空中一扔,符纸在空中化为灰烬。   恶鬼被迫现行。   他的四肢都不正常地甩动,眼珠也被别人挖去了一颗,显得可怕至极。   “几个臭道士,就凭你们也想阻止我?”恶鬼的眼眶里滴下鲜血,“今天就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说着,恶鬼又是一掌朝几名道士们拍下,祁恒走到暗处,趁其他人不注意,将秦洛往恶鬼面前扔,秦洛天旋地转地恢复成原形,一抬头便看见如同恐怖片里出来的恶鬼。   秦洛下意识掏出身上的灵符。   “急急如律令,出。”   灵符往恶鬼的方向飞了过去,结果恶鬼不闪不避,仿佛笃定了灵符对他没有什么威胁。   “秦小友,小心!”有人大喊一声,“它在你后面!”   秦洛顾不得回头看,直接往旁边闪去,让恶鬼的攻击扑了个空。   恶鬼的攻击打在了地上,让地面被烧的乌黑还仿如被腐蚀一般滋滋作响。   恶鬼不甘心,又连着拍了几掌,几次来往下来,秦洛疲与逃命,恶鬼占据了上风。   “来吧,一个个上。”恶鬼十分猖狂地笑了一下。   “我还没尝过你们修行之人灵魂的滋味。”   见到秦洛的攻势慢了下来,几名道长眼尖发现,连忙喊道:“秦小友,我们来助你!”   暗处,祁恒抬手将一道灵力打进秦洛的身上。   秦洛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还带着极重的威压,恶鬼突然僵住,随后头也不回地想往学校外面跑。   它察觉到了危险,但秦洛接受了灵力,感觉到自身有用不完的潜能,当即拔腿追了上去。   恶鬼被学校的门口结界拦住,它不死心地想要冲过去,却直接被结界弹开十米之远。   这一耽搁,很快,便被秦洛等人追上。   然而,学校门口聚集了大量学生们,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恶鬼钻进了一名学生的身体里,秦洛几人不得不停下手,再出手可能会伤到那名学生的魂魄。   但恶鬼也许是知道自己的有恃无恐,只冲着他们挑衅一笑,随后转身操纵者那学生的身体离开人群。   但恶鬼显然还是得意的太早。   “现在的修行之人怎么这么弱,连个普通的恶鬼都抓不住,特别是秦洛,我都给了灵力,竟然还这么不争气。”   祁恒说着,抬手朝着那学生的方向一点,一团黑气朝着他的方向飞了过来,最后落在了他的手心上。   黑气里面被困着无法动弹的恶鬼正满脸扭曲,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安全无忧,没想到才松懈片刻,转眼间就被人强行拿捏在手中,他还半点不能反抗。   阳城何时出了这样的人?   恶鬼怀疑鬼生,回神后却发现自己被对方带着走到了那一群道士的身边。   几名道长正在同秦洛商量对付恶鬼的办法,突然看见又一个秦洛走了过来,顿时一愣。   “这里怎么会有两个秦小友……?” 第60章   “大胆妖孽, 竟然敢冒充秦小友!”   几名道士齐喝一声, 秦洛正想要解释, 却发现自己的塑料同事们竟然是在防备着他。   “卧槽,你们什么眼神?我才是真正的秦洛!”   几人来回看看,发现两人相貌相似, 但气质却完全不同,擒住恶鬼的那个秦洛明显气质更好一些。   “那这位先生是——”   “是我家长辈。”秦洛不开心地撇了下嘴,觉得现在的人心眼太偏,认错人的时候把他当成妖孽, 凭啥轮到他太叔祖了, 就变成这位先生了!   几位道长互相对视一眼,看向秦洛, “令尊可真年轻。”   而且本事也大的很, 他们辛辛苦苦打了半天没拿下, 对方随随便便就能把恶鬼捏在手心玩。   秦洛咬牙,“你们好好看看,他哪里像我爹了?他是我太叔祖!”   几位道长皆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与秦洛一模一样的那人,长成这样的太叔祖?   难不成年纪还要比他们大?也对,这世界上总有些大能年轻时就得道,得道后保持年轻时的模样也挺正常。   而祁恒却慢悠悠地开口, “我觉得还挺像的。”   秦洛愣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正要回怼, 他口袋里的手机却嗡嗡地震动起来。   秦洛掏出手机一看, 竟是九尾狐胡灵打过来的。   他正想打个招呼说自己去接一下电话, 却发现刘能带头和另三名道长全都围着自家太师祖问东问西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   突然有点心酸。   秦洛抹了一把脸,走到一旁接通电话。   “喂——”   “卧槽,秦洛你咋才接电话!”胡灵急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快来救我啊!!!我被一个臭道士追着打,我都说我没伤害过人,和他解释也不听。”   “可我这边还有事……”秦洛话未说完,便被胡灵打断,“你要再不来,就等着给爸爸收尸吧,我变成狐狸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胡灵显然在拼命逃跑,秦洛都能听见他的喘息声。   秦洛无奈,想到恶鬼也被自家太叔祖抓住,应该也不需要他再待在这里,“说吧,你现在在哪?我赶过去。”   “天水市。”   “我在阳城,哪怕坐飞机飞过去也得两三个小时,你打给我有什么用。”秦洛无语片刻,一锤定音道:“我劝你,你是给自己找个棺材板盖盖吧。”   “卧槽,你不能这么无情啊!”胡灵有气无力,“你们不是有那什么管理局吗?你问问,这种疯狗道士归他们管吧?”   他乃是世上最后一只九尾狐,身上又带有功德,若是那道士强行杀了他,也不会落得什么好。   而且他当初进娱乐圈之前还在管理局备过案,拿到过妖精工作证,他堂堂正正找来的工作,就不信管理局会纵容手下残害好妖。   “那我给你问问。”秦洛挂了电话,回到众人身边,“刘哥,我们局里还管别的道士不分青红皂白对好妖下手的事吗?”   “所有修行之人都会管理局管辖,不过妖的话,得看看是什么妖。”   “那只妖在咱们局办理过备过案的,还有局里发的工作证。”秦洛连忙开口。   “那确实是归局里管,那妖在哪里?我回去就安排人去救它。”   “天水市。”   “有点远,一时半会赶不到。”刘能若有所思,“追杀他的道士叫什么?”   秦洛看了看已经被挂掉的通话,“我忘了问。”   “算了,我们回去再查。”旁边的另一名道长开口,“那只恶鬼也需要处理。”   祁恒把恶鬼塞进原先用来装秦洛的快递盒子里,“你们带回去吧,这上面我下了结界,它跑不掉。”   几名道长无声冲着祁恒作了一个谢礼,随后捧着快递盒子离开了。   秦洛等到几人走后,这才凑到祁恒的面前,“太叔祖,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胡灵吗?”   他还真怕胡灵被打成狐狸干,好歹胡灵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祁恒斜睨他一眼,抬手掐算了一下,“放心,他没有生命危险。”   他没说的是,明天那只狐狸会来找秦洛。   秦洛松了口气,又好奇道:“太叔祖,你刚刚是在推算?”   这推算方式也未免太随便了吧?他们局里的大师们要用推算之法,都是先沐浴焚香摆祭品的。   “嗯。”祁恒颔首,“该回去了,明天有客人来。”   “客人?”秦洛一愣,见祁恒走远,又连忙追上去。   走到偏僻的地方,祁恒隐去身形,直接闪身回了出租房。   被扔在后面的秦洛:“…………”   他开始怀疑自己修的是个假仙,要啥啥不会。   不过,太叔祖真的是仙人吗?   秦洛心里忽然涌上这个念头,也不省钱等公交了,直接招了一个的士。   等拧开门,果然看到他太叔祖恢复原样,一身白衣坐在沙发上,乍一看真有点仙人下凡的意味。   秦洛失了下神,在祁恒看傻子的目光中走进门内,一边小心将门掩上,低声问道:“太叔祖,您当初是真的飞升了吗?”   祁恒默默看他一眼,“你想太多了。”他只是功德太多了,被天道扔了出去而已。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天道看到他又回来了,心情应该是崩溃的吧?   秦洛有些失望,却又觉得正常,如果太叔祖当初是飞升的话,没道理他修炼这么久一点进度都没有。   所以错的不是他,是这个世界。   秦洛的心情诡异地平衡了一下。   第二日,秦洛打算回去上班,毕竟他昨天才活蹦乱跳出现在刘能面前,再用伤势严重需要请假的借口已经行不通了。   但当秦洛打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门口左侧突然蹦出来一个鼻青脸肿的银色短发男人。   “秦洛!”   熟悉的嗓音,秦洛努力辨认了一下,“胡、胡灵?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胡灵愤愤道:“还不是那个臭道士,从天水市追我追到阳城这里,追了我一个晚上,要不是劳资是个讲规矩的好妖精,劳资早就一爪子拍死他了。”   秦洛目光同情,“你到底怎么惹上他的啊?”   “我哪里能知道。”胡灵苦不堪言,“自从我拍了那个时空之恋,就总是莫名其妙的倒霉,我就溜出门打个牙祭,那个臭道士就跳出来追着我打。”   提到时空之恋,秦洛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扭曲,因为这部时空之恋正好就是他太叔祖前两天看过的那部。   为了好友的妖身安全,秦洛觉得自己应该把胡灵忽悠走,万一他太叔祖突然记起来胡灵毁他形象的事呢!   胡灵却嗅了嗅鼻子,探头往秦洛身后里看,“你房间里还有人?”   “没有。”   “我分明是闻到了生人的气息。”胡灵不信,身形一闪,从墙壁穿过,进入了房间。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   秦洛眼角一跳,这死狐狸今天怕要成真的死狐狸了。   胡灵双目痴迷地看着沙发上那阖目养神的白衣仙人,不由地喃喃自语,“秦洛,你从哪找来这么一个美人。”   让他这只以美貌自豪的狐狸精都自行忏愧。   秦洛默默走到胡灵身后,身后在他的腰上狠狠一掐,胡灵痛地嗷了一声,清醒过来。   “不就是看了你的美人一样,至于下这种狠手吗!”   秦洛却顾不上他的抱怨,只对着祁恒道歉,“太叔祖,我这朋友他从小就脑袋不好,他无意说错话,请您见谅。”   “你说谁脑袋不好?”胡灵下意识想要回怼,但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顿时僵住,“太叔祖?”   他是知道秦洛的真实身份的,如果他前段时间在时空之恋剧组学到的晋国皇室族谱没有出错的话,秦洛祖父是晋启帝,太祖父是晋元帝,而太叔祖应该是晋元帝唯一的兄弟,那个继承了晋元帝皇位的宸王。   也就是说,面前这位白衣仙人是后来那位据说飞升成仙的晋昭帝。   胡灵理清了关系,顿时就傻眼了。   秦洛咳嗽一声,偏头在胡灵耳边低声道,“我太叔祖前两天刚看完你演的那部穿越剧。”   胡灵:“…………”所以他这是刚ooc别人,结果就报应不爽,直接被正主抓住了?   不,好像还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胡灵十分窘迫地发现这件事,恨不得回到一分钟之前把自己脑袋里的水抽干。   你说你好好的,做什么非要进来呢!   这么想着,胡灵当即非常识时务地噗通一声跪下,“对不起,是我打扰了大人的休息。”   一千年前就据说飞升的仙人,如今依然保持着年轻时候的模样,胡灵并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试验对方的功力深厚。   反正他们妖精也不讲究什么面子不面子,丢脸了就变回原形,只要把尾巴藏好,天底下那么多狐狸,谁能分的出是哪只狐狸在外面丢人现眼。   祁恒看了一眼胡灵的跟脚,“一只九尾狐?”   一眼就被看穿真身。   “是。”胡灵恭敬回答,额头上的冷汗密密麻麻,心里再次庆幸自己识时务跪的比较快。   “我看你有点眼熟。”冰冷的嗓音有些疑惑。   胡灵战战兢兢,“小的职业是一名演员,之前拍了一部电视剧,在剧里扮演您,您可能是看见过。”   祁恒恍然,“原来是你。”   鼻青脸肿的模样,他差点没认出来。   “大人息怒,小的只是按剧本出演,并不是故意毁坏大人的形象。”   胡灵满心后悔开口,当时他就不该听那个导演的吹嘘,信了只有他的容貌与气质才可以撑起晋昭帝的仙人形象,现下他可能真的要升天了。 第61章   “你觉得我该不该计较?”祁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胡灵愣了一下, 没有半点犹豫地回答道, “应该。”   若是他是个英明的帝皇, 在数千年醒来后,发现有人扮演他,还演成了一个只知男欢女爱的脑残帝皇, 他也得气炸。   更别提,这位帝皇似乎一生中只取了一位妻子,纵观历朝历代,那都是稀奇的不得了的痴情皇帝。   而那部剧——   胡灵回想了一下剧情, 他在剧中似乎还和好几个女配有过感情纠葛, 那个电视剧编剧十分大胆,怎么狗血怎么来, 甚至于剧中的他和隔壁卫国女扮男装的卫太子都有点暧昧。   胡灵当初接剧本的时候, 就觉得编剧是个神人, 不止给了圣君晋昭帝,连后来的卫明帝她都敢把人家性转。   胡灵当初也是不解,同编剧提出了质疑,然而那名编剧却说,只要能狗血到一种地步,口嫌体正直的观众们哪怕冲着吐槽和雷点来都能撑起收视率。   事实证明, 编剧的神奇思路还真让胡灵靠着晋昭帝一角彻底大红大紫, 至今还有粉丝在他的社交软件下一口一个陛下。   胡灵乐在心里, 但他从没想过, 有朝一日他会直接撞到正主手里。   虽然觉得剧情扭曲事实很过分, 但胡灵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下,他毕竟是天地间唯一一只九尾狐了,比大熊猫还珍贵,绝对不能绝种!   于是,胡灵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好友秦洛,企图希望秦洛能帮自己求下情。   秦洛叹了一口气,都阻止你了还自投罗网。   “太叔祖,胡灵虽然脑袋不好,但是这个世界灵气稀薄,他已经是这世上唯一一只九尾狐了,看在他是九尾狐全族的希望,您留他一条命吧。”   胡灵双目含泪地看向秦洛,好兄弟!   “要不,等他有了孩子,给九尾狐留下传承之后再杀也行?”秦洛又补充了一句,胡灵感动的神情瞬间僵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秦洛心中,就剩下传承香火的作用了!   “…………”祁恒无语片刻,突然抬头看上墙上的时钟,“秦洛,有件事要告诉你。”   “啊?”秦洛茫然。   “你要迟到了。”祁恒的话音刚落,时钟跳到九点整。   秦洛:“………”他太难了,这回肯定要被扣奖金了。   果不其然,九点一过,秦洛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接通,又是刘能的声音。   “秦洛,你今天怎么又没来?”对方的声音有点迟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昨天见到你的时候,你脸色看起来已经大好了。”   秦洛看了胡灵一眼,毅然把他当成借口:“我朋友有性命危险,我刚刚才救他回来。”   “朋友?”刘能问道,“是昨天你说的那个被道士追杀的妖精吗?”   “对对对。”秦洛连忙点头,完了后又想起了对方在电话那头,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   “你那朋友伤的如何?”   “鼻青脸肿,我给你看一下啊。”秦洛拿着手机,找到相机对着胡灵咔嚓一下,随后将照片发给刘能,这才点击返回通话。   “我给你发了一条彩信。”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   “竟然打成这样。”刘能啧了一声,“打人不打脸,那道士也太狠了。”   “我正要给他上药呢。”秦洛胡扯道,“等我给他上了药,就去局里。”   “那你快点,老大说不定今天会回来。”   众所周知,他们老大是一条十分抠门的龙,要是发现有人没来上班,别说奖金了,工资都是按分钟扣的。   秦洛想到自己年少不知事被吞的奖金,心中一痛,“我尽快。”   这回的奖金绝对不能丢。   秦洛挂断了电话,“太叔祖,我先回局里了。”   祁恒漫不经心地点头,指了指一旁的胡灵,“顺便把他也带走。”   这意思便是放过他了,胡灵喜极而泣,连忙爬起,“大佬,不用麻烦秦洛,我立马走。”   秦洛拿了钥匙,拧开门走了出去,胡灵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出去,直到秦洛把门掩上,这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两人走下楼梯,胡灵回头望了望,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刚刚有一瞬间,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秦洛冷艳高贵地哼一声,“我都阻止你进去了。”   “我那不是以为你藏相好的在家里,心里好奇嘛。”胡灵嘟囔道,“谁特么料到你藏了个老祖宗在家里。”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见咔嚓一声,胡灵下意识扭头看去,正好看见一个皮夹克黑帽子的男人抱着东西跑了。   胡灵的脸色骤然变了,“草,这里怎么会有狗仔?”   他现在鼻青脸肿的,要是被拍了,不到明天他毁容的消息就会登上热搜,到时候娱乐圈那些小贱人肯定会出通稿艳压他的。   “我去追他。”胡灵扔下这句话,就朝着皮夹克离开的方向追去。   只是现在是大白天,他不好在人多有监控的地方使用法术,只能尽量让自己跑的速度快些。   但胡灵的倒霉体质再度发作,他刚跑到马路上,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车横冲直撞地朝着人行道疾驰而来。   胡灵下意识闪开,但人行道还有许多上班族提着包一无所知地走着。   眼看车子即将撞到最近的一个老人,有人无意间转头看到,顿时惊恐地大喊起来!   胡灵咬了咬牙,顾不上暴露身份的风险,千钧一发之际,直接打出一道金色的法术硬顶上货车车头,使它无法再像前冲。   人行道上的人们听见惊叫声回过头,随后吓得脸色苍白地跑到安全的地方。   货车里的司机眼睛通红,见车子不动,又急的踩了几次油门。   胡灵发现了他的动静,一双狐狸眼全是怒火,原来是故意杀人的渣滓。   胡灵怒极,干脆强行调转了车头的方向,让它对着一个没人经过的地方,随后撤去法诀。   货车极快地撞上人行道最里面的墙壁,砰地一声冒起了大火。   周围的行人俱都惊恐地看着胡灵身后的九条白色随风招摇的尾巴,“有妖、妖怪?”   胡灵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心道果然,做妖就是这点不好,一旦体内灵力不够,就会露出原形特征。   周围十分安静,过了片刻,才有人喊着打119救火。   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着胡灵,只觉得他越看越面熟。   “唉,你们说这个妖怪像不像最近大热的那个演员?”   “小心一点,它刚才才杀了人。”那个货车起火,司机一只没下来,这会估计都烧死了。   胡灵下意识抬袖子捂住脸,可他忘了自己穿的并非宽袍大袖。   “他还捂脸,他是不是能听到我们说话?”   胡灵心急如焚,只希望自己体内的灵力再回升一点,好让他可以运用法术逃掉。   “大胆狐妖,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杀人!”一把桃木剑直冲着胡灵的面门而去,胡灵狼狈闪过,却仍然是被桃木剑灼伤了脸。   “狗道士,你竟敢毁了我的脸!”胡灵磨着牙齿,眼珠气的通红,他的双手变成狐狸爪,直接冲着中年道士的脸抓去,狠狠地在中年道士的脸上留下了数道血爪印。   但因为使用灵力过度的缘故,胡灵的耳朵也变成了毛茸茸的狐狸耳。   “呵,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妖精惯会迷惑人。”那中年道士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冷冷嗤笑一声,“也就管理局那些蠢货才会相信妖精也会有良知。”   那道士说完,双指夹着一张符,大喝一声,冲着胡灵的方向一扔,“去!”   胡灵的灵力已经用竭,再没有办法去抗住这一道定身符纸。   但就在符纸即将贴到胡灵面门的时候,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现在胡灵的身边,他只是看了一眼,符纸便骤然停住,而后如同普通的纸张一般飘然落地。   周围的行人也仿佛被定格住,中年道士察觉到这种异样,顿时面色一变,“你是什么人?”   等死的胡灵察觉到自己身边多出一个人,惊讶地扭头:“大、大佬?您、您是来救我的?”   “嗯。”祁恒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拂袖将胡灵重新变回人形。   胡灵十分稀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中感叹,大佬就是大佬,随随便便就让他重新变回人形了。   一道白色的法术升到空中,随后爆炸成星星点点,飞入周围的行人司机的身体里。   “大佬,您这是在做什么?”胡灵好奇问道。   “消除他们的记忆。”祁恒淡淡开口,“他们会忘记这一段时间的事,不会记得你是狐狸,但也不会记得是你救了他们。”   胡灵一脸惊喜,“我都做好了会暴露身份的准备!”   胡灵当然知道消除记忆这种手段,但即使是他的灵力还在,他也无法同时消除这么多人的记忆。   胡灵艳羡地看着自己身边的白衣仙人,果然这些成仙得道大能就是和他这种小妖精不一样。   秦洛未免也太好运了,突然掉下这么个金大腿!   中年道士见状不妙,直接捏碎土遁符想要逃跑,却被眼尖的胡灵发现。   “大佬,那个疯道士他要逃跑!”   祁恒抬手直接给了他一道定身术,随后又将他变小,“你捡起来,送去秦洛工作的那个什么管理局。”   一旁目瞪口呆的胡灵回过神,连忙点头,“是。”   祁恒闪身离开,只一刹那,静止的世界再次流动起来。   胡灵将疯道士揣到口袋里,往旁边走了几步,让赶来的消防拿着水枪给货车灭火。   一旁不知自己差点被撞的老太太叹气,“真是造孽,开车竟然开到墙上去了。” 第62章   胡灵揣着疯道士, 给秦洛打了个电话, 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你说是谁救了你?”秦洛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那位太叔祖啊。”胡灵骄傲回道, “你还别说,我也吓了一大跳,对了,大佬还让我把这个疯道士送到你们管理局去。”   “那你送过来吧。”秦洛捂着手机,“我们老大刚回来,你要是送过来,我还能借着蹭点奖金。”   虽然是他太叔祖的出手,但他也不是不可以帮家中长辈领奖金。   “送过去可以。”胡灵抬手想招个出租车,“大佬消除了那些人的记忆, 可这里还有摄像头,我当时都快现原形了, 我怕摄像头拍了进去——”   “摄像头?”秦洛一愣,“你等会, 我给你问问。”   一辆空着的蓝色出租车停在胡灵面前,胡灵上了车报了管理局的地址,听着手机那头的动静,约莫三四分钟之后,秦洛回来了。   “胡灵, 我刚刚和刘哥说了, 他们说可以发给有关部门通知把这段时间的视频给掐掉。”   “那就好, 我马上到。”胡灵舒了一口气, “你出来接我一下。”   “啊?”秦洛不解,“你下车直接进来不就行了,我们的门口现在又没有保安。”   本来是有两个保安值守的,但他们老大说凡人保安也保护不了他们,便干脆辞掉保安由内部人每天定时巡逻。   当然,在秦洛眼里,这分明就是那条抠门的龙为了省钱找出来的理由。   “你出来就知道了。”胡灵说完,不等秦洛反应过来就直接将通话挂断。   前排的司机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胡灵皱了一下眉,“师傅,你这样开车回头,容易出事。”   “抱歉。”司机扭头直视前方,“我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明星。”   胡灵挑了一下眉,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很多人也都说我长的好看像明星。”   前排的司机呵呵一笑,“对啊,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你们这种奶油小生,你要是进入娱乐圈,肯定能大火。”   已经大火的胡灵笑的嘚瑟,“师傅好眼力。”   “我听你说,你刚刚在电话里让你朋友出来接你?”司机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该不会身上没带钱吧?”   “是啊,我出来的时候钱包没带。”胡灵一时顺口便说了实话,只听见一阵刹车声,车门被打开,胡灵被赶下车。   “穷鬼还敢打出租车!”   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司机扬长而去。   胡灵:“…………草!”   这些善变的人类,刚刚还在夸他像明星,一听他没钱立马就翻脸了。   胡灵走了一段距离,看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经过,连忙抬手招了下来,这回他是半点不敢开口了,生怕再次被丢下车。   到了地点,胡灵远远地就看到秦洛站在大门口,他连忙开口:“师傅,就停前面那里。”   车子停住,胡灵连忙打开车门下车,冲着秦洛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又扭头问司机:“师傅,一共多少钱?”   司机看了一下计费表:“一共五十二块,收你五十。”   “你叫我出来等你做什么?”秦洛走到胡灵的身边,胡灵笑嘻嘻地拍了拍肩膀,“秦哥,帮我付个车费呗,就五十块。”   秦洛:“…………”   他磨了磨牙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递给前排的司机,司机找回五十,随后开车离开。   “你叫我出来就是给你付车费的?”秦洛打掉胡灵的手,“你个炙手可热的大明星,现在连五十块都付不起了?”   “这不是逃亡的时候忘拿钱包了嘛。”胡灵挠了挠头,“得亏碰到疯道士的时候,我的戏份都拍完了,不然这会的热搜估计就是我耍大牌,与剧组不合擅自离开剧组之类的了。”   “疯道士呢?”秦洛问。   “哎呀!”胡灵一拍额头,“我差点给忘了,给他扔口袋里了,别被捂死了吧?”   他慌忙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翻出缩小的,一动不动的疯道士。   待看到疯道士额头上的青筋以及满是怒火恨意的眼神,胡灵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被捂死。”   秦洛默默替疯道士点了一根蜡,“走吧,我们进去吧,老大说要见你。”   胡灵愣住,有些受宠若惊,“怎么、怎么你们老大还会亲自管这种小事?”   虽然同为濒临灭绝的种族,可是龙族因为象征皇权的意义,从来都是被贡在神坛之上,哪怕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原形,也会被指为神迹。   不像他们九尾狐一族,风评被不正经的狐妖祸害多年,只要一现原形就被人人喊打。   而现在,神坛之上的龙君竟然会亲自来管他的事,这不免令胡灵有点飘,他不免想到一个可能。   难道龙君也是他的粉丝?   秦洛没有回答他,直接领着他到了顶楼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里堆满了亮闪闪的金银珠宝,而胡灵幻想中的精英气质、出身高贵的龙君变成了原形的模样,正睡在这些金银之上。   秦洛与胡灵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大堆柠檬。   巨龙睁开眼,金黄深邃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胡灵,“你就是那只无辜被攻击的九尾狐?”   胡灵忙点了点头,一边将疯道士呈上,“龙君,这就是那个攻击我的道士。”   巨龙眯起大眼睛,看向那个拇指大小的道士,半响得出一个结论,“太小了,看不清,从气息上来看,应该不是个邪道。”   巨龙化为一个俊美异常的青年,步伐优雅地从金银珠宝走下,“还是让他自己来说为什么要追杀你。”   他一抬手,解除了中年道士身上的限制,胡灵只觉得手心一重,随着噗通一声,中年道士变成正常大小摔在地上。   中年道士还是一动不动,胡灵戳了一下,抬头,“龙君,我忘了说了,他身上还有定身术。”   “定身术?”俊美青年微微诧异,现在的道门都很少会这种法术了,他抬手将中年道士身上的定身术解掉。   中年道士感觉自己能动了,这才从地上爬起,却依旧是对着胡灵怒目圆睁。   “龙君,您看,他还不知悔改!”胡灵立马转头告状,“对了,他之前还说咱们管理局的都是蠢货,才会相信妖精里也有好妖。”   胡灵还特别心机地用了咱们两个字,把自己与龙君拉到同一阵容。   俊美青年冷笑一声,中年道士却没有半点怂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不过现在道门为你这条长虫所控制,那些道士看不明白罢了。”   秦洛吸了一口冷气,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胆大的,竟然敢把天地间唯一的龙君比作虫子。   秦洛连忙拉着胡灵退出几步,果不其然,下一秒,中年道士的身体被拍到了墙上,直接扣在里面。   “带下去,让刘能他们去盘问。”   秦洛连忙应是,一边同胡灵两个把墙上的中年道士抠下来,中年道士已经被拍晕过去了,秦洛和胡灵只好一人拖着一只手将中年道士拖到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秦洛将人拖进电梯,中年道士因为拖动已经苏醒过来,只是他伤的太重,此刻已经使不上力了。   秦洛蹲下身,“能说说你为什么要追杀胡灵吗?”   那中年道士冷笑一声,“狐狸精魅惑君王令朝纲紊乱,不是人人得而诛之。”   “你有毛病吧!”胡灵恼怒,“都现代社会了,哪来的皇帝让我魅惑?而且我堂堂九尾灵狐,放以前那都是正经的仙狐,根本不屑用魅惑这种手段去对付一个凡人!”   哪怕是皇帝,那也只是普通的凡人,他们九尾狐生来仙狐,并不需要吸什么龙气来修炼。   胡磨了磨牙齿,都怪几百年前的那只白狐,用假尾巴冒充九尾狐和人类皇帝谈恋爱,害他们九尾狐一族风评被害。   电梯停在一楼,正好不远处刘能捧着保温杯经过,秦洛连忙喊道:“刘哥,刘哥!”   刘能停住脚步,左右看了下发现他们,快步走了过去,在看到地上的道士愣住,“覃师弟?竟然是你?”   秦洛也愣住,“这疯道士是刘哥的师弟?巧了,老大让我把他拖下来让刘哥你盘问。”   刘能恍然,也怪他没想起来,如今人妖自进入末法时代后就一直和平共处,真正偏激到连无辜妖精都要斩杀的道士已经寥寥无几了。   “他名覃正,不过之前已经消失了近十年,我没想到你说的道士竟然会是他,对了,他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连旁边的受害者胡灵的伤势看起来都比覃正轻。   “正好是刘哥的师弟,那我也就直说了。”秦洛抬手指了指楼上,又指着中年道士,“他现在这样,是被老大打的。”   “为、为什么?”刘能吓了一跳,他们老大虽然抠门了一点,但是因为懒,一般都是能吩咐别人就绝对不自己动手。   “因为他说老大是长虫。”秦洛靠近刘能压低声音说道。   刘能寒毛一竖,一蹦三尺远,“我刚想起来我认错人了,他不是我师弟,你给他带下去盘问吧。”   把龙君唤作长虫,他可不想受到覃正的牵连,承受龙君的怒火。   刘能脚底抹油跑了。   胡灵捂着破碎的心灵,幽幽开口:“……秦洛,你们管理局的大师们都是这样的吗?”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来登记的时候,特别崇拜能在龙君手下做事的刘能,而现在……   秦洛为了管理局的形象,连忙否认,“别误会,这只是个例。” 第63章   秦洛找了个空的房间, 将覃正塞了进去, 自己找出纸笔,走到空位坐下。   “说吧, 你和胡灵到底有什么仇恨?”   覃正冷哼一声,“道士天生降妖除魔,杀狐狸精还需要理由?”   秦洛拔掉笔盖,在纸上刷刷地写了几句,“除了这个,没有别的理由了?”   “没有。”   秦洛放下笔,“你好像对我们管理局有很大的意见?”   “无可奉告。”覃正臭着脸,胡灵推开门,探头:“秦洛, 你要的东西拿来了。”   “快进来。”秦洛笑眯眯地从胡灵手上接过符纸,走到覃正面前。   “幸亏我早有先见之明, 让胡灵找刘哥要来了真言符。”   说罢,不顾覃正的黑脸, 将符拍到了覃正的额头上。   “现在我们重新来问一遍。”秦洛拿起本子,“你为什么要杀胡灵?”   “妖孽,亡国之祸。”覃正抿紧嘴,想要抵抗真话符的威力。   “你才是妖孽,你全家都是妖孽!”   秦洛拉住他, “胡灵, 冷静冷静。”   胡灵气的狐狸爪子都露出来了, “他追杀我的时候, 我和他说了百八十遍,那只和皇帝搞在一起的只是普通的白狐所化。”   秦洛拿着本子,“没别的补充了?所以,你是因为个人偏见所以对胡灵下手的。”   真言符闪了一下,覃正不由自主地恶狠狠开口,“他还侮辱了圣君的名誉,破坏圣君的形象,妖言惑众,一只狐狸精也敢称圣君再世,必须杀了他以儆效尤。”   秦洛闻言一愣,他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当然知道圣君指的就是他太叔祖,而胡灵就是靠着扮演他太叔祖走红的。   想到这里,秦洛下意识看向胡灵,果然看见对方脸上也是如出一辙的懵逼。   “草!”自从拍完那部电视剧之后,一直倒霉的胡灵这回彻底是一口血闷在嗓子里,极其后悔。   如果时间倒流,打死他都不去接那部剧。   秦洛用眼神默默同情了一下胡灵,又看向覃正,“你觉得是胡灵扮演的角色损害了你心目中圣君的形象,再加上发现他是狐狸一族,所以才对他出手的。对于上述,你还有补充吗?”   “没有。”真言符再度闪了一下,秦洛在记录的纸上打了个勾。   随后放下笔,一脸好奇地看着覃正,“既然你这么维护圣君形象,那你知道从你手下救下胡灵的是谁吗?”   “不认识。”覃正声音硬邦邦地回道。   “呵——”一旁的胡灵高贵冷艳地笑了一声,讥讽道:“有人一口一个圣君,结果却连圣君站在他面前都不知道。”   覃正瞪大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什、么?”   秦洛耸了耸肩,“胡灵说的没错,救他的那个人就是你想的那个圣君。”   覃正眼睛瞬间睁大,随后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   “秦洛,你刚刚在说什么圣君?”   秦洛与胡灵两人转头一看,一脸纳闷,“老大,你怎么过来了?”   龙君直勾勾地看着胡灵,“你说是圣君救了你?”   这语气有点怪怪的。   胡灵心里寻思,略微试探性地点了下头,见对方眸色一沉,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指着秦洛解释道,“圣君是秦洛的太叔祖,可能是因为我和秦洛是朋友,所以可能是看在秦洛的面子上,圣君才会出手救我。”   果不其然,这话说完,对方身上的那种危险气息收敛了。   秦洛也不是傻子,见此反问道:“龙君和我太叔祖认识?”   俊美非常的青年矜持颔首,想当年他附身勤政殿内的盘龙柱上面时,每天都能看到他上朝,所以自然是认识的。   “咦。”秦洛有些惊讶,“我都没有听太叔祖提起过您,原来我太叔祖和龙君还有渊源。”   胡灵出于对狐朋狗友的同情心,悄悄掐了他一把。   一看大佬对于龙君来说就非同寻常,你竟然还直接说大佬从来没提起过龙君,那岂不是在和龙君说,人家其实根本就没记住你!   秦洛被掐的通了一下,当即回头,“胡灵,你掐我做什么?龙君在这里,别胡闹。”   你个蠢货,就是龙君在这才不让你说!   胡灵这么想着,对上龙君投递过来的死亡视线,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他默默收回手。   罢了,自己找死还嫌别人拦错了,这种一般都是没救了。   “他现在在哪儿?”   秦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太叔祖在我租的那个房子里。”   “出租房?”龙君的声音提高了两个度,“你竟然让他和你一样住出租房?”   秦洛不知为何有种羞愧的感觉,“老大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个黑户,太叔祖也是个黑户,虽然太叔祖已经赚够了买房的钱,但因为户口的原因,我暂时买不了房子。”   龙君的眼神更冷了,“你竟然还敢让他给你挣钱?你没户口就不会和局里说?难道你觉得我们特殊管理局连个户口都办不下来?”   “可我问了局里的大师们,他们说办户口是归别的部门管的……”秦洛弱弱反驳道。   龙君死死皱起眉头,“我等下让人去安排。”   “啊?不、不用了。”秦洛连忙摇头,“虽然之前没户口,不过前两天托一个姑娘帮忙了,她说可以帮我办下来。”   正说着,秦洛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秦洛看了一样龙君,对方扭过头,“接。”   秦洛按下接听。   “秦大师,户口本已经办下来了,您现在在哪?我给您送去吧。”   “啊,直接找个快递送给我就好了,不用麻烦你跑一趟。”秦洛没想到说啥来啥,连忙报了管理局的地址。   “那好吧。”电话那头女生的声音有点失落。   秦洛又说了几句感谢之类的话,这才挂断电话。   “我在这附近还有一套空着的房子可以免费借你,毕竟就算你户口办下来一时半会也摇不到号。”   龙君忽然开口,秦洛被他突然的大方吓到,“免费借、借我?”   龙君微微抬了抬下巴,“你回去商量一下,明早给我答复,如果你们对这附近的那栋不感兴趣,我在别的地方还有几套。”   他的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秦洛愣愣点头,随后看着对方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奇怪。”秦洛嘟囔一声,又看向胡灵,“你刚才做什么掐我?害我差点没忍住买老大面前失态。”   胡灵磨了磨牙齿,“不识好人心,我刚才那是在救你懂不懂!”   “我又没什么危险。”秦洛不解。   胡灵:“………”   “不提这个。”秦洛拿着本子,“还得找人把地段的监控视频处理了。”   胡灵突然开口,“秦洛,把你手机借我一下。”   秦洛将手机递给他,一边说,“你不是自己带了手机?”   胡灵点开社交软件,头也不抬,“我手机漫游费太贵,流量也快用完了。”   他熟练地点开微博,热门上正好是车祸那段,新闻标题是货车诡异转弯撞上人行道,司机当场被烧死在驾驶座。   看来车祸经过并没有为人所知。   胡灵打算退出软件,手却下意识点到了搜索按钮,胡灵一眼就看到了热搜上自己的名字。   #胡灵 疑似与同性恋人共赴爱巢#   胡灵眉头一跳,点开那个热搜话题,最上面的一条那照片分明就是他向大佬认错之后,与秦洛一同走到楼下,在马路上被狗仔偷拍时的场景。   评论里是他的粉丝在帮他怒骂营销号,胡灵稍稍感觉到安心,还好他的粉丝们理智,没有相信这个莫名其妙的猜测。   “你在看什么?”秦洛看见他脸上的红红白白,不由地好奇凑近看。   胡灵做贼心虚似的将手机关掉,“没什么,就是看看那车祸的后续。”   “那车祸不用管,我们局里会把这些收尾工作做好。”秦洛一边接过手机一边安慰他。   “那司机的死也不能怪你,若当时不是你强行让它调转方向,可能那一路的行人都会遭殃。”   叩、叩、叩   门口传来敲门声,刘能探头将一个信封递了进来,“秦洛,这是老大刚刚给你补发的奖金和上次的工伤赔偿。”   秦洛一怔,连忙接过信封,信封薄薄的,摸不出来手感。   秦洛好奇拆开一看,一张支票静静地躺在里面。   “有多少?”胡灵好奇。   秦洛将支票放回信封,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   痛意极其明显。   “卧槽,竟然不是梦。”秦洛脱口而出,“老大竟然给我发了二十万的奖金!”   即使是算上补上之前的奖金,这支票上的金额也远远超过了他该得的数字。   刘能往里看了看,“那个覃正,他没事吧?”头低着,该不会是被打死了吧?   “没事,就是气晕过去了。”秦洛慢慢开口。“我就是用真言符问了几句话,他就把自己气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刘能松了一口气,“我还有事,先走了。”   刘能走了,秦洛将自己整理好的记录放回到自己的文件里里,这才有空问胡灵关于九尾狐的问题。   “白狐是怎么回事?”   胡灵耸了耸肩, “那白狐虚荣心重,为了当九尾灵狐,抢了别的狐狸的尾巴安在自己身上。结果迷恋它的那个昏君灭国之后,有人无意间看到那白狐身后露出的真尾和八条假尾巴,一口认定了那白狐是我九尾一族。”   然后就导致九尾一族从此风评被害,几百年过去了都没洗干净。 第64章   胡灵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特殊管理局, 下午五点,一个快递寄到了秦洛的手里。   秦洛拆开文件袋, 果然是那名不知名的好心姑娘寄过来的, 身份证户口本全都在里面。   龙君似幽灵一般出现在秦洛的身后,看到里面仅有秦洛一张身份证,不悦地皱眉。   “怎么只有你的?”   秦洛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定睛一看,惊讶道:“老、老大?”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的身份证?”龙君再度开口,暗金色的眼眸死死锁住秦洛,“你没给他办?”   秦洛纳闷,“还要给谁办?”   龙君将手搭在秦洛坐椅的金属扶手上,“你太叔祖。”   秦洛愣了一下,“太叔祖没………”   一声细碎的断裂声,秦洛下意识看去,金属扶手已经被捏断。   秦洛头皮发麻,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腕有点隐隐作痛, 他连忙又开口解释, “太叔祖当初是用了我的身份才认识的这姑娘, 所以请她办户口的时候, 这姑娘根本不知道太叔祖的存在。”   秦洛想到自家太叔祖顶着自己的脸勾来的那些烂桃花,脸色都有些微妙。   “用你的身份?”龙君的脸色趋于缓和, “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愿意用你的身份, 那是你的荣幸。”   秦洛:“…………”听听这是人话吗?要不是打不过, 他直接上手套麻袋了。   “算了,我与你计较什么。”龙君清了清嗓子,“他的身份我来处理,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   秦洛抬头,“啊?”   “就是房子的事情。”龙君不悦皱眉,将自己带过来的几张图纸扔到秦洛手里,“你们商量一下看看喜欢哪套,定下来之后,我让人给你们搬家!”   秦洛捧着图纸,懵的云里雾里,他之前还以为龙君说着玩的,眼下竟然连图纸都迫不及待地送过去来了。   秦洛抬头朝窗外看了眼,今天太阳也没有打西边出啊,怎么素来以抠出名的的龙君突然变大方了。   “秦小友,你拿着的是什么呢?”路过的一名年轻和尚好奇探头看了下,“咦,秦小友是在找房子吗?”   秦洛将图纸收起来,“龙君的房子,他说他名下有几套空房,可以借我住,让我选选。”   “龙君借你?”年轻和尚面色古怪,“秦小友你确定你不是中了别人的幻境?”   龙君怎么可能借房子给别人住,当初他拿佛门至宝舍利子当押金,保证不弄脏房子,龙君都无情地拒绝了他。   难道秦小友身上还有比舍利子更珍贵的宝物?   年轻和尚想到此,凑近秦洛低声问,“秦小友,你给了什么宝物给龙君当押金?”   “宝物?”秦洛尴尬地摇头,“无相大师你说笑了,我要是有宝物,也不至于混的这么寒碜了,至于房子,龙君说是免费借给我暂住的。”   “还是免费借你?”无相和尚声音扬高了两个度,满脸不可置信,他在这一刻失去了出家人的冷静。   秦洛挠了挠头,“我也知道很难令人相信,但是………”   “不,你别说了。”无相大师捂着胸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幻化成一颗柠檬树蹲在墙角。   明明同样是管理局的员工,龙君未免也太差别对待了,他拿至宝换都不同意,如今竟然免费借出去。   难道就因为秦洛长的比他好看,头发比他多?   无相和尚很快否定了头发多这个优点,像他这样的光头才好呢,不会把头发掉的一整个地板就是。   难不成是脸?   无相和尚抬眼看了一下秦洛,面白如玉,俊气阳光,似乎真的比他帅上许多。   难道——   无相和尚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一时激动的树身都抖了起来,得亏树上的柠檬都是幻化出来的,并不会被摇的掉落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秦洛将图纸揣在怀里打车回到家。   然而,毫不意外的是,他太叔祖又不在家里。   秦洛掏出手机想给自家太叔祖打电话,按号码的时候,却突然又想起他太叔祖根本没有手机。   秦洛拍了一下额头,怎么就忘了这茬,买手机又不用身份证。   但秦洛刚想把手机收回口袋出去找人,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秦洛直接点接通。   “你选好了没有?”   “龙君?”秦洛看了一下号码,果然是管理局的座机,“我刚到家,太叔祖还没回来,等选好了我再给龙君打电话。”   “嗯。”龙君矜持地应了一声,“你选好了告诉我,我让司机去帮你们搬东西。”   “不,不必麻烦龙君了。”秦洛连忙拒绝,“我这里东西很少,我和太叔祖一人拿一点就行了。”   “什么,你还想让他帮你拿东西?”龙君声音提高不少,“你别动,我立马派司机过来,你选好之后,直接让他帮忙。”   说罢,不等秦洛反驳,龙君那边就挂了电话。   秦洛握着手机,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个陷阱,龙君怎么突然好的跟心怀鬼胎似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祁恒闪身回到房间,看见秦洛一脸莫名,挑了下眉问道。   秦洛回过神,转身看向祁恒,好奇问,“太叔祖,你去哪了?”   “去了一趟皇陵。”祁恒神情冷冷淡淡,施施然走到沙发旁坐下,白色仙衣的衣摆如流云一般垂在地上。   秦洛立马把自己要说的话忘记了,“太叔祖你去皇陵做什么?”   祁恒不爽皱眉,“皇陵里有人去过。”   秦洛愣了一下,呐呐开口,“有人去过很正常,现在咱们晋国皇陵……也是一个旅游景点……”   祁恒:“………”   “不过,太叔祖您不用担心。”秦洛又道,“当初祖父给您建的地宫很隐蔽,至今没人发现,就算被发现了,地宫里还有无数机关,祖父当年找了能工巧匠设下的,而机关的解法早就不存于世了。”   事实上,后来他们晋国最后的那个昏君因为把国库败光,都想过去找到太叔祖那个传说有惊天财富的地宫,但最后也依然没有找到。   秦洛当时翻这段历史的时候,都气的把历史书都要撕掉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秦洛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门外是两个黑西装、古铜色皮肤的肌肉男。   “你好,请问找谁?”秦洛说着,一边暗暗羡慕地看了一眼两人手臂上鼓鼓的肌肉。   “你是秦先生吧?”   秦洛点头,其中一人道,“我们是龙君派过来帮你们搬家的,我叫朱刚,这是我弟弟朱鬣。”   秦洛陡然想起来正事,有些为难,“可我还没有商量好……”   他光顾着问别的事,都把正事忘在脑后了。   “不急不急。”朱刚笑笑,“我和弟弟在门外等秦先生商量好。”   “那你们等等。”秦洛有些抱歉地看他们一眼,随后关上门,找出图纸凑到祁恒的身边。   “我差点给忘了,房子一时半会摇不到号买不了,我老大说他那边有几套空房子可以借给我们住,太叔祖你看看喜欢哪个?”   祁恒微微扫了一眼,随便指了一个,“就这个吧。”   秦洛看了一眼,正好是离管理局近的那个,“我也是觉得这个好,从这里我走路去公司也就七八分钟。”   秦洛喜滋滋地将图纸收起来,“我老大派了两个人来帮我搬东西,太叔祖你要不要避一下?”   “不用。”祁恒淡淡开口,抬手一挥,房间的东西尽数消失,连根绳子都没剩下。   秦洛目瞪口呆。   “走吧。”   秦洛回过神,急切地问道,“太叔祖,你刚刚这招是什么?”   也未免太好用了吧,一挥手东西全收起来了。   祁恒面无表情睨他一眼,“这招你学不了。”   秦洛眨了下眼,“为、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乾坤戒。”祁恒瞥他一眼,“不过,有种名曰袖里乾坤的法术,也可收纳物品。”   秦洛眼巴巴,“那这个我能学吗?”   “现在不能。”祁恒无情地粉碎他的希望,“你修为不够。”   秦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门口敲门声再起,秦洛跑去开门,朱刚捏着手机问,“秦先生,刚刚龙君打电话过来,问你决定好了没有?”   “哦,选好了。”秦洛点头,“就靠近我们管理局那栋。”   “那我们现在给秦先生搬东西?”朱刚迫不及待地问。   “不用不用。”秦洛连忙摆手,“东西已经全部收好了,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秦先生,龙君特意吩咐让我们开车接你和那位大人过去。”一旁沉默的朱鬣开口道。   “车子就停在下面,秦先生和那位大人还是坐我们的车去吧。”朱刚也开口,“而且龙君还说了,办好后有一笔奖金。”   同是天涯沦落人,秦洛怎么会不知道从龙君那里获得一笔奖金有多难,便道:“那行,我去问问我太叔祖。”   “我在车里,直接下来。”一道声音直接传入秦洛的耳中,秦洛一愣,随后冲朱刚两人尴尬笑笑,“好像不用问了,我太叔祖已经下去了。”   秦洛说着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他太叔祖能够直接出去,为什么之前还要故意忽悠他,变成他的样子出去招蜂惹蝶?   难不成是故意逗他玩?   秦洛想着,又想起自家太叔祖那张高冷淡漠的容颜,心里不由地又有些怀疑。   从前祖父可是和他说过,当年他在太叔祖手下学习时的经历,所以祖父口中性格冷漠,手段凶残的太叔祖,所以应该不会那么恶趣味吧? 第65章   秦洛带着满心怀疑, 同朱刚二人下了楼,等他走到车门外往里一看, 果不其然, 他太叔祖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里面。   秦洛打开车门坐到自家太叔祖身边,前排的朱刚回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点,“大人请坐好,车子马上开动了。”   祁恒抬眸,“你们两个是猪?”   秦洛眉头一跳,“太叔祖!”好好的咋突然开始骂人呢!   哪知道前排的朱刚却有些受宠若惊地回道,“大人慧眼,小的和弟弟确实是野猪成精。”   朱刚说着,心里又有些惊异,因为他竟然看不清后面那位大人的模样,仿佛被一层雾蒙蒙遮盖住。而这本事,也只有在他们野猪族中的先祖传承里有些记录, 那都是大能者才能用的法术。   祁恒收回眼神, 漠然看向秦洛, “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秦洛疯狂摇头, 怪他修为低,竟然连别人的跟脚都看不透, 还以为太叔祖在骂人, 得亏他之前没有说出来, 否则现在岂不是丢人现眼了。   朱刚虽然是猪妖, 但是车子却是开的又稳又灵活,不过十来分钟,便开到了目的地。   朱刚摇下车窗,探头冲着门口的保安室里喊,“于阙,是我,开下门。”   “好嘞。”长相黝黑的保安按下按钮,大门缓缓打开。   朱刚缩回座位,重新启动车辆,开出一段距离才开口介绍道:“于阙是这里的保安,一般缺什么东西,直接让他处理就行。”   说罢,他转了个弯,又道:“于阙是羽雀一族,他身上那些白纹是天生的,并非故意纹身。”   现在大部分的人都很介意纹身大汉,朱刚怕这两位龙君的客人被于阙吓到,故而特意解释。   车子经过一栋又一栋住宅,最后停在一栋光是外表看着就很豪华的别墅面前。   朱刚看着挂在门口的大宝石微微一愣,明明他之前离开的时候,这栋别墅的外表还不是这样闪着金钱的光辉的。   但朱刚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保镖,所以他很快神态自若地下了车,走到后面,将后车门打开。   等祁恒两人都下来了,他才开口介绍道:“这个小区都是龙君的产业,这边平时很少有外人过来,所以可以保证大人不会被别人打扰到。”   大门是打开的,所以几人直接就可以进去,待走到客厅门口,秦洛与朱刚三人不约而同地抬手挡眼。   无他,实在是客厅里面太闪了,金光闪闪的那种。   对比起来,门口那颗大宝石做装饰都是十分低调了。   “朱先生……”秦洛看着大厅正中的盘龙柱有些委婉地开口,“是不是走错了?这栋房子似乎和我之前选的那个不太一样。”   朱刚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那个,没走错,大概是龙君让人重新将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   秦洛:“…………”这叫简单装修一下吗?龙君怕是把他办公室里的那一堆金银珠宝全搬过来了吧。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龙君?”朱刚见此,试探开口。   “不必,我在这儿。”锦衣华服的俊美青年从楼梯走了下来,直直地看向秦洛……的身后。   这一刻,仿佛时光都安静下来,那人模样一如千年前他躲在勤政殿盘龙柱上所见。   时光荏苒,千年之后那人却依旧光风霁月,如星如雾。   “陛下。”俊美青年走到祁恒的面前,“我叫君煜。”   千年前就想说的话,终于可以说出口。   秦洛呆住,朱刚二人轻手轻脚地退下。   “不用再称我陛下,唤名即可。”祁恒眸光涌上一丝好奇,“不过,我不记得我曾见过你。”   不让他喊陛下,明明从前那些人都是这么喊他的。   君煜抿了一下唇,半响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大人,您先请坐。”   祁恒也不推脱,走到客厅里的红木椅子上坐下。   秦洛回过神,“原来龙君是为了我太叔祖……”   难怪他说龙君怎么会突然大方起来借房子给他,原来是认识他太叔祖。   君煜给祁恒倒了一杯茶,“这是君山银针,从前您最喜爱的茶叶。”   祁恒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不错。”   君煜却仿佛是听到夸奖一般,有些拘谨地笑了。   秦洛坐在一旁,被冷落的彻底,连茶水都没得一杯,龙君眼里只有他的太叔祖。   不过秦洛更加好奇的是,龙君怎么会认识他太叔祖。   “我是从前勤政殿里盘龙柱上的龙。”君煜紧张开口,“大人可能不知道,但我却是天天可以看见大人。”   君煜并非生来就是龙体,他是借助于祁恒身上的龙气产生意识,随后化龙。   有意识的那些日子,他每天都在盘龙柱里数着还有几个时辰大人会来上朝。   只是后来有一天,他讨厌的那个祁韶坐上了那个人的位置,从此后他等的那个人也没有再出现过。   君煜不想看到那个只会争宠的烦人精,便脱离了盘龙柱,寻找机缘彻底化身为龙,一边积累人间财富。   因为他想,那个人是尊贵惯了,若是哪一日回来后不适应现在的生活了可怎么办!   “盘龙柱?”秦洛有些惊讶,“龙君竟然是盘龙柱上雕刻的那只金龙所化?”   他小时候也被祖父抱去过勤政殿,那会他只觉得勤政殿里那盘龙柱上的金龙雕刻的太活灵活现了,还惊诧不已。   但秦洛万万想不到,堂堂龙君最开始竟然是金石之物雕刻出来的。   君煜没理秦洛,只紧张地看着祁恒,“大人,您喜欢现在这种室内布置吗?”   祁恒微微摇头,“太闪了,可以适当减少一点装饰品。”   君煜认真点头,一副虚心学习的模样。   一旁的秦洛:“………”若不是今天亲眼所见,再给他一百年,他也绝对想象不到龙君当小学生听课的样子。   “这别墅里的厨师我都是按照御膳房的要求培养的,大人搬家想必累了,不妨早点用膳休息。”君煜体贴开口,一边起身走向门外,“我明日再来看望大人。”   祁恒颔首。   “我去送送龙君。”秦洛见祁恒看向自己,立马会意开口。   君煜依依不舍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提步彻底走向门外,朱刚两人正守在外面。   “龙君。”   君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没人这才低声问朱刚道:“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   朱刚一愣,当即夸道:“龙君玉树临风,乃是世上少见的美男子”   君煜满意了,朱刚又问,“龙君现在是要回天心小区吗?”   “没有。”君煜摇头,“我打算搬这边了,你们去收一下东西。”   都说近水楼台,那个人好不容易出现,他自然是不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而且这回还没有碍眼、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祁韶。   住宿一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秦洛第二天回到公司,从新的住处到公司,比之前的地点要方便快捷多了。   但秦洛心里却又种隐约不妙的感觉,他抬起头,正好看到刘能捧保温杯走过去,还不时地打量他一眼,秦洛心里觉得不太得劲。   “刘哥!”秦洛喊了一声。“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刘能观察四周,见四周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问,“秦小友,听说你和龙君搞在一起了?”   秦洛吓了一跳,“卧槽,这谁说的?凭空污蔑我的清白。”   “别瞒了。”刘能用手肘轻撞了一下的胸口,“你告诉我真话,我保证不说给别人听。”   秦洛无奈,“真话就是我和龙君真的没啥。”   “别说笑了,龙君都舍得免费刚你住他的房子。”刘能道,“无相和尚都告诉我了,一般的人哪里会得到龙君这样相待啊!就无相,他拿宝物舍利子和龙君换,龙君都不同意。”   “所以,你让我们相信你和龙君没什么关系,你觉得我们会信?”   秦洛:“…………”若是之前,他肯定会说龙君突然好心,但现在想想,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龙君分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太叔祖来的。   “算了,你们年轻人想保持的神秘,不能说就算了,我也就不为难你了。”刘能捧着保温杯要走,秦洛却突然抬头开口,“现在有多少知道龙君借了房子给我?”   刘能愣住,“不多,也就是这一层楼的部门全都知道了。”   特殊管理局的人是没有秘密的,大家都有一双发现真相的火眼金睛。   他的清白!   秦洛闻言顿觉眼前一黑,咬牙,“这消息最先是谁传出来的?”   刘能的眼神明显心虚了一下,“昨天无相拉着我在洗手间说他的发现,然后没想到洗手间还有其他人,就……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刘能说完,见秦洛面色不好,又宽慰他,“不过你也不用生气,好多人都羡慕你的运气呢,他们傍都傍不上龙君。”   秦洛:“………这好运,送你要不要?”   刘能微微一笑,“秦小友你说笑了,在下只是一介糟老头,哪能和你一样。再说了,就算是数十年前的我,龙君他也看不上咱啊。”   说着,语气还有点可惜起来。   秦洛抚额认输,怪他当年不懂事,不知道特殊管理局这一伙人全都是不要脸的。   秦洛艰难地熬过上班的时间,原本他打算过几天抽空去看房,经历过被众人围观之后,秦洛改变了主意。   必须尽快搬离龙君的房子,然后以证清白。   秦洛回到别墅,然后发现一整天没在局里看到过的龙君,却这里陪着他太叔祖下棋。 第66章   秦洛坐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 也没等到其中任何一人的眼神,便干脆打开社交软件刷起热门来。   但刷着刷着就不对劲了,这个什么某某流量小生与同性恋人街头拉扯, 照片上那人怎么那么像他和胡灵?   秦洛当即翻出胡灵的账号, 将截图甩了过去, “解释?”   很快胡灵那边回了信息。   [误会, 就那天被狗仔抓拍的, 然后上了热搜,被对家抓住黑了, 正打算发律师函给那些营销号呢。]   正说着,秦洛发现胡灵的工作室账号替他发了一条辟谣文章, 并直接艾特那些营销号, 直言道如果不立马道歉删博就将直接诉诸于法律。   片场中, 胡灵得意洋洋地刷着工作室的微博,又按下了转发按钮。   他最近是倒霉透顶,但也不是谁都能来踩一脚的, 胡灵转发完毕后, 又看了眼正在吊威压的男二,冲着对方勾起一个略显凶残的笑容。   他这妖,记仇且当场报仇。   “你的棋艺不错。”祁恒抬眸看向君煜。   秦洛放下手机, 听见自家太叔祖说话, 扭头看去, 一个满脸赞许, 一个兴奋盎然, 竟看不出到底是谁输了,谁赢了。   “太叔祖,你和龙君谁赢了?”秦洛起身,走到两人身边,看着棋盘上的黑子占据了大片江山,秦洛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龙君输了,怎么看起来比赢了还激动。   君煜听见夸奖,忍不住翘了嘴角,不枉他当年偷偷躲进藏书阁里偷偷学习。   “时候也不早了,龙君不如留下来用晚膳?”祁恒象征性开口。   祁恒如今是仙体,实际上不吃东西也没关系,但他终究是由人成仙,习惯了一日三餐,反正吃了也没什么事,祁恒也懒得改。   君煜本也不需要吃东西,但闻言,他还是飞快地点了点头,那模样生怕点头速度慢了祁恒就把话收回去似的。   而在场,唯一需要吃东西的秦洛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口舌生津。   吃了晚饭,君煜便离开了,秦洛等到他走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太叔祖,今天龙君一直在您这儿?”   祁恒点头,一边拿着素帕轻轻擦了擦手指,“你去上班没多久,他就过来了。”   所以是根本没去上班吗?   秦洛一脸木然,想起从前局里的大师们迟到半分钟被扣款的经历,心里不由地嘀咕起来。   原来龙君本质就是一个双标,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还说安市的深山里那边发生了僵尸活动的迹象,说看好你的能力,想让你去探查一遍。”祁恒将素帕放下,“我替你答应了,你准备一下,后天就过去。”   秦洛一愣,觉得怪怪的,“龙君直接来和我说就好了,怎么还要麻烦太叔祖您来转告我。”   祁恒抬眼看他,声音冷漠,“可能是觉得你现在有家长了,出门要征求家长的意见吧。”   神特么家长,难道龙君忘了他是成年人了?   秦洛无语凝噎,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龙君这行为像是在支开他一样。   翌日,秦洛照例上班,但他发现,管理局的众人看他的眼神又变了。   类似于那种高山仰止望而惊叹的眼神。   秦洛拿着水杯走茶水间,茶水间里两位大师正在交谈,见他过来,立马又露出了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   秦洛万分懵逼,“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位摇头晃脑。“我等的胆量还是比不上如今的年轻人,看来果真是老了。”   “文道友说的对。”另一人拍了拍秦洛的肩膀,“秦小友,你让我等叹服。”   秦洛:“………”他又做啥了他?   两名道长提着水壶离开,秦洛走到饮水机开始接水。   “咦,秦小友?”门口进来一声,秦洛听出是刘能的脚步声,转头:“刘哥,早。”   “还是秦小友你牛啊!”刘能笑眯眯上前拍了拍秦洛的肩膀,“狠起来连龙君都敢渣。”   他还以为今天可能在管理局看不到秦洛了呢。   毕竟龙君那性格不像是可以忍受恋人劈腿的人。   不过是真没想到啊,秦洛脚踩两条船就算了,昨天还敢把人带到龙君的眼皮底下。   秦洛已经呆住了,他的表情古怪地仿佛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我什么时候渣了龙君?”   昨天传他和龙君谈恋爱,今天传他变成了渣男,明天该不会又传他隐婚了吧?   管理局这群人,真的是闲的太无聊了吧。   “我们都看到了。”刘能一副“你别想骗我们”的模样,“虽然局里的大师们年纪都比较大,但是因为局里事情不多,所以或多或少会看一些娱乐新闻。”   秦洛忽然想到昨天那个热搜,咬牙切齿,“刘哥你也看到那个热搜了?”   刘能目光同情地看他一眼,“不止是我,局里的人都看到了,因为昨天食堂播放的M台晚间新闻也说了这事,还和请来的专家,额外探讨了同性恋这一现象。”   秦洛顿时感觉到眼前一黑。   也许是他的脸色太不对劲了,刘能反而开始宽慰他,“人不风流枉少年,看开点,龙君要是真喜欢你,会留你一个全尸的。”   “给我请个假。”秦洛将自己的杯子放到旁边,刘能拉住他,“龙君不会批假的,现在上班时间,你去哪儿?”   “去找胡灵。”秦洛磨了磨牙齿,刘能一愣,痛彻心扉,“秦小友,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去找奸夫?”   秦洛脸色漆黑,“我是去找他算账的。”毁他清白这事,没个百八十万说不清。   “听哥一句劝,先和龙君道个歉。”刘能苦口婆心道,“就算你真喜欢外面那个,也先和龙君和平分手再说。”   “我和龙君没关系!”秦洛咬牙反驳,“龙君不过是认识我太叔祖,所以才会借房子给我和太叔祖住。”   “龙君和你太叔祖认识?”刘能一愣,想起那个与秦洛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难道龙君求而不得,把你当成替身?”   秦洛:“…………”   没救了,玄门有这么一群只知吃瓜八卦的人,估计要完。   “刘能!”一道略带怒意的声音出现在两人身后,两人往后一看,正好对上君煜那双暗金色带着怒意的眼眸。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造谣本君!”   君煜心中十分不悦,他明明就是敬重大人,这些人却非要脑补他对大人求而不得。   君煜最担心的是,万一秦洛真信了这些胡说八道,回去后在大人面前乱说话,那大人以后会怎么想他?   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眼见龙君发怒了,刘能连忙认错,“是我等胡乱揣测,龙君息怒。”   君煜看向秦洛,面无表情地开口,“他们胡言乱语,你不必放在心上。”也不要回去乱说。   君煜看着秦洛,他希望秦洛能理解他没有明说出来的那句话。   秦洛点头,心里松口气,还好龙君是个正常的,没有相信这些漫无边际的谣言。   “不过,秦洛。”君煜见点头,心中有些满意,便好心开口提醒他,“你和那只九尾狐恋爱就恋爱,千万不要整天上热搜弄笑话,你太叔祖不太喜欢小辈太闹腾。”   他记得千年前,祁恒就特别不喜欢祁韶花心浪荡,愣是花了许多精力才将祁韶的性格板正。   他不希望千年以后,那个人还要去费心费力去做那些事。   秦洛:“………我没有和胡灵谈恋爱,龙君您别忘了,胡灵虽然是狐狸成精,可他是只公的。”   君煜淡淡开口,“你太叔祖不会管你的伴侣是男是女,你只要不花心浪荡就行。”   “不过既然你没和九尾狐在一起就算了,也省的你太叔祖为你操心。”   君煜说完,便闪身离开。   一旁努力当隐形人的刘能总算是可以出大气了,他拍了拍胸口,“好险,看来龙君的八卦不能乱说,到底是哪个缺德的竟然传出这种不实的传言,差点害死我!”   龙君刚才那态度,明显是在表明他和秦洛没有半点暧昧的关系。   秦洛冷眼瞥他,心说可不就是你两在洗手间胡说八道被人听去了。   两人出了洗手间,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天空骤然黑了下来,灯泡也尽数烧掉。   秦洛从桌子掏出备用的小手电筒,朝窗外照去。   “怎么回事?”众人向着光亮,奔到窗户旁边,明明是大清早,外面却比半夜还黑,即便修行之人眼力比常人好,也依然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传来几声砰砰的碰撞声,秦洛猜测估计是天突然暗了,那些车主看不清,一时没刹住车撞到了。   这种黑暗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恢复了光明。   特殊管理局的人却是笑不起来,因为这种情况肯定会在网络上引起热议,而现在网络发达,不像过去可以轻易控制住。   天亮那一刻,秦洛抬头,恍惚间似乎看到一条巨大的鱼尾游过。   “阿弥陀佛,我去将此事禀告龙君。”无相和尚合掌念了一句,“至于对外界争议的解释,就劳烦诸位道友了。”   “你站住!”刘能吹胡子瞪眼,“我就知道你想偷懒,龙君也在办公室里,还用得着你去禀告?给我留下来想应对之法!”   话音刚落,特殊管理局的多台电话一同响了起来,众人只得认命去接听电话。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电话那头的老领导吼道,“搞出这么大的异常天象,为什么你们特殊管理局之前没有给我们任何预警?” 第67章   这话管理局众人没法认。   “赵局, 这次的事情,跟我们特殊管理局真的没半毫关系。”   “那你们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网上都都开始传世界末日了。”   “电话给我。”刘能伸手接过电话, “赵局, 是我刘能。”   “管你刘能还是赵四, 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个理由。”   “赵局别生气。”刘能笑嘻嘻, “不就是黑了半个小时, 天狗吞日这种现象多正常啊。”   “天狗吞日?”电脑那头跟着说了一遍,“这是个好借口, 我这就让人去辟谣。”   电话嘟嘟了几声,说明那边已经挂断了, 刘能将电话话筒放下。   “刘哥牛逼, 这么快就想到理由。”管理局里众位道长开始鼓掌。   刘能黑线, “鼓什么掌,还不快去查查到底是什么导致这种异常天象。”   天狗吞日这种理由骗骗普通民众还行,刚刚天空是骤然黑下去的, 反而像是东西什么遮挡了天空。   “不用查了。”   光芒一闪, 君煜出现在众人身后。   “是鲲鱼迁南。”   鲲之大,其广数千里,这样也不难解释为什么骤然天黑。   可众人还是一惊, “鲲鹏那不是神话里的生物?”   这种末法时代, 那些传说里的生物早已经没了消息, 他们都以为那些传说生物和天地灵气一块消失了。   “是鲲的气息。”君煜淡淡开口, 他不会错过那种仿佛是遇见天敌的危机感。   “它刚刚由鲲化鹏南飞路过这里, 因为身躯太大遮天蔽日,所以只能等到它离开后才有光线。”   “传说里鲲不是久居冥海?它没事出来飞什么?”刘能怨气十足,“它还以为现在的天空是它能随便乱飞的。”   天上那么多卫星,自己国家还好,可以解释清楚,要是被别国卫星发现,上头的人估计能把特殊管理局给掀了。   就在刘能抱怨的时候,天空再一次黑了下来。   特殊管理局众人:“…………”   草!   众人心中疯狂辱骂鲲鹏!   这要他们怎么解释?难道说今天的天狗肠胃不太好,吃了吐吐了吃?   这回天亮的比较快,仅仅十来分钟,但没等众人松口气,又黑了一次。   得,天狗肠胃不好这个理由他们用定了,再又一次天亮天黑之后,众人满心绝望地想。   “奇怪。”君煜皱眉,“它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来来回回地飞。”   “找吃的?”秦洛下意识开口。   管理局顿时安静地仿佛能听见呼吸声,因为天黑,秦洛看不见众人的表情,“你们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教有记录,大鹏翱翔九天之上,寻琼浆而饮,逐神龙为食。”无相和尚幽幽开口,“你说它是出来找吃的,那么它要吃谁呢?”   而此时,天地间唯一能称神龙的龙君此刻就和他们站在一起。   秦洛哑然。   天再亮起来,众人等了一会儿,没见鲲鹏回来的迹象,这才重新散开。   五分钟之后,电话再度疯狂地涌了进来,素来安静的特殊管理局热闹的仿佛像是个菜市场。   “对,是特殊管理局。”刘能接着电话,秦洛听不见那边的话,只看到刘能快速摇头,“不不不,不用改理由,就说是天狗吞日,咱也管不着人家天狗爱吃几次是吧。”   “你问我是不是认真的,我当然是认真的。”   “哦,对了,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发通稿的时候,记得说可能天狗还会吞几次,让大家不要惊慌。”   一道又一道的电话被接起,连秦洛手里都被塞了两个电话话筒,时而和这个解释,时而和那个解释,等到管理局再度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的午饭时间。   “总算是敷衍过去了。”无相和尚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人类就是爱多想,还问鲲鹏会不会吃人啥的,它要是真想吃人,我们整个城市的人口都还够不上人家塞牙缝的。”   打又打不过,鲲鹏真要吃了,他身为佛门弟子也只能秉持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态度率先献身。   而这时候,在相关部门用天狗吞日为理由辟谣末日一说,又特地买水军带节奏之后,众人提着的心逐渐放下,毕竟国家都说没事那就没事了,即使有事也非个人能抗住。   所以心大的网友们开始在有关部门买的水军们故意引导之下,关注到一个清奇的点。   不久之后,一个关于讨论天狗肠胃好不好的话题带着一个暗红色的爆字挂在热搜上。   秦洛掏出手机,随手点开社交软件准备查看事情动静,恰好一眼就看到这热搜底下,被赞的最多的那条评论。   「本人今夜全场包邮:我掐指一算,今天这只吃了吐吐了吃的天狗,估计要生小天狗了,当初我姐怀孩子就是这样。」   秦洛看了看底下一串哈哈哈,默默地给这点评论点上了一个赞。   人才,简直一枝独秀。   秦洛点完赞,又看到有些沙雕网友唯恐天下不乱地把这个人才的关注列表全部@了个遍。   至于目的,可能是想让他那个会像天狗一样吃了吐吐了吃的姐姐出来,发现这个人才拿她作对比的罪证。   “走吧,我们去吃饭了。”有人起身伸了个懒腰。   “打一上午电话,还各种被吼,老朽这耳朵都快失灵了。”   秦洛收起手机,与众人一同下楼,去楼下食堂吃饭。   却在电梯门开的时候,秦洛与管理局其他人等一同愣住了。   电梯里那人一身流云仙衣清冷高贵,手里还里还抓着一只灰扑扑的小鸟!   秦洛忙回过神,“太叔祖,你怎么来了?”   祁恒抬了抬手,“抓了一只瞎捣乱的鸟,送来交给你们教育。”   出来仅仅是撒了一下欢的小鲲鹏:“…………”现在的人类为什么这么凶残,它只是飞了一小段而已,就被人强行抓住。   简直快丢尽了他们鲲鹏一族的脸面。   “秦洛,这这也是你太师祖?”   祁恒顺着声音看去,正好是上次见过的一名道士。   秦洛点头,又看向祁恒手中的鸟,“太叔祖,你这抓的是什么鸟?”   祁恒没有回答,只问道:“君煜呢?”   众人再度一惊,竟然直呼龙君姓名,此人是何来头?   “龙君他在……”秦洛的话还未说完,被被君煜打断。   “大人,我在这里。”君煜看向围观的众人,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你们还围着这里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龙君令下,众人再怎么好奇,也值得离开。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祁恒张手露出被握住灰鸟。   君煜一下就察觉出灰鸟身上的气息,不由地愕然,因为这气息,与他之前从鲲身上感知的气息一模一样。   “这是鲲鹏”君煜惊异问道,“怎么会在您的手上?!”   “放开我!”鲲鹏在祁恒的手里使劲地挣扎了一下,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鸟嘴里吐出来。   祁恒松开手,灰鸟落了下去,砰地一声,化成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   鲲鹏变成人后,下意识退了几步,有些委屈,“我不就是察觉到仙人的气息,出来找一下而已。”   “我又没杀人,你凭什么抓我?”   祁恒眉目冷淡,“你飞来飞去的,烦人。”   一旁的君煜闻言眉心一跳,打定主意,此后没有特殊情况,绝对不化成原形在祁恒面前飞。   鲲鹏生气,然而眼前这人他打不过,他一手持剑,看着普普通通,却差点把它的毛都要削没了。   君煜目光落到鲲鹏身上,眉头微微敛起,“鲲鹏,你怎么会来人间?”   十一二岁的少年冷哼一声,“你们龙族可以来人间,我为什么不能?”   “鲲久居冥海,那里才应该是最合适你修炼的地方。”君煜淡淡开口,“而且,你应该是才出生不久吧。”   鲲鹏少年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接着开口,“冥海没了,那里现在已经化为一片焦土,我待不下去,只能跑出来。”   “然后出来之后,我闻到了仙的气息,传承记忆里说仙人懂得很多,所以我就想找他问问冥海为什么会没了。”   但它才飞了没多久,就被人控制住,还被强行缩小带到劲敌面前。   它还只是个未成年的鲲鹏宝宝,根本打不过一头成年巨龙。   君煜看向祁恒,“冥海没了不是小事,事关重大,这只鲲鹏,请大人您把它借我用一下。”   祁恒点头,“本来就是送过来让你们处理的。”   随后闪身离开。   君煜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冷淡看向鲲鹏,“你载我去冥海看看请况。”   鲲鹏有些不大情愿,“冥海的焦土很热,我不能落地,不然很大可能变成煎鱼。”   “我觉得我在这边的那个海里住着就挺好,那个海也很大。”   除了没有冥海里的食物,这些海里鱼虾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肚子里吃下的全是臭哄哄的袋子。   鲲鹏曾见过,那种袋子是人类用来装东西的,它看到那些鱼类吃了很多,还以为是种美味,还强行从别的鱼嘴里抢了一个,结果那味道差点没臭死它。   “这边的海是我们特殊管理局的领域。”君煜表情高冷,“你要是想住,必须经过我们管理局的考核,拿到居住证。”   鲲鹏不爽,“那海写你们名字了?”   “写我们国家名字了。”君煜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地图,“而我们这里,是国家的单位,这片海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归我管。”   鲲鹏犹豫了一下,它找过许多海洋,这片海已经是相对比较干净的,“那要怎么经过你们这个管理局的考核?”   君煜挑了一下眉,新出的鲲鹏竟然这么傻,这就同意把自己卖了? 第68章   “我们的考核比较难的。”君煜慢悠悠地开口, “怕你考不上,会半途而废。”   鲲鹏果然被这激将法一激就上当了,十一二岁的少年梗着脖子,自信满满道。   “我不可能考不上。”   君煜轻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缓缓拆开, “若你真考不上,要放弃呢?”   “谁要敢放弃谁就是狗。”鲲鹏眼也不眨地说道, 他的话音一落,君煜手中的符纸顿时闪了一下光。   言契已立。   鲲鹏察觉到一种冥冥之中的契约之力,皱眉怒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别激动,只是一道普通的言契,这不是怕你将来反悔, 所以定下契约为证。”   君煜将符纸小心收起来, 有了这契约,鲲鹏为了鲲鹏一族的尊严也不能反悔,为了通过考核, 它必定会将精力全花在考核之上, 那时候就不用担心它有时间出去闹事。   君煜算盘打的极响,反正这没个几百年,鲲鹏这考核是过不了的。   “现在改办正经事了,你载我去冥海。”   “冥海很热, 我修为不够会变成烤鱼的。”鲲鹏少年不太情愿, 他从自己的身上拔下一根的羽毛, 约有丈长,他将羽毛递给君煜,“你跟着它过去吧。”   君煜皱了一下眉,他想将鲲鹏带上也是为了防止这一段时间不让鲲鹏生事,但对方明显是很抗拒回冥海的模样,甚至都狠的下手扒自己头顶的灵羽。   鲲鹏的三根灵羽不同于普通的羽毛,拔掉它的行为无异于亲自削弱自己的修为。   而在这个灵气稀薄的末法时代,提升修为几乎是寸步难行。   “这样吧,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君煜接过灵羽,“不过为了不让你无意中生事惊吓民众,所以这些日子,你不能乱走。”   “你可以让把我抓来的那个男人看着我。”鲲鹏少年插嘴道,“我打不过他,你可以放心。”   鲲鹏少年现在回过神,开始觉得抓他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出来寻找的那个仙人,只不过他一开始被抓到太震惊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君煜敛眉,这倒是不错的办法,但……会不会太麻烦大人了?   再者,鲲鹏这么吵闹,万一让大人劳累到了怎么办?   君煜忧心忡忡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他直接带着鲲鹏少年回到了别墅的门前,客厅里没人,君煜问了一下清扫的傀儡,人在书房。   于是两人又上楼走到书房,门没关,君煜一眼便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正提着朱笔在写写画画,他抬手在门口敲了三下门。   “君煜?”祁恒放下手中画符的笔。   君煜带着鲲鹏走进去,看到他的旁边摆着一本古籍,而祁恒面前的符纸上的图案,也与那书籍上的图案相似。   “大人对制符感兴趣?”   君煜疑惑,一边盘算起自己的收藏里还有没有收藏过类似的书籍。   这么几天下来,君煜也发现了,明明千年前大人总是会为国库烦恼,而现在,他将自己收藏的金银珠宝送给大人,但似乎都引不起大人的兴趣,   眼下好不容易看到祁恒有喜欢的东西,君煜只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类似书籍都搬过来。   祁恒没有回答他,反而看着君煜身后的鲲鹏,“你想让我帮你看着他?”   君煜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大人已经看出我的来意了。”   祁恒淡淡看鲲鹏少年一眼,“可以把他留下来。”   “多谢大人。”君煜语气松快了些许,“我会尽快尽回的。”   祁恒也没问他去哪,只将自己刚描出来的黄符朝着他的方向推了推,“这个你拿去吧。”   君煜上前小心翼翼将符纸收好,这可是大人送给他第一个礼物。   还是大人的亲笔!绝对不能弄掉了,等他从冥海回来就买个保险箱锁着。   君煜神情郑重地离开。   书房里陷入安静,鲲鹏少年看着面前的白衣人,犹豫了一下开口,“哎,你是不是仙人?”   说罢,不等祁恒回应,又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仙人,别忽悠我。”   祁恒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桌上的杂物各归各位,声音冷淡,“所以,你想说什么?”   鲲鹏少年咬了下嘴唇,“那你知道,冥海为什么会变为焦土吗?”   “因为劫数。”祁恒开口,“这只是个开始。”   冥海通六道轮回,而六道轮回被焦土覆盖,连鲲鹏都奈何不了,普通的灵魂又怎么可能通过冥海进入轮回。   鲲鹏瞪他,“既然是劫难,那你为什么不着急?你们仙人不是最喜欢救世?”   他的传承记忆里的那些仙人明明都爱做解救苍生的事情。   “人间有劫数,仙人又何尝没有劫数。”祁恒不是没想过插手改变劫数,但他刚有所动作,这个世界天道的警告便寻了过来。   这是天道给众生的是劫难,但也是新生。   不论怎么说,这个世界的天道是一个仁慈、真正视万物平等的存在,即便是面临消散,也为众生做好了最后的安排。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鲲鹏鼓着脸,“你就说你能不能解决冥海焦土的问题?”   祁恒却道,“不是已经有人去了吗?而且你想象中救世的仙人们,估计你也很快可以看到了。”   鲲鹏少年不知为何,突然心里升起一阵惊心动魄之感,耳边似乎传来一阵极大的轰隆声,仿佛像是什么东西塌碎一般。   祁恒抬手掐算了一下,而后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窗外的天空云淡风轻,但,第九重天却就在刚刚塌了。   天道消散的过程开始了。   “你在看什么?”鲲鹏少年走到窗户边,也学着祁恒往外看,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到远处的梧桐树上,顿时涌上惊喜。   “咦,那棵树上有虫子!”   说罢,化作一只小鸟飞了出去。   祁恒抬手一点,窗户啪地一声重重关上。   平生从未见过一只喜欢吃虫子的鲲鹏,还真把自己当普通的小鸟了。   窗户是透明的玻璃窗,鲲鹏少年飞回来的时候,一时没注意,就直接撞到玻璃窗上,只听得哗啦一声,玻璃窗碎成了一堆渣。   鲲鹏少年愣住了,拍着翅膀停在半空中。   “刚刚掉下去的,那是什么东西?”   祁恒揉了揉眉心,还是被这只鲲鹏的思路带歪了,它不是普通鸟,所以普通的玻璃又怎么经得起它去撞。   幸亏这别墅里除了一楼的厨师,其余都是傀儡在干活。   晚上,秦洛下班回来。   刚进门口,他看见大厅中多出来的一个少年顿时愣了。   一时警觉心顿起,恰好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秦洛抬眼看去,立马指着少年开口问。   “太叔祖,他是谁?”   祁恒目光冰冷地看向那名翘着二郎腿看电视剧的少年,“鲲鹏,把你的爪子从茶几上拿下去。”   鲲鹏少年见他皱眉,连忙将脚收回来。   “鲲鹏?”秦洛迅速反应过来,怒气腾腾,“你就是那只故意来回飞,替我们管理局招惹麻烦的鲲鹏?”   自知理亏的鲲鹏少年弱弱辩解,“我哪有故意来回飞,我那是在找人!”   秦洛磨牙,“你要找人就不能先化形之后,再慢慢找?”   “你们人类都知道站的高看得远。”鲲鹏少年用上了自己刚刚从书里看来的句子,“我就在天上飞飞,又没伤害人。”   学以致用,他果然是最棒的。   “呵——”秦洛冷笑一声,觉得它真是对自己体型没点数。   “鲲鹏明日会去管理局学习,秦洛你记得带着他。”   秦洛一愣,立马道:“太叔祖,您忘了?我明天要去安市那边查探僵尸出没的事情。”   他才不要带着这只鲲鹏,万一它又惹出什么事,他岂不是也会被连累到一起?   祁恒皱眉思索,“那你明天把他带去局里,让你们局里抽出一个人教他一些基本常识。”   “可是,龙君不在局里,它要是生事,恐怕局里没人约束它……”秦洛有些迟疑地开口。   祁恒略微扫了一眼鲲鹏,抬手在鲲鹏身上打下一道禁止,“这一段时间,你将不能变回原形。”   鲲鹏修为不高,也没必要下限制。   鲲鹏少年试着变回原形,却发现果然变不了了。   第二日,秦洛便领着鲲鹏少年去了特殊管理局,当他给鲲鹏弄个人信息资料的时候却一同愣住了。   因为鲲鹏它没有名字。   秦洛在姓名栏停顿了许久,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在线取名器,随便点进一个链接,点击生成。   “你看看喜欢哪个名字?”秦洛将手机递给鲲鹏,然而鲲鹏少年也只是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哪里会认识这些字,在他眼里就跟图案差不多。   鲲鹏少年对着手机思索许久,最终选定一个看起来简洁好看的图案。   “我喜欢这个!”   秦洛凑过去一看,脸色变得莫名,“你一只鲲鹏,想叫牛小花?”   鲲鹏少年连忙摇头,“不行,我是鲲鹏,不是牛。”   他思索了一下,随后一拍手掌,“有了,把牛字换成鲲鹏不就好了。”   秦洛:“………”   “还是不行?”鲲鹏少年见他不说话,试探问。   “那要不,你让仙人他给我起一个名字?”   秦洛一想,觉得可行,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别墅里的座机号。   等了差不多半分钟,电话被接通,秦洛连忙说了鲲鹏的请求。   “起名字?”祁恒漫不经心地掐算着第八重天何时塌掉,“既然是鲲鹏,叫余昆或者余飞吧。”   话音落,电话直接挂断。   秦洛将两个名字让给鲲鹏少年选。   “我两个名字都想要。”鲲鹏少年眼睛闪亮,“轮着用!” 第69章   秦洛劝说了半天, 总算是让鲲鹏少年选了一个名字——余飞。   按鲲鹏的话来说就是,这名字既有鱼又能飞,特别适合他。   秦洛将余飞带到办公室里,“这是我的位置,这几日你就坐这里学习,有什么不会的, 问大师们就行。”   正说着,特殊管理局的大师们三三两两的走进办公室。   “秦小友, 这是你的小孩?”无相和尚好奇问道,一边看向那名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又有些感叹,“长的和你一样俊俏,你们祁家的基因真是好啊。”   秦洛黑线, 咬牙切齿道, “无相大师!请你不要胡说。”   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孩子。   “行了。”刘能提着一个黄布绸缎的包袱,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可以动身去安市了,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秦洛从座位底下抽屉里翻出桃木剑和一沓符纸, “我收拾好了。”   又有两名道长也说自己收拾好了,秦洛愣了一下,“这次是我们四个去?”   他还以为就他和刘能两个人。   刘能道:“多个人多份力量,反正大家在局里也没别的事, 走吧。”   秦洛表示了解, 又看向正在摸电脑的鲲鹏少年, “余飞,等大师们下班了,你就直接回别墅。”   “我知道。”余飞头也不回地答道,秦洛拿着东西,跟上刘能三人的脚步。   等到秦洛几人离开,无相和尚这才凑近鲲鹏少年,“余小友,你和秦道友是什么关系?”   余飞闻到佛气,忍不住皱了皱眉,但秦洛之前千叮万嘱要他学会懂礼貌。   余飞怕自己考核通不过,不能在他看中的海里居住,只好开口回答,“他是给我起名的人之一。”   虽然秦洛给他起的牛小花并没有用上。   周围偷听的大师们的表情全部变得微妙起来。   没想到秦洛看起来年纪轻轻,实际上却深藏不露,孩子都这么大了。   余飞完全没在意周围不对劲的气氛,专心研究电脑,一旁的无相和尚见他摸来摸去,忍不住开口:“你没打开主机。”   余飞不解,无相和尚勾腰,按下主机的开机按钮,数秒之后,电脑跳到密码界面。   管理局里电脑的密码都是统一的,无相和尚移动鼠标,将光标放在密码框中,输入密码。   余飞观察着无相和尚的动作,在无相和尚离开之后,也学着他拖了拖鼠标,不知按到哪儿,电脑上忽然弹出一个窗口。   两个小人在上面你来我往地打斗,他们手中的武器还发着五颜六色的亮光,看起来酷炫的不行。   余飞好奇又不太熟练地拖动着鼠标点了进去,然后彻底把学习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等到晚上,祁恒从书房出来,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   鲲鹏没有回来。   祁恒掐指算了一下鲲鹏的方位,发现对方依旧还在特殊管理局里。   祁恒心中疑惑,难道鲲鹏不认识路?   这么想着,祁恒身形一闪,不过转瞬,就到了特殊管理局的办公室里。   已经天黑了,办公室没开灯,唯有一台电脑正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而那台电脑面前,鲲鹏化成的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下还飞快地按着键盘。   祁恒站了好一会儿,鲲鹏依旧沉迷与不知名的页游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鲲鹏。”   冰冷的嗓音如同天雷一般在余飞的耳边炸开,沉迷在游戏里的余飞被冻醒了,他快速转头往后一看,随后立马站起转过身。   “仙、仙人……”   祁恒看着鲲鹏试图用身体挡住电脑屏幕的动作,着实觉得有些无奈。   “你今天在这里学习了什么东西?”   余飞顿时心虚,眼睛左看右看之后,总算想起来,小声开口,“我学会了怎么写我的名字。”   他说着,从桌子上翻出一张白纸。   “看!”   献宝似的举到祁恒的面前,祁恒微微瞥了一眼,只见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余飞两个字。   “所以你就练了这两个字,然后一直玩游戏玩到现在?”祁恒淡淡开口问。   “我只是好奇想玩一会……”余飞弱声弱气,“谁知道人间的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他还没玩够,管理局的大师们就说下班要走了,余飞没办法,只能随着他们一起下班,等人走完之后,再用穿墙之术偷溜进来玩游戏。   余飞之前还在庆幸自己记住了怎么开机,但没想到,才坐下玩了没多久,竟然直接被仙人抓包了。   “把电脑关了。”   余飞垂眉顺目的哦了一声,然后蹲到桌子底下,直接把插头拔了。   这是他不久前研究出来的关机办法,他发现这个办法关电脑最快,啪的一下屏幕就黑了。   祁恒提着余飞回到别墅。   “让你直接去管理局学习,还是我疏忽。”到底是刚出生的鲲鹏,外表看着十一二岁,实际上和人类婴儿也差不了多少。   余飞眨巴着眼睛,觉得眼前这个仙人真好看,比他的传承记忆里那些仙人还要好看不少。   “所以,明天你去上学前班吧。”祁恒抬手朝鲲鹏身上打出一道法术,只见光芒一闪,鲲鹏变成了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   “诶?”余飞有些新奇地看着自己的小手。   祁恒为了避免他惊慌,又补充了一句,“等你学会了,你就能恢复原状。”   余飞好奇抬头仰望祁恒,“仙人,学前班是什么?”   “人类小孩的学校。”   第二日一早,祁恒便拿出纸鹤给秦洛传了个音,让他替余飞在线上交个学前班的报名费。   他上次用秦洛的身份挣的那一千多万还在秦洛手里。   纸鹤飞了两天才飞到秦洛手里,彼时,秦洛正拿着手机找信号。   他们解决了那只刚成型不久的僵尸后,却没想到被困在这片瘴气中,失去了方向,手机信号也没有,自带的指南针也失灵了。   “如何?秦小友的手机有信号吗?”拿着杂牌手机的三个道长们,看向在场唯一的希望——握着大牌手机的秦洛。   好几千的手机总该比他们几百的手机厉害一点吧?   然而秦洛的摇头粉碎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那怎么办?”刘能茫然地问了一声。   “继续走呗,顺着一条道走,边走边做记号,我就不信还能回到这里!”   秦洛将手机放回口袋,重新捡起自己的桃木剑。   刚走了几步,扑翅膀地声音传到众人耳里,一只淡黄色的纸鹤晃晃悠悠地飞到了秦洛头上。   “咦?哪来的纸鹤?”刘能诧异,秦洛抬手从自己的头顶取下纸鹤。   刚碰到,纸鹤里便传出了他太叔祖的声音,让他给鲲鹏交学费。   说完,纸鹤便化作了飞灰。   “我知道怎么出去了!”秦洛激动起来,“只要我们给外面的人用纸鹤传信,那么我们跟着纸鹤走就能出去了。”   刘能泼他一盆冷水,“这个我也想到了,不过这种传信方法,我等三人不会。”   现在有手机这么发达的工具,他们早已经抛弃了从前那种古老的通信方式。   秦洛的表情变得十分尴尬,因为他也不会,好像当初太叔祖问他要不要学的时候,他认为有手机就够了,然后就给拒绝了。   这就很尴尬了,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一个开口,“要不我们试着折一下纸鹤?既然是秦小友长辈传来的消息,秦小友对于这传音之术应该懂一些吧?”   秦洛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我太叔祖好像说过这个原理,也许可以试试。”   叠纸鹤的办法被全票通过了,四人坐下,拿起符纸开始试验。   反正这儿也没别的纸,符纸再贵,为了早日离开这个地方,也只能忍痛舍爱了。   纸鹤叠好之后,秦洛便开始驱动这个纸鹤,又过了一天,在一张又一张的纸鹤测试之下,还真有两只纸鹤摇摇晃晃地在空中扑棱着翅膀。   秦洛喜出望外,没想到真的做成功了。   “走吧,我们跟着它。”刘能连忙起身,四人朝着纸鹤的方向走去。   不过十七八分钟,众人跟着纸鹤走出了瘴气。   “可算是出来了!”刘能叹了一口气,“这回还真亏了秦小友太叔祖的这个纸鹤。”   秦洛一愣,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太叔祖。”   祁恒冷淡地应了他一声,“你怎么还没给鲲鹏报名?”   明明这时候也该从困阵里出来了,   秦洛的喜悦卡在嗓子里,“我马上就回去了,等回去后给他交钱。”   祁恒将电话挂断,看向不远处正兴致勃勃看校园偶像剧的余飞,“他明天就回来,然后送你去学前班。”   轰隆隆——   祁恒手指微动,掐算许久,这才知道原来第七重天,也塌了。   天崩的速度有点快,就在祁恒想继续推算六重天的蹋碎时间的时候,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传到两人耳里。   “又是仙的气息!”化作五六岁小童的鲲鹏少年余飞吸了吸鼻子,连忙跑到门口朝外张望。   门外是一个表情肃杀的男人,他身上的气息丝毫没有掩饰的想法,余飞在他身上闻到了仙的气息。   “你是仙人。”   表情肃杀冷漠的男人看到余飞,有些诧异,“这里竟然有一只刚出生鲲鹏?”   如今人间的灵气几近无无,这种情况下,下界怎么可能会诞生出一只出生便需要吸收大量灵气的鲲鹏?   而且这只鲲鹏还这么小只,难道是出生那会灵气吸收的不够,导致它变成了先天残疾? 第70章   “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余飞好奇开口。   男人目光怜悯地看了看面前的疑似天残的鲲鹏, 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只是抬手揉了揉余飞的头发。   余飞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乱了,连忙从他手底下钻开。   它今天刚学到的一句话,头可断,发型不能乱。   男人没有介意余飞的躲闪,只上前一步冲着门内拱手躬身行礼。   “在下陵光, 求见阁下。”   余飞愣了一下,“你也是为里面那位仙人来的?”   “可。”   陵光再度弯了一下腰, 这才放下双手,走入客厅之中。   客厅中坐着一人,白色仙衣,清冷淡漠,陵光恍惚了一下, 仿佛看到那位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消失的天帝。   那时候的他们以为那居于众生之上的天帝与那些天生的天将都是无心无情的存在, 大道之下的傀儡。   然而当后来大道分离崩析的时候,那位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天帝却率先走下了神座,带领那些高傲的天将们毅然以身圆道。   而后新的天道应运而生, 给了天下生灵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现在, 天道也要消散了。   陵光回神,往里走了几步后停住,拱手作揖:“陵光有一事不解,司命星盘指示人间有解法, 所以特来请教阁下。”   祁恒抬眸, “何事?”   陵光抿着唇, 目光坚定,“天道为了天下生灵舍弃了自我阻止大劫降临,它如今面临消散,我们想问,如何才能救它?”   “救它?”祁恒觉得有点意思,天道为了万千生灵的安危选择自我消散以应大劫,而它庇佑的仙人们却想将它救回来。   “是。”陵光垂首,“请阁下指点。”   “天道消散是因为这世界的灵气面临枯竭,想要阻止它的消散也很简单。”   祁恒慢悠悠地开口,“只要补全这方天地的灵气就行了。”   “补全天地灵气?”陵光喃喃自语。“如何补全?”   “有一种献祭之法。”祁恒察觉到来着天道虚弱的阻止意志,随后看向陵光,“它不让我说。”   陵光苦笑一声,“不必了,我懂了。”   天地灵气是枯竭了,可他们仙人飞升之后,都变成了灵体,只要他们愿意回归天地,灵气充盈之后自然就会主动修复天道。   从前天帝和天将们为天下生灵挡去大劫,如今天道又替天下生灵挡了一次。   但这个世界可以没有仙人,却不能没有天道,他们受了那么多恩惠,如今也该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陵光几乎是片刻,便做出了选择。   “请阁下为我等指明这献祭之法!”   天色陡然阴沉下来,狂风大作,仿佛是天道虚弱的意识在发怒,试图阻止祁恒的回答。   “它似乎不愿意。”祁恒淡淡开口,“献祭之后,仙体与灵魂都会化为灵气回归天地,仅仅是你一个是不够的,你确定别的仙人也愿意?”   这是个问题,陵光鞠了一下躬,“请给我一些时间,我将很快给您答复。”   他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也看不穿他的修为,但司命星盘的显示是不会错的,所以陵光几乎没有犹豫就相信了。   陵光大步走到门外,而后化为一道赤光飞上天空。   一直被结界阻挡在外面的余飞见他离开之后,这才眨了眨眼走进客厅。   “仙人,刚刚那个仙人问您什么问题?”   祁恒瞥他,“别问那么多,自己挑一间房休息,明天去上学。”   翌日一早,秦洛面容憔悴地带着桃木剑回来了。   一进门就立马丢下桃木剑,“太叔祖,太叔祖!我想学您那个传音之术。”   “之前不是说不想学?”祁恒淡淡开口。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太叔祖您就再教教我吧。”秦洛眼巴巴,虽然他们意外成功了一次,但回来的这一路上,他又试了好多符纸,却毫无收获。   祁恒抬手在他脑门一点,“自己去照着学,对了,先把余飞送去上学。”   秦洛只感觉脑袋一阵清明,而后就感觉似乎多了一些东西在脑海里。   “我这就去。”秦洛看了看四周,“不过余飞他在哪?”   祁恒指了指秦洛身后不远,“你后面。”   秦洛下意识扭头看去,只看到一个小不点,“余飞?”   这也太矮了,他差点没看到。   秦洛将余飞提去上学,他俩前脚刚走,那名自称陵光的男人再度出现在祁恒的面前。   “我们已经有了抉择。”陵光作揖,“请阁下为我们指明献祭之法。”   祁恒却道,“你也看到了,刚才离开的那个身上具有大气运,如果你们愿意等他成长到一定境界,说不定还有另一条生路。”   陵光苦笑一声,却道:“我们能等,它却等不了了,天道消散的速度加快了,一刻也不能等下去了。”   他来了好一会儿,自然也是看到祁恒口中那个身负气运的青年,只是他们的生路此时已经不重要,在仰仗天道活了数千年后,也是时候回报了。   “既然决定的话,那么我随你走一趟。”祁恒起身,手一指桌面,微光一闪,一个信封出现在桌面之上。   “多谢。”陵光拱手,随后率先化作一道光飞上天,祁恒紧跟其后。   两人抵达第五重天,无数的仙人们聚集在天门之处,而上面的天空已经裂开了几道缝。   “第六重天也保不住了。”   陵光目光里隐含着担忧,而旁边的仙人们注意到他两的到来,一时间全部将目光锁定在祁恒的身上。   “陵光,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位?”白胡子的老头摸着自己的长胡子。   “是。”陵光回答道。   那名白胡子仙人看向祁恒,“既然如此,趁着六重天还未完全蹋碎,请阁下动手吧。”   祁恒看向这些有的惊惧,有的茫然,有的一脸从容的仙人们,“做好决定了?”   那白胡子仙人笑了两下,“他们做没做好决定,老道不知,但老道已经做好决定了,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够了,该是时候回报一下这方天地了。”   “至于他们,愿意的就愿意,不愿意也不强求。”   祁恒打开乾坤戒,从里面取出一个卷轴,“这是那道献祭阵法。”   那白胡子仙人接过阵法,打开仔细看了一下,“此阵需要四方神齐入,陵光,执明,孟章你们?”   “我等本就为了镇守天地而生,自当义不容辞。”三名仙人齐齐说道。   白胡子仙人闻言,顿时毫不犹豫地将阵法卷轴扔了出去,卷轴落到云层上,顿时出现一道灰色的阵法。   白胡子仙人与那三名仙君一同踏出队伍,转身朝众仙人鞠礼,“我等先行一步。”   有些修为较低的仙婢低声抽泣起来,众仙人们齐还一礼,随后面色严肃地目送着四方神踏入阵法。   随着他们的进入,灰色的阵法亮出一道金线,那金线很快将整个阵法的纹路都描绘了出来。   不一会儿,无数的灵气从阵法里逸散出来,在场的仙人们却无一个去吸收这些灵气,因为这是四方神的灵体仙魂化作的灵气。   众位仙人们在阵法面前站立了许久,直到阵法的金光开始慢慢减退,才有第一个仙人走了进去。   是一名脸上还带着泪水,眼神还残留着惊惧的仙婢。   “反正我是天生地养仙草所化。”那仙婢抹了一把眼泪,“我就当回家了。”   说完之后,她毅然踏入阵法,化作一道微小的金光消失其中。   紧接着又有一些法力低微的仙婢仙兵们沉默的踏入阵法。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一名手拿拂尘的道士模样的仙人叹了一口气,朝众人弯了一下腰,随后也跟着踏入了阵法。   “我也同去。”   又有好几名仙人头也不回地踏入阵法,大量的灵气从阵法里逸散出来,众人很明显察觉到天崩塌的速度便慢了。   “既然如此,我等又有什么好迟疑的,不过是踏出一步的事情。”有仙人大笑一声,成群结伴地踏入了阵法。   随着灵气的充盈,天道的意识也开始恢复,察觉到此阵,想要降下雷霆毁掉这个阵法。   剩余的仙人们却自发合力在阵法上立下一道抵抗雷霆的结界。   “苟活数千年,已经回本了。”一名仙人抖了抖衣裳,“您护佑我们数千年,如今是我们护佑您的时候。”   这名仙人说完,也毅然踏入了阵法,而后剩下的仙人们像是生怕结界被迫阵法被天道毁去,你挤我我挤你地飞速涌入阵法之中。   一转眼,原先站满仙人的地方,瞬间变得空荡而又冷清。   无数的灵气充盈着第五重天,那些灵气仿佛有意识般地在修复着五重天上的裂缝。   下起了雨。   阵法还在闪着光,只是这天上已经没有仙人可以供它献祭了。   祁恒抬起手,手心出现一道生机之力,随后将将它投入到阵法之中。   阵法金光一闪,化作一团巨大的灵气球飞上了六重天。   裂缝修复的速度加快,不知过了多久,祁恒感觉到六重天之上稳定了下来。   然后,祁恒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透明投影。   虽然看不清楚容貌,但祁恒却知道,它就是重新苏醒的天道。   “这个还给你。”投影抬起手,那团生机重新回到了祁恒的手中。   它不需要贪图这个,那些为了挽救它而选择自我献祭的仙人们就是它最好的一线生机。   生机之力重回到祁恒的身体里,天道的投影却还没有消失。   许久之后,天道的投影再度开口。   “以后这个世界不会再有新的仙人了。”   如今的灵气是那些仙人所化,它不忍连这最后一点存在都被外人吸收,消失的彻底。 第71章   “你像一个故人。”   天道的投影目光有些怀念, “他消散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他最后一面。”   祁恒无意去问天道口中的故人,因为他知道天道也只是感叹一下而已。   “我送你下去吧。”天道眺望下界,“这回我不扔你出去,你下去之后,事情办妥之后再自行决定何时离开。”   祁恒颔首,只一眨眼, 便已经伸出别墅之中。   “太叔祖?”模样成熟了不少的秦洛提着桃木剑想要出去,乍看到消失数年的人突然出现, 手中的桃木剑顿时跌落在地上。   “您走了这么久,我还以为您不会回来了。”   祁恒一愣,这才想起来仙界和人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我离开了多久?”   秦洛将桃木剑捡起,幽幽开口,“快七八年了, 余飞都快疯了。”   祁恒不解, “怎么?”   “晚上等它回来,您看就知道了。”秦洛拿着桃木剑,有些犹豫开口, “龙君先前给我传音, 我现在需要去冥海,太叔祖您应该不会马上离开吧?”   祁恒摇头,秦洛见此,遂放心前往冥海。   等到秦洛离开之后, 祁恒这才想起来, 他似乎直接把秦洛的救世之路直接堵死了。   不过, 如今天道还在,人间安稳,比起他推算中那副末日景象好的太多了。   *   一场大雨倾盆。   被困在冥海的君煜发现随着雨水落下,那些焦土之上长出了绿色的嫩芽,不过一会儿,嫩芽变成花草覆盖了这一大片的冥海焦土。   秦洛跟着纸鹤飞行的方向找到君煜。   “龙君?你没事吧。”   君煜摇头,感觉到自己被吸去的灵气逐渐恢复,“现在没事了。”   秦洛落在冥海的焦土上面,这里已经不复他上次来是的炎热,而且遍地是颜色靓丽的花朵,花海中央有一条道,直接通往着六道轮回的入口。   一道灰色的魂魄出现在中间那条冥道上,穿过花海,踏入了六道轮回。   “这…………”   秦洛有些惊讶,这些年冥海的六道轮回的入口因为温度太高,很少有灵魂能通过这里进入轮回。   “那个危机似乎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君煜恍惚开口。   秦洛却是突然想到什么,“难道是我太叔祖?”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他太叔祖一回来,人间的危机便被解除了?   “你说大人?”君煜立马开口,追问道,“你有他消息了?”   秦洛点了一下头,“我来的时候,太叔祖正好回来……”   他话还未说完,便看到面前的人唰地一下不见了人影。   秦洛:“………”会飞了不起啊!   君煜以最快地速度回到那栋别墅,才走进门口,便看到沙发上那人,以及在地上打滚的小男孩余飞。   “大人,您回来了!”   祁恒抬眸,随后冲着他微微颔首,“之前有点事,离开了一会儿。”   “你哪叫离开一会儿!”小男孩模样的余飞吸了吸鼻子,“我上了一个学前班,四个小班,我容易吗!”   祁恒瞥他一眼,“我当初说过,你学会了,身上的禁止便会解除,你现在还是这个小孩子模样,说明你根本没有认真学。”   “我不管,我不要再上小班了!”余飞满地打滚,“再读下去,全市的小班老师都要认识我了。”   “我想上初中。”   “狐狸精的孩子都要读三年级了,凭什么我还是小班!”   祁恒看君煜,明明这种低级禁止,君煜也可以解开的。   君煜羞愧地低下头,自从大人离开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徘徊在处理妖魔鬼怪,和寻找大人的路上,根本没有精力分出来管鲲鹏的事,自然也就没想起来自己也可以给鲲鹏解除禁止。   祁恒抬手将鲲鹏身上的禁止解开,让它恢复成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   打着滚的鲲鹏突然发现周围变窄了,他看到了自己的手,随后立马原地蹦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果然变回来了。   “太叔祖!”秦洛气喘吁吁地赶回别墅,“这次的人间危机,是您解决的吗?”   祁恒摇头,“不是,是天道和那些仙人们。”   “不过,代价是,以后这方世界不会再有人飞升了。”   君煜愣了一下,道:“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反正已经千百年没人飞升了,只要人间安稳就好。”   秦洛也点了点头,事实上在知道这个世界灵气稀薄之后,他对成仙一时已经消去了大半执念。   “现在这样挺好的,什么都比不过安稳二字。”   祁恒抬手,在秦洛的额头上一点。   “虽然不能飞升,但这部法典,你修炼了之后,足够让你活到不想活的那天了。”   秦洛有些茫然,“太叔祖,您这是何意——”   祁恒看向君煜,将仙界那一段影像输入到他的脑海里,“那些仙人的牺牲,不应该不被人所知。”   即便是已经消失,也应该让被庇护的生灵知道他们的付出。   君煜摸着自己额头,“我知道大人的意思,正好现在妖精多了起来,我打算开一个修真学院。”   祁恒点头,起身,“我该离开了。”   “什么?”秦洛一愣,“太叔祖您之前不是说不会马上离开?”   “所以我等到你们回来了再走。”   君煜却问,“那么,大人以后还会回来吗?”   “也许。”   说罢,祁恒直接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有些无数世界卡片的漩涡之中。   祁恒随手选了一个,随后眼前一花,直接降落在新世界里。   一个祭坛之上。   无数的民众跪在祭坛之下,而台阶上,一个矮小的明黄色的身影正一步一叩首,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在求雨。   “仙人,仙人出现了!”有人大喊了一声,随后跪着的百姓们全部抬起头,紧接着响起一波又一波的求雨声。   磕头的明黄色小皇帝抬起头,看到了祭坛之上那抹白色的身形,顿时双目含泪。   “求仙人怜悯苍国百姓,降下甘霖。”   小皇帝喊完后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祁恒抬头望了一下天空,烈日炎炎,完全没有下雨的迹象。   所以这小皇帝到底是有什么自信,能在这种艳阳高照的情况下,能求下来雨?   祁恒十分不解,直到他听到一句话。   “皇帝你的罪己诏还是不够诚心,打动不了仙人啊!”   小皇帝的额头早已经磕破,脸上血迹斑斑,看着身旁站着的中年男人,有些委屈开口,“皇叔,我很诚心了。”   “还是不够诚心!”紫金蟒袍的男人脸上带着怒意,“不是皇叔想逼皇帝你下罪己诏,实在是自你登基之后,咱们苍国就再没有得过一滴雨水了,皇帝你要为黎明百姓着想!”   小皇帝抬起头,目光朦胧中看着那高台之上的白色身影,又再一次磕了下去。   “朕生来有罪,但黎明百姓无罪,求仙人开恩,降下甘霖给苍生一条活路。”   祁恒差不多能搞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了,一个大权独揽野心勃勃的亲王逼迫一个刚死了爹无依无靠的小皇帝下罪己诏求雨。   祁恒走下祭坛,周围的百姓们顿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放的缓慢,生怕自己惹得仙人动怒。   小皇帝顶着一脸血泪,愣愣地看着白衣仙人走到自己的面前。   一旁的中年男人却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明明吩咐过手下安排人上去的时候,只要直接说小皇帝是罪孽深重,拒绝他下雨的请求,怎么这人这么不听话,直接走下来了?   “你起来。”   小皇帝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人,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仙人是在和自己说话,连忙摇头:“不行,皇叔说我是罪孽深重,得跪着磕头上祭坛,这样才会让上天宽恕我的罪过。”   一旁的中年男人面色不好,“皇帝,做你该做的事。”   后面这句他是冲着祁恒说的,很明显把祁恒当做了他手下安排的人。   小皇帝肩膀瑟缩了一下,“仙、仙人,是不是只要我磕完头,您就会原谅我的罪孽,降下甘霖?”   “不,你无罪。”祁恒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偏偏足以让在场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有罪的人是你身边这位,唯有他,从祭坛下方一步一叩首上来,我才会降下甘霖。”   一旁的中年男人脸色大变,“来人,把他抓——”   “贤王爷,请您为了天下百姓赎罪。”百姓们一波又一波的呼喊声响起。   小皇帝眨了眨眼,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在这么喊着让他下罪己诏求雨,怎么忽然又变成了他皇叔。   不过,皇叔现在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小皇帝打了个冷战,每次皇叔动怒,他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看来罪人并不想赎罪请求宽恕。”祁恒声音冰冷,“那么这雨,也没必要下了。”   周围的百姓们全部激动起来,“贤王爷,您之前口口声声说让皇上为了黎明百姓赎罪,您说若非不得已恨不得亲自替皇上磕头赎罪,如今仙人说您有罪,您为何还要犹豫?”   “贤王爷,请您为了黎明百姓着想!”   风水轮流转,转眼这种言论逼迫把戏就落到自己身上,贤王听着脸色漆黑,“来人啊,把这个冒充神使的骗子拿下。”   “看来果然是不知悔改——”   “贤王不知悔改惹怒了仙人,仙人要走了!”   有人这么大喊了一句,周围的百姓们情绪顿时激动起来,直接突破了侍卫的防线,冲到了贤王的身上。   “救我!救我!”贤王慌乱的声音响起。   祁恒拽着小皇帝退开了一点,免得他被这一群暴徒伤到。   小皇帝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鼓起勇气开口, “仙人,你做我的国师好不好?” 第72章   祁恒没有回答他, 只松开手,退了一步。   “仙人?”小皇帝以为他要离开,眼里露出惊慌,下意识伸出手拽住祁恒的袖子,“我很听话的,你别走好不好?”   另一边情绪激动围着贤王的百姓抬起头, 他们的眼睛充血,仿佛一只只穷途末路的凶兽。   “仙人, 仙人,给我们雨水,我们让这个罪人给您赔罪。”   人群让出一条能够一人通过的过道,最里面好几只手用力按在贤王的头上或是肩膀,逼迫着贤亲王砰砰地磕头。   周围的侍卫纹丝不动, 任凭贤王怎么呼喊救命也一动不动。   仙人可是说了, 贤王才是罪人。   苍国的百姓们对于仙人降临一事毫不怀疑,毕竟那么高的祭台,那人是凭空出现在上面的, 定然是仙人被他们的诚心打动了。   祁恒垂眸, 看着拉着自己的衣袖的小皇帝,声音听不出喜怒,“松开。”   小皇帝惊慌而又茫然地扔开袖子,将自己的双手藏在身后, “我不碰了, 仙人您别生气。”   祁恒抬手, 轻轻放在小皇帝的头上。   小皇帝呆若木鸡,屏住呼吸也不敢动,憋的脸都红了,直到感觉那只手从自己的头顶移开,这才悄悄吐出气息。   祁恒收回手,从小皇帝的记忆里初步对这个世界有点了解。   这是一个崇尚神明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人们以为只要求神就能解决一切困难。   一个半月前,这个国家的君王病重驾崩,作为唯一仅存的皇子,小皇帝在各方的争斗下被推上皇位,成为了一个傀儡皇帝。   但小皇帝登基没多久,不知从哪传出了流言,说小皇帝乃是罪孽深重之身,他在皇位一日,便会导致民不聊生。   而后,果然自小皇帝登基之后,苍国的百姓们就发现天就再没下过一滴雨水。   加上之前小皇帝罪孽深重的谣言,百姓们群情激奋,逼迫小皇帝下罪己诏求雨。   雨当然是求不来的,贤王只是想借此掌控这个国家的话语权而已。   没有什么比突然降临在祭坛上的神说的话,更让苍国百姓信服。   只是,贤王估计是没想到,他安排的人并没能出现在祭台之上,而自己也尝到了同样的苦果。   那些愚昧的百姓、侍卫们能信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生来带罪,自然也能因为神的话去信一个亲王身上有罪。   只可惜,这是一个荒芜的世界,并没有原生的神灵。   如恶徒一般的苍国百姓们押着贤王从祭坛下方,一直磕到了祭坛上最后一层台阶。   而贤王已然失去了意识,额头上血肉模糊,甚至连鼻梁上都磕伤了一块。   “仙人,罪人他磕完头了!”苍国的百姓眼神兴奋,“您现在愿意施法给我们降下雨水了吗?”   被他们扔掉的贤王在地上咳了一声,眼眸里全然是恨意,“你们错了,这是个骗子,他不是神使!”   要是让他查出来是谁安排的这人,他必定不会让他好过。   祁恒抬头看了一下天,晴空之上响了一道雷,被贤王的话语扰乱心神有些躁动的苍国百姓们顿时安静了,连忙跪下。   “求仙人怜悯,赐我们雨水。”   小皇帝抿唇,抬头仰着祁恒,“仙人,苍国会有雨吗?”   “会有雨。”祁恒淡淡开口,“但不是现在。”   事实上,苍国如今还算不上干旱,看这些百姓脸上的光彩就知道了,并非是那种干旱到绝境的地步。   “可是我们的田地都没水了……”小皇帝目光茫然,“皇叔说,再没有雨水落下来,地里的稻子就会干死,那时候百姓们没有收成,会活活饿死。”   “那就让他们自己挖渠引水。”祁恒神情冷漠,“即使是神明,也不会连这一点小事都来插手。”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想着求神出手,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否解决,也难怪这个世界会被神明们荒弃。   “挖渠引水?”小皇帝喃喃自语,“可是我之前说挖渠,皇叔说那样会改变大地脉络,会惹怒神明。”   “你皇叔只是一个罪人,他说的话又怎么能信。”祁恒抬手,施了一道治疗术在小皇帝的额头上。   不过呼吸之间,小皇帝额头上的伤口恢复光洁,脸上的血迹也消失无影无踪,露出一张白净稚气的小脸来。   小皇帝感觉的额头上的痛楚骤然消失,抬手摸了一下额头,如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里全是震惊,“好、神奇。”   “果然是仙人!”一旁跪着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激动的落下眼泪。   “苍天开眼,仙人来救我们了。”   祁恒看着这些百姓们狂热的神情,觉得有点可笑。   他低下头看向小皇帝,“走吧,带我去你的皇宫。”   小皇帝目光一亮,结结巴巴道:“仙、仙人,您同意做我的国师了吗?”   祁恒摸了摸他的头,“只是暂时留下来教教你。”   “没关系。”小皇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试探性地拉住祁恒的衣袖,见他没有皱眉,眼里的紧张散去一点,连忙保证,“我会好好和仙人学习的。”   见识过祁恒露的那一手仙术,这些百姓们根本不敢上前阻拦他们的离开。   他们反而把不立马降雨水的事情再一次算到了贤王的头上,觉得若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触怒仙人,仙人怎么可能延迟降雨的时间。   小皇帝拉着祁恒走到了一辆极为朴素的马车前,“皇叔之前说我身上有罪,不能坐龙辇,那样不诚心,仙人见了肯定不会原谅我的过错。”   “你没有错。”祁恒想起自己在小皇帝脑海里看到的那些记忆里,明明身为一国之君,无人教导,甚至是过着连宫人都不如的生活。   然而,即使是受尽恶意,却本心犹在。   小皇帝带着祁恒回了宫,宫里的内侍宫女们全都是一脸麻木,连对着小皇帝行礼都敷衍搪塞。   “她们只有在皇叔来了才会打起精神。”小皇帝爬上高高的台阶,指着宫殿里面介绍道:“这里就是上朝的地方,那上面是我坐的地方,不过上朝的时候,一般都是下面的人在说话,皇叔偶尔回答两句,我不用出声。”   他是真把祁恒当做不知俗事的仙人了,什么都想说的清清楚楚。   “以后你要学着自己去回答那些事情。”祁恒淡淡开口。   “可是,他们不会听我的……”小皇帝呐呐开口,他以前也想过说出自己的解决办法,但是那些大臣们总说他还小,管不了这些事。   “不听话的就换掉好了。”祁恒声音冰冷起来。   “换掉?”小皇帝跟着重复了一句,仿佛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对,我要把他们换掉。”   “翎儿,我听说翎儿你回来了?”一个宫装丽人抹着眼泪快步走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小皇帝。   “我可怜的翎儿。”   对比女人的激动,小皇帝的表情却没什么波动,只是略微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女人的后背。   “母后,您别哭了,我没事,我还找到了我的国师。”   苍国历来都是有国师一职的,国师能力高的,有时候话语权甚至还能压过君王。   但沐翎没有国师,在他登基的那时,老国师留下遗书,服药上吊自尽在摘星阁中。   而那遗书中只写了一句话。   ——不堪忍受即将辅导罪孽深重之人。   宫装丽人一愣,她推开沐翎,抬头张望了一下,脸色大变。   沐翎不过才不到六岁的年纪,哪里经得起她这一推,祁恒见沐翎往地上倒去,手指微动,打出一道法术接住了他。   沐翎稳住身体,随后站直身体,有些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还好这回有仙人帮他,不然他又要和上次一样砸到头了。   “翎儿,你怎么能擅自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国师呢!”宫装丽人不悦开口。   “你难道忘记你皇叔说的话了?”   沐翎咬了下嘴唇,“可是母后,仙人说皇叔是罪人。”   所以,他不用再去相信一个罪人的话。   “你胡说。”女人的表情变得极为恐怖,总算是想起来异常之处了,她走了两步握住沐翎的肩膀,“你一点伤没有就回来了,你皇叔呢?”   “皇叔是罪人,在祭台那儿,被百姓们压着赎罪呢。”沐翎皱了一下眉头,“母后,你捏疼我了。”   祁恒抬手,使出一道法术,弄掉宫装丽人握着小皇帝肩膀的手,小皇帝脱离桎梏之后,立马跑到祁恒的身边。   “我想,你的母后情绪太激动,应该让她回去冷静一下。”祁恒看着沐翎开口,沐翎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对,国师您说的对。”   他随后挺直身板,看向宫装丽人,“母后你太激动了,还是先回永寿宫歇着吧。”   “翎儿!”宫装丽人瞪着眼睛,“你好好看清楚,你在和谁说话!”   “朕很清楚朕是在和母后说话。”沐翎一字一顿道。“所以,母后还是回去歇着吧。”   祁恒打出一道法术,控制住外面几个宫装丽人带来的宫女太监,让他们走了进来。   “把太后带回去。”祁恒冷冷吩咐。   “是。”那几个宫女太监双目无神地上前制住宫装丽人,将她强行带了下去。   待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小皇帝挺直的身板陡然松懈了下来,原先强忍的泪意也涌上眼睛,蓄起了豆大的泪珠。   也许是怕被祁恒瞧见,小皇帝垂下了头,只有一颗一颗地泪珠无声掉落在地上。   好半响,小皇帝吸了一下鼻子,小声开口:“仙人,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第73章   “你可以问。”祁恒颔首。   “要是我真的生来有罪, 您会不会也像母后那样讨厌我?”   小皇帝低着头,仿佛像是做错了事情被抓住的小孩,不太合身的龙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显得身形极为瘦小。   “没有人生来就是有罪的。”祁恒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若是在上个世界, 还只是无忧无虑上幼儿园的年纪。   “所以,只要我不犯罪, 您就不会讨厌我是吗?”小皇帝问出真正的问题。   祁恒无奈,点了一下头,小皇帝的表情明显好转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蹬蹬蹬地跑到御案之下翻出来一样东西, 又跑回到祁恒的面前张开手掌。   “这是摘星阁的钥匙。”小皇帝如黑色琉璃的双眼难掩兴奋, “之前老国师自尽了,皇叔说不会有国师来辅导我,所以直接让人把摘星阁的其他钥匙毁了, 这把钥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   祁恒接过那枚通体银白的钥匙。   “我带仙人去摘星阁吧。”小皇帝又道, 祁恒却纠正了他,“我答应做你的国师,所以你不该再叫我仙人。”   “国师!”小皇帝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真好, 我也有国师。”   “走吧, 去摘星阁。”祁恒打断小皇帝的傻笑,率先走出大殿。   沐翎迈着小短腿追上祁恒,祁恒放慢了脚步,等到他追上自己。   “国师,我们回来了,那皇叔留在那儿,他会不会有事呢?”   沐翎还记得那些百姓们可怕的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狂热神情。   “他不是最喜欢指责你罪孽深重要赎罪,就让他感受一下你经历过的。”祁恒淡淡开口。   沐翎想到贤王额头上的伤口,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里涌上一丝窃喜。   他有国师帮他治疗伤口,皇叔没有,他肯定要疼好久好久。   两人抵达摘星楼,摘星楼的大门挂着一把大锁,门上面还贴了一道符纸,两道门各有一个铜环,一根碗口粗的铁链将两个铜环串在一起,铁链上也有一把锁。   但钥匙只有一把。   沐翎顿时慌了,急急忙忙开口解释,“我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加了一条铁链,明明我上次偷偷溜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的。”   一个皇帝,去往皇宫里的一个地方,都能用上偷偷溜过来这几个字,可见处境之难。   祁恒手指微微一动,铁链齐齐断开,哗啦啦地落在了地上。   门上的锁也啪嗒一声打开了。   “走吧。”   祁恒将大门推开,率先走了进去。   一进门,祁恒便发现身后的小尾巴正悄悄往他身后藏,祁恒把他提出来。   “你在做什么?”   沐翎没想到自己被发现了,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对不起,我…我只是有点怕……老国师之前就是吃了药在那个门口上吊的……”   他曾经亲眼看到老国师就吊在这摘星阁的入口之处,所以一进来,立马就回想起老国师死时的模样。   祁恒看向那门口蹲着的白色虚影,虚影也许是察觉到有人进来了,抬起头冲着两人的方向看了过来,长长的舌头掉在外面,眼珠子也瞪得极大,还保持着死前的模样。   “你是在说他吗?”祁恒指着一个方向。   沐翎下意识看去,那儿空无一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拉住了祁恒的衣袖。   “国、国师,您别吓我……我怕……”   那道虚影站起身,想要朝两人这边走过来,然而只走出三步,就仿佛被一道透明的结界绊住一般,怎么也无法再前进一步。   “忘了,你是看不到魂灵的。”祁恒抬手在沐翎的眼前晃了一下,沐翎眨了眨眼,只感觉眼睑之上有一抹清凉之意。   “再看看。”   沐翎紧紧拽着自家国师的袖子,心里有点害怕,但又十分听话地朝着祁恒先前指过的地方看去。   “那是……老国师?”   沐翎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地又朝着祁恒身边靠近了一些,感受着手中软软滑滑的布料,这才慢慢安下心来。   国师还在他身边,没什么好怕的,他的国师可是仙人。   祁恒提步朝着那道透明魂灵走去,沐翎一愣,犹豫片刻,还是跑着跟在了祁恒的身后。   “老国师。”走近了,沐翎忍不住喊了一下,那道正在努力将自己舌头塞进口中的透明魂灵一愣,露出诧异的眼神来。   “小翎,你看得见我?”   这一说话,好不容易塞进去的舌头又掉了出来。   沐翎被吓了一跳,却还是点了点头,目光却有些不解,老国师明明就很讨厌他,为什么还是像从前那样亲睨地唤他名字。   “这舌头不争气,小翎你别害怕,国师爷爷不是故意的。”老国师懊恼又慌忙地将舌头归位。   祁恒抬手一点,让老国师恢复成生前的魂魄模样。   “咦?舌头不掉了?”老国师立马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沐翎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想起刚才老国师依旧自称国师爷爷,又抿着唇生气道:“老国师既然讨厌我,宁愿用自尽的方式逃避辅导我的职责,为什么还要叫我小翎!”   老国师脸上因为恢复正常而有些兴奋的表情渐渐隐去,“国师爷爷怎么会讨厌你,那封信不是国师爷爷写的,国师爷爷最遗憾的就是没有亲眼看到小翎登基,就被人杀害在这摘星阁。”   这话与沐翎的认知不一样,好半响沐翎才缓过神,“国师爷爷您不是自尽的?”   “当然不是。”老国师吹了一下胡子,“国师爷爷是被人下药后勒死挂在这上面的。”   “勒死那人我没看到,但是后来我变成鬼了之后,来了一个人,我看见他模仿我的笔迹写了一封遗书。”   老国师的表情愤怒至极,“那个人,就是贤王的一个手下,他想要害你,只可惜国师爷爷没用,即使变成鬼了,也撕不到一张纸。”   “那封信皇叔的人写的?”沐翎喃喃自语,“所以我没有罪,国师爷爷也不是因为讨厌我才自尽的。”   “国师爷爷之前还说过要继续给小翎当国师,又怎么可能会讨厌你。”老国师慈祥了声音,但转而提起贤王又是十足的愤恨,“那个贼子野心极大,小翎你一定要防着他,若不是国师爷爷离不开这个鬼地方,国师爷爷找就找你托梦了。”   沐翎眼神心虚地眨了一下,低声道:“国师爷爷,我不能再让你当我的国师了。”   “国师爷爷知道。”老国师伸出透明的手掌,虚虚轻抚了一下沐翎头顶,“小翎很厉害,找到的国师比我厉害多了。”   那样一个人,他第一眼见,就知道绝非凡人。   老国师生前虽然只是顶着国师之名的凡人,但他知道,摘星阁那些记载也都是真的,从前这个世界确实是有一批热心有求必应的神灵。   但就是因为神灵的有求必应,导致这个世界渐渐趋于畸形。   人们遇到困难,第一反应不是动脑想办法解决,而且摆祭坛求神明出手。   久而久之,当人们习惯神灵的有求必应之后,那些好心的神灵却觉得人类越来越贪婪懒惰,渐渐对于插手人间之事感到厌烦。   直到某一天,神灵们抛弃了这个被他们厌弃的世界,而这个世界的人类却依然还沉浸在求神拜佛之中。   “国师爷爷,既然您不是因为我自尽的,那么为什么我的母后会突然变得很讨厌我?”沐翎仰起头追问。   “因为你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老国师慈爱地看着沐翎,“也因为她心系贤王。”   “我不是母后的孩子?”沐翎眼神茫然,表情也变来变去,似哭非笑。   “原来我猜测的是真的。”所以母后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因为他不是罢了。   “当年皇后与宫里一名位分较低的妃子同时怀孕,只是皇后那胎在肚子里就已经没了,恰好皇后生产的那天,那名妃子也发动了。”   老国师叹了一口气,“后来那妃子难产生下孩子便去了,恰好皇后失子,先皇便让皇后抚养这个该你,也就是小翎你——”   “那国师爷爷,你说母后和皇叔?”沐翎想起另一句话,有些懵地问道。   “皇后和贤王早就暗通曲款,也就先皇还相信她的品行洁白无瑕。”   事实上当初那个在皇后肚子里便死掉的那名的胎儿,根本就是贤王的血脉。   沐翎的三观受到了冲击,整个人变得傻愣愣的。   老国师叹了一口气,又转身朝着祁恒的方向作了一礼,“不知如何称呼您?”   “祁恒。”   老国师看了一眼沐翎,却发现对方一脸紧张,就好像生怕他把人赶走一样。   “轮回的门开了,你该走了。”祁恒淡淡说道。   老国师冲着祁恒再次作礼,随后看向沐翎:“皇上你要好好学习为君之道,治理好这个国家,国师爷爷得先走了。”   沐翎点头,“我会的。”   老国师目光苍凉,“不知来世能否看到那些,只知拜佛求神的百姓们能明白过来求人不如求己这个道理。”   话音落,老国师的灵魂化作漫天光点飞入了轮回之门。   “国师爷爷!”沐翎喊了一声,“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的。”   冲动喊完了的沐翎有些不敢直视祁恒,好一会儿才疑惑问道:“国师,我要怎么才能改变这种百姓们万事求神等死的想法呢?”   “自然是要先让他们学会干活,给他们灌输靠自己改变的念头。”祁恒淡淡开口。   “就从挖渠解决干旱这个问题开始吧。” 第74章   第二日, 祁恒换上了沐翎让人送来的国师服。   祁恒抵达金銮殿的时候,小皇帝正努力板着脸坐在龙椅上。   而底下,吵得却像是菜市场一般,丝毫没有顾忌小皇帝还坐在上面。   “国师到。”   门口的内侍,看到一身国师长袍的祁恒连忙冲殿内喊了一声。   金銮殿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齐齐转过身, “见过国师。”   沐翎松了一口气,“国师来的正好, 他们不同意朕说的挖渠引水。”   祁恒在内侍的指引下,走到国师的位置坐下,看向殿下的大臣们,“挖渠引水是神谕,难道你们想要违抗神?”   “只要国师您施法便能令我苍国获得雨水, 何必去浪费财力人力挖渠?”   “再者, 大地脉络天生如此,若是人为改变,也许会引来天罚。”   他的话还未说完, 金銮殿之上忽然一道雷电击在那名大臣身前一公分处, 吓得那人的身体抖如筛糠。   祁恒似笑非笑开口,“所以,你是想要违抗神谕吗?”   金銮殿里的大臣们接连跪伏在地上,“吾等尊神谕。”   沐翎目光闪闪地看向祁恒, 只觉得自己的国师又厉害又好看。   祁恒又开口, “贤王何在?”   其中一名大臣小心翼翼地开口, “贤王昨日被暴民所伤,如今正在王府内休养。”   “贤王上不敬神明,下不敬君王,实属大罪之人,不过昨日有皇上为他求情,暂且不降天罚,容他在贤王府思过。”   贤王既然那么喜欢用神明作为借口,那就该让他也好好享受一下。   沐翎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他不记得自己有为皇叔求过情啊?   但祁恒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沐翎顿时闭上嘴,仙人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用意,既然这样那他就当自己为皇叔求过情。   “皇上仁慈。”众臣齐呼。   祁恒看向沐翎,沐翎受到鼓励,大声道:“挖渠引水之事就交由丞相安排,张贴皇榜,每家每户必须出一到两个劳力。”   “遵旨。”   沐翎紧接着又处理了几样政务,诸如修缮宫殿,建立书院,减免赋税等等,再没有像从前那般被大臣们无视,大臣们反而毕恭毕敬地听着他的吩咐。   等到大臣们全部退下之后,一直板着脸努力充作严肃的沐翎松了口气。   他跳下龙椅,走到祁恒的面前,仰头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   “国师,我刚刚的表现好不好?”   他的目光里隐含期待,就如同普通小孩一般,期待着受到重要的人夸赞。   “很好。”祁恒摸了摸他的头,“你的悟性不错,不过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不能一天就全部安排下去,要分清轻重缓急。”   沐翎脸上露出后悔的神情,“怪我太心急了,要不我让他们先别修缮宫殿?”   沐翎左想右想,觉得只有这个不是那么重要,反正这个宫殿虽然偶尔会漏雨,但现在是大旱期间,也不用急着修。   “也不必。”祁恒看向他,“既然旨意下发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做不好是他们能力的问题。”   “你记住,你是君王,朝令夕改会损伤威信,所以无论什么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   “那如果我经过思考做出的决定,还是错了呢?”沐翎疑惑问道。   “那你就得学会接受别人的劝谏及自我改正,不能错了再错。”   沐翎若有所思,忽然又抬起头看向祁恒。   “国师,那我母后和皇叔这样,是不是就是一直在犯错?”   “是。”祁恒颔首,沐翎目光有些黯淡,“可是母后和皇叔犯了错,却没有人敢劝谏他们。”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只是早晚而已。”   苍国百姓万般不好,可是信神这一念头却根深蒂固地种植在他们的脑海里。   所以当得知神谕说让他们每家每户派出劳力挖渠引水,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只有能下地干活的,都提着锄头走出了家门。   过了几天,挖渠之事正是开动,祁恒带着沐翎出了宫,去到了田野之间,让他亲眼看百姓们劳动的情形。   百姓们的脸上带着异样的狂热,沐翎从未见过这番景象,从前苍国的百姓们只会狂热的祭祀神灵。   “都别偷懒,你们应该不想违抗神谕吧!”监察的侍卫在田中间大喊了一声,那些正在歇气的百姓们顾不上额头上的热汗,浑身焕发出新的动力,用力挥下锄头。   沐翎扭头仰望祁恒,“国师,我们不是说要破除依靠神明的想法吗?”   “是,但不是现在。”祁恒开口,“目前我们还是需要神明作为借口,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干活,需要等到他们见识到自己劳动带来的改变,遇到问题他们开始不自觉地尝试自己解决的时候。”   “嘿,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做什么!”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孩露出鄙视的模样,“你们偷懒不干活,无视神明的旨意,你们会受到惩罚的!”   他身旁的几个大人闻言抬头,见小男孩指着一片空地,当下变了脸色:“虎子你在胡说什么,那里明明就没有人!”   “那里明明就有两个长的很好看的人。”被叫做虎子的小男孩急了。   几名大人脸色变了又变,有人想到了一个可能,“不会是神明真的在这里看着我们吧?”   长的好看还有隐身之能,那肯定是神明无误。   那几名大人闻言,连忙勾着腰开始干活,比之前更加的卖力,个个都想着让神明注意到他们的诚心。   到了晚上,各人被放回家,一番神神秘秘的交流之后,神明下凡检验之说越传越远。   从此后,田野之间处处可见卖力的身影。   沐翎回到宫里,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写了一篇感想,交给了祁恒审阅。   写完之后,沐翎又有些不解,“国师,为什么那个虎子可以看见我们?”   明明国师说过,他们是隐身的。   “这世上总有人生来不同。”祁恒提起笔,在沐翎写的感想上批注了几句,“那个小孩生来眼睛异于常人,所以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   沐翎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对那个虎子升起一点羡慕之心。   但很快,沐翎的表情又变的警惕起来,因为他想起从前的老国师看到体质特殊的小孩,都会起爱才之心。   “国师,你没有想收他为徒的想法吧?”   祁恒莫名瞥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过是眼睛特殊了一点,又不是本身资质惊才绝艳。   沐翎松了一口气,笑的有些傻气,“我就是怕国师收了别人做徒弟之后,会更喜欢那个人。”   “我不收徒。”祁恒将沐翎的感想还给他,“今天的奏折你还没看,时候不早,你该处理那些奏折了。”   说罢,起身施施然走出殿外。   沐翎看了许久,这才收回眼神,看向自己写的感想,小心翼翼将那张纸折好,放到自己的胸口,想着等回寝宫了找个盒子锁起来。   这上面可是有国师的笔迹,不能弄丢了。   浩浩荡荡的挖渠行动进行了十几天,当护城河里的河水被引到田地里,那些干枯开裂的田地渐渐被水覆盖。   又过了几天,田里的禾苗长高了寸许,放眼望去,碧蓝的天空下,是大片大片的绿色葱葱。   一抹风,掀起了绿色海洋中的波澜。   当夜,便刮起了大风。   得了祁恒的话,一直激动久久不能入睡的沐翎听见雨声,连外衣都顾不上披,赤着脚跑出了寝宫。   噼里啪啦的雨打在了台阶前,有些甚至还被风吹的打在了沐翎的脸上。   “真的下雨了。”沐翎抬手接了一下雨水,笑着笑着又无声地流下眼泪。   他等了好久,才等来他登基后的第一场雨,一场宣告他没有罪的雨。   “皇上。”门口打着盹的内侍突然惊醒,“您怎么跑出来了!”   他又注意到沐翎身上只着了单薄的中衣,脚下甚至还是赤脚,当即惊道:“皇上您快回来吧,您这样容易生病。”   “朕没事。”沐翎舔了舔落到自己唇角的雨水,只觉得这雨水都带着甜味,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那内侍却更急了,“皇上,您这样要是被国师知道了,小的会受罚的。”   沐翎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的宫人们已经被国师换了一轮。   沐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有些心虚,明明国师没在附近,沐翎还是极为小心地踮着脚回到寝宫。   “呀,皇上您衣服都被淋湿了!”内侍惊呼起来。   沐翎嘘了一声,板着小脸警告道:“小声点,不许告诉国师,去打热水来然后让人熬姜汤。”   沐翎不是头一次淋雨,自然知道淋雨后要早做处理,才不会染上风寒。   内侍得令之后,立马退了出去,沐翎打了个呵欠,坐在寝宫里等着内侍端来热水。   ……   沐翎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放了一块冰凉的帕子在他的额头上。   他似乎还没换衣服就睡着了?   沐翎模模糊糊地想着,想要睁开眼睛,但却感觉眼皮像是压着什么重物,怎么也睁不开。   “…………淋了雨,又加上之前忧虑过度……”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沐翎努力辨认,似乎是太医院的人。   额头上的帕子被撤去,又换了一块冰凉的帕子,沐翎的头痛得到了稍稍的缓解。   “下去熬药。”   一道带着凉意的声音在沐翎耳边响起。   沐翎一惊,大半夜的,国师怎么会在这儿?   烧糊涂的脑袋逐渐清醒,沐翎的眼睛偷偷抬起一道缝。   已经是天光大亮。 第75章   脚步声走了过来, 沐翎下意识闭上眼睛。   “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喝药。”   沐翎极为缓慢地睁开眼,有些心虚开口:“国师。”   完了,果然不是梦。   国师肯定知道他昨晚赤脚出去淋雨的事情了。   祁恒表情冷淡,冲着一旁的宫女吩咐:“去把皇上扶起来。”   宫女屈膝福身,随后走到龙床边, 轻柔地将沐翎扶起,又在他腰后放了个软枕, 让沐翎靠着。   “国师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沐翎左思右想之后,决定乖巧认错。   “难受的是你,我生什么气。”祁恒淡淡开口,“去看看药好了没。”   一名宫女退下, 约莫半刻之后, 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款款走到龙床面前。   “皇上,您的药。”   沐翎喝惯了这种药, 自然是不怕的, 他摸了摸碗壁,只是温热,便端起来打算一饮而尽。   只要喝的够快,苦味就追不上他。   但才入口一点点, 浓浓的苦味直接让早有心理准备沐翎皱起眉头。   “怎么这药, 比从前要苦上不少?”   那当然, 国师让她们熬药的时候多加了一把黄连。   宫人们全部保持沉默。   沐翎皱着小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药咕噜咕噜地吞了下去。   药再苦也得吃,不然他的病不会好。   “苦吗?”略带凉意的声音在沐翎的耳边响起,沐翎的脸皱成了一团,下意识回答道:“苦。”   “如果再有一次,下次会更苦。”   沐翎似乎有些被吓到,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吃。”祁恒面无表情,从一旁的碟子里拿起一颗蜜饯,递给沐翎。   沐翎机械地张开嘴。   祁恒皱了皱眉,还是将蜜饯塞进他的口中。   算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生病时总是会娇气一点。   沐翎感觉到自己口中的甜味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本来因为发烧烧红的脸颊布满了更多的红晕。   他竟然、让仙人喂他了。   “好好休息。”祁恒用手帕擦了擦拿蜜饯的手指,“等你好些了,折子会有人送过来。”   沐翎一愣,这才想起来朝会时间已经过去了。   一名内侍走了进来,分别对着沐翎和祁恒两人行了个礼。   “皇上,国师,太后娘娘在外边。”   “母后怎么过来了?”沐翎下意识皱眉。   从前他生病想见她的时候,宫人们总是说太后娘娘抽不出身。   这次他没有让人去请,她反而自己过来了。   “太后娘娘得知皇上您生病,说是担忧,想进来看看皇上。”那内侍回答道。   “国师,我该见她吗?”沐翎有些茫然,他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躲避着这一件事。   可这一切伪装的不介意,在太后的出现这一刻,瞬间被打破。   “你想见就见,不想就不见。”祁恒安抚他,“遵从你内心的想法,如果见了不高兴,那么以后不见就是了。”   沐翎点头,“我听国师的。”   他想问,为什么从前他生病令人去请的时候,她不管他,如今他不需要了,却巴巴地过来。   “让她进来。”沐翎说着,又扭头看向一旁的宫女,“搬把椅子过来让国师坐。”   宫人们沉默福身,退到偏殿,搬来一把铺着虎皮垫的椅子。   祁恒刚坐下,太后便领着两个宫女走了进来。   “翎儿,听宫人说你高烧不退,母后担心死了。”太后脚步匆匆走到床边,一把搂住沐翎。   “怎么好好的,就突然发起了烧呢?”   沐翎挣开太后的怀抱,“母后过来时都没问宫人,为什么儿臣会发烧吗?”   太后一愣,有些不大自然道:“母后太担心,哪里顾得上问。”   “上次儿臣病的比今天更严重,因为皇叔处罚我的缘故,甚至都没人敢去请太医。”沐翎抬眸看向太后,“那个时候我都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母后你怎么不担心呢?”   太后脸色一变,“翎儿,你这是在怪母后?”   “不怪。”沐翎垂眸,用着一种满不在乎地语调说道,“反正我也不是您的亲儿子,您不喜欢也很正常。”   周围的宫人们听闻此言,脸色刷白,尽数跪下。   太后的脸色变得极其恐怖,她握住沐翎的肩膀,质问道:“翎儿,这是谁告诉你的?是谁挑拨离间我们母子的感情?”   太后长长的指甲掐在了沐翎的肩膀上,若不是一层中衣隔着,估计指甲能直接掐伤沐翎。   但即使是这样,沐翎依旧是疼的皱起了眉,祁恒手指微动,一道劲力打在太后的手臂上,卸了她的力道。   “太后,皇上身体不适,请你别过多靠近,免得过了病气给你。”祁恒淡淡开口。   太后扭头看向祁恒,秀丽的面容上俱是不满,“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沐翎胡说……”   “太后!”沐翎打断她的话,“此事与国师无关,不许你污蔑国师。您走了这么远来看朕,想必也累了,来人,送太后回去休息。”   周围跪着的内侍们连忙爬起,走到太后身边,做出一副请的手势,“太后娘娘,小的送您回去。”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她只带了两个宫女进来,自然是抗拒不了。   “好好,皇帝翅膀硬了,哀家也管不着了。”   太后带着两个宫女气冲冲地离开。   沐翎看向祁恒,“国师,我觉得以后我也不想见她了。”   他能感觉到,太后根本就不是担心他,而是另有目的。   “不想见就不见。”祁恒见他情绪低落,走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发,“作为一个小孩,偶尔也有任性的权利。”   沐翎起初是顺从着让祁恒摸头,但他忽然想起某件事,连忙往床里面坐了一点,避开祁恒的手,一边还紧张兮兮道:“国师您现在还是离我远一点,万一我把病气传给您了,可怎么办?”   祁恒收回手,瞥他一眼,“我不会被传染病气。”   对哦,国师不是仙人,仙人是不会生病的。   沐翎清醒过来,感觉自己尽犯傻了,他拉着被子躺了下去,而后将脸埋在被子里。   他喝了药,哪怕再早熟,也不过是一个小孩,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祁恒吩咐宫人去将他的被子拉好,随后转身出了沐翎的寝宫。   “国师,晚上的药,还要额外加黄连吗?”门口熬药的内侍小心翼翼开口问。   “不必。”祁恒本意是让沐翎记住淋雨感冒的教训,而不是折磨他。   “让他好好休息,别让人打扰他,任何人都不许。”   那内侍躬身:“是,小的记住了。”   贤王府。   中年男人气急败坏地将一个杯子摔在地上,他的面前跪着好几名下属。   “一群废物,让你们去查他的来历,竟然没一个查出来的!”   下属们低着头不敢吱声,心里却想,那人明明就是凭空出现在祭台之上,说不定真是仙人下凡。   否则的话,以贤王府的眼线,怎么可能查不出一个人的来历。   但他们王爷不肯相信,所以他们也只能在私下说说。   “宫里头呢,有消息了吗?”贤王沐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继续开口问道。   “太后娘娘按照王爷的指示,去了小皇帝的寝宫看望他。”   “那她怎么说?”   “这……”贤王下属有点犹豫,“太后娘娘不知道在殿内和小皇帝说了什么,被小皇帝派人送了回去。”   “太后娘娘回去后,还砸了不少花瓶出气,说是小皇帝翅膀硬了,她管不着了。”   贤王沐晖面色不好,低骂一声,“果然是一个蠢妇。”   贤王的下属们面色丝毫不变,就仿佛没有听到贤王在骂当朝太后一般。   “本王让你们找的美人,找到没有?”   “已经找到几个符合要求的,安置在城郊的宅子里。”贤王下属恭敬回道。   “训练好后,想办法把她们送进宫。”贤王眸光闪烁着冷意。   面对着绝色美人,他就不信那个“国师”会不动心,只要抓住了那个国师的弱点,也许还能为他所用。   正想着,一道雷电直接劈在了贤王府的大堂顶上,屋顶被击穿了一个大洞。   王府门口路过的行人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在地上求神明息怒。   青天白日的,贤王府却无故被雷击中,定然是被仙人降罪的贤王又做了什么事冒犯了仙人,惹得仙人发怒警告于他。   贤王沐晖死死顶住屋顶上的大洞,面对着下属们胆战心惊的劝诫,咬牙切齿:“不,本王不信,这绝对是巧合。”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明,这也是他那么放心大胆的利用神明的旗号,去鼓动那些无知百姓逼迫小皇帝下罪己诏的原因。   如果有神明,早在他当初利用神明的旗号做手脚的时候,就该降下天罚了。   又一道雷击在了王府大堂中间,地面上被击出一个大坑,扬起的灰尘将包括贤王在内的一干人等全部呛了个遍。   没等到众人回过神,第三道雷已至,这回正好打在了贤王的头发上,没有伤及性命,但贤王的头发却冒出一阵焦味化作黑灰飘然而落。   “王爷,您没事吧?”贤王的下属慌了,又怕还有雷击,犹豫着不敢上前。   贤王感觉到头顶一抹凉意,下意识抬手一抹,手底下光滑一片。   他变成了秃子。   而且,雷声阵仗这么大,绝对惹人注目。   他这个样子,只要他敢踏出王府半步,不出一个时辰,恐怕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他在王府里面,都被雷劈成了一个秃子。   “王爷,那这美人计咱还要继续吗?”一名下属小心问道。 第76章   “当然是……”贤王咬牙坚持, 但头顶邪门的雷鸣声终究是让他心里生起一些惧意。   “算了,先暂且放着。”   贤王的下属们大都松了一口气,老实说,他们也不想跟自家王爷一样被雷劈成个光头。   王爷还好,终究是身份尊贵,平常人难以见到, 可他们做下属的不一样,他们经常在外面行走, 若也是被雷劈成了个光头,那他们如何外出见人。   但贤王府遭雷劈的事情是遮不住的,很快便传到了宫里。   连同贤王遮遮掩掩让人请了太医的消息,一道传到了小皇帝沐翎的耳朵里。   彼时,沐翎正捧着自己的文章让祁恒指点, 听到内侍说起, 显然是好奇极了   祁恒将合上沐翎的文章,见他这幅表情,淡淡开口:“皇上你要是好奇他, 或许你可以宣贤王入宫觐见。”   他也想看看那一道雷劈出来的效果。   沐翎眼睛一亮, “好,就听国师的。”   他说罢,又看向那内侍,“你去贤王府, 请皇叔入宫一趟。”   那内侍连忙躬身行礼, “小的领命。”   然而半个时辰后, 内侍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宫中,一踏进金銮殿,内侍就迫不及待地跪下了。   “皇上恕罪,小的没有见着贤王,贤王府下人说王爷这回伤的不轻,人起不来了。”   沐翎咦了一声,“难道皇叔还真被雷劈到了?”   他之前是假设过贤王被雷劈的事情,但却没想过真的成真了。   内侍低着头,半响犹犹豫豫地开口,“小的离开王府的时候,无意间听见王府的下人在说王爷让他们买什么地黄何首乌之类的。”   沐翎更加好奇了,“去问问是哪位太医今日出去了,把他带到朕这儿。”   那内侍恭敬应下,随后悄然退了出去。   沐翎出神了一下,随后拿起旁边的奏折批改了起来,他批完这些不太重要的折子后还需要温习昨天学过的功课,时间紧迫是半点都不能耽搁。   日薄西山,红霞万丈。   “皇上?”内侍踏进殿中没看到人影,略有些奇怪地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内侍拿着火折子点亮两旁的油灯,光影绰约,等走到近了书案,这才发现高高叠起的奏折后面趴着一个人。   “皇上,皇上。”   沐翎迷迷蒙蒙地睁了下眼睛,“怎么了,天还没亮呢。”   “已经傍晚了。”内侍轻声回答道,“贤王请去的太医已经回来了,人在殿外候着,皇上您要宣他进来吗?”   沐翎一惊,随后立马清醒过来,他从桌上爬起,因为伏的太久,脸上都压出了红印。   “宣他进来。”   “是。”内侍躬身,随后走到门外,将那名太医领进了殿内。   “皇上。”太医作势跪下,被沐翎挥手止住了,沐翎无意听长篇大论,便干脆直接问道:“听说你去皇叔看伤了?皇叔伤势如何。”   那太医得了贤王的警告你一时间竟犹豫了一下,随后含含糊糊道:“王爷受的伤并没有伤及性命,只需要好好在王府养着,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沐翎表情一冷,很明显面前这个太医只是在搪塞他,连装都懒得装。   “行了,既然你不屑于回答朕的问题,从明儿起,你不用过来了。”   那太医脸色一变,连忙跪下:“皇上恕罪,臣并无他意。”   “实在是贤王爷下令不让臣往外说。”   一旁的内侍却激灵开口,见沐翎不悦,连忙开口,“皇上,小的还打听了那个方子,那是一张生发的方子。”   得亏他做了两手准备。   “生发?”沐翎重复了一边,看向地上的太医,“你说说,他要生发的方子做什么?”   事已至此,说与不说已经没有了区别,那太医磕头请罪,道:“贤王伤着了头发,这生发方子也是臣开的。”   “伤着了头发?”   太医低着头,狠了狠心如实道:“秃了,贤王如今头上是一根头发都没有了,所以才威胁臣,让臣不要往外说,否则将遭受到杀身之祸。”   “秃了?”沐翎惊讶地瞪大眼睛,又在脑海里想了一下贤王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贤王光头的模样。   “贤王既然病的不轻,皇上不如找时间探望一下贤王?”内侍适时给沐翎递了个借口。   沐翎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此事待朕与国师商议再提。”   他最近天天很多课程,要是独自出宫是万万不行的。   想及此,沐翎噔噔噔地往殿外走。   “皇上,您去哪?”内侍一怔,连忙追了上去。   “朕去找国师,你们不用跟上来。”沐翎摆了摆手。   “哎,皇上皇上!国师他去了御花园,没回摘星阁。”内侍拍了拍脑袋。   沐翎脚步一滞,随后若无其事地转了个方向。   然而,等沐翎在御花园找到人的时候,心情却不太美妙了。   “国师!”   沐翎面色不爽地跑到祁恒的面前,指着蹲在祁恒面前的小孩,一脸敌意,“他是谁?”   这一瞬间,沐翎在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最终定下最大一个可能性。   难道他是国师偷偷收下的徒弟?   沐翎又瞧瞧看着那个已经躲到祁恒的男孩,长的还行,还比他大一点。   祁恒目光微动,“你能看见他?”   这话有点不对,沐翎的表情一愣,被独占欲充满的脑袋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骤然冷静下来。   “国、国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算起来,他应该是你的皇叔。”祁恒表情微妙地开口。   沐翎的嘴巴张的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我皇、皇叔?”   那岂不就是他父皇的兄弟?可他父皇没有这么小的兄弟啊?   祁恒看懂了沐翎眼里的意思,“他落水而亡,所以外貌一直停在当年死去时候的模样。”   那个不敢相信的猜测成真了,沐翎的手指都颤了起来,“所以说,他是鬼、鬼……”   祁恒颔首,这会也差不多能猜到沐翎为什么能看到这个小鬼,一来是跟在他身边久了沾染了他的气息,二来血脉相连,阴差阳错的让他看到了。   沐翎咽下了一口震惊的口水,发现那个小鬼从头到尾没说过话,又问:“他怎么不会说话?”   “因为他的灵魂太虚弱了。”祁恒说了这么一句,又看向沐翎,“你来找我什么事?”   提到这个,沐翎的表情开始变得神秘起来。   “皇叔今天请了太医,我刚刚问了一下,皇叔朕遭雷打了!”   祁恒挑眉,“哦?”   “而且太医还说他的头发全没了,估计是被雷火烧了。”沐翎支支吾吾,“我有点好奇皇叔现在的模样,所以……”   “皇上想看他笑话?”祁恒指出他的目的。   沐翎嘿嘿笑了两声。   又有些苦恼道:“可皇叔他肯定不会出王府。”   沐翎没有猜错,贤王确实是不打算出王府,在头发长出来之前。   顶着一头据说能生发的黑色药泥,贤王沐晖坐立难安地熬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时效到了。   “快快,打水来,给本王洗掉!”   一旁的侍女憋着表情,端着水盆上前,放到桌子上。   几盆水下去,乌黑的药泥被洗掉,露出亮的能泛光的大脑袋。   贤王看了看四周,指着一名侍女,“你来看,本王有没有长出来一点头发?”   那侍女掐着手心,使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微微抬头快速一看,在贤王期待的目光下缓缓摇了摇头。   贤王的眼眸里燃起怒火,“李誊那个废物,一个生发剂都配不好。”   “王爷消消气,太医说这个药要敷几天才能见效。”侍女们跪下劝道。   “王爷,王爷!”一名下属匆匆跑了进来,行了个礼后,凑到贤王沐晖的耳边低声开口:“宫里太后娘娘的消息。”   贤王沐晖眼神一动,冲着周围的侍女挥了挥手,“你们下去。”   “是。”侍女们一同应声,随后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等到人都已退下,贤王沐晖这才看向那名下属,“太后说了什么?”   “太后娘娘说小皇帝明日会在早朝上下圣旨,搞那个什么科举考试,从民间选取有能之士入朝为官。”   “什么?”贤王沐晖大惊,“那些卑贱之人,他们能做什么!”   “朝里那些人呢?就没有一个反对的?”   “据说是国师所奏,所以朝中上下无人敢反对。”下属默默出声。   贤王沐晖咬牙,“那个妖——”   “轰隆!”   又一声雷鸣,他的下属面色顿变,稍稍退后了一步,让自己离贤王远一点儿。   贤王想起自己无故失去的头发,不甘不愿地止住了欲骂出口的话。   那妖师,说不定还真有点邪门。   贤王不敢再去尝试。   “本王明早要去上朝。”贤王左思右想,“不能让这个什么科举之法推行下去。”   到时候新的人手上来了,小皇帝肯定会把他的人替换下去,那他还怎么把控朝堂,成就大业。   而且,卖官这一块还是个无本生意,绝对不能让小皇帝断了他的财路。   “可,王爷您这头发?”下属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恐怕不那么方便——”   “你说的也对。”贤王的目光落到下属那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上,若有所思。   下属被他盯了好一会儿,觉得后背发凉,直觉不妙。   “不过下属倒是有一个办法。”   贤王沐晖收回眼神,“你说?”   “不如借用别人的头发,做成一个发套戴在头上。”贤王下属道,“不过,这乃是戏班伶人常用的招数,王爷尊贵之躯,怕是不妥……”   “没什么不妥。”贤王沐晖眯起了眼睛,事实上他也想到了这个办法,“既然如此,那就——” 第77章   “……那就用你的头发吧!”   贤王看着下属的头发, 目光闪过一丝贪婪。   “王爷!”下属一惊,没想到自家王爷还真是打上了他头发的主意,“这使不得。”   贤王不悦地眯眼,“怎么,身为本王的下属,你连这点忧都不肯为本王分享?”   “属下不是不想为王爷分忧, 可是属下还要外出替王爷打听消息,外表太过标新立异, 恐怕——”下属急急忙忙解释,“还是让属下去寻找合适的……”   “那你这几个月就不要出去。”贤王不听他的辩解,一锤定音道。   *   沐翎故意放出消息,第二天果然看见贤王来上朝了。   不过令沐翎意外的是,贤王并不没有秃头, 反而顶着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翩然踏入殿中。   沐翎看着那一头头发, 心里觉得有点怪异。   “国师。”沐翎偏头,低声冲着祁恒的方向喊了一声。   祁恒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下方, “既然人都来了, 那么朝会就开始吧。”   贤王沐晖打起精神,蓄势待发准备反驳小皇帝接下来的话。   “朕打算令工部着手修缮宫殿一事,特别是太后的——”   “不行!”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小皇帝开口的贤王,根本连小皇帝说啥, 就立马反驳。   “臣觉得此事万万不可, 事关国本, 此事怎可——”   “皇叔!”沐翎喊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只是修缮宫殿,也用不上多少钱财,和国本又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   贤王惊出一声回过神,回望四周陡然面色一僵,殿内的大臣们全部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智障的目光。   “贤王爷。”一名大臣踏出队伍,“宫里大部分宫殿都是年久失修,屋顶都漏雨了,皇宫建筑本来就关系着苍国的颜面,请问王爷觉得皇上提出修缮宫殿一事有何不妥?”   贤王咬牙,“本王说错了,本王是以为皇上说的另一件事……”   沐翎清了清嗓子,“好了,既然皇叔没有反对,那修缮宫殿宫墙一事就尽快提上日程,等过不久立秋了,雨水多了反而不好修了。”   众人皆连点头,“确实耽误不得,今年夏天干旱这么久,到入秋了,肯定雨水又会多的像那年一样。”   大臣们说的是十年前某次,先是干旱了数月,好不容易等到入秋雨水多的季节,结果雨是有了,但它下的一发不可收拾,导致多地洪涝爆发,造成流民失所。   若不是他们虔诚祭祀感动了神灵,只怕还得要淹死不少人。   不过,洪涝这事还得提前警惕。   “皇上!”另一名大臣也走出队伍,“今年的祭祀之事是不是要早做准备,万一洪涝到来……”   “国师也和朕说了这个。”沐翎抬手,底下众人全都安静下来,脸上的焦急情绪也消失殆尽。   既然国师都说了,那么国师肯定是打算帮他们苍国渡过这劫。   “朕和国师对于洪涝一事,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那准备祭品之事?”那名大臣连忙问道,一边想着这向来是他们礼部的事,看来他们这边这次又要立功了。   沐翎看向他,奇怪道:“朕说有解决办法,又没有说要祭祀。”   贤王嗤笑一声,“毛都还没长齐的,也敢夸下海口。”   沐翎学着贤王露出嘲讽的表情,盯着贤王的头顶,意有所指道:“侄儿自然是不如皇叔毛发茂密,皇叔这一头黑发,保养得乌黑油亮,连宫女们都比不上。”   贤王闻言,神色顿时一变。   这小皇帝莫不是知道了什么?难道李誊那老匹夫出卖了他?   好巧不巧,正当贤王想着暴露的可能性的时候,一阵邪风从殿外呼啸而尽。   这邪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卷着贤王头上临时赶制的头套便跑了。   一个圆溜溜的大光头,在一众头发官帽的朝臣之中,格格不入。   殿内诸人:“…………”   他们这位贤王爷的爱好是真的越来越古怪了。   贤王脸色发青,他刚才拼命抓着头发不让吹跑,没想到那风跟长了眼睛似的盯着他一个人吹。   “皇叔,您这头发怎么回事?”沐翎忍着笑开口。   贤王咬着牙,“本王图凉快剃了个光头,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这光头还挺别致的,显得皇叔还年轻了好几岁。”沐翎憋红了脸,努力让自己不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放声大笑出来。   底下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贤王恨恨地扫了一眼众人,随后甩手直接离开金銮殿。   顶着大光头远去的背影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沐翎见贤王离开,便将故意压在最后的科举一事提了出来,果不其然,满朝文武百官不约而同的反对声。   但沐翎仅用一句话结束了他们的争吵。   “这是神降下的谕旨,难道各位卿家想要违抗神明的意思?”   百官们面露菜色。   不同于百姓的一味盲目信神,这些官员们其实或多或少知道一点秘辛,譬如神明并不是那么热爱管人间的闲事,也不会时时刻刻监听着人界。   神明这把剑太好用了,所以苍国历代官员们也有意无意去推动信仰神,神佑世人这一概念,既不会触怒神,又能轻轻松松就控制住那些愚民的想法。   甚至有时候,连皇帝都要为神让步,他们尝到了甜头,自然不想去改变。   但没想到从前他们用神明压制小皇帝,如今却让他们受制于人了。   苍国百姓有多迷信神,就有多恨违逆神旨意的罪人,想起数年前那个活活被暴怒的苍国百姓闯进家中撕碎的辱神者,众人忍不住都在心里打了寒颤。   百姓舆论是一把好剑,但是却是一把除神明外六亲不认的剑。   沐翎见再没有人反对,一连将自己早已经令人备好的圣旨宣读了下去。   “科举之事,朕就交给丞相。”沐翎笑眯眯,“丞相可千万要注意,神明时刻注意着我们,不要让神明失望。”   说罢,又看了看一旁闭目养神的祁恒,对着底下众人露齿一笑,威胁意味十足。   众多大臣们总算是想起来他们国师来历非凡,虽然贤王极力派人和他们保证国师并非仙人,但众人还是忘不了那日祭坛上的那一幕。   只抬手轻轻一抹,伤口便恢复如初,这一手,绝非装模作样的假把式。   毕竟,小皇帝磕头磕出来的那惨样是他们亲眼所见,也作不得假。   祁恒适时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底下,众人连忙按下自己的小心思,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的想法被他看了出来。   “诸位卿家可还有本奏?”沐翎开口问道。   底下众人无一应声,沐翎心满意足地点头,“既然无本可奏,那就都退下去吧。”   众人松了口气,齐呼告退,随后像是被猛兽追一般,快速退出金銮殿。   沐翎见人走完,在内侍的搀扶下跳下龙椅,“国师说的没错,神旨这个借口还真的好用。”   沐翎甚至开始反思起从前的自己是不是太笨了,老是被皇叔以及朝臣们用神明压住,不懂得反过来利用这一借口。   想想,以他君王的身份接到神明旨意明明更能取信于人。   贤王回到王府后,便接到了小皇帝推行科举的消息,连皇榜通知都放出去了。   “可恶!”总算想起来自己忘记正事的贤王怒拍桌子。   堂下一众下属全都低着头,不敢出生去触贤王的霉头。   贤王出完了气,目光在自己的下属中一一看过去,发质都不行。   算了,还是让人出去找合适的发套。   但很快,贤王的目光便停住了,落在一处空位上。   “十一呢?”   “回王爷,十一从今早起便不见了人影。”   贤王眸光闪过一抹不悦,“去把他找回来,本王有事吩咐他。”   “是。”两名下属拱手应声,随后快步跑了出去。   “王爷,宅子里的那些美人还要留着吗?”又一个下属开口,面色显得十分为难。   “怎么了?”贤王疑惑反问。   “那些美人每日吃穿用度都是一大笔开销,再加上经常不小心摔碎花瓶之类的,宅子那边的私库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下属委婉道,“不然还是遣送几个出去吧?”   “那就把最好看的那个留下来,其余赶走。”贤王听到自己的私库被花的差不多,哪怕仅仅是诸多私库中的一个,也心痛的不行。   “是。”   “等等——”   下属应声,正要下去处理,却又被贤王喊住。   “王爷还有何吩咐?”   “把她们的头发留下来。”贤王开口,“白吃白喝这么久,还花光本王私库,不能让她们轻易走了。”   众位下属:“…………”   他们王爷怕是疯了,自己没有头发,就见不得别人有头发。   虽然那些美人确实有故意砸东西撒气,但要是就这么被削了头发,怕是一个个能羞愤到跳河吧。   “还不快下去。”贤王不悦地开口,“还是说,你们也想违逆本王的命令?”   “属下不敢。”众下属齐齐跪下请罪,先前两名出去寻人的下属也跑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   贤王皱眉,“又有何事?”   “十一他带着咱们搜来的那些美人去衙门自首了。”   下属表情有些慌张,虽然名义上是说那些美人是搜来的,实际上大多数是强行抢买回来的。   贤王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本王不就是拿了他一点头发,为了这么点事竟然就敢背叛本王?”   那两名找人的下属露出恍然的表情。   难怪他们看到十一的时候,他顶着一个光头。 第78章   还未等贤王想出应对之法, 便有一队禁卫军到了王府。   “小的们见过王爷。”   贤王脸色一变,“谁让你们来的!”   “有人告了御状,皇上让小的们来请王爷入宫解释一番。”禁卫军首领开口。   贤王咬牙,“好,本王就随你走一趟。”   他就看看小皇帝的翅膀到底有多硬。   金銮殿下,光头十一与一众姿色各异的美人们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贤王刚踏进殿中就看到这一幕, 顿时怒火攻心。   “皇上找本王来有什么事?”   沐翎咳了一声,问:“朕就是想问问皇叔, 皇叔何故要对此人施以这种削发之刑?”   十一眼眶充血地看着贤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的对王爷自认是鞠躬尽瘁,为何换来如此下场!”   “还有民女们。”那些美人个个愤恨不已地看向贤王,其中一个哭诉道:“民女好端端的在家里侍奉双亲, 哪知前些日子贤王派人到处搜罗美人, 民女也无辜被选上,当着家人的面被抢走,可怜民女双亲, 当场就急晕过去, 至今也不知情形如何!”   有了第一个作为开头,剩下的女子们也俱都指控起贤王来,再有十一作为证人,几乎就是证据确凿的事情。   “皇叔可还有什么解释的?”沐翎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他们串通一气, 自然是说什么应什么。”贤王冷笑一声, “除了这个叛徒的话, 皇帝你还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本王吩咐下属抓人了。”   “皇上!”   门口走进来一名内侍,“王爷的几名下属在外面求见,说是要为王爷作证。”   贤王的表情得意起来,沐翎皱了一下眉,正想要说话,那名内侍却悄然走上前,靠近沐翎,低声与沐翎说了一句。   “哦?”沐翎有些诧异,看着面色得意的贤王,缓缓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进来,好好为“皇叔”作证!”   “宣,十位证人入殿。”   贤王的十位下属走进金銮殿中,贤王冲他们使了个眼色,然而他的下属们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径直走到殿中心跪下。   “叩见皇上。”   沐翎看了一眼贤王,“就是你们要为贤王作证?”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低下头毅然开口,“是,我等证实,王爷确实下令让我们四处搜寻美人,我们一共找了二十多个美人,全都安置在王爷名下的一个宅子里。”   原本一脸胜券在握的贤王,脸色骤然变得漆黑,一字一顿道:“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人不理会贤王的眼刀子,只冲着沐翎磕头,“皇上,我等愿以人头担保,方才句句为真。”   “好,好。”贤王冷笑一声,“都联合起来对付本王是吧。”   他甩袖转身欲走,沐翎拍了一下桌子,“皇叔,此刻已经不是你想走就走的时候了。”   随着这一声,偏殿左右走出数十名大臣们,包括丞相。   “外公!”   跪在地上的一名女子冲着丞相喊了一声,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是贤王没有想到过的,他下令让属下搜来的美人里,竟然还有当朝丞相那老狐狸的外孙女。   沐翎也觉得奇怪,如果他没记错,丞相明明只有一个儿子。   面对着众人猜测的目光,丞相眼中的热泪含不下去了,尴尬着老脸解释道:“年少风流,数十年前被调去边州任职的时候,曾经纳过一名良妾,后来回京,那良妾身体羸弱,便让她留在边州。”   事实上,是因为他家那老太婆太凶残了,给他下了通牒,一旦他敢把人带回惊,她就敢豁出脸,他那时正值上升期,哪里敢出别的岔子。   众人顿时露出一抹秒懂的神色,没想到在外名声一向惧内的丞相大人曾经也采过外面的花花草草。   素来高傲自大的贤王在这一刻体验到何为墙倒众人推了。   “贤王为何派你们搜罗美人?”沐翎看向那些贤王下属。   “是为了用美人计。”十一抢先回答道。   群臣们表情有些莫名,觉得贤王怕是昏了头,小皇帝这么小,美人计对他有什么用?   指不定还没有一个竹蜻蜓更讨小皇帝欢心。   “对谁用?”沐翎继续追问。   “国、国师。”十一垂下头,“也是因为这件事,那天贤王府才会被雷劈了,后来王爷说暂时不用美人计的时候,那雷才停。”   其余下属接连点头以证其事。   十一那么尽心尽力为王爷做事,王爷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十一施加如此极刑,他日王爷对他们会不会也如此。   “给国师献美人?”沐翎看好戏的神情冷了下去,“贤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试图亵渎神明。”   众位大臣们的面色更加微妙了,先不说国师的真身可能是仙人,就国师他长的那副脸,他还能看得上哪个凡人啊?   幸亏当初没有支持贤王上位,跟了这么个智商堪忧的主子,怕是那日他们的下场就跟如今这个跪着的十一差不多。   沐翎气的快炸了,“亵渎神明罪无可恕,来人将贤王押下去,待调查清楚之后,数罪并罚。”   禁卫军飞快进入殿中试图将贤王带下去,贤王冷笑一声,“不用动手,本王自己会走。”   说罢,又看向底下那些反水的大臣们,“你们支持这小皇帝,他日你们必定会后悔。”   众人只道:“皇上乃是万民之主,我等自然追随皇上。”   当着小皇帝面前挑拨离间,哪怕他们心里有别的想法,也不能表达出来啊。   贤王果然脑子有问题。   脑子有问题的贤王做完最后的挣扎,甩袖被禁卫军带了下去。   “……贤王伏法,至于这后续之事,就交由丞相处理了。”   沐翎心道,关系着丞相的外孙女,他不觉得丞相会袖手旁观。   况且,现在丞相夫人病重许久,早已经起不来,丞相更不可能会去忌惮她了。   果然,沐翎才这么一说,丞相立马应了下来。   “皇上仁慈。”   贤王行事无所顾忌,根本没考虑过收尾的问题,不过两日,种种证据全部呈在了沐翎的面前。   沐翎早已经在心里给贤王判了刑,所以根本任何考虑给判了秋后处斩。   不论是现在试图用美人计亵渎国师,还是从前贤王对他的百般磋磨。   沐翎从来没打算放过。   解决了贤王之后,沐翎便专心督促起科举一事以及修筑堤坝一事。   入秋后,虽然没有暴雨,但依然不能松懈。   沐翎想的没错,虽然躲过了秋冬暴雨,但是第二年春天,春雨连下了数十天。   呼啸的洪水拍在高高的堤坝上,然后被先前扔下的沙包组成的壁垒强行分流,背着行礼走出家门的村民们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原来,神明让我们扔的那些沙包是这个作用。”   “洪水不会来,那我们还要继续逃吗?”队伍里有年轻人犹豫开口问。   “老人、女人和小孩回家。”村长咬牙,“留十个青壮年都留下来,时刻轮流守着各处堤坝。”   “剩下的,去装沙袋,以防万一。”   青年们将自己身边的包袱交给身旁的亲人,随后跟着村长朝着堤坝走去。   防洪一事成功之后,察觉了好处的苍国的百姓们开始慢慢接受朝廷的安排,新开的皇家学院也开始有人尝试性地将小孩送了进去。   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习惯了被安排的苍国百姓们渐渐安居乐业,也知道他们的新君王并不喜欢求神。   不是说不敬神明,而是太过敬重,不肯让神明为人间事烦心。   苍国信神者和不信的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而后数十年过去,苍国的百姓们还是会见神庙就拜,但大多数仅仅是拜个安心,求个身体平安罢了。   科举之法大盛,朝中的旧臣们足有三分之二被寒门学子取代,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大部分权利已经被沐翎收拢在手中。   祁恒在沐翎掌控住朝堂的时候,便已经抽身离开。   祁恒离开苍国皇宫之后,偶然听说沐翎下旨为大修神殿。   但祁恒没放在心上,因为他觉得沐翎不会一点分寸都没有。   祁恒等了一个月,修建神殿一事果然被沐翎叫停。   放下心的祁恒开始了自己探索之旅,他是仙体根本无所谓黑夜白天。   最后,甚至特意跑去了传说中的神殿旧址。   说是旧址,建筑却依旧奢华如初,仙气飘渺,只是没了仙人的踪影。   只是离开太久,难免被惦记。   一缕青烟从云层升到神殿上空,在空中旋转了片刻,落在了祁恒的眼前。   祁恒抬手,青烟缓缓落在他的手心。   是一个帝王的心愿。   祁恒读取了心愿,青烟不甘地绕着他飞了一圈,随后溃散开来。   “……我想再见您一面。”   沐翎捧着一根香,将它插到香炉之中,随后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皇上。”一旁的内侍拿着一块狐裘试图替沐翎披上。   “不必。”沐翎抬手,看着冰冰冷冷的神像,思绪万千。   “你说,他会听到我的祷告吗?”即使已是君王,他依然习惯在那个人面前自称我,哪怕他面前的那个人只是一个雕像。   内侍没有应声,因为他知道君王并不是想要听他的回答。   “他是仙人,一定可以听见的吧。”沐翎抬起自己手。   苍白无力的手,皮肤也皱了。   “他要是看到我这个样子,估计会认不出来了。”   “而且,我还做了错事,修了神庙——”   国师肯定会生气。   沐翎自嘲地笑了笑打算离开,余光却瞥见那根香闪了两下。   香断,神临。 第79章   如同数十年前出现在祭坛上那般突兀。   但时光无情, 他已非昔年稚童,而那人身上却丝毫没有时光流过的痕迹。   原来仙与凡人的区别。   沐翎第一次清楚的直面这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国师。”   祁恒垂眸看他,“嗯?”   千言万语,不过一眼之间。   沐翎忽然觉得自己那点心思无法说出口,而且即使是说了,怕是也无法在他的心里激起任何波澜。   无望而又悲哀。   “我做了事, 需要忏悔。”   “何错之有?”祁恒疑惑开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外面的百姓无不感谢你、敬仰你。”   “我建了神庙,很多的神庙,明明说好改变万事求神的局面,最后百姓们出去了,我自己却陷入了这个怪圈。”   沐翎抬头, 看向神明:“我有罪。”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祁恒能察觉到那目光里, 有的不仅仅是对于神明的敬重,还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祁恒无意去了解那些东西,在他看来沐翎除了当皇帝却无后这一点, 其他都做得很完美了。   “我有罪, 犯了一次又一次的错。”沐翎又说了一次,“所以,您会讨厌我吗?”   “如果你这么认为……”祁恒抬手在沐翎的头顶上轻轻一抹,抹去他身上的病气。   “那么, 恕你无罪。”   不远处目瞪口呆的内侍, 眼睁睁看到那位年迈的君王白发转黑, 像是枯木逢春一般,微微佝偻的身体挺直,模样也变得年轻神采奕奕起来。   神明消失。   沐翎茫然地看了看面前的雕像,“这雕像,似乎有点眼熟。”   但无人回答他,他身后的内侍早已经晕了过去。   *   祁恒这次没有回到那个通道,反而顺着时空风暴,随机跌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还有了个新的身份。   姜家家主的长子姜恒,自小因身体不好,养在山清水秀的丽州别苑。   这是对外的说法,至于内因,想想如今姜家管理内宅的那位是谁就知道了。   祁恒推算不到姜家长子的去向,就仿佛这世界根本没这个人。   他一进来,就获得了关于这个身份的记忆,就像是特意为他安排的。   祁恒低下头,问乾坤戒,“是你做的?”   乾坤戒没有反应,一如之前那般,把装死计划进行到底。   “公子。”面容模糊只能看出应该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泪眼朦胧地走进庭院,“老爷终于肯派人来接您回去了。”   [上京姜家,何等大富大贵之地,若是他家公子能够回去,他也不负当年夫人临终时的托付。]   一行类似心声的白字赤裸裸地飘在老人的头上,祁恒想无视都难。   这个世界有点奇怪。   “推了吧。”祁恒重新睡回躺椅上,“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动不了。”   不知为何,进入这个世界,他仿佛对什么也提不起精神,仿佛真像是个病久了没得力气的人。   直到祁恒无意间,走到了养锦鲤的小池子。   天知道这么违和的锦鲤池是怎么出现在这个看起来就清贫窄小的宅子里。   不过这不重要。   祁恒对着池水自照,他的头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框,框中间还有一个字母。   ——D。   祁恒皱起眉。   “快,快看,姜大公子经典的对影自怜。”   “别催了,我截图了。”   祁恒眼神一冷,反手摘了几片树叶,扔了出去,只听得咚咚几声,墙上偷窥的两人扑通一声掉进了锦鲤池,连池中的锦鲤都被震飞了一米多高。   “呸呸呸!”   两人从水底游上水面,吐掉了误钻进口中的小锦鲤。   “怪了,孤浪他们没说这个NPC还会动手打人啊?”   “背景设定里,不是说好的病弱贵公子人设?”   “百妹那个杀千刀的策划肯定又瞎改剧情了。”   两人浮在水面上,毫不顾忌地交谈。   祁恒看着他们头顶上的红色名字,有点愣神。   “唉,我怎么感觉这个NPC似乎在盯着咱们的头?”   另一人挑了下眉,“难道我们这么好运,触发奇遇任务了?话说这个NPC长的还蛮好看的,也难怪论坛那么多人舔颜的。”   当初百美游戏公司推出第二世界这款全息游戏的时候,可是把游戏里内置的奇遇系统当成重中之重,宣传了一次又一次。   但,开服快一周了,也没见有人触发过奇遇,因为这个,甚至还有不少玩家跑到百美内置的官方论坛上破口大骂,骂他们遛猴。   难道他们俩要做服务器奇遇第一人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仿佛看到自己在奇遇榜上青史留名,无数玩家捧着极品装备求触发攻略的情形。   祁恒没玩过这种扮演游戏,但他曾经看别人玩过。   NPC的意思他也知道。   所以,这是一款游戏吗?   祁恒看向面前这两人,虽然头上顶了名字,但是模样却不一样,他看祁睿玩的时候,游戏角色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NPC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发布任务?”   祁恒目光一闪,余光瞥了四周,开始思考怎么给玩家发布任务。   【叮!恭喜玩家「暮色伴深秋」触发奇遇任务——第一环:取得姜恒的信任。】   【叮!恭喜玩家「飞扬的唐三彩」触发奇遇任务——第一环:取得姜恒的信任。】   果然是奇遇任务。   两人面色一喜,连忙点开任务详情,只见任务要求上写着——   将宅子打扫干净。(时限:五分钟)   任务提示地点就在当前,玩家早已经习惯了NPC的种种奇怪要求,打扫庭院这种小事自然是不在话下。   两人飞快从锦鲤池里爬了出去,暮色伴深秋眼疾手快地抢走了扫把,扫起了落叶。   飞扬的唐三彩慢了一步,只好安静等道具再次刷新,一般这些普通的道具刷新时间比较快。   但飞扬的唐三彩等了足足两分钟,也没有新的扫把被刷新出来。   暮色伴深秋将落叶扫的飞起,看到好友还在原地发呆,便开口道:“这扫把不刷新,你不会再买一把?任务时间可马上要过了。”   飞扬的唐三彩一愣,“也是哦。”   随后点开了商城,买了一把金光闪闪的扫把。   祁恒的目光落到那扫把上面,扫把上浮现了几个字——「扫把·孔雀翎」   “太吵。”   冷冷清清的声音,两人俱是一愣,随后听到一声系统播报。   【重要NPC姜恒对玩家「暮色伴深秋」好感度降低,目前好感度-999。】   【重要NPC姜恒对玩家「飞扬的唐三彩」好感度提高一点,目前好感度-998。】   暮色伴深秋咽了一下口水,“……我记得这游戏的好感度最高不是一百吗?”   “可它也没说,好感度的下限也是一百啊。”飞扬的唐三彩幽幽开口。   “所以,好感度负无穷了,会导致什么事?”暮色伴深秋迟疑问道。“我心里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以百妹他们家一向坑人的尿性,我觉得会是……”   飞扬的唐三彩话还未说完就戛然而止,变成灰白的世界告诉了他们好感度负无穷的后果。   两人的灵魂飘在尸体上,看着那个一身白衣似雪的NPC若无其事地回到躺椅边坐下。   云淡风轻,身体羸弱却又优雅贵气。   两个阿飘状态的玩家对视一眼,他们在死亡状态是不能直接说话,但可以私聊发消息。   暮色伴深秋:“你觉得他像是刚杀了人的模样吗?”   “不像。”飞扬的唐三彩快速回了一句。   “所以,那刚才这里有别人吗?”   “有一个糟老头。”   “糟老头是扫地僧?”   飞扬的的唐三彩没给他回信息,只直接点了轮回,回到奈何桥边。   奈何桥没有什么卖汤的孟婆,也没有鬼使,有的只是排成了一条长龙的玩家,一群在地府了都不忘撕逼的玩家。   两人触发的奇遇经过这一折腾,时间也过期了,但两人岂会是眼睁睁看着奇遇溜走的人,遂,又飞回了原地。   “咦,我们都死了一回,那把孔雀翎竟然还在这宅子里。”   飞扬的唐三彩想去捡回自己买的扫把,毕竟挺贵的,回收还能卖一笔钱。   但——   【此物不是你的东西!】   【此物不是你的东西!】   ……   “见鬼了。”飞扬的唐三彩十分地纳闷,“这个分明就是我买的扫把。”   “算了,就一把扫把而已。”暮色伴深秋劝他,“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再次触发奇遇,别让他人抢先了。”   “有道理。”飞扬的唐三彩点头。“不过之前我们是怎么触发来着?”   正当两人纠结是不是该再跳一次锦鲤池的时候,一个糟老头顶着一个大问号出现了。   有问号,就说明有任务。   两人对视一眼,组队上前同糟老头交谈。   【我家公子不日就要去上京,只是路途凶险至极,找不到合适的保镖,实在是令人担心啊。】   果然又是个任务。   两人面色一喜。   【恭喜玩家「暮色伴深秋」触发剧情任务:召集护卫,护送姜恒回府。】   【恭喜玩家「飞扬的唐三彩」触发剧情任务:召集护卫,护送姜恒回府。】   两人点开要求,任务详情里写着人数要求,十人。   “看来,不得不要把这个任务暴露出去,我还以为能吃独食呢。”飞扬的唐三彩声音里有些郁闷。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的帮派里发了个定位。   飞扬的唐三彩:“剧情任务,名额有限,先到先来。”   不过一会儿,入队申请便已然爆满。   两人组上队友之后,一个召唤,空空荡荡的宅子里,凭空多出来八个人,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然后,被祁恒一并送去了奈何桥。 第80章   重新复活的十人再一次组队回到NPC姜恒的所在之处, 这一回,那个糟老头早在院子门口等待着他们。   皱起来跟晒干的橘子皮一样的脸上堆满了殷勤而又歉意心虚的笑容。   “少侠,你们来了。”   即便早知道第二世界里的NPC都是智能的,但是看到NPC如此人性化的表情,几人还是不由地有些惊叹。   不过他们也没有计较被NPC杀了这种小事,毕竟作为游戏玩家, 死了也不过就是点一下轮回的事,死的次数多了也就是掉下等级而已。   暮色伴深秋作为队长上前重新接取任务。   “姜家的车队三日之后便会到这里, 还请少侠们尽快取得公子的信任。”   随着这一句话,几人的人物面板一边,出现了当前任务要求以及NPC好感度的界面。   好感度界面还是共享的。   “暮色你们两个做了什么?一个好感度-999,一个-998?”一名队员开口问。   暮色伴深秋:“……就是和飞扬一起偷窥那个NPC被抓了。”   剩余队友全体无语,“好感度负这么多, 这还怎么刷的上来, 难怪你把我们召唤过去,我们直接灰屏了。”   “那现在怎么办?好感度负成这样,还没靠近就死了, 那还怎么取得信任?”有人开口问。   “只有一个办法。”飞扬的唐三彩开口, “把好感度刷上来。”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怎么刷?”暮色伴深秋问。   “你忘了,刚才我可是涨了一点好感度。”飞扬的唐三彩眯起眼睛,“根据我的推测,应该是我之前扫地扫的让他满意了, 所以加了好感度。”   飞扬的唐三彩语气十分自信, 众人也不由自主地相信了, “那现在,我们继续扫地?”   话音一落,众人被传送到宅子里面,枯黄的落叶纷飞,树下站着的人白衣胜雪,宛若画中景。   “我男神好帅!”队伍里唯二的女玩家「云琪」惊叹一声。   “安静。”暮色伴深秋低声提醒,“这个NPC不喜欢吵闹。”   话毕,众人便看见那名NPC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越近越能看见那张完美仿若神造的容貌。   “awsl。”云琪瘫在队伍里另一名女玩家「琴音似君语」的肩膀上。   暮色伴深秋警惕起来,虽然打不过,但他想要看清这名NPC是怎么出手杀他们的。   “你们就是福伯找来的清洁工?”白衣人停住脚步疑惑开口,表情纯良气质高贵。   福伯便是门口那个老人家的名字。   “清洁工……”众人抽了抽嘴角,因为这个词语在进入智能生命纪年,智能机器代替了人力之后,早已经被现代人抛弃在脑后了,也不知道百美游戏公司是从哪翻出来这么古老的名词。   不过,他们接下来可不就是得干清洁工要做的事情,这么说也没错,众人忙点头。   “姜公子,我们受人之托来打扫这里的宅子。”暮色伴深秋作为队长,进行任务的交接。   “那开始吧。”祁恒点头,又重新走回树下站着。   落在众人眼里,便是这名NPC开始待机等他们的任务完成。   任务提示此刻也跳了出来。   【恭喜龙精虎猛小队接取任务,请尽快完成。任务时间:五分钟。】   众人:“……”   这个队名让他们有种想退队的感觉。   “别这么看我。”暮色伴深秋耸了耸肩,“队名已经改不了了。”   “我去扫落叶。”云琪拿起旁边的扫帚,飞快地走到树下装模作样地扫起落叶来。   “这里的每样道具都只有一个,不会刷新的。”暮色伴深秋见众人等扫帚刷新,便连忙开口提醒到。   众人没办法,在分工好后,抹窗户的买了做时装的金丝绫罗当抹布使用,负责补屋顶的玩家则是在商城里买了打造首饰的大块玉石,削成一片片瓦状,修补起屋顶来。   而每一个花钱从商城里买了道具的玩家,都意外的获得了好感度的提升。   “难道这NPC是百妹那狗策划派来刺激消费的拖?”有人发出灵魂的质问,“不然这个NPC怎么光提升花钱在商城里买东西的人的好感度。”   “可能你想岔了。”另一人笑嘻嘻地开口,“也许NPC觉得家的东西太破旧了,看到有人送贵的过来,心里高兴。”   祁恒看向那名说话的玩家,觉得他说话太实诚了。   不喜欢。   【重要NPC姜恒对玩家「牧以南歌」好感度降低,目前好感度-999。】   【重要NPC姜恒对玩家「醉枫染墨」好感度降低,目前好感度-9999。】   说话的两人:“…………”   这还能玩?好感度还能-9999?   “艹了!”擦窗户的玩家注意到好感度列表,将手中用来当抹布的金丝绫罗往地上一扔,“这还怎么玩?”   但他手误,扔的时候没将物品拆分开,便被系统默认将整卷金丝绫罗全扔了。   金丝绫罗掉在地上,闪着代表高级道具的金光。   “难怪孤浪这么生气,竟然买了这么高级的道具当抹布用,结果眼看这好感度刷不上去,怕是浪费了。”有人开口。   “还是捡起来吧。”飞扬的唐三彩开口,“反正游戏嘛,策划总是以坑玩家为乐,不用太生气。”   被称作孤浪的玩家吐出一口气,准备认命去捡那金丝绫罗。   ——「拾取」   【此物品不是你的东西!】   【此物品不是你的东西!】   ……   孤浪尝试多次,最终发现自己拾不起来了。   飞扬的唐三彩脸色莫名,“我记得…那天我也是这样,可我那次还以为是我死过的原因。”   “咦,我男神对孤浪的好感度竟然突然提升了2个点。”云琪诧异地声音传进几人的耳里。   暮色伴深秋感觉自己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但却来不及抓住。   孤浪的眼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他大踏步走向名为「姜恒」的NPC。   “孤浪,你干嘛去?”暮色伴深秋下意识问道,见孤浪越走越近,忍不住急了,大声喊道:“别过去,你小心他——”   “吵。”   轻轻淡淡的一个字,暮色伴深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面前的景色就灰了,他的灵魂就飘在了自己的尸体之上。   不过这次队里有个奶妈,他倒是不用再跑复活点了。   云琪出手将他拉了起来。   “队长你也太不小心了吧。”云琪抱怨一声,“我的复活技能又进入CD了,等下孤浪要是死了,那就只能麻烦琴音切心法救人了。”   她的复活技能冷却CD是90s,但系统设定玩家死后60s如果没被拉起来,就会自动去奈何桥排队复活。   但令人意外的是孤浪并没有靠的太近。   就在众人纳闷孤浪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一抹绚丽冲上了天空,绽为最华丽的焰火。   【公告:玩家「孤浪」对「姜恒」使用了价值连城的[烟花·我心昭昭],向世人宣告玩家「孤浪」对「姜恒」永远不变的情志与永远不改的心意。】   【公告:玩家「孤浪」对「姜恒」使用了价值连城的[烟花·海誓山盟],以纤云为证,以银河为约,向世人宣告玩家「孤浪」对「姜恒」的海誓山盟字字为真。】   ……   第二世界的烟花十分昂贵,哪怕他们不缺钱,也只是平日买那么一两个消遣消遣。   无数焰火绽放在天空之上,众人的耳边仿佛听见了金币哗哗流过的声音。   但砸钱攻势是有用的,祁恒看不见玩家的公告,所以只看到眼前这人在大白天,愣是用烟花炸了个五颜六色美轮美奂的天空出来。   所以,祁恒难得大方的给他提升了大量的好感度。   让眼前这名玩家的好感度变为了正数——1。   众人:“…………”   这个NPC也太难搞了吧,孤浪砸了这么多钱下去,也就勉勉强强提升到一个正数,要知道孤浪不像暮色他们四个倒霉鬼一样,好感度早被掉到了-999。   孤浪却显得十分满意,年轻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提升好感度的方法我已经教你们了,赶紧吧。”   众人:“………”   土豪的世界不是他们所能触及的,罢了罢了。   还是继续当清洁工吧,万一NPC觉得他们做得打扫的干净,格外开恩呢。   因为嘴贱,好感度掉到-9999的醉枫染墨举手,“要不我还是退队吧,我觉得我这等于负无穷的好感度,基本上是没救了。”   祁恒扭头看他,突然想起来是这人的话才间接提醒了先前那名玩家放烟花的举动,便好心地给他抹去了一个9。   “咦。”时刻关注好感度列表起伏的云琪又再次惊讶开口,“醉枫的好感度竟然在刚才突然变成了-999。”   醉枫染墨连忙点开好感度列表,果不其然,好感度从-9999变成了-999。   简直是质的飞跃,当下连队也不想退了。   “我觉得我还可以拯救一下。”顶着-999好感度的醉枫染墨挣扎道,反正还有另两个好感度-999,这样就显得他不那么拖队伍后腿了。   “我觉得,既然任务已经发了,狗策划应该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地做出一个没有办法解决的任务链。”一直沉默的琴音似君语温温柔柔地开口,“也许,还有别的办法通关这个任务。”   “任务是让我们取得姜恒的信任,也许这个打扫任务只是策划用来故意迷惑人注意力的。”牧以南歌也猜测道。   “任务是取得信任护送姜恒回府,那么作为护卫的要素是什么?”飞扬的唐三彩脑海中灵光一闪。   “是武力!”暮色伴深秋打了个响指,“只有强大的武力值,才能令雇主相信且放心。”   “所以?”众人看向暮色伴深秋。   “所以,我怀疑这个任务的本质是打boss!”暮色伴深秋合掌道。   “还是先看看等级,如果真是一个副本boss,那任务可以被我们触发,那么boss等级也不会和我们相差太远。”牧以南歌开口。   飞扬的唐三彩闻言连忙往疑似boss的NPC身上扔了个探查术。   ——20级。   而他们队里的成员都是二十三、四级的。   “我猜的果然没错。”暮色伴深秋眉飞色舞,“护卫嘛,当然是自身能力最重要,所以没必要刷好感,只要打败他,证明我们有保护他的能力就行了。”   不远处,刚刚花了一大笔冤枉钱刷好感的孤浪:“………”   突然想杀队友。 第81章   祁恒听着面前这些玩家肆无忌惮的交谈, 眸中闪过一抹恶趣味。   在那名玩家的探查术扔到他身上的时候,祁恒将自己伪装成普普通通的20级。   果不其然,那群记忆只有七秒的金鱼们就上钩了。   暮色伴深秋:“大家都准备好啊,我要开怪了。”   孤浪扭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一袭白衣弱不禁风的NPC,哪里有boss的模样。   而且百妹的狗策划几款游戏里都热爱把boss的形象做的特别邪魅狂狷,哪有这种看起来霁月光风又贵气优雅的。   孤浪想到这里, 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万一他不是boss,你们这么以多欺少不太好吧?”   暮色伴深秋扭过头, 挤眉弄眼地开玩笑道:“孤浪浪,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甘心就你一个人花冤枉钱了,想忽悠我们和你一样被坑钱?”   孤浪抱胸,冷哼一声作壁上观。   “开了。”暮色伴深秋扔下这一句话, 提着剑就冲了上去。   祁恒没有闪躲, 让他碰到了一下衣角。   “红名了,果然是boss。”   “提醒你们,第二世界的NPC都是智能的, 普通NPC被攻击也会红名。”孤浪凉凉开口, “就跟人一样,你无故被人拍一巴掌,你气不气。”   “而且,杀害普通NPC是要受到惩罚的。”   上一个无辜抢夺路人NPC钱财的玩家, 都没有杀害那个路人NPC, 结果都被罚去挖矿了, 至今还没见他从矿场回来。   这话引起了几人一点担心,但——   “都红名了,犹豫也没有用了。”牧以南歌咬牙道。   一伙人见此,不再犹豫,朝着他们眼中的boss攻去。   不过是一个等级20的boss,他们凭等级都可以碾压,云琪这么想着,只象征性地捏着复活技能在一旁划水。   祁恒张开手,一把剑凭他的心意出现在手中。   “这boss的属性点全加闪避了吧?”醉枫染墨吐槽道,他打出的控制技能全被miss了。   更气人的是那个boss只拿出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在发呆,似乎丝毫没有攻击他们的意图。   这么愣的NPC真的是副本boss吗?   众人心里不免有点犹豫。   “我觉得……我男神不像boss,要不咱还是别打了吧。”云琪十分心痛地开口,“一想到你们打死我男神,我还得给你们加血,我心里就有种背着男神出轨结果还带情人回来揍人的感觉。”   “那你奸夫有点多。”暮色伴深秋笑嘻嘻开口,“琪琪没想到你外表看起来是个萌妹,内里却有够花心的啊~”   醉枫染墨吹了一下额头的碎发,自夸道:“我怎么能算情人呢,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怎么也能捞个正宫当当吧。”   云琪发了一个晕倒的表情,“哥,求您别自夸,我错了,下次再不敢乱比喻了。”   “吾妹叛逆~”醉枫染墨幽幽地叹了一口长气。   “暮色,你们别分心聊天了,好好打,我总觉得这boss有点不太对。”琴音似君语柔声开口,打断两人的斗嘴。   “当然不对。”暮色伴深秋将剑插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累成一条死狗。   “你看我们打的这么狼狈,体力都用光了,他原来啥样,现在还是啥样。”   暮色伴深秋恶狠狠地咬牙,又补充了一句,“除了开怪时摸了一下,我们攻击了这么久,他连血都没有掉一滴。”   没有了暮色伴深秋挡在前头拉仇恨,其他人也停下了攻击。   “那还要继续吗?”牧以南歌问。   暮色伴深秋扭头看向自己的队友,“飞扬,你确定你探查术的目标没有出错?”   没道理他们九个二十多级的,还打不中一个二十级的NPC。   飞扬的唐三彩心里犹豫,虽然他挺确定自己的探查术扔在了那个NPC身上,但——   “那要不,我再看看?”   “我来吧。”暮色伴深秋抬手,往白衣NPC身上扔了个探查术。   【NPC:姜恒 等级:???】   暗红色的字浮现在白衣人的头顶,暮色伴深秋傻了眼。   只有等级相差太多的,探查术才会探查不到等级。   “走!”暮色伴深秋当机立断。   祁恒轻笑一声,抬手轻划了一剑。   “一剑霜寒。”   绝美的一剑,点点寒光,无数霜花如万千星子一般下坠落在了九人身上。   秋日的庭院出现了九座冰雕。   祁恒提着剑,看向在场唯一的存活者,ID名为「孤浪」的玩家。   孤浪:“……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求生欲使他机智,想到之前砸钱攻势的结果,孤浪立马打开商城,以最快的手速买了一打最昂贵的烟花,又给祁恒炸了一地的烟花。   祁恒收回目光,松开握着剑的手,手中的剑往地上落去,在即将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被系统回收了。   孤浪见此,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果然钱没白花,保住一条命。   “证明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冷冷清清地嗓音传到孤浪的耳朵里,孤浪茫然了一下,“如何证明?”   祁恒慢悠悠地看了看九座冰雕。   暮色伴深秋头皮发麻,连忙敲开队伍频道,“兄弟冷静,我们可是你队友!!!”   孤浪想到之前还以为花了冤枉钱的自己,只默默回了几个字和一个微笑符号。   —— 忽悠你们? : )   “还没想好怎么证明?”   白衣NPC依旧是那副羸弱、禁不住风吹雨打的模样,孤浪却再也不敢被这一副假象弄的掉以轻心。   “想好了。”孤浪快速回答道,一边在队伍频道快速敲了几个字,“死道友不死贫道,再见了,麻烦你们跑一趟轮回。”   说罢,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队友们送去了奈何桥。   暮色伴深秋眼疾手快地在变成灵魂之前,将队长职务转移到孤浪的身上。   这样,他们复活过来,重新过来任务进度也不会丢失。   NPC的红色名字重新变回代表平和的颜色,灵魂状态的九人放心地点下轮回,化为九道光束飞向了奈何桥。   再次从复活点回到宅子里的众人,任务进度是没丢失,但之前接的打扫任务早已经过了时限。   “怎么办,还要继续吗?”飞扬的唐三彩问道。   “任务难度越高,说明奖励越是丰厚。”暮色伴深秋说出这个人尽皆知的真理,他咬了咬牙,“大不了,我们和孤浪用同一个办法好了。”   孤浪抱胸,嗤笑一声,“刚刚是谁说我想忽悠你们花冤枉钱?”   但能取出龙精虎猛这四个字作为队名的暮色伴深秋是何等神人,他脸皮厚的跟墙壁一样,根本不在乎这点跟挠痒痒似的嘲讽。   暮色伴深秋在现实里也是个小土豪,虽然抠门但确实不咋缺钱,便率先点开商城,学着孤浪买了烟花。   每种一样一个,总有一个能是NPC喜欢的。   他自信满满地朝着白衣NPC走去,选中,然后选择使用烟花。   嘭嘭嘭地炸了半响,公告刷的世界频道都暂停了。   但,想象之中的好感度并没有提升,众人调出好感度列表,面前这个NPC对暮色伴深秋的好感度依旧是-999。   孤浪看着暮色伴深秋一脸的“坑爹呢”的表情,乐了,“你这次是真花冤枉钱了。”   好歹他之前砸的钱把好感度刷到正数了。   “狗逼策划,破任务我不做了!”暮色伴深秋咬牙,将手中最后一个没炸的烟花扔在地上,准备上论坛去发帖日官方。   烟花稳稳地落在地上。   【重要NPC姜恒对玩家「暮色伴深秋」好感度提高一百点,目前好感度-899。】   众人瞬间懵逼,看到玩家发脾气了就加好感度,这特么也能行?   难不成这NPC还真是狗策划在背后操控玩他们?   暮色伴深秋发完日官方的帖子回来,就看见队友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怎么都这幅表情?”   “你看看姜恒对你的好感度。”醉枫染墨幽幽开口。   暮色伴深秋不解,却还是调出好感度列表看了一眼。   “卧槽,刚刚发生了什么?”   足足少了一百个点。   “难道是我发帖辱骂官方,这么快官方就有回应了?”暮色伴深秋猜测道。   “百妹他们一向有错打死不认,每次不都是补偿十点体力用来清空玩家记忆。”牧以南歌开口,“我觉得不是官方操作,定然是暮色你刚刚无意中触发到加好感的契机了。”   飞扬的唐三彩看着被扔在地上的烟花,脑海中灵光一闪,“暮色,你看看烟花你还能捡起来不!”   “我试试。”暮色伴深秋选择拾取。   【此物品不是你的东西!】   “果然捡不起来。”飞扬的唐三彩语气莫名,他往烟花上扔了个探查术,探查术不仅能探查人物属性之类的,还能探查物品属性以及拥有者。   【[烟花·海誓山盟] 属性:价值千金 所有者:姜恒】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买的孔雀翎扫帚掉地上,他给我加了一点好感度。”飞扬的唐三彩开始分析,“孤浪之前的金丝绫罗同样的遭遇,然后也加了两点好感度,再加上暮色这个——”   “所以,我们搞错了刷好感度的方向。”飞扬的唐三彩一锤定音,“不是炸烟花,而是送他东西,越贵越稀奇的,加的好感度越高。”   暮色伴深秋似信非信,又从商城里买了一套最新出的高级时装。   他打开背包找到那套时装,出现两个按钮,一个赠送一个试穿。   结果手一抖,不小心碰到了试穿按钮。   暮色伴深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时装,“这衣服还怪好看的,就是没属性加成。”   欣赏了一会自己的英姿,暮色伴深秋取消了试穿,又选中白衣NPC,重新在背包里找到时装赠送。   【赠送成功。】   一排蓝字飘了起来,暮色伴深秋立马调出好感度列表。   然后眼睁睁地看到好感度又减了十个点。   【对不起,此NPC不回收脏东西。】   时装原封不动地退回到暮色伴深秋的背包里。   暮色伴深秋:“……”   其他队员:“…………”   “我觉得,他肯定是在嫌弃那时装被你穿过了。”孤浪幽幽开口,一边从商城里买了一套新的,学着暮色伴深秋选择赠送。   【赠送成功。】   数秒过后,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孤浪那栏的好感度往上加了十个点。   “看,实践出真知。”孤浪耸了耸肩,又给他们发邮件送了点游戏货币,作为先前卖队友的补偿。   “你们加油。” 第82章   搞清楚时装被退回的原因, 龙精虎猛的队员们陡然哄笑起来。   其中醉枫染墨笑的最是嚣张,他捧着肚子蹲在地上,狂锤地面乐不可支道,“暮色,人NPC嫌弃你穿过的衣服脏。要不你送我吧,咱哥俩谁跟谁, 都是琪琪的后宫,我肯定不嫌弃你~”   暮色伴深秋磨了磨牙齿, 正要反驳,却见醉枫染墨的名字顿时灰了下去。   被一击秒杀。   罪魁祸首冷艳高贵地站在醉枫染墨的尸体面前,居高临下,“太吵了。”   醉枫染墨:“………”   “该,让你得意忘形, 这下遭报应了吧。”暮色伴深秋点开队伍频道发了一行字, 怕自己开口会重蹈覆辙。   他说完后,又让云琪把人拉起来。   这下醉枫染墨不敢再吱声了,正好孤浪的赠送邮件到了。   众人一看, 立马给跪了。   无他, 只因邮件里有好大一笔钱,换成现实世界,差不多小一万了。   顿时间,龙精虎猛小队的频道里, 队员们用队长牛逼四个字刷起了屏。   作为亲手把队长职务送出去的暮色伴深秋也脸皮极厚地混在其中。   祁恒玩也玩够了, 所以在眼前这些玩家将东西送给他之后, 心情极好地将他们的好感度调到整整齐齐的1点。   毕竟薅羊毛不能逮着一个点薅,得少量多次。   “1点就1点吧,总算不是负数了。”暮色伴深秋吐出一口气,因为他们十个人钱包大出血的缘故,原先有些荒凉简陋的宅院,此刻看上去都有些光辉闪闪了。   都是金钱在阳光下闪耀的光泽。   谁能知道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宅院,逼的他们氪了这么多金呢。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总算是过了第一关任务。   “恭喜各位少侠,取得我家公子信任。”福伯笑眯眯地走进庭院,从衣袖里取出十枚信物。   “这是任务令牌,届时有劳各位少侠持着此物,护送我家公子回府。”   众人接过,发现这是一把副本钥匙,上面还有倒计时。   “看见只能先去升级,等倒计时结束再来了。”孤浪松了松肩膀,“那我先去打竞技场了。”   “行吧,原地解散。”暮色伴深秋说完,还没来得及退出队伍,系统便提示他被队长踢了。   “看来暮色是上了孤浪的记仇小本本了。”云琪笑出声,“孤浪解散队伍前,还特意先把你踢出去。”   暮色伴深秋:“……”   罢了,看在钱的面子上,他大人有大量。   游戏玩家们尽数离开,祁恒将从玩家那里收来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手指略微动了一下,那些东西就各自飞到它们该待的地方,替换掉原来略显寒酸的装饰品。   “公子真是厉害。”福伯摸了摸古董架子上的掐丝珐琅瓷瓶,又看着焕然一新的屋顶,玉瓦流光溢彩。   祁恒心念一动,换上玩家给他送的时装,“我出去一趟。”   福伯低下头,退到一边,“公子注意安全。”   祁恒出了姜家别院,却发现别院的门口围了许多的玩家。   “兄弟,怎么样,你触发了任务没?”   祁恒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看了看面前这个笑的跟二缺一样的玩家,“手放下去。”   那人将手拿下去,又跟在祁恒身后,“我的id叫万千少女的梦,兄弟你叫什么?”   祁恒停下脚步,“姜予卿。”   祁恒报了姜恒的字。   “姜予卿?”万千少女的梦揉了揉脑勺,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兄弟,你这是用真名进来的?”   祁恒没理他,走到河流边,河水清澈见底,祁恒看到了自己头顶那个英文字母——D。   祁恒眸光微微一动,看向旁边的人,“你知道,有的NPC头上,有个字母D是什么意思吗?”   “D?”万千少女的梦的表情一愣,“它外边是不是还有个框框?”   祁恒点头,“我第一次玩这种游戏,不太清楚。”   原来果然是个游戏小白,难怪顶着真名进来。   万千少女的梦一脸恍然,忙解释道:“Debuff那个是代表这个NPC身上有负面状态,偶尔我们玩家身上也会有。”   祁恒若有所思,难怪他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一直懒洋洋且容易心烦意燥,原来是顶着负面状态在身上。   “兄弟,你刚才在那里有没有什么发现。”万千少女的梦又重新问了一次。   “嗯?”祁恒疑惑,“我只是去看热闹而已。”   万千少女的梦想到论坛那个帖子,“果然,能逼的大神都发帖日官方的剧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触发的。”   “你们也想触发这个任务?”祁恒问道,这年头,竟然还有人赶着往上送钱的。   祁恒开始思考宅院里还有什么东西要换来着。   “那可是奇遇任务,谁不想触发。”万千少女的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如今奇遇榜上还没有排名,谁要是拿出第一个奇遇攻略,那绝对能挣好大一笔钱。”   “而且,曾经听百美的策划说过,奇遇任务的奖励还不错。”   祁恒看了他一眼,决定成全他们。   他干脆再给自己换一个大点的宅子好了。   随着他这么想着,守在姜家别院的门口玩家们,统一地发现自己接到了一个任务。   ——获得NPC姜恒的好感度。   “哎,果然有奇遇任务,兄弟你接到任务了吗?”万千少女的梦从自己的任务面板中抬头看向祁恒。   “没有。”祁恒面色不变,他自己发的任务,自己怎么接。   “那要不,我们组队?”万千少女的梦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人有万分的好感,“我把任务共享给你,一起做?”   “不了。”祁恒摇头,一边又发了一个扩建姜家别院的任务。   至于扩建材料,当然是玩家自备。   ……   当令牌的时候流到倒数的时候,暮色伴深秋一行人再度组队来到了姜家别院的前面。   要不是那个熟悉的糟老头站在门口,他们差点没认出来。   宅院面前已经停了一架看上去就富丽堂皇的马车,前后仅有四名护卫以及一位车夫。   “少侠,你们终于来了。”福伯露出招牌笑容,“老朽还以为少侠你们要失约呢。”   “这第二世界的NPC也太人性化了吧?”牧以南歌嘀咕,一边往马车车窗户里面看,隐隐约约可见一个人影。   暮色伴深秋依旧是队长,点击接取了任务。   随着按下的那一刹那,几人手中的令牌化作一道闪光的“护送”二字,顶在众人头顶之上。   姜家别院前两天聚集的玩家,因为搬了两天砖,出钱出力却只得到了NPC好感度提升的缘故,如今早已经散去,仅有一两个不死心的玩家偶尔路过的时候,会顺便来瞅瞅。   万千少女的梦就是其中一个,他总觉得任务不仅仅会是搬砖那么简单,果不其然,再一次蹲守之后,发现了异常动静。   来了一伙人,其中一个正好是他之前论坛看的那个骂官方帖子的楼主。   “何等宵小?”NPC护卫厉呵一声,随后甩出鞭子,万千少女的梦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捆了个结实,从藏身之处被拖到了马车面前。   万千少女的梦怕眼前这个队伍的人把自己当成抢奇遇首通的,连忙举手,“我可以解释的,我就是路过。”   他想施展下线逃跑大法,但一行白字提醒他,暂时无法下线。   “公子,杀了他还是?”另一名NPC护卫将一把不知从哪拿出来的大砍刀架在万千少女的梦的脖子上。   冰凉的刀锋,哪怕知道是游戏,那种真实的触感也让人不由地惊了一下。   帘子微微动了一下,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带上。”   有点耳熟。   万千少女的梦思索了一下,还是想不起这声音是谁。   龙精虎猛小队里的十个人也比较懵逼,NPC走剧情任务,竟然还能发现偷窥的玩家,且还会绑着人回府拷问。   这行为模式,未免太真实了吧。   “难怪百美的狗策划敢在直播中吹牛,说这款全息游戏和从前大不一样,绝对会让人大吃一惊。”暮色伴深秋开麦道。   “奇怪,我上次去公司,也没看到搞了什么黑科技的玩意啊。”万千少女的梦嘀咕道,他努力开始回想自己上次去公司的时候,却发现那记忆仿佛已经十分久远了。   久远到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队伍从姜家别院出发,穿闹市而过,最后离开主城,朝着中心城上京而去。   无缝大地图就是这点好,不需要过什么传送阵,给人一种真实世界赶路的感觉。   当然,游戏里还提供了传送道具和坐骑,平常要是觉得走路慢,大可以买个道具或者坐骑。   传送道具很贵,除了土豪用一下,大多数玩家都是骑马的。   龙精虎猛小队的成员都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这种马野外随处可见,也是比较好驯服的。   而孤浪不一样,他骑着一匹白马,那是商城里出售的土豪专用坐骑——踏雪无痕。   万千少女的梦就更惨了,他是被扔在马车后面挂着的。   这样显眼别致的队伍,很快引起了道路旁玩家们的注意力,也幸好已经是在野外地图了,玩家人数没有主城那么多。   暮色伴深秋骑在马上,不时回头看一下,开玩笑道:“飞扬,觉得我们这队伍规模,像不像是护送别人出嫁?”   其余几人没说话,而后,果不其然看到暮色伴深秋的灵魂又再度出窍了。   “让你嘴贱我男神。”云琪怒骂一声,一边用复活技能把他给拉起来。 第83章   车队缓缓行进, 日落月升,月亮高挂在天幕上,周围是繁星点点,森林里安静的仿佛能听见虫子低鸣的声音。   “百美这游戏的日夜系统也做的好逼真。”飞扬的唐三彩抬头看天。   “就是月亮,好像每天都是固定形态,没有圆缺变幻。”   风乍起, 片片落叶纷飞,安静的月夜下马蹄声清晰可听。   一根铁索从厚厚的落叶底下骤然升起绷直, 拦在了马蹄前面。   暮色伴深秋拉紧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好一会儿,随后重新踏在地面上。   “这架势,别是有人出来抢劫吧?”醉枫染墨咂舌道。   “别乌鸦嘴。”孤浪打断醉枫染墨的话,然而已经晚了, 无数黑衣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醉枫你大爷的, 又乌鸦嘴了。”云琪怒道。   黑衣人手持长剑,泛着冷光剑身在月夜的照耀下生寒。   龙精虎猛小队的队员们只能看到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   “卧槽,这么多小怪?”暮色伴深秋震惊道。   “识相的, 快点把人留下来, 爷爷可以饶你们一命。”为首的黑衣人的眸中露出狠意。   醉枫染墨啧啧了几声,暮色伴深秋半句话都不愿多说,直接拔出剑冲了上去。   “开怪了。”   其余九人皆下了马,拿出了武器与黑衣人打斗起来。   “琪琪, 给我加血嗷!!”扛在最前头的暮色伴深秋狼狈逃窜, 若干黑衣人追在他的后面。   “怪越来越多了, 扛不住了,快放群攻啊!!!”   “血量要见底了!”暮色伴深秋又喊了一声,音落,一道绿色的法术笼罩众人,每秒钟加十点血的速度开始回复。   “小怪也太多了。”琴音似君语皱眉,“云琪,你加血加的过来吗?要不然我切心法帮你?”   云琪正要拒绝,暮色伴深秋被一个黑衣人划了一剑,带走了他身上最后一点血。   云琪只好扔个复活技能将人拉起来,转而看向琴音似君语,“琴琴你切心法吧,我怕我一个人搞不过来。”   “好,我来帮你。”琴音似君语不再犹豫,直接切了心法。   察觉到这些人的不对劲,黑衣人的攻势越加狠了。   “这特么是boss吧?根本打不过!”飞扬的唐三彩咬牙,又往黑衣人身上扔了个探查术。   等级20。   “这年头NPC小怪都会用人头战术了。”暮色伴深秋吐槽道,然而脸上却半点不敢放松,因为地图上代表敌对的红点越来越多了。   祁恒掀开帘子,对着四位NPC护卫吩咐,“你们两个上去,帮他们。”   有了四位武力值强大的NPC加入,暮色伴深秋一行人这一战,很快就获得了顺利。   黑衣人死的死,散的散。   最后一个大箱子蹦了出来,闪闪发光。   玩家最渴望的时辰要来了,战斗结束之后的摸箱子。   一个辨别欧洲人和非洲人的机会。   “谁今天的运气好?”暮色伴深秋很有自知之明地在队里问。   “我来吧,我今天运气还蛮不错的。”琴音似君语款款上前,轻轻将箱子打开。   一件紫色品质的胸甲,一把橙色品质的剑。   “琴音你果然是个小红手。”暮色伴深秋惊喜道。   第二世界装备等级分为白板、绿色、紫色、橙色,他们如今身上最好的装备也就是绿色等,而现在一下子爆出紫色品质的装备,甚至还有一把橙武。   “胸甲给我,橙武你自己那些去用吧。”暮色伴深秋忙借口。   “这剑我用不上,你们拿去吧。”琴音似君语再度开口。   暮色伴深秋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将东西收了,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你要是要什么装备材料,给我配方,到时候我给你找。”   琴音似君语微微抿唇笑了一下,“好,我记住了。”   众人再度收拾好爬了上去,经历先前被黑衣人拦路的事情,众人谨慎不少,黑衣人退去后再没有过后来打断车队的行进。   游戏里的几次月升月落之后,马车终于一路平平安安的抵达了上京。   豪华精致的马车停在了姜家门口。   龙精虎猛的队员们只看到姜家门口前,一个迎接的都没有。   外表看起来是一片的安静与祥和。   “我总觉得这是暴风雨的即将来临前的征兆。”飞扬的唐三彩眉头一皱。   【副本开启,请做好准备应对挑战。】   暮色伴深秋推开大门,姜家的所有人都倒在外面的空地上。   祁恒听到声音下了马车,马车后面有人拍了车厢几声,祁恒神的下意识扭头看去。   “姜予卿?”   万千少女的梦看清人的模样,都惊呆了,“兄弟,怎么会是你。”   祁恒没理他,走到姜家门口,往里望去,一地姜家人的尸体,空气中也还有点血腥味。   “节哀。”暮色伴深秋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一边点击开启副本。   其余人都点了确认进入副本。   【副本钥匙使用成功,恭喜龙精虎猛小队开始副本——姜家之死。】   周围的景象一阵扭曲,众人知道这已经是进入了副本,再看看新的地图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红点。   “打吧。”暮色伴深秋叹了一口气。   众人做好准备,迎接战斗,无数的白骨从地底下破空而出。   “有鬼啊!!!”响起两道尖叫声,来自全场唯二的女玩家。   另一头,祁恒将万千少女的梦提到一边。   “你给记得自己真名叫什么?”   万千少女的梦想要立马回答,话到嘴边却说不上来。   “我叫……我名字叫啥来着……”   不知为何,明明是经常用的,他忽然间却觉得自己想不起来真名?   怪了。   祁恒又继续试探了一下,发现他的记忆全无。   而暮色伴深秋那一群人,经历过数次被坑钱的苦逼,用于完成了任务。   【恭喜暮色伴深秋、孤浪、云琪、飞扬的唐三彩等等成功通关了20级副本——姜家之死。】   画面波动了一下,暮色伴深秋等人出现在祁恒的视野之中。   “姜家真惨,被人满门灭绝了。”飞扬的唐三彩感叹了一句,“狗策划真的没有良心,那么小的孩子也设定让他被杀了。”   “行了行了,别说话了,这回谁去开那个奖励箱子?”   “琴音运气好,还是让她去开吧。”云琪开口道。   其他人也没有出声不反对,琴音似君语便上前摸了一下奖励箱子。   【恭喜玩家琴音似君语开启结算箱获得极品宠物蛋。】   【世界公告:20级副本姜府之死已经开启,欢迎各位玩家前来挑战。】   【世界公告:20级副本姜府之死已经开启,欢迎各位玩家前来挑战。】   祁恒等到那些玩家离开之后,自己也进了一副本。   发现副本里虽然也有NPC,但很明显的呆滞与僵硬,祁恒微微一抬手,那些呆呆的NPC全部倒下。   通关。   “爸爸。”   一道虚虚实实的身影出现在祁恒的眼前,祁恒仔细看去,觉得这身影似乎有点熟悉。   “爸爸,我是您亲手做的二号。”虚虚实实的身影飘到了祁恒的面前,随后慢慢变成祁睿的模样。   “您终于回来了,我等了您很久。”   祁恒恍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意外做出来的一个智能机器人。   “因为您的离开。”二号的声音带着一抹怅然,“我现在连雪人都不爱去堆了。”   “不过,还好,今天我们能团圆了。”   祁恒垂眸看他,“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我感觉的到,那些玩家都没有生气。还有祁睿他又是怎么回事?他似乎并不记得一些事情了。”   “这是我模拟出来的第二世界。”二号说话的声音依旧是当初刚被祁恒给它做出来时一样。   “只要人死后在三秒之内接入精神力到这个世界,即使不用肉身,也可以在这个第二世界里不死不灭。”   祁恒皱眉,“但他似乎没有记忆了?”   “等待太辛苦了。”二号忧愁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弄了一个设定,只要他们的精神力一进来,便会失去自己的记忆。”   他说着,又改动了一些数据代码,片刻之后,按下执行命令。   外面懵逼状态的万千少女的梦只觉得脑袋一阵清凉之后,脑海里又多了点东西。   ——多了数十年的记忆。   “卧槽???”懵了半天,突然恢复记忆的万千少女的梦瞪大自己的狗眼睛,又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特么牛逼大发了,昨天竟然敢喊大伯喊兄弟!”   还不止喊了一次。   祁恒与二号两人从副本里走出来。   祁睿听到动静扭头一看,顿时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大伯!原来你也死了啊?”   在他记忆里,只有死掉的人,才可以才会进入这个游戏里。   祁恒:“………”   多年不见,已是青年的祁睿,却依旧如此二缺的,从不让人失望。   祁睿蹬蹬蹬地跑到祁恒的身边,“大伯,当初您去哪了?我和三叔铺天盖地的找您,都找不到人。”   “而且,三叔那回为了找您似乎还急的吐血了都。”   他说着,神色又灰落下来。   “我看他现在过得很不错。”祁恒幽幽开口,“至少比你过得好。”   挥金如土都不能形容现在的祁寒了。   祁睿一愣,“大伯见过三叔了?”   祁恒点头,“不过他和之前的你一样,也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以为自己只是个来玩游戏的玩家。”   “三叔他现在的id叫什么?”祁睿手忙脚乱地打开好友列表,准备搜索添加好友。   “他现在叫孤浪。”祁恒瞥他一眼。 第84章   “孤、孤浪?”祁睿惊讶出声, 一边快速打开添加对方的好友。   他对这个id十分熟悉,毕竟是服务器里出了名的神壕。   也对,当初三叔出事后,他让人把三叔的精神力接入第二世界的时候,还给他充了许多钱。   三叔又没结婚过,所以他去世后, 全部家当还让二号拿去弄了个电子基金。   祁睿扼腕,只可惜他病重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这茬, 所以只能在游戏里苦巴巴地拮据过生活,靠他那些不孝子孙想起来后给他充钱。   “大伯,我加你好友吧。”   “你加不了。”二号笑眯眯地走到祁恒的身边,“爸爸他现在不是玩家。”   祁睿看见二号那张脸就不舒坦,“我说你现在这个身份, 能不能别顶着我的脸喊大伯为爸爸。”   明明在这第二世界里, 二号几乎是主宰一般的存在,改个容貌不过分分钟的事,偏偏二号也不知是什么恶趣味, 非要顶着那张和他相似的脸。   “不换, 这是爸爸给我的形象。”二号伸手拉着祁恒的衣袖,见祁恒没让他松手,冲祁睿笑的更加的开心了。   他还记得就在不久前,祁睿还被祁恒拒绝, 让他把手拿开。   “换个地方说话。”祁恒淡淡开口, 因为副本开放的原因, 这会已经有不少玩家过来刷副本了。   “好的。”二号一挥手,众人回到了姜家别院。   “公子!”福伯一脸惊喜,“您还带客人回来了?我去给客人准备茶。”   祁恒走到正厅里坐下,对着跟进来的两人开口问,“这个游戏,是怎么回事?”   二号与祁睿对视一眼,互相推诿,最后还是二号败下阵。   “爸爸当年离开之后,将主权限所有人变更给祁睿,然后他把我带去了他那家游戏公司。”   “……后来第一款世界ol的全息网游被研发出来,祁睿让我担任中央主脑,而玩家只需要躺在游戏舱里,便可以用精神力匹配对应的账号,然后进入游戏。”   “也就是因为这个登陆方式,让我想到了这个代号为遗民计划,用数据构建虚拟世界,以精神力链接超级主脑生成的数据,进入这个虚拟世界生活,只要超级电脑、也就是我不被毁灭,这里所有遗民便能达到永生。”   二号说完,看了一眼端着茶水进来的福伯,“像他们这样有自主思想的NPC都是当年第一批实验者。”   福伯却像是没有听到二号的话一般,将茶水放在祁恒与祁睿的手边,随后提着托盘走了出去。   祁睿张了张嘴,“他们怎么会这样?”   “因为活的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二号目光有些怅然,“那时候还没有进游戏会失忆的规定,他们带着记忆进入游戏,把这个游戏当成狂欢的天堂,伦理道德通通抛弃。”   “第一批进来的人占据了第二世界里最好的资源,他们无恶不作,后续新进来几乎都被当成奴隶畜狗一样过活。”   “不过因为是家属捐赠的试验者,也没有过多处罚他们,只是设定了一个罪恶值,罪恶值到到达一定地步,就会进入真正的轮回,失去所有记忆,变成游戏里的NPC赎罪。”   “那赎完罪呢?”祁恒有些好奇。   “赎完罪之后,之前的记忆会还给他们,他们重新变回玩家,但是会忘记做NPC这段记忆。”二号回答道。   “后来测试稳定了,第二世界面向大众开放,因为是根据第一款世界ol改过来的游戏框架,充值系统也带过来了,所以现世的人也可以每个月往这里面充钱祭拜,或者里面的某个玩家动了需要钱的想法,我们会代发电子邮件给家属。”   祁恒若有所思,随后看向祁睿,“你怎么进来的?”   “我……”祁睿脸色变得十分尴尬,“我重病……然后就进来了。”   “不。”二号无情地拆穿他,“他病是病了,但还没到要死的时候,是他自己通宵玩游戏,熬夜引发猝死。”   祁睿低下头,保持青年模样的男人如同犯错被抓了现场的小学生,万分心虚地开口,“我那会是想着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了,不如玩游戏怀念下青春。”   谁料到,就通宵了一天,就直接GG了。   “那祁寒呢?”祁恒又问。   这下,祁睿和二号两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大自然了,犹豫该不该说。   “三叔是因为开车坠崖,车载电脑虽然及时报警了,但伤的太重,没抢救过来。”   “开车坠崖?”祁恒察觉到这一丝异样。   祁睿垂眸,假装自己没听出来祁恒的询问。   “是因为听到了大伯的消息,因为有消息说在某个山区见到了像大伯的人,所以三叔连夜开车过去了,结果遇上大暴雨,路上打滑就坠崖了。”二号眼也不眨地如实说道。   他不是不担心,对方会把三叔的死亡怪在自己身上,但在他的眼里,面前的人是创造他的父,最高规则让他不能违逆,也不能欺瞒对方。   “三叔坠崖身亡之后,我就让二号把三叔弄到这里了。”祁睿补充道,“因为怕三叔在游戏里过得拮据,我给他充了许多游戏货币,他那些遗产也让二号拿去做了个电子基金,每次三叔有需求的时候,系统都会自动给他充值。”   祁睿说着就很后悔,“只怪我当初死的太快,没来得及招呼我那不孝子给我多充钱。”   “不孝子?”祁恒瞥他。   祁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记得,我好像结过两次婚,有三个孩子,我和他们…关系有点不太好。”   “他是个渣男。”二号拆他的台,“年轻时还好一点,能看透那些莺莺燕燕的小伎俩,后来他老了,脑袋也变糊涂,一个除了年轻没啥优点的白莲花忽悠他两句,他就想着同那个女人结婚。”   “然后他儿子女儿反对,那个女人正好又说自己怀孕了,他就为了那个没出世的孩子,连亲生子女都不要了,把人赶了出去。”   祁恒面色冷了下来。   “不过,好歹没糊涂到底,早早就背着所有人立了遗嘱,没让那女人得逞。”二号恨铁不成钢地瞪祁睿一眼。   “之前想着你都死了,到了第二世界里也没有记忆,也就懒得特意告诉你,不过现在倒是可以和你说说你那个遗腹子的事……”   祁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告诉我什么?该不会我被戴绿帽子了吧?”   “你猜的没错。”二号冷笑一声,“你该不会真以为你人近七十还生龙活虎吧?你以为人家二三十岁的女孩子和你在一起,图你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一脸褶子?”   祁睿缩了缩肩膀,对被戴绿色帽子也没有很大的怒意,反正死都死了,活人的事与他无关。   不过后面那句还是要反驳的。   “我那是人老,脑袋都老糊涂了,要是一直能保持现在这种年轻时的思维能力,我肯定不会上当啊。”   祁睿回想起自己的老年后状态,自己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他记得自己年少时,因为母亲不喜欢他,他曾发誓过一定会让他的孩子有这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结果,临到老了,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还差点闹到跟自己孩子断绝关系的地步。   “不过,你那孩子还算有点孝心。”二号冷哼一声,“还记得三不五时给你寄点生活费。”   祁睿的头垂的更低了,心想还不如当初直接死掉,这种死了N久之后,还被扯出来用黑历史鞭尸的感觉太糟糕了。   “呵——”祁恒轻笑一声,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祁睿你够厉害啊,当初你熊成那样我都没有把你赶出去,你倒是学会赶你孩子出门了?”   “你赶过。”祁睿声音极小地反驳,“当初你都把我赶去寄宿学校了……”   音还未落,祁睿的世界的颜色变成黑白,他飘在自己身体旁边。   二号改动了一下数据,让祁睿复活。   一边冲着祁恒邀功道:“爸爸,你可劲教育他,二号把他数据改了,不管杀多少次他都会立马复活。”   祁睿闻言,脑袋顿时活跃起来,想要从商城里买个传送道具,等他大伯消气了再回来。   然而,等到他打开商城想要购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买不了道具。   这肯定是二号搞的鬼,祁睿瞪向卖兄弟卖的毫不手软的二号。   二号无视了他控诉的目光。   祁恒没有再杀祁睿的想法,偏头看向自己做出来的智能机器人。   不,现在是超级主脑了。   “二号。”   少年版的祁睿扭头,目光洁净,“爸爸?”   “我给你改个名字吧。”祁恒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发,“也给你换个模样。”   还是换个形象,万一用祁睿的名字和样貌,连带他做出来的二号也踏上祁睿的后尘呢。   “好。”二号乖乖巧巧的应声,又有些期待,“爸爸,那我的新名字叫什么呢?”   “明。”既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光明,也能带来黑暗的存在。   “明?祁明?”二号美滋滋地念着自己的新名字,还自动给自己冠上了祁姓。“我喜欢这个名字。”   祁恒:“………”   他本意只想让二号叫明来着。   祁恒看着二号美滋滋的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他亲手创造出来的,姓个祁天经地义。   “爸爸,那我要换成什么样子呢?”二号说完,又抱着小心思暗示,“别人家的小孩都是像父母的。” 第85章   别人家的孩子像父母?   祁睿看了二号一眼, 幽幽开口,“我怀疑你在攻击我!”   他的遗腹子是绿帽的产物,肯定不会像他。   “好。”面对着祁明接近明示的暗示,祁恒点下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随后一番疯狂暗示的二号最终还是得到了满意的名字和外貌。   虽然仅仅与祁恒有四五分相似,但二号——已经改名的祁明已经乐的找不着北了。   “这样,我和爸爸一起出去, 别人一看就知道我是爸爸的孩子。”   祁明不知从哪里找出一面镜子,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新模样。   一旁已然发现自己失宠连机器人都比不过了的祁睿:“………”   心里有点酸。   但如今是寄二号的篱下, 容不得他心里泛酸。   但,祁睿总是不能自己一个人酸,便开口道:“大伯,要不要让三叔也恢复记忆?三叔从前活着的时候就找了大伯很久,他要是看到大伯, 肯定会很高兴的。”   “爸爸?”祁明征求祁恒的意见。   祁恒垂眸, 想到祁寒是在寻找他的路上出事的,微微颔首,“既然这样, 那就恢复他的记忆吧。”   祁明得到祁恒准许, 立马改动了数据,将祁寒的记忆恢复。   不出五分钟,顶着id名为孤浪的玩家急匆匆地冲到了姜家别院。   他先是看了一下四周,不见人影, 又跑进大厅, 大厅里有三人, 但祁寒的目光却死死锁定正上方坐着的那白衣人。   他先前见过的NPC。   与他兄长容貌一模一样的NPC。   “兄长?”   祁寒声音放轻,即便知道眼前只是个与他兄长模样类似的NPC,他眼神里依旧是满满的怀念与敬重。   “嗨,三叔~”一旁蹲着采蘑菇的祁睿见他进来,立马没心没肺地冲着祁寒招了招手。   “祁睿?”   “三叔。”祁明走到祁恒的身边,也乖巧地冲他喊了一声。   祁寒扭头,入目的是一名少年,模样与他兄长有几分相似,不由地有些迷惑。   “我是二号。”祁明没等他问出口,便自动解释。“爸爸他刚刚给我换了名字和容貌。”   “爸爸?”   能被二号唤做爸爸的仅有一人。   祁寒目光渐渐移到那名白衣胜雪的NPC身上,眼里渐渐涌上不可置信的情绪。   “你、你真是……是兄长?”   祁恒颔首,“是我,许久不见。”   祁寒红了眼睛,“兄长离开以后,我找了兄长很久。”   他没问祁恒去哪,只是简单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念。   “没想到吧,好不容易找到大伯了,结果大伯现在有更亲的崽了。”一旁的祁睿酸溜溜地开口。   祁寒没理会祁睿,在他看来,不管兄长最喜欢谁,只要兄长回来就行了。   不过——   “兄长怎么会变成NPC?”   祁恒不欲多提,只道:“我一进来,就是NPC了。”   “兄长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祁寒忽然想起自己不久前做任务刷了一大笔钱,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然而,祁恒下一句话,直接打碎了他的侥幸想法。   “几天前。”   祁寒:“………”   几天前就过来了,那岂不是他之前犯的蠢都被兄长看见了?   想想自己给兄长刷的烟花,再想起从前那次失忆的事情,祁寒的心情是一言难尽,若非还当着自家兄长的面,简直想捂脸钻地缝了。   难道说,失忆的他是专门负责犯蠢的吗?   就在几人叙旧的时候,祁睿与祁寒两人看到了一条世界公告。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恭喜玩家「琴音似君语」孵化极品宠物蛋,获得灵宠——朱雀。】   【灵宠系统开启,从此后玩家可以自行捕捉或者孵化灵宠。】   【喂养系统开启。】   【游戏内部交易系统开启,玩家可去城中各大商铺购买所需物资。】   一连好几条消息刷新出来,祁睿下意识看向祁明,“你怎么把灵宠系统放出来了?”   当初第一版游戏《世界ol》,测试的时候,宠物系统就是有bug不完善,所以他们干脆将灵宠这一部分直接刨除了。   但没想到,第二世界沿用了《世界ol》的框架,竟然把灵宠系统也带来进来。   “我没有放灵宠系统出来,我记得这个灵宠系统我给屏蔽了的。”祁明面色冷了一下,看上去与祁恒更像了。   祁睿瞪大眼睛,“那现在这是……出bug了?”   当初《世界ol》出bug的时候,他们还被玩家骂了个半死,如今第二世界关系着数万玩家的生命,是万万不能出bug的。   祁明严肃着脸,“是有人故意卡bug,孵化出灵宠,我去处理一下。”   他说着要去处理一下,脚却跟生了根一般,不肯动。   怕他离开的时候,祁恒会离开。   “我不会这么快离开。”祁恒看出了他的意思,无奈开口解释。   得到了承诺的祁明安心地离开姜家别院,去处理bug一事。   然而,祁寒却听出了另一重意思。   “兄长还是会离开?”   祁恒只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祁明离开没多久,又再次出现。   “我直接把灵宠系统删了。”   祁明只后悔自己先前不该那么偷懒,现下出错反而让祁恒见笑了。   “不过城市交易系统可以开。”祁明目光飘远。“开了城市交易系统的话,人和NPC能交易甚至购买土地房子,那么这个游戏就更像是真实世界了。”   他说完,又扭头看向祁恒,“爸爸可以放心大胆的玩,我刚刚把爸爸的权限等级调到最高了。”   “也太贴心了吧。”祁睿嘟嚷一声,“既然这样,你咋不干脆把大伯设定成玩家,那样还能加个好友,不管离得在再怎么远都能发消息。”   祁明愣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说道,“我现在就给爸爸加上。”   不一会儿,祁睿便发现自己能加上大伯的好友了。   “有个能开后门的,真特么的爽。”祁睿感叹道。   祁寒也跟在他后面加上了祁恒的好友。   *   琴音似君语本名元琴,是第二世界的一名玩家。   她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两辈子运气都比别人好。   看着背包里的小朱雀,琴音似君语的眼里闪过一抹得意。   上辈子,云琪阴差阳错拿到了这枚宠物蛋,还出了一只朱雀可谓是拉风极了。   而这辈子,她仗着对未来的先知拿到手了,就看这辈子没了朱雀,暮色伴深秋和云琪这一对奸夫淫妇还能怎么搅和在一起。   这么想着,琴音似君语的得意不过三秒钟,包袱里的朱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一封系统的道歉邮件发到了众人的邮箱里。   琴音似君语点开邮件一看,脸色顿时变了,“怎么可能?”   明明上辈子灵宠系统也是被云琪误开,上辈子官方明明就是将计就计,将跟宠推了出来。   只是,后来众人再也没抓到过朱雀这种跟宠。   琴音似君语百思不得解,又有些茫然,如果这些事情都改变,那她从前的记忆还有什么意义?   琴音似君正想着,忽然见帮派里被拉了两个人进来,还是神豪孤浪亲自拉进来的。   “欢迎新人~”暮色伴深秋带头在帮派里欢迎,一时间整个屏幕都刷起来,欢迎新人四个字占据了屏幕。   又是两个听都没听过的人,上辈子根本没有这两人入帮。   琴音似君语更加茫然起来,既然未来会改变,她还重生做什么?   琴音似君语怀疑人生,一边试图登出游戏。   快下线之前,琴音似君语又看了一眼帮会频道,云琪和暮色伴深秋国师又开始在打情骂俏了。   “哼。”一声冷哼,女玩家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她消失之后,她所站的位置出现四人。   “这就是祁明你说的异常?”祁睿率先开口问。   “对。”祁明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奇怪,“我查了数据库,她竟然还是一个活人。”   第二世界可是专门为死后的人安排的世界,号称遗民世界,如今一个活人竟然偷渡了进来。   “而且我发现她似乎一直关注那个暮色伴深秋和云琪——”祁明说道。   “她和云琪玩的还不错。”祁寒开口道。   “我去查一下她的登陆地址。”祁明说完之后,他的眼睛变得呆滞,说明他已经去了别处。   ……   元琴下了线,从自己买的游戏舱里爬出来。如同上辈子一样,她的房间里的布置丝毫没有改动。   不过,元琴看着自己的游戏舱却开始犯起愁来。   不为其他,只因为上辈子的她就是死在这个游戏舱里面,原因是触电和起火。   全息网游一出来,她就一直想玩,但因为正规游戏公司推出的游戏舱太过昂贵,她省吃俭用也攒不齐那么多钱。   无奈之下,只能随便进了一家盗版游戏舱的店,买下了这架游戏舱。   元琴琢磨先想办法修复游戏舱漏电的问题。   她翻出电话本,拨打了一个维修的电话,叫人上门修复。   打完以后,一边又走到沙发出坐下,按了手边的按钮,打开电视。   “……近日,发现有一批假冒伪劣的遗民世界的盗版游戏舱流出市场,请各位玩家小心甄别。”电视机的主持人含笑念着手中的台词本。   “现在我们来看看盗版遗民游戏舱和正常游戏舱的区别。”   “盗版遗民世界的游戏舱?”   元琴念了一下,她当然知道遗民世界,那是人死后才能通过游戏舱进入的虚拟世界。   但,元琴现在觉得身上寒毛倒竖,因为她买的这台与电视里那台盗版游戏舱一模一样。   想到此,元琴的心里不由地起了个可怕的猜测。 第86章   元琴不敢过多猜想, 很快维修的人员上门来了。   “请问是元小姐要求的维修?”   元琴将门打开,微微一笑:“对,是我,请进来。”   维修工进了门,一眼便看见了半开着的卧室门里的那架游戏舱。   一架看上去像是遗民世界的游戏舱,但外表的材质, 以他多年的经验,一看就是仿冒品。   他顿时愣住, 遗民世界的游戏舱都是比较便宜的,怎么现在还有人会买这种劣质盗版。   再一看这公寓的模样,虽不像大富大贵,但也不像是穷到遗民世界游戏舱都买不起的地步。   元琴将卧室门打开,“游戏舱在这儿, 师傅你看看能不能修?”   “我看看。”维修工走到游戏舱面前, 将游戏舱打开,又取出工具将外壳拆开,里面冒出一股黑烟和烧焦的臭味。   他皱起了眉头。   “有点难办, 里面的线路已经烧毁了。”   “啊?那、那还能修吗?”元琴面色紧张了一下。   “修是可以修, 但要把里面的配件全部换掉。”修理工将工具收回到自己的袋子里。“买配件的钱足够你重新买一台新的了,所以我不建议你修这个。”   元琴咬了咬牙,“师傅,您就没别的办法了?”   “没了。”修理工背上自己的工具包, 走了两步, 又停下, “大妹子,其实我还是想劝你一句,遗民世界的游戏舱还是买正版的好,用不了多少钱。”   “有些东西不该省的就别省,大部分盗版游戏舱有很大的几率链接错误,导致亡人的精神力进不去遗民世界,如果真失误了,那样你连见到亲人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元琴已经听不清后面修理工说了什么,她的注意力全部在那句“遗民世界的游戏舱还是买正版的好。”   “师、师傅,您说这是……遗民世界的游戏舱?”元琴咽了咽口水,想起帮派频道平时的活跃,又想起自己在游戏里认识的那些亲友,想起她们平日里言笑晏晏的模样,此刻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当然不是。”修理工不假思索地否定道,元琴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见他开口。   “你这个是盗版的遗民世界的游戏舱。”他说完见元琴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又好奇反问道:“难道你买的时候不知道?”   元琴已经一脸懵逼,神游天外。   她当然知道是盗版的游戏舱,但怎么也没想到,这黑心店家竟然是盗的遗民世界的游戏舱。   也就是说,难道她两辈子,都在和一群死去的人玩游戏?   “师傅,要是活人用了这游戏舱,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也就是看到一群早就死了的人。”修理工开玩笑道,“大妹子,你该不会去玩过吧?”   “没、没,怎么可能呢。”   元琴连忙否定,一边打了个冷颤,强行稳住脸色将修理工人送出门外。   等人走后,她立马迫不及待的打开联网仪开始搜索关于遗民世界的解释。   半响之后,元琴一脸灰白地将联网仪扔掉,整个人仿佛受到巨大的打击。   “怎么……可能……”   联网仪在地上滚了几圈。   元琴浑身发抖,目光呆滞地看着头顶的吊灯。   原来她两辈子,竟然都是在为了一个死人争风吃醋。   “叮,您有一封通信。”地上的联网仪上,红光闪烁。   元琴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内容。”   “暗纹游戏的折扣信息,近期下单购买游戏舱,老客户可享5.5折,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删掉,这个黑心店家给我拉黑。”元琴咬牙,暗纹游戏就是她购买这架盗版游戏舱的商家,把盗版的亡人用的游戏舱当做普通的全息游戏舱卖给她就算了,竟然还坑她好大一笔钱。   价格足足此第二世界正版游戏舱高出了两倍多。   元琴越想越气,又想起上辈子自己就是死在这个盗版的游戏舱里。   “不行,这口气我忍受不了,我要举报他们,给我联系媒体,我要曝光这家黑心店。”   “为主人服务。”联网仪里的智能小助理开口,不久之后,就替元琴联系上一个官方媒体。   而对方,也正好在做盗版游戏舱这一块的新闻,当即两人一拍即合,约定下时间。   *   第二世界,某帮派频道,依旧如往日一般,聊天记录刷屏刷个不停。   “我刚刚发现,琴琴好像把我好友删了?”云琪纳闷了一下,“话说,你们这几天看到琴琴上线了吗?”   “没有。”飞扬的唐三彩立马回道,“她快一周没上线了。”   “难道她出什么事了?”暮色伴深秋皱眉,“我打算这几天搞个线下聚会,结果通知她的时候,发现我也没有她的好友了。”   “暮色。”醉枫染墨幽幽开口,“该不会是你无意中惹她生气了吧?”   “怎么可能。”暮色伴深秋否定,“她是琪琪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会去惹她生气!”   云琪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飞扬,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琪琪也在,我就直说了吧。”飞扬的唐三彩矛头直指暮色伴深秋,“我先前看到好几次,暮色和琴音两人单独在一块约会。”   “那是做任务!”暮色伴深秋反驳道,“这事琪琪也知道,还是琪琪说她没空,让我去帮她带她朋友升级。”   “这样?”飞扬的唐三彩茫然了一下,他正想要问云琪,却发现云琪的头像已经灰了下去。   下线了。   祁恒看着觉得有些好奇,问祁明道:“这些玩家选择下线,会回到哪儿?”   连身体都没有了,总不能真回到现世。   “这个游戏舱分为两个存储盘,一个为游戏盘,一个盘则是模拟了现实世界,他们的下线就是将对应的数据从游戏盘迁移到模拟现实的那个盘。”   祁恒若有所思,一边想象着下线,失去了片刻意识之后,再度睁眼,入目的是他在祁家老宅的卧房。   “这些居住房间的布置和周围环境,都是根据使用下线功能的玩家的生前住处模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祁明出现在祁恒的身后,一边拉着祁恒往楼下走,又将他带到门外。   门外有许许多多的雪人,大部分人一高一小挨着的。   祁恒想起自己当初带二号回祁宅,让二号在门外堆的那两个雪人。   他离开的那日,雪人其实已经有点化了。   “爸爸离开之后,我就经常来这里堆雪人。”   祁明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他已经越来越像个人类了,连走路都开始像了。   祁明蹲在身体,在地上滚了个雪球,冲着祁恒笑弯了眼,“我一直在想,等爸爸回来后,我一定要堆个最大的雪人给您看。”   “我也来。”祁寒与祁睿两人出现在门口,“堆个一家四口全家福。”   最后,没办法,祁恒也被迫下场,象征性地给雪人们点了个眼珠。   然后四人站在代表各自的雪人身后,一起合了一个影。   “那个琴音似君语,不会有问题吗?”祁睿用树叶给自己的雪人做了一顶绿色的帽子,一边问祁明。   “不会,她应该不会再进来了。”祁明调出外界的新闻,“估计是被真相吓怕了。”   祁睿看着新闻图片里女孩子惊恐的表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来经过这次,她以后是不敢买盗版了。”   元琴当然是不用再买盗版了,因为爆料盗版游戏舱的事情,导致她成为了网络红人,因为特殊而奇妙的遭遇,甚至还有游戏公司送了一架真正的全息网游游戏舱给她。   “不过,有一件事情,应该要提上日程了。”   祁明开口,“此新闻一出,虽然有部分人第一反应是惊悚害怕,但更多的,应该是想进入游戏重见亲人。”   祁寒看向祁明,微微皱眉,“你想将第二世界和现实重新建起联系?”   祁明点头,“事实上,从几年前就一直有家属申请看望已逝亲人,如今外界基本已经知晓那些去世的人在第二世界里,也有了成功混进来的例子在前,让第二世界与现实世界接驳的计划是必须提上日程了。”   “可那些人,已经失去了记忆,即使是他们的亲人进来,也不一定能认识。”   “那不重要。”祁明笑眯眯,“只要家属钱充的够多,探亲时,让被探亲的「玩家」暂时恢复下记忆,是很简单的。”   哪怕是身为超级主脑,它也需要资金来维护自身的运转,虽然背后有国家和祁家双项支持,但偶尔薅点羊毛也是不错的。   祁睿沉默,他自然是了解祁明死要钱的本性,看看商城里那些贵的让人仰望的道具就知道了。   “……悠着点,别薅的太狠了。”沉默半响之后,祁恒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   “爸爸您放心。”祁明乖巧点头,随后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服务器也该增加几台了,现在游戏舱价格又降低了一些,「人」是越来越多,我运算的时候都觉得服务器负重太重了。”   “开新服分流啊。”祁睿不假思索道,“你将人塞在同一条线路,可不就负担重,等加了服务器,多开几个新区就好了。”   “开新区后,咱还可以搞一波新区充值活动,充值额度八块钱起,然后首冲设定充六块送道具。”祁睿把自己从前玩游戏的套路都搬了上来。   祁明竖起了耳朵,它游戏玩的少,对于挣钱也就只知道提高物价,如今看来,还是人类最清楚如何坑自己人的钱。 第87章   祁睿出谋划策, 祁明疯狂记笔记,两人商量的越来越激动,最后勾肩搭背哥俩好的进屋里讨论,祁明最后还写了一份氪金计划。   几个月后,“探亲”计划与开新区一事正式落实到位,又有上头的文件, 所有生活在第二世界的遗民们获得了一个新的称呼。   ——智能生命人。   这一年,迈入新纪元的人们重新见到了自己逝去已久的亲人, 也唤醒了新纪元——因为科技发达机器工作取代人工,导致越来越懒惰、没有追求的新人类们重新活跃在挣钱的第一线。   毕竟,见亲人是需要充钱的,见到了亲人,亲人诉苦在第二世界里过得拮据, 身为后辈, 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古人类还知道每逢佳节要给祖宗烧钱纸呢。   总之,智能生命纪年到来以后,人们终于再次被唤起了挣钱的动力, 为逝去的长辈, 也为了自己的将来死后的日子做打算。   日入千万已经不能用来描述第二世界了,祁睿美滋滋地看着日入流水,这些氪金主意可都是他想出来的。   “祁睿。”   有人敲了一下门,祁睿转动座椅向后看去, 是祁明。   “怎么了?”   “有人来看你了。”祁明的面色有些古怪, “而且, 因为他们来的时候,爸爸和三叔在外面散步,他们先撞见爸爸和三叔了。”   祁睿一愣,心里觉得有些不妙,连忙追问:“谁来看我了?”   “你口里的不孝子孙们。”祁明笑眯眯地说出、对祁睿而言等同于噩耗的消息。   祁睿:“…………”   “他们不知道你早就恢复了记忆,所以也交了一次临时恢复记忆的费用。”祁明又补充了一句。   祁睿闻言,幽幽地看向祁明,“奸商,自家人你也坑。”   “你不是说都是不孝子孙,我这不是顺便给你出出气。”祁明一脸无辜。   祁睿冷笑一声,“七三分成,我七你三,否则我就告诉大伯。”   “六、四还差不多。”   “你想好了。”祁睿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反正我现在,在大伯眼里已经是个混账了,你要是想和我一样——”   “七三就七三!”祁明打断了祁睿的话,“你不许告诉爸爸。”   他看到爸爸好像还很喜欢祁睿那对儿女,他还真怕万一爸爸知道他坑了后辈的钱,会不喜欢他。   祁睿占了上风,一脸满意地出了门,但找着祁明口中的地点之后,看着不远处的几人,祁睿又顿时有些心虚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晚年的荒唐。   祁恒察觉到祁睿的动静,对着面前这一群祁睿的后代说道,“他已经来了。”   淡淡的声音,却偏偏清清楚楚地传到祁睿的耳里。   很明显地是在警告他别妄想躲着,祁睿只好从藏身之处走了出去,垂头丧气地走到祁恒面前。   “大伯,三叔。”   祁家人俱是一呆,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在他们的记忆里,能记住的只有老年以后的祁睿。   最终还是祁睿他儿子认出来眼前这个怂的跟小学生一样的青年是自己的父亲。   “爸。”   祁睿抬眼看过去,一个比他还老的的糟老头子正眼含热泪的看着他。   祁睿有些不自在,人这么多,又拉不下脸道歉,只好生硬开口:“都这么老了还哭什么,能不能成熟稳重点,真这么想我的话,以后你们死后进来,直接来找我就是。”   反正看他儿子这年纪,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   祁睿的亲儿子亲女儿:“……”   这爹绝对是亲的,只有亲爹才会刚见面就祝他们死的。   “胡闹。”祁寒皱眉,训斥祁睿,“没有一点长辈的样子。”   这是祁睿一双儿女最熟悉的一幕场景,从前在祁家,每次他们父亲犯错后,都是三叔出马训斥他们父亲的。   然而,后来三叔却出了事,时隔多年后,重见这一幕,祁睿的一双儿女皆红了眼睛。   这回祁睿不敢再说什么话了,他的目光落在两个四五岁的小孩身上,“他们是?”   祁睿的儿子弯下了腰,教自己的孙子喊人,“这两位是老祖宗,这个是你曾祖父,晟儿,旬儿喊人。”   那两小孩抬起头,仔细地看着祁恒几人,随后乖乖巧巧地按照自家爷爷的吩咐喊人。   “祁睿你和他们叙叙旧。”祁恒扭头看向祁寒,“我们先回去。”   祁寒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跟在祁恒的身后离开。   一次叙旧之后,祁睿肉眼可见的富了不少,一时间不知有多春风得意。   因为一点愧疚,祁恒在这个游戏世界待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某一日,祁寒将那次堆雪人拍的合照给他。   “我知道兄长和我们不一样,如今我们都过得很好,兄长停留的够久了,也不应该为了我们被束缚在这里。”   祁寒将照片递给祁恒,祁恒抬手接过。   门打开,祁睿和祁明两人站在门口,两人的脸上都带着不舍。   “这次,就让我们亲眼看着兄长离开吧。”祁寒微笑道。   祁恒将照片收进乾坤戒,随后心随意动,当着几人的面离开了这个世界。   *   “公子,这是表小姐给您做的海棠酥,刚做好就托人送来了。”   一道声音在祁恒的耳边响起。   祁恒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一个灰色短打的小厮。   有点眼熟。   “表小姐是谁?”   小厮惊讶了一下,“公子莫不是睡糊涂了?自然是文嫣小姐。”   祁恒一愣,记忆瞬间被文嫣这个名字唤醒。   文嫣是他这个身份的表妹,而他这个身份,是万剑山庄的大公子,除了体弱不能习武,其余样样优秀。   也因此,文家早早与万剑山庄订下来一个口头婚约。   这个世界也是有它的天命之子的,一个异世而来的少年。   他曾经搜过一个灵魂的记忆,而那个灵魂便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少年的身上有一样非常奇怪的东西,总是催促让少年刷什么好感度通关,以前祁恒不太懂,但是经过了上个世界,祁恒却是差不多能想明白了。   如果把一个世界当成副本,那么少年做的事情便是刷取NPC的好感度,以便达成特定要求通关。   “今天几号了?”祁恒微微侧头问道。   “五月初六了。”   祁恒若有所思地颔首,五月初六,那就说明这会儿的文嫣已经救了那名少年,且两人应该是处于心意互通的时候。   根据记忆,再过不了几天,文嫣便会缠着闹着要取消婚约。   果不其然,同样的日子里,文父亲自上门取消婚约。   祁恒虽说是万剑山庄的大公子,但因为无法练武的缘故,继承不了山庄。   如今万剑山庄的少庄主是他亲弟弟慕容瑾。   而万剑山庄的庄主,也就是祁恒这个身份的父亲叫慕容德海。   祁恒这个身份是随母姓祁,落在众人眼里,便是身为一个废人不受万剑山庄上下的待见。   所以在听说自家女儿要求退婚的时候,文父不假思索地同意了下来。   事实上,他早就想名正言顺地毁了这桩口头婚约。   “我儿,意下如何?”得到消息的慕容庄主匆匆赶到祁恒暂住的别院。   他如今已经年过四十,向来严肃的脸在自己这个最为脆弱的又最喜欢的儿子面前,难得温柔了神色,但嘴里的话却又不那么客气。   “你如果喜欢,爹就算把刀架在那老匹夫的头上,也得逼他把人交给你。”   “不喜欢。”祁恒摇头,垂眸神色极为冷淡,“解除这个约定吧。”   他在这个世界也就仅仅被控制当了一回耍手段不解除婚约、阻止男女主在一起的反派,所以只要解除掉婚约,后续便没他什么事了。   “好。”慕容庄主见他神情冷淡,想来是可有可无,便道:“我这就把当年的信物退回去。”   解除婚约没过几天,一则消息传到了祁恒的耳中。   文嫣落水了,被一个仆人救了起来。   但她醒来之后,性情大变,不仅将那仆人赶出文府,甚至还闹着要恢复那道婚约。   “她把我兄长当成什么?”听完慕容庄主的转述,慕容瑾一拍桌子,留下一个巨深的掌印,“她文嫣真当自己是天姿国色,她一回头,我兄长就得巴巴欢喜接着。”   “逆子!”慕容庄主吹胡子瞪眼,“你又毁了我一张桌子。”   慕容瑾不甘示弱,“拍你张桌子怎么了?我一时激动,没拍的散架就不错了。”   *   文嫣是真的后悔,后悔自己回来的晚了一步。   若是她再早几天回来,那么婚约也不会解除。   上辈子她看错了人,以为顾游是她的良人,甚至不惜与最爱她的表哥解除婚约,可哪知道,顾游是口口声声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到头来却是和每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姐。”   沉浸在思绪里的文嫣回过神,“怎么了?那个人把他赶出去了?”   “顾游公子已经离开了。”那婢女说罢,又颇有微词,“不知顾游公子又是做了什么,惹得小姐不喜欢了??”   文嫣看了看自己的贴身婢女,心中冷笑了一下,看来这一世和上辈子一样,顾游那个风流子,竟然还是连她身边的婢女都没放过。   但这一世,她不会再傻傻爱上顾游,白白辜负了最爱她的人。   “你不用管他做什么,去让厨房做一碟海棠酥,让人给大表哥送去,就说是我做的。”文嫣吩咐开口。   婢女微微一愣,“可是,大公子似乎已经不打算住这边了,听说前两日慕容庄主来过,想要接他回了万剑山庄疗养身体。” 第88章   文嫣想的很好, 她既然已经重生,自然是不能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所以她醒来之后,不顾文父的反对,把自己的救命恩人顾游赶了出去。   她想过很多,前世有许许多多的遗憾,但最后悔的却是上辈子取消了和表哥祁恒的婚约。   上辈子她和顾游成亲之后, 她的父亲意外身亡,顾游接了文府的家产之后, 起初那一年她与顾游还算是举案齐眉。   但等到顾游意外救下一个富家千金之后,文嫣就发现顾游慢慢的变了。   但文家早已经易主,文嫣无能为力,就只能眼看着顾游带回一个又一个新人入府,连她身边的婢女都没有放过。   甚至于最后为了迎娶公主, 逼得她自降为平妻。   文嫣那时候彻底死心, 也知道口头许诺的顾游根本不爱她,真正爱她的是她的表哥,被她连累到死的表哥。   不过, 也许是老天见她过得太苦, 给了她一次重新回来的机会。   这一辈子,文嫣打定主意是不想与顾游牵扯上,更不想再辜负她表哥一片情意。   只可惜,她重生的时间太晚了, 婚约已经被先前的自己亲口要求取消了。   “小姐, 小姐。”婢女小声唤她回神。“禾秋在外面, 小姐要见她吗?”   文嫣回过神,抬眸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婢女,面容甜美,一双黑瞳如同被潺潺的春水滋润过一般,也难怪上辈子连着好些天勾着顾游去她房中。   “让她进来。”文嫣垂眸。   禾秋也是她的贴身婢女之一,本身长的也是眉目精致,只是脸上的一大块乌黑伤疤破坏了美感,人又不善言辞,她看着烦心,便很少让禾秋近前伺候。   只是,却没想到,最后忠心耿耿陪在她身边的却是她向来不喜欢的那个婢女。   “小姐。”禾秋有些瑟缩地开口,“老爷把顾游公子找回来了,说让您去给顾游公子道个歉。”   说罢,禾秋立马跪了下去,根据她的了解,接下来小姐肯定会冲她发脾气了。   文嫣确实很气,但上辈子与禾秋相依为命惯了,她早已经戒掉了冲对方发脾气的习惯。   她深吸两口气,“禾秋,你去找一个人牙子过来。”   禾秋脸色白了,“小、小姐……”   文嫣一看她骤变的脸色便知道她是想岔了,加上听闻顾游被她爹找回来,文嫣心情不太好,故而又烦躁补了一句。   “别想太多,又不是卖你。”   文嫣上辈子也不是没想过卖掉禾秋,换个伶俐的丫头,只是禾秋脸上那块疤太丑了,实在是没人要。   加上她每次想把禾秋调去别的地方,禾秋都哭的惨兮兮,她便歇了心思。   丑是丑点,好在干活麻利。   如今重生了,她知道谁才是好的,自然更加不可能想着要把禾秋赶走了。   地上跪着的禾秋听说不是赶她走,顿时喜笑颜开,只一瞬间,又怕小姐看见她的模样生气,连忙低下头去,“我这就去找李牙婆。”   说罢,磕了个头,又匆匆跑了出去。   文嫣阖目。   “小姐找李牙婆是为了何事?”等到看不见禾秋的人影,一旁静立的秀美婢女这才疑惑开口问,一边走上前蹲下身,替文嫣捶腿。   文嫣睁开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下,随后嗤笑一声,“等她来了你就知道了。”   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那就送她一个更容易令她发挥全身本事的地方。   *   一路颠簸之后,祁恒回到了万剑山庄。   刚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便看见个一身蓝色劲装手中握剑的青年,他的脸上还扬着极为灿烂的笑容。   祁恒思索了一下,认出来这人是他这个身份的弟弟,万剑山庄少庄主慕容瑾。   “兄长,你别动。”慕容瑾见自己长的跟神仙一样的兄长就这么要下马车,顿时惊了一下。   他还没忘记自家兄长体弱连武功都没学,虽然兄长一脸冷漠,但是马车这么高,他觉得兄长心里肯定会害怕。   慕容瑾吩咐人去搬一条踏脚凳过来,却只是扭头的功夫,再回头便看见他家高冷的兄长已经优雅从容地下了马车。   身形修长,还有张完美的仿若神祗的容貌,举手投足处处可见贵气优雅,除了体弱冷淡了这一点,他的兄长哪点不比那个顾游好。   慕容瑾想起自己查到的东西,忍不住咬牙切齿,文嫣是真特么瞎,竟然敢一次又一次折辱他的兄长。   “还不走?”祁恒走了几步,发觉慕容瑾还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便斜瞥了他一眼出声提醒。   慕容瑾回神,将报复文嫣的事放到一边,大踏步走到祁恒身边。   反正急不来,还是先想办法让兄长对文嫣死心好了。   两人走到祁恒的院子,中央的石道还有些许水迹,想必是刚打扫不久。   “得知兄长今日到家,我一个时辰前,就已经让人将这里上上下下全部打扫了一边,现在绝对是干干净净了。”   祁恒目光四处看了一下,最后落在台阶右侧的韭菜地上,“那里种着的兰草呢?”   慕容瑾心虚了一下,“兄长,你怎么看出来的?”   明明兄长种的那个什么草和这个草,样子长的也差不多。   祁恒:“………韭菜和兰草区别很大。”   “兄长去别院住了,兰草没人管,我就想帮兄长打理一下。”慕容瑾垂头,“但没想到就是浇了几天的水,那些草就坏了。”   然后,他怕兄长回来发现,就自作聪明地挖了这个草回来,他觉得这两草长的也差不多,兄长不仔细看肯定会发现不了。   但没想到,仅仅是站在门口,兄长只那么随意一看,他的伪装就露馅了。   祁恒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你知道你做的这一切叫什么吗?”   “啊?”慕容瑾茫然摇头。   “好心办坏事,还自作聪明。”祁恒叹了一口气,“韭菜当兰草,亏你想的出来。”   似乎不是动怒的模样。   慕容瑾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兄长,“兄长,你不生气?”   祁恒没理他,碰到这种把韭菜当兰花使的,再多的气都被这神来一笔的操作逗乐了。   而且慕容瑾也不是存心毁了兰草。   “从明天起,你来我院子里吃饭。”祁恒踏上青石小道。   慕容瑾种了那么多韭菜,还种的那叫一个郁郁葱葱长势喜人,不让他尝尝真是可惜了。   慕容瑾一脸惊喜,“好,不过兄长不能嫌我吃得多,赶我走。”   祁恒踏上台阶扭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自己不提不来吃的话,我自然不赶你走。”   就怕到时候你自己哭着求放过。   慕容瑾心想,他怎么可能会提出拒绝呢,兄长留他下来吃饭,那肯定是和他联络兄弟感情啊!   为此,慕容瑾回去之后,还特地给自家出远门的老爹写了一封信炫耀,还反反复复写了三张纸。   可得意不过七八天,餐餐都是一桌韭菜,慕容瑾都吃成了一脸菜色。   连他种的那片韭菜地都被割了好大一片空地出来。   慕容瑾觉得他兄长肯定是在报复他毁坏兰草的事情,但他没有证据。   毕竟兄长邀请他吃饭的时候,是他自己同意留下的。   慕容瑾坐在书房里,思考着想什么办法逃避今天的晚餐。   再吃几顿韭菜,他估计都要变成韭菜精了,昨晚他做梦,梦里都在吃韭菜包子。   慕容瑾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韭菜的模样及味道了。   但要想个什么办法,既能顾及到不伤害兄长的留他吃饭的盛意,又能委婉拒绝韭菜呢?   叩、叩、叩。   “少庄主。”   三下敲门声打断了慕容瑾的思绪,他看向门口,“进来。”   护卫捏着一封信走进书房,“有大公子的信,是文府的。”   慕容瑾皱了一下眉,“拿过来我看看。”   护卫将信封呈给他,慕容瑾一眼就看到了信封上那个名字。   “我不去招惹她,她反而还来招惹我兄长了?”   慕容瑾冷笑一声,信封里似乎有一块东西,纹路凹凹凸凸的,摸上去似乎是一块玉佩。   慕容瑾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文嫣那女人放进去的。   思索再三,慕容瑾还是没拆开信封,到底是兄长的信,不管寄的人他如何讨厌,他也没资格去拆开兄长的信。   “放在我这里,等下我去兄长那儿吃饭,顺手带过去。”   他倒是要看看,文嫣那女人在搞什么鬼。   日薄西山,祁恒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对着门口伺候的小厮吩咐道,“去看看二公子在哪了?”   “我到了。”慕容瑾踏进院内,下意识就屏住呼吸,生怕自己闻到那股令人头晕脑袋大的韭菜味。   他已经吃出心理阴影了。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院中石桌上摆着的四菜一汤的时候,却忍不住一呆。   没有一样是放了韭菜的。   慕容瑾眼里露出一抹死里逃生的惊喜,下意识看向站在屋檐下,正在净手的祁恒,问道:“兄长,我们今天不吃韭菜了吗?”   祁恒接过白巾仔细擦干净手上的水渍,略有些奇怪地看慕容瑾一眼,“是我之前误会了?你还想吃它?”   他本以为,吃了这么久的韭菜,慕容瑾应该是十分腻味了,便想着放过他。   慕容瑾闻言,顿时一脸菜色,心有余悸,“没、没有,今天的菜就很好,我喜欢。”   只要没有韭菜绿,他都爱吃。   祁恒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安静地吃完了饭,下人收拾碗筷的功夫,慕容瑾从自己的胸口掏出那封看不顺眼的信。   “兄长,我这有封别人捎给你的信。” 第89章   祁恒接过信封, 拆开一看,里面有一张信纸以及一枚刻有“恒”字的玉佩。   “兄长,谁写来的啊?”慕容瑾明知故问。   “文嫣。”祁恒将信纸放到一旁,“她把玉佩还给我,且跟我道歉,说退婚不是她本意之类的。”   “我可以看看吗?”慕容瑾用余光瞥旁边的信纸, 祁恒无所谓地点头。   “你想看便看。”   得到了准许的慕容瑾立马抓起那张信纸,信纸上仅有寥寥数句, 看似道歉归还玉佩,实则句句都是在说她退婚是不得已,甚至还提出什么给她一个当面道歉的机会。   这岂不就是在勾引他兄长私下与她见面?   想到之前那句恢复婚约之言,慕容瑾顿时冷了脸色,“兄长, 她这分明是在以退为进, 你可别被她这点小伎俩蒙骗了。”   “不妨事。”祁恒手心一合,将玉佩化为齑粉,“我又没打算去见她, 婚约已经解除, 此后她与我无关。”   慕容瑾定定看了好一会儿,见他家兄长神情冷漠,丝毫没有意动的想法,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过几日, 萧城有一场拍卖会, 兄长要一起去看吗?”   为了保证他兄长不必要的心软, 慕容瑾觉得,还是带着自家兄长出门散散心比较好。   依他看,萧城就不错,离万剑山庄远,离文府就更远了。   “好。”祁恒点头。   “那这封信?”慕容瑾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信纸,祁恒冷冷淡淡地瞥了一眼,“扔了吧。”   文府。   禾秋守在塌边,塌上一名女子撑着头阖目而憩。   “禾秋,他回信了没有?”   “没有。”禾秋察觉到自己的回答太过硬生生,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大公子在忙,还没有看到小姐的信。”   文嫣睁开眼,眼眸里含着怒气,“前两日你就这么说,今天还是这样,你就不会换个借口?”   “小姐息怒。”禾秋立马跪下,“都怪禾秋嘴笨,不会说话,惹怒小姐。”   文嫣咬碎了一口银牙,“他如今住在万剑山庄,信估计都没有送到他的手上,否则以他……的性格,不会不理我。定然是慕容瑾那小子在搞鬼,许是他让人把信截下来也说不定,慕容瑾他从前就和我不对付。”   哪怕这一世意外爽快的解除了婚约,文嫣也不觉得祁恒会这么快就收回对她的感情。   但没等文嫣想出对付慕容瑾的办法,便听到了消息。   万剑山庄的两位公子出门远行了。   文嫣发了好一痛脾气,摔碎了两套茶杯。   禾秋进门的时候差点被文嫣扔出的茶杯砸到头,幸好她当时头偏了一下,只被堪堪擦过。   “又有什么事?”看着禾秋的欲言又止,文嫣极为不耐烦地开口。   禾秋抿了一下唇,低声开口,“顾公子今天向老爷辞行了。”   “他也要走?”文嫣下意识提高了声音,随后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态度不对劲,又故意不耐烦地开口,“他走便走,我还巴不得他离得远远的,你和我说个什么劲?”   明明想好了这辈子离顾游远远的,可当对方真要离开的时候,文嫣却发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升起了怒意。   “是顾公子他刚才有的时候,托奴婢将一样东西还给小姐。”禾秋道。   “什么?”文嫣语气极为生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直接扔了。”   “是小姐亲手所绣的手帕。”禾秋拿出那块手帕,递给文嫣。   文嫣接过一看,便愣住了,那手帕的边角上果然有她亲手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禾秋见她这副表情,以为她是旧情难忘,便道:“顾公子还没有走远,要不我去找他……”   “不必了。”文嫣一把将手帕捏成团,“他与我无关,此后也不必再提。”   既然已经决定这辈子要和祁恒在一块,她就断然不会让祁恒听到她和顾游的闲言碎语。   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和祁恒联系上才是。   文嫣想到这里,略抬了抬下巴,“禾秋,你去打听打听,慕容瑾和表哥都去哪了。”   禾秋低下头,神色不明地应道:“是。”   *   萧城,位于江南水乡之处,原本是一个安宁和祥的地方,但因为如今的世道朝廷昏庸,世人又崇尚以武为尊,以至于祁恒一行人,才踏进萧城不过半个时辰,便目睹了五六次约架。   然而,戏看多了,便也难免沦为戏中人。   祁恒他们乘坐的马车与对面驶来的马车对上了,两边谁也不让谁,最后导致停滞不前。   “我家主人什么身份,竟然还要给你们这些粗鲁的江湖草莽让道。”   慕容瑾拿起自己的佩剑,“兄长,你稍等我会,我出去和他说理。”   他刚走出马车,却见对面的马车正缓缓后退,慕容瑾示意车夫前进。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慕容瑾看见对面的窗帘被人微微捞起,露出里面两名青年,一名锦衣华服温文尔雅,至于另一个——   慕容瑾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眼花了。   “方才手下人不会说话,这位公子勿怪。”锦衣华服的青年从窗子里探出头,歉意冲着站在马车门口的慕容瑾说道。   说罢,只见对方坐回了身体,放下了窗帘。   两辆马车互相通过,带起来一阵微风,吹的窗帘都动了一下。   慕容瑾皱着眉头回到马车里面,马车又慢悠悠地走了好一段距离,最后慢悠悠地停在城中最大的客栈面前。   “公子,归来客栈到了。”   两人下了马车,直接进了客栈。   “掌柜,来两间上房。”慕容瑾将一锭拍在柜台上。   他一行人,衣着打扮光鲜亮丽,定然是来历非凡,出手又大方,若是平常,掌柜自然会觉得高兴。   但此刻,掌柜看着面前这一锭银子却是有点犯难,因为他们归来客栈的上房已经被包下了。   “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本店已经没有多余的上房了。”   “住满了?”慕容瑾皱起眉,看了看寥寥数人的一楼,“就这一点人?”   “不是。”掌柜无奈笑笑,“我们的上房是被一位公子全包下了。”   “掌柜,就匀出两间上房给两位公子吧。”楼上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下来。   慕容瑾下意识抬头,少年郎面容稚气白嫩,正趴在栏杆上,笑吟吟地往下看着他们。   慕容瑾朝上拱手,“多谢小公子好意。”   但慕容瑾的内心却是升起来警惕。   这少年虽然表面上看着纯良可爱,可事实上,他曾在他爹的书房桌上的那副关于魔教的画像上,瞧见过这人。   “两位公子,这是钥匙。”掌柜将两把钥匙交给慕容瑾。   慕容瑾抬手接过,反正他们也就只在这萧城停留到拍卖会结束,应当不会有大问题。   第二日,拍卖会正式开始。   因为临时决定过来参加拍卖会的,两人根本没有订到包厢,只好带着护卫一道在一楼大厅下坐着。   “是我考虑不周。”慕容瑾挡去众多偷窥自家兄长的视线。   “是你?”一道惊喜的声音在慕容瑾的不远处。   慕容瑾回头一看,正好是昨天在马车上遇见的那个青年。   那青年含笑走上前略施一礼,在看清祁恒的模样时,微微出神。   随后他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收回目光,脸颊薄红地自我介绍道,“失礼了,在下越泽,身边这位是顾兄弟,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慕容瑾。”   越泽微微诧异,“原来是万剑山庄的少庄主,在下失礼。”   说罢,越泽的目光又落到慕容瑾身边那人身上,只是那人神情冷漠,丝毫没有想搭理他们的意图。   “静一静。”高台之上,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声音,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拍卖会即将要开始,越泽无法,只能带着顾游一起去了自己早先定下的包厢。   拍卖会时,每人手里都会发一个号码牌,只要举起自己手里的号码牌,就可以进行加价。   “……地龙丸,佩戴在在身上,可使人百毒不侵,毒蛇毒虫皆敬而远之,现在开始起拍——”   祁恒举了牌子,几轮下来,以绝对的压倒性胜利拿下了这个地龙丸。   顾游坐在包厢里,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心里是万分的矛盾。   “顾兄弟在看什么?”越泽发现他的出神。   顾游回过神,“没什么,就是有点惊讶。”   【叮——请宿主尽快接取新的任务。】   顾游咬牙,在心里怒吼:“系统你疯了吧,之前看到越泽,让我放弃去攻略文嫣,现在越泽才刚稍稍有点动静,你特么又给我换个目标???”   见异思迁也不带这么快的。   【请宿主尽快接受任务。】   顾游咬牙,看了看那高到足以让他接下来白吃白喝好几年的攻略积分,斩钉截铁,“接!”   不就是又换个刷好感度目标而已,他可以的。   不过,得想个办法留下印象才是。   “罗汉果,吃了可洗经伐髓增强体质。”抬手的拍卖师又开始介绍道。   “一百两起拍。”   祁恒再度举了举牌子,“八百。”   一句话,直接堵死了别人的希望。   “八百一次——”拍卖师敲了敲小木槌,“还有没有人出价?”   “八百两次……”   顾游想从拍卖下手吸引注意力,但还没等他行动,一个包厢的门被打开,一张小纸条传到了拍卖师的手里。   拍卖师咦了一声,略有些惊奇道:“五号包厢里一位大人出价了,九百零一两。”   祁恒再度举牌,眼也不眨地再往上加了三百两。   “兄长您只管拍,我身上带了不少的银票。”慕容瑾低声凑近祁恒保证道。   不过一会儿,5号包厢的门再次打开。 第90章   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郎从五号房里走了出来, 身后跟着数名魁梧奇伟的大汉。   “我出两千两。”   拍卖师神情一震,没想到一颗不算特别珍贵的罗汉果竟然能卖出这样高价。   “五号房的客人出价两千两。”   场下一阵哗然,没想到五号房的主人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看样子估计是哪家的公子哥出来游玩了,买颗罗汉果都敢花上两千两银。   “是他。”慕容瑾眉头皱起,因为那少年郎正是之前他们在归来客栈见过的。   那名疑似魔教中人的少年。   “两千两一次。”拍卖师出声,又扫了一眼四周, “还有人继续出价吗?”   “还出个劳什子价,两千两卖出一颗罗汉果, 你们还不快点成交?”底下一个虬须大汉粗声粗气道。   “兄长,快举牌啊!”慕容瑾催促道,一边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银票,“我带了一万两银票出来,还有山庄的私印, 要是少了还能去钱庄取。”   祁恒十分神奇地看他一眼, “谁说我一定要这个了?”   慕容瑾目光里透露出不解,祁恒只淡淡清扫了抬上那枚罗汉果,“你再等一下就知道了。”   “罗汉果, 两千两第二次。”   拍卖师举起小锤子, 再度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有出价的意向,小锤子缓慢而又坚定地落了下去,“罗汉果, 两千两第三次, 恭喜五号房的小公子, 获得了它。”   少年露出得意的微笑,拍卖会的侍从捧着装着那枚罗汉果的金丝香木盒走到他的面前,“公子,您的罗汉果。”   “我买来送人的。”那少年高傲地扬起了头,手微微指了个方向,“拿下去。”   众人:“…………”莫不是脑袋有病,强行高价抢了别人的东西,完了还送给被抢的那个人。   难不成钱多没地方花,这败家子谁家的?   作为被指着瞬间获得众人注意力的祁恒,只轻笑了一声,“多谢小公子的好意,不过罗汉果并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小公子既然买了就自己收着吧。”   说罢,祁恒又将目光移到拍卖师的身上,“贵拍卖行应该还有吧?”   拍卖师笑呵呵地点头,“客人说的没错,因为罗汉果意外的受欢迎,所以刚才我们家主人又从分行调来了几枚罗汉果。”   结果并不是朝着预想中发展,少年志得意满的脸顿时黑了,“你说什么?还有几枚?”   “是的。”拍卖师恭敬回答,正说着,有几名侍从捧着同样颜色的金丝香木盒走了上去,盒子被并排放在一起,每个盒子里都有一枚品相极好的罗汉果。   “罗汉果,继续起拍。”拍卖师笑眯眯地敲了一下锤子,“大家可看好了,刚刚这位识货的小公子花了两千买下一颗,现在一百两起拍,都赶紧想好啊,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结账,我们走。”少年狠狠咬牙,抓起那个装着罗汉果的金丝香木盒直接转身离开。   原本想使同样方法引起祁恒注意力的顾游悄悄地送了一口气,还好他刚才慢了一步,不然此刻傻眼的就是他了。   谁会料到这家拍卖会拍卖风格这么清奇,通常按照那些小说的套路,拍卖的东西不该是独一无二,也该是极为难得的啊。   “顾兄刚才似乎很紧张?”越泽虽然不曾习武,但察言观色却是一把好手。   顾游勉强笑了一下,“就是被吓到了,两千两买一颗罗汉果,怕是卖了我也换不到那么多钱。”   提到这个,越泽温和地笑了一下,虽然觉得那个少年先前得意的样子颇为碍眼,却还是语气轻松地说道:“也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如此任性。”   “罗汉果,一百两有没有人拿下?”拍卖师又喊了几声,见再没有傻子上钩,望着面前数枚罗汉果,咬一咬牙,“今天图个吉利,六枚罗汉果共四百两起拍。”   场下有人心动了,但六枚他们也用不着那么多,故而又有些犹豫。   祁恒抬手举了牌子,“五百。”   因为还剩着不少罗汉果,也少有人与祁恒争,在拍卖师喊了三次价格之后,这六枚罗汉果便落入祁恒的名下。   不一会儿,侍从便将打包好的罗汉果送到祁恒两人面前,慕容瑾让身后的护卫分别拿上。   “接下来这样东西就是比较珍贵的了,孤本《药王经》上册。”接着,台上的拍卖师以一种十分夸张的口吻介绍了药王经的来历。   唾沫横飞半响之后,只听得上面以一句报价停止了发言。   “药王经上册,一千两起拍。”   “一千五。”虬须大汉举了举牌子。   “一千八。”   ……   “兄长,这个看起来很厉害,咱们拍吗?”慕容瑾靠近祁恒,低声询问。   祁恒淡淡看了一眼,“不必拍。”   “两千三!”   “三千。”   底下争的谁也不让谁,值得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包厢里传了出来。   “这本药王经我要了。”   众人看向出声的包厢,顾游也转头看向身侧的越泽。   “我出四千两。”越泽起身,笑吟吟地走出包厢,扫视了众人一眼,颇有种你们大可以加价的气势。   而他身后,顾游正和自己的系统说话。   【建议宿主拿下这本药王经。】   顾游冷笑一声,“我让你给个好点的身份你不给,我从哪拿钱买。”   【你可以考虑卖身。】   【我查过了,秦风楼的头牌,最高记录是六千四百两。】   顾游磨牙,“滚。”   骂完系统后,顾游起身跟着越泽走了出去。   “四千两一次。”拍卖师眉开眼笑,“这可是药王真迹,各位可要想清楚了。”   底下一阵嘈杂的讨论声响起,半响后,原先那个虬须大汉沉声道:   “四千五。”   “五千五。”越泽眼也不眨地加了一千,连面上温和的笑容都不带改变的。   “六千。”虬须咬牙,额头上沁下一点汗珠。   越泽打开手中的折扇,也不看那名与他争药王经的虬须大汉,目光反而落在底下与众人格格不入的一处地方,“七千。”   虬须大汉的脸色变得惨白,有些绝望,却又似松了口气一般。   “七千一次……三次,恭喜越公子获得药王经。”   药王经的归处尘埃落定,接下来又拍卖了一些秘籍孤本武器之类的,大多数都落入了财大气粗的越泽手里。   慕容瑾也拍下了最后拍卖的物品,一柄长剑,名曰望虹。   “您的东西。”侍从捧着古朴长剑走到慕容瑾的身边。   “多谢。”慕容瑾小心拿起长剑,“当年老祖宗亲手所制的望虹剑,如今总算是寻回来了。”   拍卖会场的人渐渐离开,唯独那虬须大汉悲丧着脸,坐在位置上未曾离开。   顾游与越泽下了楼梯,走到大厅。   “兄长,我们走吧。”慕容瑾用布将望虹剑小心包起。   就在顾游想着怎么与目标人物搭上话的时候,越泽却大踏步朝那一行人走了过去。   “越公子,你……”   越泽冲着慕容瑾两人微微颔首,随后走到里面去,最后停在那虬须大汉的面前。   “这位兄台——”   “何事?”虬须大汉抬起头,众人这才发现,他的眼珠都红了,似乎极度悲伤。   “夺人所好非是在下本意,不过在下热衷于医书,药王经实乃当世瑰宝,在下心急,方才之事请兄台勿怪。”越泽温和着声音开口。   “真金白银的事,有什么可怪。”虬须大汉粗声粗气道。   “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兄台等一等。”越泽微微扬了一下声音,“我观兄台似乎十分需要这药王经,不知可否问一下原因?”   “内子病重,唯有怪医卞贤可治。”虬须大汉痛苦出声,“然而怪医卞贤却说,需要我献上药王经,才肯出手救助内子。”   “哦?只要献上药王经就行?”越泽若有所思。   “对。”虬须大汉苦笑了一下。   “那你就把药王经献给他就是了。”越泽一合扇子说道。   虬须大汉愣了,“可药王经……”   没买到啊。   越泽挑了一下眉,“他有说非要药王经真迹吗?”   虬须大汉摇了摇头,“他就说拿药王经去,他就出手救人。”   “那不就得了。”越泽将药王经塞到虬须大汉的手里,“药王经借你,你拿去抄一本给他就是了。”   虬须大汉拿着药王经双手发抖,热泪盈眶,作势要跪下去,却被越泽拦下了。   “快去抄吧,抓紧时间。”   虬须大汉将自己怀里的银票一把拿出来塞进越泽的手里,掷地有声道:“公子大恩大德,我胡四没齿难忘。”   “银票你拿回去。”越泽将银票放到药王经之上,表情温和:“令夫人即便是治好了,身体也需要疗养,多的是用钱的时候。”   “在下暂住云来客栈,不知公子住在哪间客栈?这药王经抄好之后,好让胡四有地方归还。”   “这拍卖行的主人与我认识。”越泽笑了笑,“你抄好之后,往这拍卖行递个消息就行。”   “多谢,在下定当按时归还。”虬须大汉拱手,随后急匆匆地离开了拍卖行。   “你就不怕他拿着药王经跑了?”留下来看戏的慕容瑾忍不住好奇开口。   “你与他又不认识。”   “因为在下看出来,他眼中的痛苦悲伤是真的,而且即使是跑了,也不过就是几千两而已。”越泽温和一笑,风度翩翩。   落在慕容瑾的眼里,就是一个冤大头自愿让人宰割。   【我看走眼了。】   顾游皱眉,“怎么?”   【这个越泽太有心机了。】 第91章   “心机?”顾游皱起眉,“系统你什么意思?”   【蠢。】顾游的系统恨铁不成钢。   【你看看人家越泽, 小小的一个举动就刷了好感度。】   顾游深思了一下, 犹豫问:“系统你的意思是说, 越泽也是来做任务的?”   【涉及内部隐私,恕不奉告。】   系统说完之后,再没有了声音,但顾游与系统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系统说这句话的意思通常就是默认。   但——   顾游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质问道:   “既然越泽也是任务者, 那你之前为什么还让我刷他的好感度?”   身为一个任务者去刷另一个任务者的好感度,这像话吗?他不要面子的吗?   【都说了我是颜值系统, 任务目标颜值越高越好,和身份无关。】   系统理直气壮地让顾游无话可说。   “那之前那个拍下罗汉果的少年呢?”顾游又问, “他也是吗?”   【涉及内部……】   “行了行了, 我知道了。”顾游连忙打断他, 因为越泽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顾兄弟, 让你久等了,我们回客栈吧。”   越泽的声音温和, 脸上也是一副笑意融融的模样, 乍看上去还真有一股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但顾游只有一想起这人皮下也是个任务者,就觉得呕的慌。   装,忒能装了。   但顾游不能不服, 谁让别人运气好, 得了个背景雄厚的身份, 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金如土。   不像他,穷巴巴的就算了,还得靠刷别的任务者的好感度谋口饭吃。   祁恒带着护卫回了归来客栈,客栈里,那名提前离开的少年正坐在客栈一楼大堂,周围以他为周心的四方桌子都坐满了人。   祁恒只需轻轻一扫,便看出来这些人的武功修为极深,而且气息相同,想必是修炼的同一路数的内功心法。   “先前走的匆忙,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令飞羽。”少年站起身,笑吟吟地拦在祁恒的前方,无辜而又纯良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先前被拒之后,恼怒的情绪。   祁恒淡淡瞥他一眼,“有事?”   “是有点事。”令飞羽开口,“在下想请大公子去圣教做客。”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桌子边坐着的人通通站起,呈包围祁恒的趋势。   “都坐下,别惊到了大公子。”令飞羽抬起手制止自己下属的动作,他的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毕竟根据他手下的调查,这万剑山庄的大公子天生体弱,并未习武。   如今慕容瑾也没有一同回来,仅仅是靠着这几个护卫,是阻止不了他的。   只要回了圣教,他有的是办法让祁恒心悦臣服。   想要自己可以恢复原来的体型,令飞羽的眼神更加地急切了。   他真是受够了这幅模样。   “请?”祁恒的嗓音冰冷,嘲讽道:“那阁下的方式可真是特别。”   他身后的护卫拔出随身佩剑做保护模样。   “你怎么与我们教主说话的!”桌子旁,一个约莫三十来岁,身形矮小枯瘦如柴的男人怒道。   “退下。”令飞羽低斥一声。   风铃声响起,众人看去,外头一辆极为精致奢华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大公子,请上马车吧。”   “我何时说要跟你走。”祁恒缓缓走到一旁的空桌子旁边坐下,护卫替祁恒斟上茶水。   “别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个枯瘦如柴的男人再度开口,这回令飞羽却没有出声制止,眼里反而涌上了不悦。   一个不能习武的废人也敢拒绝他?就算他将祁恒强行带走,所谓的万剑山庄又如何,总不能还能为了一个废人来攻打他们圣教。   祁恒扫了一眼众人,“上吧,看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能请的动我?”   令飞羽扭头,一挥手,众人向着祁恒一涌而上。   祁恒垂眸,将手中的茶杯转了一下,令飞羽手下一个随从快要打中祁恒的时候,祁恒将手中的茶杯化为眼花缭乱的影子直接弹了出去。   非死即伤。   地下是哎哎哟哟的一票人,祁恒施施然站起身,看向唯一站着的少年。   “请我做客?”   另一头,正眼睁睁看着越泽装模作样刷目标人物他弟好感度的顾游,收到了系统的提醒语音。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目标人物受到危险,即将被魔教教主绑架,建议宿主前去英雄救美。】   于此同时,越泽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怎么了?越公子怎么突然变了脸色?”慕容瑾好奇问道,一边看向不远处的归来客栈,心中又有些忐忑,也不知道兄长在客栈等这么久了,会不会不高兴。   越泽总不好说我知道你兄长快要被一个蛇精病绑架了。   几人慢慢走着,就在越泽琢磨理由的时候,忽然耳尖一动,他略微迟疑了一会,有些犹豫对慕容瑾开口,“我好像听见了有人求救的声音?好像还是前面传来的。”   他的话音一落,慕容瑾的脸色也变了,因为他也听见了,这声音,就在十步之远的归来客栈里传出来的。   想起那个疑似魔教中人的少年,那客栈里仅仅住了他们两波人,他的兄长又体弱,莫不是——   思维快速转动的慕容瑾沉着不下去了,他握着手中的望虹剑,扔下越泽与顾游几人,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归来客栈。   “可恶,你们放开我——”慕容瑾因为冲的太快,被倒在地上的人绊了一下脚。   他堪堪稳住身体,瞠目结舌地看着客栈里这一地狼藉,以及客栈里唯一整洁的地方。   那里他的兄长站在那儿,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兄、兄长,你没事?”慕容瑾沉默了半响,有些迟疑的开口。   虽然他把护卫都留给兄长了,但以那几名护卫平常的表现,他们有这么厉害吗?   就连他,也没把握从这么多人的攻势下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   身为万剑山庄里,武功仅下于他爹的慕容瑾有些迷茫。   难道说,那些护卫为了超过他,背着他偷偷练功了?   慕容瑾看了看那几名护卫写着忠实憨厚的脸,觉得他们应该不可能有这些心机。   “慕容兄弟你跑的太快了。”越泽声音有些喘气,他与顾游两人接连迈进客栈,看见客栈里这幅模样,微微有些愣神。   “这是怎么了?那位小公子不是刚刚在拍卖行——”   越泽的眼神里升起一抹幸灾乐祸的情绪。   没想到啊,以剑走偏锋出名的积分榜排行大佬也能折戬沉沙,若是从前那些剧情世界被他折磨过的目标人物知道了,应该会觉得大块人心吧。   作为更高等级的任务者,令飞羽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两人也是同路人,但他素来独来独往,自然是不屑与这些新人走到一块的。   此刻见自己这么丢脸的时刻被这种自己看不上的小新人看到,令飞羽脸色漆黑,恶狠狠地瞪向越泽。   只可惜他的嘴如今被祁恒的护卫用抹布堵着,没有办法去威胁对方。   “被绑了,还这么吊个毛线。”顾游回瞪了过去,他刚成为任务者不久,根本不知道任务者里也有危险人物,所以也不存在畏惧之类的。   慕容瑾回过神,走到祁恒的身边,“兄长,他这是?”   左思右想,慕容瑾都不觉得他那些护卫能打过这么多人,难道刚刚有神秘人来救了他兄长。   祁恒轻轻瞥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少年,若无其事地开口,“我没事,他们攻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茶水壶弄倒了,然后他们人又多,就一个绊一个的摔倒了。”   “…………”祁恒身后的护卫一脸难以直视的表情。   大公子,您要是不会说谎,就别说了。   这么低等级的慌,不论怎么想,少庄主都不可能相信啊?   越泽与顾游两人此刻的脑电波也与护卫同步了,这理由也编的太不走心了吧,还不如说他们自相残杀呢。   但慕容瑾却偏生信了,他兄长都这么认真的解释了,那必然就是真相,再说兄长也没必要编借口忽悠他。   故而,慕容瑾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幸灾乐祸道:“竟然还能自己把自己人绊倒,这也太蠢了吧。”   众护卫:“…………”   少庄主,请你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练武之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绊倒,他们平衡性是最好的!   越泽抽了抽嘴角,“少庄主和大公子兄弟之间感情真好。”   一般人做不出睁眼说瞎话,另一个面对这么低级、只要稍微动脑就能拆穿的谎言却全信了的这种事。   这万剑山庄的少庄主对他兄长的人设滤镜没有八百米,他们都不信。   越泽如此想到,   顾游却摇了摇头,他觉得越泽的想法还是太保守了,这滤镜估计是有八千米。   “兄长,那这些魔教俘虏怎么处理?”慕容瑾面对这一地的人犯了难,就算他们的护卫一人提两个,也押解不了这么多的人啊。   “擒贼擒王。”祁恒冰冷的目光落在令飞羽身上,嘴角微勾,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你的圣教,我是不能去做客了,不过可以让你去我们武林盟的大牢做客。”   慕容瑾得令,走上前,正要抓起那个被他兄长指为贼头的少年,却忽然被人拉的退后了几步。   “小心!”越泽拽起慕容瑾,往后扑倒。   一阵血雾过后,那原先躺着人的地上,已经被血雾腐蚀了一块地面。   而周围被令飞羽带来的下属们俱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   【你看看人家越泽,学学他的眼力见!】顾游的系统再一次恨铁不成钢的开口。 第92章   越泽与慕容瑾从地上爬起来, 其他人因为离得较远没有受伤, 周围的一切完好无损, 除了令飞羽待过的那块地面, 昭示着刚刚那一切。   一个活人,化成了伤害力极大的血雾。   “刚刚……他……是怎么回事?”慕容瑾心有余悸地开口问, 看着那片被腐蚀的地面, 不禁打了个冷颤抖。   刚才越泽要是没有拉开他,那么他肯定会被那血雾炸到, 连土地都能腐蚀的血雾,若是落在了人的身上, 只怕也会被腐蚀的连骨头架子都不剩吧。   越泽也松了一口气,得亏他在慕容瑾靠近的那刹那, 想起来这个疯子当初疯出名的绝技——血引。   以自身血肉为引炸开血雾, 将所有被它碰到过的活物都腐蚀一空。   但越泽却不能说这个理由,便勉强解释道:“我看见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疯狂, 就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后招,所以就下意识拉开你,没想到他竟然真留了后招。”   越泽是不太担心被慕容瑾拆穿的, 毕竟连祁恒之前那样随便的借口,慕容瑾都傻乎乎地相信了。   慕容瑾目露怀疑,“你觉得我是傻?我离他那么近都没察觉到他的异常, 你站我后面反而能看到了?”   越泽:“………”   这下, 反应竟然又这么快了。   果然, 先前少庄主你根本就是在对你的兄长装傻对吧!   顾游见此, 幸灾乐祸地同自己系统说道:“看吧,心机深眼力见好又有什么用,马脚露的这么多,这不就被怀疑了。”   顾游的系统:………   当初它瞎了眼,才找这么个不思进取的宿主。   【罢了,我觉得以你这样资质,你也刷不到这个高分目标任务的好感。】   系统的声音极为沧桑。   【要不,你还是回去刷文嫣的吧,我在多给你找几个积分不多但容易接近刷好感的目标,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   顾游:“你在看不起我?”   【不,我只是想明白了,饭要一口一口吃,人也是慢慢因为历练积累而进步的。】   “我再试试,不行再说。”顾游不甘心,毕竟那一串积分足以令人眼红。   另一边,越泽见瞒不过慕容瑾,只好祸水东引。   “我只知道他是魔教教主,至于他这魔功来历,这不是还有很多魔教喽啰,少庄主拷问一下他们便知。”   说吧,越泽又苦笑一声,“若是我能说,那必然会如实告知,实在是有些东西不是我能说的。”   他的态度十分真挚,慕容瑾遂也不在难为他,毕竟地上还有那么多活口呢。   慕容瑾冲着地上的魔教诸人露出了一楼大白牙。   “劳烦各位与我等去武林盟一趟了。”   武林盟位于萧城东面,约有半日可以抵达。   听闻慕容瑾与祁恒两人要去武林盟,越泽与顾游心里是不想让目标人物跑走,但越泽才借了书给别人誊抄,自然是离不开身,也没有合适的借口提出跟随。   罢了,萧城不大不小,总有机会能遇见的。   反正半个月之后还有一场武林盟举办的比武大会,万剑山庄必定会派人参加。   而带着魔教俘虏上了马车的慕容瑾也在说这件事。   “父亲的意思是,想让我参加这次的比武大会。”慕容瑾开口道。   “听闻这次比武大会关系着下一任武林盟主的选拔。”   祁恒记得这次比武大会,因为那一世也是慕容瑾去参加,并拿下了魁首。   但,得了魁首没两日,魔教突然来袭,慕容瑾身为武林盟下任盟主人选之一,自然是不得不去参加剿灭魔教一事。   而后,再回来,手脚筋脉全断,沦为废人。   但这一世,祁恒看了看后头的破旧马车,魔教损失了这一大波手下,怕是会蛰伏一阵,若这些人身份再高一点,魔教怕已经是元气大伤。   祁恒这么想着,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武林盟门口已经有好几人在等候,因为慕容瑾在来之前已经派人送了信。   马车停下,慕容瑾与祁恒两人下了马车,武林盟的大门内又走出来两人。   一人白发苍苍,脸色却红润有光,是现任武林盟盟主孙止。   一人是万剑山庄之主,也就是他这个身份的父亲,慕容庄主。   “爹。”慕容瑾率先出声,一边冲武林盟门口的护卫说道,“人在后面马车里塞着,你们去拖下来吧。”   “孙盟主。”祁恒动作优雅地与他见了一个礼,随后又看向慕容庄主,喊了一声。   “大公子不必多礼。”孙止乐呵呵的回道,看起来就与普通的老人无异,但那身内力却不是普通老人所能拥有的。   对比慕容瑾的嫌弃,慕容庄主在看向祁恒的时候,目光就温和许多,对着慕容瑾,语气略有些怨怪道:“瑾儿你也太胡闹了,知道你兄长体弱,怎么还拉着你兄长和你一样四处奔波劳累。”   慕容瑾摸了摸鼻子,“带兄长出来散散心,兄长刚与文嫣解除了婚约,闷在家里才容易出事呢。”   家里那边可还有个不安好心的黄鼠狼惦记着他兄长。   慕容庄主想起来这茬,连忙点头,“对对对,出来走走挺好的。”   他以前看好文嫣那孩子,可是最近这几天文嫣的种种行为,却让慕容庄主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草率替自己大儿子许下婚约。   但还好,那文嫣还未嫁进万剑山庄。   “慕容庄主,您这两位公子看起来仪表堂堂,都是人中龙凤啊。”孙止感叹了一下,随后看向被护卫从马车里卸下来的魔教俘虏,看了一会儿,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因为他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因为太过诧异,孙止甚至往前走了几步,好让自己确认清楚。   “果然是他们!”孙止红润有光泽的脸上爆发出强烈的惊喜,“慕容庄主,您这两位公子,可是为我们武林正派造福了。”   慕容庄主也有些疑惑,便走上前,大惊道:“唐哮狗贼,你竟然也有落网这一天?”   “唐哮?”慕容瑾下意识重复念了一边,他出生名门正派,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对魔教的情况有个大致了解。   唐哮身为魔教四护法之一,一身狮吼功大名鼎鼎,传闻以食人肉为生。   慕容瑾又打量了一下那个被他爹唤做狗贼的唐哮,面容平凡,平凡到仿佛路边挑着斗箕的普通行人,半点不符合慕容瑾想象中大口人肉、凶神恶煞的鬼样。   唐哮咬牙,瞪着慕容庄主,“慕容庄主心计够深,连大公子这样的人物都舍得遮去风华,让他被外界看作废人多年,我唐某人自叹不如。”   死敌落网正乐呵的慕容庄主听见这话就不爽了,吹了一下胡子,“狗贼你说谁废人,我看你才是废人。”   骂完,慕容庄主又扭头看向祁恒,“恒儿你别听这些人胡说八道,他们就是嫉妒你聪明长得好,集和了我与你娘的优点,所以只能拿你体弱说事。”   他踩一波别人,还得夸一波自己,地上的魔教护法之一唐哮忍不住呸了一声。   “我不会放在心上。”祁恒表情不变,人是他抓的,唐哮定是误会他隐瞒身怀武艺一事,是慕容庄主的安排。   “两位贤侄与慕容庄主还是先进武林盟里面喝杯茶,坐下来在慢慢谈吧。”盟主孙止开口道,“这外面人来人往终究是不太方便。”   因为从马车上抬下一个又一个的魔教俘虏,周围路过的行人目光都不太对劲了,若不是知道这是正道的武林盟,怕是都会以为他们在进行绑架拐卖之事。   慕容庄主点头,“还是孙盟主想的周到,恒儿我们进去吧?”   他也不看慕容瑾,反正慕容瑾打小就是他兄长的小尾巴,当初祁恒为了身体去别院休养的时候,若不是他怕慕容瑾打扰祁恒的休养,给了慕容瑾安排了许多任务,怕是还会跟到别院当小尾巴。   祁恒点头,温声开口,“父亲和盟主先请。”   “救命、救命——”   几人正欲一起进入盟主府,又乍然听到这女子的呼救之声。   “几位稍等片刻,老夫去看看何人敢在武林盟的地界撒野。”   孙止拱手,不等几人回应,便提起轻功冲着声音来源之处飞奔了过去。   救人如救火。   “爹,兄长,不妨我们也去看看?”慕容瑾好奇开口。   “慕容瑾,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看热闹的脾气?”慕容庄主冷哼一声,随后犹豫片刻,轻咳一声道,“罢了,既然想去看,那就去吧,万一有什么事,孙盟主应付不来,还能出把手帮忙。”   慕容瑾嘁了一声,“爹你想看热闹直接答应不行?非要转弯抹角的,磨磨唧唧。”   被拆穿目的,慕容庄主的脸色晴转多云,“逆子,你再说一遍。”   慕容瑾往祁恒的身边靠了靠,决定看在他兄长的份上,给他爹一个面子,“我说错了,不说了行吧。”   三人带着两名护卫寻着声音找到盟主孙止,入目的是一辆被斩成两半的马车,一名婆子抱在怀里浑身发抖的妙龄女子,以及一群惊慌失措的婢女小厮。   慕容瑾看清其中一名婢女的模样,眉头一跳,下意识将祁恒挡在身后。   “慕容瑾你做什么?”慕容庄主瞧见了他的动作,“要看去前面看,别挤你兄长。”   慕容瑾咬牙,“还看什么看,爹,我们快走,那只不安好心的黄鼠狼来了。”   “你胡说什么——”慕容庄主的话还未说完,便看见那妙龄女子从抱着她的婆子怀里抬起头,随后眼里绽出惊喜光彩。   “恒表哥——” 第93章   妙龄女子是文嫣。   这下慕容庄主和慕容瑾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特别是慕容瑾, 觉得这个文嫣简直是阴魂不散。   “逆子, 你怎么不早一点说!”慕容庄主的脸色霎那间多云转阴。“就你,非要到这来看热闹, 这下好了吧!”   慕容瑾虽然也埋怨自己旺盛的好奇心,但对于慕容庄主这句话他是不服的。   “爹,您这话就不对了,说的好像您自己不想看一样。”   “恒表哥——”柔弱、眼带泪花的“文嫣”踉跄地走到祁恒的面前,甚至还想扑进祁恒的怀里, 但却被慕容瑾往中间一挡。   文嫣愣了一下, 随即潸然泪下,“我……我知道我先前做错事……”   文嫣说着又哽咽了几声, 若是不知情地,路过乍一看,反倒是像面前的人欺负了她似的, 特别是慕容瑾还臭着一张脸。   一旁的盟主孙止上前, “慕容庄主, 你们这是认识?”   “让开。”祁恒抬手拨了一下慕容瑾, 慕容瑾脸色大变, 直言道:“兄长, 这女人惯会装,你别对她心软了!”   文嫣哭声更加响了, “我知道慕容瑾你不喜欢我, 但我也没有想着要缠着——”   剑出鞘的声音, 急促而清晰。   文嫣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瞳孔一紧,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随后又抬头看向那个男人。   对方眉眼冷淡,即使是出手杀人也依然仙气凛然,神圣不可侵犯。   慕容瑾不悦的脸色也微微一变,虽然他是觉得文嫣这女人缠着他兄长,令人烦不胜烦,但也没想着要弄死她。   而且,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当着盟主孙止的面,这事儿连赖账都没法赖。   “恒儿,你怎么这么冲动!”慕容庄主重重叹了声,想上前查看文嫣的伤势,也许还有的救。   祁恒却把剑拔了出来扔掉,然后带着慕容庄主与慕容瑾两人速度后退了几步。   被祁恒一剑穿心的“文嫣”见此露出了一个极为恶意的笑容,“很好,你成功地激怒了我,我不会就此放过你的。”   说罢,化作一团血雾炸开,血雾落在地面上,霎时间,那块地与先前归来客栈的地面变得十分相似了。   周围那些惊慌失色的婢女小厮们也俱都僵直,空间仿佛被人擦拭了一般,不过片刻,满地的狼藉消失不见,孙止与婢女小厮们瞬间消失,只余下祁恒几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慕容庄主惊呼出声,想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撞见过这种大变活人的事。   “大白天的,见鬼了?”   慕容瑾脸色铁青,“之前在客栈那个人,也是这样,化成血雾。”   还差点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难道这文嫣,也修炼了魔教的邪术?”慕容庄主猜测道,神色严肃,“魔教未免也太猖狂了,势力都渗透了正道,连文嫣这种在闺阁之中的都……”   “魔教这么猖狂,还不是正道无能。”慕容瑾吐槽道,“至于文嫣……”   “她是假的。”祁恒的目光从那柄被腐蚀成几截的剑上滑过,“与客栈那个玩意,是同一个东西。”   “可,客栈那个人……”慕容瑾察觉到他兄长的目光,立马转变口风,“客栈那玩意,不是个男的吗?”   “谁知道呢。”祁恒冷笑一声,右手垂在衣袖下面,紧紧握住。   “咦,慕容庄主,你们父子在这做什么呢?”孙止落下地,表情有些诧异。   “盟主刚刚不是在救人?”慕容庄主用一种奇异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孙止,与方才见过的,从穿着打扮武功路数来说,简直一模一样。   “别提了,我出来寻,明明声音就在这附近,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孙止皱了一下眉,“然后就在刚才,那声音陡然消失了,我在想会不会是那女子已经遇害,正打算会武林盟多找些人出来寻找一下。”   一来他确实是忧心那名女子出事,二来若是有人在武林盟的地界上出事,那可不是小事,直接关系着武林盟的尊严面子问题。   “许是有人故意勾引盟主出来也不一定。”慕容庄主皱眉,他将方才所见所闻一一说了个明白,除了祁恒拔剑杀人一事,慕容庄主将它直接安在了慕容瑾身上。   他家恒儿不会武功,若是说他杀了人,难免会让人觉得怪异,也许传出去,旁人听了还会猜想他家恒儿得了什么奇遇天材地宝之类的,徒惹是非。   而慕容瑾也一脸正色地跟着附和道:“对,那名扮作文嫣的人可邪门了,也是化作了血雾,连我捅她的剑,都被腐蚀成几截了。”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那把剑的位置,又指了指那女人炸成血雾的地方。   “这——”孙止小心翼翼踏上前,蹲下身琢磨道,“也太邪门了,活人炸开的血雾,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杀伤力,老夫从未听闻过世上有如此邪功。”   “去问问知情的人不就行了。”祁恒垂眸道。   慕容瑾扭头,慢慢挪着步伐凑到祁恒身边,低声问:“兄长是说魔教那些人还是越兄他们?”   “去归来客栈。”祁恒眸光一闪,“他们应该还在那边没走。”   慕容瑾点头,随后看向慕容庄主,“那爹你在这儿与盟主一道盘问那些魔教俘虏,我和兄长回去归来客栈再看一下有没有线索。”   慕容庄主点头,盟主孙止还在丢东西去试验那片被腐蚀的土地,所有被那土地沾到的东西都化为了一滩污水。   “自己注意安全,也要记得保护你兄长。”   “放心。”慕容瑾挥了挥手。   祁恒与慕容瑾两人回到武林盟,又上了马车赶回到归来客栈,客栈里越泽与顾游二人果然没有离开,正与客栈掌柜一同说话。   “大公子,少庄主?”越泽不经意间抬头,便看见两人从马车下来,当即扔下顾游与掌柜,连忙走出客栈招呼道。   “不是押着魔教俘虏去武林盟了,少庄主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这话是对着慕容瑾说的,因为越泽突然发觉,慕容瑾身边那人身上骤然多了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   而越泽向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他曾经靠着这股玄之又玄的感觉,躲避过好几次灭顶之灾。   但偏偏,回答越泽问题的是祁恒。   “有点事情,想要问一下你和顾游。”祁恒淡淡开口,“当然,二位也可以继续选择不回答或者是……离开……”   平平淡淡的语调,越泽却分明听出一抹威胁之意,他陡然间心底一寒,再看向旁边的慕容瑾,神色不变,明显没有听出来他兄长语中深意是在威胁别人。   死兄控!   越泽忍不住在心底怒骂了一声,亏他那么努力刷慕容瑾的好感了,虽然一开始目的只是想借助慕容瑾接近目标人物,但好感度是实实在在有刷上去。   却没想到,慕容瑾这家伙的好感度根本就是纸糊的,不堪一击,关键时候竟然一点也帮不上忙。   “已经是第二次了。”慕容瑾见越泽不说话,有些不悦开口,“越兄有难处,之前我们本不打算再追问了,但就在我们到达武林盟的时候,又遇见了同样的事,对方很明显冲着我兄长来的,关系着我兄长的性命安危——”   “什么?”越泽大惊,“他又去找你们了?”   他还以为那个疯子至少会等个一两天再行动。   “果然,你们认识他。”慕容瑾冷哼一声,他想拔出剑,但却想起来自己的剑已经断了,只要叉腰掩饰自己的尴尬。   “若是越兄再不如实相告,那就只能恕在下得罪了。”   顾游在客栈里,悄咪咪地朝外张望了一下,一边在心里嘀咕道:“系统,你能听见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吗,难道越泽这厮把好感度刷的很高了?都让目标人物自己回来找他了。”   他之前本来也想要跟出去的,但却被他的系统阻止了。   【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和我说话,也不要提到系统这两个字,脑海里想都不要想。】   说罢,系统便沉寂了下去。   “什么啊,突然神神秘秘的。”顾游不解,然而他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了。   外头的越泽也不好过,他一边忌惮着自己脑海中的系统与那个疯子,一边又直接被慕容瑾威胁,可怜他这个身份虽然贵重但却手无缚鸡之力,若慕容瑾真要对他动手,他根本反抗不了。   无奈之下,越泽只能在脑海里呼唤救命,但喊了好几岁,系统跟掉线了似的,没有任何回应。   “越兄还是不想说?”慕容瑾语气沉沉,“那就别怪我——”   越泽:“……”死兄控,可能耐啊你。   “不必对越公子无礼。”祁恒出言打断慕容瑾的话,一边偏头看向越泽,“我想越公子看见这一样东西,会愿意说的。”   越泽神色一愣,却见他抬起了右手。   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张开,两枚黑色光点被透明罩子包住,漂浮手心之上。   越泽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他惊的退后两步,看祁恒的眼神如同见了鬼一般,“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光点,越泽本是不知道的,但那光点传出来的微弱气息,以及断断续续传到他脑海里的机械声,越泽是熟悉的。   那其中一枚光点,是系统,控制他穿越各个世界做任务的系统。   而现在,令他束手无策的系统,却被对方捏在手心里把玩。   越泽欲哭无泪,明明介绍里说好的,只是一个普通的D级休闲世界而已。 第94章   周围的景象仿佛被定格, 被风吹起的树叶停在半空中, 路过的小童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越泽稍稍动了下手指, 以确认自己没有被定格住。   祁恒放下手, 两枚代表系统的黑色光点漂浮在两人之间, 祁恒瞥向越泽,“你可以选择说,也可以选择让我动手。”   越泽:“………动手?”   祁恒冷淡地打量了他一眼,“有一术法名搜魂, 可以获取他人记忆。”   搜魂术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越泽沉默了片刻之后, 决定放弃做无畏的抵抗, 他松懈了身体,“我自己说。”   “我们这种是系统的宿主,被称作任务者,负责穿越各个世界获取目标人物的好感度,完成任务可以获得对应的积分,用以兑换各种道具之类的。”越泽偏头看向那两枚光点, “而它们是系统,类似于一个监控我们任务进度的存在。”   祁恒静静地看着他,“继续说。”   “那个能够变成血雾伤人的男人,他也是一个任务者, 他的本名我们不知道, 通常我们私下叫他代号疯子。”越泽舔了舔因为紧张愈发干燥的嘴唇, “因为他的行事方式像是一个神经病,通常我们做任务都是尽可能去帮助目标人物获取好感度。而他不一样,他每次都是将目标人物先是折腾的死去活来,摧毁目标人物的意志。”   “之后,又故意略施小惠,每当那时候,意志被摧毁的目标人物是心防最低的时候,所以他这种举动,就很容易让目标对他产生依赖性,从而达到完成任务的目的。”   “事实上,我们系统内部有条例说,任务进行的时候不可以破坏剧情或者伤害目标人物,我们猜是那个疯子的系统替它瞒下了。”越泽的手心出了汗,因为他发现面前这名神秘的男人已经不悦地皱起了眉,生怕自己被连累,又解释了一句。   “虽然可能其他系统上报,但至今主神那边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回应,所以有些难度较高的世界他都能仗着系统的帮助直接碾压目标人物,这就导致他的积分至今居于任务者内部积分榜的前三。”   祁恒懂了,越泽说了这么多,实际上就是那个会变成血雾的任务者和系统勾结,在每个世界刷分而已。   “我……能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越泽结结巴巴地开口,“我和我的系统,除了每次进入剧情世界运气好一点外,我们根本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反而是苦巴巴地替人打工,就为了一点稀薄的好感度,要是运气不好,撞上他上个世界那个心思诡异的目标人物,累心累力地扶持对方从冷宫皇帝走上帝位,到最后却落个被猜忌抄家的下场。   若不是上个世界落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系统也不会想到让他接个D级世界的任务,出来度假散散心,结果——   所谓的D级休闲世界比上个A级世界还要凶残,目标人物竟然都能直接把他的系统都抓出去了。   这尼玛,这个所谓D级休闲世界,其实隐藏的凶残程度是3s吧?   “那么你们任务成功或者失败之后,要怎么离开这个世界呢?”   冰冷的嗓音,让越泽被吓得懵逼的脑袋有丝丝凉意,起初是担心说了被主神得知后被惩罚,但现在反正已经自曝的差不多了,也不差这最后一点信息,越泽连忙开口。   “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只要是离开,任务者的灵魂会直接被系统抽出来,然后由系统带回空间里。”   “也就是说,系统没离开,你们也就没办法离开?”祁恒的声音不带一点温度,但嘴角却微勾起一抹轻轻的弧度,虽然转瞬即逝,却如同和煦初春的太阳下冰川融化,耀眼而夺目。   美色当前,越泽恍惚了一下,但很快被祁恒话中的意思惊的一身冷气回过了神,虽然很想否认,但这很明显是不能说谎的时候,越泽还点头承认。   “对,只要系统没离开,那么任务者也不能离开。”   祁恒轻笑了一声,目光转向那两枚被他控制住的光点,也许是察觉到了危险,两枚光点在透明罩子里疯狂乱窜,好一会儿,竟还有其中一个出现了吞噬另一个的倾向。   越泽看的着急,又不敢出声,怕招惹了面前这位大佬,火上浇油让他更加的不爽。   祁恒手指微动,一抹幽蓝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在透明罩子里,几乎是呼吸之间,便将两枚光点包围燃烧起来。   “啊——”越泽浑身剧烈地疼痛起来,那些幽蓝色的火焰仿佛也落在了他的身上似的,让他猝不及防之下痛呼出声。   明明身上没有一点伤口,越泽却觉得从灵魂深处虚弱起来,越泽痛的连牙齿都在抖,“天……地良心,我……我从来就没有想伤害过你们……”   祁恒看他一眼,略微调了其中一枚光点身上的火焰,但越泽身上的痛楚却丝毫没有降低,反而蜷缩起身体发抖起来。   祁恒辨别出来越泽的那枚系统,将旁边光点上的火焰全部湮灭,火苗熄灭的那一刻,越泽痛的剧烈发着抖的身体也慢慢缓了下来。   “多、多谢大佬不杀之恩。”越泽气若游丝地开口,他头发濡湿,身上也全是因为疼痛激出来的冷汗。   “不好意思,一下难以分辨那枚系统是你的,所以做了个实验。”祁恒难得有些歉意,抬手打出一道法术抹去他身上的痛楚。   痛楚消失,还顺便被恢复了元气的越泽听见这话不仅没有怨气,反而像是心中的大石被拿开,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只要不是想取他小命,一切都好说。   越泽看了看那枚被幽蓝色火焰包围的光点,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大、大佬,我那个系统,能不能……能不能……?”   祁恒扭头看他,越泽一个激灵,连忙闭上嘴。   幽蓝色的火焰又继续燃烧了一刻钟左右,直到越泽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一声尖锐的求救声后,火焰渐渐的熄灭了。   透明的罩子里,只余下一枚瑟瑟发抖、即使透明罩子被撤走也依然一动也不敢动的光点。   那是越泽的系统。   与越泽如初一辙的怂。   “你可以回去了。”祁恒淡淡开口,光点如蒙特赦一般,飞速窜进越泽的脑海里躲了起来,一边心有余悸。   【妈耶,吓死系统了,还好兄弟你够义气。】   越泽无语片刻,在心里道:“谁是你兄弟,别忘了咱们当初说好的交易关系,我完成任务,你们让我在我的世界复活。”   【患难见真情,从今天开始,你这个兄弟我认了。】越泽的系统感动的一塌糊涂。   祁恒眨了一下眼睛,收敛了神通,被定格的世界再度流转起来。   “兄长,你刚刚拿出了什么东西?”慕容瑾揉了揉眼睛,随后又一脸蓄势勃发的表情看着越泽,“兄长不用费心劝他,他不说,还是把他抓起来逼问吧!”   越泽眉头跳了跳,他从今天以后,绝对不会再相信系统给的好感度列表了,明明好感度四舍五入近七十了,说是至交好友的程度也不为过了,还不是说卖他就卖他。   【错了,现在的好感度不是六十九了。】越泽的系统纠正他,一边将好感度调出,属于慕容瑾那栏,名字已经变成了危险的红色,而好感度,已经负成一长串星号了。   越泽:“…………你还是闭嘴吧,我觉得大佬刚刚似乎在看我。”   越泽的系统立马不说话了。   “越公子已经答应和我们回去解释了。”祁恒拦下慕容瑾。   慕容瑾一愣,下意识道:“我咋不知道?”   明明他一直跟在自家兄长身边。   “或许刚才他点头的时候,你走神了吧。”祁恒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语气太随意,一听就是敷衍。   慕容瑾回想了一下,他从头到尾都没走过神,所以分明是他兄长想要放过这个越泽。   察觉到慕容瑾警惕的目光,越泽简直头疼,大佬您不会说谎就别说啊,平白给拉仇恨。   “我刚才真的点头同意了。”越泽开口,“我现在就可以说给大公子与少庄主听。”   慕容瑾扬眉,“站在外面说像什么样,先进客栈,顺便再看看那块被腐蚀的地面。”   兄长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肯定也累了。   慕容瑾又看向祁恒,祁恒颔首,目光轻轻瞥了一眼客栈里头,一个身影快速躲进门内。   顾游捂着心口,噗通地跳个不听,“怎么办,他好像发现我在偷看了。”   【等死。他刚才既然没把你也和其他人一样定住,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你有问题了。】   脚步声渐近,顾游不禁往角落里退了一步,“他都没有杀了越泽,所以、所以也不会弄死我吧?”   【越泽又不像你,勾引了人家的未婚妻。】顾游的系统凉凉道。   【别挣扎了,遗书我已经留好了,用得着我帮你传一份回去吗?】   顾游不敢再说话,因为越泽已经带着那个凶残至极的男人走了进来,一炷香之前他还把这人看作任务目标,此刻却也是再也不敢起这个念头了。   “顾游?”越泽看到顾游,像是诧异了一下,随后扭头对祁恒道:“他也是一个任务者,不过挺蠢的,都攻略到自家人身上了。”   所以,这么蠢,还是别杀了吧,越泽默默暗示道。   “…………”顾游咬牙,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都想问对方,看他刷好感度好玩吗? 第95章   “任务者?”慕容瑾先是诧异了一下, 随后危险地眯起眼睛看向越泽, “越公子,麻烦你告诉我一下,什么是任务者?攻略又是什么意思?”   难怪他之前就觉得这个顾游不太对劲, 难道他是奉了谁的命令,故意来勾引文嫣, 好拆散他兄长与文嫣那女人的婚约。   越泽心中暗暗道了一声遭, 只怪他全部心神都放在如何从祁恒手下求生,都把慕容瑾放在脑后了。   这下说漏嘴了,可如何是好?   越泽急的额头冒烟,偏偏越急就越是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慕容瑾冷眼看他, 倒想看看这越泽还能如何狡辩。   越泽没有办法, 只好求救似的看向祁恒,虽然他的系统内部有清除记忆的道具,但他不敢使用, 他怕自己刚拿出来就被祁恒人道毁灭了。   “一件一件来处理。”祁恒慢悠悠地开口, “反正一时半会,他们也离不开, 何必如此着急。”   慕容瑾闻言,收敛了一身气势, 俯首帖耳, “兄长说的是。”   因着天色已晚, 几人便干脆在客栈里再度住下来, 祁恒两人依旧是之前那两间房。   “小的已经将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了。”掌柜拍着胸口保证道。   “兄长在这下面先坐会, 我先去检查一下,未免那个魔教的,在房间里留下什么东西。”慕容瑾说道,毕竟变成血雾实在太过邪门,难免会让人当心客栈其他地方也被对方做了手脚。   魔教的人是没有下限和江湖道义可言的。   祁恒点头,慕容瑾又指向顾游,“你,和我一块上去。”   顾游一愣,“为什么是我——”   察觉到一道带有极大压迫性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顾游怕惹得那尊大佛动怒,又怕对方知道他曾经勾引他未婚妻文嫣的事,当即不再说话,立马起身走到越泽的身后。   能避则避。   “大佬……”越泽见慕容瑾两人离开,小心翼翼地冲着祁恒开口,“那个疯子和他的系统?”   祁恒冷淡瞥他一眼,声音平淡,“那火的威力,足以烧毁他的三魂七魄,所以应该是灰飞烟灭了吧。”   灰飞烟灭。   越泽倒吸了一口冷气,连他脑海中的系统也不敢出声了。   “兄长。”慕容瑾趴在走廊上朝下喊,“已经检查好了,没有问题。”   祁恒抬头,略颔首。   “我们这就上来。”   越泽随着祁恒走了上去,发现站在慕容瑾身后的顾游脸色不太好。   趁着慕容瑾与祁恒两进了房间,越泽拉住顾游,“你怎么了?他对你做了什么事?威胁你了?”   顾游抬头瞅他一眼,幽幽开口:“没威胁,就是把我当小白鼠用了。”   想他们任务者,不说是威风八面,也从来没有落到过这种落魄的地步。   结果呢,慕容瑾那厮,每到一个房间都让他去开门,碰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逼着他去检查,简直是丧尽天良。   “你们两个,就住这旁边两间。”替自家兄长收拾好房间的慕容瑾踏出门口,指了指右边两间空房。   顾游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安排的这么近,不就是怕他和慕容瑾两人半夜逃跑。   “别想着逃跑。”慕容瑾瞥见顾游的动作,“万剑山庄想要找个把人还是很容易的。”   越泽苦笑一声,他们还哪里敢逃啊。   “少庄主放心,没有大公子的吩咐,我二人定然是不敢踏出客栈半步。”   慕容瑾眼里露出些满意的情绪,“在下也不是想要囚禁二位,二位若是想在这附近逛逛也是可以的。”   说罢,慕容瑾转身走到左面的房间里,啪嗒一声,将门掩上。   顾游与越泽面面相觑,顾游率先开口,“越公子,还是下去坐坐?”   越泽心知顾游是想要问他,便点头,“可以。”   两人下了楼,越泽又让掌柜上了一壶热茶。   “那个人,他怎么样了?”顾游率先开口。   “与他的系统一道,魂飞魄散。”越泽倒上茶水,“听我一句劝,还是放弃这个世界的任务,虽然会扣一点积分,但总比丢命来的好。”   “这个不重要。”顾游咬牙,“你明明知道我也是任务者,这一路上你竟然就这样看着我刷你好感度?”   越泽摸了摸鼻子,“同一个世界做任务本来就是竞争关系,我总不能自曝身份吧。”   两人正说着话,系统内部忽然发下一个公告,大红色字体格外醒目。   【注意,当前世界信息出错,危险程度暂时判定为sss级,建议所有在当前世界的任务者们退出世界。】   【退出世界的通道开了,我给你报了名。】顾游的系统当即开口,作为有了自我意识的系统,它也怕死。   “不急,即使要离开,还是与他说一声比较好。”越泽无奈叹了一口气,若是逃离,他怕他们还没退出,就被那人发现了。   顾游疯狂摇头,他还记着自己之前干的事呢,他当初为什么要作死地去攻略文嫣。   “要不,越泽你去说?”   越泽无语片刻,“……好。”   翌日一眼,趁着慕容瑾被祁恒支开的时候,越泽找到了祁恒。   直接开门见山。   “离开可以。”祁恒点头。   “就在昨天,这里已经被列为高危世界。”越泽眉头一松,又多说了几句,“那个疯子魂飞魄散的事情已经传回了系统空间,以后不会再有任务者敢来这个世界了,我猜系统内部关于这个世界的任务通道以后也会被关闭。”   祁恒满意了,只要不会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就行。   然后,祁恒亲眼见证了越泽与顾游二人离开的过程,他们两人的身体骤然昏迷过去,灵魂刚刚飘出身体便被一枚细小的光点吸收。   光点抖了一下,随后凭空消失。   “兄长?”慕容瑾一回来,便看见两个人倒在他家兄长的面前,生死不明。   这里没有其他人,那定然是他兄长出手的,慕容瑾当即脸色大变。   “难道,他们两个也是那个会化成血雾的人乔装的?”   “别担心。”祁恒看见慕容瑾杯弓蛇影的模样有些无奈,“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等会就能醒。”   慕容瑾静心屏气,果然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原来倒是他关心则乱了。   闹了个大乌龙,慕容瑾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请问,越公子可是在这儿?”   楼下有一道粗犷的男声高声询问,慕容瑾探头一看,发现正是那日在拍卖会上,被越泽借书的那个虬须大汉。   慕容璟扭头,看向地上的越泽,“是来还书给他的,兄长,我把他弄醒吧。”   祁恒随意点头,转身进了房里。   慕容瑾蹲下身,掰正越泽的头,大拇指用力地掐在越泽的人中上。   约有片刻,地上的人睫毛动了动,随后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   “客栈。”慕容瑾将越泽提起,让他站稳,“越兄,那个被你帮助的汉子来还书了,你还是快下去吧。”   越泽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脸懵逼地被推搡下楼,一下楼,迎面上来一个大汉,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双手托着一本古旧的典籍。   “多谢公子仗义相助,在下今天特意来归还药王经。”   “药王经?”越泽目光里露出迷茫,“那是啥玩意?”   “不对。”越泽疯狂摇了下头,“我不认识你们,这是哪?你们把我绑到这里来做什么!”   偷听的慕容瑾:“……”   难道是晕倒的时候,脑袋砸到了,砸失忆了?   “越公子怎么了?”虬须大汉疑惑开口,“药王经是您先前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因为我需要药王经救人,您就把药王经借给我誊抄了。”   “是吗,我想起来了。”越泽脸色一变,若无其事道。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刚刚有点糊涂了。”   说着,他伸手将药王经接过,先是警惕了一会儿,见自身没有异常,说明这本书并未被涂什么药,这才放心拿着。   虬须大汉又恭恭敬敬地冲着越泽作揖,“在下救人心切,今日就会离开萧城,公子大恩,他日再报。”   越泽一愣,发觉此人的神色并不像是做戏,反而像是真的,对他感恩戴德。   一只鸽子飞入客栈,直接落在了慕容瑾的手臂上。   慕容瑾抬手从鸽子的脚上取下被绑着的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好转不少,不再搭理越泽,转身上了楼找到祁恒。   “兄长,盟主来信,说那些魔教俘虏在严刑逼供之下,已经招认了,说那是一种需要童男童女练就的邪功,因为他们教主一个月以前就让他们大肆搜集童男童女。”   “武林盟那边已经派人去清剿魔教了,爹让我们不用再去武林盟,直接回万剑山庄。”   说到后面这一句,慕容瑾有些不情愿,他更想去看武林盟清剿魔教。   但——   慕容瑾想起上次看热闹的报应,那个能变成血雾的魔教教主还未抓到,万一又变成假“文嫣”来接近他兄长……   慕容瑾当即改变了主意,“兄长,这回还是听爹的意思,回万剑山庄吧!”   祁恒只杀死了那个任务者的魂魄,倒是不知那个真正的魔教教主是不是也像越泽两人一样,只是暂时被占据身体,等任务者离开就会醒来。   在慕容瑾的坚持下,祁恒点头同意回万剑山庄。   然而,两人才踏进万剑山庄的大门,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从里走出。   娉娉婷婷,梨花带雨。   “恒表哥……”   慕容瑾刷地一声拔出剑,大喝一声,“好大的胆子,还敢潜入万剑山庄的地盘。” 第96章   泛着冷光的长剑直直刺向文嫣的面门, 文嫣尖叫一声,被吓得倒退两步, 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剑尖停在距离文嫣的鼻尖仅有一公分的地方, 慕容瑾看见文嫣摔倒,露出有些诧异的模样。   “原来这回是真的文表妹。”慕容瑾挑了一下眉,“真不好意思,之前遇见一个伪装成你的模样来勾引兄长的,我这一下就没反应过来就拔剑了。”   文嫣咬了一下唇,目光冰冷地看向慕容瑾, “有人伪装成我的样子, 不知那人身在何处?”   “跑了, 没抓到。”慕容瑾耸了耸肩, 漫不经心地将剑转了个圈,收回剑鞘, “哦, 你还是快起来吧,地上脏。”   文嫣不理会慕容璟,只看向祁恒, 试图从对方表情里找到些许心软, 毕竟从前恒表哥最是紧张她了。   但, 文嫣只看到那人表情平静,眼里连她半点影子也没有。   文嫣鼻尖一酸, 委委屈屈喊了一声, “恒表哥……”   “兄长!”慕容瑾打断文嫣的话, “兄长坐马车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来送文嫣回去就行。”   祁恒极为冷淡地瞥文嫣一眼,冲着慕容瑾略微颔首,随后提步离开。   “恒表哥!”文嫣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上辈子那么爱她的祁恒竟然会这么无情地离开。   “表哥,我是文嫣啊!”   “喊什么呢。”见自家兄长对文嫣没有半点心软,慕容瑾心情愉悦地吹了一下口哨。   “我说你这人要不要脸啊,先是死活要退婚,如你愿了吧,怎么,又后悔了?”   见再也看不见祁恒的身影,文嫣收起了脸上那副脆弱的表情,沉默地从地上爬起。   但听见慕容瑾这一句话,文嫣的脸色顿时变青,想起慕容瑾上辈子的下场,文嫣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慕容瑾,你别以为你一直能这么嘚瑟,你——”   “我嘚瑟不嘚瑟与你文大小姐有什么关系。”慕容瑾不耐烦地抱剑,“行了,您文大小姐是尊大佛,我们这万剑山庄呢,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对了,文大小姐您看上的那个仆人叫顾游是吧?正巧,我遇见他,给您带回来了,这回他估计也被护卫送去文府了。”   慕容瑾说完,拍了两下手掌,“来人。”   两名护卫从远处迅速跑到他的面前,“少庄主,有何吩咐?”   “把文大小姐送回去,切记别让她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不然咱和文府交代不起。”   “是。”两名护卫拱手,随后走到文嫣的面前,伸出手作出请的姿势,“表小姐,属下送您回去。”   文嫣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好,既然祁恒你无情无义,我文嫣也不屑再来你这自取其辱。”   “文嫣你别胡说。”慕容瑾不悦,“要毁约退婚的人是你,我兄长现在不过是避男女之嫌而已,何来无情无义。”   文嫣恶狠狠地瞪慕容瑾一眼,随后快步朝着门口走去,她倒要看看慕容瑾能笑到什么时候。   文嫣回到文府,守在门口的禾秋看见她,连忙迎了上来。   “小姐,顾、顾公子他又回来了。”   文嫣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顾及到身后两名护卫,只道:“先进府再说。”   禾秋连忙扶住文嫣的手臂,又扭头看向两名护卫,因为从来与万剑山庄的往来,她是认识这两名护卫的。   禾秋抿出一抹笑容,真诚感谢道:“多谢两位送我家小姐回来。”   护卫拱手,“禾秋姑娘带你家小姐进去吧,我们先走了。”   顾游一脸茫然地坐在文府的正厅内,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文府的仆人,但是,现在文府其他的丫鬟小厮一口一个顾公子的喊他是怎么回事?   “小姐回来了。”丫鬟说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顾游抬头朝外看去,一袭鹅黄色衣衫容貌秀美的少女自外走了进来。   在对方踏过门槛的时候,顾游连忙起身,欲行礼。   “顾游,你回来做什么?”   一声厉喝,顾游行礼的动作一怔。   “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嫣却以为顾游在装傻充愣,厌恶地皱起眉头,“别装了,我文嫣即使是死,也不会再和你搅在一起。”   “小姐!”顾游高声打断她的话,掷地有声地开口,“请你别说这种惹人遐想的话,若是传出去让大公子听到,容易引起误会。”   自家小姐竟然被顾游也嫌弃了。   周围的丫鬟小厮们的表情渐渐变得奇妙,视线偷偷在文嫣与他的身上打转。   文嫣察觉到这些目光,顿时美目一冷,“顾游,你什么意思?”   明明是顾游先来招惹她的,现在说的好像是她倒贴一般。   “请小姐自重。”顾游脸色严肃,“小人断不敢与小姐有半点瓜葛。”   文嫣的脸色红红白白,又羞又愤,“好个没有半点瓜葛,你现在给我滚出文府。”   “小人这就离开。”顾游毫不犹豫地转身踏出正厅,走到门口,脚下迟疑,又回转到正厅。   “你回来做什么?怎么,又不想走了?”文嫣眉间还带着怒气。   “小人只是回来叮嘱一声,今日之事,小姐还是莫让人外传,让大公子听见了容易引起误会。”   大公子那么喜欢文小姐,若是听到这些话,肯定会不高兴的。   “你们下去。”文嫣对旁边伺候的人吩咐,待人全部退下,这才冲着顾游冷笑一声,“怎么,现在怕了?从前你暗地里勾搭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怕他?”   顾游眉头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文嫣,“小姐在说笑吧?小人怎么可能会……会勾搭……”   文嫣小姐可是他救命恩人的未婚妻,若不是万剑山庄收护卫要求太过严格,他怎么可能会进文府做小厮。   即使决定这一世不再与顾游牵扯,文嫣看见顾游这幅嫌弃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心生怒火。   “怎么可能会勾搭?”文嫣冷笑一声,扯下自己随身香囊,从里取出一张折好的信纸,随意团了一下,将它直接冲着顾游身上扔了过去。   顾游随意抬手接住飞过来的纸团,展开一看。   “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那一场遇见,芬芳了流年?”   顾游皱起眉头,这都是什么玩意?他怎么可能写出这种东西!   “怎么,顾公子拿回了卖身契,如今连自己的字迹也认不出了?”文嫣讥讽开口,“这可是你当初你写给我的句子,要不要我再念几句给你听听啊!”   “不对。”顾游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舒展了眉头,“这上面不是我的字迹。”   这字虽然尽力工整了,却与他的字迹相差甚远。   “你还想抵赖?”文嫣下意识回道。   顾游将信纸放下,“小姐若是不信,大可以让人准备纸笔让小人一证清白。”   “好,我就看你有多清白。”文嫣呕的不行,她在万剑山庄本就是受了气回来,如今见顾游也是这幅嫌弃她的模样,当即鸡血上头了。   “来人,取纸笔过来。”   随着文嫣的话音一落,很快外头有一名丫鬟应了声,不多久便有人捧着纸笔走进了正厅。   顾游将纸张扑好,随意取了那信里几个字写了下来,随后退后一步让文嫣对比。   文嫣上前,顿时愣住,她上辈子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自然是对顾游的字迹熟悉的不得了,而现在——   “现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顾游严肃着脸,“不过,小姐既然和别人有情,还是早点与大公子说清为好,三心二意为人不耻。”   “顾公子,你在说什么。”捧着纸笔进来的丫鬟禾秋当即怒道,“你明明知道,我们小姐为了你,早就和大公子解除了婚约。”   这回轮到顾游目瞪口呆了。   “因为我——”   *   回到万剑山庄的第六天,慕容庄主带回来好消息。   “多亏了恒儿的书信来得及时,让我们破解了那些机关,那些被魔教关押在地宫的童男童女们都被我们救了出来。”   “那魔教那个教主,抓到了吗?”慕容瑾好奇道。   提到这个,慕容庄主犹豫了一下,“我们在魔教不远处找到了一具尸体,虽然已经化为白骨,但身上的衣服配饰,经过那些魔教俘虏辨认,似乎就是魔教教主的。”   “不过那具尸体明显就是死去已久,但那些魔教俘虏说,他们半个月之前还见过教主。”   祁恒眼神一闪,那应该是那名任务者穿过来的时候,就直接杀了原本的魔教教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变成了对方的模样而已。   “不过,恒儿你怎么会知道那些机关的解法?”慕容庄主看向祁恒,目光里带着一些探究。   “如果为父没看错的话,之前你杀那个假文嫣的时候,那一剑,也并非常人能使出来的。”   更别提,还是个自幼体弱的人。   “爹!”慕容瑾看了一眼自家兄长,见他沉着脸没说话,顿时慌了。   “兄长怎么知道那些机关的解法又不重要,而且兄长偷偷练了剑法又怎么了,兄长又没做什么坏事,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慕容庄主吹了一下胡子,“我就是关心一下你兄长不行吗?”   “我看爹你就是觉得魔教的机关,你们都不会解,却被我兄长解开,担心兄长认识魔教之人,怕他走上歧途吧?”慕容瑾直言快语。   慕容庄主的脸色挂不住,“兔崽子,你胡说什么呢!爹自然是相信你兄长的品性,我是怕你带歪——”   护卫匆匆走了进来,打断了几人的交谈,“庄主,有人跪在门口。” 第97章   “跪在门口?”   祁恒三人皆是有些意外, 便一道走到前门,踏过门槛,果然看见高高的台阶之下,跪着一人。   “顾游?”慕容瑾眯起眼睛,认出来跪着的那人。   “你来做什么?”   顾游拔出背在身后的长剑,平托上举, “顾游前来向大公子请罪。”   说罢,他又稍稍转身面向祁恒, “顾游有负大公子当日救命之恩,无意中被人控制破坏大公子与文姑娘的婚约,今来以命向大公子谢罪。”   他没有这一段时间的记忆, 但他仔细打听了好几天, 个个都说是他救了文嫣,又暗地里与文嫣往来,令文嫣对他倾心,闹腾着与万剑山庄解除了婚约。   饶是顾游再不愿意接受事实,也只能相信, 在他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他被人控制做了对不起大公子的事情。   “恒儿, 这……”慕容庄主有些不解, “你何时救过他?”   祁恒垂眸,微微摇头, “不记得了。”   顾游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 大公子可以忘记,但他不能忘记这份救命之恩。   “当初我受伤倒在别院门口,是大公子您出手相救,还替我请了大夫。”   顾游抿了一下唇,“不管大公子信与不信,夺人所爱实非我意。”   慕容瑾皱了一下眉,此时的顾游好像与他之前接触的那个顾游言行举止有些不一样。   “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一直沉默着的慕容庄主开口,“闹出这一档子事也挺好,也好让我儿不再受人蒙骗。”   “你起来吧。”祁恒淡淡开口,“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   任务者借用了顾游的身体,顾游身为一个普通人,又有什么办法。   顾游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表情,原来大公子——还是相信他的。   “我兄长让你起来你就起来。”慕容瑾不悦重复了一遍,“什么以命赔罪,你这是想让我兄长背着逼死人的名声?”   顾游脸色一慌,生怕恩人相信这句话,连忙扔掉剑,重重叩首道:“顾游万万不敢。”   “那你就别搁这杵着。”慕容瑾不耐烦地说道,“你现在该哪儿去,就去哪儿。”   是他太冲动了,差点连累恩人名声。   顾游脸色黯然,深深冲着祁恒作了个礼,随后大踏步离开。   顾游离开之后,三人又回了正厅内,继续聊魔教一事,但才没过多久,一名护卫匆匆跑了进来。   “庄主。”   “文家老爷出事了。”   慕容庄主大惊,从上方的椅子上站起,“怎么回事?”   “文家老爷的商队在经过佰利渡口时遇见了土匪。”那护卫将手信递给慕容庄主,“文老爷和一众护卫门都……仅有几名管事逃出来,被我们的人救下,这是传来的书信。”   慕容庄主展信一看,眉头紧皱,“这消息可传会文家了?”   “属下已经派人将口信带去文家了。”那护卫答道。   “还有一事,比武大会的请柬也到了。”   护卫说着,从胸口又取出一封精美的请柬双手递给慕容庄主。   “爹,让我瞧瞧。”慕容瑾率先抢过请柬,展开一看。   “呀,孙盟主说想请爹您去做评委呢。”   慕容庄主清咳一声,从慕容瑾手中拿过请柬,“简直胡闹,又不是给你的请柬,你拆什么拆。”   “爹你去吗?”慕容瑾好奇问道。   “爹就不去了。”慕容庄主将请柬合上。   “为什么?”慕容瑾不解。   “爹决定于近日将万剑山庄传给你。”慕容庄主云淡风轻地扔下这枚炸弹,“这请柬上是邀请的万剑山庄的庄主,可不是爹。”   祁恒微微诧异,但明显慕容瑾的反应更大,“我不同意!”   他都打算报名参加比武大会,一展身手在兄长面前好好表现,这转眼之间,从参赛者变成评委算个啥事!   “由不得你同意不同意。”慕容庄主无所谓开口,“反正消息爹早上就已经让人放出去了。”   魔教已经覆灭,武林恢复平静,正是交替好时候。   *   文家。   得知了文父丧生的消息,文嫣整个人都傻眼了。   脸上带着丑陋印记的婢女禾秋哽咽了几声,轻轻用手拍着文嫣的背,“小姐,您别憋在心里,您要是伤心,就哭出来吧。”   “是我……是我……”文嫣咬着牙齿,心中的后悔多的快要涌出来,“是我忘了父亲出事的时候,没有提醒父亲。”   她的重生有什么意义?恒表哥不要她,顾游也离开了,甚至于为了这些事,连她爹出事的日期都忘了。   “我爹呢,找到没?”文嫣死死抓住禾秋的手,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已经找到了,那群土匪将老爷他们扔在了一个土坡下面。”禾秋抽泣一声,“过两日,老爷就会被运回来了。”   文嫣头一仰,怒极攻心之下晕了过去。   “小姐——”禾秋下意识接住文嫣的身体,反应极快。   两日后,文父的灵棺被运到文府,随性的还有那几名获救的管事。   彼时,文府之上,已经挂满了白幡。   “怎么不见小姐披麻戴孝——”管事们都是在文家做了多年,见文府大门冷冷清清,仅有几名婢女小厮头上扎着白布在门口迎接灵棺,不由地皱起了眉。   文父生前对女儿多有疼宠,没想到死后归家,竟然无人迎接,连唢呐鼓手都没请。   “我们小姐听说老爷出事,当场就晕了过去,两天了还没有醒来。”禾秋眼眶泛红,语气中是满满的心疼。   “原来是这样。”管事们的怒容稍稍平息,但又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这回是为文府的未来叹气。   文小姐孝心是够了,但晕过去两日不曾醒,这样的性子,怕是撑不起这个文家。   第四日,文嫣幽幽转醒,耳边丧乐时有时无,偶尔还掺杂着哭泣声万分惹人心烦。   “禾秋。”   昏暗的房间里,无人应声。   “禾秋!”文嫣加大了声音,这下有人推开了门。   “小姐,您醒了?”那丫鬟举着烛灯走进房,看到她坐了起来,顿时一喜。   “禾秋在前头替小姐为老爷守灵呢。”   “守——灵?”文嫣愣愣地重复,苍白的面容显得脆弱不堪,好一会儿,她如同惊醒一般,快速掀开被子下了床,头发散乱着就要往外冲。   那丫鬟一愣,扯过一件外衫追了上去,“小姐,您换身衣衫!”   厅房被布置成灵堂,文父的棺椁就放在正中,大大的白色奠字挂在上方,周围点着烛灯。   文嫣的到来,引起了守夜的下人们的注意。   “小姐来了!”   禾秋连忙将手中的钱纸扔进火盆,扭头朝门口一看,果然看到她家小姐呆呆站着的身影。   禾秋连忙起身,走到门口,泪水涟涟,“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文嫣定定地看着灵堂,一滴热泪从眼眶涌出,“不是梦,不是梦……我真的害死了我爹……”   若她能记起来提醒她爹不要走那条路就好了,为什么她记得别人的事情,连慕容瑾出事的日子都记得,却偏偏忘记了她爹?   “小姐!”禾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小姐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不宜情绪激动。”   文嫣抬起头看向禾秋,禾秋被她眼里的恨意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   文嫣死死捏住禾秋的手,“禾秋,我恨,我好恨啊。”   恨万剑山庄的人,恨顾游,也恨她自己,为了两个不爱她的人,分了心神,竟然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抛在脑后。   禾秋却以为她在说那些土匪的事情,一边小心翼翼扶着文嫣走到旁边的蒲团坐下,一边说道:“慕容庄主昨日已经带人去清剿土匪给老爷报仇了。”   文嫣的睫毛颤了颤,禾秋见她感兴趣,又连忙道:“小姐几天没吃东西,还是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说罢,她冲一旁的丫鬟使了个颜色,对方很快退下,片刻钟后,端来一碗温热的白粥。   文嫣确实是饿极了,所以在禾秋将粥端到她嘴边时,不作他想,低下头喝粥。   “小姐还不知道吧,前两天少庄主接任了万剑山庄后,第一件事就带着人去佰利渡口剿匪了。”   文嫣喝粥的手一顿,面色大变,“你说什么?慕容瑾?他接任了万剑山庄?”   禾秋对于她的激动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不……”文嫣咬了咬唇,“不可能,明明他不可能这么早就接任万剑山庄的!”   “老庄主说魔教已经覆灭,武林风平浪静,所以是时候放手让少庄主掌管万剑山庄了。”禾秋补充道。   “奴婢听到的时候,也有点震惊呢。”   “魔教覆灭——”太多的打击让文嫣已经没办法去震惊了,她只有满心后悔。   “所以,这辈子一切都改变了,只有我爹——”   第五日,文父出殡。   半个月之后,祁恒从外人口中听闻,文家小姐赶走了打秋风的亲戚以及上门说亲的媒婆,梳起了头发,接手了文家的生意。   刚做完比武大会评委回来的慕容瑾听到这事也有点意外,“倒是有点令人刮目相看,不过她不像是个能做生意的料子。”   “不会做生意,学就是了。”祁恒淡淡开口,将手中一叠契纸放下,“而且,她也狠的下心,那些她处理不来的铺子,她全部变卖了。”   “变卖是挺聪明,不过她一个没有管过铺子的大小姐,卖铺子怕是会被坑吧。”   慕容瑾说着,好奇拿过那叠契纸翻了翻,随后一脸愕然:“竟然兄长买下了?也难怪她敢放心卖。” 第98章   虽然给的价格都是正常水平, 不过, 慕容璟还是有点担心。   “兄长, 你不会再对她……”   “不可能。”祁恒摇头, “这些是给万剑山庄买的。”   “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瑾一愣, 察觉他兄长的语气有点不对。   祁恒起身, 摸了摸慕容瑾的头发, 因为原定的剧情已经变了样, 慕容瑾也没有出事,声音难免有些轻快, “父亲出去游玩了,我也想四处走走。”   没有一丝丝准备,得知自己即将可能变为留守儿童的慕容瑾傻眼了, “兄长,那我呢?”   祁恒轻笑一声, 再度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你就看好万剑山庄。”   说罢,收回手飘然远去。   “兄长!”慕容瑾追出府,门外停了一辆马车, 只见来得及看见一闪而过的身影。   “驾——”车夫喊了一声,马车缓缓启动, 将慕容瑾独自扔在万剑山庄的门口。   风卷起一片树叶, 树叶在空中打了两个转, 轻飘飘地落在了慕容瑾的头上。   此情此景, 连门口值守的护卫都觉得惨遭老庄主和大公子无情抛弃的少庄主有点惨。   不对,现在是他们的新庄主了。   慕容瑾站了一会儿,认命地转身回府。   “庄主,似乎有辆马车过来了。”   慕容瑾脚步一顿,扭头朝着护卫所指的方向看去,普普通通的马车,不是他兄长坐的那台。   “慕容庄主。”灰扑扑的马车停在万剑山庄门前,帘子被人从里掀开,脸上带着印记,头发挽起的女子走了出来。   慕容瑾眯起眼睛,想起手下人查到的消息,“是你,烈火枪秋湛元的女儿。”   禾秋一愣,随后笑了一下,不卑不亢道:“原来庄主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不过秋家已经不复存在,我被文小姐所救,现在世上只有禾秋,不知可否与庄主借一步说话?”   慕容瑾颔首,“可以,你跟我来。”   禾秋提步,缓缓跟着他入了万剑山庄的大门。   慕容瑾一撩衣摆在上方坐下,“你找我何事?”   “我想与庄主做个交易。”禾秋从衣袖里取出一包东西,三两下拆开,露出里头以羊皮卷作封面的秘籍来。   “这是什么?”慕容瑾坐直了身体。   禾秋苦笑一声,“秋家祖传的烈焰枪法,其一是用它换取万剑山庄庇佑文家名下商铺五年,其二也算是替我父寻一脉传人,不让烈焰枪失传。”   慕容瑾挑眉,“你倒是诚实,对文嫣那女人也够忠心。”   禾秋低头不语。   “这笔交易我同意了。”慕容瑾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万剑山庄正缺看门功夫,不过五年,换一本昔年在武林中鼎鼎有名的烈焰枪法,这笔买卖合算的很。   “不过,那以后烈焰枪法便任由我万剑山庄处置。”   “自然。”禾秋主动开口,“立下字据即可。”   慕容瑾瞥她一眼,随后喊人拿来了笔墨,不过一炷香时间,两人按押完毕。   收好了字据,禾秋望了眼四周,“今日怎么不见大公子?”   慕容瑾脸色一黑,“他出去了,既然没有其他的事,禾秋姑娘还是早点回去守着你那个小姐吧。”   他可是知道,虽然文家生意表面看着一切都是文嫣做主,实际上都是眼前这个女人在出主意。   禾秋行了一礼,随后缓缓退下。   “来人。”等到禾秋离开,慕容瑾高声喊了一名护卫进来。   “庄主?”   慕容瑾将烈焰枪法扔给他,“找些人誊抄下来,然后发下去,人手一本,愿意学的就自己练习。”   慕容瑾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不久的将来,万剑山庄护卫的武力值更上一层楼的模样。   *   祁恒在这个世界仅仅停留了五六年,在参加完慕容瑾的大婚之礼后,便再度借口云游四方,而后直接脱离了这个世界。   离开世界的刹那,祁恒仿佛听到叮的一声,一阵晕眩过后,已然置身于一家装修的十分精致的咖啡馆内。   祁恒眨了下眼睛,眼神聚焦,落在不远处那桌说话的女人身上,女人皮肤白净,一头短碎发,眸中含泪楚楚可怜。   【绑定成功,宿主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反派扮演系统,编号9527。】   一道稚嫩的声音出现在祁恒的耳旁,祁恒微微一愣,没想到经过上个世界之后,竟然还会有不长眼的系统还敢来绑定他?   “季游明,难道我们六年的感情,都抵不过那一点钱吗?”陈小里边哭边质问。   咖啡厅里,客人不算多,所以陈小里不算小的声音让周围人听到明明白白。   不少人对那桌投去视线,以祁恒极好的耳力,甚至还听到后面那桌的两个女孩子正在骂渣男。   【现在传输剧情……】   大量的片段试图涌入祁恒的脑海,但被祁恒的精神力屏蔽在外,只能以播放电视剧的方式,呈现在祁恒的眼前。   【咦?怎么没传输成功?】   祁恒从这些片段里,得知那桌两人的身份,男的是他这个身份的儿子季游明,女的叫陈小里,是季游明的现任女朋友。   【请宿主按照剧情和女主分手……咦?】   系统再度惊疑了一声,不过转瞬间,便听见它一声懊恼。   【靠,绑错宿主了。】   祁恒看完了所有剧情,弄清楚两人现在的情况。   两人在闹分手,原因是季游明拍戏攒下来的、准备用来为两人买新房的钱,被女主陈小里一声不吭地挪去给她弟陈小舟买婚房。   季游明发现后,就去质问陈小里,陈小里说是借给了陈小舟暂时补补缺。   但就在季游明与陈小里上门见家长的时候,陈小里的弟弟陈小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漏嘴了。   陈小里是给了陈小舟钱,但不是借,是用未来姐夫的名义赞助给陈小舟结婚的。   然后两人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便有了今日这一场约见,按照那个系统播放的剧情,季游明等下会提出分手,然后飞往别的城市拍戏。   可他分手一时爽,后续就成了背锅侠。   等季游明拍完戏回来,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前女友也进了娱乐圈,还因为一档真人秀节目走红,甚至因为前女友在某次采访中无意提起初恋,让他这个神秘的前男友莫名其妙背负了渣男名号。   因为没指名道姓,季游明没想计较,但耐不住网友们的八卦以及女主真命天子的醋坛子。   正走红的时候,被人爆出他就是那名传说中渣男,女主的沉默又加剧了这一事态。   而女主真命天子是大红大紫的影帝何意,又是娱乐圈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人品极佳。   当他发微博安慰女主之时,众人都纷纷转发支持何意。   全网黑的季游明连澄清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雪藏起来,最后不得不放弃演艺事业与经纪公司节约,回家继承家业。   但即使是这样,季游明作为前男友的身份,还是让他成为了男主何意的眼中钉。   何意的身份却是大有来头,他是S市顶级豪门之一何家的长孙,何家的故意针对,季家直接被打压到宣告破产。   “季游明,你说话啊!”   季游明带着口罩,皱了皱眉头,“没什么好说的,分手吧。”   “以前你拿一点点小钱给你弟,我都没说什么,可这是我好几部……攒下的,你拿给陈小舟的时候,你问没问过我?”   陈小里抹了一把眼泪,“你说过你家有钱,我以为你不缺钱,不会反对……而且我们都要结婚了——”   “陈小里,拜托你清醒一点。”季游明气到爆炸,“你也知道要结婚了,那本来是打算给我两买房子的,再说你不是早知道我和家里不往来了吗!”   陈小里被质问的心虚了一下,“可是我妈说,父子哪有隔夜仇,你迟早会回去,而且结婚也要拜访伯父——”   “我和你没法说了。”季游明泄了气,好一会儿,才疲惫至极地捏了捏眉心,“结婚也不必再提了,我们分手吧,那钱我也不要了,就当为我们这六年的感情画一个句号。”   “还以为是渣男呢,骂错人了,原来是被伏地魔吸血啊。”   旁边桌子坐着的两名女生嘀嘀咕咕。   “也太不要脸了,还没结婚,就拿男朋友的钱去扶贫,啧,真惨。”   后面这一声明显是故意提高声音说给陈小里听的,陈小里果然坐不住了,立马提着包夺门而出。   季游明坐了好一会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他拿起来解锁,一则短信跳了出来。   [季游明,那钱我会还给你的。]   季游明冷笑一声,直接将手机关了。   他逃出家,辛苦工作两年,这下钱没了,女朋友也没了。   就陈家的经济情况和陈小里的工资,再给她十几年都攒不齐。   季游明心中不爽,起身走到收银台准备结账。   “共一百八十二,给您抹个零头,一百八就行。”收银员笑吟吟开口。   季游明拿钱的手一滞,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只点了两杯抹茶拿铁吗?”   “抹茶拿铁一杯三十六,但您的父亲点了一杯一百一十元的美式咖啡。”收银员说着,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季游明下意识看去,那个被装饰树盆挡住的咖啡桌后面,正好坐了一个俊美异常的男人,因为那张桌子单独放在角落里,才没被人注意到。   “爸?”   祁恒抬了抬下巴,声音冷淡,“滚过来。”   季游明心中简直是卧槽的,快步走到祁恒的面前,开口就是一个抠字。   “爸,为什么你点咖啡还要我付钱?”   他自己都舍不得点那么贵的咖啡。 第99章   季游明说完, 便看见自家父亲那张俊美的不像人类该有的脸上露出一抹略带讥讽的笑容。   “怎么, 离家出走好几年,就光学会抠门了?”   季游明脸色一变,心虚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周边, 见之前说话的那两名女孩子正在收银台结账,这才稍稍放下心。   幸好,要是被人看到这一幕,将来他要是走红了之后,狗仔们挖他黑料, 结果挖出来某当红男星连一百的咖啡都要和老父亲计较, 那可就丢人现眼了。   祁恒见他走神,又低下头,替季游明点了一杯一模一样的咖啡。   季游明回过神, 感觉心脏隐隐作痛,但点都点了, 他要不是不喝那岂不是更亏!   季游明拉开椅子坐下,拉下一点口罩,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又咂了下舌, 这么贵也没有好喝到哪里去。   “爸, 你怎么会在这儿?”季游明放下咖啡杯, 将口罩重新扯上去, 又警惕性十足地开口, “我是不会回去继承家业的, 进入娱乐圈做明星才是我的梦想。”   “做明星?”祁恒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往椅背上靠了一点,目光凉薄地从上至下扫了季游明一眼。   “就你这样?才貌不如人,身高不足一米八,脑袋还不够灵光——”   “哦对,还抠门。”   “爸!”季游明眼角微抽,“有你这么说你儿子的吗?我现在身高一米八三。”   祁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的鞋子后跟上,“一米八三?”   季游明见自己被发现,臊红了脸,支支吾吾道   “也就、也就垫了两公分的鞋垫而已。”   祁恒微微抬了台下巴,故作不知地问道,“刚刚那是你女朋友?”   季游明脸色一僵,低下头,“现在已经不是了。”   “那你可真是惨。”祁恒毫无诚意地同情了他一声,“丢了钱,又丢了女朋友,事业嘛,也没见你成为大红大紫的明星,这就是你要像我证明的能力?”   季游明恼羞成怒地开口,“爸,你能不能不要揭我伤疤,我这又破财又失恋的,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做什么傻事?”   要他真的是个穷小子出身,骤然之间几年的积蓄全部泡汤,他绝对能被陈小里的操作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一段钢琴曲响了起来,季游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对祁恒道:“爸,我接个电话。”   祁恒颔首,季游明得到允许,立马按下了接听键。   “季游明,你别告诉我,你这一上午没看剧本,又跑去找你那个女朋友了?”电话一接通,怒吼声便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季游明将手机离耳边远了一点,等到对面发泄完毕,这才重新将手机贴在耳边。   “剧本我已经看了,我只是出来见个人,马上就回去。”季游明解释道,他的那个角色不过是存在于女主回忆中的白月光初恋,根本没有多少台词,只有舞剑那一幕比较难一点而已。   “行,我给过你机会,你要是没拿下,你也不要怪我没给你资源。”   随着话音一落,手机那头没了声音,嘟嘟响了几声,通话被挂断。   季游明收起手机,见自家父亲皱眉不悦,便开口解释道,“打电话的是公司分给我的经纪人,他这人脾气有点不太好,说话有点不好听。”   何止是不好听,自从得知他有女朋友,宋原雨对他的态度就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等他拒绝了去陪投资人喝酒之后,两人差不多是形同陌路了。   但他不能说,已经混的够惨了,再被他爸得知这件事,肯定又会受到无情地嘲笑。   “我没兴趣知道这些。”祁恒淡淡开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季游明愕然,没想到他这就要走了。   “我以为您是来劝我回去——”   不是他自我感觉良好,实在是他父亲向来看重公司,但他父亲修身养性多年,只有他一个孩子可以当做继承人。   他都做好了被逼回家的应对之策。   眼下事情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季游明反而有点点失落了。   失落于自己的重要性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不,你误会了。”祁恒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我只是来看看你离开季家以后,过得有多悲惨而已。”   季游明:“……”   这是亲爹能做出来的事吗?   季游明以为自家父亲在说笑,但他抬头一看,自家父亲那张以他的语文水平根本没办法描述出来好看的脸上俱是冷意,分明半点说笑的意味都没有。   季游明一时无语,没忍住吐槽道:“爸,我其实是您去营业厅充话费的时候送的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祁恒诧异地看他一眼,“你是孟妍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   “……”季游明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又相似想起来什么一般,快速地偷看了一眼。   即使提起了他早逝的母亲,他父亲的脸色依旧如常,并没有像从前一般,提起他母亲的名字就像是变了个人,阴郁又颓废。   也许是他离家这么多年,他父亲总算是从母亲去世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季游明心中酸涩,他扭头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避免让自己被看出异样。   “你所在的公司叫什么?”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季游明的耳边响起,使得季游明下意识回答,“星月娱乐。”   “星月娱乐。”祁恒念了一遍,“我记下了。”   季游明一愣,随即以他多年看电视剧的经历,瞬间反应过来,猜测道:“爸,你该不会是想通过我公司给我施压吧?”   虽然他们季家也不算这S市最顶尖的,但对付一个三线小公司还是绰绰有余了。   要是他爸通过公司给他施压,宋原雨那老女人可就又找到新借口嘲讽他了。   “当然不是。”祁恒皱起眉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季游明,你平时少看一点天马行空的电视剧。”   季游明见他否定了,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听到后面那句又有些不服气,他撇了撇嘴,“我现在是演员,看电视剧那叫像前辈学习表演技巧。”   他并非科班出身,比起别人,从一开始就落了一步,好在他有一张天生吃表演这碗饭的脸。   也就他爸,仗着自己条件优越敢说他相貌平平。   “季游明,你存钱的那张卡呢?”祁恒开口问。   季游明回过神,“在我住的地方,怎么了?”   “给我,我让律师去给你处理。”   季游明意会过来他的意思,顿时焉了,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算了,我说了那钱就当是为我和她这几年的感情画上句号,不要她还了。”   祁恒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随后抬头对着季游明冷笑一声,“那你季游明的爱情可真是昂贵,我是你爸,让你孝敬杯咖啡,你都不情不愿。”   季游明苦着脸,“不是我不孝敬您,而是我身上就只有两千多了,明天去外地拍戏,还得买机票。”   要不是未来一个月吃住都在剧组,他估计要以泡面为生了。   祁恒冷哼一声,提步往外走,因为发了短信,司机已经将车子开在门口等着。   “爸,爸——”季游明还想要追上去解释,走到收银台的时候却被收银员拦下了。   “先生,您一共消费了二百九十二块。”收银员笑吟吟开口。   季游明掏出私包,拿出三张一百块,正要递给收银员的时候,又皱了一下眉疑惑道,“怎么又不给抹零头了?”   收银员拿过他手中的钱,皮笑肉不笑道:“老板说了,先生有钱,随手就能撒百多万,不需要我们抹零头。”   说着,她将找零塞进季游明的手中,用公式化的笑容又说了一句。   “欢迎先生,下次再来光顾。”   季游明拿着零钱,恍恍惚惚地走出咖啡店,下台阶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无意中抬头看到咖啡店的招牌。   ——招牌的下方有个极小的标志,虽然升级换代了两三版,但季游明一直没有忘记关注自家公司的官博,所以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们季家的标志。   也就是说,这家咖啡店是他爸的。   季游明一脸地懵逼,半响抹了一把脸。   “草!”   他爸这也太坑儿子了,明明是在自家的店里,竟然不声不响,非要坑他一笔巨款。   季游明摸了下愈渐消瘦的钱包,看了看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犹豫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省下这笔打车费走回公寓。   祁恒坐在车里,看着季游明离开之后,这才对司机开口,“走吧。”   车子缓缓启动,祁恒准备阖目休息,那枚自从知道自己绑错宿主后就一直安静的系统,突然出了声音。   【女主已经分手,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   9527的声音甚至还有些欣喜,它绑错人了,本来还以为它系统生涯中的第一次工作会面临失败,没想到这样也能算成功。   9527的开心还未结束,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突然从宿主的灵魂里掉了出来,还被人握在了手中。   “放开我!”9527下意识用上自保的电击之法,试图从他手中逃脱。   祁恒只淡淡加固了它外面那层透明罩,传音道:“没有系统告诉你,不要随便绑人?”   9527撞击透明罩,发现一道细小的裂缝。   虽小,但足够它逃跑了。   车子急刹住,祁恒不理会9527,合起手抬眸看向前方,“怎么了?”   “刚刚过去的那辆车撞到了一只狗。”司机探了探头。 第100章   祁恒摇下窗户, 只见正前方的躺着一只半大的灰毛狗, 头下还有一滩血迹,一双大眼睛里的神采已然渐渐灰暗下去。   “估计是没救了。”司机摇了摇头,将车子缓缓靠边停下, “董事长,我下去把它捡到路边吧,虽然没救了,但让它被车子轧来轧去也不好。”   “可以。”祁恒垂眸,看向自己合起来的手, 一串串细微的数据正悄悄地从他手心逸散出来, 亏得9527还以为自己做的多小心一样。   司机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正要去提那只半大灰狗的后颈皮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狗眼睛忽然动了一下, 随后腿一蹬,站起来就想跑。   但它才跑了两步, 就因为前腿受伤,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   “嗷!!”9527嚎了一声, 正想脱离这个狗身体, 却发现自己的核心数据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根本不听使唤。   “咦, 看上去是撞到头了, 耳朵里都出血了, 竟然没死?”司机赵伟诧异了一下。   9527咬了咬自己的一口狗牙, 撑着想要站起来逃跑, 但这狗本身失血过多,也连累着它脑袋也感觉昏昏沉沉气若游丝。   不得已,9527只得先赊账从商城里兑换了一个短暂性延长寿命的道具,它如今被困在这个身体里,要是这身体死去,那它岂不也会跟着死去。   察觉到身边落下阴影,赵伟扭过头一看,诧异道:“董事长,您怎么下来了?”   祁恒淡淡瞥了一眼地上那只发现他过来就立马装死的狗,“既然没死,那就找个宠物医院给它送去治疗。”   “诶?”赵伟一愣,喜出望外,“好的。”   他刚刚正为难怎么救这狗,他要送董事长回去抽不开身,没想到董事长竟然会开口让他送狗去宠物医院。   “你也算是走运。”赵伟走近灰狗身边,小心翼翼地避过血迹抱起它。   9527用狗眼直盯盯的瞪着赵伟,变成狗算什么走运,这么好的运气你要不要啊!   9527越想越气,忍不住骂了一声倒霉到家。   “还有力气叫,不过去车上就别乱叫了。”叫声还算有力气,说明伤势还不算危及性命,赵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将它放在副驾驶底下,   9527气若游丝地躺在座椅底下,感觉自己的系统生涯已经废了。   赵伟打开导航,找到了最近的宠物医院,将灰狗小心翼翼地抱了进去,约莫四五分钟左右,匆匆从医院走了出来。   “董事长,那狗伤势有点重,我交了押金,让它住院治疗了。”赵伟坐下,一边说着一边绑好安全带。   祁恒点头,“明早去公司记得让财务给你报销。”   赵伟一愣,随后笑了笑,“小钱就算了吧,我女儿喜欢小动物,董事长不说我也会救它的。”   “说起来,我女儿还是游明少爷的粉丝呢。”   赵伟在季家做了二十年的司机,说起话来也较为随意。   “她特别喜欢游明少爷在电视剧遇见美好里演的那个总裁,还买了个二手签名照。”赵伟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后视镜,见后面的人没有嫌弃他多嘴这才放下心。   “她喜欢季游明,改天让季游明给她寄几张签名照就行。”祁恒淡淡开口。   车子开到路口,祁恒突然开口,“调头,突然有点事,回公司。”   他忽然记起来剧情里季家会被何家打压破产,如今他用了季游明他爸这个身份,他是断不能看着季家被打压破产的。   “好的,董事长。”赵伟应下。   季家原是电子产品起家的,但是市面上同款产品太多了,受众已然饱和。   季家想要再进一步,要么拥有某项独一无二的技术,要么就是另辟蹊径。   祁恒沉思许久,在车子开到公司之前,终于做下决定,两个都想要。   连兔子都知道藏身地要多做几手准备。   *   季游明第二天便直接飞去了X市,他这个角色,根本不存在拿不拿的下一说。   毕竟导演张龙是他同学的爸爸来着,原定的演这个男配的演员突然出了事,同学发现自家老爸为了找演员一事急的嘴起燎泡,便干脆拿着他的照片跑去安利了。   然后……   用他同学的话来说,就是张龙导演看见被硬塞在自己手里的照片,当时就惊为天人,直接拍板问姓名与联系方式了。   半点不犹豫,毕竟角色对演技要求不高,仅有两句台词,一次是出场,一次是死亡,但对演员要求极高,需要一张帅绝人寰的脸。   季游明看剧本的时候就抓住了这个角色的精髓——耍帅,最好是飘飘欲仙的那种帅。   可惜,耍帅也有难度,一套剑招舞下来几次,季游明累成了一条死狗,问题是这张龙导演还是个处女座的,通不过他能反反复复拍好几天。   经费跟不要钱似的。   不过,   季游明抬头,看了看正与女主角拍对手戏的男主角,有何家的投资,也难怪能这么大手大脚。   不对,是精益求精。   “那个游明啊!”导演喊了一声卡,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几下,“刚才这幕不错,等下我们再拍最后那场死亡戏,你就可以收工了。”   季游明抬了抬眼皮,“谢谢张导,您终于肯放过我了。”   季游明休息了一会,恢复了体力,又换了一身衣服,去拍最后一幕死亡戏。   他这个角色是为了救女主角而死,在之前,他就已经在脑海里预想好几种死的凄凉又唯美的方法。   果不其然,这幕戏一遍过。   “游明,你的红包。”孙龙笑眯眯地将一个烫金大红包塞给他。   结束了戏份的演员,都会有这么一个收工红包。   季游明接过,不着痕迹地捏了一下。   初步估计,应该有好几百。   季游明眉开眼笑,又能撑几天,而且他是领便当下线的,今天晚上的盒饭还能加鸡腿。   “张导,咱们剧组还有七八天才能杀青,能不能让我留下来观摩学习?”季游明怀揣着蹭饭的小心思脸皮极厚地开口,他们剧组是请了大厨的,只要留下来,肯定能有他一口饭吃。   “你这个学习态度可以,比我家臭小子好多了。”张龙夸了一声,想起他儿子之前还说让他多照顾点这个同学,便点头同意道,“行,那你就留下来学习吧。”   这年头,已经很少见这么主动愿意向他人学习的艺人了。   季游明美滋滋地应下,随后抱着红包走到了更衣室,他得把自己身上的戏服换下来。   换了自己的衣服,季游明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没有电话,但是有一条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的短信   “谁的号码?”季游明疑惑了一声,点开短信。   [季游明,寄几张你的签名照过来,尽快。]   寥寥几个字,带着一股命令的语气,还没有落款。   “莫名其妙。”季游明下意识想删除,在确认删除的时候却又改变了主意。   这人语气这么叼,他倒要看看是谁。   季游明手指微动,啪啪打了几个字回过去。   [哥们,你谁啊!你让我寄照片我就寄,那我多没面子。]   消息发出去,不多一会儿,又有一条短信蹦了出来。   这回的消息仅有两个字加一个标点,简短的,季游明不用点开就能看清楚。   [你爸。]   季游明太过错愕,以至于差点把手机摔了,他慌忙点开短信,点击拨打此号码。   很快便被接通了。   “在公司,长话短说。”   低沉冷静的嗓音,还真的是他爸。   想一验真假的季游明顿时泄了气,“爸,你突然要我签名照做什么?”   “有个小姑娘喜欢你的角色。”祁恒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将它交给旁边等候的助理。   “小姑娘???有多小?”季游明惊讶的抬高了声音,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诸多思绪,最后停在他爸要给他找后妈这个念头上。   祁恒皱眉想了一下赵伟说起他女儿的形容词,犹豫道:“十五六吧?”   “十五六?”季游明不禁脱口而出,“爸你竟然老牛吃嫩草?”   “嘟嘟嘟——”   季游明拿下手机,发现已经被挂断了电话,他再度打过去,却发现自己明显是被拉黑了。   季游明忧心忡忡,又借了个路过的工作人员的手机,重新按号码拨了回去。   好在被接通了。   “爸你冷静一点,小姑娘十五六还是未成年,在我国,这是犯法的!”电话一接通,季游明便急忙开口。   祁恒冷笑一声,对着旁边的助理开口,“我刚才吩咐你转账的事,先不必转了。”   季游明的声音一顿,有种不好的预感,“爸,你给谁转账啊?”   “你说呢。”祁恒轻飘飘开口,“本来看你混的惨,想给你转个一两万,但——”   “我错了!”季游明没等他说完,干脆利落地为五斗米折腰,“爸,你原谅,我刚才就是开开玩笑。”   “晚了。”祁恒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随后抬头看向自己的助理,   “星月娱乐那边接触的怎么样?”   “收购方案拟好送过去了,不过星月娱乐旗下也没几个有潜力的艺人,而且我们公司从未涉足过娱乐圈,会不会——”   祁恒摇头,“没事,一点小钱而已,就当投石问路。”   季游明既然打定主意在娱乐圈混,自然是需要一个正经的公司,他可不希望某天醒来,在热搜上看到季游明有什么陪酒富婆富豪之类的桃色新闻。   什么投石问路,分明是想要替您儿子撑保护伞而已。   助理默默吐槽,眼神仿佛看破一切。 第101章   因为处女座的导演强迫症太严重,原本估计七八天能拍完的戏, 愣是拖了半个月。   饶是季游明平常脸皮厚的跟城墙一般, 在剧组蹭食多天下来, 也稍微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季游明叹了一口气,踏进包厢,这是他最后能蹭的一顿饭了, 俗称杀青宴。   曾经有一万块放在他的面前,但他没有珍惜。   “游明也来了, 快来坐!”包厢里的人已经喝上了, 特别是导演张龙,脸都被酒精呛红了。   季游明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立马有人给他倒了一杯酒。   季游明抬头一看, 是剧组里的男三号, 戏份比他多很多点,角色是一个反派, 人设不讨喜但超长待机, 愣是撑到了最后一集才被剧里的男女主弄死。   又有人走了进来, 是女主角的扮演者,除了男主角没有出现,基本上都来齐了。   “来来, 都满上。”坐在上席的导演张龙抬手招呼了一声,又端起自己的酒杯站起来, “大家都来干杯, 这些日子, 大家都辛苦了。”   季游明也端起酒杯,与众人碰了个杯,十分自信的一饮而尽。   他虽然平常没怎么喝过酒,但喝个一杯半杯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酒过三巡——   砰地一声,半小时前还自信满满的人趴在了桌上呼呼大睡。   “年轻人,酒量还是太差了。”张龙摇了摇头,一边喊来服务员把人扶下去休息。   再次醒来,已经新的一天。   季游明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剧组安排的酒店里的大床上,他头昏脑胀从床上爬起,放空脑袋直视着正前方发呆。   手机却不消停地响了起来,季游明因为宿醉而生锈的大脑活动起来,循着铃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   “季游明,打你好几个电话了,怎么这时候才接?”   是经纪人宋原雨的声音。   大清早的,火气就这么大。   季游明嘀咕一声,故技重施地将手机移开,静等对方发泄,只听得一阵叭叭的声音,对方终于肯停下来喘气了。   “我说的你都听懂了没有?”   季游明走到浴室,将手机放在架子上,一边拿起牙刷准备漱口,一边分出心神解释道。   “昨天杀青宴喝了酒,今天睡过头了,没听到电话。”   “我不是说这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宋原雨怒气腾腾,“算了,我再说一遍,有个品牌想要你拍个广告,我替你接了,你这两天去那边拍一下。”   “什么品牌?”季游明挑了一下眉,不相信好的资源,宋原雨会舍得给他,而不是给另一个更会讨好她的艺人。   “四羊奶粉。”宋原雨的声音万分冷漠,“下周一九点开拍,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你自己过去。”   “…………”季游明无语片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家上周才被爆出来毒奶粉的负面新闻吧?”   “那些不过是以讹传讹,又没什么证据,肯定是对家三色鹿奶粉泼的脏水。”宋原雨不耐烦地开口,故意激他,“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就把这个机会给蒋年南了。”   蒋年南便是那个更会讨好宋原雨的男艺人,与他同一年出道。   但季游明不上当,只冷然道:“你愿意给他就给他,反正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卖奶粉还挺合适他的,我一个未婚未育的青年,就不掺合这种广告了。”   “你真不去?”宋原雨咬了咬牙,“合同都签了,你要是不去,那就是违约了。”   “谁签,谁就违约呗。”季游明耸了耸肩,“我可是在外地拍戏,你签合同可没有告知我,与我无关。”   “你别忘了,当初你出道时签下的合同。”宋原雨阴测测的开口,“不服从公司安排的正常活动,视作违约,可是要赔一千万违约金的。”   季游明黑了脸,只怪自己年少不懂事,签下了霸王条款。   “地址发给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卖身契还有三年,他忍!   季游明不是没想过低头回家,反正他爸肯定会给他处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但他心里总有那么一股气。   总觉得低头了,那这辈子他也就这样了。   季游明收拾了行礼,拖着箱子准备离开酒店,走到一楼,发现导演孙龙正和男主角何意站在一块说话。   “孙导,何哥。”   季游明拖着行李箱,与两人打了声招呼。   “这么快急着走?”孙龙好奇开口,“X市景点不少,不再多玩几天?”   季游明苦笑一声,“刚刚经纪人给我打电话,说公司给我接了个奶粉广告,下周一就得拍。”   而现在,已经是周五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奶粉广告?”这下就连何意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你结婚了?”   明星为了保持人设,隐婚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什么奶粉广告?”孙龙思索,“我记得,三色鹿才找林权夫妇拍过新广告。”   这一对是娱乐圈有名的恩爱夫妻,所以很多婚育相关产品都热爱找他们代言。   “不是三色鹿,是四羊奶粉。”   “四羊奶粉!”孙龙皱眉,“是不是搞错了,你公司给你接广告都不调查一下的?四羊才闹过毒奶粉事件,这个时候接它家的广告,这不是把你往火坑推?”   季游明无奈笑了一下,“我也知道,但公司都接了,我又有合约在身。”   话音未落,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季游明认出那是何意的助理。   每次来剧组都会带上一大堆零食和奶茶的助理,不过何意一般都不怎么吃,都是分给他们这些人吃的。   吃人嘴软,季游明笑眯眯地同助理打了声招呼,随后又与孙龙何意二人道别,这才拖着箱子走出酒店。   宋原雨发来的地址在隔壁市,季游明第一反应是坐飞机过去,但查了一下价钱,火车比较便宜,能省好几百,没有丝毫犹豫季游明选择了时间最近的火车。   并非是旅游高峰期,火车上人不算多,季游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将行李箱放在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   从X市到隔壁市,差不多要三四个小时,季游明打算靠在椅背上休息会儿。   但他没吃早饭就出酒店了,本来就有点饿,前座在他上车个把小时候,又吃起来方便面,导致季游明被泡面的香味勾的直咽口水。   季游明吸了吸鼻子,睡不下去了,便干脆掏出手机打开消消乐玩了起来。   三天后,星月娱乐。   向来人来人往的大厅,被打扫的干净整洁,从来难得下来的公司高层也都聚集在一楼,交头接耳个不停。   蒋年南带着助理走进大厅,见到这一幕,表情微微一愣,看向旁边正在擦拭大花瓶的前台姑娘。   “我们公司有客人要来?”   前台姑娘语气颇为惊异,语气有些莫名,“原来蒋哥你还不知道?我们公司被人收购了,今天下午新老板头一次来公司视察!”   “被收购?”蒋年南惊讶出声,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宋原雨也没有跟他说过这回事。   蒋年南想到这里,又问,“对了,我经纪人今天来公司了吗?我有点事找她,一直联系不上。”   “蒋哥你那个经纪人被公司开除了。”前台姑娘的语气颇为同情,“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昨天新老板直接指名道姓地开除了她。”   蒋年南脸色大变,“她昨天就被开除了?你别骗我!”   明明昨天19点,人还打电话说给,说是为他争取到某个大导演新剧里的男二角色,他一高兴,还给宋原雨发了一个大红包。   “骗你做什么。”前台姑娘努努嘴,“这里的人都看着她抱着东西离开的,蒋哥你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们。”   正好,又有一个年轻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蒋年南,当下毫不犹豫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蒋哥,我是公司给你新安排的经纪人,我叫刘奥。”   这下蒋年南不信也得信了,但蒋年南更加不爽了。   “公司什么意思?让一个实习的助理做我的经纪人?”   刘奥脸上的友好笑容渐渐隐去,露出了一点不知所措。   “蒋哥,我有正规的经纪资格证书。”   蒋年南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按批发价卖的那种证书?”   刘奥一张白净的脸因为怒气涨的通红,但蒋年南根本不屑与他耗着,转身欲朝电梯走,准备上去找高层理论一番。   一行人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一身尊贵气势容貌俊美的不似凡人。   前台姑娘失神了一会儿,一眼便认出来跟在那群人身边点头哈腰的便是他们管理部的段经理。   段经理之前是出去接新老板的。   也就是说,中间那个的男人就是收购她们公司的大老板?   “既然不需要经纪人,那么以后就不用给他安排了。”祁恒冷漠开口。   一旁的段超连连点头。   蒋年南闻言脚步一顿,一脸窝火地转身,却骤然对上那一双没有半点情绪的眼睛。   ——像是在看一个蝼蚁那般,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董事长,电梯在那边,我带您参观一下上面。”段超小心翼翼开口,一边用眼神警告蒋年南安分点。   祁恒颔首,收回落在蒋年南身上的目光,略有些嫌弃地想——   季游明也太没有用了,竟然能被随便吓一吓就怂了的人欺负那么久。   而季游明,还不知道自己卖身契已经易主,正一无所知地吐槽着自己的广告词。   “天然好奶粉,变帅第一步?奶粉这么有用的话,还要遗传基因做什么?鬼才文案。” 第102章   “季先生,导演说让你准备, 可以开始了。”   季游明抬了下眼皮, 正想说话, 却见那边导演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什么取消了?”偌大的声音在摄影棚里回荡,“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告诉我, 他不拍了?”   季游明支起耳朵偷听,却见又有几人走了进来, 被簇拥在前方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光头男人, 是他先前见过的——四羊奶粉的大老板杨四海。   “停下,停下。”杨四海的秘书高声喊道。   “老板。”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循着声音看去, 不约而同地开口与杨四海打招呼。   杨四海冲着众人点了点头, 随后脚下一转走到季游明的面前, “那个小季啊,虽然很可惜, 但因为某些意外, 今天的广告就先不拍了, 你可以回去了。”   他嘴里说着可惜,眼里却压抑不住兴奋,季游明挑了下眉, “杨总,广告合同都签好了, 这样算是违约, 不太好吧?”   “你要这样也想的话, 那我就实话实说。”杨四海眯着眼睛,略有些鄙夷开口,“你的形象与我们产品不符合,所以我们已经在与贵公司协商解约了。”   季游明心中诧异,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前后态度反差这么大。   而且哪来的勇气鄙夷他?   他都还没鄙夷四羊奶粉是造假毒奶粉呢!   愣神之中,他被四羊奶粉的工作人员请出了摄影棚。   站在马路边,季游明是万分的迷惑,四羊奶粉反应这么大,难道是他被爆了什么黑料?   季游明心中升起一股不妙地预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微博,无视了提示有消息的红点,目标明确地直指热搜。   热搜第一的话题——#经纪人疑似与手下男艺人有染#,后面还跟了一个大大的爆字。   紧接着第二条是——#星月娱乐易主#   季游明大惊,连忙点开星月娱乐那条热搜,第一条就是他们公司官博的发文,而且官博连头像也变了。   变成一个十分眼熟的图标。   那是他不久前在咖啡店见过的图标,季家名下的产业都会有的一个图标。   季游明傻了眼,连忙退出微博,飞快按出去一个号码。   但没接通。   季游明恍恍惚惚,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之前他因为说错话被他爸拉黑了。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还不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季游明嘀咕了一句,又重新点开微博,点进了第一条热搜,经纪人疑似与手下男艺人有染。   内容是几张不太清晰的照片,颜色比较昏暗,但隐约可见一个女人同一个男的手拉手走路。   女人的模样被拍的清晰,她身边的男的头上带着兜帽,脸上又有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宋原雨?”季游明瞪大眼睛,“卧槽,宋原雨原来和蒋年南搞在了一起?”   难怪宋原雨总是把好的资源送给蒋年南,他原先还以为是蒋年南更会讨好顺从她,没想到这两人私下竟然是这样的。   可他明明记得,蒋年南是有一个交往了半年的女朋友,而照片里宋原雨身上那件裙装,是三个月前穿过的。   季游明目瞪口呆,宋原雨手下只有他和蒋年南两个人,明眼人一猜就知道是谁,这下蒋年南估计要糟了。   想到这里,季游明连忙划拉下屏幕,想看评论里网友的反应。   但出人意料的是,评论里全部都是在祝他和宋原雨百年好合的?   季游明一阵恶心,又往下看。   “我家哥哥真惨,摊上这种经纪人,某人为了抢资源都能爬上经纪人的床,老女人也亏他吃得下,佩服!”   “据说某人这次的广告代言就是靠着陪睡抢过去的。”   季游明气绝,一个毒奶粉代言当谁稀罕,季游明戳开几个讽刺他的微博ID,一看果然都是蒋年南的粉丝。   粉随正主,真特么不要脸。   季游明咬牙,切换小号直接下场一个一个怼回去。   一一怼完后,季游明这才出了一口气。   难怪四羊奶粉那个杨四海突然不让他拍广告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估计是觉得可能会被他影响四羊奶粉的形象。   季游明撇了撇嘴,比起拍毒奶粉的广告,这个爆料来的时机反而恰到好处地替他解了围。   反正娱乐圈风风雨雨,谁没被污蔑过桃色新闻呢,如今是被骂,等照片里的真正的主人公被爆出来,他反而能趁势收一波同情粉。   季游明蜜汁自信,关掉了微博,正打算将手机收进口袋,一则电话打了进来。   “喂?”   “季哥,我是刘奥,你现在在哪呢?”   “X市,刚被四羊奶粉的人赶出来。”季游明耸拉的眼睛,走到公交车站,正好他要乘坐的407路公交车开了过来,缓缓停在站牌前。   季游明从口袋里摸出个两个一元硬币扔进收钱箱,随后走到后面挑了个座位坐下。   “你来找我?公司又有什么事吗?”   季游明惊讶出声。   “怪我。”刘奥顶着大老板注视的目光,声音颤抖地对着手机那头开口,“宋原雨已经被公司开除了,公司任命我做你的经纪人,只负责照顾你一个人。”   “哦哦。”季游明咂了下舌,果然是他爸收购了星月娱乐,这不立马就给他亲儿子的待遇了。   季游明有些感动,便报了自己暂住的酒店位置。   “那我明天就去找你,公司还给你找了个新角色,他们剧组面试也是X市,我把资料给你带过去。”   刘奥挂了通话,偷偷瞅了一眼坐在真皮椅上的大老板,见他没有其他表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董事长,季哥说他现在,住在海马酒店里。”   祁恒颔首,“我知道了,那些照片后续的爆料让公关部那边找人明早八点爆出真相。”   刘奥连连点头。   祁恒让他出去,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的助理,“等下给季游明打一万块。”   毕竟黑了季游明一把,给点补偿费。   “好的。”助理点头。   祁恒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下车水马龙,星月娱乐公司虽小,但这老总办公室倒是装修的豪华。   “董事长,您的电话响了。”   祁恒回转身,拿起正在桌子上面震动的手机,一串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   一接通,季游明的号码便从那头传了出来。   “爸!你怎么还没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去?”   “忘了。”祁恒淡淡开口。   “忘了?”季游明提高声音,“这也能忘?我还是您亲儿子吗?”   “你有意见。”祁恒顿了一下,又道,“你怎么还问这个问题?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你是被孟妍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   季游明:“…………”   “爸,我不是来说这个的,我看到热搜,你收购了我所在的公司?”   “对。”   季游明感动了一下,这肯定是因为他的缘故,他爸才会这么做。   但是,季游明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爸,你又不了解娱乐圈这些东西,你收购我们公司,万一没经营好,那钱岂不就是打水漂了……”   “不了解,我可以请一个了解的人来管。”祁恒稍稍停顿,又开口无情地戳破季游明的感动。   “别乱想,我只是怕你在娱乐圈里给我丢人现眼,买下这个有你卖身契的公司,好方便管着你而已。”   季游明无语片刻:“……爸,你说句真话能怎么样啊!”   这种低劣的借口,当他还是三岁小孩吗?   祁恒垂眸,表情十分冷淡,“我从来不说假话。”   “知道知道,爸你给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呗,这个手机是我借别人的,人家要走了,我得把手机还给他了。”季游明语气讨好道。   “没事不必要给我打电话。”祁恒无情地拒绝了他,“有事你联系秦助理就行,他会转告我的。”   祁恒说完,便率先挂断了通话。   “别啊,爸……爸?”季游明喊了几声,手机里传来嘟嘟几声,屏幕一亮显示通话结束。   公交车慢了下来,前座的女孩子红着脸开口,“那个,我得下车了。”   季游明将手机还给她,露出耀眼的笑容,“多谢你借我的手机。”   女孩子接过手机,偷偷看他几眼,心说这真人也不像热搜里描述的那样,娱乐圈的事最爱捕风捉影,说不定季游明也是被人泼脏水,便鼓起勇气开口。   “游明小哥哥,我其实是你的颜粉,我觉得你肯定不是那种会拍……的人,我、我相信你!”   “………”季游明,“谢谢你的相信啊。”   话音未落,公交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女孩子说了一声再见,随后紧紧握着手机,飞快地跑下了车。   于是因为太过激动,没有注意到地面高度,还差点崴了脚。   “小心——”季游明下意识出声,女孩子许是因为出了丑,捂着脸就跑了。   公交车重新启动,季游明掏出手机,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点开了微博。   微博处于加载中,空白一片。   难道信号不好?   季游明皱起眉,看了看信号格,又拉下状态栏,将数据连接关掉重开,反复几次却依旧没有加载出来。   季游明索性将数据连接的卡从联通切到二卡电信,约莫过了半分钟,勉强加载出界面。   “微博又特么瘫痪了。”后面座位上有人哀嚎了一声,“它收了那么多的脏钱,就不能多请几个工程师?”   “我微博现在好了,你打开看看。”   季游明也跟着重新刷新了一下微博,发现自己竟然多了99 私信。   季游明疑惑点开。   大部分内容都是骂他的,但还有部分问他约不约。 第103章   因为疑似陪睡事件, 有蒋年南的脑残粉骂他可以理解, 但问约不约是几个意思?   他心有疑惑, 但公交车已经停在他要下的站点,季游明下了车, 直接回到酒店, 又洗了个澡。   在短短半小时内, 又多了许多条“激动”的私信。   季游明清除了未读私信, 又关掉接受未关注人消息的功能,这才有去查看热搜。   飘在第一条的是#疑似J星男艺人酒店床照#   季游明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点开热搜。   热搜第一条是一条九宫格动图的微博,照片里, 一个赤着上半身的男人背对着镜头与宋原雨吻的难舍难分。   “当代恶臭娱乐圈!@星月娱乐这就是你们公司培养出来的垃圾经纪人和艺人?”   “我家哥哥好惨,竟然有这种经纪人。”   “话说, 某J星男艺人这身材管理有点差啊,肚子上都有赘肉了。”   季游明一阵气恼, 他八块腹肌,赘肉个鬼, 再说这动图里男人的身高和他也不一样, 这些网友的眼睛是被沙子迷住了吗!   “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这动图里的人不像季游明吗。”   “我记得季游明在《遇见美好》电视剧里演的那个霸道总裁, 有一场穿着白衬衫的淋雨戏,衬衫全湿后, 那腹肌可诱人。”   “我也想起来了, 那身材啧啧——”   季游明继续往下滑评论, 再一次看到一个又擦亮过眼睛的网友的评论。   “我觉得动图里那个男人有点像宋原雨手下另一个男星。”   “楼上司马, 别拉我家哥哥下水。”   “蒋年南家粉丝就这素质?真当别人不知道你家蒸煮的资源是怎么来的不成?”   “抱走蒋年南,我家哥哥正在闭关勿call,请多了解哥哥的新剧《燃魂》,绝美天师在线勾魂。”   季游明越看越气,也顾不上自己左肩处的黑历史,直接脱了上衣,只着背心,走到镜子让自拍了一张上身照,也没有编辑美化,就直接上传了微博。   季游明V:谁说我长赘肉了?【图】   季游明原本的二十万粉丝数,大多数是公司为了撑门面给买的,而现在,因为接连热搜的缘故,在短短的一天内,他上涨了数百万的活粉。   所以微博一经发出,评论涨的飞快。   “卧槽,这胸膛,哪怕纹了只哪吒,我也可以!”   “我手机屏幕好像有些脏……”   “楼上暴露年龄了,齐刘海的哪吒形象是出自哪吒闹海,所以楼上妥妥的八零后。”   “谁说只有八零后知道,九零后举手,我小时候跟着爷爷也看过这个版本的哪吒。”   “你们歪题了,咱们不是应该好好欣赏小哥哥的裸X照吗!”   “我老公发这张照片是用来回应热搜的,不是给你们舔的!你们这群色狼,放开我老公。”   季游明发出的微博飞快窜上热门,很快有几个大V将他的照片和动图里的男人进行比较起来。   “根据我观察,季游明身上这个刺青已经有些年岁了,都掉色了,而且掉的很自然,不存在作假,而床照事件是上上个月,所以真相很明显了。”   “别的不说,就季游明这胸肌,短短两个月也练不出来啊。”   “所以,和宋原雨上床的不是季游明,那会是谁?”   有人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季游明看着热搜里的反转,心中满意,蒋年南想拿他出来挡枪,也未免太想当然了。   他早年创业也当过水军,自然是一眼看出那几条热搜里有水军带节奏黑他的痕迹。   不过蒋年南也太蠢了,当谁都和他一样男神赘肉吗?   季游明正痛快着,手机铃声却忽然想起来,季游明低头一看,是他的新经纪人刘奥。   “喂?”   “季哥!”刘奥关切开口,“那个热搜……你没事吧?”   “没事。”季游明满不在意,“不过是一些黑子隔着网络骂人而已,我开小号骂回去了。”   开小号装蒋年南粉丝拉仇恨的刘奥:“……”   他还以为季哥有狂热粉呢,原先还欣慰的不行,没想到竟然是季哥亲自下场。   刘奥默默咽下部分黑粉是自己装的事实,“季哥,我明早七点到机场,你在酒店别乱走。”   季游明躺倒在大床上,浴袍微微敞开,目光在墙壁与天花顶上的装饰来回移动,“知道了知道了,我有点事,先挂了。”   季游明挂掉通话,又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了下来,房间内的光线顿时变得昏暗。   季游明打开手机摄像头开始录屏,他举手对着某处墙角上方装饰,果不其然,手机黑暗的画面出现一个红点。   季游明关掉录屏,拿起座机话筒拨打了酒店前台的电话。   “房间里有摄像头?”前台接待员声音有些诧异,“不可能的,我们酒店一向很注重客隐私,绝对不会在房间里装摄像头。”   “这样吧,我先去告知我们经理,等会让人去您那看看。”   季游明挂断电话,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处疑有摄像头的装饰上,看来下次住酒店还是不能省钱。   得亏他没在酒店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宋原雨可不就是中了这招。   想到宋原雨,季游明不由地再次打开微博,微博再一次变成了加载中的空白。   又崩了。   季游明挑了一下眉,难道真正的主人公蒋年南被人扒出来了?   季游明等了四五分钟后,微博恢复了正常,飞快地点开热搜,宋原雨与蒋年南两个名字登顶热搜,后面还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再往下看第二条,是蒋年南解约的话题。   季游明点开第一条热搜,置顶的便是星月娱乐官博的澄清公告,再往下是吃瓜群众的扒皮,有了准确目标,薛定谔般的互联网记忆,足够网友们把宋原雨和蒋年南之间的蛛丝马迹都扒了个干干净净。   然而,和季游明受到的待遇不同,蒋年南没有被一边倒的踩,反而有无数的粉丝在评论底下与那些内涵蒋年南的网友们掐架,战火甚至再一次蔓延到季游明的身上。   “谁知道是不是季游明傍上了新金主,为了甩掉宋原雨,给我们蒋年南破脏水!”   “我家哥哥清清白白,上上个月还在Y省拍戏,反倒是某位男艺人,似乎在在家抠脚,作案时间比我家哥哥多多了。【图】”   “本人是蒋年南的粉转黑,真是看不过去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试图给无辜小哥破脏水,真是不巧,上次我也住在那家酒店,还拍下了宋原雨和蒋年南一同进电梯的照片,原本以为蒋年南拍戏住酒店,作为理智粉也没有上前打扰,没想到竟然是大瓜的证据。【图1】【图2】【图3】”   季游明点开那三张图,图上果真是宋原雨与蒋年南二人,两人靠的极近,看起来有说有笑。   祁恒刚回到季家的总公司,就接到了他刚替星月娱乐聘过来的CEO的电话。   “董事长,因为小季先生提前辟谣了,所以在与蒋年南解约之后,我让公关部那边提前把料放出去了,您没有意见吧?”   “可以。”祁恒翻看着报表,“注意引导风向,澄清之间的假新闻。”   “小季先生之前被骂了很久,现如今真相出来,公关部那边打算买水军,替小季先生刷上一个向季游明道歉的话题。”   “你看着安排。”门口助理敲了敲门,祁恒结束通话,将手机放在一旁。   “进来。”   助理走进办公室,微微躬身,“董事长,样品机已经出来了。”   祁恒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去看看。”   样品机放在会议室里,祁恒走进去的时候,几名研发人员正在围着样品头盔进行调试。   “您好,我的主人,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被围在中间的虚拟人影转身,看向门口。   众人微微一愣,随后想起来,当初设置权限的时候,最高权限人是设定的董事长来着。   毕竟智能芯片计划是董事长亲自指点他们做的。   “董事长好。”众人回神,连忙打招呼,总不能在礼仪方面被一个虚拟助手比下去。   祁恒踏入会议室,样品头盔的外表很粗糙,像当初祁睿爱看的变形金刚那里角色的头,发出来声音也是无机质的机器音。   但这个设备,放出去绝对能引起轩然大波。   “董事长,我们给它取了个名字。”一名研发人员笑眯眯开口,“他叫小红。”   “因为它成功的时候,外面刚好红霞满天,所以我们就全票通过了这个名字。”   祁恒看向那名研发人员,对这名字不予置否。   “小红,调出你的运行数据。”   “是的,主人。”小红回答了一声,而后双眼射出蓝光,众人面前呈现了一块光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紧接着,那名研发人员又说了几个口令,小红一一做到。   “我们在头盔内置了一款小游戏,董事长要试试吗?”研发人员提议道。   祁恒看向那名提议的研发人员,反道:“你戴上试试。”   研发人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还是认命的戴上头盔。   “董事长,那边是我们的后台,可以观看到用户使用设备的情形。”一人开口。   祁恒提步,走到他所指的房间,一台偌大的荧幕,正播放着那名戴上头盔的研发人员正被无数僵尸追赶的画面,极其狼狈。   外头还传来那名研发人员忘形的尖叫声,不多一会,画面中研发人员彻底被僵尸淹没,随后屏幕一黑,出现一行玩家已经下线的字样。 第104章   几人回到会议室, 那名研发人员已经取下了头盔, 满头大汗地坐在地板上, 他捂着胸口,面上犹带着些惊恐。   “太真实了, 我差点要被那些僵尸撕成碎片了。”   得亏他设定了当用户心率值超过某个阶段, 会直接强制用户下线。   被那些僵尸扑过来的时候, 他真以为自己身处在那个遍地僵尸的世界, 满脑子逃命,完全没有多余的思维想起来自己可以退出游戏。   “可以, 从他那反应来看,浸入感还是不错。”   其余的研发人员听到这句话, 不由地默默在心里为地上那名自作自受的同事默哀片刻。   “表哥!”捂着心脏的研发人员抬起头,原本斯文的脸上尽是不满。   “我为了公司付出了肉体就不说了, 如今精神也被折磨了,好歹表兄弟一场, 不安抚我就算了,你还说这种话?”   剩余的研发人员听见这一声表哥俱是一愣, 实在是这么久了, 董事长也来过许多回, 他们可从来不知道这两人还有这层关系。   祁恒冷眼瞥他,“如果不是你想作怪整人, 何至于自作自受。”   地上的人叫肖斯洲, 是他名义上的表弟, 也是肖家的独苗苗, 但他与季游明一个性格,拒绝继承家业,想要追寻自己的爱好。   他的爱好便是研究智能芯片,祁恒想起做全息设备这一块的时候,便想办法把人从实验室挖了过来。   技术倒是不错,就是脑袋有点问题,明明想要整人,却偏偏把想干坏事的念头直白地写在了脸上,半点不会掩饰。   肖斯洲撇了撇嘴,有些郁闷地从地上站起,早知道苦果要自己吞,当初就应该放猫和老鼠进去的。   “表哥,我们第一款游戏舱,用什么游戏啊?”   祁恒看向自己的助理,“游戏那边联系好了吗?”   这可是第一款全息网游啊。   助理神色隐含着激动,“目前有一款用户受众比较大的武侠游戏,价格还在商讨中。还有一款,它是比较冷门的生存类游戏,不过对方已经开口,愿意免费授权,让我们制作。”   祁恒想起先前肖斯洲的反应,便问道:“那款生存类游戏是什么样的?”   “似乎是荒岛求生那种,它家旗下还有一款大热的游戏,叫做百人大逃杀,对方报价也比较有诚意。”   祁恒若有所思,“第一批就先用那款生存游戏,然后把那款武侠游戏的谈下来。”   武侠这个命题是经久不衰的题材,而现代人多多少少也会向往武侠里那种飞檐走壁快意江湖的感觉,很适合全息化。   全息网游的概念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出现,但是这块领域一直是空白的。   众人目光灼灼地看着那顶有些丑陋的头盔,而现在,全息网游的大门正向他们缓缓打开。   不止是全息网游,这种芯片技术还能应用与各种智能设备之上,只要一现世,绝对能将先有的局面洗牌。   “要赶紧申请专利技术!”肖斯洲开口,“虽然已经用了最高等级的保密技术,但万一有疏漏——”   “这个早已经准备好了。”助理开口。   两日之后,两款游戏都谈好,签订了为期两年合同,游戏舱的事正式搬上了日程。   祁恒抽空回了季家一趟,因为之前救的那只狗已经痊愈,祁恒让司机赵伟送到了季家。   他没忘记,9527还住在那只狗的身体里。   祁恒在佣人的引领下,找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的9527。   “先生,这狗太活泼了,我们一不注意,它就跑出去了,没办法只能找个铁笼子给它关起来。”   “跑出去?”祁恒看向笼子那只胖了不少的灰狗,很明显,这段时间里它吃的不错。   9527身体僵硬,生怕被对方察觉这狗的身体里是它,便学着普通的狗看到陌生人的反应那般龇牙狂叫了几声。   “奇怪,这狗平常不叫的。”佣人疑惑道,“可能是第一次看到先生,受到了刺激。”   “你去忙吧,我看一会儿。”祁恒道。   “那先生小心,铁门别打开,担心它不识人咬到您。”佣人又叮嘱了一句,随后快步离开。   祁恒上前将铁门上的锁拿下,随后将铁门打开。   9527的狗眼睛转了转,一般狗看到能获得自由时,会选择冲出去的吧?   它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抬头,却发现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它,那目光似乎像是看透一切。   “做狗好玩吗?系统、9527。”   竟然、还是被看出来了!   9527灰色的狗脸露出一种人性化的绝望,完了,继绑错宿主之后,它又给系统这个职业丢人了。   “汪汪汪——”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乖乖的,这个世界别想绑定季游明做任务,懂?”祁恒蹲下身,伸手摸了摸9527的狗头,9527本来是想躲开,但狗身体里的本能却指使着它躺平认摸。   还挺舒服的。   9527享受着眯起眼睛,从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哼声,但很快一个它打了激灵,它可是系统,怎么能和狗一样享受人的抚摸呢!   9527龇牙,冲着面前人又汪汪了几声。   “不是我不把你放出来。”祁恒站起身,垂眸看它。“是你用的那个什么道具,虽然延长了狗的寿命,但也把你困在了这里面。”   9527身体一僵,想起它之前在商城里买的东西,心里直道坑爹。   “汪——”就没别的办法了吗?自杀呢?   “等狗的寿命过完吧,寿命没用完,哪怕是自杀也是死不了的。”   “汪汪汪!”狗能活多久?   “像你这种品种,约莫是十到二十年吧。”祁恒回答道。   9527绝望地倒在地上,它本身就能活这么长,再加上那个延寿的道具,凉凉。   到时候几十年过去,它怕是做狗做习惯了,会忘记自己本身是个系统来着。   9527眼睛空洞,追根究底这一切的错,就是当初它不该被面前人的美色迷了眼,导致绑错了宿主。   ——不对,最大的错是,它当初就不应该挑选这个世界当成自己的练手世界。   三个月之后,季游明的新戏结束,与此同时,季家公司研发的第一批游戏舱也开始正式走上测试阶段。   祁恒登陆公司官博,在官博上发了一条征集一百个游戏志愿者的微博,附带报名链接。   季家公司的官博比较低调,仅有的活粉丝大多数是公司内部的员工,仅有的点赞与转发量都来自那些员工。   报名表填的人仅有十几个,直到合作的游戏公司转发了这条微博。   【神奇游戏:填下这张报名表,给您另一种不同的生存体验。@季氏科技 本公司先征集一百个游戏志愿者,报名链接请见评论区。】   有了游戏公司作为宣传,陆陆续续地有了填了报名表。   季游明惯例浏览微博,因为之前拍的那个电视剧已经上映,他那个小王爷的白月光人设太好,导致他最近热度挺高,许多颜狗在他微博下吹彩虹屁,吹的他身心愉悦。   所以季游空闲时间下来,就会刷一刷微博,看到有没有新的彩虹屁出现。   结果无意刷到关注列表的时候,恰好看到自家公司官博发的这条微博,虽然疑惑自家公司怎么突然搞起游戏了,但还是随手填了一张,顺便点赞转发一条龙,就当支持下公司事业了。   刚转发完微博,刘奥的电话便打了离开,季游明按下接听。   “季哥!草莓台邀请你去上他们家那个王牌综艺!”   “娱乐对对碰?”他最喜欢看草莓台这个节目,每次都能出其不意地在合理范围内整蛊到嘉宾。   “对对对,就是它!”刘奥万分激动,“他们这次只邀请了张龙导演,男女主角以及男二女二,剩下的就是你了。”   “我能不去吗?”季游明有些犹豫,虽然他喜欢看别人被整蛊,但自己成为被整的那个,多多少少有点抗拒,哪怕草莓台每次整蛊都很有底数,不过闹的过分。   “季哥,你刚有点热度,正好需要这个综艺来刷刷脸,这可是公司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刘奥苦口婆心地开劝。   季游明只是随便说说,他也知道这个道理,连忙打断他的话。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去。”   挂断了电话,季游明又刷新了一下热门微博,却意外地看到一则真人秀的节目视频,里面一群男男女女被一群大白鹅撵着跑。   季游明看到视频里一个眼熟的脸蛋闪过,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陈小里?”   *   微博发出不到三个小时,报名表的名额已经被填满,助理把名单打印出来,交给祁恒过目。   “把游戏舱按照报名表里的地址发过去。”祁恒随意翻了翻,对着助理开口。   “好的,我这就去联系快递。”助理一愣,有些艳羡开口,这可是第一批全息游戏舱哎,珍贵的不行,竟然这样说送就送。   可惜公司早已经有规定,员工不能参与这种对外抽奖活动。   因为只要了地址和联系方式,所以两人也就不知道季游明也在这报名表里参加了一份子。   季游明这边同意参加娱乐对对碰,那边草莓台立马发了微博官宣,并且@了所有嘉宾。   季游明的颜粉们欢欣鼓舞地,仿佛是在过年,然而男三号的粉丝看到自家竟然没在邀请之列,就万分不爽了。   “草莓台是不是搞错了?台词比路人甲还少的都被邀请过去了,男三男四反倒被遗忘了?这是工作人员的失误,还是某男星背后金主的氪金的大法作怪?” 第105章   “我也觉得, 话说某男星背后金主也做的太明显了, 自从上次脏水事件后,他的资源明显就跟从前不是一个档次了。”   “做的这么明显,看来是金主来头很大咯。”   “一个巴掌拍不响, 上次脏水事件, 为什么别人没遭殃了,就某男星倒霉了?”   “楼上傻逼!宋原雨手下就两个艺人, 蒋年南水军买的飞起, 季游明一个小透明, 无依无靠, 不挑他下手挑谁?”   “现在的水军还能倒咬一口别人是水军了, 可笑!”   季游明怒极, 切换了小号直接一个接一个地怼回去。   与黑子大战了一夜之后,见对方偃旗息鼓这才放心睡去。   然而,熬夜撕逼到六点刚睡下没多久的季游明便被门铃声吵醒,季游明本不想理,奈何对方异常坚持,只好起床,呵欠连天的去开门。   “谁啊?”   两个橙红色工装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抬着一个大箱子,见他出来, 其中一人立马拿出笔递向季游明, 指着那大箱子开口。   “打扰了, 先生, 这是您的快递, 请您签收一下。”   季游明迷茫的眼睛微微聚神,疑惑,“快递?”   他记得自己没买什么大型物件啊,季游明低下头去看发件人,却发现发件人正是他们季家的公司。   季游明恍然大悟,想来应该是之前填的报名表的缘故,忙点头道:“对对对,是我的快递。”   他接过笔,在快递单上签了一个名字。   “先生,东西挺重的,我们帮你抬进去吧?”快递小哥收起单子和笔开口道。   “那麻烦两位了。”季游明将门彻底打开,好让他们抬着东西进来。   东西放好后,季游明将人送出门外,这才有空拆开这个比他身高还长的快递盒子。   因为胶纸层层密封,不好撕开,季游明只好上美工刀直接划开。   “包的也太严实了吧,什么东西这么大个?”   他原先填报名表的时候根本没仔细看,只知道与游戏有关,不免猜测道:“难道给我寄了台主机?”   纸盒被刀片拆开,露出里面的泡沫来,季游明扒开泡沫,一枚大型的胶囊出现在眼神,银灰色的机身流光溢彩。   一看就十分值钱的玩意。   “卧槽。”季游明大吃一惊,试探性摸上去,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外壳手感十分地温润柔滑。   说明书掉在一旁,季游明捡起来打开,第一页里面仅有寥寥数字。   [只需要充足的电量,然后连上网,再躺进去,一个幻想中的世界将向您展开。]   季游明万分好奇,迫不及待给大胶囊充上电,一边翻看说明书的第二页,第二页是联网教程,第三页是他们季家公司的联系方式以及承诺书。   季游明合上说明书,这才发现说明书上偌大的几个字。   “全息游戏舱使用说明。”   季游明嘴巴张的老大,再回头看那枚大胶囊,目光里全然是不可置信。   “我滴个乖乖,全息游戏舱,没唬我吧?”   他身上想要去摸,却害怕自己将它弄脏,便扯了湿巾纸反复擦了几遍手,这才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   也不知是触碰到哪里,滴的一声,吓得季游明立马收回手,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游戏舱,生怕自己给碰坏了。   胶囊的上半部缓缓缩起,露出里面仅可供一人睡觉去的舱体,里面还贴心地做了一个凸起的小枕头。   “新手教程开始,充电已完成,请主人拔掉充电器。”   无机质的嗓音吓了季游明一跳,随后反应过来是游戏舱发出的声音,便按照提示拔掉了插在游戏舱上的线。   “为了防止火灾隐患,充电插头也需要拔下。”   “咦,这么智能。”季游明诧异一下,把充电插头也取下。   “请主人躺进游戏舱体验。”   季游明走到游戏舱面前,脱了鞋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游戏舱缓缓在头顶关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他的大脑上。   季游明来不及思考,随后只感觉意识一阵晕眩之后,再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陌生的荒野,周围弥漫着白色的光芒。   季游明有些懵逼,试探性地走出一步,却发现自己是赤脚的,再一打量自己全身,浑身上下就一条及膝短裤,难怪他觉得冷飕飕的。   “这个满是危机的世界已经为主人展开,请主人自由探索,新手教程结束。”   无机质的声音说完,啪叽一声消失在季游明的脑海之中。   季游明:“……”这也太坑了吧?啥都没交代,就让他躺进游戏舱就叫新手教程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出现在小屋里面,有男有女,男的装扮基本上与季游明差不多,女生反而多了一件粉色的露肩及膝的裙子。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正待想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其中一名男玩家忽然勾下腰。   脱裤子。   他的动作十分之快,众人还不及制止,便已经脱下去将裤子扔在一旁。   “啊!流氓!”有女生捂着眼睛,尖叫了起来。   季游明抽了抽嘴角,看着那名脱了裤子的男人,“这马赛克打的真是灵性。”   “害,我就是试试是不是真的跟现实一样。”那男人尴尬解释道,众人看着他大腿之间偌大的马赛克三字,不禁笑出声。   “你也太猥琐了,一上来就用这种方式找刺激。”   “我是一个游戏测评师,所以真实度也是我需要测试的。”那男人耸了耸肩,半点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   他弯下腰想去捡起裤子窗上,一阵风刮过,直接将裤子卷起,飞走了。   男人的手僵直空中,尴尬了。   众人无情地嘲笑起来,先前那名被吓到的女生,俏着脸骂了一声该。   男人看了看飘着不见影的裤子,只好开口:“罢了,你们先探索,我重新登录一下,看看能不能重新还我一条裤子。”   他的身影渐渐透明,随后消失不见。   季游明试探性地踏出白光,地面有些硌脚,随后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握住了自己的脚背,季游明下意识低头一看,一只脏兮兮乌青色色还带着暗红色血迹的手掐在他的脚背上。   “卧槽妈呀!”季游明一蹦三尺高,连忙蹦回白光之内,再一打量周围,也有不少人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只见外面那只手狠狠按在地面上,随后地面凸起,一个骨瘦如柴,嘴里发着吼吼的怪物缓缓站起,冲着白光之内的季游明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丧、丧尸?”季游明颤抖着牙齿,脑海里闪过一抹熟悉的片段,他记起来这眼熟的一幕。   “这游戏特么竟然是末日生存改的?”   季游明最爱玩这种生存游戏,打丧尸什么爽呆了,但是突然给他上这么个真人版,他觉得自己心脏有点不好。   “对啊,兄弟你该不会没看内容就填了报名表吧?”先前那名自称测评师的男人再次出现在白光内。   众人沉默地看着他身上马赛克三个字,那人再次耸了耸肩,“别这么看我,我也不想的,系统说一切资源需要在游戏里寻找,暂时也没有开启删号系统。”   “那难不成,你就这样玩游戏?”有人问道,“虽然是马赛克了,但还是觉得有些辣眼睛。”   “当然不能这样玩,我脸还要不要了!”那男人眼睛露出凶光,落在外面的丧尸身上。   “衣服嘛,他们身上多得是!”   他冲了出去,直接一脚踹在丧尸的脖子上,丧尸重重摔在地上,然后被他按着把裤子扒了下来。   男人穿好裤子,扭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怎么,都怕了?都是数据模拟的,平常你们玩游戏怎么玩,现在就怎么玩。”   众人看去,只见那名恐怖的丧尸被殴打扒了裤子之后,整个丧尸都变成了糊状的一坨马赛克。   似乎、不怎么可怕了。   “我看过内置的游戏手册,这款游戏就是末日生存改的,所以功能也是一样的,就比如这个。”那个男人说着,手中出现一把斧头。   “系统赠送的斧头也和端游的一模一样。”   “咦!这个要怎么拿出来?”季游明问。   “默念背包命令就行。”男人扛着斧头大步向前走,头也不回地挥手,“你们不敢出来就等天亮吧,天亮后丧尸没这么多。”   ……   祁恒与一众研发人员观看着后台,玩家们的一举一动全部显示在大屏幕上,因此研发组众人也看到了脱裤子一幕。   肖斯洲没忍住笑出声,“我就知道有这种思维鬼才,还好我早留了一手准备,表哥,我这个马赛克是不是打的十分精髓!”   祁恒无语,又观看了好一阵,这才提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想了想,唤来助理,登上公司官博,又发了一条头盔测试的报名表。   与此同时,一段号称全息游戏记录的视频在网上流传起来,并且飞快窜上了微博热搜。   季游明体力用完,不依不舍地下了线,再一看窗外,竟然已经是中午了。   难怪觉得饿得慌,他没吃早饭就躺进游戏舱了。   但季游明即使是饿,也依旧心潮澎湃,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等了一会儿却发现他爸助理的手机打不通,只好又打了助理办公室的电话。   “季少,不好意思,手机正被董事长拿去发微博了。”   “我爸发微博?”季游明挑了一下眉,“那我得去看看。”   他挂了通话,直接登上了微博,点开自家公司官博,一眼就看到头盔测试的征集微博。   竟然还有游戏头盔!   季游明给跪了,连忙迫不及待地转发。   季游明V:@季氏科技 爸爸牛逼!   微博发出不足一分钟,刘奥的电话打了进来,季游明按下接听。   “季哥!你刚发的微博,又被那些黑粉攻击了,你先别上线。”   “又怎么了?”季游明解,“我发的微博怎么了,多正常啊!”   他爸都整出来全息游戏了,他喊一声牛逼怎么了?   “季哥。”刘奥十分委婉,“你现在也算是三线明星了,这种随便喊人爸爸的习惯,该改了。”   季游明挑眉,“我哪有随便乱喊,刚刚那可是我爸在发微博!”   “可黑粉不知道那是你爸啊!”刘奥觉得头大,“你又不肯暴露身份,你这让人怎么说!黑子都在嘲你终于承认有金主爸爸了。”   “黑粉是说不通的。”季游明不甚在意,“就算我承认了,他们估计也觉得我是编的。”   “让我想想。”刘奥皱眉,随后一拍手,“有了,邀请你的那个综艺节目,它是有个随机拨打电话的环节,那是个不错的机会。” 第106章   刘奥想的很美好, 又仔仔细细给季游明说了一编计划。   季游明沉默半响, “我不想打,就让他们黑吧,不就是无能狂怒而已, 反正我又不疼不痒。”   刘奥觉得头大, 苦口婆心地劝道,“季哥, 你别再呕气了, 对父母服个软很正常的。”   季游明幽幽开口, “我要是服软了, 指不定就会被逼回家继承家业, 我爸不许我在娱乐圈混, 他前几年说了,我要是踏进娱乐圈就滚出季家。”   刘奥:“…………”   小少爷果然不知人间疾苦,要是他有那么大个家业继承,他分分钟滚回去继承,哪怕腿断了,爬也得爬回去继承家业。   何必在娱乐圈里受尽苦楚,还被经纪人和蒋年南欺负好几年,明明只要一告家长就能解决的事情。   但他脑海里这些吐槽不能直说, 一说他季哥肯定得炸毛, 刘奥想了一下, 便委婉道, “父子俩哪还有隔夜仇, 或许,季董事长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   不然,为什么一得知季哥受到了公司与经纪人的欺负,直接砸钱买下来公司?   这绝对是亲儿子的待遇啊!   季游明也想到了这层,犹犹豫豫半响之后,“那就试试?”   刘奥满意了,又叮嘱他几句上节目注意的事项,反反复复地强调了几遍。   “知道了。”   季游明听的耳朵起茧子,挂掉通话,又点开了微博,无视了许多嘲他终于承认有金主的黑子,季游明点开了一个名为全息游戏终于到来的热搜话题。   是个视频。   视频里的封面是一个顶着马赛克的男人,季游明才从游戏里下来自然是认出来,是那个自称游戏测试的男人。   季游明点开视频一看,果然是那个男人以他的视角录下的,把他们从头到尾的反应一一录了个清楚,还有后续揍丧尸之类的,显示还有多个角度欣赏。   “打击感看起来不错。”   “真的是全息游戏吗?虽然画面和人物看起来很真实。”   “假的吧,全息这个概念才出来里面,估计又是一个打着幌子挣智商费的。”   季游明看着不爽,飞快跑到游戏舱面前咔嚓咔嚓拍了几张,又打开游戏舱拍了拍内部。   季游明V:看到有人不信,那我就来放个图证明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全息游戏舱,还是限定版的,让你们瞅瞅,我已经试玩了半天,要不是没有体力了,我肯定一天都能泡在里面。【图1】【图2】……   季游明这一出声,很多领到游戏舱的玩家们也纷纷在热搜里冒出了头,开始各种晒照片。   桃之夭夭:“起初收到快递,我还不敢相信,以为是谁的恶作剧,这是我收到的游戏舱。【图】”   麋鹿:“同样,快递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男朋友送的玩偶呢!话说我的游戏舱还是粉红色的,特别配我的房间,工作人员真的很贴心,我好朋友也跟我填了报名表,她的是橘红色。【图】”   季游明往下拉了拉,接连几条都是晒游戏舱的,除了颜色不太一样,大小模样都一模一样。   又一日,头盔也被寄了出去,而后,末日生存里又多了许多新玩家,而随着玩家们的爆料,全息游戏真的来了这个话题,接连数天挂在热搜上,居高不下。   季游明到了节目组,休息室里导演张龙,男主演何意,女主演叶锦,女二白妩都到了,除了男二夏野还没有过来。   离录制还有十几分钟,季游明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掏出手机刷起微博来,微博上霸着热门的依旧是他们季家出的全息游戏舱。   季游明刷到了一条与自己相关的。   折扇戏美人:“#全息游戏舱真的来了# 我算是理解季游明为什么会对季氏科技的官博喊爸爸了,要是我也中一台游戏舱,别说喊爸爸了,喊爷爷我都ok。”   季游明嘁了声,这群愚蠢的人类,他喊的是真爸爸好吗,以为谁像你们一样,没有一点羞耻心随随便便就喊别人的爸爸吗!   这条微博下,最上面的几条微博全是附和的。   季游明不满地哼了几声,又点进这条微博里带着的话题里面,话题的阅读量已经将近15亿,最顶上的一条微博是十分钟之前发的。   游戏急先锋V:@季氏科技 金主爸爸,求上架游戏舱!   橙子:当时有一个免费获得游戏舱或者头盔的机会放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珍惜,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如果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对@季氏科技 说:金主爸爸,用游戏舱砸死我吧!我想买一百台!   榴莲爱甜瓜:“楼上别吹了,我有个朋友,她叔叔就是在季氏科技里工作,听说这个游戏舱造价很高,光是项目初期拨的经费就两个亿,若不是为了宣传,谁舍得拿这么贵的东西免费送啊!”   是个智障:“搞了半天,原来又是一个为有钱人服务的东西?散了散了,这不是我们这种平民能玩得起的。”   蜂蜜柚子茶:“楼上好酸,人家公司又不是做慈善的,成本那么贵,收费贵有什么问题?”   毛毛滚南瓜:“我觉得他说的没错,这不是我们能玩得起的,所以,我们还是等北角湾出仿制吧。”   北角湾号称是电子产品的绝杀地,不管什么设备都能被北角湾的工厂破解,然后用低成本的材料做出同款产品的仿制。   因为北角湾的仿制品价格低廉直接冲击到正版产品市场,北角湾也被许多内部人士称为原创者的地狱。   但受益者,却不会在乎这些,能花少钱得到同样的体验,何乐而不为。   季游明被这无耻的言论气的脸色铁青,再一看这条评论下还有许多的 1就更气了。   “季游明,你怎么了?”   一只手搭在季游明的肩膀上,季游明扭头一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修长匀称,指甲圆润修的极短,小指上还戴了一枚铂金戒指。   季游明抬起头,果不其然,何意笑吟吟地站在了他的身侧。   何意见他抬头,示意他看向休息室门口,那里有几名女孩子举着手机朝着里拍。   “导演说会有粉丝互动环节,所以挑了几个粉丝过来彩排一下,你注意下表情。”   “多谢何哥提醒。”季游明总算是反应过来何意是过来提醒自己,他现在黑料缠身,要是被拍到黑着脸的照片,估计又能被传出一幕录节目发脾气的剧情。   “何意男神哎,活的男神!”   “好帅啊,真人比电视里还好看……咦,他怎么跑去和那个谁说话?”   “那不是那个据说被金主包养的季游明?何意和他?”   “别胡说,我男神只是脾气好,顺手照顾同组演员而已。”   何意看了那几个粉丝一眼,见她们红着脸不说话了,这才笑眯眯地将手臂勾在季游明的脖子上,低声问:“听说你家出了个全息游戏舱?”   他是何家的长孙,对S市各家都清楚的不行,更何况季游明进娱乐圈连名字都没换一个,他自然是是知道季游明真正的身份。   不过没想到,传闻是把进入娱乐圈的季游明赶出门的季董事长,在得知季游明被欺负后,竟然会直接收购季游明所在的公司。   何意心里有点酸,他父亲就是个花花浪子,和他母亲都是各玩各的,两人都不怎么管他,更别提关心他有没有被人欺负了。   季游明想要挣脱何意的手,他不习惯被陌生人勾肩搭背,但却被何意的话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我是……”   “你不会还以为你自己隐藏的很好吧?”何意略有些惊奇地看季游明一眼,豪门里竟然还有个这么单纯不知世事的!   “那个全息游戏舱,你们公司计划什么时候发售?”   季游明内心受到了打击,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你应该有一台吧?”何意笑眯眯放下勾着季游明肩膀的手,“交个朋友啊。”   季游明眼神里透露着一股莫名其妙,“你想做什么?”   表情看起来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   何意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漂移,“也没什么,就是想体验一下真人版的末日生存。”   季游明恍然,原来是觊觎他的游戏舱来着,当即否定道:“我没有游戏舱,我爸都把我赶出家门了,怎么可能给我游戏舱!”   何意还想说话,却看见一位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大家都准备一下,马上上台了。”   季游明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与众人一同走上舞台,他的角色没多大戏份,所以站位被安排在角落处。   季游明没空去计较站位的安排,一想到等会可能要给他爸在节目上打电话,他不知怎么地,心里就有些发虚起来。   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当着全国观众的面,他爸应该会配合他洗白吧?   季游明想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他这边,便悄悄侧身给助理发了一条信息,随后又赶紧把信息记录删掉。   季游明捏着手机,将手藏在背后,假装聚精会神地看着前面主持人对男女主演的提问。   手机震动了一下,季游明正想看,舞台上的灯光却嗖地一下全部打开,众目睽睽之下,季游明只好歇了看信息的心思。   “好了,那么现在进入我们的高光时刻——电话大冒险,请几位嘉宾站上挑战台抽取关键词。”   舞台的地面出现六个带着编号的圆圈,季游明与何意几人全部站了上去,女主持人抱着一个纸箱,几人一人从里面抽取一张写着关键词的纸条。   季游明展开自己的纸条。   [向被选中的手机号码的主人借一百万。]   季游明:“……”   这节目组干的是人事?他爸上次可是一万都不想给他。   季游明捏着纸条,又望了望中间的何意,只见他也皱着眉头,显然很为难。   “好,关键词大家都拿到了,那我们这个大冒险就要开始了。”男主持人冲着背后的大荧幕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请大屏幕滚动起来,让我们看看谁才是这第一个倒霉鬼,呸呸、口误,让我们看看谁才是这第一个幸运儿!”   季游明提起心,千万不要第一轮抽到他,他还没和助理串通好。   大荧幕上数字滚动起来,最后啪叽一下,停在6字上。   季游明只感觉眼前一黑,怕啥来啥。   “6号!”女主持人笑眯眯,“幸运儿竟然是我们的小王爷季游明小哥哥!”   “让我们看看季游明的关键词。”男主持人走到季游明的面前,季游明把手中的关键词递给他。   “向被选中的手机号码的主人借一百万。”   “哇哦!”底下一阵尖叫。   男主持人将关键词还给季游明,看向大荧幕,“那么,开始抽了。”   因为早已经打过招呼,众人早已经将通讯录里的备注换成了代称。   “哦豁,停在了爸爸这个号码上面!”男主持人摇了摇头,“这也太幸运了,季游明这个挑战根本没难度啊,想我上次买房子差三十万,我都没问我爸要,他就主动塞给我了。”   季游明看了一眼,心说这主持人演技一点也不比他们差,半点看不出来是早已经串通好的。   男主持人感叹完后,再度开口,“季游明你准备好了吗?”   季游明点头,将手机递给男主持人,“准备好了。”   女主持人也开口,“那么就请李哥为我们季游明小哥哥拨打号码。”   女主持人说完之后,将话筒对准季游明的手机。   季游明紧张起来,只听得嘟的一声,随后女声提示响起了起来。   “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季游明身体一僵,突然想起来,他爸还没给他放出黑名单。   因为有话筒的扩音,声音清晰让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就有点尴尬了。   男主持人面色如常,“可能是游明父亲的手机没电了,我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联系方式——”   “那个……这个嘟一声再提示关机的,似乎是被对方拉黑之后打过去的效果。”   女主角突然开口,“因为我经常被我妈拉黑,所以对于真关机还是假关机的声音比较敏感。”   此话一出,场上一片寂静,最终还是男主持人反应比较快。   “说的拉黑这个事我就必须得吐槽了,我上次回家,因为左脚先进门,被我爸拉黑了大半个月。”   女主持人噗嗤一笑,“这理由也未免太扯了吧?”   “实际上,我爸就是嫌弃我没带女朋友回去。”男主持人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好了,回归正途,让我们问问季游明小哥哥,是选择其他人还是继续换其他的联系方式?”   季游明:“……”完了,这下他全网的黑粉都要知道他是连他爸都要拉黑的人了。   季游明握着手机,犹豫半响之后,“打给我爸的助理吧,他可以转接给我爸。”   “嗯,操作很熟练,看来游明也和我一样经常性被父母拉黑啊!”男主持人打趣道,底下观众们哄笑起来。   季游明也扯了扯嘴角,知道男主持人这是在故意曝自己经历,好缓解他的尴尬。   “说起来我也有过被拉黑的经历。”何意也心有余悸地开口。   “哦?男神这么帅,也有人能狠的下手拉黑你?”女主持人好奇开口。   何意耸了耸肩,“我无意中浇坏了我爷爷种的花,结果他老人家愣是两三个月没理我。”   “打电话了啊。”男主持人说了一声,随后按下拨打,将话筒对准手机,只听得嘟嘟几声,那头传来一道声音。   “季少,您有什么事?” 第107章   “哟嚯, 季少!”男主持人惊讶地张开口,“看来游明家里是开公司的啊!”   季游明扯了扯嘴角, “那个助理大哥,我爸他现在, 有在忙吗?”   幸好他之前有发过自己即将上节目, 所以助理大哥应该知道他的意思吧。   “董事长他在开会——”助理的话一顿,“已经出来了, 季少你稍等一下。”   众人安静, 只听得手机那头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   “董事长,季少打来了电话。”   祁恒停住脚步,等着助理走过来,助理将通话退到后台,点开季游明先前发的短信给祁恒看。   祁恒目光一闪, 点头,随后接过手机。   “季游明?”   低沉清冷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楚传到众人的耳中,季游明听见有些年轻女孩子在尖叫。   男主持人一手用话筒对着季游明的手机, 一手指了指季游明手中的关键词,提醒他。   众目睽睽之下, 季游明咬咬牙,开口,“那个爸,我…想要向你借一百万……”   “一百万?”祁恒冷冷出声, “做什么?又是拿去做好事扶贫?”   季游明面露为难, 一旁的女主持人适时举起一张白色纸板。   不可以说出真相。   “就…就……”就在季游明绞尽脑汁的时候。   “罢了, 不说就算了,已经让助理去转给你了,等下我还有个会议,先挂了。”冷冷淡淡的声音清楚地被话筒扩大,随后嘟嘟几声,通话被对面终止。   就在通话被挂断后的半秒钟,季游明的手机响起一道信息铃声。   季游明本来在发愣,低头一看,是银行发来的信息。   “我去!”同样能看到手机屏幕的男主持人却突然惊呼,众人不解地看向他,连着何意几人也有些好奇。   “游明的爸爸竟然真的给游明转了一百万!”   底下观众们一阵惊呼。   “原来这就是土豪的世界吗!”男主持人夸张地做了一个腿软的动作,一旁的何意伸手配合地扶住他。   何意旁边的女主面色有些不太好。   “真的吗,让我也看看!”女主持人蹬着高跟鞋走过来几步,随即也睁大了眼睛。   季游明眼里闪过一抹轻松,看来他爸还是爱他的,关键时候竟然这么配合他。   “我们也想看!”底下部分观众喊出了声。   主持人见状,在征求了季游明的同意之后,又将部分信息内容稍作马赛克处理,随后投向了大荧幕,一连串零直晃得众人眼花。   “我的天,要不是就当着我的面发过来的,我真的想说,这真的不是P图吗?”女主持人以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惊叹道。   “咳咳,导演已经在催我们继续了。”男主持人将手机还给季游明,“游明的挑战已经完成,那么我们再来看看第二个幸运儿是谁,大荧幕滚动起来!”   “3、2……停!”女主持人倒数结束,屏幕停在2号上,而2号的光圈里站着的是何意。   “喔嚯,这次的幸运儿是我们的男神——何意!”   啪地一声,所有的灯光都汇聚在何意的身上,何意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从容抬手打了个招呼,这使得底下的女观众们尖叫起来,手里的荧光棒挥的更加疯狂了。   “看来大家都很期待我们男神何意的挑战。”男主持人笑眯眯开口,灯光恢复正常,“那么让我们来看看男神的关键词。”   何意的笑容有点僵,却还是把纸条拿了出来。   “向对方撒娇,说出「你好讨厌哦,不要这么对人家嘛!」”   主持人念完之后,底下观众们一阵哄笑。   季游明啧了一声,果然影帝和他这种小明星就是不一样的,连任务难度都这么简单。   男主持人拍了一下手,吸引回众人的目光,“好,让我们来抽取男神手机里的号码!大荧幕滚动起来!”   “这次就由大家来喊停吧。”   “3、2、1——”观众们齐声倒数,滚动的大荧幕停了下来,停在了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上,节目组反应过来,连忙黑屏了一下,给部分数字打上马赛克。   何意看到那串号码微微一愣,他联系人通常都是备注了的,所以这次节目组提示备注他便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却忘了,他的通讯录里不久前还存了一个女孩子的号码,一直忘记删除。   手机号码虽然一闪而过,但季游明还是看清楚了,因此季游明的眼神有些许不可思议,他扭头看向何意,不明白他怎么会和陈小里认识?   何意注意到他的目光,侧头,微微有些疑惑地对他作了个口型。   「怎么了?」   季游明扭开头,他和陈小里都分手了,她认识谁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就是有点心疼那一百万哎。   而与此同时,季氏科技的官博再次更新了一条微博,直接官宣了游戏舱和头盔的发售日期以及价格。   游戏舱的定价是十万,游戏头盔定在两万五。   简直是天价。   因为接连数日的热搜以及那些收到游戏舱和游戏头盔的测试者们的反馈与宣传,此时季氏科技这个官博已经有近五千万的粉丝了,且都是活粉。   所以微博发出去不足一分钟,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瞬间激增。   卤味小猪蹄:“啊啊啊啊啊啊!!!!终于等到发售了,今天过年了!!!”   是个智障:“没戏,我没猜错果然是有钱人的玩具,一个游戏工具而已,定价十万咋不去抢呢。”   迷路的羊羊:“看到这价格,啧啧啧,算了,我们这种社会最底层还是洗洗睡吧。”   折扇戏美人:“一群酸鸡,你们就是恨不得人家做慈善送给你们吧?游戏舱价格是高了点,毕竟原材料价格在那,但人公司也考虑到这点,游戏头盔就定价定的很便宜,也说了后续还会出低配版本的,适应市场需求,怎么?那个叫智障的,你眼里是只看得到游戏舱的价格?”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唉,就我一个人,在羡慕之前填报名表的那群人吗?十万块哎,白嫖十万啊!!!我要酸成柠檬精了!”   玛玛哈哈:“ 1,第一批游戏舱的报名表,我看见了没填就算了,第二次的游戏头盔,我脑袋抽风,竟然也没填。现在就是后悔,十分的后悔!”   风月无边:“这都有同道中人,我也是看见了没填,想起一次就生气一次!不行,我要揍一顿在旁边看电视剧的弟弟出气。”   明月照我心:“楼上……你弟弟他又做错了什么?”   季游明录制结束下了场,守在台下的刘奥顿时迎了上来,“季哥,在台上感觉怎么样?”   季游明吐出一口气,“差点没被吓死,我之前都忘记了,我被我爸还拉黑着呢。”   “不过结果是好的,等到明天节目播出了,就不会有人再给你有金主包养之类的了。”刘奥安慰他道。   “我觉得,等下我被亲爸拉黑的事情就会挂上热搜,因为我看到有几个位置靠前的粉丝用手机录下来打电话的那段了。”季游明幽幽开口,虽然后来工作人员制止了,没让他们拍了,可他们之前拍的也没让删掉。   但季游明万万没想到,现场的观众还没爆料视频,反倒是节目组剪辑的预告片来了一个自爆。   直接就让季游明上了热搜,那张听到关机时懵逼的表情还被热心网友做成了表情包。   “这也太惨了吧,我追娱乐对对碰一年多,这是头一次见到嘉宾打出去电话结果被拉黑的,简直是一股清流。”   “主持人都傻眼了哈哈哈!以前我还觉得这些都是有台本串通好的的,看到季游明那张懵逼的脸,我开始相信这个节目的真实性了!”   “季游明是有多失败,看来连他的父母都对他失望了,毕竟被金主包养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   “某电视剧男三号粉丝能不能滚,车轱辘好几天,人节目都录完了,再怎么酸人家季游明,节目组也没找你家蒸煮!”   季游明万分心累地关掉了微博,本想再给自家老爸打个电话感谢一下,奈何又是无情的关机提示。   转而打给助理,助理却说还在开会,季游明只好让他代为转达自己的感谢。   第二日晚,娱乐对对碰正式播出。   季游明的环节较为靠前,因此节目放到一半,他再次因为娱乐对对碰窜上了热搜。   “国家欠我一个爸爸,一百万说转就转,我真的不酸![柠檬.jpg]”   “我也不酸,我就是想问问季游明小哥哥,咱爸缺女儿吗?再不然儿媳妇也可以!”   “人家爸爸随便就能转一百万给儿子,黑粉说人家是被金主包养的,这金主得是啥家庭背景啊!”   “他们还说季游明做人失败,连父母都对他失望拉黑他,如果是季爸爸这种失望拉黑的方式,我觉得我也可以!”   即使吃瓜群众把黑粉的嘲讽一一顶了回去,但黑粉根本不在乎任何解释的存在,他们总能最清奇的杠点。   黑粉一:“谁知道是真是假,名字备注是爸爸,谁说得清是哪个爸爸呢!”   黑粉二:“就算真是亲爸,亲爸给儿子转钱,也不过就是把钱从左手换到右手,不过是为了节目效果而已,指不定一下台就转回去了。”   黑粉三:“这年头什么人都想艹贵公子进娱乐圈玩票的人设,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人家那实力,艹贵公子人设前,还是先把身上几百块钱的廉价衣服换换吧。”   就在黑粉大战最激烈的时候,有人放出了一张图。   “刚刚无意中看到了一条微博,po主在说她几个月前在咖啡馆里见过的一个小哥哥特别帅,眉眼有点像季游明。【图1】【图2】【图3】”   “好像真的很像季游明,虽然带着口罩,可是发型一模一样,而且照片里他穿的那身衣服,前不久还看到他穿过。”   “而且时间地点正好是泼脏水事件前后,所以,大家可以动脑袋想想,从那之后,季游明的资源就渐渐好了起来。”   经过这一提示,有人猜测道:“这么说的话,难道照片里季游明对面的那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金主?”   “路人,先说一句,季游明对面那个男人绝对非富即贵,看他手腕上的表就知道。”   “我拿着图片去查了价格回来,现在手有点抖,反正那只手表贵的离谱,一百万在它的价格面前,跟一块差不多,对了,那手表还是限定的。”   就这样,在诸多的猜测之下,季游明再一次被黑粉与各方小报整上了头条新闻。   #惊!疑似某男星与金主在咖啡馆约会# 第108章   被金主包养的话题很快上了热搜, 有心人甚至扒出来咖啡店的地址。   事情越闹越大,粉粉黑黑的掐架之中, 原来只是单纯发照片炫耀自己遇见小哥哥的原po主也不得不删了微博。   但当时在店内的,却不止只有她一个。   就在她删博不久之后, 一个大V发了视频, 视频里面,一个黑色外套的短发女孩是自称发照片的那个po主的好友, 零头半遮着她的脸, 只露出圆润的下巴。   视频里一个话筒对着黑色外套女孩,一个男声开口问。   “这位女士,请问你和那个爆料的po主是什么关系?”   “我和玲珑是闺蜜,我微博叫一只菲宝,微博里有我和玲珑的互动, 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菲宝是吧,能说说那天你们遇见他的具体情形吗?”男声问道。   “因为那天我们正好是休息日,约在了一家咖啡馆见面, 当时我们正喝着咖啡,就看到一个女孩子和带着口罩的季游明走了进来, 他们点了两杯抹茶拿铁。”   “他和一个女孩子?”视频里,男人的语气明显提高了一点,八卦之意甚浓。“可是照片里是他和一个戴着豪表的男人。”   “是一个女孩子,他们一坐下, 我就听到他对那个女孩子说分手, 还说让那个女孩子还钱之类的, 似乎两人交往期间花了不少吧,他在怪那个女孩子用了他的钱。”一只菲宝说道。   “哦对了,他还很凶的喊那个女孩子的名字,那个女孩子似乎是叫陈什么。”   “所以,那是季游明和他前女朋友分手现场?”   一只菲宝点头,“我猜应该是,因为我听见季游明说什么为六年的感情画个句号,我当时还骂了他一句渣男,后来那个女孩子走了,季游明也想走,他去前台的时候,但前台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他又没走了。”   “那他后来做了什么?”   “然后,他走到了一个角落,我们这才发现那个角落里竟然还坐着一个男人。”一只菲宝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听不太清他们的对话,但那个男人给季游明点了一杯很贵的美式咖啡。”   “那个男人就是照片里这个吗?”男声问道。   一只菲宝点头,“对,本来只是想偷拍一下帅气小哥哥的,所以就没注意角度,拍了一张后,我们被那个男人眼神警告了,所以我和玲珑就离开了。”   “那么,你们有看到过那个和季游明在一块的男人长什么样吗?”男声试探开口问。   “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那男人气质很好,季游明站在他面前都畏畏缩缩的,似乎很怕他。”   视频到此结束,众网友们被这突如起来的大瓜塞的差点噎死。   吃瓜君:“贵圈真乱,前脚和女友分手,后脚踏进金主爸爸的怀抱里,666666。”   李太太:“好low啊,和女友分手,还让女朋友还钱,就算是普通男人也干不出来这事吧。”   何意家的小可爱:“真是可怜季游明家的粉丝,年纪轻轻就眼瞎了,粉上这种人。可怜我家男神根本不知道他是这种人,还在节目里为了帮他掩饰尴尬自曝自己被拉黑的经历。”   今天看农家乐了吗?“哎,等等,这个让前女友还钱的事迹,似乎有点耳熟。”   烟雨迷离:“说起来,我新粉上的一个真人秀里的小姐姐,也遇见了这种渣男,就因为一点点钱的事,六年感情说分就分了,小姐姐在采访里还说过,她就是为了还上前男友的钱,才决定报名参加真人秀的。”   星之眼:“同样是渣男让还钱,同样是六年的感情,这事未免有点太巧了吧?”   这条评论一出,瞬间引起诸多网友注意。   吃瓜君:“@烟雨迷离 求解码小姐姐的微博。”   很快,ID名为烟雨迷离的网友在此条评论下直接回复采访视频的地址以及@了当事人的微博id,网友们顺着爬了过去,通过视频里的讲述化身福尔摩斯扒着蛛丝马迹。   也就在这时,又一个大v号发了一段视频,视频看起来像是监控视频,看起来拍摄位置似乎处于咖啡馆的隔壁。   娱乐星:“这是我们走访咖啡店时,在它隔壁的蛋糕店获取到的一小段当天的视频,嗯,大家可以看看。”   视频仅有三分钟左右,一开始是人来人往,然后在第一分五十五秒左右,一个女孩子捂着嘴流着眼泪从咖啡馆里跑了出来。   烟雨迷离:“卧槽,果然是我新粉上的墙头小姐姐,小姐姐这也太惨了吧!”   日常舔颜:“脱粉了,没想到季游明竟然真是那个传说中的渣男,我当时看陈小里采访的时候,就很心疼她,这么能干漂亮的女孩子,竟然碰上那种前男友,现在知道渣男就是我粉过的某人,呵呵——手动再见!”   瑞秋月明:“和楼上一样,现在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有种吃了Shi的感觉。”   渣男去死:“季游明滚出娱乐圈,他这种人简直是在侮辱明星这个职业!”   日月星辰:“嘲归嘲,别乱说,人家季游明从出道开始,就是走的正正经经的演员路线,他的职业是演员。”   里里外外的可爱:“他演技那是炉火纯青,我家小里女神和他在一起六年都没看透他这个人的品性。”   ……   网友们怒气腾腾,不到十分钟,季游明滚出娱乐圈的话题直接爬上了热搜榜,屈居第二。   化名一只菲宝的女生看着话题里网友们对季游明的怒骂,心中畅快极了,满是恶意地冷笑了一声。   倒要看看季游明这回还有什么法子洗白。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女生按下接听。   “你做的很好,奖励你的钱已经打到你的卡里了,这几天你尽量不要出门。”   “我知道的。”一只菲宝的声音顿时温柔了起来,“为哥哥冲锋陷阵是我们这些粉丝应该做的,不需要特别的奖励。”   “论功行赏,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等事情过后,后续再邀请你来公司见面。”   那边说完之后,直接挂掉了通话,一只菲宝捂着手机,兴奋地耶了一声。   “叮铃铃~”   门铃声响起,一只菲宝愣了会,随后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谁啊?”   看清门外的人,一只菲宝的脸上有明显的慌乱。   “林珑,你怎么来了?”   “李菲,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林珑眸子里涌起怒气,“明明是那个女孩子的错,你为什么要在视频里误导别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李菲松开门把手,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玩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那样说是诽谤?”林珑走到她的面前,试图挽回她的注意。   “听我说,趁现在,发一条澄清和向季游明道歉的微博。”   “你别管我。”李菲头也不抬,“他这是报应,谁让他仗着后台抢了我偶像的节目,而且我哪有诽谤,他本来就有金主。”   “你不解释,那我来替你说。”林珑试图抢过她的手机,却被李菲狠狠推了一把。   “不用你管,你烦人不烦人?你要是用你的微博解释了,那咱们……就到此结束吧。”李菲目光冷漠,林珑睁大眼睛,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季游明滚出娱乐圈的话题闹的纷纷扬扬,有连带着疑似前女友的陈小里也上了热搜。   “是,照片里是我和他,他也确实是我前男友。”视频里被采访的陈小里笑容有些牵强,“我参加真人秀就是为了还他的钱,本来是冲着节目组设置的奖金来的,但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喜欢我的粉丝。”   “你们两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你用了他的钱吗?”   陈小里抿了抿唇,“差不多是这样吧。”   “他让你还多少呢?这个钱你用在哪儿了?”   “因为我们两当时是准备结婚的,家里人就说反正是一家人,就……”陈小里顿了一下,似乎极为伤心的模样,她垂下眼眸,“说那么多也没用,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只想把钱还给他,然后两清。”   “这个小姐姐好可怜,被渣男渣了,还能笑的出来。”   “我怎么觉得这个陈小里说话避重就轻呢?”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季游明的脑残粉出没?”   “别理那个脑残粉,骂就是了!”   “脑残你妈?有不同观点就是脑残粉?明明这个女的一股白莲气息,还不让人说?”   星月娱乐   无数的记者围在星月娱乐的大门之下,起初还有保安顶着,后来人越来越多,保安们不得不退回大堂,将大门关上。   季游明站在星月娱乐的顶楼,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神色不明。   “季哥,您别着急,公关部那边已经在处理了。”刘奥小心翼翼地安抚他,“我们查到完全就是那个自认为被你挤掉上节目机会的男三号郑浩在搞鬼,他的工作室买通了那些大v爆料。”   “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季游明的声音波澜不惊,朝着刘奥伸出手,“让我看看那些人是怎么说我的!”   “季哥——”刘奥有些为难,“Ceo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暂时先不让你看到那些,怕你一时冲动。”   季游明撇了撇嘴,“我冲动什么啊,不就是车轱辘我有金主的事,再说了,我每次下场撕人前,都会切换小号,不会有事的!”   刘奥支支吾吾,“这回不仅仅是金主,网上还骂你是渣男,你在咖啡馆和前女友分手的事被扒出来了。”   而且,前女友还站出来避重就轻的作证了。   “渣男?”季游明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搞错没有,分个手而已,我就渣男了?”   刘奥深沉地点了一下头,“最致命的是,那个陈小里还出来承认了。”   “她既然承认了,那就更不应该啊!”季游明万分不解,“她把我几年的存款拿去给她弟买房,我分个手是及时止损,怎么就渣了?看在她家情况,我钱都没让她还了,我还是吃亏的那一方好吗!”   “季哥,你没让她还钱?”刘奥抓住这一点,有些愕然。   “可她在采访里说是为了还你的钱才报名参加真人秀的,而且她还展示了那条说会还钱的短信。”   “什么?她真这么说?”季游明瞪大眼睛,“我当初提分手的时候,明明就说不让她还了,是她后来发短信给我,我怕她纠缠,直接没理她,把她拉黑了。”   “季哥,你等等。”刘奥走到座机旁,播出一个号码。“我把这个和公关部那边说说。”   季游明紧闭着嘴,怒气腾腾地等了一会,等到刘奥挂了电话,这才再次出声要求道,“把手机给我,让我看看陈小里怎么说的。”   刘奥见他坚持,便让他再三保证不会冲动行事之后,将手机还给了他。   陈小里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了起来,视频放到一般,直接被季游明掐掉。   “艹。”季游明气的想砸手机,但是理智被手机的价格挽回了。   “季哥,你冷静,公关部那边已经在出澄清通告了。”刘奥快速说道。“我们也在联系那个陈小里,看看她能不能——”   “能不能个屁,她既然说谎了,你觉得她还能承认自己说谎?”季游明怒道。   “妈的,老子当初就不该心软,担了让她还钱的名声,却没拿到钱。”   季游明气急,直接打开微博,编辑了一条微博,直接点名陈小里。   季游明V:既然这样,那一百万你什么时候能还?@陈小里   刘奥接了一通电话,抬头便看到他低头打字的模样,心觉不好,眼疾手快地抢过季游明的手机。   奈何,信息已经发出去,又正值风口浪尖,即便是删除也没什么效果了。   刘奥苦着一张脸,“季哥,你不是说不冲动的吗!”   季游明看他欲哭无泪的模样,撇了撇嘴,“她让我担恶名,那我就如她所愿。”   “可是,刚刚季董事长的助理打电话来说,季董事长打算亲自替您处理这件事。”   哪怕看到被骂滚出娱乐圈都没怂过的季游明听到这句话,顿时感觉头皮一麻。   “什么,我爸知道了?谁告诉他的?”   “热搜,各大软件头条新闻轮番上阵,季董事长能不知道吗!”   刘奥说了一声,手机铃声再次想起来,他接起来放在耳边,随后露出惊喜的神情。   “季哥!快看微博!” 第109章   季游明听见刘奥的大喊, 下意识点开微博,不需要他再多问什么,便看到热搜第一的话题后面跟着一个暗红色的爆字。   #季氏科技 季游明#   季游明点开话题, 置顶的第一条微博便是他家公司官博发出来的微博。   季氏科技V:关于网传季游明先生的负面新闻, 今本司特别在这里进行辟谣。   第一条:关于季游明先生金主一事, (部分网友暗指其金主为星月娱乐的老板),现在澄清,此言纯属无稽之谈。   星月娱乐不久前被我司并购,季游明为我司董事长季恒先生之子, 关于季游明一切待遇活动变更, 皆出自我司董事长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其二:关于网传季游明先生问前女友@陈小里女士要回两人恋爱期间花费一事。   季游明与陈女士恋爱六年,不久前陈女士的弟弟需要买房,陈女士在未告知季游明先生的情况下, 擅自将季游明先生六年存款一百万以赞助的名义拿给其弟。   季游明先生在得知之后, 向陈女士提出分手,并且季游明先生在分手之后, 从未主动要求陈女士归还那一百万。   这条微博到此结束,季游明刷新了一下,又出来一条新的微博。   季氏科技V:因为部分谣言已经对季游明先生名誉造成侵害, 故我司将根据董事长以及季游明先生的意愿, 拟向以下这些散布谣言的人提起诉讼。【名单详情请见下图】   季游明点开图,偌长的一串名单, 连陈小里都在里面。   季游明目瞪口呆,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爸解决起来的方式真的好干脆利落。   晴子:“卧槽了,今天这瓜多的,让人目瞪口呆!”   木木木木夕:“伏地魔厉害了,还没结婚就敢拿男朋友的积蓄给自己弟弟买房子。”   骂我百倍反弹您全家:“我之前就说了句实话,说那女人在采访里说话避重就轻,然后就被一群疯狗追着骂脑残粉,现在打脸了吧。”   云慢慢:“我查了这个季氏科技的资料,没想到季游明进娱乐圈,年龄名字竟然全部都用真实信息。”   鹿遥遥:“这么说来,那个陈啥啥的……真的好婊啊,看她在那采访视频里委屈又故作坚强的模样,要不是因为男朋友被白莲花抢走,我对白莲花产生了雷达,我差点就要相信她的说词了。”   柠檬不萌:“对啊,挪用了男朋友的积蓄就算了,竟然还倒打一耙说前男友是渣男,我真是……这操作太令人窒息了。”   贤惠的秋姐:“季游明和陈小里都要结婚了,一家人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再说一百万对季游明家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帮下未来的妻舅又怎么了?总不能娶了人家女儿,结果一毛不拔吧!”   大佬的小草莓:“@贤惠的秋姐人还没娶您逼逼个什么劲呢?难不成你也和陈小里是同款伏地魔?”   小宅宅:“这么说来,之前娱乐对对碰节目里,季游明和他爸通电话的时候,他爸听说季游明要一百万时质问他是不是又去做好事扶贫那句话,我现在是懂了。”   小丸子:“对,我记得季游明他爸说过这句,陈小里那女人羞不羞啊,坑男朋友钱被人家长知道就罢了,人家长没找她麻烦,她反而给人儿子安一个渣男之名。”   时时刻刻:“他们说啥你们就信啥哦?说这么多,也没见有解释和季游明在咖啡馆见面的那个男人的身份啊!再说季游明要真是公子哥,哪家公子哥混的像他那么惨,他在签约星月之前,可是在剧组当打杂的。”   季游明咬牙,他刚进娱乐圈那年,因为和家里闹崩,身无分文被赶出家门,群演的钱刚好够他吃饭,所以他索性也兼职剧组打杂。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在发了两条澄清微博后就没反应的季氏科技单独回复了这一条微博。   季氏科技V:“@时时刻刻 咖啡馆里与季游明先生见面的正是他的父亲季恒先生,因为季游明先生当年是离家出走,所以确确实实是过了一段苦日子。”   柠檬不萌:“woc了,这神反转啊,原来传闻中的金主爸爸,是真的他爸啊!”   我有炸鸡配啤酒:“季游明小哥哥的父亲看起来好年轻的样子,气质也很好。”   橘子:“这就别吹了吧,网上流出来的那张疑似和金主会面的照片里根本没拍到人,从哪里看出来年经?”   lucky女神:“季游明的黑子们今天脸都被打肿了吧?黑人那么久的金主爸爸,这结果……啧啧啧!”   折扇戏美人:“我捋了捋时间线,星月娱乐被收购的时间恰好是季游明被蒋年南粉丝泼脏水左右,所以这是季董事长看见儿子被欺负,直接收购公司为儿子保驾护航了?”   雨滴落在我心尖:“666666,小少爷为梦想离家出走,隐姓埋名进入娱乐圈,结果却遭人欺负,富豪父亲收购公司为儿撑腰,这什么神仙剧情啊!再想一想节目里,季游明他爸一百万说给就给,我觉得自己现在好酸啊。”   折扇戏美人:“楼上说错了一点,季游明他是真名进入娱乐圈的。”   云慢慢:“蒋年南死的不冤,人大少爷都傻到用真名上阵,他欺负人之前都不带了解一下人家的来历!”   梨子李子:“说实话,季氏科技的官微没有主动出来澄清之前,我也没把季游明和季氏科技联系起来。”   小丸子:“所以,人季游明之前@季氏科技说爸爸牛逼时,是真在夸亲爸,结果黑子以为人家有金主,抓住这点就高潮上了。”   为游戏而生:“季游明是季董事长的儿子,所以他肯定能玩上全息游戏舱吧?@季游明 能不能催催令尊赶紧发布游戏舱?”   ………   陈小里捧着手机面色发白,满脸无助地看着自己的经纪人,“我要怎么办?他要起诉我了。”   “你慌什么,你就说那一百万是经过他同意才借给你弟的。”经纪人神情满不在乎,“他又没什么证据,再说了,你不是认识何影帝吗?我看到你们聊天记录谈的挺开心的,你让他帮你说说话,以何影帝的影响力,肯定能扭转现在一面倒的风向。”   陈小里咬咬唇,慌忙地打开通讯录,翻到何意的手机号码拨了出去。   “你好。”   “何意!”听见声音的那一刻,陈小里眼泪夺眶而出。   何意安安静静地听着她哭,态度却完全没有之前的温柔体贴。   “何意,你是不是知道了?”陈小里哭了一会儿,见他态度冷淡,缓缓地反应过来。   何意叹了一口气,“是。”   “你也信了?”陈小里抽泣一声,“那我要说不是他说的那样呢?”   何意沉默,这个可能他半点不信,事实上以他对陈家父母的了解,以及陈小里的性格来推断,陈小里完全可以做得出拿钱贴补她弟的事情来。   而且他也查到陈小里她弟确实是买了房子,那房子绝不是以陈家的经济能力能买上的。   “我知道了。”陈小里凄凉地笑了一声,“我以为我是幸运的,刚进入娱乐圈里碰到了以前见过的大哥哥,却没想到原来上天只是想让我在你面前出丑而已。”   “与上天没有关系。”何意淡淡开口,“我也以为你会是以前那个纯真可爱的小妹妹,事实上是我想岔了,人长大了自然是会变的。”   他见过季游明最狼狈的样子,为了省钱,在剧组里愣是蹭了十天半个月的饭,亏季游明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若不是他当时去厨房打了声招呼,厨房采购都有意见了。   他当时疑惑不解,现在却是完全说的通了,离家出走的大少爷,好不容易有点积蓄却被相恋多年的女友没告知他,就直接拿去送给她弟弟买房。   季游明实惨,换他来,就绝对不是单单分手这么简单。   “何意!”陈小里心头大震,被这么直白的职责,面上有些难堪。   “我很忙,以后你不用再打过来了。”何意冷冷淡淡地开口,“你向季游明道个歉吧,他都不让你还那一百万,你要是道歉了,这次诉讼,他或许就不追究你了。”   何意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徒留陈小里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一旁的经纪人刷着微博上刚刚升起的陈小里滚出娱乐圈的话题。   他扭头正好看到陈小里茫茫然的表情,不禁皱起眉,看来这个陈小里差不多该放弃了。   ……   昏暗的房间内,厚重的窗帘挡去外面的光线,泛着莹光的电脑屏幕前坐着一个女生,她正死死地盯着屏幕,屏幕上面是一张长图片,而她的微博ID正在其中。   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李菲看了一眼备注的名字,慌忙按下接听,“林珑,怎么办,季游明他家公司要对我提起诉讼,郑浩哥的经纪人的手机也还打不通。”   “当然打不通,他被人爆出来多次买水军黑同组艺人了,现在他自顾不暇。”林珑气呼呼地开口。   “现在知道害怕了,之前我劝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林珑,我现在知道错了,我怎么办啊?”李菲满脸无助,林珑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上微博承认自己的错误,向季游明道歉。另外我建议你带罪立功揭露他和他经纪人的行为,郑浩那个经纪人利用完你就扔,你也让他尝尝啥叫自作自受。”   “可——”李菲正要说话,林珑却不耐烦给她解释了,“没什么可不可的,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是与我无关。”   她的声音在李菲耳边犹未散去,通话已然被单方面掐掉。   “林珑,林珑?”   没有了声音,李菲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半响之后,终于做下了决定。   一只菲宝:“@季游明V 对不起,上次的采访,是我掺杂了个人的情绪以及信了别人的怂恿,故意胡说八道的。”   道歉的微博不止是李菲这一例,接下来的好天是微博上最为壮观的一段日子,每天都有数十个大v号折服在律师函与证据确凿的面前,对季游明进行道歉。   而被骂滚出娱乐圈的陈小里也被她的经纪公司彻底雪藏起来,彻底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   季游明的微博渐渐风平浪静,唯有一些游戏玩家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后,每天花式在他的微博下催他们公司正式发布游戏舱。   时间缓缓过去,转眼便到了季氏科技旗下的游戏舱与游戏头盔的发布会,发布会的场地早已经人满为患。   而全息游戏舱发布会这个话题,也再一次登上了热搜,有好事者,甚至开始在微博上开启了现场直播。   “本季少粉木圆子,现在已经进入内场,这里面好多人啊,挤死我了!”举着手机的小个子女生满头大汗地挤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一边拉进手机,让直播间的人看清她头上的汗。   “主播,前排那个,是不是季游明!”直播间里忽然有人打出这么一句。   “这不奇怪,毕竟是自家公司的发布会,季少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开直播的女生回道。   “不过,季少今天这一身白色西装真的好帅啊!”   “好像看到我男神何意了?”   “何男神是来了,不过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不能说话了,大家自己看吧,想看那儿直接打字在屏幕上就行,我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   一个男人上台走到演讲的位置,场下沸沸扬扬的交谈声顿时安静下来。   “欢迎各位来参加季氏科技的产品发布会,我是研发部肖斯洲——今天的产品介绍人兼职主持人,下面由我向各位介绍一下我们产品。”   两个工作人员一前一后地抬着游戏舱走上台,另一人捧着游戏头盔走在后台,在他们将设备上遮盖着的绒布拿下之后,场下激动的游戏迷们发出激动的尖叫声。   灯光打在游戏舱与游戏头盔之上,肖斯洲调整了一下话筒,开始缓缓讲述研发的过程以及游戏舱的功能与安全性,末了又播放了数条玩家试玩的影像。   “刚刚那是第一批游戏舱,只内置了一款末日生存,而台上这款游戏舱,经过我们后续的升级之后,它可以让玩家自行选择安装已经全息化的游戏。”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一个水墨画风的游戏图标,那是当下最热的武侠游戏。   “有了这个游戏舱,你甚至可以真正体验轻功飞行的感觉。”   “这不是我们武侠ol的画面?卧槽,官方搞大事啊!不声不响就参加全息化了!”   木圆子看向那名神情激动的女生,悄悄凑过去,“姐妹,你也玩武侠?哪个区的啊?”   那女生回头,察觉到自己反应太大了,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电信一区乘风破浪,你呢?”   “我也是!”木圆子更加开心了,正想说留个id,却见对方指了指她用支架架起的手机。   “你在直播吗?手机好像拿歪了。”   木圆子回神,连忙把手机摆正,一边冲直播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主播看到漂亮小姐姐就走神,我们这么多人都拉不回来你的注意力。”   “咦,季少他干嘛去?”   直播间飘出来这么一行字,木圆子下意识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季游明快速起身走了出去。   但很快,他又走了回来站在门口,不时还往门口瞅一瞅。   “季少这表情,是在等人吗?”直播间里有人问。   “不知道。”木圆子低声回应。   但就在直播间里众人猜测之时,那个门口又走进来几个人,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迈着大长腿径直走向第一排中间空着的位置坐下。   众人只看到季游明像一条小尾巴似的,跟了上去。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季少传说中的父亲啊?”直播间里忽然有人发出这么一句话。   “我猜是。”   而就像是为了验证他们的猜测一般,台上传来一道男声。   “现在开始抽奖环节,我们将会抽出十位幸运儿,赠送我司最新款的游戏舱一台。”   底下一阵哗然。   直播间里也炸了,按照方才宣布的游戏舱定价,这分明就是现场撒钱啊!   “突然后悔,没去到现场。”   “主播快看你的座位是几号!!!”   “那么,现在就请董事长季恒先生上台,替我们抽出这十个幸运儿。”   祁恒站起身,在灯光的指引下,步履从容地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上了台。   镜头对准的那一刻,现场直接炸裂。 第110章   完美不似凡人应该有的容貌被清晰转接在后面的高清大荧幕之上, 原本响着的鼓掌声稍稍停顿一下,随后掌声夹杂着部分女生的尖叫声更加热烈的响了起来。   “啊啊啊!这颜值,我死了!!”   “果然, 高颜值是扎堆的, 男神的爸爸也必定是男神般的存在。”   “妈妈, 我今天看到神仙了!”   “卧槽了,我真的是在人间吗?”   “别流口水了,神仙是季游明他爸!”   “我去。”媒体们愣了一会,随后反应过来, 开启疯狂连拍。   季氏科技的董事长深居简出,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年轻,而且颜值竟然半点都不逊色与他那个明星儿子,这场发布会的照片要是放出去, 加上最近季游明身上自带的热度, 绝对能再次登顶热搜头条。   “我以为季游明就很帅了,没想到他还有个神仙颜值的父亲。”   “而且人家不仅颜值高, 还有钱,本身还是大佬级别,这就是明明可以靠颜值走上人生巅峰, 他却偏要靠实力吃饭。”   “我去, 我刚刚用手机查了查这位大佬的经历,现在只想对这位大佬跪着说一声牛逼。”   “必须牛逼啊, 刚刚你没听到主持人介绍吗, 这个全息游戏舱是季董事长亲自动手参与研究的, 研发组都是从旁协助。”   “太好看了,难怪那个黑粉会觉得季游明是在和金主约会,季爸爸长成这样,要是别人告诉我,他还有个季游明那么大的儿子,换我我也不信!”   “难怪季游明有一次说他爸嫌弃他丑,当时我还在说,他爸得长成啥样才会嫌弃自己的大帅哥儿子丑,现在看来,我是大错特错了!我要是能长成这样,看着半点没遗传到的儿子,我也会嫌丑的!”   “对对对,季游明和他爸差距还真是有点大,估计是光挑不好的方向长了。”   季游明听到这句话,顿时不服气地扭过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说他坏话,只可惜后面人太多,一时之间竟找不着目标。   不仅是现场炸的厉害,木圆子的直播间也炸了。   鱼丸粗面:“woc!这是人类该有的颜值吗?同样是人,我大概是女娲娘娘当初甩的泥点子化的。”   妈妈问我为什么舔屏幕:“主播!!!跪求你别手抖啊!我们要看神仙!”   季游明的老婆: “我决定了,我不要做我家崽的老婆粉了,我要做崽他爸的老婆粉!”   小可爱:“好酸啊,有人家世好就算了,一家人颜值还那么高,最可恶的是,他还觉得很正常,平常的时候半点没提。”   鱼丸粗面:“话说,季爸爸这张脸要是进入娱乐圈,那绝对没其他人什么事了吧。”   麋鹿的鹿:“楼上别大白天做梦了,人家是真大佬,开个娱乐公司就算玩票了,季游明可是说过,他爸不喜欢他进入娱乐圈。”   祁恒站定之后,对着工作人员稍稍颔首,随后大荧幕便再次切屏,一阵图案变幻之后,停在一个类似于抽奖的界面上。   “屏幕上显示的是各位的座椅编号,下面请季恒先生按下红色按钮,为我们抽出一个幸运儿!”客串主持人的肖斯洲大声说道。   “不!我们不要游戏舱,让我们看男神——”有人举着手机疯狂拍照。   祁恒抬手,大荧幕上的数字滚动起来,在肖斯洲倒数了三二一之后,直接果断地拍在红色按钮上。   “好,十个幸运儿已经选出来了,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恭喜这十个幸运儿!”肖斯洲带头鼓起掌来。   灯光打到那几个中了奖的座位上,座位的主人站起来朝着各方挥了挥手。   木圆子也在内,她没想到自己真的这么好运,打完招呼,她立马拿近手机,低声道谢。   “感谢直播间的各位姐妹刚才分我的欧气,本非洲人非了二十几年,还是头一回中这样的大奖。”   她说完后,却发现自己的直播间开始卡顿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再一看热度,竟然在这短短两分钟之内,竟然多了仅百万人观看。   木圆子有些懵逼,“这…这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   “微博观光团前来打卡,求主播让我康康我们季少的父亲!”   “观光团 1,刷到图片,听说这里有现场直播,我就火速滚过来了!”   ……   无数评论刷屏之后,木圆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有人拍了发布会现场照片传到微博上,引爆了热搜,又有人说安利了直播间,这才涌进来这么多人。   但——   木圆子路上手机,将镜头对准台上,“你们来晚了,季少的父亲刚刚下去了。”   她缓缓转动镜头,对着前方的座椅,“看,季少左手边的那个身影,就是他的父亲。”   抽奖活动结束,发布会已然进入尾声,祁恒起身带着一干人等离场,守候在发布会外面闻风而来的娱乐记者们看见人出来了,顿时蜂拥而上。   保安们上前,用身体挡住记者们的去路。   “请各位让一让。”匆匆跟出来的季游明见此一幕,微微一愣后连忙上前。   “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了,我可以代为回答。”   记者们有片刻的犹豫,但季董事长已经在保安的护送下上了车,他们也堵不到人,便只好团团将季游明围住。   这个总不能再放走了。   “季游明,请问刚才那位就是您的父亲季董事长吗?”一只麦克风率先对准了季游明,带着方框眼睛的年轻女记者问道。   “对,他就是我爸。”季游明点头,一边张望着记者们身后,他爸坐的车子。   然而,那车似乎没有要等他的意思,直接无情地开走了。   “季少,请问你是怎么说服季董事长让你进入娱乐圈的呢?”   “我没说服我爸,我是离家出走的。”季游明收回眼神,耸了耸肩,继续回答记者们的采访。   “那现在,季少是和季董事长和好了?”有记者再度好奇开口。   季游明点头,“从前我不懂事,父亲忙于工作,我以为他不喜欢我,所以做了很多惹父亲生气的事,包括进入娱乐圈,起初也是因为怄气。”   “是什么原因怄气呢?”   “是因为他想让我进入公司学习好方便继承家业,我那时候正好中二期嘛,什么不让做,就偏要做,觉得一直被长辈安排好的人生太无趣,所以………”   “季少,关于你和你前女朋友的财产纠纷,你的父亲是怎么样的态度呢?”一名剔着板寸记者犀利开口。   “此为我的私事,父亲让我个人处理,我已经将此事交给我的律师,由他收集证据,进行起诉追回。”   “那季董事长有说过对你未来妻子的要求吗?或者是让你联姻?”又有一人追问。   “没有,父亲他不管我这方面的事。”   “假如季董事长再找一位太太,季少你有什么看法?”这个提问依旧是那个黑框眼镜的女记者,她的目光里闪烁着异常的兴奋之意。   季游明笑了笑,“我当然是支持的,但不是我胡说,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能取代我母亲在我爸心里的地位。”   “关于今天发布会的视频,季少有看过网上的评论吗?”女记者再度开口。   季游明微微一愣,“网上的评论?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开手机。”   “有许多网友说,从外表看起来,你一点都不像季董事长。”女记者开玩笑道:“所以,代表广大网友问一句,季少你真的是季董事长的亲儿子吗?”   “不是。”季游明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爸也嫌弃我丑还笨,他总说我是我妈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   女记者噗嗤一声,现场的记者们也纷纷笑了起来,季游明适时拱了拱手,“看在我自曝黑料的份上,各位大哥大姐就放我一马让我离开吧。”   记者们笑归笑,却还想从季游明口中再多套一点料,哪里舍得放他离开呢。   季游明无奈,目光落到侧门,一个鬼鬼祟祟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   “看!何意!”季游明脑海中灵光一闪,抬手朝着那方向一指。   特意换上连帽衫还带了假发伪装成女人的何意听到声音,身体一僵,抬头看向声音来源之处。   “季!游!明!”   何意怒瞪着季游明,试图用眼神质问对方,何故要这么陷他于水火之中。   这群娱乐记者们本来就是来蹲新闻的,看到何意自然是不能放过,立马转变了目标追了过去。   祸水东引成功的季游明感觉自己从来没像此刻这么机智过,一边心情极好地冲着何意挥了挥手。   对付这些记者,何意这个前辈肯定能比他更有经验。   季游明露出一个狡黠笑容,踩着愉快地步伐走下台阶,星月娱乐给他安排的车子就停在下面。   他已经不再是几个月以前,参加活动都得靠自己走路过去的小透明了,公司给他安排了一辆房车。   “季少,口渴了吧。”季游明打开车门坐在后排,驾驶位上的刘奥回头,将副驾驶上的矿泉水递给季游明。   季游明正接过谁喝了两口,正想要让刘奥开车,车窗却被人敲了敲。   车窗只能看到对方的胸口,季游明放下车窗,一张笑眯眯中带点怒气的脸出现季游明的面前。   是刚才被他用来引来记者们的何意。   季游明心虚中带点惊讶,没想到何意这么快就搞定了那些记者,而且还轻轻松松地走了出来。   “季少刚才拿我当挡箭牌,现在捎我一程,总可以吧?”   何意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直接坐在了季游明身边的座位。   “你公司的车呢?”季游明让刘奥开车,一边开口问。   “我今天休假,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何意说完,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季游明,“季少看了你的微博评论吗?”   “我的微博?微博怎么了?”季游明一愣,下意识拿出手机点开。   微博进行了日常的卡顿之后,季游明点开自己最近发的那条微博,一拉评论,被赞的最多的是他一个大粉的评论。   芊芊如玉:“季少,请问您父亲还缺女朋友吗?我突然发现比起做男神的儿媳妇,我更想做男神的媳妇儿!”   季游明无语片刻,假装愤愤道:“这群肤浅的人类!明明早上还夸我好看想嫁!”   “恭喜季少在失去女友粉之后,成功多出一批妈妈粉。”何意笑吟吟地用语言在季游明受到的打击上,雪上加霜。   “对了,季少可以再看看热搜。”   季游明警惕地看何意一眼,随后点开热搜界面。 第111章   #季游明的神仙父亲#   #季游明真的是他爸的亲生孩子吗?#   #你是你妈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   #让女友粉变成妈妈粉的第一人#   #论遗传基因是如何被浪费的#   前排一连串的热搜下来,十个有八个热搜都是与季游明相关的。   “季少这热搜体质, 可是让娱乐圈很多人羡慕不来。”何意笑眯眯地替季游明点开了其中一个热搜。   ——季游明真的是他爸的亲生孩子吗?   酸辣萝卜丝:“某少粉别骂我, 虽然某少长的也很帅, 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一个人丝毫没有继承到自己老爸的颜值与优点。”   今天成为季游明的后妈没:“不用给我们打码,我们季少他心脏承受能力强, 我们粉随正主。(ps:我们也觉得季少没有继承到他父亲的颜值,先前季少说他爸嫌他丑, 果然是有原因的。)”   但求一睡季游明:“楼上黑粉, 怎么可以把明粉圈内的真话搬出来?我家季少盛世美颜, 让我们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季少。(此条一毛, 括号内删除。)[\狗头][\狗头]”   糯米团子一口一个:“这世界上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君生我未生,我生君——特么,孩子都比我大了。”   一枚酸柠檬:“有句话老话说得好, 颜值是正义,才华是自由, 但只有金钱才是万能。你们以为我说这句是想讽刺人吗?不,我只是想告诉在场的各位, 人家季董事长全都有!”   柠檬树下你和我:“我眼红病犯了!”   日月星辰:“别眼红, 一般人也达不到季董事长那境界, 那只是特例, 大多数人的起点都是一样的。”   柠檬树下你和我:“我不是酸的季董事长, 我酸的是季游明, 一出生就在终点,他竟然身在福中不知福,还为了梦想离家出走,宁愿做打杂的。”   筱筱:“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思想境界吧,像我这种咸鱼的梦想就是不用工作混吃等死。”   季游明的第198号后妈:“大家振作一点,我从季氏科技的官网又找到了季董事长参加年会的照片,还是来做正经事吧。【图】”   “舔!这颜值我可以。”   ……   “季少感想如何?”何意再度开口,一边幸灾乐祸道:“今年网友评选,国民儿子那个名头估计能有你一份。”   季游明咬牙,不服气地拿起手机自拍了一张,随后上传微博。   季游明V:帅吗?【图】   他就不信,用自己的颜值拉不回那群颜控的心,他爸再怎么好看,年龄也在那了,总不至于——   微博发出去十多秒,评论区瞬间被占领。   糯米团子一口一个:“帅,好想有你这么一个帅的不要不要的崽!【暗示.jpg】”   但求一睡季游明:“楼上假粉拖出去!这是我的崽崽!我们一家三口正在游乐园呢!”   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楼上两个但凡喝酒吃了一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季游明 大哥,跪求大哥回去问问你爸爸,第二批订购的游戏舱何时能出货啊!我等到水滴石穿了都。”   千里不留行:“ 1,同等游戏舱,当初是谁说定价十万的游戏舱没多少人买的?劳资信了你们的邪,没踩点买。现在排队都排到年底了,本想买个头盔先过过瘾,结果头盔那边更过分,预计日期排到明年八月了!”   踏水无痕:“季游明快回去哄哄你爸爸,让他加开生产线!!钱不够咱们给你捐!”   妈妈问我为什么舔手机屏幕:“我快不行了,临死之前,想看一张季董事长和季少的合照,有人满足我的心愿吗?”   人美路子野:“嘁,游戏狗走错了,催游戏舱去季氏科技的官博,这里是我们哄儿子的地盘。”   吃瓜群众:“咦,就我觉得照片里,季游明旁边座位上那个人的手,有点眼熟么?”   爱你一万年:“ 1,我也觉得有点像我家男神——”   吃瓜群众:“对个暗号,某何姓男星?刚刚有人拍到他也去了发布会,会不会……”   为何而生:“抱走何意,不敢高攀某大少爷!人在拍戏,别拖他出来捆绑。”   吃瓜群众:“抱你妹抱,自己窜别人微博底下乱解码,还说别人捆绑?”   爱你一万年:“那是我家黑粉,大家不用介意,男神说过,他和季少私下也是好朋友。”   季游明的女友:“崽啊,妈妈来看你了。”   季游明气鼓鼓地捏着手机,这群三心二意的女人,昨天还说想嫁给他,今天就想做他妈。   可恶!id都还没改掉就急着想做他后妈!   “生气了?”何意探头看向何意屏幕,却正好看到自己粉丝发的那条拒绝捆绑的评论。   何意眉头微微一皱,随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季游明的那条微博,按下转发键,啪啪打了几个字。   何意V:帅的天上有地下无,哥们,看在我关注好些天了,回关一下我呗!我不怕被捆绑的。@季游明V:帅吗?【图】   季游明接收到@的消息点开一看,随后抬头看向何意,“你干啥?那可是你粉丝,你亲自下场打脸不好吧?”   但人都直接@他了,季游明只好点开何意的头像关注了他。   刚关注了,又一条@的消息。   何意V:既然互关了,那就是好朋友,能不能走一下后门,游戏舱订单让我插个队啥的!   但求一睡季游明:“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何意家粉丝快来看,今天热搜头条的名称我都给你们想好了,【某影帝为了插队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倒贴。】”   日月星辰:“何意:对不起,我和你做朋友,只是想近水楼台插个单。”   何意家的小可爱:“塑料友情就算了,还是这么卑微倒贴来的,男神也太可怜了。”   季游明抽了抽嘴角,“至于这样吗?不就是一个游戏舱而已?”   说着话,季游明也不甘示弱回复了何意一条微博。   季游明V:插队是不好的,良好的秩序需要靠大家维持,游戏舱什么时候能玩到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作为影帝@何意你该以身作则,带头遵守秩序。   何意家的小可爱:“哈哈哈哈哈,季少,就该这么对我们家男神,干的漂亮!”   千里不留行:“干的漂亮,作为公众人物更加不能插队了,所以@季游明您看,我不是公众人物,能不能悄悄给我开个门?哪怕就一条缝也好。”   何意的未婚妻:“@何意老公,这里有人模仿你想开后门,不仅模仿你的行为,还想拿你祭天!”   人美路子野:“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季游明的回复了,【季游明:对不起,开后门也需要排队的。】”   “哈哈哈哈哈,楼上真相了。”   ……   “游戏舱什么时候能玩到不重要?”   何意接受到信息一看,眼角微微上挑地看向季游明,状似威胁地哼了一声,“你再说这话,我就揍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公寓里有一台游戏舱。”   季游明当初还骗他说没有,得亏他翻了翻他的微博。   “谁出卖了我?”季游明闻言,顿时大惊。   “怎么,难道你忘了,你之前在全息游戏终于到来的那个热搜里发过的微博?”何意调出季游明的那张条微博,季游明定睛一看,果不其然,那条被他遗忘到脑后的微博明明白白昭示着他的谎言。   气氛有点尴尬,但车子恰好在这时候停下,前头的刘奥回头,“何哥,已经到你说的地方了。”   “多谢送我回来。”何意拿回手机,打开车门下车,随后冲着车内挥了挥手,“再见,季游明你在剧组蹭了我家那么多顿饭,记得让你家公司给我开个后门啊,不开我就给你爆料出去!”   卧槽,竟然被看出来了。   季游明脸颊发热,探出头,“行了行了,别大声嚷嚷,我等下给你问问。”   身为一个大少爷,被人知道他落魄到在剧组蹭饭,他不要面子的吗?   车子重新启动,季游明将窗户摇上,刘奥开着车,路上没什么车子,便回了一下头。   “季哥,有一档综艺节目……想要请你当嘉宾。”   季游明抬头,“什么综艺节目,你说的这么犹犹豫豫?”   “是一档大型的成人亲子节目。”   “亲子节目?”季游明瞪大眼睛,刘奥点头,“对,基本上就是答题解密环节,这节目热度还挺不错的,每一期的嘉宾咖位也很大。”   “我不可以!”季游明想起国民儿子那个可怕的词,连忙摇头拒绝。   “这节目困难度也不高——”刘奥劝说了一句,还未说完却被季游明打断。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可以,而且我爸他忙的很,没空陪我上节目。”   季游明想都不用想,一旦上了节目之后,他这个国民儿子的名头是绝对跑不掉了。   “而且,我爱的是演戏的感觉,不是走的流量明星路线,太多的综艺节目反而对我自身的沉淀不利。”季游明正经了神色,“而且,能给我演戏的时候也就这几年了,我爸那个大个公司,我总要回去替他守着的。”   他怎么可能任由季家的公司落得后继无人的下场,那可是他们季家祖宗留下来的基业。   刘奥一愣,发现自己进入了误区,他把季游明当做普通艺人那样为他谋划了。   而其实,热度与否对他根本不重要,他只是想演戏而已,毕竟红与不红,季哥都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   刘奥神色一正,将车靠边停下后,随后扭头对季游明道歉:“对不起季哥,是我思想进入误区了,我会对这点加以改正,以后为你挑选好的剧本。”   “没事,不用在意,我知道你身为经纪人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只是我的情况特殊……”季游明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刘奥的手机铃声打断。   “算了,你先接电话吧。”   刘奥点头,拿起电话一看,露出些诧异表情,“咦,是公关部的号码。”   他按下接听,季游明阖目靠在座椅休息。   “你说什么?”刘奥听完,不禁震惊出声,一边不可置信地将目光落在一无所知的季游明脸上。   “怎么可能?季董事长明明就——”对季哥很好。   “我爸?”季游明听见,连忙睁开眼,急急忙忙开口问,“他们说了什么?我爸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说了,我先挂了。”刘奥挂断电话,一边安抚季游明,“季哥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季董事长他没事,有人用匿名信向媒体爆料,说你不是季董事长的孩子——”   “还好,我爸没事就行——”   季游明松了口气,随后反应过来后面那句,大惊失色——   “啥?” 第112章   “我不是我爸的亲生孩子?”季游明的脸色大变,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 根本都不用他点开相关软件寻找, 便有推送新闻直接明明白白断掉季游明心里那点侥幸。   “季游明生母出现, 爆料其真实身世!——八卦热点。”   “再次爆料, 近距离接触爆料人,她称季游明是她亲子, 让我们了解谜底下的真相。——速闻·近距离。”   季游明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他咬牙点开了第二条推送, 是一个采访视频。   被采访的女人身材矮小丰腴, 镜头里以口罩蒙面出现, 眼睛一边说着还一边流泪, 看上去极为后悔的模样。   视频里两人对坐着,一男一女,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支话筒。   “……我生下他的时候,我自己才是一个高二的学生, 我身材很瘦,而且前几个月也没有其他任何怀孕征兆, 所以当我和男朋友发现怀了孩子的时候,它已经快七个月了。”   “那后来呢?”视频里记者模样的男人开口问。   “我和男朋友就很害怕嘛, 因为我们毕竟还是个学生, 所以慌不择路地在路边的小广告上找了个小诊所, 但后来, 找的那家小诊所听说我怀了七个多月, 又怕闹出人命也不敢给我打胎, 所以就这么拖着,一直到生下来了。”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没受什么痛苦,但看着孩子我和男朋友也犯了难。那会儿我十分内向胆小,又害怕被父母知道,也害怕宣扬出去成为别人的笑柄,因为我男朋友家里家教也比较严。”   “那你们后来做了什么?”采访的记者问。   女人拿着纸巾抹了一把眼泪,抽泣着开口,“所以我们不得已,趁着月色路上没人,将孩子塞在黑色塑料袋里扔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垃圾堆——”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冬天,孩子才刚被生下来,你这样会害死他的……”采访人的声音有点愤怒。   “对不起。”女人的声音哭的更大了,“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后悔。”   “那孩子被扔了之后呢?你怎么确定季游明他就是你的孩子?”   女人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水,瓮声瓮气地再度开口:“当时扔了孩子后,我男朋友拉我离开,我走了一段距离,心里舍不得就偷偷回来了。”   “你回来把孩子抱起了?”   女人缓缓摇了摇头,“没有,那孩子哭了起来,引来了一对开着车的情侣,我就是站在那角落里没敢出去,然后那个女孩子下了车,在路边的垃圾堆里发现了孩子,她将他抱回了车上。”   “然后,我听见那个女孩子说什么赶紧送医院,因为怕被发现,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我的孩子。”   “那后来,你知道孩子被带去哪了吗?”   蒙着口罩的女人点了点头,“我知道,因为当年寻找弃婴母亲的事还闹的挺大,不过当时我们是特意挑离着很远的地方扔的,那会儿又不像现在满大街监控,所以也没人想到孩子的生母会是一个学生。”   “我也没敢去外面打听孩子的情况,只是后来有次生病去医院,听到护士说起那孩子,他就被养距离医院不远的福利院,那护士还说起,似乎是那对捡了他的情侣正在走流程,想要收养他。”   “那对情侣就是季董事长?”   “对,我听护士说那个女生,也就是季夫人吧,她因为身体缘故无法生育。”   “难道这期间,你就没想过认回孩子?”记者犀利开口,女人眼神躲闪了一下,“我还要高考,而且我家境不太好,那孩子生下来似乎有点问题,我也没钱给他治疗。但那对情侣开的车看起来有钱,女的又没法生孩子,所以她要是收养了,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那女人也短命,她收养我儿子后,没几年就死了。”口罩女人语气有点泛酸,“有钱的命是有了,可惜没有福气,有钱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生不了孩子。”   季游明愤怒之中,又觉得这女人说的话,神态与语气有哪里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便只好再接着看下去。   “既然当年决定放弃孩子,那为什么现在在他一切安好的时候,你又要出来将他拖进舆论漩涡?”采访人疾言厉色地质问。   “季游明啊,他该感谢我,若不是我当年,他哪里能有这么好的日子过。”戴着口罩的女人理所应当地开口,“他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又是季家唯一的继承人,我找季董事长要点生活费不过分吧?”   “可惜,季董事长并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甚至还警告我,让我不要去打扰季游明的生活,我给了季游明的生命,让他回报一点怎么了?他亲弟弟身体不好,让他帮个忙怎么了?”   采访的记者脸色青了又青,若不是职业素养在这,他是真的想一巴掌拍在这女人身上,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无耻的父母?   “你后来和你男朋友结婚了?他后来还是不知道那个孩子的去处吗?”记者平息了胸口的怒气,冷静开口。   “当然得结婚,我都为他生了孩子了,别人怎么可能会要我,肯定不能放走他。”戴着口罩的女人幽幽开口,“可惜,我这辈子是个倒霉命,第一个孩子生下来有病,第二个孩子身体也不好,六年前得了白血病,需要做手术。”   “但是我就这一个孩子,我和他爸老了还需要靠他,没钱也得给他治。所以我就想到了当年丢的那个孩子,我找上了季家。”   “六年前你就找上了季家?”记者追问。   女人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季董事长让人给了我一笔钱,这笔钱刚好够给我儿子做手术,代价是不能去打扰季游明。”   “既然你拿了钱,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可是没有合适的骨髓移植!”   “所以,逼不得已,我再次找上了季家,季游明是我儿子的亲生兄弟,他要是配型成功的话,那我儿子也就有救了。”女人的表情变得恐怖,“但季董事长拒绝了,并且也不再垫付我儿的医药费,我被逼的走投无路,我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宣告季游明的身世,都是季家逼的!”   “你这还是为人母的样子吗?”男记者怒气腾腾,“扔了孩子,需要他的时候又舔着脸找上——”   视频结束,想来应该是后面的内容被掐了。   季游明心里却没有半点愤怒,反而更觉得这女人的说话方式不太对劲,即便是普通人说话也会朝着对自己好,往修饰自己的方向说,怎么这女人句句都是——往自己不利的方向说?   “季哥你冷静,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然后您再与董事长面对面谈一下?”刘奥小心翼翼地开口。   季游明捏着手机,深呼吸几下,“开车,去找爸。”   车子重新启动,季游明打开微博,果然看见他生母这个采访挂在热搜上。   梧桐夜雨碎芭蕉:“卧槽,季少也太惨了,竟然被生母扔进垃圾堆里!”   卡乐猫:“这时候还什么季少啊,一个被扔进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我就说他没有贵公子气质,乌鸦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糯米团子:“@卡乐猫 滚,嘴巴这么脏,你妈有教过你做人?姐妹们给我骂死这个傻逼!”   何意家的小可爱:“这女的也太不是人,我寻思这视频里,她还觉得自己扔了孩子是为孩子好?什么逻辑?心疼季游明小哥哥,这要是真的,他得多难受啊!@何意 男神,快去安慰你家好朋友。”   季游明的女朋友:“我家崽崽太惨了,这什么辣鸡生母,扒着季家吸血就算了,还让我家崽崽给她那个小儿子捐骨髓!”   日月星辰:“太可怕了,本来还寻思将来和老婆领养一个孩子,看到这个还是算了,我们可不像季家,财力雄厚,能供的起这家吸血鬼。”   明日即末日:“不是,季家财大势大,怎么可能会允许唯一继承人的身世被这么爆出来?不是我阴谋论,季董事长看着年轻,再有个孩子轻而易举,难道是想为真正的继承人铺路——”   鱼丸粗面:“警告楼上,造谣生事可是要收律师函的,季爸爸对季游明怎么样,我们可全都看在眼里,不是真心疼爱,能一边生气孩子不按自己的安排,一边收购公司为自家孩子保驾护航?”   过桥米线:“没看到季董事长为了保护季游明,不让她去打扰季游明,这些年一直在给那女人的儿子垫付医药费吗,谁知道这女人贪得无厌呢。”   闵泽的妈妈:“他生母当年扔掉他也是有苦衷的,若不是他生母扔了他,季游明能成为现在人人羡慕的大明星吗?再说了他兄弟病情严重,我也是为人母,所以特别理解作为一个母亲,自然会希望亲人之间互帮互助。”   明月照我心:“@闵泽的妈妈 圣母病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玩意,孩子的五六岁了还不清醒,给你孩子积点福吧!真是同情你家孩子,有你这一个脑残的母亲。”   车子停在了季家门前,从车窗外看,季家灯火通明。   “季哥,到了。”刘奥听见没动静,以为季游明没注意,便回头提醒。   季游明下了车,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他发现自己,此刻竟有些迈不动腿。   做了一会儿心里铺垫之后,季游明快速走进季家的大厅内。   他爸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翻着书籍。   “爸,我真的是你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吗?” 第113章   祁恒放下手里的书籍, 抬头冷淡看他, “这么惊讶做什么?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几次?我记得你问我时, 我还强调过我从不说假话。”   “…………”哪个人会把那种话当成真的啊?   自家父亲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季游明一瞬间心里那点什么感伤啊什么忐忑不安都灰飞烟灭了。   反正不管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 他爸待他的态度也没差。   依旧是这幅冷淡的模样。   季游明走到另一侧沙发坐下, 又小心翼翼开口:“爸,那、那个女人她是怎么回事?”   祁恒看他一眼, 重新翻开手中的书籍, “事情就是她说的那样, 我只是让她如实说而已。”   “果然。”季游明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有谁在暗地里对付季家呢, 那个女人句句都往对她自己不利的方向说, 我担心会不会是幕后黑手让她这么说, 然后等外界对她怒气值达到最大, 幕后黑手再来个反转, 说是被季家逼的, 到时候就怎么也洗不清了。”   “你说谁幕后黑手?”祁恒抬头看向季游明。   “口误口误。”季游明连忙认错,“不过爸你怎么突然又准许我的身世被爆出来了?”   明明之前为了不让他知道, 都愿意用钱堵那女人的嘴,现在却……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为了避免日后闹出事,还是早点解决为好, 她都主动跳出来揭露你身世了, 我只是让人推了一把, 让爆料更详细一点。”   祁恒淡淡开口,若是原来的季恒,会因为对养子的疼爱从而束手束脚,但他是旁观者视角,他不觉得季游明会对一个抛弃他的女人有多大的感情。   但凡季游明脑子清醒,就该知道他正确的选择。   季游明懂了,“所以第一次爆料是她自己找的人,爸你得知之后,就让人安排了那个记者再去采访对吗?”   祁恒点头,季游明又有些疑惑,“可是爸,你怎么确定她会如实说呢?”   祁恒淡淡瞥季游明一眼,“人总是有弱点的,特别是她这种。”   季游明对上威胁意味极深的眼神,顿时秒懂,威逼利诱啊,像他爸果断的作风。   “可是爸你也不想想我——”季游明委委屈屈地开口,他知道的那一刻,心情就跟遇到天塌了一样。   “考虑你有什么用。”祁恒头也不抬,“我考虑你,她会考虑你吗?她把你的身世都爆出去了,我只能抢在事情发展不大的时候进行挽救而已。”   顺便再清理下后患。   “那爸你就不担心我、”季游明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那女人。   “您就不担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觉得生恩重于天,然后跟着亲生父母走了?或者觉得亲生父母过得太可怜,偷偷拿咱季家的钱接济他们?就像肖家当年那个养女一样?”   肖家那个养女,是他表叔父母当年还没生下表叔时领养的女儿。哪怕后来有了表叔肖斯洲后,肖家也没亏待过她。   结果人长大了,却念着亲生父母,哪怕亲生父母当初因为重男轻女将她扔出来的,也依旧巴巴地贴上去,甚至还拿着肖家的东西去补贴亲生父母。   他表叔父母被伤透了心,便干脆解除了领养关系,两老人家出国定居。   那件事闹的还蛮大,即使过了这么些年,季游明还能听肖家那边的人谈起。   所以此刻季游明没忍住好奇心,他不觉得有前例在,他爸还会重蹈覆辙。   如季游明所愿,祁恒合上书本,目光冰冷直视着季游明,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如果你脑袋不清醒的话,那样的父母你也要认,那么我就打断你的腿,季家养一个残废还是养得起的。”   “不不不!”季游明顿时觉得膝盖下一凉,连忙摇头,早知道结果这么凶残,他还好奇个什么劲儿?   “爸你放心,我绝对脑袋清醒。”   当年是他生父母不要他的,把他扔在垃圾堆,明摆着就是想让他死。   他季游明可从来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   但季游明还是有些不解。   “爸,我实在是不懂,为什么那些抛弃孩子的人都没有受到惩罚?当年表叔家那个养女的父母也是。”   “那是以前,信息不够发达的地区就是会这样,现在不同了。”祁恒淡淡开口,“现在科技发达,又有基因系统的存在,很少见这种事了。”   “那如果我想告她敲诈与遗弃呢?”季游明问,他可还记得那女人打着他生母的名义上季家敲诈过。   “按你的意愿。”祁恒拿着书站起身。   “我累了,饭在厨房里,让人热着,你自己去吃吧。”   季游明眼珠一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傻笑,“爸,你是故意在这里等我的吧?你也担心我对不对?”   不然为什么吃了饭还在这楼下坐着,他爸的书房可是在楼上的。   祁恒没理他,脚步不带犹豫地上了楼。   祁恒推开书房,将书放到书架上,一旁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祁恒拿起按下接听。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您可以放过我了吧?”女人嘶哑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出来。“我到底是季游明的亲生母亲,我要是坐牢,难道您想看他有个坐牢的母亲?他可是个大明星。”   “你觉得我会受你们威胁?”祁恒淡淡开口,“是前些年的钱把你们一家三口的胃口养大了是吧?你别忘了,现在季游明从法律上来说,他都与你们无关。”   “对了,季游明刚刚说他想要起诉你们。”   “什么?不可能,我是他生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祁恒按下挂机键,将女人竭力嘶吼的声音掐灭。   网友们热热闹闹地吃瓜了几天,也不见当事人出来回应,连季游明所在公司的官博也没有发任何解释之类的微博,一如既往地营业。   “难道,季游明和季家闹崩了?季董事长不管他了?否则的话,亲儿子都这样了,公司官博都没个反应?”   有人不禁猜测道。   璐瑶瑶:“不是吧?难道季游明连那样的母亲都想认回去?”   随风:“儿不嫌母丑,毕竟是亲生父母,血缘关系在那,这玩意可神奇的很,我一个表妹就是,她是我舅妈从娘家抱养的,她亲父母那会家穷,四五个孩子养不活,就把她送出来了。结果她大学时,得知了身世之后,人家直接就回去找亲生父母了,这几年也没有回来。”   鱼丸粗面:“这是什么心理?而且,既然养不活孩子,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将孩子送人也是违法的吧?”   随风:“我们那是大山里封闭的很,那会儿民不举官不究的,又不像现在,现在谁敢这么做啊。”   自由飞翔:“送人的都还算走运,我听我奶奶她们说年轻时的事,以前的人为了要男孩,生下女孩多了养不起,有的悄悄捂水缸里淹死,还有的丢山上,让野兽吃了,我听说饥荒年代还有易子而食之类的。”   何意的女朋友:“楼上那是什么地方,这些人也太没有王法了吧?那可是一条人命,还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啊!”   自由飞翔:“整个村子都这样,还提什么王法呢,家家户户都或多或少有这种事,也就是现在,虽然没有杀女婴的事情了,但还存在重男轻女的风气。”   你今天很好看:“那个女人好像还有个儿子吧?听她的意思,不止是想让季游明养他们,还想让季游明给他兄弟捐骨髓?这一家人怎么那么无耻,当年把人扔了,现在有用了,又上门来找了?”   前线吃瓜群众:“我见过那女人和她儿子,我们当初在同一层楼的病房,就S市的中心医院,我当时还觉得奇怪,这家人穿着看起来不像有钱人,但却能住的起豪华单间,而且儿子得病,也不见他们为医药费发过愁。”   香菇炖鸡:“发什么愁,没听见她说季董事长给垫付的医药费。”   糯米团子:“季游明太惨了,我想起之前那个话题了,原来他还真不是季董事长的亲生孩子。”   陌上花开:“季游明可千万别傻呼呼认回那个女人啊,那样得多伤他养父的心啊!”   季游明的后妈:“对啊对啊,一想到我老公因为不孝子而伤心的模样,我就觉得心好痛!”   星星点灯:“各位都别瞎担心了,季游明发微博了,他不仅没认回那女人的意思,他还想要起诉那女人呢。”   过桥米线:“吃完瓜回来,楼上说的是真的,季游明这哥们够刚,他就不怕微博圣母杠他?”   白云飞:“圣母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换我要是季游明这处境,我也得起诉他们,先是遗弃,遗弃了还有脸找回来,季游明是一个大明星,难道他们就没想过,爆出这种事会影响季游明的星途?”   季游明的女友:“季少粉在此,今天圣母要是敢来一个,我就喷死一个!”   ……   季游明关掉手机,车子停在季氏科技的大门前,他是来找季氏旗下的律师团的。   但季游明还未打开车门,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在了车窗上。   “季董事长,季董事长,你放过我吧!”   季游明的手一顿,前头开车的刘奥不禁有些担心开口,“季哥,要不你现在别下去吧,等会从车库坐电梯上去好了。”   季游明却拒绝了,“不用担心,我会会她,你先去停车。”   “季哥——”刘奥有些担心,季游明却道:“放心,看在她生了我的份上,我不会动手打人的。” 第114章   “你……”   车门被打开, 走下来的却不是想象中那人。   “对不起, 对不起, 小伙子,我认错车了。”披头散发的女人愣了一下神, 随后在对方不善的目光下, 连忙弯腰道歉。   刘奥碍于心中的担心,还是没有把车子开走, 也跟着季游明一块下了车。   “真是可笑。”季游明嗤笑一声, 满眼冷漠。“有人啊, 口口声声说想要认回被自己弃养的孩子, 然而, 闹了半天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女人身体一僵, 飞快地抬起头, 一脸地不可置信:“你——你就是我那个苦命的孩子?”   她试图伸手去拉季游明的手臂, 然而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似乎扭到了。   “别误会。”季游明快速退后一步, “我就是来看看你长什么样, 毕竟我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长的丑心肠毒还不要脸的人。”   女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愤怒, “你就是这么跟你母亲说话的?季家这些年就这么教你的?连尊敬长辈都不知道?”   季游明不说话了,女人却以为他是认错了, 气焰顿时上来了。   “知道错了就好,我怀胎数月才生下了你, 这份生恩是你欠我的, 你弟现在躺在医院里, 你是个大明星,你拿点钱给他付一下医药费,那是你亲弟,这点钱你总该出吧。”   “大白天搁这做梦呢。”季游明冷笑一声,讥讽道:“先前没回答,只是因为我一下没想好怎么应对你这种不要脸皮的人,现在我想好了可以回答你了。”   季游明目露讥诮,“我爸是教我过尊敬人,敢问您是人吗?”   “你!”女人气的扬起手,却不小心扯到了之前就扭到的脖子,顿时哎哎哟哟的喊了起来。   “咦,恼羞成怒还想碰瓷?”季游明退后一步,一边对刘奥开口:“把车开远一点,记得让人把门口这段时间的监控视频保存一下,免得让人趁机碰瓷敲诈。”   “好的季哥。”刘奥答道,一边真的将车子开远了不少。   两人一唱一和下来,女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季游明扭头看向双手摸着她自己脖子的女人,“看来啊,没天良的事做多了,老天也看不过去。”   季游明双手插着裤兜,朝着公司大门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了,你也别找我爸,起诉你是我的意思,你找我爸也没有用。”   “季!游!明!”女人咬牙切齿,试图追上季游明,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下。   “对不起,我们公司禁止外人入内。”   季游明扭头,冲着她做了个挑衅的手势,随后朝电梯走去。   电梯门也恰好打开。   “季少。”助理率先开口打了声招呼。   “爸。”季游明冲着电梯里喊了一声。   “不必要和她纠缠。”祁恒踏出电梯,“你上去吧,秦律师在等你。”   “爸,您去哪呢?”季游明好奇开口,助理连忙回答道:“董事长要去分公司进行例检。”   季游明哦了一声,随后又道:“爸,那你慢走。”   祁恒走到门口,车子开了过来,助理替他打开了车门。   “注意把控舆论,别让那些人胡说八道。”祁恒坐在后座。   “知道,我会特别招呼星月娱乐公关部那些人的。”助理拿出一份文件夹,“这是季少接下来的剧本,都是星月那边精心挑选的,导演也比较有名气。”   “嗯,剧本让季游明自己选就行,你们只要盯着他别接触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就行。”祁恒阖目休憩。   “季少生母那边……”助理轻声开口,“我们取到了一些视频,那个女人出来找事,有很大一部分动机是受人唆使。”   正说着,助理的手机震动起来,“董事长,医院那边打来的,我接个电话。”   祁恒闭着眼微微点头。   “……谈了多久?十多分钟……好,好……挂了。”   助理挂断通话,“董事长,刚刚有报社记者去了病房,在病房里和他们说了十多分钟的话。”   “哪家的记者?”   “新娱日报。”助理停顿了一下,“董事长,要处理吗?”   “压下来。”祁恒淡淡开口,“左右是垂死挣扎罢了。”   一星期之后,季游明与法务部整理了相关材料提供给法院之后,以当年亲生父母遗弃他,后又仗着和他的血缘关系多次敲诈勒索养父母一家为由,将生母一家告上法庭。   开庭那日,季游明看见了自己从未谋面的生父与亲生兄弟。   阴沉的青年脸色苍白,看着他的时,目光里是散不去的阴霾与嫉恨。   季游明对这种心理比较好奇,所以在结束之后,特意等在门口。   阴沉的青年被扶着走了出来,季游明还未开口,便听他开口道。   “你可真是狠的下心,他们好歹是你的亲生父母。”   “大可不必。”季游明挑了一下眉,“他们扔了我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了,要不是我好运,我早死了。”   “你确实好运。”青年阴测测的笑了,“同样是有病,你有季家作为依靠,可以把你治好,而我什么都没有。”   “对啊,谁让我这人,就是运气好呢。”季游明嘁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嫉妒的要命,挑唆他们给我找事,结果搞了半天,我依旧半点用也没有。”   “你都知道?”青年的目光发狠,“我还真是小看你——”   “别逼逼,医院监控你当摆设吗?”季游明不耐烦开口,“你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事实上监控视频里证据明明白白的,你们真的是蠢到出乎我的预料了。”   “你——”青年气的头晕目眩,季游明啧了一声,连忙离他远点。   “你可别学你妈那招来碰瓷啊,这门口也是有监控的。”   “季少,时候不早了,董事长还在等你消息呢。”季游明身后的助理催促道。   季游明收回目光,对着助理道,“那走吧,我爸还等着我继承家业呢。”   季游明双手揣在裤兜里,心情极好地哼着歌离开,上车的那一刻,季游明回头,看着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气晕了过去。   “啧,嫉妒心啊,太不禁气了。”   季游明摇了摇头,坐在车里老神自在地感叹道。   “还是爸手下的人干事可靠,消息保密的不错。”   他本来还以为出来会撞见一大片记者,但季游明刷了刷微博,也就在一分钟前,开庭的消息才上热搜,这会儿他都打道回府了。   “季少夸奖了。”助理谦虚道,然而面上的表情却是万分开心。   “等我回去,一定让我爸给你们加奖金。”季游明打包票道。   “不了不了。”助理摇摇头,“董事长给我们的奖金很丰厚了。”   季游明一愣,有些好奇道:“我爸发了多少奖金给你?”   “游戏头盔测试成功的时候,董事长给研发组和我,都发了一百二十万作为奖金。”   季游明打了胜战的心情忽然不太好了,一股酸酸的味道涌上了他的心头。   “我爸给你们发这么多奖金的吗?”他辛辛苦苦打拼六年才攒了一百万,还被别人拿去用了。   “这还只是一次性的奖金。”助理笑眯眯开口,“马上到年末了,年终奖估计还得翻一翻。”   季游明捂头,“算了,你别和我说话了,我怕我变成红眼病。”   “季少说笑了。”助理失笑,整个季氏上下都知道季少唯一的继承人,还用得着来嫉妒他一个小助理。   季游明唉声叹气,直到回了自己的公寓,还酸的跟个柠檬一样。   “季哥,你别叹气了。”刘奥开口,“你想想,全息游戏舱哎,那是普通人能弄出来的东西吗?以他们的智慧拿这一百万,就跟我们拿一万两万差不多,季哥你想想,这种神仙,我们凡人能比吗?”   季游明扭头,“你说我傻?”   “没有没有。”刘奥连忙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都不如人家聪明而已。”   “对了,季哥,这是公司送过来的剧本,你看看喜欢哪个?”   季游明瞥一眼,目光在导演的名字上滑过,“就这个吧。”   “这个虽然是男主戏份,但是导演比另一个稍微……”刘奥委婉开口。   “不用计较那些。”季游明摆了摆手,“我就打算拍个男主作为收山之作而已。”   刘奥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季哥,你你想要退出娱乐圈了?”   “对啊。”季游明点了点头,又眯起了眼睛畅享了一会,“拍了这个男主戏后,以后回忆录写起来也不遗憾,从打杂工到龙套再到男主最后继承家业,我这人生经历还挺刺激的嘿。”   刘奥眼巴巴,“季哥,你不多考虑一下吗?”   季哥要是走了,公司肯定会安排别的艺人给他带,他经验又不足,肯定会被嫌弃的。   “怕什么。”季游明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我不做艺人了,你也依旧是为我服务啊,我爸说了星月娱乐先给我练练手,放心,以后我罩着你。”   刘奥:“…………季哥,要不您换家公司练手吧?我觉得公司里人人都和蔼可亲,肯定没人欺负我,就不用罩了吧……”   比起被罩,他更害怕季哥把公司败没了,又给他们换个东家。   季游明笑嘻嘻开口,“放心,你季哥带你吃香喝辣,对了,另外那个剧本就给我们公司前几天新签的那个小师弟,我看他资质不错值得培养。”   刘奥连忙点头,季游明拿起自己选好的剧本回到房间里研究。   一个月后,季游明进组拍摄,杀青的那一天,季游明直接登陆自己的微博发了一条退圈的微博。   季游明V:梦想完成,回家继承家业,再见。 第115章   季游明的微博一出, 顿时震惊了全娱乐圈, 以火箭般的速度窜上了热搜。   而他出道至今的经历也被众多大v翻来覆去的扒, 而大众对即将退圈的人也是格外的宽容。   而娱乐圈里的明星们也是如此这般,也不管是不是认识季游明, 好像短短几分钟之间,都变成了季游明至交好友似的, 纷纷在微博发出不舍告别的挽留。   纵观季游明出现在大众眼前的这几个月, 扒去了层出不穷的黑料之外, 众人对他的印象, 更深的还是停留在他的家庭背景上。   毕竟在季游明身世没有向外界爆出来之前,微博每日例行的热搜是怀疑季游明是否真是季董事长亲生孩子之类的。   哪怕后来爆出是养子,众人也对季游明会继承季家的事深信不疑, 毕竟季董事长的态度摆在那里, 毫无揣测的余地。   季游明的女友:“我早就猜到我男朋友迟早会回去继承家业的,但是这也太快了吧?所以我以后是豪门少奶奶了?”   酸菜鱼:“楼上又做豪门少奶奶梦呢。”   汤圆儿:“有钱人真好, 追个梦跟玩似的,玩腻了回去还有千万家产可以继承。”   一只白鹿:“千万家产可说错了,再加个亿还差不多, 季氏科技一手全息技术与智能芯片在手,你们别以为就只是个普通游戏舱那么简单吧?反正别的不多说, 季氏科技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如果发展顺利, 不出十年, 季氏科技绝对能成为电子行业的无冕之王。”   江湖小虾米:“不明觉厉, 不过楼上说的似乎很懂这一行的样子。”   一只白鹿:“你不用懂,你只需要知道季家会非常非常有钱就是了,季游明回去是正确的选择。”   渣女守中线:“这就相当于钻进钱窝啊,换我我也回去,国家欠我一个有钱爸爸。”   糯米团子:“可别了,国家天天给你背锅,人爸爸不仅有钱,主要是那颜值、那大长腿,反正我是酸了。”   是我的鱼儿啊:“我之前还在酸季游明他命好,同样是当年被父母扔掉的,我还在底层奋斗,不过今年跳槽跳到了季氏科技,我才知道像季董这种人就活该富,给员工的待遇和福利,真的没有别的公司能比了。”   千乘万骑上北芒:“即将毕业的单身狗想问一下前辈,季氏科技的待遇真的很好吗?贵公司招应届毕业生吗?”   是我的鱼儿啊:“别的不说,就游戏舱这个项目组,测试成功那天,公司直接给他们项目组的人,一人发了一百多万奖金,后面又陆陆续续发了不少福利,我们公司上下都在猜他们年终奖能发多少了。”   何意的女朋友:“就算他季游明继承家产,变成豪门贵公子,我家何意依旧是他得不到的男人![狗头][狗头]”   何意的老婆:“楼上的姐妹,大白天快醒醒,别忘了,上次是咱家何意求着人家季游明关注的。唉,可怜我家男神,与豪门玩票贵公子不是同一路人,看来是没机会了。”   这条评论刚发出,无数何意的粉丝带着一长串省略号在她的评论下排起了长队,惹得她万分不解。   直到一个好心的资深大粉解开了疑惑。   为何意动:“@何意的老婆 姐妹刚粉男神没多久吧?光是看脸去了,都没仔细了解过我们家男神的内涵吧?”   坐在格子间里的职场丽人拿起手机,不解地皱眉:“我寻思我也没暴露啊,她咋看出来的呢?”   带着万分的疑惑,她回复了这条评论,并且虚心请教,消息会出去一分钟,很快又被对方回复了。   为何意动:“因为我们男神来头也挺大的,S市那个何家懂不,我们男神就是那家的,这都是圈内众人皆知的秘密了。谁说我们男神跟季游明不是同一路人了,他们分明就都是同一款豪门贵公子出来玩票的人设。”   年轻的丽人目露疑惑,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何家的背景,半响后,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这些贵公子都咋回事?一个两个往娱乐圈钻,还都走的是功成名就后才揭露身世的路线?打拼受苦就那么好玩吗?   有人拍了拍她的办公桌桌面。   “翘翘,别玩手机了,咱们的小少爷来公司了,董事长身边的助理在带他认部门呢,马上到我们售后部了。”   连翘回过神,连忙将手机收起,一边对提醒她的女人感激地笑了笑:“多谢文姐提醒我。”   连翘再一次庆幸当初自己并没有图安稳,而是选择了跳槽,上个公司整天就是勾心斗角,有什么事了都是互相推脱,连带着她都开始图安逸了。   而新公司,虽然忙了点,但是待遇福利都跟上了,这里的同事们也大多和善,带她的文姐也是耐心十足地教她。   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就算忙啊,都忙的轻松愉悦。   “文姐,你带了我这么久,今天晚上我请你和慧慧姐去吃火锅吧?”连翘笑眯眯开口道。   “火锅啊,我爱吃,不过,我和慧慧都是吃辣的,翘翘你能吃辣吗?”   连翘微微一笑,“能吃一点,大不了点鸳鸯锅就是了。”   文姐看了她一眼,随后神秘地一笑。   年轻人还是太不谨慎了,在一群吃辣的人里,开局清汤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也会变成红汤。   “咳咳!”一群人走进办公室内,其中一人咳嗽了几声,售后部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扭头看向门口。   “季少?”连翘睁大了眼睛,低呼了一声。   这也未免太快了,前脚退出娱乐圈,后脚就来公司走马上任了。   也不知道,这种豪门给自家公子第一个职位是啥。   “都安静,这是董事长办公室新来的助理,大家都认识一下。”   “大家好,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季游明抬手冲众人打招呼。   “季少好。”售后部部长回了一声,顿时被季游明阻止了,“现在我也是公司的一员了,不必再向以前那样,喊我名字就ok。”   连翘抽了抽嘴角,有钱人的角色扮演她搞不懂,不过季少真人竟然比电视上还帅,果然和她家何意男神配一脸。   售后部的部长为季游明一行人介绍了她们日常的工作内容之后,季游明又被领着去了下一个部门。   人一走,售后部再度热闹起来。   “董事长怎么才让季少做个小助理啊?我看电视里,一般起步都是总经理啥的。”   “慧慧,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别看季少现在是个助理,但人家可不是来工作的,他是来学习的,等他学会了,职位自然就上去了。”售后部部长说完这句,踩着高跟鞋回到了她的办公室。   “你们说,季少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陈慧慧回头,趴在隔板上问道。   连翘现如今心里是站着双贵公子cp的,但这是三次元,她不能说。   所以只好不失礼地微笑开口,“季少在娱乐圈里肯定见过很多美女,所以眼界应该很高。”   “唉,你的提醒姐知道,我也就是想想。”陈慧慧叹了一口气,“对了,我那天看见翘翘你那个微博ID叫谁谁的老婆,翘翘你结婚了?有孩子了吗?孩子多大了?你老公姓什么?我那天没戴眼睛所以没有看清楚。”   连翘:“…………”   该怎么和这群不追剧不混粉圈的人解释,那ID只是为了表现她们对于男神的爱呢?   新公司的同事样样都好,就是混熟了,该八卦还是会八卦。   连翘叹了口气,认命地解释起自己微博ID的来源以及意义。   一说起男神就上瘾,安利的口干舌燥了之后,连翘这才停下,拿起水杯想要喝水。   拧开杯盖,却发现水杯里已经没水了。   “我去下茶水间。”连翘摇了摇水杯,“文姐,慧慧,你们要我帮忙带水吗?”   “那就有劳你了。”文姐从文件里抬起头,将一个普通的保温杯递给她,“正好我这有个单子,一时走不开。”   连翘一手拿着一只保温杯朝着茶水间走去,像她上个公司是在办公室里摆个饮水机,而这个新公司,每层都给安排了一个大茶水间,还有咖啡与各种茶叶可供员工们选择。   “……我啊,在上班呢,我刚给你问过了,你订的那个游戏舱已经发出去了。”季游明靠在洗手台,也不知手机那头是说了什么,季游明瞬间瞪大了眼睛。   “什么?你也要退出……”   何意轻笑道:“怎么,你演了个男主就能回家继承家业,我都拿了影帝还不行?”   这声音有些耳熟,连翘放轻了脚步,走到茶水间门口,看清里面打电话的人微微一愣。   “……季少?”   季游明下意识紧张地捂住手机,发现不是狗仔顿时松了口气,他拿着手机走出洗手间,路过连翘身边时还点了下头。   “我这还有事,先不多说了。”   连翘接了热水,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怎么了?”陈慧慧推了一下她。   “没什么。”连翘回过神,刚刚听的那句话,总不可能是…她男神也要跟着退圈吧?   但半年之后,连翘的猜想成真了。   因为早就把何意的微博设置成特别关心,所以何意一发微博,连翘就收到了提醒。   连翘迫不及待地点开微博想要抢一楼,却发现微博又炸了。   而微博每次崩溃必定有热搜,好不容易加载出来的连翘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点到了热搜界面。   #何意季游明双双退出娱乐圈为哪般?#   但就在这令人震惊的时候,自从退圈后微博就没有动静的季游明再一次冒头了。   季游明V:阔别已久的娱乐圈,我又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天降大礼,季游明的粉丝喜出望外,纷纷在下面留言。   “季少是舍不得拍戏吗?”   “不,我觉得是咱季少因为不会处理公司事务,被季爸爸赶出来了。”   “楼上是黑粉伪装进来的吧?不过各位也别开心的太早,看看季少的微博认证。”   众人疑惑点开季游明的微博资料,却见原先的艺人认证已经换成了——   星月娱乐公司总经理。   “可以,这很豪门,这波操作我是服气的。”   “所以,我可以期待一下我们也回家继承家业的何意男神,也来一波这个操作吗?”   “妈妈问我为什么这么酸,因为我今天吃了两大桶柠檬!”   “666,听说季游明以前在星月娱乐被旗下其他艺人欺负过?我就想看看他们现在傻不傻眼!欺负过的十八线小明星转头变成顶头boss。”   “陈年旧事不必提,那人早被护崽的季爸爸解决了,要是他找不到工作饿死的话,估计坟头草都半人高了。” 第116章   祁恒在上个世界, 把季游明调教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后, 便直接离开了那个世界。   再醒过来, 祁恒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稻草堆旁边,双手还被绳子缚住。   再一打量, 这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倒像个牢房。   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顺着铁门的缝隙飞了进来。   9527喘了一口气,它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躯壳作为载体。   然而, 当它见到这一幕, 顿时吓得连翅膀都扇不动了。   “大、大佬, 我给你解开。”   祁恒瞥了蝴蝶一眼, 手指微动,缚在手腕上的绳子立马齐齐断开。   “跟着我做什么?不怕我再把你塞进狗的身体里?”   上个世界他离开之前,也没忘了把9527从狗的身体里放出来。   也不知它是真傻还是假傻, 还真信了那句非得等狗的寿命用完才能从狗的身体里离开的话, 竟然一直安安静静地趴在季家后院里,也不整事。   要不是仙人体质的记忆好, 祁恒差点忘了季家养的那只总是吃了睡睡了吃的狗,其实是一只被他困住的系统。   不过9527竟然跟着他来新世界,倒是很出乎祁恒的预料了, 毕竟他把9527从狗身体里取出来时,对方的态度是惧怕到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我……我……”想在这个世界好好表现求放过的9527傻了眼, “您之前,是真打算放了我?”   他还以为大佬是想试探它忠诚与否来着, 所以它自作聪明地跟在了对方身边。   结果……   9527忍不住哭出了声。   祁恒站起身, 察觉到身上的衣衫有些脏污, 祁恒的手指微微一动,从乾坤戒里取出一套仙衣换上。   前后不过眨眼片刻,9527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眼前人就换了一身装束。   仙衣缥缈,乌发如墨,甚至比现代装的时候还要好看。   9527悲剧的发现,就算是对方让它当了几十年的狗,就凭那张脸,它依旧对他提不起半点恨意。   “大、大佬,我把这个世界的资料给你吧?”9527心中打着小算盘,期待能再获得一次被放过的机会。   系统手册上有句话说得对,越是美丽东西,越是有致命的危险。只要它今天能逃生,以后它选宿主绝对不会再被美貌迷惑,越丑越好!   祁恒瞥蝴蝶一眼,没告诉它,仙人可观过去未来,根本不需要借助外物。   不过,既然有别人动手,倒也省去他掐算的功夫。   故而,祁恒微微颔首,得到准许的9527迫不及待地将资料塞给了祁恒,一边期期艾艾开口。   “大、大佬,这个世界的资料给你了,所……所以,我……我能走了吗?”   “可以。”祁恒无所谓点头。   蝴蝶试探性地扑了扑翅膀,见他没有任何动作,翅膀扇起一抹微风离开了。   待9527离开之后,祁恒才有空看起来他这个身份的资料。   他现在所处的朝代为雍朝,但雍朝皇室虽还有天下之主的名头,但实际上势力已经被五大世家占据。   而祁恒这个身份便是上京谢家嫡长子谢恒。   本是谢家家主病重召族中子弟归京,却不料谢恒的车马走至这云虎山,竟然被云虎寨的土匪们拦下。   随行的护卫虽然想要护主,但他们中早已经混进了内贼,早在先前的饭菜里下了药,忠心的护卫们还未来得及拔刀便接二连三倒下。   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失踪,谢家家主得知此消息,急怒攻心之下病逝。   谢家乱做一团,不得已推了一位旁支子弟上位暂任家主,此举虽说暂时稳定了谢家内部,但面对另三大世家的攻势下,谢家还是不得不放弃上京的势力,退守河郡——谢家发源之地,以护下一任继承人顺利成长。   而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是他的儿子谢容锦,也就是谢家的下一任家主,所有的剧情都是围绕着谢容锦重振谢家开始,而谢容锦的第一步便是来这云虎山寻父。   根据9527给的资料,他这个身份是娶了同为世家大族之一的琅琊王氏之女为妻。   只是那王氏身体羸弱,在产下龙凤胎之后,便撒手人寰。   而王氏走后,谢恒也一直未再娶,情深之名为天下所知。谢家因为龙凤胎也未曾要求谢恒续弦,但恰好是这一举动博得了王家的好感。   在谢恒失踪之后,王家非但没有落进下石,反而念着两家的姻亲关系从旁协助谢家许多。   祁恒掐指一算,谢恒当年失踪那会,双胞胎已有三周岁,而谢恒差不多被关在这里十二年了,估计那个学小蝌蚪找爸爸的儿子也快离开谢家了。   原剧情里,谢容锦是找不到谢恒的,但这个世界,因为他用了这个身份,所以关于谢恒有关的剧情也有所改变。   就比如谢恒并没有被那些土匪杀死,而是被关在地牢十几年。   有脚步声传来,祁恒扭头看向铁门处,赤着胳膊一身破烂满脸横肉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将一个木盆扔在了铁门外,随后上面稀里哗啦倒了些汤汤水水进去。   “唉,那谁谁,吃饭了。”   男人看都不带看地牢一眼,倒完了汤汤水水之后,将木勺往地上一扔,便想要走人。   “真是,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白白养这么个废物十几年,浪费了多少饭菜啊!”   白影一晃而过,男人抱怨的神情顿时僵住,下意识回望了下铁门,铁门内空空如也,用来绑人的绳子也碎成了几截扔在了地上。   男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白衣胜雪风姿飘渺的年轻男人,“你、你是谁?你把那个谁谁藏哪去了?知不知道这什么地方,云虎寨的地牢你也敢来救人——”   “还是太多话了。”祁恒一抬手,挂在墙上做装饰的铁剑径直飞向他的手心,祁恒将剑搭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冰凉的剑身紧紧贴在脖子上,甚至还有丝丝痛意,男人忍不住猜测自己脖子已经被锋利的剑身划破了,顿时认怂了。   “好汉、好汉饶命!饶命!”   “带我去找你们的大当家。”祁恒作势放下剑。   男人见此,眸中闪过狠意,从腰带里扯出一把匕首,反手就向祁恒刺去,一击即中。   男人满是横肉的脸上,缓缓绽开恶意的笑容,   “去死吧,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是谁,大爷走江湖的时候,你还搁娘肚子里没出生呢。”   男人扒出匕首,得意至极地吹了吹刀口:“大爷也是你这种三脚猫功夫能威胁的?”   话音还未落,熟悉的凉意再次出现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脸上的得意洋洋顿时僵住,极为缓慢地回过头。   却发现,白衣人身上半点受伤的痕迹也没有。   他又扭头看向那个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白衣人”,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男人忍不住想到了别的东西。   “你……你现在……究竟是人是鬼?”   祁恒瞥了一眼幻象,幻象轰然而碎。   “有有有鬼——”男人眼白一翻,似要被吓晕过去。   “你大可晕过去试试。”祁恒声音冷漠。   男人举起双手掐住自己的人中,“大侠,大侠好说话,方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侠饶命。”   “老实点。”   剑身在男人的脖子上划下一道血痕,男人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的不敢了,大侠饶命。”   “去找你们大当家。”   “是是。”男人连连点头,慌忙从地上爬起,走在前头为祁恒引路。   云虎寨地势复杂,特别是地牢要处,又是极为偏僻的地方,路上又要避开云虎寨巡逻的喽啰们,两人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云虎寨的中心。   “这里就是大当家们平常议事的地方了。”男人低着头状似恭敬地开口。   “既然都到这里了,小的再送你一程吧。”   不待祁恒出声,男人又补了这句,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掩耳之速,大喊了一声抓贼人。   议事厅里窜出来两个男人,“大胆,何方鼠辈胆敢擅闯云虎寨?”   满脸横肉的男人忙不迭地扑到那两人面前,回手指着祁恒,“大当家,二当家,这贼人救走了地牢里那个小白脸。”   “什么?”那两人大惊,随后各自拔出身上的佩刀,周围听见呼喊声的巡逻山匪们恰好也在此刻跑了进来,将祁恒团团围住。   那满脸横肉的男人自以为有了靠山,顿时叉腰吆喝:“把人交出来,大当家的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留个全尸?”祁恒缓缓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向这两名窜出来的男人。   “你你不是那个谢——”两人看清对面白衣人的容貌,顿时惊住。   当年是他们得到消息虏回来的人,哪怕是隔了十几年后,也依然不会忘记当年初见时,那位谢氏公子的风采。   祁恒手中的剑微微一动,一道剑气破空而去。   他不杀人,但不会一而再地放过想要杀了他的人。   满脸横肉的男人睁大着眼睛倒在地上,被唤作二当家的劲瘦男人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随后起身对着大当家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要做什么?”大当家满脸震惊地退后一步,“你怎么可能突然会武——”   明明被关在地牢十几年,要是当年有这种武艺,根本不会被他们一群山匪能抢来。   劲瘦男人后悔不已,“大哥,我当年就说让你不要信那个通风报信的,人砸手里这么多年,放不敢放杀又不能杀,你看,这下好了吧!” 第117章   恶名在外的云虎寨大当家被自己兄弟骂了个狗血淋头。   半响后, 二当家喘气的功夫, 长着一张读书人脸的大当家拉了拉二当家的衣袖,“弟啊,那现在怎么办?”   二当家扯下自己的袖子,一咬牙,“还能怎么办?动手, 就不信打不过他,我们这么多兄弟,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不、不好吧。”大当家说着,一边悄悄打量那如谪仙般的白衣人一眼, 斯文儒雅的脸上露出一抹犹豫, “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不武个鬼!你是山匪,要讲什么道义?”二当家怒吼了一声, 振臂一呼, “兄弟们,都给我上!”   拿着简易兵刃的山匪们朝着祁恒的位置扑了过来,祁恒抬起手, 执着剑凭空一划,一道气浪直接将众人扫飞数十米远。   “弟啊, 你瞧着,这情形咱还能上吗?”大当家回头看向自己的兄弟, 正好看到他满头大汗。   “弟啊, 你怎么——”   “弟你个鬼, 还不快跑。”二当家扔掉手中的刀,从怀中扔出一个自制的迷烟,乘着烟雾散开的空儿,扯住大当家的领子,脚下用力地一跺,地面一个翻转,两人落了下去。   祁恒抬手拂去迷烟,那些拿着武器重新冲上来的山匪们见此顿时停住。   “格老子的,二当家拉着大当家跑路竟然都不通知一声咱!”   祁恒转身,目光从山匪们的身上滑过,山匪们手下发抖,武器乒乒乓乓掉了一地。   祁恒抬起剑,剑尖从众人面前缓缓滑过,山匪们扑通跪了一地,“大侠饶命,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侠,求大侠开恩。”   祁恒沉默片刻,放下剑走到那两人消失的地方,用剑尖轻轻敲了敲地面。   底下是空的。   跪着的一名尖嘴猴腮的土匪讪笑着上前,拱手解释道:“大侠,这个是有机关的,这个机关启动的方式……”   一剑破空,轰隆一声,地面表层薄薄的石板被震碎,露出底下的大洞,尖嘴猴腮的男人站立不稳,直接随着碎石板落了下去,片刻之后,底下传上来扑通地一声。   “咦,猴四,你怎么下来了?”躲在密道里的大当家看见掉下来的人,微微一愣。   “大当家!”尖嘴猴腮的男人连忙爬到他的脚边,抱住了他的小腿。“大当家救命啊,你可一定要带着小的跑,那个煞星可太他妈厉害了,我们百来号兄弟在人家剑下,一招都没挨过。”   “什么?”二当家从密道里面走了出来,抓起猴四的衣领,“你们一招都没挡下?”   他还以为寨子里这么多人,还能拖延一下时间,让他和大哥跑的远一点。   “二当家!”   就在这短短几句话的世界,一块石板重重地摔在三人的不远处,三人面面相觑。   “快走!”二当家最先反应过来,拉住大当家的手臂就往密道里头跑,猴四连忙紧跟而上。   “大当家二当家,咱们寨子里何时多了这么一条密道啊!”   “住嘴,别发出声音。”二当家皱着眉头回头怒斥了一声。   下一刻,光线昏暗的密道恍如白昼。   二当家止住脚步,纷纷扬扬的尘土落下之后,三人这才发现密道上空的地板直接被人掀开了。   就像密封的盒子突然被人拆去了上当的盒盖一般,直接将密道呈现在阳光下面。   白衣胜雪的男人身上连一丝脏乱都没有,但三人却再一次对他的危险程度有了另一个认知。   “你们自己上来,还是我请你上来?”祁恒淡淡开口,目光从不远处的梯子上滑过。   然而这话落在三人耳里就自动变成了再不上来就死的意思,三人急了,连忙扒在密道墙上,艰难地爬到密道上方。   “谢、谢公子……当年虏你之事,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的。”大当家连忙举起手作投降状,斯文的外表看起来倒不像个山匪头子,反而像个账房先生。   “误会?”祁恒将剑随手一抛,剑在空中打了个转,直接插在不远处的木头柱子上,剑身还颤了颤。   “我可以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三人见此一幕,忍不住浑身一抖,他们见识过这剑的威力,他们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扛的住。   ……   四人回到云虎寨的议事厅,然而此刻,在寨内象征绝对地位的议事厅主位,已经换了人坐。   而他昔日的主人,正和自己的兄弟瑟瑟发抖地站在下方,抱团取暖。   “说吧。”祁恒瞥了一眼两人。   片刻的安静。   “大哥,你说啊。”二当家用手指戳了戳大当家的手臂。   “弟啊,哥说不出口,要不还是你说吧。”大当家怂着声音开口。   劲瘦男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随后抬起手冲着祁恒的方向,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礼。   “这事还得从十二年前说起,那会儿我大哥刚出了孝期一个月,在别人的怂恿下,他琢磨着抢一个压寨夫人回来。”   “弟!”大当家低声开口,“这种小事就不要再提。”   二当家没理他,又接着开口,“恰好那时候有人给我们递了个信,说是有一押送官奴的队伍经过,其中有一女子绝色倾城,那信上还带了小像,所以我大哥就心动了。”   “但那是官府的队伍,我们肯定是不敢去的,但那信里又说那些人的饭菜早就被下了药,根本无力反抗。”   “所以大哥和我就带了一些人在必经之道埋伏了,果然有车队过来,但是我们才露了个头,你们就唰唰全倒了,但在看到车队的一刹那,我们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押送官奴的队伍,我和大哥想要撤退。”   “这时候又有许多脚步声传过来,我们想要逃跑,但是我大哥他贼心不死,他竟然趁着我们检查的时候,把您和车里一个仆人调换了衣物,将您偷偷扛了出来。”   二当家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大当家一眼,大当家心虚至极地低下头。   “后来我们再下山查看的时候,那些护卫全数被杀,马车里的那位也是,我们意识到此事不同寻常。”   “过了两天就传来谢家少主在云虎山一带失踪的消息,我们知道是招惹了大祸,就在这时候又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以云虎寨上下两百四十人的性命威胁,要求我们必须将您杀死。”   “但我大哥他不忍心,便找了具刚死不久的尸体,又取下你身上的玉牌放在那尸体上一并烧了,骨灰和玉牌放在山脚下被人拿走了。”劲瘦的男人舔了舔嘴角,停了片刻又接着开口。   “幕后那人估计是信了,谢家也选立了新的家主,但是我们又不能将您放出去,那必然会为云虎寨引来大祸,就只好将您关在地牢里。”   祁恒抬了下眉,若不是他到来生生改动了剧情,原来剧情里的谢恒确实是死于十二年前。   “何人送信?”   “信是被插在山脚的大树上,但是每天我们都有人在山下巡逻。”大当家鼓起勇气开口,“所以可能是巡逻的时候被他发现了,然后送了上来。”   “他?”祁恒出声,“每次送信上来的,都是同一人?”   大当家忙点头,“对,不过那小子后来误被毒蛇咬到,当场毒发身亡了。”   二当家无言地看了看他,也就这个傻大哥才会相信那小子是被毒蛇所咬导致毒发身亡,分明是幕后之人斩草除根罢了。   祁恒也想到了这层,知道从这两人口中是获取不到有用的信息了,不过幕后之人倒也好找。   虽然9527给的资料里虽然没写谢恒失踪的原因,但是谁在这次事件里获利最多的,定然与此事是脱不了干系。   “谢公子,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招待清楚了,恳请谢公子开恩放我等一马。”   祁恒抬眸,冷然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你二人唤何名?”   “我二人随老寨主姓吴,我名希知,我爹给我取这名是希望我知多识广。”大当家抢先开口,“这是我弟,叫平安,取平平安安的意思。”   一旁沉默的猴四忽然开口,“难怪账房总念叨老寨主当年没文化的事,二当家这名取得好是好,可要是加上姓,那不就变成了无平安?”   “闭嘴。”吴平安一个眼刀子飞了过去。   “我觉得云虎寨这名不太好听。”祁恒淡淡开口。   吴希知的脸上露出惊喜的模样,如同撞见知己一般,“巧了,我也觉得云虎这两字不搭嘎——”   “大哥,你也闭嘴。”吴平安打断吴希知的话,随后朝向祁恒的方向,双手平托上举,跪下作五体投地状,“谢先生今天大败我等,从今天起,我等唯谢公子是从,云虎寨之名亦随谢公子的心意。”   吴希知嗫嚅道:“弟啊,你是不是吓傻了,谢公子乃是世家大族出身,怎会与我们这种草寇为伍?”   “我看叫无双寨就不错。”祁恒淡淡开口。   “是,小的这就令人将牌匾换了。”吴平安连忙回答道。   吴希知傻眼,没想到自己的云虎寨说没就没了,他纠结好半天才开口道:“那我这就……不做大当家了?”   祁恒抬眼,看向吴希知,“你想做大当家?”   “谢公子勿怪,我这兄弟小时候生病将脑子烧坏了,无双寨的大当家自然是谢公子您。”吴平安说道,一边匆忙捂住吴希知的嘴,生怕他再乱说话引起面前这尊大佛的杀意,他们一个寨的人加一起都打不过对方。   “大当家没得做,不过二当家和三当家的位置可以给你们。”祁恒轻飘飘开口,“不过,你们需要按我的吩咐去做。”   吴平安一愣,连忙松开捂着吴希知的手,双手撑地连连弯腰:“是是,我等一定听候大当家的吩咐。”   祁恒挥了挥手让这两兄弟和那猴四下去,谢家如今有代家主,五大世家又维持着一层表面的和谐。他若是回到谢家,难免会打破这种平静,谢家内部动荡不说,以谢家如今的处境,是抗不住四大世家的联合打压。   雍朝皇室式微,世家们多番动作无非是为了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世家在明,而他在暗,祁恒几乎是片刻就有了决定。   不过,这势力还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祁恒走到旁边桌子上的,拿起作为装饰的纸笔,缓缓在纸上落下一笔又一笔。   约莫几息之后,祁恒这才笔,等待纸上的墨迹干透之后,这才找人将吴希知两兄弟找了过来。   “无又……发展计划?”吴平安捏着纸的两端,皱着眉头念了一边,被吴希知一巴掌拍开。   “弟啊,早说让你多读书了,这明明写的是无双寨发展计划!” 第118章   接下来的数月, 在吴希知两兄弟的带领下, 无双寨的人踏遍了周围大大小小的土匪窝,将人尽数收编后重新进行分配事务。   “大当家,人员都登记好了,那接下来呢?”吴希知捧着名单,看着上座带着银色蝶翼面具的白衣人, 愣乎乎地开口问。   “每日例行统一训练完毕之后,让他们去建房子种田屯粮食。”   祁恒要求的建房子并非是普通的居处,而是布置机关的地方,云虎山本就地形险僻, 易守难攻, 再在各处布上机关,任是谁来了也攻打不下。   “对了,打铁铺建的差不多了, 大当家您要去看看吗?”吴希知满含期待开口。   他们数月前在云虎山与隔壁寨子的交界处发现了一条暗道, 暗道尽头是一个地下密室,里面有大量断掉的武器兵刃,估计是前朝大军逃亡至云虎山时遗留下的。   然而, 这对于无双寨来说确是雪中送炭,为了拿下这些东西, 吴希知两兄弟直接带人拿下了隔壁寨子,但怕引起外界的注意, 便索性将周围大大小小的土匪寨全部吞并了。   反正无双寨也很缺人手, 吞并了周围的土匪窝下来, 他们总共添了近千人手。   “建好了就直接分一些人去那边帮忙,再想办法弄几个技术老练的铁匠过来。”   “这个我倒是认识一人,就云虎山下镇子里有一家铁匠铺,那老李头一家几代都是做这一行的。”吴平安插话道。   “不过,他可能是不肯上山,毕竟…咱这寨子在外面名声不好听。”   说的再好听,那也是个土匪窝,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愿意进这种地方,这点自知之明吴平安还是知道的。   “弟啊,咱是山匪!山匪懂吗?”吴希知拍了一下吴平安的后肩,“大当家这事教给我,我去把人给您抢上来!”   祁恒点头,只叮嘱了一句不可伤人。   就在无双寨这边发展的风生水起的时候,距离云虎山最近的栎阳城严家也察觉到这股山匪势力过大了。   作为五大世家之一的严家,不似当年上京谢赵两家锋芒毕露,又不似琅琊王氏那样——虽然淡泊名利,但江湖永远有他的传说。   五大世家之末的严家,因为信奉无为而治,从来都没什么存在感,也只有排世家地位的时候,才能勉勉强强想起还有个严家来。   所以,当云虎山有异动之时,严家人肃着脸商议应对之策时,商讨了半响之后也只得出随他两个字。   “总之,他们要是还是如从前一样没有伤及百姓性命,那就随他们去吧。”   严家家主如是说道,其余人也跟着一块点头。   坐在严家主下首的中年男人开口,“家主说的极是,带人剿匪累心累力,还是太麻烦了。”   “听说年后朝廷那边又要加收税,还是赵家进的谗言,咱栎阳城去年涝灾,庄子里收成本就不好,哪来的钱粮剿匪。”另一人也道。   “唉,朝堂中能说的上话的都是赵家的人,赵氏女又深受陛下喜爱,连燕大将军都得让赵家三分。”   “可惜了谢家,要是当年谢家还在上京,又岂容赵家如此肆无忌惮。”有人摇头叹息。   “哎,我倒是听到个消息,当年谢家家主病重,据说有人在谢家后面的胡同巷子瞧见赵家的下人。”   “要是谢家还在朝堂就好了,现在的税是一年比一年高了,有好几个农户去年几乎是颗粒无收,这不是逼人去死吗?”   “此事不宜多说,当年之事无凭无据,再者谢家败落虽然可惜,但我们严家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算起来我们也是谢家败落的罪魁祸首之一。”严家主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谈话。   “谢家要是真起来了,第一个就得报复我等,到时候我们又得重回末等世家,不好不好。”   正说着话,有一只灰色的鸽子从门口飞入,鸽子的脚上绑着一根竹筒,它径直落在严家主手边的桌案上。   这是严家培养的信鸽,众人神色一肃,聚精会神地看着严家家主。   严家主取下竹筒,将鸽子放飞后这才取出竹筒里的信件,好一会儿,才只听得严家家主轻叹了一口气。   “赵氏女误国。”   “家主,此话何意?”下首的中年男人问道。   “那赵氏女说想要观星,陛下下旨修建观星楼,被孟平大人反对,结果孟平大人被陛下罚跪在宫门口,全然不顾孟大人三朝元老的脸面,孟大人急怒攻心之下,去了。”   “孟大人身为保皇党都能落此下场,那我等……”有人心生动摇。   “赵家不可。”其余几人异口同声地反对,“即使赵家拿到了那个位置,也不会有我等的好日子。”   “反正咱严家也没什么追求,只要不是排名倒数就行,朝堂里那点事还是别站队了。”最先说话的中年男人再度开口。“左右还有谢家垫底,上京那边就让赵家和燕将军府狗咬狗吧。”   剩下诸人连连点头,严家家主也道,“此话在理,我严家追求几百的目标早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去趟浑水。”   “那,云虎山那边的情况还要上报吗?听说他们那大当家换了个什么银面先生,周围大大小小的土匪窝都被他们清了。”   “清了好,那些土匪窝可没云虎山这边省心,现下倒还能让我们省点力气。”   “可是家主,万一这个什么银面先生目标远大呢——”   严家家主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说话那人,“二叔,你在说笑吧,一个土匪窝而已,总不能起兵造反吧?”   哪怕合并了周围的土匪窝,也就那么一点人,随随便便就能被踏平了。   “可能是我多虑了。”老人摇了摇头,微微叹息。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咱严家对外的态度就是不站队,大家都记清了,中庸之道才是长久之计。”严家家主叮嘱道。“不管新皇是谁,都与严家无关。”   一连数月,云虎山外表看着还是从前那样,山内却多了重重机关,五步一岗哨,处处可见步伐整齐的巡逻守卫。   吴希知两人起初还以为他们大当家想做方圆内唯一的寨主,但瞧见这架势,那训练方法,也渐渐琢磨出不对味了。   “弟啊,你比我聪明,你说咱这大当家他想做什么呢?”吴希知拉着吴平安蹲在校练场兵器架旁边,看着气势吼的震耳欲聋的训练队伍,有些不解地开口询问。   吴平安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你只要知道,你抢回来一个不得了的人。”   “我当然知道谢家公子是不得了的人。”吴希知摸了摸头,“要是早知道那封信是那什么美人计,我绝对不敢去抢什么压寨夫人的。”   这哪里是压寨夫人哦,抢回来连他的寨主之位都被夺了。   “报!”一名身穿护甲手握红樱枪的守卫冲到两人面前,单膝跪下。   “报!二当家、三当家,前两天逃跑的铁匠老李头,拖家带口的回来了,现正在山脚下,嚷着要上山,被兄弟们拦着。”   这有点意思了,吴希知来了兴趣,“他不是心心念念要回去吗?咱现在用不上他了,都随便他逃走了,现在他又回来做什么?”   “不只是他一人回来的,他还把他家男女老少以及几个徒弟全带上来了。”守卫补充道。   宋希知抬手勾着吴平安的脖子,“弟啊,要不咱去看看?我还从没见过有人巴巴往土匪窝里跑的。”   吴平安:“……去吧。”   他也有点好奇。   “那小的带二位当家过去,兄弟们不许他上山,那老李头还在地上撒泼打滚呢。”   三人匆匆赶到他说的地方,果然看见那老李头正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一队巡逻守卫正围着蹲在老李头身边好言相劝。   “李老爹,这不是我们不放你上去,是大当家有吩咐,不让我们放闲杂人等上去。”   “我怎么就算闲杂人等了,我给你们打——”   吴平安快步上前捂住老李头的嘴,“老李头,我劝你慎言。”   老李头扒开他的手,“成成成,我老李头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正好你们来了,你们说,凭什么不让我们上山?”   “不是,老李头,你之前不是整天闹着要下山吗?现在咱大当家放你下山了,你又闹这一出做什么?”吴希知问道。   “我有说要走了吗?”老李头吹了一下胡子,在吴平安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   “你那不是逃跑了吗?兄弟们得了大当家的吩咐,特意没去追你。”吴希知道。   “我……我就回去看看,谁说我要走。”老李头拨开吴平安,一边朝着自己带来的男女老少大喊一声。   “都过来,咱要上山了。”   “不成不成。”吴希知拦住老李头,“你不能上去。”   老李头啪叽又一下坐在地上,拍着地大喊:“没天理啊,大当家您出来评评理,老朽在这里累死累活,现在派不上用场了,你们就要将老朽赶走?”   随着老李头的撒泼打滚,他带来的那些男女老少皆都垂下头呜呜起来。   “老李头,老李头你先起来。”吴希知满心无奈,一边强行将老李头拉起,“你在这儿喊,咱大当家也听不见啊,你先说说为什么又要重新上山,还带这么多人?”   “说了能当我们上去?”老李头停止呼天叫地,斜睨他两人一眼。   “弄清楚来龙去脉,我两兄弟也好像大当家请示不是?”   “说的在理,若是随随便便不问理由放人进去,那反而有隐患。”老李头点头。   吴希知见他点头,连忙开口问:“那你为何逃跑了又想要回来?”   “先说明,老朽不是逃跑,老朽只是回去探家。”老李头警惕地看他一眼,纠正他道。   “是是是,我说错了,行了吧。”吴希知无奈。   “起因是老朽回到家,见到家中景象愁云密布,四周邻居也是唉声叹气,一打听才知道,今年上头又加了税。”   老李头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老妇人也苦着脸开口,“这日子实在是难过,去年涝灾,我们村子地里收成惨淡,按往年的税都交不起,朝廷又要加税,岂不是逼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去死?”   “所以,在听老朽说起在寨子里不愁吃喝,老朽这些家人也动了心思,不过我们也不是来白吃白喝的,除了这几个小孩和老太太,其余这可都是壮劳力。”   “既然这样先带你们去见大当家。”宋希知说完,看向旁边的守卫们:“弟兄们,把这些人都带上山——”   吴希知的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树枝断掉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匆匆循着声音跑了过去。   “糟了!被这些土匪发现了。”大树后面的少年脸色一僵,扭头看向自己带出来的两名护卫。   “阿大,阿二,你们能打得过吗?”   “可以一战。”护卫板着脸,“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恐怕属下双拳难敌四手。”   少年跺了一下脚,咬咬牙,“罢了,反正我是要混进这土匪窝的,还不如顺势而为。”   “少主,这太危险。”两名护卫皱起眉,“趁那些人没追过来,还是先走为妙,至于混进土匪窝,还需要另寻他法。”   少年不予理睬,又故意踩了下树枝。   “少主!你不能任性!”护卫拉着少年的手臂,欲带他离开。   “在那边!”随着一声喊,三人很快被包围,少年的两名护卫顿时拔出佩剑,作防范状。   “想跑?”吴希知冷笑一声,微微侧头示意,“都注意了,给我抓活口!” 第119章   少年本来只想意思意思反抗一下, 但被吴希知这一句抓活口的轻蔑语气激怒,当即拔出随身软剑与扑上来的山匪们纠缠起来。   自从他父出事之后, 家中长辈吸取教训制订了一条新的家规,将武术一项也列入了本家子弟的必学科目。   也正是有武艺防身,他也才敢带着两名贴身护卫跑到这云虎山来。   “那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的,没想到还有两下子。”吴平安抱胸, 面无表情地夸赞道。   “不过一看就是缺少实战经验,这种小少年阅历浅,以为别人打架都是这么直来直往。”   宋希知笑嘻嘻开口,“所以, 他很快要被教做人了呗。”   话音刚落,打斗中的所有人, 他们手中的长剑叮的几声全部落在了地上, 人也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 失去了意识。   “许大夫这迷药又升级了啊,这回见效这么快。”   “好了, 快把解药给我们的人闻闻。”吴平安催促他。   “给你。”吴希知从怀里掏出两个蓝色的小瓶子,扔了一瓶给吴平安。   吴平安接住解药, 两人将解药瓶子上的塞子拉开,解药是十分臭人的, 故而两人不得不一边捏着鼻子, 一边替自己一方人解除迷药效果。   “许大夫这解药真该改改了, 每回用都臭死人。”吴希知吐槽道。   约莫几息之间, 无双寨的守卫们渐渐醒了过来, 在吴平安的吩咐下,就地取材扯了一堆藤蔓搓了三条绳子,拿着绳子飞快将那一主二仆绑好。   “走,带回寨子。”   “大哥!等等。”吴平安出声,“老李头那一大家子还在山下呢!”   “别傻了,那老头贼精,这会儿那没人挡着,他们肯定上山了。”吴希知开口。“我们抄近道,指不定还能堵着他们,把人带上。”   “是!”守卫们分出六人,两两抬起一人,朝着山上而去。   吴希知将解药瓶子塞进怀里,“弟,跟上。”   三人走到半山腰的岗哨,果不其然,看到被拦下的老李头一行人。   “我探家回来,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过去!”   老李头的的声音远远飘到吴希知一行人的耳中,吴希知冲着吴平安耸了耸肩膀,“看吧,我就说那老头滑的很。”   一行人朝着岗哨那边走了过去,岗哨处的几名值守的青年看见他们顿时一喜,“二当家、三当家,这有人要硬闯我们寨子。”   “正好人来了,吴小子你来说。”老李头吹胡子瞪眼,“老朽想着你们去抓人,一时半会回不来,就自己先带着人上来等着,可这几个臭小子翻脸不认人,又不让我过去!”   “歪理一套一套的。”吴希知嘟囔一声,随后冲着那几人摆了摆手,“行了,给他们放行,不过老李头啊,你可得看好你这些人,再往上就危险了,别乱走啊。”   “知道知道。”老李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我们快点上去,拉扯这么久腿都麻了。”   吴平安摇了摇头,低头与吴希知咬耳朵,“这老李头,先前我虏他上来那段时间,整天要死要活想着逃出去我们这个贼窝,这会儿又撒泼耍赖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贼窝了。”   “还不是瞅着咱寨子里生活变得好了呗,只要干活就不愁他们的吃穿。”   吴希知理所当然道,不是他吹,自从谢公子掌管了他们寨子之后,他们寨子里的景象是一天变一个样。   加上并入其他山匪窝点时又获得了不少金银珠宝,他们拿着金银珠宝同出海的商队换了不少种子,寨子上上下下都陷入一股种田热。   而如今寨里的吃穿用度基本上都能自给自足,在这个世道,这样一副世外桃源的地方,搁谁想离开啊。   旁边老李头听到吴希知的话,顿时眉头一跳,想要反驳但又觉得他也没说错,只好焉啦吧唧地垂下头,假装听不见这两人光明正大的嘀咕。   他还就真是看上了无双寨里的好日子,又安全,只要做事就能管饱,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世道,这种有人庇护还不饿肚子的地方难找。   “走吧,别耽搁时间了。”吴平安开口,守卫们重新抬起被藤蔓绳捆住的三人朝着山上而行。   “师父,他们好像不咋欢迎我们。”一个少年拉了拉老李头的袖子,“这些山匪们待的地方,真的有您说的那么好吗?”   老李头打掉他的手,“别说话,跟着走就是了。”   说罢,又转身扶着老妇人,跟在了吴希知等人身后。   一行人沿着山道缓缓行进,只听得几声轻重不一的喘息声,约莫几刻钟后,众人走到一座高大的石墙下。   “二当家、三当家!”门口几个身着护甲的守卫连忙迎上,瞧见这浩浩荡荡的架势,有些疑惑。   进了山寨的大门,吴希知扭头,看向那抬着人的守卫们,“把这三人送去地牢看着,等他们醒了后再说。”   “是。”守卫们抬着人,走向另一条道。   吴希知又看向老李头,“你们先在这外面等着,我进去禀告大当家再说,弟,你在这看着他们别乱走。”   “知道了。”吴平安抱胸点头。   吴希知匆匆走到议事厅,然而往常在议事厅里的休息人却不见了踪影。   “葛青,大当家呢?”吴希知走出议事厅,正好有一队巡逻经过,吴希知拉住为首的巡逻小队队长。   “大当家刚刚似乎出去了。”葛青低头回道,“不过小的也没看清,就一道白影晃过。”   “出去了?”吴希知松开手挥了挥,示意他们继续巡逻,葛青几人拱手随后转身离开。   “奇怪,大当家突然出去做什么?”等到巡逻小队走远之后,吴希知这才摸着下巴嘀咕道。   “你找我。”   身后突兀地出现一道冷然的嗓音,吴希知下意识回过头,“咦,大当家,您回来了?您刚刚去哪里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素质三连问,祁恒没回答他,神色不变地看着吴希知,“你找我何事?”   “哦,是这样的……”吴希知愣了下,随后挠了挠头将老李头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一说了个清楚,说到老李头撒泼打滚的时候甚至还上了头,现场给模仿了一段。   “就是这样,老李头他现在就是闹着要在咱寨子里住下。”   祁恒眸光一闪,“他住就让他住,不过规矩他应该是知道的吧,无双寨不养闲人。”   “知道,这点老李头很有自觉性,除了他家那几个小孩以及老太太,其余人都是壮劳力。”吴希知忙不迭地点头。   祁恒点头,“那你看着把他们给安排下来。”   自从辟了田地之后,他便采取了在上个世界了解过的记分制,稍作修改之后直接运用到寨子里。   无双寨的人是本身就有农作,但是后来并入的其他窝点的山匪们,却是以抢为生,让他们做事总是会偷奸耍滑。   然而不得不说,前人的法子还是不错的,有了记分,以分换物这个法子后,这些山匪们平常干活的积极性就提高不少。   毕竟,想要吃穿不愁,就必须努力干活挣分换粮食物资,偷奸耍滑就只能喝西北风。   祁恒想了想,又道:“西侧那边的园子尽快动工,如果以后还有投靠过来的,一并安排过去。”   “是,我会催他们的。”吴希知回答道,顿了一下再度开口,“对了,大当家,我们刚刚上来的时候,在山下抓到三个人,一主二仆,看穿着和仆人的身手,应当不是普通富家公子出游。”   “他们人现在被关在地牢里,大当家您要去看看吗?”   “我看过了。”祁恒淡淡开口,“好生待着他们。”   “您看过了?”吴希知有些惊讶,“难道您刚才出去就是——,可我和平安也没察觉到您的到来啊?”   祁恒不欲回答,只道,“那少年要做什么,你们也不必阻拦,就当做没看见,只要他没走到秘密基地,其余地方随便他行动。”   这态度有点奇怪,按吴希知这些月来的认知,这不像对方应该有的反应。   故而吴希知稍作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猜测道:“那少年,大当家,您认识?”   难道他随便绑个人,还能得罪了大当家不成?按这个态度,那该是大当家很重要的人了。   “认识。”   祁恒言简意赅,随后掏出银色蝶翼面具往脸上一戴。   往常他这样都是要出远门的,所以吴希知立马从自己绑了大当家重要的人这个认知中回过神。   “大当家,您要出去?”   “没有,只是这段时间在寨子里,我都会以这幅模样出现。”   宋希知想了片刻,联系前面的异常,随后恍然大悟,“难道,您不想让那少年看见您的模样?”   吴希知的话音还未落,祁恒已经闪身离开,他戴面具纯粹是防着谢容锦身边那两名护卫罢了。   谢容锦是不会认识他,谢恒失踪时,谢容锦尚还是幼童还记不住事,然而那两名护卫却不一样,他们从前是见过谢恒的。   祁恒落到地牢的不远处,果然看见三个穿着守卫衣服的人鬼鬼祟祟地从地牢里走了出来。   两名护卫警惕地看了下四周,见四处安静无人,这才冲着和衣服较劲的少年开口。   “少主,他们还没发现,我们赶紧离开吧。”   “不行,我来就是为了混进这里,查明我父失踪之谜。”   谢容锦摇头,带着两名护卫东转西转,摸到民居处,又偷了几身挂在晒衣杆上的衣裳,走到隐蔽处将身上的护卫装换下。   “好了,这下应该没人认得出来了。”少年拍了拍胸口,又看向自己的护卫,“阿大,阿二,你们两个不必跟着我,我们按计划分头行动。”   护卫犹豫片刻,他们也是奉命而来,要是能查到当年那件事的蛛丝马迹再好不过了。   于是,两人在谢容锦坚定的眼神下,还是点了点头,“那少主注意安全,有事记得信号联系。”   护卫几个纵身消失不见,谢容锦张望了一下,打算挑一条路离开,却忽然看见有个赤着上身手中持着斧头的黑脸大汉走了过来,他身形一闪,躲到了不远处的大树后。   “草!是哪个杀千刀的,把劳资的新衣裳偷了!”   谢容锦闻言一呆,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衣服,他身上这件料子看起来是最新的。   正纠结着,忽然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随后啪地一声,一条蠕动着的黑色长蛇从树枝上掉在了谢容锦的跟前。   谢容锦没忍住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谁在哪?”黑脸汉子听见声音,提着斧头一步一步朝着谢容锦的藏身之树走了过去。   谢容锦提起了心,前有毒蛇,后有被他偷了衣服的山匪。   他这下是完了,早知道就不让阿大阿二走那么快了。   乌蛇吐着猩红的信子,缓缓朝着谢容锦的方向爬动,谢容锦屏住了呼吸,手指悄悄放在自己腰间的软剑上,却摸了个空。   他们的兵器早就在被抓的时候,就被那些山匪们收走了。   “蛇?”黑脸汉子看见了大树外游动的蛇尾,不由地停住了脚步,吞了吞口水。   “好几天没吃过肉了,蛇肉炖汤可是大补。”   黑脸汉子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伐,生怕惊动了乌蛇,将它吓跑。   乌蛇直起身子,极为缓慢地冲着谢容锦的方向探了探,随后一个飞扑。   一道绿影闪过,断掉的蛇身落在谢容锦的鞋子上,谢容锦忍住欲出口的尖叫声,目光落到不远处,蛇头摔在了那里,还咕噜滚了几下。   “咦。”黑脸汉子好奇一声,却在看见那树后的白衣人停住了脚步。   他认得这面具,银面先生的标志物,就是此人一招败了他们的老大,将他们收进了无双寨。   “见过银面先生。”黑脸汉子放下斧头,恭敬万分地行礼。   “退下。”祁恒冷声开口,一边瞥了瞥满脸写着被发现了的谢容锦。   “小的不知先生在此,打扰了先生清净。”黑脸汉子拱了拱手,随后拿起斧头快步离开。   脚步声远去。   “走了?”谢容锦从树后探头,见到那名黑脸汉子不见了人影,顿时松了口气。   谢容锦回过头,冲着面前的白衣人拱手作礼,“多谢额……多谢先生救我。”   这人虽然看起来与那黑脸汉子相识,不过看上去身形挺拔气质高洁,刚刚还从毒蛇口下救了他,肯定对他没什么恶意。   想及此,谢容锦又作了一个礼。   “擅闯云虎山便算了,还支走了护卫,你好大的胆子。”祁恒冷声呵斥道。   “你都看到了?”谢容锦下意识回答道,随后又一愣,这人呵斥他的调调怎么有些耳熟。 第120章   谢容锦思考了半天, 也没想起个所以然出来,再一回神, 白衣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真是个怪人。”   谢容锦嘀咕一声,走到那掉在地上的蛇头附近,伤口平滑像是被利刃斩断,他刚才看到的是一抹绿, 谢容锦找遍了四周,也没见的疑似绿色的暗器。   “这是?”   突然的,谢容锦的目光落在距离蛇头不远的树干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树干处蹲下查看, 一片墨绿色的樟树叶半截插进了树干,半截露在外头随风微微晃动。   谢容锦小心地伸出手指碰了一下树叶, 树叶随着他的力道微微向下弯了会。   是真的叶子。   “从前只在书里见过飞花摘叶可伤人, 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功夫。”谢容锦小心将那樟树叶取出, 一边惊叹。   将树叶小心放进身上的荷包里,谢容锦正打算走, 断掉的蛇头却突然跃起,谢容锦条件反射地退后几步躲避蛇头的攻击。   蛇头掉在地上, 再没了动静。   僵持一会儿,谢容锦从一旁掰了一根长树枝, 戳了戳蛇头, 蛇头没了反应。   谢容锦松了一口气, 正打算走人, 却忽然想起先前黑脸汉子说的那句蛇肉炖汤大补的话。   他偷了人家的衣服, 应该要给人家补偿。   这么想着,谢容锦用树枝挑起乌蛇的身体,将它挂在原先晒衣服的地方。   “这样他回来了一眼就可以看到。”谢容锦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离开。   就在他离开不久之后,几个小孩子追逐打闹地钻到了晒衣杆下,无意中撞倒了晒衣杆,乌蛇的身体和着晒衣杆倒在其中一个小孩的身上。   “有蛇!”一群小孩哇地一声大着跑开了,独剩那个身上挂着晒衣杆和乌蛇身体的小孩站在原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阿娘!有蛇咬我——”   谢容锦在寨子外转了一圈,临近夜晚之时,才放了信号召集护卫在山中见面。   “如何,阿大阿二你们可有查到什么?”   两名护卫沉默片刻,阿大开口道:“打听到这无双寨的前身叫云虎寨,如今的二当家就是以前云虎寨的寨主,十几年前他们确实是掳了人上来,但是那个人……早就……”   阿大垂下头,不忍再说下去。   “也或许,当年云虎寨掳来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不可能。”谢容锦断然否定,“你们还记得他们关我们的地牢吗,那墙壁上刻了字,那分明就是我父的字迹。”   “所以,我父肯定是被抓进这云虎寨了,并且在那地牢里关过一段时间,因为那墙上刻的字,像是在记录天数。”   谢容锦肃着脸,“所以,十几年前被抓上来的人定是我父——”   谢容锦说不下去了,手紧握成拳。   “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信会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那就只能从那二当家和三当家下手。”阿二目光坚毅,“不过他们身边肯定有人跟随,怕是不好动手。”   “总有落单的时候。”谢容锦开口道,“天色不早了,先找个地方休息过这一晚。”   阿大却皱起了眉头,“少主,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咱们从地牢里跑出来这么久,竟也不见有人出来搜查?”   “这寨子里古怪的人多了去了。”谢容锦想起那带着银色蝶翼面具的男人,“对了,你们打听的时候,可有听见过什么银面先生?”   “银面先生!”两名护卫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少主你撞见过他?”   “是。”谢容锦点头,将他两走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我听那黑脸汉子称他为银面先生,所以就记下了。”   “这云虎寨之所以能扩大到如今的规模,全是这位银面先生的谋划,寨里的人提起他,都说他武艺非凡,早知少主你这么莽撞,我和阿二就不该离开你的身边!”阿大扼腕长叹,满心的后悔。   “他也没对我做什么事,他还救了我。”谢容锦强调道,“或许他没发现我不是这寨子里的人呢。”   “属下还是觉得,尽早离开为妙。”阿二也开口,“少主身份贵重,不宜在这种地方待的太久,若您也出了事,那姑娘以后怎么办?你为她想想。”   “是啊,姑娘还未许人家,少主你要是出了事,姑娘没了依靠,那肯定……不瞒少主,属下听到好几次传言说代家主夫人有意让她娘家侄儿来谢家求娶,可您得想想,咱姑娘是身份尊贵的谢家嫡系,怎么能嫁给那种市井小人?”   想到自己的同胞妹妹,谢容锦面上露出些犹豫,“我不会停留太久,如果三天之内还是没有任何线索,我们就离开。”   阿大二人无奈,“那行,现在先找个地方歇息吧,我和阿二过来的时候,已经选好了目标,少主随我们来。”   谢容锦跟在他二人身后,走到一处木屋前,三人潜入木屋,正打算吹灭烛火的古铜色皮肤的青年看到地上虚晃的影子,回过头大惊:“你们是谁——”   阿大抬手,一个手刀将青年打晕,将其放在椅子上。   木屋内并不宽敞,一把竹椅,一张桌子,四条凳子,一张仅供一人躺下的简陋木床。   “少主安心休息,我和阿二轮流守着。”   谢容锦点头,合衣而睡。   *   鸡鸣破晓,在竹椅上睡了一夜的青年皱着眉头醒来,一边揉着酸痛的后颈。   “奇怪,脖子怎么这么痛……”   青年的手僵住,因为他看见了正要出门的三人。   青年瞪大眼睛,他想起来了,他昨晚正要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晕了。   阿大皱眉,“少主,他醒了……要不要……”   阿大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大侠!”古铜色皮肤的青年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你们放过我吧,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你别害怕。”谢容锦上前,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就是迷路误进了这里,没找到路出去,就想找个地方借宿一宿而已。”   “迷路?你们也是迷路进来的?”那青年一怔,随后露出如同见到知己的表情。“我当初也是迷路进来的,然后被巡逻守卫抓住了,他们审问了我之后,就把我给放了,不过我也没地方去,就干脆在这里安身了。”   “你们没碰见巡逻守卫吧?”   谢容锦摇了摇头,“可能是天黑,没看到什么巡逻。”   “你们要是想出去的话,去信息处登记就好了,他们会送你们出去,我们寨子虽然名声不好,不过我们现在已经不抢人了。”   “守卫处在哪?”谢容锦眸光一闪,他自然是不会信眼前这人的话,就光是不抓人这一点就漏洞百出。   青年挠了挠头,“要不,我带你们去吧,反正今天是休息日,也没有活?”   “也好。”阿大应了下来,若真有什么事,还有人质在手,兴许会好一点。   “那你们跟我走。”青年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对了,我叫林虎,你们叫我虎子就行。”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谢容锦三人跟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   “看,穿过这个山道,然后就到了我们寨里的小集市,集市另一头,就是我和你们说的信息处了。”   几人说着,走出来山间小道,入目的是一个大广场,广场上摆着摊子,也有的直接放在地上售卖,想来就是林虎口中的集市了。   谢容锦看了一些那些叫卖的东西,大多都是一些布料或者是野鸡野兔之类的,偶尔还有糖人串串之类的吃食或者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具。   林虎似乎和这些摊主很熟悉,一路过来,招呼打个不停。   “哎,虎子!”一个卖草席的男人招了招手,林虎走了过去,“咋了?”   “听说了吗,咱寨里昨天出了一个脑袋有病的,那人先是偷了别人的衣服不说,还拿毒蛇去吓唬小孩子,张家那娃儿哭得可厉害了。”   “拿毒蛇吓小孩子?”林虎皱起眉头,“谁这么缺德啊?张家娃儿没被咬到吧?”   谢容锦的身体一僵,心下升起不妙的感觉。   “咬是没咬到,那蛇连头都没了,就是吓人,张家娃儿他娘心疼,正在巡逻处闹呢,要巡逻处抓住那个恶作剧的缺德鬼。”   反应过来缺德鬼说的是自己的谢容锦:“…………”   “林虎!”偌大的一声,一名妇人冲到了林虎的面前。   “巡逻处说,昨天我们那块是你和猴四的巡逻队看守的,你说说,你昨天看到谁拿死蛇到壮子家了!”   “我也没看到啊,要不你问问猴四,我这还有事——”   “不行,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你不能走!”妇人不肯松手,“我张家就这么一个娃儿,不能这么被人欺负!”   “这……我……”林虎无奈,看向谢容锦三人,“信息处就在前头,你们——”   “既然林兄有事,那我们自己过去就行。”谢容锦开口,随后拱手作了一个礼,朝着林虎指的方向走去。   集市的吵闹声远去,阿大皱着眉头,“少主,您真的要过去?”   “信息,登记。”谢容锦琢磨了一下,“我打算找机会进去看看。”   一队巡逻守卫从路的那头走了过来,谢容锦心头一紧,连忙低下头往路边挪了挪,想要离开。   “站住!”巡逻守卫经过他三人身边的时候,为首的葛青顿时警觉。   “你三人抬起头来!”   谢容锦手一紧,却听见那人冷笑一声,“你三人,怕不是我们寨里的人吧?”   谢容锦拱手,“我三人只是无意中误入这里,有位小兄弟告诉我们,可以来这边找信息处登记后离开。”   “畏畏缩缩的,定然是别有目的。”一名巡逻守卫开口,“说话扭扭捏捏,这是那些当官的最爱的腔调,葛老大,这三人别是官府派来探查情况的探子。”   葛青眸光一闪,恰好在这时,又有一人走了过来,那人将手搭在葛青的肩膀上,大大咧咧地问道:“葛青,你们不巡逻,在这堵着人做什么呢!”   葛青扭头,看了一眼来人,随后退后一步,行礼:“二当家,这有三名可疑人物,他们自称是误闯进来的,我这正盘查呢。”   这声音有些熟悉,谢容锦抬头一看顿时呼吸一紧,竟然是之前抓住他们的那人。   吴希知也恰好看向谢容锦,这一下,两人就对上了目光。   吴希知心中暗道糟,大当家吩咐了不能对这三人出手,但又不许被发现他们放水。   这下撞上了,看来不得不要做个样子了。   吴希知稳住心态,故意用凶狠的语气开口,“原来是你们,我说地牢里怎么就没有人,原来跑这来了。”   “走!”谢容锦屏住呼吸,他还记得自己之前是怎么倒的,就是这些人给他们下了迷药。   谢容锦三人几个纵身上了树,在树枝之间跳跃,几个跟头不见了踪影。   “想跑?天堂有路你不走,这下你插翅难飞。”吴希知高声放着狠话,葛青看向自己身后的队员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   “等等!”吴希知喊住了他们,“象征性地追一追就好了,别让他们跑进我们秘密基地,注意别让他们踩到机关,也别抓住他们。”   “什……什么?”本来想要冲出去的葛青,因为突然止住脚步,打了个趔趄。   “不抓住他们,那还追什么?”   “做做样子啊!”吴希知理所当然道,“这是大当家的吩咐,你们照做就是了,别问那么多。”   葛青无语片刻,随后看向自己的队员们,“听到了吧,随便追一追就行。”   谢容锦三人以飞快地速度窜出老远,见追兵没有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休息会,应该没追上来。” 谢容锦抬起手撑在树干上大喘气。   咔——   “什么声音?”阿大支起了耳朵,正欲仔细听,却忽然神色一紧,“少主小心,这里有机关!”   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三人脚下一空,直接掉了下去。   葛青等人赶到,只见到布置了机关的地方,正好看见地面重新恢复平整的模样。   “糟了,他们掉进基地入口了!”葛青咬牙,“你们快去通知二当家大当家,我下去拦着他们。”   谢容锦三人掉在漆黑的暗道里,好在这点高处对习武之人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三人摸黑顺着暗道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暗道的尽头总算是有一处光亮。   谢容锦三人爬出出口,出口外面是无数高高低低的房子,人来人往,好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咦,难道我们逃出云虎山了?”   “此地不宜久留,少主我们还是快走。”阿大催促道。   谢容锦知道他两人的担心,他是谢家少主,跑来云虎山就很危险了,但是……   不知为何,谢容锦突然想起那天见过的白衣人,那个人的语气令他十分在意。   “站住!”葛青从出口爬出,谢容锦三人一惊,这山匪竟来的这么快,明明之前还隔着好一段距离。   “来人——”葛青的声音突然消失,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谢容锦三人身后,葛青正对着,眼睛顿时放大,随后慌里慌张地冲着三人的方向行礼。   “你……干什么?”谢容锦吓了一跳,却被阿大阿二两人拉着退了几步。   祁恒微微抬手,将葛青的哑穴解开。   “大当家。”葛青摸了摸嗓子,随后再次冲祁恒行礼。   “你就是大当家?”谢容锦回过头,看到熟悉的面具,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别一惊一乍。”祁恒冷冷看他一眼,随后看向葛青,“把他们扔出去。”   葛青弯腰应是。   “那个大当家——”谢容锦咬牙开口,“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我能不能请教您一个问题!”   祁恒抬眸看向他,“何事?”   “我是河郡谢家的人,我父多年前在云虎山失踪——”谢容锦匆匆开口,阿大阿二两人顿时变了脸色,“少主,不可暴露身份——”   不同于阿大二人的惊慌,谢容锦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白衣人对他没有恶意,而且对方又是这土匪寨里的大当家,或许能问到点信息。   “听说当年二当家曾经从山下带了人回来。”抱着希望谢容锦开口,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边缘微微发黄的纸张,“这是我父的画像,大当家能不能帮我问问你们二当家,当年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祁恒抬手,从谢容锦的手里接过画像,仔细一看,画像上的人物线条十分简单,抽象到也就能看出是想画个人。   画成这样也敢说是他?   照着这样一副画像找人,他敢说这蠢儿子再找一百年也找不到人。   祁恒沉默半响之后,捏着画像问道:“这画像,是谁画的?”   谢容锦不知为何,在对方冷冷淡淡的目光下,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紧张之感。   “是……是我画的,按照当年伺候我父的下人们口中描述的模样画的。”   谢容锦说着又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阿大阿二,“应该区别不是很大吧?”   阿大阿二:“………”   祁恒将画像还给谢容锦,看向葛青,“带他去见吴希知,你自己当面问他。”   “多谢大当家成全。”谢容锦抱着画像,听见他的话露出一副感激的笑容。   祁恒嘴角忍不住一勾。   蠢孩子,就这张抽象的人物图,吴希知能认出来才有鬼。 第121章   “这是谁?”   一如祁恒的预料,在听完谢容锦的请求后, 吴希知在看完画像之后, 一脸茫然。   虽然知道这小子可能是来找他们大当家的, 但拿着这样一副画像,这小子估计能一辈子都找不着人吧。   ——这一刻, 吴希知的脑电波诡异地与祁恒重合了。   “你真的不认识吗?”   谢容锦满含期待的眼神在吴希知缓缓地摇头中灰落下去。   吴希知将画像还给谢容锦, 好奇心又起, “谢小公子, 不知这画像上的人, 和你有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这上面的人是我的父亲。”谢容锦声音低落,“他十几年前在这云虎山失踪,族中长辈说父亲或许不在人世,但我却……哪怕父亲已经不在人世, 我也想找到他, 将他带回谢家。”   “这是你父亲——”因为太过惊讶,吴希知的声音不自觉地上扬了两度。   谢容锦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父亲失踪的时候我还小,记不清父亲的模样,这是按照当年伺候过我父亲的人口中描述画出来的。”   吴希知:“……”   “这画像, 大当家看过了吗?”   谢容锦点头, “大当家看了以后, 才同意让我来找二当家。”   “很抱歉, 这事我帮不了你。”吴希知抬手拍了拍谢容锦的肩膀, 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没事。”谢容锦收起心中的失落,“本来也只是来撞撞运气而已。”   “我让人送你们下山吧。”吴希知说完,扭头朝门口高声喊,“葛青,你带人护送谢公子下山。”   葛青快步从门外走进,停在谢容锦的面前,“谢公子,请。”   谢容锦叹了一口气,“阿大阿二,我们走吧。”   葛青带着谢容锦三人离开,吴希知静静看了好一会儿,半响后,才抹了一把脸。   “要不是大当家当初确确实实被我关了十二年,我怎么也相信不了,他还是这么大一孩子的爹。”   谢容锦三人随着葛青走到山脚下,葛青停住脚步,拱手道:“谢公子慢走,小人就送到这里了。”   谢容锦三人回了一礼,随后转身自山外走去。   “少主,我们现在先去镇上买辆马车代步吧?”走了一段路,阿二开口问。   “嗯。”谢容锦点头,随后看向下山之后,就一直皱眉不知在思索什么的阿大,“阿大…阿大?”   阿大回过神,连忙正色:“少主有何吩咐?”   “你一路上在想什么呢?少主喊你几声也没反应。”阿二也开口。   “不对。”阿大皱起眉头,“那个大当家,他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也有这种感觉?”谢容锦惊讶出声。   阿大的目光瞬间落在谢容锦的身上,“少主,你也?”   “我也奇怪,他和我说话的语气,那个调调很熟悉,就像——”谢容锦皱起眉头,努力想一个形容词,片刻之后,谢容锦眼睛一亮,合手一拍道:“对,就像族叔训斥我那样,我上次带妹妹出去玩,族叔就是那个语气!”   谢容锦口中的族叔指的是谢家代家主,阿大眼中的怀疑愈加深了,“少主可否仔细详说。”   “阿大,你在怀疑什么?”谢容锦眸光一闪,“你该不会是怀疑——”   “是。”阿大掷地有声,“属下怀疑,银面先生极大可能就是您的父亲。”   “父亲。”谢容锦不自觉地退了小半步,“可是,他看起来也不像族里人说的那样,而且我父亲他只是个读书人,他怎么会武功呢?”   谢容锦舔了舔嘴唇,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那片樟树叶,“他杀死那条乌蛇的武器,就是这片树叶,你们能想象到吗?那条蛇估计都没反应过来,头就被削下了。”   “可是属下越想越觉得像,他的身形和眼睛,都像。”阿大敛眉。   “叶子用作利刃,这样的功夫,我也就在书上见过,而且我父亲的年龄比族叔还要大上两三岁,族叔他都有白发了。”   “代家主的白发那是操劳过多导致,主子他失踪了这么多年,也许在这些年里,主子撞上了什么奇遇也不一定。”   “你真的确定?”谢容锦心中犹豫,“可是我父亲那样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和一群山匪混在一起,而且他既然没事,为什么不回谢家?”   “最主要的是,我拿着画像问他的时候,他说没见过!”   “少主……您那个画像是错的。”阿二憋了半天开口,“之前是为了不打击到您,实际上那画像和主子没有半点相似,阿大说得对,我觉得那人身形也确实有点像主子。”   “至于主子不回谢家的原因,再联系到银面先生的名头今年才为外人所知,所以属下大胆猜测,可能是主子这些年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回不了谢家。”   谢容锦心生迟疑,“可现在我们已经下来了,再上去估计也会被猜到目的,他要是不想见我们,那还是见不到啊。”   “或许,少主可以来个苦肉计。”阿二开玩笑道,“您想想,那个银面先生连着两次出现都是帮到了少主您——”   “对啊!”谢容锦眼睛放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每次出现都恰恰好解决了我的危机,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你们过来。”谢容锦朝阿大阿二两人招了招手,三人凑在一块嘀嘀咕咕。   “懂了吗?记得不要露馅。”   阿大皱起眉,“少主,这也太危险了,还是换一种方式吧?”   “放心,我心里有数,不来真的,他身带武艺定然会看出其中猫腻。”谢容锦一锤定音。   “你们快去找人。”   阿大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谢容锦的吩咐,去找人扮杀手。   树顶上,祁恒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蠢孩子。   祁恒打出两道劲气,两名护卫身体一软,就地昏睡了过去。   “咦?”谢容锦见到这一幕,顿时慌了,连忙跑到最近的阿二身边查看。   在探了两人的呼吸之后,谢容锦脸上的紧张之色稍稍消减,一边试着推了推其中一人:“阿二?阿二?”   地上的人双目紧闭,没有任何醒过来的倾向。   “难道又中了迷药?”谢容锦皱起眉,“可为什么我没有事?”   风声划过,谢容锦警惕地站起,转身看向身后。   带着银色蝶翼面具的白衣人正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伸手,一双如寒潭般幽深的眸子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谢容锦上前一步,想问个究竟,却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我的护卫,他们怎么了?”   “点了昏睡穴。”祁恒朝那两人瞥了一眼,眼神万分冷淡。   “啊?啊……是您点的吗?”谢容锦下意识问。   祁恒看他一眼,觉得这个便宜孩子智商可能真的有点堪忧,“这里除了他们,就你我二人,没有其他人了。”   “没、没有。”在对方的目光之下,谢容锦心里升起些许紧张。   “那个……”谢容锦鼓起勇气,“你认识我吗?”   祁恒睨他一眼,谢容锦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或者……你觉得我长的像不像你的——”   “不像。”祁恒没等谢容锦说完,便无情地用语言击碎少年的梦想,“你太蠢了,尽干一些蠢事,为了试探别人,找刺客刺杀自己,亏你也想的出来。”   打别人的主意还被正主听到了,谢容锦脸色涌上些许羞囧,强装镇定道:“你这样偷听别人说话,不是君子所为……”   虽是质问,但声音却弱的没有半点底气。   “听着。”祁恒嗓音冰冷,“马上回谢家,不许再出来乱跑。”   “凭什么啊,你又不是我父亲,你管我出不出来。”谢容锦嘟嘟囔囔,“要么,你就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我父亲。”   谢容锦说着,试图伸手去摘下祁恒的面具,然而对方只稍稍动了一下,便让他的手落空。   “听话,立马带着你的护卫回谢家。”祁恒抬手轻拍了谢容锦的头发,“马上,这世道就要乱了。”   熟悉的感觉,谢容锦的思绪瞬间飘回他的小时候,他记得那年冬天下大雪,他走路没走稳栽在雪地里,有个人也是这样拍着他的头,让他乖乖听话。   “你不摘面具就不摘。”谢容锦红了眼睛,固执的眼神与祁恒对上,“我现在知道,你肯定就是我的父亲。”   祁恒收回手,转过身看向远处,“马上回去,别再想做一些傻事,懂吗。”   谢容锦虎着脸,气鼓鼓地走到祁恒的面前,“你十几年都没见过我,你还有心情看什么风景,你现在不得好好看下你儿子长啥样吗!”   “还有妹妹,妹妹都快到了许人家的年纪,族叔那个夫人,仗着自己代家主夫人的身份,还想让她娘家的破落户亲戚娶妹妹,父亲你不给妹妹做主,难道你就忍心看妹妹被嫁入火坑?”   祁恒微微一愣,“月锦她要嫁人了?她喜欢那个人吗?”   差点给忘了,女子及笄之后就能谈婚论嫁了。   “你果然是我的父亲!”谢容锦闻言,眼睛顿时亮的惊人,像是抓到了把柄一样,得意洋洋:“要不然我还没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妹妹一个闺阁女儿家的名字。”   祁恒:“…………”熊孩子,还学会套他话了。   谢容锦高兴了一会,想起祁恒问的话,连忙摇头回答:“妹妹不喜欢他,妹妹有个心上人,他家请媒人来说过,不过族叔不让——”   “族叔?”   “就是谢家现在的代家主。”谢容锦连忙解释道。“父亲失踪后,族老们选出来的,暂代家主之位。”   “代家主,谢瑄?”   谢容锦点点头,“父亲也知道?”   当年谢家子弟无数,他还以为父亲不会对一个默默无名的旁系有印象呢。   祁恒没有回答谢容锦,只问道:“月锦喜欢的那人,叫什么?”   “叫孟言霄,是个读书人,就是家境比不上谢家。”谢容锦说着皱了下眉。   “而且,这个孟言霄,我总觉得他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模样,可是妹妹喜欢他。”   “我知道了。”祁恒淡淡开口,转身欲走,“时候不早,你尽快回谢家吧。”   “父亲!”谢容锦一愣,匆匆拦住祁恒,“你要我走,也得让我看看你的模样吧,有哪家孩子十几年都没见过自己父亲长啥样啊!”   “反正不是你画的那样。”祁恒冷冷淡淡,谢容锦想起自己亲手画的画像,顿时脸红了。   “父亲你让我看看,我下次…下次肯定能画好…” 第122章   祁恒没有理会谢容锦的话, 只告诉他, 等事情处理好后, 他会回谢家。   谢容锦将信将疑, “父亲你可别骗我!”   谢容锦目光流转之间,落在了祁恒腰间的玉佩上,“把那个押我这里, 当做证据。”   祁恒无奈, 只好取下腰间的麒麟玉佩递给谢容锦,这是谢恒父亲当年亲手雕刻的玉佩,意为麟子。   世家势大, 倒连这种避讳都免了。   谢容锦拿着玉佩翻来覆去地看, 他不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 但玉佩的背面刻有一个恒字, 这人果然是他爹没错。   祁恒看到谢容锦的眼神, 便知他心里的想法, “这下满意了吧。”   谢容锦眼神漂移了一下,嘟嘟囔囔:“现在是满意了,不过你要是没回来,那我就拿着这玉佩把你说话不算数的事昭告天下。”   祁恒的心中稍稍赶到些许安慰,这蠢孩子总算不是太蠢,还知道拿把柄威胁人。   “在我去找你之前, 不许在乱跑出谢家了。”   “好好, 我知道了。”谢容锦说完后又嘀咕了一声, “这点也和族叔差不多, 一件事啰啰嗦嗦,果然是上了年纪的人都有的毛病。”   殊不知他自以为是的小声,全然被祁恒听了个清楚明白。   祁恒抬手打出两道劲气解了两名护卫的昏睡穴,两名护卫的头不安地晃了晃,引起了谢容锦的注意力。   就在谢容锦去看两名护卫的时候,祁恒立马闪身离开。   阿大阿二两人睁开眼睛,随后弄清自己的处境,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紧张地打量着谢容锦。   “少主!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回谢家吧。”谢容锦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玉佩藏在身后。   父亲特意打晕这两人出来见他,说明他现在并不想暴露身份,让别人知道他还在世上的消息,他可千万不能露馅。   阿大二人还没从自己怎么突然倒了的事情回过神,听到谢容锦这句话,顿时惊喜出声,“少主您改变主意了?”   “这里太危险了。”谢容锦一本正经,“刚刚你们两就神不知鬼不觉被药倒了,我身为谢家的少主,谢家希望系于我一身,不能冒这种风险。”   “少主想通了就好。”阿大二人松了口气,阿二却目露狐疑,“少主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我是少主还是你是少主?”谢容锦眉毛上挑,作出一副怒容相。   阿二不说话了,虽然心中存疑,但少主不再一意孤行就成。   谢容锦一路回到谢家,谢家的大门上挂了一朵白花,然而来来往往的仆人们面上不见悲伤。   “这是怎么了?”谢容锦站在谢家的大门前,目露疑惑。   门口的护卫们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随后惊喜出声,“少主!少主回来了!!”   “哎哎……小声一点。”谢容锦连忙开口阻止,“不就是出去了一会,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对了门口这朵白花怎么回事?”   “宫里那位马上风崩天了。”护卫低声开口,“赵氏女连同赵家把控着大权,让家家户户都挂着呢。”   “马上风?”谢容锦有些迷茫,护卫支支吾吾,“就床上那点事,说了怕脏了少主的耳朵。”   谢容锦正要追问到底,此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容锦看见为首黑着脸的族叔,顿时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脚底抹油跑了。   “你给我站住!拦下他。”谢瑄见谢容锦想走,连忙大喊一声,门口的护卫们顿时拦下谢容锦的去路。   谢容锦停住脚步,“族叔。”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独闯那匪寨!”谢瑄呵斥道。   “族叔说错了,哪里是独闯,有阿大阿二保护我呢。”谢容锦辩解了一句。   “还敢顶嘴!”谢瑄的脸色更黑了,“族兄不在,谢容锦你身为谢家少主,置自身于危险之地,丝毫没将谢家的未来放在心上,我身为代家主今日就替族兄教训教训你。”   “凭什么代替父亲教训我啊。”谢容锦小声嘟嚷,真父亲都没教训他呢。   谢瑄青筋暴起,“来人啊,带少主去祠堂跪着。”   “又是这招。”谢容锦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他从前每次犯错都是罚跪祠堂,谢容锦挥手让护卫退下,“祠堂的路我熟,我自己能去。”   谢容锦转身朝着祠堂走去,谢瑄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别让他出去,外面不安生。”   护卫们齐齐应是。   风起,云涌。   谢容锦面无表情地跪在祠堂里,等到护卫们将祠堂大门锁上,这才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   若不是玉佩,他还真想不到自己歪打正着找到了亲生父亲。   仔细欣赏了好一会儿,正当谢容锦想挪一挪跪的发麻的膝盖,门口却忽然传来开锁的声音,谢容锦连忙将玉佩塞进怀里,又按下嘴角的微笑。   祠堂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容貌与谢容锦十分相似的少女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哥!”   谢容锦回头,微微诧异,“妹妹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月白色衣衫的少女快步走到谢容锦的面前,将篮子放在谢容锦面前的地上。   “哥你还没吃东西吧,这是我刚刚让厨房做的荷叶鸡。”   诱人的香气,谢容锦咽了咽口水,“还是妹妹好,还记得我没吃东西。”   “哥快吃吧。”月白色衣衫的少女催促道,“我是瞒着别人过来的,快吃了,别被发现了。”   “不碍事。”谢容锦不紧不慢地撕着鸡腿上的皮,他不爱吃这个。“不会有人说的。”   族叔虽然每次罚他跪祠堂,可也从没阻止过月锦给他送饭,整个谢家都在谢瑄的掌控之下,谢容锦半点不相信谢瑄对月锦送饭之事不知情。   半柱香之后,谢容锦一脸餍足地摸了摸肚子,“妹妹你回去吧,你出来太久要是被那女人知道,她又得训你了。”   “她病着呢,前几日她去上香,回来时惊了马,马车翻了,她也磕到头了。”谢月锦将碗筷收入篮子里。“哥,明天族叔来问你,你记得服个软。”   “知道了。”谢容锦打了个呵欠,“我离家这些日子,她没找你茬吧?”   “没有。”谢月锦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就是打我婚事的主意,不过被族叔知道了,族叔骂了她一通后收敛了不少。”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自己配不配。”谢容锦厌恶地皱了皱眉。   谢月锦听见这句话脸色却微微一变,但很快用温婉的笑容掩饰了过去,谢月锦拨了拨耳边碎发,提着篮子起身。   “哥,那我先走了。”   谢容锦张了张嘴,冲动下开口,“妹妹,你想过父亲的样子吗?”   “父亲的模样?”谢月锦微微一愣,“应该和哥哥差不多吧,奶娘说哥哥的眼睛像极了当年的父亲。”   “我的眼睛。”谢容锦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若有所思。   “哥哥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谢月锦好奇开口。   “没什么,就是好奇。”谢容锦放下手,“你也知道,我是为了寻找父亲的消息才溜出谢家的。”   谢月锦沉默片刻,嗔怪道:“哥哥这次真的任性了,当我知道哥哥自己一人闯进了匪寨,我差点被你吓死了,也难怪族叔生那么大的气。”   “以后不会了。”谢容锦掏了掏耳朵,“哥向你保证。”   “你向我保证做什么。”谢月锦捏着篮子转身朝门外走去,“明天你向族叔保证去。”   “哎?”谢容锦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追到门口,“妹妹,你真生气了啊?”   “少主!”门口的守卫拦住了谢容锦的去路,“您不能出去。”   “不出去就不出去。”谢容锦撇了撇嘴,重新回到祠堂内,对着列祖列宗的排位打瞌睡。   两人都以为谢瑄第二天就会把谢容锦放出祠堂,然而一天一天过去,谢容锦都快在祠堂安家了,也不见谢瑄开尊口释放他。   数月之后,天刚蒙蒙亮,祠堂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残余的月色将来人的身形拉长。   谢瑄看着盖着锦被,靠在神龛桌上呼呼大睡的谢容锦,额头忍不住蹦出青筋。   “谢!容!锦!”   “啥?”谢容锦抬手手揉了揉眼睛,一样东西从袖子上滑落,落在材质上好的锦被上。   “谁喊我啊。”谢容锦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睛,顿时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但很快,谢容锦的心里又升起郁气。   ——这回竟然关他这么久的紧闭,也太过分了,故而谢容锦故意吊着眼梢,懒洋洋道:   “族叔?您今儿怎么有空来着祠堂?我在这里睡的很好,您别担心。”   谢瑄捏着拳头,容忍着谢容锦在他的怒气值上跳舞,这要是他的亲生孩子,他早就上板子了。   谢瑄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怒气,目光无意间看到那样从谢容锦身上掉出来的东西。   玉佩。   十分眼熟的麒麟佩,曾经经常被那人挂在腰间的玉佩。   谢容锦察觉到他的眼神,顿时暗暗叫糟——他昨晚捏着玉佩就睡着了,没有把玉佩收好,刚刚这么一动就掉出去了。   谢瑄嘴唇翕动,缓缓蹲下从谢容锦面前捡起那块玉佩。   “族叔,这是我的玉佩。”谢容锦慢了一步。   “不。”谢瑄吐出一个字,目光锋利如刀,“它不是你的东西,告诉我,这玉佩你从哪里捡来的?”   “我说就是我的。”谢容锦想要从谢瑄手里抢过玉佩,却发现对方手指捏的紧紧的,因为太过用力指甲都发白了,谢容锦拽了拽,纹丝不动。   “谢容锦!”谢瑄眼睛泛红,“这是你父亲的东西,你告诉我,它哪来的。”   谢容锦眼睛转了转,“我不是说了我去云虎山调查我父亲的踪迹,这就是我在云虎山捡到的。”   “你以为你能骗到我?”谢瑄的喉咙里发出两声闷笑,“是他给你的对不对,他还活着。”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谢容锦趁谢瑄一个走神,将玉佩抢了过来,塞进自己的怀中,紧紧捂着。   “族叔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告诉你啊,这祠堂我住挺好的,有吃有喝还没有碍眼的人扫我心情,现在就算请我出去,我也不出去,我要住到天荒地老。”   谢容锦两腿一蹬,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谢瑄抬头,看着谢容锦与那人十分相似的眼睛,半响后,一滴热泪从眼眶里滚落下去。   “我对不起少主啊!让你变成这样,我有何颜面去见他,悔!悔啊!”   谢容锦知道谢瑄的少主指的是他的父亲,但对于谢瑄口中的话,却不满起来了。   “我这样怎么了?我没偷没抢,至于看到块玉佩就激动成这样吗!我父亲在不在人世还难说呢。”谢容锦眼也不眨地说谎。   就在两人说话之事,有人在门口敲了敲门。   是谢家门口的守卫。   “家主,有一名公子在门外。”   谢瑄抹了抹眼角,又拍了拍胸前衣服的水迹,“可有说名号?”   谢瑄眉头一挑,难道他被关个禁闭之后,他父亲就按约定过来了?   “那人是不是一身白衣,脸上还带了个银色的面具?”谢容锦急急忙忙开口。   护卫摇了摇头,“并未戴面具,那人一身玄衣,模样倒是生的极好,他身后还跟了几个护卫,看上去来头挺大。”   谢瑄皱了一下眉头,“请他进正厅等候,待我换身衣服就去。”   护卫应了一声,随后匆匆离开。   “我也要去看。”谢容锦不死心,指不定是他父亲没空过来,派手下过来接他呢。   谢瑄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扭头,“刚才是谁说要在这祠堂睡到天荒地老的?”   谢容锦没理会谢瑄的嘲讽,跟皮猴一样窜了出去,谢瑄看着他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微微叹了口气。   “族兄要是还在,知道我把他儿子教成这样,绝对会生气吧?”   谢容锦跑到正厅,正厅里气氛凝重,谢家管家跪在那玄衣人面前,而那玄衣人竟然捧着茶杯十分自然地坐在主位上。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到来,玄衣人合上杯盖,氤氲的水气之中,那人抬头看向了他。   那是一张令人失神的容貌,眼里却带着生人勿近的冰冷,高高在上的神情,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谢容锦,你杵门口做什么?”换好了衣衫的谢瑄走到门口,看到谢容锦一动不动的身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族叔啊,我是不是升天了啊。”   不然,怎么会有神仙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123章   “胡说什么呢!”谢瑄下意识呵斥谢容锦一声, 随着意识到人正经父亲在面前, 顿时歇了声。   谢瑄挤开挡在门口傻愣愣杵着的谢容锦, 走到大厅里面, 颤颤巍巍地行了一个礼。   “谢瑄见过少主。”   祁恒冷淡地应了一声,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谢家管家,“把谢容锦带出去, 我和谢瑄有事相商。”   “是。”管家叩首, 随后将出神的谢容锦拉了出去。   见谢容锦离开之后,祁恒这才看向谢瑄,“起来, 这些年打理谢家, 辛苦你了。”   谢瑄一脸狂热, 忙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能为少主分忧, 是我的荣幸。”   “分忧, 倒确实有一件事让你分忧的。”   “请少主示下。”谢瑄恭敬道。   祁恒眼眸抬了下,薄唇吐出两个字,落在谢瑄的耳里却如平地惊雷一般。   但多年少主资深粉的修养,让谢瑄很快冷静下来,他们少主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而一旦说出口说明此事必定能行。   想到谢家的未来, 谢瑄的眼神更加狂热了, 他连忙跪下去, “谢瑄该做什么?”   “你亲自去王家走一趟。”祁恒拿出一封信, 将它摆在手边桌案上。   “将这封信送过去。”   “是。”谢瑄上前,双手拿起信封。“不过去王家,势必要路过严氏的地界——”   “栎阳严氏是根墙头草,如今已经归顺于我,他们不会对你多加阻拦。”祁恒端起茶杯,轻啄了一口。   “等燕赵二家互相咬的狠了,那时候就是谢家入主上京之时。”   谢瑄捏着信封满心激动,谢家成败皆在此一举了。   “我听说,月锦喜欢上一个叫孟言霄的读书人?”解决了正事,祁恒放下茶杯,开始关心起那个便宜女儿来。   谢瑄的脸色变得有些为难,“月锦那孩子像当年少主夫人,心地善良哪哪都好,就是这看人的眼光有点问题。”   “此话如何说起?”祁恒眼睛微微一眯。   “此前,孟言霄他父母托媒人上门提亲。”谢瑄皱了皱眉,“当时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我明确回拒了,然而那孟言霄却三番四次利用月锦的婢女替他和月锦私下往来。”   “后来我让人寻了将那婢女的错处,安排人将她发卖,那婢女竟吐露出孟言霄那厮许她姨娘之位,只要月锦嫁给了他。”   “那孟家,不过是和赵家有点姻亲关系,孟言霄之妹甚至在外胡说八道,说什么是谢家想要高攀他们孟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谢家再落魄了,也不可能给月锦找个这样的婆家。”谢瑄摇了摇头,“只是月锦那孩子实心眼,只说孟言霄和他妹不是一样想的。”   祁恒抬眸看向谢瑄,“听说你夫人有意给月锦说亲?”   谢瑄老脸一红,十分难为情:“夫人糊涂,我已经训过她几次了。”   “月锦没有母亲,婚姻之事由她自己做主。”祁恒淡淡开口,“她不是小孩子,有些事也不必瞒着藏着,让她自己面对,如果那样之后,她还是认定孟言霄,那便随她。”   谢瑄迟疑开口,“可是,那孟言霄……”   “月锦喜欢他的话,有谢家在,孟言霄他之前装着情深,那么就好好装上一辈子。”祁恒眸中泛着冷意。   谢瑄一愣,也是,只要谢家得到了那个位置,从此后,天下为臣谢家为主,月锦身为少主之女,有少主在,谅那孟言霄再花花肠子,为了小命也得老老实实装鹌鹑。   ……   头脑发热地谢容锦在外面被风一吹,渐渐清醒过来,谢容锦艰难地扭头看向管家,“管家,刚刚族叔喊那人什么来着?”   “是少主。”管家的神情难掩激动,“少主回来了,以后我们谢家就有希望了。”   谢容锦想到那人的容貌,顿时惊掉了下巴,“啊?族叔喊……喊他少……少主?”   能被族叔那么恭敬地唤作少主的人,只有他的亲生父亲。   所以,刚刚那个好看的不像话的男人是他那个失踪十几年的父亲?   “管家,里面那真的是我的父亲?”   谢容锦不敢信,他父亲怎么可能看起来那么年轻,之前遮遮掩掩不让他看真面目,他还以为父亲在这些年里毁容或是怎么了,导致自卑不回谢家,选择和匪徒们混在一起。   “是的。”管家恭敬回答,“咱们谢家的主心骨回来了,咱谢家重回上京有希望了。”   谢容锦心里有点酸,“你们就对我父亲有这么大期望啊……”   同样是谢家少主,但是谢家人对他的要求仅仅只有两个。   好好活着,再生个孩子继承谢家嫡系这一脉。   “容少主不知,别看如今世家家主们高高在上,当年您父亲还在上京之时,这些人统统都要避他的锋芒,您父亲是咱们谢家百年难出的麟子。”   因着祁恒回来的缘故,管家把对谢容锦的称呼又换了换。   谢容锦想起从前见过的赵家人,个个仰着下巴看人,就恨不得把眼睛长头顶了,谢容锦不由开口道,“那赵家那个家主?”   “赵德不过是您父亲的手下败将而已。”管家冷笑一声,“什么上京双天骄谢赵两风流,也就是当年少主给他脸了,他哪里够资格与少主相提并论。”   谢容锦抽了抽嘴角,看着管家自豪的表情,觉得管家崇拜他父亲,可能崇拜的有点走火入魔了。   然而管家疑似走火入魔的神情瞬间收起,恭敬地看向谢容锦的身后,谢容锦下意识回头,一看是里面谈话的那两人走了出来。   谢容锦从未见过谢瑄对人如此毕恭毕敬的模样,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谢容锦,你过来。”祁恒开口。   冷冷淡淡的声音使得谢容锦心一跳,他连忙走到玄衣人的面前,正欲说话,对上那张俊美不似凡人的面容,再一次失声。   他父亲这也太好看了吧,要是他长成这样,他也敢在上京横着走。   再联系上如今其余世家家主的模样,他敢说,他父亲什么也不用做,光是在他们眼前晃一圈,就得眼红死他们。   “谢容锦,好好看着。”   “啊?”谢容锦迷茫的眼神变得清明,急急忙忙地确认道:“你、你真的是我父亲?”   祁恒抬手摸了摸谢容锦的头顶,“上次你不是说让你看看以后,你绝对能画好?”   谢容锦愣愣点头,“是、是……我说过。”   “等我下次回来,我要看到你画的。”祁恒收回手,“如果再画成之前那样——”   祁恒冷冷的目光流连在谢容锦的一双手上,谢容锦第六感下意识察觉到了危机感,连忙将手藏在身后。   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回我肯定能画好。”   祁恒看向谢瑄,“他什么时候画好了,什么时候让他出谢家的大门。”   谢瑄恭敬垂首应是。   祁恒收回目光,随后提步朝门口走去。   “哎??这就走了?”谢容锦万分诧异,随后看向谢瑄,“族叔你为什么不挽留一下?”   “你父亲有大事要做。”谢瑄难得对谢容锦柔和了态度,“去吧,听你父亲的安排。”   谢容锦被态度柔和的谢瑄差人送回了自己的院子,随后又令人送了一套笔墨纸砚。   还是管家亲自领着送到谢瑄的院子里。   “容少主,这是笔墨纸砚,给您画画之用。”   谢容锦:“……我没画出来,就真不让我出去?”   他怎么觉得,他父亲回来这一趟,反而又加深了他的痛苦呢。   ——明明之前才在祠堂关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了祠堂,还没呼吸到新鲜空气,转眼之间,又被他父亲换个方式被关禁闭了。   “是的,这是少主的吩咐。”   管家说完,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退了出去,走到门口,管家停下脚步吩咐看守的护卫。   “看好容少主的院子,不许任何人打扰容少主作画。”   “那姑娘来了呢?”护卫问道。   “姑娘来了,可以例外。”   谢月锦得知谢容锦刚出祠堂又被罚了禁闭是很意外的,几乎在得知了消息之后,立刻就赶到了谢瑄的院子。   “哥,你又做了什么,让族叔——”谢月锦失声,看着谢容锦上半身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顿时大惊失色。   “哥!哥你怎么了?”   “妹妹别担心,我没事。”谢容锦直起身,脸上贴着一张白纸,从谢月锦的方向来看,还能看到白纸隐隐透出来了的大团墨迹。   谢容锦拿下白纸,一张隽秀的脸蛋上全是墨汁,以眼睛周围最为明显。   “唉,又没印好。”谢容锦叹了一口气,将白纸团成团,扔在一旁的纸篓里,那纸篓里已经有许多个纸团了。   “哥你做什么啊?”谢月锦从谢容锦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操作中回过神,“好好的,你拿墨汁往眼皮上涂做什么?”   “族叔说,我的眼睛和父亲的眼睛一模一样,父亲让我给他画个像,不画好就不许我出去。”谢容锦举起一把不知从来摸出来的小镜子,拿着毛笔沾了墨水,开始缓缓地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瞄着轮廓。   描完之后,又伏下身,整张脸埋在白纸之上。   谢月锦张了张嘴,一脸的不可思议:“哥,你在说什么?父亲让你画他的画像?”   谢容锦的眼皮动了动,从白纸上抬起头,看了看白纸印出来的双眼轮廓,微微满意。   “这次成果不错。”盯着一脸墨汁的谢容锦看向谢月锦,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啊呀,我忘了告诉你,父亲他今天回来了。” 第124章   谢容锦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对于谢月锦有多大的震撼, 他只低着头, 执着笔仔细地在白纸上,描绘着记忆里的轮廓。   描了好一会儿,谢容锦皱起了眉头, 很是为难地开口。   “妹妹啊, 你说,我鼻子和父亲的鼻子像吗?”   要是鼻子也像,那他把鼻子也印一张出来, 到时候再剪出模型, 拼好后勾勒一下就好了。   这法子,简直聪明绝顶。   谢容锦自豪于自己的机智, 但却发现自己的妹妹半响都没有反应,抬头一看,却发现谢月锦正一脸震惊, 眼神都不知放空到哪去了。   “妹妹?”谢容锦顶着两团黑的跟被人揍了似的眼圈, 走到谢月锦的面前,抬手在谢月锦的眼前晃了晃。   “妹妹你在想啥呢?”   谢月锦回过神, 看着谢容锦滑稽的脸蛋却笑不出来, “哥, 你说父亲回来了?”   “是啊。”谢容锦点了点头, 没心没肺道:“只可惜,父亲来的快走的也快, 我都忘了让人喊你了。”   谢月锦的脸色阴了下去, “哥, 这种事你也能忘记?”   “那不能怪我啊。”谢容锦很是无辜,他先是被自家父亲的模样震惊了好一会儿,震惊完了,再看到就被关回来画画了,根本就没记起来别的事情了。   谢月锦被自家不靠谱的兄长气死,虽然早知道谢容锦偶尔有点跳脱,可也没想到他在这种事上都能忘记。   正当谢容锦反应过来想要解释的时候,门口又传来护卫的声音。   谢容锦眉头一跳,“糟了,族叔来了,妹妹你快藏起来。”   谢月锦:“藏什么藏,我光明正大过来探望兄长,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也是哦。”谢容锦一愣,只是他常被谢瑄责备惯了,导致停到谢瑄的名头就下意识心虚。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谢瑄自门外走了进来,谢容锦与谢月锦二人双双行礼。   “族叔。”   谢瑄踏进门口的那一刹那,在看清谢容锦的那一刻,顿时感觉眼前一黑。   “谢容锦!你又在做什么? ”   谢容锦反应过来谢瑄指的是他脸上的墨汁,顿时有些心虚,“我这不是画画需要——”   兄长再蠢,但还是不能不管,谢月锦收起心中的失望,看向谢瑄。   “不知族叔过来有何事?”   谢瑄被谢月锦这一问,也顾不上生气了,转身面向谢月锦,“你父亲之前同我打了招呼,以后你的婚事由你自己抉择,谢家任何人都不能加以阻拦。”   谢月锦眼里露出一抹惊喜,“原来……”   原来父亲还记得她。   谢瑄似乎就是为了来说这么一句,说完之后,对着谢容锦摇头叹息了好一会儿,便直接离开了。   谢瑄走了之后,谢容锦却又产生了新的担忧。   “妹妹啊,你该不会真想要嫁给孟言霄那小子吧?”   “哥!”饶是谢月锦再怎么成熟稳重,到底是一个女儿家,谈及婚嫁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不好意思了。   “你怎么总是对孟公子有意见?虽然他家人是不太好,不过孟公子是孟公子,和他家人又不一样。”   谢容锦心中发愁,“妹妹啊,你说你一向机智聪明,怎么你就看不透孟言霄那小子的为人呢?难道所谓的爱情真的能让人眼瞎?”   “哥!”被指眼瞎的谢月锦不高兴了。   “你以前不是同孟公子聊的挺投机?”   谢容锦咬牙,“那是我以前眼瞎,没看出来他是冲你来的,我把他当朋友,结果他却想当我妹夫?”   谢月锦无语,在谢容锦的再三要求下,承诺会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十月金秋,赵家把控朝堂的第三个月,短短的三个月之内,种种苛捐杂税下来,百姓们苦不堪言。   民间一支名为无双军的队伍揭竿起义,一句从云虎山打到了栎阳,又步步朝着上京紧逼。   此事传到了赵家人的耳里,赵家家主赵德看见情报的那一刻,鼻子都气歪了。   “栎阳严氏都是废物吗?一支小小的起义军都镇压不了,这就算了,竟然还像他们投降了,堂堂世家的脸面都要被他们丢光了!”   “家主息怒,家主不妨尽快入宫,与太后娘娘协商解决办法。”下属开口道。   就在一个半月之前,由赵德的暗中操作之下,令众朝臣尊了赵氏女为安慈太后。   “不必,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赵德脸色漆黑,“燕大将军平时不是很厉害,此时危在旦夕,正好是该他燕家军出力的时候了。”   “这——”下属微微迟疑,“恐怕燕将军并不会听从家主的安排。”   “不听从,那么他燕将军府从今起就是雍朝的罪人,误国之贼。”赵德脸上露出恶意,“我倒要看看燕大将军该怎么选!”   赵德把这一场小小的起义看成了可以用来设计燕家的工具,燕将军府同样也没把这道工具放在眼里,即使放在眼里——   雍朝已经近百年没有战争了,燕家人浸染与权谋算计之中多年,早已经没了将领之材。   所以,无双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抵达了上京。   往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上京,如今城门紧闭,不见昔日奢靡风景。   城墙之上,赵德来回走动,又时不时眺望远方,仿佛还能看到那群造反的贼子们烧火燃起的炊烟。   “大人,再这么下去不行啊,这样我们迟早会被困死在这城中的。”   赵德冷笑一声,“不会,这群贼子,那些刁民不是说他们是什么仁义之军,如果活活困死这城中数千人,我看他们还怎么仁义起来。”   “王家和谢家的支援军到了没有。”   “琅琊王氏前日便到了,谢家还在路上。”   赵德的脸色愈加阴郁了,“这谢家,诚心与我过不去,一个失去正统继承人的世家,还有什么必要存在。”   代家主之名在世家里就是一个笑话,还是一个旁支选上去的,也不知道谢家那些人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大军围城的第五日,艳阳高照,是一个改朝换代的好日子。   乌压压的大军聚集在上京城门外,城墙上观察敌情的小兵被这架势吓得腿都软了。   “快,快去通知大人和几位家主,敌军他们要攻城了。”   消息一道又一道地传入正在议事厅里的几人,赵德的脸色大变,王家家主与谢瑄对视一眼,随后各自低下头去。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句话。   过了今日,赵家就如同秋后的蚂蚱,得意不了多久了。   “赵大人足智多谋,这等大事,我燕家可不敢插手。”   赵德站起身,恨恨地甩袖,“领我去看。”   谢瑄与王家家主二人也跟着起身走在赵德的后面,燕大将军冷笑一声,与他二人并排而行。   几人上到城墙之上,哪怕是早有心里准备的谢瑄与王家家主也被这阵仗惊吓了一跳。   这样庞大的军队,即使无需他王家出力,也绝对能轻而易举的将上京拿下来。   可对方偏偏不那么做,将唾手可得的从龙之功递到他们王家的手里。   天下没有白拿的好处,王家家主几乎是一瞬间就想通了,这是对方看在他们王家这些年来对谢家的照顾,投桃报李罢了。   “哟,赵大人出来了?”身着盔甲的吴希知眯起眼睛,一边扭头看向吴平安,“我怎么觉得他和画像不一样,看上去比画像要老上许多哎。”   “你想想你好不容易享受了几天万人之上的感觉,立马就要被打回原形,你说你愁不愁。”吴平安慢悠悠开口,“这一愁,人可不就得苍老。”   “我不愁啊。”吴希知摸了摸头,“当不了将军,大不了我再回去做个山匪。”   吴平安:“……”   吴希知见吴平安不理会自己了,又回头冲着城墙上方挑衅了几句。   “备箭!”赵德咬牙,“给他们来个万箭穿心。”   数十名弓手持着弓箭跑到城墙前方,弓弦拉满,只待一声令下。   “布阵!”吴希知一挥手,举着厚重铁盾的小兵们在前排架起了一重隔去所有攻击的防护盾墙。   有防护盾墙挡在前头,大军一步一步向着城墙压进。   “赵大人。”眼前时机差不多了,王家家主忽然开口了,“雍朝气数已尽,最后一任雍帝甚至连子嗣都未曾留下,赵大人执迷不悟,然我王家,却不能与赵大人一般。”   赵德察觉到王家家主态度有异,当即质问道:“王家主,你什么意思?”   王家主一甩袖,作了一个拱手礼,“自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谢瑄也开口,“我谢家亦是如此。”   “怎么,你们王家和谢家都要当那谋逆的贼子?成为雍朝的罪人?”赵德的眼珠子气的赤红,他拔出身后随从的佩剑,指向二人。   “不,你错了。”谢瑄扬眉吐气地一笑,“我谢家,只是追随少主的步伐而已。”   “巧了,在下多年前,为谢家少主风采折服,王谢两家又是姻亲关系。”王家家主笑眯眯开口,“所以,我追随自己的亲妹夫,应该也是正常的哦。”   “你、你们——”赵德气的脸色铁青,但又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两人所说的少主绝非是谢家现在的那个黄口小儿。   而能让这两人以这种态度对待的“少主”,唯有那人——   赵德大骇,牙齿打颤。   “是不是他?是不是他还没死?”   “原来你还没忘记我。”冷淡缥缈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周围的弓箭手瞬间转身,将弓箭对上了突然出现在城墙之上的玄衣人。 第125章   在看清对方的那一刻, 赵德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噩梦。   被对方各方面压制翻不了身的噩梦, 从最初的嫉妒到恐惧。   赵德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刹那间的恐惧。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但赵德却知道, 他这回又输了。   他以为对方早就死在了那场“意外”之中——   是了, 是他太过自负,轻而易举就相信了谢恒的死亡。   赵德转头望了望城下大军,喉咙里发出几声状似癫狂的大笑, 城门虽然还未破, 但谢恒都能出现在城墙之上了。   王家与谢家也在其内,所以这次又是他输了。   “我认输。”   随着赵德这三个字说出口, 城墙上的弓箭手们将手中的弓箭扔下。   没有在防备的必要了,连主将都认输了。   “他赵德认输,我燕家却不会。”燕大将军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战甲。   祁恒认出来那战甲, 那是燕家的至宝, 雍朝开国那位君王赐于燕家,奖励燕家的功绩。   “谢恒, 才识智谋我不如你, 这武艺, 我却是想与你斗上一斗。”   “燕大将军好生卑鄙。”王家家主冷笑一声, “你知我妹夫从未学过武艺,在下活了这数十年也没未曾见过如你这般无耻的。”   祁恒抬手制止了王家家主的话, 淡淡开口道:“不巧, 在外十几年, 也恰好学了一点武艺。”   几乎是话音刚落,祁恒就闪到了燕大将军面前,抬手用力地掐住了燕大将军的脖子。   面如寒霜。   “如何,还要再比吗?”   眼见对方眼睛开始翻白,祁恒收回手,回到谢瑄身前,谢瑄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洁白似雪的手帕塞进祁恒的手中。   “少主快擦擦,别脏了手。”   燕大将军重获了呼吸,又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宝剑和身上的宝甲。   他不配这一身。   燕大将军眸光微微一闪,随后拔出宝剑,寒铁锻造出来的剑身闪着令人畏惧的寒芒。   “少主小心。”谢瑄下意识警惕道。   但下一刻,燕大将军的举动却令在场所有人有些意外。   他自尽了,他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胸口刺了一剑。   “雍朝没了,将军府因雍朝而存在,如今也因它而亡。”燕大将军跌跪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是我无能,愧对列祖列宗,既燕家无法救雍朝于水火,那就只能用我之性命保燕家满门忠烈之名。”   他活着,燕家从此就只有无能鼠辈之名,他今日死在这城墙之上,燕家百年的名声才不会因他而臭。   燕大将军没了气,在场的人却骤然安静下来,许久之后,王家家主才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我从前也没看出来这……他是这烈性子的人啊。”   一旁的赵德浑身发抖。   “让人收拾收拾,开城门。”   就这一句话,便彻底结束了雍朝的气数。   谢家再次强势重回上京,但不是作为世家,而是作为天下之主。   当这消息公布于众的时候,作为墙头草的栎阳严氏,这才恍然大悟。   “我说那群匪徒们怎么独独让我放那谢瑄过境去找王家!”严家家主后悔万分,“感情原来幕后主使就是谢恒,他作为谢家的主人,可不就得帮着谢家。”   “从龙之功,从龙之功!”另一名老者也痛彻心扉,“这么大一功劳,当初还递到嘴边了,你说我们当初犹豫什么呢,反正都被控制了,还不如直接投靠呢。”   “太叔伯啊,我记得当初是你说,让我们严家保持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开口道。   “谁知道那谢恒还活着。”老者瞪他一眼,“再说,就算谢恒活着,老夫知道他当初是你们这一代资质最优秀的那个,可老夫也没想到他能优秀到把谢家从世家变成皇家啊!”   “可惜了,要是谢恒此人生在我们严家就好了。”另一名严肃着脸的男人说道,“谢家麟子,当年谢家老儿竟不是在夸海口。”   “是啊,当年老家主还和谢家老儿拿孩子吹牛来着,现在看来,原来当年只有咱老家主一个人在吹牛,谢家老儿人说的都是真的。”老者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太叔伯。”当年被亲爹拿去吹牛的孩子——严家家主咳嗽一声,“小点声说,我还在这呢。”   “要是当初赌一把,如今燕赵两家已废,那咱们严家仗着从龙之功,妥妥能跻身世家前三啊!”   “可我们没从龙之功,现在也是世家前三啊。”有人默默开口,“你们想想,谢家称皇,燕赵大势已去,五大世家就剩咱和王家了,翻过来倒过去地排,咱也能稳住前三的位置了。”   “那这不是说咱严家的梦想,完成了?”老者喜出望外。   “这可是个大喜事。”严家家主面色也是一喜,“备酒宴发请柬,咱严家的大喜事必须得庆祝一下!”   底下的严家众人纷纷点头应和,这喜悦的架势甚至比得上刚荣登为皇亲的谢家人。   谢容锦和谢月锦两人是懵逼的。   一个以绘画为名关禁闭,结果出来就得知自己成了太子。   一个刚订下和心上人的婚事之后,就得知自己成为了公主。   而新皇,是他们的父亲,失踪十几年的父亲。   对于上京派人来接他们回去的消息,谢容锦第一反应是想起自己那张完成了八分的画像。   “糟了,父亲皇位都抢过来了,画像我还没画完。”谢容锦看向谢月锦,低声开口。   “妹妹,我咋办啊?”   因为两人靠着近,谢月锦伸手悄悄在谢容锦腰际拧了一下。   “哥,别在外人面前闹笑话。”   低声提醒了自家不靠谱的兄长,谢月锦看向被派来接他们的上京使者,“使者请稍等,我二人收拾一下行礼。”   “这使不得。”上京使者连忙弯下腰,“公主尊贵万分,可不能对小人用请字,小人担待不起。”   谢月锦抿了一下唇,拖着谢容锦离开。   “妹……妹!”两人走到另一个院子,谢容锦开口喊停。“干嘛走这么快,我还想多问问父亲打战的事呢,我听说啊,父亲就那么咻地一下就出现在那个赵德的面前,一个照面就把那赵德吓得屁滚尿流举手投降了。”   “哥!”谢月锦慢下脚步,扭头恨铁不成钢地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谢容锦的额头,“你就长点心吧,你以为你成了太子,你这太子之位就稳了?”   这话意思有些不对,谢容锦一愣,连忙开口:“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古君王,三宫六院。”谢月锦沉着脸,“我未曾见过父亲,不知他为人,但凡事要多想一步,你说父亲很是年轻,他如今为皇,自然是会再立后选妃,他会有别的孩子。所以,你就那么肯定,你做这个太子就一定是安全了?”   谢容锦恍然大悟,“所以妹妹你原来是在紧张,父亲将来会有别的孩子冷落咱们啊?”   谢月锦手指紧了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你的安危,待在太子之位,你就是个活靶子。”   “放心,你哥就算是活靶子,那也是他们射不中的那种。”谢容锦笑嘻嘻地开口,“父亲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会去喜欢别的孩子。”   “…………”谢月锦无语凝噎,“不过就是见过几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你就确定父亲喜欢你了?”   “父亲可是连他最重要的麒麟玉佩都给我了,太子之位也给我了,我还能不是他最喜欢的孩子。”谢容锦掏出藏在胸口的玉佩摸了摸,他可是有好好问过谢瑄这玉佩的来历。   “你就自我感觉好吧。”谢月锦无话可说,加快了步伐,朝着自己的院落走了过去。   院落里,里里外外一大片的人,谢月锦脚步略有迟疑,还是提步走了进去。   “哟,咱们公主殿下回来了。”打扮的贵气的妇人金钗摇曳,笑容灿烂。   “族婶。”谢月锦退后一步,挡住女人热情伸过来的手,稍稍福身。   “族婶如今可担不起公主的礼了。”妇人笑容可掬,说是这么说,却还是受了谢月锦这一礼。   她养大了谢月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是谢月锦好命成了公主,这一礼她也是受得的。   “不知族婶来这儿有什么事?”谢月锦不卑不亢地开口,丝毫不为妇人难得的亲近而触动。   “那个月锦啊,族婶是来劝劝你。”妇人叹了一口气,“族婶知道你这丫头重情重义,不过那孟言霄实在是配不上你,你如今又成了公主,那他孟家是更配不上了,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谢月锦闻言,顿时笑了,就在数月之前,妇人还说她思慕外男有失体面,如今竟这么快又换了话术,说她重情重义了。   “不劳族婶费心,侄女与孟公子已经订下婚约,如果仅仅因为成了公主就毁约,那时外人该如何评判我们谢家?”   妇人讪讪一笑,“你父亲如今是皇上了,天底下哪里还有人敢说你的不是。”   “他们表面不说,心里却是会想,月锦身无长处,但不为父亲、家族丢颜面,月锦还是能坐到的。”   谢月锦说完之后,再次福了福身。   “族婶自便,来接侄女进京的使者在外候着,侄女需要收拾东西,先失陪了。”   “婶知道,这不婶带了人手来替你收拾。”妇人拉住谢月锦后,连忙招呼周围的仆人进去收拾。   仆人飞快抬着大箱子进去仔细地将谢月锦的东西收好,随之抬到谢月锦面前让她检查。   “月锦,快看看,还少没少其他东西。”妇人殷情开口。   谢月锦缓缓摇了摇头。   “都齐了,有劳族婶了。”   “哪里哪里。”妇人呵呵一笑,又用帕子抹了抹眼角,“你是我亲侄女,如今你上京了,也不知何年何月能见,婶一想啊,这心里就有点难受。”   谢月锦心无波澜。   “哎哟,时候不早了。”妇人表演了一会,看向仆人,“你们快把箱子封好,抬马车上去。”   仆人应是。   吩咐完毕之后,妇人又从怀里掏出几张大额银票塞进谢月锦的手里   “这是婶子的一点小小心意,月锦你一路上拿着买点吃的玩的。”   谢月锦抬起目光看了看妇人满是讨好与小心翼翼的脸色,忽然笑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没落世家的嫡女,她是公主,就这一层身份就足够让人畏惧了。   她父亲与她还未谋面,给她带来的好处却先让她享受到了。   谢月锦想起自己的婚约,缓缓垂下了目光。   孟家。 第126章   宽敞而舒适的马车里, 谢容锦与谢月锦相对而坐。   谢容锦手里捏着一把银票,大致数了一下, 随后抬头看向谢月锦。   “整整两千两, 那女人这回为了讨好妹妹你, 还真是舍得了。”将银票递给谢月锦后,谢容锦用一种不可思议地夸张语气开口。   两千两对于他们世家来说并不多,即使是谢家之前沉寂了, 但祖祖辈辈累积的财富也是不可小觑的。   但两千两对于内宅妇人来言,却是一笔极大的私房钱了。   即便是谢家的主母,私下能拿出这么一笔钱也是很不容易, 需要多年积攒。   谢月锦将银票递给自己身后的丫鬟, 丫鬟双手接过银票,将银票放入首饰盒的隔板下。   “她无非就是怕我向父亲告状。”谢月锦说着又突兀地停下, “其实她是想多了,父亲看在族叔的脸面上,也不会去越过族叔教训他的妻子。”   以谢月锦的玲珑心思, 从谢瑄给她带话的那一次便听出来含意了, 父亲总不会无缘无故说让她自己做主婚事,定然是知道了族婶做的糊涂事。   谢月锦抬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 那手腕上有一只晶莹剔透的镯子。   “妹妹,这就是孟言霄那小子给你的手镯?”谢容锦眼尖瞥见,“我瞧着这镯子也不咋地, 就这还祖传的啊?”   谢月锦垂下眼眸, 摸着镯子, 目光有些恍惚,许久之后,才轻飘飘地开口。   “哥,你相信人可以梦见前世今生吗?”   “能啊。”谢容锦双手相交,垫在脑后。“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是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因为我以前经常晚上睡觉做梦,在梦里总觉得自己飞起来了。”   谢月锦心中的愁绪被冲散,“那算什么前世今生,书上有说人在睡着后长身体的话,那么就会做在梦里飞起来的梦。”   “开玩笑的。”谢容锦放下手,随后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不过说起梦见前世今生,我还真有一回。”   “你别说了。”谢月锦已经不相信谢容锦的说词了,便扭过头朝着马车门口,以示拒绝倾听的意思。   “别啊,妹妹你听我说,这回绝对不是逗你玩儿!”谢容锦举起两根手指保证,随后看向周围的仆人,“你们先去后面的马车坐会,叫你们过来才可以过来。”   丫鬟起身,稍稍福身,而后抬手轻轻在马车门上叩了一下,不过一会儿,马车慢慢停了下去。   丫鬟们离开后,马车重新前进,谢容锦这才低声开口,“就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成了谢家家主,然后带着谢家重回了上京,梦里连赵家都得避咱们的锋芒。”   “那你的梦还真是够谨慎的。”谢月锦凉凉开口,“在梦里,都没敢做个把赵家弄死的梦。”   谢容锦:“…………”   谢容锦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好一会儿才接着开口:“那不是最重要的,在梦里我也去了云虎山寻父,不过梦里那山寨里可凶险极了,我好几次差点被山匪们识破身份…………”   谢容锦说着又消了音,随后勉强笑了笑,“就是个梦而已,不说了。”   梦里的他根本没找到父亲,他只得到了一点线索,他随着那点线索一路追查,也一路壮大谢家,最后线索指向了上京——赵家和雍朝皇室。   而后,梦还未做完,便强行醒了过来,而后再没有做过那个梦。   不过,当年造成他父亲失踪的主凶是赵家还是雍朝皇室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这两都不存在了。   都被他父亲灭了。   谢容锦骤然心情澎湃,打开马车车窗,看向道路下方一望无际的山脉。   “哥,你看什么呢?”谢月锦好奇。   谢容锦伸手指向外边,“我在看我们谢家的江山,父亲也太厉害了,做到了光宗耀祖的最高境界。”   谢容锦头一次意识到为什么谢家那些人在他父亲失踪多年后归来,还是愿意奉他为主。   不仅仅是血脉,而是这份能力无人可敌。   “祖父当年那个麒麟入梦果然不是白做的。”谢容锦一边关上窗一边感叹。   一个月之后,谢容锦二人抵达了上京。   “族叔!”   刚下来马车,谢容锦便看到城门下,骑着高头大马的谢瑄一行人,当即开心地大喊了一声。   “谢容锦!”谢瑄看见谢容锦从谢月锦的马车里下来,就脸色一黑。   “即便月锦是你亲妹妹,在外你也该避嫌了。”等到谢容锦走近了,谢瑄这才翻身下马,靠近谢容锦后低声开口。   “这不是路上走的无聊,找月锦说说话嘛,而且马车里那么多伺候的人,能有什么事。”谢容锦耸了耸肩,“再说族叔你也知道,月锦她从未见过父亲,我这也是担心月锦一路上紧张,开导开导她。”   “族叔。”谢月锦走了过来,冲着谢瑄福了福身。   “公主快上轿子吧。”谢瑄指了指不远处的轿辇,谢月锦轻轻颔首,随后带着丫鬟走到了轿子让,丫鬟掀开轿辇,谢月锦坐了进去。   “族叔,那我呢。”谢容锦看了看四周,“总不能让我走着去见父亲吧。”   “给你备好马了。”   随着谢瑄的话音一落,一名身着护甲的城门守卫牵来一匹骏马,走到了谢容锦的面前。   谢瑄翻身上马,看着谢容锦在马背上坐好之后,这才拉了拉缰绳,几人朝城门内而去。   又是半个时辰,几人抵达了宫门。   “谢大人!”宫门口的守卫们看见谢瑄纷纷行礼,一边朝着谢瑄身后陌生的少年看了一眼,“谢大人这位是?”   “皇上的一对儿女。”谢瑄淡淡开口,守卫连忙让开路,退到两边跪下。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公主殿下。”   “走吧。”谢瑄看了谢容锦一眼,几人骑着马进了宫门,又缓缓进了几重门后,这才下了马。   “行了,你们两个跟我去见你们父亲吧。”谢瑄看向谢容锦二人。   谢容锦眼神里划过一抹悲壮,一边抬手摸了摸胸口。   画还在。   就是不知道像不像。   谢月锦却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自从她有记忆之后就没有见过的父亲,一直存在于长辈们口中的父亲——   会喜欢她吗?   谢容锦跟着谢瑄走了几步,发现谢月锦还在原地发呆,顿时停住脚步。   “妹妹,你在想什么呢,快走啊!”   谢月锦回过神,连忙跟上两人,藏于衣袖下的手,掌心却不由地冒出了汗。   “妹妹啊,你是不是紧张了?”谢容锦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故意放缓了脚步,等谢月锦走上来了,这才低声开口。   谢月锦抿紧唇,不肯承认。   “你别担心,父亲他只是人看着冷淡了一点。”   谢容锦宽慰了一句,然而谢月锦却半点没有感觉到又被宽慰到,反而因为冷淡两个字,心里更加地打起鼓。   东转西转,一道又一道的回廊之后,眼看谢瑄还是大步流星的,谢容锦看着已经体力不支的谢月锦,实在是忍不住了。   “族叔,到底还有多远啊?”   谢瑄停住脚步,指了个方向,“就前面,马上就到了。”   “这句话已经说了很多次了。”谢容锦嘀咕了一声,回头等着谢月锦走上来。   “妹妹,你脚走的难受,要不我背你吧?”   谢月锦摇了摇头,“我没事,走吧。”   三人又绕了几道回廊,最后终于在一处宫殿下方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皇上这会一般在处理政务,你们和我一块进去吧。”谢瑄开口。   谢容锦两人没什么意见,便跟在了谢瑄身后,随着他一起迈进了宫殿的大门。   “父亲!”谢容锦刚踏进殿门,便看见殿上方的人,顿时忘记了心中的担忧,嘴比脑袋快地喊了出来。   “参见皇上,太子和公主已经到了。”   祁恒抬起头,目光从谢容锦的身上滑过,落在那名低着头、身体紧紧绷住的少女身上。   “月锦。”   谢月锦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好一会儿,才有些生疏地学着谢容锦喊了一声父亲。   “最近经常做噩梦?”   谢月锦垂着头,也不敢抬头看只胡乱地点了一下头,不管那梦是否预兆前世今生,反正是噩梦就对了。   祁恒一眼就看出来谢容锦两兄妹身上的痕迹波动,他改变了剧情,原来的剧情分离崩析,因为谢容锦原男主身份的关系,越是和谢容锦走得近的人,越是会梦到一些不该梦到的东西。   祁恒悄悄抹去了两人身上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后,祁恒这才好以整暇地看向谢容锦。   “谢容锦,画像呢?”   谢容锦的笑容一僵,“原来父亲你还没忘啊……”   还好,他有老实作画。   谢容锦从怀里掏出经过数次修改的画像,三步并作两步窜到谢容锦的面前。   谢瑄皱起了眉,先是提起来心,见祁恒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谢容锦这蠢孩子,也就仗着少主就他一个继承人,就这么不知礼数胡作非为!   祁恒展开谢容锦的画像,顿时沉默了一下,看着谢容锦闪亮的眼睛,违着心夸赞:“罢了,这次好歹眼睛画的挺写实。”   虽然其他部分,依旧抽象的只能看出来是个人。   祁恒将画还给谢容锦,又看向底下一直垂着头脊背却僵直的少女,“月锦,你不用这么紧张。”   “是。”谢月锦抿唇应声,哥哥画的画像她看过——   画成那样也不见父亲动怒,那父亲应该脾气很好吧。   她就看一眼自己父亲的模样,也不为过吧?   想及此,谢月锦鼓足了勇气抬起头。 第127章   上面那人没有如想像中那样身着龙袍, 只是一身简单的玄衣,只在袖口出用金线纹了数朵云纹。   谢月锦缓缓将目光往上移, 却在乍然间看清模样的时候, 陡然的愣住。   那是一副好看到无法用言语描述来的容貌, 如月光皎皎、如天人下凡。   他坐在龙椅之上往下看来,却似从九天之上的神座垂眼看人间。   神情淡漠,仿佛任何事都不能经他眼、入他心。   原来哥哥真的没有乱说, 父亲真的比孟言霄要俊上一万倍,也没有她想象中——   因为行军打仗沾染上的血腥之气或是凶煞,即使是一件简简单单的玄衣, 落在上面那人的身上却仿佛是最上等的仙衣, 精致而又华贵。   因为冲击力有点过大,谢月锦的脑袋难得有点发懵, 胡思乱想起来。   “妹妹,这下你相信我当初说的话了吧!”谢容锦靠近谢月锦,笑嘻嘻地开口, 声音丝毫没有压下去的意思。   被戳破了心思, 谢月锦脸色不免有些晕红散开,到底是个脸皮薄的女孩子, 虽然上面那人是亲生父亲,可多年未见,与陌生人也没有区别。   直视这么久, 本来就是失礼了。   谢月锦想到这里, 连忙低下头去, 福了福身:“月锦失礼,父……父亲勿怪。”   即便在心里建议喊这个称呼无数次了,真正喊出口,却还是有种第一次喊的生疏感。   “不怪你。”祁恒看向谢容锦,“谢瑄你带谢容锦你出去,我问月锦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啊?”谢容锦好奇开口,“问我也一样的,妹妹的事,我哪点不知道。”   “别多嘴。”祁恒淡淡瞥了谢容锦一眼,眼里露出些警告的意味,谢容锦扁了扁嘴,被谢瑄拽着手臂,一步三回头地被拖出了殿门。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静的仿佛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谢月锦的心再度紧张起来,藏于袖子地下的手,也不由地搅在了一声。   “不知父亲有什么事想要问月锦?”谢月锦紧张开口。   “你先坐下。”祁恒指了指不远处的座椅。   谢月锦看了一眼,随即立马摇头,“父亲问话,作为儿女怎么可以坐下。”   祁恒也不为难她,她看上去已经够紧张了。   “父亲这十几年因为自身深陷困境,没办法回到谢家保护好你们,让你们当了十几年没娘又没爹的孩子,月锦你怪父亲吗?”   谢月锦低着头,咬着下唇摇头,泪水在眼眶打转,“不怪父亲,族叔说过,父亲当初在的时候很喜欢我们,只是后来出了事回不来而已。”   “而且,这些年我和哥哥在谢家也过的还好,族叔对我们关心的无微不至,下人们也不敢轻怠我们。”   也许是太过紧张,谢月锦一口气说了许多,全是报喜不报忧,等到谢月锦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这才止住了声音。   糟糕,一时激动忘性,父亲会不会觉得她简直就是个啰嗦鬼。   谢月锦的眼里含着紧张,偏偏也不敢抬头看自家父亲的反应。   祁恒假装没看到谢月锦的紧张,因为他要是戳破谢月锦的紧张,只怕她会恨不得钻地底下去。   到底还是个孩子,放在现代,也就是上初高中的年纪。   “上次回谢家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去见你,听谢瑄提了一下你的婚事,想着你可能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所以便让你自主做决定。”   祁恒停顿了一下,“听说,你和一个叫孟言霄的小子订了婚?”   谢月锦捏着手指,低低应声,“是。”   “能告诉我,为什么会选择他吗?”祁恒继续问道。   谢月锦低着头,面色变了又变,“因为我——”   “……因为我心慕孟公子。”   祁恒皱起了眉,“这不是你的真话。”   谢月锦扑通一声跪下,因为用力太过,嘴里发出一道闷声。   祁恒看着她如同犯了错一样的表情,微微叹息,“罢了,你不想说就算了,即便是你嫁给了他,有谢家在,那孟言霄不管有几根花花肠子,也得老老实实给装着。”   “多谢父亲。”谢月锦重重磕头,一滴热泪隐入地面,趁着起身的机会,飞快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   “婚期定下了?”祁恒等她情绪再次平静,这才问出声。   “是,定在正月十九。”谢月锦语气平静,看着脚下的目光却恍若一滩死水,没有半点即将出嫁的喜悦与娇羞。   祁恒眸光一闪,“我知道了,你在宫里住下,孟家会在过年前迁到上京。”   “多谢父亲费心。”谢月锦再福了福身。   就此,谢容锦和谢月锦在公里住了下来,谢容锦身为太子居东宫,谢月锦则是住在朝华宫。   住了一晚上,没等谢月锦用太子的身份耍威风,就先被抓去学礼仪。   因为太子的册封礼,需要去谢家宗祠祭祀,以告知谢家先祖在天之灵。   接连大半个月的准备工作下来,谢容锦被关禁闭的几个月之内,脸上养出来的肉活生生地消没了。   谢月锦带着宫女站在门口,看着正跟着谢瑄学习祭祀各种注意事项的谢容锦,有点走神。   谢容锦感觉到有人看自己,下意识循着目光看去,正好看到门口的谢月锦。   谢瑄注意到谢容锦的走神,正想喊他时察觉到谢月锦的身影,便开口道:“太子先休息会,半柱香之后,臣再来与太子详说。”   看着谢瑄朝门口走来,谢月锦连忙退后一步,谢瑄踏出门口,对着谢月锦作了一个揖,“见过公主。”   “族叔。”谢月锦也福了福身,“我就是来看下哥哥的学习情况,是不是打扰到族叔教导哥哥了?”   “没有,太子殿下正好也到休息时间了,公主进去和太子说话吧。”谢瑄再一拱手,随后大步离开。   “妹妹!”谢容锦走到门口,伸手将谢月锦拽进门内。   “妹妹,你怎么来了?给我带吃的了吗?”   “带了。”谢月锦看向自己身后的宫女,宫女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她将竹篮上盖着的白布掀开,露出里面颜色诱人的点心来。   谢容锦抓起一块,咬了一口就觉得味不对劲,但他饿,还是狼吞虎咽吃了几块。   “妹妹啊,这点心不是你做的啊?”谢容锦用手绢擦了擦嘴,一边问道。   “是宫人做的。”谢月锦神色不变,“怎么了,不好吃吗?”   “我就说。”谢月锦嘟嘟囔囔,“没道理妹妹做的会不知我的口味,这点心做的太甜了。”   谢月锦抬眸看向谢容锦的侧脸,“哥,我发现你现在瘦了,侧脸跟父亲越来越像了。”   谢容锦一愣,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喜不自胜地确认道:“真的啊?”   那要是下次父亲再让他画画,那他又更方便一点了。   谢容锦又掏出随身的小镜子照了照,发觉自己除了脸瘦了点,也没有别的变化。   不过这不重要,也许是他自己看不出来呢。   谢容锦将镜子藏进袖子,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香上,那根香已经快燃到底部了。   “妹妹你没其他的事吧?时间快到了,等会族叔又要来了。”   谢月锦走了神,听见谢容锦的声音回过神,一边吩咐宫人拿上装点心的竹篮,一边对谢容锦说道:“哥,那我先回去了。”   “奇怪,妹妹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谢容锦看着谢月锦带人离开,好一会儿后,才不由地嘀咕了一声。   难道被什么人欺负了?   可这也不对啊,宫人们现在讨好他和妹妹还来不及,哪里有吃了蛇心豹子胆的。   谢月锦带着宫女回到自己的住处朝华宫,宫女提着竹篮,竹篮里还放着没吃完的半碟点心。   “公主,这些点心……怎么处理?”宫女迟疑开口问。   “扔了吧。”谢月锦垂下眼眸,她刚才撒谎了,对她哥第一次撒谎。   这点心根本不是宫女做的,是她做的,因为做的时候走了神,多加了糖。   但谢容锦不怎么爱甜食。   谢月锦想起自己走神的原因,神色有些晦暗不清。   “公主。”宫女端着一盆温热水走进殿内,她将水放在桌上,又将毛巾在水里侵泡后拧干,然后将毛巾捧到谢月锦的面前。   “您刚才走了许久,擦擦脸吧。”   谢月锦拿起毛巾轻轻擦拭脸颊的细汗,又仔细地擦了擦手,随后将毛巾放到宫女端过来的水盆中。   熟悉的困意袭来,谢月锦下意识将手抬起置于腹部。   “我累了,今天下午不要让人来打扰到我。”   宫女应声,端着水盆悄然退下。   谢月锦提步走到内室,走到梳妆台前,抬起手对着镜子,将头上的珠钗缓缓卸下,放在梳妆台上。   青丝垂下,谢月锦看着镜子里年轻的容貌,恍惚不已。   梦做的太久,她早已经不知梦里梦外。   谢月锦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双手轻轻置于平坦的腹部,阖目而睡。   闭上眼的那一刻,再度被梦境拖入那个梦里的人生。   正在处理政务的祁恒察觉到这点异样,微微皱了皱眉,早在进宫那天他就已经驱散了笼罩在谢容锦和谢月锦身上的梦魇。   按理来说,谢月锦不该会被再次梦魇住,除非谢月锦的梦魇不因他而起,而是早已经存在,以至于梦中之事都成了她的心魔。   想到谢月锦说起孟家的表情,祁恒直觉这里有古怪。   半个月后,太子的册封礼之日终于到来,谢容锦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宫中出发,前往谢家宗祠上香。   而与此同时,孟家的马车停在了上京城门外。 第128章   孟家的马车被拦在城门外。   孟父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 掀开车帘走到马车外面,驾车的家丁早已经下去了,见他出来连忙拿下踏脚凳打开,放在地上好让孟父踩着踏脚凳下马车。   “两位官爷。”孟父站稳脚跟, 连忙迫不及待地迎上前, 面带笑容与守卫作揖。   “车里有两位女眷, 不方便下来。”   城门守卫斜睨他一眼, “听你们口音,不像挖京城周边的人, 从哪儿来的?”   “河郡来的。”孟父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 “这点碎银,就当是在下请几位喝酒了, 还请行个方便。”   守卫头领接过荷包垫了垫, 这要求倒是正常,他将荷包收进自己的腰间,点头道:“女眷可以不用下来,不过, 马车里头得让我们检查一下才行。”   “是是是。”孟父讨好笑笑,守卫们走上前, 一个趴下检查车底,一个抬手敲一敲车壁确认没有夹层, 另两个拉开帘子探头往车厢里快速扫了一眼。   “头儿, 马车没有问题。”守卫们看向小队头子, 那守卫头子看向孟父, “从河郡来的是吧,路引拿来我瞧瞧。”   孟父双手递上一信封,守卫头子拿过,抽出里面折好的纸展开看来一下,随后又将纸折好塞进信封里面,将信封还给孟父。   “可以了,没有问题,你们可以进城了。”   孟父收好路引,连连作揖,“多谢官爷放行。”   守卫们随意拱了拱手,各自回到城门处分头站着,孟父回到马车上,家丁一拉缰绳,马车缓缓驶向城门。   “你和那些看门的纠缠那么久做什么?”仗着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城门口的守卫听不见了,孟母这才不悦地开口。   “那些人粗鲁极了,又是用力拍车厢,又是跟抓贼似的打量我们,你还塞给他们钱。”   孟父无奈笑了笑,“就二两银,小钱,让他们行个方便也好。”   “他们能行什么方便。”孟母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是看门狗而已。”   孟母脸上怒容半点未消,反而是一旁看书的孟言霄抬起了头,“娘,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京城,京城不比河郡。在这上京里,儿子说句不好听的,在上京这些贵人眼里,他们看咱家,咱家就跟您从前看不上的破落户差不多,您就收敛一点。”   “哎你这孩子,你怎么说话呢?咱孟家怎么就破落户了!”孟母顿时不爱听了,尖细的嗓音吵醒了趴在一旁木箱子上睡觉的孟晚星。   “娘,你吵什么呢!”孟晚星捂着嘴打呵欠,“我好不容易睡会,都被您吵醒了。”   “还不是你哥诚心气我,说咱家来了这上京,就得变成破落户。”孟母拉了拉胸前的衣裳,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的,只觉得胸口的气是万分不顺。   “哥,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孟晚星听完孟母的话后,扭头看向孟言霄,“上京里的人是有权有势,可那谢月锦不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哥你以后就是驸马了,咱家那就是皇亲国戚。”   孟母被皇亲国戚四个字取悦,一边瞪了眼孟晚星,“你喊什么谢月锦,那是你未来嫂子。”   “哟,娘这心变得可真快。”孟晚星不阴不阳地开口,“之前还说谢月锦配不上我哥,这会又教育我别喊未来嫂子的名字了。”   孟言霄捏着书本的手一紧,眉间染上一丝愁绪,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犹豫。   “卖瓜子儿勒~”   “糖葫芦糖葫芦,两文钱一串~”   “捏面人,都过来看一看瞧一瞧~”   马车颠簸了一下,几人稳住身体,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城内的集市。   孟晚星掀开马车的车窗帘,探头朝外看,正好是路过一个饰品摊,各色发带与发簪顿时迷住了她的眼睛。   只可惜,马车走得快,并不给她留恋的机会。   “先找家客栈吃个饭吧。”孟父捞开马车门口的帘子,朝外说道。   门口驾车的家丁低低应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老爷,夫人,客栈到了。”   孟父率先掀开帘子下车,紧接着是孟言霄,而后是孟母与孟晚星两人。   “哎,小二快去马车快牵走,现在门口不能停马车!等下惊了马,马狂奔起来出事怎么办!”客栈里的掌柜瞧见这一幕,连忙喊道。   小二将汗巾搭在肩头,匆匆跑出客栈,“客人是来吃饭对吧?”   孟父点头。   “那这马车小的先给客人牵下去,现在这里不能停马车。”小二急急开口道,孟父看向驾车的家丁,“阿才,你把马车驾走。”   小二指了指一个方向,“弄那边去就行,就挡不住道了——”   话音还未落,远处忽然传来铜锣声,随后无数身着护甲的禁卫军们从另一头跑了过来,手执长枪,分开站在路边的两旁,长枪相交将百姓们挡在了身后。   人来人往的道上,瞬间空空荡荡。   无数的马蹄声踏着灰尘由远而近,紧接着是车轮的滚滚声,道路两旁的百姓们立马跪了下去,半点声音也不敢出。   孟家人在小二的提醒下也跪了下去,余光瞥见客栈里正在吃酒的客人们也就地跪下了。   也就是两刻钟的时间,长长的队伍过去,禁卫军收起长枪,齐步朝着前方远去。   跪着的人们起身,又各干各的活计,孟父看向小二,有些好奇开口:“不知刚才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是太子殿下和公主刚从宗祠祭祖回来,仪仗队打这经过呢。”   孟母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待到店小二离开,这才扯了扯孟父的袖子,低声开口:“所以刚才那马车上就是谢月锦那死丫头,她当公主高高在上,就看着咱们作为长辈给她三拜九叩了?”   孟父皱起眉头,“夫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且不说公主在马车里不知我们在这,就长辈二字,还不是你我现在能担得起的。”   孟父越想越气,走到客栈里开了一间包厢,等到小二擦干净座椅出去之后,这才将剩下的话说完。   “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咱们性命都得有危险。”孟父现在是万分后悔,当初被美色迷了心,娶了这么个大字不识,半点礼数都不懂的村姑。   “皇上不也就是我们亲家吗?他女儿都要嫁在我们家,何愁不怕他们谢家不讨好我们?”   孟李氏自信满满,她从前在家做姑娘时,大嫂是隔壁村村长的女儿,嫁过来后,隔壁村村长为了不让二嫂在李家被欺负,可别提有多讨好她爹娘了。   孟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为孟李氏的天真,“公主千金之躯,即便是将来下嫁到咱们孟家,那也是咱们孟家得捧着她,而不是她来讨好我们。”   “我是她婆母,天底下哪有婆母讨好媳妇的说法?”孟李氏不服气,她这么多年从媳熬成婆,现在好不容易到她耍威风的时候了,结果还让她去做小伏低捧着媳妇?   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对啊。”孟晚星走到孟李氏身边,替她顺了顺气。“那谢月锦要想嫁给我哥,她还得讨好咱们呢,当初可是她求着嫁我们孟家的。娘啊,你就放心等着做婆婆。”   “孟晚星!”孟言霄不悦地呵斥了一声,“回你的座位上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嫁字挂在嘴边也不怕臊脸。”   孟晚星哼了一声,跺了跺脚,走到不远处的座位坐下。   【孟言霄好感度 10】   孟晚星看了眼状似生气的孟言霄,有些不太明白,“神仙神仙,为什么我哥生气,却还给我加那什么好感度?”   “因为你说的那句谢月锦求着嫁给他的话,取悦到他了呗,男人都这样,嘴里假装不爱听,其实心里头美得很。”9527用着商城里买来的变声器,心里头却有些犯嘀咕,谢月锦这个名字给它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不过这个世界的剧本它早已经给别人了,这个世界对它来说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   好在它找到一个合适的宿主,虽然又丑脑袋又笨,不过好控制,忽悠她说它是神仙,看中她有慧根,她竟然就傻傻相信了。   “咚咚咚。”   三下敲门过后,镂空花纹的木门被推开,小二提着菜盒走进了门口。   “客人,你们点的菜来了。”   小二将菜摆好,微微弯腰作出请的手势:“客人请慢用。”   孟父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等他动了,孟家其他三人才跟着动筷子。   祁恒收起术法,半空中孟家人温馨的用餐画面消失。   安静的殿内,谢月锦的表情从头到尾呈目瞪口呆状。   连嘴巴也因为震惊而张开,大的似乎能塞得进一颗蛋。   哪怕是听见孟母和孟晚星这一番话,表情也不带变的。   “现在告诉父亲,看完这一切,你是否还是想嫁给这孟言霄?”   冷冰冰含着明显不悦的声音促使谢月锦回过了神,她素来口齿伶俐,在见过那一幕后,此刻竟有些说不出话。   “父亲,刚刚……刚刚那是什么?”   “孟家人,他们今天已经进京了。”祁恒冷漠开口,“现在估计已经吃完了,你若是不信,可以遣人去察看一下。”   “不不不——”谢月锦连忙摇头,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个框框的动作,“我是问这个……”   说着,谢月锦又压低了声音。   “父亲,你是不是……成仙了?”   祁恒看她一眼,“别想转移话题,告诉我——你现在的想法?” 第129章   “我……”谢月锦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 好一会儿,才用干涩的不行的声音开口。   “我……必须得嫁。”   说罢,谢月锦立马低下头去,不敢抬起头。   有她这样冥顽不灵的女儿, 父亲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可是她不能不嫁给孟言霄, 如果她不嫁给孟言霄, 那她的那个孩子就没办法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是在那个梦里, 在孟家,唯一会问她冷不冷饿不饿的孩子。   那样贴心乖巧的孩子, 甚至在他闭上眼的前一刻, 还在试图替她抹眼泪,让她不要哭。   上天给她梦境提示, 可能是为了让她避开梦中的凄惨, 可是她若是避开了,那个孩子连看看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谢月锦跌跪在地上,合上眼,仿佛还能看到那孩子藏着一串糖葫芦悄悄从窗户钻进她的房间,   ——因为她喝药时不自觉地皱了眉,让那孩子看见了, 那孩子觉得她的药很苦,就为了让病中的“她”尝一口甜味, 偷偷从狗洞里溜出孟家, 买上那么一串糖葫芦。   谢月锦已然泪盈于睫, 理智告诉她孟言霄不是良人, 孟家也不是好去处,但为了那个孩子,她不悔。   只是,怕是要让父亲失望了。   谢月锦垂下眼眸,泪水砸在地上湿了一圈又一圈,她深深俯首叩头:“父亲,不论孟家是什么样子,我都愿意嫁。”   “月锦。”祁恒步下台阶,走到谢月锦的身边,谢月锦的头动了动,随后缓缓从地上直起身。   “你就是心思太重,你还小,有些事对于你来说可能是天塌了那样的大事,对于长辈来说,却是不值一提。”   “本来或许就是小事一桩,你不说出来,那谁又知道你的苦楚。”   祁恒蹲下身,目光与谢月锦红彤彤的眼睛对上,“我是你的父亲,父亲为孩子撑一片天,是很正常的。”   谢月锦吸了吸鼻子,“可是……这件事,您也帮不了我啊,不孝女也不想让您白白为我费心神。”   没人能帮的了她,那孩子在梦里是她的亲生骨肉,总不能还能找个人替她生孩子吧。   “可是月锦,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祁恒淡淡开口,“你不说,怎么就断定父亲解决不了。”   谢月锦突然地愣住,随后想起之前的问题,含着泣音再一次开口问道:“父亲,你是不是成仙了?”   祁恒看她一眼,却发现她的眼里含着万分期待,不由地觉得有些奇怪。   难道在谢月锦的心里,只有神仙才能解决得了她的难言之隐?   祁恒失去了耐心,干脆直接定住谢月锦,运用读心术,直接读取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一个孩子。   祁恒收回术法,解开了谢月锦的定身术,而对于谢月锦来说,却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   “父、父亲,你在做什么?”谢月锦看着祁恒的手势,好奇问道。   “给你算命。”祁恒冷淡地睨她一眼,找出9527留给他的剧情,却发现按照原来的剧情中,谢月锦确实与那孟言霄有一段姻缘,两人成婚后育有一子。   不过这段姻缘对谢月锦却不是好事,婚后不仅受到婆母和姑子刁难,那孟言霄也是个多情人,三天两头往后院添人,连谢月锦身边伺候的丫鬟都被抬成了姨娘。   而谢月锦日日夜夜的以泪洗面,待到谢月锦与孟言霄的孩子出事之后,孟言霄直接甩给了谢月锦一封休书。   “好一个孟言霄。”   虽然那个背叛谢月锦的丫鬟早已经被谢瑄处理了,而谢月锦原本的命运也几乎被改写,但祁恒的还是没忍住皱起了眉头,眸中也升起了一抹怒意。   “父、父亲?”谢月锦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是女儿想嫁给他,和孟公子无关。”   她还需要孟言霄生下那孩子,可不能让父亲一怒之下,把人弄死了。   “闭嘴。”祁恒冷冷地看向谢月锦,“你想嫁给孟言霄,就只是为了生下和他的孩子?”   “父、父亲,你怎么突然就知道了?”谢月锦大惊,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肚子。   她方才好像并没有提起孩子的事情吧?   祁恒声音冰冷,“为了那个现在还不存在的孩子,毁了自己的一生,你觉得值得?”   “值得。”谢月锦咬一咬牙,“那样的噩梦,如果不是那个孩子,我觉得我一定撑不下去。”   “傻孩子,那你可知道——”祁恒缓和了声音,说出自己掐算到的另一件事。“你的噩梦,是那孩子死后放弃轮回,用轮回的机会换来给你预警的一道梦魇术,为了让你避开孟家,不要再重蹈覆辙。”   这也是他之前替谢月锦和谢容锦使用驱逐梦魇的术法,对谢月锦没有起效的原因之一,因为那梦魇并不是为了伤害她,而是为了保护她。   “什……什么?”谢月锦的身体僵住,眼睛也不由地睁大,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她也一无所知。   泪水很快在谢月锦面前的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谢月锦卷翘的睫毛挂着泪珠,低下头缓缓抬手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仿佛还能感受到梦中自己怀孕时的胎动。   可是,那个孩子放弃了轮回。   “我的孩子……”   谢月锦揪着胸口的衣衫,默默哭的浑身抽搐,祁恒能感受到她心底绝望悲伤的呐喊,明明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浑身却弥漫着一股灰色的暗影,如同行将枯朽的老人。   “父亲!父亲!”殿外传来谢容锦的大喊声,“妹妹出事了,父亲,父亲你在里面吗?”   随着越来越近的话音,大殿门被重重地推开,谢容锦捂着心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进了殿里。   “父亲,我好难过,妹妹她现在出事了。”   谢容锦看到祁恒,连忙朝殿里跑去,没跑几步,却感觉脚下撞到了人。   谢容锦下意识低头一看,却发现他失踪的妹妹正跪在地上,被他撞到了身体也一动不动。   谢容锦胸口又是一痛,连忙跑到谢月锦的面前蹲下,看见谢月锦眼里的木然顿时惊了,手足无措。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哥哥来了,你倒是说话啊?”   谢容锦说着,眼泪稀里哗啦地跟着从眼睛里冒了出来,他与妹妹是龙凤胎,一旦一方情绪大喜大悲,另一个总是能感受到。   而此刻,连他都觉得心痛难忍,那他妹妹这会儿心里该多痛啊!   “妹妹,哥哥在这儿,谁欺负你了,你跟哥哥说。”谢容锦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你别憋在心里,哥哥知道你难受,你说谁欺负你了,哥哥去揍他。”   “哥。”谢月锦缓慢地抬头看向谢容锦,“哥,我的孩子没了。”   “孩……孩子?”谢容锦一惊,下意识看向谢月锦,“谁干的?是不是孟言霄那小子轻薄了你?”   谢月锦缓缓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眼神放空,谢容锦只觉得胸口再度一痛,嘴唇跟着也是一白。   “谢容锦。”祁恒抬手按在谢容锦的肩膀上,渡去些许灵气缓解了谢容锦的心悸之痛。   “父亲。”谢容锦回过神,想起刚才自家妹妹的话,连忙慌慌张张地开口,“定然是孟言霄那小子欺负的妹妹,妹妹一向乖巧听话,怎么可能还没有成亲就…………”   “别胡思乱想。”祁恒打断了谢容锦的话,“你妹妹没怀孕。”   “啊?”谢容锦愣住,“那妹妹,刚刚说什么孩子没了……”   可差点没给他吓死,他连辩解的话都想好了。   祁恒没有理会谢容锦,只看向谢月锦,淡淡开口道:“那孩子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模样,你觉得他会开心吗?”   谢月锦睫毛颤了颤,仿佛又看到那孩子从学堂回来后趴在她床边念念有词祈祷她快快健康起来的模样。   那孩子傻,不光向佛祖菩萨祈祷,但凡是他知道的神仙,连阎王都向他祈祷过。   她当初还笑他,阎王只管生死轮回,哪管人过得好不好呢。   “父亲。”谢月锦抬起头,“那孩子,还可能轮回吗?”   “孩子,妹妹你们到底在说哪个孩子?”谢容锦万分不解。   极为专注的眼神,仿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在这种眼神下,祁恒还是说出他隐瞒下那一丝的可能性。   “他未做恶,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谢月锦笑了,眉眼弯弯:“那就好。”   “父亲,你先前的话,我可以回答你了。”谢月锦摸了摸肚子,“为那一丝可能性,我不会放弃的。”   她没有能力去爱别人,与其让孟言霄那一家去祸害别的女孩子,还不如让她博取那一线生机。   “父亲您不必太担心我,我不爱他便不会被他的甜言蜜语所伤。”谢月锦幽幽开口,“而且我是公主,和梦中的谢月锦不一样,在孟家,我为主他为臣,理应是他孟家讨好我。”   “什么?果然是孟言霄那小子欺负你!”谢容锦怒气腾腾,挽了挽袖子。“他们来上京了是吧,月锦你等着,我给你出气。”   谢容锦说完,便想跑出去,带人去宫外套孟言霄的麻袋,却被眼疾手快地谢月锦拉住了。   “哥,你别冲动。”   “既然你执意嫁孟言霄,博取那一丝生机,那么我就成全你。”祁恒松了口。   落在谢月锦耳里却意会成他同意了婚事,当即松开拉着谢容锦的手,对着祁恒深深叩首。   “女儿不孝,多谢父亲成全。”   祁恒受了这一礼,抬手将一缕生气落于谢月锦的头顶,肉眼不可见的微弱生气在谢月锦的头顶盘旋了一会,随后隐没。   谢容锦眨了眨茫然的眼睛,一脸的状况外。 第130章   “朕说的成全, 是成全你的爱子之心。”   看着生气没入谢月锦的头顶, 祁恒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可没说, 是要成全你和孟言霄的婚事。”   这是祁恒头一次在两兄妹面前用上朕字, 以至于两兄妹都有些发愣。   “父、父亲?”谢月锦慌了, 以为祁恒想要出尔反尔。“我不能不——”   “谁告诉你, 你再嫁给孟言霄,绝对能生出那个孩子了?”祁恒打断谢月锦的话, 拖她的福,他成仙之后就没有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   “……啊?”谢月锦目光里既有些紧张,又似茫然。“可梦里, 就是我嫁给孟言霄之后,才生出那孩子的啊。”   她不是没想过嫁给别人,或许还能生出那个孩子, 可是她赌不起。   祁恒微微叹了一口气, “还记得你先前问朕的问题么?”   谢月锦茫然地抬起头, 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也就是那句是不是成仙。   “答案是——是。”祁恒神情淡漠, 垂下眼眸,如同神座之上的神明冷眼看人间。   “所以, 你可以向我祈求。”   谢月锦愕然, “父、父亲?”   答案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谢月锦短暂地忘记了心中的悲痛。   “父亲, 妹妹。”谢容锦都快被他们的哑谜绕的懵圈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父亲你要妹妹向你求什么?求您成全她和孟言霄那小子?”   祁恒淡淡瞥谢容锦一眼, “闭嘴,叽叽喳喳的,哪来那么多问题。”   谢容锦被训斥的委屈,“我也只是关心一下妹妹而已。”   “你关心她,那你可知道她被梦魇缠身?看出来她的情绪有不对劲?”   祁恒越是问,谢容锦越是心虚。   “妹妹老是说她没有事,每次看见她,似乎也没什么闷闷不乐的情绪,我哪知道妹妹心里藏了那么多事。”   连妹妹和孟言霄那小子的事,还是他无意中从族叔嘴里得知的。   祁恒微不可见地摇了摇,这两兄妹,一个敏感多想又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一个大大咧咧万事不从心头过。   也难怪谢月锦原本的命运会落得那么惨。   但凡是她没那么多思虑,学会像家人报忧,也不至于被孟家欺负的那么惨。   “月锦,你兄长这样的性格,你要是不同他说实话,他就真以为你没事。”   谢容锦挠了挠头发,“妹妹,你还有哥哥呢,受委屈了你告诉哥哥,哥哥能给你出头啊。”   谢月锦想起梦中的自己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时,那扇突然破开的房门以及提着孟言霄人头走进来,最后却跪在她床前悔恨万千的谢容锦,顿时泪流如注。   她的兄长在悔恨不够关心她,然而却是她每次为了少给兄长制造麻烦故意说自己过的很好,自小一起长大,她如何不知自己兄长的性格,他那么信她的话,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哥,我错了。”谢月锦低垂着头抽泣了几声,“孟言霄他欺负我,他妹他妈都欺负我。”   “好啊,果然是孟言霄那小子!”谢容锦咬牙切齿地挽袖,“妹妹你等着,哥这就找人去给你出气。”   说罢,他蹬蹬蹬地跑了出去,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飞快地跑没人影了。   “这就对了。”祁恒没有阻止谢容锦的离开,等他走后,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兄长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他便行。而且不论是你梦中的谢家还是如今的谢家,本来都是可以保护你的后盾,可是你却不会用。”   谢月锦抿唇,“梦里的我只是怕,兄长是谢家的家主,谢家又正是紧张的时刻,我怕我的事分了兄长的心神。”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孟家人活活逼到绝境,也没有想到,兄长在得知后竟然会直接带人冲上了孟家,直接一剑要了孟言霄的命。   “如果你的兄长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保护不好,他风风光光地做谢家家主,而亲妹妹却在受苦受难,你觉得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他?”   祁恒说罢,目光凌厉地看向谢月锦,“你觉得你是为容锦着想,殊不知,你这种着想也是一种愚笨,本来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你解决不了就以为是天大的事情,藏着掖着让它变成真正的大事。”   谢月锦的头几乎埋到了胸口,羞愧地无地自容。   安静了一会儿,谢月锦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偷看向祁恒。   “父亲,您真的有办法让那个孩子回到我身边?”   “孟家的福缘已断,即使你再嫁孟言霄一次,你也不会生下那个孩子。”祁恒无情开口,“朕劝你打消了那个心思。”   谢月锦面色一慌,“什么,孟家没用,那我的孩子他怎么回来?”   “想为他求一线生机,需要付出代价。”祁恒淡淡开口,“积德行善,只要功德足够,总有一日会如你所愿,他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身边。”   那孩子放弃轮回,灵魂都归于天地之间,要想重聚魂魄,光有生机是不够的,还需要大功德向这方天地做交换。   “积德行善。”谢月锦喃喃自语,脸上迸发出希望的喜悦。   “我懂了,积德行善。”   “那你还嫁孟言霄吗?”   谢月锦连忙摇头,既然孟家不能给她带来那个孩子,那她还嫁去做什么呢。   “父亲,我想解除和孟言霄的婚约。”   “准。”   *   于孟李氏来说,到上京之后就处处不顺,还未见到人,作为婆婆就先跪了未来媳妇。   一家人在客栈里住下,孟父和孟言霄两人外出寻找合适的宅子,然而离开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孟言霄便被两个好心的过路人抬了回来。   孟李氏打开门,让两个好心人将孟言霄抬到床上放好。   “我儿,你这是怎么了?”孟李氏大惊,连忙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将孟言霄散在脸上的头发拨开,却被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青一块紫一块的,就连嘴唇都被打肿了。   “儿啊,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孟李氏颤抖着手轻轻碰了碰孟言霄脸上的红肿,孟言霄顿时抽了一口冷气,想要开口说话却扯动唇角的伤处,顿时一僵。   “他是被人打人了。”送他回来的两个好心路人开口。“我们路过,发现旁边的布袋里有什么东西在扭动,就解开了袋子,看见你儿子被装在里面。”   “你们估计是得罪什么人了吧,这人下手还挺狠的,伤势虽然不致命,但招招都是挑痛处打。”   孟李氏傻眼了,“可我们刚到京城,哪里会得罪什么人?”   “那在下就不知道了,或许你问问你儿子更稳妥。”两人说完,拱了拱手出了门去。   “我的儿啊!”孟李氏悲从中来,“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把你打成这样!”   孟言霄忍着痛意,恨恨开口,“娘,去找谢家人,我要讨个说法。”   孟李氏茫然,“儿啊,你知道是谁打的你?”   “是谢容锦。”孟言霄咬牙,下一刻又痛的直抽气。“定然是他,从前在河郡他就和我不对头,娘你想想,我们刚来上京又没得罪其他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什么!竟然是那个小泼皮打的你!”孟李氏气炸,“果然是一对没娘教的玩意,好,我现在就去谢家讨个说话!”   “哟,说谁没娘教呢?”   吊儿郎当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孟李氏怒不可竭地回头,正想要开骂,却忽然看见被押着的孟父以及孟晚星。   “娘!哥!救我们!”孟晚星扭了扭身体,然而按着她的人手掌跟铁箍似的,她连动都动不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孟李氏大惊。   奉命而来的吴希知吹了声口哨,“胆儿肥了,连我们太子殿下都敢辱骂,这两人也带走!”   他伸手指了指床上的孟言霄,身后带来的禁卫军冲进房间内,分别制服孟李氏以及孟言霄。   “放开放开!”孟李氏脸色涨的通红,放声大喊,“来人啊,快来人,谢家仗着——”   孟李氏的话被一团抹布堵在了口中。   “想死还是想活?”吴希知眯起了眼睛,煞气十足。   孟李氏被吓住了,她疯狂摇头,被堵住的嘴也发出唔唔的声音。   “带走。”吴希知一挥手,孟家四人被捆好后押上了门口的马车。   “娘——”孟晚星声音颤抖,“爹,你们说他们会把我们弄到哪里去啊?”   孟言霄靠在马车的角落里,捂着脸上的淤青,并不开口。   孟李氏被堵住了嘴没办法出声,孟父皱着眉头,一直唉声叹气。   “哥!”孟晚星急了,“哥你说话啊,现在怎么办啊?”   孟言霄冷笑一声,如她所愿开了口,“说什么话,当初欺负谢月锦的人不就是你么,我怕什么。”   “谢月锦?”孟晚星瞪大了眼睛,“是她派过来的人?她想要做什么?她是不是疯了,我可是她未来的小姑子。”   “她没疯。”孟言霄冷冷开口,“换做我一朝得势,我也会报复从前那些欺负过我的人。”   “什么欺负,不过是给她一点考验。”孟晚星咬咬牙,“要真是她派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她嫁进孟家,这女人就是祸害。”   “孟晚星,你给我闭嘴。”孟父恶狠狠开口,“公主岂是你可以议论的,孟家的事,岂容你做主?”   孟晚星不可置信地看向孟父,“爹?”   马车停了下来,孟家四人只听见外面有低声细语,随后马车的门帘被人大力拉开。   “下来,陛下要见你们。” 第131章   仅仅是一句话, 让强作镇定的孟家四人顿时变了脸色。   谢月锦之父成了新皇, 孟李氏与孟晚星早已经知晓, 但长时间的偏见与看低的观念还没有缓过神来, 还以为谢家依旧是过去的谢家。   但当此刻, 皇帝二字摆在他们面前, 孟李氏以及孟晚星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谢家已非是昔日的没落家族,谢家如今的主人, 是随随便便就能主宰他们一家人生死的存在。   那是万人之上的皇帝,而她们先前在河郡之时,刻薄了这位一手打下江山的新皇之女。   “娘、娘——”   随着孟言霄的几声喊, 脸色惨白沉浸在恐惧之中的孟晚星这才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晕了过去。   孟父冲着禁卫军们作礼,“内子出身低微,生性胆小, 没见过什么世面, 想必是听见大人要带我们去面见陛下, 激动的吓晕了。”   “呵,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吴希知冷笑一声, 示意禁卫军将人平放在地上,随后吩咐其中一名禁卫军道:“掐她人中, 别让陛下等久了, 那可是砍头的大罪。”   吴希知说着,又故意看了孟晚星一眼, 冲着她邪气地勾了勾唇, 恐吓之意溢于言表。   孟晚星吓得收回目光, 藏于衣袖下的手,万分冰凉。   不会的,若是谢月锦她爹真那么喜欢她,何至于十几年都不闻不问。   而且,谢月锦还和她哥有婚约,即便是看在婚约的份上,也不会拿孟家怎么样。   孟晚星扯了一大堆理由安了自己的心,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四人被带到了一个宫殿门口。   “进去吧。”吴希知抱胸,门口的内侍见状,连忙转身踏入殿内,为他们四人带路。   “皇上,公主,孟家四人已经带到。”   长长的毯子从门口铺到台阶前,数不清的台阶蔓延而上。   “大胆刁民,竟敢直视天颜。”   随着内侍一声大喝,孟家四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殿内安静的能听到孟家几人的心跳声,孟言霄本就是带了伤在身上,膝盖处也被踢了几脚,此刻跪到了伤处,难免有些龇牙咧嘴。   “草民叩见皇上。”孟父颤巍巍地行礼,带着孟李氏三人一同磕头。   “叩见公主。”   “孟言霄。”祁恒并没有允许孟家人起身,反而看向下方的孟言霄,“知道朕为何召见你吗?”   孟言霄忍下心慌,“草民不知。”   祁恒看向一旁的内侍,“让吴平安把人带上来。”   “是。”内侍躬身,迅速地退了出去。   一旁的谢月锦也不明所以。   唯有孟言霄,心中顿时升起一抹不妙之感。   很快,内侍领着一名抱着婴儿的女人走了上来,那女人走进殿中,看见孟言霄脸色顿时一喜。   “公子!”   孟言霄顿时变了脸色。   那女人看见他这幅模样,连忙快步走到孟言霄的面前,“公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桃啊!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孩子?”孟李氏惊喜地看向女人,却发现这女人正是之前在孟言霄身边伺候的丫鬟。   “男孩还是女孩?”   “李氏,赶紧闭上你的嘴。”   孟父简直快被自己愚昧无知的妻子气死,他们儿子才与公主订下婚约,如今竟蹦出个带孩子的女人出来,当着皇上的面说是他们孟家的种。   这不是把他们孟家往绝路上送,还男孩女孩,这是能承认的事吗?   孟言霄与孟父是同一个想法,所以他当即否定道:“小桃你当初不是跟马夫跑了,如今抱个孩子来说是我孟家的,我孟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孟家?”   女人瞪大了眼睛,“公子,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难道不记得你当初承诺我,等谢家小姐嫁过来后,就将我接回府,让我做姨娘的吗?”   “孟言霄。”谢月锦冷冷出声,“你真让我恶心。”   “月锦,你听我解释。”孟言霄看向一旁坐在椅子中的谢月锦,“我真的是清白的,我和她没有关系,你还记得我之前有和你说,我府内有个丫鬟跟马夫跑了的事吗?”   谢月锦冷眼看着孟言霄的表演,她想起来梦里也有这么一遭,不过是她与孟言霄成婚大半年后,也是这个女人抱着孩子上门投靠,那会儿孟家人都说是远方亲戚的女儿,梦里的她竟也傻傻信了。   孟晚星此刻什么想法都没了,来之前她还觉得谢月锦不过是换了个身份而已,又变不了性格,肯定会护着孟家。   “神仙,神仙!”孟晚星在心里头呼唤,神仙无所不知,所以肯定有解决办法。“我现在该怎么办?”   9527哪里敢出声,打从一进殿内,它就发觉熟悉的危险气息,在一看上方坐着的那人,9527是一点挣扎的欲望都没有了。   ——要死了,又犯到这尊大神手里,它的宿主还欺负了这尊大神名义上的女儿。   祁恒淡淡瞥了孟晚星一眼,随后看向谢月锦。   谢月锦起身,冲着祁恒福了个身,“请取消女儿与孟言霄的婚约。”   孟父叩头,“公主千金之躯,草民教子无方,有负公主垂爱,孟家自愿退还信物。”   孟晚星咬了咬唇,抬起头看向谢月锦,明明这女人之前喜欢她哥都喜欢到倒贴的地步,她不相信谢月锦会这么快就变心。   “谢月锦,那不过只是一个丫鬟生的孩子,怎么样也威胁不到你,你用得着退婚?”   谢月锦轻蔑地扫了孟言霄一眼,“我嫌脏。”   若非之前为了孩子忍了,早在孟言霄勾搭她的贴身丫鬟时,她就想说这句话了。   “谁给你的胆子,对公主大呼小叫?”内侍对下呵斥道。   “拉下去。”祁恒淡淡开口,“没娘教的东西,朕来教。”   门口的禁卫军走进殿内,反扣着孟晚星的双臂,孟晚星连呼救都来不及,就被捂着嘴带下去了。   孟李氏脸色一白,知晓自己先前在客栈说的话被听了去。   孟言霄也是如出一辙的脸色惨白。   孟李氏向前爬了爬,抬起手快速打了自己嘴巴几巴掌,“皇上,皇上,民妇胡说八道的,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吧!”   孟父咬牙,“李氏,你说什么了?”   孟李氏缩了缩头,“言霄被人打了,他怀疑是谢容锦那小子打的,让我去谢家要说话,我没忍住就骂了没娘教的玩意——”   孟父抡起手,狠狠地打在李氏的脸上,“蠢妇,太子殿下也是你可以辱骂的!”   孟李氏捂着脸,她小门小户出声,骂起人来自然是挑难听的骂,加上这些年在孟家被捧着惯了,谢容锦两兄妹身份转变她还没有适应过来,哪里会知道就是这么一点不适应会引来大祸。   李氏暗骂老天不开眼,若是谢家没有造反成功,谢月锦那小蹄子也不可能这么嚣张,早就嫁进孟家任她捏圆搓扁了。   门外传来孟晚星的痛呼声,孟李氏心焦之下,竟直接跑了出去,门口的内侍想要阻拦却被她大力撞开。   “悔啊,悔之晚矣……”孟父捂着胸口,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之后,气晕了过去。   孟李氏跑了没几步,便被禁卫军制住,正在挨板子的孟晚星看到孟李氏的到来,连忙开口求救:“娘,娘你让哥救救我,救救我。”   “打!”禁卫军看向行刑的下属,又冲着孟晚星冷笑一声,“老子活这辈子也没看见你这么蠢的,还以为公主是从前那个任你欺负的呢,当着陛下的面还敢对公主不敬,今天就是神仙来也救不了你。”   禁卫军的话提醒了孟晚星,孟晚星忍着落在身上的疼痛,在心里呼唤。   “神仙,神仙你在吗?我都快要被打死了,你是神仙,你肯定有办法救我吧?”   “没救了,我自身都难保了,咱两要是有缘,下辈子再见吧。”9527叹了一口气,直接选择了脱离。   长得好看的宿主是尊大佛惹不起,长的丑的,可她不仅能蠢死她自己,还能祸祸别人。   9527欲哭无泪。   三十大板下去,孟晚星已经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对孟家来说,这仅仅是惩罚的开始。   雍朝有一整套应对骗婚的律法,祁恒上位之后,只修改了少部分的条例,大部分的律法都延用下来了。   毕竟雍朝的律法是经过数百年的修改传承下来的,律法是没错的,不过是后来者没有严格执行而已。   解决了婚约问题,谢月锦没去关心孟言霄的下场,便一头扎进了医术的学习之中。   这是她经过半个月的思考之后选择的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总能为她的孩子换来重看这世界的机会。   谢月锦说这句话的时候,祁恒甚至能看到她眼里的光,而后谢月锦果真用她的一生实现着她发下的誓言。   她学成之后成了一名游医,接下来的十几年她都行走在各地致力于救人。   祁恒登基的第十五年,栎阳天降瘟疫,与栎阳城消息一同传到祁恒手里的,还有谢月锦带着弟子们赶去了栎阳城的消息。   祁恒顿时想起了他当初放在谢月锦身上的那一丝生气。   栎阳城的劫数是天劫,谢月锦身上有那一丝生气,她可以解开栎阳的劫数,但是万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那是栎阳城的劫,也是谢月锦逆天而行的考验。   而栎阳严家本已经封锁了城门,为了不让瘟疫传到外界,严家人做好了殉城的准备。   ——他们已经准备了一场大火,在瘟疫无法控制的时候,大火将会烧尽一切病源。   就当栎阳城中民众绝望之时,有人拿着公主令牌打开了城门。 第132章   谢月锦入了栎阳城后便没了消息, 栎阳城的城门再度关闭, 与外界再度失去联络。   连祁恒都没有再收到过谢月锦的消息, 只是在两个月之后, 与失去联络的栎阳城重新打开了城门向外界开放。   天机清晰可见, 谢月锦做出了选择, 解开了栎阳的劫数。   栎阳城的人存活下来,谢月锦在瘟疫彻底消灭之后, 也悄然无声地从栎阳城离开。   于谢月锦来说,她用那一丝生气救了栎阳城的百姓,但却亲手断了自己的希望。   无人知道, 配方研制出来的那天,有一道声音曾在她脑海中,问过她选择救他人会不会后悔。   谢月锦坐在马车之中, 捞起车窗帘子回看栎阳城的城门。   “我是后悔的。”   谢月锦收回目光,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可那是一城人的命,而我所想要的, 却是渺茫的未知希望。”   用未知的希望换取一城人的性命,说到底, 这还是她赚了。   起初学医仅仅是为了有目的性的积德行善, 可当她走过的地方多了,见过的病人多了, 才懂得一个大夫存在的意义。   那是对生命的挑战。   她的医术每精进一分, 病人生存的希望也就更大。   谢月锦见过无数病人求生的目光, 但没有哪一刻,抵得上栎阳城里百姓眼里的死志。   包括严家。   他们没有到必死的时候,却做好了与瘟疫同归于尽的准备。   “天有天理,人行人道,悔,也不悔。”   身为一名大夫,救死扶伤是她的使命。   “走吧。”谢月锦吐出一口气,对着打扮成车夫的护卫开口道。   她是独自离开栎阳城的,栎阳城还需要大夫坐镇,所以她的几个徒弟都留在了城内医馆。   积压在栎阳城数日的乌云散去,无数华光落在栎阳城上方,那些刚刚大病初愈、追出城门的百姓们忽然觉得身上一松,就如同卸去了枷锁一般。   “公主!”   “公主请您等一下!”   严家家主快马赶到马车前方,护卫停下马车,谢月锦掀开帘子,“严家主?您怎么来了?”   严家家主翻身下马,冲着谢月锦行了个大礼,随后从怀里取出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   “公主的东西落在医馆了,在下特意送来。”   谢月锦一愣,护卫将那张纸接过来递给她,谢月锦打开一看,才发现这是她以前按照梦中的记忆画出来的小像。   “公主要走也不说一声,得亏在下今天去医馆了。”严家家主似是抱怨,随后神色一正,再度作揖:“在下与栎阳城百姓特来送公主一程。”   谢月锦一惊,走出马车往马车后一看,马车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栎阳城百姓,跪在城门口无一人出声,也不知来了多久。   谢月锦垂下眼眸,将小像收好,重新回到马车里。   半响后,马车里传出来谢月锦的声音,“走吧。”   严家家主退至一边,马车缓缓朝着远处驶去,直至化为一个黑点。   严家家主牵着马回到城门口,跪着的栎阳城百姓也三三两两地起身。   “严家主,怎么样?”   “那幅小像上的孩童应该是对公主很重要的人。”严家家主肃着脸。   再联系公主的几个徒弟们说公主偶尔会对着画像流泪,以及公主曾经有婚约却遭遇负心人的事,栎阳城的百姓们觉得自己好像懂了。   半个月之后,栎阳城的城中心立起了一尊半人高的雕像,模样似是一个孩童。   栎阳城的百姓们每日都要去雕像前上一炷香,哪怕是归来再晚的挑夫,也不会忘记那一炷香。   “大哥哥,您快点回到公主娘娘的身边吧。”连着栎阳城的孩子们,玩耍路过的时候都要在雕像前这么念叨上一句。   游商路过常常不解,但栎阳城的百姓们也从不向外人解释,只每日虔诚地添上一炷香。   瘟疫过后的栎阳,更多的百姓将孩子送入了学堂识字,识字之后又送去医馆学医。   往后数十年,栎阳城里走出去的大夫几乎遍布了周围大大小小的城镇,连上京都有栎阳医馆之名。   距离栎阳城瘟疫过去的十年之后,谢月锦捡到了一个婴儿。   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躺在她闭关的小木屋的门前。   几乎是看到的一瞬间,谢月锦心中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   她居于深山老林中修习,渺无人烟却凭空出现一个婴儿。   这意味着什么?   谢月锦不敢去戳破这个猜想,带着婴儿火速回了宫。   婴儿长势非常之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在谢月锦抵达皇宫的时候,婴儿已经长成了孩童。   与谢月锦怀里那张小像上的孩童是一模一样的容貌。   “信仰的力量,往往能创造奇迹。”居与龙椅之上的祁恒淡淡开口。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你付出了代价,自然会有另一种方式回馈你。”   看上去六七岁大的孩童躲在谢月锦的身后,拉着谢月锦的衣袖悄悄地探头往外看。   谢月锦高兴是高兴,但是却有些担忧。   “父亲,他长的这么快,会不会有什么病啊?”   “他是功德化身,功德会让他长成你记忆中的模样。”祁恒看了小孩一眼,这小孩还挺鬼精灵的,估计是生怕他娘认不出来,特意加速长成以前的模样。   “长成你记忆中的模样后,以后他就会像普通的小孩一样,慢慢长大了。”   “是吗?那就好。”谢月锦松了一口气,她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这就是一个泡影。   谢月锦拍了拍小孩的头,“这是你外祖,快喊人。”   小孩探出头,催生生地冲着祁恒喊了一声外祖。   祁恒应了一声,随后看向谢月锦,“起名了吗?”   “还没有。”谢月锦立马摇头,梦里她儿子的名字是孟家人起的,她不需要。   “那就叫承安吧,谢承安。”   “承安……安……”谢月锦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女儿就希望他一生平安。”   “去见谢容锦吧,他看到你回来,应该会很高兴。”祁恒淡淡开口道。   谢月锦行了一个告退礼,随后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谢承安离开了大殿。   “承安,娘带你去见舅舅。”谢月锦摸了摸谢承安的头发,突然地鼻子一酸。   即使是在梦中,上辈子孟家也很少让她带着孩子出门,更别提去见她兄长了。   谢承安拉了拉谢月锦的袖子,谢月锦弯下腰,以为他要说什么,谢承安却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了擦谢月锦眼角的泪珠。   “娘,你别哭了,您看到我之后就在哭,难道孩儿就这么不讨您欢心?”   谢承安故作生气道,一边说一边将帕子收进自己的怀中。   “娘这是欢喜的。”谢月锦小心地用指腹点了点谢承安的额头。   “走吧,带你去看你舅舅。”   谢承安抬起手拉着谢月锦的袖子,跟在她身后走,一边好奇问道:“娘,舅舅他和外祖一样好看吗?”   他回来后,虽然还认得他娘的样子,但是却仅仅是只记得他娘了。   “你看了便知。”   一大一小走到谢容锦居住的东宫,多年过去,谢容锦沉稳了不少,虽然不像当下王孙公子留有胡茬,但是面容明显褪去了当年的青涩。   但是,对于突然蹦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大外甥,谢容锦还是受到了惊吓了。   “舅舅!”谢承安在谢月锦的示意下,扒在书房门口朝里喊了一声。   谢容锦正在作画,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忘记精进自己的画技试图一雪前耻,听见这么一声舅舅,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一大团墨汁掉在了纸上。   画毁了不要紧,谢容锦连忙扔掉画笔,跑到门口,跟做贼似的将一大一小拉进书房,又小心将门关上。   再转身,看着一大一小,谢容锦有些手足无措。   “妹啊,你这……你这在外面啥时候成的婚啊?”   “我没成婚。”谢月锦拉着谢承安走到椅子旁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没成婚?”谢容锦一愣,“那这孩子……你从哪来的?”   “舅舅,我是天上掉的。”谢承安抢先开口。   谢容锦抹了一把脸,“妹啊,这孩子,父亲他知道吗?”   “知道。”谢月锦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自然是要先见过父亲,再来你这儿。”   谢容锦一愣,拍了拍后脑勺,恍然大悟:“对哦。”   既然父亲都没什么意见了,那他多个外甥就多个外甥吧。   谢容锦走到谢承安面前,蹲下身:“小孩,你叫什么?”   “我叫谢承安。”   这名字可不仅仅是个名字,谢容锦再度一惊,随即看向谢月锦,谢月锦只微微一笑,“父亲刚刚给取的名字。”   “承安这名不错。”谢容锦拍了拍小孩的头发,“正好,承安看着也该到识字的年纪,我那个儿子还总嚷嚷着要个弟弟。”   谢容锦早已经娶了太子妃,亦是琅琊王氏嫡系一脉,两人在十年前便育有一子。   当年太子妃生产之时,谢月锦当时还特意回来过一次,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也幸好她回来了,才救下难产的太子妃。   正说着,外边传来了声音,不多一会儿,书房的门被敲响。   “我去开门。”谢承安跳下椅子,抢在谢容锦的前头,跑到了门口将门打开。   一个美妇人牵着一个少年站在门外。   “咦,哪来的小弟弟?”少年惊奇地伸出手捏了捏谢承安的脸颊。   谢容锦咳嗽一声,示意他收敛点,“快进来。”   美妇人带着少年走进书房,在看见椅子上的谢月锦时,美妇人的脸上顿时露出安心的笑容。   “回来就好。” 第133章   再次进入新世界之后, 乾坤戒从祁恒的手上消失了。   祁恒说不清心里有何种感觉。   他不依靠乾坤戒, 可乾坤戒是故人所赠, 乾坤戒失去踪影之后,祁恒算过乾坤戒的位置,但是结果却是一片迷雾。   经过几天之后, 祁恒初步了解了一下自己所处的世界。   有些特殊, 它是一个修真的现代世界。   更令人意外的是, 这个世界并没有天命之子的存在。   祁恒的新身份便是这修真界第一学院的山长——亦是蓬莱之主,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女儿。   ——融合了他的修为与玉石心所化。   祁恒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便回了蓬莱学院,见了见这个名义上的女儿。   但目前,似乎引来了麻烦。   祁恒停住脚步,微微敛眉。   “喂, 你敢不敢与我比试一番,你要是输了,就给我离时心远远的!”一名头发如烈焰般向上扬起的少年拦住了祁恒的去路。   祁恒若有所思地打量面前的少年一眼,“就你、要和我比试?”   “怎么,怂了?”少年扬了扬眉, 目光里是十万分的战意,一边挑衅道。   “小爷的话就摆在这里, 今天谁怂谁就是孙子!”   祁恒挑了下眉,轻笑一声, “既然这样, 那么我不成全你也是说不过去——”   话音还未落, 锋利的剑气在少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直指少年的咽喉。   少年感受到无尽的压迫力,连手都抬不起来,他脸色白了又白,“这……这怎么可能?”   不就是一个长的好看的花瓶,他怎么可能一战之力都没有?   “楚彦!”一名手执拂尘的道人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拂尘一甩,将少年推出去丈远。   “谁让你整天在学院里惹是生非的?”   楚彦低着头,任由道人骂了几声,道人骂完后,又转身看向祁恒,“山长,学生无礼,冲撞了山长,请您勿要介怀。”   楚彦瞪大了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了他以为的花瓶一眼,这、这特么就是他们学院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山长?   “无事。”祁恒瞥了道人一眼,散去灵力,灵气化作的剑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自然是知道面前这道人先前的那一推,明着是教育不懂事冲撞了他的学生,实际上是保住那个学生不为他的灵气所伤。   不过,祁恒向来不去计较这点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自己不知道。   祁恒提步离开。   看着祁恒离开,手执拂尘的道人这才怒气腾腾地用拂尘抽了楚彦几下。   “你胆大包天了是吧,连山长也敢去挑战!”   “咋不能耐死你,我要是再晚来一步,山长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按死你!”   楚彦心中委屈,“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山长啊!”   山长的存在,几乎就是整座蓬莱学院的传说,据说从学院建立的时候就存在了。   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想,无意中看见的一个勾搭他意中人的花瓶就是山长啊!   “他先勾搭我意中人,我意中人还为了维护他骂我,我才生气的!”   楚彦辩解道。   道人拿着拂尘的手颤啊颤的,“楚彦,你怕是要气死我,山长那样的人物,用得着和你去抢什么意中人?亏你也想的出来!”   拂尘又打在楚彦的身上,被蹂躏的楚彦再也不敢出声逼逼了,只默默在心里说上一句明明就是他亲眼所见。   *   “人间有仙国,南望十四洲。”图书馆里,几名少年少女团在一起,翻着一本泛黄的小册子。   “既然是仙国,又怎么会在人间呢?”少女好奇扭头,看向众人,“而且,南望十四洲这又是什么地方?我也没听过这个地名啊!”   “既然是仙国,那肯定是与世隔绝的。”另一名少年打了个呵欠,“真不知道老师抽了个什么风,非要我们研究什么仙国资料,那都是上古年代的传说了。”   “唉,传说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师这不是难为人嘛!”少女也叹了一口气,目光无意间看到旁边出神许久的女生,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玉时心,你在发什么呆?”   “她啊,昨天烧了厨房,估计被吓傻了,这两天都呆呆的。”有人笑嘻嘻开口,“真不知道是哪家出来的大小姐,都5066年了,还不会用灵气灶。”   那人说完,又看向被簇拥在中间明显沉稳不少的男生,“罗师姐,要不您还是找后勤老师换个宿舍吧,我们还真怕有一天她又炸了厨房,连带伤了师姐。”   罗薇皱了皱眉头,略有些担忧地看向玉时心,“你没事吧?要是受了伤,去医修室找人看看。”   玉时心摇了摇头,“没事,我没有受伤。”   她不过是因为听到父亲出关,一时激动的灵力失控,不小心炸了灵气灶而已。   再说,以她的身份,她根本不会被灵气灶的爆炸所伤。   “哎呀,咱们班这回的运气可真差。”另一名少女不满地将从书架上找出来的资料甩在桌子上,“这什么破题目啊,翻来翻去也就只有这两本跟仙国传说有点搭了边的资料。”   “那个……仙国……”玉时心好心开口,“我好像知道一点。”   “你能知道个啥。”有人嘁笑一声,“你才多久,怎么,就这一段时间,你比咱们学院的图书馆还要博学了?”   剩余几人虽未开腔,但无人将目光放到玉时心身上,很明显的,他们也不相信。   包括罗薇在内。   “不信就不信。”玉时心撇了撇嘴,她当初还没化形成功的时候,可是在仙国里住了好几百年。   “时心。”祁恒站在图书馆的门口唤了一声,顿时引来众多惊艳的目光。   玉时心面色一喜,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了图书馆。   “唉?罗师姐?”看着玉时心和那个不知名男人离开,剩下的女生们好奇极了。   “那个来找玉时心的是谁?她不是在和楚彦师兄交往吗?”   “难道……”先前问话的女生露出八卦的神情,“玉时心脚踩两只船?”   “那可就有好戏看了。”另一名女生搭腔道,“要是楚彦师兄知道,玉时心绝对会惨了吧?”   要知道楚彦可是火灵根修士,天生脾气暴躁,要是知道自己被带了绿帽,那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玉时心的。   “别胡乱造谣。”罗薇冷冷地呵斥一声,“自己脑袋里全是污秽,才会把别人想的跟你一样。”   罗薇说完,转身朝着书架里面走,先前问话的女生被这么一怼,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太好。   “装什么装,当谁看不出来她也喜欢楚彦师兄似的。”   “咳咳咳!”另一名女生大声咳嗽起来。   “我是喜欢楚彦。”罗薇拿着书籍冷冷看着那名女生,“我光明正大,也从未遮掩。”   先前说话的女生顿时止住了声音,面色有些尴尬,但是面对其余几人的目光,女生又有些挂不住,遂干脆破罐子破摔。   “谁不知道楚彦师兄追玉时心追的紧,罗师姐日日夜夜与玉时心同住一个宿舍,谁知道这嫉妒心会不会让罗师姐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罗薇沉着脸,朝着女生走了几步,罗薇的修为本就比在场几人要高上一个境界,所以轻而易举地就震住了女生。   女生退后两步,“我说什么了我,罗师姐你要是问心无愧,又何必反应这么大!”   “罗师姐冷静!”其余几人连忙拉住罗薇,“图书馆是禁地,在这里动手,会被记大过的。”   女生看着罗薇的面色,心中也有些忐忑,遂趁着几人拉着罗薇的时候,直接快步跑开了。   跑到外面,女生正好看到远处的两人,看到玉时心灿烂的笑容,女生的眸光微微一闪,掏出留影石记录下这一幕。   祁恒察觉到一束不巧的目光,只微微一瞥,随后看向玉时心,“你认识她?”   玉时心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匆忙地转身离开,“认识,我和她一个班的,也不知道什么出身,整天高傲的不行。”   女生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这才检查起自己的留影石,却在输入灵力的那一刻,留影石化作一团齑粉。   “这——”女生大惊,一边快速扫视了四周,却并未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祁恒收回自己放出去的那抹神识,“过几日,我会离开蓬莱一趟。”   玉时心一愣,“父亲要回十四洲?”   祁恒点头,“我离开许久,也该回去看看。”   玉时心抿了抿唇,“父亲才刚醒来就要离开,我……我还想……”   玉时心吞吞吐吐,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来。   “嗯?”祁恒偏头看她,“还有什么事?”   玉时心眼神飘忽,“我找了个人类做道侣,本来想找个时机,让他见一见父亲的。”   祁恒眸光一闪,想起那个盯着一头火焰色的少年,“叫什么?”   玉时心轻轻咬了咬唇,有些害羞:“等父亲回来了,我带他见您的时候再说。”   祁恒意有所指,“你都四百岁了,谈恋爱我不反对,不过尽量找个智商正常的,也不能太冲动。”   玉时心连忙摇头,“不会,他天资很好,性格很可爱的。”   祁恒默默看玉时心一眼,“既然这样,那等我回来,你带他来见我。”   说罢,祁恒直接闪身离开。   “时心!”   熟悉的声音,玉时心扭头:“楚彦!”   楚彦才闹了乌龙,心虚的很,“你……没听到什么流言吧?”   玉时心微微诧异,随后摇头,“对了楚彦,我刚刚和父亲提起了你,他让我带你见他!” 第134章   玉时心的话无异于在平静的水塘中扔下一块石头, 还是硕大的一块, 楚彦瞬间激动的脸红, 连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见、见你父亲?会不会太快了啊?”   楚彦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   “别太紧张。”玉时心微微一笑,“我父亲现在回家了, 他再过来还要一些时间呢。”   楚彦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马上就要见面, 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时心,你父亲他喜欢什么?”楚彦试探开口,“到时候我买点见面礼上门。”   玉时心微微敛眉,略微思索了片刻,“可是,我父亲他什么都不缺。”   楚彦抓了一把头发, 随后动作一滞,总算是想起来自己的来意。   “时心,你……”   玉时心微微侧头,眼眸清澈见底,“嗯?”   楚彦欲出口的话停在了嘴边, 他想起来自己不久前看到的恋爱攻略里的一条法则。   【没有证据的猜忌是一把锋利的刀,即使是解释了误会, 也依旧会留下印记。】   “楚彦,你要说什么?”玉时心追问道。   “没什么。”楚彦摇了摇头, 他师傅太宏散人说的也有些道理, 自有蓬莱存在之后, 山长便居于蓬莱,所以——   山长少说也有几万岁了,应该不会老牛吃嫩草吧?   “楚彦!”手执拂尘的道人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不远处,随着他的出现,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   太宏散人与楚彦一样,同是火灵根修士。   “你还不赶紧回去学习?”   楚彦看到太宏散人手中的拂尘就头疼,要是在小女朋友面前被教训了,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时心,那我先回去学习了,晚上再找你。”   玉时心含笑点头,楚彦再一次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小女朋友的温柔,脚步几乎是飘着离开。   看着楚彦离开之后,玉时心这才扭头看向太宏散人,微微抱怨:“老师对楚彦也未免太凶了,吓到他怎么办?”   太宏散人抽了抽嘴角,“姑娘多虑了,玉不琢不成器,楚彦他性子暴躁,不这样他根本不会乖乖就范。”   太宏散人说完又解释了一句,“玉不琢不成器那句不是在说姑娘,我只是打个比方。”   “老师放心,我不会介意的。”玉时心微微一笑。   太宏散人甩了一下拂尘,转身追着楚彦而去,他的解释自然不是解释给玉时心听的,而是解释给玉时心背后那个蓬莱之主听的。   也不知道这玉时心和山长什么关系,竟然能直接拿着蓬莱之主的令牌入学。   若山长真看上玉时心这小黄毛丫头,楚彦那皮小子哪里比的过人家哦。   太宏散人边走边叹了一口气,收了个糟心的徒弟,愁啊!   “楚师兄!”   一个女生拦在了楚彦的面前。   楚彦不耐烦地开口,“你谁啊?找我做什么?”   “我是时心的同班同学叶容。”女生故作愤愤不平,“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所以忍不住想来提醒一下楚师兄,时心同学她——”   “怎么?”楚彦不悦地抿起唇,“你还想告我女朋友的黑状?你最好想清楚,你要是敢说她坏话,牙齿都给你打掉!”   修真界根本没有男女之分,女修暴力起来比男修还要恐怖,所以楚彦对于用武力威胁女修,没有半点的羞愧。   女生的脸色都僵了,但楚彦的名声完全是在学院内部的擂台上挑战出来的。   还是单系火灵根,众所周知火灵根的修士对待外人通常是没有什么耐心与温柔,楚彦完全说得出做得到。   而她,普通资质的双灵根,自然是打不过的。   楚彦冷哼一声,绕过眼前这个不知姓名的女生,朝着自己的修炼室走去。   想说他小女朋友的坏话,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时心是什么人,他不需要从外人口中了解,他又不是没有眼睛。   祁恒回到了十四洲,传说中的仙国。   “陛下!”仙宫门外的守卫兵发现了祁恒,连忙躬身行礼。   仙宫上方的星盘亮起,昭示着仙宫的主人已经归来。   不过一会儿,许许多多的仙人踩着飞行宝器纷纷挤了过来。   仙国居于南之极地,一个号称与天最接近的地方,放眼望去,还能看见天边一颗黑色的硕大树木与天相连。   “陛下,您可算回来了!”   祁恒朝着仙宫里头走去,一路上偌大的仙门轰隆隆作响,朝着两旁滑开。   一直走到宫殿的内里,祁恒走入大殿,在最上方坐下。   跟随在后面的仙人们,也跟着踏入殿内,在下方排排站好。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仙宫里可有别的事?”   仙人们齐齐摇头,漫长无涯的生命导致仙人们的性格都很懒,连吵架都懒得开口,更别提动手找麻烦了。   “有一点奇怪,近些日子天机不明。”   祁恒掐指,果然天机蒙蒙,如同在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白雾。   有点奇怪,似乎是此界的道故意遮掩了天机一般。   祁恒看了看殿下诸人,这些人都是仙人,但是身为仙人却只能居于十四洲,与修真界隔绝,但却没办法登上九重天之上的真正仙界。   祁恒正想着,却忽然心头一动,随后抬手,一面水镜出现在半空中。   水镜中,几个少年少女摔在了青青的草地上。   玉时心也在其中,水镜里的几人,似乎遇见了什么困难,一脸的焦急之色。   “那不是殿下吗?”   仙人们叽叽喳喳起来,“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水镜中,一头六级的水系妖兽正追着少年少女们跑,妖兽的体型极大,哪怕是这么大一块水镜,它也只能显示出一两根脚趾。   “怎么办?”罗薇咬了咬牙,“该死的,这样的秘境里,怎么会有六级的妖兽?”   修真界将妖兽等级划分为七个等级,罗薇一行人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是一个采草药的任务,竟会引来一个六级的妖兽。   “罗师姐快跑!”玉时心大喊一声,“妖兽快追过来了。”   罗薇回头一看,果然看见妖兽步步逼近,罗薇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朝着妖兽的脸上扔了过去。   那东西炸开,妖兽的步伐被停了下来,喉咙里也发出哼哼的声音。   罗薇趁着空,又接着扔了两个。   “灵气弹?”有个女生羡慕开口,在修真界买得起灵气弹的,那家底绝对杠杠的。   “罗师姐你还缺挂件吗?”   “还用什么挂件。”罗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快跑吧,等它清醒过来,我们就惨了。”   “找出口,这秘境不对劲。”玉时心皱起了眉头,她仅有四百岁,光是化形都用了三分之二的时间,若是四五级妖兽,她或许还能一战。   但六级的妖兽,玉时心觉得自己肯定打不过。   罗薇咬一咬牙,“我们分头跑。”   就在这一句话的话音刚落,那妖兽仿佛终于是看够了她们挣扎,直接一个闪身,挡在了几人的面前。   硕大的妖兽,罗薇几人缓缓抬起头,正好对上妖兽通红的眼珠子。   几人心下一沉,这妖兽,竟然是暴走状态。   发狂的六级妖兽甚至比七级妖兽还要恐怖,而她们插翅难飞,众人忍不住闭起了眼睛。   “闭什么眼睛!”罗薇呵斥道,“你们就这么想死?还不快架结界!”   几人从恐惧中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摆出一个阵型,掌心相连,集众人之力,架起一道透明的结界。   “我已经放了求救信号,希望老师们能够早点看到。”罗薇看了一眼疯狂攻击结界的妖兽,“希望这结界再撑的久一点。”   玉时心插不上手,这些人都是修真者,体内是修真界的灵力,而她天生的仙体,若是她的灵力与众人融合,怕是直接会导致灵力乱窜,反倒是令众人受到反噬。   好在她是名义上的新生,入学不久,她不出手,众人也不会怀疑。   不过,玉时心抬头看向结界,在发狂的妖兽的攻击下,结界已经出现了几道大的裂缝。   摇摇欲坠。   “师姐,我们撑不住啊!”有人开口,他的嘴唇都发白了,一看就是体内灵力用的过渡导致的。   “吼——”妖兽巨大的爪子重重地打在结界之上,结界不堪重负直接破碎,正支撑着结界的几人顿时吐出了一两口血。   妖兽眼中的红光一闪,抬起爪子就朝着众人拍了下去,众人都受了伤,加上体内灵力都用的差不多,哪里还能有力气反抗?   “小心!”玉时心飞身上前,手心聚集灵气,抬手对上妖兽的这一掌。   妖兽的爪子迟迟未落下,原本真等死的几人睁开眼,看见挡在前方的玉时心,顿时惊讶。   “快跑。”玉时心咬着牙齿,额头上滑落一滴冷汗,“我也撑不了多久。”   罗薇几人匆忙爬起,妖兽急了,当即抬起另一只爪子,重重地朝着玉时心的方向拍下。   巨大的灵力冲击,玉时心躲闪不及时,直接被妖兽拍飞,落在了远处。   玉时心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飞奔过来的妖兽又掐着脖子提到了半空中。   “玉时心!”罗薇急了,想要去救玉时心,却被身后的几人拉住。   “师姐,玉时心她用自己的命救我们,我们还是先跑吧,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罗师姐,您可不要瞪着我们,就算我们上去了,也是给这妖兽送菜。”   “无需你上去。”随着一道冷冷的声音,白色的身影凭空出现。   冰冷无情地眼神落在妖兽的身上,妖兽察觉到危机感缓缓扭头。   还未看清,硕大的身体一寸一寸地炸裂开来。 第135章   骇人的妖兽被突然出现的神秘男人轻而易举地击败, 甚至连一副完整的身体都无法保存下来。   罗薇身后的几人受到了惊吓,特别是在看到往地面落下的玉时心被那神秘男人接住的时候, 更加的惊慌了。   就在上一刻, 她们还在琢磨着要弃玉时心保命, 如果玉时心和这个男人认识, 那这个男人还会放过她们吗?   就在众人担心的时候, 却发觉那神秘男人在接下玉时心之后, 就带着人直接消失在秘境里。   “罗薇!”几个一身灰色道袍的男女赶到几人身边,“你们没事吧?”   那人既然救了玉时心,想必也不会害她。   罗薇忍下心中担忧,回头看向来人,目光落在他们胸口佩着的勋章。   那是蓬莱学院的教师勋章,修真界看到这勋章,无一不会多尊敬几分。   “老师,我们没有出事,不过……”罗薇开口道,一边看向自己带来的几个队友, “我打算向学院申请, 更换队友。”   “罗薇,你——”自上次图书馆撕破脸后, 就与不太对付的女生怒视着罗薇,“我从不知道, 你罗薇还是这么一个富有圣母心的人, 还想让我们为了救你情敌送命。”   “叶容, 你闭嘴。”罗薇冷冷看着女生,“妖兽为什么会追着你跑,你心里没点数吗?”   叶容眼神慌乱了一下,“罗薇,你别含血喷人!”   “天材地宝向来有伴生妖兽看护,妖兽等级越高,说明那样东西越是珍贵。”罗薇看向一旁静听的道人们,略一弯腰,一字一句地道:“老师,我在叶容身上察觉到炼心花的香味,此次妖兽之祸,全因她而起。”   “怎么少了一个人?”   为首的道人问道,目光在罗薇身后的学生们脸上一扫而过,众人目光躲闪似是心虚。   罗薇冷笑一声,如实将遇到妖兽被追逐的情形原样复述,又道:“玉时心师妹为了救我们挡住了妖兽的攻击,可惜因为我的无能,没能及时救下玉时心师妹。”   “什么?”   “玉时心出事了?”为首的道人惊吓出声,着急问道:“那她人呢?妖兽呢?你们就这么看着她出事?”   “她没事,有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救了她。”站在叶容右侧的男生回答道,又指着地上散落的妖兽肉,“这就是那个妖兽的肉,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还蛮厉害的,我都没看到他怎么动手,这妖兽就炸了。”   几个道人面色一怔,互相对视一眼,心里头起了个猜测。   “总不能是……他吧?”   “您别忘了,当初玉时心入学时,手里的信物是他的令牌。”另一人道。   “他?”罗薇犹豫了一下,“老师们说的是谁?”   “这个你们不用管。”为首的道人挥了挥手,“刚刚你说更换队友又是怎么回事?”   “我无法与临危之际,弃队友而逃的人组队。”罗薇说着,讥讽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了叶容身上。   因为之前说那句上去只是给妖兽送菜的话,就是叶容说的。   “特别是,妖兽还是她自己引过来的,却让队友替她去死。”   几名道人的脸色肃了下去,这事可就大了,修真界能有如今的稳定,完全是从道德品质上就抓的紧,天材地宝还是小事,差点害死队友还不知悔改才是大事。   “回学院,接受调查。”   叶容的脸色刷白,只觉得袖子里那株炼心花烫手的很。   众人回到蓬莱学院,罗薇第一时间询问了校门口的保卫室,却发现玉时心并没有回到学院。   “罗薇你不用担心。”一名老师安慰她,“玉时心她不会有事的,救她那人,我们猜测可能是山长。”   “山长?”罗薇微微诧异,她在图书馆曾经看过一本蓬莱传,而那本书里说的最多的就是蓬莱之主,而蓬莱学院的建校史记,也提过蓬莱学院的山长便是那位蓬莱之主。   只是罗薇从进入学院以来,就从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山长,也甚少听师兄师姐们提起,整个学院都把山长的存在当成了一个传说,甚至还有人猜测山长早已经羽化。   可是——   “玉时心她……”罗薇有些犹豫,总不可能是山长恰好路过秘境,顺手救了玉时心,然后又顺手带走了她吧?   叶容等人早已经被带走,一同被带走的还有罗薇手里的留影石,作为调查的证据。   留影石他们都看过,确实是几个学生的品德出现了问题,而罗薇从头到尾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是个正直的好孩子。   所以此刻在看到罗薇的担忧神色,学院里的这几个老师也或多或少地透露了一些。   “玉时心她和山长有点关系,所以你不用担心,山长可能带她疗伤去了,估摸着她伤好了,就会回来。”   罗薇露出惊讶的表情,再一想玉时心平常温温柔柔的作风,倒真看不出来她背后的靠山竟有那么大来历。   罗薇的小队刚回学院,小队里除她之外的人全数被带去了邢堂调查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学院。   “好像听说是有人在秘境里引了发狂的六级妖兽,害的队友全部被那妖兽追杀。”   “据说是逃跑路上,有个师妹为了救人,毅然用自身拦住了妖兽,结果那个引妖兽发狂的女生还煽动大家不要去救那个师妹。”   “六级的妖兽哎,还是狂化状态,不敢上去也正常吧。”有人开口道,“罗薇也想的太简单了,我觉得那个女生说的也没错,打不过还上去,不就是送菜吗?”   “可妖兽是她引来的,如果不是她贪心抢了妖兽守护的天材地宝,何至于引来那么大风险!”另一人争辩道。   “而事后,她隐瞒不说,还对舍身救人的师妹冷嘲热讽,这样的队友我可不敢要。”   “说的这么清楚,你是躲刑堂桌子底下偷听吗?”原先说话那人嘁了一声。   后桌的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我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你们说救人的那个师妹是谁!”   “好像是一个姓玉的女修。”   “玉?”不远处趴在桌上补觉的楚彦抬起头,“谁的队伍出事了?”   “罗薇啊!全校都知道了!”   楚彦砰地一声跑了出去,花了好一些时间,才找到罗薇,“罗薇,出事的是谁?”   罗薇露出愧疚的表情,“是玉时心师妹。”   楚彦一个踉跄,不可置信地看着罗薇,“那时心呢?她人呢?你们就这么把她扔在秘境里了?”   罗薇心中难受,却还是强作平静,“楚彦你放心,她被一个男人救走了,我听老师们说,那人是山长,她不会有事的。”   “山长?”楚彦瞪大了眼睛,“又是他?”   难道还真被他猜中了,山长真的如他想的那样?   否则,为什么好巧不巧地,山长会出现在秘境里?   楚彦心里直冒着酸泡泡,又是心里头泛酸,又是担忧玉时心的情况。   直到两日之后,玉时心再度跟没事人一样回了学院。   玉时心猜到楚彦得知她出事的消息可能会担心,便直接找到了楚彦所在的练习室。   “楚彦!”   楚彦正心不在焉地掐着口诀,听见声音还以为自己幻听,一抬起头朝门口一看,顿时顾不上修炼了。   “时心!”楚彦跑到玉时心的面前,上下打量了玉时心一番,“你没事吧?那妖兽有没有伤到你?”   玉时心摇了摇头,“没有,我被救了,没有事。”   提到这个,楚彦顿时回过了神,这下看到玉时心没有事,心里那点酸不拉叽的想法又占据了他的脑袋。   “时心,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山长?”   叶容那几人的调查结果出来,托罗薇的福,楚彦对出事的前后都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再加上他自己上回冲动,跑到对方面前挑战,结果却被师尊太宏散人提醒那是山长的事情,楚彦心里头危机感十足。   他长的不如那花……山长,打也打不过,要是小女朋友被这么英雄救美之后真变心了,他岂不是凉了?   “我正要与你说呢。”玉时心抿了抿唇,“我养伤的这两天,又和我父亲提起了你,他让我明日带你去见他。”   楚彦的醋意被这么一句话吓飞,“见、见你父亲?这么快?”   “本来父亲是不会这么快回来,不过他得知我出事,就提前从……出来了。”玉时心隐去仙国两个字,毕竟外界的人类对仙国的存在还是难以置信的。   楚彦拉着玉时心往宿舍楼走,走到一半,又拍了一下脑勺。   “糟了,时心,我没备见面礼!”   “我父亲不会介意的。”玉时心温柔笑笑,“我失踪这两天,吓到你了吧?”   楚彦放下摸着脑勺的手,“我听老师说,你被山长救下了。”   玉时心摇了摇头,自然是听出来楚彦语气的酸意,但是明日就要见面了,所以她晚点解释山长就是她父亲,也是一样的吧?   玉时心不确定地想。   “那个时心,明天什么时候见你父亲?”   “我明天早上来找你。”玉时心微微一笑,“你等我来就行。”   楚彦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没有过多的想,在送玉时心回了宿舍之后,楚彦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外出买上一点东西当做孝敬。   学院里是有集市的,楚彦早就查了对应的攻略,对待上了年纪的长辈,送灵茶或是灵米准是没有错。   楚彦打算去灵植院看上一番,却在半道上,撞上了灵植院的院长,而院长面前那人——   男人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目光缓缓地瞥了过来。 第136章   祁恒自然是察觉到楚彦的到来, 玉时心虽未告知她找的道侣的名字,但祁恒能掐会算, 心里早就有数了。   只是……   祁恒扭头看了楚彦一眼, 也不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 表情之中又是得意又是挑衅。   “山长?”灵植院的院长罗赛也好奇地看了眼, “山长认识那个学生?”   “认识。”祁恒点了点头, “我还有事, 种子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你再来找我便是。”   罗赛连连称是,捧着种子直接往灵植院内里走去。   见只剩那人独自在原地,楚彦故作镇定地走到祁恒面前,“上次不知山长身份,学生失礼,请勿要见怪。”   蓬莱学院出身的修真者皆会在蓬莱之主面前自称一句学生,所以楚彦这么说十分正常不过了。   若是能把他面上的炫耀之意再忍一忍就更完美了。   “你有何事?”祁恒淡淡开口问。   “听说这次是山长您在秘境救了时心,作为时心的未来道侣,在下来说上一句谢字。”楚彦特地咬重了“道侣”二字。   “哦?”祁恒轻笑一声, “你就这么断定, 你未来一定是时心的道侣?”   时心?   还叫的这么亲密?   楚彦面色顿时有些发绿了,可是他又打不过这人, 楚彦咬一咬牙,“明天时心就要带我去见家长了, 我敬您是山长, 对时心又有救命之恩, 但是你没机会了,我不会让你把时心抢过去,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明天见家长啊。”祁恒微微勾唇,心情极好地拍了拍楚彦的肩膀,“那我就提前预祝你见家长顺利。”   人走了,楚彦摸着一头红毛,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难道就这么容易放弃了?   时心那么好,他竟然连象征性的争取都没有!   楚彦忿忿不平,一边走进灵植院。   他还没忘记,他是来买明天的见面礼的。   翌日。   一大早,玉时心便给了楚彦消息,约在学院的禁地入口。   楚彦不解其意,但还是提着自己买的见面礼到了禁地入口。   玉时心一袭鹅黄色的仙裙静静站在入口,看起来似乎等了一会儿。   “时心,你怎么约我到这里来?”   玉时心微微一笑,“自然是带你去见我父亲啊。”   楚彦看了看四周,确认自己没有认错。   “可是,这里不是蓬莱学院的禁地吗?”   禁地从蓬莱学院建立之初就存在了,但是禁地里有什么,却少有人知晓。   “之所以是禁地,那是因为这里就是我父亲的住所。”玉时心笑眯眯,目光落在楚彦手中的两袋东西上,“你这拿的是灵米?”   “灵米、灵茶、灵酒都有。”楚彦举了举袋子,“因为不知道伯父喜欢什么,所以我干脆一样买了一份。”   “其实不用这样的。”玉时心抿唇轻笑,但是仍旧是感动于楚彦的一份心意,若不是对她上心,又何至于如此紧张与重视。   玉时心为自己隐瞒的身份稍稍感到一些歉意,可是她怕她暴露了身份,楚彦直接被她吓到。   而且,听说人类很在乎伴侣的年龄,她的年龄比楚彦大四百多岁。   玉时心微微有些发愁。   “时心,你怎么了?”几乎是在玉时心叹气的那一刻,楚彦便察觉到玉时心的情绪,一时之间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是不是伯父反对你和我的事啊?”   “没有,你别多想。”玉时心抿了抿唇,“我只是在想,楚彦你介意年龄比你大的女孩子吗?”   楚彦微微一愣,看向玉时心那张温柔美丽的面庞,“时心,你不会是想说你比我年纪大吧?”   玉时心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不介意。”楚彦笑嘻嘻,一边冲着玉时心眨了眨眼睛,“就算你比我大个上千岁,我也不介意。”   玉时心安了心,听见后面那一句,又解释道:“大千岁倒是没有。”   楚彦无语片刻,“傻姑娘,都是修真者了,谁还会去在意年龄这回事。”   修真界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山中修炼无岁月,转眼世间已千年。从踏入修炼这一条路上开始,时间对于修士其实已经没多大的意义了。   楚彦的话音刚落,就见玉时心脸色微微一变,正猜测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惹她生气,却听见玉时心开口。   “我们快上去吧,晚点父亲还有客人,别耽搁了。”   “好。”楚彦答了一声,表面上看着还算是冷静,心底却是风起云涌了。   两人踏入禁地入口,顺着山间小道大步流星地朝上走,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玉时心抬手指着从半山腰的树叶间露出来的屋檐。   “看,那里就是我父亲的住所了。”   楚彦眯眼看了一下,太阳光照耀在那屋檐上,像是给本就精致的屋檐渡了一层金光。   但楚彦心里,却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总觉得,会有意外发生。   两人爬到半山腰,这点路程对于修真者来说倒是轻松,即便楚彦手里提了几个袋子,也依旧大气不喘。   “我父亲应该还在这里,楚彦你跟我来。”   楚彦咽了咽口水,心如擂鼓,跟着玉时心踏进院子。   院中摆了一张简简单单的石桌,石桌上还放了一碟灵果,但是没有人。   “楚彦,你把东西放一放,然后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里面找一下我父亲。”玉时心扭头说了一声,随后朝着里面走去   楚彦自然是不敢将手中的放下,生怕袋子沾了灰影响观感,更别提安心坐下了。   着急之间,玉时心又从里头出来了。   “楚彦,你快过来!”   楚彦提着袋子,大步走了过去,玉时心拉住他的手臂,“我父亲在里面呢,让你跟我进去。”   楚彦嗯了一声,随着玉时心走进正厅之中,正厅的正中,上坐着一名白衣男人,正捧着茶杯轻饮茶水。   “父亲,这就是我选定的未来道侣,他叫楚彦。”刚迈进正厅,玉时心便开口介绍,说完后又悄悄靠近楚彦,一边接过楚彦手中的礼物袋,一边低声道:“这就是我父亲了,别愣着。”   “伯父好……”楚彦行了一个晚辈礼,却在抬头的瞬间,乍然看到上面那人正缓缓放下茶杯。   那模样——   “山长??”楚彦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喊出声。   “咦,楚彦你竟然知道我父亲就是蓬莱学院的山长?”玉时心一脸奇怪。   祁恒对着楚彦似笑非笑,“好巧?你昨天说什么来着?”   玉时心闻言,顿时扭头看向楚彦,正好看到楚彦眼里惊慌。   玉时心若有所思,似乎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楚彦整个人几乎僵硬,艰难地扭过头,“……他、他真的是你父亲?”   祁恒抬了一下眼皮,慢悠悠开口,“怎么,你对我是她的父亲这件事,似乎很有意见——”   “父亲,他没别的意思。”玉时心急急开口,一边将礼物袋放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暗地里伸手掐了一下楚彦的手臂,“他就是紧张,您看,楚彦还给您带了礼物。”   玉时心将礼物袋拿到祁恒的面前,祁恒轻笑一声,“还准备了礼物?”   “是啊,这是他特意去买的灵米灵茶,还有灵酒。”玉时心一边说,一边从袋里将包装好的礼物盒掏出来摆在桌上。   祁恒的目光落在了酒瓶上,“卢阴酒?”   “我记得卢阴当初做这个酒,似乎是为了补肝肾强腰膝?”   玉时心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尴尬。   楚彦底下头,现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在他的设想中,时心的父亲应该是上了年纪的,而灵植园的弟子们告诉他这三件套最适合中老年的修士了。   然而……   楚彦看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强装的镇定一寸一寸地消失。   完了,这下是彻底得罪人了。   再一想到,不久前自己还去给对方下战帖,还有那句为了打击情敌炫耀见家长的话。   楚彦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重回数日前,哪怕就回到昨天,他想要打死脑袋进水的自己。   “时心啊。”祁恒慢悠悠地开口,“上回父亲就说过,你都四百岁了,谈恋爱我不反对,如今我的意见还是不曾改变,你还是换个智商在线的。”   这可谓是十足地嫌弃了,但楚彦心虚至极,哪里还敢开口反驳。   给他一百个胆子,也没想过找个道侣还能找到传说之中蓬莱之主的女儿,而且他还把人当情敌给得罪了个精光。   玉时心抽了抽嘴角,“父亲,虽然楚彦他是傻了点,但是他不介意女儿比他大四百岁啊,而且他性格很可爱的。”   楚彦一愣,眼睛眨了眨,露出了一点疑惑。   “时心,你刚刚说什么?你比我大四百岁?”   “怎么,你还嫌弃起来了?”趁着玉时心还未开口,祁恒开口质问。   对方的语气平淡,似是随意一问,但楚彦的求生欲告诉他,此刻最好是摇头。   而且,他也没说嫌弃啊,他就是有点意外而已。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嫌弃时心。”   一旦开了口,那些尴尬仿佛随风散去。   “请伯父见谅,楚彦不知伯父喜好,送错了东西。”   “我知道父亲不喜欢这个,当初都说了几遍不让他送,没想到他还是买了,我就让他拿上了,也怪我没有检查。”玉时心道,一边看了楚彦一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好歹是自己选的道侣,犯蠢也得保下去。   祁恒看向楚彦,不悦开口:“谁许你叫伯父的?”   楚彦下意识看了玉时心一眼,又看向祁恒,试探性地开口:“那……父亲?” 第137章   玉时心无奈地捂住了脸, 不忍再看接下来的暴行。   素来安静的蓬莱禁地附近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随后附近巡逻的蓬莱学院的守卫发现有好几棵树接连倒下。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误闯禁地?”察觉动静, 速度赶来的蓬莱学院的副院长一脸惊讶。   众人循着声音, 到达那几棵大树, 最后倒下的那棵大树的不远处, 有一个人形深坑。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 一头沾着泥土和木屑的红发, 正慢慢从坑底往上升起。   “楚彦!怎么会是你!”随着副院长而来的太宏散人心态崩了,万万没想到闹出事的竟然就是自己的得意弟子!   楚彦爬出坑,揉了揉发闷的胸口,他是直接被拍飞出来的,虽然对方很明显控制了力道不让他伤到根本,但很明显是生气想教训他。   但是他得罪人在先,又是心上人的父亲,那还能咋地,只能受着呗。   可楚彦万万没想到,这么丢脸的事, 竟然引来了副院长以及一众师长们。   楚彦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口气, 爬出坑,立马抬起手, 用袖子挡住脸。   “老师们好。”   “你怎么跑禁地里来了?”太宏散人抢先发问,“楚彦, 你最近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是吧?”   “老师。”   轻轻柔柔地女声从禁地里传来, 众人看去, 却是一身鹅黄仙衣的玉时心走了出来。   玉时心优雅地轻轻福身,含笑解释道:“不怪楚彦,是我带他进来的。”   “你——”副院长怔了怔,他倒是知道玉时心和山长或许会有点关系,因此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盘问。   “我父亲让我带楚彦去见他。”人类的情绪自然是瞒不过玉时心,所以她又贴心地开口补充了一句。   “父亲?”众人齐齐惊讶,禁地里居住的仅有山长一人,所以这个父亲指的是谁就很明显了。   这也是众人不敢相信的原因。   “玉时心同学,你是山长的女儿?”副院长诧异道。   “是的。”玉时心微微颔首,“因为父亲听说我与楚彦在一起的消息,所以他让我带楚彦见一见他。”   “那楚彦这?”太宏散人满心好奇,目光在玉时心和楚彦身上来回打转,又看向旁边的一地狼籍。   “因为楚彦说错话,惹怒了我父亲。”玉时心目光揶揄地看了看楚彦,“所以,我父亲就把楚彦扔了出来。”   “…………”   众人看着深坑以及被撞倒的几棵大树,沉默片刻。   ——山长那么冷淡的一个人,楚彦这得是说了什么,才能被山长打成这样啊。   而且,这头一回见面,就把心上人的父亲得罪成这样——   众人想及此,纷纷向楚彦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傻孩子,你的心上人怕是要飞了。   太宏散人脸上的同情尤为更甚,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就在不久前,楚彦把人父亲当做情敌下了战帖。   查清了来龙去脉之后,副院长带着一行人离开,太宏散人看着楚彦摇头叹息好一会儿,也随着离开。   “楚彦,你还好……吧?”玉时心不确定地问。   “我没事。”楚彦一脸窘迫,“就是闹了个笑话,估计惹你父亲不高兴了。”   “别多想。”玉时心轻轻开口,“我父亲要是真生气了,那就不是砸出一个坑能解决的事,他要是真的生气了,你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楚彦:“…………”   见家长一事由楚彦的死里逃生作为结束,没等楚彦多想,第二日,学院上头派发通知。   距离蓬莱五千里的地方,发现一个秘境,初步估计是上古某个大能留下来的。   探索秘境以自愿报名的方式,像这种大能留下的秘境通常是为了传承,都是淘汰制的,即使没有得到传承,在秘境中的收获也是极大的。   所以楚彦毫不犹豫地报了一个名。   报名的地方挤满了人,就连楚彦也是排了好一会儿才报上名。   “也不知道这次的秘境是哪位老师带队?”等待报名的队伍里,有人探头探脑的好奇道。   “往年都是提前就安排了,今年怎么没有说?”   “可能是还没决定好呗。”有人回答道,“像这种未知的秘境,不像往年那些已经被摸索的彻底的秘境,自然是要慎重考虑带队的人选。”   未知的秘境中风险重重,他们赌的是大能留下的传承秘境,但也不排除那种故意留下的秘境陷进,所以带队的人得是实力强大才行。   “院长闭关,我猜估计这回又是副院长吧。”   楚彦微微点头赞同,但真等集合那天,站在校门口,楚彦看着被副院长领过来的人,顿时惊得魂飞天外。   “我去,这谁啊?”等候的队伍里在看清副院长身后那人时,顿时嘈杂起来。   “该不会是这一次给我们带队的老师吧?”   “可是,之前没有在学院里见过这个老师啊?”   “他身上也没有老师专用的勋章,不过他身上这件衣服样式好看。”   “别想了,不是衣服好看,是人好看。”   “各位同学们静一静!”副院长轻咳一声,等众人安静下来,这才接着开口。“因为这一次的秘境之行风险极大,所以学院特地为你们请来了山长为你们一路保驾护航。”   副院长的话音一落,寂静无声的人群里再次爆发出吸气声,再看一眼那个白衣男人,目光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敬畏。   这回学院估计是下了血本,竟然连最神秘的山长都请出来了,据说上一次山长在学院出现的时间,还在几百年之前。   “都这么愣着干嘛?”副院长不悦地扫了一周,众人回过神,纷纷给祁恒行了一个礼。   这可是活的蓬莱之主啊!   众人一脸的恍恍惚惚,甚至还在内心升起了打卡留念的想法,有不少人已经掏出了留影石悄悄存住影响。   这影像,够他们吹个几十年了,纵观几百年来的蓬莱学子,有哪一届向他们这般幸运!   “人都到齐了?”副院长侧头问一旁拿着花名册的老师。   “都到了。”   副院长得到答复,看向祁恒,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山长,您看?”   “人到齐了,那就出发。”祁恒开口,目光自躲在人群中装鹌鹑的楚彦身上滑过。   楚彦察觉到了这一束令人头皮发麻、胸口隐隐作痛的目光,满心只有一句。   完了。   因为每次报名参加秘境的人员太多,修为都是参差不齐,所以蓬莱学院都是惯例准备了及飞行器。   一艘洁白如雪的大船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祁恒与副院长以及另外四名随行老师一同踏入船上。   祁恒直接进入了船舱内部,副院长几人留在外核实上船名单。   约莫半柱香时间,飞行器渐渐升空。   “楚彦!”   楚彦刚进入船舱,刚找到一个空着的位置坐下,便被人喊了一声。   楚彦扭头一看,微微一愣,快步上前:“老师有什么吩咐?”   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毛巾的老师清了清嗓子,低声开口:“山长说房间里灰尘挺多,叫你去擦一下。”   楚彦:“…………好。”   那老师将桶和毛巾塞到楚彦的手里,一边拍了拍楚彦的肩膀,“想开点,这回山长肯定不会把你打飞,指不定你表现好了,你和玉同学的事还有转机。”   “老师,您就别取笑我了。”楚彦想到昨日里的窘境,耳尖微红。   他当时也不知道发了什么傻,竟然蹦出句父亲。要是换成将来他的女儿带人回来,没经过他点头,就直接蹬鼻子上脸喊他父亲,他绝对能把那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削脱一层皮。   “快去吧,别让山长久等。”那老师拍了拍楚彦的肩膀,一边摇了摇头。   这楚彦,上辈子得是做了多少好事,资质奇佳不说,还被山长的女儿看上了。   但凡是得了山长一星半点的指点,楚彦未来的成就绝对不可估量。   楚彦认命地提着水桶按照那名老师说的路线,找到祁恒所在的房间。   房门紧闭,楚彦用拿着毛巾的手轻轻敲了敲门,一边侧耳倾听动静。   门自动打开,楚彦提着桶踏入房间,看向窗户那边,“山、山长。”   祁恒转身,“来了,那就抓紧擦吧。”   语气听不出情绪,楚彦心里打鼓,一边用毛巾沾了水,稍稍拧了一下,从最近的桌子擦起。   楚彦是干过活的,所以动作很麻利,也不生疏,擦得有模有样。   半响之后,楚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崭新地闪闪发亮的房间,带点邀功的情绪开口。   “山长,我擦完了。”   “没擦干净。”   楚彦的背一僵,这才发现,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但说没擦干净,楚彦是不服的。   “山长,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侮辱我打扫卫生的水平!”   他当初可就是靠着帮时心打扫图书馆,这才和时心结缘的。   祁恒冷笑一声,手指打出一道灵力,“你再看看。”   灵力进入楚彦的额头,一抹凉意之后,楚彦再看向这房间,却发现这房间里的物品上面,都布满了一层脏兮兮的黑雾。   楚彦伸手触摸桌子,却发现黑雾像是有意识一般躲开了他的手指,等他手指拿开,黑雾又团在一起,占据整个桌面。   “这是——”楚彦迟疑开口。   祁恒瞥他一眼,“灵器长久未用,灵器品质越好,越是会生出大量的灵翳。”   楚彦立马懂了,当即调用自身灵力,在掌心凝聚火焰燃烧这些灵翳起来。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楚彦累的趴到在地上,因为灵力消耗过渡,全身乏力。   “好了,没有灵翳了,山长您可以休息了。”   “不必了。”祁恒提步往门口走,“你的动作太慢了,已经到秘境入口了。”   话音还未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唯独楚彦面对着满室散发着宝物光华的灵器,一脸懵逼。   山长的语气,半点没有可惜之意,反而是带着意料之中的味道。   所以,山长是算定了,他清除这些灵翳所需要的时间?   楚彦抹了一把脸,从地上爬起,一脸地敢怒不敢言。   果然,他之前来的时候就猜的半点没错,这一路上,山长肯定会借机折腾他。   “楚彦!”   “楚彦在哪?”   传音入耳之术,楚彦连忙回应了一声,一边跑到聚集的地点。   飞行器渐渐落地,众人下了船,飞行器缩小后被随行的老师收了起来。   “这儿就是秘境的入口了。”副院长指着前方的石壁,覆手输入灵力,一道入口缓缓浮现。   副院长被传送了进去,其余人自觉排队一一进入。   再次睁眼,已经是冰天雪地。   楚彦还来不及反应,便像其他人一样,被这茫茫大雪冻成了一座冰雕。 第138章   祁恒是最后进入秘境的, 与其他人不同,但凡是祁恒走过的地方都会冰雪消融, 绿草如茵。   冰天雪地以飞快的速度褪去,就好似做坏事生怕被人抓住一般溜走,众人身上的冰块也融化掉,重新恢复对身体的自主权。   “薛常多谢山长出手相救。”副院长带领一众着道的师生们冲着祁恒致谢。   “我方才并未出手。”祁恒淡淡开口。   众人一愣, 薛常微微疑惑,“可是, 除了山长您, 这里也没有外人的气息啊?”   “或许是这秘境想要放过你们吧。”祁恒抬手,一叠符篆出现在手中,祁恒微微扬了扬手,符篆飞向空中,而后每人手中都得到了一张符篆。   “现在可以各自分开寻找机缘了。”祁恒扫视众人一眼, “如果遇到危险,直接用掉这张符篆, 它可以将你们传送到安全的地点。”   众人齐齐应是,虽说是分开寻找, 依旧还是有分成小队, 总体修为偏弱的小队, 会有一名随行老师跟随。   楚彦看了看左右,他没拿到符篆, 也没人和他组队, 和以往形成了巨大的落差。   楚彦陷入了迷茫, 这年头单系火灵根就这么不受欢迎了?   楚彦不是认命的人,所以他挑了一个明显队伍人数比别的队伍少人的。   “这位师弟,我能不能……”楚彦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话还没问完,便被打断。   那人拨开他的手,如同躲避瘟疫一般,快速闪开,一边道:“楚彦师兄对不住了,我们队伍人数满了。”   语气简直无情。   楚彦:“上次历练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是谁抱着他大腿死皮赖脸求他加入的?   “今时不同往日。”那人拍了拍楚彦的手臂,“师兄,不是师弟忘恩负义,这是师兄您的好运来了,你好好把握机会。”   好运?   把握机会?都说的什么跟什么?   楚彦一脸的茫然。   众人很快各自离开,连副院长薛常都带了一个小队,很快就只剩下了楚彦与祁恒二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祁恒冷冷出声。   楚彦吓了一跳,“我、我和您一道……?”   祁恒用一种看智障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楚彦顿时打了个激灵,没有旁人扰乱心神,对于没人邀请他入队的事情,楚彦的心中很快便有了猜测。   但即使是想通前因后果又如何?   楚彦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跟在了祁恒的身后。   接下来的一幕,就彻底让楚彦惊讶了。   众所周知,秘境中是风险与机遇、宝物并存的,但楚彦从来没见过天上掉馅饼的事。   还不止是一次。   几乎是两人每走上一百米,就有一样宝物自动掉在两人脚下。   当然,送上门的宝物并不是冲他来的,而是——   楚彦还未想完,一道五彩灵光极速而来,直接以碰瓷的模样掉在了祁恒的脚边。   楚彦眼尖,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一株极其珍稀的灵草,直接服用能洗髓灵根,配合其他灵草炼丹,即使是碎掉的灵根也能修复如初。   但这种灵草在外界,早在几千年前便已经灭绝。   而这种放出去能直接让人打的头破血流的灵草,竟然自己送上门不说,那被送的目标却连表情都不带变一下,仿佛就跟看到一株普通的杂草似的。   楚彦再一想到自己两手空空,一根鸟毛都没拿到,心中可谓万分气闷。   人比人,当真是气死人。   正想着鸟,楚彦便被带着热焰的鸟翅扇了一脸。   好在他天生火灵根,与火有缘,不仅没被烧伤,反而因为这特殊的火焰淬炼了筋骨。   “新生的朱雀?”祁恒眯起眼睛。   体型缩的如毛绒绒小红毛鸡大小的朱雀叽叽了几下,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到祁恒的脚边,用小尖嘴衔住祁恒的衣摆。   “爸、爸!”   稚嫩如同稚儿一般的声音,脆生生的,再加上它几乎不到手掌心大小的红彤彤的一团,楚彦被它可爱的心都快化了。   “松口。”祁恒冷声开口。   “叽——”朱雀低低地叫了一声,松开咬着衣摆的嘴,楚彦愣是从它那团小小的身体上看出一点委屈来。   “继续走。”祁恒提步,楚彦微微一愣,看着艰难跟在祁恒身后跌跌撞撞跑着的小红团,“山长,那这朱雀它——”   这也太可怜了,目标就是个铁石心肠的,根本不为它卖萌所动。   祁恒看了楚彦一眼,“你喜欢你就养着。”   楚彦吓了一大跳,他怎么敢养,遂连忙开口,“山长,这是可是朱雀?”   “随你养不养,不要就别管它。”   楚彦无法,只得蹲下,正想与朱雀好生商量,却见小红团翅膀一扇飞了起来,随后楚彦只觉得头顶一重。   楚彦能感觉到两只爪子踩在头顶转来转去,随后朱雀好像是挑了一个满意的角度,伏在了他的头顶。   “快、走。”稚气的声音在楚彦的耳边响起,“跟、跟上爸爸。”   楚彦看着几乎快化为一个黑点的人,连忙快步跑了上去,一边跑一边与朱雀交谈。   “打个商量,小朱雀,你能不能别叫他爸爸。”   山长的孩子明明就只有他家时心一个。   从前他还小的时候,父母生下了小弟便逐渐忽略了他,他还记得自己当初那种失落难受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事的感觉。   如今,楚彦更加不想回去后,玉时心得知山长又有一个孩子,经历与他相同的伤心。   楚彦的话音一落,便感觉自己的额头被狠狠啄了一下。   “我去,你干什么?”楚彦吃痛,抽了一口冷气,捂住自己的额头。   但痛了一会儿,楚彦感觉到一丝联系架在了他与朱雀之间。   “仙人爸爸不要我,那我就勉勉强强认你为主吧。”   楚彦一愣,“你你认我为主?”   虽然朱雀是挺合适他的火灵根,但是楚彦还没想过将朱雀据为己有。   “都怪你没跟上!”朱雀稚嫩的声音微微抱怨,“都看不见他了。”   楚彦回过神,再看一眼四周,哪里还有活人的影子!   “山长?”   已经走到了山谷之中,回音漫漫,却无人回答。   楚彦又喊了几声,依旧无人出现,但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你个笨蛋!你声音太大了,都把这里的护山兽唤醒了!”朱雀气的在楚彦的头顶跳了跳,跳完后,又用一双小爪子勾住楚彦的红发,免得自己落下去。   “你还不快跑,护山兽可大了,它一只脚就能踩死你!”   楚彦无语片刻,速度往来时的方向撤退,一边吐槽道:“你是朱雀,传说中的神兽一族,你怕什么?”   朱雀哑了声,好一会儿才气恼道:“我还小,没成年打不过。”   祁恒踏进了一片特殊的空间,周围都是黑暗,独有脚下的万千星子在散发着星光。   一个身着暗黑色斗篷的人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斗篷人缓缓抬起左手,展开手心。   祁恒的目光凝聚,因为那掌心上面有一枚戒指,正是他进入这个世界之后,那枚失踪的乾坤戒。   “物归原主。”斗篷人的声音十分嘶哑,祁恒目光一闪,眼神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只是有点奇怪的是,他竟然看不透这一层斗篷,无法窥得对方真容。   斗篷人偏瘦,宽大的斗篷挂在他的身上,松松垮垮。   身形声音都不似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人,但祁恒心里,莫名有种熟悉感。   斗篷人没给祁恒考虑的时间,他收回手,乾坤戒直直地飘到了祁恒的面前。   祁恒抬手接下,再一看,斗篷人所处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影,而周围的黑暗缓缓散去,无数的光明从祁恒的脚下朝着四周散去。   幻境破碎。   “嗷!救命!”   随着一声声的呼救,山谷里地动山摇,祁恒听出来这是楚彦的声音,便身形一闪,朝着声音的源处寻去。   入目所见的是,楚彦正在被约有百丈高的熔岩巨兽追的满山谷的跑。   楚彦跑着跑着,目光无意识地瞥到一抹影子,如蒙大赦一般,当即换了个方向。   “山长,山长救命啊!”   “蠢货。”祁恒抱胸冷冷开口,“你是火灵根,你在怕什么?”   说罢,祁恒直接结出一道结界,来不及收住脚步的楚彦啪叽一声,撞在了结界上。   楚彦摸着撞的嗡嗡得额头,却是一脸恍然大悟。   怪他被这熔岩巨兽的身形吓住了,光想着它能一脚踩死自己,却忘了自己火灵根,可以一战。   楚彦也不跑了,将抓着自己头发的朱雀从头上薅下来放在地上,而后转身朝着熔岩巨兽迎了上去。   熔岩巨兽身上火焰温度很高,才靠近一些,便觉得热的周身刺痛。   楚彦微微皱眉,躲避几次的攻击之后,抓住机会绕到其身后,手心聚集灵力,一掌拍在熔岩巨兽心脏的位置。   熔岩巨兽的动作停止,楚彦也如同被定格一般。   就在此时,一抹火种从熔岩巨兽的心脏快速钻出,直接飞入楚彦的眉心。   而后嘭地一声,楚彦的身上冒起了大火。   然而楚彦却不觉得痛苦,反而觉得身上暖洋洋地舒服极了,脸上也不自觉地洋溢起享受的笑容。   祁恒手指微动,从天而降的冰块将楚彦所在的位置堆成了一座冰坟。   楚彦霎时间被冻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那枚火种的幻境,撤去了保护自身的灵力,若是没及时清醒,他绝对能被烧成灰烬。   祁恒等了片刻,冰堆挥发成水蒸气,楚彦看了看四周,而后恭恭敬敬地冲着祁恒作了个谢礼。   山长救了他。   果然时心当初说的没错,山长就是表面嫌弃他而已。 第139章   就在楚彦行礼起身的时候, 秘境上空的雾气散开,周围的景色也是随之一变。   传承认主之像。   “倒真是好运。”祁恒淡淡地瞥了楚彦一眼, 一挥袖子,秘境中的所有人全部回到来时的路口。   “这次收获不错,还采集到失传已久的丹阳莲。”   楚彦看了一眼祁恒,想起那堆掉在对方脚下的丹阳莲, 却被对方无视着绕过。   有人取出一柄萧,“我也寻到了一把上品灵宝,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 叫飞虹。”   此人说着,又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萧,他是音修,平日里只用最普通的紫竹萧,没想到头一次走秘境, 竟然就能获得合适的灵宝。   楚彦:“…………”你是不知道,你这个宝贝飞虹萧刚刚还在和一堆极品灵宝在山长面前争宠, 它没争过,被一把灵剑直接打飞老远。   “我倒是没有两位师兄好运。”又一人微微不好意思开口, “不过在下倒是意外获得了一只灵宠, 资质尚可。”   此人嘴里说着资质尚可, 面前却流露出高兴的神色,很明显, 他寻到的灵宠应该是很不错的。   但再不错的灵宠, 也比不上朱雀。   楚彦想起藏在自己怀中的小红团, 这下是彻底没话说了。   是他错怪山长了,山长让他一起走根本不是为了折腾他,而且为了让他得到好东西啊!   “都安静。”副院长薛常微微抬了抬手,随后又让人放出来时用的飞行器。   这一回,楚彦很自觉了,刚上飞行器就迫不及待地拿着桶打水,又拿了一块擦布,寻到那个房间,又仔仔细细地擦了个干净。   然而,楚彦的表现却迟迟没等来正主,等他找人一打听。   “什么?你还不知道?”被他询问的师弟一脸诧异,“山长说他临时有事,提前走了,不和我们一趟回学院。”   “山长还特地把师兄您带在身边历练,难道山长没跟师兄您说吗?”   楚彦耳朵一竖,“特地把我带在身边历练?从何说起?”   “就之前自由组队的时候啊,山长不是说,他和你一个队。”这人说着又拍了拍楚彦的肩膀,接着说道:   “不是咱们这些师弟们先前不讲义气,只是山长那样的神人,只可远观你懂的,我们哪敢和山长一队啊。”   果然。   楚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猜到是他,山长都这么说了,难怪没有队伍敢收留他。   收留他,就等于处在山长的威压之下,虽然有山长在,安全度数直线上升,但压力也大,连他一路上都好几次紧张的心里打鼓。   祁恒直接回了十四洲,因为他收到了十四洲传来的消息。   祁恒直接降临在大殿上的宝座,底下着急走来走去的仙人们发现了他,当即齐齐行礼。   “恭迎陛下。”   “起来,到底发生何事?”祁恒语气冷淡。   “三刻钟前,天机忽然浮现,属下当时正在观天象,人间似有浩劫!”   他口中的人间自然不是修真界,而是位于修真界之下的凡界。   祁恒拂手唤出水镜,水镜波纹荡漾片刻,浮现出车水马龙。   安逸的行人,沥青路面,车来车往,并无异样。   祁恒心念一动,水镜的画面又切换到海洋,海洋亦是风平浪静,海边摆着沙滩椅,还有许多的游客走来走去。   看起来似乎都没有异样。   祁恒微微眯起眼,右手开始推演起天机来,如同他之前推演的结果一样,天机不明。   这便是耐人寻味了,若真没有事,又何苦将天机隐藏的这么深?   “谁愿去人间查探一番。”祁恒看向底下众多仙人,仙人们交头接耳片刻,两名男仙出列走上前。   “吾兄弟二人愿往。”   此二人,一人擅听,一人擅观,无疑是最合适的,故而祁恒微微颔首,“那便交由你二人。”   “是。”两名仙人应声,随后直接化作两道流光,直接朝着人间而去。   南望仙国虽然不是在天上,但与人间也是时间不对等的,只是并没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么夸张而已。   祁恒在仙国里停留了一日之后,那两名前往下界的仙人归来了。   “人间有大批的海洋生物上岸自杀,鲸豚一类更甚。”   “而且,属下还在人间闻到一股很奇怪的气味,只闻了几下,心中便充满暴虐厮杀的冲动。”   看来这个世界果然出现了问题。   眼前这二人修为在仙国里只能算得上低微,但好歹也是半仙之体,如今竟然能被凡间的气影响道。   问题大了。   祁恒略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他打算亲自前往人间一趟。   但是,还得回蓬莱学院同玉时心说上一声。   想及此,祁恒留下一道传音术,随后划出一道传送门,直接回到蓬莱学院的禁地里。   刚落地,祁恒便发现自己的住所刚有人来过,气息还未完全散去。   祁恒走出禁地,寻到玉时心所在的地方,经过秘境之行,一路上不少人认出了他来,纷纷作揖行礼。   “时心。”   玉时心正在与一个女生交谈着,听见声音回头一望,便是一副惊喜的神情,她飞快说完自己的事情,随后快步走到祁恒的身边。   “还好父亲回来的及时。”   祁恒微微垂下眼眸看她,“怎么?”   “院长上午出关了,说是他突破的时候,预见了人间界的灾难景象,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很多修真者已经前往人间帮忙,我和楚彦也正打算去人间出一份力呢。”   玉时心顿了一下,“要是父亲在十四洲再耽搁一刻钟,我估计已经去了人间。”   祁恒想起自己住处那一抹生人气息,微微明了。   想必是孔丞预见人间的灾难,想来请教于他。   “我与你们一道去人间。”祁恒开口道,玉时心微微一愣,随后雀跃起来。   “那太好了,我这就去喊楚彦。”   祁恒微微点头,看着玉时心跑开。   “孔丞见过蓬莱之主。”一位青衣道人凭空出现在祁恒的面前,与祁恒见了个礼。   “不必多礼。”祁恒淡淡开口,随手划下一道结界,“说说,你预见了什么?”   “生灵涂炭,人间的文明湮灭,第三次的洪水将清洗存留在人间的人魔。”孔丞苦笑了一声,他的气色有些发白,因为这次预见,他不仅没突破,反而还降了一个境界。   人魔,以人心和罪孽培育,往往出现在动乱的年代。   “我之前去过您的住所,想要请教与您,只是您不在,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向整个修真界散出消息寻求支援,学院也采取自愿的方式报名前往人间。”   祁恒望向神色匆匆的蓬莱学子们,朝气蓬勃,脸上还带着即将前往人间的兴奋与担忧。   兴奋的是能一见人间的风景,担忧的是人间的劫难。   “时候不早,孔丞还要前往人间,告辞。”孔丞再作一礼,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让祁恒出手的话。   人间的因果不好沾,而类似于这样的大劫,弄不好便会牵连自身。   孔丞化作流光飞走,祁恒撤去了结界,结界之外楚彦与玉时心正安安静静等候着。   楚彦的头上还顶了一只朱雀,红色的朱雀与楚彦的红发混在一起,若是距离隔的远,还不一定能看出来。   修真界进入人间界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走特定的通道,二则是依靠自身的能力,破开空间直接跳到人间。   祁恒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玉时心和楚彦二人却是不行,二人的修为不够,难免会被通道里的飓气所伤。   祁恒看了眼巴巴等着出发的玉时心和楚彦二人,手指微动打出一道灵力,将两人变为小指大小的人偶。   “山、山长?”骤然放大N倍的世界,让楚彦吓了一跳。   祁恒伸出手,两个小人偶飞到祁恒手心,“保持安静。”   随后,祁恒将手心合上,另一只手直接化开了前往人间的通道,踏入其中。   仅呼吸之间,玉时心和楚彦二人,已经重获了光明。   入目是大的出奇的树干,楚彦身体一轻,感觉自己被抛在了空中,没等他反应过来,缩小的世界骤然恢复原样。   他变回来了。   楚彦下意识看向玉时心,发现她也恢复原样了。   玉时心捏着鼻子,一边用手扇风,“这里什么味啊,怎么这么臭?”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祁恒提步,循着生源而去。   树林中间的道上听着一辆越野车,越野车的车门打开,里面传出大口大口撕咬的声音,以及类似于野兽的吼声。   “哈——”一个脸上带着血迹、眼睛翻着死鱼白的头从车里钻了出来,冲着祁恒三人的方向威胁地吼了一声。   “没有生气,这人已经死了!”楚彦忍着恶心开口道,因为车里那人钻出来时,嘴里还咬着一块血淋淋的肉。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尸怪。   而现在,它吐掉了那一块肉,迈着僵硬地步伐,朝着三人的方向,缓慢缓慢地移了过来。   玉时心合手,做了个手势之后,随后将一道白光打向尸怪。   “净化术!”玉时心轻喝一声,白光落在尸怪的身上,尸怪的动作仿佛被人按了暂停一般。   片刻之后,尸怪砰地一声,浑身僵硬地倒在了地上。   “它死去已久,体内已经没有了灵魂。”   尸怪被楚彦的火焰烧了个干净,火焰过后,尸怪的位置出现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晶石。   “那是什么?”楚彦眼尖看到,当即蹲下,想要去拾起。   “楚彦住手!”玉时心下意识喊出声,与她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救命——” 第140章   祁恒打出一道灵力, 直接震麻了楚彦欲要捡东西的手。   楚彦啊了一声,随后快速退回几步,一脸的不可思议。   玉时心虽然好奇,但已经没了她询问的机会, 因为脚步声与呼救声越来越近。   一个女人从树林里跌跌撞撞地钻了出来,在看清祁恒三人时,顿时眼前一亮, 可只一秒,她的眸光有黯淡了一下去。   也不在呼救,反而转身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回了去。   但也许是她太过害怕了, 只走了几步,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玉时心微微皱眉, 随后飞快地窜到女人身边,蹲下身扶起她,“姑娘, 你没事吧?”   “你快走!”女人站起后, 虚弱无力地拨开玉时心的手。   “走?”一道嘶哑地中年男声从两人的前方传了出来,玉时心抬头看去,共有四个男人, 脸上戾气横生, 眉头乌云罩顶。   其中一人吐出一口唾沫,邪笑道:“哟, 小贱人还不错, 还知道给爷几个再找个小妞。”   女人沉痛闭了下眼, 而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向前挪了一步。   玉时心拉住她,“你干什么?这群人眉心发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跑。”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女声,玉时心微微一愣,自己的手再度被对方掰开。   女人一步步地朝着四个男人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男人拉了女人一把,女人踉踉跄跄地跌在了他的胸膛。   男人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掐住女人的脸,“你说你跑什么呢?哥几个之前还没打算要吃你呢。”   女人肩膀瑟缩了一下,嘴里也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放开她!”玉时心看不不下去了,当即使出自己的灵鞭朝着几人抽去。   “这小妞脾气还挺爆的。”另一名中年男人用一种下流至极地目光扫视了玉时心一眼,对于即将落在身上的鞭子似乎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玉时心恼怒至极,手下的鞭子直直朝着对方的天灵盖挥了下去。   男人的眼里露出一些不可思议,而后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另三名男人对于同伴的死去不仅不愤怒,反而脸上充满了兴奋,玉时心不由地提高了警惕。   一吸之后,疑似死去的男人手抬了抬,而后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但他还未站稳,旁边的三个男人眼里便冒出了红光。   挟持着女人的那个中年男人,将女人扔开,三人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扑在了“复活”的男人身上,互相厮打起来。   女人趁乱跑到玉时心身边,“别看了,快跑。”   玉时心反手拉着女人,跑到祁恒二人身边。   回头望去,那边地上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液,三个男人正扭打在一起。   “赶快离开这里!”女人催促道,话音还未落,女人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玉时心看去,那正是楚彦之前想要捡的那个黑色的晶石。   女人目光呆滞,不受控制地伸出手也想要去捡,玉时心一把制住她伸出去的手,“别捡。”   女人的眼神闪过一丝清明,而后她用力地咬了自己的舌尖,利用痛楚来抵抗那股强烈的诱惑力。   “父亲,那东西有古怪?”前后两人的神情都不太对,玉时心虽然没有受到影响,但还是察觉到了这种不对劲。   祁恒点头,“这晶石,是域外魔气所化。”   祁恒叹息一声,这个世界果然是出现了问题,连域外的魔气都能绕过天地防护钻入了人间。   域外魔气与普通的魔族不可混为一谈,域外魔一般都是没有躯壳,以气的形态存在于域外,寻找进入世界的裂缝。   而后进入世界后,寄生在选定好的宿主身上,按照自己的想法练就一副属于它自己的魔体。   域外魔亦分低阶与高阶,而眼前这个黑色晶石便是低阶域外魔所化,所以玉时心身为仙体,本就过了问心境,自然是不为它所引。   而楚彦与眼前这个人类,一个修为尚低,一个凡人,在域外魔的引诱下,自然是会心神失守。   祁恒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只隐去玉时心是仙体一事,玉时心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那老师和其他来这里的人,岂不是也会受到吸引?”   “可是,为什么玉时心不会被吸引?”一旁的楚彦突然开口,山长修为高深不会被晶石诱惑到,可是时心修为不也和他差不多?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玉时心板着脸,“再说了,学院里的老师们总说什么走过的套路比你们年轻人吃过的灵米还多,我都四百多岁了,这么多年总不能白活,有一两个防身的办法有意见?”   “没、没有。”楚彦连忙摇头,“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时心你别生气。”   哪怕时心有事瞒着他,但那又如何呢,他与时心并没有成为真正的道侣,又哪里有资格要求时心事无巨细地都告知于他?   而一旁的女人已经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在玉时心和楚彦两人身上打转。   哪有人能活四百岁的,即使在5066的今天,人均寿命最高也就只延长到一百八十岁。   而相对的,人均寿命延长之后,新生儿也稀少了,最初是寿命变长的人类不想生。   可慢慢的,人们又逐渐发现,虽然药物延长了寿命,但相应的,它对人的身体机能造成了某种影响。   就譬如,子嗣孕育困难,在延寿药出来之前,怀不上孩子的,还能依靠科技手段用模拟母体进行孕育。   在延寿药的后遗症爆发之后,人们发现所有关于孕育生命的科学手段尽数失效,唯有母体自身怀孕这一条路。   但这条路的几率不高,即使是侥幸怀上了,新人类也不再像书本里说的那样十月怀胎,胎儿在腹中的发育极为缓慢,母体一怀就得怀上两到三年。   这也就造成了,很少有人愿意用两到三年的时间去怀一个孩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被这一句话唤回神,虽然怀疑面前这个女孩子智商不太对劲,但好歹是救命恩人,女子忙低下头,恭敬地回答道:“我叫金燕。”   “你怎么会被他们追?”玉时心指了指那三个已经在互相撕咬的男人。   “数日前的一天,本来是烈阳当空,世界却突然黑暗了一个小时,所有人都昏迷了过去,而后再醒来时,有一批人意外获得了特殊的能力之后。”   金燕苦笑一声,“他们管自己叫异能者,随着异能的降临,这个世界就乱套了。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起初仅仅是被异能者欺负,但当第二次黑暗来临之后,动植物全部死亡,那些异能者们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魔鬼,他们开始吃人。”   “他们最先下手的便是孩子和女人。”金燕扯了扯嘴角。   “人吃人?”楚彦的脸色开始发青,干呕了一下。   “若是直接被杀了吃了还能少点痛苦。”女人姣好的面容上流露一些痛苦,“这群魔鬼,他们是将人折磨到死。”   另一边的打斗声已经停下,又有两个男人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仅剩的男人,指甲化作锋利的钢刃,正在试图剖开地上人的头颅。   “杀队友这种事是很常见的。”金燕再度开口,“异能者们死后会化为无意识的行尸,他们的脑袋里会有一块黑色的晶体,异能者们只要吞了那个,实力便会提升。”   随着金燕的声音,那名男人已经掏出来晶石将其吞了进去,而后脸色扭曲,痛苦至极地在地上翻滚,时不时还用通红的眼珠看向祁恒几人。   “我们快走吧。”金燕忧心忡忡地开口,“等他消化了晶石,我们就不好跑了。”   “跑什么跑,自然会要将他控制起来,免得他去祸害他人!”楚彦开口道。   “既然这样,那容我先离开。”金燕抿了抿唇,眼眶泛红,“我还得去找我的女儿。”   玉时心想了想,将自己的鞭子塞进女人手中,“你拿着这个防身,如果对方有问题,它会保护你的。”   “多谢你的心意,我不能拿你的武器。”女人试图将鞭子还给玉时心,这样能直接伤到异能者的鞭子,必然不是普通的鞭子。   “别担心,这样的鞭子我还有很多,你拿着防身,你还得找你女儿,要是遇见危险,你总要保护她对吧!”   金燕捧着鞭子,而后,深深冲着玉时心弯下了腰。   金燕离开之后,三人稍稍朝着正在啃食同伴的男人走近。   楚彦干呕的更厉害,玉时心的脸色也不太好。   祁恒看了一会儿,随后手指微动,一把天火直接将那人连带地上几具尸体全部烧成了灰。   “他已不再是人,域外魔和他所犯下的罪孽使他变成了人魔。”   尸体被烧干净,但是地面上再度出现了一块同样的黑色晶石,只是比他们先前看到的要大上一些。   楚彦感觉到那种控制不住的感觉又来了,不过这回他有警戒心,当即运转体内的灵力努力抵抗。   “父亲,如果人间全变成了这样,那……”玉时心忧心忡忡地开口。   “人类无法胜利的话,自然是有天火或者洪水清洗。”祁恒抬起头看向天空,“就看他的选择了。”   “他?”玉时心微微迷惑,“是天吗?”   “不。”祁恒收回目光,看向自己手上的乾坤戒,“是道。”   一股绝对的威压降临,玉时心与楚彦二人被一道结界隔绝在外。   “还是瞒不过你。”斗篷人出现在祁恒的面前,他抬起手,苍白的手指缓缓搭在自己的兜帽上。 第141章   兜帽微微向上掀了一点, 斗篷人的手微微停顿片刻,而后一鼓作气地掀开。   面色苍白,瘦骨嶙峋的黑发青年抬眸看向祁恒,眸光似湖水一般波光粼粼。   “师兄。”   “萧默?”   祁恒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实在是眼前的青年气质大变,与从前的萧默,除了长相, 没有半点相似。   “虽然我断定在未来我会再遇见师兄——”萧默以拳抵唇连咳了几声,又扬起一抹状似轻松的微笑。   “但是,这个未来, 也和我预计的时间相差太远了。”   祁恒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虚弱?”   萧默微微一愣, 随后状似泄气地垂下头,“我都这么努力掩饰了,师兄你还说出来做什么!”   两人沉默片刻, 萧默声音低落地开口, “我实在不愿意让师兄看到我如今的模样。”   所以,即使是乾坤戒回来找他了,他也不敢立马跑去与师兄相认, 就连还个乾坤戒, 都要提心吊胆,生怕自己漏了馅。   “我给师兄的乾坤戒, 师兄是不是还没看过?”萧默打起精神问道。   祁恒微微颔首, “还没来得及。”   萧默叹了一口气, “师兄你对那小子太好了,我给你送的好东西,全让那小子得了。”   祁恒知他是指秘境里那些无故掉到他面前的天材地宝,他当时只觉得有人在搞鬼,但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萧默。   只是在斗篷人将乾坤戒还给他的那时候,祁恒心里微微起了一点疑心。   所以,祁恒却随便炸了一下,没想到萧默是一如既往的冲动,直接就上钩了。   当然,这种话,祁恒是不可能直接说出来的,好歹是此方世界的大道,说出来多伤他面子。   因为身份的缘故,将祁恒心声听了个从头到尾的萧默:“……师兄,你还记得我是大道啊?”   祁恒微微怔了一下,差点忘了,萧默是能听万物心声的。   “域外魔气,你待如何?”祁恒看向萧默,直言问道。   “我已经尽力了。”萧默叹出一口气,“我做了一切的准备,等待师兄与我在未来相见,但是没想过会是这个情形。”   “本来是想让师兄在这个世界做一回天命之子的。”萧默勉强笑了一下。“现在看来,计划失败还是好事,我不希望师兄成为救世的主角。”   那样背负的责任也太大了。   萧默抬起手一挥,一副画面出现在两人面前,是一片海洋。   海水是黑色的,海水的表面漂浮着无数的垃圾或是人的尸体,或是各种鱼类的尸体。   大片大片成群的苍蝇萦绕在海水之上,萧默收起了画面。   “即使没有域外魔气,人间界也早已经无声无息地迎来末日。”萧默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祁恒甚至能看到萧默一瞬间的身形溃散。   “而现在,我的劫数也已经到了,世界万物生生不息。”萧默叹息一声。   “大道陨、天道出。”祁恒念出这几个字,眼见萧默眼神躲闪,“可是,你的劫数不该这么早的,明明还有近万年——”   “因为我这个大道起了私心啊。”萧默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   “因为自己曾经的身份,想为人间避这一场祸,我为人间避一天的劫,我自身的劫数就提前一千年。”   祁恒脸色陡然冰冷。   “又有域外魔气试图突破防线了。”萧默神色一变,“师兄,我不能久留,如果在我消散之前,人间还是没有给自己找到出路,我彻底陨落之后,那么新生的天道,它自会清洗人间。”   萧默的话音还未落,身形顿时消散,结界也应声而碎。   祁恒打出一道灵力,让玉时心与楚彦二人清醒过来。   “楚彦,你和其他人联系一下,看看他们那边情况如何了。”   楚彦哦了一声,连忙拿出一张通讯灵符,施法念咒半响之后,有了回应。   “山长,我师父说他和院长他们,正在东南方向的晨光基地。”   “去找他们。”祁恒冷冷开口。   “可是父亲,这晶石怎么办?”玉时心指向黑色的晶石,“万一再被别人发现,恐怕——”   “楚彦,用你的火烧了。”祁恒吩咐道。   楚彦一愣,连忙召唤出一小撮火苗,打在那晶石上面,他体内的火种正是秘境那一颗,与他的火灵根融合之后,就变成了变异。   几声哀嚎声后,黑色的晶石消失的无影无踪。   处理完后,几人隐去身形,朝着楚彦师父太宏散人所说的晨光基地飞去。   晨光基地离三人降落的地方较远,若是走路自然是要上十天大半个月,但对于飞行来说,这些路程就不在话下。   抵达的时候,孔丞带着太宏散人几人在基地外面等候。   “蓬莱之主。”孔丞行礼,身后几人也与他一同。   玉时心与楚彦对着几人也行了一礼。   “在人间,不必多礼。”祁恒淡淡开口,目光落在晨光基地门口值守的人身上。   个个眉间清明,身姿挺拔,仿若一株株迎风而立的小白杨。   “这基地是人间界的军方所建。”孔丞察觉到祁恒的目光,连忙开口。“您可以放心,我们已经与这基地的负责人坦白了身份,他们会尽全力协助我们。”   “孔院长,咱还是和山长一道进里面说话吧。”太宏散人提醒道,“人来人往,站外面不方便。”   “是是,怪我一时忘了。”孔丞连忙点头,一边看向祁恒。   祁恒微微颔首,提步朝着基地走去。   基地门口的守卫对于孔丞几人都十分熟悉了,毕竟这些天,许许多多传说中的修士寻到这里,都是孔丞或是薛常以及太宏散人三人出来认领的。   “孔院长,今天又有修士来寻你了?”   孔丞点了点头,“今早郑将军没出去吧?”   “没有。”守卫摇头,一边用好奇地目光打量了那陌生的三人,这还是头一回接到人,直接带去见他们将军的。   孔丞道了一声谢,又对着祁恒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几人走后,门口的守卫又恢复成原样,挺直着身体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一行人走到一间平房的门口,孔丞敲了一下门,约等了片刻,推门进去。   里头有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军装男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诧异道:“孔大师,您这后面是?”   “这位是蓬莱之主,亦是我蓬莱学院的山长。”孔丞简单说了一句,“这位是郑将军。”   郑永新在这些修真者口里早就听说了无数次关于蓬莱之主的能耐,听闻此言,神色骤然激动起来,当即起身,“不知阁下降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还是坐下来说话。”孔丞开口道,郑永新连忙伸出手,“请坐,各位快请坐。”   众人纷纷坐下,孔丞开口,将人间如今的情况一一说与祁恒听。   听着听着,郑永新抹了一下眼角,“我们这个基地全都是普通人,那些「异能者」们根本不把普通人当人,他们自认高人一等,而普通人在他们眼里就是最底层的存在,甚至还能当作食物。”   “那些异能者们,连弹药都打不死,若不是有各位大师多次相助,只怕我们这个基地根本扛不住异能者的攻势。”   “我们发现,那些所谓异能者的身体里都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孔丞话题一转,从自己衣袖中取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枚黑色晶石。   “这东西十分邪门,且水火不入,之前有一个少年无意识捡起它吞了下去,到第二天早上就变成了异能者,而且性格也大变。”   “可以烧了啊!”楚彦没忍住开了口,众人纷纷看向他,楚彦打出一道火焰,火焰瞬间将晶石包围。   不过一会儿,晶石被烧的干干净净。   “楚彦你——”太宏散人大惊,他们可是想了诸多办法,也搞不掉这些晶石。   “就烧了啊!”楚彦理所当然道。   “臭小子,你灵根怎么回事?”作为楚彦的师父,太宏散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问题。   “变异了。”楚彦弯了弯唇,“我在秘境里获得了一个机缘。”   “人间这一场劫难,山长可有解决办法?”孔丞见郑永新欲言又止,干脆替他开口问。   “办法在人类手中。”祁恒目光冷淡,想起萧默的模样,语气有些不悦。   “能被域外魔气寄居的人类,最开始的那一批都是身负罪孽的,域外魔气会暂时性赋予他们能力,但是代价却是他们的灵魂以及躯体。”   “而身上没有罪孽的又心智坚定不受引诱的,域外魔气无处下手,所以这一类人便成了普通人。”   “也就是说,有异能的都不是好人?”楚彦插了一句,“既然这样,干脆我直接把他们烧了,这样人间的劫难不就解决了!”   此话换来太宏散人的怒瞪,“臭小子,杀那么多人你想背一堆因果不成?”   玉时心也掐了一把楚彦的手臂,示意他安静。   “原来是这样,因为有罪孽在身或者意志不坚,才会被那个什么魔气变成异能者。”郑永新恍然大悟。   也难怪他的军营里竟然出不了一个异能者,之前他还以为是他带的这些兵,资质都差到一窝了。   祁恒缓缓开口,“其实这域外魔气,按照楚彦的话,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   楚彦扬起了眉头。   “不可以,有些人没做坏事,只是一念之差误入歧途!”太宏散人激动开口,“就像之前那个少年,他只是无意识受到引诱而已。” 第142章   孔丞也吓了一跳,“您、您不会说真的吧?”   若是蓬莱之主想要覆灭这个人间, 那绝对不是他几人就能阻止的。   祁恒看他一眼, 眸光里尽是冰冷无情。   孔丞心中大骇,任职蓬莱学院院长一职以来, 他从未在蓬莱之主的身上瞧见过这种神色。   玉时心察觉到自家父亲的异样, 当即奇怪道, “父亲, 您怎么了?”   祁恒被玉时心的声音唤回了神,一时惊觉自己竟然情绪失控,平静了好一会儿, 祁恒才开口。   “没事。”   祁恒看了眼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郑永新身上。   萧默既然愿意舍弃自身救下他世间的生灵,如果他因为迁怒从而让那些被域外魔气引诱的凡人死去, 那岂不是让萧默的所作所为白费?   那么, 萧默的舍弃将毫无意义。   祁恒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对着郑永新道:“人类的时间不多了,最多半个月,域外魔气一事还不能解决, 那么, 将无人能保护你们。”   郑永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半个月?”   孔丞几人面具焦色,“半个月时间也未免太少了, 我们现在也仅仅是找到压制域外魔气的方法。”   “报!”门口传来一声大喊, 众人齐齐回头望去, 一名小兵正挺着腰板站在门口。   “有什么事?”郑永新问了一句,那小兵敬了一个礼,“报告将军,彭勇毅同志被尸化的异能者所伤,如今正在医疗室听候安排。”   “什么!”郑永新刷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快带我去看。”   异能者死后会尸变,而正常人要是被异能者伤了后,三小时后会死去,而后如异能者死后一般尸变。   郑永新火急火燎地朝着医疗室走去,祁恒与孔丞几人也跟着一块到了医疗室。   晨光基地的所谓医疗室其实只是几块铁皮搭起来的简易房屋。   而此时几人到时,只见铁皮搭起来的房屋外围着十来个军装男人,气氛肃静而又悲痛,而透过缝隙可见地上的担架上,躺着一个四肢已经被绑起来的男人。   那人是同样是军装,但是深绿色的军服肩膀处已经被撕破一个小口,口子周围是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叔叔,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蹲在担架前的少年抹着眼泪问道。   担架上的男人勉力勾起嘴角,“除了有些头晕乏力,没其他的感觉。”   “将军来了!”   也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围着担架的男人们向两边分开露出空隙,郑永新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在看清彭勇毅肩膀的伤势之后,郑永新的脸色变得绝望。   郑永新回过头,看向孔丞,带着希望小心翼翼地开口,“孔大师,他这还有的救吗?”   孔丞上前一步,查看了伤势,又翻了翻彭勇毅的眼睑,面色沉重下去。   “伤的太久了,我尽力试试。”孔丞掌心聚集灵力,一把将手搭在对方的胸膛之上。   周围的人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即使修真者救人已经不是头一回见了,再看到也依旧有些惊奇。   担架上的男人面孔扭曲起来,无数黑色的纹路在他脸上,他眉头紧紧皱起,显然是极为痛苦。   但是男人却没喊一声,反而开口招呼道。   “如果我死了之后,就把我的身体捐给实验室吧。”男人说完话,用力地咳嗽起来,约莫几分钟之后,男人嘴里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还散发着恶臭味。   少年慌里慌张地摸了一下口袋,摸出来一张试卷,他将试卷揉了一下,试卷纸张稍稍变软,随后用试卷擦了擦男人嘴边残留的血液。   “叔叔,你怎么样了?”少年的语气似乎要哭出来一般。   “胸口好些了,没有像之前那样梗着,身上似乎也有些力气了。”彭勇毅开口道。   郑永新面露喜色,还未开口问具体情况,却只见孔丞摇了摇头,“我只是暂时用灵力压制住他体内被传染的尸化魔气,并不是彻底解决。”   守在彭勇毅身边的少年啪嗒啪嗒地掉下眼泪,“若不是为了救我,叔叔也不会被怪物咬伤。”   众人安静了片刻,彭勇毅的乌青的脸色逐渐好转,彭勇毅一个鲤鱼打挺从担架上坐了起来。   “我感觉现在好多了。”   孔丞食指与中指合并一指,彭勇毅手腕与脚脖子上的束缚齐齐断掉。   彭勇毅从担架上起身,拉过少年,也顾不上自己肩膀的伤处,“将军,这小孩是我们从附近的中学救出来的,您让人给他安排个住的地吧。”   “我不能住下。”少年蹦出一句话,“我还要去找我家人,他们就住在我学校对面的小区。”   “你自己去找太危险了,这次有人救你,但不是每次你都有那么好运的。”郑永新板着脸,严肃开口,“这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还有你家的地址和门牌号,我再安排人去查探一下?”   少年抿了抿唇,看了看彭勇毅肩膀的血色,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我叫安平,我家住饶河小区103号。”   “饶河小区103号是吧?”郑永新点头,“等明日,我就安排人去替你寻。”   “真的?”少年目光警惕,郑永新再度点头,“真的。”   “乖乖待着,外面很危险,不适合你一个小孩出去。”彭勇毅用大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现在不比以前了,外面的那些恶人,那可是都变成了食人兽。”   安平嘴唇白了一下,目光涌现出满满的恐惧,“我……我知道,我的老师,就是被那个发了疯的男人吃了。”   “别想了,咱把他杀了,也算是替你老师报仇了。”彭勇毅再度开口安慰。   “可是叔叔你也受了伤。”安平定定看着彭勇毅肩膀上已经逐渐凝固的血迹。   “这个不需要小孩子担心,叔叔们是军人,本来就是要保护你们的。”   郑永新看了彭勇毅一眼,对着孔丞道:“孔大师,请借一步说话。”   孔丞微微一愣,随后抬手放出一道结界,将其余人都屏蔽在外,只余下自己人。   “好了,他们听不见,郑将军现在可以说了。”   “彭勇毅……”郑永新哑着声音,“他这情况,还能活多久?”   “不好说。”孔丞摇了摇头,又望了望祁恒一眼,心想若是蓬莱之主肯出手,或许那年轻人还有的救。   “域外魔气喜罪孽深重之人。”祁恒冷冷淡淡地开口,“而彭勇毅的心性,并非域外魔气的最佳宿主。”   “山主的意思是?”孔丞试探性开口。   “一身正气,邪祟难犯。”祁恒看向结界外的彭勇毅,“域外魔气并非是没有天敌的存在。”   祁恒撤去了孔丞设下的结界。   孔丞心里疑惑,旁边的郑永新却立马领悟到祁恒的意思了,在结界撤去之后,走到彭勇毅身边,拍了拍他没受伤的那只肩膀。   “先好好养伤,不要起什么歪念,每天背十遍军人守则。”   彭勇毅一愣,“啊?”   “让你背你就背,这是命令!”郑永新沉下声,“我每天都会亲自检查你。”   他就不信天天给彭勇毅洗脑,还养不出一身正气。   听到命令两个字,彭勇毅立正敬礼,“是!”   剩下的事,便没有孔丞这些人的事了,众人散开,只剩下安平和医疗室的人给彭勇毅清洗伤口。   孔丞几人引着祁恒三人去了他们所住的那栋楼,正好还有几个空房,祁恒随意指了个房间,玉时心与楚彦分别挑了隔壁的。   三人安顿下来,孔丞与其他人散去。   祁恒拂袖,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房间内出现一股熟悉的威压。   萧默的身影再度出现,这回他依旧是一身黑衣,却没再用上那件斗篷了。   “师兄。”   祁恒面无表情打量了萧默一眼,这么短短的时间,他能感觉到萧默的虚弱又更进一步了。   萧默不自在地退了一下,哪怕成为大道多年,再一次看见师兄生气的样子,他依旧还是有点犯怂。   他想起了当初误把对方当成仙子,结果被对方冷着脸打飞的事情。   萧默悄悄龇了一下牙,那可是真疼,也就他身板硬,打不坏。   眼见祁恒不说话,萧默心里更加忐忑了,“那个……师兄,我刚来应该还没来得及惹你生气吧?”   “没有。”祁恒嗓音冰冷,“我只是按照你虚弱的程度,算一下你还有几天可活。”   萧默:“…………”   就这,还说自己不生气。   “万物都有轮回,大道陨落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我只是将这个过程提前了而已。”萧默开口,“只要我神魂不灭,数万年后,我的轮回开始,依旧可以重归。”   “我知道师兄是迁怒这些被域外魔气侵入的人类,可是师兄,我保护的不仅仅是人类,也有万千无辜的生灵。”   萧默说完一抬手,空中出现了无数副画面,有天上飞鸟,有林中的小鹿与野兔等动物,也有深海中遨游的鲸鲨。   “我在时,能护一天便是一天,我一生也就追求一个问心无愧而已。”萧默道。   “不过重遇师兄我还是很开心,唯一可惜的是,师兄你没有妻子。”   萧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无妻便无子,我一想到将来进入轮回投胎转世,就这么一点特别不甘心。”   祁恒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到这个,当即用疑问的目光看向萧默。   “我从乾坤戒的记忆里看到师兄对你在那些世界的孩子们很好。”萧默幽幽开口,“然而,当初的我却是挨师兄的揍。” 第143章   “……”   安静许久之后,祁恒总算是理解了萧默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你想当我儿子?”   “不!”萧默面不改色的否定道, 祁恒放下对萧默智商的担忧,又听见他道——   “如果可以的话, 我更想轮回后能成为师兄子女的孩子。”   萧默停顿了一下, 又接着说下去。   “因为, 人间有句话叫做隔辈亲!”   “……”   祁恒忍住自己想动手的想法, 微微皱起眉头,显然不理解萧默怎么会有这种奇葩的想法,但这不重要。   祁恒有更重要的事。   “你就断定你会陨落了?”   萧默点头, “当然啊,我要是不陨落,新天道怎么可能会诞生出来?”   道刚诞生的时候, 通常都是它们最强大的时候, 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次又一次的劫数之后,实力便会慢慢削弱。   按理来说,处于巅峰值的天道绝对能清除掉人间的域外魔气, 但是, 如今新天道还未有诞生的迹象, 人间的末日却提前降临了。   再者,新生的天道也不一定放过引来域外魔气的人间, 历任天道或是大道都是应劫而生, 而出生的第一件事, 就是清算引起劫难之人。   人间的劫难因人心而起,但是人间却也不仅仅只有人类。   故而,对于新天道,萧默心里半点把握也没有。   祁恒取出自己体内的一线生机,莹莹的一团光,在出现地一刹那,飞向了萧默。   “师兄,你——”   “我能感觉到,我已不需要它。”祁恒淡淡开口,“如今需要它的是你。”   虽然萧默一口一个轮回,但是轮回又岂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莫说身为大道的萧默,即使是普通的修士陨落之后,也需要契机才能转入轮回。   而且,最初的轮回,也仅仅是一棵草一株花,想要再次为人甚至踏入修道一途,都是需要时间与机缘。   而萧默的特殊身份,他天生就对天道存有威胁,又怎么能轻而易举放任他进入轮回。   萧默抿了一下唇,用上了自己的天赋去看向对方,只见对方灵魂干净,身上也并无任何因果束缚,稍作片刻犹豫,萧默还是将一线生机收下。   毕竟在遥远的记忆里,身为大道的他在上一次陨落时就是靠着这一线生机在轮回中躲避天道的探查。   萧默从未想过轮回之后,再次成为大道,但是新天道却不会这么认为,而他需要保命,有命才能与师兄重逢。   “乾坤戒也给你。”祁恒伸出手心,不知何时取下的乾坤戒正静静地漂浮在祁恒的手心上。   “这个就不用了吧——”萧默心里打着算盘,乾坤戒还能帮他记录师兄到底在别的世界有多少孩子呢。   “这里面不都是你收藏了几年前的宝物,它们对我来说却没多大用,但是对轮回后的你却不一样。”祁恒道。   萧默摇头,“那都是我为师兄攒的,再说我能从轮回中回来一次,我就能再回来第二次,师兄不必太担心。”   声音尚还残存,萧默的身影却陡然消散。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连桌上的杯子都震动了一下,而后是大雨倾盆而下,被狂风吹的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   祁恒走到窗边,天色昏暗,乌云层覆盖着一层似有若无地青光。   雷声越来越凶,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雷声与雨滴落的声音,而最一开始的那一声雷,相对来说,反而像是个提醒。   八十一道雷,响了整整一夜,祁恒也在窗边看了一整晚。   直到晨光初露,祁恒看到乌云层中有点点星光落下。   光点齐齐朝着祁恒所站的窗户飞下,随后慢慢凝聚成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师兄。”   模糊的身影重新化为光点,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停了片刻的大雨,再次落下,如同天河之门被打开一般,又凶又急。   “一、一二一!”   嘹亮整齐的声音,祁恒垂眸看去,原来是郑永新带着基地里的人正整齐划一地围着基地晨练。   大雨将他们的衣裳全部打湿,然而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人步伐有丝毫犹豫,即使他们的面前是一滩水坑。   叩、叩、叩。   “进来。”祁恒头也不回地回答。   玉时心推开门,“父亲。”   祁恒微微侧身,看向玉时心,“怎么了?”   “昨晚上的雷声是不是不对劲?”玉时心迟疑开口,“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本由玉石之心所化,玉石本来就有感应危难之灵,人间也常有玉石替主挡灾一说。   而昨晚的雷声,却让她心生惶惶。   “你的预感没有错。”祁恒垂下眸,“不过危险不是雷,而是这场雨。”   九九八十一道雷,也只是在送别一个人而已。   而这一场没有尽头的雨,才是人间末日的开始。   “雨?”   玉时心走到窗户往下看,地面已经积了一层水,雨点落在积水上,荡出无数道圈纹。   大雨磅礴,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歇气的意味,彭勇毅的伤口都好的七七八八了,但是因为大雨,原本预计去饶河小区寻人的计划也被耽搁下来。   好些个身着军装的年轻男人正冒着雨,提着工具在基地里来来回回地走,雨水太多,有些下水道又被堵了,他们需要寻找那些被堵的下水道,将其疏通。   医疗室中,医疗室的人正在给彭勇毅拆纱布,安平站在一旁,屏住呼吸看着彭勇毅的肩膀。   “伤口恢复的不错。”医疗室的人将纱布放到一边,彭勇毅侧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肩膀,新长出来的肉还带着淡粉色,边缘还有些隐约的牙口印。   彭勇毅没忍住抬手摸了一下伤处,一边龇牙咧嘴,“下口可真是狠。”   安平定定看着彭勇毅的肩膀,若不是彭勇毅替他挡了,这一口本来该咬在他的身上的。   “安平你想什么呢?”彭勇毅咳嗽了一声,怕这小子又东想西想,连忙开口道:“叔叔这是男子汉的勋章,你可千万不能觉得这伤疤吓人啊!”   “不吓人。”安平摇了摇头,认真地开口。   “叔叔很厉害,受伤了也不怕疼。”   “那当然,叔叔是练过的,自然是不怕疼。”彭勇毅笑嘻嘻道,“叔叔要是怕疼了,那还怎么去执行军人的使命,保护群众?”   “保护。”安平低低地念了一声,一边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胸口,又回想起疯男人狰狞的面孔以及那个用自己身体挡在他和几个同学面前的老师。   明明平常连矿泉水都拧不开,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勇气,就那样直接冲上去死死拖住疯男人。   当时他的同学被吓得四处逃窜,唯有他,站在原地看见了那疯男人张开的血盆大口。   而即使是那样,她也没有松开拖着疯男人腿的双手,只一声声喊着一个走字。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安平,你突然哭什么?”   安平愣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泪湿的痕迹。   “我没哭。”   “好好,你没哭。”彭勇毅收回手,“你就是红了下眼睛而已。”   “眼睛红也不代表哭了,也可能是风迷了眼睛。”医疗室的人开口替安平解围。   “彭勇毅,你伤刚好就欺负别人小孩。”   彭勇毅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你是医生,你说的对。”   安平走到医疗室门口,水已经将医疗室门外的空地全部覆盖了,这雨再落个把小时,估计就能淹进医疗室的地面了。   “唉,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才能停。”彭勇毅走到安平身后,朝外看了一眼,叹气道。   “难说。”医生摇了摇头,“这雨势这些天就没小过。”   “再这样下去,咱们基地都快要被淹了,也不知道我种的小青菜怎么样了。”彭勇毅愁眉苦脸,他从来没想到,在科技如此发达的年代,他还得像古代人一般下地种田。   但是没办法,基地如今并没有任何食物的来源,若不是因缘际会找到一家种子店,他们估计连吃的也没了。   “看来雨是停不下来了,安平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回去。”彭勇毅拿起角落里的伞,在门口处蹲下,一边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背。   “伞太小了,只够一个人打。”   安平弯下腰,将自己的裤腿高高扎起,“没事,我可以跑回去。”   “咋话那么多。”彭勇毅站起身,一边将伞打开,另一只手直接捞起安平,将其挟在腋下,大步踏入水中。   彭勇毅将安平送到他住处的楼梯口,正好看到孔丞几人站在楼梯口,朝外摇头晃脑。   “几位大师是又要出去接人吗?”彭勇毅拿着伞,好奇开口。   “并非,只是在观测天象。”孔丞摇头,看向彭勇毅,目光却微微诧异了一下,“这位彭小友,麻烦你近前让我看看。”   彭勇毅纳闷,但还是走近了一些。   “抬起手。”   彭勇毅照做,伸出右手。   孔丞将双指搭在彭勇毅手腕处的脉搏,从指尖输入灵力进去,片刻之后,孔丞收回了手指。   “真是奇怪了。”   彭勇毅听着一惊,“大师怎么了?是不是那个什么魔气又在作怪了?   孔丞目光万分奇异地看着彭勇毅摇头,“并非魔气作怪,反而是魔气不见了。”   “不见了?”孔丞身后几人齐齐诧异出声。   “此事我们需要请教山长。”孔丞如是道,又冲着彭勇毅拱了拱手,“请彭小友随我们走一道。”   彭勇毅自然不会反对,如果魔气真的消失,他更希望这些人能够从他的身体里找出魔气消失的原因。   那样,就有救了。 第144章   孔丞几人找到了祁恒, 用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祁恒对于彭勇毅的情况也有些诧异, 虽然他不觉得彭勇毅会被域外魔气控制, 但是域外魔气消失的如此之快,却让祁恒万分意外。   祁恒放出一丝神念探查彭勇毅的身体, 发现他体内魔气果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仔细查探了一番, 确认没有任何异常,祁恒正打算收回神念, 却意外的在彭勇毅身上感觉到一丝属于道的气息。   极其微弱,差点连祁恒也忽略过去了。   祁恒抬眸看向彭勇毅, “你最近出去过?或者接触了什么人?”   彭勇毅一愣,“没有,这不下雨么, 原定去饶河小区寻人的计划都搁置了, 就在基地里养伤,然后每天去医务室换一下药, 偶尔安平那小孩过来陪我说说话。”   他停了一下, “那个……是我身体又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祁恒摇头, “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域外魔气已经彻底从你身体里消失了。”   孔丞几人虽说有这个猜测,但是如今被证实, 依旧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那这是不是说明, 只要弄清楚彭小友体内域外魔气消失之谜, 人类就可救?”   “没错。”祁恒眉眼冷淡, “但是域外魔气已经不急于一时了, 因为人间另一个末日已经来了。”   “另一个末日?”孔丞下意识捏起手指掐算起来,却发现天机不再像从前那样仿若被雾蒙住,而是清晰明了的显示人间大劫已至。   再往后推算天机,却怎么也推算不了。   孔丞不死心,再一次强行进行推算,数秒之后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抬袖擦掉嘴边的血液,愣愣地看着自己掐算的手指,“天机不存,大道已灭。”   “什么?”孔丞身后的几人听到这一句话,全部大失惊色。   修士向道而生,而如今,连大道都陨落了,天机不存就说明并没有新生的道,这基本上就等于绝了所有修士的路。   “这已经不仅仅是人间的劫难。”孔丞艰难地开口,“这是万物之劫。”   风雨飘摇,不过三日,地面的洪水已经有一层楼高,所有人都撤到了层数最多的两栋楼,除去能依靠自身飞行的修士们,普通人连出行都成了一件难事。   而大雨,却丝毫没有减弱的倾向。   “这可怎么办啊!”郑永新急的嘴角气泡,“诸位大师可有办法?”   面对着郑永新恳求的双眼,孔丞诸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别说拯救人类了,没有了道的存在,天地灵气大量流失,连他们修士都寸步维艰。   “再这样下去,估计很快就要淹到这上面来了。”站在窗户边的太宏散人叹息了一声,“谅我往日自大张狂,如今在大劫之前,竟无半点应对之策。”   第十日,洪水淹到了顶楼,孔丞让人放出当初前往秘境所用到的飞行宝器,将基地众人全装了进去。   “时心,你父亲呢?”楚彦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寻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人。   “山长该不会还在基地里没有出来吧?”   玉时心摇了摇头,“我父亲几天前就离开基地了,他回去想办法去了。”   水涨船高,为了节省灵石的缘故,孔丞干脆让飞行宝器像普通的船只一样,顺着水流而动。   飞行宝器在水面上漂浮了几天之后,他们遇见了一个修士。   修士踩在一个葫芦上,而他的双手却高高托起一间两层的房子,从房子的窗户里可以看见,里面有几十个眼神惊恐的人类。   “把船靠过去。”孔丞沉声开口。   那修士也瞧见了这一艘巨大的船只,一眼便认出船上标志还是他们蓬莱学院的,当即高声求救。   船只停在修士的半米远,孔丞几人出手,在船只与房子中间架起一架灵桥。   “快,快打开门下去。”修士抬起头,朝着上面喊。   房门被打开,房子里的人争先恐后地从桥上走到船上,约莫十来分钟之后,那修士将手里的房屋朝后一扔,砸出数十米的水花,而后自己也飞身上了船。   一上船,那修士就几近虚脱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有人将一枚灵石塞进修士的手中,让他吸收,避免因为使用灵力过多,造成灵力虚脱。   “得亏老师你们来的及时。”那修士脸色缓和了一点,开口道。“再晚一会儿,我估计就撑不住了。”   船在水上又飘了数日,又陆陆续续与不少修士汇合,而那些修士都或多或少用各种办法救下了不少凡人。   若非飞行宝器里有空间法术,船舱都要被挤爆。   但众人面对着另一件艰难地事情。   基地里的粮食不多,而他们在水上飘了这么多日子,粮食见底了。   修士无需进食,但是对于凡人来说,仅仅是两三日没有进食,就已经饥饿难当了。   这一饿,就出了事。   安平被几个饿红了眼的男人堵在临时隔出来的洗手间里。   “这小子细皮嫩肉,定然是很好吃。”   饿疯了的男人们缓缓逼近安平,磨着牙齿。   安平的眼睛里却半点惧怕都没有,看着眼前的几个男人,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因为他能感觉到,只要他想,面前这几个男人就能化成灰烬。   自从那日彭勇毅送他回去之后,他就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一样,就比如他希望彭勇毅体内的东西消失一样。   男人们愈靠愈近,其中一人想开口,向着安平地脖子扑去。   砰——   洗手间的门被一脚踹开,彭勇毅目光快速一扫,正好看到这一幕。   “该死!果然在这里!”   “用结界隔开他们!”孔丞一声令下,跟来的修士们纷纷出手,在安平与那几个男人直接架起了一道隔离结界。   那几个男人扑了个空,直接撞在结界之上,孔丞一看,这几人的眼珠都变成了通红一片。   “果然有域外魔气混进来了。”   彭勇毅万分着急地跑到安平身边,拉着他的手臂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番,见没有明显的伤口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安平,你没被他们伤到吧?”彭勇毅开口确认道。   安平缓缓摇了摇头。   “那还好。”彭勇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大师们发现的及时,说有域外魔气混进来了,我一看你这小子不见了,肯定会有危险。”   安平心中的戾气稍稍退去。   “这样下去不行。”楚彦开口道,“郑将军手下这些人还好,但是我们中途救得那可都是普通人,普通人本来就意志不坚,再加上饥饿,很容易就会引来域外魔气,被它所控制从而伤人。”   “楚彦说的没错。”太宏散人也跟着开口,目光里全然是担忧。   “根据记载,远古年代人间闹饥荒之时,也常有人食人一事,更别提如今还有域外魔气作祟一时,只怕很快就要出乱子。”   众人将那几个男人捆绑好,扔在特定的地方,重新回到船舱二层商议事情。   彭勇毅带着安平,将他安排在二层的一个空房间。   “你就在这里待着别出去了。”彭勇毅说着,又摸向自己的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压缩饼干,不由分说地塞进安平手里。   “这个是早上发的我没吃,你拿去吃。”   安平低下头,“我吃了,那叔叔你呢?”   “我现在还不饿。”彭勇毅揉了揉安平的头发,“叔叔先下去看着他们别闹事,你千万别乱跑,下次还不一定能有这般好运。”   他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又将门掩上。   安平看着自己手里的压缩饼干片刻,将包装袋撕开,拿起来咬了一下,却突然将饼干拿开。   他其实并不饿。   安平摸了摸自己衣服内里的口袋,从里面摸出来七八包同样的压缩饼干。   “他特意为你省下的,不想吃么?”   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安平快速转身,随后眯起眼睛。   “是您?”   祁恒看了一眼被安平咬过的那块饼干,“他其实也有几天没有吃东西了,特意省下来给你的,不尝尝吗?”   或许是被祁恒的话触动,安平迟疑片刻,抬起手咬下一口压缩饼干。   “呕——”安平反胃了一声,将饼干屑全吐了出来。   “吃不下就别吃了。”祁恒淡淡道。“这些东西于你现在的身体来说,是需要排出去的杂质。”   “我能吃!”安平一口将压缩饼干塞进口里,快速嚼了几下,忍着恶心咽了下去,随后死死闭着嘴不肯吐出来。   就在安平和自己身体较劲的时候,底下忽然嘈杂起来,夹杂着无数的尖叫声。   祁恒不去理会安平,抬手唤出一面水镜,水镜里面是一楼船舱的情形。   “给我吃的!给我吃的!”披头散发地女人死死抓住一名身着军装的男人,眼睛里俱是疯狂之色。   而更多的军人,正努力控制者暴动的人群,而人群里,魔气四涌。   安平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看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那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修士救下来的的女人。   她揽在怀里的孩子被一个发了疯的男人抢了去,女人几乎想也不想,就朝着疯男人扑了过去。   砰地一下,男人身上冒起了大火,周围的人群下意识退开,瞬间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男人被烧的直打滚,女人连忙拉着孩子退开,一边连连向着出手的楚彦鞠躬。   “看好了,谁要是再敢动手,就和他一样。”楚彦抬手,召唤出一串火焰,一边用威胁的目光看向四周。   在火焰的威胁下,四处作乱的域外魔气也不动弹了,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人眼里的红色也慢慢消去。   直到——   “我去!”彭勇毅捂住自己的手臂,一个半人高的小孩正死死咬在他的手臂上。   太宏散人打出一道灵力,将那小孩震开,随后察觉到那小孩身上的不正常,顿时惊道:“不好,那小孩身上有很浓郁魔气。”   彭勇毅:“…………”   心如止水。   原来被传染上域外魔气这回事,也能一回生二回熟。   “他又被咬了。”祁恒收回手,“你不去救他吗?他已经几天没吃东西,身体机能降到极致,这次域外魔气或许能轻易地控制住他。”   “你怎么知道的?”安平的神色陡然一变,眸光冷漠,仿佛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祁恒身上闪过一道白光,再现身已是一身仙帝装束。   “人间推算不到的,南望十四洲的星盘却可以。”   安平咬牙暗道失策,祁恒却示意他看水镜,“他似乎快要被魔气控制了。” 第145章   被祁恒这么一提醒, 安平再也坐不住了, 直接冲出了房门。   密密麻麻的人群外围,安平的身体仿佛像是一只滑不溜秋地游鱼, 轻松地穿过人群,找到了即将失控的彭勇毅。   而察觉到动静的孔丞几人已经在彭勇毅身边,如同上次一般, 孔丞正试图往彭勇毅身体里输入灵力,以压制域外魔气的发作。   “要不把我也一道绑起来吧。”彭勇毅看了看不远处被楚彦按在地上的小孩,苦笑一声,“我也太倒霉了,两次都伤在同一边。”   “唉。”孔丞收回手,摇了摇头,“我体内的灵气不足, 也不知道能不能压制住域外魔气。”   “叔叔。”安平走到彭勇毅的面前,蹲下。   彭勇毅一愣,厉声呵斥道:“不是说让你别出来吗?快离我远点。”   “我来救你。”安平伸手, 伸出手置于彭勇毅的胸口上方。   孔丞几人的面色一变, 旁人看不到,但是他们这些修士却是可以看到,一丝丝的域外魔气从彭勇毅的体内缓缓被抽出,而后直接消散。   安平做完这一切之后, 又伸手在彭勇毅受伤的手臂上轻拂了一下, 伤口以极快地速度愈合, 连衣服被浸染的血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平你——”彭勇毅瞪大了眼睛。   安平垂下眸, “叔叔,你不要信别人,你刚才给我的压缩饼干我吃完了,很好吃。”   “这是——”孔丞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平,安平的身后出现了一副巨大的两仪图。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归位!”似有一道远古沧桑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念出声,这声音每念一个字符,都有一个对应的金色大字飞到安平身后的两仪图之上。   两仪八卦图,成。   极重的威压席卷了整个船舱,普通的人类早已经承受不住威压昏了过去,而像孔丞这样的修士,也身不由己地跪在了地上。   就连身为仙体的玉时心亦是如此。   唯有彭勇毅,既没有昏过去,表情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仿佛感觉不到这一股压力似的。   一道白色身影,落在孔丞等人之前。   “南望十四洲之主。”安平缓缓念道,“你很好,让我不得不作出决定。”   底下众人听见这一句话,顿时露出不可思议地眼神。   南望十四洲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只在典籍里存在过的仙国,而典籍里记载着仙国之主掌管着能预知一切的星盘。   孔丞也是一脸的震惊,他光知道蓬莱之主来历神秘,但是却从没想过蓬莱之主会和传说中的仙国之主是同一人。   楚彦不解,悄悄给玉时心传音,“他们怎么都这样,南望十四洲是什么地方?你父亲不是咱们蓬莱学院的山长吗?”   “日后给你解释。”玉时心回答了一句,随后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上面的交谈。   “你这么逼我归位,就不怕他轮回了,我从中做手脚?”安平见面前人没给半点眼神给他,顿时咬牙切齿起来。   “我没逼你。”祁恒淡淡开口,“救他是你自己的选择。”   “安平!”彭勇毅隐约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你说什么归位?”   安平一怔,随后表情恢复正常,“归位,只是提醒我该回到自己的位置而已。”   “人间虽然有人心恶念,但是也有如你的老师、如彭勇毅这样的人,你还是执意等着洪水灭世?”   安平定定地看了彭勇毅一眼,随后毅然转身踏入两仪八卦图中,瘦小的身影随着两仪八卦图一起散做光点,缓缓上升。   好几包压缩饼干掉在了安平消失的地方。   “安平!”彭勇毅惊恐万分。   “他只是去他该去的地方,没有危险,你不用担心。”祁恒解释道。   随着光点的上升,船舱里的威压散去,孔丞等人从地上站起,目光里是万分地复杂。   “原来新天道早已经在我们之间。”   雨声消失。   众人走到船舱之外,抬起头朝天空望去,乌云还未散去,一只巨大的阴阳眼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彭勇毅走上前,捡起那几包压缩饼干,也跟着走到了船舱外。   “雨停了。”   彭勇毅喃喃念叨。   “安平,到底是谁——”   乌云散去,一道金光从云层中透下,落在水面之上,水平面以极快地方式下沉。   约莫一个时辰,水彻底从地面上消去,露出被洪水淹过一片狼藉的地面。   船舱里昏迷的人类也恰好苏醒了过来,没听见雨声,当即有人跑出船舱。   “雨、雨停了!”那人快速看了一眼四周,“洪水……洪水也没了!”   他飞快转身向着船舱里跑去。   “郑将军!郑将军!我们得救了!”   此人的嗓门极大,原本昏昏沉沉尚还未完全清醒的人们全部被这一句话惊醒,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挤出船舱。   在看到熟悉的土地颜色,无数人泪如雨下地跪在了地上。   “老天开眼啊!”   人群之中,有人身上冒起了紫色的火焰,顿时引发起一阵骚动。   起初那些人还无知无觉,但看到周围人恨不得离自己几丈远,顿时觉得奇怪了。   “你们怎么——你身上着、着火了!”   “你自己身上也着火了!”   有人试图去拍火焰,但是火焰似乎有自我的意识,既不让他们感觉到痛苦,也无法被拍灭。   而这些着火的人类基本上都是后续从洪水中救起来的,只有郑永新手下的那些军人们,依旧如往常一般。   “大师们,他们这些人身上的火?”郑永新担忧开口。   “等它烧完了,自然是会消失。”祁恒淡淡开口。   “人间劫数虽然已经过去,但是因劫数死去的人却不会再活过来,接下来的路,就是你们自己去走了。”   郑永新抹了抹眼睛,为人类如今的结局而悲。   “仅存不到两万人啊。”   带着失去家人的痛苦的两万人,却还要背负着人类的希望与延续而前行。   郑永新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吧,所有人跟我下船。”   郑永新说完,率先下了船,随后是一个又一个相互搀扶的人类,最后是他手下的军人们。   彭勇毅走在最后,在经过孔丞几人身边,还是止住了脚步。   “请问各位大师们,安平……他是谁?”   “是新生的天道,但他自生灵的痛苦中诞生,对于引来劫数的人类十分厌恶,所以他想等待洪水清洗大地之后,再行归位。”祁恒开口,“但那个女孩子救了他,你也救了他,因为你们的举动,人类得以残存。”   “天道……”彭勇毅摸着自己口袋里的压缩饼干,“所以,我体内两次的域外魔气都是他——”   祁恒点了一下头,“是的,也正是因为孔丞他们带你来找我,我才察觉到他遗留在你身上的气息。”   所以他连忙赶回了南望十四洲,因为仙宫里的星盘可以让他确认自己的猜想。   “可是我还活着,救了安平的那个老师却……”彭勇毅目光怅然。   “她会有一个好的来世。”祁恒点到即止,“你该走了,你的同伴在等你。”   彭勇毅朝着祁恒几人敬了一个军礼,随后挺直身板走下了船舱。   在今日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随手救下的小孩,会是能决定人类生死存亡的天道。   “走吧,修真者也该离开了。”祁恒开口,船再度缓缓飞起,一道通向修真界的光门出现在上空。   而就在此时,一道金色光束洒在了郑永新等人身上,所有军人疲惫饥饿的神色顿时消失,脸上也恢复红润光泽,连胸口的标志都亮丽了几分。   至于其余的凡人们却没有这个待遇,只是目光茫然地看着苍茫的大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彭勇毅顿时猜到这是安平弄的,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口袋,却发现,那几包压缩饼干摸着手感不对。   彭勇毅将东西掏出来,包装还是那个包装,但是上面的字却变了。   「种子」   彭勇毅快速地将每个包装袋看了一眼,都是各种粮食种子。   “郑将军!您看!”   彭勇毅将东西捧到郑永新面前,郑永新奇怪了一声,随后拿起一包仔细看了一会儿。   “你哪来的一包小麦种子?”   郑永新说着,将包装袋撕开一个小口,倒了一些种子在手心,然而没等他剩下的递给彭勇毅,彭勇毅却瞪大了眼睛。   因为包装袋又恢复如初了,连带里面被倒出来的种子也恢复成原来挤的满满的模样。   “天道终究还是给了人类一丝生机。”祁恒收起了水镜,随后目光缓缓转向玉时心。   “时心,你过来。”   玉时心迈了一步,却被楚彦拉住了手臂。   不知为何,楚彦心中有隐隐约约的不安。   祁恒打出一道灵力,将楚彦的手打掉,玉时心抱歉地冲着楚彦笑了一下。   “时心是仙国下一任的继承人。”祁恒看向楚彦,“而你只是一个修士,我不反对她喜欢你,但是你想与她结成道侣,是需要达到我的要求。”   楚彦神色一怔,“请您细说。”   “父亲——”玉时心唤了一声,祁恒只用一个眼神止住她欲出口的求情。   “我的要求很简单。”祁恒冷漠看向楚彦,“唯成仙二字。”   成仙?   孔丞几人的眼里顿时露出一些同情,找个道侣背景太大了也难啊,撞上以成仙为提亲的最低门槛的未来岳父,楚彦这小子可有的好果子吃了。   楚彦久久愣神。   “不敢?”祁恒抬了下眼皮,看向他。   楚彦回过神,神色坚定地撩袍跪下,“自是不负山长所望。” 第146章   人间的劫数过去, 那些前去人间救世的修真者们也重归了修真界。   在船上时,祁恒的身份被安平说了出来, 在场的修士们都停了个清楚明白。   所以当修真者们回到修真界时, 南望十四洲真的存在这一话题瞬间在整个修真界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蓬莱学院的新生玉时心与祁恒的父女关系也一并为人知晓。   而对于这一事实, 之前与罗薇一起在图书馆里找资料的少年少女们是十分后悔的。   因为他们还有个任务, 收集关于仙国的资料。   “难怪当初玉时心说她知道一点关于仙国的资料。”少女拿着笔誊抄着少的可怜的资料,后悔不已地锤了下桌子。   “我怎么就那么蠢给拒绝了, 她是仙国的公主,她能不知道吗?”   少女趴在桌子上, 目光里全然是生无可恋。   罗薇走进图书馆,虽然说自从上次妖兽事件之后, 她就解散了自己的小队,但是这个课题却仍还是一起的。   所以回来后, 仅仅是换了一身衣裳, 罗薇便赶过来图书馆了。   看到自己昔日队员趴在桌子上, 罗薇没忍住问了一句,“何宜,你怎么了?”   被唤作何宜的少女眼皮也未抬一下, 只喃喃地回答道:“现在就是后悔, 十分地后悔。”   下一秒,少女却忽然瞪大了眼睛, 从桌子上起身, 看向罗薇。   “罗师姐, 你、你回来了?”   罗薇点了点头,“课题你们做到哪了,我去人间这么久,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没有。”何宜捏着笔笑的尴尬,“罗师姐你是出去救人,我们不像罗师姐艺高人胆大,只能留在学院里努力学习了。”   她说完,又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誊抄的本子拿起来。   “我整合的资料都在这里了,还有一些是野史,我不确定,也没敢写上来。”   罗薇接过本子,仔细翻看。   “罗、罗师姐。”何宜咬了咬唇,“虽然事情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关于秘境的事,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没事。”罗薇垂眸,“我这段时间在人间见惯了生死,甚至连我自己也遇险过,所以我差不多能理解你们当时的心情,是我考虑不周,我想牺牲自己救人是我自己的事,而不是绑架你们和我做同一个决定。”   何宜面色羞红,“是我们的错,玉时心为了救我们独自去抵抗妖兽,我们却想着弃她而去,罗师姐决定解散小队是对的,谁都不希望有这种忘恩负义的队友。”   “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起。”罗薇淡淡开口,“至于这课题,你们已经做了很多,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罗师姐……”何宜咬一咬牙,“其实也没别的资料了,要不咱再去请教一下玉时心同学?”   罗薇挑了一下眉,“我去吧。”   何宜松了一口气,玉时心与罗薇关系还算不错,不像她胡乱得罪人,所以应当不会被玉时心拒绝吧?   罗薇拿着本子,按照打听来的消息,在学院某一处角落,找到了玉时心。   以及楚彦。   也许是因为从人间走了一遭,罗薇发现,自己再一次看到楚彦,心里半点波澜也无。   “罗师姐?”玉时心察觉到一束目光,转头一看,顿时惊讶出声。   罗薇看了看两人,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听说玉师妹要和楚师兄结为道侣了,恭喜你们。”   “都是造谣。”玉时心脸颊飞上红晕,“楚彦还没成仙,所以还早着呢。”   被不速之客打扰又被提起伤心事,楚彦磨了磨牙齿,忍痛放弃这最后一次与玉时心见面的机会。   今日短暂的别离,才能促成将来的早日重逢。   “时心,我回去修炼了。”   “保重。”玉时心点头,而后目送楚彦离开。   罗薇听出来玉时心语气中的不舍意味,下意识问道:“玉师妹,要离开了?”   玉时心回过头,又点了点头。   “我父亲以后不会再来修真界,所以我也得跟着回去了。”   “那我是不是来的不巧,打扰你和楚师兄的告别了?”罗薇脸上顿时涌现出后悔的情绪来。   “没事,该说的我都跟楚彦说了。”玉时心摇了摇头,“不知道罗师姐来找我有什么事?”   “是之前那个关于仙国的课题。”罗薇抿了抿唇,“只怪我先前并未相信玉师妹的好心,不知道玉师妹可否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玉时心微微一愣,随后笑了一下,“难怪父亲今日说,若是有人来找我问仙国之事,让我将人带去给他呢。”   “山长神通广大,自然能知过去未来——”罗薇恭维到一半,随即反应过来玉时心话里的意思。   “山、山长要见我?”   打从人间回来之后,修真界多少修士等在蓬莱学院门外,只求见山长一面。   而现在,山长竟然说要见她一个资质凡凡的小辈?   罗薇怀疑自己还是在梦中。   “罗师姐,走吧,我带你过去。”玉时心挽上罗薇的手臂,察觉到罗薇浑身僵硬,玉时心弯了弯眼睛,开解她道:“罗师姐你别紧张,我父亲他又不吓人。”   罗薇:“…………”就连院长那样的人物,在你父亲面前都得恭恭敬敬,谁还能不紧张啊!   蓬莱之主以及南望十四洲之主,传说中的仙帝,这样的人物见她一个小辈,不紧张才怪了。   罗薇同手同脚地被玉时心带到了禁地入口,仿佛是突然想起来一般,罗薇突然开口。   “叶容她这次没回来。”   玉时心微微一愣,脑海中浮现一个高傲的面孔,妖兽一事也就是因为她摘了炼心花引起的,但是自从回了学院之后,叶容那些人被带去了调查,玉时心就没有再去关注过她的动静。   “她怎么了?”   “她偷跑到了人间,但是心智不坚,被域外魔气吸引,吞噬域外魔气化成的黑色晶石提升修为。”罗薇的眼里露出一抹嘲弄,“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   玉时心怔愣了一下,想起楚彦初见黑色晶石的反应,若不是父亲当时也在,指不定楚彦也会被那黑色晶石引诱,走上歧途。   两人走到半山,玉时心带着罗薇走进了祁恒所居住的院子。   “父亲,我带罗薇过来了。”刚踏入院子,玉时心看着坐在石桌旁的人影,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罗薇自玉时心身后踏出一步,神色严肃地对着祁恒行了一个礼。   “学生罗薇见过山长。”   祁恒摆了摆手,看向玉时心,“你的事情办完了?”   玉时心一愣,在祁恒的目光中,缓缓地露出了一些不好意思,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完了,父亲肯定知道她名为出去办事实则约见楚彦道别的事了。   “既然好了,那就走吧。”祁恒站起身,抬手自空中划出一条传送通道。   “诶?可是父亲,罗师姐她还在这儿——”玉时心急急忙忙地提醒他,“不是您说让我把人带过来吗?”   祁恒抬眸看向两人,“不是想要了解仙国吗?自然是要眼见为实最可靠。”   这话的意思,罗薇与玉时心两人几乎片刻就反应了过来。   “山长,您的意思——”罗薇的心跳到嗓子眼,不敢开口确认。   玉时心就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开口:“父亲,您想让罗师姐和我们一起回南望十四洲?”   祁恒没有说话,只一拂袖,灵力卷起两人,将二人扔进了传送通道中。   罗薇只觉得一阵晕眩,再次睁眼,已经换了一片天地。   云雾缭绕,仙宫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无数白鹤展翅,自上空姿势优美地飞过。   玉时心开口介绍,“那就是南望十四洲了,前面是仙宫,一般我父亲都是在仙宫里召见十四洲的仙人们,平日很少有人过去。”   罗薇打量了四周,又回头望了望两人出来的方向,“山长他怎么没有过来?”   “你担心这个啊?”玉时心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不过,我父亲应该是直接回仙宫了,我带你在十四洲转转吧,你再看看你都需要记录什么。”   罗薇点头,“好,那就有劳玉师妹了。”   祁恒回到仙宫,仙人们得到他的通知,早就在候着了。   “飞升通道即将重开。”   “重开飞升对于修真者是一件好事,不至于修炼上千年还看不到希望。”有仙人赞同开口,“再说仙国确实也是人少了一点。”   “不是飞升仙国,是飞升仙界。”祁恒缓缓开口,“你们做好准备吧,要回天界了。”   祁恒扔下的这枚炸弹,直接让底下的仙人们顿时激动起来了。   “回天界?”   天界,本该是南望十四洲的真正所在,仙人的真正居所。   可是,天界关闭多年,他们不得不带着南望十四洲退到这个距离天最近的南之极地。   祁恒的话才过去不到两息,仙宫便一阵摇晃,无数的金光笼罩了整个南望十四洲。   “哪来的这么多功德金光?”   仙人们纷纷诧异,随后在看到几乎被功德金光照着看不见身形的自家仙帝,纷纷沉默了。   对比外面薄薄一层金光,他们仙帝身上这个功德金光都快亮瞎人眼了。   令天道归位是会有功德,但是祁恒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萧默刚成大道的时候,以至于祁恒现在不得不怀疑是萧默陨落之前又做了手脚。   “父亲!”玉时心拉着罗薇急匆匆地跑进殿内,指着地面,“它飞起来了。”   “殿下。”仙人们异口同声,“不是飞起来,是十四洲该回去了。” 第147章   南望十四洲上升, 几乎所有的仙人们都从洞府中走到了外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天空。   直到天空与十四洲同时发出耀眼的光芒,众人纷纷抬袖挡了一下刺眼的强光, 一阵摇晃之后,仙界充盈的灵气将十四洲的仙人们包围。   作为见证这一切的罗薇是最为震惊的。   “这才是真正的仙国。”仙人们掩面而泣, “回来了, 回来了。”   随着十四洲彻底与天界融合,修真界的众人也仿佛感觉到身上一松, 就好像是有什么禁锢要打破了一般。   蓬莱学院尤为不一般, 霞光万丈, 仙乐回荡,还有无数的喜鹊落在蓬莱学院的各处, 叽叽喳喳地欢唱着。   “这动静是——”副院长薛常愣愣地抬头看天, 不敢确认自己心中的想法。   “是飞升!”太宏散人出声, 两人快速走到外面,发觉霞光竟然是孔丞所住的地方传来。   “难不成是院长要飞升了?”薛常诧异开口,又匆匆赶到孔丞所在的地方,只见院子门口, 已经被蓬莱学院的学子们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而他们的院长孔丞, 身披霞光,居于半空之上。   “薛常、太宏散人你们两来了正巧。”孔丞看向两人, “我飞升在即, 学院之事我再无暇插手, 从今天起, 蓬莱学院就交由两位搭理了。”   薛常与太宏散人两人同时作揖行礼,郑重开口:“我二人定不负院长与山长的托付”   孔丞满意笑笑,而后霞光一闪,连带着孔丞一并飞向天界。   仙乐犹存,灵光洒落在众人身上,这是修士飞升后的天道赐福,众人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几缕金光缓缓在半空中写下了一行字。   “天上有仙国,南望十四洲。”   孔丞的飞升仅仅是第一例,而接下来的几天,修真界各处都有人飞升,且大多数都是那些从人间归来的修士。   无论是不是因为参与拯救人间的原因,有人飞升这就给了修真界一个大大的信号。   仙界的大门已经对修真界敞开,他们只需要努力修炼就行。   后来,罗薇从仙界回到修真界,又写下了仙国见闻的一书,更加的鼓励了修真界众人修炼追求正道的念头。   而楚彦,在潜心修炼了一百年后,亦成功飞升了仙界。   到了仙界第一件事之后,楚彦便迫不及待地想找到自己的心上人,但当他与玉时心见面之时——   楚彦却傻了眼。   无关其他,只因玉时心那一身似曾相识的装束。   “时心,你——”   “父亲将仙帝之位传给我了。”玉时心笑吟吟地开口。   “我以为,你飞升的时间会要再久一点。”   提到这个,楚彦就一把心酸泪了,他被棒打鸳鸯整整一百年,本以为玉时心会在仙界苦苦等他,结果继承了仙帝之位,忙的根本没空想他。   玉时心看出楚彦眼里的控诉,略微尴尬地笑了笑,“你刚飞升可能不懂,仙界和修真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所以人间过去了一百年,于仙界来说,也仅仅就是过去了几个月而已。   楚彦:“…………”   *   在十四洲与天界融合的时候,祁恒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直接带离了世界,他只来得及留下一丝分神,教导玉时心接管天界事物。   然而,在进入新世界的方式却是不一般,他直接变成了一个婴儿。   萧国国君萧修远的幼子,排第十九。   因为他生母生他的时候太好了,正好是萧国拿下敌国的捷报传来的时候。   萧国历任国君的梦想都是统一天下,而前方战线传来捷报,后宫之中又诞下皇子,这无一不让如今的萧国国君乐开了花。   以至于,不仅连升了他生母的位份,连他,在出生第三天,就被宫人们带着出去接了圣旨。   赐名加封王的圣旨。   之所以拖了三天,是因为萧国国君鸡蛋里挑骨头,迟迟定不下来他的名字。   不知道为何,祁恒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这应该是他穿越的最后一个世界了,所以当名字定下来之后,得知自己的名字依旧取恒久的恒一字,他反而放了心。   毕竟是用惯了的名。   但是这个萧字——   联系上自己莫名其妙离开上个世界,祁恒直觉怀疑是萧默陨落之前搞了不少小动作。   “小王爷怎么都不哭呢?”一旁守候的站的宫女诧异开口。“十八殿下刚出生那会儿,可整天哭,我一个小姐妹负责夜里看守十八殿下安睡,可没少因为这个被昭仪娘娘骂。”   “咱王爷祥瑞化身,天生异于常人,又怎么可能像普通小孩一样整天哭闹不停。”另一名宫女开口道,她是福阳宫里的旧人,说实话来自然是不客气。   “别人可没像咱们小王爷一般,刚出生就被封王,连着娘娘都封了妃,那俞昭仪,往日里仗着位份高些欺负咱们娘娘,如今见了,还不得乖乖行礼。”   “从雯姐姐说得对,是我这张嘴不会说话。”原先说话的宫女抬手连着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陛下到!”   内侍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连忙出了暖阁,正好看到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萧修远虽已年近五十,但他多年的养尊处优半点不显苍老,以及滔天权势熏陶出来的霸道气势,仍旧是让两名宫女红了脸。   “陛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萧修远打量了一下室内,随后皱着眉头走到一处花瓶前,抬手在花瓶上抹了一下。   在看清手指上的水渍之后,顿时沉下了脸。   “这花瓶,今早是谁擦的?”   “回陛下,是桂莺姑姑,说是小王爷身体金贵,贵妃娘娘放心不下,亲口吩咐她来教导奴婢们如何打扫。”   萧修远皱了皱眉头,好歹忍下怒气没有发作,“去拿块干帕子,把有水渍的地方全擦干净,恒儿体弱,受不了寒气。”   “是。”   “对了,恒儿他现在可是睡着?”   从雯抬了一下头,随后恭敬回答道:“小王爷刚刚还醒着。”   萧修远摆了摆手,“你们不必跟进来,朕进去看看。”   “是。”从雯再度应声。   祁恒虽说在暖阁,但是对于外面的交谈听的清清楚楚,只不过一会儿,便看到明黄身影走了进来。   “还真醒着。”萧修远笑了一声,“来,乖崽,叫声父皇。”   祁恒:“………”   怕是失了智,让一个出生不到十天的婴儿说话。   偏偏萧修远那张脸上全是期待之意,祁恒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乖崽真有性格,像我!”萧修远美滋滋地夸赞了自己一句,好一会儿后,他又从自己的胸口掏出一块水色极好的玉佩,玉佩上隐隐约约现出长生二字。   “大名上回起了,这回父皇又给你起了个字。”萧修远提着玉佩上的红绳,让玉佩在祁恒的眼前晃悠,试图引起注意力。   祁恒如他所愿地睁开了眼睛,想看看这个便宜爹又给他起了个什么字。   再说,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就急吼吼地取字,天下别无二家。   “长生。”萧修远笑眯眯地将玉佩放在祁恒的枕头边,他小时候被挂脖子上的吊坠勒过脖子,所以也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不能随便戴饰物。   “父皇只愿萧国与你的字一样,长生且昌盛。”   如今萧国刚刚统一,萧修远事务繁忙,抽空出来一趟便很不容易,所以只待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   以至于,匆匆赶来的舒妃扑了个空。   舒妃便是他的生母,本名舒兰,原是上届新进的宫女,被分到俞昭仪宫中伺候,奈何无意之中被萧修远看上,承恩一夜之后被封为了贵人。   萧修远国事繁忙,难得进一趟后宫,俞昭仪被舒兰截了道,自然是气的。   不仅是俞昭仪气,其他各宫也气,认定是俞昭仪推自己宫里人出来代她固宠的。   但后来见俞昭仪各种羞辱舒贵人,萧修远又再翻过舒贵人的牌子,猜测萧修远仅仅是图新鲜,结果撞上了舒贵人这个妄想飞上枝头的,众人便将舒贵人扔在了脑后。   不是俞昭仪推出来固宠的就行,比起一夜恩宠的舒贵人,自然是刚诞下龙子的俞昭仪更加值得防备。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仅仅就是一个晚上,舒贵人便怀了身孕。   可怜她住的偏僻,又没什么交好的妃子,直到要生了,这才传出来消息。   好巧不巧,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前方大捷的消息传到殿前。   小小的贵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妃,儿子也封了王,因着祥瑞两个字,朝中上下竟无一人反对。   那一天,后宫的妃子们几乎都红了眼睛。   “恒儿还醒着?”宫装丽人走到床边,她的身上并不像宫女一般扑了香粉,比起萧修远身上的龙涎香,令人舒服多了。   舒妃说着又伸手摸了摸祁恒的额头,确认没有异样。   “这是?”   舒妃的目光落在了祁恒枕头边的玉佩,伸手拿了起来。   “娘娘,那玉佩肯定是陛下特意送过来的。”从雯笑眯眯道。   “奴婢在外头还隐约听到陛下说给小王爷取了字。”   “可惜我来的太迟了,没见着陛下。”舒妃表情有些失落,一边将玉佩收起来。   “恒儿还小,戴不得这玉佩,我回去改改绳子,等恒儿能走路了,再给他挂身上。”   又有脚步声传来,宫女径直走到舒兰的面前,福身道:   “娘娘,陛下又赏赐了一些东西给小王爷,内侍在门外候着呢。”   舒兰蹙了蹙眉,“这宫里,也塞不下了啊。” 第148章   许是舒兰的无心之语传到了萧修远的耳里, 赏赐发下来的第二天,萧修远又下了一道圣旨,祁恒直接从舒兰的福阳宫偏殿搬到了更大的懿祥宫。   轰轰烈烈地迁宫足足用上了上百人手花了近半个时辰才将萧修远赐下来的东西搬到懿祥宫。   祁恒被放在柔软至极的床榻上, 舒兰坐在床榻边,默默地掉着眼泪。   “十八皇子一岁半了还未搬离俞昭仪的宫中, 陛下也太狠心了, 恒儿才出生不到半个月,就让他离开我的身边。”   “娘娘——”从雯本来默默地站在舒兰身边, 见她哭的伤心, 不忍心递上干净的手帕。   舒兰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 又怨声道:“恒儿还这么小,陛下这不是诚心想要让我与恒儿母子情分生疏吗!”   “陛下又没说不许娘娘来看小王爷。”从雯温声开解她道, “其实依奴婢来看,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一来昭示了小王爷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二来,咱们小王爷独自住在懿祥宫里,陛下肯定会来看小王爷, 娘娘到时候来懿祥宫看小王爷又是名正言顺, 这岂不是多了很多与陛下见面的机会?”   “他后宫美人如云,若不是恒儿来的时机好, 他哪里会记得我。”   从雯闭上了嘴, 心底也是认同这一句的, 虽然自家娘娘模样是长的不错, 但是在后宫中,也不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舒兰正伤心着,外面却忽然传来内侍的阻拦声。   “看看外面怎么了?”舒兰停止了伤心,用手帕抿出脸上的泪珠,立马恢复了没事人的模样。   从雯福了福身退下,约莫三息的时间,从雯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先是冲着舒兰认认真真地作了作揖,而后轻言细语地开口。   “舒妃娘娘,十四奉母妃之命,来贺皇弟迁宫之喜。”   宫中皇子未封王时,都是按顺序称呼的,而眼前的十四皇子,正是温贵妃所出。   皇后仙逝多年,温贵妃掌管六宫,也就差一个正式的册封了。   因着温贵妃多年所求才得了这么一位皇子,平日里宝贝的不行,故而看到温贵妃竟舍得让自己儿子前来送礼,舒兰还是不免地诧异了。   但是她总不能直接询问,故而舒兰忍下了好奇心,微微抬了抬手,“十四殿下不必多礼。”   “长幼有序,舒妃娘娘亦是十四的长辈,行礼是应当的。”十四皇子说完后,又拍了拍手,门口捧着礼品的宫人们鱼贯而入,整齐地站在了十四皇子身后,静听安排。   “这都是母妃特意挑选的,让十四来送给皇弟。”   “贵妃有心了。”舒兰微微一笑,一边看向自己的宫女,轻唤了一声,“从雯。”   从雯会意,走到十四皇子身前对着他福了福身,而后从十四皇子带来的宫人们手里将东西一一接下,放置在一旁空着的桌子上。   “舒妃娘娘。”十四皇子有些好奇地张望了床榻的方向,“十四能否看一眼皇弟?”   “自然是可以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也就是两步路的事,舒兰便点了点头,起身微微让开了点位置。   十四皇子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随后走上前,定睛往床上看去。   “也难怪父皇会那么喜爱皇弟,原来皇弟长的这般可爱。”   他说完后,直接后退了两步,仿佛真是为了一解好奇心,但正是这一举动,反而让舒兰微微松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担心温贵妃这对母子会另有图谋。   “舒妃娘娘还要照顾皇弟,十四就不多打扰了。”   “想来贵妃娘娘也在等十四殿下回去,本宫就不多留了。”舒兰微微一笑,而后看向从雯,“你代本宫送十四皇子出去。”   十四皇子又抬起手行了一个告退礼,方才转身出去,不紧不慢进退有度。   眼见从雯送十四皇子离开了,舒兰这才随手指了一个站在旁边的宫女。   “去看看,温贵妃都送了些什么东西?”   那宫女福身,走到桌子让,将东西一一打开检查。   “回娘娘,都是一些人参之类的补品,以及一对刻有平安二字的玉锁。”   “拿下去吧,放库房收起来。”舒兰挥了挥手,宫女微微低头行礼,转身将东西捧了下去。   从雯踏进殿中,“娘娘,十四殿下离开了。”   舒兰微微点头,一边令左右宫人退下,只留从雯一人。   因着婴儿的缘故,两人也不担心会传出去,故而舒兰直接开口了。   “从雯,你觉得温贵妃今天这是何意?”   “奴婢倒是听说一件事。”从雯走到舒兰身边,凑近她的耳旁,低声细语说了几句。   “你的意思……”舒兰有些不太相信,“温贵妃可是相府嫡次女,她有相府作为依靠,还用得着拉拢咱们?”   “今时不同往日。”从雯缓缓开口分析,“虽然贵妃掌管六宫,可是她膝下的十四皇子,既非嫡又非长,温贵妃自然是要为他多做打算。”   “娘娘虽然没什么母族背景,但是娘娘有小王爷,小王爷得陛下宠爱,年纪又小构不成竞争,温贵妃自然是想要拉拢您和小王爷。”   从雯顿了顿,又道:“且不说温贵妃,娘娘您且等着看几天,就知道这后宫里有多少人盯上了咱们小王爷。”   舒兰似信非信,还真就每天守着懿祥宫打转,一连几天,懿祥宫的访客络绎不绝,除了与她不对付的俞昭仪外,各宫都送来了礼品。   “这下娘娘总该知道,咱们小王爷在宫里如何招人眼了?”从雯开口道。   舒兰却皱起了眉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对恒儿过分的宠爱,又何尝不是将恒儿架在火上?”   “这点娘娘大可放心。”从雯缓缓开口,“贵主们都盯着太子之位,虽然是得陛下喜欢了些,但是若论妒忌这份得宠,也就是那几名同样有小皇子的后妃,例如俞昭仪。”   舒兰叹了一口气,目光无意中落到床上,随后神情微微一扬,快步走到床边,“恒儿醒了?可是母妃说话吵着你了?”   说罢,舒兰又熟练地伸手摸了摸祁恒的额头。   只一秒,便是脸色一变。   “从雯!快去请太医!”   从雯一愣,也来不及问缘由,便匆匆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请太医。   懿祥宫一瞬间顿时人仰马翻,周边伺候的宫人们全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太医匆匆地赶到了懿祥宫,舒兰还未松口气,内侍又高声通报了一声。   萧修远听说懿祥宫请了太医,立马便扔下了折子赶了过来。   萧修远憋着气等到太医诊断完毕,这才气势汹汹地开口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这么伺候长生的?”   他前脚才赐了长生二字,转眼人就病倒,这岂不是在光明正大地打他脸。   “殿下是受了寒。”太医恭敬回答道。“听说这几日懿祥宫人来人往,气息混杂,也容易有损殿下的身体健康。”   “人来人往?”萧修远皱了皱眉,看向宫人们,“这些天都有谁来过?”   “差不多都来过。”舒兰的表情万分后悔,“只怪我没考虑到恒儿的身体,她们说想看看皇子,我也不好拒绝。”   “不好拒绝?”萧修远的眉头皱的更深,“来啊,传旨,从今天起,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懿祥宫。”   舒兰脸色一白,萧修远却没想那么多,再太医来了药之后,直接下令将包括舒兰在内的人全部撵出去了。   然而萧修远这一道命令,却在懿祥宫外引起了不小的误会。   因着赐字一事,后宫诸人多多少少猜出来一点萧修远的意思,如今懿祥宫传出生病的消息,又有这么一道近乎打入冷宫的消息,众人飞快地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定然是舒妃没有照顾好皇子,导致皇子生病,陛下又恢复理智,国运与人是不相干的,便干脆厌弃了这对母子。   热闹了一段时间的懿祥宫与舒兰的福阳宫顿时冷清了不少。   而萧修远忙于国事,更是连着好几天没从太和殿迈出一步,落在后宫众人眼里,更是坐实了舒妃母子失宠的名头。   宫里向来是捧高踩低,虽不敢往死里得罪福阳宫,但是明里暗里总是会刁难一番。   祁恒睁开眼,便又看到舒兰坐在不远处掉眼泪,虽然抽泣声极小,但是随着时间,他的五感也在慢慢恢复,故而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从雯端上一杯茶,轻轻放在舒兰的手边。   “你说陛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舒兰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又重重地将茶杯放下。   “都说帝皇无情,我是真见识了。”   “娘娘。”从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祸从口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您还是谨慎为好。”   “谨慎什么?”舒兰冷笑一声,“那些见风使舵的宫人们早被别的妃子找借口借走了,这里哪还有其他人能听见。”   萧修远领着一串人刚踏进懿祥宫,正奇怪懿祥宫是不是冷清了一点,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听见什么?”   舒兰与从雯两人吓了一跳,连忙朝着萧修远的方向行礼。   “臣妾恭迎陛下。”   萧修远皱了皱眉,没叫她起身,“朕知道,舒妃你不爱别人伺候,可是长生还小,时时刻刻都需要人看着,你怎么把这里的人也撤了下去?”   倒打一耙也不过如此,若不是顾忌着萧修远的身份,舒兰都要气笑了。   “陛下误会娘娘了。”从雯一个激灵,连忙开口,“不是娘娘把人撤下去,是别的宫里的娘娘缺人,把懿祥宫的人手都借了过去。”   萧修远不悦,“什么?谁给她们的胆子,借人借到懿祥宫来了?”   萧修远看向自己身边的内侍总管,“你去查查,都是谁来借人。”   内侍总管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萧修远咳嗽一声,提步走到床边,一边满意地点头,“朕有些日子没来了,长生又长的好看了些。”   祁恒并不想搭理他,阖上双眸。   萧修远却从怀里掏出一串小铃铛,提着在祁恒的上方轻轻摇晃,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祁恒被吵的烦,便睁开眼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萧修远见引起了注意力,顿时露出满意的微笑,孩子多了,他总能从自己的妃子手里学到点逗孩子的小手段。   萧修远又摇了一下铃铛,而后冲着祁恒露出一个自以为慈祥的微笑,“长生,想玩铃铛吗?来,叫声父皇让朕听听。” 第149章   “陛下,恒儿还小, 还没有到学说话的时候。”   舒兰委婉开口, 她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再者她直觉认为自己儿子现在应该被萧修远吵的很烦。   萧修远将铃铛放在祁恒的枕头边, “朕知道, 朕就是逗他玩玩。”   萧修远说玩,手握成拳抵着嘴唇轻咳了一声,高声问道:“王成新呢, 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陛下!小的在这呢。”恰好走到门口的王成新连忙踏进殿内,跪在了殿中央。   “查清楚了?”萧修远冷下脸,“朕要看看,都是那些胆大包天的敢来懿祥宫借人手。”   王成新的身体抖了一下,“贵妃那边借了四名宫女两个内侍, 丽妃那边借了三名宫女一名内侍,芸嫔玫嫔几人也要了几个。然后俞昭仪说十八皇子近日身体不适,需要人日夜守着,请示了贵妃之后, 贵妃从懿祥宫这边亦是借调了几名宫人过去。”   “好大的胆子。”萧修远气笑了, “还是抱团行事, 以为法不责重是吧?”   萧修远气的来回走了两圈, “那些被「借走」的宫人全部送去浣衣局, 另再传朕旨意, 所有犯事的, 包括贵妃在内, 位份通通降一级,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不仅是舒兰惊呆了,跪在地上的王成新同样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陛下,您要不再考虑考虑,如此大规模地降位份,可能还会引起前朝后宫的震动。”   “你提醒朕了,朕是该多想一步。”萧修远冷笑了一声,   “都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定然是得到了授意,你再传一道朕的口谕,贵妃掌管六宫不力,从今起,六宫之事交由德妃主掌,舒妃庆嫔从旁协助。”   这一下,是半点体面也不给贵妃了,王成新跟随萧修远多年,也没见他发过如此大的火气,当下也不敢再劝了,连忙带着萧修远的口谕往后宫而去。   舒兰却并不觉得太快人心,反而更加忧心忡忡了,等到萧修远再度离开之后,这才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   “从雯,我这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舒兰起身,走到床边,拿起那串被放在祁恒枕头边的铃铛。   “陛下这么做,表面看似替恒儿出了气,可是这样大规模的降位份,连贵妃都没放过,又何尝不是将恒儿竖成了靶子,贵妃她们定然是会恨上恒儿的。”   “娘娘或许多虑了。”从雯意有所指地开口,“当受宠到一定地步,反而会吓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因为谁也不敢再尝试后果。”   祁恒慢慢眯上眼,婴儿的身体到底还是太虚弱了。   “恒儿困了?”舒兰伸手贴了贴祁恒的额头,确认没有异样这才稍稍安心,一边冲着从雯招了招手,“你先在这儿看着恒儿睡觉,别让其他人靠近,我去找德妃姐姐要些宫人过来。”   从雯福身,随后扶着舒兰的手臂,想送她出去。   “陛下口谕。”   去而复返地王成新领着一大串人走进了懿祥宫,而那些人手中,捧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从布匹到珍奇玩意。   “原来舒妃娘娘还在呢,陛下刚赏了点小玩意给小殿下玩,小的带人送过来。”王成新讨好地笑了笑,一边在心里感叹这舒妃可真是走运,当真是母凭子贵的典型了,陛下那么多孩子,也没见哪个这么得宠的。   “本宫正要去找德妃娘娘要点人手呢,恰好王总管又过来了。”舒兰柔声开口。   “人手都在这儿呢。”王成新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人,对着舒兰说道:“这些都是陛下一并赐过来照顾小殿下的,都是太和殿抽调过来的,有他们照顾小殿下,舒妃娘娘大可放心。”   王成新说完,又看向自己身后的宫人,“你们都把东西放好了。”   舒兰看向那些宫人,足足有二三十个,又是太和殿出来的宫人,当下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   萧修远的两道旨意传到了后宫之中,顿时在后宫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特别是温贵妃所在的昭阳宫。   往日富丽堂皇的宫殿,此刻地上全是花瓶或者茶杯摔碎的瓷片。   桂莺走进殿中,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但只是转瞬即逝,桂莺走到温贵妃的面前,福身开口:“娘娘,丽嫔和芸昭仪、玫昭仪来了。”   温婉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三人也跟她一样被削了位份。   一下子就悲从中来。   “本宫知道她们来做什么,让她们回去。”温婉咬了咬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不是她们跟着从懿祥宫把人都借光了,陛下何至于对本宫发这么大的火。”   “是。”桂莺垂下头,悄然退下。   但这还没完,因为桂莺又领了一个人进来。   “温妃娘娘。”王成新躬身行礼,“陛下有令,令德妃娘娘搭理六宫,还请温妃娘娘将凤印归还。”   温婉的脸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在王成新的再三催促下,拿出了那一枚凤印放在王成新递过来的托盘上。   “温妃娘娘,小的就告退了,小的还得尽快把这凤印送到德妃宫中。”   王成新将一块明黄的绸缎盖在凤印上,随后行了一个礼,又捧着凤印匆匆离开。   等到王成新走后,温婉再也忍受不住地趴在桌子上嚎啕起来。   经此一事,后宫之中重新对舒兰母子的重要性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而德妃,本是将门之女,生性爽快,处理起六宫事物也干脆利落,不到半年,各宫之事就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风气也为之肃清。   温婉看红了眼,愣是没有抓住错处,好将掌理六宫的权利夺回来。   因为萧修远大手笔的恐吓之下,再无人敢靠近懿祥宫,祁恒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直到萧修远五十五寿辰的那一天。   这一年,祁恒七岁。   前朝后宫都被萧修远一道圣旨闹翻了天。   ——广寻天下能人异士,探索轮回奥妙。   从前也不是没有帝皇寻能人异士,但都是冲着长生不老去的,为了探索轮回奥妙寻找能人异士的,倒还真是令人意外。   前朝后宫纷纷猜测起萧修远用意,更多的人将目光停留在疑似病重这一条上。   一时间,朝中又多了无数请求册立太子的折子。   “朕的几个儿子可有点东西。”萧修远将折子扔下,“也是活腻歪了,朕就这么一试探,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朕还没死呢,就惦记着朕的位置。”   萧修远说着,又看向正坐在一旁椅子中看书的少年。   “长生,你觉得父皇该不该立太子?”   祁恒抬眸,看了眼萧修远的眉心,随后低下头漠不关心地开口,“随你,你想立太子就立。”   不过就萧修远这副祸害遗千年之相,谁被他立了太子,反而谁就倒霉,估计再等个二三十年也登不上皇位。   只可惜,他也得等到萧修远闭上眼的那天。   祁恒微微皱起了眉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即使是为了求生欲,萧默这也把自己散的太开了。   半年之后,两个中年道士、一个赤脚和尚被请入了宫中。   传闻萧修远在太和殿与这两道一僧论了半宿,被深深折服,又令人收拾了一座宫殿出来,安排三人住下,替他研究轮回的奥妙。   起初还是正常,没有什么变化,约莫又是过了几个月,萧修远开始逐渐以闭关论道为由缺席朝会。   朝中上下乱做一团麻,还有人在萧修远闭关的宫殿外面长跪不起,以死威胁。   萧修远一概不理,朝中上下无法,最后只能派出几个代表,找到懿祥宫求见祁恒。   祁恒允了他们的求见,为首的是丞相温康元,刚看到祁恒,便噗通一声地跪在了地上。   “请小王爷为了天下黎明百姓着想,帮助我等劝回执迷不悟的陛下。”   “谁说朕执迷不悟了?”   萧修远踏进宫中,没想到他好不容易出关了,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有人说他坏话。   温康元几人转身面向萧修远,“臣等参见陛下。”   “温相起来吧。”萧修远挥了挥手,随后看向祁恒,“长生,这就是朕寻来的三位大师了。”   祁恒抬眸看向萧修远,他的身后跟着两名道士与一个和尚。   那和尚在对上祁恒的眼神那一刻,脸色大惊,连忙上前一步急急开口:“小公子宝相庄严,通体瑞气千条,实在是修行的好苗子,不知小公子是否愿意随我等踏上修行之路?”   “慈纪大师你是不是搞错了,长生身为未来太子,岂容随你出家修行?”萧修远的表情顿时变了,看了看大和尚的头顶,又看了看祁恒,冷下脸忍着怒意开口。   这话一出,温康元几人顿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陛下三思!”   祁恒却是连眉头都不带动的,只冷冷淡淡地看向两道士一和尚。   不过是刚摸到一点门槛的普通人,连修士也算不上。   “收我为徒?”祁恒看向三人。   两道士一和尚眼里露出亮光,连忙点头。   “长生!”萧修远急了,“你不能跟他们走,他们是懂一点岐黄之术,更多的就是忽悠人而已!”   温康元等人:“……”   感情陛下您还知道是忽悠人的,那还沉迷进去,连朝会都缺席了?   两道士与和尚听见萧修远这么说,却也不恼,毕竟比这更难听的又不是没听过。   修行之人讲究一个随心而动,俗世种种不过如过眼云烟而已。   在萧修远紧张的目光下,祁恒轻笑了一声。 第150章   “可。”   听到祁恒答应, 两名道士与和尚顿时脸色一喜。   明明是他自己请回来的人, 怎么如今却有一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萧修远想及此, 脸顿时黑了,连忙将不相干的温康元等人赶出去, 随后黑着脸劝诫道:   “长生,你还小, 不能迷信岐黄之术!”   “不过,收我为徒却是有条件的。”祁恒没有理会萧修远, 只对着三人微微一笑,再度补上一句。   其中一名道士微微皱了皱眉,拱着手上前一步, “不知小公子有何条件?”   “回答我的问题。”祁恒不紧不慢地开口。   七岁孩童的问题又能有多深奥, 三人闻言,神情顿时微微一松,随后异口同声道:“请小公子问。”   “你们追求的道是什么?”   短短一句话, 三人顿时愣住, 祁恒一抬手,三人目光顿时失神。   原先还在紧张的萧修远表情懵了一下, 看着一动不动神情仿佛陷入迷瘴的三人, 满是好奇。   “长生, 他们怎么了?”   “点他们入道。”祁恒表情高冷地看萧修远一眼, 在人间, 依靠自我摸索走到这一地步已算是天赋极佳。   而天意让这三人遇见他, 亦是这三人的机缘。   只是估计天意也没想到, 这三人反而异常“识货”,竟然起了收他为徒的心思。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三人的眼睛动了动,而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   “悟了?”祁恒淡淡开口。   而三人看向祁恒的眼神却不似先前,反而凭添了几分敬意。   “弟子不知尊上真身,无意冒犯,请尊上见谅。”   祁恒轻笑一声,“你三人是我见过最胆大的,不过不知者无罪,你三人能修行到如今,得天厚爱,此番点拨你三人,我亦只是顺天意而为。”   三人恭恭敬敬地再一次行礼,这回行的是拜师礼。   “尊上虽未收我三人为徒,然我三人受尊上点化入道,无异于再造之恩,尊上应受我等这一礼。”   萧修远:“………”   到底发生了什么?收徒到最后,反而拜起师来了。   不过,他家长生,好像来头很大的样子,要知道,他当初知道这三人有点真材实料,为了请这三人入宫,可是花了大力气。   而现在,这三人在他儿子面前毕恭毕敬,四舍五入就等于对他毕恭毕敬。   萧修远有些吐气扬眉,顺便再一次肯定了当年自己的猜测。   就说长生是仙人转世,若不是没来头,又怎么可能在他刚降生的时候,前方又恰恰好传来捷报。   两道士与和尚提出告辞后,走出殿外,被赶出殿、在殿门外的温康元等人连忙紧张的上前。   “三位大师,小王爷可同意拜你们为师了?”   温康元心里打着小算盘,虽然皇室子弟成为出家之人是头一例,但是陛下都亲口说有意立小王爷为太子了,若是小王爷出家了,反而是对他们都有利。   温康元想的好,却不想被他问话三人的反应出人意料。   “丞相莫要胡说,小公子乃是天上尊者转世,我三人修为低下,怎敢收天上尊者为徒!”   三人面对祁恒毕恭毕敬,但是到了温康元面前,   “诶?”温康元急了,“不是三位大师亲口说要收小王爷为徒?难道是小王爷资质不够——”   “丞相莫要口出妄言!”道士厉声开口,“非议尊者,会造口孽。”   道士说完,甩袖离开,和尚经过温康元身边,也对他摇头叹息好一会儿。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不要执迷不悟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和尚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铸下大错的罪人一般,温康元被看的心塞,气的手都抖了。   “这秃驴,我……我干什么了?就要我回头是岸?”   温康元越想越气,“那目光,搞的我好像是个千古罪人一般,不行,我去找他理论一番。”   “丞相大人,冷静冷静。”温康元身后的大臣们拉住温康元的手臂,阻止他去找和尚理论。   另一人亦是开口道,“丞相大人,当务之急,还是立太子这个事,咱们得确认陛下是不是真有那个想法!”   温康元气的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对对,我不能和一个秃驴计较,当务之急还是立太子以及十四皇子的婚事最重要。”   “可是陛下此刻在里面陪着小王爷,看来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不如明日再论。”   “不行,不能明日。”温康元摇头,“万一陛下今天下圣旨册立太子呢?陛下向来是想一出就做一出,到时候圣旨一下,我们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温康元没猜错,萧修远确有这个打算。   但他刚提出来,便被祁恒无情地拒绝了。   祁恒并不想再担负起一个王朝未来,再者他能知过去未来,若是同人间的王朝联系在一起,定会破坏一个世界的运道走势。   “你那些皇兄可求也求不到,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萧修远不死心。   “二皇子他会是一个好的继承人。”祁恒淡淡开口,“耐心又好,孝心也够。”   祁恒意味深长地看萧修远一眼。   他口中的二皇子,乃是去世的皇后所生,只不过皇后生前就不得萧修远的喜欢,加上皇后母族衰落,她去了之后,连带着二皇子也变成了宫中隐形的透明人。   “二皇子?”萧修远目光茫然了一下,总算是从记忆的旮旯里翻出来自己这个儿子的名字。   好像是被他塞进了藏书阁里,眼不见为净来着。   萧修远对于自己的儿女感情都极为淡薄,即便是想起来被自己忽视的儿子,也是半点不在意。   “长生,你那些皇兄都不行。”萧修远苦口婆心地开口,“父皇就是想将皇位传给你,你想想啊,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天底下的美人任你选,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   “时候不早,温丞相还在外面等候你。”祁恒板着脸,冷冷开口:“你该走了。”   萧修远见惯了这态度,反而意外今天的崽竟然还给了他这么久的好脸色看。   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有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要问的。   “长生,你今天也不打算喊我父皇?”   祁恒轻轻抬起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只听得啪嗒一声,扶手掉落在地上,还打了几个滚。   萧修远:“………”   他怎么就一点气都上不来呢?换成别的儿子女儿敢这样做,他早就送人去守皇陵了。   祁恒一抬手,一道风不由分说地将萧修远推出门外,并且无情地在萧修远面前掩上了大门。   萧默这个蠢货,凡人之身也敢让他叫父皇,也不想想自己肉体凡胎受不受得起。   萧修远摸了摸鼻子,一转身,对上了几双眼巴巴望着大门的眼睛。   “陛、陛下?”   温康元等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王爷竟然这么恃宠而骄,连陛下都敢赶出来!   萧修远不悦地眯起眼睛,“记住,你们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臣等什么都没有看到。”   眼见萧修远似乎有怒意,温康元几人自然是不敢再撩拨龙须。   萧修远不阴不阳地哼了几声,提步一口气走到懿祥宫外面,方才停下脚步。   “说吧,你们还在这干什么?”萧修远转身看着温康元几人,“那两名道士与和尚都走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陛下言重,臣万万不敢。”温康元几人连忙低下头。   萧修远捏了捏眉心,“啰里啰嗦,有事说事。”   温康元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萧修远的脸色,“臣确实有一事,十四皇子已经年近十八,也该是婚配的时候了。”   萧修远想了一下,“十四确实是到了成婚的年龄,朕等会去和温妃商量一下。”   “是。”温康元顿了顿,目光看向自己身侧的大臣,那大臣接收到目光,略微犹豫片刻,还是从了温康元的指示,踏上前一步,作礼道:“不知陛下先前说的立太子那句,可是笑言?”   “怎么,你还想插手储君之事?朕还活着呢,就惦记着朕的位置,你存的什么心?”提起这个伤心事,萧修远就黑了脸,只觉得这人是半点眼色也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撞他的刀口。   那大臣脸色一白,跌跪在地上,“臣不敢,臣一时失言,陛下恕罪。”   萧修远的那两句话就很重了,就差明着说那名大臣包藏祸心,一时间,就连温康元也不敢开口求情解释。   萧修远哼了一声,绕过几人朝着温妃所在的宫殿走去。   萧修远许久没进过后宫了,更别提去到温婉的宫中,所以乍一听见通传,温婉都来不及收拾就直奔门外接驾。   萧修远挥了挥手,示意温婉起身,“十四呢,今天没来看你吗?”   “十四最近忙着陛下交给他的任务,估计要晚上才能来。”温婉接过宫女端上来的茶杯,将它轻轻放在萧修远的手边。   “陛下难得来臣妾这儿,今日这是?”   萧修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相刚刚和朕说起一件事,朕觉得也有点道理,所以过来问问你。”   温婉面色一喜,难道是父亲说服了陛下,让陛下恢复她的位份?   “十四年纪也大了,你个做母妃的,是不是该要给他相看皇子妃了?”萧修远放下茶杯,淡定开口。   原来是这个。   温婉有些失落,却还是打起精神,“臣妾已经让人搜了各家适龄姑娘的画像,心里倒是有些人选,只是还没来得及与陛下请示。”   “说说,你都看上了哪几家的姑娘?”萧修远淡淡开口。   温婉看向身边伺候自己的人,“桂莺,去把那几幅画像取过来。”   “是。”桂莺应声,移着小碎步进了偏殿,随后取来了几张画像,一一展开。   萧修远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长相最好的一位,“把那封画像拿过来让朕看看。”   温婉心一紧,冲着桂莺使了个眼色,让她把画像呈过去。   “不错不错。”萧修远点了点头,“就是年龄大了一点。”   温婉有些疑惑,明明画像上的姑娘还比十四小了两岁,但是既然陛下说年龄不符,她这里也不是没有搜到过几个年龄较小的。   温妃翻了翻,从里头找出几张画像,都是一些十五六的姑娘。   萧修远伸手拿过画像,又摇了摇头,“年纪还是大了。”   温婉扯了扯嘴角,“陛下说笑了,这些姑娘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最大的也就跟十四同年而已。”   “不,朕不是说十四。”萧修远摇了摇手。   “罢了,你跟德妃说一声,宫里办场赏花宴,凡是五岁以上、十九岁以下的姑娘都可以随母入宫。”   温婉一愣,“陛下您这意思?”   她还以为陛下动了选美的心思,可这五岁的都让入宫参加赏花宴,也不像动了心思啊。   “没什么意思,你照着安排就行,到时候你也替十四选选,选好了差人说一声即可。”萧修远说着,又看了看温婉面前的画像,“对了,你这些画像先借朕一用。”   指不定长生也有可能喜欢大一点的姑娘呢,还是拿过去让他选选。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希望长生赶快成家生子抱孙。   因着萧修远开了口,宫人们飞快将画像收好,跟在萧修远的后面走了出去。   *   祁恒收到了一堆画像,送来的宫人只说是陛下吩咐。   但几乎是一瞬间,祁恒便猜到了画像的用意。   而第二日到来的萧修远,证实了祁恒的想法。   因为他又带了一堆画像到了懿祥宫,宫人们一幅一幅地展开,好让祁恒看的更清。   “长生,看看可有喜欢的?” 第151章   祁恒这人一向不轻易动怒, 也不轻易打人,纵观他走过的世界, 也唯有一个萧默, 一而再地让他出手揍人。   而现在,祁恒觉得自己的手又在蠢蠢欲动。   而萧修远完全意识不到危险, 一直拿着画像往祁恒的面前塞, “长生,你看看这个小姑娘,圆头圆脑的,一看就有福气。”   祁恒忍了又忍,萧修远的寿命还有近三十年, 他要是在这里等三十年,绝对能被萧修远从仙到坠魔。   “还有这个,这个是宋阁老的孙女,聪明伶俐——”萧修远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祁恒故技重施赶出了懿祥宫外。   大门哐当一下重重关上。   萧修远“…………”   王成新等人低着头, 憋着笑意。   萧修远冰冷的目光落在王成新身上,“王成新,你好大的胆子,连朕也敢笑?”   王成新只觉得后背升起一抹凉意,连忙跪下“陛下英明, 小的不敢。”   萧修远离开以后, 懿祥宫又来了一位。   “恒儿。”   祁恒抬起头, 只见一众宫女簇拥着打扮的精致的舒妃走了进来, 多年的养尊处优,令她的身上都带了几分雍容华贵的气质。   “母妃听说,你父皇拿了一些女孩儿的画像过来?”   她说着,又停了下来,明明面前这个少年是她亲生的孩子,却每每都让她感觉到陌生又控制不住地……敬畏。   这是舒兰不太想承认的事情,天底下哪里会有一个母亲会敬畏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说出来也只会令人发笑,可是事实却是,她就站在这里,少年看她的眼神虽然尊敬有余,却没有半点温度。   更像是她在庙里见过的那些菩萨,注视众生,却无悲无喜。   但,这个孩子确实极其孝顺于她,比起生了十八皇子后还被降了一级位份的俞婕妤,她这个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为她带来了荣耀与福祉。   她不应该这么惧怕自己的孩子,这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反应。   舒兰深呼吸了一下,表情微微柔和,“那些画像的女孩,你可有看着喜欢的?”   祁恒摇了摇头,“不劳您操心,对了,之前我令人送去的安神香,您用着如何?”   舒兰时不时有头疼失眠的毛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舒兰的心病而已,全因常年精神过渡紧张而起,故而祁恒不久前调了一味安神的熏香让人送去了福阳宫。   提到这个,舒兰的表情略微松了松,“甚是好用,这几日都睡的比较香,德妃前日里来我那,还特意问了问。”   这句话落下,殿中又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片刻之后,舒兰勉强维持着自己脸上的微笑开口“母妃想起来福阳宫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我送您出去吧。”祁恒起身,舒兰却制止了他,“母妃自己走就成,外面从雯也在,你不用费心。”   舒兰转身朝着殿门外走去,出了殿外,挺直的腰杆顿时松懈了下来,跌跌撞撞走了几步。   底下等候的从雯听见脚步声,见她这幅模样,快步跑到舒兰身边扶住她。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从雯面带急色地开口。   舒兰沉默不语地向前走着,从雯纵然是着急,也只能闭上嘴扶着她慢慢走。   约莫走了两刻钟,舒兰忍不住泣出声,“若不是陛下当初非要拆散我们母子,恒儿何至于对我如此生疏!”   “娘娘——”从雯抬手,轻轻地抚了抚舒兰的脊背,缓和她的情绪。   “纵然是小王爷并未养在福阳宫,可是小王爷与娘娘血脉相连,又怎么会生疏呢?”   从雯顿了顿,又道“娘娘你想想,小王爷得知您头痛,立马就亲手调了安神香送到福阳宫,宫里头哪位小殿下能像咱们小王爷一样孝顺?”   “我又如何不知他孝顺。”舒兰带着泣音开口,“可是他对本宫孝顺有余,亲近不足,天底下又哪里会有这么生疏的母子?”   从雯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是舒妃多年的心结,连她也不知从何开解。   “连俞婕妤那样犯了错被降位份的,都能把孩子养在身边,本宫又做错了什么?”   “娘娘,您别伤心了,这是在外面,若是有人过来听见了可不好。”从雯耐心地开口劝道。   “本宫又没有说错。”舒兰这么说着,却忽然听见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连忙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转角处,走出来一位宫装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   “哟,原来是舒妃啊。”俞婕妤漫不经心地福了福身,一边看向自己的儿子。   “晖儿,给舒妃行礼。”   男孩不情不愿地上前一步,万分敷衍地躬身行礼,“见过舒妃娘娘。”   “十八皇子免礼。”舒兰还不至于去揪着一个小孩子的错处,毕竟小孩子不懂事,错在大人不交。   “俞婕妤好教养,将十八皇子教的这般懂礼数。”   俞婕妤得意地笑了一下,“晖儿就是离不得妾身,到底是不如舒妃娘娘的孩子,坚强独立,小小年纪就独自居住了。”   舒兰在心里骂了一句蠢笨,还真以为是在夸她了,面上却笑吟吟,似乎半点不为俞婕妤话语中的另有所指而触动。   “对了,俞婕妤这是带着十八皇子要上哪去?”   “晖儿前阵子说想学习武艺,陛下给晖儿寻了一位武术教头,妾身带着晖儿去见见。”   舒兰微微弯起嘴角,“原来是这样,十八皇子虽然在学识上欠缺了一点,不过四肢矫健异于常人,定然会是一块学武的好料子。”   “哎,你——”俞婕妤气急,这不明摆着在嘲讽她儿子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   舒兰微微一笑,不理会俞婕妤的跳脚,“从雯,本宫累了,扶本宫回去休息。”   “是。”从雯微微屈腿,随后扶着舒兰,两人缓步离开。   徒留气炸的俞婕妤,以及满脸开心地十八皇子。   “还笑!”俞婕妤回头就看到自己儿子竟还一脸开心,人铁不成钢地用食指戳了戳额头。   “你还真以为舒妃在夸你呢?但凡你要是有一点像她儿子萧恒,为娘的都不至于被你气死。”   萧晖嘟囔了一下嘴,“可是,父皇说十九皇弟是仙人转世,晖儿是普通人,不能和十九皇弟比,”   “就她舒妃命好。”俞婕妤语气酸溜溜地开口,“不就是挑了个好时机生下孩子,还扯上什么仙人转世了。”   “那母妃你怎么不挑个好时机把我生下来?”萧晖万分实诚地开口,“你要是挑了个好时机,指不定父皇这会也觉得孩儿也是仙人转世呢!”   俞婕妤被这一句话噎住,额头上迸出一根青筋,“你这死孩子,每天是诚心故意说话惹我生气是吧?”   “大人就是听不得实话。”萧晖躲开俞婕妤即将要掐他耳朵的手,连忙跑开,一边招了招手。   “母妃你回去吧,孩儿自己去见武术教头。”   又过了半个月,宫中的赏花宴开了。   因着消息早就泄露了出去,都知道这是宫里为皇子选妃,所以当时入宫的千金小姐们各个都打扮的娇艳如花。   祁恒随着萧修远到的时候,舒兰与德妃几人以及皇子公主们早已经在御花园等候许久了。   祁恒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走过来的一对夫妇。   二皇子与大着肚子的二皇子妃。   “儿臣见过父皇。”   因为之前立太子之事,提到了自己这个默默无闻的儿子,萧修远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番,却发现自己这个二儿子基本上处处都不怎么出彩。   除了性格敦厚一点。   “二皇子妃怀着孕,你带她去坐下吧。”萧修远失去好奇心,摆了摆手示意人退下。   “多谢父皇。”二皇子再一鞠礼,抬起头的时候,目光有些艳羡地看了上方少年一眼。   那是他的十九皇弟,整个皇宫最受他父皇喜欢的孩子。   祁恒察觉到目光,也跟着看向二皇子,随后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他身边妇人的肚子上。   二皇子与二皇子妃成亲两年有余,如今这怀的是第一个孩子,而二皇子妃的面相显示她这一生仅有两个儿子。   所以这一胎,会是萧修远的长孙。   但这却不是祁恒关注的原因,而是因为他在二皇子妃的身上发现了熟悉的波动。   准确来说,是二皇子妃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灵魂波动。   祁恒收回目光,他如今虽是七岁的年龄,但也到了避嫌的时候。   “长生。”萧修远轻轻咳嗽一声,一边低下声,“那边那个绿衣服的就是宋阁老的孙女,你觉得如何?”   祁恒转头,目光冷淡地看向萧修远。   萧修远一愣,思维陡然恍惚了一下,不由地抬手扶住了额头。   王成新发现了这一动作,连忙紧张开口“陛下,您怎么了?”   萧修远扶着额头,摆了摆手,“朕没事。”   只是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男的被白衣人拍飞的一幕。   萧修远觉得后颈有些凉意,连树都被撞倒了,那一下肯定特别痛。   祁恒捏了捏眉心,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应当让萧默的那部分灵魂转世成二皇子妃肚子的孩子。   等待一个婴儿从出生到寿命结束,时间太长了。   祁恒手指微动,一些看不见的灵力缓缓飘向二皇子妃的肚子,不过一息之间,灵力包裹着一部分不甘心挣扎的灵魂回到了祁恒的手中。   祁恒又往二皇子妃身上输了一点灵力,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正常成长,没有了萧默灵魂占据,日后自然会孕育出另一个灵魂。   属于萧默的那一部分灵魂不甘心地动了动。   “老实点,在里面呆着。”祁恒欲将萧默那部分灵魂收入乾坤戒。   “想……转世。”微弱的灵魂之力传出来声音。“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师兄的父亲他做过了,并不能受到师兄的关心,但是还有师兄的侄子、儿子、孙子的身份……   这些身份,他都还没有尝试过。   因为萧默的灵魂不全,所以祁恒很容易就探听到灵魂的想法,听完之后,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他以为萧默当初分散灵魂转世是为了躲避天道追查的缘故,却没想到萧默竟然是为了这么不着调的理由。   “萧默,你可真是好样的。”祁恒一字一句地传音道。   “我也觉得这个方法好,师兄你就放我过去,再晚了就被别的灵魂抢了位置。”   祁恒没理会他,冷漠地将萧默这部分灵魂关进了乾坤戒。   萧修远察觉到身边的冷气,转过头正好看见面无表情的祁恒。   “长生,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累了?” 第152章   祁恒用冷飕飕地目光看了萧修远一样, 怎么也想不通萧默的思维到底是怎么转的。   看着正常一个人,实际上脑子病的不轻。   祁恒捏了捏眉心, “我累了, 去外面走动走动。”   再待下去,他可能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揍人。   若不是怕舒妃被朝臣指责, 他揍了就揍了, 凡人也奈何不得他。   可是舒妃——   想起舒兰那日离开之后的动静,祁恒微微叹了一口气,或许还是他考虑不够周全,他再怎么努力做好一个为人子的本分,但到底不会像正常小孩一般, 对生母过于孺慕亲近。   祁恒走后,萧修远亦想要离开,举报赏花宴的目的没达到,他留在这里还不如回去批折子。   正待萧修远开口说走的时候,恰好有内侍前来递消息。   萧修远无法, 只得停下脚步。   “陛下,温妃娘娘已经看好了一位姑娘,吩咐小的来说一声。”   “她看好不算。”萧修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十四皇子那边怎么样?”   提到十四皇子,内侍脸色微微一变, 有些吞吞吐吐, “十四皇子喜欢另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的身份比温妃娘娘看上的这位稍微差一点。”   “哦?”萧修远挑了挑眉, “看上哪家?”   “两位都是贺家的姑娘,不过温妃娘娘看中的是贺家大姑娘,十四皇子先看到了温家二姑娘,然后这温妃娘娘看中的那位大姑娘相较与二姑娘来说,容貌稍稍欠缺了一点。”   贺家与温家有一层姻亲关系在,温妃的表妹如今是贺家大房的太太,所以萧修远猜也能猜到温妃会选中贺家的姑娘,赏花宴不过是走个流程,让贺家姑娘与十四皇子见一见罢了。   只是,以温妃的手段,应当不会让十四皇子在见到贺家姑娘之前,先见到别人啊。   贺家二姑娘可是贺家二房贺文德的姨娘所出,这嫡女与偏房庶女差距可就大了。   许是察觉到萧修远在想什么,内侍接着说道“十四皇子现在就和温妃娘娘僵持着,正在亭子里争执呢,娘娘想让陛下做个主。”   “让朕做主那就告诉温妃,十四皇子喜欢哪个就让他选哪个。”萧修远无所谓开口道,反正十四皇子也继承不了大统,让他和心上人双宿双飞不更好。   “争来争去惹笑话,即使那贺家二姑娘的身份做不了皇子正妃,做个侧妃也不是不行。”   祁恒没有去关心赏花宴的后续,只在第二日听宫人们说十四皇子跪在太和殿外请求萧修远赐婚,说是要娶贺家姑娘为妻。   但赏花宴过后,二皇子却出现在众人眼前,许是祁恒之前说过的话让萧修远听了进去,萧修远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这个儿子。   虽然性格敦厚沉稳,但是做事却利落周到,交给他的几件事都办的滴水不漏。   萧国已经在他手里一统天下,他确实需要一个性格沉稳的继承人。   但,萧修远心里却还是有点不太情愿。   萧修远搁下笔,“算了,收起来,朕下次再写。”   王成新轻手轻脚上前,将空白的明黄卷轴收进盒子里。   “去懿祥宫。”萧修远开口。   王成新一愣,“陛下又要去找小王爷吗?可是小王爷今天出宫了。”   “出宫?”萧修远停住脚步,眉心紧紧皱起,“胡闹,谁带他出宫的?”   “是二皇子殿下。”王成新小心翼翼开口。   “简直胡闹,长生从未出过宫门,在宫外遇到危险怎么办?”萧修远拍了一下桌子,“朕刚夸了他性格沉稳,结果他转眼间就把长生带出宫。”   “小王爷让小的转告陛下,是他自己要求出宫的。”王成新默默补充了一句。   “啊?”萧修远愣住,一边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难道他真把长生气出宫了?   可是他明明啥也没做,就送了一点画像而已,也没立刻要求他立马选一个啊。   祁恒出宫自然不是为了那种荒唐的理由。   纯粹是算到了萧默的另一部分灵魂的藏身点。   马车停在一座普普通通的民房外面,二皇子掀开车窗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好奇问道“十九皇弟来这里做什么?”   “见一个人。”祁恒跳下马车,走到宅子面前,抬手轻轻敲了三下。   “来了。”   里头传来一声粗犷的男声,随着门吱呀地一声,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从门内探出头。   “谁啊?”   男人的话音一落,看到门外精致华贵的马车,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少年,不耐烦的神色稍稍收敛了一点。   “这位小公子,可有什么事?”   “爹!有客人来了吗?”门内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从男人的身边探头朝外看。   “找一个人。”祁恒开口道。   “小公子要见谁?”男人努力露出和善的笑容,“小人这种地方,应该没有小公子要找的人。”   “十九弟,可问到了?”二皇子也下了马车,带着人走到了祁恒的身后,目光里隐含着担忧。   目前这个男人长相如此凶神恶煞,若是十九弟被吓到了可不太好,回去后父皇得知,定是要问责于他的。   “见你的夫人。”祁恒淡淡抬眸看向男人,“我母亲是她的亲妹妹。”   男人一愣,他确实听自家婆娘说过有一个妹妹,不过十几年前就被送进了宫做宫女。   男人看了看面前这一群人,即使是仆人也穿的比他们小老百姓好。   男人不由地在心里嘀咕起来,难道不是骗子?   说起来,他们家似乎穷的也没什么可骗的。   男人想到这里,又再度开口,“小公子请等一下,我回去问问我那婆娘。”   祁恒点头,看着男人拉着他身边的男童跑了进去。   不消片刻,一名粗布麻衣的妇人从里面匆匆跑了出来,神情异常激动,连她身后的一大一小都没能追上她。   但在走到门边看到祁恒的时候,妇人的脚步迟疑了。   “是不会……找错了?”   “我母亲名舒兰。”祁恒目光落在了妇人微微凸起的肚子上,自从得知了萧默分散灵魂转世的真相之后,他立马进行了掐算,得知自己还有个亲姨母。   并且还怀着孕。   以萧默的想法来推测,祁恒很是怀疑他会连这个都不会放过。   而现在,他猜对了,萧默果然连他表弟这个身份都不想放过。   祁恒心中一边无语,一边从妇人身上取出属于萧默的那点灵魂,不由分说地塞进乾坤戒里。   “对对。”妇人的眼泪顿时就留下来了,“我那可怜的妹妹是叫舒兰。”   “孩子,你快进来……”妇人的话音一滞,伸出的手在即将触及到祁恒的手臂时,激动的大脑如同瞬间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面前这个孩子的穿着看着就非富即贵,绝对不是她能碰的。   祁恒看向二皇子,“二皇兄不妨回马车等我一会。”   二皇子点点头,含笑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只剩下祁恒与这一家人。   “你母亲……过得可还好?”   “她如今不方便出来,等我回去,与她说一说姨母的消息。”祁恒顿了一下,“母亲以前也派过人去家乡打听,只是无果。”   妇人用手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家乡当年被大水淹过,人都走散了,自然是打听不到消息的。”   祁恒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她家中现况,临走之时,又掏出一袋银子。   “今日时候不早,待我回去与母亲说了,到时候再让人接姨母与母亲团聚。”   “这我不要。”妇人推了推,“你母亲……现在是嫁在哪家?”   若是普通人家还好,若是大富大贵,她这样寻上门去,万一被妹妹的婆家当成打秋风的亲戚,那样势必会影响妹妹在婆家的声誉。   祁恒不由分说地将银子塞在妇人手里,为了避免吓到她,让她胡思乱想,只道放心等着变好。   祁恒踏上马车,回头一看,妇人一家三口皆站在门口张望。   “十九弟,快进来。”二皇子掀开了车帘子。   “让二皇兄久等了。”祁恒走进马车里坐下,歉意开口。   “不碍事。”二皇子笑了笑,万分诚恳道“说起来皇兄还要多谢十九弟,若不是十九弟在父皇面前替皇兄说话,父皇也不会想起用我。”   “那也是皇兄靠自己本事站住脚跟,与我并无多大关系。”祁恒淡淡开口道,脑海却不由地再度想起来那天舒兰离开懿祥宫的画面。   若是她找到亲人了,想来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回到宫中,祁恒并没有立马回懿祥宫,而是直接转去了舒兰的福阳宫。   经过通传,舒兰很快被一众宫女簇拥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看到祁恒的时候,舒兰的眼里分明闪过了一丝意外,而后便是惊喜。   “恒儿,你怎么来了?”   祁恒行了一个礼,而后将找到姨母一家的事情说了出来,撇去了自己掐算的原因。   “太好了。”舒兰喜极而泣,“我这就去见陛下,求他准我接姐姐进宫一见。”   “母妃明日派人去接就是。”祁恒揽过话,“那边我替母妃说。”   “哟,原来小王爷在舒妃娘娘这呢?”王成新带着一干内侍走进大殿,对着祁恒与舒兰二人行了个礼。   “小王爷,陛下听说您回来了,正在懿祥宫等您呢。”   “我知道了。”祁恒淡淡开口,随后对着舒兰道“母妃,孩儿先告退了。”   “小王爷,请——”王成新狗腿地凑到祁恒身边,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随着王成新回到懿祥宫,萧修远已经急的在懿祥宫的大殿里来回打转。   见到祁恒进来,萧修远连忙挥退了周围伺候的宫人们。   “长生,你出宫怎么都不带人出去?”   萧修远边说便走到祁恒的面前,从上至下地打量了一下,确认人毫发无损之后,这才吐出一口气。   “不是父皇凶你,外面多危险啊!”   “我与二皇子一起出去的。”祁恒淡淡开口,“他带了人。”   “他带的人,有什么危险自然会先紧着保护他。”萧修远想也不想地开口,而后又念叨起来外面的风险,连坏人偷小孩的恐吓言论都出来了。   祁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收集了萧默的大部分灵魂,如今就剩萧修远这一缕分魂。   但萧修远寿命未尽,又身负国运,他要是强行取出灵魂,不止对自己有损,连萧修远这一缕分魂也会受损。   “父皇说这么多,你要体谅父皇的一片苦心。”萧修远说到口干舌燥之后,这才住了嘴。   “说完了?”祁恒抬眸看他。   “还有一件事。”萧修远摇了摇头,“长生,你真的不再考虑继承一下皇位吗?”   “不考虑。”祁恒冷冷开口,为了避免萧修远接下来的纠缠,干脆直接挑明。   “我是仙人,与国运牵扯在一起没有好处。”   萧修远没忍住露出了点笑意,“长生你是仙人,那你父皇我岂不是仙人他爹?”   “你以为我在骗你?”祁恒目光冷然地看向萧修远,“那你还记得被我点拨的那两名道士与和尚?”   那一幕自然印象深刻,只是长生没说,他也没问,时间久了被扔到了脑后。   回忆起来的萧修远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   就剩下萧修远这一缕分魂,跑也跑不到哪去,为了打消萧修远心里的侥幸,祁恒干脆运转灵力,直接打破体内的禁制,恢复本身的体型与样貌。   只一刹那,耀眼的光芒闪动。   因为刺眼的缘故,萧修远抬手挡了一下眼睛,等光芒消散之后,这才放下了手。 第153章   那人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荧光, 白衣黑发剑眉入鬓,眸如点星, 眼里却不带一丝感情。   一如想象中仙人该有的模样, 飘渺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登仙而去。   萧修远怔了怔,半响后, 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祁恒的手臂。   “真是仙人?”   祁恒抬了抬眼皮。   “不能继承皇位?”萧修远再度确认道。   祁恒点了点头。   萧修远沉默, 许久之后,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朕也太厉害了,竟然有个仙人转世的崽崽。”   祁恒眉心一跳,咬牙“萧默!”   “师兄什么事?”   话音刚落, 两人面面相觑,萧修远瞪大了眼睛,一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祁恒微微眯起眼睛,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萧修远,难不成胎中之谜并没有把萧默的记忆完全清除干净?   “我……我刚才说话了?”萧修远不可思议地开口。   祁恒不语, 抬起手两指并拢,指尖上方出现一抹蓝色的微光,祁恒手指微微一转,蓝色的微光径直飞向萧修远的眉心。   萧修远的身体一僵,目光顿时失去焦距。   祁恒闭上眼睛, 约莫一刻钟之后, 祁恒收回了自己放出去的那一缕神识。   萧修远的脑海里干干净净, 关于前世记忆, 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所以,他先前那一句回应,完全是出自于灵魂的本能。   一种穿越轮回,记忆全部被清除也依然存在于灵魂的本能。   他不知道萧默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让这样的本能经过轮回之后也依然存在。   祁恒在这一刻,顿时原谅了萧默犯的蠢,灵魂散成这样,脑子不太好也可以理解。   萧修远身体摇晃了一下,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那团光……我刚才怎么了?”   “检查了一下你的头。”祁恒淡淡开口,丝毫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   “那个……”萧修远顿了一下,长生突然长大了,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适应了。   而且,他刚刚似乎喊长生为师兄?   长生是仙人转世,他又不受控制地喊长生师兄,难不成他前世和长生还另有渊源?   “萧默是你的名字,你转世没了记忆。”祁恒淡淡开口,“至于你转世之前,是一直唤我师兄。”   萧默拍了拍额头,“所以长生,你一直不愿意开口喊我父皇,就是这个原因?”   萧默说着,又突然正经了神色。   “不对啊,长生你是仙人,怎么也转世了,该不会是被我害的吧?”   “自然不是。”祁恒冷冷地看着萧修远,“我只是来给一个蠢货收拾烂摊子。”   “我怀疑你在骂我……”   “不用怀疑。”祁恒接上,“就是你。”   萧修远“………”   敢怒不敢言。   为了避免萧修远的好奇追问,祁恒便干脆将他转世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我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觉悟,为了苍生牺牲自己?”萧修远不可置信地啧啧了几下。   “那师兄你呢?”   “我?”祁恒挑了挑眉,“仙国回到天界之后,我就离开了。”   “我现在灵魂的状态不全,就不能恢复记忆?”萧修远开口询问。   “当然。”祁恒转身看向门外的天空,“你作为天道的记忆,绝对不是以凡人之躯能承受的住的。”   萧修远有些失望,头一次体会到寿命太长了也不好,他还得等三十年,才能记起自己的记忆。   萧修远叹了一口气,随后眼睛一亮,“自尽算不算寿命用尽?”   “寿命的时间,哪怕是你只剩一口气了,你也得吊到那时候。”祁恒冷冷回答,“别整天想一些歪主意。”   萧修远还想说话,祁恒却没给他机会,“时候不早了,你该离开了。”   “父……我就还有一个问题。”   祁恒抬眸看他,“什么?”   “长生你这样——”萧修远比划了一下身高,“你还能变回去吗?”   “自然是可以。”祁恒淡淡开口,“你不用担心。”   萧修远放下了心,转身离去。   翌日,祁恒得到消息,舒兰派人去宫外接了人进宫,顺便还派人来请了他过去福阳宫。   祁恒抵达福阳宫的时候,舒兰接的人还未到。   “母妃。”重新幻做七岁模样的祁恒冲着舒兰行了个礼。   “恒儿,你怎么来这么快?”舒兰正拿着镜子整理头饰,听见声音,连忙将镜子放下。   “母妃有请,自然是立即过来。”祁恒缓缓开口。   正说着,有宫人进门内禀告,说是人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了。   “快请她进来。”舒兰忙开口,一边又坐立不安,一边拉住自己宫女的手,紧张问道“从雯,我这样应该不会吓到人吧?”   祁恒瞥了一眼,没说出那句估计姨母早已经吓得不清了,毕竟这一路上来,定会打听一下关于舒兰的事情。   而宫人们又不会隐瞒这种众人皆知的事情,所以指不定对方现在就已经知道了舒兰的身份。   这么想着,宫女引着一名妇人走了进来,妇人一手摸着肚子,一手牵着祁恒之前见过的男童。   “姐!”舒兰在看到妇人的那一刻,立马红了眼,起身从座位上跑下去,抱住了妇人。   “兰……兰兰……”妇人有些手足无措,目光惊惶地看了看四周。   舒兰松开妇人,抹了一把眼泪,“姐,是我,我是舒兰啊!”   舒兰拉着妇人走到自己身侧的椅子,试图让她坐下。   “兰……兰兰,你如今是宫里头的娘娘,我怎么能与你坐一块……”   “姐,你双身子逞这个强做什么!”舒兰假装生气,一边压着妇人坐下,一边开口。   “我都托人去打听了好几次消息,都说咱家被水淹了,人也不知道飘哪去了。”   妇人忐忑不安地坐下,一边看了看四周,“兰兰,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宫里没少吃苦把?”   “我能吃什么苦,宫里头吃好喝好的。”舒兰用手帕抹了抹眼泪,“我就是想爹娘想姐。”   舒兰放下手帕,看向妇人身边的男童,“这是姐姐的孩子吗?今年多大了?”   “姨母,我叫于寻,今年十岁。”男童笑的露出白牙,“姨母和昨天见过的弟弟一样好看。”   “十岁了,比恒儿还要大一些。”舒兰弯了弯唇,“若是早知道姐到了京城,我就该早点派人去寻。”   “当年洪水,我被他父亲所救。”妇人摸了摸于寻的头发,“这些年,家里日子还过得去,他父亲做生意挣了点钱,我们一家就搬到了城郊外。”   “昨天恒儿回来跟我说寻到姐姐了,我还不敢相信。”舒兰紧紧拉住妇人的手,声音哽咽道“我还以为……还以为姐姐早已经……”   “搬到京城外郊区,也是想着哪一天能打听到兰兰你的消息。”妇人也红了眼,“可是皇宫重地,莫说打听消息了,就连靠近都靠近不了。”   于寻很是懂事地拉着妇人的衣袖,即使目光充满了好奇,也不曾离开妇人半步。   舒兰注意到于寻的目光,不由地恳求地看向祁恒,“恒儿,不如你带表哥出去玩玩?”   “可以。”祁恒点头,从椅子上起身。   “去吧,让娘和你姨母说说话。”妇人摸了摸于寻的头,一边将他推了推。   于寻略作犹豫,随后三两步跑到祁恒的面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表弟,我们走吧!”   祁恒点头,提步往外走,等走到外面之后,祁恒犯了难。   他不知道像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喜欢看什么?   “表弟,我想去那边看看。”于寻伸手指了指,祁恒顺着看去,那边是养着锦鲤的池子。   “我先前和娘进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很多的鱼。”   “可以,就去那边吧。”祁恒开口,提步在前面带路。   于寻连忙跟上,等走到锦鲤池旁边的凉亭时,于寻飞快地扑到了栏杆边,一边伸手往下撩水。   祁恒瞥了一眼,开口道“旁边挂着的那个篮子里是鱼食,把鱼食扔下去,它们就会聚拢过来。”   于寻眼睛一亮,“那表弟,我可以喂吗?”   “可以。”祁恒在凉亭的石板凳坐下。   于寻取下篮子,从里面抓了一点鱼食,洒在水面上。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祁恒估摸着池子里的锦鲤都快吃撑了的时候,舒兰派人来寻了。   祁恒看向宫人,“你带表哥过去吧,跟母妃说一声,我先回懿祥宫了。”   “是。”宫人行了个礼,而后看向于寻,“于少爷,请跟奴婢来。”   于寻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祁恒晃了晃手,“表弟再见。”   祁恒抬眸,回了一声再见。   许是有了亲人的消息,接下来好些天,祁恒每每看见舒兰的时候,对方身上都少了许多之前那样的悲伤之感。   而另一边,在祁恒再三严明不可能继承皇位的前提下,萧修远总算是放弃了自己的打算,朝中顿时传出了他有意立二皇子为储君之言。   这一下,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笑不出来了。   尤其是以温妃。   十四皇子与贺家二小姐的婚约定下来了,婚期还很近,就好像是生怕中途出变故一般。   温婉差点被自己这个千辛万苦才求来的儿子气死,连二皇子那样没存在感的人都知道讨好陛下了,亲儿子却关键时候掉链子迷恋一个女人去了。   没等朝中众人作出反应,萧修远一道圣旨直接澄清了前朝后宫议论纷纷的流言。   他确实要立二皇子为太子。   前朝后宫都惊了,但令人更意想不到的是,在立完太子的第二天,萧修远又下了一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