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与美食[种田] 作者：齐氏孙泉 文案： 狗娃视角： 穷困潦倒家破人亡之际，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狗娃面对家徒四壁的家，倔强的要养活身边一个号称灾星托生的小侄子。 绝望之际那神仙一般的人物，仿佛一道阳光照射进来。 他送上来银子，教他赚银子，教他做人。 知恩图报的狗娃，自然全心全意的报答这位恩人。 至于怎么报答…… 铁蛋（白青争）视角： 魂穿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成了那豪门之内的公子。 见惯了人心叵测，却在乡野之中遇见个心思纯粹又人美心善的小狗娃。 顺手帮了一下，对方却万般感恩戴德，以一颗赤诚之心报答于他。 怎么报答？ 以身相遇可好？ 不好？那我以身相许！ 锁头（侄子）：每天都觉得我是捡来的。 食用说明： 1.生活向种田文，无大波澜。 2.攻金手指穿越者且医术高明，受种善因结善果。 3.古代视角，任何封建思维请抱有讽刺心态阅读，作者大婶尽量写出爽点，么么啾~ 食用注意： 1.作者易碎品。 2.架空文会随机使用古代任何一时代设定，切莫认真。 ps：话说没有评论了大大们是不是感觉少了点什么，那我自带评论好了 作者小号留评：烟火气好浓！好看好看！ 作者小号2留评：名字也太魔性了，但风格好赞！最喜欢这种过日子文了。 作者小号3留评：这就是写《清粥小菜[种田]》的那个大大吗！我超喜欢那个，秒入坑大大加油更！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甜文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狗娃，铁蛋（白青争） ┃ 配角：很多人 ┃ 其它：情有独钟，近水楼台，布衣生活 第1章 一连几天的阴天，滴雨未下，乌云却聚而不散。 这样的天气，本-身就压抑的让人难受。 陈家的丧事刚刚第二日，下午时分，刚刚送走了一批要账的人。 死的是陈狗娃的大哥，月前跟邻村的发小一块去出门闯荡，前儿被发现死在几十里外的山沟里。昨晚才拉回来，好在天气微凉，人没有烂。 大哥找回来了，发小却没有音讯。加上大哥出去钱是借了钱走的。现如今人被抬回来，除了那一屁股的外债，还有他发小的家属要招待。 没有谁家的家人生死不知的失去联系会不担心的过来要人也实属正常，狗娃这几日一边操办大哥丧事，一边东借西凑的凑还钱的银子，还要去伺候前来要人的发小家属。身边更是还有个年方五岁的小侄子抚养。 这么一个大烂摊子，就这么压在了狗娃不足十七岁的小小肩膀上。 今天应该还能勉强过去。因为有人送来了银子让狗娃偿还了一些外债，以及安抚了陈大发小的家人。当然，这银子，也不是白拿的。 狗娃的婚事退了，原本丈人家里对他有愧，送来些银子。纵使狗娃心里又千般万般的不愿，眼下也只能拿了银子应急。 退婚书的时候，狗娃还颇有风度的说了一番话：“其实哥哥在的时候，就跟我提过这方面的事。我家里条件不好，本不该耽搁好姑娘。只是这种事，男方提出来，对女孩名声有碍。加上我哥准备出门闯荡，些许就闯出点名头，吃得上饭了。现如今哥哥没了，我一个人又带个侄子，实在不好再耽搁。四婶儿，这婚书给您了，您什么时候有空，再将我的婚书送回来。我这几天肯定是有的忙的，就不过去取了。” 女方家里头，是急着要送闺女去城里宅门里当丫头的，宅门里头，没有婚约的丫头更有发展，所以退婚急了些。狗娃可以理解，也只能理解。 这一上午，闹也闹了，婚也退了。这院子里可算安静了些，让死去的陈大享受片刻的安宁。 狗娃站在院子里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为什么现在就不能下一场瓢泼大雨呢？这样，他站在雨中，就算嚎啕大哭一场，也不会有人发现。 其实，这两天狗娃自己也记不清哭了多少回，只是他连哭也只是掉两个眼泪，连声音都不敢出。他是小侄子锁头唯一的顶梁柱，他不能崩溃，更不能倒下。 锁头就在坟前跪着，瘦瘦小小的，五岁的年纪，瞧着跟两三岁一样，那眼泪疙瘩就在脸蛋上挂着。狗娃看着所剩无多的纸钱，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钱袋子。 “狗娃，纸钱不够了。”耳边厢有声音传过来，狗娃回头看，是他已出嫁四年的二姐兰子。 狗娃抿着嘴，没有回答。 兰子微愣，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逐从钱袋子里数出来十个铜板塞进狗娃的手里：“去买吧。哥哥活着时候没享福，现在在那边，还要养活嫂子和慧姐儿，多给烧点吧。” 狗娃眼里噙着泪，摇头往回推，道：“不行，姐，这要是被我姐夫他们知道了……” “你管他做什么？我哥哥发送，我出点钱又怎么了？这合情合理。好歹我给他生了宝哥儿和贤哥儿。这点钱不算什么。去吧，姐先去张罗着点饭菜。这两天家里头人多，你且辛苦些。等发送了，带锁头来我家吃饭，姐给你做好吃的。” 兰子抹着眼泪，推着狗娃出去买值钱。回过头将还在烧纸的锁头抱起来，小娃娃在二姨娘的肩膀上又哭了一通，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肩膀。兰子轻轻叹了口气，暗想着当年出嫁的时候，这锁头才刚会走。当年哥嫂都在，他们生的大姐儿也在。这才几年的功夫，这个家都要散了。 狗娃去了村口。乡野小村，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店，就是村里头有个家里养黄牛的人家，每半月回去村里采买些东西。回头卖给村里人，赚点散碎铜板，卖的东西多且杂，价格都不高，算是方便邻里了。 那家人院子外的树下头，放了个大酒缸，酒缸上头盖着，摆放着酒壶和小菜儿，周围围闲坐着几个人。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平日无所事事的老爷们，会喜欢坐在这边喝小酒聊个闲天儿。 “张哥，我买点纸钱。”狗娃摊开手，从里面数出来六个铜板。 张哥人三十来岁，已经续了胡子，人瞧着面善，不是个坏人。 他看一看狗娃，想要开口，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这世上从不缺命苦的人，可眼前瞧见了，还是免不了心疼的。 多给狗娃拿了一捆，张哥将钱收起来，看着狗娃回过头离开。 等人走了，安静下来的众人才继续开口聊天。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这人都走了，还留下这么多烂摊子，别说是个半大孩子，就是三四十岁的爷们也受不了。”酒缸旁坐着的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有些怜悯的说到。 另一个头上长癞的男人点点头，随后压低了些声音道：“你们说，他还能继续养着那小子吗？早前就说那孩子命里带煞，不是个好物件托生。现在眼瞅着把爹娘姐姐都克死了，再养下去能有好吗？” 八字胡不太确定的摇摇头：“谁知道呢，狗娃那孩子也是个老实孩子。他哥哥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于情于理，也没有不养的道理。” 长癞的男人啧啧两声：“那孩子鬼知道能养活多久，养时间长了，说不定狗娃那小子也被克了。” “嘘！”八字胡提醒了一声，左右看了看，随后又道，“不过陈大这回死的确实奇怪。人都出去一个月了，上回传回来消息还是在百里以外，怎么就不明不白死几十里外了？看方向，也不想是从百里外回来的路上。也没人说得清是去干什么去了。” 长癞男人仔细想一想，猜道：“许是跑马队去了？这也说得通。马队又累又危险，可给的多。陈大是要养两个小子的，狗娃又到了娶媳妇的岁数，急着赚快钱也正常。” 八字胡叹了口气：“这谁知道呢。” 角落里坐在树墩上捧着茶碗吃茶的年轻男人听了半晌的闲话，总算将一盏喝了小半个时辰的茶汤喝尽，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枚铜板，起身放在树墩上，又将茶碗放在上头，起身离开了。 张哥探头看了一眼，瞧见那男人一身白衣，带着本地不多见的干净。那人坐下来只要了茶没多说话，就在那坐了半晌实在少见。 这里南北通透，常有赶路的人走到半路停下来吃口茶歇歇脚，也就没人在意。 狗娃抱着纸回家，进了灵棚还是小锁头在那边跪着，不见二姐。狗娃将纸钱放下，问锁头：“你姨娘呢？” “高姥姥叫回去了。”小锁头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高姥姥是说贤兄弟哭、宝兄弟闹，吵着要娘，二姨娘就回去了。” 能有什么大事会让一个当妹子的连哥哥的丧事都不参加？不过是二姐婆家人不让她在这边多参合罢了。 二姐的婆家人什么德行，狗娃心里头明镜似的。 “那就回去吧，你两个兄弟都还小，正是离不开娘的时候。”狗娃也不想锁头多想，将纸钱整理一下，将已经熄灭的火盆重新点燃，继续烧纸。 等了一会儿锁头都没声音，狗娃回头仔细看看，发现锁头正挤着眼泪，闷声哭声。 “锁头？”狗娃问了一声。 “叔，我真是扫把星吗？他们都说爹娘还有我姐是因为我才死的。” 狗娃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忙将孩子抱在怀里：“你听哪个烂舌头的说的？” “高姥姥。” 狗娃咬碎了一口银牙吗，他知道二姐的婆婆生性刻薄，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恶毒到跟一个刚刚失去亲爹的五岁孩子说这样的话。 “锁头，听二叔的话。你高姥姥的脑袋有问题，所以她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相信，知道吗？” 锁头现在身边只剩下狗娃了，自然是狗娃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 “那爹……”锁头瞪大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哽咽的说着。 狗娃自己也是个孩子，可此时在锁头面前，他必须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只有这样，才能让锁头更有信心坚持下去。 “不是因为你。你要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死都是特定的。没人躲得过去。而且人死了，未必就是坏事。今生短命，来生就会长寿。你也不要太伤心。只有你放下了，你爹、你娘，还有你姐姐，才会走得安心，下辈子才能过好。明白吗？” 当年狗娃失去双亲，陈大就是这样跟他说的。现如今陈大没了，狗娃又将这话原封不动的给了锁头。 狗娃也是幼年父母双亡，是兄嫂养他长大。当年兄嫂如父母般待他，现如今狗娃就如同当年的兄嫂一般，小心的护着锁头。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这个文跳票了好几次，大大们都等急了吧~ 不是我不想开，实在是没信心写好这个文，现在为止已经重写三次+大修一次了 按照以往经验，重写的越多次就越容易扑街，弄得我更不敢开文了 算了算了，死就死吧 文先开着。 现在没有评论了大大们一定看的很别扭吧 来来来，本大婶自带评论给大大们过瘾： 作者小号留评：等好久了终于开文了！表白大大！ 作者小号2留评：文风超赞的！入坑入坑 作者小号3留评：大大超棒不接受反驳，话说大大还有十连更嘛，想看！ 作者小号4留评：撒花！ 作者小号5留评：楼上的，你都作者小号了还这么敷衍真的好吗？ 第2章 家里的条件已经是一团乱麻，这个支离破碎的家还能坚持多久都未可知。狗娃甚至想过，也许哪一天锁头一觉醒来，自己也走了，那小小的锁头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所以，趁着自己还在，一定要尽可可能的将所有会的东西都交给他。让锁头尽早可以做到离开任何人都能活得很好。就像现在的狗娃一样。 “这里就是陈大家了？” 狗娃微愣，将锁头放下让他继续烧纸，自己回过头整理一下身上满是补丁的褂子，回头看看来人，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 “您是……” 这几天家里人来人往的也热闹，尤其是跟陈大一块出去的那户人家，每次过来都要闹腾一番，狗娃已经开始麻木了。 那人白衣似雪，系着一条深蓝的腰带。头发竖着，带了个发冠，下面裙摆许是因为赶路，染了些灰尘，瞧着风尘仆仆。 狗娃是泥里头滚大的，只抬头看了一眼那人长相就愣在了哪里。那人一双眼睛生的极好，在狗娃看来，比村里远近闻名的俏寡妇的眉眼都好看。当然，不是说他眼睛像女人，只是狗娃看一眼，就觉得手脚不听使唤了。 他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又穿的干净的男人。想来定所了不得的人物，不觉说话也多了几分尊敬。 “敢问大爷您是？” “你先回答我，这是陈大家？你是他什么？” “回您，家兄是被称呼陈大，我是他弟弟。现在哥哥还在停灵，您是过来吊念的？”狗娃问。 “就是几十里外山里头拉回来的？”那男人又问了一句。 狗娃见这男人瞧着只比自己大上几岁，只是那通神的气派是在村子里绝对瞧不见的。 他是不知道陈大在外究竟遇到过什么的，只能说话更加小心些：“这周围应该就只有哥哥一个了。” “那就好，可算找着人了。” 那人又走进了些，狗娃提鼻子一闻，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味道并不臭，人闻了只觉得神清气爽。再抬头看仔细了那男人，才瞧清一双狭长的眼睛似有星辰在里面。狗娃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像样的形容词，只觉得好看。 那人手伸进袖子里，等了一会儿，才掏出来一颗五两左右的银锭子：“这是原本陈大的赏钱。既然你是他弟弟，就替他收着吧。” 狗娃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看的眼睛有些发直。 “大……大爷，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前些日子陈大帮忙抓土匪，那天晚上事情太多太乱，过后才发现陈大人没了。虽说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他帮忙抓土匪这件事还是要赏了。要是能查明白他的死因，说不定老爷还能有打赏。” 狗娃哪里懂得这个，他只是明白了这钱是陈大用命换来的。 “您的意思是，我大哥他立功了？”狗娃试探的问道。 “可以这么说。”那人四处看了看。这院子够乱的，灵棚搭的也草率。也亏着老天爷没舍得下雨。这要是一场雨泼下来，估计棺材都能泡发了。 听了那人这话，狗娃当即跪下了，那人被吓了一跳，忙一手将人捞起来，手指一拎胳膊才发现狗娃比看上去瘦的多，手下面除了皮就是骨头，摸着硌手。 狗娃抬头，脸上挂着泪珠子，眼泪掉下来，在灰突突的脸上洗出了一条线。 “有您这句话，我大哥算是走的明白了。我们叔侄俩以后的日子也能过下去了。我大哥就这么一个独苗啊。锁头，快过来谢谢大爷。” 锁头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但还是站起来走过来。 那人生怕锁头也下跪，先一步捏着锁头的肩膀将他扯过来看一看。 “这是你侄子？” “回大爷，是我侄子。我兄嫂原还有个长女，早些年没了。所以就剩他一个了。”狗娃叹了口气，他自己命苦，身边的侄子命一样苦。 “是个好孩子，找时间给他念个私塾吧。”那人道。 狗娃微怔，苦笑道：“穷人家泥里头长出来的孩子，又能学个什么样呢？能养活大娶个媳妇就不错了。” 狗娃没应，那人也不强求。只是将目光转向了那棺材。想一想又道：“陈大拉回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异状？” 狗娃摇摇头：“人都没了，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人的死法有很多种，不同的死法样子看着也不一样。既然人死的不明不白，为什么不报官查一查。”那人问道。 狗娃咬了咬嘴唇，过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没有银子。” 那人问道：“人开光了吗？” 开光，是人出殡之前，打开棺材给活人看最后一眼。陈大岁数还年轻，子孙后代又不多。加上家里条件确实不好，停个三天就该送走了。 “明儿才开。”狗娃道。 “能给我看看吗？”那人问。 狗娃有些犹豫。有道是死者为大，人已经进了棺材了，按理说就不该打扰了。只是来人送来了五两银子，又给了陈大一个好名声。现在听他说的，还要弄清楚陈大的死因。 狗娃人还在犹豫，身后已经有人开口建议：“既然是来吊念的，给瞅瞅也不妨事。相信陈大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的。” “就是，给看看吧，不会冲撞的。” 院子里还有几个过来帮忙的左邻右舍，相互之间关系都不错。狗娃摇摇嘴唇，还是点下头。 “我大哥走的确实不明不白。跟他一通出去的人也不见了。他家人这几天总过来跟我要人。不蛮大爷您说，我也是满肚子的委屈没地方说。官司打不了，事情也说不明白。我知道大爷您是有神通的人，您要是能给大哥伸冤，小的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德。” “没那么严重。”那人走到了棺材前，狗娃先对着兄长的棺材拜一拜，说明的前因后果，这才用力将棺材推开了一角，让那人看一眼。 “全推开吧。人都散一散。我要检查一下。” 狗娃客气的将人暂时清开，让锁头回屋子里，让他待好了，千万别出来。 那人手上戴上了鹿皮手套，跟着狗娃一块将薄棺材的盖子打开。这口棺材还是刘四家里帮忙买的。当时两家还没提退婚适宜，现如今回想起来，当时对方就已经抱着补偿的心态了。 既然这婚约不成，就没必要呈那么多情了。现如今得了这五两银子，回头将钱都还回去吧。 狗娃用袖子将脸上的眼泪擦干，看着那人将手伸进棺材里，在检查陈大。 “至少四天了。”那人皱了皱眉，将陈大的衣服解开。又看看他身上的擦伤。 狗娃不敢看，棺材里面已经有了些许异味，狗娃没钱买冰给他保存尸身。若不是这几天都是阴天，气候凉爽，光是这八月的烈日，只怕人还没找到就开始烂了。 狗娃足足等了两刻钟的时间，才见那人收回了手，示意狗娃可以将棺材盖回去了。随后让他打来水，用自带的香胰子将手套洗了，这才褪下手套。 “爷，您看出什么了吗？”此时狗娃已经整理好了心情，满脸好奇的问那人。 “是意外死的。前些日子下了雨，山中道路湿滑。人摔倒了，恰巧碰到了脑袋。”那人没说的是，碰到脑袋当时并没有死，看情况，他至少活了一个小时。只是以他的状况，和当前的医疗水准，就算被人救下，也是活不成的。 “会不会是被人砸的？”狗娃脸白了几分。 那人摇头：“那不一样。伤口位置也不会一样。” “那冒昧问一句，爷您是仵作吗？”狗娃好奇道。这个词，还是十岁出头的时候，跟哥哥去城里头听说的。听说谁家死了人若是报案了，就会有仵作过来验尸。当然，像是狗娃锁在的小地方，一般都是人死如灯灭，就算是自家人杀了人，那也是村里头立私堂让苦主手刃仇人。 这里本就偏僻，人又不多。所以很多事情对他们而言，都是想当然的。 “没有，不过我有朋友是提刑官。”那人说完，才想起来狗娃可能听不懂什么是提刑官，“就是一种官名。” “那您也是当大官的？”狗娃又问。 “我不是那块料。”那人看看天，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时候不早了，“今晚我住你这。” 对于狗娃而言，来人就跟天宫里头走下来的神仙一般，他说要留下来住，狗娃心里头，又是疑惑，又是激动，又是纠结，又是受宠若惊。 “这……这……”磕磕巴巴的说了几个这，狗娃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怎么使得，大爷是金贵人。我这丧事在身，只怕……” 世人都躲着白事，除了少数的喜丧外，多半都嫌弃白事晦气。更不可能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去正在办白事的人家里头借宿，尤其是不认识的人家。 “我不讲究那些。”那人又从袖子里头摸出来两颗碎银子，“去买点吃的吧，剩下的就当我随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加盟评论拉~~大大们有想要让别人看见的评论可以正常评论哦，我可以通过后台看见然后放在作者有话说里面分享给大家， 这样就不用我本人精分或是拉着基友发言啦hhhhhhh~ 作者小号留评：抱抱狗娃子~心疼心疼，话说行二的狗娃是不是可以叫二狗子~ 作者小号2留评：楼上的，你绝对看过《清粥小菜[种田]》hhhhh~ 作者小号3留评：我吃这一对！带着小受发家致富吧！ 来自基友某只鹅:这个作者人品不错，建议读者们追更砸雷，好生娇养~ 作者小号1留评：抱紧我家大白鹅 作者小号2留评：支起大锅 作者小号3留评：褪毛褪毛 作者小号1留评：嘿咻~（扔进锅） 作者小号2留评：点火！ 作者小号3留评：真香 第3章 因为之前检查陈大的时候将人都散开了，今天晚上也没人留下来吃饭。 狗娃今天只要照顾他一人吃饭就成了。便拿了银子。 “那爷您喜欢吃点什么？这里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最多能炖个鸡喝点酒。爷您想要的话，我这就去买。”狗娃问道。 白衣男人眨了眨眼睛：“还能喝酒吃肉？”他家不是在办丧事吗？ 狗娃微怔，随后想到这人应该是大户人家当爷的，还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不清楚。 “我跟锁头这样身上戴孝的不能碰，可爷您是客。越是这样的日子，就越是不能亏待了客人呢。您在这喝酒吃肉，是不犯忌讳的。”倒不是狗娃见他有钱就上赶着攀他。今天他送来了银子，等同于给他们叔侄俩一条活路。就冲着这份恩情，狗娃也要将人伺候好了。 “那有什么好的准备上吧。”白衣人道。 狗娃先将人请进屋里，让小锁头扫了地，又将所有的被褥都拿出来将炕扑的软软的，让白衣男人坐在上头舒服，又在炉子上坐了水，让锁头继续在灵棚里头烧纸，狗娃揣着银子去村口打酒。 在村口买了半斤酒，一斤粉肠（淀粉混合肉汤做成的肠，廉价，有肉味）和一叠花生米。又去村里头养鸡最多的张奶奶家买了十个鸡蛋和一只老母鸡。 回了家，狗娃顺手将院子外随手撒种子种的调味料摘了两把。回院子看着烧纸的锁头，给他整理了一下身边堆放的纸钱。 进屋先看看那白衣男人，此时他正点着一只自带的蜡烛，翻看着一本书。狗娃探头看了一眼，上头的字一个都不认识。白衣男人抬头，狗娃只客气的笑一笑，回头进厨房，将烧开的水拿下来，打开家里茶叶罐，从里头倒出来两条肉虫子。里面原本还有一点茶叶末一直没舍得吃，现在是彻底吃不得了。 狗娃思来想去，将厨房房梁上吊着的篮子放下来，从里头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纸包，里头是已经放硬了的一点红糖。这是当初二姐兰子生宝哥儿时候婆家给买的，兰子出了月子以后，偷偷包了两包送回来。其中一包去年锁头得了风寒，为哄他喝药给他冲了红糖水喝了，剩下一包一直放到现在。 狗娃将红糖块放在碗里，舔一舔手指上的糖沫子，咽了口唾沫，又在里面打了个鸡蛋用开水冲散了，这才小心的将糖水端进里屋给白衣男人。 “我这就去做饭，爷您要是饿了，就先喝点这个吧。” 糖水冲鸡蛋，放眼村里头也只是月子里的女人才能喝上的好东西。 白衣男人抬眼看了一眼，道：“你喝吧。” 狗娃知道他瞧不上，想来也是，他看穿着就是了不得的人物，那脸蛋比村里头姑娘的脸知不知道精细多少。说不定平日里日日燕窝的吃着。 “我还要忙着做饭，这糖水太热。”狗娃将糖水放下，转身要离开。 “给那孩子吧。我牙疼吃不得甜的。”随后白衣男人提鼻子闻了闻，伸手拉起了狗娃的放在鼻子下面嗅嗅，“你刚刚都拿什么了？手上怎么有股子药味？” 白衣男人的手热的厉害，狗娃第一次被大哥以外的人这样接触，有些臊得慌：“我……没有啊？我家哪里吃得起药。是不是我抓的那两把草？我回来时候顺手抓了点香草做调料。” 白衣男人恍然，松了手：“难怪。你做饭去吧，我看书了。” 白衣男人抬眉看一眼狗娃，瞧见狗娃脸蛋微红，黢黑的小脸多一抹红晕，红黑红黑的，到有几分可爱。 终究是十六七的孩子，个性又腼腆。真想不到以后的日子他带个孩子要怎么过。 狗娃考虑了一下，出门将烧纸的锁头叫回屋子里，让他在炕边把糖水喝了，还特意嘱咐他别出声饶了大爷清净。 锁头就撅着屁股在炕边小口小口的喝着，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一眼白衣男人。豆儿大的孩子，本身就不容易被负面心情影响太久，刚刚还在外头灵前哭，此时偷看白衣男人，被发现了了还会偷笑。 他喝的很小口，狗娃那边做饭将近一个时辰了，锁头也只喝下去半碗。随后就像小狗儿似的一点一点的舔，白衣男人特意看了几次，瞧着那半碗糖水再也没有少过，都要怀疑这熊孩子是不是一边喝一边往里头吐口水了。 “糖水都凉了。”白衣男人忍不住提醒道。 “二叔还没喝呢。”锁头道，“别看我小，我记得，这块糖在我家放两三年了都没舍得喝。我得给我二叔留。不然爹不高兴了。” 忽然提到了陈大，锁头严重的亮光暗淡了些：“不过就算我喝光了，爹也打不着我了。” 白衣男人微怔，还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小锁头的脑袋。 也难怪狗娃坚持要养他，这么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饭好了，在炕上放上桌子。先将花生米和切好的粉肠端上来，再将鸡蛋炒辣椒和土豆炖鸡放上来。让小锁头将烫好的酒交给白衣男人，随后狗娃将锅里头的菠菜搅一搅，在汤里头打上两个鸡蛋，盛进盆里，端着汤盆进屋，小锁头已经坐在炕里头，瞪俩眼睛巴巴的看着。 这两天有丧事，又是停灵，又是伺候来往的宾客，叔侄俩都没好好吃一顿。狗娃倒是仗着年轻力壮，可锁头才四五岁，哪里能受得了。 白衣男人坐在炕边倚着墙，提鼻子一闻就觉得沁人心扉的香。好东西他吃过也见过，可这狗娃做出来的饭菜闻起来，就有一种别样的滋味。这也许就是乡野小食独特的美味。白衣男人想不出别的可能，也只能这样认为。 摆好了碗筷，盛好了汤。狗娃一再跟锁头重复哪些是荤腥不可以吃，他们二人只可以吃咸菜喝蛋花汤，其他的都是大爷吃的。小锁头瘪着嘴，不情不愿的点着头。 白衣男人筷子伸向鸡肉，在锁头的目光中，只夹了一点作为配菜的野菜放进碗里，合着一点米饭吃下去，眼前便是一亮。 “谁教你这么做菜的？”白衣男人问道。 “不好吃吗？”狗娃忐忑道。他没做饭给别人吃过，就算是这两天晚上留人吃饭，也是左邻右舍的亲戚家的女人们过来帮忙。刚得到陈大死讯的时候，狗娃走路腿都在打颤，是干不了什么活的。 “好吃。”白衣男人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味道很独特。” 狗娃松了口气，笑道：“是我嫂子教的。不过我嫂子只教我放一两种。家里穷，没什么吃的。所以平日我喜欢用一些野菜来尝试做菜。也琢磨出几种好吃的来。不过炖鸡还是头一遭。家里头好些年没养鸡了，我也没机会炖。” 白衣男人继续吃了两口肉，瞥眼瞧见锁头眼睛都快冒火星子了。不觉好笑。随后想一想又问狗娃：“今后有打算吗？” 狗娃苦笑：“哪里来的打算呢。爷您送来的银子算是救命了，不然家里连口粮也没了。哥哥走时候需要盘缠，不光外面借了钱，还将地包出去整整五年。爷您送来的银子，等我还干净了饥荒，再买点米粮，也就不剩多少了。我再想想，要是以后日子真过不下去了，就去城里头找个财主当长工试试。听说供吃供住的，赚钱也不少。最多是挨打挨骂，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衣男人仔细看一看狗娃骨瘦如柴的小身板。不是他瞧不上他，这样的身板去别人家当长工，估计没两天就被人撵跑了，要是遇见不好相与的人家，打死也不是不可能。 “你不适合。”白衣男人摇摇头。 狗娃微愣，随后眼前一亮：“您的意思……是想要给我找口饭吃？” 白衣男人看他葡萄一般亮晶晶的眼睛，把推脱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有些事对于白衣男人来说也许是举手之劳，可对于狗娃来说，可能就是救了他们叔侄二人的命。白衣男人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可此时瞧着狗娃期待的目光，再想想他的处境。头一次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山上长得你都认识多少？”白衣男人问。 “基本上认得差不多了。”狗娃大小就经常上山。家里头穷没什么好吃的，就只能自己去山上找。比如或酸或甜的草、或是能考来吃的虫子。有时候幸运了，还会抓到野兔或是蛇，那对他来说就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明儿一早你跟我上山，我领你认识药材。以后你得了空就上山去给采药回家晒干了。我得了空会过来收一批。你若是勤奋些，一个月赚个几两银子不难。你侄子大一大，也可以一起领上去。” 狗娃人直接下了炕站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爷您不是那我们开玩笑吧。” 一个月几两银子？那可是普通人家一年都未必存的下来的！ 白衣男人从他见那五两银子的反应就知道，他是没见过钱的。 “只要你弄得药材足够好，赚多少钱都不难。附近的山我看过，灵气充裕，药材一定也好。你若信不过，不做也不碍事。”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大大留评~我原以为今天还要自己精分，看来是不用啦~ 话说大大们，这个文开头你们看着还满意吗？不会失望吧~~~~ 下面是大大们的评论，我放一些有内容的评论在这里~ zui~~：开文撒花～73.3%都是→都说【谢谢捉虫】 瑾瑜：恭喜大大开新文文~大大加油~撒花花ヾ(????)?~ 【我努力写～你不许走（抱大腿）...... 】 梨仁酱 ：收藏这么久 大大终于更了！！ 【一直没勇气开坑～怕这不好你们失望～......】 稻草人：撒花【啾咪~】 竹：这个是铁蛋么 【是哒是哒~爱你呦】 在下读者：恭喜开坑【啾咪~】 喵东：！！！！来了来了！狗蛋我来了！ 【狗娃+铁蛋=狗蛋～hhhhhh～没毛病......】 流行性感冒：一看开头就好喜欢，加油哦！ 【又一个眼熟的小天使~笔芯笔芯~】 第4章 “做做做，只要爷您信得过，我什么都做得。”狗娃脸上带着惊喜，看着白衣男人的目光也更加崇拜。 白衣男人也没客气，一口气吃了差不多半只鸡的肉，最后在小锁头哀怨的目光中，满足的擦擦嘴。 狗娃将压箱底的干净被褥拿出来，给白衣男人垫了厚厚的褥子，安排他睡觉。然后他自己陪着锁头守灵。锁头年龄尚小，狗娃也舍不得让他一直盯着，差不多守夜一两个时辰，就让他去睡一个时辰，如此反复直到天亮狗娃是没有时间合眼的。自打陈大的尸体被拉回来，狗娃的眼睛就没和过。 一早上过来帮忙的人又来了，狗娃重新给锁头穿好了孝服孝帽，在村里亲戚的帮忙下，一块将陈大发送。随着一声起灵，长子摔盆哭丧，狗娃领着打幡的锁头，一路上山直奔陈家祖坟。 陈大生的大姐死的时候还没成婚，算是孩子。不能葬入自家祖坟，更没有夫家祖坟可葬，所以是在山里随便埋得孤坟。此次送葬，刚好路过了大姐的坟边，狗娃只看了一眼，想一想那个只比自己小几岁的丫头，抹着眼泪继续往前走。 陈大是要跟媳妇合葬的，将陈大媳妇的坟挖开，再添一个棺材进去，当坟包重新埋上，那高度比小锁头个头还高。 叔侄二人在坟前哭了一抱，又去狗娃父母坟前哭了一通。如此这一场葬礼算是正式落下帷幕了。 其他人回头离去，去狗娃家里洗个手就各异个做个的了，狗娃和锁头这两个苦主，也总算有了休息的时间。 天气炎热，狗娃拿出竹筒做的水壶喂锁头喝口水，便听见了脚步声。抬眼瞧见是白衣男人。 “急着回去吗？”白衣男人问道。 天气炎热，白衣男人瞧着却尤为清凉。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脸依旧白白净净的。这是狗娃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所以忍不住会多看几眼。 “不急了。哥哥入土为安了。” “那跟我认认药材吧。”白衣男人抬头看看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的斑斓阳光，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了山我就要走了。以后有空会过来收一波药材，若是没空，会派人带银子过来。” 就是说，至此一别，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狗娃心里头升起了几分不舍，可他清楚，自己没有任何立场挽留他。 “那爷您说吧，我尽可能记住。” “记不住也没关系，你只要记住哪个值钱可以多弄就是了。”白衣男人顺着山上被人踩出来的小路走过去，时不时指出来一两种草药给狗娃。 “这个最是常见，价钱不会太高。但好在量多。晒个十斤二十斤，也能换些钱。这个也是药材，但用的地方不多。你若瞧见了顺手弄两颗留着，多了我不用。这一种少见，但要记得分辨叶子，七片叶子的为上佳，其他的也可。你能摘下来多少，我就要多少，价格也不会少。” 一路上瞧见什么药材，白衣男人都能说一通。说的时候有耐心极了，狗娃记得也专心，时不时外头看一眼这白净的男人，那一刻，真的感觉心里某一块空白的地方被填补了。 小锁头一开始还有些阴沉，这走一路看一路心情好了很多，还会主动摘下来一些小野花问白衣男人这是什么。白衣男人显然对小锁头印象不错，解释的很细致。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距离下山就不远了。狗娃一再犹豫，总算开口询问道：“爷……我大胆问一句爷的名讳，好歹相识一场，我总要知道爷您的称谓。” 白衣男人挑一挑眉，就瞧见狗娃黢黑的脸蛋上又挂上了一抹红。 “问人名字前，是要先自我介绍的。”白衣男人道。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姓陈，爹娘给的贱名狗娃，这是我侄子陈锁头。爷您呢？” 白衣男人怔一怔，满脑子都是贱名好养活。 “狗娃？这名字还挺随意的。” 狗娃不要意思抓抓头发：“不满您说，我刚生出来的时候只有巴掌大，爹娘怕我养不活，就给我取名狗娃。都说贱名好养活，也应了这名字，活到现在。” 你现在也不胖啊。 白衣男人心里吐槽了一句，随口给自己取了个歪名：“那我就叫铁蛋吧，这名字好记。白铁蛋儿。” …… 白衣男人继续往前走。狗娃当然知道这名字是随口混取的。心里头有些失落，很快调整了心情继续跟了上去，继续听着铁蛋给他讲药材。 下了山，铁蛋就跟他们挥手告别了。 狗娃站在路口，看着那道白衣少年在阳光下渐行渐远，不觉眼睛有些发热。 “二叔。”锁头开口，狗娃蹲下身子，带着疑问看着他。 锁头摊开小手，手里面躺着一枚银锭子，看上去至少有二两银子。 “铁蛋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他说他很喜欢吃您炖的鸡，让您多养一些。他下次来还要吃。” 狗娃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 锁头一脸懵逼的看着二叔抱着自己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小孩子的情绪本身就容易被影响，很快情况就演变成了叔侄俩抱头痛哭。 有扛着锄头路过的村民看过来，有心出声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有这两个孩子就要扛着债务独自生存，没有地，只有一间破房。说不定哪天就饿死了。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小锁头出生的时辰就不好，这么多年克死父母姐姐村里人都是看着的，没人愿意收养它，连带着，狗娃既然坚持养这个孩子，也就注定不能跟村里其他人走的太近了。 再说，这世道也从不缺可怜的人。 哭够了，狗娃一抽一抽的领着同样一抽一抽的小锁头回家。家里的里里外外都被收拾的杠杆静静，锅里甚至还坐着饭菜。 村里人虽说不远靠他们太近怕沾晦气，但该有的心疼还是有的。 狗娃跟锁头吃了饭，刚插上门打算睡一觉，就听见外面门被敲得震天响。 “陈狗娃！你给我出来！你凭什么不娶我！你给我说清楚你凭什么退婚！” 只听喊了这么一句，狗娃再哭一顿的心都有。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来人是刘秀，是刘四家里唯一的姑娘。两个人刚生出来不久就在爹娘的安排下订了娃娃亲，多年来村里头人都拿他们当小两口子。 这些年，刘四家里头对狗娃也是真疼，二人的感情也不错。一直当亲兄妹一样处着。现如今婚退了，狗娃一时间想不出要用什么模样去面对刘秀。 “陈狗娃，你凭什么嫌弃我，我那点配不上你了。你给我出来说明白了！”刘秀一边哭着一边拍门。显然，家里退婚的事情并没有跟她商量。 小锁头就站在狗娃的身边，小手拉一拉狗娃的袖子。 狗娃拍一拍锁头的手，叹了口气。 门打开，狗娃就目光就对上了刘秀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小脸。刘秀人生的漂亮，哪怕是常年干活，人瞧着也比村里其他姑娘白净些。早年没少听别人说这姑娘给狗娃是糟蹋了，刘家也从来没往心里去。 想来若不是陈大突然去了，狗娃又一心养活锁头。刘秀现在应该还在家里头含羞带怯的准备出嫁。 只是有些事，是没办法回头了。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刘秀满肚子的火气，在看见狗娃的那一刻就被冲散的差不多了。长了两次嘴，只能哽咽的挤出来几个字。 “你别把这件事想的太糟糕。”狗娃伸手用袖子给她擦一擦，“你不是要去城里吗？我听四婶说，你要去大户人家里头做工。” “那跟你啥关系。”刘秀气的脸蛋都鼓起来了。 “在大户人家里头，没订婚的，总比订了婚的更有发展。”狗娃道。 “你还怕我给那些当爷的做小儿不成。”刘秀脸当时羞红了。 狗娃摇头道：“不是的。谁说你要伺候那些当爷的。就是伺候那些小姐姑娘，人家也乐意用没主儿的姑娘。怕有婚约的姑娘性子野见识过没皮没脸的，会教坏人家千金姑娘。” “那我谁也不伺候，就端茶倒水碍招谁了。”刘秀不服气道。 “所以说你傻不是？”狗娃道，“你家里头就你一个。往后你爹娘只能指望你。我情况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饿死了都不知道。就只能等你出息了。等你进了人家府里，争些气多赚些银子回家里，莫说你爹娘养老是个指望，以后就是招个女婿也不是难事。女儿家没有男人往后的路子广，能养活家里的也就这么几条路。既然四叔四婶决定送你过去，那肯定就是有想法的。” 刘秀一抹眼泪：“你的意思是，你不是真想跟我退婚，是想让我进府里头争口气以后多挣钱对吧。那我以后赚够了钱，你还得娶我！我娶你也成！” 狗娃唇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时候再说吧。” “别给我说什么再说。我赚了银子，你就不饿肚子了。你不许娶别人，你要是娶别人，我就打你！你就再也不理你了！” 说着刘秀又哭了。狗娃好说歹说将这姑奶奶哄好了，人可算见了笑脸，转过头回家准备进城入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挺喜欢这妮儿的~可惜托生在耽美世界里hhhhhhhhhh~ 接下来是喜闻乐见的评论环节~ 今天的评论只有五个~不过还是好幸福的~ 1.最爱花花：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在这伟大的时刻，作者大人你有看到我地雷般诚挚的心么？ 加油【这元老级读者必须占C位！而且谢谢送的这个文的第一个地雷，破费啦~】 2.zui~~：哈哈作话有评论回复～可爱大大 【那这么可爱的本大婶你可要抱紧啦~】 3.Pear-：超喜欢大大写的种田文啊啊啊啊啊啊啊！尤其写到吃的时候都在咽口水_(:з」∠)_ 【我也不知道我为啥这么能写吃的，大概是因为我就是个吃货吧，我这一身肥肉作证】 4.流行性感冒：大晚上的，搞得我很惦记抽屉里的红糖。。。【hhhhhhhhhhh~其实红糖味道超好的~】 5.流水的：作者大大开文了，恭喜哦(?-ω-`)。 【谢谢么么哒~】 第5章 随后的日子里，刘秀被送去县里做了丫鬟便再无消息。狗娃将所有的欠款都还了，期间陈大发小的家人过来闹过两次，后来不知怎的再也没来过，狗娃也松了口气。 他是无债一身轻了。原本是想要将地赎回来的。只是今年人家已经种上了庄稼，赎回来这件事就只能来年再说了。加上狗娃相信铁蛋的话，每日沉迷上山挖草药，平时家里能晒一院子的草药，家里满是药香。 狗娃会带着锁头上山，让他背着小箩筐跟着一起采药。他不会因为所有小就不让他做什么。甚至于，狗娃还会让他去学超过他年龄的一些东西。比如拿刀切菜，比如摆弄炉火。当然，类似的活狗娃都会站在一旁看着，他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教会小所有所有东西。 狗娃跟邻居木匠家里定制了两个笼子，里面养了十几只鸡。鸡都是跟村里头买的壮实的好鸡，狗娃每天都能捡几枚鸡蛋。除了二人每天吃上一个鸡蛋外，剩下的鸡蛋都攒在一起，等哪天有集市拿集市上去卖。哪怕只有几个铜板，狗娃也是宝贝一样的攒着。 他的婚事是不幻想了，可锁头年级还小，他这个当叔叔的，是要给侄子攒老婆本的。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月。狗娃家里头已经攒了一大堆的药材，只是仍不见铁蛋回来。 狗娃不止一次怀疑是不是被骗了，或是铁蛋只是随口说那么一句，回头就忘了。 其实即便铁蛋真的是拿他们寻开心，人家给了他足足七两多的银子，也值他开这么一次玩笑了。而且这些药材，就算他不来买，回头狗娃雇个牛车去一趟城里卖给药铺应该也可以。 村里头只以为狗娃每天上山，是这对走投无路的叔侄俩只能上山挖大量野菜回家准备过冬，没有钱又没有地，也就只能指望山里的东西来度过漫漫寒冬。 有时狗娃早晨打算出门的时候，就看见门口放着个大叶子包着的东西，打开看有的是做好的干粮，也有一些棒子面黄豆面一类的粮食。都是村里头的接济。没有人直接上门来送，也不知道是怕狗娃抹不下脸还是怕小锁头这个小煞星。 不过不论怎样，这份心是好的，狗娃教锁头，也是告诉他村里头的人还是心疼他的，以后长大了若是出息了，看见村里头谁家日子过得不好，要多帮衬一些。小锁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顾着点头应下。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有时候会下点小雨。狗娃就没让锁头上山，一来山上露水重，也怕突然下雨，锁头身子骨弱容易生病。这二来院子里还晒着药材。让锁头机敏点，若是天上下雨了，就尽快把药材都收起来。 这天里狗娃上山，平日里午时就会回来，这天天都擦黑了也没见回来。锁头已经将所有的药材都收好了，还顺手将院子扫了，依旧没见二叔回来。刚要出门去村口等，就瞧见一抹白衣进了院子。 锁头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那跟神仙一般的铁蛋哥哥。 铁蛋见了锁头，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锁头的小脑袋：“你二叔呢？” “还没下山呢。”锁头见了铁蛋，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眉眼都舒展开了。 铁蛋的眉头倒是皱起来了：“他每天都这么晚回来？” “不是，平日里午时就回来了，今天这么晚了都没回来。”锁头有些担心道，“我刚要去找，就看见您来了。” 山上夜里更危险，正常人都会下午十分就尽快从山上下来。铁蛋明白，这怕是出了事。让锁头在家里待着不要乱走，人顺着村里上山的路网上寻。 刚上山没走几步，就听见前面草丛里头有声音。铁蛋几步走过去，瞧见草丛里倒一个人，扶正了一看，那人嘴唇青紫，面色发黑，正是迟迟没有下山的狗娃。 “狗娃？”铁蛋叫了两声，忙给他检查身体，看见他脚踝处有黑色的咬痕，是被毒蛇咬了。 狗娃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嘴里头念叨着什么，铁蛋也听不清。四周看看没有人，铁蛋手上一晃，就多出来一把手术刀，将伤口十字划开，最后俯下身体，直接将毒吸了出来。 伤口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等血液终于红了，铁蛋手上又多了一瓶水，漱口后冲洗了伤口。铁蛋背起狗娃往回走。 往回走的途中，狗娃逐渐恢复了意识，感觉有人背着自己，虚弱的询问了一句。 “你是谁。” “铁蛋。” 这个名字，是狗娃这一个月来反复在心中默念的名字。听到铁蛋的回答，狗娃的脑海里就出现了那道出尘的白衣身影。 “爷您终于来了。” “嗯，我来了。”铁蛋头上见了汗，步子加快了些。 他不知道自己在心急什么。看得出狗娃中毒有一段时间了，毒蛇应该不是山脚下会有的。应该是在山上中了毒，狗娃只靠着意识坚持到了山脚下才坚持不住。 山脚下距离狗娃家不远，一到院子门口，小锁头就迎了出来。看见铁蛋背着狗娃，孩子当时就哭了。 “二叔！二叔你怎么了！” 本来昏昏欲睡的狗娃听见了锁头的声音，费力的挣开了眼睛。铁蛋将人背进里屋放在炕上，小锁头一张小脸白的吓人，死死抓着狗娃的手，哭得厉害。 “二叔！你咋了，你别吓我。” 狗娃看着自己的大侄子，费力的抬起手摸一摸他的头发。再抬头，瞧见正在擦汗的铁蛋。 “爷，我被蛇咬了，怕是活不成了。我能求您一件事吗？不会太麻烦您。” 铁蛋没言语，狗娃身子摊在炕上，看着房顶：“我……求您把这房子卖了，地也买了。带上锁头走吧。您若是愿意，这孩子，您打也好，骂也好，只要别让他饿着。您若是嫌麻烦，就给他找个好人家卖了吧。他终究是个小子，还能传宗接代，很好卖的。” 锁头听明白了，狗娃这是在交代后事。 “二叔，你也不要我了吗？都是我害的？”村里一直都在说锁头是扫把星，锁头听多了，也就懂了。 狗娃艰难的勾起一抹难看的笑容：“怎么会，叔只是太累了。你爹要接我过去享福。以后，是不能照顾你了。” 锁头的哭声顿时高了八度：“我不管！二叔！你带上我吧！咱们一起去见爹和娘！” 狗娃没说话，只是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去，已经准备好等待死亡了。 看了这么一出生死决别，铁蛋多少是有些触动的。尤其是那具打也好骂也好，这是多绝望，才会将手心里捧着的侄子送出去，还留下这样的话。 铁蛋瞧他话说完了，才开口道：“谁说你要死了。你忘了，我是大夫。” 狗娃双眼睁开，带着难以置信：“爷您能救我？” 铁蛋摸摸痛哭的锁头的脑袋：“你去外面烧水，不可以打扰我，也不许偷看。” 锁头止住了哭声，抽噎的厉害：“您能救二叔吗？” “能救，你听话的话就能救。” “我一直听您的话，是不是二叔就能永远活着。”锁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铁蛋。 “那你现在烧水去吧。” 人出去了，铁蛋转头看脸上发黑的狗娃。从袖子里拿出来一节红色带子。狗娃也看不出来那是发带还是抹额，亦或是汗巾，上面还绣着花样。 铁蛋用带子遮住了狗娃的眼睛，将带子系好，才开口道：“我能救你，但你不可以偷看，今后也不可以说出去一个字。否则，你说出去一个字，我就亲手杀了你。” 眼前看不见，狗娃听了这话身子便是一颤。 “是……是。” “我要你发誓。”铁蛋地下身子，呼吸刚好打在狗娃的脖子上。 狗娃也不知是吓得，还是中了蛇毒身体发虚，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我发誓，我不会把大爷救我的事情说出去一个字。我要是说出去……就让我头上长疮，足下长癞，五雷轰顶，百鬼缠身。还有……永世不得超生，还有……祖宗……” “可以了。你自己的事情，何必带上祖宗。”铁蛋看狗娃颤颤巍巍的吐出来这么一串誓言，也觉得有趣。 “那……那可以了吗？” “可以了。你不要动，睡一觉也没关系。” 铁蛋眯起眼睛，打开了他的系统页面，开始扫描狗娃所中蛇毒，并购买相对应的血清。 这个过程安静极了。狗娃目不能视，能听见的只有铁蛋的呼吸声音。 “大……大爷，可以了吗？”这种状态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狗娃很不适应。 铁蛋没有回应。等血清成功购入后，给狗娃做了皮肤消毒，将血清注射了进去。 随后的时间安静极了。狗娃身上的痛苦减轻了很多，慢慢的听着铁蛋的呼吸声音，沉沉睡了过去。 等狗娃睡熟了，呼吸平稳了。铁蛋才将狗娃这遮眼睛的红带子解下来。 许是最近伙食不错，狗娃的面色比上一次看着好了很多，身上也有肉了。 今天幸亏铁蛋赶上了。这受伤但凡早上一两天或是晚上一两天，人都是回天乏术的。 这孩子的命，应该算是出奇的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点击好少~写的不好看吗~是弃文了还是养肥中啊~ ~ 今日份的评论： 1.燚燚燚燚燚燚 ：玫瑰开在九月里，我的心中只有你，好想和你在一起，一颗地雷送给你！【谢谢地雷~破费啦~】 2.焚情公子：给妮儿安排个好人家~ 【好哒~】【这是我基友大白鹅，她新文《娱乐圈之艳名千金 》超好看的~】 3.zui~~:31.8%问人没名字→的名字,31.8%贱命→贱名 【谢谢捉虫，啾咪~】 4.流行性感冒：哈哈哈白铁蛋儿的名字是这样来的呀！萌了。喜欢这样慢慢的写日子。总裁精英文看多了很飘忽，总想起小时候在村镇的日子。漫山遍野，孩子们挖甜根儿，扑蚂蚱，捉泥鳅，再回家啃个红薯，吃碗面皮，看妈妈织毛衣，看爸爸刻木头□□。慢悠悠的日子，踏实。 【hhhhhhhhh~我也是，只是写的多了，就变成只写这种文了】 5.Pear-：想揉揉小狗蛋【俩按在一起一起揉~给我亲~】 第6章 狗娃一觉睡得浑浑噩噩的，不知不觉梦到了许多事情。可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缓缓睁开眼睛，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狗娃勉强坐起身，便听见窗外有笑声。小锁头不知道在玩着什么，从那笑声中听得出来，小锁头一定玩的很开心。 已经不知道多久都没听见小锁头这样的笑声了。 狗娃想要下地，可惜腿软的厉害。看到床边放着一碗粥，粥里面还有一颗煮鸡蛋。狗娃狼吞虎咽的将粥吃了。又躺回被窝里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精神头好了很多，刚要坐起来才发现小锁头正缩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 其实小锁头五官很好，像他的娘亲。若是吃的再好些，再胖一胖，一定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狗娃摸一摸小锁头的脸蛋，心里头无限感慨。 还好自己活下来了。若是自己没了，留小锁头一个人在世上，可怎么活。 房门打开，铁蛋抱着肩膀靠在门框看着狗娃。 狗娃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口坐起身对着铁蛋跪下。、 “恩人……” 铁蛋是真不理解狗娃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举动，走过去将人按下去，道：“救你这事，你回头给我银子就是了。不用跪来跪去的。” “那不一样。您救了我，就等同于救了我们爷俩的命。银子是有数的，可命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狗娃真诚道。 铁蛋瞧他真诚，便不再多言：“你再休息一日吧，明天就能下床了。我想吃鸡了，明儿杀鸡给我吃。” 狗娃面上一喜：“您能多住几天？” “看吧。” 天底下纯属看吧两个字不是人话，临摹两可，给不了准数。狗娃也不好继续多问，撑着想要下地给恩人杀鸡去。 “你现在下地，是鸡杀你还是你杀鸡都是两说。”铁蛋白了狗娃一眼。 “可……可也没有客人您动手做饭的道理。”狗娃欲哭无泪道。 “我没做多少，多半都是你侄子动手。”铁蛋道，“不过我清点了一下你采的药材，等你好了给你结算。这两天我雇了邻居的媳妇过来干活，给她结工钱。到时候这钱就从你的银子里扣了。” 听这话，狗娃放下心来，虽说肉疼，倒也合适。铁蛋一看就是享福的人，怎么也不能让他动手受累。 又躺了一天，下午傍晚时分家里来人看望，是刘四媳妇带着些棒子面饼和咸菜。 自打退婚了以后，刘四家里对狗娃是满怀歉疚的。当初狗娃还银子，是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手下的，那过后，每隔一段时间，刘四媳妇都会过来送些吃的。 一进院子就看见了铁蛋，先是一愣，还是锁头机灵，先跟她介绍说这是铁蛋哥哥，是陈大在外头交的朋友。 刘四媳妇进了屋，瞧见狗娃面白如纸的躺在炕上，忙过去坐在炕边询问怎么了。 这件事上头早就准备好的说法，狗娃笑道：“这几日秋深露重的，我没设防染了风寒。好在这位大爷是大夫，给了开了汤药，吃了好多了。” 刘四媳妇抹了半天的眼泪，嘱咐些什么以后要多多注意身体。这也难怪，眼下的情况，是个人都会觉得是支撑这个家压力太大，才让狗娃累病的。 说了一车子的话，又坐了半晌，刘四媳妇这才离开。 铁蛋抱着肩膀看了半晌的热闹，等人走了才开口问道：“你干娘？” 狗娃解释道：“可以说，但也不是。那是刘四婶。本来我跟她闺女是有婚约的，只是大哥没了，我家又这情况，婚就退了。许是觉得对不住我，所以时长过来看望。” “你倒是招人稀罕。” 这话听着数不出的别扭，狗娃又想不出是什么。只得尴尬的笑道：“终究是看着我长大的，有这么些年的情分在。其实他们是疼我的。小时候没少叫我去他们家吃好的。这些年来是拿我当儿子的。退婚的事情也正常。我家若是有个女眷，碰上这么个女婿，莫说是自己不同意，谁要是非要嫁过去，那都是要打断她腿的。我已经这样了，也没必要连累好姑娘。倒是锁头还小。我怎么也要给他找个好的。” 铁蛋没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邻居家的媳妇过来干活了。铁蛋一天换一身衣服，就将自己的衣服加上自己带的香胰子给那媳妇，让她拿去洗，特意嘱咐她多换两次水洗干净，人就在院子里树下头看书，瞧着颇为潇洒。 狗娃让锁头扶着他下地走了两圈，又吃了饭，喝了菠菜蛋花汤，人有力气多了。 第二天一早，狗娃起来手脚已经有劲了。当时铁蛋还没醒，睡的正香。狗娃蹑手蹑脚的起来，出门抓了只大公鸡杀了。 铁蛋是被公鸡的惨叫吵醒的，睁着眼睛看着破旧的棚顶，耳边满是那大公鸡凄厉惨烈的叫声。狗娃这是第二次杀鸡，上一次杀得是母鸡，还好些，这次的大公鸡实在不让人省心，差点弄伤狗娃。 铁蛋被吵的厉害，起身披上外套出门，看着还在跟大公鸡做斗争的狗娃，让他将大公鸡抓紧了，自己拿着刀一道结果了大公鸡。 狗娃一边放血，一边抬头不好意思的笑一笑。结果一抬头正好看见铁蛋衣衫不整下露出来的胸肌。铁蛋皮肤比小姑娘还细嫩，可身上的肌肉十分有看头。狗娃看的脸上发烧鼻子发热，迅速低下头去，摆弄手里头的鸡。 等鸡终于死透了，狗娃拿进屋里用开水褪毛。 这种事是看不得的，影响食欲。铁蛋回了里屋，做炕边将自带来的药瓶拿出来理一理，小锁头醒来的时候，刚好瞧见铁蛋如青葱一般的手指捏着一个青花瓷小瓶，那小瓶上头还系着粉色的丝带，那画面比画上的还美。 “铁蛋哥哥，你是不是神仙啊。”小锁头迷迷糊糊的问道。 铁蛋听着好笑，道：“像吗？” “像，比画里的还像。”小锁头点一点头，又道，“你一定是神仙。你是看我二叔人好，下凡来帮他的。我二叔真的特别好，村里人都说，是我让我二叔吃苦了。铁蛋哥哥，你能让我叔再也不吃苦吗？最好等当个财主，这辈子都不吃苦了。” 也难怪狗娃疼他。这孩子也是疼狗娃的。 “人不大想的挺多的。” “我长大了。”锁头撅着一张小嘴，“我都能干活了，会做饭了。我二叔说我做的可好了。” 铁蛋将锁头微长的头发揉乱，笑道：“既然疼你二叔，那你就快点长本事，以后你养活你二叔。你护着你二叔，让他再也不吃苦。这世上大部分的事都是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学会了，就比别人会更好。” 锁头眨一眨眼睛，一时没回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铁蛋刚要继续收拾自己的药瓶，就听见锁头道：“那……我能跟您学吗？我以后也当大夫。给人瞧病，还能让我二叔不生病。” 铁蛋一挑眉：“你要学医？” “不行吗？”锁头目光带着试探，“还是学费太贵？” “你还知道学费。”铁蛋失笑，又道，“行，你想学，我得了空就教你一点。能学成什么样就看你了。” 锁头当时起来就要给铁蛋磕头拜师，被铁蛋拦了下来：“我可没说要收你，只是说让你看着学。学好了再说。” 锁头有些失望，穿上衣服将炕上的被褥叠好，费力的码在柜子上。随后凑在铁蛋的身边，时不时的问哪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狗娃做了四菜一汤，将家里所剩不多的大米全都煮了，等弄好了才进里屋，发现锁头正跟铁蛋学的起劲。 生怕锁头打扰了铁蛋，忙过去将锁头拉开。锁头倒是老大的不乐意，开口道：“铁蛋哥哥让我跟他学的。说学好了收我当徒弟呢。” 狗娃满脸的难以置信：“真的？” 在狗娃眼里，铁蛋的医术简直是神乎其技。蛇毒那么严重，都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被他一弄就好了，锁头要是能跟他学，别说拜不拜师，就算没拜师只学了一星半点，那也够吃一辈子了。那就是他们陈家祖坟冒青烟了。 “他要学，我就教一教。反正还是小孩子，人还没开蒙，容易打基础。”铁蛋说完，提鼻子闻到了香味，“饭好了？” “好了好了。”狗娃的唇角都快咧到而后了，忙将炕桌放上，将菜都摆上来，又将酒躺热了，盛好了三碗饭。 铁蛋一个人的饭量，比狗娃和锁头加一起的饭量都大。吃的多，吃相却好看极了。狗娃只觉得，看他吃饭都是一种享受。 狗娃还真不知道自己做饭有多好吃，只是按着铁蛋筷子从拿起来就没停下，那种满足感，是很难用言语形容的。 酒足饭饱以后，铁蛋靠在墙上看着狗娃将碗捡下去。 铁蛋才道：“你手艺不错，有没有想过去饭店里学厨子？” 狗娃认真的想一想，还是摇摇头：“听说饭店里头事情多又忙。而且我若是去了，锁头咋办。左右眼下给您采药，我们还能吃饭，这样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双更，坐等下一章吧~ 第7章 铁蛋来的第四日，刚好有集市。狗娃想着跟村里人一道去赶集，在集上多买些好东西来招待铁蛋。 铁蛋是不建议狗娃多走动的，奈何他自己坚持，就随它去的。去赶集是不可能带上锁头的。村里人不待见锁头，拿他当煞星。狗娃也舍不得带锁头出去，让他受那些人的白眼。 铁蛋已经将银子清点好给了狗娃，扣去给狗娃治病的银子，足足有四辆银子。这次狗娃出门带了一两银子，到时先换成铜板，购买很多东西了。 过去的日子里，狗娃的日子一直都是贫苦的，眼下忽然有了几两银子的存款，出行当天走在人群里头，狗娃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活像个小地主。 今年世道好，银子也值钱。一两银子够换足足一千两百个铜板。换了银钱的狗娃美滋滋的数好了铜板，先是去给自己和锁头买了新衣服。锁头还小，衣服要买大一点，这样够他穿上几年的。还顺手买了一匹布和几片胭脂纸，这些是要给二姐兰子的。 剩下的狗娃就舍不得买什么了，全都买了吃的用的，打算给铁蛋的。 天气微凉，开始有人沾糖葫芦了。那糖葫芦个大，红彤彤亮晶晶的。狗娃看着半晌，咽了好几口唾沫，最后花了六个铜板买了两个，到时候铁蛋一个，锁头一个。至于狗娃自己，到时候跟从锁头嘴里讨下来一颗就是了。 狗娃买的东西多，也够村里其他人围观的。别人问，狗娃只说家里来了贵客，这还是替客人买的。 等东西买的差不多了，狗娃又顺便买了十斤米、十斤白面以及一百斤的棒子米，米面除了给铁蛋吃，剩下的可以留着逢年过节吃，而棒子米足够他们叔侄俩吃到来年了。 东西有些多，就只能劳烦同村赶牛车的人帮忙拉回家。狗娃有心想要给他几个铜板，对方说什么都没收。 一早去的，中午之前就回来了。牛车给送到了家门口，车子一停下锁头就蹦蹦跶跶的出门迎接了。对于孩子而言，赶集归来的大人在他们眼里的魅力比河边的稀泥更大，因为不知道大人们会带回来什么样的新奇玩意给他们。 瞧见锁头出来了，帮忙拉东西回来的村里大叔不留痕迹的往后躲了躲。狗娃装作没看见，先将手里的两串糖葫芦递过去：“回屋吃吧，省着搬东西的时候落了灰。记得给大爷一串，别自己都吃了。” “这是啥。”锁头带着好奇的拿过来，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甜的！” 狗娃先是一愣，随后才想起来锁头没吃过也没见过。不觉心酸的慌：“糖葫芦，好吃的，外面甜红果儿酸。小心着吃，里面可能有核。” 随后，狗娃转过头将自家的东西一点点卸下来搬回屋里。 在进屋，便瞧见铁蛋跟锁头二人正吃着糖葫芦。铁蛋一口咬下来一个红果儿，吃的正香，锁头却只是小口小口的舔着。 东西都码好了，锁头才吃了一个红果。狗娃正插着汗，就看见锁头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二叔，你的呢？” “路上吃了。”狗娃随口道。 “给。”锁头将自己手里的递过去。狗娃咬了一个，就再也不肯吃了，让他自己慢慢吃。 铁蛋吃完了跟糖葫芦，回头瞧见锁头还跟小狗似的一点一点的舔着吃。心里头正想着什么，狗娃又端着两个盘子过来，一个盘子里装着瓜子干果，一个盘子里放着各色蜜饯。瞧着成色不算太好，这确实集市上能够买到的最好东西了。 眼瞧着狗娃忙里忙外的，大病初愈的身子不住的冒虚汗。 “过来。” 铁蛋只开口，狗娃立刻快步凑了过来：“爷怎么了？” “坐。”铁蛋挑挑眉。 狗娃显得十分拘谨，屁股搭个边坐在铁蛋一人距离的炕边。 “天色还早，先歇着吧。”铁蛋道，“你身体还虚，受不得这般忙碌。” 狗娃只笑到：“这活动活动，身子骨也好受些。我这刚烧了水，今儿买了点茶叶。一会儿给爷您尝尝。” “你不用因为我忙里忙外。我吃过见过，你准备这些，我不见得喜欢。反倒是这乡野小味颇得我心。往后就不用破费了。锁头，来。” 锁头忙凑过来，铁蛋抓了一把瓜子干果给他：“吃吧。” 锁头现实看了一眼狗娃，见狗娃点头了，才道了谢将瓜子干果揣进口袋里，一点一点的吃着。 这瓜子是用盐和胡椒炒出来的，比村里头自家炒的多些滋味。锁头吃的时候，连瓜子皮都要在最里头含一会儿直到没味道了才舍得吐掉。 狗娃看着锁头专心，冷不防一块枣糕送到了他的嘴唇边。狗娃受宠若惊的看着铁蛋，一时忘了动作。 “这些不耐放，尽快吃了吧。”铁蛋知道自己若是吃一块，狗娃就不会吃的。所以他干脆一口都不吃，让这叔侄俩尝尝这些零嘴的滋味。狗娃尚且不知，这小锁头绝对是没吃过的。 狗娃张嘴将枣糕含进嘴里，那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直接让狗娃红了眼睛。 “爷您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跟我说。我虽说没什么本事，但活还能干些。爷您对我家里有大恩大德，您总不说，我这有心孝敬，也无处使力。”狗娃抽抽鼻子，没让自己哭出来。 铁蛋没回应，只是让他注意点开水，他想尝尝那茶。 第二日，吃过了早饭。铁蛋带着锁头玩，狗娃将布匹和胭脂纸包好了，又带了些点心去一趟隔壁村的兰子家里。这些年兰子没少回来看望。她婆家人刻薄，兰子回娘家帮衬，没少招婆家的白眼和恶语相向。狗娃这个当小舅子的，总要过去给姐姐多长长脸。 两个村的距离不远，前后不过一刻钟的路程。狗娃忘记带水了，等到了兰子家已经口干舌燥了。人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院子里头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喊着什么。 狗娃探头一看，就瞧见她二姐兰子一手捂着脸正委屈的哭着，另一个壮实的婆子正插着腰喊着什么。一个男人就站在门口，手里抱一个男孩，脚边还站着一个男孩抱着门框子。 狗娃当时血直冲天灵盖，一脚踢开了院子门。 那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了过来。狗娃嗓子亮，喊了一声：“二姐，我带东西来看你和大外甥了。” 兰子显然有些窘迫，几步走了过来，一手还在蹭着发红的脸，开口询问：“你咋来了。” 兰子的婆婆高婆子还以为狗娃是过来打秋风的，眼睛不屑的瞥了一眼，没吱声，兰子的丈夫高大壮瞧见小舅子正好撞见自家亲妈打他姐姐，面上有些过不去，带着笑脸迎了过来。 “狗娃来了。这正好要做饭，留下来吃顿饭吧。” 狗娃瞪他一眼，冷哼一声，直接拉着兰子一块进了屋。两个外甥跟狗娃还是亲的，小的说话还不利索，大的已经过来抱着狗娃喊小舅舅了。 进了屋，狗娃直接将带来的包袱放在了炕上。打开了，先抓了把零嘴让两个外甥吃着，又将一批花布抻出来给兰子看：“昨儿我去赶集了，瞧见这批布花色不错，适合做衣裳。二姐你每次回家都穿着补丁衣服，一看就好些年没穿新衣裳了。我是不懂女人家衣服的，所以只买了布让你看着喜欢的做。要是有个零布头，给我两个外甥们缝个兜兜也是好的。 对了，上次大哥的丧事我用了你的钱。想想你家里也不好过。最近刚得了银子，就给你送回来。这是两百钱，算是连本带利了。你得了空买些好吃的，或是干脆留到来年买头猪，在等过年直接杀了吃年猪。你比不得我个糙爷们，一连生了两个哥儿了，还瘦的这么厉害。知道的是养孩子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苛责了。” 狗娃连珠炮似的说了一番话，进屋的人无不是目瞪口呆。就连兰子也难以置信的询问狗娃：“狗娃，你跟姐姐说，你哪来的这些钱啊。” 狗娃早准备好的说辞，道：“这都是享了大哥的福。原本我只以为大哥是横死的，死的不明不白。没想到哥哥是为了救个有钱人家的小爷死的。那户人家仁义，送了不少钱回来。现在不光饥荒还完了。家里还有不少富裕。这最近还打算给锁头多置办几亩地，这老婆本算是留下来了。当日大哥发丧正是困难的时候，姐姐你过来帮衬，这锁头心里是记得的。所以家里头事情忙完了，就过来给你送些好东西。” 狗娃说完，特意用余光瞄了一眼高婆子，果然见那恶妇面色变了又变，刚要挂上笑脸凑过来说话，狗娃却一把拉住兰子的领子，去看她脸蛋上不正常的红肿。 “二姐，你脸咋了？” 这句话，打从院子外就想问了。可狗娃知道自己不能闹。他是过来给姐姐称脸面的，不能给她丢人。 兰子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呢，自然明白狗娃的意思，听了这话，顿时红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呦~大大们看得爽吗？ 今天只有四条评论呦~ 1.流行性感冒：小神仙终于回来啦！狗娃这是早早地就打算不结婚养侄子了呀，真是不容易。【没办法丫~他也大了。他大哥没了，没别的长辈，要想结婚只能求助其他亲戚。可其他亲戚又哪里信得过。算是节省开销就干脆不结婚了。只是他大侄子不一样。所以狗娃心里，宁愿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也不能委屈小锁头~ 】 2.zui~~：花花【啾咪~】 3.雪花糕：果然是刚开坑呀，才这个几张，加油＾０＾~ 【谢谢，常来找我玩啊~】 4. Xiudou2957：好，就收了吧！【嗯嗯~】 第8章 “没……没事，是我自己碰的。”兰子从来都不是个多事的人，很多事情能忍过去的，就这么算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绵软的性子，所以兰子婚后一直被婆婆捏的死死的。换了旁的姑娘，一连生两个儿子，那在家里都跟将军似的挺止了腰杆子享福，可惜兰子生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兰子不肯说，狗娃也不好再多问。只是不问归不问，这心里终究是意难平。 “姐你也是，都是有俩孩子的人了，还是这么毛躁。以后可要注意点。对了，锁头最近拜了个大夫为师，以后说不定能当个大夫给人抓药。就算没学成，认识几种药材，往后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自己抓药，再不济采药去卖也是极好。回头能他学个二三了，让她给你弄点补药来喝。姐你也常回家看看，锁头那孩子最喜欢你做的疙瘩汤，这都小一年没吃上了。” 狗娃越说鼻子越酸，却不肯在姐姐婆家人面前落下份，随后转移目光，去逗弄刚回说话的小外甥。 狗娃要留下来吃饭，兰子去厨房做饭。狗娃抱着小外甥用零嘴逗弄着，小娃娃白白胖胖的，正式最讨人喜欢的时候。 高婆子见狗娃跟孩子玩的正欢，瞧着心情应该不错，在看看他拿来的东西，看得出来不是人硬装出来的，是真的挺过来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瞧着媳妇家里人快死光了，就免不了要看轻一些。左右欺负了，也没人过来给战场子。可若是娘家人真的又枯木回春翻身起来了，这就多少要留些颜面了。 可偏偏高婆子又不是太老实的人，过来跟狗娃攀谈几句后，就开始数落起兰子的不是来。就好像兰子在这家里受欺负不是高家人不疼人，而是兰子自己毛病太多。 狗娃一边应声一边听着，袖子里的拳头紧攥着。往常这种事情，都是陈大过来听的，狗娃只知道兰子日子过得不好，却没想到在这高家过的这般不好。 等着高婆子说了一马车的兰子的不是总算歇下来打算喝口水，狗娃才开口道： “你要是真见不得我姐好，那我这次就领回去吧。”狗娃压抑着心里头的火气，说出来的话尽可能的平和。 高婆子本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狗娃这瞧着还不懂事的小娃娃会给为姐姐道歉，那想的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孩子啊，这话可不是乱说的。” “我哪里乱说了？你去我们村里打听打听，谁家提起我二姐不是挑起大拇哥？我嫂子在的时候，月子里头，二姐就绣帕子去城里卖，卖了钱给嫂子买红糖喝。这结了婚以后的事情我不知道，可这两个哥儿在这摆着，再怎么不是也没对不起你们高家吧，怎么我坐在这里半晌了，就没从你嘴里听见我二姐一句的好来？” 其实狗娃不是个牙尖嘴利的人，这些话，纯粹是在心里反复想过好多次的了。 高婆子一时语塞，讪笑着试图解释：“我哪儿说人不好了，哪有人不犯错的。” “你也无须再说好话。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二姐不是一日两日了。也不必为难，真瞧不上，我就领回去。我二姐人好生养，就算是二嫁也有的是人要。别的不说，就我二姐这长相、品性，别说是村里头，就是去城里头找个财主嫁进宅门也不是难事，原配当不了，当个填房还是顶好的。你今儿给我句话，我回去就找媒婆给我二姐张罗。你若是连他生的哥儿也瞧不上，我一并带走。反正我养着一个大侄子了，再养两个外甥也不怕的。” 狗娃话说到了这里，高婆子脸上愈发挂不住。她心道怎么忘了狗娃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半大小子，正式楞的时候。若是真惹恼了他，真的把兰子扯回去了，那事情可就乱套了。兰子不愁嫁是没错，她在十里八乡的名声都是顶好的。可若是兰子真走了，他们高家怎么出去见人？把生了两个儿子的儿媳妇活活逼走了，这不就坐实了这家人虐待人家当媳妇的吗？ 高婆子为人势利，当即笑容开口便是软话。 “你看看，这不就是想多了不是？你出门打听一下，兰子在我家里我不一直都当闺女似的疼吗？再说了，别说她确实勤快孝顺，就是个手慢脚懒的，也给我们高家生了孩子，那也是我家里头的功臣。我跟你念叨她出错了，不也是盼着她好吗？你若是听不得，我以后就不说了。” “不是我听不得的问题，谁家当弟弟的不喜欢别人夸自家姐姐的？你也别欺负我年纪小，二姐没出嫁的时候，一直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让不让她享福我不知道，可要是让她吃了亏，我是不干的。你知道我小，正式冲动的年纪，保不齐那天就干出些没脸的事了。” 话已经点到这里了，狗娃也不好继续多说。抬眼看一眼高大壮，心底是暗暗摇头。这高大壮是出了名的老实。当初会将兰子许配给他也是看中这点。现如今是看出来了，这找婆家，最不能图的就是男人老实。兰子就是个教训。这男人连句硬话都不会说，这当婆婆的怎么欺负兰子，兰子就只能往肚子里咽。 只能说幸亏兰子生了这两个孩子，能直起腰来说两句硬气话。说来可悲，兰子在婆家，想要当个人，就只能看着肚皮怎么生。要是生的两个姐儿或是没生，估计不用狗娃拿话压人，高婆子直接就把兰子扫地出门了。 见的多了，狗娃就一点都不想着自己的婚姻大事了。且不说跟媳妇婆家怎么相处，万一自家生了女儿，以后若是找了高家这样的婆家，狗娃估计能活活气死。 同样是打娘胎里头出来的，为什么姐姐就过这样的日子呢？ 狗娃想不明白，这种事情也不容他想明白。 中午留着吃了饭，清汤寡水的，也没什么好东西。高大壮本来想要杀鸡，被高婆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狗娃也不挑这个，吃过了饭，兰子直接送他到大门口。 狗娃在门口从袖子里塞给她一把铜板，特意高声道：“我哪想的你家里过的这么不容易，回头得了空回家来，我杀鸡给你补补。家里最近养了十多只鸡，又肥又壮。平日我跟锁头都不好杀，怕吃不了。你回去带上我俩外甥，咱们五个一顿吃一只正好。回去吧，现在天气凉了，别着了凉。我就先回了，再有一两个月再回来给孩子带零嘴。” 狗娃走了，出了村子，想想二姐的处境，越想越觉得心酸，越想越觉得委屈。不觉湿了眼眶，抹了半路的眼泪。 眼瞅着要到村子里了，狗娃想到了铁蛋。此时此刻，他特想跟铁蛋坐在一处，听铁蛋说几句话。说什么也好，哪怕只是两句闲话，也能大大的抚慰狗娃此时低落的心情。 狗娃快走了两步，进了院子瞧见锁头一个人在院子里跳格子玩。 “大爷呢？”狗娃问。 “走了。”锁头道，“药材还在，说是明儿会有人过来取。铁蛋哥哥还说，让你多休息几天再上山，你现在身体虚，应该养着。” 狗娃顿时心里空了一块。良久才叹了口气。回屋里，发现被收拾的很干净。炕上的桌子还在，上面还摆着点心。最边缘还有个茶碗，茶碗里只剩下泡过的茶渣滓。人是吃了茶才走的。 狗娃看看茶碗，没舍得倒掉，续上了热水自己喝了一会儿。想一想铁蛋，又想一想兰子。 陈大没了，狗娃就是兰子在娘家最后的后盾。娘家弱，高婆子那恶妇就嚣张。若是狗娃继续困难下去，兰子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不能继续放任下去。 狗娃叫锁头进屋吃点心，先将不耐放容易坏的快点吃完。他晚上做饭的时候，也多煮了两个鸡蛋，吃的饱饱的，身子骨再养两天，继续上山采药。 铁蛋出手阔绰。只要继续采药，赚钱只是时间的问题，说不定不出一年，狗娃就能在家里头盖一个大房子，再过上两年，就能多置办几亩地。 家里有银子了，锁头以后日子才能顺畅，说不定就像铁蛋说的那样，还能送去县里上个私塾认两个字。这样，再去给兰子撑腰，也能更理直气壮一些。 说不定，等外甥们长大了，还能帮衬一下外甥。 当天夜里，狗娃半宿都没睡好，一教醒来，就听见房门被敲醒了。狗娃问了句谁，听回声是个男人。就只披了褂子去开门。 开门瞧见是一个着装讲究的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那少年一身黑衣，梳着马尾。有道是想要俏一身孝，精不精一身青。少年穿一袭青黑色，瞧着精神又好看。 “你就是狗娃子？我家爷让我过来取药。另外还有东西要给你。你快穿好衣服，把药整理好了给我。” 这少年比狗娃小一两岁，不过个头比狗娃略高，人也壮实。狗娃忙回头穿好了衣服，一开门就瞧见那少年手里多了一个稻草扎得架子，而架子上插满了红灿灿的糖葫芦。红果儿个个爆满剔透，瞧着就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糖了吧~另外云烟出场~hhhhhhh~这应该是一个不算反派的反派。 作用打给就是吃狗粮、神助攻外加卖萌吉祥物~ 今日份评论： 1.糸：坐等【啾咪~】 2.然：继续【好哒】 3.Pear-：囤了，又看完了T^T 【我恨~】 4.流行性感冒：这才知道一两银子能换那么多钱，以前都没概念呢。狗娃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钱的，嗯，养铁蛋儿！ 【确定不是养锁头？其实银子的价值是跟当时的通货、经济有关的。历史上最好的时候一两银子能换1300左右的铜板，但经济不好的时候也有一两银子换700铜板的时候，是不稳定的~~~~】 今天只有这一点评论~ 第9章 那少年还带着两个下人。狗娃指出了铁蛋要的药材，他们就往门口的马车上搬。 那少年就抱着胸口看着，等都搬好了，才让那二人搬上一架子的糖葫芦和两个布包过来。 “我家爷说了，他来过两次，承蒙公子照顾，所以特命我送来糖葫芦和时令鲜果。我家公子还说，令侄年龄尚小，最先要的还是多认识药材，以及读书认字。你且供他读个私塾。我家爷肆意云游惯了，下一次回来尚且不知何时，不过会检查功课就是了。公子可听清了？” 那少年的声音不卑不亢，表情也不咸不淡。眉宇间有几分严谨的傲慢。 他身材健壮，刚刚长开的小脸十分俊俏，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与那两个下人不同。说是大户人家的小爷也是有人信的。狗娃瞧他气度不凡，又是铁蛋派来的，心里已经多了几分敬重。 “辛苦小爷您来了。三位都辛苦了，屋里头坐了水，一会儿吃了茶饭再走吧。”狗娃从下人手里接过糖葫芦和水果，那重量不轻，他有些拿不住，踉跄两下，回头先放里屋的角落里。 那少年见狗娃仪表不整，行为狼狈，轻轻抽了抽唇角，压下了嫌弃。才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此次出行要按时回去。下午主子还有别的活儿安排我们，离不开人。就此别过，公子长安。” 那少年带着两个下人保全行了礼就离开了。 门口的马车在两声鞭响后绝尘而去。狗娃探头看着那马车离去，回头进屋，瞧见锁头那孩子正在被窝里揉眼睛。 “二叔，是铁蛋哥哥回来了吗？” “没有，大爷派来个小爷过来送好吃的了。”狗娃从架子上摘下来一个糖葫芦，“大爷送来了好些的糖葫芦，这回你能吃个够了。” 锁头顿时精神了，从被窝里做起来，忙接过来，看着红腾腾的山楂果子，在看看墙角那一架子的糖葫芦，脸上都笑开了：“这么多，咱们吃的完吗？” “应该能放两日，要是吃不完，就给邻里送去一些，不糟蹋就是好的。”狗娃心情好了许多，自己也吃了一口糖葫芦，满足的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前儿买糖葫芦只买了两串，他只吃了一口。这回可以敞开了吃的。 是不是铁蛋注意道他没给自己买糖葫芦，所以才一下送来这么多？ 忽然想到这个的狗娃微愣，嘴里头的山楂有些咽不下去了。 铁蛋是何等细心的人，瞧他馋糖葫芦，就送来这么多。世上怎会有这般好心的人。 想来，定是老天爷见他们叔侄俩可怜，所以派了大罗神仙下凡来，不然，他怎么会有如此造化。 驱车回去的那黑衣少年靠在马车里的软垫子上，撩开帘子看一看沿路的风景。 外头赶车的两位小厮其中一个见前面道路平稳，就回身进了马车：“云爷，咱们这直接回去？” 那被称为云爷的少年郎眉宇间少了在狗娃面前的严谨，多了几分慵懒。 “不然呢？” “不用回管家那边吗？毕竟是老爷夫人吩咐过的。”下人有些担心的问道。 “跟了大爷这么多年，你还没摸清大爷的脾气？且不说咱们擅自汇报后，老爷夫人那边如何教训咱们带坏了主子，光是大爷那边生气就够咱们受得了。左右就是个乡野里的小子，再喜欢爷也有新鲜劲过了的那一天。咱们能做的，就是把嘴巴闭严实些。” 云爷都这么说了，下人也不好继续多说。 云爷见他不说话了，才打个哈欠牢骚道：“爷也真是的，非要最新鲜的瓜果。五更之前就要起来去准备。天还黑着就要往这边赶。走哪条路不好，偏偏还要抄近，走路过乱葬岗的那条路。那里什么脏的臭的没有，也不怕让我们染上了晦气带回去。” 云爷想到了那乱葬岗，打了个哆嗦：“回去的时候记得远远饶了，大爷问就说是在陈家喝盏茶耽搁了时间。” 狗娃跟锁头一人吃了两串糖葫芦，这才将那两包水果打开。此时节，正是丰收的时候，各色瓜果都是有的。只是狗娃从来舍不得买这些。往年吃的果子，最多是山上的野果子，或是村里别人家有果树送来一点尝尝鲜。 两大包果子，种类比较多，但个个成色极好，也十分新鲜。有的甚至还带着些清晨的露水，很是诱人。 狗娃拿起一颗半个拳头大小的李子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是狗娃从没吃过的味道。 “这就是有钱人家吃的水果？我还以为水果都是差不多的。”狗娃看着手里头的李子，有些感叹。 “好吃！这个也好吃！”锁头一手一颗果子，吃的鼻尖都红了，“放心吧二叔，等我长大了，让你天天都吃上这样的果子。” 锁头向来是像狗娃的，虽说不至于拙嘴笨舌，却也不是花言巧语之人。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狗娃感动之余，还有些奇怪。 “这话是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锁头仔细想一想，又道，“但铁蛋哥哥跟我说过，我想要二叔怎样，不如先让我出息。这样，我就能让二叔享福了。” 都说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所有打出生到现在就是波折不断，这也造就了他年仅五岁，就有了许多同龄人不会有的想法。 狗娃眼圈发红，知道这侄子没白疼这一遭，又多拿了两个果子塞他的怀里：“吃吧，多吃点。” 以后，他们不会再过苦日子了。但这叔侄俩享福扶持的日子，还有相当长的时间。至少在狗娃看来，在锁头成家以前，他们二人会一直在一起。 狗娃吃了两个果子，就去厨房做饭了。吃过了早饭，锁头懂事的去喂笼子里的鸡。狗娃盘腿坐在炕上，将家里所有的银子和铜板都拿出来，一点一点的数。 加上铁蛋这一次送来的银子，眼下狗娃手里还有四五两银子。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本来狗娃是想要用这些银子置办田地的，可早上来的那个小爷说了，想要学医，还是要先认字才对。 所以，眼下还是要送铁蛋去念书，读个私塾开蒙了才好。 只是村里头没有人家供孩子念书，狗娃也不清楚怎么送孩子去私塾。 又过两日，狗娃将没吃了的糖葫芦给村里的孩子们分了。许是因为有糖葫芦这份情分在，后来的几天村里的孩子们总会趴着墙头偷偷看小锁头，好奇小锁头是不是又有什么好吃的了。只是他们爹娘都拎着耳朵跟他们说过要离所有远些，他们不敢靠的太近。 狗娃给锁头准备好了吃的，将他一个人锁在家里。嘱咐了他不许碰火也不许淘气，自己花十文钱租了村口张哥家的牛车，赶着牛车直奔县里。 这算是狗娃头一次进县里了。爹娘还在那会儿倒是来过一次，只是太久远，狗娃都记不得了。 进了县里，很快到了招牌多的地方。狗娃也不识字，只是瞧见有门口挂幌子的，凑近又闻到了饭香，就知道是饭馆。太大的地方也不敢去，狗娃挑了个不大不小的店面，进去先要了一碗面条。吃着面条，店里有免费给的咸菜。无非是些院子里常见的蔬菜用卤水淹了，吃时候切成碎丁子用香油和醋拌一拌，狗娃就着咸菜吃面条，吃的津津有味。等吃饱了，才叫来了伙计。 “哎爷，五文钱。”伙计满脸堆笑，并没有因为狗娃点的少就有什么不恭敬。 狗娃掏出钱袋子，从里面数出了十个铜板。 “爷还想再要一份？”伙计有些疑惑。 “没有，就是跟您打听点事。”狗娃不好意思的笑一笑。 伙计明了，却不急着拿钱：“那爷您问。小的看明不明白。咱也不好白要您的钱。” 这世上的事情分能说和不能说的。伙计常年伺候人，睫毛拔下来都是空的，精的厉害。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家里头有个侄子，今儿刚五岁。最近攒了些闲钱，想送侄子进城读私塾。只是乡野小地方，不甚明白。您是人群里的画眉，听得多见得广，所以想跟您打听打听。” 没想到是这个，伙计也松了口气。拿起铜钱，只数出来五文钱收下，剩下的又送还给了狗娃。 “这点小事，哪里劳烦爷您破费。不过是上学罢了。咱们这里，私塾有两种。一种是咱们乡绅员外资助的私塾，谁家孩子要去读，最多那些一块吃饭的米粮、饭菜或是冬天取暖用的柴火就成。只是现在早就过了招收的时候，想要进去有些麻烦。爷您家里的银子若是多一些，不如去城西面的李秀才家里。他们家办私塾，一年只收百十来斤麦子，兑换成银子也几钱银子。你再买些好东西做拜师礼，这事儿就成了。” 对于村里头来说，念书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不过在城里头还是挺常见的。十个孩子里至少七八个孩子都念过私塾，只是很少有人正经念。最多念个一两年，认得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子就成。 作者有话要说：　　云烟洁癖怕鬼~这设定还是蛮可爱的 锁头念书拉~老陈家的祖坟要冒青烟啦~ 下面是评论（今天评论更少）： 1.Xiudou2957：撒花/甜蜜蜜【是哒，齁甜的~】 2.焚情公子：这日子过得，突然就滋润起来了~ 【hhhhhhhhh~没办法，攻是亲儿子，金手指不要太多~】 3.Pear-：啧啧啧，我也想吃糖葫芦辽(/ω＼) 【我也想吃~也快有了。】 第10章 狗娃脸上憋得通红，值得连连道谢：“原来是这样，您这一说，算是帮了大忙了。这钱您拿着，您这生意忙，我这都耽搁您做生意了。” 伙计到了也没拿铜板，只是笑道：“您在这边吃面，我伺候您跟您聊两句先天而是您抬举，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也您要是真心情好了，明儿再得了空过来多照顾小的生意，那就是您恩典了。我这还有别的活，爷您若是累的，就多坐一会儿，我这先忙去了。” 伙计离开了，弄得狗娃有些尴尬。无奈笑一笑，起身出了餐馆，跟人打听了一下附近的杂货铺，刚好就在旁边。狗娃进杂货铺买了些瓜果和坚果零嘴，又跟杂货铺掌柜问了李秀才家大致位置，拎着东西前去拜会。 好巧不巧，狗娃这从参观出来又进杂货铺，又从杂货铺里大包小裹的出来的样子，正好被对面茶楼上喝闲茶的铁蛋看在了眼里。 铁蛋瞧着狗娃的身影消失，瞧不见人了略有些失望。拿起茶杯正轻啄一口，便听见身边声音响起。 “爷您好心送去的银子，他就这么败祸了。” 铁蛋挑眉，看一眼身边的周云烟，他正是当日前去给狗娃送银子的云爷。 “不过是吃吃喝喝，又能败几个钱儿。”铁蛋心情不错的继续喝茶，“只是人也忒小气些，采买这点，哪里够他们叔侄吃的。” 云烟抽了抽唇角，又道：“可爷您的银子送去不是为了让他们买田置地以及送孩子读书的吗？他这般贪图享受，那些银子无须几日就一干二净了。” “有道理，可见是银子送的少了。”铁蛋叹道。 但凡有壶冷水，云烟都想照着铁蛋脑袋上浇下去。自家这向来喜欢把勤俭节约挂在嘴边的公子爷，今儿怎么一句两句都向着那个乡野少年说话。 云烟生怕再给铁蛋什么启发，干脆不言语了。可铁蛋显然没就此忘却，而是道：“云烟啊，你下午应该没旁的事吧。” 云烟尴尬的笑一笑：“回大爷，云烟下午还要去当铺查账。” “账房的事情，慢个一天半天的不妨事。下午你去置办些好吃好喝的送过去。对了，上回我瞧他挺喜欢喝茶水的，你挑些我平日喝的送过去吧。银子自己去账房提，不用给我省钱。” 云烟拳头都攥紧了，想了又想，还是点头应下了这差事。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多这个嘴。现在好了，他越是说这人不好，铁蛋就偏要觉得他好。也许话讲到这里，跟铁蛋对狗娃关不关注已经无关了，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唱反调，看着人吃瘪罢了。 云烟伺候铁蛋也有几年了，这种事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狗娃拎着东西去见了李秀才。那秀才高高瘦瘦的吗，留着一小撮胡子，瞧着就像个有学问的。狗娃送了东西，又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李秀才领着学生们念了半晌诗，虽说听不懂，倒是能感觉到几分学术氛围。 如此便安心的赶着牛车回家了。 等快出了县城，狗娃才想起来没给锁头买吃的，又返回去进入杂货铺买了几斤瓜子儿和半斤红糖，这才回了家。 狗娃是天一亮就出门的，等回到了家已经是下午了。 开了房门锁，问问锁头今天有没有人来。今天倒是没有人，就是多头在屋子里实在闷得慌。 等狗娃回来了，叔侄俩坐在炕边一边吃瓜子一边聊天，瓜子皮就扔在地上，等吃完了一块儿扫。 “明儿就送你过去念书，顺便给你买笔墨纸砚。你进了学堂，记得听先生的话，人也机灵一些。而且，若是做错了事，或是背不上书，先生打你了，你就忍一忍，切莫顶嘴。这县里离家里挺远的，你怕是要在那里住几天才能回来一次。我会雇你赵叔家的牛车接送你。到时候我给你揣些钱，饿了馋了也别委屈自己，听见了吗？” 人还没送出去，狗娃已经开始担心了。可他终究没念过书，能做的也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唠叨这些。 “知道了。”锁头吃着瓜子，心底对念书这种事愈发好奇。好奇之余，又有些害怕。要是念不好还要挨打，也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了。 狗娃伸手给锁头理了理额角的碎发：“你啊，以后就要去念书了。好好念着，最好考个秀才下来。那咱们老陈家就是祖坟都在烧高香了。你爹娘泉下有知，也能合眼了。二叔可等着沾你的光了。” 锁头吐吐舌头，继续吃自己的瓜子。 二人一块儿锁了会儿话，锁头出门喂鸡，狗娃动手开始准备晚饭。 锅刚烧上火，就听见锁头喊他。 狗娃擦擦手出门：“怎么了？” “有人来了。”锁头道。 狗娃抬头一看，大门口停了辆马车，云烟那熟悉的脸出现在大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此时正盯着刚出屋门的狗娃看。 狗娃顿时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忙快步走过去给开门：“小爷今儿怎么有空来了？是不是大爷过来了？” 说罢还往云烟身后的马车里面看。 “大爷业务繁忙，没有太多的空闲。而且这辆马车是我用的，大爷出行的马车比这个气派许多。”云烟看狗娃的目光有些复杂。但还是吩咐下人往下搬东西。 狗娃瞧两个下人大包小裹的拎东西，有些受宠若惊：“这是……” “大爷赏的。”云烟看一眼狗娃那没见过市面的样子，又道，“今儿大爷在街上看见你买吃的了。知道你进一趟城不容易。所以特命我多买些东西送过来。省着你为了口腹之欲一而再再而三的进城买零嘴。这些东西够多了，也够你们吃一阵了。” 狗娃顿时哭的心都有了，这是什么神仙大爷啊，这也太好心了。 “您家大爷简直就是活菩萨在世啊！这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心的人。回头我就去买了菩萨在家里设香案，定药日日烧香磕头，祈求菩萨保佑大爷好人好报，长命百岁。我这何德何能啊。” 随后狗娃从一个下人手里接过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满是榛子，便用手抓出来要给云烟几人一人抓两把。 云烟没想到自己讽刺的话狗娃竟然一个字都没听懂，反倒这般感恩戴德。正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时候，便瞧见狗娃抓着榛子的手往自己怀里塞，忙退后了两步： “公子您留着吃吧，这是我家大爷的一点心意。”云烟今天一连吃了两次瘪，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这时候锁头又凑了过来，瞧着脚尖问狗娃：“二叔，铁蛋哥哥又送东西来了？” 狗娃便将自己手里的榛子塞给锁头。锁头手太小，就抓起衣服用衣服兜着：“这些都是大爷送来的。都是好东西。你可瞧见了。大爷对咱们家是大恩大德。你明儿到了私塾，可要好好念书，以后得了机会，一定要记得报答大爷。” 锁头拿起一个，想要咬开又咬不开。只得又吐出来。瞧见云烟在看他，便拿着沾了自己口水的榛子递过去：“您也要吃吗？” 有洁癖的云烟有退后了两步，差点自己赶马车跑了。 “你们留着吃吧。” 让下人们将东西给狗娃半斤屋里，送来的东西加一块有三十来斤，都是各色吃的，而且都比较耐放。 狗娃连连道谢，又拿出铜板来想给他们分了。不过谁都没收。云烟瞧见东西送到了，回头上了马车，命下人驱车离开了。 狗娃见人走了，感动的直抹眼泪，回头看看笼子里头的鸡，又抓了一大把玉米面：“你们可一定要争气啊，长得胖胖的，等下回大爷回来了好杀给大爷吃。别吃少了，瘦了柴了就不好了。明儿还是再多买几只□□。大爷喜欢吃。” 随后叔侄二人吃了饭，早早的睡下。第二天一早狗娃给锁头穿上了新衣服，又准备了几件换洗衣服和被褥，还带了一大堆的零嘴、瓜果，并在带去的枕头里，藏了二十枚铜钱。 随后还是租了村口张哥家里的牛车，赶着牛车送锁头去念私塾。 “你是要住在先生家里的。平时勤快懂事些。要是有住一块的其他孩子，你要记得分零嘴给他们吃。别小气。枕头里给你缝了二十枚铜钱，不到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别让人知道。你口袋里给你放了十个铜钱，也不多。若是有空出门，饿了，就买个糖饼吃，千万别舍不得。” 狗娃第一次送人去上学，还是自己的亲侄子，难免会唠叨，多说一些话。 小锁头安静极了，低着头听着。等到了城里头，买了笔墨纸砚，将锁头送入学堂，狗娃又跟先生问了什么时候能接小锁头回去。其余的倒是没多送，只是给了先生一两银子。 先生跟他说用不了这些，狗娃只说剩下的就存着，先生什么时候觉得学费不够的，再跟他说就是了。 家里距离县里太远了，只能留宿先生家。这一住就是五天，五天过后先生会给锁头放一天假，狗娃就可以接回去了。 事情办完了，狗娃就要一个人回去了。他一个人站在学堂里，听见里面又想起了学生们念书的声音，听了半晌，才抹着眼泪赶着牛往回走。 这来来回回的也不方便。等钱再多一多，该买头牛了。省着回回都要租别人家的。还要花钱。 作者有话要说：　　雾草，手滑更新错了，替换成了新章……这……这……明天咋办…… 我昨天要更新另一个文，不小心更新道这里了~只能硬着头皮换上存稿了…… 第11章 随后的日子里，狗娃恢复了往日的生活。每日上山采药、晒药。等到了锁头回家的日子，再赶牛车过去接人。 日子一天一天的冷了，上山挖菜采蘑菇的人也多了。狗娃在家里养了两头猪，采药时遇到有人问他摘这么多草回家做什么。他只说拿回家晒干了留着冬日喂猪。 小锁头自幼就很少在村里走动，加上狗娃家在村子的边缘，所以村里知道小锁头去读书的人也不多。 念了书还是有些不同的。每次回来，狗娃都喜欢让小锁头给他念诗读词，那文绉绉的话，虽说不知道什么意思，可听着好听。时间长了，狗娃上山挖野菜的时候，嘴里头也会念叨两句什么春眠不觉晓。 铁蛋一个月都没有再过来了，每次都是云烟过来，要么是整理药材带走，要么是过来送一些零碎巴脑的东西，提升一下狗娃家的生活质量。 很快，狗娃手里的银子，就有十两之多了。 狗娃思来想去，决定先盖个大一点的房子。别的不说。就先要有有两间以上卧房。近一点说，铁蛋再来，也不能总跟狗娃、锁头住一起，这不合身份。长远一点说，以后锁头长大成家了，总不能继续跟狗娃这个当二叔的继续住。 到时候再围个大一点的院子，能多种些菜，多养些牲口。 若是全按好的来，有个六七两银子就够用了。 剩下的钱，还可以用来买牲口、家畜。还可以买一条看家的大黄狗。 狗娃做好了规划，就去找村里的里正。里正就是村正，便是一村之长。管着村里的大小适宜。 狗娃将事情跟里正说了。狗娃先在现在住的，本是陈大的家。狗娃也到了成家的时候，是可以圈一片地方盖房子的。所以这事也不复杂，里正点了头，狗娃就开始找村里的木匠、瓦匠来琢磨盖房的事情。 天气寒冷，转眼入秋，距离冬天也不过月余。盖出房子来是困难了，不过打个地基，将院子围上并开垦好不是难事。 狗娃雇了两个人，帮忙新家的地基和栅栏弄好，至于开垦，就只是他一个人的活了。 开垦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要将土铲的松软，还要挑出其中大大小小的石头。狗娃这几日将上山采药都放下来，专注于在新家的院子里忙碌。这活儿辛苦，有事晚上回家了，拿筷子吃饭都有些颤抖。 这一次，狗娃刚将一块地开垦好，走到地基处，坐在地基上，拿出竹子做的水壶，刚喝口水，便瞧见栅栏外面，一道白色身影正看着他。不是铁蛋是谁？ 狗娃忙放下水壶，快步走了过去：“大爷！您来了。” 那铁蛋大爷下巴垫在竹子做的栅栏上，歪头看着有些狼狈的狗娃，眉眼带笑：“干活呢。” 狗娃在衣服上擦一擦脏手，不好意思的笑一笑道：“庄稼人不过都是这些活罢了。” “不错，勤劳致富嘛。”铁蛋显然心情不错，打开了院子门，走进来看一看，“要有新家了。” 狗娃脸上的笑容尤为灿烂：“这都是拖了大爷您的福，现在家里有银子了，就先盖个好点的房子。现在地基打好了，只等来年开春，房子建起来了。大爷您再来，也有专门的房间了。” “挺好。”铁蛋看看地上的土地：“有空可以在院子口到门口这段路垫点石子，省着雨天泥泞不好走。记着打口深井，水井打的深，水也干净。” “哎，都记着了。”狗娃想要给铁蛋找个地方坐，可四处没有不脏不乱的地方。尴尬了一下，便要脱下衣服给铁蛋当坐垫。 铁蛋按住人肩膀，让他停下了动作：“今天活先放一放吧，我饿了。” 狗娃忙称是，二人一块回家里。狗娃先洗了手，换了身干净衣服，省着冲撞了铁蛋干净的眼睛。随后先将炉子捅开了，做上水，这才进屋，一边给铁蛋摆上了零嘴，一边跟他聊几句闲天。 狗娃将最近家里的变化都跟铁蛋说了，还背了几句锁头学会的诗词。铁蛋听得喜欢，还跟狗娃一块吃了会儿瓜子。 随后狗娃去外面杀鸡，这回杀鸡下手利落的多，铁蛋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看着窗外的影子，想着今天是不用他出手了。 自打上回离开，仅仅在那茶楼上远远看了狗娃一次。铁蛋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时不时就会想到这人。加上自己身边的云烟恰巧瞧不上狗娃，铁蛋就借着捉弄云烟的借口，给狗娃送来了不少东西。 因为说不清自己的心思，铁蛋就干脆不见，因为放不下，变让身边的小厮常往来。说来矛盾，偏偏就做出来了。 昨夜铁蛋做了半宿的梦，梦里一桌子饭菜全是狗娃做的。铁蛋醒来枕头都湿了，这才忍不住又过来一回。 不过别说，听着狗娃在外屋做饭时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 锁头还在私塾，现在这家里，就只有两个人。 饭刚做完，便听见外面雷声阵阵，转眼瓢泼的大雨落下来。 狗娃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先将炖好的鸡端上饭桌。随后又准备了芹菜拌花生、清炒菠菜和青椒炒蛋。最后在锅里添了水，将前两日邻居送过来的小鲫鱼下锅，放点辣椒和豆腐，煮了鲫鱼豆腐汤。 铁蛋闻了半晌的香味，愣是没舍得下筷子先吃。 狗娃给铁蛋盛好了饭和汤，脱鞋上了炕。 “下回爷过来可以提前告诉一声，我能多准备些好吃的。最近干的力气活比较多，这吃喝上头就没讲究，家里准备的材料就少了。”狗娃笑道，“这些日子，我还特意找亲戚学了几道小菜，前儿还想着做给爷吃，爷您今天就来了。” 狗娃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铁蛋不光是对他雪中送炭，更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在狗娃的心里，一直把铁蛋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铁蛋如愿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跟上一次吃的味道有些不一样。不过更好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蠢作者昨天的骚操作多更了一章，为了平衡字数，这三天只能每天2000字~ 不要觉得少呦~要是文能顺V我给你们十连更怎么样？ 昨天因为双更好多人评论呀~ 以下是评论： 1.流行性感冒：呦呦呦，三更？太棒了！为什么我的首页都不提示更新了呢。 【不知道啊~可能就是因为不提示，我现在点击炒鸡可怜，都没什么人看】 2.查查茶：哇，作者大大好可爱哦（*/?＼*） 【是咩~那抱紧我呀~】 哇，好宠呀【是哒~】 3.Pear- ：?笑哭，咋就手滑了捏。小锁头上学读书啦！！！撒花～【 我本来要更新另外一个文，结果放错了。只能再用存稿替换上，昨天就等于双更了】 全灌了【谢谢呀~】 4.绝代天骄：啾~~~~~bang！一枚地雷砸向了作者的后台！ 【谢谢~破费啦~】 5.zui~~:花 0.0%四辆银子→四两 6.5%在看看他拿来的东西→再看看 【捉虫辛苦~】 大大们好不容易，最近有好几个大大在作话发评论了，抱抱大大～ 【我在作者群里安利过这个办法~好多大大们都表示可以尝试~嘿嘿~】 第12章 自从吃过了狗娃炖的鸡，铁蛋去了许多家饭庄，吃了许多鸡，都没有狗娃做的这种滋味。他不是没想过干脆把狗娃顾家里当个厨子。只是这种味道，还是在乡间吃最有滋味。换了地方，味道就差了。 吃了两块鸡肉，铁蛋才从自己背来的包裹里头，翻找出来一瓶玻璃瓶装的果酒。 玻璃在这个时代还是稀罕物，能用这个来装东西，普遍都是上等的好玩意。 狗娃叼着筷子看愣了，仔细确定了那个瓶子是半透明的，才呆愣愣的问了句：“大爷，这是啥物件。” 即便是这个时代有的，像狗娃这样的人，也是没见过的。 “梅子酒。”铁蛋让狗娃拿杯子过来，给二人到了两杯，“这样的酒不容易醉人，你少吃些也没关系。” 狗娃在铁蛋的眼里，还是个孩子。所以度数太高的酒是不会让他喝的。只是一人饮酒难免寂寞。就不怪他带上狗娃了。 将酒递给狗娃，狗娃浅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 “原来梅子酿酒味道这么好。”狗娃又喝了一大口，“这个，得不少钱吧。” “自家酿的，不用钱。”铁蛋没说的是，这样的酒，连瓶子带酒，至少需要二百两的银子。不过估计说出来，狗娃就不敢喝了。 “那就好。”狗娃笑一笑，又喝了一口，“这才能叫做酒嘛。平日村口买的酒，热辣辣的，也不知他们怎么喝得下。” 铁蛋但笑不语，继续吃菜喝汤。 酒过三巡，狗娃的脸已经红透了。铁蛋只顾着一边说一边吃，等他注意到狗娃的时候，他已经自己喝了大半瓶了。 铁蛋忙将酒瓶拿过来，看着狗娃红扑扑的脸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怎么淡也是酒，吃多了也是不好的。” “对哦，是酒，怪好喝的。”狗娃傻笑着，又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看来是醉了。 铁蛋吃了饭，狗娃在那边打了两个酒嗝，还在桌子上寻找酒瓶的身影。铁蛋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他吃酒了。只说吃饱了，可以捡碗了。狗娃歪着脑袋想了半晌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铁蛋暗了暗脑袋，这是喝酒喝傻了。 最后，还是铁蛋将碗筷捡下去了。狗娃显然是个不能喝酒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么不能喝酒。在铁蛋看来，这梅子酒最多七八度的酒精，按理说是喝不醉的。这狗娃才喝了大半瓶，这都快成只醉猫了。 往后再喝酒，只怕只有不超过五度的米酒了。不对，就不能让这祖宗碰酒。 想铁蛋穿越过来，除了自己外出游玩，绝大部分过的都是十指不染阳春水的大好日子，今天也算是尝尝伺候人是什么滋味了。 碗筷直接堆放在碗架里，等狗娃醒了自己收拾。 再回卧房，就瞧见狗娃跪在炕边，脑袋贴在炕上，撅着屁股没了动静。 铁蛋过去拍拍狗娃的屁股：“起来，动一动。放被褥睡觉了。” 狗娃身子扭了扭，栽倒在炕上，扯了扯衣领子，嘟囔着：“怎么热了。” 翌日清晨，窗户开着，空气微凉中带着几分秋季特有的香气。 狗娃一节膀子露在外面有些凉，将胳膊收回被窝里，狗娃轻轻睁开眼睛，先是喊了声锁头，没人回应后才想起来锁头去念书了。躺了一会儿，狗娃猛然起身，家里好像还来了位贵客。 “爷？大爷？”狗娃坐起身才发现身上只穿了裘裤。忙随手套上一件褂子，下地屋里屋外的找了两圈，都没瞧见人。 屋里屋外没人，打开外屋的碗架，里面的剩饭剩菜证明着昨儿家里因为来了贵客而做了几样好菜。 再重新走进屋子，便瞧见窗台上放置着那已经见底的玻璃瓶。那玻璃瓶甚美。上面有着精细的花纹。是狗娃只此一生都用不起的玩意。 狗娃拿起那酒瓶子，打开轻轻闻了闻。意识终于回炉了。 昨儿他好像酒醉，好像耍了酒疯，好像纠缠着大爷闹了一阵。 什么好像，天杀的，他都做了什么。 此时但凡有把刀子，狗娃都会毫不犹豫的抓起来照自己脖子抹一下。想他在这世上活了十七载，还是头一次做这些没皮没脸的事情。 难怪一觉醒来大爷不见了，昨儿跟他这个醉鬼呆了一宿，怕是把过去从未遭过的罪都尝了一遍。那铁蛋是何等千金万金之躯，自己都做了什么。 狗娃抱着瓶子坐在地上，满脸的绝望。 昨夜闹得一场，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听说大户人家极看中颜面。昨儿那般没皮没脸，若铁蛋真是个想不开之人，过了今夜恼羞成怒有了什么事。那么清白的如神仙般的任务，岂不是玷污。 狗娃啊狗娃，你都做了些什么。 铁蛋哪里知道，他不过是怕醒来相顾无言的尴尬，故而不告而别，却给了够这么多的脑洞空间。 这一上午，狗娃连饭都没吃。只是将屋里屋外收拾了，碗筷刷了。随后拿着一块干净的布，将那玻璃瓶子洗干净了，又里里外外擦了好几遍。 他虽不认识，却也知道也玩意肯定是极为贵重的东西。哪怕是铁蛋随手遗落，以后未必想的起来，狗娃也不能怠慢了这物件。擦干净后，用家里最好的木头盒子装好了。 这木头盒子，曾是他嫂嫂的陪嫁。嫂嫂走后，这个盒子曾被用来装与刘秀儿的婚书。后来退了婚，这盒子又装了这玻璃瓶。这么多年来，这个盒子，一直装载着狗娃最重要的东西。 就这样，狗娃满怀忐忑的在家里浑浑噩噩了一个上午，太阳高升至头顶的时候，狗娃听见了院子外面有马蹄和车轮的声音。 透过窗户向外探了一眼，那熟悉的马车到了门口，随后，两个下人搀着云烟走下来。 狗娃忙迈着凌乱的步子走出去：“小爷您来了。” 狗娃以为云烟是过来取回玻璃瓶的，却没想那云烟旁边的下人拎着三个大包袱开了大门送进来。 云烟依旧是那不咸不淡的表情，无论来几次，也没见他对狗娃有什么笑脸。也正是因为如此，狗娃见他为人严肃，相处起来，也更加恭敬。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单啦~ 谢谢大大们的支持~炒鸡幸福哒~码字码字，存稿存稿 顺V是十连更的flag高高挂起~ 下面是评论： 1.Xiudou2957：甜蜜蜜~【hhhhhhhhh~似曾相识燕归来~】 2.流行性感冒：铁蛋上心了，嘿嘿！这个不能看评论真是郁闷惨了，一大乐趣没有啦。大半夜的不能看你文，一看准饿～ 【没事儿~我自带评论不耽搁阅读。铁蛋是伤心了，狗娃这崽子啥时候开窍呢~】 3.绝代天骄：加油更，肯定顺利v 【借您吉言~哭唧唧~】 4. Pear-Chan：半夜看狗娃做饭，饿了T^T 【这么说我还挺会写的~】 5.染墨：太少了【那你想看十连更咩~】 第13章 云烟瞧一眼衣衫不整的狗娃，心情有些复杂： “我家大爷嫌弃你家被褥薄，枕头也不好，住着颇多不适，特命我等送来三床上好的被褥枕头。眼看要入冬了，这些都是上等的鸭绒被。其中两床是你跟你侄子的，你们平日用着便可，我家大爷的这一套，你们可要好生打理。切莫潮湿或是被鼠虫咬了。被子里裹了樟脑，你只需要好生存放，定期晾晒就好了。” 云烟命两个下人将被褥送进去，随后看一看还算干净的院子，转过头，瞧着外面田地里金色一片，正是丰收时节。这田园之内，别有一番风光。 如此，对铁蛋日夜思念这里少些介怀。这里悠然风光，确实比家中那深宅老院好很多。 既然送来了被褥，那就表示以后还会过来住，甚至是常驻。这送来的不光是一份温暖，更是打开狗娃心结的一枚钥匙。狗娃顿时笑逐颜开，那笑容明媚的让云烟觉得刺眼。 “辛苦辛苦，可是辛苦几位爷了。进来坐坐喝盏茶吧，耽搁不了什么时间。” “不了，我们下午还有事情做。”云烟转身要上马车。 狗娃又想起了玻璃瓶，忙到：“对了，昨日爷来吃酒，走时将酒器遗落下来。好像叫什么玻璃，应该很贵重。” “大爷没吩咐，我们就不管拿了。你且等着大爷什么时候记得吧。”云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大爷喜欢散财，他没有往回收的道理。人上了马车，两个小厮赶着马车，甩开鞭子扬长而去。 狗娃进屋拆开了包裹，将里面的被子放出来。被子是鸭绒被，厚而软，重量轻，摸着就很暖和。而外面的被面也不知是什么缎子。摸上去比小孩的脸蛋还要柔滑细腻。狗娃手在上面摸了两下，又怕自己的脏手，弄脏了这么好的被子。 这床被子肯定价值不菲，铁蛋一送就是三套。虽说狗娃见识浅薄，不知道有钱人究竟过着怎样奢靡的日子。但仅仅是看铁蛋从指甲缝里流出来的这些，就足够让狗娃涨了可能原本一辈子都瞧不见的见识。 所以说，这铁蛋，真的是上天派下来给狗娃的贵人。 狗娃抱着被在炕上感慨了半晌，随后将其他的被子全部扯下来摊在炕上，在叠放被子的架子反复擦干净，将被褥和枕头小心的放在上面。 随后将自家原本的被褥全部拆了清洗。被子用的太久了，里面的棉花都泛黄了，怎么看都不干净。 狗娃思虑再三，还是没舍得把送来的新被跟旧被放在一起。 只是将旧被褥的罩子洗干净了放在太阳底下晒，被里全都叠好了，放在炕梢的里头，没放架子上。 又过了两日，狗娃赶着牛车接锁头回来。走了一段路才发现锁头的手掌是肿的。 狗娃将锁头的一双小手握在手里，心疼的碰一碰，瞧见锁头的眉毛都皱起来了。 “先生打的？”狗娃问。 锁头闷闷的点头：“木兰辞我没背下来。” “很难吗？”狗娃问。 “有点。而且他们都学过，我没有。”锁头很是委屈。 这就怪不得锁头了。锁头本身就小，又没学过。因为这个就打手板，着实说不过去。 可人送到了先生那里，这些事情，狗娃是没立场说的。他若是过去给锁头出头，只会让锁头在先生那里更难过。更何况，锁头还要住在先生那里。 “可怜见的，一会儿咱们去买跌打酒，再买些好吃的。再买条大鱼，咱们回去炖鱼吃。”狗娃对自己节俭，可有了银子以后，在对锁头上面向来舍得花钱。 听了吃，锁头的心情好了些。回去路上，二人买了鱼，又去药店买了跌打酒，最后去杂货铺买了点作料和零嘴，继续赶着牛车回家。行至半路，天降小学，雪花飘零给这秋日增添了几分美感。 全村，也就狗娃和孩子们有心情欣赏这样的小雪，因为地里头庄稼还没完全收上来，这就下雪了。若是天气再冷些，下地干活的人都要遭罪的。 狗娃院子里的菜都收割干净了，地又租出去还没收回，倒是不用操这个心。只是天气比预料的更冷了些，狗娃没带厚衣服和被褥，他到没事，小锁头有些受不得了。 刚好回去刚到乡里的半路上，路边有个酒家。二人就将牛车停下来，一块进屋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锁头埋头喝着汤，狗娃要了点咸菜就汤喝，一边喝着，一边听周围人说闲话。 没一会儿，店里又进来了几个生意人，瞧着像是跑马队的，进来先要了二斤烫滚滚的酒来喝，还要了些肉菜下酒。 狗娃心里头还在盘算着要这么多会花多少银子的时候，就听见那桌开始谈论起来。 “这白家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别说是白家，就连跟白家连着姻亲的高家和王家也是鸡犬升天了。”说话的这人还带着帽子，人偏瘦，细长的眼睛还挺精神的。 另一个耳朵缺一角的男人嗤笑一声，也分不清是讽刺还是羡慕：“这还不是生了个好女儿。人家姑娘进了宫，会吹枕边风，自己当了娘娘，还能拉着娘家亲戚一块享福。现在白家，可算是得意了。” “我看白家也是老天帮衬了。姑娘姑娘生的俊俏，小一辈的爷们也有出息。这几年都出了两个探花一个榜眼了。现在一个个都是青云直上。不然，光凭一个当娘娘的闺女，哪能举家搬进京城，把硕大的宅子空下来呢？”戴帽子的男人叹了口气，想来是羡慕极了的。 边上一个略胖一些的男人悄声道：“我大舅子就在王家当差，跟王家大房的二爷身边得势。知道的详细些。这白家说是举家入京，倒也不全是。听说那白家三房的大爷就留在本地，只是你们应当听说了，那三房的白大爷自幼没个正事，早年风流浪荡，前些年又忽然迷上了旗黄之术。想来白家也是对这大爷没法子，所以才没带走，扔在这边自生自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恢复日3000~ 大大们喜欢这个文咩~ 推荐一波基友的文： 《娱乐圈之爱你依然》：娱乐圈神仙cp恋爱纪实！ 今日份的评论： 1.染墨：祝你顺利入v我好看十连更...... 发生了什么？ 【嘿嘿嘿】 2.此生为你GD：没了，哭辽 【抱抱不哭~】 3. Pear-Chan：按个爪～想知道醉酒晚上的详情：）【放心，啥也没有，狗子还没成年呢~】 4.查查茶：【捉虫～“那么清白的如神仙般的任务”→“人物” 】 5.早早：不是姨娘啊，是姑姑，爸爸的妹妹叫姑姑，我发现好多写这种的都分不清 【你不说我完全反应不过来，等我明天就改哈~】 我想看十连更 【我也想嘤嘤嘤~】 6. Xiudou2957：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为啥都是呵呵呵】 7. 40259439：孙权这么惨的吗？有人吗？ 【看着我三十米的大刀再说一遍（这货是群里沙雕~无视~无视~）】 此外感谢大大们的灌溉~啾咪~ 读者“漫漫”,灌溉营养液+502019-09-27 10:43:36 读者“查查茶”,灌溉营养液+202019-09-26 23:44:22 读者“Pear-Chan”,灌溉营养液+272019-09-25 01:15:29 读者“查查茶”,灌溉营养液+102019-09-25 00:51:46 读者“雪花糕”,灌溉营养液+12019-09-22 10:24:41 读者“最爱花花”,灌溉营养液+102019-09-19 21:45:13 读者“喵东”,灌溉营养液+102019-09-19 12:28:12 读者“梨仁酱”,灌溉营养液+12019-09-08 14:52:57 读者“梨仁酱”,灌溉营养液+12019-09-08 14:52:42 第14章 狗娃听了半晌，恍然想起铁蛋似乎就是姓白。当初铁蛋给自己随口取名字的时候，就是自称“白铁蛋儿”。 想想铁蛋一掷千金的样子，又医书高明，怎么听他们都像是再说铁蛋。 不过狗娃是没胆子问的，提着耳朵听了半晌，却见他们又说了一会儿，便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什么县太爷的公子又纳了谁家的姑娘作妾，或是县里那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爷又仗势欺人强抢民女。 左右都是大户人家的那些烂事。倒不是说大户人家都混乱，只是大户人家的好事或是普通事，是没人愿意往外传的。所以就造就了大户人家都混乱的错觉。这便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源头了。 喝过了汤，狗娃怕锁头听多了这些事情学坏，便拉着听得津津有味的锁头离开了。 回了家，狗娃将鱼炖了，又煮了热汤。让锁头吃饱喝足后，才将铁蛋送来的被褥宝贝一般的拿出来，让锁头看个新鲜。 这被子看着就价值不菲，确实是好东西。只是终究是被褥，若是一味地舍不得用，一直放置供着是不应当的。所以二人就挑了一套颜色比较老旧的用，叔侄俩盖一床被子，剩下两套一套是铁蛋的，还有一套，狗娃打算留着以后锁头结婚了再用。用这床上好的被褥装点新房，也算是给锁头的婚事添彩了。 随后，狗娃还特意跟村里人借来了洗澡的大木盆。二人每天夜里都要从头到脚用胰子洗干净了才能往被窝里钻，避免身上脏污了这上好的被褥。 后又怕家里不干净，让被褥落了灰尘，每日狗娃都会花一点时间来将家里里里外外清理一遍，连地面都泼上水仔细清洗。估计铁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为了安慰狗娃送来的被褥，竟给狗娃家里带来了一连串的转变。 不光狗娃养成了每日洗澡的好习惯，连着家里也变得精致了许多。 天气愈发寒冷，狗娃开始置办入冬所需要的东西。穷人家的冬天，是要命的。冬季寒冷，需要多吃东西。取暖是一方面，比取暖更重要的便是填饱肚子了。 柴火不够，还可以捂的严实些勉强撑过去，饿肚子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其他季节若是饿肚子，还可以上山挖野菜，运气好还能打到一点野味下来。可冬季不行。若是遇见大雪封山，人被关在屋里，就只能等死。 狗娃至今都不敢想象过去的几年的冬季是怎么度过的。所以到了今年冬季，狗娃捏着手里头现有的银子，尽可能多的准备。 狗娃这边开始为了冬天如火如荼的准备着，另一头的铁蛋最近是有些麻烦了。 他在府里住的日子不多，更多时候，不是去四处游方，便是在茶馆、酒馆流连。家人对他虽好，可他终究不是这里头的人，面对他们，怎么都有一股子违和感。 “大爷，老爷夫人那边又催了一次。眼看着老爷皇商的字号就要下来了，您就算进京，也不怕旁的了。”云烟好言劝道。 铁蛋半卧在躺椅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葡萄。天气冷了，这样的水果愈发少了，除了少数耐储存的，和暖房能生长外的，后面大部分的水果都吃不到了，这是家里最后一份。 “你真觉得，京城是个好地方？” “京城乃大燕帝都，又有谁不想在哪里闯一闯呢？”云烟有些不明白铁蛋的想法。 “所以，我觉得那不是好去处。”铁蛋只道。 “爷，云烟不懂。”云烟秀气的脸上皱着两条眉毛。 “你想得到，全天下的人更想得到。全天下之人聚在一处，鱼龙混杂，又那里称得上好。”铁蛋笑一笑，“更何况，只凭借一个后妃一飞冲天的根基，又能坚持几时。爹娘去凑这个热闹，便去吧。咱们在这边，也乐得自在。” 云烟却道：“现如今外界都当大爷您是弃子。” “什么叫当做，我们三房本就是弃子。”铁蛋冷笑，嫩白的手指捏着一枚深紫的葡萄，“若非我爹在经商上面有起死回生的天赋，支撑起了整个白家的开销，我们三房早教被远远打发，跟众多支脉一般没落下去。总说血脉相连，手足情深，终究逃不过利益二字。” 话到此，云烟也不敢将这个话题继续加深了。他向来知道分寸。眼前劝一劝，听不听全由铁蛋一人。 “你自幼也是世家出身，这评书戏曲，是有所了解吧。”铁蛋道。 “幼时娘亲是戏痴，尚在怀抱之时，听过一些。”云烟如实道。 “我不太喜欢那些咿咿呀呀的玩意，可里面的故事却甚是有趣。南柯梦，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朋，眼看他高楼塌。只此一生，不过是黄粱一梦。他们都以为，这一大家子是是得了天降荣耀，谁又能明白，这背后是福还是祸。左右我从未沾他们的光，不给他们拖后腿，却也不想被他们所累。” 这话着实大逆不道。云烟听得胆战心惊，只得低下头，故作不知。 “所以说，他们的事情，咱们少参与吧。”铁蛋道，“我知道，我爹娘临走对你托付颇多。只是有些事情，你要看的明白。” 云烟当即跪下，由衷道：“云烟从未背叛大爷。” “我知道，打跟我起，你便从未对我有过二心。起来吧。”铁蛋将手中葡萄递过去，看着云烟接过葡萄站起身，“只是我太了解你了，你就是太为我着想，有些事难免会做出先暂后奏的事情。我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以后你要做任何事，切记以我主张为先，不可擅作主张。我既将你带在身边，便会对你负责。但相应的，你也要对我坦诚以待。” “云烟此生，定不负大爷所盼。” “做你自己吧。”铁蛋眯起了眼睛，有些乏了。 云烟想一想，才低声问道：“云烟伺候您梳洗吧。” “嗯。” 狗娃找了村里的人帮忙上山捡柴火。家里没种地，没有地里的柴火，就只能指望山里的。山里头松树较多，松枝子和松叶烧火最好，也耐燃。又买了些肉干、腊肉囤放在家里，冬季鸡不下蛋，鸡肉又舍不得吃，干脆多买些别的肉。 养的猪并不大，今年冬是杀不得的。还要养到明年，等开春以后，好好养养膘。 肉囤了，菜也需要。家里今年的菜并不多，还是要买别人家的。好在村里的干菜卖的并不贵，五十个铜板买了几十斤，这一个冬天都未必吃的完。 棉被有铁蛋送来的上好的鸭绒被，不用准备，棉袄是一定要要买两套的，以前家里棉袄只有一件，最冷的时候，一家三口窝在炕里将所有棉被拿出来裹着。今年是不会了。 狗娃忙的脚不沾地，空余的时间里，还给锁头买了个纯铜的暖手炉。这暖手炉不便宜，不过里可以装上热水，外面摸着只是温着。锁头念书拿笔，若是太冷了手会抖。若是手抖写不好了，是要挨先生的手板的。 狗娃里里外外的准备着，家门口又来了车。还是云烟板着一张死人脸站在狗娃家门口，他的马车后面，还跟了一亮装满了木炭。 狗娃瞧见人又来了，忙将大门打开迎接。 “小爷您又来了。天寒地冻的，快进屋暖和暖和吧。” 云烟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马车上有炭盆，我还不冷。我家大爷挂念着你家贫寒，向来用不得好炭。特命我等送来一车上好的银炭供您使用。” “银炭？银子做成的炭？”狗娃听都没听说过。 云烟压抑下额角的青筋，解释道：“是一种木炭的品种。品相极好，烧起来无烟，又耐燃。乃炭中上品。你说是银子做成的炭，倒也恰当，这炭价值确实不低。大爷恩典你，特命我送来。共有两千斤的木炭，需要加大的存放地方。” 狗娃的家里又没库房，这些木炭只能在院子里堆着。好在这些木炭全是用麻袋子装好的，搬运起来也方便。 狗娃选择两麻袋子堆放在外屋，剩下的在院子角落里堆好。 一边帮忙卸着东西，一边千恩万谢的跟云烟说了好些话。云烟不太喜欢搭理。任凭狗娃说一车子的话，他回不回应，全看心情。 这煤炭没送来几日，本地便迎来了大雪。一夜之间，万物都没蒙上了一抹雪白。树上挂满雪花，风一吹千万梨花落。 那银炭果然极好，烧起来暖和又不呛人。狗娃甚至考虑过将鸡也放进外屋，这样鸡暖和了，就能继续下蛋了。只是一想铁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过来。万一他来了，这鸡在屋里何等污秽，只怕冲撞了干净的人。 狗娃也不是不懂得变通的人。既然鸡不能送进温暖的屋里，其实反过来，给鸡送去些温暖还是十分可行的。 家里还有几床旧棉被，狗娃就给鸡笼子蒙上了，平日烧水喝茶，剩下的热水就灌进竹子做的水壶里。水壶装满开水，再用木塞塞好码放在鸡窝上头。这样鸡窝里一直暖烘烘的，没几日就恢复下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评论~只有两个人~： 1.流行性感冒：连续加班我好困，挣扎着看了这两天更新，快夸我！昏倒去也～ 【夸夸夸夸夸~辛苦了小可怜~给你一个爱的抱抱~ 】 2.zui~~:感觉就两天没看好多更～ +补分【补分辛苦啦~入V就好啦~】 第15章 没几日的功夫，便大雪封山了。小锁头接回来以后，因为大雪的关系，道路堵塞，便在家里呆着了。狗娃给他买了两本启蒙的书，他已经认得了几个字，平日子帮狗娃干点活外，其他的时间都在看书写字。 笔墨的价格不便宜，不过这方面狗娃很舍得花钱，给他囤了很多。就算这一冬都没办法出行，锁头每日练字都是够的。 狗娃还跟着锁头学着写了自己的名字，只可惜写的歪歪扭扭的。 家里的鸡继续下蛋了，加上先前囤积的食物，二人的日子过得尤为惬意。加上每日的活儿不多，又不怎么晒太阳，过了两个月，二人都长了不少肉，皮肤也白了起来。尤其是小锁头，整个人都白胖白胖的，瞧着特招人稀罕。 大雪的天儿，小锁头上不了学，铁蛋也来不了。两边两不相见，即便心有挂念，也做不了什么。 眼看着要过年了，狗娃反复盘算着年夜饭吃些什么。叔侄俩吃的都不多，只是这年夜饭着实重要，不能糊弄了事。所以都做些什么，做多少就是个问题了。 村里道乡里集市的道路已经被清出来了，年前的两个集市是最为热闹的。狗娃去了两回，买了不少好东西。摩拳擦掌的，准备吃一顿打出生以来，最丰盛最好的一顿年夜饭。 年三十的当天，狗娃带着锁头去村里宗庙给陈家的历代磕了头，磕了头，叔侄俩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咱们今天还喝鱼汤？饺子做什么陷的？那天叔你买了好些糖，是不是还要分给其他孩子。”锁头上了学以后，人也开朗许多，加上今天是大好的日子，话说的也多。 狗娃跟锁头大手牵小手，还一晃一晃的：“要是有孩子来串门，咱们就分给他们，若是没有，你留一些给你姑姑家的两个弟弟一些，剩下的都是你的。” 锁头略有所思，狗娃还以为他是在意会不会有孩子过来。结果锁头想了半晌才说了句：“那二叔也是孩子啊。” 狗娃微愣，随后笑道：“那二叔也吃。” 叔侄俩满是温情的往家走，到了自家门口才瞧见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 按理说，年三十只有孩子们才会东逛西串，大人们祭祖过后，都是足不出户的准备着年夜饭的。 一下子围了这么多人，狗娃的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走进了几步，瞧见是隔壁赵婶。那赵婶向来心软，此时眼睛红了一圈，瞧见了狗娃，当即过去拉住他道：“狗娃，你可算回来了。你家……哎，造孽啊。” 狗娃忙走过去几步，打眼一瞧还没看出什么，房子还在那里，再往上一看，狗娃整个人都愣住了。外屋房顶的茅草，多了一个大洞，那白茫茫盖满雪花的屋顶上多了这样一个黑漆漆的洞，十分扎眼。 狗娃家的这个茅屋，已经盖了几十年了。狗娃知道这个房子坚持不了多久。可他盖房子了，来年开春就能盖好，仅仅几个月而已，这房子就等不了了。 而且。 今天是过年啊。 狗娃还在发愣，锁头还没看出来，摇着狗娃的胳膊问怎么了。身边不知谁冷不防的说了句：“你家房顶塌了。” 锁头看清楚了房顶，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嘴一瘪就哭了。 这时候，人群里又兴起了打从锁头出生就没断过的话题。这是个灾星托生，只会带来不幸。 越是这种时候，狗娃的耳朵就越敏锐。听见有人提，狗娃一回头便是一记眼刀子。 “这房子盖了几十年了。早就坚持不住了。大哥在的时候，还能三天两头的补一补。我不懂得修房子，也没本事上房。今年的雪大，压垮了是早晚的事。”狗娃疼锁头，不信命，就算锁头真的命不好，他也认了。 这侄子是他捧在手心里头的，谁也不能说。 锁头窝在狗娃的怀里哭，而狗娃就抱着锁头，目光扫过所有人，倔强的不让他们说一句锁头的不是。 这时候，一个男人拧着一个十二三左右的半大小子走过来。那孩子显然挨过打，脸上肿起来一块，此时正委屈的哭着。 一般情况下，大过年的没人会让孩子哭，更不可能打孩子，因为不吉利。 狗娃看过去，那男人也有些难为情，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自家儿子，才勉强开口道：“陈二啊，我也是刚知道。我家这混小子淘气，跟几个混小子往你家房顶扔石头玩。不知怎么一下子就看见你家房顶塌下来了。这混小子还当是好事回家说。这孩子我刚打完，你要是不解气也打一顿。我家里还有稻草，一会儿先帮你把房顶补上。” 这人姓吴，按村里街坊辈排，跟狗娃同辈。他家里生了四个，就得了一个男孩，自然捧在手里宠的跟什么似的，这也造就了这孩子自幼淘气的厉害。不过因为是孩子，他闯了什么祸，只要不是太过分大人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因此让他有些无法无天，经常带着一帮孩子在村里四处玩闹。 可往常再怎么淘气，也没有往别人家院子里扔石头的。向来一是仗着锁头在村子里风评不好，人人都躲着，二是今天过年，就算过分了，大部分的家长都不会大过年打孩子。 不过他们竟然直接弄塌了狗娃家的房顶，这哪里是小事。这当爹的显然拎得清这件事，也是个有担当的人，直接带着孩子过来认错了。 听他的口风，一块淘气的孩子应该有几个，不可能所有孩子的爹娘都不知道。但只有他一个人站出来说要负责。 光凭这一点，这个当爹，就是称职的。 狗娃看看房顶破的大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一个十岁出头的娃娃能有多少力气，这么远的距离还能扔上房顶的石子不会太大，这样还能弄塌房顶，只能说房顶本身就要塌了，那几颗石子只是压倒骆驼最后的稻草。 孩子淘气，打了骂了就过去了，实在没必要全怪在他头上。 “不用那么麻烦了。这房子本来就破。我又不懂得修缮，房顶塌了也是迟早的事情。” “可……可这大过年的。”那男人也是觉得惭愧。谁家过年不是欢欢喜喜的，这房顶塌了，谁又能好受呢。 狗娃心里也在盘算着这年怎么过。不觉眼圈一红，开始抹眼泪。 男人看看狗娃，又看看锁头，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道：“要不这样吧，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能收拾的，今年先在我家过年吧。过了今天，再找着村里头的空房收拾收拾先住着。你家不是要盖新房了吗？左右把今年先糊弄过去再说。” 日子总要过下去。男人说的多少是个法子。 “这就太麻烦了。”狗娃不是个喜欢麻烦人的人。 “这不还是我家这混小子弄出来的。先去我家吧，先把这大年夜过下来。” 也只能这样了。狗娃带着他们父子俩进屋先收拾收拾。狗娃带了些家里的肉干和腊肉，以及一些干菜和白面。自打家里有好日子以后，狗娃很少让别人进自家门，村里人也都不知道狗娃的日子究竟什么样，甚至大部分人家还以为他家里是家徒四壁。 那父子瞧见狗娃家里有这些好东西，眼睛都有些发直。 狗娃跟锁头一人拿了一些，随后道院子里，指了指角落里对方的用麻袋装好的银炭：“这些炭有些重，我扛不动。就麻烦哥哥你帮忙抗了。这炭极好，耐燃，还没有烟。不论烧炉子还是烧炕，都是极好。你能扛多少，就扛多少吧。” 男人是常年干重活的，力气是狗娃比不上的。走过去打开个麻袋看了眼里面的银炭，都有些发愣。随后拎起来颠了颠，少说有四五十斤。这样的重量，男人至少能扛两袋子。不过他不是贪得无厌的人，狗娃说要带着，他就扛了一袋子。让自家的皮儿子去接锁头手里的东西。那孩子还扭捏的不肯。男人抬腿就要踢过去，还是狗娃拦住的。 “你先回家跟你娘说一声吧。”大过年的住进别人家终究不好。只是男人已经开口了就做下决定了，狗娃让孩子先回去跟家里女主人说一声，省着忽然上门，那女人吓一跳。 孩子一听这个忙一溜烟的跑出去，男人看着孩子的背影，种种叹口气，直摇头。 “你看我家这皮猴，怎么管教也不听。” “小男孩嘛，大一大就懂事了。”这话是狗娃从小听到大的，虽说他自己是绝对不相信的。至少狗娃自己打小就是出了名的懂事，锁头也不是淘气的孩子。几乎不惹祸，也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可总会有人说，老实孩子没出息，淘气的孩子才能做大事。 可淘气的孩子，长大做的大事是好的，还是坏的，似乎从来没有人谈论。 似乎在他们眼里，说一个孩子长大会变坏，是一种诅咒，而不是警钟。 还好，锁头很省心。 走出了院子，狗娃回头看了一眼塌了一点房顶的家。眼圈再度发红。无声的叹了口气，嘱咐锁头别乱走，跟在男人身后，去男人的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大大们~你们说这个文改名叫《美食与神医[种田]》咋样~ 这个文明已经被基友们吐槽一圈了~ 顺便推荐一波基友的文： 文名：玩家入侵异世界 一句话：这是一个真实的全息游戏 下面是评论呦~ 1.呵：聪明人【是哒~】 2.早早：好看，么么哒，字数再多点就好了 【坐等顺V，入V当天三连更，夹子后第二天十连更~】 3.Pear-Chan：嗷嗷嗷，我又回来啦～日常想抱抱狗娃 【切~都不知道抱我，我不必狗娃子招人稀罕吗？】 4.zui~~:花花花【抱抱补分小天使~】 第16章 到了吴家，吴家媳妇里里外外忙了一阵，他家里有东西两间卧房，现下要收拾好了。吴家以及六口，夫妻俩住东面大屋，狗娃和锁头就住在西面小一点的屋子。 等安排好了，狗娃才将自己的带来的包裹打开，从里面抓零嘴分给这家里其他的四个孩子。最大的丫头只比狗娃小两岁，人比较腼腆。接过吃的，说了声谢谢陈二叔。 吴家媳妇一直没说话，不过显然心情并不好。狗娃知道大过年打扰人家不好，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随后狗娃拿出了包袱最下面的肉干、菜干和几枚鸡蛋，让吴家媳妇拿去厨房，算是给今晚的年夜饭添点吃的了。 吴家媳妇跟他丈夫一样看的眼睛发直，同样没想到狗娃家里有这些好东西。 村里条件稍好的，也能在大过年的买上一二斤肉吃，可狗娃是来别人家，这样都能舍得拿这些肉出来。而且这些加工过的肉，价格高一点，是平常人舍不得吃的。 如此，吴家媳妇对他们叔侄俩的态度就好了些。 做饭狗娃作为客人就没上手，只是一个人带着连同吴家的四个孩子加上小锁头五个孩子玩。好在狗娃手里头有糖，能够以此管住皮猴儿们。玩了一会儿，相互就亲近了许多。 狗娃还特意让锁头念了两首诗，写了几个字。懂事一点的三个孩子看的眼睛发直，只有最小的，只有两三岁的小丫头在哪里吃手手，不明白哥哥姐姐为什么会这么崇拜锁头。 年夜饭当晚，狗娃跟锁头差不多吃了一顿打出生以来最热闹的一次年夜饭。因为孩子们相处融洽，桌子上也热闹。吴氏夫妻也开始跟狗娃找了些话题，饭桌上都是一边说话一边吃饭，谁也没闲着。 吴大哥喝酒，要跟狗娃一起。狗娃想起了上次酒醉以后的丑态，说什么也不肯喝。最后吴大哥愣是拉着自己儿子陪自己喝了两杯，他儿子两杯下肚，人都在开始打嗝。 喝了点酒，吴大哥放开了很多，听说了锁头念过书，便提议自家最小的丫头还没名字，一直丫头丫头的叫着，不如让锁头给取个名字。 吴家媳妇听着直拉吴大哥的衣角，让他收一收。狗娃本身是有点玩笑的意思，看向锁头。 锁头还真认真的想了想。看看那好爱带着奶气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才到：“采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这名字着实惊艳，至少对于这辈子连字都没见几个的文盲们来说，这根村里其他名字连画风都不一样。 “啥意思？”吴大哥忙问。 锁头摇头：“先生还没有讲，我从书里看的。只觉得好听。” 吴大哥抱起自家小女儿，笑道：“那就这个名字了。哈哈，我们老吴家祖孙三代的名字都是随便取的，现在有个文化人帮忙取名字，说不定以后还真能嫁个文化人。” 吴家媳妇脸上有些尴尬，看看这父子俩，再看看锁头。 锁头是村里远近闻名的命格不好，克父克母的。他给取的名字，是能用住的吗？万一连累小丫头呢？ 只是这到底是年夜饭，吴家媳妇也不好在饭桌上说出来。 总之年夜饭还是很融洽的，因为孩子们今年吃的糖最多，孩子们的笑声都听多的。 当天夜里，狗娃二人进了被窝。已经睡惯了那又软又暖和的鸭绒被，再盖吴家这有些潮湿又重的棉花被有些不适应。小锁头倒是适应的挺快，沾枕头水就睡了。狗娃就抱着小枕头，听着窗外虎啸的北风，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第二天，狗娃就通过村里的里正找了一个村里空闲下来的房子。能空下来的房子，普遍都不好，狗娃再怎么挑，最后选中的房子也是破落的。 吴家人帮忙收拾了一下，当天中午狗娃就在这个暂时的家烧了炕和炉火，将屋子里轰的暖暖的，然后里里外外清理打扫了一遍，就将吃的喝的用的都搬过来了。 这大过年的风波，至此，算是度过了。 刚过大年初五，铁蛋就忍不住派遣云烟来狗娃家里送些东西，顺便瞧瞧狗娃做的怎么样。 前几日北风冷冽，将许多地方的雪都压实了。加上部分地区的雪被百姓们自发清理了，这从县里到狗娃村里走过来也不是难事了。 云烟躺在马车里，盖着小毯子，享受着温暖的火盆，心情还是复杂的，马车摇摇晃晃，让他昏昏欲睡。 中间马车停了几次，是遇见雪比较松软的地方。带来的小厮们会自行铲雪，不用他操心。 等终于到了，小厮们提醒了他一下。他这才穿上鞋子，揣着手从马车下去。 只打眼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毛。这半个院子都被雪盖住了，一瞧就是好些日子没清理的了。 从前还觉得是个勤快人，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就懒散下来了。 “叫门吧。”云烟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么大冷天的他还要为了主子这点破事走动，也亏着他忠心不二的一次次过来。 叫了半晌门也没人，一小厮开门进去，直接打开房门往里一看，外屋房顶的大洞还在，外屋地上已经有了末过脚踝的雪堆积。 那小厮吓得咯噔一下，生怕人在里头冻死，又去里屋看看，瞧见没人才松了口气。 “云爷，里头没人。外屋的房顶破了个打洞，屋里头都有雪，想来空了有些日子了。不如咱们去问问邻居人去哪里了吧。”小厮回来对云烟道。 云烟挑了挑眉：“人真不在？” “没有，里屋收拾的挺干净，不像是出了事。” “那就没事。既然人搬走了，咱们就回吧。”云烟嘴唇翘起，难得露出笑脸。转头踩着脚凳上了马车，让两个小厮驱车回去。 “云爷……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咱们是送东西过来的。既然人不在，咱们还要扔下东西走不成？”云烟给自己倒了盏茶，喝了口热的驱驱寒气。 “可……” “走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不用瞧见狗娃，云烟求之不得。 驱车离去，没有人知道这大雪寒冬，还曾有贵人驱车来过。 不过第二日，又有马车进村了。这回不止一辆，足足有三辆。打头的那一辆马车，打眼瞧着就十分华贵，不论是锦缎还是雕花无不精致。后面的一辆是云烟的，再后面的一辆相比起来就十分普通了。 三辆马车先后停下，最前面的马车正停在狗娃的家里。 云烟最先下车，几步到了最前面马车跟前，从旁边小厮手里接过手炉，一手托着手炉，一手接住铁蛋的手，扶着人下来。 “这村里比家里还要冷，爷先拿着这个。”云烟将手炉递过去，铁蛋却没拿。 “放在手里碍事，你先用着吧。”铁蛋整理了一下一脚，这才踩着雪走进狗娃家院子里，四下看看。 角落里煤炭堆积的麻袋都积了雪，看来短期内没人会来。 放鸡笼子的位置空空如也，显然搬走了。 铁蛋回想起来上一次过来的情景，心里有些唏嘘。又进屋里翻了一圈，发现大部分的东西都还在，只是少了几件衣服，和一套他送过来的鸭绒被褥。 也就是说，人应当没离开，只是因为房顶破了，暂住在亲朋家里。 铁蛋松了口气，在走出屋子，步伐都轻了不少。 “爷。” 云烟见铁蛋走到自己面前，有些不岔，还以为自己要挨训，却听铁蛋笑道：“终究是你年轻，凡是想的太简单。人不住在这不假，可大部分的东西还留在家里分好没动，可见人离开的并不远，随时能回来。去，帮我问问邻里人在哪儿。他们叔侄俩年龄都不大，这大冬天又是大过年的，应该吃了不少苦。” 云烟分不清铁蛋是故意的还是真这么想的，只得面色不善的带着两个小厮去邻家问一问。 云烟进入一户农家，暂时没了身影。一个小厮瞧瞧靠近了铁蛋，低声道：“云爷是不是生气了。” “他没这么小性儿。”铁蛋表情毫无波澜。 “……” 谁不知知道，这白家三房大爷身边，这云小爷是最惹不得的。 不过也就只有铁蛋能够让云烟这么心甘情愿的吃瘪，还不会多说一个不字。 很快云烟就出来了，走在前头，领着几人和三辆马车到了狗娃临时的新家。 狗娃刚给锁头洗好脸，让他先烤一会儿火，一会儿继续练字，便听见外面有人喊“陈二公子。” 这称呼风雅极了，一听就知道谁来了。 狗娃忙将毛巾放一边，出去探头一看，人就愣在了哪里。 一别两个月，那人披着一件青白色大氅站在那里，正对他笑。 他的神仙，回来了。 “大爷！”狗娃鼻尖通红，快步走过去先喊了声。 院门打开，铁蛋先伸手摸摸狗娃身上穿的：“穿的这么单薄，先进屋吧。” 铁蛋走在前面，狗娃还有些发愣。随后目光便跟云烟对在了一处，听见了云烟轻不可闻的冷哼声。 再去看铁蛋已经进了屋子，完全是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明天是咱妈阿中的生日庆典~所以评论区掉落红包雨哦~ 阿中哥哥万寿无疆~ 祖国妈妈永垂不朽~ 国庆节快乐~ 以下是评论： 1.早早：不是已经修好新房子了吗/看错了，是地基打好了 【hhhhhhhh~】 2.Pear-Chan：不，请不要改名，我就喜欢狗娃和铁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可爱啊 【可是好多人看见名字就不看了，好多人都这样表示的，而且收藏真的超级低……顺V估计难了】 3.zui～～：每天花花被挂评论区的我，今天打算多打几个字/dbq，评论区→作话...... 【hhhhhhhhhhh~然而还是差不多】 4.绝代天骄：真惨，大过年的，不过也幸好没人，要是晚上睡着塌了，要死人了 【塌了铁蛋才能把人接走啊】 5.查查茶：哈哈哈，感觉狗娃与铁蛋很有特色呀 【可是看的人好少啊暴风哭泣】 6.Moyna：啊啊啊好好看啊！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啊，反而改了的名字很普通 【看得人好少啊！恰不了饭了哭死】 第17章 狗娃家本就破败，现在的新住处也是好不到那里去。 好在狗娃人勤快，收拾的很干净。 小厮进了屋，就先将软垫放在炕上，铁蛋脱了大氅坐在炕上，身上一身月白的衣服颇为整洁，与这朴素的背景格格不入。 狗娃是想铁蛋的，尤其是看着房顶坍塌的家里的那一刻，狗娃多想铁蛋如神兵天降，让他能够重新住进去。 当然，铁蛋现在来了，也不晚的。 “爷，这寒冬腊月的，出行多家不易。我们已经承您多方照应了，现在又要麻烦您，是在心有不忍。”狗娃站在铁蛋面前，只低头看着铁蛋干净的鞋面。这金玉一般的人，何苦大冬天的来看他呢。 “本是没想着的，只是昨儿让云烟过来送东西，发现你人不再，房顶塌了。我有所担忧，便自己过来的。这里虽说能遮风避雨，可终究常年无人居住，还不如你的故居安全。”铁蛋仔细瞧一瞧狗娃两月未见的脸。刚好狗娃恭敬的没抬头看他，铁蛋可以大着胆子看个仔细。 初见之时，狗娃受的皮包骨头，两颊都是往里凹的。现在狗娃身上有些肉了，两颊也饱满了，加上冬季太阳弱，皮肤养的白皙了，整个面相瞧着也比当初更柔和了。若论长相，铁蛋看过的好看的人少说有几大车。可他独独瞧着狗娃的脸十分舒服。一来狗娃面热心善，这而来，狗娃为人处世，也着实让人暖心窝子。 狗娃听出了铁蛋的关怀，心下感动。道：“多亏也您送来了银炭，烧来方便又暖和。这里倒是能住的。” “跟我走吧。”铁蛋不再绕远，“我给你另寻住处。刚好，我也有些日子没吃你煮的菜了。明儿开春，你是要盖新房的，既然旧房住不得了。便去我哪里待一个冬天吧。这样的天气，在村子里怕是小锁头也没办法念书吧。” 狗娃微愣，惊愕的连连摇头：“这……这怎使得。” “你不愿意？”铁蛋歪头问。 狗娃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我……我只怕麻烦了大爷您。” “这算什么麻烦。你若真觉得我做了什么，不如先想一想，我前来邀你，只是想念你的手艺。你炖的鸡口味独特，甚得我心。你姑且当做是离家来给我做厨子，我给你开工钱。” “话是如此。大爷您能让我跟锁头跟在身边，那就是我积福了。爷您什么时候想吃，随时叫我一声。我也乐意给您做饭。” “那你收拾收拾吧。”铁蛋招手让锁头过来。锁头也是想念铁蛋哥哥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铁蛋，眉眼带笑。 云烟有些心急，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句：“大爷，您是要带他们叔侄二人回府？” “有何不可？”铁蛋反问。 云烟道：“您忘了，白有忠他们是大房那边儿的人。您带他们回去，难免会被大房那边的人知道了去。大房的新夫人性子多疑，难免会节外生枝。” “倒也有理。”铁蛋思考片刻，开口又道：“果然，还是新置办田产更靠谱些。” ……云烟咽口唾沫，心道这大爷莫不是走火入魔了。思来想去，退而求其次道：“何须这般麻烦，大爷在城里的亲朋故交是有的。完全可以将陈二公子和陈哥儿找个朋友家送去。这样，京里面最多是笑的您常去某个朋友家，便不会多事了。” 铁蛋心底的笑意的藏不出来了。瞧着云烟窘迫的模样有趣，也就不再逗弄于他。 “说得有理，思来想去，也就东郭家最合适。他们世家干净，是个好去处。狗娃。你便住我朋友家一个冬天吧。我这朋友最是热情好客。” 云烟抽了抽唇角，东郭？好客？怕不是对好客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虽说云烟明白这东郭家不见得是什么好去处，但也仅仅是对于狗娃叔侄二人而言。能看着二人招倒霉，这热闹让云烟花银子他都乐意看。 “云烟觉得可行。” 狗娃在旁边听了半晌，似乎在为他的去留为难。他刚要开口说这里住的挺好，铁蛋那边已经拍板下来了。 “就凭爷您做主吧。”铁蛋给了这个脸，狗娃不能驳了他的好意。 更何况，铁蛋是什么样的身家，没必要那他们孤儿寡叔寻开心。跟着铁蛋走，日子过得不会差。 铁蛋要锁头的书来看，顺便考一考锁头的功课。 狗娃带着两个小厮。一块收拾家里需要带走的东西。养的鸡和猪是带不走的，只能给邻居银子，托付他们照看着。 其他的，就是些换洗衣物一类的，更多的，铁蛋那边是有准备的。 狗娃里里外外收拾了，这才跟着铁蛋一块坐上马车离开。 云烟也不明白铁蛋是怎么想的，竟破了规矩，让狗娃叔侄俩坐上了铁蛋的马车，那么气派的马车，放在从前，云烟是见也没见过的。 踩着小凳上了马车，一斤马车便感觉到一阵又香又暖的风袭来，马车里点着暖盆，燃料里头不知加了什么，只让人觉得异香扑鼻。 马车上一尘不染，没有外面看着的豪华，却舒适异常。铁蛋坐在最里面的长椅上，脱下了大氅烤一烤火，让狗娃二人坐近一点。 “这大冷的天，出行是离不开这个的。凑近一些，门口的位置有些冷。” 随后，铁蛋不知道按了哪里，伸手一抽，竟然从旁边拉起了一个折叠的桌子正好架在了火盆的上头。 狗娃往里坐了些，铁蛋却指了指他的腿。狗娃低头看下去，自己座位下面，竟然有个抽屉。伸手拉开，里面是点心坚果。 狗娃拿出来，摆放在在桌子上。铁蛋又拿出茶壶来倒上了差，带着二人一块喝茶。 狗娃想要伸手照顾，只是铁蛋的动作很快，动作娴熟，显然是常做的。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不留人在里头伺候。”铁蛋笑道。 “这里干净，爷是怕他们饶了您清净？”狗娃猜测到。 “差不多吧。”铁蛋道，“旁的地方还好，这私密一点的地方，我向来是亲手打理。当然，能坐进来的，包括你们叔侄在内，也不超过一只手的数量。” 锁头在旁边开始掰指头数。狗娃脸上有些发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喝了茶，铁蛋才开口道：“这次带你们进城，我的私心占多数。不过也是有长远考虑的。我那东郭兄弟，是个面冷心热的，你们在他那里暂居，与你们而言，是有所得的。” 狗娃想起那日在路边酒馆里听那马队胡乱说的话。加上今天云烟口中所想来向来铁蛋就是白家人。 只是狗娃常年足不出户，对着白家，还是没什么概念。莫说是白家，就是乡里的乡绅富户，对于狗娃来说，都是大于天的大人物。 “这是爷疼我们。”狗娃轻声道。 “疼不疼的放一边，我着实喜欢你的手艺。”铁蛋靠在软垫上，饮着茶笑眯眯着一双眼睛。 狗娃偷偷瞧了一眼，瞧见铁蛋目光伸出似有星光，刚好铁蛋抬眼与他对视一处，狗娃心中一荡，转开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的，无论何时，我都会保存你的一方净土。我即便将你带在身边，也不会让我周遭的一切影响到你。” 这话狗娃听不懂，又不好问。刚好锁头吃点心吃的急了，被呛了一下，狗娃拿茶水给他顺。 铁蛋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茶杯，不知在想着什么。 锁头咽下了嗓子里噎着的糕点，忽然开口问道：“那铁蛋哥哥，你什么时候继续教我学医啊。我认好多字了。” “不急，等什么时候念完了四书五经，我再教你。”铁蛋道。 “那要多久。”锁头有些失望。 “有些人，一辈子都学不完。”铁蛋看着锁头，眨眼笑道，“看你造化了。” 不知为何，锁头有一种打他一顿的冲动。罪过罪过。 马车行驶了一路，铁蛋跟狗娃说了一路的话，话题无非是一些狗娃这两个月经历的事情。铁蛋很喜欢这种家长里短简简单单的故事，见他喜欢听，狗娃也就多说了一些。 行至县里，铁蛋披上大氅，带着狗娃下了马车先进茶馆落座饮茶。店里的伙计们明显都熟悉铁蛋，一行人上了二楼包厢，没等铁蛋说喝什么，伙计已经上了茶。 楼下有说书先生正在说着封神榜，刚好说到哪吒剔骨还父割肉还母，正值之际。狗娃听得稀奇，不禁探头忘了两眼。 包厢无门，只是两边有着隔墙，入口是个门帘子。 锁头低声问狗蛋：“他在说什么？” “封神榜，不外呼鬼神妖魔。”铁蛋没少混迹此处，对此还是熟悉的，“你若喜欢，明儿我送书给你。” 狗娃听了半晌，随后忽然想起什么，目光扫过在包厢外守着的下人们，回头低声问一句：“云小爷呢？” “去东郭家了。总要先收拾出住处。咱们且在这里听一会儿书，等小云烟儿回来了，咱们就能动身了。”铁蛋道。 铁蛋话语里提到云烟，带着几分玩笑。狗娃深知他们主仆二人情深，此时听他一说，心里的感情，有些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大们好像不太喜欢云烟~可我觉得这种有小性儿却偏偏被治的服服帖帖的设定很萌啊~ 另外阿中哥哥生日快乐！ 爱你们~ 今天依旧有红包雨哦~ 未来直到七号，我都会随即掉落红包~ 评论长一点的更容易召唤红包甚至大包哦~ 第18章 东郭府。 云烟上门，被下人一路引到了主人书房。 这东郭府不大，里外也就是三进的院子。而里面的主人也只有一位。今年刚二十出头，还未有家室。东郭氏本身就是半只脚踏足江湖的人家，所以自来跟其他名门划清界限，且世代家主深居简出，知道其长什么模样的人都甚少。 云烟抱着膀子站在书房等了片刻，才见那东郭先生身着一袭黑袍走进来，那人看一眼云烟，脸上没什么表情。 “白兄有事？” 东郭先生人穿的一身漆黑，头发在身后随便系着，黑发黑衣黑鞋，衬的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血色。本该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东郭先生又生的壮，偏偏气色上透着几分虚弱。违和之余，显得那人面无表情的脸更添了几分冷漠。 云烟印象里，好像从未见他笑过。也许就跟云烟见狗娃一样，只是单见云烟不笑。不过云烟也不在乎。不喜欢更好，他也不喜欢这位。 “我家爷近些日子新交了朋友。只是那人家境贫寒，前些日子大雪压塌了房顶。我家爷的意思，是想要那叔侄俩入驻您的府上。” “倒不是大事。” 云烟不肯看那东郭，东郭的目光，倒是没有离开云烟。云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开口又道：“那麻烦您先准备着，我这回了我家爷。” “后院的三进一直空着，只需少做打扫便可。”东郭转头坐在书案前，看看已经放置好的笔墨纸砚。 “三进？看来爷您是吧他们当未出阁的姑娘招待了。”云烟话出口，才觉得此话唐突。手指挡了挡唇角，脸上又挂起了严肃的模样，“全凭东郭先生决定。” 东郭将笔沾好了墨：“你来刚好，最近刚要做个匾额，却想不出好字。” “我不甚读书。”云烟毫不犹豫道。 “无碍，总多个想法。”东郭举着笔，虽面无表情，却执拗的很。 云烟吸了口冷气，才压下了不约，接过那还尚待东郭体温的毛笔，看看那黄白的宣纸，下笔凤舞龙飞写下四个字。 “斋庄中正。” 选字倒是平常的紧，读书人家里，十个人有八个人的书房都放着这四个字。云烟的字倒是极佳，笔锋利落有劲，字迹洒脱。 东郭看着那几个字，脱口而出道：“很有长进。” 云烟将笔一撂，冷笑道：“我本想写正大光明。” “那是留情了。”正大光明，乃是帝王之家朝堂之上的匾额提字。虽说没有明例禁止庶人使用，但这忌讳还是有的。 云烟转身向外走去：“我怕查出是我所留，连累了我家大爷。” 人走了，东郭将他留下的字拿起来看了个仔细。门口的小厮端着带盖的盘子进来，小心翼翼的问一句：“爷，那这云片糕……” “你们分了都吧。”东郭头也不太道。 “哎，谢爷的赏赐。”小厮轻叹口气，又道，“那下次云爷再来……” “继续备着。”东郭说完，又道，“着工匠将这些字刻在匾额上。小心些，别被弄破了。” “哎。”小厮应了声，回头将手里端着的云片糕放好，带了两个下人将纸收好了，出门去找工匠。 狗娃正听得入神，听见哪吒即将莲花化身死而复生，便听见脚步声走过来。一抬头刚好跟面带煞气的云烟对视到一处。 云烟已进了屋，便将身上气焰收起来。对铁蛋拱手道：“大爷，东郭先生那边已经备下了。” 铁蛋将杯中茶水吃尽，站起身对狗娃道：“咱们走吧。” 狗娃的注意力还放在说书先生的身上。此时要走了，便觉得可惜。 重新下楼上了马车，车子直奔东郭家。 再上门，东郭家的门口都站了两队人，足足有二十多个，领头的是两个二十出头的丫鬟，其余的都是小厮。 人是从后门进的，下了马车，被两个丫鬟迎着铁蛋一行人往里走。 狗娃看看两边的下人，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他现在穿的衣服是他所有衣服里唯一没补丁的，还是去年赶集时候买的。现在看看自己，再瞅瞅别人。还没人家做下人的穿得好。 走了最初的一个小门，进了个院子，铁蛋轻车熟路的进了正房旁边的书房。刚到门口门便打开了。 从头黑到脚的东郭看一眼铁蛋，将人迎了进去。 进去的带上云烟也只有四人，其余的人守在门口等着吩咐。 铁蛋打眼瞧瞧，道：“又在改装？” “看腻了。”东郭看一眼狗娃叔侄，“就是他们了？” “这是陈家二郎，旁边的孩子是他侄儿。去岁山匪一案认识的。为人宅心仁厚，你会喜欢。”铁蛋又给二人介绍东郭，“这是东郭易，你们称他东郭就行。别看他冷这张脸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为人还是不错的。你们暂且住下，有什么事情也无须客气，说出来便是。对了东郭，我还要借你一样东西。” 东郭看了一眼铁蛋，似乎做了几秒心里准备，才开口：“说吧。” 那模样，颇有几分要大出血的准备。站在角落距离东郭最远的云烟瞧见这个低声嗤笑一声。东郭的耳朵微动，显然是听见了。 “别学的小气了，我又不是山大王。不过是借你厨房用用。我这陈兄弟做鸡的手艺乃是一绝。埋没了可惜。” “……”东郭又看了一眼从头到尾找出不一点出彩的狗娃。想来也是，能入铁蛋眼的，还能大费周章麻烦道他这里的，怎么会没有过人之处？ “去吧小厨房收拾出来吧。”东郭对小厮道。 “那今儿我们就全看你招待了。”铁蛋拉起锁头的小手：“对了，这孩子最近刚启蒙，早听闻你好为人师……” “……”好为人师是好词吗，“可以。” “那就辛苦东郭兄了。”铁蛋笑的尤为灿烂。 算了，反正也习惯了。东郭选择放弃挣扎。 瞧见东郭这任人宰割的态度，铁蛋也不是全占便宜的。 “此外，我与陈兄关系甚好。免不了时长拜访府上叨扰东郭兄。若是赶上我事多来不及，会让云烟代劳。” 有了这句话，此时就算铁蛋让东郭跟狗娃结拜东郭都毫不犹豫。 与铁蛋对视一眼，铁蛋此人皮糙肉厚，偏偏每次都能搔道东郭的痒点。这也算是一招鲜吃遍天了。 狗娃听出来铁蛋的话另有深意，偷偷看一眼铁蛋，铁蛋眨了眨眼睛，笑容颇有深意。 东郭准备了酒菜，带上狗娃叔侄，一共四个人。 云烟依旧远远的站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狗娃打坐在桌子上开始，就在忍不住咽口水。大户人家的吃食，自然是狗娃家这样的乡野之地可比的。很多菜狗娃见都没见过，可那香味偏偏能顺着鼻子钻进人的心房里。 见多了铁蛋喜欢他煮的菜，狗娃还曾想过富人家的吃食也不过尔尔。现在还未吃到，光闻味道就足以让狗娃自惭形秽。 有丫鬟不了菜，小锁头有些拘谨，等着眼睛不断的往同桌的三个人身上转。 知道狗娃叔侄二人见得少，肯恩搞不懂的，有丫鬟开始一道一道的菜的介绍过去。遇到有些门道的，还会说明一下吃法。等说完了，东郭才夹了一块肉放进自己的碗里，饭局算是开始了。 铁蛋还笑着给狗娃介绍：“东郭兄是最会享受的，他的饭桌上，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无所不有。早年我时长过来蹭饭。你住在这里，也能大饱口福了。尝尝这个，就是我家砸下重金，也未必能品一品这其中滋味。” 铁蛋夹了一块肉给狗娃。狗娃耳尖发红，夹起肉放进嘴里。那肉口感竟然十分劲道，咀嚼两下后又仿佛化开一般，多了一种微甜的鲜味。 狗娃吃过的肉都少得可怜，更吃不出这是什么肉。 温好的酒呈上来，分主次满上。到了狗娃这里，差不多狗娃与铁蛋同时开口：“免了。” 东郭刚端起酒杯还没喝，抬抬眉毛看向铁蛋。 “他不剩酒力，换香茶果汁便可。”铁蛋不动声色的自饮一口，随后眉毛一挑，“这酒……” “百年花雕，我府上，也仅仅剩下三坛。”东郭的表情不丰富，那双眼睛里倒是多了几分精光。 “可见是心情好了。”铁蛋又尝了一口，抿了抿嘴，看向狗娃，有些纠结。这么好的酒喝不得可惜，可若真让狗娃喝上一两杯醉意上来，那是够瞧的了。 狗娃只与他对视一眼，想到那日的荒唐，不过片刻的功夫，连脖子都红了。瞧着比喝酒的都显醉。 “我陪锁头吃茶就好。”狗娃道，“酒虽好，我去而不是个喝酒的材料。进我肚子，着实委屈。” “酒不过是怡情之物，不浪费便不是可惜。只是你酒量浅，恐饮酒伤身。等你再长几岁吧。”铁蛋又看向锁头，瞧见那孩子正抓着一只鸡腿，啃得满口流油。 叔侄二人本就有五六分像，铁蛋不由想到狗娃也这样吃的鼻子上都是肉渣会是什么模样。 思及此处，心情大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不远处的云烟瞧了，都不免可惜了一声好酒。 作者有话要说：　　云烟儿cp上线，还挺带感的对吧~ 昨天收到的评论给的都是大包哦~大大们及时查收哦~后续几天红包就随即掉落拉~长评召唤大包哦~ 话说看的人好少 顺V基本没戏了~ 哭死~ 第19章 酒足饭饱，东郭对桌子上伺候的两名丫鬟道：“以后就由你们伺候陈公子和陈哥儿吧。所有吃穿用度，一律从公家扣款，切勿慢待。” 两个丫鬟福身称是，走到狗娃二人身后。 东郭又道：“这是镜花和水月，人也妥帖。你们住的院子里已经有了几个下人。有什么少的，尽可吩咐他们。” 随后东郭又对铁蛋道：“你若不放心，也可留下一两个照看。” 铁蛋却笑道：“哪有什么不放心的，东郭兄向来是周全的人。” 随后，一行人现在东郭家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这才将带着狗娃重新回到了三进。院子里共有一主卧，东西还有两个厢房，加上下人们居住的屋子和小厨房，整个院子有十个屋子之多。原本是要狗娃住主卧，锁头住次卧。不过锁头年幼，舍不得狗娃。叔侄二人便共住主卧。 两个水月和镜花两个丫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搬了进来，现在正听狗娃的吩咐，分拣他带来的东西。 铁蛋见狗娃收拾好了东西，便离开了。天色也渐晚。铁蛋一走，东郭就回自己的书房了， 狗娃不敢胡乱走动，刚好下人们端上了水果点心，便陪着锁头一块吃点东西打发时间。 正值夕阳之际，水月镜花两个丫鬟走过来，提醒道要沐浴更衣准备睡下了。 不过是洗澡，狗娃拉着锁头进了洗漱房，便瞧见里面连男带女六个人，每个人手里都端着点什么，正恭敬的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 狗娃被吓得一哆嗦，直接向后退了一步。 他是说什么都不肯这么多人伺候的，只要他们留下胰子和毛巾，自己抱着锁头进了浴桶。那胰子有着说不出的香气，甚是怡人。二人洗的白白香香的，穿上府里头给的睡袍。锁头的睡袍还有些大，宽宽松松的，站在地上活像唱戏的。 狗娃将锁头抱回卧房，又有丫鬟过来伺候夜宵和漱口。 狗娃忐忑的等走完了所有程序，抱着侄子躺在床上，久久不敢入睡。上午还在家中的小破房里，现在就进了这东郭府，被人当爷伺候着。这样的身份差距，让他如坐针毡。他向来看自己看的很明白，并不觉得这是他该受的。 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是铁蛋的安排，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狗娃在心底安慰着自己，感受着锁头睡得很安心，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随后的日子里，狗娃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只是越是如此，他越是谨慎的整理着自己的心情。他怕自己在这种奢侈的享受之中迷失自己，而觉得这福是自己该想的。 铁蛋果然三天两头的过来。每次都要吃狗娃给煮的菜。其中炖鸡是让他受用的，差不多一盘鸡端上来，他一个人能吃下半盘，东郭瞧他喜欢的样子，都不好下筷子跟他抢。 云烟也时常在铁蛋的授意下过来给狗娃送东西，后来狗娃还是从下人们口中得知，进来东郭先生留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时间一转，又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期间，叔侄二人都胖了两圈，从前穿的正好的衣服，都穿不下了。二人入府的时候，还是穿着粗布的衣衫，现如今都换上了锦缎的衣服。 东郭心情好的时候，会亲自指点锁头读书写字。即便狗娃不识字，也看得出锁头的字几乎一日千里，就跟外面店家门口幌子上的字一般漂亮。 眼看化雪，冬去春来，狗娃就知道自己该走了。 天儿每暖一分，狗娃就要多告诉自己一次。他是乡野山林中的普通百姓。清粥小菜，才是他该享受的。在这东郭府的这两个月，就权当是在天宫游了一遭吧。 “陈二爷，陈哥儿。白大爷过来了。” 还坐在暖炕上胡乱想着什么的狗娃听到白大爷三个字，忙坐起身理理身上的衣角。 “我去做饭。” “不用了二爷，白大爷已经往这边走了。今儿大爷不在，白大爷是专程找您的。镜花已经去准备瓜果点心了。二爷不用心急。”水月将桌子上喝剩的茶水收拾收拾。 两个丫鬟都是好相处的，相对的水月跟二人更亲一些。平时聊天也多。 水果点心就摆在花园里湖上的亭子里。哪里风景甚美，是个怡情的好去处。 狗娃拉着锁头到了花园，瞧见铁蛋一袭锦缎长衫上红梅红艳，衬托着铁蛋起色极好。 无论看几次，狗娃都难以相信，人间还有这般标志的人物。只怕十里八乡的姑娘们，也没他长得好看。 偏偏这样一个人，对他这般掏心掏肺。每思此处，狗娃都觉得三生有幸。 感叹之余，狗娃的心情，还是复杂的。 在亭内落座。铁蛋拿起一片云片糕咬了一口，笑道：“终究是东郭府的云片糕地道，怕是全省也找不出更好的点心师傅了。” 狗娃拿起一片给锁头，瞧着锁头咬了一大口，露出满足的笑容。 铁蛋瞧出来狗娃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道：“有心事？” “雪化了，家里那边也能施工了。”狗娃只道。 “难得你还想着家了。”铁蛋倒是挺满意狗娃思乡的，“倒也不急，再等半月春草露头，那才是盖房的好时候。” “那边听爷的安排。”狗娃咬咬嘴唇，瞧着铁蛋继续吃云片糕，考虑片刻才道，“大爷，我新听了个词儿，不知其意。不知能不能问问您。” “说吧。”铁蛋道没觉得怎样。 “这……兔子是什么意思？”狗娃的表情有些怪异。 铁蛋不明所以：“你应该吃过吧。” “我听见，有人说我是兔子。” “啪！” 狗娃抬头，发现铁蛋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撂，那向来柔和的眉眼里多了几分冷厉。 “你听谁说的？” “不过是听旁人的闲谈，哪里知道是谁说的。”狗娃随后苦笑道，“果然不是什么好词。” 东郭家的家教最是严谨，下人们也都恪守本分。所以铁蛋将人放在这里也放心。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狗娃还是听到了这般不堪的话。 “这不是你的错。”铁蛋道。 “那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吗？”狗娃问。 铁蛋略迟疑，才开口道：“便是断袖分桃之癖。” “嗯？”狗娃没听懂。 “这世间不乏好男色者。这很平常。有些人喜欢圈养男宠在身边。身世清白养在身边的，便是娈童，而所有男宠又被称作兔子。这不是什么好词，却也不算大不敬。你无须放在心上。” 解释至此，狗娃明了。这话怕不是跟鸡差不多的形容词。狗娃终究是不经事，也分不出这句话里面，侮辱成分的多少，更不知一个男人听此言，当作何表现。 “竟是这样，到时我想多了。”狗娃自嘲的笑一笑。 本以为狗娃会生气，此时见他这样反应，铁蛋倒是有些无措了。 “你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气的。无缘无故受了您这么多的恩惠，这本身就足够让人误会了。反倒是您对我别无所求，反而让我不安。我受您太多了。” 这话太过于理智，铁蛋一时也不知该心疼还是该失望。 “有失未必有得，但有得一定有失。这是哥哥在世时候告诉我的道理。我不只在旁人看来，或是像爷您这样身份的人看来，兔子这两个字有多么不堪。不过在我看来，哪怕我真是只他们口里的兔子，反而对爷是一种报答。不过爷是干净人。我是舍不得拿我污了您名声的。” 狗娃自以为是个没皮没脸的，至少在他少不经事的观念里头，皮肉并不肮脏，以身相许，也是一种报答。只是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 铁蛋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他在现代的时候，人们对同姓之事看待走两个极端。要么极度厌恶，要么过度吹捧。很少见到平常心的。而在本朝本带，好男色之风盛行，那些带着男宠出入门庭四处炫耀的大有人在。而他们从本质上，只是当身边的男人当做一种资本来炫耀。 鲜少有人将其当做感情。而在狗娃这里，铁蛋又见到了一个全新的想法。 狗娃虽自轻自贱，却也是真诚又干净的人。 “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铁蛋有所感叹，又道，“你大可放心。我当你是朋友。” 狗娃咽口口水，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已经红了眼眶。 “所以，你完全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对我。你我之间，没有那么高的隔阂。我喜欢你煮的菜，喜欢你的为人。所以对你多家亲近，更对你多家照拂，这本事朋友分内之事，并无奇怪之处。” 狗娃想了片刻，才无奈道：“我自幼没什么朋友。倒是跟秀儿从小玩到大。不过那是个女娃娃。男儿之间是什么样的，我是不知道的。” “没关系，我朋友人多。”铁蛋拿起一片云片糕递给狗娃，“我教你。” 狗娃的耳根都红透了。 “好……好。” “那你就不该在叫我爷了。”铁蛋带着期待看着狗娃，“你说，你该怎么称呼我？” 狗娃喉咙发干，捏着茶杯却不往嘴里送。 “铁……铁蛋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们都是兔子~ 种花家的兔子！ 我是东北兔！ 【ps：今天看了《我和我的祖国》，强烈推荐！】 第20章 铁蛋自己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要知道，锁头已经很少当面叫他铁蛋哥哥了。 这是当初他随口取得名字。此时被狗娃叫出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样多好。” 狗娃将铁蛋手中的云片糕接过来，塞进嘴里。 等狗娃吃完了，铁蛋才道：“向来只听你谈论家事，我好想还没跟你说过。” 狗娃只是应了一声，铁蛋便继续道：“有一点我希望跟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把你领回家，纯粹是因为家中情况并不好，我不想连累你。我姓白，大名白青争，我未出生前，我爹娘以为会生个丫头，便给我准备了白静这个名字。只是后来我出生为男儿，静字不太妥帖，便将静字拆开做青争二字，算是没辜负这个字，我们白家，本是这县内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这个白家，应该就是当初听那马队说的白家。不过铁蛋的名字来源，确实有趣。 也看得出，铁蛋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我这一支儿，算是白家主脉。不过我爹是庶出，并非现在老太太的嫡出子。只是因为我爹娘在经商方面，有异于常人之才。所以即便其他庶出早早的被分了出去，我爹娘依旧能跟嫡出的两个兄长同住一府。当然，我爹还要负责府里的支出开销。” 所以，铁蛋虽被称为一声白大爷，不过人在白府的地位，是有些尴尬的。即便大房二房两个嫡系是好想与的，铁蛋作为庶系所出，也难免要仰人鼻息。如此，没有将狗娃接近府里，实在是再明智不过的事情。 “您没有选择经商？”狗娃记得很清楚，初见铁蛋，他自称是大夫。 “没错，我不喜欢。”铁蛋叹口气，“我大概，就是他们口中无所事事的无用之人吧。我自幼就不喜欢那些，倒是对旗黄之术颇有兴趣。家里人不许，我便偷偷的学。渐渐大了，我便打着游学的借口，四处游方边防名师。现在，算是初窥门径。只可惜，这世道，医学之道乃是下九流，并不被人看好。家人都觉得我自甘下贱，也就不乐与我多来往。早年间爹娘倒也阻止。后来他们又生了弟弟，对我便是放养状态了。” “治病救人又哪里是下贱之事。”狗娃皱眉。 “有此想法之人甚少了。”铁蛋听狗娃这么样说，还是有几分欢喜的，“不过现在府里头，只有我一个当爷的在了。整个白家现在都搬入京城了。” 这话跟狗娃当初听见的连在了一起，狗娃道：“我曾听坊间谈论过此时。据说。是因为家中有了女子做了娘娘。” 虽说狗娃连娘娘代表着什么都不清楚，只是知道这是皇帝老儿的女人。就像那些给大户人家当小儿的女孩们一样。 “说的不错。那是大房里的一个姐姐。她现如今已是四妃之首的贵妃。从一品的职位。你对品级应该没有概念。虽说后宫与前朝的品级不同，但你可知，本县的父母官老爷，也不过是七品。” 这样一对比，狗娃心中就有了概念。 乖乖，不亏是皇帝的女人。竟然有这么高的官职。 瞧见了狗娃脸上的震惊，铁蛋才道：“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光是姐姐得了势，府上的几个哥哥都是争气的，得了好几个功名，都是在朝为官，其中还有京官。家大势大，就免不了野心大了。现如今全家都搬去京城发展了。我不喜此事，原本也想劝说爹娘不要去的。只是我爹娘自幼承蒙两位哥哥的恩典，对两位大伯向来言听计从。我劝不得。便一人留下了。想来两位伯伯对我爹娘是十分照拂的。我爹娘是商贾出身，本不光彩。现如今给他们争取下了皇商的招牌，也算是翻身为主了。” 这本是好事，狗娃却见铁蛋脸上并不欣喜。 “你不喜欢？”狗娃问。 “若是你，你会觉得怎样？”铁蛋反问？ 狗娃微愣，仔细想一想，道：“有得必定有失。以您的智慧，怕是已经想到会失去什么了吧。” “我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狗娃叹了口气，“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哄得皇商高兴了，自然是扶摇直上。可谁又能知道，站的越高，跌的越惨。越是得势，越是承受不了失势。我能在家中，享受一时半刻已是满足。再大的福贵，我是不想的。” 这一点是跟狗娃不谋而合的。他们都一样，多能够很好的看清自己的位置。 “果然，大户人家，也是有大户人家的难处的。”狗娃叹了口气。 “这个也不是不让你入府的完全原因。”铁蛋继续道，“我原本府内当家的，是大伯母，是个正经良善之人。我幼时，是受她照拂的。后来大伯母仙逝。继室是出了名的泼辣人物。而她内侄女，比她还要早一步嫁给我大房的哥哥。他们姑侄二人管家，向来严谨，眼里不容傻子。对小辈管教更是严苛。现下虽不在府中。却留下众多眼线。我外出尚且好说，若是被瞧见了带人进去又亲密无间，就免不了给你添麻烦了。” 这亲密无间四个字用的巧妙，狗娃抓到字眼，不敢深想。 “还是您想的周到。” “这便是了。我说的有些多。一来，朋友之间应当相互了解，这二来，也是将家中忌提前告知。你无须多想，更不必参与。你永远是你。是我所羡慕之人。” “您羡慕我？”狗娃眨一眨眼睛。 “这是自然。虽说都言难得糊涂。但世间能活的像你这样明白的，是没有几个的。”铁蛋笑道。 狗娃喝了口茶，茶香在口中蔓延，滑进喉咙，只留下心尖儿上的一点甜。 “所以啊，我是等着你新家建成。这样，我有空就可以去你那里串门了。而你在这里，也无须拘束。你是我朋友，那东郭更是我至交。你们也许相互并不熟悉，但可以相处的很好。”铁蛋道。 铁蛋是有自己思量的。不过不论他是因为什么，今年冬天，他们能有那么多的相处时间，狗娃就感觉这是老天爷对他的照顾。 自从那次交心后。二人的关系更亲近了些。铁蛋直到狗娃快要搬回村里了，来的次数频了些。有时候还会带上叔侄二人一道出门。狗娃喜欢听书，二人就一天天的泡在茶楼里头。狗娃喝多了茶，倒是学会了几分分辨茶好坏的本事。瞧他喜欢，铁蛋每次都变着花样的给他点不同的茶，找他最喜欢的味道。 而铁蛋带着狗娃外出的时候，云烟理所应当的留在东郭府。即便是迟钝如狗娃，也逐渐发现了二人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劲。 可不论怎么珍惜时间，也有春暖花开的一天。 狗娃必须要回去了，他要在春种之前，去自家田地的租户家里将地赎回来。这年头，有银子有地日子才能过的好。去年没有地，已经有诸多不便了。 来的时候，叔侄二人孩子带来了两个大包裹。走的时候，竟搬了足足两辆马车。基本上都是铁蛋给三天两头送来了，也有一些东郭给安排的。都是叔侄二人日常用的。他们走了，也不好给别人，便一并带走了。 水月镜花两个丫鬟是最舍不得，水月特意送来两件她做的衣服，镜花做了两个璎珞当做纪念。狗娃和锁头在府里，虽说是被当主子伺候的，可他们二人带人平和，好相处。没有比他们更好伺候的人了。现在几个月过去有了感情，自然是舍不得的。 离开的时候，坐在马车上狗娃就抱着锁头抹眼泪，走出一段路后才反应过来，脑袋探出马车，发现铁蛋没跟着一起。 狗娃回去，铁蛋只让云烟带着四个下人跟着。等到了村里，要帮忙里里外外的收拾打理，等妥当了以后才能回去。而铁蛋自己，则在东郭家中蹭酒吃。 这二人也不知是那根弦有了共鸣，在一块喝了个半醉。 狗娃到家里，云烟就开始指挥下人收拾屋子了。狗娃插不上手，只烧了水煮茶给众人吃。 等下人们开始收拾的时候，狗娃才发现带回来的东西比想象的还要多。暂住的这个房子，根本装不下。只能挑拣一些不常用的，搬去老房子暂存。 这一次回来，从锅碗瓢盆到床单被褥再道笔墨书画无一不全，每一样东西，狗娃都能说出来历。而压在马车最下面的，是一些米粮零食等吃食，还有两个银袋子。 两个银袋子，一白一黑，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谁准备的。白色的银袋子里头，有一枚同心玉佩，几颗银瓜子和几颗金瓜子。而黑色的袋子里，是几张银票夹杂着一张纸条。狗娃不认字，让锁头看看。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谢谢。” 狗娃想了半晌也不明所以，明明是他在人家寄住良久，违和他又是送银票，又是说谢谢？ 只是一下子得到的财富太多了，狗娃摸着觉得烫手的慌。 以后若有空，定要开个善堂周济穷人乞丐。才不辜负此时得到的这一番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嘿嘿~ 第21章 云烟带人离开后，狗娃在锁头抓了两把零嘴，让他自己蹲在炉子边慢慢吃。自己先找到邻居家看看自家牲畜。 两头猪都没有过冬。冻死后吃肉了，现在只剩一些咸肉。狗娃没要，他们便说要买两头小猪陪给狗娃。虽说两头已经百十斤重的猪换两头猪仔是赔了，可终究是给养在人家的，这差价，就当时给他们的辛苦费了。鸡死了三只，剩下的有些萎靡。狗娃将鸡都搬回家，先喂了两大盆的棒子面拌黄豆面。 随后又去了自家地的租户家里，将地赎回来。刚好去年冬天来的提早，地里头收成不是很好。对方只要了十个铜板的违约钱，就还给狗娃了。 狗娃回家，将从东郭家中带回来的腊肉跟豆角干一块炒了，又用腊鸡煮了锅咸汤，跟锁头一块吃了饭，下午时分，又去找了村里的瓦匠和木匠，争取尽快把新家盖起来。 不过这初春。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春种的事情，狗娃多给工钱，也招来不了几个人。 狗娃也不贪心，每日早晚在地里干活，中午回村做饭，供着盖房的人们，看着新家一点一点的建起来。 虽说疲惫，倒也充实。锁头又被送去县里上学了。狗娃买了牛车，依旧是每隔五天接人回来一次。 下地干活以后，每日风吹日晒的，一冬天养的白白胖胖的狗娃又黑了下去。不过人虽黑了，体格倒是比过去更加强壮了。 狗娃家的地不多，总共才四亩地。虽说只有一个人干活，用了十天八天的，慢慢种也种的完。 种完以后，狗娃专注于新房的事情。因为有了足够的钱，新房用的都是青砖。房顶用的红瓦。这样的房子造价高，但传上几辈都不会塌。老房子那塌了的稻草房顶是狗娃心里的一道阴影，所以再抠门，在这方面也是舍得花钱的。 吴家大哥在自家忙完了以后，会带着儿子过来帮忙。有时候吴家嫂子还会抱着女儿过来看一看。父子俩干的活不多，不过也不要工钱。他儿子是在羡慕锁头要有大房子了，跟所有之间的话题也越来越多了。不过许是锁头习惯了在村里独来独往，多半时候，都是比他高两个脑袋的吴家小子跟在锁头屁股后面。 眼看着整体框架都出来了，再有月余就能竣工了。狗娃再怎么忙碌，心里都是满足的。 而在他回来了半个月以后，下午时分，遇见刘四媳妇过来，拉着她要去她家吃饭。原因是刘秀得了探亲假，从大户人家的府里头出来看望爹娘。 刘家的宗亲们现在都在刘四家里，刘秀想着念着狗娃，若是狗娃不到，就保不齐自己过来找狗娃。刘四无奈，只得先将狗娃叫过去。 当初是狗娃将这姑奶奶哄进城里的，刘四想的是，左右闺女只在家里待一两天。糊弄一下，等刘秀假期一到回去就好了。左右闺女还小，许是过两年就想通了。 人家过来叫狗娃过去，狗娃也不好驳了人家的意思。回头洗了把脸，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就去了。 此时刘四家里，屋里屋外都是人。村里头已经有些年头没有人去城里给人当丫鬟了，眼下这丫头回来了，对村里来说是件大事。 狗娃一来，就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有好奇，有同情，也有的人是带着看热闹的嘲讽。狗娃有些不自在，一路进了屋，便瞧见里头做的除了几个刘家长辈外，都是女眷，炕上坐在众人中间，穿着绸缎衣服的刘秀儿。 刘秀儿瞧见了狗娃，眼前便是一亮。 “狗娃哥。”刘秀整个人胖了两圈，人也白净多了。这半年多来，显然日子过的不错。不光是人好看了，这通神的气派瞧着也好多了。 “秀儿。”狗娃只对她笑。 刘秀儿见了他，心情大好，站起身走过去，道：“进来可好？我年前儿就想回来的。只是府里头人不多，需要用人。夫人说什么也不肯放人。现在才肯准我的假。锁头呢？怎么没带来？” 二人是打小玩到大的。所以村里其他人都忌惮小锁头，刘秀是不怕的。 “去念书了。”狗娃道，“去年存了些银子，便想着让锁头去认两个字。而且价格比想象中便宜的多，就一直念叨了现在。现在已经认了几百个字了，还会写字。还会说一些之乎者也之类文绉绉的话。是个能出息的。” “念书好。我也是见了府里头爷们小姐读书认字，才知道其中的好。我也是吃了不认字的亏，好多活儿都轮不到我干。”刘秀回头，从包裹里翻出来一串璎珞，“对了，这个是我专门带回来给锁头的。这最下面的红色珠子，据说是老和尚给开过光的。这是过年时，上头打赏下来的玩意。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带这些东西的。给锁头倒是正好。” 狗娃当然了解刘秀儿。村里人都在说锁头是灾星临凡，很多人都相信。包括刘秀。只是刘秀想的，不是怎么躲着，而是怎么把这股子霉运消去。所以特意要将这个送给锁头。自然是一片好心。 只是如今二人婚约已退，这东西，就不好收下了。 “既然如此，更应该你带着。宅门里头是非多。你将这个带在身上，四叔和四婶也能多安心些。”狗娃将璎珞推回去，“再说了。锁头才多大年纪，正是斗鸡走狗遭人烦的时候。淘气的紧。这么好的东西给了他，没两日，不是丢了，就是拆开玩珠子了。平白糟蹋了好物件。” 听这话，刘秀儿歪着头看了半晌。狗娃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不自在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才几个月不见，哥哥你好像会说话了。我从来不知，二哥哥你也有伶牙俐齿的一天。”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了。狗娃本就不是脸皮厚的，听了此言耳朵尖都在发红。 这时候，有个女人从外头走进来：“陈家二郎啊，外头有个穿着讲究的爷点名要见你。” 房子里的众人面面相窥，能是谁找人找到这里了？ 刘秀儿不明所以，看着狗娃。狗娃心里有了猜测，却不敢确定。尴尬的笑一笑。抬腿出去，后头刘秀儿也跟着。 云烟领着两名下人，就站在院子外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跟着云烟有段日子的两名小厮明白，云爷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狗娃一出门就瞧见了人，笑道：“小爷来了。怎么找到这里了。” 刘秀儿看清楚了云烟人，当即楞了一下，脱口而出：“云爷？” 云烟目光扫过去，只觉得眼熟：“你是……” “我是赵五爷府里的冬秀儿，年前还曾去过白府送东西的。” 云烟怎么可能记得这个，不过提起赵五爷，就明了刘秀儿的身份了。 云烟看向狗娃：“你们认得？” 狗娃怕云烟问个什么，只得含糊一下后转移话题：“我们是发小。对了，小爷……铁蛋兄有事？” 云烟见他不愿多提，便没多问。他自幼就是个懂得分寸的人，不会因为个人事情耽搁公事。 “大爷明儿要过来。特命我过来说一声，以防你每个准备。顺便问你有什么缺的少的，我好回去报给大爷，明儿一并带过来。” 狗娃一边说一边向外走：“程他这份情，还能有什么可缺的。我今儿就去准备食材。爷您这舟车劳顿，也着实辛苦。留下了喝碗茶吧。这茶还是上回从东郭大爷家里带回来的上好茶叶。” 瞧见狗娃着急的模样，云烟就知道他心里有事，没开口，倒也没拒绝。让狗娃走在前头，离开了。 刘秀儿都没机会再开口，就瞧见狗娃已经离开了。有心追出去，又怕耽搁了正事。 刘四媳妇见人离开了，忙到刘秀儿身边询问情况。 刘秀儿又那里知道？ “白家乃是县里的名门大族，现如今举家迁入北京，只留下三房的大爷留着。那大爷可是我伺候的爷们削尖了脑袋想要巴结的人物。那小爷是三房大爷身边最得脸的，我家爷见了也要客气三分。”刘秀儿入府后的地位并不高，能知道这些，已经实属不易了。 “这么大的来头，狗娃怎么认识的。”刘四媳妇难以置信道，“他出村子才几回啊。” 刘四道：“你忘了，今年刚过完年他就搬走了，回来时候拉回来辆大车东西。一直都说有贵人怜惜。” “这么说，这贵人就是那小爷？”乖乖，刘四媳妇的心脏跳动都加快了。 这狗娃究竟是撞了什么样的大运，竟然遇见了这么了不起的人物。 刘秀儿咬一咬嘴唇，心里一时说不出的滋味。一方面，觉得神清气爽。多年来身边人都不看好狗娃，只她看好。现如今光这一点就足够说明，她的眼光没问题。狗娃是个能出息的。另一方面，狗娃认识这样的人物，身份自然水涨船高。本以为自己要周济狗娃，现如今是不能够的。 无论怎样，出息是好事。 狗娃总算回了家。炉子上水还热着，便拿出大碗来冲了四碗茶水。 第22章 炕上放着桌子，狗娃跟云烟分左右坐着，炕前对着桌子放了两个凳子，这样不用拖鞋上炕也能吃桌子上放着的点心。 云烟看着陶碗里冲开了的茶叶。这样好的茶叶，本该用最好的瓷器用温开水冲开了细细的品。可惜，这些茶叶没有一个懂得欣赏他们的主人。 这还是云烟第一次留在这里喝茶，狗娃还真有几分受宠若惊。 “怎么样？”狗娃期待的问。 “不过是解渴之物。”用这大碗冲的茶水，哪里是能品的？ 狗娃是没听出来什么不对，反而笑的更灿烂了：“那就好。我还怕您用不惯。我家里没买茶具，只有这大碗。您也知道，我是庄稼粗人，享不了精贵的福。若是干了一天活回家来，最需要的，就是这种粗瓷大碗冲开这样一碗茶，晾凉了以后狠灌下去，这一天的劳累，就少了一半。” 云烟自幼就是精细的人，即便是本家遭难的那些日子，也最多是受肢体上的折磨，饮食上向来不错。 所以他没经历过，也不太能理解。 “倒也是另一番生活滋味。” 云烟瞧着狗娃一口茶灌进肚子里，喝茶的嘴张着也大了些。狗娃又张罗着两个小厮多吃两口零嘴。 等茶碗见底，云烟放下茶碗。 思来想去，才开口道：“陈二爷。” “您说。” 云烟有看一眼碗：“你知我家主子向来任性，凡事喜欢肆意而为不受拘束。” “大爷自来都不是凡人。”狗娃由衷道。 “那边好。我只请您记得。大爷终究不是这里头的人。”云烟说话，想一想，又添了一句，“我家大爷，承蒙您多加照顾了。” 这话太过复杂，狗娃简单的头脑，一时间根本想不明白。 瞧见狗娃满眼的无知，云烟却没有将话说满，而是起身告辞了。 狗娃将人送走，站在那边还有些发愣。 随后，一下午狗娃只去新房看了两次，随后就在家中开始准备食材。 这半月来，狗娃给鸡喂了很多饲料，甚至还添了些小米进去。鸡很快又胖了起来，肉也鼓了不少。 狗娃跳出来一只最肥的大公鸡单独关起来，留着明儿一早杀了。然后拆开了，好肉炖上，剩下的骨头架子留出来勾汤。 又去河边看一看，村边有人家下了渔网，狗娃去找下渔网的人家，将渔网里新鲜的鱼倒出来。 可惜，初春时期的鱼，要么瘦，要么小，没多少肉可吃。 狗娃将鱼按个头分拣。小一点的用菜花油煎了，吃起来又香有不用吐骨头，大一点的鱼腥气，用酱炖了最好，还下饭。 肉菜好打理，只是这时节新鲜的素菜难得。 思来想去，家里的咸菜都不多了，只有些菜干。虽说菜干煮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可没有新鲜的，总会少些什么。 狗娃还为此发愁，便到了傍晚。 明儿大爷要上门，狗娃刚要插上门准备早早睡下，便听见了外头有动静。 狗娃顺手推开门，仔细一瞧是刘四媳妇。 狗娃早想到她会来，将人迎进去，给她冲了一碗红糖水。 进了屋子，刘四媳妇四下看看。之前来过几次，早前看过有所不同，却没多想。知道狗娃遇见贵人了，却不知这贵人来头这般。 仔细看看屋里头的陈设，好些都是值钱的。再看看随手冲出来的红糖水。 “前几日我还在跟你四叔说你呢，你这一个人要带着锁头本就不易，只是各家各户的日子都不容易，这就算有心帮衬，也不知从哪里使力气。” “这话说的，又有谁加是正经过好日子的。这村里头都是庄稼汉子，泥巴里头长起来的土老杆子，能吃饱饭就是正经好人家的。就是亲生兄弟，不也是成了婚就各过各的，哪有什么帮衬一说。四婶你没少照顾我，这就是难得的。” 狗娃这么说，也是让刘四媳妇安心。 刘四媳妇坐下来，也不急着喝红糖水。 “那能不能告诉四婶，你跟那小爷是怎么认识的？” “其实我跟那小爷并不熟。”狗娃如实道，“我是跟他家大爷认识。” 刘四媳妇噎了一下。本以为他跟那云烟交好，已经是千万个了不得的事情了。竟然是跟人家的大爷。 能当那云烟大爷的，不就是她闺女口中那白家三方的大爷吗？那可是全家都搬去京城发展的主，那家大业大道什么程度，肯定是她这样一个乡野村妇无法想象的。 “那……那你们咋认识的？” 狗娃心里头酝酿着，面上叹口气道：“四婶，这种事情，我也不瞒着你。终究是一点缘分。去年我大哥没了，葬礼上，那白家大爷过来，好像是查什么事。只是大爷没多说，咱也不敢多问。他是贵客，我自当好酒好菜的供奉。没想他吃出得好，隔一段时间，会回来吃一顿。” “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刘四媳妇听着都跟着激动。这是何等的机遇啊。 狗娃却轻轻摇摇头：“这还不好说的。” 刘四媳妇微愣，忙问道：“这怎么说？” “听那白家大爷讲，他们府里事情多且乱。你想想，若是真跟本家处的好，怎么会全家搬去京城，单单留他一人在咱们这小地方？这里头肯定有旁的。只是咱们身份不够，不甚知晓罢了。” 刘四媳妇人也机敏，声音都压低了几分确认到：“你是说……这里头还有旁的事？” “大户人家的事情，咱们怎好意思多做打听？不过是人来了，喜欢吃我做的两口饭，我给人端上饭桌也就是了，多一句，都是不能问的。问多了，人家恼了，捏死咱们，不必捏死一只蚂蚁轻松？咱们只老老实实做个鹌鹑，伺候着就是了。不过也不能太亲近。人家现在日头正盛，谁知道转天什么样？别被连累才是好的。” “这……能有什么连累的。”刘四媳妇有些不明白。 “大户人家，谁家还没个仇家？尤其是那些平时被教训过的流氓诬赖。等人家败了，就算没本事上门踩一脚，拿他们周围的亲朋出气是有的。那些下三滥的，什么事情做不出？所以啊，你见我在处理低调，从不与外人道，可不是关起门来过自家日子。我也是怕连累旁人。” 这话若是旁人说，刘四媳妇肯定觉得他在撒谎。可是狗娃是他从小看大的，她知道狗娃是个老实孩子。 “这样的话……你还是尽快切割吧。这享福虽好，却也不能让人家连累了咱们。” “哪有那么容易。”狗娃道，“老话道福祸相依，这种事谁又说得清楚。左右，现在不至于青黄不接。锁头还能去念书认两个字，学点规矩。有一日算一日吧。” 如此一说，说也说不清狗娃现在，是福是祸了。 刘四媳妇一时没了言语。心里还在权衡这利弊。今日从刘秀儿口中得知，跟狗娃认识的那大爷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说不动心是骗人的。 若是狗娃真能出息，不让家小饿肚子，甚至能富裕起来。那就算无父母无还要养孩子，嫁女儿过来也是可以考虑的。可若这份享受，还有旁的风险，那就更不能将女儿推进火坑了。 当父母的总要多为儿女着想。不能说他们势利。这女儿的婚姻是头等大事，总要挑一个稳妥的好人家。大富大贵固然好，可能安稳过此一生更重要。 这桩婚事，以后是不能考虑了。 只是家里那傻丫头，还在心心念念的，等着往这边嫁呢。 “既然如此，你听四婶一句。别学那些大手大脚的人，咱们没底气，银子到手里，花了就没了。你多攒一些，找地方多藏一些。若是以后，真有什么意外，你带着银子离开了，旁人就找不到了。算是给自己留了退路。四婶什么也不懂，人也笨拙，能想到的，也就这个了。” 听此话，狗娃心底是松口气的。他故意捏慌夸大事实，就是想浇灭刘家联姻的心思。 他不是没想过娶媳妇的事情，只是跟刘秀这里，断了就是断了。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狗娃心里跟亲妹妹无甚区别，但娶妻生子，还是算了吧。 在东郭府上，狗娃曾听铁蛋说过。娶妻乃是人生之大事，若非找到那命中注定之人，也只会蹉跎一生。狗娃没心情找，却也不想耽搁一个好姑娘的一声。 这一辈子，一个人，养大了锁头。就足够了。 随后，刘四媳妇又嘱咐了一大车子的话，这才喝了红糖水，说了两句旁的，又将带来的篮子拿过来，从里头拿出来一把青菜和两根黄瓜。 “这是秀儿从府里头带出来的。说什么事暖房里种出来的。这时节是稀罕东西，你拿着吃个新鲜吧。” 狗娃收下了，刘四媳妇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送走了人，天已经黑透了。狗娃插上门，点起蜡烛。用热水洗了身子才钻进被窝里头。 只有一个人睡，这被窝里都是冰冰凉的。 还好。明儿大爷就要来了。 第二日，刘四两口子就匆忙将闺女送回城里了。刘秀儿原本还想跟狗娃道个别，结果父母匆忙送她，也只能匆匆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人好少……哭唧唧 空虚寂寞冷 你们不陪陪我吗？ 第23章 第二日一早起来，狗娃就忙着杀鸡杀鱼收拾好了。 鸡用菜刀分割好了，先将骨架子放在炉子上，用小火喂着，再去两提前准备好的作料用水泡开了。 等太阳高升，才有时间去新房看一看。雇来的人已经上工忙碌起来了，狗娃给他们准备了冰凉的井水和一些瓜子零嘴。 看了一会儿，又回了家。将屋里屋外再仔细打扫一遍。将最软和的鸭绒被叠了两折放在炕头，这让坐起来软和，又去将猪圈洗刷一遍，垫了新鲜干净的稻草，防止有异味。 等准备好了以后，狗娃又将手用香胰子洗个干净，这才安心的坐在炕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等着。 直到中午，狗娃才听见了熟悉的马蹄声。 狗娃忙走出去，很快瞧见一辆小马车停在了家门口。那马车不大，而且瞧着很普通。跟乡里财主家的马车很像。 难道铁蛋没来？ 狗娃快步走过去，才瞧清楚前面赶车的正是铁蛋。 铁蛋对他挥挥手：“想我了吗？” “大……铁蛋兄，你怎么自己赶车来了？”自从在东郭家涨了见识，狗娃对铁蛋的身份有了更高的认知。在他眼里，赶车这样的粗活跟铁蛋根本不沾边。 “我一个人来的，自然要自己赶车。马儿又不会自己跑来。”铁蛋让狗娃打开大门，将马车前进区。随后二人一道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马车里被装满了大半。尽是些衣服用品、零嘴吃食以及书卷笔墨。最里面还放了个大箱子，狗娃打开看一看，应当是药材。 “铁蛋兄是想在这小住几日？”狗娃笑道。 “嗯，本想去杭州转转的，可惜有事耽搁了。又不想回家，就来这儿了。来，这个现在屋里地下放上就行。这搬完了，马车要卸下来。马放进猪圈里就行，有干草给两把。锁头还在念书？” “明儿就回来了。”狗娃从铁蛋手里接过东西，回头放进屋里。 “明儿接他时候，记得跟先生请假，短则十天半月，多则三两个月。”铁蛋道。 狗娃再出来，忙去帮铁蛋将马车从马身上卸下来：“您的意思是想要教锁头学医了？” “差不多了。”将车子拉到院子的一边，将马牵进猪圈里，又给抓了草。 收拾完了，铁蛋将身上沾了灰的青色外套脱了，换上了一席白底蓝花的长衫。村里灰大，这样的白衣一般半日左右就脏了。不过铁蛋还是喜欢穿。最多是多花几个铜板，雇佣村里的女人们给搓了。 “一进屋就闻到鸡汤的香气了。”铁蛋贪婪的吸两口空气中的香味。 “一早就喂上了，只是还没放盐。先给您盛碗尝尝？” “不了，一会儿吃饭时候再吃吧 。”铁蛋打开一个装食物的盒子，先从里头拿出来一个纸包，“这蛋酥我吃着不错，就多买了些。你尝尝怎么样。” 狗娃忙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根根黄色的零嘴。拿起来一个，手感摸着就很脆。咬进嘴里，果然，一咬就碎了，但入口即化。清香里混着蛋香，好吃极了。 “这个锁头肯定喜欢。”狗娃热不住又吃了第二口。随后发现手里只剩下一点点了。可惜，好吃是好吃，就是不耐吃。 “喜欢再买，放心不贵的。”铁蛋跟狗娃在一块吃了一会儿。狗娃就我外屋做饭了。 铁蛋靠在墙上，一边吃零嘴，一边看书。做饭这种事，铁蛋向来不擅长，就不去添乱了。 狗娃心情甚好的做着菜，快做完的时候，才听见外头雷声阵阵。开门一看，外面不知何时局面了乌云。眼瞧着乌云翻滚，要不了多久一场瓢泼大雨就要来了。 狗娃缩了缩脖子，将门窗关好，将饭菜端上桌。 “哪儿来的青菜？”铁蛋好奇道。 “刘秀儿带回来的。就是跟我一块玩起来的那个姑娘。”狗娃解释道，“说是她伺候的主人家，在暖房里种出来的。” 铁蛋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应了一声。 狗娃哪里会察觉这个，倒是低声问了铁蛋一句：“话说回来，暖房是什么样的？” “其实就是屋里头种菜，暖房只是窗户比较多，炉火比较旺的屋子。用上好清透的窗纸糊在窗户上，让光能透过去。即便冬日，也能种出菜来。”铁蛋解释道。 狗娃听得眼睛里都在发光：“这就是说。只要弄了那个暖房，不论什么季节，想吃什么菜都能有？” 瞧他的模样，可见是往心里去了。 铁蛋笑道：“想试试？” 狗娃连连点头，随后想一想，又摇摇头：“肯定很贵吧。” “不算贵，只是打理需要耗费心神。还有烧火。想要菜长得好，炉火必须足够。这是个消耗。”铁蛋道，“你若喜欢，我盖一座给你也没什么。这样我冬日过来，也能吃上新鲜的，你不嫌繁琐就好。” “哪里还能让您破费。”狗娃是没脸再跟铁蛋讨要什么。 “你我之间，是不用说这样见外的话的。”铁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看一看，又闻了闻味道，“果然还是在这里吃的鸡更有味道。” 吃的不光是这味道，还有环境中的这份安心。同样是狗娃做出来的，在东郭府吃的，就没有在这里的香。 铁蛋吃了肉，狗娃给他乘上了汤，还有新煎的小鱼。黄瓜用来跟鸡蛋一块炒了，那点青菜用水烫了，做了个清口的凉拌菜。 菜品不多，但各个色香味俱全。狗娃在做菜这一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分，至少铁蛋吃了他这么长时间的菜，还没见过他糟践什么样的食材。 狗娃低头吃着饭，时不时偷看铁蛋吃饭的样子，从他细微的表情里，分辨铁蛋吃的是否欢喜。这个在他眼里，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几次险些被发现，狗娃依旧乐此不疲。 随后，再一次打算抬眼偷看的时候，碗里头多了一根鸡腿。 狗娃抬眼眨眨眼睛看着铁蛋。 “吃吧。” 狗娃耳尖又有些发红，低头咬了一口肉，再抬头看铁蛋，铁蛋正外头看他。 狗娃觉得自己舌头都不会动了，机械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吃过了饭，狗娃收拾好了。铁蛋想去狗娃的新家去看一看，二人便一路往新家走。 新家的选址是村里比较偏的地方。村里头的好地方都被占的差不多了，有几座空屋，也不知主人家何时回来，轻易不能扒。好在新家虽说偏僻些，但地势宽阔，周围又没什么人家。像是狗娃这样喜欢关起门来过日子的人家，最合适不过。 狗娃前去，这里还有人在干着活。尚在施工的地方，灰尘最大。狗娃拉着铁蛋没往里走，生怕那灰尘弄脏了铁蛋这一身干净的白衣。 二人站在较高的位置，狗娃只给他看。 “那个最大的，就是新房。左右为东西卧房，中间是厨房。后面其实可以再盖一个存放杂物的小屋。这样入冬以后也暖和。左面的那个，是打算堆放柴火，您去年送来的银炭，只用了一点，剩下的可以堆进里面。今年我家里有了地，回头那些怕雨淋的，比如棒子核就在里面。第二个是杂物间，对方平时用不上的东西。再下面就是牲口圈了。右边也用栅栏围出来一段来养家禽。” 铁蛋看的颇有兴趣，不禁赞叹两句：“这规划做的不错，很有想法。” 被夸的狗娃唇角翘起，继续道：“这也是有了银子才能做得出来的。往后多养些张口兽，再多种些蔬菜。等能吃了，还能多送些给您府上，让您多尝尝鲜。” 没想到还想着自己，铁蛋心情不错的伸手拍拍狗娃的肩膀。 二人看了一会儿，便一道往回走。回去路上有人问，铁蛋自己说，是狗娃城里头的亲戚。 这个答案当然没人相信。现在满村子都传开了狗娃遇见了贵人。瞧着铁蛋气宇非凡穿着不俗，任谁都能猜到他是谁了。 第二日，狗娃要去县里接小锁头。铁蛋给他拿了银子，让他多买些精米回来。 狗娃知道铁蛋是个会享福的，推搡几下后，怀揣着银子进城里接孩子。 铁蛋在家里百无聊赖的等着，有些看不进书，就出了房门，去看自家的马和猪相处。 看的出来，自家的马嫌弃透了猪。即便狗娃将猪圈打理的很干净，也免不了猪的邋遢。而且猪不挑食。马吃不了猪的饲料。猪却看着马吃的香甜，总会找时候过来抢一口。 偏偏马是被驯养极好极有素养的马儿，受了气也不会发脾气。 铁蛋看那马儿怎么看都有几分像云烟，越想越觉得好笑。 可巧，这时候便听见大门外有动静。 “狗娃！狗娃在吗？” 铁蛋转过头去，便瞧见门外那两人都愣住了。那是一个村妇带着一个瞧着十三四的小丫头。那小丫头的麻花辫梳的锃亮，脸上还带着几分红晕。有几分特属于村中的清纯娇憨。 “不在，去城里接孩子去了。”铁蛋回头继续看自己的马。 那村妇手里拎着篮子，有心进去坐一坐，又不敢太过唐突。只是笑道：“那这位爷，能让我进去把东西放下吗？我是给陈二郎送些吃的。” “不用，我给他买。” 作者有话要说：　　馋死了~我啥时候能有狗娃这手艺 话说近期我可能再开一个耽美 给大大们看一下试读，喜欢的话我就写下去~ 有些魔性哈： 《豪门反派拒绝作死》试读： 如果告诉你。 一部小说里，有一个人物。 他出身豪门世家，三岁为期打败世界冠军，六岁考上顶尖大学，十二岁获得全世界最顶尖四家大学分别授予的不同的博士后学位，十八岁的时候婉拒了世界第一大学的院长邀请，只为了进华夏一个三线城市里某中学当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你是什么感想？ 那如果说，这个人在文中唯一的作用，仅仅是欺负男主到大学，当男主金手指觉醒，被男主虐来祭天，享受打脸、碾压、破产、死翘翘一条龙服务又是什么感觉呢？ 白展言觉得，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看他十二岁的妹妹白展语些的这种毫无逻辑毫无底线的XX小说。 而比看这种小说更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穿越成了这个悲催的炮灰角色。 看着用一整颗钻石打造的奢华天花板，以及用某种世界极其珍贵的异兽的血为燃料的豪华吊灯。白展言心里一万头草泥马飞驰而过。 第24章 倒不是铁蛋小心眼，只是刚刚看他们母子一眼，就觉得她们打量自己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他可不是狗娃，不会只会把人往好处想。 “大爷，我们就进去一下。这是我一早做好的，家里做的多吃不了。送来我就走。”那妇人又道。 这一次，铁蛋目光又转过去了一次。那妇人一喜，身子却推后了两步，衬托了身边的小丫头。 “大爷，您行行好。我家跟陈二郎向来不错，常有往来。可不是乱七八糟的人。” “我不认得，等我兄弟回来吧。” 铁蛋没去开门，而是转身进了里屋。 若是家里头的是狗娃，那妇人肯定直接就进来了。村里没那么多规矩，向来都是推门就进。只是都在传狗娃家的这个客人是县里大户人家来的，规矩大更不好惹。 那妇人领着女孩站了一会儿，探头看了好几次，又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这才愤愤不平的离开了。 如此，铁蛋更加确信，这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一来送东西一个人就够了，没必要还带着个明显打扮过的小丫头。二来，若是这两位真是冲狗娃来的，人不在，那等人回来就好了，何必赖在这门口不走。 只是终究没见过世面，只会用这种办法。铁蛋曾在县丞府上，那县丞安排自己长女一舞倾城，那才叫真正有手段的吸引人。 只是铁蛋有一个秘密是外人所不查的。他喜男色。任凭什么样的姑娘，打扮出花儿来，在他眼里也跟石柱子没多大的区别。 只可惜，铁蛋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昭告天下。他自己自然不怕。可跟他亲近的人，都免不了因为铁蛋的性向而遭殃。 狗娃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狗娃这一路上心急，奈何昨夜暴雨，道路泥泞。早上铁蛋倒是想让他赶马车去，只是狗娃没赶过，没敢轻易上手。这牛拉车本就费事，地面又拧，纵使狗娃着急，这速度也快不了。 等狗娃带着锁头进了屋，铁蛋正饿着吃着零嘴。 狗娃先将热水坐上，随后将早上准备好的食材一一下锅。锁头站在屋里，有些怯生生的看着铁蛋。铁蛋吃了两口零嘴，瞧着他不动。要说变化，锁头大概是变化最大的。 初见时候，锁头是一个腼腆又羞涩的孩子。而现在的锁头，读了书，认了字。又在东郭府呆了两个月。小孩子的模仿力是最强的，现如今的锁头站在那里，眉宇温和，道真有几分公子的温润模样。 “过来。”铁蛋开口。 锁头几步走过去，只对着铁蛋笑：“铁蛋哥哥。” 不论何时，也无论狗娃怎么教。他见铁蛋永远是叫哥哥。狗娃不知道的是，这个称呼，是铁蛋自己教的。 “书念到哪里呢？” “刚学过《大学》，最近在念《论语》。”锁头道。 铁蛋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纸摊开了：“这些字你都认得么？” 锁头拿过来，从头看到尾：“认得七八成。” “哪个不会，我教你。” 等狗娃做好了饭进屋的时候，锁头正坐在铁蛋的怀里，跟着铁蛋一块读字。那画面太过美好，狗娃看了几秒才舍得开口：“咱们吃饭吧。” 收拾好桌子，铁蛋已经给锁头布下了功课。饭后半个时辰开始，要写这些字。 一家三口正吃着饭，便听见外头又有了动静，院子外面有人在喊狗娃的名字。 狗娃还觉得奇怪，一般人都是推门就进，除非锁门的时候才会叫人。会是谁这样客气？ 铁蛋将最里面的肉咽下去，道：“上午来过一次。带了个打扮过的丫头，赖在门口非要进来。我打发不走，就没理会。” 狗娃想了一下，才不敢确定道：“冲着您来的？” “十之八·九。”铁蛋道。 这可就麻烦了。狗娃是个脸皮薄的，也不会把话说重。可那些脸皮厚的，什么德行狗娃太清楚了。人要是真没皮没脸的往里头赖，狗娃也阻止不了。 狗娃还在为难着，铁蛋先给他出了主意：“你出去，只需说我发了脾气，不喜外人打搅。你也无须为难，只要往我身上推便是。” “这怎么行……”狗娃可在乎着铁蛋的名声。 “没什么不可行的，左右他们眼里，当爷的都是吆五喝六的才够身份。上午时候我就没给好脸。你无须多想。只往破着说便可。” 外面又叫了几声。看着架势再不理会人就往里闯了。 狗娃心里念了几声蠢，放下筷子穿上鞋走出去。 外面的妇人也就带着身边的丫头。这一次，那十三四的小姑娘脸上拍了粉，嘴上还有些胭脂。瞧着倒是出挑。 如此，狗娃更加相信了他们母女来别有目的。 “周婶儿？怎么是您啊。”狗娃面带为难道。 那妇人瞧见了狗娃，满脸堆笑。只觉得若是狗娃出来，那今天是进的了门了。忙要伸手推开院子门。 “狗娃啊！这不是家里做干粮做的多了吗？婶儿过来给你送点。正好大莲也想你这个哥哥了，就跟我一块过来坐坐。” 狗娃忙几步上去，将大门合上。压低了嗓子煞有其事的问道：“先别！周婶儿，我问你，是上午是不是过来来着？” “是啊，瞧见你不在，我就走了。”周婶儿说的十分轻描淡写。 “那你到底说什么了。我一会儿大爷就发了好大的火。说是你老好生不知趣，欺负他没带下人过来，不然早打走了。”狗娃尽可能的将事情描绘的十分严重。 听了此话，那妇人也是面上一白。难以置信道：“那位爷真这么说的？” “那可不是！你还没听说过这位爷什么来头吗？县太爷都得巴结着来的人物。您是怎么想的。人现在还在气头上，我现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大爷向来平和。周婶儿，你跟侄子说句实话。究竟是怎么得罪大爷的！” 妇人自己也想不通是怎么得罪人了。再想想上午的行径。人进屋了以后，好像还在院子外喊了两声。当时只觉得这个大爷不言语，应该是个好说话的。哪里想过这是个脾气大的？ “你……你没骗我？”妇人也怕得罪人。 “要我说你先回吧，等什么时候大爷走了，咱们有什么体己话慢慢说。” 狗娃刚说完，里面屋门开了一点。妇人忙探头敲过去，锁头才露出半颗脑袋怯生生的道：“二叔，大爷问有完没完。再不走，就去把村正叫来，按私闯民宅论处。” 按大燕律法，私闯民宅是可以当场打死的。妇人就算不明白律法，但她知道大户人家可以为所欲为。 “这么大的脾气。”妇人也慌了，忙一把拉住自家闺女，“狗娃啊，千万别跟大爷说我是谁家的啊！婶儿先走了，千万别说是我。” “那成，您这两天别让爷看见。” “我不出门了！” 狗娃瞧见那母女俩一溜烟的离开了，转过身就忍不住扑哧乐了。从小到大，头一次尝到了仗势欺人的滋味。别说，还挺痛快的。 回了屋，就瞧见锁头在对他吐舌头。 重新上炕，铁蛋道：“什么感想？” “感想？能有啥感想。就是这么处理挺快的，免了麻烦。” “但凡我是个好想与的，那母女俩进来，怕是每个一两个时辰不会离开。若再是个搭梯子爬高的，怕是还会四处宣扬我瞧上了人家姑娘。到时，我拍拍屁股一走不要紧。你若是不对那姑娘负责，便是你的不是了。”铁蛋耐心的道。 “这么严重？”狗娃有些难以置信。 “世上从来不缺这种人，只是遭遇道以后怎么处理是个问题。大部分的人，都是见人下药。你绵软些，他就占便宜没够。你若是强硬些，他跑的比谁都快。你是个软性子。我明白。只是既然你要撑起这个家，这心该硬还是要硬下来。如果我不在，今日的事情想要解决，怕是有一番麻烦。你说，是干脆利落的把人打发了干净，还是没人华搅蛮缠还不好开口的嘴的好？这里头孰是孰非，你必须学会分辨。” 狗娃知道，铁蛋这是在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虚心道：“都记得了。” “那继续吃吧。你还没吃两口呢。”铁蛋夹了一块肉给狗娃。 这种相处方式温暖极了。狗娃自幼就是个家人福薄的人。其实这种受人关怀被人教导的感觉，是他从前求不来的。 饭后，铁蛋教锁头认字。狗娃里里外外收拾好了，又去新家看了一圈。便回家坐在炕上，看着锁头写字。 铁蛋见他看的入神，便让他靠近自己，给他一只笔，让他也来试试。狗娃勉强会写自己的名字，不过写的歪歪扭扭的。 铁蛋提笔，在狗娃写的名字旁边，重新用方正的小楷写了一遍。 狗娃看着油墨未干的字，有些羡慕道：“还是……铁蛋兄的字好看。” “想学吗？”铁蛋笑问。 狗娃目光暗淡的摇一摇头：“我早过了学这个年龄了。” 铁蛋眨一眨眼睛，忽然眉宇间多了几分狡黠的笑。凑近一点，呼吸搭在狗娃的耳朵上。 “那你总要会我的名字吧。你叫声哥哥，我教你怎么把我的名字，写的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叫大莲~俊俏好容颜~ 第25章 铁蛋呼出的热气，打在狗娃的耳朵尖儿上。引得狗娃从耳朵尖红到了脖子根。 “大……大爷……” “嗯？”铁蛋的声音放低。 “这样好别扭。”狗娃有心想推，却又不敢。 “是吗？”铁蛋伸手抓住狗娃的手腕，“不过我实在不喜欢你叫我大爷或是其他。怪生的。” “那我叫您什么……”狗娃只觉得被铁蛋握住的地方有些发烫。 “叫我一声大哥如何？”铁蛋道，“这才不算见外。” “大……大哥……” “乖……”铁蛋将手中比放在狗娃的手中，抬头欣赏狗娃红扑扑的侧脸。 “那我叫什么？”一道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暧昧。 铁蛋挑眉看向锁头。 锁头丝毫不知自己坏了好事。而是问道：“二叔叫哥哥，我叫什么？” “叫师傅。”铁蛋道。 “啊？大哥，你收下锁头了？”狗娃先转过头，激动的看着铁蛋。 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时眼里带着星辰点点，这样的距离下，紧紧吸引了铁蛋的目光。 “不然呢？让你侄子叫你哥？”铁蛋反问。 狗娃显得比锁头还要高兴：“锁头！快！快给你师父磕头！” 眼看着狗娃都要站起来了，铁蛋之类顺势拉住狗娃的两条胳膊，将他压下，直接全在了自己的怀里：“拜师礼不急，现下先学字。” 狗娃的后背贴着铁蛋的胸口，铁蛋又抬手握住了狗娃握笔的手。狗娃终究是个半大孩子，铁蛋的手轻松的将狗娃包裹起来。 感受着那手掌里传来的温度，狗娃已经听见了心脏狂跳的声音。 “大哥……你做什么？” “教你写字。”铁蛋随口道。 “写字需要这样吗？”狗娃后背能够感觉到铁蛋的呼吸起伏。从小到大，除了哥哥和锁头，狗娃还是头一次跟人这样贴近。 锁头歪头看一看，肯定的说到：“先生教我写字的时候，就握着我手写的。”他没说的是，他先生可没贴着他后背环着他教。锁头终究是孩子。只要看一点觉得没问题，这整个整体在他眼里都没什么毛病。 铁蛋赞许的看一眼锁头，握着狗娃的手，在纸上落笔。 缓缓卸下了陈狗娃这三个字。这一次有铁蛋握着，字迹平整了很多。但绝对算不上好看。 这种感觉很奇妙。狗娃放弃的这只手的动作，让铁蛋握着他的手，跟着他的动作，写下这个对他十分陌生的文字。 “怎么样？” “好看多了。”狗娃由衷道。 “我是说，讨厌我这么教你吗？” “不……讨厌。”狗娃有些腼腆，声音放的很低。 他确实不讨厌，只是不太适应。突然跟人这样亲近，还是更铁蛋这样的人。这让他全身上下每一处的毛孔都在叫嚣着。可究竟想要做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铁蛋的胸膛贴上去很安心，铁蛋掌心的温度，很温暖。 “那咱们继续。”铁蛋很满意他的答案，接下来开始写铁蛋两个字。 狗娃逐渐稳定心神，开始跟着铁蛋学字。 狗娃原以为，他这辈子是跟读书认字无缘的。只此一生，将锁头培养好，便是他的造化。 此时此刻，感受到铁蛋身上传来的温暖。原来，他也能够跟文化之人沾个边。 文字真的很奇妙，不光是写出来神奇，学的过程更加神奇。 这种一种从精神上到肢体上完全不同的体验。 不过这种体验，很幸福。 狗娃终究还是太年轻。他完全没有想过，学写字跟肢体感觉，没多大关系。尤其是铁蛋这种教学方式。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铁蛋吗？”铁蛋低声问。 “为什么？” “狗娃铁蛋，你不觉得很顺口吗？”铁蛋轻笑。 再看狗娃，此时在他头顶放个水壶，估计都能烧开了。 锁头写字越写越觉得乏味。无关其他，只是此时此刻的他，是在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自那以后，狗娃叫铁蛋大哥。锁头叫铁蛋师傅。 铁蛋不知他们叔侄二人再过几年回想今日会是作何感想。只是眼下，他们三个都十分享受此时的一切。 接下来的日子，三口人同寝同食，日子倒也悠闲。 村里人口口相传，也都知道了狗娃家里来了位了不得的大爷，脾气差的紧。一时间，倒也不知是该羡慕狗娃还是该嫉妒他。 因为农忙结束了，狗娃能雇到的人也多了。这新房的工期就能赶上来了。 房子上大梁这一天，狗娃开席宴请了村里头的人。铁蛋没参与，只让他一个人忙碌。自己在家呆着锁头，教锁头认药材，背药性。 狗娃忙了这大半天，等人散了席，收拾完了餐具，才有功夫坐下来喝完水喘口气。 这时候，就碰见了同村的老太太要给他介绍姑娘。 现在狗娃不同于往日。家里有了银子又盖了新房。虽说要带着个侄子，可只要家里条件好，就不缺想要将姑娘嫁进来的人家。 狗娃只好推脱着说要给哥哥守一年的孝，暂时不考虑这个。虽说现在推拒了，可满脑子还是被堆满了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什么娶个女人在家里头洗洗涮涮，日子才能红火。 狗娃是有些听不得这个的。若是论后，锁头就是他的后。锁头没有爹，狗娃就是他的爹。要说洗洗涮涮，他自己干的不必女人差。想想他二姐兰子过的那日子，可见成婚不仅仅是阖家欢乐，世上还有很多日子糟糕的。 现在简简单单的，多好。锁头以后成婚事宜，那是下一代的事情了。至少狗娃自己没去想。 回家的时候，狗娃还将这事当笑话跟铁蛋说了。 铁蛋还真往心里去了。 “你现在还是有借口的。若是等你出了孝期呢？”铁蛋挑眉道。 “出孝期？”狗娃想法还是比较单纯，“我不同意，他们还能把姑娘硬往我怀里塞？” 铁蛋摇摇头：“你太天真了。你现在已经开始发迹了。这村里，只怕找不到比你条件更好的人了。而且你一无父母二无兄长。你娶妻，不论居住哪里，都跟入赘差不多。且是带着全部身家。” 铁蛋的分析，只让狗娃彻骨生寒。 “可……我还有侄子。” 铁蛋冷笑，提醒道：“这么大一点的孩子，谁知道能养活多久。甚至于，有些人想让他活多久。遇见狠心的。只说帮你送一趟孩子去学堂。半路上掐死扔草丛里，也没人知道。回来只跟你说孩子贪玩自己跑丢了，你还能怪人不成。” 狗娃和锁头同时打了个哆嗦。 “就有这么狠心的人？” 铁蛋只道：“别太小看了人心。有的人，为了自己享受，什么都豁的出去，别说是别人家，就算自己亲生骨肉又怎样。我自小到大，不知听过见过多少。不说其他，就是拿下达官显贵，不论老弱病残，只要家境好，依旧有大把的人等着盼着将女儿嫁过去当小妾。老夫少妻确实稀少。可年过古稀之人纳妾，多半可都是刚刚长成的丫头。你觉得，那些姑娘真的心甘情愿？”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人跟狗娃这样说。这等同于将血粼粼的事实扒开了给狗娃看。让他清楚，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一颗良善的心。更不是狗娃诚心待人，就能收货同等的好意。 “那……以后再有人给我说亲该怎么办？”狗娃是想不出什么。只能求助于铁蛋。 “你无须想其他。只要没明白其中利害关系，懂得周旋就行了。快刀斩乱麻，永远是解决办法的最好时候。对了，这村里，还有你族亲长辈吧。” “有几个。”只要是世代在村子里长大的，就少不了连着姻亲，尤其是同姓的，基本上网上数几代，都是一家人。 “也就是族亲给你安排麻烦了些。不过这个可以直接交给我。只说你与我结拜，入了我家族谱。就算他们想插手，也要想一想，去他们谁更说得上话。不过如果没有这一茬事，你就无须再提，该相处，还是好好相处吧。” 铁蛋说教完了，将茶水递给狗娃：“我说给你这些，倒不是让你把人心都往恶的地方想。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心思干净，可既然要养活你这侄儿，这种事情，你心里就必须要有数。与人三份距离，保护好自己。” 狗娃捧着茶水，眼睛发红道：“谢谢大哥。” 铁蛋笑道：“谢我作甚。” “自我哥哥走后，再也没人跟我说这番好话了。村中邻里亲朋，倒也跟我说些体己话。但多半都是安慰鼓励居多，这样为人处世的事，是没人愿意提的。”狗娃自己也是个孩子，这些事情，若是让他自己去感悟，未免太辛苦了谢。 听见这话，铁蛋都觉得心酸。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要你叫我大哥，这种事情，我自当替你想的周全。” 黄昏，夕阳甚美。 铁蛋站在院子里，看着那半边天都被染红了的火烧云，对狗娃道：“明儿会是个好天气，咱们上山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药材。”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有二人感情的转折~ 其实现在的铁蛋自己也挺纠结的，有心耍个流氓吧，又不敢做的太过吓着人。这个尺度只能让他自己满满找了hhhhhhh~ 第26章 第二日，狗娃和铁蛋带上了锁头，换上一身利落的衣服，一块去上山。此时节山上绿意盎然，已经长了许多野菜。村里头有不少上山挖野菜的。有人瞧见狗娃，都会打声招呼，不过瞧见那粉雕玉琢的铁蛋，都是十分乖觉的闭上了嘴。 最近因为村里人口口相传，这位了不得的大爷在村民们心里都快跟罗刹划等号了。生怕他吃人一般。所以看了两眼新鲜以后，就远远走了。 倒是有两个挖野菜的姑娘，有意无意的在他们周围找野菜，时不时偷看两眼。 没办法，村里实在找不到比铁蛋更好看的人。比那画上的都好看。 这也不怪他们没见过世面。实在是民间那些粗制滥造的招贴画，没几个能看的。 铁蛋也发现了这情况，不声不响的带着叔侄二人走的越来越远。 实地教学是学的最快的。铁蛋时不时停下来，给锁头介绍药材也药性。这些药，有的叶子是药材，有的是根部是药材。不光是草药，还有一些树的树皮、树根亦可入药。这些多且复杂。铁蛋明白套多嚼不烂的道理，所以给他介绍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常见好记的。 锁头学的很认真，连一旁的狗娃也听进去许多。 原以为山上的这些，不过是在平凡不过的杂草或是野菜，没想到这些几乎每一种都可入药，这里面的学问，着实不了。 中午时分，三口人也没急着下去。铁蛋背了布做垫子，狗娃带着干粮和零嘴。一家三口如同野餐一般，找一片空地三口人围坐，解决一顿不用炊烟的冷饭，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随后几日，一家三口都上了山。锁头自然是收获颇丰，狗娃亦是获益匪浅。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让一家人之间的相处更加亲密许多。从前将铁蛋高高捧起奉若神明的狗娃，在跟铁蛋相处久了以后，心底跟他的关系，也越拉越进了。 一连上了五天的山，铁蛋提议休息一日。狗娃抽空带了些零嘴去了一趟二姐兰子那边看一看。 兰子家还是老样子，不过那高婆子见了狗娃，瞧着倒是亲近了不少，还会亲昵的拉着狗娃的手，说要将村里的好姑娘介绍给他当老婆。 若是旁人，狗娃还会相信对方是好意，可高婆子其人，狗娃一早就是看透的。 总之，在高婆子面前，狗娃向来是不给好脸的，连带着高大壮这个姐夫，狗娃也是看不上的。 不过两个外甥终究是骨肉至亲，加上儿子像娘，二人跟不光像兰子，也像狗娃。狗娃跟二姐及两个外甥之间，向来是极好的。 狗娃送去了零嘴，也不忘多送去两斤红糖。兰子自打生了两个孩子以后，身子骨就一直瘦的厉害。纵使兰子是不容易胖的人，狗娃也清楚，这绝对离不开高婆子母子的苛待。 狗娃不好插手兰子的婚事，但多给她送去吃的，给她撑腰还是做得到的。 休息了两日，天上有些阴。不过云彩并不厚没村里好多人都选择继续上山挖野菜。冬日吃了一冬的萝卜白菜，眼下家院子里面的菜都没下来，就只能指望山中野菜换换口味了。 狗娃跟铁蛋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山看一看。 不过二人上去就好了。锁头年龄尚小。就留在家里。狗娃提前做好了饭菜。炉子里面堆好了燃料。嘱咐锁头饿了的话，就自己用火折子点开炉火，然后将饭菜热了。炕火就不要动了，狗娃二人回来会烧。 多番嘱咐后，二人背上背包上山。锁头回过头，自己一边看书一边吃零嘴。 出了村口，狗娃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候二人上山已经有些晚了，村里不少人都已经在山上了。 “怎么了？”铁蛋见他在发呆，回头问了一声。 “没事。”狗娃快走了几步。二人走上山。 铁蛋身子骨健壮，狗娃又是个长期干活的。所以两个大小伙子，就算在山里头走很远也不怕，而且最好的药材，往往都是长在山中深处。 “今天就别太里走了。免得下雨了没有防备。”铁蛋看看天上的阴云。这云彩是浅灰色的，还能隐隐看见太阳。不用太过担心。 “今天的露水都比往日重些。”狗娃看看身上湿了一半的衣服，无奈道，“还以为咱们上山晚了一些，露水都落了。” 铁蛋拉起狗娃的手摸一摸，发现有些凉：“冷吗？” “还好。”狗娃笑道，“活动活动就热乎了。” “再有半个时辰咱们就往下走吧。天气不好，锁头在家怕是不安。”铁蛋捏这狗娃的手没放开，继续往前走。 狗娃冰凉的手沾染上铁蛋手心的温度，连带着狗娃的脸上都有些发烧。不过狗娃没多说一句，只是低着头，静静的被拉着。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铁蛋惊喜的瞧见了一颗人参，只瞧植株上的叶子，铁蛋就知道这颗人参有些年头了。 铁蛋拿起包裹，先是从里头拿出来一条红绳绑在植株上，然后拿出小巧的工具，带着狗娃开始挖参。 “这就是人参？是挺好看的。我之前听我哥哥说过，说上好的人参，是买都买不来的。好多有钱的人家，都想方设法的在家里放一颗好参，说是能够续命，甚至有起死回生的效果。” “没那么邪乎。”铁蛋一点点下挖，争取不要破坏每一根须子，“起死回生我没听说过。就算是续命，最多也只是续一两个时辰。有的老头快要断气了，连遗嘱都没说。一碗参汤下去，能让老头提上来一口气把没交代的交代完。不过，哪怕多一刻钟的寿命都是求之不得的。” 狗娃听得那些，也是陈大从别处听来的。在这个医学资源极度匮乏的时代，一记比较有效的药方，都能被一众医者挣破了脑袋，更何况是人参这样难得的补气药材。 “那平常人吃了有用吗？”狗娃继续问道。 “分人。而且平白无故的，是没必要吃的。其实所有的药材都一样，绝大部分的药材单独拿出来的作用都不大。药方的存在，就是调和其中的药性。中和其中对人体不好的部分。药方本身就是千人千方。要根据每个人的情况来下药。当然，对于那些没有这方面天赋的人来讲，死板的药方更重要。至少中规中矩的药，有效也不容易吃死人。 铁蛋一边挖着人参，一边话有些多的解释着。 狗娃听着认真，也觉得受用。在旁边给铁蛋打着下手。 挖参是个技术活，更是个耐心的活。力道必须把握的恰到好处，稍稍重一点，断了一根须子，这一颗人参的价值都会大大大折扣。铁蛋自然不是个缺参的人，但用银子买来的，和自己亲手挖来的，是不一样的。 正式因为上山采药次数多了，人参这种少见的药材才更加珍贵。这个，就算给他几万两银子，他也是不换的。 等最后一根须子脱离了土壤，天上的乌云已经变得厚重了。二人都太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等拿着人参对着天上欣赏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天上已经这般压抑。 “咱们往回走吧。”铁蛋用两个大叶子将人参包好，直接放进贴身的小包里面。这人参不大，人参体还没有拇指大，须子倒是有三尺多长。收起来必须小心翼翼。 “大哥，这人参有多少年啊。”狗娃问道。 “看成色，至少五十年了。”铁蛋道。 “那这世上真有千年人参吗？我听说，前年人参是能成精的。碰上了他能自己跑。”狗娃道。 铁蛋失笑，想一想，又道：“你知道为什么挖人参之前要绑个红绳吗？因为老人家将，人参有灵性，你挖它，它会自己跑。所以挖人参的时候，要绑上一条红绳。这样人参就跑不了了。久而久之，这就成了挖人参的规矩。你以后若是真遇见了个人参精，就用红绳绑了，这样人参就跑不了了。” 铁蛋往前走，狗娃却开始看着铁蛋发上的发箍发呆。 栓了红绳就跑不了了。若是在铁蛋的发上，挤上一条红色丝巾，是不是他人也不会走了？ 铁蛋走了两步，发现狗娃没有跟上来。 回过头看一眼，狗娃子先反应过来。红着脸蛋进跟上去。自己先将这种不好的思想从脑袋里清出去了。 二人继续聊着天，天上却已经开始打雷了。类声响起，大雨就不远了。二人不觉加快步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铁蛋突然停下脚步，让后面的狗娃险些撞在铁蛋的后背上。 “你有没有听见背的声音。”铁蛋问狗娃。 “没有啊？”狗娃仔细听听，还是没觉得什么。 铁蛋静下心来，继续看着周围。随即拉着狗娃一躲，刚好足下一条碧绿的毒蛇穿行而过。不过那毒蛇显然没有攻击的意思，很快逃开了。 随即，树上树叶的声音剧烈了些。抬头一看，上头有松鼠一类的动物在跑。很快，周围草丛声音越来越多，一些动物开始惊慌失措的逃走。 “是……是不是要有妖怪出来了。”狗娃听老人说过，妖物出行会让百兽慌不择路。 “恐怕是要地震。”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略虐，做好准备呦~ 这两天给自己放了假，没打字，反正也不可能顺V啦~ 不如休息一下准备双开~ 不过即便不能顺V，我也给大大们准备个五连更尝尝鲜~ 嘿嘿~ 爱你们哦~ 第27章 “地震？什么是地震。”狗娃没听懂。 铁蛋没时间多解释，看看周围的情况：“下山未必来得及。你知不知道山上有没有能暂避的地方？” 狗娃仔细想一想，摇头道：“曾经有过小木屋，只是前几年塌了。” 天上又是一声惊雷炸响，随即二人都听见了大雨的声音。 那感觉十分奇妙，只要抬头，就能看见那水帘一般的暴雨正在呼啸而来。 铁蛋拉着狗娃便跑：“那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空地？就是树比较少的地方！” “那边有突起的大石头，那里树不多，行吗？” “先过去再说。”铁蛋快跑了几步，暴雨便追上来了。 铁蛋随手折了路边大叶子，一个递给狗娃，让他们至少保证头不会被暴雨淋湿。 暴雨下得很大，树上的树叶并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山上便有水流留下。脚下泥土变得更加松软，十分影响速度。 “咱们找个树叶多的大树吧！泥这样软，很容易摔倒的。”狗娃提议道。 “不行，太危险。”铁蛋也在分析这眼前情况，试图寻找最好的办法。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 铁蛋握紧了拳头，眼下还是继续往前跑。 树叶终究比不得雨伞，很快二人的脸都湿了，雨水开始模糊视线。 突然之间，身侧窜出来一道影子。二人的身子同时一顿，便瞧见一头百十来斤的鹿窜了出来。看了一眼二人，继续冒着雨泡开了。这一路上，二人遇见了不少动物，这个是个头最大的一个。 而这个时候，忽如其来的一阵地动山摇，让二人同是一个趔趄。 铁蛋的手很有力气，一把抱住险些摔倒的狗娃。 “你别怕！” 慌乱的狗娃感觉到铁蛋身上传来的温度。顶着一双红着的眼圈，道：“我不怕！” “相信我吗？”铁蛋问。 “我……我相信。”狗娃伸手抓住了铁蛋的衣服。 “好！咱们现在就去你说的那个地方，你要注意周围可能会有树倒下来。你注意左边，我注意右边。千万别走散了！”铁蛋怕狗娃听不清，特意提高声音道。 “好！我听你的！” 二人一手牵着，另一只手努力支撑那起不了多少作用的叶子，顶着地动山摇的晕眩一同走过去。 周围开始有树木倒塌，二人几次惊险躲过。干净衣服上，都沾染了些泥沙。 他们相互拉扯，相互信任，都将自己无法顾及到的另一边交给对方。这一场震动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停下来那一刻，二人同时舒了口气。 “就在前面了！”狗娃惊喜的喊了一声。 铁蛋定睛看了一下，果然，前方有一块三丈多长的巨石在树林之中。那石头之上，就是足够安全的空地！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铁蛋的笑容凝固，他生生看见狗娃身后的一棵树倒了过来。 “小心！”铁蛋用力将狗娃拉了出去，可就在此时足下一滑，铁蛋自己身体向后一倒，直接被树砸在了下面。 “大哥！”狗娃惊恐回头，掉下的树并不粗，树枝也不算多，狗娃还能透过那树枝看见铁蛋白色的身影。 忙几步过去，拉断树枝，到了铁蛋的身边，抓到铁蛋的衣服，用力向外拉。 铁蛋终究是个壮硕的成年人，身体上又压着树干。狗娃又在暴雨中奔跑半晌，体力已经是强弩之末。用力的拉了几下无果后，狗娃崩溃的瘫坐下去。大雨纷纷，已经看见血迹顺着铁蛋的身体流淌出来。 他的大哥，他的神仙，就要殒命于此吗？ “不行！大哥！大爷！你不能死！”狗娃拉不动铁蛋，就从上头压着的树入手。先将手边碍眼的树连扯带踹的弄断，随后，尝试将树干抬起。树枝的端口插入狗娃的皮肉，狗娃满手鲜血，却依旧无法将树干抬起。 狗娃用袖子擦着脸上雨水混杂着泪水的液体，身体还在不住的颤抖，却还在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放弃。 既然抬不起来，就将这个数拉走！ 狗娃跑到树的另一头，拿起一根比较粗的树枝，用力向后脱。狗娃过去的十几年里，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竟然真的踩在软烂的泥土之中，将树一点点拉开了。 即便狗娃不能完全拉开，只打开两尺，就已经足够了。 再看看铁蛋，已经露出大半个身子了。 狗娃面上一喜，继续去拉铁蛋，几乎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成功将铁蛋扯了出来。 狗娃用身体挡住雨，用满是血的手去擦铁蛋满是泥污的脸。 “大哥……大哥……”狗娃看清楚了铁蛋的连，去探探鼻息，人还活着。 随即，崩溃的狗娃抱紧了铁蛋，在这暴雨之中，痛快的哭了一场。 失而复得的情绪得到了宣泄，狗娃哭完了，感受到周围的雨没有丝毫的减小。山中的大雨，是会伴随着很多危险的。这一点，自幼就上山的狗娃比谁都要清楚。 狗娃随即背起铁蛋，看着浸在眼前的巨石，费力的走过去。 铁蛋对于狗娃来讲，终究还是太重了，只走了几步，狗娃就能够感觉道身体被严重透支的无力感。可他清楚不能这样放弃。现在铁蛋昏迷，只能靠他了。他不能倒下，他要护住铁蛋。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铁蛋对他，有救命之恩、兄弟之情。他为他做了那么多，狗娃不能还没来得及报答，就眼睁睁的看着铁蛋死去。 那样神仙一般的人，一定有上天的保佑。 他一定要长命百岁！ “啊啊啊啊啊啊！” 狗娃牙龈咬出血，艰难的走到巨石旁边，随即崩溃的发现，爬上巨石，远比走过来更加困难。 随后，狗娃自己都忘记了，他究竟是怎么带着铁蛋爬上巨石的。只是他的手近乎烂了，身体也在爬上去的一瞬间被虚脱下去。 狗娃躺在冰冷的石头上，费力的喘着气。 抬头，眯着眼睛艰难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老天爷啊，你就真的这般残忍吗？ 等了一会儿，狗娃喘匀了气。坐起身，看一下四下的情况。大雨还没有停，雨水带走了身上大部分的温度。 他尚且这般，昏迷的铁蛋只怕更不好过。 必须要把雨遮起来。 现在地面不震了，先下去弄叶子和树枝，至少要先搭个窝！ 狗娃将铁蛋拖到一个相对高一点的地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他头上，稍微遮一下雨。 随后，狗娃重新下了石头去周围找树枝和比较大的叶子。来来回回足足十次，才找来足够的材料。狗娃不知道什么是帐篷，但他知道窝棚。就用简单的材料搭了一个十分简陋的窝棚。 搭完了以后，狗娃又下去弄了好多树叶倒进窝棚里。仔细确定了窝棚里不会漏水进去，随后再将铁蛋拖进窝棚里头，打开铁蛋身后背的背包，狗娃翻翻找找，才找到之前铁蛋拿出来过的防水布。 之前上山在山上用餐，铁蛋跟他介绍过，这种布料不透水，有了它，就不怕下面垫着的树叶太湿了。 狗娃先将铁蛋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了，然后将防水布扑在窝棚里的树叶上。防水布很大，可以对折过来，勉强有个铺盖。 狗娃拧干铁蛋带来的帕子，将铁蛋身上擦干，然后塞进防水布里面，下面垫着，上面盖着。一会儿再在上头盖一点树叶，应该很快就能能暖和起来了。 狗娃又下去多弄了点树叶回来。将自己的衣服也脱了，没有晾晒的地方，窝棚又不是足够的安全。狗娃干脆将二人身上所有的衣服，全部扑在了窝棚的棚顶。这样可以更好的防止雨水渗透进来。 随后狗娃也钻进防水布里，睡在边缘地方，确保防水布能够将铁蛋完全包裹。 他是在是太冷了，铁蛋身上也一样的冷。 狗娃抱紧了铁蛋，肌肤相贴，它还能够感觉到铁蛋的心跳声传来。 对于他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安心的了。 等着一切都做完了，疲惫如同海水一半翻涌而来，淹没了狗娃。在没什么能够支撑狗娃活动的了。狗娃抱紧了铁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能够休息一下，真好。 太阳西斜，又复东升。没有人知道这一场雨究竟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照样洒落，给这一片大地带来了一份奢侈的温暖。石头上的水分开始慢慢蒸发。偶尔微风拂过，惊动了鸟儿惊呼一片，煽动翅膀飞上蓝天。 铁蛋听着鸟叫声皱了皱眉。一转头，又被耀眼的阳光刺了一下眼睛。 想要伸手挡一下，身子却被紧紧箍住。 铁蛋皱着眉毛睁开眼睛，便瞧见狗娃灰突突的脸在他身旁。显然睡得很熟，如果忽略他毫无血色的嘴唇，这本该是比较温馨的画面。 “狗娃？醒醒！”铁蛋推了两下，狗娃却没有丝毫反应。 摸到狗娃，铁蛋才发现狗娃的体温热的吓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 铁蛋先摸了一下狗娃的脉搏，确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从被窝里爬出来。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用树枝搭建的简单的帐篷里。 而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衣服。爬出窝棚才能看见，衣服都在帐篷上头晒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意志力啊~ 第28章 看一看周围，有很多树都已经倒了，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的。好在虽说出不去，外人也无法走过来。 铁蛋双眼微眯，精神集中，扎眼的功夫，身边就出现了一顶两米长两米高的帐篷。打开帐篷，里面防水垫、被褥和一些简单的生火工具、食物一应俱全。 随后，铁蛋将狗娃从破乱的窝棚里拉出来，放进帐篷里。帐篷的最上面是可以打开的，这样在帐篷里面生炉火也没问题。 狗娃将帐篷顶打开，然后点燃了帐篷里的无烟炉，先烧了一点开水。 先将狗娃的身体盖在棉被里，然后一点一点的露出来清理。 也是这时候，铁蛋能够更加清晰的看见狗娃身上的每一道伤口。 可以说，惨不忍睹。 身上几乎找不到多少好肉，都是摩擦和剐蹭的痕迹。尤其是一双手，指尖根本没办法看，手掌也几乎烂了。难怪人高烧不退，这是伤口发炎引起的。 铁蛋先给他打了一针抗生素，然后用清水、消毒水和绷带，一点一点的给她处理伤口。 小伤口还好，那些已经溃烂的伤口，必须将溃烂的部分割下去。人在发烧，并不适合打麻药，就只能让他硬挺着。 虽说人已经烧得浑浑噩噩没了意识，可是疼还是能感觉到的。好几次铁蛋下刀的时候，狗娃都疼出了声，即便人没有醒，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十分的痛苦。 铁蛋小心提议的将他身上的伤口全部处理好，然后给他穿上一身宽松的睡衣，让他暂且睡下。 铁蛋看着他擦干净的小脸，以及五六个贴住伤口的创口贴。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忍不住低下头，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 可怜的小家伙，一定很辛苦吧。 然后才煮上东西，再给自己处理伤口。 铁蛋身上的伤口并不多，基本都是昏迷之前受的。那棵树虽说砸昏了铁蛋，但伤害并不大，铁蛋现在仅仅是有些头疼，是轻微的脑震荡。多休息就没问题了。 随后，铁蛋每隔一会儿就会检查一下狗娃的身体状况，比如体温和瞳孔反射以及脉搏。 等到下午时分，高烧才终于褪下去。给伤口换一次绷带，又给他打了消炎针吊了葡萄糖。人昏睡的很熟，铁蛋也不怕被他发现。 抗生素对于从来没用过的人来说，有着极好的效果。狗娃的状态逐渐转好，只要醒来，就没什么危险了。 铁蛋自己吃了两次饭，怎么也没有狗娃做的好吃。尝试过给狗娃喂饭，只是他睡得很熟，一口都没吃。 又一个日夜过去，临近中午的时候，狗娃才被食物的香气吸引醒来。 狗娃眯着眼睛打量四周，头顶是一块巨大的黑绿斑纹的布料。那布料很透光，瞧不出是什么布，但很好看。 狗娃眯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猛然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 坐起身看看周围，入眼的尽是自己不认得的东西。 “大哥？”狗娃趴下爬出被窝，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东西。只是这种衣服很奇怪，胳膊腿都露着，但穿着挺舒服的。 铁蛋进了帐篷，蹲坐在他身边：“我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大哥……”狗娃看着眼前的铁蛋，眼圈瞬间红了，“太好了，你没事。你真的没事。”狗娃喜极而泣。 铁蛋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傻瓜，我命大着呢。倒是你，差点就没命了。幸亏是我。” 随后，铁蛋将人放开，面色严肃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你现在看见的每一样东西，都不可以跟其他任何人提起。我是说任何人，包括小锁头。” 狗娃看着四周，明白事关重大：“你放心，我要是敢跟第二人提，我就天打……” “不用那么严重。”铁蛋打断了他的毒誓，唇角却勾起一抹未名的笑意，“我知道你不是拎不清的人，但免不了口误的时候。你说给一个人听，我就割了那人的耳朵，你说给是十个人听，我就让他们全部变成聋子、哑巴！” 狗娃打了个哆嗦，铁蛋那边却笑得开怀：“逗你的。还能站起来吗？要是能站起来，出来吃点东西吧。” 铁蛋扶着狗娃站起身走出帐篷。狗娃瞧见门口就放着奇怪的炉子，炉子上面放着小巧的锅，看着巧夺天工，十分精巧。 铁蛋让他坐在软垫上，给他盛了一碗蔬菜粥：“我不太懂得做饭，你凑合吃吧。” 铁蛋这样身份的人，能够亲自下厨就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事情了。 狗娃咽口口水，接过粥，低头吃了两口，才突然说道：“大哥，您是神仙对吧。” 铁蛋眨一眨眼睛：“何以见得？” “这里是深山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些东西我又从没见过。一定是您从天上带下来的神物。” 铁蛋扑哧一笑，随后才道：“倒是可以这么解释。不过也不全是。我实在算不得神，不过我确实有很多这个世上都没人见过的东西。以你们的理解，把他们理解成神物也正常。我人还是普通人，跟你没什么区别。你就当我有个能装很多东西的乾坤袋儿，所以可以随身携带很多东西。但你必须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明白吗？” 狗娃带着满脸的吃惊，轻轻点下了头。 “乖，继续吃吧。等你恢复差不多了，咱们就该下山了。已经过去两天了。锁头肯定很害怕。” 想起了锁头，狗娃当时就有些坐不住了：“家里没大人。孩子一个人在家怎么行！” “放心吧。锁头这孩子机敏的紧，咱们不回去，他会自己去别人家找人的。就算别人不待见他，他总会去找里正。眼下还是要先养好你。实话实说，若不是我，以现在的医学条件，就是把你送去皇宫让太医医治，你死亡的可能也超过了五成。先养好自己，否则下了山，也只会让锁头徒增担心。” 铁蛋说的有理，狗娃即便心里着急，眼下也是自己的伤势要紧。 吃了足足两碗饭，铁蛋又凭空拿出了砂锅和草药，给他住了一碗苦汤药，让他喝了。 喝了药以后，药材里头有助眠的东西，狗娃喝了药很快就觉得浑身乏力，回了帐篷沉沉睡去。 又过去一日。狗娃身上的伤口基本结痂，没什么大碍了。铁蛋让他吃饱了，又喝了服药，随后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收起来，二人穿着上山时的衣服，一块往山下走。衣服没洗过，又脏又破。狗娃这两天一直穿着铁蛋给他准备的简单衣服，突然有穿回去还有些不适。只是为了避免山下的人会有所怀疑，此时也只能这样下去。 狗娃还能面前认得路，二人一早出发，直到中午才从更加崎岖的山里找到回家的路。 下了山，一进村里就遇见人跟他打招呼。跟他们打听了一下情况才知道。三天前的地震，让村里头的房子倒了十几个，还有人砸死了。当日上山的人也有一半都没回来。二人一进山就是三天，村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回不来了。 狗娃忙问锁头的情况。 村里不大，事情传开的也快。尤其锁头比较引人注意，从前被人瞧不上，觉得是个祸害，现如今又是村里唯一念书的。 “我看见兰子回来来着，也许是接回去了。我也不大明白。不如您先去里正哪里问问。若是接走了，里正肯定晓得。” 狗娃二人忙去里正那里，刚走到那条街上，就远远的看见了三辆马车。狗娃还没看清，铁蛋已经认出来了。 “小云烟来了。” 狗娃看一眼铁蛋，二人步子加快了些。 马车周围还有人站岗，此时正疲倦的打盹儿。忽然瞧见了一身脏乱的二人，险些没认出来。 “大爷？云爷！大爷回来了！” 云烟直接从马车里跳了出来，目光四处寻找铁蛋的身影，当看到人的那一刻，云烟当场哭了出来。 “大爷！” 云烟忙跑过去，看着铁蛋一身脏乱。天可怜见，打他认识铁蛋就没见他这么狼狈过，这究竟是吃了多少苦啊。 “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铁蛋问道。 “刚发觉地动，我怕大爷不适应，便带人来了。结果一来三日不见大爷，几次上山都没寻到。大爷，您可算回来了。山上发生什么事了！”云烟哽咽的狠狠抹了两下眼泪。这打给是狗娃第一次瞧见这样失态的云烟。 “长话短说，我们被困在山里了，但并没有危险。是狗娃救得我。对了，我问你，锁头呢？” 铁蛋话音刚落，里正从里屋走出来，道：“跟兰子在你们新房子哪里。你们住的房子塌了，老房子也塌了。新房子虽说还没完工，但也能住人。现在俩人在那边呢。你们先回去洗涮一下吧。人回来就好。” 狗娃心下一喜，转头就往新家跑过去。 铁蛋拍了拍云烟的肩膀，转身跟上狗娃前去新家。 新家这边的兰子正抱着锁头抹眼泪，听见了动静一抬头，就瞧见了狗娃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二人忙出了屋，三口在抱在一起哭了一抱。 狗娃简单的说了一下在山上的遭遇，忽略了铁蛋拿出那些东西的部分。只是铁蛋医术精湛，现采药治了二人的伤。 铁蛋在旁边听了半晌，才忽然开口道：“狗娃没回来，你应该是先将锁头接走再说吧。怎么会带着他住在这里。” 兰子一听这个，目光有些躲闪，轻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发生了什么你们应该猜到了吧~嘿嘿~ 第29章 瞧见她这样，就基本能猜到，肯定又是她那糟心烂肺的婆家干了好事。 兰子本不想多事，没想开口，最后在狗娃一再追问下，才将事情说得了个大概。 三日前，地动的时候，兰子就担心狗娃这边的情况。只是当时两个儿子被吓坏了，外面又天降大雨出不了门，就等到了第二日太阳出来了，兰子就来了这边。一过来，就从里正这里接到惊慌失措的锁头，也就知道了狗娃和铁蛋都在山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兰子终究是个出嫁的女人，在村子里说不上什么话，也没本事上山去寻，就只能带着锁头回婆家安顿。 结果那高婆子一听说狗娃在山上了无踪迹，便认定了人死山上了，张口边说是锁头克的，便要将锁头赶出去。 兰子怎么拦着都没用，最后连着她一起被用扫把连扫带打的赶出来了。 兰子没有法子，就只能领着锁头重新回来。没有其他住处，好在新房这里快要完工了，还能住人。这姑侄俩就暂时住在这里了。 狗娃只听个大概，就气的气血上涌。从前就说过，像是高婆子这样的恶妇，是会把没有婆家撑腰的媳妇往死里欺负的。这狗娃不过是在山上没下来，还没人知道死讯，这就嚣张起来了。若是狗娃真的一去不复返，还不知兰子和锁头要遭受些什么。 狗娃喘了两口气，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脏话。 铁蛋靠在门框上，抱着膀子听了全部。 “这种人家，还有什么过下去的必要。大燕律法里头，是有合离一说的。到时候婚姻离去，各自婚嫁，两头都不耽搁。” 兰子从没听说过这个。她打小听到的，不外呼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初众多男儿中，挑了个最老实的高大壮，以为是个好归宿，结果却得了这么样一个婆婆。她认知力，这种情况，就只能忍了。忍到人老了不中用了，或是恶毒点说，等人死了，就安生了。 “这……这怎么行……” 铁蛋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什么样的，大户人家的女子尚且如此，更何况这种小门小户的穷苦之家。 “我知道你从未想过这个，这也正常。不过我听说，京城里头的姑娘们，出嫁以后，若是夫家待她不好，是可以跟娘家说。娘家兄弟将人接走，转头打官司合离。这跟休妻不同。一般被休了的女子名声都不会好，会影响后续嫁娶。不过合理的话名正言顺，可以说是夫妻八字不合，或是干脆是夫家不是良配。这样丝毫不影响女子婚嫁。我听闻，一些娘家强势一些的，闺女出嫁五六次都是有的。一家不行换一家，总会找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 兰子听了这话，羞的满脸通红，低着头低声说道：“这……这世间还有这种事情……” “所以说，你若是真想要离开那糟心之处，原本容易。打官司的银子，我可以给你拿，这并不麻烦。” “这……”兰子有些犹豫。 狗娃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家二姐。说实在话，他是希望二姐回家的。那高家不是个好人家，自家二姐这么好的人，那姓高的哪里配得上。 兰子看着狗娃，心中苦涩，许久才叹口气道：“那终究是我婆婆，也只有我婆婆这样。大壮待我还是极好的。再说，还有两个孩子。小的连话还说不好，哪里离得开娘。” 铁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 看一眼失落的狗娃，才道：“你的家务事，我就不继续管了。不过既然你是他二姐，我就多给你说两句。你眼里，你婆家的恶人就只有婆婆一个，你丈夫对你还好。那我问你，你婆婆对你多方苛责的时候，他可曾为你说过一句好话？你生了两个儿子，却瘦的跟竹子似的，他可曾想过给你买点好的？就算钱在你婆婆手里，他只扯谎说自己买就吃，还要不到银子给你买上二两红糖？我问你，这有过吗？” 兰子被问的哑口无言，半晌才道：“那终究是他的娘亲……” “所以？若是你儿子，你也觉得你儿子做的对？”铁蛋道，“将心比心，若是你兄弟拎拳头打一顿你丈夫，你会在旁边看着一声不吭？你大哥没了，你尚且知道过来送些铜板，可见正经疼人的，没那么多借口。你疼你的两个孩子，确实，他们尚在年幼。可你真觉得这就是对他们好？并不是。在我看来，那种家庭，奶奶凶神恶煞，父亲是锯了嘴的葫芦。而你这个当娘的，懦弱隐忍，毫无骨气。他们长大了，也不过是地痞无赖的苗子，最好的发展，也是跟着当奶奶的，一起呵斥侮辱你这个当娘的。凡是有因必有果。你觉得，你忍下来了，种下来的是善因还是恶因？” 狗娃都很少听见铁蛋一口气说这么多，可见是真的放在心头在意的。 兰子越听越觉得有理。虽说跟她过去受到的教育完全不同，可铁蛋说的在理，她听得明白。 兰子找不出话来了，只得低头用袖子抹眼泪。 铁蛋手伸向旁边的云烟。云烟默契的从怀里拿出手帕。铁蛋递给兰子，让他用帕子拭泪，继续道： “你暂且在这里待几天吧，好好想清楚。狗娃，一会儿你带两个人，堂堂正正的去高家收拾你姐的东西。他们拦着你就硬闯，不怕事情闹大，就怕闹不大。事情传开了，也只有他们高家没脸的份。此外在给你两个外甥带点吃的，只说是他们娘亲挨了奶奶的打，现在正在娘家看大夫养伤，暂时不回去了。” 这件事铁蛋给出主意，狗娃想都没有多想。本想换衣服，只是房屋倒塌，衣服全压在废墟下面的柜子里。 铁蛋让云烟拿一件他穿的衣服来。 云烟比狗娃小一岁，不过个头比较大，他的衣服，狗娃穿着还有些宽松。 狗娃先将身体擦干净，才穿上衣服。云烟喜好黑衣，这身衣服也是纯黑的段子绣着一些花纹，不光好看，穿着也舒服。 狗娃摸一摸身上，还那袖子到鼻尖儿轻轻闻了闻，有股子说不出的香气。 云烟看了两眼，不再看他，回头指了两个机灵的小厮，让他们跟着陈二爷，等到了兰姑娘的婆家，要给足了气势，好好吓唬吓唬他们。 能让铁蛋信任的人，自然都不是白给的。 三个人乘上了一辆马车，带着少许吃食，一道去了邻村的兰姑娘的婆家。 一行人目送着三人离开，兰子的心中有些忐忑，拉着锁头在自己的怀里，紧张的捏着锁头的衣领子。 “你兄弟是鼓足了力气要给你撑腰的。”铁蛋道，“他虽说没有大富大贵的命，以后的前途也不会小。锁头更是如此。他们以后名满四海，偏偏有你这么个窝囊的姐姐。你就一点感觉也没有？” 兰子也没想到，铁蛋回思路一转说起这个。要是只有她自己委屈，她就真的忍了，现如今，铁蛋直接告诉他，他给她兄弟、侄子拖后退了，这感觉就不一样了。 “我……” “你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只要记得，你既然姓陈，那么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陈家。你以为巴掌打在你脸上，你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忍一忍什么都过去了。但你要明白，这一巴掌打的不是你，而是整个陈家。若是狗娃和锁头这辈子都碌碌无闻那还好。但凡他们二人有一个出息的，你这个窝囊的二姐，就是他们身上最大的污点。好好想想吧。” 铁蛋不再多言，而是吃了点东西，躺在被云烟铺软了的床上，先小睡一觉。 狗娃带着一肚子的邪火出门。一边是自家二姐的隐忍，一边是小锁头受到的侮辱。当初在陈大的灵堂上，高婆子跟小锁头说的话，狗娃还没找他算账。现在，他不过是失踪了三天，他们就敢这般嚣张！ 纵使平时狗娃再怎么温润，现在他的脑门子上也写满了官司，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几分仗势欺人。今天，就是要过去出气的。 高婆子此时正坐在院子里洗衣裳。这兰子不在家，衣服也没人洗。高婆子本以为每两日兰子就自己撇下锁头回来了，没想到她这回竟然这么硬气，真就没回来。 自从有了媳妇，高婆子几乎没再做过这种活。此时干活也是满心的不情愿，心里头正盘算着兰子再回来要怎么收拾。 这时候，便听见有马蹄声和车轮声过来。 高婆子抬头，还以为是路过，没想到马车就停在了他家门口。 马车上跳下来两个壮汉，二人一人抬起一条腿，用力一踢，那门便应声而倒，直接踢坏了。 两个小厮也没想到这破门这么不抗踢，一撇嘴嗤笑一声。 “人呢！”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吓得高婆子一哆嗦。 高婆子忙站起身，用身上的衣服擦擦手，对二人连连陪笑道：“两位爷这是寻错门了吧！我们姓高！” “高大壮是你儿子吧！”一个开口问道。 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站在那里，活像两位门神。吓得高婆子腿肚子都在发软。 作者有话要说：　　眼下还没到离婚的时候，再等等~ 第30章 “大……大爷，这里头，是不是又什么误会？我家大壮是老实孩子啊。” “那就没找错。”一人冷笑道，“我们是陪着我家二爷过来取二姑娘的东西的。二爷，咱们到了。” 狗娃真没想到这二人这么能镇场子。若是换了他一下子面对这么两个壮汉，估计人都崩溃了。 狗娃没吱声，而是挑开了马车帘子，先探出个脑袋。一小厮回头，伸手接狗娃下马车。 “狗娃？”高婆子看着狗娃，满眼的难以置信。 “还记得我？我还以为，您眼里我早死了。”狗娃看着她都觉得面目可憎，抖了抖褂子，冷笑一声走上前两步，“听说，我刚跟大爷进山里头小住几日，你这边便迫不及待的将我家二姐扫地出门了？何须这般客气，你若不喜欢，只需跟我打声招呼，我自不会让我二姐多做打搅。” “误会，这都是误会。”高婆子心底暗叫不好。这狗娃明显是过来找事的。 可问题是，前两日兰子离开，闹得邻里之间都看见了，这事本来就是他们没理。原本想着，既然兄弟都没了，那兰子都是个好拿捏的。相信没几日自己就回来了。既然媳妇都回来了，周围人也不会再说什么。 可现在回来的不是兰子，而是人家兄弟过来给讨说法来了。坊间有句不成文的俗语，叫做：天大地大，小舅子最大。虽说有调侃的成分，可也能见得当舅舅的在婆家这边的说话力道。 高婆子心里暗暗叫苦，刚好高大壮从里屋出来了。 “狗娃兄弟来了！”高大壮脸上笑容有些僵硬。 “我为什么过来，你们心底应该清楚吧。”狗娃带着人直接闯了进去，对两个小厮道，“麻烦你们了。凡是我二姐的东西全部拿走。” 高大壮忙走到近前：“兄弟啊，你这是做什么啊。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咱们有话好说，别这么大的气性啊。” 狗娃看着眼前的二姐夫，但凡他气性再大一点，就直接抡拳头砸他脸上了。这家里，若是他能护着一点兰子，兰子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误会？我二姐被打了回去，躺在床上连个端汤送药的人都没有，你跟我讲是误会！我们陈家姑娘给你们，结果我们陈家孩子来了你连门都不让进，还那扫把往外赶！我问问你，你这是讲的哪门子的理！我陈家人丁是少，但还没死绝户，轮不到你们这样骑我们脖子上拉屎！不用多说，我们二姐在我家里头养伤。好好的闺女被你们打回去了。你们不要，我们要！等养好了，我自给他们找好婆家！” 狗娃看见炕上的两个外甥还在，便走过去。 小一点的外甥还不懂事，大一点的第一次瞧见小舅舅身上这么大的戾气，有些害怕。 狗娃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了零嘴：“宝儿，抱弟弟过来吃糖。” 狗娃对两个外甥向来是疼爱有加的。 高宝儿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拿了糖先塞进嘴里，感觉到了糖甜蜜的滋味，脸上才见了笑。 狗娃问道：“糖好吃吗？” “好吃！”高宝儿吃的开心，又拿糖果回头去喂弟弟。 狗娃柔声道：“你不用怕舅舅，也不要怕那两个叔叔。你记不记得，你娘亲挨打了？” 高宝儿外头仔细想一想，不太确定道：“娘哭了，抱着锁头哥哭的。” “对，你娘亲挨了打，现在受伤了，在舅舅家养伤。所以舅舅要拿走一些东西回去给娘。糖你吃吧，若是不够，再去舅舅家里拿，舅舅家里有很多。” “娘在舅舅家吃糖吗？”高宝儿天真的问道。 “对，娘亲只有在舅舅家才能吃到糖。”狗娃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尴尬中的高婆子和高大壮。他们不是不想上前来解释，只是那两个小厮，一个在翻东西，另一个就往物资的中间抱着膀子一站，颇有几分谁乱动就揍谁的意思。 安慰了两个外甥，狗娃不再多言，看着小厮们收拾。 高婆子几次想要攀谈，狗娃都没有给予理会。两个小厮里里外外的翻找，只是兰子在这家里的东西确实不多。衣服只有那么几件，还都是带着补丁的。狗娃特意看了一下，上一次送来的花布都已经做了衣服了，可没有一件是兰子的，两个孩子一人一套，还有一套还没做出来，可看已经裁剪的样式，是上了岁数女人的样式，显然是高婆子准备给自己的。 当初狗娃送来料子的时候，是给兰子一个人的。 连布料尚且如此，兰子最近过的日子，更加可想而知了。 狗娃越想越气，拿起那没做好的布料：“这是我二姐的吧。” 高婆子见狗娃满是戾气的拿着那没做好的衣裳问话，也不敢说真话，只得顺着她说：“对对对，我这不是心疼她辛苦，想给他做件好衣裳吗？” 狗娃可不相信他的鬼话：“那我就拿走了。对了，你们也记得找着，上次我来还给我二姐带来了红糖，两个哥儿有糖吃了，这红糖我就带回去给二姐补身体了。” 因为有两个壮汉压场子，高婆子有心耍横也横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狗娃抢似的拿走了家里所有跟兰子沾边的东西。 将东西搬上了马车，狗娃又跟两个外甥道了别，便乘坐马车离开了。 高婆子和高大壮对视一眼，讨论了半晌也想不明白狗娃是发了那路子的财。就算是临时雇人过来，那也要有足够的银子啊。瞧着那么壮实的两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这请来就要多少钱啊。常人家不是雇不起，可雇来一次半个月的伙食就没了，谁又舍得出呢？ 回去的路上，狗娃就捏着那还没做成的半成品衣服，越看越气。 陪着狗娃坐在马车里的小厮道：“二爷要是实在看着来气，咱们就拿剪子剪了。或是顺窗户扔了吧。” “这么好的料子，扔了多可惜。”就是因为这样才更气。可能再晚几天，这样的好料子就穿在高婆子那老货的身上了。 当初买这匹布的时候，狗娃的手头才刚有一点点钱，买这布料，绝对是很大的开销了。可狗娃舍得给她二姐花这个钱。从小到大，家里穷，狗娃是哥哥姐姐捧手心里养大。虽说没能过上好日子，可他们的这份心狗娃永远记得。 当初狗娃买，就是想要让二姐穿上一身他买的料子，算是一种类似反哺的报答。 所以，即便现在狗娃有足够的银子，再买上十匹这样的料子，此时瞧见这样了，心里也不好受。 看着这块料自，心里也更纠结。 “大爷自有更多更好的料子。”小厮笑道。 狗娃叹了口气，将布随手放旁边：“算了，留着当抹布吧。” 哪怕倒退一年，这样的料子也是狗娃做梦都想穿上的衣服。他家里穷，一二十年多没见过新衣裳了。这短短的一年不到，狗娃也能奢侈的拿新料子当抹布了。 铁蛋吩咐了云烟，瞧见狗娃回来了便叫他。 所以云烟瞧见狗娃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回过头去推一推铁蛋。 铁蛋睡得很浅，轻轻一碰人就醒了。 狗娃想要搬东西，小厮说什么也不肯。本身东西不多，两个小厮抢着将东西搬进了屋。 狗娃进门看了一眼兰子，除了满心的叹息，一时也没别的想法，在转头看一眼铁蛋，对铁蛋感激的点一点头。 今天若是狗娃一个人去的，绝对没有现在这样顺利，也不会这么痛快的处一口气。 现在可算是理解了那些狗仗人势的人都是什么心态，现在尝试过一次，确实很痛快。 “回来了，作何感想？”铁蛋在炕上盘着腿，拍拍旁边，让狗娃坐过来。 “解气。”狗娃道，“有您的这两位大哥，那倆怂货屁都不敢放一个。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主，从前竟然让他们嚣张的那么厉害！” 铁蛋很满意狗娃的答案：“那下次，你再去，没有这两个人，你还敢吗？” “凭什么不敢，他们打了我姐，还要打我不成？”狗娃冷笑，“我算是看透了，这种欺软怕硬的主，越是跟他们客气，他们越是蹬鼻子上脸的欺负。我姐带我侄子过去，能被扫把打出来，我这回过去，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种人，就不能给他们脸！” “所以说，这种越是嚣张的人，往往越是纸老虎。”铁蛋拍拍被铺的软软的床铺，“累了吧，躺下来歇会儿。云烟儿就是有这个好本事，总能将卧榻之地弄得松软舒服，最是手巧不过。” 这两日二人一直睡在一个被窝，狗娃也没觉得奇怪，只是眼下其他人都在干活，狗娃也不好上炕躺着。 “等晚上的吧。眼下还要去老房子那边，去挖一挖还有什么还能用。那边还有许多好东西，不能白白浪费了。” 这可就是个辛苦的活儿了。而且也不太好让村里其他人去，避免让他们瞧见不该看的。 “让下人去就成。你不饿？咱们该准备饭了。”山上几天，铁蛋实在是想念狗娃的手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他们就睡一起啦 第31章 狗娃去做饭，兰子里里外外的收拾打理，铁蛋就带着锁头，陪他说话。 云烟安排几个下人去两个老房子的废墟下面翻东西，另一头也随时看着不叫村里其他人打搅。来人不论是谁，一并打发了。外人瞧见这几个生人都颇为厉害，也就不敢靠近了。 狗娃做了两道小菜，又烫了一点酒。云烟带回来了一些干货，有的直接吃也能下酒。狗娃就直接用盘子装着了。 铁蛋将锁头抱在腿上，跟狗娃、兰子一块吃了饭。 随后前去废墟翻东西的人，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搬运东西回来。 这些东西基本都脏的不能看了，可有的东西洗一洗还能用。狗娃在院子里分拣了一通，越看眼睛越酸，忍不住抹了两把眼泪。 住了那么些年的家，两个房子，都倒了。 幸亏这是盖新房了，若是没有这新房子，他们叔侄俩住哪儿。 铁蛋站在门口抱着肩膀看着狗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铁蛋对云烟招了招手。 “你明儿带人去县里，打一些家具回来，再采买些用得上的东西。等这边收拾妥当了，你就回府里吧。”铁蛋道。 云烟皱眉道：“大爷，这刚地动不久，说不准还会有。并不安全。您若是放心陈二爷，大可一通接城里去。这穷山沟沟里，多方不便，您这是何苦呢？” “你无须多言，我自幼思量。府里头事情多，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有京里传过来的消息，你帮我注意着些。我这些日子在这里日子颇好，再过些日子也无妨。”铁蛋向来随性，能够让云烟知道行踪已经很不错了。 云烟张了张嘴，最后只剩下了一口叹息。跟这么一个任性的主子，除了认命还能说什么？ 一个下午的时间，基本上把所有能抢救出来的东西多去出来了，东西该扔的扔，该洗的洗。这里的小厮多，事情做起来也方便。 当天晚上，下人或是在马车里，或是在外屋打了地铺。云烟就住在自己的马车里头。这也不委屈，马车里头的软垫，可比炕舒服多了。 虽说有东西两房，可怎么分配是回事。兰子终究是出嫁了的姑娘，虽说跟狗娃是亲姐弟，也不好住在一块。可铁蛋是何等尊贵的人，不大好跟别人挤在一起。 原本兰子是想去村里其他人家借宿的，还是铁蛋提议，他跟狗娃睡在一处正好，兰子可以抱着锁头水。狗娃才六岁，又是姑侄之间，不用防备。 这新房屋里头是有些空的，被子却比过去更加舒适。狗娃坐在炕边上，特意打了盆温水，先将自己身上擦干净了，才舍得进被窝。 铁蛋透过油灯看着狗娃一点一点的擦着身体，眼光微眯，看的有些入神。等狗娃躺进被窝里，铁蛋感觉到狗娃触碰到自己的皮肤，才反应过来。 这时候，狗娃自己有有些微愣。在山上的三天，二人睡觉的时候一直是肌肤相亲，习惯了贴在一起睡。所以狗娃一进被窝就往铁蛋的身上贴。反应过来以后，狗娃抱歉的笑一笑，身体要往后退。 他进被窝的动作太顺手了，这是铁蛋的被窝。 结果铁蛋伸手一捞，将他揽在怀里：“睡吧。” “大哥……您不觉得挤得慌吗？”狗娃有些害臊的道。 “没有，这两天习惯了，不抱着睡不着。”铁蛋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那……算了，您抱吧。”狗娃也说不出究竟哪里别扭，反正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不过管他呢，铁蛋舒服要紧。 铁蛋抱着狗娃，感觉他身上，还有些湿气。铁蛋睡觉是船睡袍的，狗娃则是擦了身体，只穿了裘裤光溜溜进的被窝。即便铁蛋没有占便宜的心思，手指触碰的地方，依旧是那滑溜溜的皮肤。 别看狗娃脸上有些粗糙，皮肤的手感还是很好的。 一边感叹手感，另一头还在唾弃自己的下流。铁蛋尽可能保证自己的手指不乱动。 “你今年多大。”铁蛋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今年十八了。” “周岁？” “嗯，再有两个月整十八。” “啧，还有两个月。”铁蛋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狗娃不明所以：“生辰不好吗？” “不会，你不懂的，没事的。”铁蛋沉默些许，又开口道，“想过去媳妇吗？” “不想了。”狗娃道，“您说的对，娶媳妇，要娶喜欢我的，我也喜欢的。不然相互都耽搁。女人家，讲究嫁鸡随鸡，若是跟我不合适的，嫁了我，那不就耽搁了人家一辈子吗？所以眼下，我只想着赚银子。以后要找，也是锁头挑个好的。” “那你真遇见喜欢的人了呢。”铁蛋又问。 “不好找吧。”狗娃苦笑，“就算人家不嫌弃我养个侄子，可我又怎么娶女人嗯？我养锁头就购费心思的。娶了媳妇，要是再生了孩子，那事情就更多了。” “你不用将自己的想法想的太僵硬。”铁蛋道，“娶妻，未必就是女人。这世上，不仅仅是男女相互喜欢，男的也可以喜欢男的，女的也可以喜欢女的。只要二人相互喜欢，生活在一处，也是可行的。你应当也听说过，许多人家里，两个异性兄弟住在一起，一同打了一辈子的光棍，谁又知他们其实就是彼此的妻子。还有两妇人相依为命，对镜自梳，谁又知他们是不是彼此的夫君。” 这话狗娃从未听过，消化了一下发现无法理解，如实道：“大哥，我不懂。” 铁蛋直接道：“如果你未来喜欢一个男人，你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可……这是不是违背的祖训？”狗娃疑惑道。 “你连不娶妻的心思都想好了，还怕这个？”铁蛋笑道。 “可邻里嚼舌根……” “你只说兄弟相持，又有几人会深究。穷人之家，一辈子光棍，也太过于平常了。” 有钱人家三妻四妾，穷苦人家孤独一生实属正常。没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在身边，就只能相互依偎，相互扶持。谁知道这在外人看来的可怜人里头，是不是有真感情存在的？ 狗娃一时没了言语。 铁蛋贴近了一些，额头抵着狗娃的额头，没说话时呼吸都能够透过二人之间的缝隙进入没盖严的被子里，打在狗娃的胸口凉飕飕的。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跟他在一起，不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什么人伦纲常，什么邻里闲言，什么子孙后代。都不及我爱的那个人在我身边更重要。” 狗娃的身体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铁蛋跟他说的话，冲击力太大。 见狗娃没声音，铁蛋又贴近了一点：“答应我，以后如果有你喜欢的人，一样也喜欢你。那么不论对方是男是女，家境如何，你都答应他，怎么样？” 狗娃有些僵硬的点一点头。他并不能完全理解铁蛋此时此刻跟他说的花，但对铁蛋说的话点头，已经是他的习惯。 铁蛋见她如此，放下心来。将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顺手将被角掖上。 狗娃想一想，脸上有些发红的低声问道：“那……大哥。” “什么事？”铁蛋刚要闭眼睛睡觉。 “我听他们说，跟媳妇睡觉会生孩子，但只有男人和女人才会有。他们又说这种睡觉跟别的不一样。等结了婚就有人告诉了。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又不好意思问别人……大哥，您说男人之间的，跟男女之间的一样吗？” “……”铁蛋开始怀疑狗娃是故意的，不挑起他点火来今晚是不想睡了。 他倒是有心来个现场教学。可想先还没成年的狗娃，他要是敢动手估计这个文就被和谐了。 再说，在狗娃没有明确喜欢他的情况下，铁蛋也不想趁着狗娃懵懂无知就对他做出过分的事情，这对他不公平。 “你还太小。”铁蛋敷衍道。 “村里有同岁的人当爹了。”狗娃道。 “但你没成婚，就只是孩子。”铁蛋拍了拍狗娃的屁股，“睡觉吧。等你满十八了，我就告诉你。” 狗娃脸上也臊得慌，听了此言，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安心入睡。 铁蛋有些难以入眠。 被这小混蛋弄得有反应了。 可此时美人在怀，他也不能空出手去解决。 他好久没这么憋屈了。 几日后，将一切安排妥当的云烟就走了。狗娃的新家里头，也更有样子出来了。家里头的家具一应俱全，厨房里头也多了许多新厨具。 原本院子里的牲口圈还没有完工，狗娃想着铁蛋还住在这里，怕惊扰了铁蛋的清闲，院子里的其他活儿，就暂且放下了。 这几日二人同食同睡，每晚铁蛋都抱着狗娃睡。狗娃虽说心里觉得多有不妥，却也没舍得开口拒绝。 这云烟一走，兰子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刚好，在兰子在这边待足了七天以后，高大壮赶着牛车过来接人回去了。 狗娃的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的不乐意。可这种事情，还是只能看兰子自己的想法。 高大壮好像也是被人教过的一般，开口闭口提的都是孩子。这两个尚在年幼的孩子，就是兰子的心头肉。哪里是说分开就能分开的。 狗娃看着兰子的表现就明白，她是心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不远了。后面狗娃再去城里一次，生米煮熟饭再回来 我是不会开童车的 求生欲很强的 而且我真的是打心眼里讨厌未成年车 搞对象我倒是不反对 第32章 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收拾收拾东西，送兰子回去。 不过狗娃也不甘心就这么让高大壮把人接走。家里还有马车，狗娃将马车套上，准备了些吃的用的装上马车。高大壮有心过来帮忙好心表现，也被狗娃面色不善的推开了。 狗娃忙活了半晌搬上马车，铁蛋眼睛一转，给了狗娃一个木头匣子：“这个给你姐一块带回去吧。” “这是什么？”狗娃伸手打开了，就被晃了一下眼睛，这里头是满满的金银珠宝，“这也太贵重了。” “你是我兄弟，你姐姐自然就是我妹子。既然妹子家里条件不好，这些，就当时我给她的添妆。应该不算晚。”铁蛋抬抬下巴，“给她吧。” 狗娃捧着首饰匣子，回头看一眼兰子。兰子只是摇头。这东西太贵重了，她怕是受不起。 铁蛋很少这样出手大方，除了上次让云烟去给打上好的家具，就只有这次了。狗娃明白，除非必须，铁蛋不会轻易介入他的生活。只怕这匣首饰，是有别的用处的。 狗娃捧着首饰，递给兰子：“二姐，你拿着吧。总是大哥的一番心意。这里头的首饰，怕是都不便宜，你现下有两个儿子，以后传给媳妇，给子孙后代留下个应急钱也是有的。你平日也太素净了些，旁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梳妆打扮，明儿咱也俏丽些。对了，上次大哥给我买了好些布料，我挑了颜色新鲜的给你。下回回来，记得做好了衣服，穿回来。我也瞧瞧这么好的料子做成衣服是什么成色。” 狗娃生怕这布料再被高婆子那恶妇抢走，特意当着高大壮的面强调要兰子下次穿回来。 兰子自然明白狗娃全是为她着想。感动的眼泪都掉了下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头称是。 狗娃赶着马车载着兰子在前头走，高大壮在后面赶着牛车追不上，感觉十分尴尬。狗娃第一次赶马车，这跟赶牛不大一样。好在拉车的马被教养的很好，加上狗娃满心的怒气，这一路倒也顺畅。 到了高家门口，狗娃靠着马车也不急着下去。而是等着高婆子听了声音走出来。 那高婆子瞧见了马车，满脸堆笑的迎过来： “哎呦，妈的宝儿回来了！你这丫头也是气性大，娘不久说了你两句吗？我能真生你气吗？可真就忍心一走十天半月的不回来了。” 兰子总共才出去七天，高婆子嘴里就成了十天半个月。现下高婆子倒是装起来贴心婆婆的模样，不过狗娃是不信她这套的，反而看着他满脸堆笑的连，只觉得恶心。 狗娃跳下马车，回头接了一下兰子。 兰子出门，瞧见那高婆子伪善的脸，脸上没什么表情。好歹相处了这些年，她还不知道她婆婆是什么嘴脸？她越是这样满脸堆笑，心里就越是满心算计。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儿，她是不远见这个婆婆的。 只是，就算兰子能跟高大壮有那个什么合离，以后还能再找好的。可这两个孩子是带不走的。这两个孩子，就是高家的种，任凭衙门怎么判，也落不到兰子的手里。 两个孩子还这么小，大的才三四岁。就像铁蛋说的那样。这样两个孩子，若是落在了高婆子手里，让他教养。就算不成流氓废柴，也跟高大壮差不多。 看看高大壮窝囊无言的样子，兰子怎么舍得。所以，即便知道回来还会受委屈，也不能眼看着婆婆将可怜的孩子养废。现在狗娃出息了，相信高婆子不敢太欺负她了。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很多。 “大壮呢？”高婆子还往马车里看。 “他在后面赶牛车呢。”狗娃面无表情的开始搬东西。 “哎？哪用得着这么客气啊，带这么多东西啊。”高婆子脸上笑容堆得更深了。 “又不是给你的。”狗娃直接了当道，“这是给我姐和我两个外甥的。看好了，都是些女人孩子吃的用的。还有一匹新的花布。这回不比上一次。姨您要是真老有少心，可以再让我姐给你做一件。” 狗娃这回来就是呛着来的，自然没有好脸。高婆子心里头不服气，却也不好太撕破脸。 看着那花布，脸上尴尬道：“这也太新鲜了些，要是俩孩子穿还行，兰子穿是不是太花哨了些。” “花哨？我姐什么年纪，别看生了俩儿子，人也才刚二十出头，正是穿花的年纪。再说，她嫁进你们家，什么时候穿过新衣服？现下就要穿的花哨点，不然村里头也穿你家闲话，苛待媳妇。”狗娃大包小裹的拎着东西，递给兰子两个，一口气全搬进去屋里头。 两个外甥是高兴坏了的。舅舅来了，就代表有零嘴了。都闹腾着要舅舅抱。 看见两个外甥，狗娃心里还能好受些。跟兰子一人抱了一个，兰子更是想孩子想的厉害，抱着孩子左右亲了亲。铁蛋拿糖给两个孩子，让两个人在炕里头吃。 随后，狗娃看着兰子将带来的东西都弄好了收起来了。随后多一刻都没耽搁，直接赶马车离开了。 这个家，也不知兰子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也不明白，当年陈大，怎么就同意下了这门婚事。 还好。现在的狗娃能给兰子撑腰了。 以后的日子，一定要越过越好。 回去路上，正好跟还在赶牛车的高大壮走了个对脸。此时高大壮脸上也不好看，看了一眼狗娃。狗娃冷哼一声，没再多看他一眼直接走过去。 今天狗娃对高大壮一点脸面都没留。若是高大壮真的恼了，吵一顿甚至跟狗娃动手了。狗娃还能敬他是一条汉子。眼下只会生闷气，连多句话都没有。这种人哪里是老实，分明是窝囊。 回了新家，铁蛋还在教锁头学医。狗娃喝了口凉茶解了渴。才凑到近前看个热闹。 铁蛋教了一会儿，就让锁头自己看。 “那婆子什么表现？”铁蛋问道。 “笑嘻嘻的，看着都觉得恶心。这种人您还不知道？最是没皮没脸的。”狗娃还是有些意难平，“要不是看我两个外甥那么小，说什么也不能送回去。” “有些事情，太过插手反而不好。不如让他们自然发展，也许结果刚好是你想要看到的。” 狗娃想起了那盒首饰：“大哥，您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这要看你那二姐是不是真能狠下心来从那是非之地离开了。”铁蛋塞了一颗蜜饯在狗娃的嘴里。 狗娃含着酸甜的蜜饯，有些担心道：“我看得出来。我二姐确实是狠了心的想要从那地方离开的。只是……我那俩外甥终究太小。离不开娘亲。哪个孩子不是当娘的心头肉。那是说离开就离开的。” “你怎么不想带着孩子一起离开？”铁蛋挑眉。 这就是思想上的问题了。毕竟在狗娃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里，孩子爹是谁，这孩子就是谁家的种。女人自己可以离开。可孩子是人家的，就是偷着抱走了，不光是被人指责瞧不上，若是打了官司，也肯定是要判给孩子爹的。 “能带走孩子？”这段时间，狗娃的三观一直是铁蛋重塑的。 “这有何难。”铁蛋唇角一勾，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孩子姓高，就是高家的种。可是这孩子，究竟姓高还是姓陈，可不是那些姓高的说的算，自然也不是官府的人说的算。” “那说说的算？”狗娃忙问。 铁蛋指了指自己：“我说的算。” 这话十分嚣张，却也给狗娃吃了一颗定心丸。 “爷您真的可以？”狗娃满脸惊喜的说到。 “这本不难。”铁蛋道，“不过你想好了，那是两个小子。别看现在小，长大以后麻烦多着是。你二姐就算再嫁，这两个儿子很难被夫家接受，就算是接过去养活了，也不大可能视为己出。最大的可能，还是你一个人拉扯。你已经有一个，再加上两个，这就三个大小子了。忙得过来吗？” “这个往后自有办法。再说，小子虽说吃得多，可大一点了就能干活了。看看锁头就知道，现在家里力所能及的活他哪样不能干？再大一大，能下地干活了。这就不怕饿肚子了。我这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三个孩子还是可以的。”狗娃毫不在意到。 “也是难为你了。”铁蛋忍不住伸手捏一捏狗娃的脸蛋，“好了，只要你二姐有心切割。这种事都是小事。我帮你平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她自己的决定。你也无须告诉她我有这个本事。就让她以为离开了就瞧不见孩子了。若是她真能咬着牙忍下去。你我都不好插手。若是她这能狠下心，那才是一家团聚的好时候。否则保不齐以后谁吹点风。你二姐又想跟那老实男人和好了。” “我都听你的。”狗娃自己没什么本事，但他相信铁蛋说的就不会有错。 “好了。这件事咱们就能放一放了。我想咱家可以盖个大一点的牲畜圈，多养些东西，你也能多些营收。最近的地形我看过了，下风口的地方正好平整，可以试着盖一个。下风口，不会有太大的味道。距离也进，能随时看着，不怕遭贼。”铁蛋起身，拉着狗娃往外走，去他看中的地方看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快啦~ 另外大大们发现了吗？可以看见评论啦~ 第33章 狗娃死真心疼二姐的。可这种事情，陈兰不自己做决定，别人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狗娃只能调整心态，过自己的日子。山上一时半会儿是没胆子再上去的了。就只留在新家里，家里家外的打理着。 老房子那边的院子还需要打理，新家的院子，可以种一些长得快的蔬菜。地里头又该除草了。活儿渐渐多起来了，忙起来糟心的事情就忘记了。 铁蛋明显比教书先生还会教孩子。至少这段时间锁头跟铁蛋学的比跟先生学的快。不光认得字多了，还学了许多药材，知道了很多药理。现在铁蛋已经给了他一副称量的工具，教他开一些简单的房子。教出来的结果，铁蛋还是比较满意的。 又过了大约十日。期间云烟过来送过一次东西。狗娃地里头的活忙完了，人有黑了几分。不过因为铁蛋在，家里的伙食一直很好。所以即便狗娃干的活多，也没见瘦，反而胖了几分，身上的肉也更结实了。 铁蛋还是很喜欢愈发壮实的狗娃。这才像十八岁刚有的样子。去年初见的时候，十七岁的狗娃整个人跟小鸡子似的，瘦瘦小小的。白家莫说当主子的，就是那些家生奴，十四五岁的，瞧着也比狗娃大。 所以，见过了狗娃落魄样子的铁蛋，也有心给狗娃多吃一点，争取养的胖胖的，瞧着也健康。 又过了些时日。狗娃在屋里头坐在炕上数着家里所剩不多的银子。现在家里的开销。基本都是铁蛋掏的银子。狗娃心里感激，也过意不去。 现在铁蛋就在家里住着，自然不能卖药材给他。这不卖药材，家里就没个进账了。 那东郭大爷倒是还给了银票子，只是狗娃是不想动的。 “怎么了？在门外都听见你叹气的声音了。”铁蛋在门口，歪着头看着狗娃。狗娃这样盘腿坐在炕上数铜板的样子着实可爱，铁蛋都看一会儿了。 狗娃忙将钱收起来，撑起笑脸道：“没什么。只是在想要好好养着家里的这些张口兽。今年入秋，应该就有银子入账了。” 穷人家里，发愁的不外呼柴米油盐。狗娃的条件，虽说比村里的所有人条件都好了。可比起城里终究是差了一大截。别人家考虑生活，好歹都是一些成年。就算是新婚的小夫妻俩，也有老一辈的照拂。狗娃只有自己，他自己还没成年呢。 这样的担子，对于他来说还是沉重了些。 铁蛋随便掉根毛都是金子，没有不值钱的东西。可他给狗娃买东西可以，高价收购他的东西也可以。独独不能白白给他银子。上一次从东郭家回来，铁蛋给的银子是安置用的。可现在没有借口了。 狗娃是有自尊的，铁蛋明白。他更明白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狗娃需要的不是银子，而是一个能够长久换来银子的财路。让他每个月赚一两银子，远比直接给他一百两银子更有有用。 铁蛋坐在炕上距离狗娃最近的位置，略犹豫，才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不过你会辛苦一点。” 狗娃立刻来了精神：“您说。我吃得了苦。” “苦算不上。不过是有些折腾罢了。我在县里，倒是有几个开酒馆的朋友。你做得一手好菜，是可以考虑去做菜的。”铁蛋道。 狗娃微愣，随即摇头苦笑道：“这种事哪里能开玩笑。我连肉都认不全，哪里能去城里给客官做菜。” “谁说是当大厨，是让你去当小厨。”铁蛋含笑解释道，“你的手艺，绝对是方圆几十里以内找不出第二个的。这个跟那些大鱼大肉做出来的滋味不同，你有着独特的天赋，这是那些真正的厨子都比不得了。你可以进饭馆、酒楼里当特邀厨子，只单独做几道你最拿手的小菜。到时候做成牌子，挂在店里的菜单上。有人点，你就做。然后跟掌柜的分账。这个对你来说不难，也不会太累。只是这种店一般都在城里，你若是舍不得家里，就要两头跑了。” 这种事若是别人口中说出来，那狗娃会觉得一百个不靠谱。可若是铁蛋说来，狗娃就信了七八分了。 “我行吗？” “我说行自然就行了。你若是有心，稍作准备便可。到时候我给你安置住所。锁头可以放进我家的药方里头。先跟着药方里头的伙计熟悉环境。我再吩咐老大夫多指点些，远比我在这里给他纸上谈兵来的好。”铁蛋这样规划一下，狗娃就心动了。 家里头的牲口、院子和地，可以找稳妥的人帮忙打理着。若是真能在城里头开辟一条财路，那不光是日子能过下去，对锁头也是极好。 学医是好事，锁头现在学的有模有样的，以后要是真的成了个正经八百的大夫，狗娃就再也不用为他以后的生计担心了。说不定，还能娶个城里的大姑娘做媳妇。 越想，狗娃越是跃跃欲试。瞧出他心动了。铁蛋心里头，也将这件事慢慢规划一下。 这一来，狗娃有了收入，而来铁蛋长期居住在这里，终究不是个事。而且未来若是总往这边跑，白家那边很难不知道。 铁蛋心里头有计划，而白家也在发展。偏偏铁蛋跟整个白家的想法相左，是不了冲突的存在的。 铁蛋自己还好，总有退路。可狗娃没有。铁蛋没有把握保护好他。而狗娃，恰恰是铁蛋现在为止最在乎的软肋。 也许，先将他安置在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最好，让铁蛋就算跟他常接触，也不会有人怀疑。 而酒馆，就是最好的地方。 所谓灯下黑，便是如此吧。 总好过铁蛋一次次的跑到这里要好。 想想那个自幼长大的白家。铁蛋心里头也如同一团乱麻。各种心情堆在一起，滋味着实不好。 狗娃随后跟锁头商量了一下。 锁头人小小的，想法也不多：“叔和师父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至此，这件事算是定下了。铁蛋还专门开了几种药膳，让狗娃尝试这做一下。狗娃尝试了几次以后，就自己摸索出了一点门道，做出来的一次比一次好吃。 不得不说，做菜这方便，狗娃简直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这一点铁蛋是不佩服不行的。 随后云烟再一次过来送东西的时候，铁蛋就跟着马车一块走了。 铁蛋跟他们说了，再有个三五天，就会接他们叔侄俩进城安顿。 后面的几日，狗娃变得更忙了。一边要找稳妥的人打理家里的牲畜和院子，另一头，还要将家里不耐放的东西分出来，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就地给村里的亲朋分了也好。 这些日子，狗娃自己置办的，以及铁蛋帮着置办的牲畜有不少。光牛就四只，还有四只羊和一窝猪崽子。这些，就是狗娃自己照看，都怕被人敲了盯上。眼下要离开，这找人更是个麻烦。 可既然已经答应铁蛋了，这些能安排要安排，不能安排的也要安排。总不能让铁蛋白忙一场。 狗娃先去找了里正，将自己家的情况都让里正记录一下。家里养的牲畜，按照税法，大牲口每一头都要纳税，家禽超过一定数量，也要纳税。前前后后算下来，狗娃一年纳的税也不少了。 记录在案以后，找谁帮忙看着照顾，就让里正帮忙了。不过这找人看着的钱不便宜。不过若是真丢了，人家也是管陪的。 安置好了这些，狗娃再将家里近期会成熟的菜收一收，已经做好了长期住在城里头的打算了。 过了刚好五日，铁蛋就自己一个人赶着马车回来了。 这几日锁头日日看书练字，都觉得无聊的紧，此时瞧见的铁蛋，险些脱口而出叫一声哥哥，好在他机灵，话到一半就收回去了。 随后回头对屋里头做饭的狗娃喊一声：“叔！师父回来了。” 回来了三个字，铁蛋听着十分悦耳。跳下马车进了院子，伸手摸了摸锁头的脑袋，抬头，刚好对上从里屋走出来的狗娃。 “大哥。”狗娃叫了一声人，才发现，仅仅分别了五日，自己就已经这么想念这个人了。 狗娃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只是将这个默认为兄弟情。就好像他死去的大哥陈大出门的时候，他也是成日的提心吊胆。 “筹备好了吗？”铁蛋直接进屋，问道。 “都备好了。”狗娃笑道，“牲畜已经找好了人，院子里近期能熟的也都收一收了。我带走了一部分，剩下的能晒的晒，晒不得的，我就近给周边的人分了。” “这么周全。”铁蛋失笑，“是短期内不打算回来了。” “这倒没有。”狗娃不好意思道，“只是多准备一些，总比准备不到好。” “是这个理儿。”铁蛋坐在炕上，嗅着空气中熟悉的饭香，满足的想要叹息，“不过你大可将心放在肚子里。我安排好了。你每月，逢一二三四五过去做饭，吃住都在那边，其他的日子都可以回家过自己的日子。相当于干五天休息五天。若是遇见一个月二十九天或是二十八天的，你就少休息一两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进城进城，等生米煮熟饭了再回乡种田hhhhhh~ 第34章 铁蛋心里是有算计的。每个月在城里待五天，回来五天。这样狗娃两头都能照顾。而铁蛋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办法见到狗娃。 一方面，狗娃生计没问题了，锁头以后的路子也容易了。另一方面，铁蛋心里的那点小算盘，也能打起来了。 狗娃要去杀鸡，被铁蛋拦下来了。一家三口就简单的吃一顿，然后收拾干净碗筷，将家门锁了，随后去一趟里正那里说一声人走了。 铁蛋还怕狗娃紧张，特意安慰了一句：“这回去的地方，我是有些股份在里头的。里面的人都是自己人。你不必拘谨，咱们兄弟都好说。” 赶车马车进城，今天铁蛋的打扮不算太惹眼，不过认识他的人，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铁蛋坐在前头赶着马车，狗娃还在想着让铁蛋在里头坐着。他已经会赶马车了，这种事他来就成。 只将他的脑袋被铁蛋按进马车里头，铁蛋自顾自的赶着马车。 直到了县里的一家有两层楼的酒馆。这个县城不算富裕，也没有太大牌面的店面，有两层楼，在这样的小县城里头，已经算是好地方了。 当然，铁蛋也没找太好的地方，也怕惹眼。 里头也早已打点好。机灵的伙计瞧见人来了，立刻迎上来，将二人迎上二楼包厢。 “两位爷楼上请，等候多时了。”伙计笑着走在前头，引着三口人直接进入包厢。 包厢里头，有一个身穿青蓝色的年轻男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青兄弟可让我一番好等。”那人含笑，跟铁蛋相互打了招呼，这才将目光落在了狗娃的身上，“这位便是陈二爷了？” “就是他了。咱们前头说好了，人我可就交给你了。”铁蛋拉着狗娃二人坐下，眯着眼睛厚着脸皮道，“话还是说在前头。咱们是互利互惠，各取所需。我这兄弟，跟我是过命的交情。在你这，虽说是干活儿，可你打不的骂不得，最好在有个小伙计在身边大打下手。当然，我相信我这兄弟在你这里，不会让你吃亏。咱们继续之前说好的那些，你的生意也只会愈发红火。狗娃，这位是狄辛。我的好友。以后我不在时候，你可以找他，不怕麻烦。” 狗娃瞧他眉宇之间，有几分不凡的气概。心底莫名多了几分敬畏。 “狄大爷。”狗娃很客气的叫了一声。 “无碍，我与你兄弟是至交。与我不用客气。不过有一点要跟你说明一下，这处酒馆，是我暗中经营的。面上的老板并不是我。这里另有掌柜。你再等个一时半刻，他便来了。此人倒也稳妥。你知许叫他徐三便可。有什么要求，尽管朝他要。别的我不敢保证，在这酒楼里头，你至少是半个掌柜的待遇。” “这岂敢……”狗娃心虚的看了一眼铁蛋，他是想要推拒的，可又怕将话说的太卑微，丢了铁蛋的脸。 “你无须跟他客气，你来，也不是吃白饭的。你只需要做好了饭菜，给他转了银子。回过头，估计就算你想走，他也舍不得你走。不过他也不喜欢那些尘俗之事。对了，你有一个独立的小厨房，干活的时候，只需要在自己的小厨房里便可。也许会无聊一点，但不用接触太多杂七杂八的事情。我回头过来找你，自有隐蔽的通道。这只有咱们加上小锁头四人知道，绝对不可以告诉第五个人。明白吗？”铁蛋压低了一点声音。 “记住了。”狗娃听了这些，感觉有些怪怪的。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里头有暗门，连这里的伙计和掌柜都不清楚。不过正是因为隐秘，才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狄辛喝了口茶，眯眼看了一眼狗娃。 狗娃这才发现，狄辛的眼睛，如同鹰一般锐利。 “这里，会通小厨房？”狗娃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铁蛋寻求他的意见，“如果不适应，咱们还可以换。” 狗娃哪里肯？忙摇摇头。 “人来了。”狄辛低声说了一句，铁蛋给了狗娃一个眼神，随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门口很快响起了敲门声，是刚刚那个伙计：“爷！我们掌柜过来给几位爷请安了。” “进来吧。”铁蛋道。 很快，房门打开，伙计开了门就退后了两步，那身材有些圆润的掌柜走了进来。 “我说今儿一早起来就听见喜鹊叫，原来是有爷们过来照顾照顾咱的生意了。这还没上菜？六子，你去厨房催一催。菜要捡上好的端来，多准备两道敬菜，咱们的生意，还指望这几位爷照看呢。” “哎。掌柜您先伺候着，小的这就去催。”伙计自然明白掌柜这是有话跟客爷说。不过他也不会多嘴问。躬身褪下，转头跑下楼。丝毫不拖泥带水。 掌柜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堆在一起，瞧着颇为喜庆。等伙计走了，掌柜将门关上，脸上笑容收敛了些，走过来，恭敬的对狄辛行了礼：“爷您回来了。” “这位陈二爷，以后就交给你了。”狄辛看了眼狗娃，“我跟你说过，这位是白大爷的兄弟，为人仗义，是个好想与的。你心里有个数，切莫欺负了去。” 掌柜打量了一眼狗娃。瞧他虽说身上穿的不错，可人的气势很弱。一瞧出身就不高，是过惯了贫苦日子的。 “哎呦，您放心。我肯定当这二爷是我亲哥哥伺候着。”掌柜面带善意的看着狗娃，笑的脸上肉堆在一起。 铁蛋瞧他谄媚的样子倒有几分可爱。此人也确实讨喜。忍不住喝着酒挡住嘴唇偷笑。 狄辛瞧着铁蛋难得秀气的笑一次，挑眉道：“瞧出来了吗？” 掌柜不明：“您提点。” “这是让你当他是亲爸爸。”狄辛还是头一次瞧见铁蛋为一个人这么上心，忍不住调侃一句。 这话倒也不算过分。本身掌柜就比他们小一辈，坊间此类笑语颇多，也没人觉得不妥。 铁蛋腰都快弯了，忍了两秒没忍住，笑出了声。 狗娃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有心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倒是锁头人小鬼大的喊了那掌柜一声：“哥哥好。” 掌柜是个多圆滑的人，忙笑道：“我要是有这福气倒还好了。您放心，这二爷放在咱这里，肯定比在家里头舒坦。咱们是先用餐？楼下的小厨房一早备下了。一会儿二爷再看看缺什么短什么。不够的回头咱在准备着。” “不用麻烦了。”狗娃的声音放低了些，“这就够破费的了。” 狄辛瞧出了他的窘迫，对于他这样的人，给他人带来麻烦，大概是他最不想见到的。更何况，身份差距在这里。 “你也无须觉得麻烦我们。刚好我最近也有开辟新路的想法。青争倒是给了我我一条思路，可是试着从药膳上头下手。听他说，你在药膳这方面，有着独到的天赋。正是我需要的。你大可放手试一试。若是可行，我再让店里厨子安排这正式放出招牌去。你就当帮我试点了。说不定，还能给我打开一条财路。” 这话从狄辛嘴里说出来，算是证实了铁蛋先前说的话，狗娃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等狄辛说完，铁蛋紧接着道：“也不是白把人送到这里的。我最近倒是有个新想法。不过你知道，我手下没有饭馆，只有药房。这里虽说我有入股，可经营起来终究是没出力的。去年我在外游历的时候，吃过一个饭馆的餐。听闻哪里日日爆满，预约的人，足足能排到一两个月以后。” “预约而已，一两个月虽说夸张，倒也不难。”狄辛挑眉道。 “听好了，我说的不是包厢，是普通的厅堂散座。”铁蛋给他画了个重点。 狄辛一愣。要说包厢正常。只要地势合适，装潢得体，大一点的地方，名门之家预约占个位置。就算到时候不来，也至少保证随时来，都不至于没有心仪的包厢。 可大堂里头的散座，来来往往三教九流都有。其中更不乏只花几个铜板吃碗面就走的人。生意再怎么火爆，按理说也是随时来都随时有人的。 “那是这家店的厨艺确实有独到之处？”狄辛好奇问道。 “算是其中之一。他家味道确实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们家宣传做得好。他们请来的厨子，是京里头退下来的御厨。曾经给皇上做过菜。”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这样夸张吧。”狄辛还是不理解。 “他们还给了戏班也妓院银子，让他们口口相传，不论是戏班唱戏还是青楼妓子表演，都会或多或少的将这家酒馆带出来。长此以往，名声放出去了，人也就涌进来了。因为人太多，整个店干脆请来了三个账房先生，各自负责几桌。然后接受预约每个桌子什么时候来什么人。而吃饭的人，也是限制着时间来的。用不了多久，不光当地的人以请人来那家店吃饭为荣，周边城市的人，也有不辞辛苦坐个几十里的马车过去吃饭的。其火爆程度，你能想想了吧。” 狄辛可不傻，听到这里，前前后后就基本明白了。 “是不是可以当做红牌姑娘来打理了。让厨子成为一个店的金字招牌，再将整个店的名号打出去。”狄辛一边想着，一边笑，“亏着你能想到。到底是游历过三川四海的人。” 铁蛋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些时候融合了他那个世界的理念。不过只勾出来这么一点，以狄辛的聪明程度，后面就不用说太多了。反正铁蛋自己也怕多说多错。 铁蛋瞧着狗娃的茶杯喝尽了，拿起茶壶，给他续上了一杯，“你可听明白了？说不定，以后提起你的名字，就会有大批的食客蜂拥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对于二人来说都是一个转折，尤其对于狗娃来说 放心，狗娃不会在城里待太久的 只是二人都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 设定里很多时候铁蛋自己也在摸着石头过河，可能会有出错的地方。但念在他是大可爱，护着狗娃这个小可爱听不容易的，就别拍他了hhhhh~ 第35章 狗娃听着，脸上有些臊得慌：“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也难说。能有一手让青争兄弟赞不绝口的厨艺，那是肯定有独到之处的。”狄辛话说完，不再开口，且示意屋里其他人注意言行。 那掌柜反应最快，开口笑道：“那还要感谢两位爷，给咱送财神爷了。您放心，在在我这里头，保证不会慢待了去。您尽管放心。” 话音刚落，门口便想起了敲门声。掌柜叫了声进来，一个伙计带着两个小伙计，端着菜进来。 桌子上码上了菜，几人吃了顿饭。随后一块去小厨房看一看。 小厨房里面的厨具相当完善，不过碗盘一类不多。狗娃要用的时候，随时吩咐其他伙计就好。这里头，楼上楼下有六个伙计。掌柜的留了个比较机灵的留在小厨房给狗娃打下手。 等安排了一下以后，掌柜清退了其他人。确定在场的只有自己人以后，才走到橱柜前，手探进橱柜的最里面，转动了最里面的一个被固定的碗。 随后，便是一阵机械运作的声音，掌柜推后两步，很快，整个橱柜转动，露出了一个刚好可以让一个人通过的空间。 “这个通道里面有左右两个岔路口。左面直通外面的一间民房，用于危险之际逃脱用。往右走有楼梯，上去了，变回从咱们刚刚所在的包厢里面。出口正好在包厢里的那个裱在墙上的画里。那里有屏风挡着，倒也不怕被发现。回头点菜，会直接告知您是哪里点的菜。天字一号包厢，以后不会对外开放。再有人告诉您是天字一号来人，便是白大爷来了。您大可从密道上去，也不怕旁人看见。” 掌柜细心的解释着。狗娃探头看了一眼，瞧见了里面那个泛着金属光泽的碗。 “您试试？”掌柜尅去道。 狗娃将手伸进去，摸索着碰见那个碗，先是向右旋转，转不动，随后向左旋转，那打开的橱柜就合上了。瞧着跟原来一样，外人绝对看不出这里头还有机关。 这是何等的巧夺天工。 “好玩吗？”铁蛋凑近，身子靠在狗娃的肩膀上。 “好玩。”狗娃点头十分老实。 铁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狗娃的脑袋。 “这小厨房后面就是你的卧室，咱去看看吧。然后再一块去一趟药房。你在县里的时候，锁头就留在药房，你离开的时候，可以先去那边接上人。马车我给你留下了，以后倒也方便。” 几人一道去了后面狗娃的住处。只有狗娃铁蛋和锁头三口人进去。 屋子不大，不过一两个人是够住了 。床铺上的铺盖，都是上好的丝绒被，床头和床尾各一个柜子，一个可以装被子和衣服，另一个用于放杂物。铁蛋特意给他翻开来看看，里头的准备一应俱全。 不光是服装被褥准备周全，连胰子手巾都准备了。 狗娃明白，这些肯定只有铁蛋会为他准备，这些的破费，怕是不小。 铁蛋一门心思的要将让狗娃定期进城，肯定是有原因的。狗娃不会多问，铁蛋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不光是因为地位上的差距，更多的是狗娃真心当铁蛋是个哥哥。所以习惯性的，弟弟听哥哥的安排。 若是铁蛋知道了狗娃这样的解释，估计会吐血三升吧。 看过了房间，铁蛋就带着狗娃叔侄俩一道去了自己名下的药房。这个县里的药房总共五家，其中三家都是铁蛋的。其中最好的一家回春堂，曾有铁蛋亲自坐诊过几次，现在坐诊的大夫，也有铁蛋的亲手指点。在这县城里名号打的很响。且价格上十分公道，不论是县里的名门富户，还是平民百姓，都会尽可能的来这边抓药。 知道今日铁蛋要来。整个药房都提前安排了今日的客人只在左边的大门进入看诊，右边专门留给狗娃三人进来。 药房本就距离狄辛的饭馆不远。 一行人进了药房，里头算账的账房先迎过来，将几人迎到了后面的堂屋里头。 里面已经有人等候多时，瞧见人进来了，先行躬身行礼，叫了声白大爷。 铁蛋带着二人，径直走到上位，坐在左边，让狗娃坐在自己的右边。随后一手拉起锁头，看了眼屋里头站着的人。 屋里头有七八个人，一个个都低眉顺眼的，等候着铁蛋说话。 “这孩子，乃是我前些日子收下的关门弟子。乳名锁头。以后，每逢一二三四五，变回在这里。你们能教的，就教他一些。也不用他上手，也别差遣他做粗活。明白了？”铁蛋开口道。 铁蛋的关门弟子，那在在做的人面前，不是主子，也是师哥。别说狗娃有嘱咐，就是一个字不说，他们也没有胆子有丝毫的怠慢。 铁蛋给锁头一一介绍了在座的人。倒是不奢望他一一记住。只要他心里有个印象，都叫他些什么。虽说锁头在他们中间的辈分比较大，不过称呼上，还是排的街坊辈，按年龄来算。 锁头这孩子，比狗娃机敏的多，记得也牢靠。 反正，在回春堂的诸位眼中，锁头就是位小爷过来养身板的，他们只需注意着，把人伺候舒服的就成。只要锁头不是个淘气犯事的，他们就烧高香了。 狗娃喝着茶，看着四周的装潢，在看看铁蛋满脸严肃的介绍。看得出来铁蛋对此事的重视。心里头自是感激万千。 锁头有自己的住处，只是不能跟狗娃住在一块了。好在锁头之前有在教书先生家住的经验，此事倒也不算太为难。 若是是在不敢一个人睡，随便叫来回春堂里的一个小伙计陪着也就是了。不是难事。 带着狗娃去看了一下锁头的住处，让狗娃放下心。随后狗娃一个人回到狄辛的酒馆，铁蛋就先回自己家了。 不是他不想多陪一陪狗娃，只是城里不比乡下，人多眼杂。眼下的他，还是要将狗娃藏得紧紧的。 至于家里那边，眼下还是有事要处理。 狗娃回了狄辛的店。狄辛也已经走了。这家店是狄辛暗中经营的。连这里的伙计都不知道。他每次来都是以客人的身份过来的，所以不会长留。 掌柜细心的给他介绍了今后的安排。明日正好是这个月的十一日。可以正式上工。不过前几天，他还没什么名头，正常的菜应该都做不了。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先做个优惠给他打名气。从明日开始，狗娃的唯一工作，就是煮药膳粥。 需要的材料提前一天准备好了，明日煮了就好了。外头客爷们，消费了一定的数额，就会赠送这样一碗养生的药膳粥，一连五日都是如此，五日过后，狗娃就可以回家了。 等下一次过来，店里头的菜单架子上，会直接挂上狗娃做菜的牌子，并且有一个他个人的专门区域，只要有人点了，他做出来就可以了。 不会太辛苦，工资也不算低。 往后的工钱，是按分成来算。有卖出去的，狗娃跟店家四六开。而接下来的五天，狗娃要做的是赠品，也就没有分成可言。掌柜的按照普通大厨的两倍工资给他。而且是五日一结，差不多干完了五天，就可以去账房领钱了。 这么好的待遇，怕是打到天边上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当天夜里，狗娃躺在新床上都没怎么合眼。铁蛋这般真心的待他，他唯有用心努力的去干活，才对得起他的这番辛苦。 此时铁蛋在白家府里头，正在跟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对面而坐，吃着府里头最好的厨娘做的饭菜，怎么吃，都没有狗娃的菜有滋味。 铁蛋没什么性质的吃了两口，喝茶比动筷子勤。 “听闻你近些日子总往山村里头跑。”坐在对面的姑娘，瞧着十五六的年纪，跟铁蛋有几分相像。不过眉宇之间灵动非常，瞧着就是个聪明人。 “我倒是好奇是谁走露的风声。”铁蛋挑眉。 那姑娘叹了口气：“还用人走动？且不说府里头人多眼杂，就是外头的人，也是十只八只的眼睛紧盯着你。你若是进了京城，有家人护着还好些，眼下只有你一个。就算他们明面上不敢做什么，谁又知道暗地里有什么腌臜事儿？” 铁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子。他眼里是陌生的，不过这句身体的原主是看着她长大的。他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对这个妹妹，就没有跟其他家人那般生疏。 “我若想去，一早搬走的时候便跟上了。我是不愿参合那档子事的。我爹娘都快当家里没我这个人了。” “说到底还是一家人。你虽说多番反驳三叔父的决定，可你终究是他们的长子，还真能恼了不成？”白妹妹有心劝解，只是瞧着铁蛋皱着眉毛，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道：“你应当知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出嫁前祭祖。”也没有旁的能让个姑娘千里迢迢的回来，身边却只有一个庶出的弟弟护送。 “这是其一。还有一点，是回来打探消息。听闻下半年皇帝要北上出巡，有可能会路过咱们的地界儿。无论真实与否，咱们都要提前准备着。我这次回来，也是要带消息回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铁蛋的最终归宿还是跟狗娃种地比较好hhhhhhh~ 写这个白家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红楼梦里的荣国府~ 哎~ 尽可能写一个完全不同的发展和结果吧~ 第36章 听此话，铁蛋的眼睛睁大了些。 “北巡？” 白妹妹点一点头。看了看桌子上，精致的茶碗。轻叹口气：“若是咱们白家真有幸接驾一次，那就是祖辈修来的绝顶福气。若是伺候好了。圣上开怀，说不定还会上下贵妃省亲的恩典。若真有那个时候，咱们白家，才算真正的鸡犬升天。” 铁蛋打量这白妹妹，顿了几秒才开口道：“你当真期待这个？” 白妹妹看一眼铁蛋，苦笑道：“为什么不期待？家里壮大了，我也定下夫家了。眼下出嫁在即，娘家越强大，我以后的日子也就越好。咱们整个白家，打从举家进京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同体。” “一荣俱荣？可真是个好词。”铁蛋讽刺的笑一笑，顿了顿，又问道，“京里怎么样？” 白妹妹好奇的看一眼铁蛋，道：“我以为你不会问这个。” “无所谓，权当瓦舍听戏。”铁蛋吃口茶。 “都好。”白妹妹先收了一个笼统的答案，随后道，“皇后长期病着，整个后宫都是贵妃姐姐打理。大伯房里，又送了个庶出的妹子进攻新封了婕妤。咱们联姻的亲戚，也送进去了两个。不过都没什么恩宠，给了名分在宫里，还没消息传出来。年前儿贵妃姐姐有孕喜传出来。可惜贵妃姐姐三宫六院劳心费力，不足四月就没了。” 铁蛋没做评价。白妹妹继续道：“大房里的三个嫡出的哥哥都当了官，大哥哥现在是正四品，什么官职我不记得了。你知道的，男人们的事情，我懂得的不多。有两个庶出的哥哥兄弟也当官了。听说是有实权的。我嫡出的大哥去岁考了个探花，今年本要外派，只是其中周转了什么，现下留在顺天府做了个县丞，剩下的哥哥兄弟，上学的上学，外派的外派。对了，您三房的弟弟成了太子的伴读，在太子跟前，是能说上话的。” 听见那个血缘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铁蛋才算挑了挑眉。 “此外，咱们一大家子，适婚的男男女女，除了你基本都有着落了。包括你弟弟。你的事，三叔三婶是上心的，挑了几家姑娘了。只是你一直不肯进京，这事不好定下来。” “他们就没让你催我过去？”铁蛋笑道。 “让我催是客气的了。”白妹妹有些嗔怪的看一眼铁蛋，“这种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独自在这里不侍奉在爹娘身边，已经是大不敬了。现下又耽搁了嫁娶之事，你也不怕三叔恼了？” “这我不急，只当这里天高皇帝远吧。”铁蛋看看角落里养活的金丝雀，那雀儿吃着鸟食喝两口水，安逸平淡，独独没有自由，“现在，咱们白家所有的爷们姑娘的婚姻之事，可不再是那么简单的了。那是筹码，是每一步都要计算精确，生怕有丝毫利益损失的交易。” 白妹妹身在其中，比铁蛋更加明白这其中的是非。 “可谁又躲得掉呢？” 铁蛋看他一眼：“你没觉得这不对？” 白妹妹看一眼铁蛋刚刚看过的金丝雀，唇角的笑意多了一抹未名：“谁知道呢。” 白妹妹是少有的能跟铁蛋说到一起的自家妹妹。可那又怎样？就算她心中有异，就算她也觉得这种被当做筹码交换的婚姻并不好。可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别说是他，铁蛋这个三房嫡出长子又何妨？他就能躲过了？ “能待几日？”铁蛋结束了这个话题。 “三五日吧。”祭祖过后，就会回京准备出嫁了。这是白妹妹婚前，二人最后见得一面。下一次再见，白妹妹便是为人妻的妇人了。 “明日带你出去吃顿好的。”铁蛋站起身，转头回自己书房。 白妹妹多呆了一阵，随后站起身，带着丫鬟满园子的走走看看。每一处砖瓦，每一处花草皆看的清清楚楚。以后，怕是没机会再回来了。 第二日一早，狗娃一早醒来，就出了门打算跟其他人一块忙碌。不过这些人岂敢让狗娃接触太多，只是将他请进小厨房，备好了今天用得上的食材，狗娃自己先开始煮粥就是了。 随着客人涌入，超过一定数额的，就会赠送一碗药膳粥，狗娃也渐渐忙碌了几分。并不辛苦，不过也不闲着就是了。 不过狗娃煮的药膳粥的反馈还是很好的。甚至还有人吃以后，还会问伙计再要一碗。不过这赠品只有一碗，还不外售。只说了下个一至五号，狗娃才会接受点餐。 狗娃时不时会跟伙计打听一下前面用餐的爷们的反馈，被夸奖砸的多了，他原本芝麻大的自信，此时也膨胀到了核桃大。 铁蛋带上白妹妹上门，不过没去天字一号，去的是隔壁的另一间包厢。 白家的出身算不得多高贵，祖父的那一辈，仅仅是花钱捐的一个小官。后来大房的姑娘选秀入宫冲冠群芳，再加上小辈们有了出息的人物这才一飞冲天。 所以白家的姑娘们，并不像京城里的名门之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然，也好不到那里去。最多，是像这样，在有兄弟在身边的时候，可以出门来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下吃些东西。 落了座，白妹妹还在好奇的看着四周。铁蛋叫来了伙计。 “听闻你们昨儿新来了大厨。”铁蛋开口道。 今天伺候的不是昨天的那个伙计，不过是认识铁蛋的。有些为难道：“回爷。新来的大厨在只做赠品的药膳粥。不做其他。或是小的再给您问问？” “你只许跟他说安老样子做几样，他自然明白的。”铁蛋掏出来两颗银裸子，“去吧。” 伙计拿了银子，转身出去找狗娃。 狗娃还觉得奇怪，说好的是在天字一号呢？不过既然不在那个房间，应该是没想着见面。狗娃虽说有些失落，但还是跟伙计要了作料，加上一些自己准备的食材，大锅小灶的做了六个菜，其中自然少不了炖鸡。这里的鸡比家养的肥嫩，狗娃怕吃了腻口，其他的都做得相对清淡。 菜品扣上盖子才端上楼，放上餐桌才打开。 随即，奇特的菜香混杂着几分药香蔓延开来，即便是白妹妹这样在京里吃过见过的姑娘，也不禁多吸了两口气。 “尝尝，这个京里是吃不到的。” 丫鬟要伺候布菜，铁蛋却将所有下人和伙计都清出去了。 白妹妹先是尝了一口素菜，随后又吃了一口肉：“想不到，老家还有这饭奇特的滋味。从前竟没发觉。” “京里自然有千般万般的好。可这小地方，也有许多京城里所没有的。”铁蛋一语双关道。 白妹妹筷子顿了顿，才笑道：“我看未必。这般赖在老家不走，怕不是被谁牵制住了。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白妹妹纯属调侃，铁蛋却直接应下了：“嗯。” 白妹妹直接愣住了。 随后，眼前的佳肴也没那么勾人了。而是想一想道：“怕是那人的身份远不及你。你又不想让她为妾委屈了？” “差不多。”铁蛋吃了口鸡肉，舔了舔唇角，没有在狗娃家里吃的好吃。不知是环境问题，还是鸡的问题。当然，不如家里的，但依旧很好吃。 “这确实为难了。”白妹妹秀气的眉毛皱了皱，“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若真为了这姑娘耽搁在这里，就免不了三叔三婶知晓。就算他们不管，大伯和大伯娘为了白家的颜面，也会做些事情。左右成了婚，你也是一家之主，又何苦这般僵持。” “不可能。”铁蛋面不改色道，“他是个男人。” 白妹妹噎了一下，喝口茶水顺下去：“男人？” “所以，我不能轻易离开。”铁蛋无奈到。 喜好男色，这本正常。京里头还流传一句话，“没有不喜好男色的”。男风更是成了一方时尚。可还没有那个喜欢男人的，会愿意一个男人违背家里的婚嫁意思。一般都是娶妻照娶，男宠也养在府里，跟一般妾室无异。唯一不同的是。女妾失宠了，就只能在深宅大院的蹉跎下去。而男宠若是没了恩宠，只需跟主人家说一声，放出府去，或是再找男人，或是娶个媳妇正经过日子，都是很正常的。 白妹妹没想到这个向来特立独行的哥哥也是这里头的人，深思片刻，才给出主意道：“既然这样，你更不用多想了。你若真喜欢，不想他入府受委屈。完全可以置办个庄子，让他住进去，只当是个看庄子的。你向来是个自由散漫的，婚后独自去庄子里养身子也没人觉得奇怪。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是大伯娘和大房的嫂嫂多事，也管不到一个看庄子的头上。” 铁蛋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跟白妹妹对视片刻。白妹妹被看的莫名心虚：“这样也不行？” 铁蛋摇头：“我不想那么复杂。而且，我也不想白白祸害一个好姑娘。我是什么人，这白家三房儿郎中，数我最没出息。既然喜欢男人。又何苦耽搁别人。” 看着一脸坦荡的铁蛋，白妹妹心道：在那婚姻满是算计的京城，就算嫁给铁蛋做表面夫妻，只怕也是矮个子里拔高的良配。 作者有话要说：　　白妹妹~还在考虑后面有什么戏份比较好 第37章 白妹妹终究是未婚女子。婚姻大事，她也只能点到即止。 “这件事，我听进耳朵里，也就听了。哥哥你也是明白人，这种事完没有四处宣扬的道理。我给你出了两次注意，既然你觉得不妥我便不说什么了。只是此时复杂，不好解决。你也要多上上心。” “我也没你看的这般悠闲。”铁蛋喝了口清口的茶，“你这几日，若是有想去的地方大可跟我说。你那兄弟在府里安置的很好，你不必考虑太多。” 白妹妹是庶出的兄弟同行送来的。难免会受他的牵制。不过有铁蛋在，即便铁蛋是庶出的嫡出，那也沾着嫡出的边。那庶出的兄弟在铁蛋面前也不敢撑大。 白妹妹自然知道铁蛋的心意。心下感动，夹了一根青菜，要吃筷子举到一半，突然狡黠笑道：“我倒是想看看能被你看上的男儿，是生的什么模样。” “你吃的菜就是他做的。”铁蛋毫不隐瞒道。 “咳……”刚将菜放进嘴里的白妹妹被呛了一下，“大厨？” “不是，是我安排他进来的。不过他的厨艺确实出彩。虽说不比大厨精细，做出来的事物却别有一番滋味。你说不是吗？”铁蛋吃着肌肉，品着肉种滋味，更想见一见做菜的人了。 白妹妹人也通透，眼睛一转就想明白了。 “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眼下能随时看见，还不容易被人怀疑。 铁蛋当天没有急着看狗娃，陪着堂妹吃过了饭就离开了。狗娃刷好了锅，等了一会儿都没有消息，心里头有些失落。 这一天吃饭的时候，狗娃就这手边的食材自己做了些。这里各色食材一应俱全，就算厨艺不怎么样的人，也可以吃的很丰盛。 傍晚时分，过了饭点客人就逐渐少了。 狗娃将煮好的药膳粥温了，跟伙计说了一声，又跟账房打声招呼，去不远处的回春堂看一看锁头。 小锁头这一天过得也丰富，这药房里头人来人往，各色的人都有。这一天见过的人，也许比小锁头过去活的几年见得人都多。 而他一会儿看看那些病人的症状，一会儿看看其他学徒抓药。无聊时候翻翻药柜认认药材。这可比上学堂念书有趣多了。 狗娃过去看的时候，锁头正趁着闲工夫。跟坐堂的大夫学东西，瞧见了狗娃，直接跳下了椅子过来抱住他的二叔。 “二叔！” “怎么样？”狗娃瞧他的状态就知道这一天过得不错。 “特别好。这里的饭好吃，哥哥叔叔们对我也好。”锁头知道狗娃想问什么，“二叔呢，听他们说，当厨子很辛苦的，要不停做饭，一定很累吧。” “不累，左右是做饭，还能累到那里去？”狗娃又跟这里的伙计询问了几句，就回饭店继续干活了。有私事请个一刻钟的假无可厚非，但也不能太慢待了工作。狗娃可不想仗着铁蛋就为所欲为。 随后的日子里，狗娃就过上了县里村里两头跑的日子。日子倒是不忙碌，两头都能顾及上。 大概一个月的功夫，狗娃这个新厨师的名头就打响了。外人也不清楚狗娃叫什么，只是都叫他陈二就是了。虽说做出来的菜品并不精致，甚至还有几分粗狂。可那滋味确实难得，且顶着药膳养生的名头，所有人都默认药膳就等于大补之物，所以别说做的好吃，就算味道欠缺，也不缺人点。更何况做的这般好吃。 在城里的时候，铁蛋三天两头就会过来，在这里一呆就是两三个时辰。吃菜倒是其次，相比之下，铁蛋更喜欢跟狗娃坐在一处，说着一些体己话。 狗娃会说一些自己或是锁头的趣事，铁蛋也会跟狗娃将一些他从前没听过的有趣的故事，尤其是宅门里头的新鲜事，狗娃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倒不是狗娃多拜金多羡慕，纯粹是因为从前完全没接触过。听这个就跟小时候听神鬼妖魔一般，听得实在新鲜。 正式因为听铁蛋说的多了，狗娃增长了不少见闻。而当厨子的这段时间，让他接触的人也多了。这眼界就开阔了。 时间过了一个多月，二人关系又贴近了许多。也是这时候，铁蛋再一次接到了爹娘要他进京的信。那边已经催他几次了，但他每次都找借口搪塞过去了。这一次，是让他进京一块送妹子出嫁以及家里兄弟娶亲。其他的事情尚且好说，这自家人的婚礼不出席，那就跟切断关系没多大区别了。 更何况，这里头还有那个堂妹出嫁。虽说政治婚姻，在铁蛋眼里不值什么，可人还是要去的。 “大爷，咱们还是去吧。若是爷不去，老爷和夫人哪里也落不下脸。”云烟给出主意道，“您也该去京里好好看看了。终究白家是在京里落户的。您过去看一看，再决定去留也不迟。左右您自幼散漫惯了，那些当长辈的哪一个是不知道的？您要回来也容易。” 铁蛋看一眼云烟，没急着说话。想一想才道：“一会儿陪我去狗娃那边。” 云烟自然知道铁蛋的心思。 准备妥当了，坐马车过去。难得主仆二人坐在一个马车里头。云烟瞧见铁蛋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即便他什么也不说，云烟也知道他心情十分不好。 “就算爷心情不好，这种事也总要有个头的。而且爷要想清楚，您长期这般敷衍着，难免京城那边起疑心。你喜欢跟陈二爷厮混到一处，您清楚家里头是什么手笔，所以把陈二爷藏得死死的，这一点我都看在眼里。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就算不解决，老爷那边该有的样子，也是要做的。” 就是因为这样，铁蛋才会这般烦躁。 云烟都明白的事情，铁蛋怎么会不明白？ “你留下来。”铁蛋想了片刻才开口道。 云烟也猜到了这一点。目光暗淡了些，道：“这是自然。” 铁蛋看一眼云烟：“你什么心思我清楚。只是狗娃是我的底线。你要明白。” “听您吩咐。”云烟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云烟其人，虽说满肚子的小性子，可正经事上从来没让铁蛋失望过。 铁蛋再一次进了饭馆的天字一号包厢。狗娃得了消息，美滋滋的将菜下锅。鸡肉早上就炖好了，现在还在煨着火。每天狗娃斗会炖这样一锅等铁蛋来。若是铁蛋不来，这样一锅肉可以卖给别人。就算没人买，狗娃自己留着吃也没什么。大不了掏一只鸡的钱，用本钱价自己买下来。 专门给铁蛋吃的东西，狗娃一直都很精细。 鸡肉此时已经十分软烂了，也更加入味。将汤汁重新烧的滚开，随后下手再炒几盘小菜。交给了伙计让他送上去。 等都上齐了，伙计回头知会一声。狗娃将小厨房的门反锁，通过密道直接上楼，进了天字一号房间。 而此时，这天字一号房间里头，就只有铁蛋一人在喝着被烫的滚滚的酒。 “大哥。”快步凑过去，却瞧见铁蛋的脸上笑意没有往常那么浓。 虽说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这笑容里头，似乎更有深意。 “过来。”铁蛋将身边的椅子拉近了些，让狗娃坐得近一点。 狗娃坐过去，铁蛋仔细看一看狗娃，笑问道：“这几日客人多了吧。还适应吗？” “人虽多，倒也热闹。算不上多忙。终究是个生意。我还巴不得人再多一些。”狗娃怕铁蛋担心，特意捡好听的说。 “锁头我这些日子教了些东西。现在跟回春堂里头的人那边继续学着，倒是愈发有模有样起来。学医这种事，不是一口气吃成胖子的，总要慢慢来，他那孩子很有天分，是可造之材。” “这是他的福气。”狗娃怎么听都觉得铁蛋话里有话。 “你这边也不错。两头都能兼顾，入账也不少。照比往常来说，日子过的更好了。” 狗娃这次没记着说话，看着铁蛋半晌，才带着几分忐忑的说到：“您是想离开了吗？” 这话说的比较婉转。其更深层次的意思是，铁蛋是不是打算跟狗娃断开关系了？ 虽说狗娃不知道他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实在没什么断开的必要。可铁蛋现在说的话，给狗娃的感觉真的就是他要断开关系了，在交代一些以后不来往了的事情。这让狗娃很不安。 “傻瓜。”铁蛋瞧出了他的不安，忍不住伸手放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是我要去京城了。” 狗娃当值站了起来。怔一怔才红着眼圈开口：“不回来了？” 铁蛋从他的眸子里看见了慌乱。不光是铁蛋舍不得狗娃，狗娃同样也舍不得铁蛋。 只是这份舍不得的出发点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可能。”铁蛋解释道，“只是这一去，少则一月半月，多则三五个月都有可能。其他的还好说。我最不放心的便是你。” 这句话含有的深意，只有铁蛋自己清楚了。 第38章 听此言，狗娃湿了眼眶。 “我没出过门，也不知去京城多远。只是终究是外地。大哥这次去是带几个人？准备妥当了吗？” “这种事不麻烦。白家这点小事还是能妥当安排的。”铁蛋安慰道。 自二人认识以后，最长一次分开，也不过是入冬的那两个月。而且那两个月相互都知道对方情况，不用太担心。眼下铁蛋要进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狗娃怎么放心的下。 狗娃自然明白白家的能力。越是这样，狗娃越是满肚子的担心，想要说出口，可他明白这些说出来也帮不了什么忙。 狗娃看着铁蛋的眉眼，他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这么亲近的看着铁蛋的脸了。他对这个大哥，一直抱有亲生兄长一般的尊重。 此时知道要分开一段日子了，狗娃看的很仔细。 “这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大哥你……一定要注意饮食起居。我不能跟着，也不能做你喜欢吃的东西。我等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狗娃已经很努力的压抑情绪了，可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哽咽。 上一次狗娃送陈大离家外出。自那以后陈大一去不回归，只给狗娃留下了一个尚在年幼的孩子。 现在铁蛋也要出远门。虽说知道铁蛋不是陈大，他出门定时丫鬟小厮环伺，危险的可能微乎其微。可听见他要进京的那一刻，狗娃的心里依旧揪心的难受。 瞧着那一双红起来的眼睛，铁蛋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摸上了狗娃的脸。 二人同是一愣。 铁蛋叹口气，身体凑近，低头将额头抵上狗娃的额头，用鼻尖凑蹭一蹭狗娃的鼻尖。 “我会尽快回来的。你会想我，我也会想你。京里新鲜的事物多。我若是瞧见了稀罕物，也给你带回来些。这次，我是进京参加兄弟姐妹的婚礼。不能带你。下次，我带你一起去。不光是京都，这江山如画，我会带你看遍四海山川。” 狗娃不识字，更没念过书。还不明白铁蛋说的意思。只是铁蛋的声音太温柔了。好似一碗清甜醉人的美酒。狗娃身体泡在酒力，醉进了骨子里。 “大哥。” 铁蛋将人抱在怀里，摸一摸狗娃的后脑勺：“我的小狗娃啊。” 他的狗娃，还单纯的如孩子一般。 干净的让他痴迷，却又心痒难耐。 这一顿饭，吃了三四个时辰。外头候着的云烟黑面神一般的立在那里，打发了所有伙计和靠近的人。人站在那里倒是挺直，瞧着那通身的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被大人罚站的小爷。 狗娃二人好一番腻歪，知道天色不早。铁蛋第二日便要出发，此行早去早回，省着狗娃等的心急。 狗娃那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眼瞧着天光大亮，明白是见不着铁蛋的，就干脆里里外外的忙活起来，省着一闲下来，就满心都想着那人。 店里头的生意比之前更红火了，新推出的养生药膳是功臣之一。这分功劳，肯定是落在狗娃身上的。 所以即便一开始狗娃进来那么好的待遇，让店里其他大厨、伙计微词颇多，此时对狗娃也是有几分另眼相看的。 虽说狗娃的厨艺不咋么样，可能把药膳做的好吃，也是少见的。 铁蛋临行前，犹豫了半晌，才压一下再去见一见狗娃的冲动。云烟站在白家后门门口，眼瞧着那马车渐行渐远，目光有些复杂。 这大概是铁蛋游历以外，第一次跟铁蛋分开。至此，这整个白府，除了那管家以外，已经没人管得了云烟了。 换了旁人，只怕会恨不得买上些鞭炮庆祝，权当放了假。可云烟是一点都笑不起来的。 又一个五日过后，狗娃回乡，家里的牲畜被伺候的很好，长得也很快。狗娃回家后，在家里的炕桌上摆好了零嘴，让锁头看看书写写字。也不要他干重活。现在整个陈家，也就指着锁头认字以后出人头地。那狗娃再累一些，也是值得的。 锁头自幼就不是个让人操心的好孩子，看了医书后，摆弄了一下家里现有的药材。随后就磨了墨练字。狗娃忙累了进屋喝口水，瞧着锁头笔下横是横竖是竖的方块字，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家里的仓房和牲口圈、家禽圈都已经完工了，眼下也都用上了。尤其是库房用上以后，大屋这边空间都多了不少。狗娃又是个勤快人，所有东西分门别类，安排的明明白白。 当天入夜，狗娃听着外头蛐蛐儿叫的厉害，更是睡不着。早早哄睡了锁头，自己就坐在窗前点了一根蜡烛，无聊的看一看锁头今天练的字。字写的好看，即便狗娃看不懂，看的也津津有味。 他们陈家的祖坟要冒青烟了。 也就是这时候，能少想一点铁蛋。心里头能好受一点。 狗娃正看的入神，便听见外头大门有敲门声。自打认识了铁蛋以后，狗娃有了夜间锁门的习惯。不论是外头大门，还是房门。 这大半夜的，村里基本都睡了，还能有什么事？ 狗娃拿起蜡烛，披上外套出去看看。刚一出房门，就听见门口哽咽的声音：“狗娃在吗？” 狗娃听着声音便是一颤，是他二姐。 “二姐！”狗娃快跑了两步，蜡油递到了手指上也顾不上了。 忙过去讲大门锁打开，一开门，整个人都被兰子抱住了。 “狗娃。”兰子这一生喊得委屈，先是在狗娃肩头上哭了一通。 听着兰子的抽噎，狗娃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们又欺负你了？是那恶婆子还是高大壮！”狗娃听着兰子哭声小了些，立刻问道。 兰子有些支支吾吾，狗娃气到：“那种货色你还护着作甚？你还是不是我姐？” 兰子这才道：“他们就不是个东西！狗娃，他们抢白大爷给咱的首饰！要拿去当了盖房子，还要买丫鬟和小老婆。我不准，他们就抢。匣子我带回来了，可他们还是抢走了两个簪子。狗娃，那是白大爷的东西，就算他给了咱，咱也不能随便糟践啊！” 听这话，狗娃气血上涌，脸上都因愤怒有些冲血：“你说什么？那王八蛋敢卖大哥的东西？还盖房子买小老婆？” 兰子听他这话都有些害怕。忙道：“你先冷静一点。他们是这样说。他们也是白天时候，才从村里那些去富人家里做过工的人说这些都价值不菲。他们只是刚有着想法。想来也不敢轻易碰。明天一早你就去，肯定能要回来。” “他们是什么人，你心里还没个数？”眼下铁蛋入京，根本看不见人，狗娃说什么也不能让铁蛋的东西再被那些混蛋抢走。 兰子听这话，又哭了起来：“我怎知道他们这样不是人！就真的敢明抢！” 那些收拾，铁蛋说过了是给她的添妆。但凡知礼些的人家，都明白媳妇的嫁妆是不可以碰的。那不光是当媳妇过日子用的体己，更是要留着给未来儿女用的。儿子娶媳妇，女儿出嫁，这些基本上都要从母亲的嫁妆里出一份的。 这是世代传下来的规矩。就算有婆家眼馋媳妇的假装，也没有这样明抢还动手打人的。 这哪里时候不拿兰子当人？简直就是欺负陈家没有喘气的！ 狗娃脑子都有些乱了，只觉得这件事不能这样就算了。 “你回屋睡吧！我去你家要簪子来！你就别回去了！等大爷回来，你就去跟那王八羔子打官司去！长这么大，我还没听说过谁家抢媳妇东西的！”狗娃进牲口圈，将马牵出来套上马车，屋里屋外翻一番，最后进厨房将菜刀揣进怀里，赶着马车储存直奔邻村。 兰子就怕狗娃这样，所以说的才不干脆。此时见狗娃这样，更是吓得腿软。 回了屋，锁头听见动静迷迷糊糊的要醒，又被兰子哄睡了。确定锁头睡熟了以后，兰子在坐在炕边上，无声的哭着。 狗娃一团怒火堵在胸口，此时活砍了那畜生母子的心都有。 一路赶马车就到了高家。那高家窗前还点了油灯，月光下，能过瞧见那一点光亮。 狗娃下了马车，一脚踢开了外面的大门就往里走。 刚走到房门口，正好高婆子开了门。 高婆子没想到狗娃这么快就来了，脸上立刻堆起笑，还没开口，狗娃已经一脚踢过来，直接将高婆子踢倒在地。 “哎呦！”高婆子痛叫了一声跌倒在地，狗娃直接冲进里屋，却只看见了大外甥抱着小外甥，脸上带着疑惑看着他。 狗娃黑着脸，又去西屋看看，还是没人，这才回头问那还没起来的高婆子：“高大壮呢！” “哎呦你这是干什么啊！大半夜的这是闹哪样啊！” 狗娃眼圈都红了，一把过去拉着高婆子的衣领子：“我问你高大壮呢！” 本来高婆子已经做好了耍赖的打算。此时瞧见狗娃这般嚣张的气焰，还是被吓得一哆嗦。 “出去……出去干活去了。” “你放屁！刚跟你一块打了我姐，这么快就去干活去了？”狗娃听得很清楚，兰子说的是他们。这个他们，总不可能是指两个孩子，那就是高婆子跟高大壮一起动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江山如画，我会带你看遍四海山川。 啧啧啧~情话小能手 大大们不要气啦~这回铁蛋回来兰子的事情就完美解决啦~自己回来算啥，应该带孩子一起回来！ 第39章 高婆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当即一拍大腿哭嚎的声音就出来了。 “天杀的呦！快来人呦！杀人了我的天啊，有没有天理啊！我儿子一走，就有人上门来抢钱啊！” 狗娃还真就防着她这套，看见立在墙角的锤子，直接拿了起来。 高婆子被吓得一哽，向后爬了两下：“你干什么！” 狗娃虽说在气头上，但也没到杀人放火的地步。只见他冷哼一声，走了两步，突然论起锤子猛地砸向家里的大水缸。 只听一声巨响，那打满的半人多高的大水缸应声而碎，水四下而散，湿了狗娃半个身子。 高婆子向来是个吃软怕硬的，此时瞧见这阵仗，顿时没了声音，瞪大了眼睛看着狗娃。 狗娃顺手又在水缸的碎片砸了几下，将水缸砸了个稀碎，让它一点修补的可能都没有。随后转头将灶台旁边放着的米粮拎出来，直接洒在了满是水的地上。又顺手抡起锤子砸碎了吃饭的碗盆，砸漏了锅。 在这厨房里头打杂了一番，也将心中积攒已久的怒火发泄了个干净。此时再回头看高婆子，已经吓得面色惨白，半点话都说不出来了。 狗娃穿着粗气，红着眼睛看着高婆子：“你给我听着，我姐是我们家的宝丫头，你碰不得她半根手指头！别以为我们姓陈的都是吃软饭的，我没你儿子那么憋屈！我告诉你，明天你最好规规矩矩的把东西给我送过去。否则，你大可昧着良心留着，就怕你有命拿，没命花！” 狗娃拎着锤子往外就走，走到院子里，颠了颠手里头的锤子，回头，双手用力抡起锤子，直接让锤子穿过窗户扔进厨房里头。 回头，出院子门，上了马车挥动鞭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自打二姐家进这个家门，狗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快慰！ 这口恶气，总算是发泄出来了。 狗娃是真不怕他们报官。是他们偷那些名贵首饰在前。就算偷媳妇的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那首饰的出处是铁蛋。有铁蛋在上头盯着，这件事就小不了。 所以今天别说狗娃只是打砸了一番，就是真抡锤子把高婆子砸了，只要没死，以高婆子的贪心也不敢声张。 狗娃现在想的，是这回手腕硬了，让他们心有忌惮。乖乖的将首饰送回来当然好。就算不送回来也不怕。只要铁蛋一回来，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首饰，是偷白家三房大爷的，还是从媳妇手里抢来的，不过是铁蛋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狗娃越想越痛快，手中的鞭子挥动都勤了些。 刚出那村口，狗娃突然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立刻掉头回去。 可再次回到高家。人早就没影了。不光一个人没有，柜子也被翻过，显然是拿着钱走的。 该死，怎么忘了把两个外甥带走？ 刚刚狗娃刚刚发泄完，情绪正在激动的时候。想事情难免不全面。若是直接将俩外甥带走，高家人不见得真敢上门要。就算真的去打官司，也能拖一段时间。 这高婆子动作够快的，狗娃才出村就返了回来，她已经拿上钱带上两个孩子走了。 若是他们一家真的就此搬离不回来了，那该这么办？ 狗娃坐在马车上，抓着头想了半晌。 只可惜他没什么文化，脑子也不算太活份，这话总事情，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家里大事小情都是陈大做主。陈大没了，还有铁蛋。现在铁蛋进京，狗娃坐在车上，真的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也确实哭了，回去的路上，一边赶马车，一边想着以后的打算。 兰子说什么也不能回去了。孩子只怕接不回来了。可也不怕，就算兰子心疼，时间长了总会淡下去。以后再找个好婆家，孩子总会再有。 狗娃虽说疼爱两个外甥，可更心疼他这个姐姐。他认可了就此失去两个外甥，也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姐姐回到火坑。 这件事就这么办了！就是兰子想回去，狗娃也绝对不会让她回去了！ 下一次再进城，直接带上兰子。现在手里头有了闲钱，租套房子给兰子住还是足够的。等钱再富裕一点，就开个小生意，让兰子有个糊口的生计。这样就算不靠男人也能养活自己。 他们陈家的姑娘，不能再受一点委屈。 就算这里面会有多番麻烦，狗娃也用他那并不宽厚的小肩膀扛下来了。 他是这家里的顶梁柱，他扛得住。 狗娃临近村的时候就将眼泪疙瘩擦干净了。兰子此时满心的忐忑，又不敢离开锁头。怕他半夜醒来看身边没人吓到。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怕受惊吓的时候。 听见了外头有动静，兰子连忙打开了窗子，拿着蜡烛向外探：“狗娃？” “没事。”狗娃开口，半真半假的说到，“我去的时候人都走没了。我气不过，就把水缸砸了。人肯定是带着东西去销赃了。明儿我就去县里报案，不能便宜了那俩王八羔子。” 听这话，兰子松了口气，道：“他们肯定防着你去找，所以提前走光了。他们也是猪油蒙心了，真是看见值钱的东西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糟心懒肺的，也不怕天打雷劈。” “那你以后别回去了。留家里吧。回头我在城里给你租个房子。”狗娃进厨房洗了把脸，又跟二姐商量了一会儿，让兰子在西屋铺炕，又少了把火，让她睡下。 这一晚，姐弟二人都没合眼。 第二日，狗娃本想去县衙报案。可到套上马车一出门口会就放弃了。 他明白，铁蛋一直在隐瞒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狗娃不能因为这种事留暴露了二人的关系。可这件事若是不提铁蛋，他们贫苦之家能有价值不菲的嫁妆也很难解释。 这种事终究不是狗娃一个人的私事，还是要等铁蛋回来看他的意思。 既然不能报官了，以狗娃自己的能力，也做不了什么。更不敢去麻烦狄辛或是东郭先生。这件事，就只能先放下了。 狗娃也不气馁，转过头四处打探房屋出租，总算找到了一户闹市区地势不错的院子。那里买东西方便，治安也好。适合兰子这样独居的女人。 这件事，至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不是狗娃不想解决，只是眼下还不到时候。 已经在京城落脚的铁蛋此时也算不得好过。他是穿越而来的，本身对本家就没太大的感情。且这些年来，整个白家水涨船高。变化颇多，只是铁蛋自己不思进取，时间长了，也就跟本家生分了。 这一会去，爹娘的各种安排，那些兄弟的饭局以及京城里有人有意巴结，铁蛋应付起来也是头疼的。 期间倒是跟云烟通过信，只是这个时代的信传输实在慢，等候的时间就够人受的。 狗娃继续在饭馆一头应工，他给饭馆赚了不少银子，他自己的收入也十分可观，这转眼的功夫，银子又攒下来了。 狗娃特意给兰子送过去几两银子，让她自己需要些什么就自己置办。不上班的时候，狗娃还会带着锁头来兰子这里吃顿饭。 兰子受了银子，不过并没有轻易花掉。只拿了一部分，置办了织布机和丝线，每日下午晚上织布，上午刺绣。她没别的本事，只这刺绣上头有着极高的天赋。当初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就会绣一些帕子、汗巾一类卖去城里换铜板给怀孕的嫂嫂买补品。 后来事情太多，她又嫁了人生了孩子，这手艺就放下了。 现在又捡起来，手艺倒是没有倒退。 这织布绣花若是干好了，也足够养活她自己了。 狗娃每日都会过来看一眼。一来怕兰子想伤心事，儿来也是怕左邻右舍欺负这个独具的女人。 就这样，时间一转就过去了半月有余。狗娃回乡打听过高家的情况，只是自那日狗娃去砸了一通以后，她们就再也没回来过。 狗娃一边为这件事不平着，一边想念着还未回归的铁蛋。他完全没有办法联系上铁蛋，就算是过去，也是铁蛋单方面的来找他。 完全没有了铁蛋的消息，让他很不安。 可即便再想念，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好好干活而已。 又到了上工的时候。狗娃将所有用的比较频繁的材料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心里头又一次过一遍流程，只等着客人点他的菜。 自从狗娃“陈二”这个名字在这家饭馆打响以后，他每天都很忙碌。也已经习惯了。 楼上的包厢又来了贵客，点了好几道狗娃的药膳。只是一直都没有天字一号下来的要菜。 狗娃将菜品做好了，身边伺候的伙计贴心的将盘子摆好传递给前头传菜的伙计。包厢里头的，多半都是贵客，所以食物码放上头，是有一定讲究的。 狗娃给让了地方，让伙计端着菜出去传菜。 此时刚过中午，人稍微少了些，狗娃也能有一点松口气的时间。 刚坐下来没一会儿，便听见伙计腿脚发软的慌乱跑进来： “二爷！快！快！出事了！楼上吃死人了！你快走吧，他们找人包了店，说要抓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啧~坐等铁蛋回来 可怜的狗娃子~ 第40章 狗娃那一瞬间腿都软了。 “你……你说什么？” “出人命了！掌柜的那边拖延着呢，让我过来叫您快跑！您快跑吧！快！跳窗子应该能逃出去，前后门都被人堵住了！”伙计急的眼睛都红了。 这里的伙计不明白情况，可掌柜的冒险都要将人护送出去，伙计就只能尽心帮衬着。 狗娃脑子嗡的一声。他最先想到的是“是药三分毒”，也许就真的是自己的药膳将人吃死了。 可转念一想，所有的药膳可都是铁蛋指点出来的。他那样神仙一般的人物，指点出来的药膳绝对没问题！ 就算狗娃对自己没信心，对铁蛋是毫无逻辑无条件信任的。 “你先走吧！离我远点，免得被那些人看见连累你！”狗娃当即将人推出小厨房，“也别跟外人说过来找过我！就当没见过我！” “二爷！二爷！”伙计拍了几下门板，见里面没应答，正急着。便觉得身体向后腾空，整个人被扯着向后一扔，随后小厨房的门被一脚踢开。 “人呢！”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左右看看，却没看见人。 随后，二人翻箱倒柜找了一通，连灶上的锅都拆下来看了，就是瞧不见人。 随后逼问伙计，伙计自己也不知道。唯一知情的掌柜更不可能说出来，只说是一个不知来历的乡野厨子，他们只是好心将人留下，也不知什么来历。掌柜一口咬定，另一头又花着大把的银两打点，倒也没太被为难。 很显然。狗娃是通过密道逃走的。 那密道有两条出口。一个是天字一号包厢，另一边就是店外的一个房子里头。 狗娃从密道里走出来，哪儿也没敢去，只在屋子里蹲了一下午。听见任何声音，都会吓得发颤。他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更没想到自己会惹上人命官司。 等到天黑夜深人静了。狗娃才瞧瞧走出了院子，他在这城里不认识什么人，也不敢轻易乱走，便直奔回春堂。 他没想给别人带来麻烦。可他至少要先确定自家侄子的安全。 此时回春堂也没什么人了。只点了几根蜡烛，已经开始收拾着准备休息了。 狗娃探头看了半晌没瞧见锁头，实在忍不住了，才瞧瞧的走过去问了一句：“请问……锁头在吗？” 一扫地的孩子抬头看了一眼：“陈二爷来了。” 那孩子冲着里头喊了一声，随后便出来了七八个人，簇拥着狗娃进去。 “我看一眼锁头就走。”狗娃心里突突的跳，注意一下出来的几人，见他们面色如常，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哥儿正在后头歇息呢。今日人多，哥儿跟着忙了一阵。天一黑，人就睡了。二爷您别急，若是实在想着了，就轻手轻脚的去看看便是。最近哥儿功课多，也着实辛苦了些。” 狗娃跟着，去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锁头。锁头此时睡得正熟，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是不是的砸砸嘴。 最近锁头虽说辛苦。可也是正经好吃好喝的供养者。不光长高了一点，人瞧着也更精致了几分。细皮嫩肉的，比同龄孩子瞧着都贵气。 狗娃伸手摸一摸锁头的脸。想想今后日子怎么过，只觉得一阵绝望。 万一他真的被抓怎么办；万一他被砍头怎么办；万一大爷回来，只能看他没脑袋的腔子（躯干）怎么办。他还有二姐，还有锁头。 这好容易有了人气的家，又要散了吗？ 狗娃低头抹着眼泪，刚好听见前头传来声音。 狗娃轻手轻脚的过去，探耳朵听着。 门口来了人，也不知是死者家的，还是县衙的。反正狗娃听得出来是来找他的。 只是对方显然是不知道狗娃跟这里的关系，纯粹是拿着狗娃的画像挨家挨户的去问。 坐堂的大夫仔细看一看，确定的摇摇头：“不知道。您也清楚，这药房里头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何其多。别说没见过，就算人真来过，也不过是千百人里头的一个。我们就算见过，也说不出是哪儿来的啊。” 这话说的没错。这做生意的，本就是人来人往。遇见有眼缘的多聊一聊，但也不可能对每个客人的情况都如数家珍。 对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此时过来询问，也属于例行公事。 “那以后再看见相似的注意点，随时来告诉我们。此人关系重大，抓到了重重有赏。” 账房笑着客气的问一句：“那能不能冒昧的跟您打听一下，这位爷是犯了什么事？要这么大的阵仗？” “还能有什么，不外呼是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你们平时多注意吧，爷们几个还要去下一家问问。” 领头的人带头离开了。人一走，账房便动手将门闩放上，又关了门窗。 狗娃躲在锁头的房里，人已经抖若筛糠。 那坐堂的一位大大夫走到了门口，轻轻叩门：“二爷，您出来一下吧。” 此时的狗娃心里，只剩下了绝望。，满脑子只有两个字： 完了。 狗娃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走到的门口。他心里闪过无数的想法。可此时，一个主意也拿不出来。 开了门，瞧着眼前七八双眼睛都在看着他。狗娃膝盖一曲，还没跪下去，就已经被最近的一位大大夫扶了起来。 “二爷！这使不得！” “你们知道了吧！我……我不能拖累你们。就算你们抓我去报官，也是应该的。只是锁头还小。你们别牵累他！若是怕麻烦，求你们帮我送回村里。我……我的银子都给你们。” 狗娃自觉在劫难逃。此时只能尽快将能够想到的事情都安排一下。 那大夫苦笑道：“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又那里做得出那种丧天良的事情。二爷，我只问你，那人命官司，真的有吗？” 狗娃也想不明白，沉思片刻，才开口道：“不可能！那药膳，是大哥给我的。大哥的方子，怎么可能有问题。而且前头两个月，那么多人吃都没事，怎么就吃死人了！” 大夫听他有些语无伦次的描叙，帮着整理一下思绪道：“您是说。您这是做菜，有人吃了您的菜死了，所以才说是您杀的人，对吗？” 狗娃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我菜还没送过去多久，就有伙计过来叫我快跑！您信我，我怎么可能杀人。可我的菜也绝对没问题。好多人都吃过的。” 大夫安慰道：“您先别急，这事肯定另有蹊跷。说不定，是有人在陷害您。您别担心。您就躲在这里，没人会搜查药房。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时候，再不济，只等着白爷回来了就好了。您放心，我们都是白爷的人，白爷又嘱咐过我们。莫说这事另有蹊跷。就算您身上真的背了人命官司，进了这回春堂，也没有再让他人带走您的道理。这一点，您大可将心放在肚子里头。” 狗娃知道这事铁蛋开的药堂，只是没想到铁蛋还会嘱咐这些。看看其他人坚定的目光，狗娃一时间心中的情绪难以附加。 “我……这何德何能啊。”狗娃听见他们要保护自己，眼泪当时就掉下来了。 “我们都是白爷的人，白爷就是我们半个主子。您跟白爷有八拜之交，您有事，我们怎么可能不帮着？爷您也受了惊吓。先洗个热水澡好好歇息吧。往后就躲在里屋，只要不要乱走动，就是躲个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回春堂给了狗娃一记定心丸。狗娃便真的再次落脚。 随后的几日，又有人过来询问过。只是回春堂里头上上下下口径一致，都是没见过。 狗娃尽可能的表现正常一点，只跟锁头说饭馆那边有事关一段时间，狗娃专门陪锁头，看看锁头是怎么学医的。 可锁头不是傻的。就算从前听什么是什么，此时学的多了，也学会自己想问题了。他感觉到狗娃有些奇怪，但没有轻易问出来。 店里的伙计特意去找过兰子，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兰子虽说是狗娃的二姐，可放在县里头是没人知道的。就算是找到了狗娃的村子里，兰子也是外嫁女，户籍早不再村里了。只要村里没人多嘴，兰子在城里头也不怕什么。 狗娃在店里躲了几日后。久违的云烟终于找上来了。 云烟此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明白这件事有蹊跷。但他绝对不会出手解决。虽说这种事，对于有着白家背景的他来说根本是小事一桩。莫说是莫须有。就算狗娃手上真有那么几条人命。想要平过去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云烟绝对不会让白家卷入这件事。一旦白家跟这件事扯上关系，那么狗娃跟铁蛋的关系，也就如同一张被捅破的窗户纸。 从铁蛋的角度想，铁蛋不希望这份关系被人所知。而从云烟自己的视角来看，他绝对不准许狗娃成为铁蛋一生中抹不去的污点。 “你留在这里，就不怕哪日事发，连累了这里的人？”云烟一双眼睛看着狗娃，目光深处，还带着几分寒意。 他说的话，刚好是这几日狗娃一直担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云烟儿啊~ 不过放心，他没闯祸 第41章 “云爷……”狗娃一时语噎。不知该说什么。 回春堂的账房听了此言，略带尴尬的说到：“云爷，话不是这么说的。二爷与咱们大爷是八拜之交，他如今糟了难，岂有不帮衬的道理。” 云烟冷着一张脸，一身湛清的衣服配上他的表情，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子不善。 “这是你觉得。”云烟没再理会他，继续看狗娃，“大爷于你，我心里有数。可是非的事情上，你应当比我有数。大爷疼你，那谁又来疼大爷。你是个明白人，有些事情，还用我多言吗？”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狗娃低着头，再也没有多一句言语。 云烟眉眼放低，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随后，空气便多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半晌，云烟忽然站起身，没有多说一句，而是径直走向门口，离开了。 片刻后。账房跟其他人面面相窥，目光做了短暂交流后，还是开口对狗娃道：“二爷，您别多心。云爷没有恶意。他人虽凶了些，却也不是恶人。您尽管留下来。一切只等大爷归来便是。切莫多想。” 狗娃无奈摇一摇头，苦笑道：“怎么会。” 狗娃没有多做言论，其他人也没有多想。这里安全，而且，只要狗娃不出门，这里不会有人泄露风声，不可能有麻烦发生。只要等铁蛋回来，以铁蛋的聪明程度，一定会将事情安排的妥帖。 当天夜里，狗娃抱着锁头坐在床边想了半夜。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就看着那火苗儿看了半夜。 这一遭，怕是他命该如此了。 他自然知道这种事对于铁蛋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凡是，只怕个万一。 铁蛋是何等人物，这件事已经是满城风雨，万一真的连累了铁蛋呢？ 铁蛋为他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而且，就算惹上人命官司，也不见得完全没办法。狗娃现在手里头有银子的。只要搬离此地，换个身份改头换面，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以后再联系上铁蛋，二人依旧是亲密无限的好兄弟。何必什么事都要麻烦铁蛋呢？ 就像云烟说的。铁蛋心疼他，谁又来心疼铁蛋呢？ 越想，狗娃越觉得有道理。本来十八的年纪，这几日又没睡好，脑袋糊涂，此时正是脾气决定脑子的时候。当看待一件事情的角度改变了，那么对这件事情的决定，也改变了。 到了后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狗娃就直接跳窗户跑了出去。先去了躺兰子哪里。 自打狗娃这边出事了，兰子这些日子一个好觉也没睡，每日听见一点风吹草动都是紧张兮兮的。此时狗娃找上门来，兰子现实一惊，随后仔细看看狗娃，确定没事才松一口气。 “二姐，你得了空回一趟家里吧。把家里的房子、地还有牲畜都换成银子。这件事，咱不能总等着别人来处理。咱们也要准备下后路。我打算，先带着锁头远远的躲起来。事情总有结束的那一天。姐你现在身份干干净，若是想跟我们走，咱们相互照顾方便。若是觉得这里还好，住在这里少走动，也不会有人发现。” 兰子听这话红了眼眶，点头称是。他并不知道狗娃跟铁蛋交情到了哪个程度，却也知道不能总麻烦人家的道理。亲兄弟，尚且有避嫌的时候。这惹上了人命官司。说的好听点，人家有通天的本事能给解决。可谁又知道这里有有多少麻烦？会不会给别人带来不好解决的麻烦事？ 这一点，他们姐弟二人想的是差不多的。 狗娃没做多留，怕明日太阳起来，人们走动时候发现这边有异动。只跟兰子吩咐好了，便先离开了。 锁头要怎么安置，终究是个问题。可那终究是个孩子。只是在一家药房里当学徒，应该不会有人去查太多。 狗娃的脑袋乱的厉害，便干脆出了县里，在外头的一间无人打扫的破庙里暂时安置，也有了时间冷静一下。 一直到了后半夜，狗娃感觉到外面微微有了光亮，探头看着破窗外天边多了一抹白边，一口气还没叹出来，就瞧见那窗外边上多了一道人影。 “陈二爷，让我们好找啊。” 铁蛋刚刚跟着本家的兄弟们，将妹子送出京城的白府去了妹夫家中。对方是家中长子，男女双方，不论是送女迎亲，都是极尽奢靡。 铁蛋眼瞧着人声鼎沸，骑马送出去一段路。眼瞧着道路两旁百姓们羡慕嫉妒的目光，看着那一顶八抬大轿渐行渐远，心里算不得好。 这妹子，是他在白家位数不多能聊到一块去的人。如此她进入夫家，此生再见的次数，怕是屈指可数了。而他这个做哥哥的，能给他的最好的嫁妆，也仅仅是两张方子。一张是女子养身养颜的滋补药，另一个竟是避子汤。 这是他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决定下来的。虽然他明白，在这个时代，女子成婚，没有不急着生子稳固地位的。 可铁蛋，还是带着几分天真的希望，这个妹子能使在与夫君两情相悦的时候，有一个被父母双方都期盼的孩子。 这妹子出了嫁，今年这府里头婚嫁的喜事算是办完了。 铁蛋特意注意了一下，这府里头所有的公子小姐，多数都有婚事的，尤其是长房，七八岁的男女，都有定了亲的。铁蛋已年过二十，此次入京，自然成了家里人围观的焦点。这被注意的多了，婚姻大事，也就被提上日程了。 这种事，铁蛋能避则避，抽了空，还是要提一提回老家的事情。 这一来二去，就有个耽搁了。 这个时代，父母之命比天高，这其中周旋，着实废了铁蛋一番心思。 送了亲的当天夜里，铁蛋就接到了驿站送来的一封信。寄信的人是回春堂的掌柜，而信得内容，只有六个大字： “贵人有难，速回。” 这样的信件邮寄过来，为了避免有人偷窥，写的内容能简则简。即便只有六个字，铁蛋也能明白，狗娃出事了！ 天杀的！能有什么事，早晚不出事，偏偏在他进京的时候出事？ 这云烟是干什么吃的？ 铁蛋在屋内走了两圈，恨不得立刻套马回去。 可他理智告诉他，此时此刻，最是冲动不得的。 随后走到书案前，翻出信纸，持笔想了片刻，才写下一个字： “安。” 相信不论是云烟还是账房，看了这个字都能明白什么意思。既然云烟和账房都解决不了，此事怕是难办。必须从长计议。 狗娃啊狗娃，这没良心的，可叫人一番担心。 铁蛋难得在心底骂两句狗娃。可骂完了，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三日后。白府老宅之内正在加紧整理。说是老宅，其实住进白家人到现在，也不过是二三十年的光景。白家发迹的快，人手增多的也快。好在底蕴并不丰厚，收拾起来麻烦事也不多。 谁也没想到三房的白大爷这么快就要回来了，这让原本因为府里没有主子从而开始慢待的下人们有些手忙脚乱。 这三房虽说是庶出，可这嫡出的大爷并不是好欺负的。从前白家人搬离只留下他时候，府里下人不是没想过奴大欺主，只是那些人的下场都不怎么样。 云烟带着几个丫鬟小厮站在侧门门口，列队两旁等着。一小厮有些担心的低声道：“云爷……这事……万一大爷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一切后果，我一力承担。与你无关。”云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深处，复杂中带着算计。 小厮瞧着云烟这个样子，心里头有些心急，却又不敢多说。只得叹口气，人往后站了站。 随后，府里头的大管家也带着一些人出门来迎接。这光是门口，就站了三四十人。只是每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尊尊雕像。 云烟倒是多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是什么由头让他们这么重视。 很快，拐角处有马车赶来。云烟等马车到了近前，小厮放好了马凳，人走过去，抬头见铁蛋的手指伸出挑开帘子。 主仆俩对视一眼，表情出奇的一致。脸色都不算好，但都没有说话。 云烟要去扶，铁蛋没碰他。下了马车，退了周围上来伺候的人，径直从侧门进去，迈着大步直奔自己的院子。 直到进了自己院子，进了书房。一行伺候的人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有丫鬟端着茶，云烟从丫鬟手里拿过茶，在丫鬟感激的目光中，端着进了书房。 铁蛋也没看云烟，只是靠在椅子上，看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云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将茶盏推倒铁蛋的面前。 “大爷一路舟车劳顿，喝口茶吧。” 铁蛋这才抬头，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云烟。 “我素日当你是兄弟，我知你为人，向来纵容。可亲兄弟，有些事尚且不可参与，何况你我主仆之名。周云烟，你且说实话。狗娃，是不是你逼走的！” 云烟目光暗淡了些，却不急着搭话。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云烟刚要嘴硬，便听见外头小厮来喊。 “大爷，门外有人送了信来，说是要大爷您亲启。” 作者有话要说：　　慢点骂呀~这孩子没那么糟哒~ 第42章 “拿进来。”铁蛋冷着脸道。 外面小厮进屋先偷偷看了一眼云烟，这才双手捧着将信递给铁蛋。 信封很普通，是外面店里很容易买到的。打开信封，里头只有一张纸条。 上书：过来。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字体棱角分明又挥洒自如。这笔迹风格太强烈了，所以即便只有两个字，铁蛋也看得出是谁写的。 铁蛋看了眼云烟，将纸条的两个字给云烟看。 “你做的？” 云烟抿抿嘴，只应了一声。 铁蛋气笑了：“你这是在玩什么？” “我只是想看一看，他在爷您心里多大分量。”云烟唇角压了压。 “结论呢？” “并不好。”云烟道，“他不会给您带来什么好事。” “至少他不会像你这么自作主张。”铁蛋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往外走。 云烟很自然的跟上去，没有再多说话。 其他的下人们都有些发蒙，这铁蛋才刚进屋，怎么又要出去了？马夫更加疑惑，这马刚牵进马棚里头，刚吃上一口草还嚼着，现下又要牵出来了。 这一次，铁蛋让云烟跟他同乘马车。马夫的鞭子一挥，马车离开了巷口，转了几个弯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口。 铁蛋下了马车，抬眼只瞧见那侧门的匾额上“东郭府”三个字。 铁蛋身边只带了云烟，下了马车铁蛋迈步进了东郭府，云烟嘱咐了马夫在此等候，小跑了几步跟上铁蛋。 铁蛋轻车熟路的穿过二门直奔书房，走到书房前，一下人打开房门，铁蛋两步迈进去，先四下打量一番。 “人呢？”铁蛋冷这张脸问道。 “什么人？”正在练字的东郭抬眼，目光却是透过铁蛋看他身后的云烟。 “你叫我来做什么？”铁蛋皱眉。 难得见笑面佛一般的铁蛋有这般严肃的时候。东郭将一幅字最后一笔写好，欣赏一下还算满意，这才拿起印章，在角落里盖下自己的名字。 铁蛋还要开口，便听见书架后面有动静。转头一看，狗娃探出一双眼睛眼睛看过来。 “大哥。”狗娃的声音有些哑，不过这声大哥从嘴里出来的那一刻，狗娃的一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瘦了。 铁蛋终于瞧见了那日夜思念的人，几步走过去将人拉出来，一把抱紧在怀里。 “疼。”狗娃嗅着铁蛋身上熟悉的味道，眼圈都红了，“大哥，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胡说八道。”铁蛋用力抱紧怀里的人，感觉着他身上的温度。 铁蛋松开狗娃，理了一下他额头上的碎发，问：“这些日子发生不少事吧。我回来了，你说吧。” “你说吧”不是“告诉我吧”。铁蛋早就默认狗娃的事情，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铁蛋不在的这些日子，狗娃究竟积攒了多少委屈，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算的明白。 “大哥……” 狗娃倒豆子一般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从兰子被打回娘家，到自己拿着菜刀过去出气，再到后来在店里惹上了人命官司，狗娃躲到回春堂。 当日狗娃在破庙里躲着，突然被找到了还以为是官兵。没想到对方亮出身份，竟是东郭家的家丁。随后狗娃就被带进了东郭府一直到现在。 因为之前在东郭府待过，跟府里的下人也熟悉，在东郭府呆着比在回春堂还自在。而且东郭素来少与外人往来，完全不用人担心被人发现。 这是谁找到东郭这里的呢？自然是云烟。 不论云烟打的什么算盘，至少狗娃看来，是真心实意感激云烟的。东郭家完全不用担心被连累，还不怕被人发现他跟铁蛋的关系。 了解了前后，铁蛋目光在云烟和东郭的身上转了转。 “这些事都不算问题。问题在你。”铁蛋看着狗娃，只觉得无语，“这种事，你又解决不了，躲管什么用？还不是白费力气。你是运气好来了东郭这里，若是真四处浪迹，我去哪里找你？你杀人放火，我都有法子，你躲起来，我一万个法子也用不上。这个你还分辨不了？” 瞧见铁蛋的语气却是恼了，狗娃连连认错：“我只是觉得不应该什么事都麻烦你，你的事情够多了。” 狗娃声音越说越地，铁蛋听了哪有不气的？ “我若真跟你这般见外，咱们也处不到今天了。再说，就算怕麻烦，也要分大小。这种事摊你身上，那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你姑且在这里待两日，回头咱们一起回家。等解决了在收拾你。” 瞧铁蛋的态度是打算惩罚狗娃的。狗娃也不害怕，心反倒是放下了。还愿意管，就代表没真的生气。若是真恼了，大可拍拍屁股走人。铁蛋甩不开整个白家，可甩开狗娃还是相当轻松的。 说完了狗娃，铁蛋又回头看一看云烟和东郭。 “你们二人是做了件好事。不过擅自做主，这事要过去也不容易。”铁蛋看着云烟，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什么结果，你也看见了。狗娃折腾一遭。你有这个责任。既然心思多，从明儿开始你就抄静心咒抄个一百遍，回头焚给菩萨。至于东郭你，他抄，你帮着烧如何？” 东郭可不是铁蛋的下人，再怎么罚也罚不到他的头上。只是听了铁蛋的话，东郭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唇角倒是翘了起来。 这哪里是惩罚，简直是福利。 云烟看一眼狗娃，没有多言，应了下来。 随后，铁蛋留下来吃了饭，也没让狗娃下厨。东郭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拉着云烟去书房抄经，只留下狗娃和铁蛋单独相处。 “我离开时候，就怕着出事，所以有些安排。就算解决不了，也能拖延到我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多的事情都找上了你。”铁蛋给狗娃夹了一块肉，看着他吃进去，“我都要开始考虑，以后要不要随时带着你了。” 这一去还不到一个月，狗娃都瘦了两圈了，人也受了不少惊吓。 “我长大了，也该学会自己解决一些事情了。”狗娃咬着嘴里的肉，舔掉嘴唇上沾染的肉汁，“我知道，我突然离开回春堂，是我想的不周到。我以后肯定想的更周全。可我现在，不用担心出事的原因是因为你。我想过，要是我没有你，我再遇见这种事，我能解决吗？显然不容易。收拾东西直接走人是我唯一能做的。我家里只有我了。我有个侄子，现在还有个姐姐。我必须学会解决事情了。而不是一出事，就只想着大哥你。” 狗娃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贴着人生长的人。他有骨头，有骨气。 这是一个还在成长中的壮苗。也许还很稚嫩。但长成参天大树，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铁蛋看着狗娃那副认真的模样，伸手揉一揉他的发顶，将他人拉过来，额头贴上去。 “这原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硬拉着你进城，你也不会有这么一遭。”铁蛋叹道。终究是他一己之私是祸根。如果不然，狗娃在村子里好好的，一辈子也不会遇见这种事情。 “话不能这样说。您带我进城，也是给我一条财路。我赚了钱，日子才能过的更好。你让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我好，你不会害我，我明白。” “那你更不用离开我，往后若是再有麻烦，也不用躲着我。既然我给你做了许多决定，那我就要对你负责到你。你未来，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有我的一份。狗娃，你明不明白。”铁蛋看着狗娃的眼睛，只瞧见他目光波动，似一汪清泉。 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他，他这双眼睛，更容易掀起他心底的涟漪。 “我许你在面对麻烦的时候不让我知道。”铁蛋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 “可……我终究是……” 狗娃双眼猛然睁大，目光中一道惊愕直奔内心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那一刻，铁蛋自己也瞧不见自己的理智了。只是瞧见狗娃想要反驳他，下意识的将那让人操心的嘴堵住。 这个吻来的突然，两个人都是触不及防。 亲吻上去的那一刻，铁蛋就有些发蒙。随后满脑子想的都是应该怎么解释，可眼瞧着狗娃一双惊愕的眼睛，脑子里的想法就全无了。 二人就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动作等了片刻。还是铁蛋率先找回理智。 “咳咳。”铁蛋支起身子，转开目光。咬了咬刚刚还覆盖在一片柔软的嘴唇上，上面还带着一点菜汁的香气。 狗娃低下头，脸上的红晕直奔耳朵尖，连带着脖子都红了一片。 打他出生到现在一十八年，还没干过这样的事情。 铁蛋偷眼看狗娃一眼，瞧他活像刚接触这种事的大姑娘。心头就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痒得厉害。 “对不起。”铁蛋还是先开口道。 “没……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狗娃声音放的很低，“太着急了吧。” 狗娃还在帮着他找借口。只是这借口着实不怎么样，谁着急了会把自己嘴唇怼上去。 “那……你讨厌吗？”铁蛋有些忐忑的问一句，“我亲你，你讨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捉虫么么啾，大大们晚安 第43章 狗娃此时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铁蛋还偏偏要追问。 “这……有什么可讨厌的。”狗娃还想不明白。 铁蛋被噎了一下，想一想，换了个更加直白的问题：“那如果我说，我还会亲你，你会讨厌吗？” 狗娃愣在当场，看着铁蛋期待的目光。此时就算是一根棒槌，也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见他没有回答，铁蛋靠近了一点，狗娃下意识往后多了一点，这一刻，二人的动作更加暧昧，身体靠的更近了。 “如果我这样亲你，你会推开我吗？” 铁蛋大着胆子，让自己贴的越来越近。看着那刚刚被亲吻过，有些发红的嘴唇，铁蛋满心满脑只剩下“亲下去”三个字。 如果再没有回答，也许可以再试一次。 就在嘴唇慢慢贴近即将触碰到对方的时候，狗娃忽然开口了。 “你是不是想娶我。” 铁蛋动作一滞，看着狗娃。那一瞬间想要反驳，可下一秒心底的意识占据了上风，脱口道：“是。” 又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狗娃打心眼里，就不是一个有情调的人，此时，已经开始回想遇到铁蛋以后的每一件事。 “你以前说拿我当兄弟，其实是骗我。你只是想要我，所以你才会告诉我，要娶喜欢的人，不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对吗？” 这种时候，狗娃的脑袋该死的灵敏。提起从前铁蛋别有用心说的话，即便脸厚如铁蛋，此时也多了一种暴露秘密的羞耻感。 “对不起。”铁蛋也只能说这句话，“我从来没想过骗你，我只是……” “为什么。”显然狗娃的重点跟铁蛋不太一样，“为什么是我。你的话，就算喜欢男人，也肯定不缺条件好长得好的男人。为什么是我。” 铁蛋略沉默，他一时间有些摸不清狗娃心有所想了。倒退一个月，狗娃翘起尾巴，铁蛋都能知道他下一秒要做什么。可当理智跟感情混杂在一起的时候，铁蛋一点自信的预判都做不出来。 铁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狗娃自嘲的笑一笑：“我自己都想不出我哪里好。我一无所有，什么条件也没有，更没有本事。如果不是大哥你，我现在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有一屁股的饥荒。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 狗娃还在数落着自己的不是，嘴唇上却再一次贴上了两片嘴唇。 这一次，铁蛋比上一次更热情。舌头越过牙关，探索那一片陌生的地方横扫，唇舌接触的一瞬间，那感觉，让浑身的汗毛都在颤栗。 狗娃不懂得这些，只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充斥着他。这感觉并不讨厌，却很奇怪。 铁蛋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热情的一天。二人亲吻的忘情，隐藏的心意带着这段时间分离的思念，已经足够二人温存一段时间了。 漫长的交流过后，铁蛋微喘，额头抵着狗娃的额头，呼吸扫过那刚刚饱受摧残的嘴唇，铁蛋开口道： “哪有那些为什么。喜欢而已，哪来的理由。”铁蛋轻轻亲一亲狗娃的鼻尖，“无关条件，我只是喜欢你。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喜不喜欢。” 从小到大，狗娃第一次听见这样深情又充满爱意的话。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怀着这让热烈的感情在意着他。 狗娃伸手，紧紧抱住铁蛋： “你一定是上天安排下来的神仙。” 铁蛋拍一拍狗娃的肩膀：“你说是便是吧。” 这样说来，狗娃是接受他了。 “你一定是。我上辈子，肯定是结了大善因的大善人，这辈子才能让你看上我。你一定是神仙。不然怎么会看上我。”狗娃重复着说着，越说情绪越激动，到最后干脆哭出了声。 铁蛋听见哭腔人都慌了，可狗娃胳膊使了力气，抱得紧紧的，让铁蛋没办法看看他的脸。狗娃就趴在铁蛋的肩膀痛快的哭了一抱，鼻涕眼泪都蹭在了他的肩膀上。 狗娃这次哭得尤其凶，让铁蛋都要自省一下，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狗娃哭声停下来，还在不停的抽泣，小鼻尖红彤彤，倒是难得多了几分可爱。 铁蛋从袖子里抽出汗巾子，给狗娃擦擦脸：“哭够了？” “嗯。”狗娃也觉得丢人，抓住汗巾子盖住脸，用力的揉一揉眼睛和脸蛋。 “那我只当你答应了。”铁蛋笑道。 “答应什么？”狗娃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睛。 “你说我想娶你，自然是答应你嫁给我。”铁蛋理所应当道。 狗娃认真想一想，有些犹豫道：“那锁头怎么办。” “他是我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自然当他是我儿子。”铁蛋道。 “那我二姐呢……”狗娃声音低了些。 铁蛋失笑：“瞎想什么呢？我还能断了你跟其他人来往不成？” “你家那么大，不是有很多规矩吗？”狗娃声音越来越低，随后听见铁蛋笑出了声，臊着脸道，“你自己说的！” “所以你以为我会带你进白府。然后当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 狗娃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调侃，更加窘迫道：“我哪知道你们什么规矩。” “傻瓜。”铁蛋伸手将人拉近自己的怀里，用力的揉了揉，“我自己还想着怎么从白家出来，哪能拉着你进火坑。我正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在外人眼里才会尽力的跟你撇清关系。我怕我家那档子事跟你有任何牵扯。更何况，两个男人在一块，哪有什么所谓的嫁娶。你若觉得别扭，就只当你娶我也没关系。我心里头，咱俩的家永远都是村子里咱们新盖的房子。其他的，都只是个住处罢了。” 感受着狗娃在自己的怀里，铁蛋满足的想要叹息。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只是此时此刻跟狗娃在一起，他并不后悔，也很满足。 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跟喜欢的人摊牌，并顺利的在一起。 确定关系了的二人，此时倒是把一切事情都放下了。只顾着在这一方属于二人的空间里，腻腻歪歪，卿卿我我。 云烟被带进佛堂，摆上书案抄着静心咒。刚吵了一行字，云烟不禁抬头看一看那法相庄严的佛祖，再看看坐在不远处翻着佛经看的东郭。 “什么时候信佛了。”云烟低头看自己写的字，故意不看东郭道。 “我从不信鬼神。”东郭也是头也不抬，“没有却觉得少了什么。不过也好，佛经瞧着还是不错的。” 云烟看着自己抄录下来的几个字，咬了咬笔杆，犹豫几分才到：“清心咒……好像是道家的。” 云烟很少看这类东西，只是边抄边读，才觉得这措辞和语境分明是道家特有的。 东郭动作凝滞，随后才故作无事道：“佛道本一家。你就算烧给佛祖，他也不会怪你。” 云烟低头，继续抄自己的经。 等了一会儿没了声音，东郭再抬头，瞧见云烟专注于抄书，松了口气。大着胆子偷看云烟，瞧他眉眼已经少了生涩。这个才十六七的少年郎，常常因为超乎年纪的成熟而让别人忽略他仅仅是一个孩子。 这样的人，或许会因为他的个性讨人嫌，可又有几个人，会真的在意他是否得到过这么大孩子该有的疼爱与呵护？ 那些生来吃苦的孩子还好。像他这样，有过如珠似玉的生活，是怎么适应下现在这般为奴为婢的日子？ 云烟感觉到了东郭的视线，却不敢抬眼。怕当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他不知道作何反应。 东郭眼瞧他一篇要抄完了。放下佛经，走过去等他最后一笔落下，伸手过去拿过静心咒仔细看一看。 “你还有时间练字？”东郭问道。 云烟情绪未名，只道：“还好。爷在府里的时间不多。不在府里的时候，我时间一直很充裕。” “你的字很好。”东郭由衷道。 云烟不知想起了什么，勾唇冷笑道：“比不得从前。” 话已出口，二人都有些沉默。 东郭叹口气，又问道：“死心了吗？” “还好。”云烟舔饱了笔，重新落笔写字。 “他的事情，你不该参与这么多。”东郭道，“白兄比你想的更拎得清，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算你劳心费力的帮他做些什么，他也不会承你的情。” “我们主仆的事情，何时要爷您来插手。这姑且算是家务是吧。”云烟下笔重了些，写坏了一个字。云烟顿了顿，直接将纸揉成了一团攥在手里。 “也许我不该那么早叫他过来。至少可以让你看的更清楚明白一些。”东郭看着他紧握的拳头，“真不明白，你是在与谁为难。陈二爷也好，白兄也好。最后吃亏的总是你自己。他让你抄写静心咒，你就该明白他什么心思。” 云烟抬头，对上了东郭的眼睛。东郭面对他的目光，有些不知怎样应对，云烟先笑了：“从前竟没察觉，你竟也有多管闲事的时候。既然这样，当初……” 云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自己止住了自己要说的话，随后生硬的转开了话题：“不论怎样，这次多谢您出手帮忙。虽说我不大喜欢那陈二爷，可他若真出事，大爷也不会好过。这件事上，是我欠你一遭人情。爷您以后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大可吩咐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 云烟暂时下线，后面基本日常到来年开启新的支线吼~ 第44章 说法生硬的让人咬牙切齿。 东郭显然习惯了这样的云烟，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好心提醒道：“你还有九十九遍。” 云烟看一看手里的笔，继续落笔抄写。 狗娃跟铁蛋确认了关系，二人之间就多了一层粘腻的暧昧，时不时的向周围散发着“我在恋爱”的酸臭气息。 不过事情没解决前，狗娃还是要暂时待在东郭这里。至于那个人命案子，铁蛋有所准备，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解决了。 随后的几天，云烟每天都会过来送一次自己抄写的清心咒。狗娃一直在二门里头呆着，伺候他的还是熟悉的人，平时无聊的直在院子里喝茶发呆，也没机会看见云烟。 狗娃从始至终也没觉得云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倒是有些不理解铁蛋生气到罚云烟抄书。 不过这个都不重要了。眼下要解决的，还是狗娃的问题。 仅仅过了三日，铁蛋就安排人将狗娃接近回春堂了。 重新回到回春堂，狗娃的心情还是十分古怪的。上回在这里，他是怀着小心与忐忑的，此时再回来，尤其是跟铁蛋确定了关系，狗娃再看众人，感觉自己头顶莫名有一种类似老板娘的光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明面对他们。 回春堂里的人倒是很客气的对他做辑叫了一声二爷。 铁蛋迎上狗娃，拉着他一道进了里面厅堂，分左右落座，让人将后头吃饭的锁头叫过来。 其余人，连坐堂的大夫到打扫的伙计，林林总总加一块十几个人，分两边站好了，都知道铁蛋这架势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这些日子，多亏了大家协助了。二爷这一遭事，也幸亏你们照顾。你们辛苦我看见了，这奖赏自然是少不了的。回头都去账房哪里拿两个月的银子，只当是买些补品吃些好的。”铁蛋目光扫过众人，又看看狗娃。 狗娃对他点头笑一笑，有些心虚的拿起茶碗吃茶。 “此外，从前我可能话说的不太明显。现在多说上一句。你们眼前的这位陈二爷，以后就是咱们回春堂的二掌柜。你们瞧见他，跟瞧见我是一回事。我不在的时候，他可以在这里当家。” “这怎么行。”狗娃对铁蛋摇摇头，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过是挂个名，不用想那么多。你以后若是需要什么东西，我刚好不在，你可以来这里取。有二掌柜这个头衔，你拿东西也名正言顺。对了，你们也注意了些，二爷为人低调，这事跟从前一样，就别向外穿了。” 铁蛋说完，便瞧见打着饱嗝的锁头被伙计领过来了。 “师傅……二叔！”瞧见了狗娃，锁头的眼睛便是一亮。直接铺了过去，一头扎进狗娃的怀里。 狗娃想侄子也是想狠了。叔侄俩还从没分开这么长时间。 “乖。最近有没有听哥哥和叔叔们的话？” “可乖了。”许是最近在药房里头接触的人多了，锁头人瞧着更开朗了，一双眼明亮亮的，多了这么大孩子该有的明媚和朝气。 这是狗娃最希望看见的。从前在村里没人理会甚至被人厌恶的锁头太阴沉了，安静的让人心疼。 “锁头。你跪下。”铁蛋开口道。 锁头看一眼狗娃，狗娃也低了声音：“听你师傅的。” 锁头走到铁蛋面前，乖巧的跪了下去。 铁蛋给旁边一小厮一个颜色。那小厮人也机灵，立刻端来了一盏茶递给锁头。锁头也聪明，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 双手拖着茶举过头顶：“师傅喝茶。” 铁蛋接过茶。茶温刚好入口，喝了口茶，将茶杯放下。 “锁头。今日起，你正式入我门下。你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我于你，亦有父亲之责。你磕了头，从今日其，便与我儿无异。我自会倾囊相授所有我所学所会的。也会养你直到成家立业。我不奢求你又多大的作为，只要别辜负你二叔的一番心意便是了。” “锁头谨记。”锁头点头称是。 铁蛋回头问狗娃：“他大名就叫锁头吗？” 狗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穷苦人家，哪有正经取名字的。不过是贱名好养活罢了。” “既然这样，师傅给你个名字吧。”铁蛋想一想，“我倒是不甚读书，也没什么学问。你便叫陈睿吧，睿，智也，明也，圣也。便当你们陈家的一种期盼吧。” 锁头不比狗娃，以后的前途只怕不可限量。再叫锁头就不大方便了。 锁头是念过书的，虽说刚开蒙不足一年，但也明白这名字其中的好意。 随后，锁头磕了头，至此以后，他在这回春堂算是生了根。他是铁蛋的关门弟子，便是儿徒。这远不是普通的徒弟可以比拟的。这跟传统的父子一样，师徒关系中，多加了一道父子情分。 就是说，这等同于锁头以后有了爹，铁蛋也白捡了这个徒弟。 这拜师礼算是礼成，狗娃听着他们开始交谈，气氛轻快了些。便抬手拉一拉铁蛋放在桌子上的袖口：“那大哥，要不你也给我取个名字？” 陈睿陈睿，听着怪好听的。狗娃虽说不讨厌自己的名字，可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着也是不错的。 铁蛋转头，瞧见狗娃亮晶晶的眼睛，心思一动，低声道：“晚上再说。” 取名字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慢慢商量。 晚上一家三口吃了顿团圆饭。狗娃才想起来兰子二姐现在应该从村里头回来了。 铁蛋只安慰她不用心急，他已经安排了。随后早早的赶着锁头去睡觉，自己拉着狗娃去楼上卧房。 回春堂的楼上只有铁蛋自己的一间卧室。只是他很少住在这里。二楼平日只放一些草药当做库房用。因为是二楼，不论是通风还是防潮都很方便。药材存放的成本省下来不少。 不过这也造就了二楼总是满满的药香。喜欢的人自然是闻着舒服，不喜欢的人怕是一刻也受不了。 铁蛋拉着狗娃进了卧房，狗娃还迟钝的没有感觉出什么。 二人睡一个卧房倒是平常，狗娃见屋里陈列简单，走到桌子旁，先倒了两杯茶。 见他要落座，铁蛋伸手一拉，将人扯进自己怀里。狗娃挣扎不过，被拉着坐在一处。狗娃的后背紧贴着铁蛋的胸膛，感觉有些奇怪。 “大哥。” “还叫我大哥？”铁蛋失笑没让狗娃更贴近一些，“贴这么近会反感吗？” 狗娃认真想一想，还是摇头：“不会。只是有些别扭。没这么做过。” “那咱么慢慢来。你知道我脸皮厚，所以，我会尝试跟你做更多夫妻该做的事情，你如果感觉到哪里接受不了，可以随时告诉我。你我二人既然决定要在一起，相互磨合是应当的。” 狗娃有些臊得慌，点头应下。 “可算只有咱们两个人了。我知道，你肯定想知道这些事的前因后果。”铁蛋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单纯让狗娃适应跟他坐在一起，让他适应二人的亲近。 随后，铁蛋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下。 这一场人命官司，说起来，狗娃真的是纯粹的倒霉。 不过事情挑起来的，倒是县里面相对来说地位比较高的。出事的两个本县的商家，只是花钱捐了小官混个闲职，比员外好上一点。只因为自身的恩怨，一户人家就将另一户人家给毒死了。 原本那死鬼要去的地方是另外一家餐馆。只是因为最近陈二厨子的名号打的太响，那人本着尝鲜的心思，跟别人约到了狗娃这边。 餐馆里终究还是有内鬼的。就是一个新来不久的传菜的伙计。那伙计在传菜的过程中下的毒，却将罪名推到了狗娃的身上，也是因为那伙计见过狗娃，所以很快就有了狗娃的画像，全城追捕。 而本县的县太爷本身就是个糊涂官，不光糊涂，人还贪婪。真正杀人的花足了银子打通关系。而狗娃表面上的身份，只是个毫无背景的厨子，他不背锅谁背锅？ 所以几乎逼的狗娃卖房典地的大事，根本原因不过是这个罢了。 其实要解决，也不难，可要解决的不留痕迹，着实废了铁蛋一番心思。 不过许是上天都眷顾他们俩，困了天上掉枕头。刚好皇帝派下了钦差沿路检查。这一路北上，跟之前猜测中皇帝会北巡的路线大同小异。 刚好临出京前，那钦差的母亲生了怪病。铁蛋打着白家的旗号上门探望的时候，顺便给人治好了。这钦差欠了铁蛋一个人情。 铁蛋回来以后，先废了一番功夫收集了那县太爷其他的罪状林林总总放在一处，钦差来了向上一递。钦差一路走过来，一条虫子都抓不到会让皇帝失望，可若抓了太多，又会得罪人。 铁蛋直接抓了个合适的送上门去，不论是于公于私，钦差都很乐意帮忙。 所以眼下县太爷自身难保，自然再无精力管狗娃了。 而那县太爷被处理掉，也只是时间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本垒 第45章 狗娃将这前前后后听个明白。 这件事说来好笑，可仔细想来，倒也心酸的慌。若不是有铁蛋又通天的本事，狗娃摊上这样的事情，那就如同菜板上的一块鱼肉。 “这件事算是解决了，这件事，你也无须多想了。此外，云烟的事你怎么看？”铁蛋是有些在意这个的。 “云爷？”狗娃反应了一下，才想到铁蛋是指云烟说的那一番话，“这有什么吗？云烟话说的没错。他是你的下人，又是难得的忠心不二之人，全心全意为你着想，这样的忠仆世间少有。他不是你，也不是我。他只是在冷静的分辨怎样对你最好。” 狗娃从来都是一个思想单纯的一个人。当然，他也不傻，反而看事情，比大多数人都要通透。 难得他这样想。 铁蛋还是解释了一句：“他的做法确实过分。我也罚过他了。他是不喜欢你，不过他不是一个因为这种事就难为你的人。当时，府里头的管家忽然开始调查我的这几个药堂，打着的，还是帮忙照看的旗号。毕竟我不在，管家对家族其他产业有所涉猎，想要看一看名正言顺。云烟他不好明目张胆的送走你，怕这里的伙计里头有人会被管家收买。所以才会出言不逊，说了些话让你自行离去。” 狗娃哪里知道这一遭。这件事复杂就复杂在管家忽然插手这件事上。虽说不见得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若是被他们发现了狗娃的存在终究不是好事。 所以，送走狗娃是最好的办法。云烟的做法是过分了，不过初心并不坏。 铁蛋继续道：“东郭兄，自然也是他请来了。也难为他主动登门去找东郭兄了。你不知道这小云烟，天生的倔驴脾气。想来若不是现在发生了这一档子事，云烟这辈子也不会主动过去。你也算是他们二人中间的功臣了。” 狗娃早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不一般：“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这个咱们以后慢慢说。” 铁蛋吃了口茶，对狗娃眨了眨眼睛：“不是说好了要让我帮你取名字吗？” 狗娃这才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我家好几代都没正经去名字了。我也想知道，如果是大哥，会给我什么样的名字。” 铁蛋单手撑着下巴，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着狗娃：“按理说，你我平辈，取名这种事我还不够格。不过若是作为你的夫君，给你取个小字还是可行的。同样的，你也可以给我取一个。” “小字？”狗娃有些不太明白。 铁蛋手指沾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画了画。 “名字名字，自然就是由名和字组成的。而姓氏中，姓和氏也是两回事。只是现如今没人在意那个了。就拿我的名字来讲。我叫白青争。姓白，青争就是我的名。我刚成年哪儿，爹从寺庙中给我求来了字，叫子非，所以我全名，可被称为白青争子非。字可以跟名字相关。也可以独立取一个。嗯……你可以当他是小名。” “这么说，你已经有字了。”狗娃道。 “不用在意那个，若是真想不明白，就当时给我取个别号吧。”铁道笑道。 “那……大哥，我叫什么？”狗娃脑袋凑近了些，认真的看着铁蛋。 铁蛋喉咙动了动。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咱们当初相遇，是你把我留下的。自那以后，我便时时注意着你，直到有了跟你携手一生的念头。我不是个会取名字的人，只是单纯回顾你我二人的过去……叫你拾念怎么样？捡拾的拾，思念的念。拾念，念念。啧，这名字越听越有味道。” “十年？”狗娃反映了一下。 铁蛋自己也没注意有这个谐音，听他这么一说，直接笑出了声。 “十年，这个寓意也好。咱们未来，是要过去一个又一个十年的。只此一生，再无所求。”铁蛋自己都被这个名字苏到了，伸手讲铁蛋抱进怀里。 狗娃脸上发热，道：“这名字真好。” “那以后没人，我就叫你念念。”铁蛋蹭着狗娃发顶的头发，“该你了。” 狗娃哪里会取什么名字。回抱住铁蛋，想了半晌。 “我相信，大爷您是老天爷赐给我的，你从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到现在，一直都十分重要。我不大会取名字。既然你说是小名，那边称你做仙儿怎么样？” “……”取名废这种事，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要是旁的名字倒也算了，只是这名字，配上铁蛋的姓氏就有些怪异了：“额……好是很好。只是我姓白。白仙儿听着，怎么像是刺猬精？” 东北五大保家仙，分别是狐黄白柳灰。这白指的就是刺猬。 狗娃脸上更红了。练练道错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没事，给你缩小一下范围吧。我给你取名拾念，那你也给我取个带拾字的吧，只当是情侣名字。” “那……拾仙儿行吗？”白拾仙儿，这回不像刺猬精了。 好歹比白仙儿好多了。 “拾仙儿？这是把我捡回家了。”铁蛋奖励的在狗娃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这么有悟性的媳妇儿，上哪儿找去？ “这名字好听。”狗娃盯着一张红脸儿，笑容直达眼底，“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大哥。” 事实上，相比之下，铁蛋更喜欢他叫。 铁蛋低头，呼吸打在狗娃的脸上：“那就多叫给我听，” “大哥。” “嗯。” “大哥！” “我在。” “大哥！” 铁蛋忍不住，低头吻住了这张让自己满意极了的嘴唇。 这一个吻发展的情况，比铁蛋想象的还要失控。他不是个那么开放的人，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进展的那么快。 可当他找回一点理智的时候，人已经压在了狗娃的身上。 “大哥……”狗娃发现二人的姿势，有些无措。 铁蛋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愈发炙热的呼吸声，有些害怕吓到他，却又舍不得放弃这极好的气氛。 “还记得你曾问我男人与男人做夫妻，都要怎么做吗？”铁蛋声音放低，狗娃为了听清凑得更近了一些。 “记得。”狗娃心里发虚，却又带着隐隐的期待。 “我答应你，等你满十八岁以后再告诉你。你现在生辰已过。告诉我，你想学吗？” 狗娃喉咙发痒，眼瞧着铁蛋哪一张精致俊朗的脸，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有些超乎二人的预料和想象了。 折腾了大半宿，铁蛋醒过来时候，第一件事竟然是用被子蒙住了脸。 自己竟然真的做出这样禽兽的事情。 这也太对不起狗娃了。狗娃没拒绝没错。可万一狗娃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呢？以他喜欢自轻自贱的自卑性格，这种事不是做不出来。 而且，天知道狗娃对他的感情，是处于喜欢，还是单纯的崇拜。 这两者之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实质上却是南辕北辙。 白青争啊白青争，你怎么也干起这般糊涂事了。 铁蛋还在心底盘算着后面事情该如何解决，便听见身边有声音。这昨晚被折腾的不清的人儿要醒了。 铁蛋心里慌得一批，只得眯着眼睛装睡。 他倒是想多了。狗娃乏的厉害，转了个身继续睡了。 这一觉，直到接近中午狗娃才醒过来。 期间有人上来送茶饭，铁蛋套上衣服将茶饭接了，只说自己要跟陈二爷讨论药膳的问题，外人不得偷窥，禁止让其他人上这二楼。 也没人觉得不对，虽说最近的人命案跟药膳无关，可当初传的满城风雨的，都在说是药膳吃死了人。后面要是在想做这个药膳生意，可不就是要好好考量一下吗？ 狗娃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人，眯着眼睛反映了一会儿意识才开始回炉，身后偏下部位尴尬的感觉并不好受。反应过来以后，直接用被子包住自己，偷偷露出一双眼睛，看了看房间周围，才在桌子前瞧见正看着窗外街道的铁蛋。 “大哥。”狗娃开口，声音有些哑。 铁蛋忙转过头，瞧着狗娃这幅样子有些好笑。蹲在床前，将狗娃的小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狗娃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怎么样。 铁蛋摸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在狗娃醒来以前，他已经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涂抹了药膏。昨晚他虽失去理智，但也算不得粗暴，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铁蛋回过头，拿了盏茶回来喂给狗娃：“今天就别下床了，有什么事可跟我说。” 听此言狗娃就要起来：“这怎么行？” 铁蛋将人按回被窝里头，给他掖好被子：“忘记昨晚的事了？” 狗娃耳朵尖都红了：“记得……可我没那么娇气。” “跟娇气没关系。终究是我害得你。”铁蛋又拿了粥来，连带着小菜一块摆到床边去喂狗娃，“昨日是我冲动了，拉着你干了这糊涂事。不过既然事已成。我便要对你负责，你也要对我负责。常言道夫妻一体。咱们既然有了夫妻之实，自然从此以后不分彼此。此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比起对我客气，我倒是更想看你跟我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啧~~~ 白铁蛋儿啊白铁蛋儿，亏你还有羞耻之心 第46章 狗娃只瞪大了眼睛看着铁蛋，有些机械的张开嘴吃着他送过来的食物。 铁蛋擦了擦他的唇角：“不适应没关系，咱们慢慢来。” “大哥。”狗娃轻轻叫了一声。 “嗯？”铁蛋用嘴唇试了试粥的温度。 “没事。”狗娃只顾着笑。铁蛋也跟着笑。 过了一会儿，狗娃才用带笑的语气道：“只是觉得，我跟神仙又近了一点。” 狗娃所知所能的有限，也想不出太好的形容词。 不过这话听在铁蛋的耳朵里，着实是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你也可以说，是你把我拉入凡尘了。”铁蛋笑道。 “不能这么说。”狗娃将铁蛋送过来的粥吃进嘴里，“这样的话，也太有罪恶感了。” “谁说入凡尘就是罪过了。我眼里，入世也是一种渡人。也是功德一件。”这话是铁蛋心底的实话。 等吃过了饭，狗娃躺腻了，铁蛋就在床上垫高了枕头，让他靠在枕头上坐一会儿。 “对了大哥，我二姐那边呢？”狗娃道，“人们接回来了吗？” “人昨天下午自己回来了。现在在你租的那个房子里头。已经没事了。只是你家里牲口和地已经买了，房子一时还没卖出去。我已经派人回村，把能买回来的都买回来，买不回来的重新置办了。” 铁蛋是怕狗娃担心，所以狗娃能想到的他已经都安排妥帖了。 “那高家的事……”狗娃还是觉得这件事对不起铁蛋。被夺走的那两根簪子，终究是铁蛋的东西。就算铁蛋不看重那区区两根簪子，可在狗娃心里不是滋味。 铁蛋仔细看一看狗娃的表情，笑着问道：“你真觉得我收拾不了他们？你拿我当什么了？” 狗娃眼前一亮，忙笑问道：“你能抓到人？” “什么叫能抓到。人一直被抓着没松开过。”铁蛋解释道，“打临走的时候我就有安排，着整个县里，当铺就那么几家，就算不是白家开的，那也有白家的股份在。我提早留了银子给伙计们。我拿出去的首饰，都是有编号的。只要有谁拿了那些首饰去当，不论是谁，一缕扣下来，等我回来再做打算。那高大壮拿着簪子去当的时候，进了当铺的门就没再出去过。” 狗娃听此言松了口气，随即有些责怪道：“怎么不早说。” “昨儿想说来着。只是光顾着给你取名字，就把这事撂下了。”铁蛋故意揶揄道。 想起昨晚的事，狗娃臊着脸尽量不往哪个方向想。 “那这事要怎么解决？你之前说过，是有办法让我两个外甥跟我姐一道回来的！”原本狗娃已经不奢望这个了。只是此时铁蛋就在他面前。狗娃就觉得这世上再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个就无须担心了。打从他们拿了我的首饰进当铺的那一刻开始，你俩大侄子，以后就姓陈了。你且休息两日，本地县丞暂时接替了县令的职务，交接需要两天。过两天这事就可以上堂审理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个热闹。” 狗娃知道铁蛋自由安排，便没细问，只当是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他的底线是姐姐不再回那腌臜地，以及铁蛋送给兰子的簪子能够要回来。现在从铁蛋的口里得知，不光这些能够实现，而且那两个侄子还能带回来。 这对于狗娃来讲，就是额外的恩赐了。 “那若是宝哥儿和贤哥儿领回来了，咱们是不是应该重新取个名字了？”狗娃对此还是十分上心的。旁的还好，只是那高家是在太不是东西，莫说姓氏，只要孩子领回来，名字也不想留着。以后彻底跟高家切断关系。这就是他们陈家的孩子。 “想让我来？”铁蛋挑眉。 “咱家里，也就只有你念书多了。”狗娃笑道。 咱家里这三个字用得好，铁蛋听着很喜欢。 “这都好说。” 随后狗娃就在屋里头休息了两天。随后铁蛋有意带着他四处走走，看看这县里少有的风景好的地方。不过基本上都是人少的地方。 一晃几日过去，关于簪子的这一桩案子也要开始审理了。 那县丞深知这里头水深，升堂的前一晚，有人送来书信一封以及那刚刚被抓县太爷的一些还未被查出的贪·污舞弊的证据。这封书信的寓意太过于明显，不外呼是让县丞审案的时候，说什么做什么，心里头都有些数。 县丞不知这背后是什么人，可此人能够将将县太爷那些隐秘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就难免不知道他的。这官坐久了，就算是清官，也难免会有一些不远为外人道也的事情。 不光是旁人被打点，就连高大壮被关了这些时候，该说什么该说什么，也是有数的。 这个时代原本就不公平。铁蛋也是受这不公平为难的一人。不过不代表他不会利用这份不公平，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与人品无关，只是环境如此，想要不被人鱼肉，就要先学最做刀子。 跪在堂前，高大壮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双腿打颤的想起前一夜有人跟他说的话。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一时贪心，帮着母亲抢下来的簪子，竟然是一个连县太爷都能拉下马的贵人的东西。连县太爷都对付得了，对付他这样的小人物，自然如摘果子一般轻松容易。 今日升堂，就算那贵人没有动用自己的手段，高大壮偷盗价值这么高的东西，至少也是要被流放的。但那贵人给了他一条活路，只说是丈夫连同婆婆抢妻子的嫁妆，还将妻子打回了娘家。只要认罪，最多是跟兰子合离后，缴了罚款就能回去了。 但唯一的条件，就是两个孩子，要跟兰子一并离开。 高大壮没有拒绝的选择。因为就算他拒绝了这一条活路。他跟他的母亲也只会流放。流放之路路途遥远，大部分人都是在流放的路途中因各种原因亡故。带两个孩子，也只是带着他们去寻死。 倒是选择了那贵人给的路，缴了罚款。虽说没了媳妇和两个儿子，往后却还能再娶。老婆孩子还能再有，可命只有一条。 其实县丞对此事知道的并不多，他耳朵里听见的，仅仅是丈夫连同婆婆打了媳妇，还抢了媳妇价值不菲的嫁妆。只是信里跟他说，丈夫一定会不要两个孩子。所以判决合离的时顺便将这一条写进判决里头，防止过后高家再打着血统的名号出幺蛾子。 县丞虽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神秘的大人物参与这件事。不过这件事表面上看简单极了，瞧着里头也不会有更大的事情。 既然人家将证据和结果都准备好了，上堂来走个过场，这本身并无问题。 当天狗娃跟铁蛋没有走到一处。铁蛋是跟着钦差大人一道过来旁听，而狗娃，则是作为娘家证人一会儿要过堂的。 狗娃是乐的如此的，能够当堂光明正大的给自家姐姐撑腰，让姐姐所有的委屈有个公平的解决。这对于狗娃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很快，县丞看了衙役呈上来的调查情况，跟昨夜收到神秘信件里头描叙的大同小异。 “高大壮，你强抢妻子嫁妆，并将媳妇殴打赶出家门，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高大壮叫头匍匐下去，一点反驳的心思都没有。 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太有主见的人。很多事情上，他甚至不算是听母亲的，纯粹是不管事，也不选择。凡是都是别人做主，他愿意做的，会动手做一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也不会开口反驳，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就是了。 这些年，他不是不心疼兰子，他只是习惯了不参与罢了，更何况，兰子自己都没有反抗的心里，高大壮更觉得自己没有出头的必要。 那日，连同母亲一同抢了那两只簪子，是他这些年来唯一一次有了些许的主见。原因无他，只是高婆子口里头说的，买了这些首饰以后得了钱，有钱以后的日子，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可事实呢？那些簪子，非但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好处，反而惹了这么一桩事情，至此，他更没有主见的心思，只随波逐流罢了。 “既然这样，带高婆子和兰子婆媳。” 兰子和高婆子分别被衙役带来。兰子明显哭过，眼睛有些红肿。而高婆子红肿的则是脸蛋，两腮肿的跟桃子一样大，已经张不开嘴了，明显是有人不想让她开口。 当然，她开口也挽回不了局面，无非是再说一些恶心人的话。这种话不听到也罢了，听了只会倒胃口。 县丞看了看两个人。高婆子虽说瘦了两圈，不过整体瞧着，也比兰子胖上许多。显然在家里是享福的。 “陈氏，你丈夫现已认下，你且确认一下，确实是高氏父子抢了你的嫁妆，并将你赶出家门的？” 兰子早被教了要说什么，到了堂前跪下，说的都是准备好的说辞：“回禀父母官老爷，小妇人不敢撒谎。这原是家中家务事，岂敢劳烦老爷您。只是前些日子我娘家兄弟卷入了那所谓药膳吃死人的事情。当时四处都在传我兄弟做菜吃死了人。他们以为小妇人娘家没了依仗。便抢了小妇人的嫁妆并将小妇人逐出家门。后又送来休书一封，彻底断绝了关系。老爷明鉴，若是休妻，小妇人只当是自身做错无颜在提其他。只是那嫁妆，是小妇人的兄弟给小妇人的体己，又价值不菲。实在没办法，才麻烦到老爷您这里的。” 第47章 兰子说的情真意切，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莫说是县丞听着动情，人群里看热闹的老百姓也觉得这人可怜。 兰子说的话七分真里头有三分假，这时间线上跟现实是有所偏差的。 他们抢东西是在狗娃那件事发生之前。当时高氏母子，也是打着抢了东西去买了银子，就此搬离此处的想法。有了银子，在哪里落户都容易。 他们死都想不到，高大壮去当簪子，进当铺一亮簪子就被扣下了。他们知道给兰子簪子的人是贵人，可也没想到会是个手眼通天的贵人。 “休书何在？”该走的程序一样都不能少。 兰子将怀里的休书取出来呈上去。这份休书，是在狗娃出事以后，她回村从李正哪里得到的。天知道当时她有多崩溃，穷途末路，莫过于此。 虽说已经决定了再也不回高家的心思，可自己堂堂正正走出来，跟被人休弃成为弃妇是完全相反的两件事。 当时有多绝望，此时对高大壮就有多心凉。 其实这封休书，高大壮还真不知道。但他自己也猜到了来历。除了高婆子，谁还能在儿子下落不明的时候，还有这个心思找里正给儿媳妇写休书呢？ 高婆子送这份休书，也确实是在听说了“狗娃杀人”这件事以后落井下石的。 当初她怎么也等不会宝贝儿子，自身又不敢回家里，带着两个孙子吃了一番苦以后，走着去了县里打听一番。在走遍了县里的当铺都没有消息以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就想到了回头去求一求狗娃。 高大壮不是一个自己拿钱逃跑的人，失踪了就肯定是出事了。高婆子猜测可能是狗娃背后的贵人干的，就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先去求兰子，等兰子心软了以后再去求狗娃。 结果一进村就听见了狗娃被通缉的事情。当时连儿子失踪都顾不上了。一种报复般的快感充斥全身，就跑去找里正写休书休妻了。 不过等她留好了休书再去城里打探儿子情况的时候，就跟高大壮一样被扣押下来了。现在狗娃的两个大外甥已经在兰子这边了，只等着县丞下了判决，就名正言顺的将两个孩子带回去。回头去陈家坟前磕了头，以后就是他们陈家的孩子。 县丞看着休书都直皱眉。这休书显然是被里正润色过的。可即便被润色以后，里面对兰子的描绘也着实不像个样子。 抬头在看看纤瘦的兰子，她确实不像个恶劣的人。 “按照上面所写，看来这为婆婆对儿媳的怨气颇多啊。可惜，按照当今律法，讲究三不去，表示三种情况以内的妻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休弃，其中一条就是休弃后无所去。若是陈二当真有了人命案被砍了头，兰子被休弃就没地方可去了。那这份休书就是无效的了。” 县丞宣布了这份休书无效，那么眼下，兰子还是高家的媳妇。 “带陈二。”县丞提高了声音。 狗娃小心的走进来，跪在兰子身边：“草民见过父母官老爷。” “你便是陈二？”县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要知道最近狗娃也算是本县的风云人物，“嗯，此次被抢的两枚簪子，是你所赠？” “回禀大老爷，是小人给二姐的。小人自幼没了爹娘，是大哥和二姐将小人养大。大哥没了，我能回报的，便只有二姐了。所以，草民在去当厨子给人做饭，赚了银子后，先攒钱打了两个簪子。赠给姐姐做后补的嫁妆。二姐夫家向来贫寒，我往日在有银子时，也没少过去接济。只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才刚遭了事，他们就把休书送到了我家门口。幸而老天开眼，让我平安度过了这遭，我这苦命的姐姐，才算有了我这依靠。否则，就算知道这休书无效，谁又能替小人二姐伸冤！” 开始还有几分演的成分，可越说越是情切。最后姐弟二人都红了眼眶，兰子抬袖子擦着眼泪，看一看狗娃，再回头看一看那表情复杂的高大壮。 听狗娃和兰子说的话，看得出这姐弟俩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既然这样，这一次，你还是坚持陈氏与高氏合离的？”县丞先问一句。 虽说男女可以合离，但合离事宜，必须是女方的家长或是兄弟过来陪同才行。而媳妇本人是不算的。所以此时，必须让狗娃点头答应，这个婚才能离。 狗娃又做了个辑，道：“草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草民自幼听说的，都是劝和不劝离。没有谁家是十全十美的，结婚成家，就总有不如意的地方。若是小打小闹，草民也就劝姐姐忍下来了。可这高家，实在是在把我姐姐往死路上逼啊！” 狗娃怒视了一眼那脸颊高肿的高婆子，继续道： “姐姐现如今，成婚不过四五个年头，便已经为高家生下了两个儿子。按理说，年轻的媳妇三年连生二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们家里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家里穷得米缸见底的时候，我二姐的身上还能看见一点肉。可自打进了高家门，生了孩子以后，我二姐便骨瘦如柴，面容憔悴。我这一年来，老天垂怜，渐渐有了银子。我便想尽办法的想让我二姐过的好一点。 可任凭我好吃的、要用的送进高家，我二姐依旧是瘦的不像样子。反倒是她那婆婆日渐风韵。年前，我蹭送给姐姐一批鲜亮的布料。她自打嫁入高家，没穿过一件新衣裳。我买不起衣裳，只买了布料，想让她自己裁一件穿上，也算我这当弟弟的，尽一份心了。哪成想，今年年初我去看了，那一匹布料，做了两身给孩子，剩下布全给婆婆做了衣裳，我二姐……俩快帕子大的布料都没没剩啊！” 狗娃感受到了身后围观的人们议论的声音，说的越多，心里越痛快。从前，一直是那高婆子四处讲究兰子的不是，败坏兰子的名声。现如今，高婆子脸被打肿了说不了话，狗娃终于可以将这件事摊开在众人面前，也让众人看看，他们姓高的都是什么德行。 狗娃说到此处顿了顿，感受着周围人的情绪，心中快慰许多。 继续道：“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说二姐夫和二姐的婆婆对她有多不好。可我把话放在这里。有谁家的媳妇，生了两孩子还瘦的跟竹子似的？又有谁加媳妇，得了一匹好布料，自己连方帕子都不留，全都给儿子和婆婆做衣裳了？我自以为我二姐做的足够好的了！可为什么在她婆婆的嘴里就得不到一句好话？ 我每次去，二姐的婆婆就在我耳朵里灌满了我二姐的坏话，他们村里邻里之间，听得也是我二姐多么不像个样子。可苍天可鉴，在我们村，我二姐当闺女的时候，整个村子可从来没听见过我二姐一句坏话！ 现如今，我二姐的坏话我是听够了。我们陈家的姑娘，你们高家不疼我们疼！你们看不上，我们领回去！至少在我家，我二姐能好吃好喝的养活着，在不至于在家里忙里忙外的尽心伺候，还落不下一句好！” 听着狗娃说完了这番话，县丞也能理解为什么要合离了。这种事，若是当媳妇的忍了也就罢了。若是连娘家人都坐不住了，要出头讨个公道，那这场官司就免不了。 “既然如此，这合离也合情合理。高大壮！你还有别的可说的吗？” “草民……无话可说。”高大壮不敢去看兰子，也不敢去看高婆子。 狗娃侧头看一眼高婆子，发现那高婆子正用恶毒的眼睛看着自己。原本是她威风凛凛的休弃的兰子。现在情况调转，成了合离，那丢人的就是他们高家了。 这往后要怎么娶媳妇？还能娶到好的了吗？ 狗娃内心冷笑一声。这就生气了？还有更刺激的呢。 狗娃又开口道：“大老爷！草民还有一事请求。” 县丞心里跟明镜似的，还是装作奇怪的模样开口：“怎么？” “回老爷。高家对草民二姐向来颇多微词，对我那两个外甥也不是很好。草民想，他们既然瞧不上这个媳妇，自然连同她生的孩子一起讨厌，劳烦大老爷们帮草民问一问，这孩子若是不喜欢，能否让二姐一同带回。二姐在我家中是宝贝疙瘩，对孩子自然更是喜欢。” 县丞看向高大壮：“你说呢？” 高婆子整个人都是一愣，说不出话，但还是哼哼着去碰高大壮，用力的摇头表示不行。 此时高大壮的心里，就只剩下的一片苦涩。 “就……按照舅子的意思吧。”高大壮明白，孩子跟性命只能选一个。他没有别的选择。 至少现在狗娃发迹了，两个孩子到了陈家，狗娃不会亏待。 高婆子的声音猛然增加了几分，跑了几步就要奔着县丞而去。 衙役直接抓住了高婆子，县丞开口冷笑道：“大胆刁妇！竟敢在大堂之上袭击本官！拉下去！重大三十！高陈两家既已绝情，这桩婚事便就此解除了。以后两家各自婚嫁，不得再有干预。至于两个孩子。既然高家不喜欢，便随母亲送回陈家。以后你们记得到里正那里改下户籍，以后便是陈家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我是不是痛快啦~ 第48章 现成当堂做下宣判，这件事就此落下尾声，再不能有任何异议了。 就算高婆子为人恶毒又如何，有了这判决，以后她在想找狗娃一家的麻烦，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高婆子被拖下去，听见了县丞的判决，还没等挨打，人已经昏了过去。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衙役也不可能真下死手。三十板子听着不多，可也有打死人的时候。所以高婆子被拖外面，板子都是高高扬起底底落下，屁股最多是有这些肿，回去躺两天就是了。 这婚姻合离了，就此兰子跟高家再无关系。 “至于高氏母子，偷盗媳妇嫁妆，于理不合。不过既然簪子已经追回，便免去重责，罚缴白银二两，以示效尤。退堂。” 人散去，高大壮站在那里愣了半晌。眼瞧着狗娃要带着兰子离开，高大壮忽然叫了声。 姐弟二人回头，高大壮看着兰子顿了两秒，才勉勉强强开口道：“我以后……能去看看孩子吗？” 狗娃没让兰子开口，自己先道：“若是方便自然不会拦着。” 这什么时候方便，还是他说的算。 人都走干净了，高大壮出了大堂，瞧见趴在等着上的高婆子。 将人服起，人早已清醒。高婆子人说不出话来，只用目光询问高大壮什么情况。高大壮不说话，高婆子只用拳头捶打着高大壮。她不明白，明明才几天没见，明明前两天她还嚣张着，怎么转眼的功夫就这般任人鱼肉。明明是他们姓陈的抢他们高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抢走了？ 高婆子是百般瞧不上兰子，甚至于拿兰子当这个家里的累赘。她眼里，孙子已经有了，这个媳妇在家里，除了能干点家务活，就可有可无了。甚至于人走了更好，到时候他们母子二人守着两个孙子，日子能过的更加红火。 可兰子是外人，孙子不是啊！要是知道媳妇一走会把两个孙子都带走，那高婆子说什么也不会让兰子走啊！ 只是她现在口不能言，屁股上挨了打走不了。只能牙根痒痒的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走了，而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从来都是只有她不讲理的份，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 兰子走出了县衙，回头看一看县衙的招牌和那鸣冤鼓，压在心头的一颗大石头，今天总算稳稳的落下来了。 “这往后，宝哥儿和贤哥儿就是咱们陈家的儿子了。我跟大哥说了，回头让他给娶个新名字。再也不跟那高家有丝毫挂个。你这十月怀胎，还在他们高家留不下一点好。凭什么孩子就是他们的了？回头我送他们去念私塾，你暂且留在城里这边。这城里治安比村里头好，你带俩孩子在这边也方便。” 狗娃心里头痛快，这话就多了些。 兰子听着狗娃对未来的规划，笑着点一点头，心里舒畅了许多。 “这样就好。” 狗娃是打算回村里的，可兰子不行。高婆子那恶妇为人恶毒，这回是用官府将她降服了，可回头不知还会想出什么样的事端来。所以兰子在城里的最好的。至于狗娃是不怕高婆子的。 两方已经合离，高婆子就不算狗娃的长辈。若实在惹恼了他，他就再去那高家砸一次。对方不认，也就别怪狗娃不义了。 现在，铁蛋离去后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解决完了。 狗娃先去抱一抱两个大外甥了。大外甥宝儿已经开始记事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显然让他吓得不轻。小儿子贤儿还没那些想法，只是重新回到了娘亲的怀抱让他十分欢喜。狗娃带了一大包的零食，让小锁头带着两个表弟玩，很快宝儿就把前几天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从前因为高婆子嫌弃锁头命不好，从不让锁头接触两个孙子。现如今这三个表兄弟总算有了相处的时间，相互之间还挺融洽的。 事情解决了，狗娃跟锁头，就带着兰子一家三口一块去逛街，买些新衣服和一些家里用得上的杂物。再去寺庙敬香添些香油钱，只当是去了晦气。 一家人头一次一起出游，又有足够的银两好好玩一玩卖一卖。兰子原本还有些抑郁的心情，眼下也消散了一大半。 眼瞧着锁头这个小哥哥带着两个弟弟走在前头，狗娃看着三个孩子，小心情别提多好了。 “这俩孩子，在姐你这边，不知道比在高家强多少。咱们以后让他们上学念书，以后不说有多出息吧，就是留在城里头给人做个算账的账房，那也比在村里头地里刨食来的好。” 兰子心里头也是满满的期盼：“我也是不求他们多出息，好好长大就好了。以后打了，娶了媳妇过上日子。我这就能放下心了。” “那你呢？”狗娃问道，“你现在是合离，是正经自由了。不耽搁再找。” 兰子苦笑：“还找什么？以后能把这两个孩子养好就听好了。再说了，我带着两个孩子，能嫁给什么样的？就算能找个好人家，人家也不见得能对他们好。何苦让两个孩子受委屈。” 狗娃道：“你就算不想找，我来养活你也没什么。只是过日子，一个人难免辛苦些。你若是有心找，那就放心去找。若是夫家当真嫌弃两个孩子，我来养活就是了。你看他们兄弟三个相处的也好，我三个一起养也是不怕的。你不好回村里，这在城里头，也难免会有人欺负你一个女人。” “那再说吧，反正我现在织布刺绣，还能赚些贴补家用的银子。”兰子想一想，转移了话题问，“那你呢？以后不去做菜了？” 这回轮到狗娃苦笑了：“那人命案闹得满城风雨，本来就够给人添麻烦的了。哪里还有脸继续了？我想过来，左右眼下手里已经攒了些银子了，回头再多置办些牲口，以后靠卖这个也能赚来银两。钱再多一多的时候，再雇个长工帮着干活。咱也不是刻薄的人，找个勤快乐意干活的，咱们给他够养活妻小的银子，也是两全其美的买卖。” “这样也好。”兰子还是比较支持这种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想想这一年来的变化，兰子不禁仔细看一看自家这弟弟：“你还小的时候，爹娘就曾说过你以后会出息。现在来看，可不就应了当年爹娘所说？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挺直了腰杆带着俩儿子走出来。锁头更不可能有机会去学医。” 狗娃被这么一说，倒是挺不好意思的：“这全是大哥帮的忙，我最多是运气好。” 狗娃是有幸遇到了铁蛋，铁蛋对他多发照拂才有他今天。这一点狗娃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运气也是本事啊。”兰子笑道，“你从来不信命。可现在来看，不是命好又是什么？锁头打小被被人说命不好。要我说，这也许是真的。不过就算他命不好，可有你这么个命好的叔叔照着。他再不好的命，也能好了。你也不好去想太多有的没的。咱们现有的，那就是老天爷疼咱们，给咱们的恩赐。” 兰子说的有理，狗娃点头称是，姐弟二人继续带着三个孩子，在县里头转着。最后大包小裹的买了东西，有的还是商家帮忙用驴车给送去兰子家里的。 狗娃给兰子租的院子不小，能放下不少东西。狗娃把能想到的东西能置办的都置办了。又给兰子留下来五两银子做应急之用。眼下兰子自己能卖自己绣的东西去买银子，加上狗娃现在给她安排的。眼下只要日子过得稳定，就这样过上一二年也不是难事的。 将姐姐安顿好了，狗娃就带着锁头回了回春堂。 狗娃是不打算继续在城里干活了，可锁头还是要继续学医的。狗娃已经跟铁蛋商量好了，以后锁头还是每隔五天过来待上五天。而铁蛋，就在狗娃接回锁头的时候，坐着马车一块回狗娃家来。等再送锁头进药房，铁蛋再一块进药房了。 反正药房里头都是能信得过的人，也不怕被人放出风去。 而铁蛋常年都是喜欢四处云游的人，就算失踪了一两个月也没人觉得奇怪。 这样偷偷的送来送去，虽说麻烦了些，可对于两个刚刚确定关系的两夫夫来说，正是需要能够亲密生活的时间。 铁蛋又重新置办了不少东西，命云烟提前进了狗娃家收拾好了。 狗娃已经有些日子没回家了。此时自然是归心似箭。 当天夜里，狗娃跟铁蛋睡在回春堂的楼上一夜，第二日一早套上了马车。带着些新鲜的瓜果和一些喜欢吃的零嘴一道回了村里。 “想家了吧。”铁蛋眼瞧着狗娃眼底还有些发青，显然是欢喜的昨夜都没睡好。 “嗯。”狗娃答应下来，眉眼都带着笑意，“我原以为再也回不去了，现在总算是能回去了。” “我也想家了。”铁蛋笑道。 这个家是他们二人的家。狗娃自然听出了这个意思。 “只是时间长了，村里难免关于你的传言越来越多，若是传进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人的耳朵里，那该怎么办？”这些日子以来，狗娃一直在担心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回家 第49章 “若是发现，就给他们发现去吧。”对此，铁蛋到不是完全在意，“有心人想要调查，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方法。眼下，咱们把能做的都做了。有些事情，迟早是要面对的。” 狗娃的目光暗淡了些：“说的也是，这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铁蛋听着一笑，道：“怎么你也学的多愁善感起来了？” “怎么会。”狗娃摇摇头，“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的身份不低，万一有被人发现了跟我……” “跟你什么？”铁蛋明知故问的问道。 狗娃脸上有些臊得慌，犹豫了两下，才继续开口道：“自然是您跟我要结为夫妻。我虽说不大懂得这里头的事。可大户人家，肯定比我们小老百姓更加在意传宗接代。你有事家中长子，我怕……” “怕我被为难？这有何难。”铁蛋直接将狗娃拎了起来，让狗娃坐在自己的腿上，“你给我生一个不就成了？” 狗娃被臊的耳朵发红：“说什么胡话。我哪能……” “那我生也行。”铁蛋拍拍狗娃的屁股，“免得你长期将这件事压在心头，我瞧着也是心疼的慌。” 狗娃有些坐不稳，拉住了铁蛋的肩膀，忙求饶道：“别……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这才乖。”铁蛋让狗娃坐稳了些，不过依旧保持着抱着狗娃的姿势：“你无须想那么多。我爹娘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更何况，整个白家的婚事，可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在他们眼里，更重要的是以婚姻为枢纽拉帮结派。这回我进京，可是见过了他们这般的嘴脸，自然是见不得他们那样多番算计。他们有心给我介绍那些京城里的贵族小姐。你看我现在，不还是逃回来跟你厮混吗？” 铁蛋说的轻松。只是狗娃的爹娘全在京中。父母之命给他挑选妻子，铁蛋拒绝起来，一定十分麻烦。 狗娃贴着铁蛋，能够感觉到铁蛋身上的体温。 “那大哥。万一你的爹娘，逼着你娶一个女人怎么办？外人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你这样的人家。” “你在害怕？”铁蛋摸着狗娃的后背，低声问道。 狗娃沉默些许，才开口道：“大哥你是富贵之人。三妻四妾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你若是心里有我……啊！” 狗娃的话还没说完，屁股上就被狠狠印下了一掌。 铁蛋打这一下是用了力气的，疼的狗娃眼圈都红了。 打的时候下了力气，可瞧见狗娃喊疼，最先心疼的还是铁蛋自己。 不是铁蛋心狠，实在是狗娃这话，实在不是人听得。 “听你这话，你是不介意我娶妻，然后拿你当外室养在外头？”铁蛋说这话，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狗娃得了教训，自然明白铁蛋听不得这话。可这话不是不说，就不用考虑的。 “我是担心你为难。” 言罢狗娃的屁股上又挨了一下。不过这一次力道小了很多。 “胡言乱语！什么三妻四妾。我若是眼里真有那个，又怎么会招惹你？我早教过你，娶妻，便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既然要跟你在一起，自然是今生今世就只有你一个。其他事情，自有解决的办法。用得着你跟我在这里委曲求全。” 被教训了一通。狗娃心里感动无以复加，眼睛红的跟兔子一般。 见他不说话，铁蛋忍不住问道：“打疼了？” “不疼。”狗娃人趴在狗娃的肩膀上，“是我错了，我以后不这么说了。” 瞧他知错能改，铁蛋更是心疼自己刚刚下手重了。 手下给他揉了揉，道：“你也别觉得我心狠，我这是恨铁不成钢。事实上，我觉得你最该想的，应该是在事情被发现以后，你我二人应该怎么应对。既然咱们二人一体，有的事情，就要必须一块面对。同甘共苦，大致如此了。” 狗娃听着他的教诲，随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二人的姿势有些太暧昧了些。 狗娃转过头想要下去，却被铁蛋一把拉住：“不碍事，你身子骨轻，我还抱的住。” 自打二人有了那次荒唐事以后，铁蛋怕吓坏了狗娃，最近没有来第二次。不过厚脸皮的他，还是有意增加了二人之间的亲密动作。狗娃从不拒绝，但也会害羞。 而这样亲密的动作愈发顺手了以后，很多事情就更加顺其自然了。 铁蛋想过，就算狗娃还不通人事，不懂这些的含义，他也要慢慢渗透狗娃生活的全部，让着一切自然而然。 他这辈子只动这一次心，卑鄙，也就卑鄙一回了。 马车很快到家门口了。因为新房是在村口，距离村里其他人不算太近。狗娃下了马车，回头看看村里其他人家，此时已经有了炊烟，满是生活气息。 阔别许久的家，总算是回来了。 赶车的马夫将东西一件件搬进去，一家三口回了屋里屋。 家里的家具是换过的。之前兰子回家，将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买了，只是这里的房子不容易出手所以没卖出去。后来铁蛋派人回来，将卖出去的东西能卖都买回来，买不回来的就置办新的。衣柜此类是不太可能买回来的，所以都打了新的。不过都尽可能的按照原样来做了。 一进屋满屋子都是新家具的味道。好不容易有家的味道，现在又要重新开始了。 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回来倒是不用忙什么。那马夫将带回来的东西分别放好了，又烧了炉子，在炉子上头坐了水，随后就在外屋候着，等待吩咐。 铁蛋剥着榛子，有时会塞进狗娃嘴里两颗。 “他你看着如何？”铁蛋看看屋门外，问狗娃。 “他？人挺勤快的。”狗娃道。 “留下来当长工如何？”铁蛋征求狗娃的意见。 “这……”狗娃略迟疑，“怕是埋没了吧。” 会赶大车，这应该赚的比长工多。 “薪水的事情好说，这人我用的多，人倒是个妥帖的。可以呆在身边长期用。你若是觉得他一个人不够，还可以再雇一个来。往后有两个人帮忙打理地里和牲畜，咱们也能多些时间清闲下来。” 铁蛋不是个干活的人。他宁可出银子也不愿意出力。狗娃倒是出力习惯了，可铁蛋怎么舍得？ 狗娃自己也有雇佣长工的意思，此时听铁蛋这样说，也就心动了。 “你觉得稳妥的人，那肯定是没问题的。更何况，从外面顾不认识的人住进来，我还担心会有别的麻烦。”狗娃道。 铁蛋道：“我最近倒是打算在附近盖一座宅院。咱们二人住在这里没问题，宅院若就先给在这边上工的人倒也可以。咱们把牲畜都赶去新院子。这里的小院子，就只有你我二人打理，不让外人进来。这样，怕是都不知道这家里还有我的存在。至于新雇佣来的，就让他来管理。他为人不错，也能管个人。由他主事，算个管家。咱们多给他开些银子，也正好弥补了他在这乡野之地伺候咱们。” 铁蛋想事情向来周到。狗娃只是想一想，就觉得铁蛋说的可行。 “那就听你的吧。”狗娃想一想，笑着剥开两颗瓜子塞进铁蛋的嘴里，“你说这里是你家。那以后家里就是你当家做主了。我的脑袋瓜子不够用。若是全听你的，我 也省着动脑子了。” 这话铁蛋听着十分受用，笑道：“说是我当家做主，还不是你坐享其成了。行，我就替你多动动脑子。新家那边开始打地基了，不过盖房子的，都是我从外地请来的好工匠。明儿咱们就去那边好好规划一下。一会儿咱们只去看看地里和牲口们。看看还有什么是你想买的。你既然不去城里头了，在这边想要多赚钱，这些牲口还是要多买些的好。像是鸡鸭鹅，赚的都不会太多。也就牛羊能多值些。县里头酒楼不少，富贵人家更多。销路不用担心。”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狗娃有些闲不住，“不过地里头怎么也要种的。咱们先看地理收成怎么样。今年收上来以后，就算咱们吃的不多，剩下的为牲口也好。猪和鸡鸭还是要吃粮食长得才快。等以后多雇佣几个人，咱们就多开垦些地，或是买些地。我现在，也算是村里头的一大富户了。” 二人整理一下身上，一道往外走。 “他姓郑，家里行四，你叫他郑四就行。”进了厨房，铁蛋先给狗娃介绍了一下那马夫。 郑四刚要下跪，被狗娃手快的扶住了：“别多礼。我也只是普通百姓。哪里受得了大礼。往后你留下来，便是我家里的长工。以后干活赚银子，只是卖力气，又不是主仆。无须这样多礼。” 郑四看一眼铁蛋，瞧着他点头了，这才改为做辑道：“多谢二爷。两位爷要去地里？那我这就把马车套上。” 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已经把马车卸掉，将马牵马圈里了。 “不用，不远，我们走走就到了。你收拾些食材出来吧，自己先做饭吃了，我们回来自己另做。另外注意一下，若是牲畜食不够了，也喂一喂。当下你先住西屋陪着睿哥儿，以后新宅院盖起来，你就搬到那边。”铁蛋先将郑四要做的安排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陈哥儿便睿哥儿拉~陈睿~这名字咋那么眼熟？ 第50章 出了家门前往地里，沿路瞧见了些村里头的熟人。他们瞧见狗娃，都面带惊讶。有亲近些的，忙问最近怎么样了。 当初狗娃那是穿进村里，里正那边，都被叫去过乡里询问情况。人家一说是在县里头给人做饭的陈二，村里哪有人不知道的？加上狗娃一直没回来，后来又有兰子回来变卖家产。 村里头都再传，先前狗娃说的没错，这福贵哪里是那么好消受的？别看从前日子过得好，这祸到临头，可不就是一转眼的事情？ 此时再瞧见狗娃，还以为是狗娃逃回来了。狗娃将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只说是大户人家杀了人要拉他去顶缸。好在老天爷念他命不该绝，偏赶上了县太爷被人查了。现在本县县丞管事。县丞是青天大老爷，还了他的清白。 解释完了以后，其他人再看狗娃，还是免不了带着同情的目光。虽说事情已经大白了。可在穷苦人家的眼里，这进过衙门都是头等丢人的事情。还好是个爷们，若是姑娘家，因为这种事进了衙门，就算后面被证实了是无辜的，那气性大的也一头碰死了。 原因无他，在这个吐沫星子淹死人的世界里头，一点风言风语，都能逼的一个人走投无路。 狗娃倒是看得开。这一回事，虽说麻烦，但算起来，是他得了。虽说没了工作，可他得了铁蛋这个媳妇。姐姐又成功离开了姓高的那家，还带出了两个儿子。 不过兰子的事狗娃不会跟村里头说太多。只是说贵人帮忙打官司合离了。现在在县里头住着，刺绣养活自己日子过得挺好。也没说两个孩子带出来了。 对村里头的嘴皮子，狗娃是有些了解的。带出孩子这种事。在狗娃看来是天大的喜事，免得孩子跟了那么个爹和奶奶，白糟蹋孩子。可在某些长舌头的人的嘴里，那就成了兰子不守妇道被人赶出来的，孩子是跟别人生的野种。否则两个活活的大小子，哪有人家舍得让媳妇带走的？ 狗娃不想招惹这档子事，干脆谨言慎语，少说为妙。 好在村里人的种点都是狗娃的这档子事。多打听几句。从狗娃嘴里听见答案，就忙不迭的去跟村里其他人传去了。 有的听说了狗娃回来不在去城里干活了，还有的人一边可怜一边幸灾乐祸。 人就是这样，若是瞧着你可怜，会从自家的米袋子里舀粮食给你。可若是原本日子过得不如自己的人，忽然一飞冲天，那他就免不了心里头的嫉妒。当看他倒霉再回到跟自己一样的生活水平，又会掩盖不住的痛快。当然，该可怜，还是会可怜的。 这是人性，向来如此。 有人倒是跟狗娃打听了他今后的打算。狗娃只说自己想要多买些牲口，以后只靠牲口养活，也够家里的开销。 一直走到了自家的地边，身边才清净了些。 狗娃拉着锁头，铁蛋看看头顶斗大的太阳，手从背包里一伸，便拿出来一把油纸伞。打开挡住太阳。狗娃一抬头，就瞧见了伞上极美的水墨图画。 “大晴天的，怎么打起伞了？”狗娃不解。 “太阳毒辣，晒在脸上不舒服。”铁蛋将锁头也拉近伞下头，“这样舒服多了。” 将太阳挡住，确实舒服多了。不过狗娃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这未免太精细了些，村里头大姑娘都很少晴天打伞的。”狗娃有些怕村里其他人看见。 “那就当你比他们还娇贵好了。”铁蛋笑道，“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自然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若是什么都要考虑一下别人怎么样，那日子还不累死。” 这话说的十分有理，狗娃点头，继续欣赏伞上的花样：“这上头的画真好看。比我们过年买的都好看。” “你才看过几张画。”铁蛋取笑道，“最好的画，也是在东郭哪里瞧见的吧。” “那大哥你会画吗？”狗娃笑问。 “能画两笔。不过算不得正经的好。倒是有认识的朋友，他的画在画坛上都有几分美名。改日介绍给你。”铁蛋拉着狗娃，狗娃带着锁头，一块走进地里看看刚结穗的玉米。 狗娃摸一摸玉米穗，再看看有些发蔫的玉米叶子。无奈道：“眼看着要灌浆了，这会子的雨水，比油都金贵。偏偏一两个月都不见雨了。今年稻子肯定要欠收了，这麦子和玉米若是还不行，只怕普通人家也只能勉强果腹，更别提卖粮食换银子了。” 去年的情况就不算太好。庄稼人靠天吃饭，这老天爷不下雨，可不就是要让靠庄稼为生的人饿肚子吗？ 铁蛋是不知道这个的。 “打井水灌地不行吗？”铁蛋问道。 狗娃苦笑：“这么多的地，只靠两条腿去挑水灌地哪里够？就算能靠着灌地养活这些。这种时候最是吃水，要不得三五日，就要重新灌一次。谁家能有那么多的劳力干这个。” 铁蛋瞧着地边的枯草都有些发蔫了，可见是旱的严重了。 “往年都这样吗？”铁蛋问。 狗娃摇摇头：“前两年也旱，但没今年这么厉害。我听村里老一辈说过，几十年前，这边有过大旱，两三年滴水未下闹了饥荒。那时候山上的树皮都快吃干净了。不过那也只是听说。只是，若是连续有个两年都收成不济，那饥荒是跑不了了。” “不过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了。咱们家的粮食吃不完。”铁蛋安慰道。 狗娃不光饿不着，他现在吃的，还是金贵的粳米，价格远超普通的大米。当然，味道上也是绝佳。 这样的米，莫说是村里的富户，就是城里的大财主，也不见得是日日吃得上的。 狗娃知道他的心意，对他笑一笑道：“我自然不担心这个。只是有些心疼村里其他人。这住在一个村子的，难免沾亲带故。莫说是亲戚，就是瞧着路过的乞丐，不也会心疼吗？许是我多想了吧。世上哪会有那么多的倒霉事。” “不见得，你这也叫未雨绸缪。”铁蛋仔细想了想，问道，“对了，你们这里，有手压的抽水泵吗？” “抽水泵？那是什么？”铁蛋从来都没听说过。 “那没事。”铁蛋粗略的看了一下地形。再瞧瞧地里的庄稼，“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只说便是了。行不行，好歹是个法子。”狗娃道。 “我也只是听说。有一种东西，能够将地下的水抽上来。然后你在用竹竿子引流，想让水往哪儿留就往哪儿留。虽说一直压着水泵辛苦了些。却也好过一桶桶水的去浇地。” “这是好法子啊。”狗娃面带惊喜道，“那个叫抽水泵的东西是怎么做的？咱们尽快做一个试一试。这样不光是今年好过，往后再遇上荒年，只要井里还有水，就不怕地里没粮食。” “这个我去找人做。只是水泵的水井，需要单独挖。里头要先铺设管子。竹管倒是能用。只是天长日久难免会腐朽。那就是能用铁来做管子了。” 这个时代，管子倒是能做，只是耗材和价值都十分的高。当然，只要是银子能解决的问题，在铁蛋这里都不算问题。 “这个都好说，铁许是贵了些，不过银子凑一凑还有。打井的话，村里头有挖井厉害的人。村里有人会看位置，找的位置准能出水。咱们明儿就安排上。” 这种事情，狗娃可远比铁蛋上心多了。 铁蛋也是嘴快，瞧着狗娃这般激动，也没好意思说这事还不知行不行。 趁着狗娃还在规划者，铁蛋偷偷调出系统贴面搜索了一下资料。 这种活塞泵最早出现在古希腊公元前两百年。而传入中国，大概是清末时期。 中国自己倒是有类似取水的工具，比如龙骨水车。可那玩意是安装在河里头取水的东西。这附近的河水水位不高，荒年根本用不上。 水泵是抽地下水，荒年能取上水的概率也比较高。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难免劳民伤财。 只怪他一时口快，只顾着安慰狗娃。万有传开了，会不会改变一方历史？ 不过好在，这个世界，是史书上没有记载的。或许不会影响太多。 铁蛋心里一万头草泥马沸腾而过。可瞧见狗娃满脸的欢喜，心里头也好受许多了。 看过了地里，又去看了牲畜。 原本狗娃家里就养了不少，这回铁蛋又多买了许多。家里现有的，光是大牲口就二三十个了。这些若是繁殖起来，光是卖崽子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若是全部自己养了去买银子，也是够买不少东西的。 鸡鸭鹅更是多。这么多的张口兽，每天吃的东西就不是个小数目。也亏着狗娃家里银子多。不光是给他们为干草和粮食，还会花银子雇佣村里的孩子们去村子附近割草过来买。差不多一个孩子，忙上一个下午，能赚来几文钱，够买糖吃的。 这对于狗娃来说没多少钱，可对于孩子来说，可是一份十分奢侈的工作了。莫说是对孩子，就是一些大人这样的薪水也是不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咋感觉越写越像末世文…… 算了 这不重要 另外文要V了哦~谢谢大大们的鼎力支持 啾咪~ 第51章 家里多了个长工，人也勤快。有些事情就不用狗娃亲力亲为了。倒是放出风去，家里打算再招个长工。要个家世清白，老实任干的。 这年头，愿意出门找活干的人不少，可正经成称心如意的却是不多见的。 消息放出去很快有人过来找活，不过要么是村里人，要么是村里人的亲戚。多少都是沾亲带故的。 这样的人，狗娃心有顾忌，就扯谎说家里贵人看不上，就敷衍过去了。 狗娃没事的时候会干一点活，不过多数都是郑四抢着干活。狗娃没事瞧一瞧，还是觉得这些活郑四一个人干是辛苦了些。再说以后还打算养活更多，一个人难免手忙脚乱，这人还是要继续招的。 抽水井也是要打的，狗娃心心念念的希望有个方便的东西，能够随时随地的浇灌田地。这样莫说的干旱时期，就算是雨水富足的时候，天上有个十天半月的不下雨，用这个浇了地，那粮食收成肯定也比平时要好。 既然狗娃看中这个，铁蛋就通过系统，画好了草图，让郑四抽空送去城里云烟那，让云烟去找能工巧匠去打造。 抽水泵本身的原理就不难，制作出来的难度也不大。 只是怎么解释这玩意的来历，需要费一番心思。 随后的日子，就按照先前安排好的一样。铁蛋在这里住五日，随后坐着郑四赶得马车回城里。郑四去城里的由头，自然就是去参观送货，以及给狗娃采买些需要用的东西。 狗娃自打上回都有些阴影了，除了十天半月去一次兰子哪里，看看他们母子三人的情况以外，是很少再去城里的。 时间一晃便是半个月过去了。老天爷依旧是一滴水都没有下。村里人原本还有心情说说闲话。可眼瞧着老天爷不下雨，地里的庄稼都在发蔫，就免不了愁眉苦脸。 就算明日就下雨，今年的粮食也是注定是要欠收了。 里正已经拟好了灾情报告送去地方管理，只念着上头的人做个好人，今年收成不好，税收就少一年。 最怕的，就是上头的人也跟京城那边报了灾情，甚至说的更严重。可这边照样正常收税。到时候这边收税，另一头京城里头给救灾的银子。这里外里的银钱，就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里中饱私囊。 不过今年显然好一些。原本的县太爷被办了。顶上来的县丞虽说不知道本性怎么样，至少刚开始接手，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事。就算是个黑心烂肺的，有些事情也不敢做的明目张胆。 狗娃已经请了村里擅长打井的人，先开始指挥人在自家地的附近挖一口水井。 这样的年头，有人打水井较低也正常，没人觉得不对。倒是狗娃给铜板，还供饭。这待遇极好，村里人都乐的过来干活。 打井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哪里能出水，井怎么挖才不会塌方，都是有讲究有学问的。简单研究了一下，这活就干起来了。 井挖下去以后，狗娃还买了很多青砖，将周围砌了一下，随着水井慢慢的打下去，铁蛋那边该准备的东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村里人也感觉到了他这井挖的奇怪。问了几次狗娃。狗娃也没明说。 后来等材料都到齐了，井随着深度也开始出水了。铁蛋就开始亲自监督指挥这些人铺设工具以及连接管道。 这个时代冶炼的技术还算成熟，不过金属的价格依旧比较高。此时瞧见这么多金属往地里头埋瞧着都觉得心疼的慌。 等地下的管子都铺好了，铁蛋开始派人运送过来几大车的巨石。那石头一个少说也有两三吨重。 铁蛋也没跟其他人皆是，只是指挥人将巨石铺设好，这些巨石堆垄，最中间便是那管道。随后，顺着巨石堆垄的空隙继续将管子放进去链接好，就这样，堆着巨石足足向上码了一丈多高，这才将地表的抽水泵安装上去。 巨石的码放还是相当贴心的，差不多是呈梯形排列，走上去很容易。 安装好了以后，铁蛋让郑四拿来一壶干净的水，将水倒进去作为引子，随后找了个力气大的，不停的压着压泵。过了一会儿，就瞧见水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 众人无不啧啧称奇，纷纷询问什么情况。 还没等狗娃解释，铁蛋先开口道：“是锁头看西洋人的书里的画画的。看画里头，这样可以不用往上提水，让水自己出来。现在实验了一下，确实只要压着就能出水。” 狗娃有些惊讶的看着铁蛋，铁蛋撒谎从来不脸红，说的有情有理。 “这洋玩意确实方便。现在只要旁边用竹子弄个引流进地里，人只要在这里压着水泵，水就能流进地里了。免得一桶桶水的去灌，费时费力。”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有些抬杠的问道：“那就在井边上自己拎水像这样用竹子送水不也行吗？” 狗娃看过去一眼：“打水上来也是个力气活啊。水井不论是往上提还是用轴子网上拉都费时费力。这个只要往下压就能出水。辛苦是辛苦了些，不过两个人轮着来的话，没多久就能把地浇完。” 后面有一个女人惊喜道：“这可好啊。回头地里头多弄几个，全村都不怕给地灌水了。” 另一个男人泼凉水道：“咱们哪有那么些银子买那些铁？” “用竹子不行吗？” “竹子没两年就烂了。” 狗娃看向铁蛋，铁蛋对他点点头。 狗娃声音提高了一点：“这个好不好要用还是要实验着来。若是可行，我家灌完了以后，大家进的先用，自家准备竹子引流就行。到时候自己过来泵水灌自己家地。我家地本来就少，原本做这个，就是想着看看能不能大伙一块用。” 狗娃这话一出，立刻迎来了一片叫好的声音。连带着，众人想起锁头来，心里也不像以前那么抗拒了。毕竟这好玩意，是那个孩子最先发现的。若是这真的好用，那可当真是帮了全村的大忙。 虽说全村的地不少，挨家挨户的不知道要多少人家。可竹子山上有的是，可以接的很长。就算不能直接放进地里，从这边接水去灌地，也远比一桶桶的从水井里头取水方便许多。 随后，不用狗娃开口，其他人都争先恐后的帮忙搭放接水竹的架子，高高低低的架子做了上百个，一边做一边搭着。因为井就在地边，先将架子摆在狗娃家的地头上。而地边已经挖好了水沟，到时候水进入哪一条垄沟都是可以控制的。 等引水的放好的，眼看着水源源不断的流入狗娃家的地里，大家也仿佛看见了水流入自家的情况，心情难免激动起来。 山上的竹子砍了一大片，这个村里头地里地头，都多了接水的东西。有道是水往低处流，所以若是想要这些水更好的流入自己家地里，就必须利用架子，先让水从上至下的往自家的方向留。 铁蛋眼瞧着他们都忙活着。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以及地边各种的架子。恍然间，还真有了种无限接近他生活的那个世界的错觉。 即便相比这下这里还是十分落后的。但相比这里的其他地区，这里已经比别的地方跨越了一大步。 也许，将这里发展成半工业化，就足够将这里发展成世界进步的前沿。 有那么一瞬间，铁蛋的野心也是滋长了。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就将这个想法甩之脑后了。 且不说会不会有所谓的失控平衡机制，就算没有，铁蛋也懒得设立那么大的目标，让自己昼夜不分的去忙活。 相比之下，他更想关起门来，跟狗娃一起过好日子。 不到三个时辰，狗娃家的几亩地就完全灌溉好了。这样的速度，可比一桶桶的拎水方便多了。 很快，水流顺着竹子流入距离狗娃家最近的另一家地。看着逐渐湿润起来的田地，那户人家的眼圈都红了。 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拎水浇地了。只是那动作太慢了。全部浇完就是一个大工程，也不见得能起多大的作用。现在有了这个，两三个时辰就能浇完，这可省了大事了。 铁蛋指挥着水泵的地方：“回头找个木头，弄个两头漏水的水盆。然后分两边接水，这样同时至少可以灌两家。如果水多的话，等到了地头上，可以继续分流分别灌溉两家，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也免去频繁的搭架子。而且可以四家每家出一个人轮流压泵，节省人力。” 这回大概是铁蛋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村里人，还跟他们说了这么多的话。 其他人听得都十分仔细，也免不了多跟铁蛋说几句话。只是铁蛋也就说话的时候瞧着随和，可平时根本不轻易跟别人说话。若是被扰的犯了，就干脆换个地方，到时候，郑四就会出来拦人了。 村里人都开始使用起来了，铁蛋却又运来了一些较大的石头，在村里找了批人和泥在石台阶最上面，围绕着水井开始盖房子。这回别说村里人，连狗娃都有些看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后天V~ 第52章 【倒V结束】 “盖个水房。”铁蛋听了狗娃的疑问解释道。 “水房？”狗娃从没听过这个名词。 “就是专门取水的房子。”铁蛋道：“你可知我为什么用石头搭建的这么高？” “不知道。”狗娃哪里知道铁蛋心之所向。 “怕贼。”铁蛋道，“这土里头埋得，是一节节的金属管子，随便挖出来一节，都够普通人家生活几个月了。我是不心疼银子的。只是东西被挖出来，再重新铸造和安装会费一番麻烦。所以干脆用巨石压着。就算有人想挖，每个三五天也挖不出来。地下没问题了，地上抽水的这个也需要护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咱们提前多做点，也好过以后遇事手忙脚乱。” 这一点狗娃比铁蛋更能理解。铁蛋是怕被偷了麻烦，而狗娃是单纯的舍不得一砖一瓦被别人拿去。 随后，狗娃更是积极的指挥着前来盖房子的人。墙一定要厚一些，窗户小一点没关系，里面看不清可以点蜡烛。点蜡烛的钱他还出得起。 这样的房子不用考虑住人，四面只需要把通水的竹子水管放进墙里，就不用担心其他。也不用太高，比人高一点就成，然后弄上盖子。为了耐用一些，狗娃特意买来了瓦铺在上头，看上去至少十年八年不用担心的。 按照铁蛋先前说的方法。加上村里人家本来就不多，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村里所有人家的地都灌上了水。现在正回头继续从狗娃家开始浇起。因为现在正是庄稼生长的关键时期，正是需要用水的时候，所以村民们几乎是不分昼夜的过来压水。三个时辰上下，给自家地里浇了足够的水以后就换别人家。 旱地基本都被浇了，只有水田都默契的暂时没有。旱地都快保不住了，谁还管得了水田？只是因为太久没有下雨了，河里的水流也开始下降，水田开始露出苗床。村里少数几家种水田的人家，只能用水桶从河里舀水倒进水田里头。可结果依旧是杯水车薪，稻苗的穗子瘪瘪的，看来今年是不会有什么好收成了。 好在旱地还有救。 眼瞧着玉米结棒，土豆和地瓜地上的部分长得也精神，这心里头就宽慰了不少。 黄豆已经十分爆满开始发黄了，狗娃隔两天过来看一看，有心想要摘下来收着，又怕后面的日子还能多长一点。 这常年跟庄稼打交道的人，没什么比多打一石（dan）粮食更让人满足的了。 铁蛋将他这般看在眼里，没事也在地里头看一圈。最近没少从系统里面获取资料，也在算计着要不要提早收了，让狗娃安安心。 玉米穗已经饱满了，再等上半个多月，就可以收了。 铁蛋站在地边看一看天，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不详的预感。 “你若是在不放心，咱们就提早收了吧。”铁蛋对狗娃道。 “棒子还没干，还能长不少。这会儿收可惜了。”狗娃舍不得这么快收上来。 “狗娃，你听说过，久旱必蝗吗？”铁蛋难得面色严肃的说到，“也许是我多虑了，只是今年的旱情这么严重，爆发蝗灾的可能性很高。” 狗娃回想，似乎听说过类似的话。他没念过书，阅历更少。他只是觉得，既然是铁蛋考虑到的问题，那肯定很严重，且很有可能会发生。 “那我听你的，明儿就开始收粮食。刚好别人家都不忙着收，咱们花点铜板雇人过来，还能快一点。”狗娃道。 做下了决定，狗娃是个行动派，回过头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狗娃这边大张旗鼓的开始收粮食，村里其他人都不太理解，询问狗娃这是怎么回事。狗娃的回答，是铁蛋给准备好的。 “今年旱情太严重了。锁头说，他念书的时候看过一句话，意思大概就是旱时间长了，蝗虫就要来了。左右现在长得就不少了，现在收上来，若是少了，那就少了。求个安心。” 要是放在以前，村里肯定会说锁头这是念书念傻了。可前头那手压井的事情可是全村都受益的。所以，眼下虽说这话荒唐，众人也都不禁想一想这里头是不是有可能真的发生。 狗娃可不等他们考虑，自己这边多雇了些人，风风火火的收着粮食。因为播种的时间是错来的，虽说生长周期不一样，可收货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一车一车的粮食拉回，放在斗大的太阳下头晾晒，狗娃蹲在旁边眼睛里都是傻笑。 倒退一年，或者更早一点。狗娃还在为填饱肚子的问题发愁。当时的他口袋里只有几个铜板，地又租出去了。若是自己一个人尚且还好。可身边还带着个五岁的侄子。 而短短一年的功夫，狗娃就有这么多的粮食。不光有粮食，还有牲口，还有了家底。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没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狗娃从前从未想过自己能有今天。 狗娃家收粮食收的大张旗鼓。村里其他人没少过来打听，一来二去的，也有人跟着一块收了。反正因为有手压泵，让地里有了最够的水源。原本会大量减产的庄稼现在看损失不算太大。这样一来，就算提前收上来，也损失不了太多。总比其他村那些旱到现在的强上许多。 万一小锁头真的是最开光成真了呢？凡事都有个万一。 也有的人一边有着试探的态度，一边又舍不得损失太多。便干脆先只收上来一部分。先在家里晾晒着。剩下的部分先放在地里。对于那些家里劳动力比较多的人家，留下一部分，够两三天干完的活就能放下心了。 再厉害的蝗灾，两三天的功夫也足够从蝗虫口里头夺下大半的粮食了。 就这样，陆陆续续的开始收粮食的人也多了。 只是距离完全长成，也就半个月的时间。所以，村里至少有一般的人都没当回事。 这半个月，长一斤是一斤。 而就在狗娃家收完了，仅仅过去了三天。便触不及防的遭遇了蝗虫过境。 那蝗虫比往年见到的都要大上一寸，胃口也不小。在清晨起来的时候，路边的野草仅仅是被啃噬的破洞缺角，而到了中午时分，路边大部分的绿色都被吞噬，露出了泥黄的土地。 家里还好有睡前收起粮食的习惯。而且地里全部收起来了，不用担心什么。 可村里其他人，尤其是那些还没来得及将地里的粮食完全收上来的人。此事差不多是红着眼睛进地里尽快的去抢收。 让人崩溃的是，那些蝗虫个头大，还学会了咬人。人们不得不将浑身上下包裹个严实再去收粮食。 那些地下的土豆地瓜尚且还好，地表的，基本上没有不遭殃的。即便是拼了命的不分昼夜的收货，还是损失的将近一半的收成。 这一个月，是狗娃出生以来，听见的哭声最多的一年。 所以，即便家里一粒粮食都没损失，心情也难免失落了些。 铁蛋也没想到自己的嘴是开过光的，说什么灵验什么。 “要不要去城里逛逛。”铁蛋看着狗娃吃完晚饭就坐在炕边发呆，忍不住道。 “那些蝗虫咬人，应该也会咬马。咱们出行，就别难为马儿受伤了。”狗娃贴近了铁蛋一些，“你说，这些蝗虫，算不算是吃过人肉了？” “不算。蝗虫是食草昆虫。他们咬人，可能是突变出了防卫机制。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成了食肉昆虫。”铁蛋说完，才想起狗娃听不懂这个，“想吃这个了？” “我怕你吃不惯。”狗娃有些不好意思到，“我小时候倒是经常吃。我不大的时候爹娘就没了。当初为了给爹娘瞧病花光了银子。所以打小条件就不好。吃不上肉，就只能自己找肉吃。河里的鱼，河边的□□。田里的蚂蚱，路边的蜻蜓。能抓着的，那都是嘴边的一口肉。当年嫂嫂怀大姐儿的时候，我还给嫂子抓过青蛙补身子呢。” 想起那早夭的大姐儿，狗娃不禁叹了口气：“可惜了我那大侄女儿。你不知道。我那大侄女儿人聪明，打小就通事理。村里没有不喜欢他的。还有老人说，说这十里八村的灵气，都生在大姐儿一个身上了。只可惜人没得早。锁头生出来那年，大姐儿心疼娘亲，非要上树去掏鸟蛋。结果掉下来就摔死了。嫂子没了闺女，又在月子里。这一难受，人就没了。锁头月子里就没吃够奶，后来一只瘦瘦小小的。都以为养不大。好在养到现在，越来越壮实了。” 铁蛋直到狗娃过去的日子苦。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不难想象，当年锁头没了大姐和娘亲，陈大一个人，拉扯着才十二的狗娃和未满月的锁头，会是怎样的窘境。 好在，人都还在。 “所以，村里才会说锁头克人？”铁蛋道。 “我是不信。”狗娃皱了皱眉，“哪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一个人一条命。各有各的不同罢了。他们都说锁头出生的时辰不好。可人这一辈子，要是打出生就注定好了该怎么走，怎么个结果。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好像我。我是泥腿子一个，按理说往后几代都翻不了身。可我遇到了你。我现在，不也过上了地主公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V了哦~ 夹子第二天五连更哦~ 第53章 地主公？这个称呼倒也稀奇。 “按你这说法, 那我岂不是地主婆了。”铁蛋贴着狗娃轻声笑到。 狗娃连连否认：“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铁蛋将狗娃往怀里一揽, “我挺喜欢的。” 狗娃脸上有些臊得慌。 “那就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眼下及时行乐才是正经事。”铁蛋轻轻亲了亲狗娃的额角，“念念, 那些烦心事，就留到以后吧。” 随后的时间，铁蛋用实际行动打断了狗娃所有的悲春伤秋，在欢愉中，让狗娃暂时忘记了外面的糟心事。 因为蝗灾的问题，铁蛋也没回城里，暂时就在狗娃家里长住。对锁头来讲倒是没多大损失, 反倒是跟铁蛋接触的时间更长了, 学到的东西更多了。 锁头虽说才六岁, 可学东西很快, 眼下又跟在铁蛋身边学了半年多, 此时虽然不敢说学有所成, 却也初窥门径。望闻问切懂得一二, 还能抓一些简单的药剂来吃。 村里都听说了锁头学医了, 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会过来给看看。村里以前是有过土郎中的。只是五年前人没了以后, 村里再没有懂得的了。瞧病也只能去乡里或是县里看。而大夫给开的方子, 多数药多且杂，那边的药价还贵。至少不是庄稼人负担的起的。 所以铁蛋指点着锁头尝试着给人看。仨瓜俩枣的要一点诊金，开了方子让人自己去乡里抓药，开的药材价格都不会太高, 让他们少花一点银子。赚了铜板，就全给锁头自己买零嘴吃。 虽说现在家里有了银子，不用像以前花一个铜板也要考虑半晌的时候了。可狗娃还是不会给锁头太多钱。当然，吃穿是从来不少的。但钱总是刚刚好的。他也怕因为家底殷实就让锁头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现在他还小，自然花不了多少。可万一惯出了毛病长大以后也这样，那么家缠万贯又如何？总有败光的一天。 狗娃不懂得什么“富贵出自勤俭家”的大道理。他只知道，自己活一日，就给锁头攒一日。若是那日他去了，锁头守着他给留下来的银子，够过这一辈子就好了。不求多奢侈，但求这一辈子馋肉了随时吃得上，吃得饱穿得暖睡得好。那狗娃就能合上眼。 蝗灾并没有在这个村子停留太久。虽说村里人也抓了不少蝗虫当做荤菜打了几天牙祭解恨，和被吃掉的粮食终究是损失了。 本来，种庄稼的是指着地里吃饭。每个人也就那么一点口粮地，种出的粮食不会富余太多。 眼下被蝗虫吃去了那么多，人不饿肚子已经万幸了，更不可能将粮食卖出去换银子。今年，全村除了狗娃家里，日子过得都要紧巴巴的了。 今年如此，若是来年还这样，那就要饿肚子了。严重的，有了饥荒也不是不可能。 百姓们焦头烂额，当官的自然更加寝食难安。这种事情降临，当官的多少都会受到苛责。哪怕是天灾，当官的都要被上司或百姓说一句治理不力。 所以，当蝗虫减少以后，本地的县丞开始亲自进庙，敬香祈福。祈求上天保佑。另一头写了折子上报朝廷。一边免去本地税收，同时申请朝廷的救济粮。 这次的干旱连带着蝗灾牵连的可不仅仅是本地，周遭的数个县没有那个逃得了的，情况都不乐观。 除了狗娃所在的村子以外，其他的村子可是实打实的大幅度减产了。因为旱得厉害，今年河水都下降了很多，严重的地方都有断流的。就算有的勤快人家从井里打水浇地，结果也是杯水车薪。 本身收成就接近减半了，这又被蝗虫糟蹋了不少。虽说有往年的存粮，暂时还不会闹饥荒。可这些存粮能不能坚持到来年还是两回事。就算坚持到了来年，万一明年继续减产，那就真的是老天爷不给活路了。 这些情况，铁蛋是猜到了。不过他也没什么有用的法子能解决这个。 这种事，其实若是放在他所在的那个世界根本不成问题。那个世界国家已经有了相当成熟的体系，单纯一二年的粮食减产，可能连粮价起伏都不会有多少。 可放在这个世界，那可是足够震动全国的大事。若是在遇上昏君无道，或是贪官污吏。那很容易造成尸横遍野。 可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是铁蛋这个外来者能够左右的。他也没打算去阻挡历史的车轮。 这一点其实他跟狗娃是相通的。那就是能够看清自己的位置。 这些日子，一家三口相处的愈发融洽。等外面的蝗虫完全构不成威胁了，一家三口还会一块出去走动走动。尤其是去水房附近看一看。 铁蛋原本要建造的院子之前因为蝗虫咬人而停工了，眼下恢复了工程，也已经盖了一大半了。 因为主要不是给人住，除了留了给长工的两套房以外，其余的都分别隔间做好了，用于养各色牲口。 而整个院子圈的很大，最中间原本留出了一大片的空地。前不久铁蛋刚刚决定，就在院子中间盖一个长长的暖房。窗户要大，而里面随着整个暖房的长度，有一个横穿整个暖房的贴地烟筒，从暖房的一头为炉子，直到另一头才将烟排出去。 这样做出来的，火烧起来整个烟筒都是热的。甚至烟筒末梢还可以坐人。这样，一把火烧起来，整个暖房都是暖烘烘的。 这个世界玻璃还很奢侈。所以这窗户就只能用纸糊。 当然，这糊窗户的纸也是价格不菲。既要糊的严实不容易被风吹破，又要高度透光。这种事只能铁蛋自己亲自操办，才能够做的妥帖。 因为是暖房，就要将温度牢牢锁在屋里头。所以，窗户的里外都有一层厚厚的棉被做成的帘子。白日的时候收起来，晚上的时候放下。 狗娃从来没见过这个，每次过来，都要东一句西一句的问个仔细。铁蛋也是让他长足了见识，几乎有问必答。 村里有人过来看热闹。狗娃说的不多，只说都是贵人要的。 村里有贵人入驻是好事。当然，前提是这位贵人不是个恶毒的主。若是个善人更好，村里都能跟着一块沾个光。 “这暖房再有两天就差不多了。点上了火，这里头就能种东西了。”铁蛋领着狗娃进暖房里头再好好看看。 铁蛋看看里头已经搭好的架子，压不住心里的激动，握着铁蛋的手笑道：“只要有了这个，以后冬天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不但如此。若是来年气候再不好，这里头种东西方便，这么大的地方，单纯养活一两个人是不成问题的。” 狗娃想一想，转头看向铁蛋：“大哥，你说要是村里人家家户户都有这样一个，是不是就不怕饿肚子了？” 铁蛋看着狗娃，没言语。不出两秒，狗娃自己就开始觉得这想法荒谬了。 旁人家，可没有他家这样的财力。更何况，这个暖房，是铁蛋出钱盖得。就算是狗娃自己，也没有魄力一下子费时费力的盖个这么个暖房出来，更何况其他人。 不说其他，只说这么多的窗子。那糊窗户的纸哪里是废的起的？村里还有好些人是用草纸糊的窗户或是用布料遮着。甚至更困难些的，只能用草帘子挡着。夏季白日还好，能卷起来让光透进来。若是寒冬腊月，那屋里头定要捂得严严实实的，在屋里头待着，也仅仅是比瞎子能多瞧见一点东西罢了。 更何况这样奢侈的用这种薄纸呢？ “那大哥，有没有便宜又能糊窗户的？要是往后真饥荒了，不说是盖这么气派的暖房，只弄个泥房也能多种出来一口吃的。” 铁蛋摊摊手：“至少这世上是没有。只有比这纸更好更适合放窗子上的。比如贝壳、羊角或是云母片做成的明瓦。或是更奢侈一点的，干脆用玻璃。这些更加透光，能让屋里头跟屋外一样的亮堂。只是我准备的匆忙，来不及置办。来年就能换上了。” 果然，这样特别的好东西，就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够享受。 铁蛋怕狗娃失望，又道：“村里人今年的收成比其他地方的人都要多。就算来年收成依旧不好，他们也只会是最后一批饿肚子的人。城里那头，我已经囤下了不少粮食，必要的时候，会开仓放粮。村里若是等到了那一天。你若有心，完全可以打折锁头的旗号施粥。只当是给你们叔侄积福行善。这也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 当初狗娃就曾向上天许愿。老天待他不薄。今生今世若是家有富裕，定要多多行善，才不辜负老天对他的一片苦心。 狗娃天生就是这样的脾气。铁蛋不光理解，而且支持。 只不过跟狗娃的想法有些不同。狗娃相信因果报应。结善因得善果。而铁蛋单纯的觉得，做善事能让狗娃有个好心情。这种正能量的心情，也是一种难得的反馈。 常言道千金难买爷高兴。做点好事心情舒畅。这样心态放宽无忧无虑，何乐而不为呢？ 狗娃眯眼看一看铁蛋，随后眉开眼笑。再不将这事放心里了。 第54章 秋收过后, 日子一日塞一日的冷。 铁蛋回了县里一次。再回来又带回来一大批的煤炭和取暖之物。 刚好这时新的院子也竣工了。里外收拾好了, 郑四就正式搬进新院子里。牲畜圈效仿暖房，弄了个比较高的“火墙”，也是一处烧火, 连带着几间房子都能暖起来的那种。同时还有专门的一个房间用来装煤炭和一些用于引燃的柴火。 牲畜正式全部赶过去。等帮工的人一走，就只有郑四自己在忙。 郑四自己里里外外的忙着，眼下暖房还没种菜，一个人倒也忙得过来。 狗娃倒是有心帮忙，只是铁蛋不准许。现在自家的院子里头，只养了两头羊和一匹马和几只鸡。都不是特别怕冷且好伺候的。一家三口平时喂着，只当是陶冶情趣。 今年这粮食大幅度减产, 想要出门来找活干的人就多了起来。 前来应聘的人多起来。狗娃只做个甩手掌柜。看人这种事他不行, 就由铁蛋全权负责了。 后来眼看着要入冬了, 铁蛋才终于挑中了一个看的过眼的。 这次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壮年男人。出身跟狗娃差不多, 是个苦命的庄稼人, 名叫赵冬至。 人如其名, 因为生在冬至那天。人是家里的独生子, 十五六的时候爹娘没了。有个妻子, 本是打小定下来的娃娃亲。原本娘家是有心断了亲事的, 所以一拖再拖。等到赵冬至十九岁那年, 他丈人意外碰死了，丈母娘受不了打击没多久也去了。只留他未婚妻一个女儿家，自然是守不住家产的。 等家里被搜刮的差不多以后。未婚妻那边的亲戚们还算有良心，没把姑娘买了, 只是给了赵冬至个信儿，问他这媳妇还要不要。 二人本就是大小一块长起来的，这命又是差不多的苦。赵冬至就把媳妇接过来过日子。也没什么像样的婚礼，人接过来，办了户籍，这日子就过下来了。 二人现在新婚的夫妻，还没要孩子。本来日子过得就苦。今年又恰逢大旱和蝗灾，收上来的粮食，只够一个人活到明年的。 赵冬至原本是想着将粮食留给家里媳妇，自己一个人去城里闯荡。哪怕是扛麻袋拉大纤，一个爷们想要吃饱也不算难。 当媳妇的自然是千般万般的舍不得。刚好听村里说，同乡的狗娃这边招长工，只是条件苛刻了些。就劝着赵冬至过来试一试。 赵冬至原本没报太大希望。来了以后，铁蛋问什么都如实答了。因为他无父无母，家里条件又不好。所以跟亲戚都不亲。家里简单就两口人。人瞧着也老实，是个老实肯干的。 铁蛋瞧着各方面的条件都都不错，适合留下来。 回里屋又跟狗娃商量了一下。 狗娃一听说家里头还有个媳妇一个人撑着家里。以他圣父的性格自然是见不得的。 “眼瞅着要入冬了。那姑娘过门最多一年，一个人过冬哪里行？大哥你看人没问题，若是个靠得住的，夫妻俩一块在这边干活，咱们也能省心。” “只是不知那媳妇是什么品行。”铁蛋考虑了一下，又道，“暂且接过来吧。若人品不好，来年开春再让她回去也不碍事。” 随后铁蛋去告诉了那赵冬至，让他回家收拾两天，连同家里家当一块搬过来。先签下来两年的契，这两年留在这里干活。若是两年过后还愿意继续干，这工钱还能涨。 签下了合同，人就不能轻易走了。当然，一般签约的薪水也不会差。 过了两天，那小两口搬了过来，狗娃家里就有两男一女三个长工了。这大大小小的活都有人干了人就更放松了。 重活没了，剩下自家收拾屋子、做个饭什么的还是自己干。狗娃的新房，几乎没让外人踏足过，都是自家人自己打理。一来是私密的地方不想让外人随意走动；二来家里的好东西实在多，不想让外人瞧见了眼红。 这长工多了，暖房里头也就种上东西了。 不光是一些蔬菜，铁蛋还特意挖来了几颗能在盆里头养活的水果苗。比如草莓蓝莓一类。全在这里头养着。 赵冬至的媳妇叫李桃花，人瘦弱，干不了什么重活。铁蛋就干脆让她专门照顾暖房里头的植物。那些蔬菜还好，李桃花比铁蛋更清楚要怎么伺候。只是水果这些比较精贵的，还是要铁蛋告诉着点。 随着入冬，气候越来越冷了，暖房里头种的倒是都发了芽。狗娃瞧着新鲜，没少过来多看看。 狗娃银子多了，还雇了长工，这件事在村里自然传播迅速。即便是知道他家里有贵人，也会时不时的上门来走动走动。 从前狗娃日子过得不好的时候，倒是没少被村里人接济。不过他们多半都是将东西放在院子墙上，连门都不会进。 眼下来往频繁，颇有几分要踏破门槛的模样。 狗娃见的多了，应对起来也自如多了。 只是人最多只让在厨房里头喝盏茶，从不让人进里屋。他们都知道狗娃家里有贵人，怕冲撞。即便有认识的心思，也不敢闭上眼睛往里闯。等人走了，狗娃多少给人拿个仨瓜俩枣，给其家里老人孩子用。这人情往来上，也不差事的。 天越来越冷了，秋收也过去了。虽说减产，可眼下还不用为了吃饭发愁。 这一清闲下来，人们心里想的就多了。 下了几日的秋雨，狗娃的心情也有些低落。一方面是天公不作美，总是阴郁的。另一方面，村里给狗娃介绍女孩的人越来越多了。狗娃以前说要给哥哥守孝，现在早早过了，想要打发，着实废了翻心思。 这头要想着应对。另一头铁蛋吃醋也要管。若是不把毛摸顺了，晚上就有的折腾了。 当然，吃醋的不仅仅是铁蛋，过来走动的人，也有要给铁蛋介绍人的。 给铁蛋介绍的不可能是给介绍媳妇。甚至连妾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只说贵人身边需要个知冷知热的人。谁谁家姑娘温柔贤惠，过来伺候几日正好。 这里头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狗娃拒绝的多了，倒显得他不知世故。只知道自己发达了，也不拉一把其他人。 有时候一天来三四个人。别说狗娃，光在里屋听热闹的铁蛋都觉得烦了。就干脆让郑四回来住几日。管他谁再来，只要不是太亲近的人，都一律拦在厨房喝口茶。村里人跟郑四都不熟。加上郑四也不是个太好与人相处的人，这人来人往，总算是少了下来。 这时候，本地的税收情况总算是下来了。这也是所有人都心心念念的事情。 结果是让人高兴的。因为这边欠收，百姓疾苦。朝廷免去了今年的地税粮税。不过家里养牲畜的，只要有活着的牲口，那也是按只算税的。 不光牲口，鸡鸭鹅也是要交税的。只是相对交的少。 铁蛋让狗娃带上锁头去里正那里问一下牲畜是怎么收税的，让锁头都给记下来。 回头拿给铁蛋看，铁蛋给算了一下，所有的牲畜都算下来，税款有足足五两银子之多。这个价格，都够买两头半的牛了。这也是因为家里的牲口确实多起来了。铁蛋又偏偏放在了狗娃的名头上。 狗娃掏出钱袋子，用小称将银子称好了，掂在手里都觉得肉疼的慌。 “以前竟不觉得税款竟然这样高。”这五两银子，放在过去够狗娃好好过上一二年的了。眼下去缴个税就没了。 “税确实挺高的。”铁蛋点一点头。 “也许是因为我过去没养过牲畜吧。种地的税到不算高。”狗娃无奈笑道。 铁蛋摇摇头：“最近几年的税每年都在提高。只是土地税涨的不是那么明显罢了。倒退个五六年，家禽是不用上税的，就算是牲口，咱家这些，也用不上一两银子的。只是这几年，几乎每年都有打仗。朝廷银子跟流水差不多，这银子用的多，就只能从税收上下功夫了。” 国家大事狗娃是不明白的。他眼里，最大到地方就是县里。只是他眼里天大的地方，放眼整个大燕国，也只是个小小的地方。 “那以后还会涨么？”狗娃有些担心道。 “谁知道呢。若是不打仗了，也许能缓和些。”狗娃不懂，铁蛋懂得也不是很多。 而且这个时空是历史上没有的。铁蛋根本猜不出这里时光的齿轮会怎样转动。 “打仗……”狗娃努力去想想那时什么样的情景，“打仗应该是很恐怖的事情吧。会不会死很多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场胜仗，都是由皑皑白骨积累的。可即便是太平盛世，也是免不了这种事的。若是偏逢乱世，那更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你无须多想，咱们这里距离京城不远。若是咱们这也打起来了，那距离亡国也不远了。”铁蛋笑一笑道。 “就不能不打吗？”狗娃有些不理解。 铁蛋摇头道：“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纷争。一个人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变回想尽办法去争取，甚至走上歪路，更何况是一国的利益。这种事，不是三两句说的清的。不说这个了。你们这是这么上税的？这个我是没见过的。” 第55章 狗娃稳定了心神, 想一想才道：“往年, 都是在里正那里算好了要缴纳的粮食和银子。然后一块用车拉去县里。自有收税的地方。今年粮税是免了，村里头需要为此纳税的人也就不多了。今年粮食不多，舍得用粮食养鸡鸭人就更少了。说不定还会有在上税之前把鸡鸭都杀了的。” “那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铁蛋算了一下, “这是还是要你自己赶着马车去。我在家里陪着锁头。县里你现在也熟了，交完了税，再去买些用得着的东西。” 狗娃点头，道：“这眼瞅了就要入冬了。我还想着，顺便置办些东西送去给二姐。二姐现在身边带两个小子，肯定是有诸多不便的。只是不知今年冬天情况怎么样，若是雪小些, 过年的时候, 还能把他们娘仨一道接回来过年。” 铁蛋直到狗娃担心他二姐, 笑道：“回春堂那边我打过招呼了。记得告诉你二姐, 以后若是遇见什么难处, 只管着去回春堂。你去给他们买东西, 只管着买吃的就好。其他的, 云烟那边会吩咐着回春堂备着。” 有铁蛋这句话, 狗娃才算真正放下心来：“到底还是你想的周全。” 又过了两日, 里正带着簿子过来记录一下狗娃家要送上去的税务。回头要呈交上去。 “到底还是你家缴得多。算下来, 许是全村都比不上你一家的。今年的情况着实困难，也不知来年怎样。”里正叹了口气，将狗娃家的税记录好。 这村子本来人就不多，又都算不上富裕。早几年还有个富户, 只是人死后，家财被亲戚一分就不剩什么了。现在狗娃算是这村里唯一的富户了。 “日子总会好起来的。”狗娃只认识陈二两个字。瞧见簿子上自己的名字，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他自己也说不准。 “但愿吧。其实什么日子算好呢？别饿肚子就是好的。”里正收好了簿子，又说了两句家常就离开了。 又过了一日，里正组织了要去纳税的人一道过去。不需要纳税的人家，也都记好了名单。 其他人都穿着棉袄，有的还拿了破被盖腿一道坐着牛车去县里。只有狗娃坐着舒服的马车，还有郑四坐在前头赶马。马车的速度也不快，只是跟在牛车的后头，不紧不慢的跟着。 前头的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有的羡慕，也有嫉妒的。 原本都觉得村里头日子最过不下去的就是狗娃家了。还都挺可怜他，觉得他也许某一天就悄无声息的饿死了。 谁又能想到，这才一年的光景，人已经有钱成这个样子了。 就算是靠着别人又怎样？这眼下享受到了，就是赚到了。 为什么这样好的运气，就落到他身上了呢？ 狗娃坐在马车里头，时不时挑开帘子看看外头。马车里没有炭盆，但有一个大铜炉子，炉子是上下扣着的，上面有一点透气口，里面烧着一点炭。热量散的慢，烧的慢。 不用怕人被熏到。热气刚刚好不会觉得冷。 临行前铁蛋给他准备了茶水和点心，怕他半路上渴了饿了。狗娃也有些日子没有一个人出门了，看着空空的马车里头，心里空唠唠的。 一路进了县里。交税的队伍排得有些长。不过照比往年已经好很多了。那收税的人也没什么精神，两个手持小称算银子的，一个记账的。 狗娃排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到自己。那记账的人喊了一声陈狗娃和要上缴的银子，再抬头看一眼陈狗娃都是一愣。没想到要缴这么多银子的人竟然这么年轻。这还是少见的。 缴了银子，在账本上自己的名字旁边按了个手印。狗娃也没跟村里其他人继续呆着，回马车里让郑四先去附近的商业街买些东西。先买的都是一些女人和孩子用的上的东西，尤其是两床厚厚的鸭绒被，差不多将马车里的空间都堆满了，这才驱车到了兰子住处。 兰子此时正在外屋洗衣服，大儿子正带着小儿子屋里屋外的玩闹。 狗娃下了马车，就先跟郑四一块将外头远门打开，先赶车进院子。兰子听见了声音，擦了擦手走出来。 “狗娃！”兰子忙叫两个孩子一块出来。 “外头冷，你们先进屋吧。我这边跟他把东西搬进去。” 大外甥瞧见了舅舅，顿时脸上笑开了花。他眼里，舅舅跟零嘴是划等号的。舅舅一来，他的小肚皮就要享福了。拉着小外甥，笑着过来抱住了狗娃。 狗娃摸了摸两个孩子，抱着孩子先进屋，随后再将买回来的东西一点点搬回来。 “家里什么都不缺，何必破费买这些东西。”兰子看着这大包小裹的东西，都心疼的慌。 “今年冬还不知什么个情况。若是下大雪，我怕是来不了了。所有干脆多买些东西给你们备着。你自己好对付，总要给我那俩外甥多吃些好的。他们这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狗娃知道兰子对孩子最放心，便将俩外甥放在了嘴边，“今年过年的时候，要是有条件，我接你们娘仨回去。若是来不了。你们也别亏了自己。” 东西都搬进屋里头，狗娃还帮忙整理了一下：“这一包吃的放得住，可以慢慢吃。这两包尽快吃了吧。放坏了就可惜了。被子我给你买了新的。可衣裳还是没办法买。只买了棉花和料子。你手巧。看着给自己和孩子们做两身新的棉衣吧。其他时候也就罢了，今年过年，可一定要穿新衣裳才好看。” 狗娃抓两把零嘴，先给两个外甥分了。 这两个外甥，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名字。大的取名陈真，按铁蛋说，取真实的意思。小的叫陈明。取明亮之意。都不是太深奥的名字。好记也好写。 这倒是符合兰子和狗娃的心思。他们不求孩子出息成什么样子，只要这一辈子无忧无虑也就是了。 兰子眼圈泛红，跟狗娃说了几句体己的话，便上炕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布包。 打开一看，全是针线做出来的东西。 兰子将东西摊开，一样样的给狗娃看：“我知道你现在什么也不缺。不过有的东西，还是自家做得好。我给你和锁头各做了一双鞋。鞋底子多用了几层布，耐穿还软和。这几个兜兜大的是你的，小的是锁头的。家里烧的火热，免不了晚上蹬被。你大了还好。锁头可不能凉了肚子。睡前一定要穿上的。还有这里衣，我布是我自己织的，适合贴身穿。睡觉时候穿也合适。你知道我没旁的本事。也就针线上还能看。这些也都是随身穿的，总比外头的要好。” 这世上没什么比亲手做的更珍贵了。狗娃瞧着紧实的针脚。还有活灵活现的花样，心里暖成了一片。 “再没旁的比这个好的了。只是姐姐你平日就指着这个吃喝，还要劳心给我们爷俩做东西。也仔细着身体。”狗娃将肚兜拿起来看一看。绣给他的花样，有花草，也有麒麟一类的祥瑞。而给锁头的，是锦鲤和老虎。兰子刺绣的功夫很好。加上最近指着这个吃饭，这刺绣的功夫愈发精进，瞧着也更精致了。 兰子听他说这个，想一想低声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个。还不是你自己不想着娶个知冷知热的老婆？这些东西，原是媳妇该做的。你既然没有，只有我这个当姐姐的代劳了。等你有了老婆。在想跟我这要是没有的。” 这东西外头卖的少，就算是有，那些针脚难免会有疏漏粗糙的地方。尤其这种私密贴身之物，只有女子给丈夫孩子做的。因为是给至亲至爱的人做，人能用的下心一针一针的去做。这穿在身上才贴心舒服。这是买来的比不得的。 若是倒退几个月，狗娃听这话还会害臊。只是此时听姐姐说这话，狗娃想起了家里的铁蛋。 二人相互娶对方做老婆。这种针织防线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会？就算有银子，能买来好的。可没有这一番心意，终究是少了什么。 瞧着狗娃不言语，兰子只道他是害羞。又开口道：“你只道你疼锁头。可锁头慢慢的也大了，总有成家立业的那天。这世上，疼孩子的好姑娘是有的。先前咱们的嫂子不就是好的？虽是嫂子。对咱们姐弟，也是亲娘一般的疼。更何况你现在家里殷实，不愁娶不着好的。怎么还不想着张罗？” 狗娃就怕听这个。看着兰子几秒。还是决定这事不要瞒着姐姐为好：“其实……我已经有人了。” “有人了？谁？秀儿吗？”兰子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想到刘秀儿。 狗娃摇头苦笑道：“我们早就没瓜葛了。这个你是知道的。是铁蛋。就是咱们家的贵人。” 兰子人都是一怔。缓了几秒才消化了狗娃的想法：“你们俩在一块？这……这怎么回事？” 狗娃就知道他这个反应。耐心解释道：“咱们一家人，我是不打算瞒你的。大哥早早就有跟我成亲的意思。又怕吓着我。所以经常在我身边，帮我打理诸多事。当时饭馆出了那事。大哥知道了，就赶忙从京城回来了。回来以后，就把他心思全跟我说了。这是我的福气，更是我造化。我们就这样在一块了。” 第56章 兰子手指挡住嘴, 咬一咬嘴唇。眼瞧着狗娃认真的模样, 不似说谎。而且瞧他的状态，也不是个受委屈的。 可这件事，就真的那么简单吗？ “他待你好？”兰子犹豫半晌才问出来一句。 狗娃自然知道兰子是疼他的。实话实说道：“若是待我不好。也没必要窝在咱那小破地方不走了。咱们家什么情况跟你是知道的。虽说咱们家条件放村里是拔尖儿的。可放在人家眼里, 也许人家家里下人的条件都比咱们好些。” 兰子听他这么说，也能放下一点心。 思来想去，才道：“可这能不能长久，终究还是两说。我是不懂得男人之间是怎么在一起的。倒是出门买卖东西的时候，曾听别人说过一嘴。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喜好男色。这白大爷虽说跟其他人不一样，对你也上心。可大户人家跟咱们小门小户不一样。贫苦人家婚姻嫁娶尚且不如意。那样的大户人家, 这种事又岂是自己做得了主的？” 他们终究是姐弟。有些事情还真想到一块去了。 狗娃知道兰子是为他着想。笑着安慰道：“你当我是什么？我就是个傻子不成？这些事, 我早就跟大哥提过。只是大哥是神仙般的人物。想法哪里是咱们这样凡人想的明白的？他觉得, 自己喜欢, 就是对的。人总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块, 这辈子才不算白过。至于其他, 凡事都有解决的法子。” 听他这么说, 兰子就知道他心里有数。 又仔细想一想, 兰子才开口又道：“既然如此, 我再跟你多说些话。我也不知你们是怎么个想法。可你们的身份终究是悬殊的。那大户人家的爷们, 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围在身边？咱就算跟他在一起了，领在身边了。也不知是哪一个位置。更何况你还是个男儿。我知你是个老实的，更是个实心眼。可这种时候，心大不是好事。既然在一块了。你也多些心眼。尤其是银子, 多攥在手里些总没问题。你们在一起，有了夫妻的名头，便是一身一体。往后就算分开了，留下些什么，也不辜负这一番缘分。” 兰子这话，终究是太现实了些。狗娃听得懂，却也不想去懂。他并不想将这些心眼用在铁蛋的身上。他那般干净的人，好像用了这些心眼儿，就把人玷污了。 “你说的，我自然懂得。可这有些事情……”狗娃还没说完，便被兰子拦住了。 “你也别急着跟我讲。若是夫妻之事。你问我，我还能说个一二。可爷们之间的事情，我是不明白的。只是这场婚姻里。你是处弱势的。说句不好听的。我混当你是个妹子嫁人了。可若是寻常百姓家，我还不至于操这份心。对方可是有通天本事的大户人家当爷的。就算有千万个甜言蜜语堆砌着。有些事情，你也必须考虑得到。你姐我是过来人。跟你说的，自然都是我能想到的话。你这方面没经验。一没父母二没爹娘，也就我能说一说了。” 结了婚的女人，对这方面就没那么忌讳了。而且这是教自家兄弟，自然有什么说什么。 听此言，狗娃就没别的可说的。 又在兰子这里做了一会儿，说会儿话，跟两个大侄子玩了一会儿，就赶着车离开了。 之前搬完东西，郑四就在马车里头候着，叫他进去他也没进去。 郑四是在白家当过差的，最是个懂规矩的。这屋子终究是独居女人住的。狗娃这个兄弟不忌讳，可他这个大男人进去了，终归的好说不好听。 随后又去商家那边买了些用得上的东西，这才往回赶。 驱车回去的路上，狗娃都在想兰子说过的话。他这个姐姐疼他是真疼。有些事情，说出来也是为了他好。 可是想想对方是铁蛋。纵使有十个八个的心眼，也是舍不得用的。 算了，今日既然享受到了，那便是今日的福气。若是明日铁蛋当真腻烦了，拍拍屁股走人了。至少曾经有过那段好日子。 狗娃不是个太聪明的人，更不是个太自私的人。这种事情，就算吃了亏，他也认了。 当时的他那里明白。感情这种事，一旦动了真情，那就没有吃亏一说。这种事，在里头的人，就都是输家。 一到家，铁蛋就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 狗娃将从姐姐那带回来的东西亲手拿进卧室。便瞧见锁头正跪坐在炕上，正专心练字。 “二叔。”锁头抬头有叫了声人。 狗娃将东西放炕上打开包袱，先将锁头的东西挑拣出来。 “你姑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笔先放下。你且看看。”狗娃将肚兜摊在炕上，又将新鞋拿着对着锁头的脚比量了一下。 锁头正是长身体的年龄。这鞋子，就是要做的大一点。否则穿不了多久就小了。大一点不怕，多垫一点鞋垫就好了。 锁头是喜欢这些新鲜玩意的，放下笔，跟着狗娃一块摆弄这个。 铁蛋靠近仔细看看，拿起一个大一点的肚兜，在狗娃的身上比量。 “怎么没见你穿过。”狗娃最近的皮肤越来越白了，若是晚上穿这个睡觉……想一想那模样，铁蛋鼻子都有些发热。 狗娃面上有些臊得慌，一把拿过来道：“我都多大了？以前也没人给做。穿不穿都是一样的。” “你穿应该挺好看的。”铁蛋笑道，“有我的吗？” 狗娃脸上更是热的厉害：“这东西，都是女人做给丈夫和孩子的。我在二姐眼里，是还没成亲的弟弟。做这个不妨事。若是给大哥你作，又像什么样子？” “只有女人能做这个？”铁蛋有些可惜。要知道，在他那个世界，男人喜欢十字绣的也不少。 “这是自然。针织纺线的事，都是女孩打小要学的。不然以后成了家，破了衣服都不知道如何补。找人是要被人笑话的。”狗娃看一看手里的肚兜，再看铁蛋。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红晕直奔耳朵尖，“你家里就算娘亲不做，也总有一婆子丫头的吧。若是伺候你的，给你做这个也不碍事。” “我从不让他们近身。”铁蛋如实道，“能进我卧房端茶倒水就是极限了。日常起居伺候的，就算是在府里，也是一些贴身的小厮。因为我住在院子里的地方比较偏僻，又有小门挡着。就算让小厮出入我的院子，也不怕惊扰了院子里其他姑娘夫人。我不太喜欢女人离我太近。” 听铁蛋说这话，狗娃心里是高兴的。且不说真假。哪怕就是说出来哄他的，狗娃也愿意听。更何况，这种事根本不用撒谎。 “那你想穿，就只能花银子买了。”狗娃将肚兜收起来，怕铁蛋瞧见了心里不舒坦。 铁蛋只顾着笑道：“你就不怕我让你给我绣一个？” 狗娃吓一跳，忙到：“我？我哪能干那个？” 铁蛋直到他是想歪了，笑道：“这又不是什么下贱的活。再说，我看你也会缝缝补补些东西的。” 还未等狗娃回答，铁蛋又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说这些活，原是女人做的。你学着做，只是因为家里没女人。但是不代表你能被当成女人。” 狗娃没说话，知道铁蛋的说教又要开始了。 “事实上，这世上哪有那些男女该做的事？不过是世俗人喜欢画个圈儿，拿那些所谓的规矩、原则扔进去罢了。若说是糊涂账，也是个糊涂的。不过每个人不同，想怎么遵守，全看自己的意思。若是凡事，都听那些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那人是要累死的。你且明白。若是愿意，女人上阵杀敌又何妨？男人也拿得了绣花针。你跳出这圈儿再看看，就明白这事有多可笑了。” 这话狗娃头一次听说，听了此话，放低眉眼，算是听进去了。 说完了这话，铁蛋才话锋一转的问道：“那能不能跟大哥说说。你二姐都跟你说什么了？” 狗娃略犹豫，只是眼瞧着铁蛋外头好奇看着他，嘴上便什么都瞒不住了。 “我跟二姐说咱们俩的事了。” 这倒是出乎铁蛋的意料。 “她反对了？”铁蛋问。 狗娃摇头：“没有。她不懂这个，也就不会多说什么。她只是教了我一些，人成了家以后，有些想法应该变一变了。我虽说是跟大哥你这个男人在一起。可有些事情，是一样的。” “这倒是没错。”铁蛋点头表示通过。 “她还跟我说了。咱们两个的身份地位不一样。不知道以后能走到哪里。以后，总要有个心理准备的。”说到这里，狗娃有些苦涩的勾勾唇角，“我二姐虽说不懂这档子事。可她疼我是真的。” 铁蛋是见不得狗娃脸上有这样复杂的表情的。 伸手讲人抱在怀里：“别胡思乱想了。我说过，想要跟你过着一辈子，那少一天都不行。你别怕。我活着一日，就跟你在一起一日。不会让你离开我。也离不开你。” 锁头捏着自己的小肚兜，看着面前没羞没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那一刻，仿佛自己是捡来的。 第57章 二人腻歪了一阵, 总算想起屋里头还有锁头。 好在锁头适应性很强, 早就习惯了这两位的没羞没臊。也许是年纪太小还不经事，也没觉得这两个老爷们这样有什么不妥。 随后几天，便下起了雪。雪一连下了十日不, 再出门，雪花已经齐腰了。这大雪非但没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每天早上，郑四和赵冬至都会先来狗娃家里这边清一下雪，差不多一天三回，让他们随时进院子，都不至于被雪埋了脚, 走起来爽利。 气温是越来越冷了。铁蛋挑了只壮实的羊来杀了。大冷的天, 吃羊肉暖暖身子。刚好暖房里的一些叶菜已经可以吃了, 采摘一些吃个火锅是挺好的。 暖房里头种的菜不少, 就算算上郑四三人, 也是吃不了的。狗娃也不止这个赚钱。真到了吃不了的时候, 就给几家关系好的人家分了。就当赚个人情。 狗娃家里三餐都是自己和铁蛋做的, 当然, 狗娃下厨的时候居多。李桃花有时做饭菜, 若是做的好了, 会送过来一些，权当是给二人添菜了。 狗娃给他们的待遇好，他们平时也足够上心。 只是那茫茫大雪依旧没听。狗娃觉得自己都快忘记晴天是什么样子了。 就连铁蛋，也感觉些不对。当然, 他是不会说出来平添狗娃担心的。 日子照旧的过，家里头什么都不缺，又没什么活可干。狗娃跟锁头平日只在家里闷着，肉倒是一圈一圈的往外长。 铁蛋怕他闲来无聊，就教了他一些棋牌类的游戏。有两三个人玩的，也有一个人就能玩的。 狗娃对这个还挺上心的。平时除了铁蛋自己看书，和教锁头以外，狗娃就拉着铁蛋跟他一块玩。这有事情打发时间了，日子过的就快了些。 直到半个月以后，这一场大雪才终于有了小下去的势头。雪下了十天左右的时候，开始刮北风。那风时大时小，倒是将雪给垒实了。 现在风停下来，雪也小了下来。 村里开始自发的清雪，给村里清出来一条能走过去的路。那些地势较低的人家，那雪都快堆到房顶了。就是再懒惰的人家，也不得不加入清雪的队伍。不至于被大雪活活埋上。 村里，还冻死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一对相互扶持的老夫妻。就冻死在炕上，若不是邻居过去提醒他们家清雪，怕是没人发现这两位老人走了。还有个是五六岁的小子。跟小伙伴们玩躲猫猫，人往柴火垛里头藏。结果柴火垛上头的雪落下来将人埋住了，家里大人找了好几日才找到人。 这些，还是狗娃去本家亲戚走动的时候听说的。狗娃虽说不是个太玲珑的人，但跟本家同龄的男人们还是有相处的。一些长辈在他小时候没少照顾他。所以该有的走动还是走动的。 这些事，狗娃回头就跟铁蛋说了。 其实这世道，人冻死就是世道不好。 “怕自己认识的人冻死？”铁蛋将人拉进怀里，问道。 狗娃有些犹豫：“说不准。只是瞧见人家死人了。心里不大好受。” “这也是人之常情。”铁蛋安慰道，“懂得心疼人，才知道心疼自己。你若是舍不得，抽空可以给他们送些吃的用的。咱家里东西多，不可能每样都用得上。” 狗娃却摇摇头，道：“还没困难道那个程度。” 铁蛋挑眉：“你不是立志做个大善人吗？” 狗娃道：“这是不假。可帮人，也是要分时候的。也不是所有人都用得着别人帮的。你知道，我就是困难时候走过来的。只要老天爷给口饭吃，没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其实自己咬咬牙就能坚持过去。这时候，你若是伸手去帮，一两次那是相互之间处的好，时间长了，就难免有了麻烦。若是有那种占便宜没够的，送出去的东西，也只是喂了白眼狼。” 这回狗娃倒是给铁蛋上了一课。 铁蛋听得认真，拉着狗娃坐炕上：“继续说。” 狗娃的手被铁蛋握着，那温热的触感好极了，狗娃脸上又不禁发热，才继续道：“若是老天爷给活路。那人困难，只要好手好脚的，缺的就是来钱的路子。就好像当初，大哥你让我上山采药卖给你，后来又送我去城里当厨子。我自己靠手去赚银子，远比从你口袋里拿钱更好。 所以，我想的是，以后若是有条件，能给人方便，就给人方便。真等着饥荒起来了，正经老天爷不给活路的时候，才是咱们将饭碗送到人嘴边的时候。咱们就算发善心，要给的对象，也应该是值得的人。而不是不分人、不分时候的发善心。” 狗娃说了这么一番话，铁蛋断定，只怕前后的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都是很多人都想不通的话。 狗娃没念过书，年龄又不大。就能想到这里。可以得见，若是狗娃家境再好些，有读书认字的机会，那个时候，他又会是怎样的作为。 生不逢时，大致如此吧。 “我都记下了，以后都听你的。”铁蛋笑着应下来。 听他一说，狗娃更不好意思了。连连摇头道：“不是，我没有说教的意思。只是一点我粗劣的想法。也不是什么好话……” “谁说不是好话？”铁蛋拉近狗娃，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你虽不认字，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有着大道理的。只怕有的人，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也不见得比你想的通透。这是好事。” 被铁蛋这样夸，狗娃是万万不敢当的。只是铁蛋说这话，语气太温柔了。温柔道狗娃再舍不得多说一句，就这么跟铁蛋贴着，享受着这份幸福。 狗娃是自卑的，甚至是个自轻自贱的。所以跟铁蛋在一起，他心里不安的。 他甚至会有些丧气的想，不知来年一开春，铁蛋回了城里，还会不会回来。 可哪怕只有这一个冬天的夫妻。此时此刻的幸福，也足够狗娃这辈子去回味。 不是狗娃不信任铁蛋，只是老话说的好。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 铁蛋选择在狗娃家中度过这一冬，不过外面的事情，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铁蛋曾经驯养了一些鸽子。今年夏天时候，养在狗娃家一段时间。随后试飞的时候，确定鸽子能往这边和县里某处两头飞的时候，就送回县里去了。 所以即便进不了城，也会三天两头的通过鸽子跟县里的云烟儿通一下消息，避免城里有什么事情他不知情。 这一场大雪让这一片几个县都遭了殃。原本秋天的收成就不好，又来了一场雪灾，整个县城的损失都是不可估量的。 而且因为雪灾的缘故，消息传递也更加困难。直到现在，京城那边都不知这边的灾情。 那县丞已经被提拔成了县令，可他刚一上任便遇见了这种事情。这后面的官途，也是十分难说的。 而眼下能做的，还是尽快将雪清出去，同时雪顶全县因为这个死亡的人数。这个回头，还是要上报的。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快十一月了，铁蛋才接到一个重大的消息。 来年皇帝北巡，是正式定下来了。 所以，白家正式开始为来年皇帝北巡做准备了。只是皇帝原定的计划会不会路过这个小县城，以白家现在的势力，都能想尽办法让皇帝在白家做一做客。 白家的发展本来就迅速，而这半年来，更是算得上神速。一边，因为联姻上，白家在京城扎根愈深，结交了大批高官侯爵。另一方面，白家的子孙也确实出息，且相互扶持，各自稳步高升，在六部之中遍地开花。渐渐在朝堂之上掌握实权。 而后宫的白家嫔妃，此时已经代替皇后打理六宫。不光是宠冠六宫，更是权倾六宫。 有了后宫的帮衬，前朝上的一切，更加是平步青云，一路扶摇直上。 而眼下皇帝北巡，若是能够接待皇帝，那便是整个白家更上一层楼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即便铁蛋跟京城那边没太多交集的人，也能够想到其中的重要性。 也正是因为这样，铁蛋心里已经叫苦连连。他是在不想参和进白家的这档子事。有道是物极必反。这白家越是水涨船高，野心就会愈发长大。 而到巅峰的那一瞬间，便是这座巨山倾倒的时候。 那些名门望族，有着世世代代的福荫尚且好说。可白家这样，毫无根基又发展迅速的人，纵观历史上也没有几个有好结果的。 偏偏白家现在的人，没有看得懂这一点的。 就算狗娃是个心大的人，也发现了铁蛋的不太对劲。可铁蛋不自己说，狗娃就不问。平日饮食，照比过去更加精细。生怕铁蛋吃的少了，人就瘦下来了。 只等着时间继续向前推，白家那边已经如火如荼的里里外外准备起来了，时间也快接近过年了，铁蛋才犹豫着，勉强跟狗娃提一嘴。 “开春以后，我可能要回本家几个月。这几个月，出来可能都不太方便。” 第58章 狗娃听这话, 身子便是一颤, 可还是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勉强的笑道：“这应该是好事。” “对我家里人算是吧。”铁蛋眼瞧着他发白的小脸，就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一定不好过。 狗娃闷声道：“皇帝能够光临, 这本就是了不得的大事。这件事，理当放在第一位。” 铁蛋伸手揉一揉狗娃的脑袋，将他脸抬起来。凑近仔细看一看他的表情。 “你别多想。若是外人也许会觉得这是好事。可放在我这里，就是麻烦。”铁蛋额头蹭一蹭狗娃，“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在这里跟你在一块更幸福的了。所以，不论我以后人在哪里, 我心都在你这边。这个自信, 你一定要有。” 听这话, 狗娃的心底的感情无法压抑, 泛滥开来。 嗅着铁蛋身上香胰子的味道, 狗娃伸手讲人抱住。 被这样抱住, 狗娃安心, 铁蛋心里也能舒服一点：“能这么抱着你, 才是真的好。不过, 我回白家的时候, 你这边我还是要安排一下的。到时候，我会切断跟你全部的联系。尤其是皇帝来的那段时间。我现在，还没有本事将你光明正大的介绍给那些人认识。但你要相信我，总有那么一天, 我们在一起不用避讳任何一个人。” 听他的保证，对于狗娃来说，不论以后是否能够兑现，此时的他，也是十分满足于幸福的。 “我相信你。”狗娃道。 “我可不太相信你。”铁蛋却松开狗娃，让狗娃看着自己，“到时候我一走几个月，天知道你会不会被哪个大相公小媳妇勾搭走。” 狗娃眨一眨眼睛，有些没听懂。铁蛋伸手捏一捏狗娃的脸蛋。最近狗娃身上肉多了，这脸蛋捏起来也舒服了。 “我不会……”狗娃听这话的感觉，完全是莫须有。 “你不会。可万一有的人趁机将人塞你怀里，你又躲不掉呢？”铁蛋双眼微眯，语气倒是满满的揶揄，“我可太清楚你了。你是个不懂得拒绝的。我随时在你身边的时候，外人影响不了咱俩。可万一我下次回来，你身边已经有了三妻四妾，那我上哪儿哭去？” 狗娃成功被铁蛋转移了重点，十分认真的保证道：“我不会！我不会背叛你的。” “那……若你遇见个人，发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是那个人呢？”铁蛋声音压低了一点。虽说他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可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里还是莫名的多了几分冷气。 “那也不会！”狗娃脸上发热道，“我既然跟你在一块，就不会去向别人。就算喜欢别人，我跟你在一起，在没跟你分开之前，我也不会去找别人。” 铁蛋挑眉：“这么专情？” 狗娃尽量让自己严肃一点：“我哥活着时候就跟我说过。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用搞破鞋来证明自己有本事。娶了媳妇，就能跟别人不清不楚，让媳妇不放心。嫂嫂活着的时候，最讨厌我大哥跟别的女人多说话。我大哥就只让我嫂嫂跟那些女人说话。你若是真的担心我找别人，我就……” 铁蛋用行动封住了狗娃的嘴。随后，一个亲吻还没结束，铁蛋人已经笑出了声。 狗娃是很认真的在回答这个问题的，可看见铁蛋笑成这样，他是十分不理解的。 嘴唇上余温尚存，狗娃眨一眨眼睛，看着铁蛋：“这样不好吗？” “你当我是什么？你真觉得我是个拈酸吃醋的人？”铁蛋托着狗娃的脸蛋，用力揉一揉，差点将狗娃的五官揉到一起，“就算吃醋，我也不会因为我自己的感觉，就要求你做些什么。咱们在一起，虽说是夫妻一体，但终究是独立的个体。说的明白一点。如果我担心你被别人拐走，我就应该让自己更有吸引力。让你的眼睛只放在我的身上，迷得你神魂颠倒，半点也想不起其他人。而不是限制你不可以做这个做那个。那样不是找媳妇，而是养宠物。” 狗娃向来听狗娃话的，听这话，心中似有所想。 铁蛋见他听进去了，又靠近道：“你是不是也很担心我被别人拐跑？” 狗娃眨一眨眼睛，算是回答。 铁蛋靠近，带着几分诱惑的说到：“那就先想办法榨干我。吸引住我全部的注意力，再也没精力想别的事情。” 这话实在太羞耻了，狗娃耳朵尖都红透了，只管着咬住嘴唇，半点话也说不出来。 “这……怎么行。”狗娃眯起眼睛，脸上都快热的冒烟了。 明明二人已经维持了几个月的亲密无间，有些事情上，不论铁蛋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完全消除狗娃的羞耻心。尤其是在清醒的时候，狗娃提起这类事都有些结巴。 “你还是太没自信了。”铁蛋靠近，“不要太小看自己的魅力。” 狗娃看见铁蛋眼中的自己，那目光太温柔了，温柔的让人心神荡漾。 铁蛋却没有吝啬自己的情话，道：“只要你现在亲我，我命都可以给你。” 嘴唇之间的距离，就停在距离最近的位置上，却没有接触。铁蛋故意停在那里，等着狗娃自己索取。 一个亲吻，打消了狗娃所有的不安。 也让狗娃进一步的了解到，铁蛋究竟有多喜欢他。 锁头趴在门边上探头看了一眼，用两只小手挡住眼睛正大光明的偷看。 他们为啥又在亲亲。 虽说是来年开春以后才会分开。可知道了分开的时间，让二人无比珍惜现在相处的时候。 那场雪灾后，一直都是大晴天。随着时间流逝，人们一点一点的清理雪，总算是将通往乡里的雪清理的差不多了。 随后，集市也恢复了。虽然商品没有往年丰富了，可前去赶集的人依旧不少。 只是虽说人多，银钱交易数量是不高的。 今年狗娃的村子里情况相比周围好上许多。可粮食还是没舍得买，留着自家吃。而家里往年留下的银子，更是一枚一枚的省着花。更何况其他的村子。 什么时候，都不缺情况更糟糕的人。 狗娃跟铁蛋带着锁头一块赶着马车来赶集。因为二人穿的体面，路过任何一个摊贩，摊主都是热情相迎。二人出手也确实阔绰，买东西买的很利落。 年前的集市是最长的，不光原本就职业摆摊的摊主。一些普通人家，也会拿出自家的存货在集市上换一些贴补家用的银两。所以即便世道不好的时候，这个时候的集市也是热闹的。 越是往里走，人越密集。 很快，狗娃就瞧见了路边，一些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人。 这集市之中，还穿插着人口买卖。 有的是专门靠这个为生的人牙子。也有是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给妻子或儿女头上插了根稻草。头上插着稻草的人，有的哭得快背过气去了。也有年龄尚小面带天真，正对着路过的人群嘿嘿笑的。 他们就是即将被贩卖的商品。 铁蛋虽说没见过这个，可看了一会儿也都明白了。 “你们这卖人的很多吗？”铁蛋问。 “还行。”狗娃想起，若是去年自己没遇上铁蛋，说不定哪日就没了。只留下锁头一个人。若是也被人拉到这市场上卖了，说不定还是个好结果。 那时，他被毒蛇咬了。死前还是嘱咐这铁蛋，若是不愿意养着锁头，就把他卖了。 自己家人是一回事，这看别人卖妻典子的，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 “可怜人家了？”铁蛋挑眉。 “有点。”狗娃人不大，又是个自幼良善的人。见不得这个也正常。 “若是觉得可怜，买回去也不妨事。”铁蛋道，“最多家里多盖几个暖房。养活的起。” 铁蛋虽说没那么多的好心。可若是狗娃想要，他是愿意的。 狗娃却摇头：“没用。买了他们，自有更多走投无路的人。其实往年没有这么多。这过年集市上热闹。也最多有五六个人买买卖人口。可现在一路走过来，还没走到一半，就看见七八家了。今年减产，就已经这样了。若是明年也这样，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这种出来卖人的人家，肯定是走投无路了。这样的人帮不了，全买回去，就算咱们买得起，也没地方养活了。” 铁蛋顺手从旁边的糖葫芦架子上抽下来一根糖葫芦递给狗娃：“你能这样想自然好。来，吃根糖葫芦，咱们今日，把马车装满再回去。” 那卖糖葫芦的瞧见有人没吱声就拿糖葫芦，刚要呵斥，瞧见是两位穿着体面的大爷。忙收敛了怒气笑道：“两位爷不给哥儿买两串吗？” 锁头抬头看一眼师傅和二叔。还没等二人有反应，锁头自己打开腰间的钱袋子，有模有样的数出来几枚铜板：“老板，我要三串。” 卖糖葫芦的忙接过来，又拿了两串递给锁头。 锁头将钱袋子收好，回头将一串糖葫芦拿起，也不知道该递给铁蛋还是递给狗娃。 铁蛋伸手接过去，二人一块往前走。 一家三口吃着糖葫芦往前走。锁头冷不丁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狗娃咬着红果问道。 “没事。”锁头有些奇怪，摇摇头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第59章 一路向前, 遇见打把势卖艺的。早年狗娃是看过的, 不过因为家里没什么银子，也不好意思看太久，更不好靠的太近。眼下钱袋子充足。狗娃左右手一手拉一个靠近看个仔细。 这边是一个杂技班, 什么飞刀、倒立、喷火、戏法都有，狗娃第一次看的这般尽兴，时不时的跟着人群的声音拍手叫好。 铁蛋是瞧见过好的，不过此时与众人站在人群中观瞧，也别有一番滋味。 表演没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拿着铜锣过来讨赏。狗娃还在打开钱袋子要掏铜板，铁蛋已经放了个二两左右的银锭子在那铜盘上。 那讨赏的班主瞧着都是一愣。这样的赏钱不是没见过, 只是在这种小地方几乎没有。 他们自然知道哪里卖艺最赚钱, 尤其是在这种年关将至的时候。只是每到这时候, 这跑江湖卖艺的, 都会各自占个地方。他们争不过人家, 才会来这小地方。原本这一天忙下来, 能有个千八百的铜板就不错了。而眼下, 多了这么一个银锭子。他们这个戏班子过年的银子都出来了。 “谢谢大爷！”班主躬身道了谢, 又去别人那里讨要。 一圈下来以后, 表演继续开始, 狗娃多看了那银锭子几眼。铁蛋跟着众人拍巴掌，低声笑问道：“心疼了？” “有点。”狗娃想一想，又道，“不过看给赏钱的人也不多。你多给些, 他们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跑江湖卖艺的，凭的是硬本事。除了那些底子丰厚的班子能多赚银子外，多数都发不了什么大财的。狗娃过去听人讲过，村里也曾有过家里过不下去了，就把孩子送给这类卖艺班子。让孩子跟着班主走南闯北学个吃饭手艺。只要不饿死，辛苦些也不算什么。 也许是因为今天得到的赏钱足够。那些卖艺的表演起来更加卖力气。 狗娃看足了热闹，才拉着锁头的小手，意犹未尽的去其他地方看一看。 “这么厉害，肯定吃了不少苦。不过多少是个吃饭的手艺。算起来，比咱们土里刨食好多了。”狗娃感叹道。 铁蛋看着路边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瞅着要走到集市尽头了：“这是学成的。能坚持着从小到大要吃多少苦，还是少的。这世上，能吃饭的活很多。看个人喜好吧。” 路边有卖肚兜的。狗娃想起之前的那些事。 自打上次狗娃拿了肚兜回去。铁蛋就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睡衣也不许狗娃穿了。每天晚上都给他系上肚兜，然后借着蜡烛的光仔细欣赏。 狗娃也不知他是怎么个癖好。只是瞧他喜欢，也不好让他失望。就随他了。 狗娃拿起一个大一点的，上面绣着祥云的大一点的肚兜给铁蛋比量：“你看这个花样怎么样？” 铁蛋拿过来仔细看一看，摇头：“针脚没你的密，也没你的布料好。” 狗娃是不挑这个的。但他明白铁蛋是个精细人。 瞧见来了金贵的主，买肚兜的摊主忙回头从袋子里拿新的：“那两位爷看看这个？这也是我从外地买回来的。可是正经的苏绣，布料也是上好的。” 铁蛋接过来看一眼。狗娃扫了一眼便道：“好是好，就是小了些。大哥穿着兜不住。” 铁蛋便笑道：“倒是挺适合你的。” 狗娃有些臊得慌，转头问摊主有没有大一点的了。摊主遗憾摇头，给他介绍次一点但比较大的。 这肚兜本来就没有太大的。因为男人长大了，就很少穿了。若是成了婚，自然有媳妇给做。一般买肚兜的，只有少部分是家里没人给做或针线活不好的。多数还是买来个新鲜花样的，回家学着做。 所以这种人一般不太挑材质和针脚。反而恨不得便宜再便宜。 所以遇见这种挑好的买的，对摊主来说是是难得的好机会。 铁蛋掏银子将肚兜买下，却不肯再让狗娃替他挑，拉着二人继续往前走。这逛街，总是要走到尽头才尽兴。 前面的人越来越少了。狗娃刚要商量着转头，便注意到前面有几个爷们聚在一块，似乎在看着什么。 狗娃看一眼铁蛋。铁蛋直接拉着二人凑过去瞧个热闹。 刚一走进，便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狗娃隐约瞧见里面有个女人跪在地上。只是有人挡着看不清。倒是铁蛋个子高，点着脚尖就敲了个清楚。 “卖身葬父。”铁蛋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情况。 这个还是少见的。因为就困难到一定程度了，人死了，最多是破席子一卷人就埋了。 这要卖身葬父的，一方面是家里剩下的人实在走投无路了。另一方面这卖身的儿女，也是至孝之人。就算身无分文，也要给亡父死后一个体面。 狗娃继续往前凑，便听见那卖身的姑娘身边的围观的男人们在问话。不外呼是一些买了她以后能做些什么的问题。那姑娘又羞又怕，可又不得不回答。一边哭着，一边回答者周围愈发过分下流的问题。声音越来越弱，显然是快要崩溃了。 那姑娘一身粗布麻衣，头上帮着白布。一张小脸白的发青，人不知饿了多久，瞧着就虚的厉害。 狗娃凑近，那姑娘也瞧见了狗娃。见他穿着光鲜，表情和善。不似周围那些人。 那姑娘人精神了几分，跪正了些，忙道：“大爷！您买了我吧！” 那姑娘旁边陈着一具用草席裹着的尸体。应该就是姑娘的父亲了。 “你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其他亲戚呢？”狗娃开口便问。 伦理，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姑娘当街叫卖自己的。再不济，可以托媒婆询个人家。只用彩礼银子发送父亲是绝对可行的。而且这姑娘瞧着面相不错，是不愁人要的。所以，卖身葬父的桥段，话本戏曲上的，该是比现实多的。 提起这个，姑娘眼泪珠子又掉下来了。 “大爷您问了，奴家也不瞒着您。奴家家里三代单穿，我原有个弟弟，早年溺死在池子里。没几年，娘又难产没了。爹原本娶了二娘，只是前几日爹一觉没睡醒，就去了。二娘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银钱。家里倒是有连了宗的亲戚。可瞧我家这般，也只顾着抢我家田地，拿我当外人。更有人算计着要将我买了换银子。眼瞧着他们不肯发送爹爹尸身，我又没了依靠。就只能这样了。只求卖了个好人家，至少可以托付终身。” 话说完，姑娘已经泣不成声。用粗麻的衣服袖子擦着眼泪。 好日子大同小异，苦日子却各有不同。 听了她这一番哭诉，狗娃回头看了一眼铁蛋。 铁蛋挑一挑眉，让他自己做主。 家里头是不缺长工的。而且这样一个女人接进家里也实在不像个样子。 狗娃倒是想到了，可以将她接进家里，对外说是买来的媳妇掩人耳目，解决村里人给他介绍女人的麻烦。 可这种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你会刺绣吗？”狗娃想一想，问道，“还有织布。” 女人以为狗娃要卖他，又仔细看一看狗娃。瞧他五官端正，衣着体面。一看就是好人家。 心下多了几分欢喜：“会！打小娘就教我的。” 狗娃心里有了数：“那你会看孩子吗？” 女人只以为狗娃家里已经有了妻儿，心下有些失望。可也等不得多想，连连点头：“会！我什么都会！” “那你能去城里头吗？”狗娃又问。 “能！” 狗娃满意的点一点头。 女人跪正了就要扣头。狗娃先将人拦住，道：“你先别磕头。我知你缺银子。银子我可以借给你。等你有钱再还也不迟。你若是没有谋生的路子，我可以给你找一个。我家中二姐在城里头织布刺绣，是个能糊口的活。只是她还要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着实辛苦了谢。你若吃得了苦。我可以送你去我二姐那里。平日不过是针织纺线的活，照顾娘个不大的小小子。你欠我的银子，可以赚了银子慢慢还我。” 这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女人人愣在那里半晌，才大着胆子确认道：“大爷您说的是真的？” “我何必诓你？我更没必要拿你寻开心。你若觉得妥帖，我给你银子葬你爹。然后去东面的村子去找我。一进村口的那户人家便是我家。” 女人没想到能遇见这样的大善人，低声又胆怯的问了句：“您不怕我拿了银子不去找您？” “那就看你自己了。”狗娃从口袋里翻了翻，掏出来几颗散碎的银锭子，大概又五两，“这些够了吧。你先去打一口薄棺材，在雇了人挖坟。若是这些都能办妥贴，就来找我吧。” 将银子递过去，女人跪在地上嘭嘭的扣头。狗娃也没拦着。倒不是他真心受她的头，只是男女有别，他也不好真的伸手将人扶起来。 给了银子，狗娃拉上锁头转头离开了。 走远一些了，铁蛋才低声问了句：“真不怕她一去不回？” “不会。”狗娃笑着看一看铁蛋，“也许是因为我也有过类似的时候吧。看她眼神就觉得她不是个糟心烂肺的人。” 第60章 这是做了件好事。 狗娃心情好了些。 这集市逛到了尽头, 就要往回走了。一边闲聊天, 一边让锁头自己也瞧瞧有什么喜欢的。这年前就剩这一次大集市了，下次可就没了。 锁头年纪不大，最多喜欢些吃的, 而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吃的，所以能让锁头感兴趣的东西，也就没什么了。 前头卖艺的人还在卖力的吆喝着。铁蛋问狗娃要不要再看看，狗娃只说先回家吧。 出来这么长时间，怕锁头走累了。 锁头瞧见路边有闪烁的东西，转头望过去，原来是一个摊子在卖璎珞首饰。那颜色鲜艳, 有几个姑娘正围绕在其周围看的。但真正掏银子的还是少数。 锁头多看了两眼, 不觉间被狗娃拉着的手松了一下。 狗娃走了两步觉得手中空空, 可巧人群耸动。铁蛋只顾着将狗娃环在怀里怕他被推搡着摔倒。可狗娃目光却寻不到锁头了。 “锁头！”狗娃不禁喊了一声, “大哥！锁头呢？” 二人顾不得其他, 拨开人群奋力寻找。这种人多密集的地方, 弄丢人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怕的是有拐子混在其中, 趁乱作死。 狗娃就怕锁头出事, 所以一直将锁头拎在身边, 一刻也不敢放松。刚刚仅仅是手松了一下, 这人一挤一回头人就没了。 这侄子是狗娃的心头肉。这瞧不见人了，狗娃哪里受得了？顿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眼睛干涩面色惨白，剥开人群的手都在发颤。 铁蛋知道狗娃看重锁头。更何况这孩子是他儿徒, 他也是真心疼爱的。 周围找了片刻没有人。锁头不是个淘气的孩子，不会走远。这找不着就只有一个可能。人是被人拉走的。 铁蛋顾不得其他，手指摸摸太阳穴，调出系统。直接用积分兑换了寻人功能。 狗娃又喊了几声锁头，仍不见人，回头瞧见铁蛋站在那里，崩溃道：“大哥！” 铁蛋瞧他这般，先将人抱在怀里，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别怕！冷静下来。你忘了？我是神仙。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情！人找到了。你先顺顺气，咱们一块去把锁头抢回来！” 铁蛋用的是抢，这就是确定了孩子是被人抱走的。 听了他这话，狗娃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顿时呼吸顺畅了，眼圈一红，泪珠子落下来，人也缓回来了。 “我以为找不回来了！”这一哭出声，压抑的情绪有了发泄。铁蛋手指握着狗娃手腕摸着他的脉搏，感觉到他没事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刚刚，他是真的怕狗娃一口血吐出来。那人就真的死一半了。 狗娃开解了，剩下的，就是找回锁头了。 锁头此时也是被吓得六神无主。他只是好好走了，不过慢了狗娃半步，人就被先后一拉，脱离了狗娃的手心。随后嘴被人一堵，身子被人抱起，这扎眼的功夫，已经被人抱出去好远。 他使劲浑身力气的挣扎，可对于六岁的他来讲，抱住他的男人的胳膊跟铁一般，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那张大手捂着锁头的口鼻，锁头愈发觉得呼吸困难，人的意识也开始涣散。 就在感觉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的时候，锁头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那拐子正匆忙逃出人群，要先去僻静处躲避，然后再将人带去窝点圈起来。只等个三五个月，孩子折腾的没了脾气，再去外地寻个人家买了。这样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最是值钱。 可刚出了人群多的地方，身边便撞了人。 那拐子刚要道歉糊弄过去，一抬头，面前便是一把三尺多长银光粼粼的长刀。 “去哪儿？”铁蛋握着刀，只对他冷笑道。 那拐子吓得一哆嗦，忙讨饶道：“这都是出门奔口饭吃，哪里就开罪大爷了？” “你抱着的，是我儿。”铁蛋简单明了，晃一晃手里的长刀。 狗娃瞧见那锁头面色青紫，又惊又怒。几步靠近，目光盯着锁头不放，再看那拐子，目光中的怒火，仿佛要将那拐子撕碎了一把火点了。 “误会！都是误会！”那拐子瞧着面前两个男人凶神恶煞，又带着武器。心里明白是遇上硬茬字了。 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先看看左右情况，原本捂住锁头口鼻的手向下，转而抓住了锁头的脖子。 拐子明白今日不容易过去。但只要孩子在他手里，眼前的两个男人就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铁蛋眉毛一皱，便瞧见人群里头又走出来几名壮汉。看他们步伐，是奔着这边来的。 刚刚就觉得奇怪，这显然是一个团伙。几个人制造人群混乱，挤开孩子和大人，然后再有人将孩子掳走。 那拐子听见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帮手来了，顿时放下心来，声音也打了几分： “我说大爷，咱们出来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这孩子跟了你们，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日子过。何不就送哥们这里，爷们几个再给他寻个好人家。” 刚刚忐忑告饶，现在嚣张之言，呈现了极好的对比。 铁蛋看着那几个人，暗道声麻烦。 看来，只能稍微暴露一些不输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了。 好在这周围的人不算特别多，糊弄过去不算难。 只是这几个拐子，断不能留了。 铁蛋一手伸向背后，刚要拿出木仓来，便听见“嗖嗖”两声，两个人应声倒地。 铁蛋瞧清楚了，只见到底的二人太阳穴上各插了一支飞镖。那标上绑着黑带，带子上似有图案。 铁蛋来不及多想，身体向前疾行两步，三尺长刀高高举起，对着那抱着锁头的拐子劈下去。 那拐子还没从同伴死亡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此时自然来不及抵抗，慌忙躲避。 紧接着，狗娃人也扑了上去，趁着拐子惊慌，一把抢过锁头，随后人打了个滚，带着锁头退出了人群。 铁蛋瞧见锁头被抢走，更没了顾忌，刀子转劈为刺，直接给了那拐子一记透心凉。 这么大的动静，旁人怎么可能没发觉？ 很快有人尖叫起了杀人，众人四散开来。一边害怕，一边又好奇多看几眼。 其他拐子瞧见出人命了，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 铁蛋刚要追上去，又听见孔及汇总嗖嗖几声，那周围的拐子竟一个都没逃得了，纷纷中镖。 其中大部分都是头部中标，人还没等挣扎便死透了。只有一个穿着好些的，只是脚踝中了一镖，人倒在地生，正扯着脖子鬼叫。 狗娃抱紧了锁头。害怕，却也不敢扔下铁蛋一个人跑。只能无比紧张的看着铁蛋。 铁蛋将刀子收到身后，目光汇聚人群中的一处：“敢问哪路英雄，何不出来相见？” 铁蛋目光触及的地方，人群皆是躲避。 很快，一个头上帮着带子的壮汉便出现在铁蛋的目光中。 狗娃看清了那人，不觉惊愕：“是你？” 那人头上粗布扎着带子，身上穿着对于现在气候来说有些单薄的衣裳。，下身穿的足够厚，甚至有些臃肿。衣服上甚是多的补丁，人瞧着敦实，但也够贫苦。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刚刚在那卖艺摊子里见过的耍飞刀的艺人。 那人走过来几步，先是对二人报了拳，目光看了铁蛋背在身后的刀一眼，随后道：“大爷好俊的功夫。使得一手好刀。” 铁蛋眨眨眼睛，细长的眉眼中似有精光闪过：“说来你不信，我只会这两下。我有兄弟是世家出身，指点了我几手功夫罢了。看你这手段，也不想是个跑江湖卖艺的。” “这就不劳烦大爷多虑了。孩子找回来了，暂且离去吧。这件事，小的会解决。”那壮汉说话间十分自谦，可走到那唯一没死的男人身边，却一脚踩在那人手腕子上，脚尖一捻，那人便哀嚎如猪叫。 显然是要逼问什么。 铁蛋有心细看，可回头瞧见狗娃叔侄，实在舍不得他们参与这个。 走到狗娃身边，从狗娃手中抱过昏迷的锁头。先给锁头把了脉，又看了瞳孔，见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松口气，对狗娃柔声道：“走吧，这里没咱的事了。” 狗娃面色发白道：“没事了？” “没事了。”铁蛋拉了一把狗娃，三口人走的利落，头也没回。 那壮汉不觉多看了两眼。心中疑惑那是什么样的出身。只是眼下他也有事，不能耽搁。继续逼问拐子，问出那背后的主使。 回头上了马车，郑四看出了主子们的面色不对，有不敢多问。只得鞭子啪啪的打在马身上，一路绝尘回了家。 车上狗娃抱进了锁头，想想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后怕。 “要不是大哥，我只怕再也瞧不见锁头了。人那么多，就这么被抱走了，我上哪儿找人去啊！”狗娃摸着锁头青紫的小脸，哭得更厉害了，“我还以为，我口袋里有了银子，我长大了，就能养活得了锁头了。哪想还有这档子事啊！我也太没用了些，若是锁头真没拐走了，我拿什么去见哥哥嫂嫂啊！” 铁蛋将这叔侄俩抱住，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管用的话。 “明日开始，我就要他学武。我教不好，就给他寻世上最好的师父。你别怕。我只叫他离了咱们，也没人欺负的了他！” 第61章 这世上, 没人比铁蛋更清楚狗娃有多看中锁头。 今日不光狗娃受了惊吓, 也给铁蛋的心底留下了重击。 很多事情上，他们都太过于想当然了，却不想这世上, 还有那么多的意外。 这一家三口抱在一块，一路到了家。 铁蛋然郑四将买回来的东西收拾整理一番。他给狗娃跑了凝神的茶给他喝。锁头人还昏睡这。主要还是受了惊吓，问题不大。回头吃两剂安神的汤药也就是了。 当然，不光是锁头，他们夫夫俩，也是要跟着吃两天的。 下午十分，锁头就醒了。醒来以后抱着狗娃哭, 勾搭着好容易被哄好的狗娃也跟着哭。铁蛋做好了饭, 又煮了汤药。吃过饭, 哄着叔侄二人将药喝了。 夜里狗娃怕锁头害怕, 也没让他自己睡。将他被褥搬到了东屋, 一家三口睡一块。 夜里头哄睡了锁头, 狗娃吹了灯回了被窝, 便被铁蛋抱紧了怀里。 “从前我总听人说有拐子, 尤其集市上拐子最多。却不想能落在咱们头上。”白日狗娃不敢当着锁头的面说。他自己也是被吓得厉害。此时也就夜深人静, 身边贴着铁蛋。他能将白日不敢说的, 好好说一通。 铁蛋道：“这世上糟心懒肺的事情多了去了。保不齐那个就落在自己身上了。咱们能化险为夷，没有太大的损失，就是好事。你也别多想。咱们以后出门看人紧一些，是不怕的。” “这一时半会儿的, 我是不敢带锁头出去了。”狗娃叹口气，又想起那个壮汉，“大哥，你说那个扔飞镖的是什么来头？看他下手那么狠辣，只怕是个熟手。” 铁蛋这半天也一直在想那个人的来历。听狗娃也在想这个，将自己的分析跟他说了：“应该是江湖中人。形象上看不像是官家的。许是因为什么事，才卧底在杂技班子里。” “为什么是杂技班子？”狗娃不明白。 铁蛋解释道：“因为杂技班子是多数最没定性的，走南闯北哪里都能去。对那些需要隐藏身份的人来讲，是最好的去处。不过我倒是不觉得对方是在躲藏，可能是有别的事。也许目标就是今天的那些拐子。只是那些拐子看着，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那男人那般身手，因为这个亲自出手，似乎有些杀鸡用牛刀了。不过咱们胡乱想也没用。他总有自己的目的。” “那你说，这件事以后还会有麻烦吗？毕竟是那么多条人命！” 狗娃终究还是担心那些人命的。虽说心里明白，那些人十恶不赦，不知害了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更不知害的多少孩子妇女被如物件一般买卖飘零。这种人死有余辜。 可对生命的敬畏，是人的一种本能。 狗娃虽说不介意铁蛋手上沾了血，可他也不可能轻易做到见过了那么多的死人，还能跟没事人似的。 “这个我来解决，你且放心吧。” 铁蛋自然想的比狗娃多得多，下午做饭的空档，铁蛋就写了纸条让鸽子送去云烟处。那么些人命是压不下去的，肯定要报官。那集市上都是十里八乡的百姓，肯定有人认得出狗娃。 左右这事情，狗娃是是受害者。提前打一声招呼，免去了狗娃一家的过堂。免得狗娃上了大堂说一遍，又想起那不愉快经历。 狗娃略沉默。就在铁蛋以为他睡了的时候，狗娃才瓮声道：“谢谢你，大哥。” “谢我作甚？你我是两口子。”铁蛋笑道。 狗娃却道：“不一样。我什么都做不了。人丢了，我而已只会干着急，什么也做不得。全是大哥你一力寻找、对付。我……” 铁蛋按了按狗娃，先让他停下来。随后道：“这话，就是你不讲理了。” 狗娃不明。 铁蛋却道：“你觉得你没用，是因为你把对象对比成了我。可你能跟我比吗？你忘了你说过我是什么？” 狗娃似有所悟：“大哥是神仙。” “你既然当我是神仙。为什么还要难为自己凡事都跟我比？我能做的，全天下的人都做不得。你这就好比蛇跟蜈蚣比腿，这比得了吗？”铁蛋拍了拍狗娃的屁股，继续道，“更何况，你才多大。不过十□□。当时对着那些恶徒，你还能冲上去把锁头抢回来。换了旁人，只怕不尿裤子喊爷爷就算有本事的了。” 听此言，狗娃噗呲一乐。算是被铁蛋说服了。 铁蛋手上揉了揉，又道：“你做的很棒。也别太苛待自己。没有人能一步登天的。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的做。你不满意这一次，下一次就一定比这次做的更好。就好像我做菜。这顿咸了，下一顿就少放盐。哪里做一次不成功，就骂自己是废物的道理？” “我明白了。再不说了。”狗娃放下心，人也就放松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狗娃越说越困，总算不再乱想睡了过去。 从那以后，一家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不过也是自那以后，铁蛋给锁头的课程里，就增加了一项拳脚功夫。从基本功炼起，每天至少一两个时辰。可教锁头叫苦连连。 只是两位家长都十分坚持，锁头没人可撒娇，只能咬牙坚持着。原本每天至少有半天的时间供他玩闹，现在都快被真用光了。 转眼间进了小年。村里头走动就多了。 这时候正是走亲访友的时候，狗娃在村里辈分不高，对亲戚家里大辈，总要走动走动才是。 算好了要去的人家，跟铁蛋商量了一下送什么东西好。便挨家挨户的走一走。每户人家也不多留，留下东西，聊上几句人就去往下一家。 送的东西也不是太值钱的，多半是些小米、鸡蛋一类。这二年世道不好，这些也都是值钱的。 去刘四家里的时候，狗娃送的东西比较多。还带了些暖房里头新下来的蔬菜。 两家虽说退亲了，可前头那十多年的情谊不是假的。早年家里困难时候，狗娃没少吃他们家的好东西。眼下即便没了婚约，他们夫妻二人，在狗娃眼里也是算半个干爹娘的。 刘四夫妻俩也是疼狗娃的。对于狗娃，他们心里头怀着几分愧疚。打小当他是女婿，就是半个儿子，疼他不是假的。 狗娃来了，也忙给他沏了热茶，要留他下来吃饭。 “我也就做一做，我还要回去给锁头做饭吃的。你们知道，这么大的孩子能吃这呢，饿一会儿就能翻天。”狗娃喝了口茶，这茶是最普通的茶叶末。 可在这个贫苦的小山村里，也是少见的好东西了。 茶叶末入口沙口。喜欢喝的离不开这味道，有的纵使家财万贯，也指着这个喝。只是狗娃这一年来，跟着铁蛋喝惯了好茶。原本粗糙的舌头，此时尝了这个，也是有些不适应的。 狗娃有些自嘲的笑一笑，放下茶碗，看一看屋里头的陈设。 当日，刘四两口子要送闺女进宅门做工，村里其他人都是不支持的。总觉得那不是个干净去处，万一有个好歹，就把闺女耽搁了。 可现在看看那刘四家里头，他们夫妻俩穿上没补丁的衣服了，家里的柜子也打了新的。 他们没有儿子，就这么个女娃娃。能得了女儿的光，过上好日子。这就是顶好的了。相信秀儿她也事为此努力着的。 “这话说得。你要是不嫌弃婶儿家里的饭菜，就把锁头一块带过来。说起来，我爷有日子没见那孩子了。这么大长得正快。估计再瞧见都不敢认了。”刘四媳妇笑一笑，又拿了花生瓜子给狗娃。 当日退婚，多少有锁头的原因。此时瞧见刘四媳妇这样说，狗娃心里莫名的多了几分欣慰。 “不瞒四婶您，锁头那孩子，打小就怪，现在越大越拧起来。平日里，就不喜欢跟孩子们玩，更不爱出门。自打学了医以后，就更跟个闷葫芦似的。就算我要带他过来，他也舍不得出门。” 刘四媳妇只是笑，看一眼刘四。 狗娃这才又开口问道：“我那妹子最近怎么样了？这一年来事忙，也没打听。” 狗娃称呼刘秀为妹子，也算是坐实了二人的兄妹关系。 刘四媳妇提起女儿，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的。 “秀儿那丫头是出息了，跟了府里头大姑娘，还得了重用。半月前足足送回来十两银子，可把我跟你叔儿吓坏了。只是这一年来，都没再传出来回家探亲的信儿。你说好好的大姑娘进府里，这么长时间不出来，我跟你叔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十两银子，对现在的狗娃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换做旁人家，更是几年也未必攒的下来的。 现在刘四夫妻俩，是可以昂首挺胸的出去说一句，自家闺女，比旁人家十个八个的大小子都要强。 可当父母的，哪有不担心儿女的？ “这事应该也不用担心。论理，跟了大姑娘，又的重用。弄不好以后是要跟大姑娘嫁出去的。宅子里头姑娘看的紧，生怕有丝毫闪失。身边的丫鬟们也看的紧倒也正常。既然一直有信儿传出来，那就能放心了。”狗娃安慰道。 第62章 狗娃好歹是接触过富贵之人的人。所以他说的话, 在刘四夫妻俩的耳朵里还是有分量的。 “听你这么说, 我还能宽慰不少。”刘四媳妇拍拍狗娃的手笑道。 狗娃将带来的东西拿给刘四：“我家住着的那大爷盖了暖房，深秋时候就种上了，现在不少菜都下来了。种的挺多, 家里吃不了。所以我回了那大爷，就给村里头的亲朋们送些。眼看要过年了，也吃些新鲜的。” 刘四夫妻俩是在冬日吃过新鲜菜的，不过也就一两回。更知道这是稀罕物。此时瞧见狗娃拿出来的，眼睛都有些发直。 “这么些东西，冬天种出来肯定很费事吧！你跟锁头都够吃吗？”刘四媳妇问道。 “这就放心吧，我跟锁头从不缺这个的。” 又聊了一会儿, 走的时候刘四媳妇直接送人到外门口。 村里走动一下, 能知道这段时间村里都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家长里短的, 总共就那些。听个新鲜, 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错。 这转眼的功夫, 已经到了年下。 铁蛋让狗娃将准备好的红纸取出来, 裁好了放在床上。弄了金色墨汁和斗笔, 自己写了春联。 随后将笔给锁头, 让他自己试着写福字和横批。 锁头的字现在看还是可圈可点的, 至少同龄里头, 字比他好的找不着几个。 先是写了两个福字，狗娃拿起来看的美滋滋的。他没文化，看字跟看画没什么区别。只是瞧着这笔墨均匀，笔画顺畅, 在狗娃眼里就是少见的好字。 “这比外头卖的都好。大哥你看是吧。”狗娃拿给铁蛋，想听听铁蛋是怎么夸的。 “倒还好。自家也不必讲究那些。等墨干了就贴上吧。”铁蛋又让锁头写了几个，才将毛笔转交给狗娃的手上，“你也试试。” “我哪里写的了字。”狗娃拿着斗笔都觉得沉得慌。 “没事，你只跟着我手动。”铁蛋握住狗娃的手，二人一块运笔写字。 纵使狗娃手放的再轻，也难免影响了铁蛋。所以这回的福字写的还没锁头写的好。 可铁蛋拿起来看，吹一吹上面的墨水，笑道：“好字。” 狗娃都能看出来不怎么样，铁蛋却十分满意。狗娃自然知道，铁蛋喜欢，是因为这字是二人所写。不免心中甜的暖和。 “明日一早，咱们杀一头猪和一头羊就够正月里吃了。早上杀了鸡鸭，做年夜饭。”明日便是大年三十，狗娃规划了一下杀家畜。 各个地方的风俗不同，这边比较喜欢年三十当天杀，正好吃新鲜的。这样，过年以后再吃的肉，就是前一年剩下的。也是讨个口彩。 “不用杀牛？”铁蛋问道。 “那就太多了，咱们总共才几口人。再有一个月就化雪了，到时候肉就坏了。腌着吃也不好吃。”狗娃达到。 “做腊肉呢？”铁蛋道。 狗娃倒是吃过铁蛋给买的，知道那个好吃，可自己不会做：“咱们又不会做，就是做了也未必做得好。万一糟蹋了怎么办。” 铁蛋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便笑道：“那来年咱们就考虑找个会做腊肉的长工在家里。大不了再多养些牲畜。” “咱们现在有的还不够吃的？”狗娃有些无奈。 计划好了，再去长工住处那边说一声。赵冬至倒是会杀牲畜，这件事就交给他了。这种事李桃花帮不上忙，郑四还能跟着打个下手。今年过年吃肉，也就指望着赵冬至了。 过年怎么能少的了鱼？可村周围没有人家养鱼，河里头冻得结实，更没有大鱼，不值当凿冰取鱼。家里倒是有鱼干和腊鱼，可这种，终究比不得新鲜的好。 狗娃有些犯愁。怨自己没提前想着。 其实往年要是想吃是能买着的。别的村里有人家养鱼，会在入冬前最后的集市上卖鱼。 只是今年的情况着实不好，原本一年干旱，后有下了小一个月的大雪。将鱼塘覆盖的厚厚一层。根本没精力去铲雪打鱼。 “大哥，你说鱼在水缸里能养活吗？”狗娃家后面的小屋里放了好几口大水缸，。暖房那边在烧火炉的周围更是放了十口大水缸，方便随时使用。 若是想在水缸里养鱼，瞧着还是可行的。 “倒是可以，只是换水和投喂需要些功夫。”铁蛋道，“想吃鱼了？” 铁蛋还不了解狗娃？能问出来，肯定就是想了。 狗娃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过年嘛，总觉得没有鱼就少了些什么。” 往年也有过年吃不上鱼的时候。可那基本是因为家里穷买不起。现在家里也算是家底丰厚了，还是没有鱼吃，心里感觉怪怪的。 “这还不好说？想吃随时都有。”铁蛋说完，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必须是咱们关起门来吃自己的，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 狗娃心领神会，看着铁蛋眨一眨眼睛。 他的神仙，又要显示自己的神通了。 第二天一早，狗娃就先起来了，洗漱好了以后，打了温水叫铁蛋和锁头。趁着他们洗漱的功夫，先去长工那处看看。 刚一进院子就闻到了冷冽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猪已经宰好了，此时已经收拾收拾的差不多了，放在 李桃花正皱着眉毛收拾内脏。而郑四那边，正在给刚杀的羊拨皮。猪羊被剖开的部分还在冒着白气，还热乎着，显然刚杀不久。 “这么早就忙起来了。”见他们勤快，狗娃看着也喜欢。终究是自家花了银子雇佣的，肯定是不喜欢看他们偷懒的。 李桃花将手冲一冲，擦了手过来讲人迎进屋，给到晚热水：“爷们们肯定都等着吃呢，自然是越早收拾出来越好。二爷您吃了水就先回去吧。一会儿还要杀鸡鸭，血气更重。别冲撞了。” 狗娃吹一吹滚滚的热水，笑着摇头道：“你们没来的时候，杀鸡宰羊都是我下的手。放心，我不忌讳这个。我们吃的也不多，只挑了年夜饭要用的，剩下你们挑好肉割了吃吧。再剩下的，就放雪里埋起来。化冻之前，够吃一阵子的了。” 李桃花在过来之前，几个月都没闻到肉腥味了。自打来了这边上工，虽说辛苦了些，可吃食的水平是正经提高的。狗娃是个心疼人的雇主，从来不吝啬好东西。给他们吃肉吃米。 正因为这样，李桃花更懂得感恩，也更珍惜眼下的活。 “这是二爷疼我们了。”李桃花含笑，看着地上被扫的干净的地面，又道，“昨儿我还跟冬至说过，打算今儿多做两个拿手的好菜给爷们送去。只是大爷二爷素来独自开灶，怕您们吃不惯。” “若是有拿手的，送过来自然是你们心意。你们也别乱想。若是做的多了，送我们一份也好。我这人，也不是个做菜的材料。会做的也就那么几种。亏着我大哥吃不腻。”狗娃也知道他们有心孝敬，这种事人家是好意，也不好让人失望。 狗娃还没有随和道会跟长工一块吃年夜饭。他们是雇佣关系，虽说不是主仆，可相互之间还是要分清些更好。 狗娃坐了一会儿，看他们要杀鸡杀鸭了，便没再多留。只挑了几处肉让他们杀完了送过去，鸡鸭若是他们想吃，可以自己再杀。鸡剁碎了，鸭子留着他要整只炖。至于吃什么蔬菜，提前一天已经说好了。眼下不用另做吩咐。 回了自家小院儿，便听见了锁头的笑声。 狗娃快步进屋，顺着笑声进了厨房后头的小杂间。便瞧见铁蛋正抱着锁头趴在一个水缸旁边傻笑。 狗娃探头一看，那大水缸里头，两条两尺多长的鲤鱼正欢快的游动着。 这么大的鲤鱼少见，这时节，活着的就更少见了。 锁头瞧见了二叔，便笑道：“叔！咱家水缸长鱼了。” 狗娃看向铁蛋，铁蛋只对着他笑。 “哪里是长鱼了？这之前就养在这里的。”狗娃怕锁头出去胡乱说，找借口道，“入秋的时候就买好了，只是还不大，便先养着。现在过年捞出来吃正好。馋鱼了吧，你去把野苏子翻出来，这东西炖鱼最好。” 被指使干活了，锁头也就没精力去想这里头是不是奇怪了。 锁头蹦蹦跶跶的去翻找作料了。狗娃低声笑道：“你也不怕锁头出去瞎掰。” 凭空变出来这么大的两条活鱼，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铁蛋低声道：“锁头可不是那种混炫耀的人。咱们想吃鱼，总不能躲着他。这两条鱼，咱们今天炖一条，十五再炖一条。来年咱们在暖房的水缸里养一些，自己家吃的话，应该就不愁吃鱼了。” 狗娃将手伸进水里。去碰一碰那鱼。两条鱼胆子也大，都探头去触碰狗娃的手指，还以为是什么食物。 狗娃伸手去摸一摸，两条鱼又躲开了。 “这么大的鱼，我是真没见过的。不少银子吧。” “没花钱。我是从我那边儿带回来的。” 铁蛋从不解释他那个地方是哪里，狗娃就默认哪里是神仙的居所，便是仙境了。 第63章 “那大哥你那边是不是什么东西都大？” “……”这话狗娃没觉得什么, 铁蛋听着却觉得暧昧极了, “嗯，都挺大的。” 狗娃眼里带着期待：“真想看一看那会是什么样。肯定是我们想都想不到的仙境。” “就怕等到了，你会失望。”铁蛋想一想, 无奈笑道，“没有那个地方是完全完美的。所谓仙境，也只是美好的向往罢了。” 狗娃有些听不懂。只是看铁蛋的表情，他似乎并不期待回到那个世界。 “那没关系。只要有大哥在，那到了哪里都算得上仙境。” 鱼是不能让旁人瞧见的。特别是郑四他们。 过了半个时辰，郑四和赵冬至抬着肉和菜过来了。都是用厚厚的棉被盖着的，放在屋里打开, 食材还没凉。 狗娃拍拍锁头肩膀, 让他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他们, 李桃花的就交给赵冬至了了。 “我二叔说了, 这几个月多亏你们照顾了。你们干活利落, 人也勤快。他都看在眼里。来年, 还是要继续相互照顾的。里面银子是一养多的, 还有个锭子药, 是我师傅的。你们留着自己用, 或是买了都使得。” 二人收了红包, 忙跪下来磕头。 大过年的，送红包受头倒也使得。 二人收了红封便离去了。狗娃拿起家里还有的锭子药放在手里头看：“听说这玩意能治百病。” 铁蛋噗嗤一笑：“听谁说的？” 看他态度就知道这事没谱的事，狗娃有些脸红的说到：“听村里老人说的。还说贵人家里，都会给孩子准备这个串在身上。孩子有什么不舒服了, 只要将锭子用水研开一点，给孩子灌下去，病就好了。” 铁蛋道：“倒也不是完全错了。这锭子药是讲究方子的，跟抓药差不多。不同的药方制出来的药效也不一样。多半就是些解暑防疫，或是消化不畅一类的小病。而且大人孩子都能用。只是这东西稀罕，多数人家都买不起，也就只给孩子身上带几个。所以被传成了只有孩子能用，倒也正常。” “那也是好玩意，平日放荷包里带着，这玩意，总比药丸子耐放。”狗娃拿着看半晌，如瞧见宝贝一般。 家里这边开始为了年夜饭准备着了。锁头也不好在家里圈太久。就给他抓了满满两口袋的糖果，出门去找别的孩子们玩。 之前锁头在村里头的名声一直不好，可自从这一年来狗娃家里日子过红火，又有了那手压水泵的功劳，村里对锁头的看法还是改观的。 只是这几个月锁头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几乎不出门，在村里也就没什么玩伴了。 好在两口袋的零嘴给他打开了交友之门，随便找了个孩子多的地方，将零嘴一露出来就有孩子围过来了。 孩子们都比较单纯了，有好东西，哪怕家长拎耳朵教育也能被他们抛之脑后。 中午的时候，家里吃的相对比较清淡。一把菠菜用蒜蓉炒了，再将泡好的木耳跟肉片放一块炒。刚入冬的时候，铁蛋曾给了狗娃一些海里头的干货，经过几个月的尝试去做，狗娃多少有了经验。将海带跟冻豆腐一块炖了，奶白的汤汁浓郁鲜香，咬一口豆腐嚼一点海带，在这寒冬也是一种享受。 中午对付过去了，这晚上要吃的菜就多了。 饺子上家里准备了四个馅的，白菜猪肉是一个，葱花牛肉是一个，素三鲜一个，最后一个弄了些中药，狗娃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天赋，经过了几次尝试后，调配出了一个风味最佳的组合，也算是今天年夜饭的一大特色。 小鸡切块，跟蘑菇一道炖了；鸭子填饱了佐料整只下锅；羊肉跟白萝卜炖最是滋补；猪肉分别作了红烧里脊、清蒸猪蹄儿、红烧肘子、溜肥肠。内脏都用老抽酱了，煮熟了切片蘸蒜酱吃最好。 这些，还仅仅是荤菜。 狗娃跟铁蛋算是是进了浑身解数，怎么也要拿出今年最好的手艺来做他们在一起这第一年的饭菜。 太阳西斜，就准备着要吃饭了。 锁头在外疯玩了一天，回来整个人都欢实了不少。 “一会儿你多注意点，咱家长工会过来送敬菜。咱家还要吃鱼，不能让他们瞧见了，你机灵些，别被发现了。” “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锁头有些奇怪，他都不知道二叔是这样小气的人。 狗娃自然不能跟他说是因为那东西来路不好明说。 “咱们家只有两条鱼，给了他们，咱们正月十五就没的吃了。左右他们也不缺肉吃，这鱼冬天稀罕，就咱们一家三口享受了。”狗娃笑着解释道，“来年咱们养鱼，这样他们也能一起吃了。” 这个解释锁头能够理解，他种种点一点头，表示绝对不会透露出去。 家里的小锅就用来炖鱼，野苏子炖鱼，上不得大雅之堂，却是这乡间野地难得的美味。铁蛋只在锅边儿瞧着，重重吸一口香气，这滋味，光是闻着都是一种享受。 “还没好？”铁蛋探头瞧着。 “就是好了也要放了炮以后再吃。”狗娃提醒道，“这比不得花生米，可别只顾着眼前吃了。” “听你的。”铁蛋又贪婪的吸了两口气，“你怎么就能把菜炖的这样香？” “怕是你吃惯了我做的，吃什么都觉得好吃了。”狗娃笑道。 “有道是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这样说来，我是被你抓的死死的了。”铁蛋从身后抱住狗娃。 狗娃噗嗤一笑：“这么说来，我再不敢让你吃旁人煮的东西了。万一吃了更好吃的，我岂不是哭死了。” “吃什么，都没有你好吃。”铁蛋亲了亲狗娃的耳朵。然后就眼瞧着红晕从脸蛋儿蔓延到了耳朵尖儿。 在一起有些日子了，这狗娃害羞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很快，李桃花端着食盒过来了，进了屋，将食盒呈给二人。 狗娃打开食盒，便瞧见里边一个糖醋里脊，一个熘肝尖儿。瞧着香味扑鼻，色泽鲜美。手艺是极好。 狗娃将食盒拿回屋里，将菜拿回去，然后在拿了些包好的饺子放进食盒里头：“这里有的饺子是用的药材包的，最适合冬日里头吃，爷们们又好喝酒，里面有护肝解酒的药。你们拿回去吃吧。” 李桃花道了谢，狗娃让锁头拿了家里的灯笼回去。今日天上有些阴，天黑以后黑的厉害。拿盏灯笼省着路滑摔了。 鱼是家里最后出锅的一道菜，家里常年不用的大桌子摆上了，上面摆了两摞好菜。三人站在桌子周围，屋里头点了二十多根的蜡烛，可谓灯火通明。相互瞧一眼，烛光下人的气色极好。 这世上，怕是没什么比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饭更好的了。 铁蛋拉着锁头出去放鞭炮。狗娃看看锅里头饺子。 饺子浮上来了，再稍微煮一下。刚好外头爆竹声起。饺子捞出来，四种饺子放一块煮的，煮出来三盘。铁蛋师徒俩回屋的时候，刚好帮着狗娃端一下进屋。 “饺子里我包了颗铜钱儿。吃的时候可都注意点，被搁着牙或吞下去了。”将饺子摆好，狗娃拿起拐子拨了一下饺子。 可算开吃了，光是闻着那菜香味往鼻子里头钻，三口人都饿坏了。 今夜喝的酒是米酒，没什么酒劲，很是香甜。因为度数不高，给锁头倒一小碗也不怕什么。 狗娃浅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铁蛋先是加了一口鱼尝一尝，果然还是记忆中的滋味。 锁头的凳子特意垫高了一些，让他夹菜方便。他先夹了一颗饺子蘸一点醋吃进嘴里。 这么多菜，其实三口吃吃进肚子里的，也就一点儿。一家三口吃的撑了肚子，铁蛋让每个人都吃一颗大山楂丸，省着饭菜不消化。 没让狗娃多喝，只小酌几口，狗娃便有些微醺。 随后这一大桌子的饭菜也没收拾，先给了锁头压腰钱，让他带着红包先进被窝睡下。后面的时间，才是这两个小两口的时间。 狗娃吃着瓜子，听着铁蛋给他讲一些神话鬼神传说。铁蛋说的跟村里的老人说的不太一样，而且神仙更多，听着更有意思。 说了好一会儿，铁蛋手伸进狗娃的脖子上，将红绳抻出来，拿出来那同心玉佩。 “你知道这玉佩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去年，狗娃住进东郭家再回来的时候，铁蛋送给她的。 狗娃一直呆在胸口，几乎没摘下来过。 “不知道。但一定很值钱。” 狗娃知道铁蛋是多败家的。而且铁蛋看中狗娃。关于送给狗娃的东西，一定都是最好的。 “这是定情信物。”铁蛋人靠在狗娃的肩膀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我好久之前就对你图谋不轨了。或者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狗娃脸上发红，再看玉佩，忽然一切都明了了。 “亏着你藏这么多的心思了。”狗娃蹭一蹭铁蛋的脸。 “去年这时候，我还觉得能跟你在一块儿是幻想。现在我能把带着玉佩的你抱在怀里。你不知道我多满足。”铁蛋本就不是个吝啬情话的人。此时一同守岁，自然真情流露更多了些。 第64章 狗娃是个比较迟钝的人, 也说不出这些羞耻的话, 只是二人靠在一块看着同心玉佩，温柔的气氛包围着二人，这样相互依靠, 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次日清晨，二人睡得有些晚，起来的就完了。锁头醒来后发现二人还睡着，就自己在院子外玩雪。 有孩子过来找锁头玩，锁头没经过大人同意也不敢出门。只在家里抓了两把糖分给孩子们，然后一块堆雪人玩。 赵冬至醒来就过来清雪了。昨儿夜里下了雪，虽说不大, 但在院子里蒙上一层雪白, 就有脚滑的危险。所以过来讲院子扫一扫, 然后将煤灰均匀的洒在人走的路上。 那些孩子对赵冬至十分好奇。他们父母对他们的教育里, 长工就跟下人没什么区别。都属于那种用尊严换取银钱的人。所以孩子们的理解里, 也默认将长工归类到低人一等中。 有一个比锁头大两岁的孩子低声问锁头：“他听你话吗？” “为什么要听话。”锁头不明白。 “他不是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吗？”那孩子道。 锁头摇头：“我二叔说, 他们是来帮忙的, 该做什么他们都清楚。我还小, 当不了家, 干嘛让人家做事？” 那孩子以为锁头没听懂。刚好赵冬至收拾完了东西走过来了, 便住了口。 赵冬至走进，蹲下身子对锁头笑道：“哥儿玩雪呢？仔细着别冻着。屋里头炉子我添煤了，上头还坐了水。两位爷起来能喝口热乎的。哥儿就别靠近炉子了，仔细着烫着。” “我记得了。辛苦您了。我二叔不让我碰这些, 早儿起来怪冷的，还得赵叔您来。”锁头笑道。 锁头念过私塾，又在东郭府待过，这一年来还有铁蛋教养着。人懂规矩，待人也有礼。 难得这么大的孩子说话这么窝心，赵冬至笑道：“那我先回去了，送来的菜就放灶台上了。中午我在过来送。” 铁蛋是享福的，吃的菜一定要现摘的才够新鲜，所以三个长工都是一天三遍的过来送洗好的菜。 “那你回去吧。仔细了脚底。”锁头回头继续滚自己的雪球。 “你跟他说话都这么客气？”旁边的小孩不禁道，“我也就跟我家长辈这么客气过。” “赵叔就是长辈啊。”锁头不解道，“赵叔跟我二叔一个辈分。” “可他不是你家长工吗？我娘说，长工都是下人。”孩子道。 锁头却摇头道：“师傅跟我说过，长工跟下人是两回事。长工是过来帮忙的。家里活多做不过来，别人过来帮忙要银子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就算是下人，我二叔也说过。谁都是家里手捧起来的宝贝，若是人家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又何必与人为难？谁都有难过的时候。” 这些是其他孩子不曾听说的。此时听见了新鲜的话，自然都围着锁头多听一听。 狗娃醒来的时候，就听见了院子外头的声音。 起来感觉炕是热乎的，屋子里也暖和。就想到了是长工趁他们没起就把炕烧了。 坐起身，看看身上的痕迹，臊着脸穿上衣服，再推醒铁蛋起来洗漱吃饭。 二人收拾好了，挑了昨日的饭菜热了，又用今早新送来的食材做了两个爽口的凉拌菜。这才叫锁头进屋吃饭。 锁头这个主角回屋了，其他孩子也就四散离开了。 饭桌上，锁头就把刚才是事情跟狗娃说了。 狗娃奖励了锁头一个大鸡腿儿，笑道：“你师傅平日没白教你，这些都记在心里了。” “我知道师傅教的是好话，自然就记住了。”锁头低头咬了口肉，笑道。 “不错，没白长一岁。”铁蛋喝口茶道。 锁头得了夸奖，更加听二人平日所说的话。锁头能够这样听二人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二人自己也是这样做的。若是他们二人说一套做一套，时间长了锁头也难免学的谎话连篇。 这才大年初一，一般人都很少走动。下午时分等长工过来送了菜，狗娃就将院子门锁了。结果锁了没一会儿，院子门就被敲响了。 狗娃本以为是长工忘了什么，过去开门没想到是里正。 “叔怎么想着过来了。进来吃口热的。” “不了，我这也是有事找你。”里正院子也没进，只是对狗娃道，“我且问你，你也回头问问家里的爷，是不是认识个女人？许是亲戚，也可能是相好的，过来找你们。” 狗娃听得一头雾水：“没有吧，再说咱们村地处偏僻。有谁能找到这边儿来？”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是这么回事，早起有孩子发现村口倒个年轻姑娘。就过来找我了。我着人接去我家让你婶子照顾着。刚才那姑娘醒来了，问她找谁她又说不出来。只说是来找村口第一户人家的。我这一想，村口这边也就你家了。所以过来问问。你也问问家里头的爷，是不是认识。” 狗娃一听这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我懂得了。叔你先进来，我穿个外套就跟你回去。” 回了里屋，铁蛋问是谁。 “你忘了？这不是之前赶集时候遇见的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吗？你看，我就说那姑娘能来，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听叔说人是在村口昏倒的，还不知发生什么了。大哥你也去一趟吧，也去看看那姑娘是什么病症。” 铁蛋就让锁头看家，自己收拾了个要箱子，二人穿上棉衣披上大氅，一块去里正家里。 此时里正家里。那姑娘背上被垫了个枕头。里正的媳妇正在给姑娘喂粥。 里正回来了，带进来了狗娃二人。姑娘瞧清楚了人，便要在炕上跪下。 狗娃过去让她别这么多礼，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了。 姑娘一听此问，眼泪已经落下来了。 “这几日我一直没能过来，终究是我对不住两位爷。可不瞒大爷您说，奴家不是不想回来，实在是回不来啊。那日我得了恩人的银子，将爹葬了。正要将家里剩下的东西卖干净了，便来恩人这里。可没想到我那出走的二娘又回来了，还假惺惺的跟我说，她是看家里的银子不够，所有才回娘家去筹钱的，带走银子只是为了方便计算银子，到时候一并去城里买棺材。” “你就信了？”狗娃都听出来这里头不对劲了。 姑娘摇头：“我怎会信？谁会在丈夫死了以后拐着银子回娘家的？我不信，却也断了变卖家产的心思，只想着将房子留给她，我自己过来是一样的。哪里想到，她回来不是后悔了，而是她打听到了一桩婚事，是给一富户的痴儿聘媳妇。能给许多银子。她回来，就是逼着我嫁给傻子的。我不从，她便把我关起来了。” 此时瞧见人，显然人是逃出来了。狗娃都替她捏一把汗。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姑娘抽噎道：“我原以为我这辈子算是完了。只是年前那户人家要过彩礼。人也过来相我这个媳妇。我故意表现得好，让我二娘以为我认命了，便对我放松了。昨儿我借着过年的功夫，帮我二娘送个东西，就趁乱跑了。不想我二娘竟然带着族里头的人出来抓我。里头还有我爹的兄弟们。您说，他们怎么就狠得下这个心啊。” 姑娘泣不成声，屋里头其他人听了也是为此叹息。世上竟然真的就有这种人，为了赚取银子，眼睁睁的要将这么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往火坑里推。 “好在都过去了。”狗娃安慰道，“再有些日子，去往县里的路就能通了。我送你去我二姐哪里，住在城里，你家那些糟心懒肺的亲戚应该找不到。” “谢谢恩人！恩人这般帮我，我真的无以为报。恩人这是给了我第二次活命的机会啊！” 世界上是事情，就是这样巧合。 事实上，那日卖身葬父，姑娘就对自己的未来没抱希望了。如果真的被傻子的爹娘买走给了傻子，她也认了。 这是狗娃的出现，给她原本灰暗的人生指出了一条明路。有了希望的她，自然不愿意再受到命运的摆布。 所以即便背负了全族全村的骂名，她也要拼着命的给自己争出一条出路。 眼下来到了狗娃这里，事实证明，她做的没错。 铁蛋给她做了个简单的检查，道：“只是冻着了，休息几日吃两副汤药就行。” 里正家里也有好几个孩子，将姑娘留在这里也不大方便。 狗娃就叫来了里正的小儿子，让他去找自家的三个长工。三个都过来。并让李桃花带一身自己的衣裳来。到时候李桃花照顾一下姑娘，郑四二人将人抬回去。 随后姑娘被送到了长工住处。当天夜里李桃花跟姑娘住在一块，郑四跟赵冬至住。 姑娘就此留下，休息好了，等县里的路通了以后，狗娃借着去县里采买东西的功夫，就将人送去二姐哪里了。 这对二姐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二姐一边要织布，一边次刺绣。身旁还有着愈发淘气的两个孩子。 此时多个姑娘过来帮忙，这日子就能轻松许多。 第65章 姑娘姓姚, 贫苦人家没有正经取名的。所以她自小家人都叫她乳名雪儿。 兰子贸然瞧见狗娃带来个姑娘, 还有些疑惑。 下了车，郑四正忙着搬东西。狗娃先给兰子引荐道：“这是我年前遇见的姑娘。人还不错，是个仁义的。眼下他无依无靠, 我便留下来了。家里那边是不确认的。我想着二姐你这边忙的厉害，有个人过来帮你刺绣看孩子也好。” 兰子看一看姚雪，但从面相上看，倒是个好品性的。 “我那好意思让你来帮忙找人啊。只是眼下收入勉强够花销。只怕委屈了姑娘。” 姚雪先对兰子福身行礼，开口道：“时不满夫人。我是在没有活命的去处了。眼下只求有一口吃的，有一个容身处便是了。只要能摆脱家里的那帮人，我就是留在这做一辈子的事, 也愿意的。” 兰子瞧她身材纤瘦, 眼底含泪。他跟狗娃是姐弟, 有些个性是相通的, 自然瞧不得人可怜。 狗娃将姚雪的事情简单跟兰子说明白了：“我瞧他可怜, 可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 在村里无论是睡在我那还是跟其他长工一起住都不好。也就只有你这边了。我问过她。这针织纺线他都会, 性子好, 也是个能带孩子的。就给你送来了。” 几人进屋, 兰子再仔细看看姚雪。得知她身世如此, 又是个不认命的。自打从高家那个狼窟脱身以后，兰子就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大大们。对这种跟自己一样，勇于摆脱命运的不公的姑娘，是抱有几分喜欢的。 这边确定下了人暂且住在这里。刚好这屋子有东西两房, 将西屋侧卧收拾出来给姚雪正好。 随后，便是一家人在一块亲近，多说些体己话。 锁头跟两个表弟许久没见，此时拿着零嘴给两个表弟分，又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头玩。 狗娃探头看一眼锁头，瞧他有模有样的带着两个孩子，还真有些小哥哥的模样。 兰子几次偷眼看铁蛋。自打知道了铁蛋跟自家弟弟的那种事情以后，兰子对铁蛋的心情就一直都有些复杂。 可要说作为姐姐说些话敲打，她又说不出口。 一方面铁蛋的身份确实是她比不了的。另一方面铁蛋有恩于她，让她不光利落的跟高大壮合离，还能将自己的两个骨肉从姓高的家中带出来。 光凭这一点，兰子就不可能在铁蛋面前硬气的说话。 清点了送来的东西。兰子眼瞧着他们一再过来送东西，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 趁着铁蛋去吩咐郑四，兰子抓紧时间低声问了狗娃一句：“他对你好吗？” 狗娃只把手伸过去：“你摸摸，我这几个月都胖了几圈了。” 兰子握着他的手捏一捏，眼瞧着他春光满面，显然日子过的很滋润。 “那姐跟你说过的话呢？”兰子忙问。 “我完全没放在心上。”狗娃笑容坦荡道。 兰子略皱眉：“为什么？” “过一日算一日吧。”说他太天真也好，无知也罢。眼下的他，是在不想给这一段感情参杂任何杂质。 他从小就懂事。就任性一回吧。 “你啊。”兰子无奈摇了摇头。 铁蛋回屋，抬眼便跟兰子对视了一眼。 兰子上炕，从康柜子里头拿出来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汗巾子和鞋垫。 “我知道你们在一块过日子，我手里，也没旁的值钱的东西。也就刺绣的手艺拿出来还能看。” 兰子先将汗巾子抖开。这料子用的是上好的锦缎，摸上去溜光水滑，手感极佳。两条汗巾子摊开，花样是差不多的龙。 兰子看了二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原是想要秀龙凤的。可实在不知凤凰的该给谁。便绣了二龙戏珠的花样，一裁为二。你们二人各持一条，便是我给你们的贺礼吧。” 这，算是她作为姐姐，对他们夫夫二人的一种认同吧。 狗娃热泪盈眶，伸手接过来，摸一摸上头缜密的针脚。 那龙绣的生动极了，仿佛要从缎子里飞出一般。可见，兰子秀这个，废了多大的心血。 狗娃将一条汗巾递给铁蛋。 铁蛋看一看上面的花样，便叠起来收进了袖子里。 兰子没有反驳，对于铁蛋来说就很好了。这个姐姐待他们好，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他。 铁蛋对自己那些血亲并没有多少感情。此时全身心的喜欢狗娃，自然爱屋及乌的将他身边的人也画在了自己的家人里。 姚雪留在了兰子这里。从兰子这里出来，一行人先回了趟回春堂。 回春堂里是药铺，平时人来人往最是热闹。其实也是出了饭店外，收集消息情报的好地方。 铁蛋一直在意年前的拐子闹起来的事情，以方便随时注意官府查询的进度，另一方面也让回春堂帮忙注意些。 云烟儿也在回春堂里候着。他这前后大半年不见自家大爷，此时再瞧见了，满眼都是怨念。 “这件事的线索实在是少之又少。”云烟托着下巴，整理一下思绪道，“那些拐子是流窜作案，没路过一个去处，都会一边寻找买家，一边拐卖新人。已经形成了一套规律。而那个卖艺的团队，也是流动着吃饭。近半年的行程，都没见两边有重合的迹象。而大爷您说的那个耍飞刀的，是再也没见过踪迹的。只是您划给我的那镖带子上的图案，我打听过了，似乎跟江湖上某个拿钱杀人的刺客组织有关。可线索到这里也就断了。那个组织在江湖上是接近传说的存在。混迹江湖的人尚且不明白。咱们就更查不明白了。” “连东郭也查不出来？”铁蛋挑眉。 听见东郭，云烟眉毛微皱，声音放低了些：“这些还都是他提供的。他终究也是常年隐居山林。江湖事所知甚少也不奇怪。” “怕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铁蛋皱紧了眉毛。 云烟无言，这种事情他没有查处结果，也算是他办事不力了。 “对了，东郭最近忙吗？”铁蛋问道。 云烟实在不喜欢提起东郭，撇嘴道：“我与他也是半月不见，对这个不甚清楚。” “那就一块去吧。”铁蛋站起身。锁头一块点心都没吃完，忙跟着站起身，嘴里含着点心看看狗娃。 狗娃拍拍他后背，让他慢慢吃，不要心急。 云烟跟狗娃对视了一眼，都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二人都长高了不少。狗娃才十九，而云烟才十七，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现在的云烟依旧高了狗娃半个脑袋，人瞧着也比去年沉稳的多了。 铁蛋等锁头将糕点顺下去，就拉着狗娃一块前往东郭家。 狗娃跟东郭还是有交情的。当初狗娃在东郭府上一住几个月，锁头还承蒙东郭教了几个月的字。此时几个月不见，是该登门拜访一下了。 铁蛋也没下拜帖，直接带了人到了家门口。 后门看着的人还在奇怪来人是谁，云烟先从马车上下去。 “云爷来了！怎么不提前儿说一声，小的们好多准备。” 一瞧见云烟，门卫们都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凑过来，有人回头先去里头禀告大爷，而门口的门卫们也不用得到东郭的同意，直接将人迎了进去。 而铁蛋等人再下马车，云烟面无表情的跟在铁蛋的身后，一行人直接顺着后门直奔院子，前往东郭的书房。 管家迎过来，对着几人笑道：“大爷已经在书房里练了一下午的画了。进来大爷在画艺上有所突破，所以最近一直痴迷于此。刚刚回了大爷。大爷只说跟平常一样。还带几位爷去书房。现下书房里头挂得都是大爷的书画。几位爷可要有了心理准备的好。” 铁蛋挑眉：“我是有些年没见东郭兄的一手好丹青了。” 直奔书房。管家敲了两下门，门方打开。一开门，便嗅到了一股子几位舒服的香气。也不知是熏香还是什么。 狗娃探头看了一眼，还真如管家所说，那墙面和书架上，挂了许多字画。其中山水最多，也有少量的人物画。 狗娃是不懂这些的，只跟在铁蛋身后一块走进去。 “一冬不见，东郭兄好兴致啊。”铁蛋走过去，瞧见东郭手里还在画着一幅画。只是那画才刚刚提笔，只花了几只干枯的树枝子。也不知是没有灵感，还是临时胡乱画上去的。 当然，哪怕是胡乱华上去的，这寥寥几笔，已经有了寒冬腊梅的树枝风骨。 “我就知你进来会到访。”东郭将笔放下。还是熟悉的面无表情。只是抬起眼睛，目光却熟悉的在铁蛋身后找到了云烟。 云烟十分自觉的走到房间的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多一个眼神都没有飘到旁处。 “你的画艺确实精湛了许多。我是个粗人，倒是有幸见过几张画坛享誉盛名的丹青。东郭的画，是有与他们一较高下的本事的。”铁蛋认真的一张张画看过去，“只是这些画……好像少了些什么。” 东郭后被一僵，看了铁蛋两秒。 方道：“又要我做什么？” 第66章 铁蛋笑的一脸得逞：“我想我儿给你做徒弟。” 东郭略沉默：“锁头？” “还有别人吗？” “给他启蒙？” “要他学武。” 东郭唇角微动：“我不传外徒。” “也没让你用家传武学。”铁蛋道, “只教他自保的功夫便足够了。你应当听说了。年前他遇见了拐子, 险些被掳走。自那以后我就让他学些拳脚功夫。可这方面, 我终究不是正统学派, 教起来不伦不类的。所以便送到你这来了。” 这样说来, 倒也符合情理。 “你若送到我这里，我自然不顾你的一番信任。只是你知我是世家出身, 那教导方面自有严苛之处。那孩子既然是你掌中宝, 你舍得送到我这里吃苦？” 铁蛋将锁头叫到身侧，笑道：“我自然是舍不得。所以这孩子来这里。你是打不得的。骂两句倒是使得, 但也别太过。锁头是个聪明懂事的, 这一点你是见过的。” 东郭略皱眉：“吃不得苦, 又哪里学得来真本事。” “我又不是不交学费。”铁蛋只笑道, “锁头求学期间, 你们东郭家药材方面的需求, 我一人包揽。” 这开价绝对不低了。东郭家好歹是江湖出身，受伤是难免的。这药材上面, 是一个长久的消耗。 东郭没想到他这样大手笔。 “你倒也舍得。”东郭吃口茶, 木管个人补助看向角落里的云烟。 “我自然还有别安排。”铁蛋笑容狡黠道，“锁头若能学的长久，便要定期住在城里。目前就算作五日过来学一次。学五天歇息五天。我会让云烟儿负责来回接送。如何？” 东郭放下茶碗：“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对视一眼，一种难言的默契在二人的眼神交流中确定下来。 狗娃看一眼那面色微变的云烟，心里默默的可怜他一下。 云烟明显不喜欢过来。可铁蛋偏偏为了让东郭努力帮忙，一次次将云烟推出来。 这云烟也是正经忠心的，至少铁蛋给安排的每一个任务, 他都毫无怨言的做到了。 说好了这个，铁蛋就开始嘱咐锁头了。 旁人家的孩子，若是拜师学武，家里爹娘纵使再心疼，也会嘱咐一些类似好好学、别惹师傅生气、要懂得吃苦耐劳一类的好话。 可铁蛋将锁头抱到自己的腿上，笑着道：“你跟东郭叔叔是熟悉的。往后你就跟着他混了。你只当是自己家，若是有什么不适应，回头尽可跟我说。学武之事，我也不求你有什么出息。强身健体便可。若是当真吃不得这方面的苦，回头跟我说也不怕。大不了往后咱们爷俩出门多带几个身手好的长工。这个师父还负担的起。” 锁头坐在铁蛋的大腿上，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世家出身的东郭更是听不得这个。哪有人是这么说的？、 这样嘱咐下来，十个孩子九个半都能养废了。不经历挫折，又怎么可能行得正坐得稳？ 东郭暗暗摇摇头，不过收徒这件事，对他是血赚。 因为不是正经的收徒，东郭也没要锁头磕头拜师。只是让他给敬了杯茶。往后每隔五天过来一次。 锁头在东郭府还是熟悉的，在这里也能更快的适应。锁头在这里，不光是能正经的学武，读书写字方面，东郭也是一位良师。 二人组合到一起，倒也是一对不错的师徒。 锁头也不急着留下。跟东郭说好了一切事宜，铁蛋又带着锁头先回去了，家里还是需要准备的。 又在城里买了些东西。铁蛋又在药房里头吩咐了些事情，便带着叔侄二人回去了。 狗娃不再去城里居住，锁头却要每个月在城里住半个月。 虽说之前有过经验，狗娃心里头还是多番的不舍。 “回头送你过去，你应该能适应。不过也别太放肆，终究不是咱们自己家。你东郭师父家里规矩多，你也多学着点，别犯人忌讳。若是给你安排了丫鬟，你也尊重些，只管着叫姐姐嬷嬷，别讨人嫌了才好。” 狗娃给锁头准备用得上的东西。可准备多了，怕东郭那边多想：孩子送过去，还能短了什么不成？可准备的少了，心里是放心不下的。 “放心吧二叔，我都明白。东郭叔叔是好人，人也好相处。我不会胡乱淘气的。” “这就对了。人家愿意教你，那是人家好心。咱们是要谢谢人家的，不能觉得什么都理所应当。你今年七岁了，也长大了。这种事，你应该能想明白。” 旁人家七岁的孩子自然是不知事的，可锁头启蒙早，人又成熟。有些事情五岁就懂了，七岁自然比同龄人都更加稳重。 铁蛋在旁边听他念经都觉得脑袋疼。 “你无须担心太多。东郭可不是个刻薄的人。更何况，只要有云烟定期前去。就是让他认锁头做儿子他也乐意。” 狗娃有些不支持的说到：“那云烟明显不大喜欢东郭。你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难为他？” 铁蛋却笑道：“你那里见他是不喜欢？” 狗娃眨眼好奇道：“他都那么明显了，难道不是吗？” 铁蛋摇头：“我自是了解他的。他哪里是不愿意，若是真的不愿，以他的头脑，自有一百个推脱的办法。他只是心里有道坎迈步过去罢了。若是能迈过去，他跟东郭的疙瘩也就解开了。我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的帮他们创造这个契机。” “能有什么疙瘩需要废这么大的力气？”狗娃还是不懂。 “这就是他们两个的问题了。我是管不着的。好了，你也别收拾了。我都饿了。晚上吃什么？我又想吃鸡了。” “现杀是有些来不及了。一会儿我去跟郑四说一声，晚上要一只鸡。中午咱们把新买回来的腊肉跟白菜炒了吧，倒也清口。”狗娃掌握着家里的大部分菜品，多数情况下吃什么都是他做决定。 “那就你来安排吧。锁头，你既然有了师傅，这几天就不用练功了。这会儿先练练字。等吃完了饭随你去玩。” 锁头人都快跳起来了。进来他多了许多小伙伴，正式有些闲不住的时候。此时终于能放一个下午的假，自然是欢喜的。 狗娃不再多言，去外屋准备做饭。 铁蛋翻看医书，调配了些药粉。一家三口都有自己做的事情。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几日后，锁头开始往东郭处送。人不再家里，狗娃铁蛋又多了许多相处的时间。 正月十五一过，这雪就开始化了。 狗娃看着房檐下滴落的雪水。想起来从前铁蛋说过，今年皇帝要北巡，铁蛋要回白家几个月。 这化雪了，就代表距离那天越来越近了。 “又在想什么？”铁蛋笑问道。 “没什么。化雪了。这日子过得也快。之前大雪封山，冷的鬼呲牙，现在雪开始化了。”狗娃道。 “是不是感觉很无力？”铁蛋伸手接着冰凉的雨水，“时间，是一个十分奇特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随时都在流逝着，却如同这流水一般。不经意，又不可逆。时间一去不复返，很多人，眼看着一日复一日，日夜交迭，人亦老去。不可抗力，也无法抗争。就算是皇帝，多少人只此一生与时间作战，却没有一个能够逆转时间。” 这话深奥，也很生涩。狗娃能够听懂一点意思。 “听你这样一说，时间流走，就好像人终将死去一般。” “是啊。没有人不老不死的。”铁蛋将还在滴水的手掌伸到狗娃的面前，“既然什么都抓不住，咱们更应该享受眼前所有的。” 狗娃蹲一蹲，方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铁蛋摇摇头：“也许我们想到了一起。看你盯着雪水不放，我我心里也有一车子的感叹。好了，悲春伤秋的差不多了。地面湿滑，咱们回屋了。” 二人相持进屋，狗娃回头看一眼依旧银装素裹的大地，心里的郁结倒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何必为了以后的事情难为自己？眼前的美好，还不够去发现吗？ 东郭很显然是一个十分称职的师傅。锁头第一次回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步伐沉稳了，四肢瞧着也更有力了。 狗娃好奇的问锁头都学了什么，锁头却摇头道： “东郭师父没教过我什么。只是让我站梅花桩，还有扎马步。很难受，但是我每天坚持的时间都会长一点。东郭师父也夸我学得快。” 狗娃有些不明白，看向铁蛋道：“我倒是听说了入门先站三年桩的说法。练功这种事，你我都是门外汉，还是别想太多的好。” 说的也是。狗娃听着锁头叫苦，心里也是心疼的。 当天做了顿丰盛的饭菜，让锁头多吃一些。 锁头对学武还是有兴趣的。加上那日遇上拐子，受到了惊吓。不用大人催促，他自己也是急着学好功夫来保护自己。同样的他也想要保护二叔和师父。 随后的日子，变得愈发规律起来。狗娃跟铁蛋的日子过的长远了，相互相处也愈发熟络起来。颇有几分老夫老妻的意思。 第67章 雪化得越来越多, 泥土的颜色渐渐在雪白中浮现。枝头已经有了绿意, 只等着天气在暖和一点，便绽放出一整年的精彩。 养了一冬的狗娃人看着更壮实了, 因为干的活少了, 身上肥肉有些多，脸也胖起来了。 狗娃开始发现自己胖起来的时候，还是铁蛋最近对他的脸蛋爱不释手，每天睡前都要揉一揉。 狗娃看看镜子里自己的脸。其实不算胖, 只是有肉以后撑起脸颊, 让狗娃的脸看上去有些娃娃脸。他已经十九岁了, 看着还跟十六七似的。 女孩子这样没什么，男的看自己这般显小，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所以狗娃平日开始缠着铁蛋教他一些拳脚功夫，让身上肌肉再结实一些。 只是学功夫以后, 体力消耗更大, 这食欲就更旺盛。练了半个月以后，狗娃发现虽说自己身体更结实了, 可体重是直线上升了。 铁蛋是乐得如此, 在狗娃让他帮忙想办法减肥的时候，他也只会划水。他眼里，巴不得狗娃再胖一点。只要不影响健康，自然是丰满一点更好看。这一点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 春暖花开，距离春种就越来越近了。铁蛋一连接到了几次白家催促他回家的消息。他倒是想尽办法一拖再拖，可这种事情, 终究不是拖就能解决的。 等即将播种的时候，铁蛋还是告诉了狗娃他要离开的消息。 狗娃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听到铁蛋这样说的时候，还是红了眼眶。 “那咱们，便要分开几个月了。”狗娃看着自己被铁蛋握紧的手，“连云烟而已不能过来吗？” “论理是可以。只是到时候，北京那边会派过来很多人。人多眼杂的，云烟过来多了，难免引人怀疑。你倒是可以长期住在东郭家里。只是我知道你性子，无缘无故的过去，你肯定是不愿的。” “那锁头呢？”铁蛋又问。 “锁头还要看情况。若是到时候情况连我也无法掌握，锁头就先回家吧。我会提前给他准备好功课。你随时叮嘱他就是了。或是干脆就不去了，左右就这几个月。咱们忍一忍，过去也不难。实在想着了，我会托几个人转几个弯来相互联系。只是平时不轻易用就行。” 北京的白家现在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其实铁蛋现在也没有太准确的概念。因为发展实在太快了。可能过去一个月，那都是一次极大的跳跃。 白家在朝阳至上遍地开花，鸡犬升天。那身份地位水涨船高，时至今日，不说是权倾朝野，也是一呼百应。 说实话，这样的发展速度，以及发展的规模，让铁蛋都有些心惊胆战。 他不知道这栋高楼什么时候会塌下来，也不知道高楼倒塌的那一刻，他能不能独善其身。 他自己都说不准，自然不会让他心爱的狗娃暴露在那些人的面前。 这是他自己都要用命去保护的人。 话到这里，狗娃就都能明白了：“我都记住了。几个月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铁蛋揉揉狗娃的脸蛋：“记得想我。但也别太想。照顾好自己。等我回家，可不想看见你瘦了。” “好。我等你回家。” 当天夜里，二人原本想聊一宿的天儿，将未来几个月的缺失一口气都聊出来。可聊着聊着，二人就纠缠道了一起。铁蛋亲吻着狗娃身上每一寸皮肤。要将他的所有，都刻印在感官里。 狗娃被折腾的不轻，第二天早上都没有醒来。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渐三竿。人还没醒，眼角已经有眼泪落下来。 朦胧间睁开眼睛，身边已经空了。 狗娃抱住铁蛋的枕头，躺了半晌。最后还是锁头端了粥进来。 “二叔，吃饭了。” 狗娃抬起脑袋，闻到了肉粥的香气。 “你做的？” 锁头摇头：“师父不让我碰那个。是桃花姐姐送来的。说是师父早起吩咐的，知道你早上起不来。上午时候送粥过来。” 狗娃还真起不来。昨晚上铁蛋下手挺重的，现在狗娃腰背酸痛，坐起来都费劲。被严重使用的某个地方，虽说被涂了药膏，不适感却依旧很强烈。那感觉直逼当初二人的第一次。 甚至不如第一次。至少二人当初的第一次狗娃还没严重到下不来床。当时纯粹是铁蛋心疼他，让他躺床上休息。现在想起来都力不从心。 在侄儿面前躺炕上不动，狗娃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你吃了吗？” “吃过了，早上跟郑四叔他们一块吃的。”锁头将粥递给狗娃。狗娃坐起身，勉强忍忍腰背的酸痛。将肉粥就着小菜吃了。 随后的日子，铁蛋就再一次从狗娃的生活中消失了。 这一次不是三五日，而是一去就是几个月。 狗娃自然不适应，但他会强迫自己适应。 就是因为太过于在乎铁蛋了，所以他更需要把自己照顾好。争取铁蛋下次回家，看到狗娃一根头发都没掉。 这是狗娃能为铁蛋做的最好的事。 至于铁蛋回到白家会遭遇什么，狗娃根本不敢想。 叔侄二人的生活回到了原点。只是日子已经跟两年前大不一样。住在大房子里头，有足够的空间装下更多的东西。有了三个长工，家里比较辛苦的活都不用自己亲手去做。 一个月会去城里两次，看一看兰子的情况。现在兰子身边多了个人帮忙，情况照比去年更好。刺绣出货量更多，卖出去的银钱也就更多。 眼下，就算没有狗娃的资助，那一家四口日子也能过得很好了。 春种的时候，家里的地只有郑四和赵冬至两个人在忙，李桃花负责做饭。喂牲口这种事，狗娃干了两天。 等春种结束了，竟然遇见高大壮上门来，想要见一见被带走的两个儿子。 他口中，兰子的两个孩子，还叫宝儿和贤儿。 “你是孩子的父亲，我原不该拦着你们见面。只是他们母女三个，现在在城里头定居。我想要去见都要费一番周折。眼下这时候都忙。回头等闲了，我接他们回来住一住再说吧。”狗娃眼瞧着眼前的高大壮，虽说心里不大舒服，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高大壮瘦了很多，憔悴了。身上的衣服有些脱色，但洗得很干净。 显然，他要过来见儿子们，是打扮一番的。 狗娃不知道他这半年多来是怎么过来的。但他永远都不会同情他。 要狗娃同情高大壮，那谁来同情当初的兰子？ “城里？她……嫁人了？”高大壮面色发白道。 “还没，不过已经开始寻摸人家了。两个孩子现在姓陈，以后还不知道姓什么。”狗娃随口道，“今儿你先回去吧。人不在我这里，你也瞧不见人。” “那……能告诉我人现在住在哪里吗？”高大壮小心问道。 离开了兰子，他才知道自己的生活变得多么糟糕。原以为，没了兰子和两个孩子。他们母子的日子最多回到婚前。可事实上却远非如此。 家里的银子缴了罚款以后就所剩无多了。去年又闹天儿，收成大减。家里只能借钱度日。刚合离那会儿，高婆子还叫嚣着再找个比兰子好十倍的女人生十个儿子，那个赔钱货，他们高家看不上。 只是正经开始找人说亲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母子俩的情况，连媒婆都很难帮忙了。且不说高婆子眼光多高。就算随便找。现在未婚的女孩是比适婚男人少的。自然都是挑条件好的。高大壮结过一次婚，先前又将生两个儿子的媳妇都欺负走了。但凡是个疼闺女一些的人家，都不可能将闺女往火坑里推。 更何况高家没钱。连买媳妇都做不到。 而高婆子已经习惯了兰子的伺候。没了兰子以后，高婆子舍不得儿子做家务，只能一个人包揽家里的大小事。而他经过了几年的养尊处优，对于这些早就手生了。 一连几天吃不消以后，高婆子也就开始应付了事了。衣服从几日一洗变成了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一洗。柜子、窗台蒙上灰尘，也懒得去清扫。 家里没了银子，自然吃不起太好的东西。家里的鸡鸭都卖了贴补家用。卖出的银子对于眼下，也仅仅是杯水车薪。 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即便高婆子这样的恶人，也开始念起兰子的好来了。 这次过来，高婆子是真的嘱咐过高大壮，到了这边，多说几句好话，争取再把兰子劝回来。以后高婆子收敛些就是了。在高婆子眼里，兰子终究是高家媳妇，两个孩子也是高家的种，去了谁家也没有本家更好。 这夫妻，还是应该原配更好。 当然，高大壮是没那么天真的。想起那日兰子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了。 只是高大壮是真的想儿子了。只是想再看一看儿子。他还准备些零钱，打算给兰子多给孩子买点零嘴吃。 当然他也明白。现在的兰子有了狗娃撑腰，只怕已经看不上他手里的这么一点钱了。 狗娃已经赶人了，高大壮知道见不到人，也不好多留。 只得从口袋里掏出钱袋子：“那……能帮我把这些钱给兰子吗？” 狗娃看看小心翼翼的高大壮，略考虑，还是拒绝了：“你家里也不容易，留着用吧。现在我姐自己有生意，入账不错。连我的银子都不怎么收了。” 第68章 他的钱, 狗娃没要。态度也算不得好。 高大壮知道狗娃不待见他。便不再多言, 人离开了。 送走了高大壮。狗娃轻轻叹了口气。 高大壮其人，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自己做主的时候。若是只有他自己还好。家里靠厉害点的媳妇当家日子还能过。可偏偏摊上那么个老娘。 纵然可怜, 狗娃也不会心疼, 更不会偏帮。 现在狗娃的大外甥陈真已经入学堂念书了。小外甥陈明人还小，依旧养在身边。 兰子眼瞧着儿子念过书，不光认得字，人也学了几分规矩。这心里别提多踏实了。孩子能念书, 还能文绉绉的说几句话, 这是过去怎么也不敢想的。 家里两个儿子, 兰子在收入可以养活家里以后，就开始有意攒钱了。以后孩子要娶媳妇。就算娶了媳妇就分家，以后养活老婆孩子也是需要钱作为基础的。姚雪虽说在这边帮工。可姑娘家家免不了要嫁人。兰子也有心在给她攒一点嫁妆。 如此前前后后又的挑费花销，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了。 狗娃再次进城看二姐的时候, 就谈起了以后的打算。兰子是个知足的女人, 也没有太大的野心。眼瞧着一切都能够稳定住了，对于兰子来说就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要我说, 姐姐你不妨开个门面。以后接生意也方便。你这绣工不比城里其他的绣房的差, 左右真哥儿念书了，就让他试着记账。你们两个一块儿来，生意维持下来应该不困难。”狗娃建议道。 兰子也不是没想过。 “这是个好法子。可我们终究是两个女人。这城里头人多，三教九流的都有，保不齐会有泼皮无赖上门来捣乱。你说咱们普通人家，哪里受得了那个？” 说来也是, 狗娃之前当厨子还遇见那糟心事呢，更何况兰子。 “总有法子解决。或者说干脆只接待女客，或是与旁人合作。或是干脆只接店铺里头的单子。这年头，总有更多的法子。” 这倒是给兰子灵感了：“我倒是接过两单店铺的生意。尤其是那些胭脂铺子或是成衣铺。咱们倒是能试着跟他们签订长期的活儿来做。只是我们到底只有两个人，能做的活也是有限的。” 一个肚兜的刺绣，就算再怎么不挑针脚也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做出来。若是需要质量上乘，花样又精致的，怕是一个月也做不出一两个来。 兰子手艺好不假，可她终究没个三头六臂的，能完成的还是有限。 听到这个。狗娃忍俊不禁道：“我的二姐，平白的傻了不成？” 兰子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想到了。 “好兄弟，你想到什么了？快说说。” “二姐和那雪儿是怎么会的刺绣？还不是闺中学的？这世上还差会刺绣的人不成？二姐尽可招募一些绣工好的来。而且二姐绣工好。大可开个女儿班来教。多少也是个收入。若是学生里有好的，就聘过来正经接单子。若是有不方便过来做活的，只要手艺好，东西带回家做一样。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家里条件不好需要赚银子贴补家用的。二姐这边放出消息，还怕没人不成？” 这些其实还是铁蛋教狗娃的。之前铁蛋就说过，家里养那么多牲口麻烦，吃的也多。可以便宜一些卖给村里人，让他们养，然后繁殖。等卖的时候吗，狗娃直接收到自己这里，然后转卖给城里头固定的卖家。这样，村民不愁没销路，狗娃也不用费太多力气就能赚银子。 这些说法对于狗娃来说还是有些超前的。但确实可行。 听这话，兰子也是心动了。也许前期会麻烦些。但只要人数发展上来，那一切都好办了。 一方面，兰子能扩大市场。另一方面，那些有心给家里分担的丫头、媳妇们也有了份收入。只要兰子招揽的生意多，就能养活不少人。 也许责任跟着大了，可在这种世道下，就是给人更多的活路了。 姐弟来商量的一个多时辰。临走的时候，狗娃又给兰子留了十两银子，给她以后开铺子用。兰子坚持不要，狗娃只说是借的，等回头赚回了本钱，再给狗娃也不迟。 离开了兰子处，狗娃让郑四驾车去正街。在回春堂前徘徊了两圈，还是没进去。 狗娃想铁蛋了。可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暴露自己的存在让铁蛋为难。 在城里转了两圈，买了些东西，就赶车往回走。 刚出了县里，走上一条道。老路两边是树林子，树梢刚冒小牙尖儿，天气还有几分冷。 忽然马车停下来。狗娃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瞧见云烟披着斗篷带着一身的寒气看他。 “云爷。”狗娃面上一喜，忙将人让进马车，“大哥最近可好？” “还好。家务繁忙，辛苦了些。”云烟坐在侧坐上，烤了烤炭盆里的火，“二房全家都来了，三房的二爷三爷也回来了。府里头大部分地方都要拆了重建。假山、湖水一应改建。这大冬天的，竟是一顿穷折腾。” 听云烟这话，显然是颇有怨言的。 想想也是。狗娃还没听过有冬天盖房子的。 “大哥负责什么了吗？”狗娃问。 “是些采买的活儿。大爷推不掉。外人都说是个肥差，能贪墨很多好处。只是大爷是什么样的人，哪里做得出那等事。他一份好处都不捞，弄得其他人束手束脚。对大爷颇有怨言。不过好在东西不多。东西的大头在京城就准备好了。” 听着白家的事，狗娃也觉得距离铁蛋更进一步了。 “这样也好。大哥本来就是不想跟他们多做接触的。知道皇帝老爷什么时候来吗？”狗娃又问。 云烟摇摇头：“这还不清楚。左右是盛夏以后。那时候空气刚刚凉爽，北方的风景最佳。圣上是何等享受之人，也就那个时候了。中间这几个月，大爷都不轻易走动。” 狗娃目光暗淡些：“旁人都说白家千般万般的好。可这里头，还是有太多不随心意的。” “这些都是次要。大爷让我过来瞧瞧你，回去在告诉他，另外，这包东西是给你的。”云烟从怀里拿出来一包东西递给狗娃。 狗娃拿过来，打开来看一下。里头是一些金锞子和银锞子、几个药瓶、两张纸和一些男人用的饰品。类似玉坠子、荷包和梳头的缎带、珠子。 铁蛋这是怕他花费不够，特意给他准备的。 最近确实，家里牲畜的幼崽比较多，适合卖出去的少。多数还是家禽适合往外卖，但赚不了多少银子。 狗娃是能看见铁蛋用心的。 “麻烦你给我送这个了。”狗娃眼睛发酸，对云烟笑道。 云烟等他都看完了，才道：“里面的两张纸，一张是大爷给您的信。另一个，上面印着白家的大印。若是你往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事，把这个亮出来，或是拿着这个去敲白家的门。大爷自有法子解决。” “不是说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吗？”狗娃奇怪道。 “那也是要分什么事情的。”云烟道，“大爷说了。左右你还有一重救命恩人的身份挡着。以后出了什么事。大爷自会跟其他主子们说您是他救命恩人。为了报恩，所以对你多方优待。你身世清白，出身贫苦。府里头再怎么小心眼，也难为不到你头上。只等着皇帝北巡结束，班师回京。他们自然都跟着回京城。这事情就算结束了。到时候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 这样一来狗娃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抽出那小一点的纸，拿出来摊开一看，果然是一个两个指节大小的印章，上面只有一个白字。但这个字体很奇怪，周围还有些花样。显然是设计过的。 狗娃是不知道的。当前白家在朝堂之上影响颇大，这一张纸的重量，只怕有些人花上万两银子都换不来。 东西和话都送到了，云烟就不留着了。 “那我就先回了。往后你在进城，只要打回春堂门前过，大爷就能知道你。若是有什么递出来的，自然会派人在这条路上拦着你。您没进回春堂是对的。现在回春堂里被亲戚塞进去两个小学徒。眼前说不准是什么来头。二爷还是少接触为妙。”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全吧。再说这几天冷的慌，别冻着了才是。”狗娃不放心道。 前几日刚下小雨，今天虽说没下雨，但天儿还阴着。初春这时最是寒冷。所以马车里头点着炭盆取暖。 “自然有车接我回去。”云烟敲了敲门框，马车停下来，云烟就下去了。 狗娃撩开帘子看了一眼云烟渐行渐远的背影，捏着锦带，仿佛还能感觉到铁蛋的温度。 这不得到这些东西还好。拿着这些东西，他更想铁蛋了。 到了家，狗娃忙叫来锁头，让他给念一念铁蛋给的信里头都写了什么。 信很简单，只有寥寥几个字。 “平安勿念。家中一切如旧，静候吾归。” 狗娃将这纸条塞进了枕头里。每日枕着。 第69章 小锁头很勤奋, 学东西也很快。去不了城里了, 但他还是坚持每天一个时辰的马步。然后读书、练字。 读书有遇见读不懂的地方，就抄录下来。狗娃在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 看他抄录的已经有一小本了。 村里又有人开始给狗娃介绍媳妇。眼下狗娃已经十九了, 也确实到了该心急的时候。 狗娃听了几次说教，还是拒绝不了。干脆就让搬过来跟锁头住几天。再有人来就让郑四去应付。狗娃本人深居简出，平时最多喂喂鸡，种种园子, 日子倒也惬意。 时间一转到了四五月份。山上开了许多野花好看极了。狗娃带着锁头去进山看一看, 锁头看着那些绽放正艳的花儿还做了几首诗, 狗娃让他快快写下来，回头给铁蛋看一看。 花开算是一宗喜事，而眼下，又有了另一宗喜事。 李桃花有喜了。 当然, 眼下还不能完全确定。只是李桃花害喜的症状愈发严重。让锁头去诊治, 锁头也觉得七八成就是怀孕了。 赵冬至夫妻二人，刚来的时候都瘦的厉害。这半年多来伙食一直极好, 二人身上长了肉, 身体更壮实。 身子太弱影响生育，眼下都养回来了，李桃花这喜事也就有了。 这么一对小夫妻，此时都得知了他们即将孕育一个小生命。二人都是带着羞怯与期待。赵冬至这个准爸爸已经有些开始手足无措了，什么都不想李桃花去做，温室里头的事情他也要包下来。 还是锁头跟嘱咐道：“我师父说过, 孕妇只是肚子里多一个孩子。也许身体会虚弱一些，但只要症状不是太剧烈就没问题。孕妇也需要做一些活，也需要运动以此强身健体。” “可听老人们说有孕的人身子最是金贵，不能有任何闪失吗？”赵冬至有些不明白。 锁头道：“我师父说过，孕妇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尤其怕日日躺在炕上等着人喂饭。等四肢躺的都没力气了，孩子又养的胖胖的。这孩子大了不好生，孕妇更没力气生，那些死于生产的孕妇，至少一半死在这上头。要的就是将身子骨养的壮实些，孕妇也不要光是胡吃海塞，三天两头吃点好东西就成。吃多了，也只是虚不受补。” 锁头才七岁。若不是知道他已经学了两年医，根本没人会相信他这个小屁孩说的话。 听了他这样说，赵冬至总算听进去了。蹲下身子问道：“那还有注意的什么吗？” 锁头想一想：“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回头我在多翻翻这方面的书吧。” 狗娃看着这小夫妻二人之间的互动，以及赵冬至即将为人父的欢喜与无措。不禁想到了铁蛋。 这般小门小户的福气，面对未来的子嗣都是这般狂喜。不知道铁蛋是否也曾期待过他的儿女会是什么样。 只是他们两个男人在一起，这辈子，是主动与子嗣无缘了了。 狗娃不会去想铁蛋会不会后悔。只是在想铁蛋会不会想要个孩子。如果是想要孩子，他们抱养了来，他能不能愿意。 只是，天下间有几个父母是不期待自己的孩子呢？抱了别人家的孩子来自己家，孩子的父母会不会伤心？ 越想越多的狗娃回屋里，翻出铁蛋的衣裳看一看。这分开这么长时间了，时间越久，心里的思念就越是不可控制的疯长。 迷迷糊糊躺炕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忽然一个念头涌入脑海。 既然那么舍不得，为什么不成为配得上他的人呢？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已出现，便与那份思念死死交缠在一起。 如果配得上他，就不用这样战战兢兢的躲着他家人的视线了。 也许这条路会很艰难。可若真的能有站在阳光下的那一天。那么辛苦是值得的。 计划还没有成型，心里头的那份热血却燃起来了。 那一整天，狗娃都是干劲十足。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干完了，去长工住处，看了一下牲畜的情况。 大型牲畜都是在尽可能的多繁殖，所以并不会限制□□。而家禽们一直在控制数量，因为太多了的话蛋也会多。蛋本身就没有太多的收益，万一多起来也只是增加销售的负担，卖不出去了，也只有扔河里的命运。 狗娃坐在牲口圈里，想了一个下午。 鸡和鹅暂且放一放。鸭子不限制繁殖，越多越好，还有兔子和鹌鹑。后面他会有用处。暖房里头种的菜基本不变，再多种一些柿子一类。 安排了这些，狗娃又去找了村里长辈，让他们帮忙组织一批人准备盖新房，另一头找到里正跟他报备一下，这养牲口的屋子要扩建一下了。 里正知道他家里银子多，只是普通人房屋、田产多少都是有限制的。他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怕这事有人捅出去，以后是个麻烦。 狗娃明白他所担心的，只叫他把心放肚子里，他自有自己的想法。 农籍没办法有那么多的田产，可眼下的他是士籍。年前铁蛋就给他捐了个员外，多少是不限制的。 等锁头再大一大，考个秀草下来，那家里税款也会减免许多，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只是眼下对外狗娃没有外传罢了。一来他不是太高调的人呢，这二来，还真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嫉妒道去暗搓搓的举报他。 家里做了个简单的规划，又到了要去给城里饭馆送牲口的时候了。每次去，店家都会将下一次需要的东西写了单子回来。郑四认字，每次都是他给安排的。 再次进城的时候，狗娃坐上拉牲畜的牛车一块进去。这一次，卖出去的就是一头牛、一头羊。两头猪、五十只鸡、二十只鸭、十只兔子以及五大筐的鸡蛋。 这些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七八两银子。 这除去人工、饲料等成本，也赚了四五两银子了。 这些，放在一两年前，那是一笔难以触及的巨款。可放到现在，也不过是家里一个月的开销罢了。 现在一个月差不多去城里四五回，赚的银子，也在三十两上下。这一年，至少三百六十两银子了。平均每天净收入一两银子。 可远远不够。 距离铁蛋，太遥远了。 铁蛋在的时候，其实教了狗娃许多东西。只是当时的狗娃太过于求稳，很多事情，听着，也就是听着了。 进了城，跟购买自家牲畜的老板多少都聊一聊，看看最近的行情。 因为去年的减产，今年餐馆的食客明显没有过去那么多了，所以需求量也没有往年的多。村里头有不少人家家里都不养了。也正是因为牲畜明显少了，所以狗娃每次卖才这样顺利。 只是这样，接近饱和也不远了。 这世上，赚钱的路子有很多，要看的，还是你会不会赚，能不能赚。 在城里雇了个马车，将城里花了一天的时间里里外外都转了，狗娃也算是多少摸清楚了现在城里头的情况。 还是缺乏人手。若是人手再多一些就好了。 狗娃去了二姐处。兰子现在是做了生意的，多少是要见外人的。他让兰子平时多注意一下，有没有谁家人品敦厚，又缺少来钱路数的。这样的人多打听些，只要人稳重就好。若是少见，找一些厉害的也可以，只要不亏心就行。 兰子瞧出来狗娃跟以前不大一样。只是既然狗娃让他找，兰子也就真使了力气帮忙。 又过了几日，狗娃带着锁头来找两个弟弟玩。让孩子们去院子里玩，兰子还让大儿子给写了个名单出来。 “这周边儿，符合你找的人总共就这么三五个。老实的有，厉害的也有。比如这个王三儿夫妻俩。两口子守着个半大儿子，日子过得贫苦些，人还是厚道的，还有这个，赵大春夫妻俩，他媳妇儿是这附近有名的厉害的，赵大春人倒是老实。再有……” 给狗娃介绍完了，狗娃想一想，提出了一户人家以后，对兰子道：“这些人家还劳烦二姐帮我走动走动。我有心做点生意，需要人来帮忙。他们若是有心，到时候银子、店面、做什么全部我出主意，他们只管着做就是了。” 听这话，兰子有些不放心的说到：“这有四户人家呢，你全都要了？” 狗娃点头：“我这还嫌少。不过就拿他们试一试也好。若是可行，再继续做多的。这事就劳烦二姐你了。我村里那边还要顾着，有些忙不过来。就只有你帮我费心了。” “你是我兄弟，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既然你信得着我，我自然帮米办妥当了。你且放心去吧。我明儿就去帮你说一说。”兰子笑道。 离开了二姐处，狗娃直奔附近的码头。看着那一个个扛着大包大汗淋漓的壮汉们，狗娃略有所思。 很快有人过来询问他是不是要招人，狗娃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又去了其他有壮汉聚集，等着来活赚钱的人们。这些人们，东家包饭的人不算多。就算顾得了午饭，早晚也要自己回去吃。 第70章 狗娃心里头有了算计, 看看周围环境，倒是有一些买东西的摊子，都是买食物的。这边买的东西都不会太贵。因为卖力气赚钱的, 基本都是为了养家。这其中，一个壮汉养四五口人的大有人在。所以即便是买东西来吃, 也肯定舍不得买太贵的东西。 就是说，太贵太精致的东西在这里没有市场。只有简单粗狂并且实惠的食物才能受得欢迎。 也许这里的利润不会特别高, 可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只是纵使有再好的注意，万一火了惹人眼红呢？ 可若是培养个专门的打手, 费精力又废钱财。 这一点着实难为了狗娃这个刚刚开窍的小脑袋。里里外外走了一圈, 又去了跟自家牲口往来最多的一户人家。 跟小二要来了茶水, 坐在那儿喝了一会儿茶水, 就瞧见掌柜的过来带了碟点心。 “这是有好东西要照顾我们生意了？”掌柜的会说好话。今天没到送牲口的时候, 这时候狗娃过来多半是有事。可掌柜的不好直接问有什么事。就问他是不是要买个他别的东西, 借此打听狗娃的此次来历。 “穷山沟沟里, 又哪里来的好东西。”狗娃只笑着，又道, “我倒是有档子事来跟您打听一下。” 掌柜的松口气：“原不是什么大事。二爷您说, 这县城里头大事小情我略知一二。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没那么严重。我只问老板, 您们吃剩下的都怎么处理的。尤其是肉。”狗娃认真的问道。 掌柜的想一想, 实在想不明白狗娃这话什么意思：“菜自然都是泔水拿去喂猪了。肉的话不好说。有时候会有人专门过来买别人吃剩下的。看情况，若是个老实的就卖了。若卖不出去，也就喂喂狗或是跟泔水一块喂猪了。” 狗娃有些奇怪道：“不会拿给伙计们吗？” 掌柜笑容略讽刺, 看看周围其他伙计都不是很近，才凑近低声说了句：“他们都最是偷奸耍滑的，一回两回还好。长此以往他们吃惯了肉，也就不乐意吃剩下的，直接偷拿客人的了。这种事惯不得。左右给了他们养家的银米，何必再给他们额外的好处？” 这个自有他们自己的道理，狗娃听着心里有些不舒服，倒也理解。 “那若是我说，往后吃剩的肉都给我，怎么样？”狗娃笑道。 掌柜微怔：“二爷您这是……” 狗娃摆摆手：“自然不是我吃。” “那是给下人？” “我家没下人，倒是有长工，跟我吃的差不多。” “喂狗？” 狗娃摇头：“别猜了，我是想做个小本生意。” 掌柜明白了：“原是拿去卖。倒也好。只是赚不得几个字儿罢了。还劳心劳力的。” “我是不会自己去做的。只是想试试，花银子雇人去做。是刚有的这么个想法。只是有些担心，万一生意做得好了，有人找麻烦了怎么办。” 这话听进掌柜耳朵里就有些可笑了。这生意还没做，就已经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旁的法子，咱也想不明白。只是这常年做生意，倒是有些经验。”掌柜的笑一笑。 狗娃精神了些：“还请爷们赐教？” “这可不敢当。”掌柜的笑一笑，“虽说不知道二爷您想的地方是哪里。不过既然是二爷您选中的位置，就算是赚小钱的，应该也是热闹且有其他摊子的地方，这种地方，一般是有人专门看管的。爷您只要找到了那些看摊子收摊租的，租下个位置基本就不会有麻烦，若是舍得多花两个银子打点，人家也能帮忙多照顾些。” 狗娃完全没想过这个。他终究是初出茅庐，此时掌柜的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 “就是这个了。该死该死，我完全没想过。亏了掌柜指点，若是我自己闷头死想，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层的。” 掌柜瞧他这般，更不觉得他能做出个什么来。只是做生意的，没有呛着人说话的。 “既然如此，那在下这边儿，先恭祝二爷财源广进了。” “客气客气。相互照顾，相互照顾。” 随后狗娃跟他谈了一下价格。虽说都是肉，可终究是吃剩下的。价格就不会太高。狗娃要等着店开起来以后才能正经收购，眼下只是打了招呼。除了这一家，还有旁的合作的饭馆，不光是合作的，一些没合作的，也都上门问问价。将这些人家都记好了，狗娃这才满足的坐着马车回去了。 刚出了县里，走到树林处，马车又停下了。 狗娃挑开车帘子一看，果然又是云烟。 “大哥好吗？”瞧见云烟踩着春凳上来，狗娃开口道。 “都好。”云烟进了马车，看一眼狗娃的气色就知道他日子不错，“大爷知道你要做生意了。” 狗娃今天才向外显露出来，这前后才多久的功夫？铁蛋竟然就知道了。 狗娃知道铁蛋是有本事的，听此言不觉有些不好意思到：“不过是试着玩玩罢了。也不知我是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这倒是次要。大爷对您的决定很支持。还让我过来给您传个话。” 狗娃立刻来了精神，忙到：“快说！” 云烟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大爷跟我说，您若是想开业，这人手肯定是个麻烦。一来怕人手信不过，这二来，又怕以后生意做起来了有人眼红找事。这其实都好解决。最重要的，还是抓住客人才好。” 狗娃知道铁蛋是个聪明的，此时听了话，即便是从云烟的口中听说，脑海里也想象到了铁蛋跟他说的样子，不觉有些激动。 “嗯嗯，是这般。” 云烟继续道：“这其实都不难。大爷给您准备了现成的主意。人手信不过方面，您可以将原材料跟铺子、或是摊子分开。各管各的。专门雇一批人，每日进货。这样卖货的人每天只能拿到固定数量的货。到时候收益多少都是有数的。他们就是贪墨也贪不了多少去。” 听了此言，狗娃如同醍醐灌顶，直接一拍大腿道：“秒啊！我怎么就想不到？” 云烟见他如此激动，一个白眼差点翻出来：“二爷暂且冷静一下，这后头还有话嗯。” “哎，您说，我听着呢。”狗娃难以抑制的激动，含笑看着云烟。 被他这么看着不自在，云烟继续道：“至于如何稳定客人，那就另做计划了。大爷只让我给您讲个例子。他曾经见过一家卖烤鸭的店。店铺生意一直很兴隆。他们家卖鸭子，每只都会赠送一张鸭子券，攒够了十个，就能白送一只。因为这个，在同等价格的鸭子铺子里，客人们总喜欢来他家。其实正经兑换上免费鸭子的人并不多。可拿了这券儿，总会想到这家店。什么时候家里来了客人，或是逢年过节心情好了，变会过来买一只。虽说不知二爷您做什么生意，可这法子是通用的。” 这主意狗娃听在耳朵里，还想喊妙。可云烟到底不是铁蛋。狗娃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一再失礼。 “到底还是大哥，我是想不出这么绝妙的注意的。”狗娃想到此处，不觉心酸道，“想大哥人在府里，还要为我操心这些。我终究还是太麻烦大哥了。” 听他还有这个自知之明，云烟看他还能顺眼点：“你若能这么想，也就不枉大爷操着一番心了。大爷那边已经过了最忙的时候，眼下在府里也是无所事事，没事的时候也会出府闲逛。所以，大爷特命我告诉您。下回再去城里送牲畜的时候，您还是跟着。这一回，狄辛大爷跟您订了两头猪。您要亲自送过去。到时候再留在那儿吃口饭。” 云烟将话说到了这里，狗娃自然明白这里头的意思。 到时候，他们二人会偷偷的见一面。 二人已经分开三四个月了。此时都想对方达到了一个接近疯狂的临界点。他们都极其需要对方的存在。感知对方，享受对方的存在。 狗娃眼圈发红，种种点头：“我都记下了。” 云烟话已经送到了，便不多留了。 “那我就回了。往后就不是云烟给二爷传话了。认得我的人终究太多，时间长了引人怀疑。不过其他人，也都是大爷信得过的人。二爷您不用多虑，只要郑四停下来接着的人，就都是自己人。那二爷，咱们有缘再见吧。” 云烟敲敲马车，郑四停了车。云烟下了车。 等云烟下车，狗娃才发现车上多了个钱袋子。 狗娃还以为是云烟遗落的，拿起钱袋子从窗户探出去，再四下观瞧，已经没了人影。 狗娃攥着钱袋子，直到快到家的时候，才怀着忐忑将钱袋子打开。 钱袋子里是一颗颗银锭子，最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狗娃拿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三个字。第一个字狗娃不认识，但后面两个字是狗娃被铁蛋教过好多遍的名字。 “狗娃。” 显然，这银子是给他的。也许是怕他不收，让云烟趁着他不注意留下的。 狗娃苦笑。这种时候，只要是铁蛋给他的，他怎么舍得不收。 这银子，就当铁蛋入股吧。等赚回来了，再还回去。 第71章 铁蛋已经给了现成的主意, 狗娃回了家就拉着锁头跟他一起讨论这个计划。倒不是指望锁头给出什么主意，只要锁头将他提出来的，一条条的写明白, 省着狗娃这木鱼脑袋回头就给忘了。 这一忙就是两三天，直到下一次郑四要赶牛车进城送牲畜。 狗娃换上了一身没穿过的新衣服, 身上还听郑四给的意见带了点荷包和玉坠子。 头上是李桃花帮忙梳的头，头发里编进珍珠, 梳到发顶用发箍固定好，站在镜子前左右看一看, 若不是身上气势不足, 还真够几分富家公子的模样。 狗娃也没想到自己也有对镜打扮的一天。只是他们夫夫二人太久没见面了。这一次见面, 一定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给铁蛋。 让他知道, 没他的这段日子, 狗娃过的很好。他不用担心了。 昨儿一宿没睡好, 出门的时候, 人倒是精神的很。郑四赶着牛车，狗娃坐在猪笼子的后面。怕牲畜们甩粪, 身上还披了件披风。坐在后面缩成一团, 瞧着还有几分可笑。 看着路边熟悉的景色，狗娃不断的回想下一片的景色, 以此估算出跟铁蛋还有多久能够见面。 终于又看见人家了。终于进城了。终于到了第一家饭馆了。 过来接牲口的伙计还想要拉着狗娃进去吃茶, 狗娃都笑着婉拒了，然后走过一家家订购了自家牲畜的饭馆，终于到了最后一家。 就是狗娃从前工作的那一家。 当然, 猪不是直接送去饭馆的，饭馆的后院也养不下。是放在附近的一个宅院里的。而那个宅院，正式当初狗娃从饭馆逃出来的那个宅子。 将两头猪送进猪圈，有伙计给猪添上猪食。 狗娃特意打量了一下伙计。面生得很，他并不认识。 等添好猪食，那伙计对狗娃笑道：“二爷一路辛苦了，屋里备了热水，不如进屋坐坐吃盏茶？这里没什么人来，也是清净。二爷若是累了，睡一睡也不耽搁的。左右不是外人。” 狗娃打了个哈欠，笑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昨儿树梢的鸟儿叫了一宿，吵得人睡不着。眼下正是缺觉的时候。屋里若是不曾住别人，我免不得要叨扰一二个时辰。” “瞧这话说得，就是里面住了人，还不容二爷进去歇歇？左右不是大姑娘的闺房，二爷住进去几日也使得。来，小心着门槛。” 狗娃回头对郑四点点头：“你先忙别的去吧。我在这里睡一觉。过两个时辰接我就是了。” “是。”郑四心领神会，赶着牛离开了。 进了屋，伙计看看院子外没人，关起了门这才又跟狗娃行礼道：“小的给二爷请安。是大爷派小的给二爷引路的。这里有小的在，二爷您快去大爷那边儿吧！” “辛苦了。”狗娃从袖子里掏出来两颗银瓜子，“这个你拿去吃茶吧。” 伙计忙双手接过来，谢了赏。 狗娃忙打开密道入口，福身钻了进去。 伙计递给狗娃照明用的火折子，随后将入口盖上遮掩好，随后一个人演了一会儿独角戏，又出门口在院子里劈柴打扫。 狗娃穿过密道。这密道总共只有三个出口。狗娃不会走错。一路走到了小厨房的出口处。狗娃看着熟悉的环境，心里百味杂陈。 随后上楼梯，直接到了天字一号包厢。 到了画轴的后面，刚要摸索开门的机关，却听见机械的声音，暗门打开了。 而出口，此时正站着那人对他笑。 几月没见，铁蛋瘦了些，可通身的气派，却更胜从前。 狗娃，终于又看见了他的神仙。 “大哥！”狗娃抽噎着几步上前狠狠抱住铁蛋。 铁蛋也没想到二人会分开这么长时间，将人抱在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过来的味道。 还是熟悉的味道。狗娃连洗澡用的香皂都没有换。 “这几个月你过得怎么样。”铁蛋问。 “都好。一切都好。”狗娃有些抽噎，“大哥你一定很辛苦吧。我不知道白家究竟有多大，但能让大哥这样为难的，一定不是简单的事。” 铁蛋苦笑，也只能苦笑。 “让你担心了。”铁蛋揉一揉狗娃的脑袋，拉开些许距离，“放心吧，再有两三个月也就结束了。” “嗯。不远了。”狗娃泪中带笑，仔细看一看铁蛋的脸。他脸型小了，不过皮肤照比过去更好了。 “我没变吧。”铁蛋擦一擦狗娃连上的泪珠子，笑问道。 狗娃摇头：“大哥一点都没变。还是跟天宫里走出来的一般。” 铁蛋给狗娃整理一下被他弄乱的碎发：“天宫可一点都不好玩儿。再等等，我还等着你拉我回凡尘呢。” 二人相视一笑，铁蛋将人再拉近些，嘴唇相贴，终于又感受到了思念已久的触感。 二人亲吻的忘情，好一会儿才不舍的分开。 “你瘦了。”铁蛋拉着人坐下，将桌子上的点心往狗娃的面前推。 狗娃其实吃的并不少，也许是思劳过度，人就胖不起来。 “我一口都没少吃的。也许是最近又在窜个头，人就瘦下来了。”狗娃笑道。 人拔高的时候总会瘦的。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那往后就再多吃点。”铁蛋拿起一块点心塞进狗娃嘴里。 狗娃嚼着点心，腮帮子鼓鼓的，可爱的像个孩子。铁蛋眯着眼睛看着，光看他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 “那大哥，您回白家这些日子有什么为难的吗？” “倒是还好。我在宅子里住的偏远，事情多半都找不到我身上。”铁蛋瞧着狗娃好奇，也就捡两个说了，“话说圣上喜欢听昆曲。可咱们这边，会唱昆曲的一只手能数出来。而且长的都算不得太好。照比京城差远了。可城里唱得好的，圣上微服出宫的时候多少听过。不好在圣上面前暴露。现买来姑娘先学也来不及。这没几年的基础唱不出样子的。最后是大房的伯母花了大价钱从江南买回来当地的一代名妓，人称柳自暖。我听过两回，确实有绕梁三日不散的好本事。” 难得听铁蛋夸别人。他能夸赞的，肯定是顶好的。 “现在就养在府里？”狗娃好奇道。 听此问，铁蛋差点笑出了声：“若是没养在府里，也出不了事。亏着大伯母千辛万苦的买这位柳姑娘来只为给圣上一曲助兴。这柳姑娘接过来，正是个心高气傲的。大伯娘恐有丝毫慢待，毁了她的好嗓子，便安置在宅子里。可宅子里回来了众多姑娘，怕影妹妹们名声，自然不能让她靠近里院。便在里院和外院中间挑了个偏僻的住处安置，刚好离我不远。” “离你不远？”狗娃听这个心里就有些不大痛快。虽说他明白铁蛋对女人不会有歪心思。可听这话免不了有些发酸。 狗娃的心思都写在脸上。铁蛋瞧着心里还挺高兴的。 “对，所有人里，离我最近。谁让我自己挑了一个偏僻的住处？”铁蛋挑眉笑道。 单纯如狗娃，也不禁开口道：“怕不是另有打算。” 铁蛋又喂了狗娃一颗点心：“我也这么想的。天下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府里那么打，还怕找不出几处清闲的地方？我的新大伯娘，还就偏偏瞧我不顺眼。或者说是瞧我们整个三房不顺眼。她将那姑娘安排的离我这么近，也是打着我与她日久生情的算盘。就算我真的做个圣人不去接触，时间长了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也是有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这么一番好算计，全被她两个儿子吃进去了。” 听铁蛋描叙的细致，狗娃听着也提起了精神：“快说说。” 难得狗娃也有这样见不得人好的时候。 铁蛋笑道：“那两个儿子自从听那柳姑娘入府时唱的一曲以后，便心痒难耐，时不时找机会去见那姑娘。那柳姑娘本来就是青楼出身，自然没得忌讳。还真跟这两个少爷有了来往。只是这一来二去，这兄弟俩再怎么隐蔽，也总有相遇的时候。时候多了，竟因为这柳姑娘拈酸吃醋，打起来了。闹得半个院子不得安生，全家都知道了这么个好事。” “后来呢？那柳姑娘赶走了？”狗娃忙问。 铁蛋摇头：“那姑娘是费劲了心思从江南买过来的，还指望他的嗓子能得皇帝喜欢呢。大伯甚至还认了做义女。这里头的算盘，你能想到了吧。结果谁也想不到，竟被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截了胡。那两个儿子，虽说不是我现在这个大伯娘所处，可终究是大房嫡出的两位公子爷们。狠狠丢了这大房的脸。 这大爷的媳妇，还是大伯娘的亲侄女儿。也亏着大伯娘忍着一肚子闷气，挂着笑脸儿将那姑娘送去附近的尼姑庵暂且安置。那两个儿子，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只是没想到这两兄弟情根深种，刚好一点就争着去见那姑娘。我那个大房的大哥，还央求媳妇跟大伯娘打个商量，再将那柳姑娘接回来。” 求身为后妈侄女的媳妇去求后妈将自己的相好的再接回来。这事狗娃听进耳朵里都觉得荒唐。 第72章 “姑侄俩嫁给父子俩？”狗娃听这个有些奇怪。好像是有些违背常伦的。 不过在仔细想想, 一家人亲上加亲, 倒也正常。姑姑疼外甥女, 将外甥女领到自家家门里疼爱, 总比交给他人好。 铁蛋解释道：“其实，还是大伯娘后嫁进来的。我好想跟你说过，只是你不记得了。我那大嫂子先是三书六聘的娶进门的。入门第二年，我原本的大伯娘就去了。这个新大伯娘能嫁进来, 多少还有我这大嫂的功劳, 后来这姑侄俩一通料理这后院, 差不多大事小情, 就都是他们姑侄二人做主了。算下来，大嫂生的姐儿，比大伯娘后生的哥儿还大两三岁。” 这么一看, 这家里也是够乱的。 “难怪大哥不喜欢回去。能保护好自己，已经不容易了。”狗娃给铁蛋续上茶。 铁蛋想一想, 又说了句：“不过这大伯娘算计不成又丢了丑。自然是还要拿我们三房的人出气的。” 狗娃心忙提起来：“怎么出气的？” 铁蛋带着几分鄙夷道：“除了塞人她还能做出什么来？这才一个月的功夫, 光是我弟弟的妾室就纳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妈子的亲戚。” “大哥你呢？”狗娃忙问。 “我尚未娶妻, 妾室不能立在娶妻前头。所以她便要借着给我通人事的名义, 要给我塞两个妖里妖气的丫头。” 通人事, 便是性启蒙。大家公子，一般十五六就安排了。这样的丫头，会留作通房丫头，且有着启蒙的这一份荣誉在, 一般正室入门就会立刻抬为妾室成为半个主子。 这回狗娃不问了，只看着铁蛋，等他自己说怎么解决的。 铁蛋瞧他不问，也就知道是自己有些过分了。 便笑道：“你当我是什么？就任他摆布了？” “那终究是大哥的大伯娘。想来，就是大哥的双亲，也不好拒绝吧。”狗娃的声音有些压低。 “我跟他们说我不能人道。”铁蛋扔下一颗雷在狗娃的心中炸响。 狗娃瞪大了眼睛：“大哥！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通人事。是在年幼之时撞破了旁人偷情吓着了。所以无法人事，子嗣上更无望。多年来我苦研医术，就是为了找到治好的法子。只是一直寻找无方。自然不敢耽搁了好姑娘的终身幸福。” 铁蛋究竟能不能人事，没有谁比铁蛋更清楚。而且同为男人，狗娃太清楚所谓“人事”对于男人来说有多重要。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哪里是轻易说的？ “大哥……这事岂是玩笑的？他们会怎么看你？既然针对了大哥，肯定不想让大哥好过。如此，岂不更给了他们取笑的借口？” “我在乎这个不成？这反倒是绝了后患。”铁蛋倒也豁达，“而且，大伯娘的‘好意’容易对付，爹娘给我娶妻却不能的。既然如此，便彻底斩断了这个。左右等圣上南巡回京，他们也就跟着回去了。到时候各归各位，咱们的日子，还过咱们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铁蛋的名声，往后在本家，怕是要成为消化了。 狗娃眼圈发红道：“是为了我吗？” “也不尽然。我实在无法想象跟不是你以外的人同床共枕。或是跟异性两个人长期待在一个房间里会是什么样子。我接受不了。其他都是身外之物。这人生在世，所要所求的，不就是舒心二字吗？我的傻狗娃，亏我教了你那么久，你怎么连这个都没想明白？” 狗娃一听这个，更是有些受不了：“终究是我耽搁了你。” 让铁蛋不惜自毁名誉，也要反对家里给他安排的婚事。 “应该是你成全了我。如果没有你在，也许我就真的浑浑噩噩的接受了家里的一切安排。但我枕边人不是你。你想一想。如果躺在你身边的，不是我，你会是什么感受？” 狗娃微怔，随后仔细想一想，说出话让铁蛋一噎：“锁头的话没问题。” “……锁头是会长大的，他也会找到那个命中注定的枕边人。”铁蛋将人抱在怀里揉了揉，“所以啊，别觉得多对不起我。你在我身边，就已经是最大的礼物了。” 铁蛋能这么做，更加证明了他希望跟狗娃一生一世的决心。 狗娃就字啊铁蛋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那大哥，还有什么新鲜事儿？我还想听。” “剩下的不外呼是孩子们相亲的那档子事了，没事儿，咱们慢慢说。”二人在一起的时光是奢侈的。所以每时每刻，铁蛋都希望由二人的语言去填补。 二人对对方的渴求，早就不拘于身体上的渴望。更重要的，是感知对方的存在，这是一种刻在骨头里的依赖。 铁蛋挑有趣的事情跟狗娃说。什么新买来的婆子偷小姐的首饰出去当，结果五百两的簪子只当了二两银子还当自己卖得高了。什么三流话本看多了的酸秀才半夜翻白府的围墙想要私会个姑娘小姐。结果刚翻进去就被过路的妈子当成贼叫来人打个半死，现在还在大狱里头关着。 再有什么小门小户的有心将自家姑娘送给白家爷们当妾。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小户亲戚，上门来忽然要求娶府里头已经是千娇万贵的某位小姐。 那亲戚显然对白家现在的情况没有概念，白家现如今是鸡犬升天，若是几年前没发迹的时候，嫁女到条件差一些的亲戚家里也算良配。可现如今，莫说是府里正经的小姐，就是小姐身边得了脸的丫鬟只怕也娶不起的。 倒不是讽刺他们不懂得好歹。只是白家现在的盛世，只怕白家自己人都有些飘飘然难以置信。 铁蛋说完了家里头的新鲜事。又问狗娃家里的情况。狗娃将进来的情况都跟铁蛋说了，连同自己打算开几个小吃摊子的细节也跟铁蛋说了。 狗娃设计出来的，基本是基于铁蛋给过的蓝本之上。不过狗娃的计划，还是给了铁蛋足够的惊喜。 “你怎么想到让他们自己去夹的？”铁蛋好奇道。 狗娃道：“那些人出大力干活的。就算供吃的老板，给的肉也不会多。更何况还有还不供吃的。出大力的，总要吃了肉才有力气干活。所以有肉的摊子最能吸引人。可正经的好肉不便宜。卖给他们，他们也吃不起。刚好那店儿里头每天都有剩下的肉。咱们收进来，也不贵。每日夜里跟店家收了剩下的肉，第二天早上在一口锅里烩了，是不会坏的。这样卖的便宜，那些扛大包的吃得起，吃完了，也更有力气。咱们赚了银子，也算做了好事。” “所以呢？”铁蛋挑眉。 狗娃笑道：“所以，这个摊子的雏形就有了。只是肉是酒馆里头客人吃剩下的。什么肉都有。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是鸡鸭肉，有的是牛羊肉。还有肉丸子或鱼虾。不论怎么分，都总会有人觉得自己亏了。不如干脆让他们自己拿筷子夹。到时候，大肉块和小肉块分两锅。大肉块两文一筷子，小肉块一文一筷子。能夹多少各凭本事，这样，总没人不乐意了。” “我在给你添个主意。煮肉的汤里头，再加些茶叶一类好染色的东西一块煮。到时候煮出一锅黑汤，更看不见汤底。也就省着有人故意捡好的了。”铁蛋笑眯了一双眼睛。 “我回去就添上。”说起这个，狗娃也是有几分得意的。忙问铁蛋，“大哥，以前听说过这种卖法吗？” 铁蛋眨眨眼睛，想要说没有，却又不忍骗他：“有，不过不是这里。是我那边儿听说的。” “大哥那么好的地方也有这么吃的？”狗娃只以为这个只有穷的实在吃不起肉的人才会去吃。他印象里，铁蛋的“他那儿”应该是完美的天宫。 “我那里确实没有。但是我哪里以前跟这里是一样的。是慢慢发展的越来越好的。其实大概就是我在那边的时候，往前推一百年，就有这种吃法。叫瞪眼儿食。不过多数人都不知道这种吃法了。我也是偶然在书里头看过的。” 狗娃有些懵懂的点点头。原来神仙住的地方，也有不好的时候。 那么那个地方还算是神的地方吗？ 只是这个问题太复杂了，现在的狗娃还想不出来。 “你说，这边会有那么一天吗？所有人都吃得起肉。没人饿肚子，更不会贫苦到要卖妻典子过日子的。” 铁蛋揉揉狗娃的脑袋：“其实我的那里，也不完美。世界上，分很多的国家。每个国家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甚至天差地别。也有人饿肚子，也有人拿人当商品一样售卖。只是表面上，会扯着一张人权的遮羞布。比这里好确实，但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狗娃一听这个，再想想因为去年的减产今年日子困难起来的村民们。心里更不好受了：“大哥的那边，也有这种情况？就真的没有传说中的那种天宫吗？” “傻瓜。”铁蛋笑的无奈，揉一揉狗娃的发顶，“你怎么忘了，你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好什么事坏？你觉得一样东西好，是因为你见过坏的东西。吃过苦涩的东西，才知道甜美的弥足珍贵。所以，正是因为所有都是不完美的，你才能从中找到你最需要珍惜的事务。比如我，不是吗？” 第73章 狗娃张了张嘴, 这是狗娃从未想过的问题。 因为吃过苦, 他太希望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困难的存在。希望这世上, 真的会有一个传说中那样的天宫, 里头的人长生不死，没有贫苦、饥饿。没有争吵和伤害。每日无忧无虑的过着每天的生活，直到永远。 可就像铁蛋说的那样。没有一个负面的例子作为参考，生活在里面的人, 真的会觉得自己幸福吗？ 见狗娃没了声音, 铁蛋继续道：“所以啊, 别对我的那个世界抱有太大的信心。你可以当成, 我是从一百年后过来的人。一百年后，总会比现在更幸福。就好像，现在的条件, 一定比一百年前更好，人会变得一代比一代聪明。每隔一千年, 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你, 只是其中无足轻重的一环。好了，也别想那么多了。你继续说。后面的计划呢？” “你们那儿管这个叫瞪什么来着？”狗娃问。 “瞪眼儿食。”铁蛋道, “来源大概是吃这个, 不论老板还是顾客, 都要瞪大了眼睛看着。老板是怕顾客夹了肉不给铜板。顾客是怕筷子下错夹不着正经肉。” 狗娃恍然大悟：“那就这个了。其实我想的还挺多的。我还想着跟其他摊子搞好关系。到时候，那些扛大包的，从别的摊子买一碗菜汤，两章大饼子。然后再我这里下几块头子的肉。这一顿饭不用十文钱就能每每的解决一顿。是在贫苦些的, 从自家带饼子，要一万热水就着吃也能有力气干活。时间长了，还能干脆跟其他摊子联合起来。咱自家做生意，也不能绝了别人家的饭碗。” “有道理。和气生财嘛。”铁蛋笑道。 随后狗娃叹了口气：“只是这种东西，能给吃的也就那么些。餐馆儿里头没那么多剩肉。不然，在村里头也开，这样贫苦的人家想要吃口油水，也没那么困难了。你说，再穷的人家，一文钱总有吧。有一文钱，就能吃一块肉。” 说到这里，狗娃又自嘲的笑一笑：“看我，又想这些有的没的。这种事，想来是没那么容易的。” “你这是天生的慈善之心，不用妄自菲薄。”铁蛋摸摸狗娃的肚子，见他吃了一肚子的点心，这才满意些。 “不光是这个，我还打算用一些太小的碎肉剁碎了煮面做浇头。不敢冒险的人，吃一碗碎肉多的面也是不错的。肉多放些，价格高一点。四文钱一碗，也能吃得顶饱了。”狗娃笑道。 以当前的价格，一般摊子卖的面也就两文钱一碗，猪肉做的烂肉面三碗。而有正经肉的，都是正经馆子里头才有的。最便宜的也要五文钱。狗娃的设想里，面里头多给碎肉，怎么也要比饭店里头的肉面要多。 “这个可就是抢生意的了。”铁蛋笑道。 “我暂时也只能开这两种先试一试。若是这个受欢迎，我还打算开一个大哥曾经跟我说过的那种现涮菜的那种吃食。要设么样的菜，扔进锅里栓好了加上重盐和辣子。捞出来一大碗，吃着顶饿，冬天吃更是暖和。只是那个菜品颇多，需要解决的事情也多。只有等着这边生意好了，再想办法开起来。” “麻辣烫。”铁蛋不禁笑了，“这个更好。到时候你开起来的时候，我是要入股的。绝对是赚大钱的买卖。” 上辈子麻辣烫遍地开花，铁蛋可不觉得这里的人能够拒绝这个的魅力。 狗娃面上微热，道：“哪里什么入股。我的东西，还不都是大哥的？再说，上次大哥脱云烟儿送与我的钱，我都收下了。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哪里还能在要你掏银子。” “你都说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自然是你的。我什么时候让你没了这种想法，我才是正经的松口气。再说了，开店又不见得掏银子就是入股。出人出力也一样。只等着白家那边的事情结束了。我可是你摊子的老板爷们。” 旁人家都是老板娘。只是他这个媳妇是个男人。自然就是老板爷们了。 “只能是希望这个摊子能跟咱们想的一样顺利了。但愿别想上次那样出什么事情才好。”狗娃担心道。 “那可就别乌鸦嘴了。上回那是情况特殊。再说，就算你回去继续做饭也不耽搁。是你自己急着回去。眼下这摊子，并不是正经经过你手的。就算某一个摊子除了问题，也找不到你的头上。你啊，在村里头把心放肚子里吧。实话实讲。现在药房里头的应收对我来说也是有点不够花的。我是不可能动用白府里头的银子的。所以正想着另寻来钱的路数。你这枕头不久来了嘛？” 听见自己给铁蛋解决问题了，狗娃心里还是愿意的。 可随后，又想到旁的：“大哥不也是跟狄辛大爷一块开了这家饭馆儿吗？” “要说入股，满京城的我也入股了几家。只是银子多少还是不稳的。那有谁嫌自己银子太少的？其实想想，你若是做大做强，未来分好遍地，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我就要靠你来养活了。” 铁蛋说完眯着眼睛笑。 狗娃虽说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能。可若是想到未来自己也许会有一掷千金就像铁蛋宠他一样，一车一车的给铁蛋买世上最好的东西。那对狗娃来说，是何等美好的一件事。 二人有说有笑，茶水喝了两壶。说到最后，狗娃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可太阳渐渐西斜，他们的相聚，总要有分开的时候。 最后的一点时间，二人都没说话。就这样抱在一起，相互珍惜着。 时间不早了。 最终，还是铁蛋先狠下这个心开口道：“时辰不早了。” “嗯。”狗娃的声音有些发闷。 “太久了引人怀疑，回吧。”铁蛋道，“有空也许再见一面。也许是等事情都结束了，我直接家去。只要你想着我，我就离家更进一步。” 狗娃站起身，揉了揉眼睛，目光中多了几分坚定：“大哥你放心。只要你还记着我和锁头，那家就永远都在。别说只有两个月。就是两年，二十年，我也等着。” 难得狗娃说出这样的话。铁蛋在狗娃的额头落下一吻，拍拍他肩膀。 随后打开密道入口，狗娃钻进去，逃出火折子吹亮。 “去吧。”铁蛋道。 敖木钻进通道，迅速走出密道，回了那个院子。 从密道口出来，先将密道口关上掩盖好。然后扯了扯衣服，将头发弄得乱一些。再用力揉一揉眼睛，做出刚睡醒的样子从房间里走出去。 正在院子里劈柴的伙计瞧见了，忙站起身掸掸身上的木屑，错过去笑道：“二爷可算醒了。睡得可好？” “不错，难得屋里清凉，睡得比家里还舒服。到底是我心大，在哪里都睡得下。”狗娃一边说，一边整理衣服。 伙计伺候着帮狗娃整理衣服，又帮着拢拢头发：“那也是二爷无愧于心，所以到了哪里都是百无禁忌的。咱们有心想要这般，也是不能的。二爷刚醒，先喝盏茶再走吧。也好醒醒神。” “不了。”狗娃深吸口气精神精神，“已经不困了。郑四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只是他回来时候大爷还没醒，他就先干着马车再去买些零嘴给家里的哥儿吃。要回来也快。”伙计解释道。 随后过了一会儿，果然郑四又赶着马车回来了。 狗娃上了马车，在马车里躺着眯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手在身上乱摸，摸到了腰间的香囊便是一愣。这香囊是装饰用的，而且第一次用，里面什么都没装。 当前这一摸，里头竟然是鼓鼓的。 狗娃拿起来看，打开香袋便嗅到一股子清香。这种应该是花香混杂着药香。味道十分独特，却很好闻。 仔细一瞧，果然香囊里头多了一包东西。 今天狗娃接触过的也就是铁蛋了。想来，是铁蛋趁说话的功夫塞进去了。狗娃只顾着听故事出神，竟完全没注意。 狗娃捏着香袋，放在鼻子下贪婪的闻着。 回了家以后，跟铁蛋见过面，狗娃更是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 事情经过了几次的修改和计划，终于确定好的时候，开始取城里，亲自见二姐给找到的人。 将事情跟他们说好了，也将摊子要准备的东西都置办好了。 狗娃先去那些负责看管摊子的地头蛇打了招呼，银子多给了些，让他们多多照顾。 被狗娃选中的四个家庭，此时也是真的天上掉了馅饼。看狗娃各方面准备的周全，心里头也放心下来。十分认真的去学狗娃给安排好的一切。学的多了，也愈发觉得这事情可行了。 这边安排好了，另一头负责够置办食材的人还是要另外雇佣的。好在这种人也不难找。 随后一切都准备好了，四口人家的手艺也培养出来了。左右不是太复杂的烹饪，一般女人弄个一两次就完全明白了。 摊子上也不要太好的口味，只要肉多量大，就不怕客人不来。 就这样，筹备了许久的摊子终于开放了。狗娃心里忐忑，开业的时候却没有在当场。而是留在二姐这边住了两天。 第74章 狗娃跟二姐兰子一块裁纸, 用印章沾着墨水在才好的纸上印戳。纸只是相对粗糙廉价的纸。墨水沾上去还会晕开。不过这并不耽搁什么。 这个是给摊子准备的。现在摊子那边已经用上了。摊子上凡是一次消费超过五文钱的, 就会得到一张这样的纸。攒齐了十张就可以兑换价值五文钱的东西。还有十文钱价位的, 攒够十张, 也可以一次性兑换价值十文钱的食物。 这纸上的标记是跟他们摊子上标记是一样的。当然，狗娃也防着有人仿制。所以墨汁里头是加进了别的东西。五文钱的票上头有花香的味道。而十文钱上头有药香的味道。里头的配方只有狗娃和锁头知道，别人是仿制不来。 就算真的有能工巧匠只闻一下就能仿制出类似的味道。狗娃也不觉得有这样本事的人会这样费力气 的占这几文钱的便宜。 一听说还有这好事，又是从前没见过的稀罕食物。一开张就来了不少的客人。除了少数找茬的人, 本着不惹事的心思, 让对方吃了东西没给钱外, 这一天流水下来, 赚来的钱还是十分让人满意的。 而券也兑换出去了几十张。这虽说增加了成本，可更加稳固了客人们的粘性，倒是件好事。 几天的功夫, 攒下来的铜板就一箱子之多。 采买的人同时负责将这些银钱存进县里独一家的银庄，然后将银票子交给兰子代为保管。 确定了整个流程顺畅并没有其他问题, 狗娃也就不在城里多呆改为回村。 那四家摊位里, 狗娃已经安排了一个比较稳妥的人作为这四家之长，代为决定这期间的小事。各种可能的大事, 狗娃早已经做好了预判。只要不是惹了什么大官贵重。相信是没有问题的。 同样的, 供货渠道也有一个领班。狗娃每隔几天会跟着送牲畜的车去一次县里。带着锁头翻看一下最近的账目。好在这些人都还算老实。眼前账目上基本都能对得上。有些几十文的差距, 作为消耗也很正常。 很快，狗娃的几个摊子在各自摆摊的地方就算扎下根了，狗娃有了新的一笔稳定的收入。而那些扛大包出力气的，也能花最少的钱吃的更好一些。让这一天干活都更有力气。 这连那些雇人干活的人都注意到了。有的长期需要人帮忙运送货物的商家还有心跟摊位合作。让他们少收一点钱, 以后他们这里的工人都在这边吃饭。 只是狗娃早就提过了，这个价格已经给的很低了，再降低利润，就要面临赔钱的危险。所以便宜不可能。但如果提前预定，能够保证都能吃上。 因为当前合作的饭馆不是特别多，得到的肉也不算太多。有的来晚了，锅里头就只剩下碎肉就吃不上了。一般这时候，这锅底又油又咸的肉渣汤以一文钱一碗出售。回头浇在米饭上泡饭，带回家去也够一家人有滋有味的吃一顿。 随后狗娃坚持了一个月，眼瞧着收入越来越多。直到本钱回来的时候，狗娃就打算开新摊子了，尤其要尝试一下铁蛋跟他提过的麻辣烫。 所以在此进城的时候，让兰子抽共，姐弟俩按照铁蛋给送过来的大概配方，用少量材料做尝试。伴随着满屋的呛辣，才研究出一种味道相对较好的底料。 倒是不用太精致，反正是独此一家。有个特色就足够了。剩下的，可以随着时间推进慢慢改进。 而就在狗娃这边开始准备新的摊子的时候，一会村狗娃就接到了刘四媳妇的求救。 那刘秀儿，还是出事了。 这事说来荒唐。按理说刘秀既然跟了府里头的姑娘，后面的路就基本稳定了。不论是到了年龄被放出来成婚，或是陪给奴才又或是跟姑娘出嫁成了配方丫鬟，这都是很正常的结果。 可问题出来了，那姑娘的爹和哥哥都看上刘秀了。也就是府里头的老爷和大爷。 老爷想要纳她成为自己第七个姨娘。而大爷虽说不敢明面上跟亲爹挣，暗地里也求着亲妈也就是当家的夫人将刘秀儿给了他。 作为女人，给自己丈夫当妾和给自己儿子当妾之间，似乎很好抉择。所以在经过了一两个月的发酵后，夫人亲自跟刘秀儿说，打算把她给了家里大爷。而且给她个脸面，当正经的娶妾来办，设宴请人，还会给她爹娘一大笔银子。不光以后刘秀儿可以当半个主子，眼下大爷娶得奶奶生不出儿子，若是先一步生了哥儿出来，那完后更是母凭子贵，说不定在这府里的位置，就跟奶奶差不多的待遇了。 这事换了旁人，自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可刘秀儿不喜欢。也瞧不上。在府里头干活也有一二年了，这里头脏的乱的多少看见了。正是如此，刘秀儿从始至终想的都是攒够了银子给自己赎身后，回村里过好日子。到时候嫁给了狗娃，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主人家坐下来的决定，又哪里是刘秀儿说不愿就不愿的？ 刘秀儿跟夫人说了自己只想回去家人，家里已经给找好了人家，是个稳妥老实的。奈何夫人根本没相信。只当她还在肖想做姥爷的姨娘。 而刘秀儿伺候的姑娘也因为这件事怀疑她是狐媚子，对她也疏远了。虽说表面上碍于哥哥和父亲，没有对刘秀儿恶言相向，可也当没有刘秀儿这个人了。 刘秀儿挣扎了些日子，谁也没从。而府里的主子们也算是嚣张的。 在一次老爷打算强来的时候，被刘秀儿推了个跟头后。那老爷竟嚣张到直接以刘秀儿不知廉耻魅惑主子为由打了二十板子，然后直接卖给了青楼。 青楼是贱籍，而丫鬟是奴籍。丫鬟不喜欢，发卖活赶出去都没问题。可卖进青楼就是犯法的。可这种事情，没人告发，自然没人去追究。那赵家老爷自诩在县里人脉不错，而刘秀儿只有一双父母无依无靠。这件事，算是他们嚣张至极的了。 只是刘秀儿虽说被卖进青楼里，可除了每日去学唱歌外，连客人都没有接。赵老爷对他仍有幻想，还派人穿花给他。只要她能够反悔成为他的姨娘，赵老爷就立刻将她接回去。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否则，真等哪天赵老爷对她的兴趣没了，她就真的永远留在青楼里头，成为个众多接客的姑娘们中的一员，一辈子都是个小小的妓子，永远翻不了身。 后来，时间长了联系不到闺女的刘四去府里头打听，便得知了此时。一开始还是特意去青楼劝一劝刘秀儿的。只是刘秀儿是个烈性的恶，直接放下话了。若是他真想当个姨娘的亲戚，那就让粉红的小娇来吧。此事自然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可那姓赵的若是能得到她的全尸，她刘秀儿就叫刘秀儿了。 有钱人家的妾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谁知道那赵老爷又有几天的活头？ 那刘四也是心疼姑娘的。见劝不得，也就跟赵家说了实话。想要将姑娘赎回去。 可赵家又那里会可怜刘四？此时的赵老爷已经被刘秀儿激怒。只以为刘秀儿是看不上他这个老头子，想要嫁给他儿子。这时候想要娶刘秀儿，已经跟喜欢五官了，纯粹是心里在赌这口气。 一口回绝不说，刘四求得多了，直接将刘四打了个半死，扔了出去。 好心的人问了刘四家在哪里，用他身上带的钱给他雇了个牛车送回村里。 刘四媳妇吓得六神无主，明白了事情的前后以后，也只剩下慢慢的绝望。而纵观这整个村子，能救一救刘秀儿的，也就只有曾经跟刘秀儿有过婚约的狗娃了。 狗娃听了前后。也觉得此事棘手。可刘秀儿终究是他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姑娘。就跟他亲生的妹子一般。那姑娘又是那般好强，此事糟了难，若是不帮，只怕以后狗娃心里也会不好受。 可能怎么帮，要怎么帮，这是个问题。 狗娃先坐马车去了县里，兜兜转转，还是先去妓院看一看。狗娃从来没进过这种风月场所，那老鸨子一见狗娃年轻又身着体面，只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而且一看是没来过的。这种人，往往能够从他身上搜刮出大钱出来。故而立刻示意龟奴将姑娘们都叫下来。 狗娃被臊的脸通红，连连推拒：“我来是来见刘秀儿姑娘的。她刚被买进来不久，不知道妈妈能不能让我见一见。” 那老鸨子人四十来岁，一身的脂粉气看着风韵犹存。一双三角丹凤眼扫视着狗娃，扇子掩着嘴唇，笑的风流：“哎呦，这位小爷，我们这姑娘们俩来往往多了去了。进来的，全都改了花名儿。谁又记得以前叫什么名字呢？不过是这书里头飘着的叶子罢了。” 狗娃见他不说，立刻给那老鸨子作揖道：“还请妈妈发发慈悲吧。说句实在话。那原是我我叔伯妹子。早年我叔叔家中困难，便将我那妹子送进赵家做工。想着等家中条件好了，便赎回来。哪里想的那主人家竟是个霸王，纳妾丞，便将姑娘给卖了。现如今，叔叔家里条件好了。我手里也多了些闲钱。还请妈妈发发慈悲，让我将妹子接走。只要您开个价，我出得起的话，绝对不会还嘴。” 原是个可怜人。老鸨子上下大量着狗娃。竟轻轻叹口气：“看你年龄不大。竟也要出门来办这件事。可见是家里头每个能管事的大人了。是个可怜的。咱虽说是坐皮肉生意的，可也没到欺负可怜人的地步。我若是诓你，拿了你银子不给你人也使得。可我今儿就做一回好人跟你说个实话。这人，就算你拿了银子，也是赎不走的。” 狗娃一怔：“这是怎么解释？” 老鸨子道：“那赵家卖进来的人，他们不松口，咱们哪里私自将人放走了？我若是给了你，回头他们跟我要人我给不了。那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所以这是，小兄弟你就被难为我们了。若是真想救，还是多从赵家那边下下功夫吧。” 第75章 赵家…… 狗娃对赵家所知甚少。只知道那姥爷家中行五, 人称赵五爷。而他家酒精有多少钱财, 多大的势力, 狗娃一无所知。 他们既然档案这般明目张胆的将一个好好的姑娘卖入青楼, 还能将姑娘的父亲打个半死。 这样的行事作风，恰恰表现了他们视人命如草芥。也许，就是把人活活打死，他们也不怕什么的。 既然这青楼都不敢轻易将姑娘赎出去, 那一狗娃现在的出身和条件, 又要怎么救人？ 狗娃沉默些许。还是从怀里取出来一锭银子：“既然这般, 我也不好难为妈妈。这银子不多, 您且手下。她本事清白之人，还请妈妈好生待着，莫要难为她。若是那日那赵家不再纠缠了, 您可以往外赎了，您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只要能赎出来, 多少钱都好商量。” 老鸨子瞧他, 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更何况，不过是举手之劳, 便有白花花的银子赚。 伸手讲银子收了：“那姑娘我瞧着也是个秉性良好的姑娘。又是个清白人。我自然不会难为他。只是若是那赵家老爷前来, 我也是拦不住的。这样吧, 往后我好吃好住的给安排着。保证不会让姑娘受了。” “这样，就劳烦妈妈了。”狗娃对老鸨子行了礼，随后出了青楼。没了楼里头浓郁的脂粉气，狗娃对着街头叹了口气。 刚出了街头, 还没走出几步，前头有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狗娃躲闪不及，被人迎面撞个正着。 狗娃皱眉刚要说什么，便听那人在耳边说了句：“去回春堂。” 狗娃怔怔的看着那人过去。 随后，狗娃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走进了回春堂。店里头的老伙计都认识狗娃啊，忙迎上来询问看什么病。狗娃随便编了个头疼脑热，伙计便将他领入里间看诊。 回春堂后面是有小堂屋的，平时可以用于店里伙计休息，若是来了有钱的主，也会请进这里招待。 伙计送来了茶水点心，随后一位坐堂的大夫带这个学徒进了屋，要狗娃伸出手来给他诊脉。 狗娃知道肯定是铁蛋的意思，便四下打量。虽说知道他不太可能会来，可还是忍不住去期待。 “二爷好兴致。” 狗娃回头，看仔细了那大夫带进来的学徒。这哪里是学徒，分明是桥装过的云烟。 “云爷！”狗娃激动的站起身，“哥哥有事？” “这话应当爷问您。”云烟道，“爷问你有事？” 狗娃听此言就知是误会，忙将刘秀儿的事情跟云烟说了一下。 云烟听此言沉思些许，道：“赵五爷家里行事向来没大没小。不过是仗着家中有些祖产。他其他的兄弟，分家以后要么发达了搬去更好的地方，要么落寞了在乡下守着田产过日子。只有这个赵五爷不高不低不上不下。算下来，也不用太过放在眼里。不过是欺负不懂得的人罢了。” 听这话，狗娃总算松了口气：“那云爷可有应对的法子了？我仔细想过。若是我，也就只能去告官这一条路了。只是我不论出身还是条件，都是跟人比不了的。” 云烟挑一挑眉，冷笑道：“二爷何苦自轻自贱？论起来，十个赵五爷堆起来也没有二爷您一个大。您是大爷的结拜兄弟，户籍又已经入了士籍，害怕他不成？他彭得了普通小老百姓。可您是员外之身，你就是找上门来，谅他也不感动你。” “这么说，我能就秀儿？”狗娃眼前一亮。 云烟想一想，开口道：“二爷前头说要高官。就是这个理儿。您就去击鼓鸣冤。那刘姑娘曾是你未婚妻，婚书还有吗？若是有婚书，刘姑娘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女子出嫁从夫，那她便是准士籍。只要你们的婚约在，她就可以算作士籍。原本她进入赵府，就是签的几年的卖身契，并不是死契。虽说是奴籍，可转出来原本不难。而娼妓乃是贱籍，比奴籍还要第一档次。原本未经爹娘同意，私自跨籍贩卖就是犯法的。这若是买个士籍的姑娘进了贱籍，那可就是杀头的罪过的。你且抓住这一点。只要你拿得出婚书，那赵五爷若还不敢放人，就离杀头不远了。” 这个世道，等级森严照比前朝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人的户籍，可能跟着人一辈子，左右一个人的人生。 狗娃从前是农籍。别看只是最普通的，确实无数人终其一生求而不得的。 而现在的狗娃是士籍，更加是许多人只能远远遥望的地位。 狗娃认真想了一下，这样确实说得通。 只是不知道，当初退回去的婚书，刘家有没有留。若是当初为了避免后患，将婚书烧了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就算是烧了，回头在重新写一份也就是了。只要人能救出来就好。大不了，等人救回来，再退一次婚就是了。 只是刘秀儿从始至终都不清楚。回头怎么解释，怕是要费一番口舌了。 管他呢，救人是要紧事。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狗娃做好了决定，又对云烟道，“只求云爷回去跟大哥说一声。此时特殊，我也只能暂且让秀儿顶着我未婚妻的名号。只是我心里干净，是没有旁的想法的。” 云烟见他此时还想着这个，也不知作何回答。 狗娃想一想，忙起身道：“我再去一趟青楼。” “做什么？”云烟下意识问一句。 “跟那妈妈说一声，就像你说的，秀儿当前是准士籍，未来的官夫人。有这个身份，就算是那赵五爷亲自来也，也绝不定让他碰到！” 狗娃言罢走出去。出了门也不往跟伙计打声招呼继续演戏：“我一会儿回来拿药。” “哎！我给您收着。”伙计也笑道。 云烟忍了半天的白眼总算翻出来了。 狗娃回青楼告知了老鸨子，随后乘车回村，前去刘四家里寻找婚书。 刘四媳妇听说还能这样，忙翻箱倒柜的去找之前从狗娃家里拿回来的婚书。之前虽说退婚，只是这婚书被刘秀儿收好了。刘四媳妇怕跟女儿不好解释，也就没动，眼下刚好就能用上了。 只是刘四媳妇也没想到，狗娃现在能出息这样，竟然成了员外。那以后说不定还能当个官。 狗娃没跟他说太多，拿了婚书回家先安排一下。然后洗漱先睡一觉。 第二天一早，狗娃就让郑四赶马车前去县里。直奔县衙后，狗娃下了马车，看见那大门口的鸣冤鼓。 狗娃走上前，手持鼓槌深吸了口起，用力敲响了鸣冤鼓。 那鼓声震天，震动着狗娃的心弦。 很快，衙门的门口便打开了。一名衙役打着哈欠出来，不耐烦的道：“什么事啊一大早儿的敲鼓！” “草民有冤难诉，还请差爷禀告老爷。” 那衙役看清了狗娃，有些奇怪道：“看你有些眼熟啊。” 狗娃只得苦笑：“差爷也许见过小的。去年有一回闹药膳吃死人。那药膳就是我做的。” 衙役立刻又大量了狗娃一通：“原是你，还有那个带姐离婚的也是你不是？” “正是草民。” “你家这是还真多。进来吧。老爷正洗漱呢。你随我来后堂先喝盏茶，有个一时半刻的老爷就来了。” 衙役领着人进去，到了后堂有作为，给他沏了茶。衙役们对他也算认识，也有几分佩服。左右不是犯人，既然来告状，就对着好些。衙门里头也不愿跟谁都为难。好好说说话交个朋友，也是爷们之间的交情。 狗娃一盏茶刚喝完，便瞧见那去年刚上任的县太爷走出来了。衙役过来叫人，要他一块去大堂好说明是因为什么。 狗娃忍不住多打量那老爷几眼，瞧着照比去年略胖了些。 “草民陈狗娃拜见父母官老爷。”大堂之上，狗娃怀着忐忑之心，对着那县太爷拜道。 “免礼平身。陈狗娃，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又什么冤情细细道来，若是确有其事，本县自会给你做主。”县太爷看着狗娃也只觉得他好笑。上次他们二人相见，县太爷还是县令。 “回姥爷！草民要状告本县的无良富户赵五爷！他强迫良女不成，便将女子买入青楼。那姑娘本事小人的未过门的妻子，那厮竟全然不顾草民已如士籍，不光发卖小人未婚妻，还将小人那丈人打了个半死。现在人还躺在炕上无法起身，能不能救回还是两说！还请姥爷提草民做主！” 狗娃俯身下拜，将心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狗娃已经是士籍，这一点县太爷是有印象的。未过门的妻子，那也是即将入士籍的女人。这赵五爷家里是多大的胆子，连这般嚣张的事情都敢做？ “你且说明白，他是明知那姑娘是你未婚妻也要霸占？那他又是怎么看上你未婚妻的？” 这一点，狗娃也准备好了说辞。 “回禀青天，大老爷您应该也知道。小民从前过的贫苦，只是近两年才发迹。就是入了士籍，也只是年前的事情。与我有婚约的那刘姑娘，本事家中独生女。因为家中贫寒，早年草民又没出息，养不了她。她发愤图强，将自己卖身于赵家，打算做几年的工攒了银钱好能与我成婚。 我发迹后，本想将人接回。只是刘姑娘为人仗义，与伺候的小姐有了感情。便想着将这一年伺候到年满之时自行离开。也算的有始有终。哪成想，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她便被那狼虎之心的赵五爷看上了。那赵五爷逼迫于她牙，柳姑娘又是烈性女子，坚决不肯。赵五爷，竟然以她狐媚惑主的名义将她买入了青楼。我本不想生事，要去青楼将刘姑娘赎出。只是青楼的妈妈告诉我，那赵五爷向来嚣张，她若轻易将姑娘交给我，明日赵五爷便要砸了她的楼。她们也有多方不已。小民不忍难为她们，只得前来麻烦本县青天做主了。” 第76章 听了这些。县太爷也有几分唏嘘。这般仁义又烈性的女子, 就是放在古代, 也是有美名流传于世的贞洁烈女了。 “既然这样那就带那赵五上堂来对峙。带赵五！”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赵五带着忐忑一脸无知的被衙役带来, 到了堂前跪在狗娃的旁边，全然不知因为何事。这一路上他想过很多，独独没想是因为刘秀儿。毕竟她眼里刘秀儿家里只有父母在。父亲又被他打个半死，母亲一个农村老妇, 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跑到这里告状。 “小民给老爷请安。” “赵五, 你可知罪！”县太爷喝了一声, 两旁差人持棍喊了堂威, 吓得那赵五一哆嗦。 “小民向来遵纪守法，从未少交一分税款，还望老爷明察！” “你且看看你身边的这位。”县太爷道, “你可知他是谁！” 赵五侧头看了一眼狗娃。此人穿的不错，应该出身富贵之家。按理说, 这县里头的头头有脸的人物没多少, 赵五大多认识的。可实在想不出这狗娃是谁。 “回禀老爷，草民实在记不得与这小哥何时见过。” “你自然不记得他。听他所言, 他那未过门的妻子在你府上做工。因你贪恋其美色, 求而不得, 便将人发买入青楼，可有此事？”县太爷冷笑问道。 赵五爷听这话便是一哆嗦，在仔细看看狗娃的穿着，刚好瞧见他腰间挂着一枚冰种翡翠的玉佩。那玉成色极佳, 就连他这样见过好东西的人，看一眼都有些移不开眼。而这少年，就这样随意挂在腰间，似寻常之物一般。 难道真的踢在铁板上了？可既然那女子有这么好的背景，又怎么会人又他欺辱，连被卖进青楼也不肯多言一句？ 赵五爷一时想不出这里头的关系，只得连连求饶道：“回禀青天老爷！草民实在不知有此事。前些日子府里倒是卖了个狐媚惑主的奴才，府中之时向来由内子管理。草民不甚知晓。只是有一点，所有丫鬟入府是，都会特别询问是否有了所配之家。夫人信佛，本着怕污了姑娘名声而被婆家瞧不起的心思，从不要有了夫家的丫鬟。所以小民实在不知哪个姑娘，有那个未婚的夫君。” 瞧着赵五爷要反将一军，狗娃忙将准备好的婚书拿了出来。 “还请老爷过目。婚约定下时，刘姑娘还未出生，我们也算指腹为婚的婚事。我与刘姑娘亦是从小一块长大。许是入府时，刘姑娘为了能够被选进去，说了个谎。可被主子相中要选入姨娘后，她既不愿，自会说出小人所在。五爷可以说刘姑娘是嫌贫爱富。只是小人现在已入士籍，前途不说无限，却也是衣食无忧。任谁想来，士籍的正房夫人，和五爷府里依旧是半个奴才的姨娘。二者之间选了谁，应当都能想的明白。若是五爷坚持说是我那妹子狐媚惑主，那边请现在身在青楼的刘姑娘前来对峙。” 狗娃难得有伶牙俐齿的时候。其实狗娃也是在不是一个好与人争辩的人。只是当前为的是那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狗娃自幼跟亲人之间的缘分就小，刘秀儿是跟他从小一道长起来的，狗娃不能眼看着被人拉入火坑。 “赵五！你也听见了，你可服气？”县太爷说完，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既然说是不知，那边叫来你夫人前来问上一问。且不说你口中狐媚惑主是否确有其事。就算是真的，那丫鬟既不是死契，又是短约，不老实，让爹娘领回去各自配人便是了。哪有发卖的道理？更何况是卖入青楼那火坑？你大可继续与本官狡辩。那姑娘既然是这陈二的未婚妻子，即便未过门，也可算作士籍。你夺人之妻买入青楼，这大燕律，你可还见过？” 听此言赵五爷哪里还敢狡辩？忙跪地福身认错道：“小人糊涂！还往大人恕罪。向来是内子气糊涂了，所以在做出那糊涂事来！小人再次替夫人向这位小爷道歉。回头便请人将刘姑娘好生送回，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见他服软了，大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给狗娃使了个眼色，轻轻点了点头。 “陈二，你说呢？” 狗娃福身道：“草民本不愿惹着一番是非，只是我那妹子好生命苦，现在还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受苦。还望大人替小人深远，速速将他接回家中。我那丈人此时还躺在那炕上死活不知。若是我那妹子回去晚了，只怕连最后一眼都瞧不见了。” 话已至此，赵五爷今日是好不了了。 县太爷是有心偏帮狗娃的。更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是狗娃占理。 “赵五！你可还有话讲？” “草民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赵五贩卖良女在前，纵容恶奴在后。行为实在嚣张至极。念及尚有不知之处，又是触犯。免去大罪，罚三十板子，命你即可将那姑娘从青楼接出，好生送回家中不得有误。另罚银五十两与刘家，算作刘父养病和姑娘压惊只用。退堂！” 惊堂木拍下，这件事便这样拍板了。 听见了惩罚，赵五便打了个哆嗦。三十板子，还不知是怎样打的，他这老胳膊老腿哪里受得住？再有那五十两。赵五爷家里进项不算多，多半是仰仗祖上福荫。这五十两，已经是他家中差不多一个月的花销，虽说不多，却也不少，够买进二十个丫鬟做使唤了。 赵五爷被拖下去，这才反应过来要求饶。可差人哪里会听他的求饶，拖下去便是一顿板子伺候。 狗娃忙扣头谢恩，县太爷对他点一点头，又问了些这几个月的琐事，便要他先回去等着姑娘送回去。 狗娃不方便亲自接送，那刘秀儿被送进去的隐蔽，出来的更要隐蔽。不能让外人知道一分一毫。否则刘秀儿这名声就毁了。 在这个讲究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时代，名声毁了，跟杀了她没什么区别。 狗娃出了县太爷府，也没敢进回春堂，而是让马车路过了回春堂，挑开帘子向里面看一样。一抬头，刚好瞧见楼上窗户开着，铁蛋站在那窗口上对着他笑。 狗娃心中一动，看着那铁蛋足足愣了几秒，眼圈一红，差点从窗户跳出去。 应该快了吧，他们二人，就快重新生活在一起了。那时候，便再也没人能够分开他们了。 他们之前，会有永远在一起的那一天。 回去以后，狗娃先去刘四家里报了喜。刘四媳妇自己都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当然，她也明白这是因为有狗娃身为员外的身份在里头的。 狗娃顺手将婚书也还了回去：“这个婚书也是管了大用的。若是没了他，这件事只怕还要费一番口舌。不过好在都解决了。这个您且收好。等秀儿回来了，就烧了吧。” 狗娃这话的意思很明确。这一次拿婚书出来，只是为了救人。 刘四媳妇手里托着婚书，只觉得有千斤重。 狗娃要走，忽然被人从背后叫了一声，狗娃回头，便瞧见那刘四媳妇直直跪了下去。 “狗娃，你娶了秀儿吧。” 狗娃一怔，忙上前将人扶起：“四婶这是做什么？这不折了侄子的寿吗？” 刘四媳妇眼泪下来了，哭道：“我实在是没别的主意了。秀儿这事情，唯恐传了出去。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就算咱们知道她是干净的，免不了难听的话传出去。你叔又那样了，以后还不知这日子如何过。从前退婚，是我们做的糊涂事。现如今秀儿已经这样大了，这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狗娃你是最好的。你若是不嫌弃……” “四婶。”狗娃面上严肃了几分，“婚姻大事，哪里是儿戏的？更何况……我已经有了旁的婚事了。哪里有一人聘两妻的道理？” “有了？是哪家姑娘？”刘四媳妇脑子转的也快，“莫不是那贵人安排的？” 狗娃点头。这也不算撒谎。只是他那妻不是姑娘，便是那贵人本尊。 刘四媳妇叹了口气：“是了，对方既然认你做兄弟，为你解决婚姻大事也没什么不妥。可这事……对了。我怎么忘了，你现在也是贵人了。既然是贵人，有个三妻四妾也不碍事。若是你不嫌弃，秀儿给你做小，也是她的福气。” 见刘四媳妇由此执念，狗娃心里更是苦笑：“四婶这话，算是将咱们多年的情分摔进土里了。咱们何时会有那么多的糟心事儿？我从未嫌弃过秀儿。可也从未想过娶她。我当她是我同父同母的妹子，待她好是应当的。只是自小村里人都当我们是两口子。当年我不懂，便应了。别说家里有后来的那些事。就是没有，我若是想明白了，这婚事也是成不了的。别说是将她娶进门来作妾，就是做正房太太，我从没当她是妻子，自然就是委屈了她。” 这种话，刘四媳妇从没想过，自然是不理解的。 见她还要说，狗娃又道：“自古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秀儿到底在大户人家里干过活，吃过见过的比咱们多。为什么不让她自己拿主意呢？说不定她自己挑的，比咱们都好。您就少操这份心吧。” 第77章 狗娃说完话，就从刘四家出来了。先回家安顿一番, 眼瞧见村口进来了轿子。狗娃便带着郑四迈步又去了刘四家里。前头的戏已经演了, 在赵家面前自然是要演全套。 那轿子做工不错, 比狗娃的马车看上去稍好一些。抬轿子的四个轿夫都有些喘。狗娃对刘四媳妇道：“弄盆炭火来。秀儿遭了这一番事, 总要祛祛晦气。” 随后走到轿子近前, 就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骑着马, 两旁的小厮围绕。 那男人斜眼瞥了一眼狗娃，眼里尽是不屑。 狗娃也不看他, 只对郑四道：“去请你二奶奶。” 狗娃被称为二爷, 他的未婚妻自然被称为二奶奶。 郑四忙福身应下，随后到了倾斜的轿子前，先将自己干净的汗巾子搭在手上，对里头道：“小的恭请二奶奶下轿。” 刘秀儿有些不明白情况。可他听见狗娃的声音了。挑开轿帘子, 抬眼先看见不远处站着的狗娃, 顿时哭肿了的眼睛又淌下眼泪来。 “狗娃哥。”刘秀进来没怎么吃东西, 人瘦了几圈。下了轿子有些站不稳, 郑四忙隔着手帕将人扶住。 “回来就好, 先进去看看你爹娘要紧，这里有我。” 赵四媳妇忙拉了一把秀儿，将闺女拉回院子迈过火盆进屋看看还躺在炕上的爹。 狗娃也松了口气, 这件事算是解决了。刚回身, 那骑马的公子哥动了一下马，那马胡乱走动几步，刚好到了狗娃身旁, 掀起了些许尘土。 狗娃抬头，正好跟那个男人对视在一处。那赵公子跟赵五爷有几分像，人长得也高大。只是许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人瞧着印堂发黑，气色并不佳。 “你是得意了，不过我警告你一句，只怕你有命讹我家的钱，却没命花。” 这是明目张胆的警告。 狗娃抬头，对他和善一笑：“这位爷觉得，我还怕再过一次堂吗？” 这句话成功激怒了那赵公子，他下意识就要徽鞭子打人，这时候郑四开口喊了一句：“赵公子三思！” 那赵公子转头看那郑四。郑四双眼微眯，带着几分威胁：“赵公子请三思。贵府老爷与我家二爷对付公堂，已经打过板子了。您这一鞭子若是打在我家二爷身上。只怕贵府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赵公子听这话没有来的一哆嗦，再看狗娃，只见他笑容依旧，眉眼却透着几分冷意。 狗娃从来都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常人也只当他是最为和善的那一类人。他也确实是这样。 只是每个人，都有不准许别人触碰的底线。狗娃的亲情缘分浅，现在剩下的，关系好的也就那么几个。跟刘秀儿虽说这二年只见过一面，可幼时的情分还在。 这赵公子将人送回，还没有丝毫悔意，甚至还要徽鞭子打人。泥人尚有三分血性，更何况是跟了铁蛋有些日子的狗娃。 狗娃现在已经装模作样的弄了几个摊子，手中收益累计，也算是个小老板。这管人时间长了，多少都会有那么几分气势。这一点狗娃自己都没发现。 只是当他心中的火气透着目光传递给赵公子的时候，赵公子人心已经有些慌了。这种气势，跟他平日跟下人耀武扬威不一样。 可鞭子举起来了，不挥下去，只会让他没脸。可挥下去，自家亲爹都吃了亏，何况是他？ 赵公子此时正骑虎难下。好在身边的小厮脑子还算清楚。一人忙伸手拦下了鞭子，装模作样道：“大爷何苦跟这等乡野村夫置气？他们又哪里懂得好歹。夫人正等着咱们回去，咱们快快回去，切莫耽搁了时辰才好。” 这话说的恰到好处，赵公子收了鞭子。狗娃瞧他收敛了，就知道他心有忌惮。提起的心放下。说实话，刚刚面对鞭子，不害怕是假的。可他明白，他不能害怕。他若是害怕，明儿他就能带人过来再将刘秀儿抢走。人善被人欺，便是这个道理。 狗娃推后了两步，转身要进院子。 那赵公子还是不服气，向来在下人和穷苦人面前嚣张惯了的他哪里肯乖乖吃瘪？ 见狗娃退步了，便又开口挑衅道：“你也别觉得爷我是怕了你。你且得意着。不过是个马子，总有一天会跟我一个被窝里躺着。” 随后，那赵公子骑马离开，掀起一片灰尘。 狗娃拳头握紧。这赵公子这番话，未必只是气头话。这种纨绔子弟，在富贵之家并不少见。此时他们输了官司前来赔偿都能这般行径，可见平时是多么的嚣张，又有多少人被他们所害。 狗娃能够对付他们，一来是因为他已经入了士籍，也就成了所谓的上等人。二来他还有铁蛋这个后盾。他明白就算自己对付不了那赵五爷，铁蛋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他做事情才那么有底气。 可换了个人呢？只怕就是姑娘全家被活活逼死了，对于赵五爷这样的人家，也不过是花些银子打发罢了。 贫苦人，就当真命贱如此吗？ 狗娃越想心里越不舒服。眼瞧着抬轿子的轿夫都消失在路的尽头，狗娃就带着郑四回去了。 刘秀儿进了屋，先是在刘四的身边哭了一通，又拿出了赵家赔给他的五十两银子。 这五十两银子对于赵家仅仅是一个月的花销，可若是刘四家里省着些用，这辈子都够用了。加上刘秀儿先前送回家里的银子，老两口子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虽说遭此劫难，可得了这么多的银子，也算是老天爷可怜他们了。 刘四媳妇看了银子，总算又瞧见了希望。又哭又笑的清点着银子，开始规划者哪些银子都用来做什么。比如给刘四疗伤，比如置办家禽和牲口。养上几头牲口。若是养好了能繁殖了，家里就多了个稳定的进账，就更不愁养老问题了。 秀儿总有一天要出嫁，两口子没个儿子，以后有了这些银子，也就不愁了。 刘秀儿跟亲妈数了银子，随后透过窗子向外看，却没瞧见那该有的身影。 “娘，我狗娃哥呢？”刘秀儿总觉得事情不太对。 “回去了吧。”想起狗娃，刘四媳妇也只能叹气。 “他为什么回去了？”刘秀儿问刘四媳妇。 “你人都救回来了，他还在这里干什么？他是怕给你招来闲话。”刘四媳妇目光躲闪到。 “能有什么闲话？我是他没过门的媳妇！他不是外人，谁说的了闲话？”刘秀儿看着亲妈的表情不对，“妈！这到底怎么了？” 刘四媳妇听这话，顿时哭了出来：“闺女啊，是妈对不住你啊！这事……这事……” 狗娃回了家，只觉得身心疲惫。这几日的折腾下来，不比狗娃准备摊子的那几天轻松。不过好在事情解决了。 回了屋。狗娃半躺在炕上。郑四给他沏了茶，在一旁候着，知道狗娃会有话跟他说。 “您说，那些深宅大院儿里头的公子哥们，这种人多吗？”狗娃问郑四。 郑四想一想，道：“说多不多，却也不少。总有几个狐朋狗友凑在一块胡闹的。尤其是那些身份不高不低的。遇见好人家的子孙，只能伏低做小的。这心里不平衡了，就只能找身份更不如他们的人来出气。不欺负那些可怜人，又那里显着他们的能耐来？” 狗娃冷笑：“只怕是他们除了仗着家里的势力作势外，在没有旁的能耐了。” “不过是狗仗人势之辈罢了。”郑四评价道。 “还是你说话有水准。”狗娃叹了口气，“秀儿妹子，还好是有我。不然她……我也是想跟她聚聚的。这一二年来，我们说过的话一只手可以数过来。可她毕竟刚遭了那档子糟心事。这时候我离她太近，总会惹来闲话。我们又都大了。而且多心想一点，传进大哥的耳朵里也不好听。终究是有过婚约的。不过人已经在爹娘身边了，应该就不会在有事了。” “刘姑娘这次能化险为夷，以后自然是苦尽甘来了。其实二爷若是是在想念这妹子，去见一见也没什么。大爷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人。更何况二爷心里干净。”郑四笑道。 狗娃摇摇头，又有些犹豫的说了句：“明儿的吧。今儿就让他们一家好好团聚团聚。” 狗娃喝了茶，躺在炕上眯了一会儿。锁头出去跟村里的伙伴们玩，回来的时候洗把脸将脸上的汗洗下去。狗娃被水声叫醒了，翻身看看这几天明显晒黑了的锁头。 “玩的挺好？”狗娃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懒散。 “挺好的。就是李家的哥哥把胳膊摔坏了，我就从路边找了些草药研碎了给他涂上了。”锁头瞧他醒了，便洗了个手巾给狗娃。狗娃坐起身擦一擦脸，人也精神了。 “以后玩还是小心些才好。若是伤了后面几天都玩不痛快。家里头人也要跟着担心。对了，你秀儿姨回来了。你还记得吧。” 锁头认真想了想：“是不是以前说是我二婶的那个？” “嗯。”狗娃应了一声。 “我也听旁人说来着。说是回来伺候病了的刘四爷爷。” 狗娃听此言微怔，也放下心来。还好没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第78章 时间一转过去了四五天, 狗娃又去城里送了一回牲口。并且重新拿起了麻辣烫摊子。将各项事宜重新安排, 有了前头的经验, 这个做起来也就相对轻松很多了。 确定好了什么时候开业，狗娃这才坐着送牲口的牛车回来。当天刚擦黑, 刘四媳妇就来了。 狗娃这一天累的厉害, 还是提着精神跟刘四媳妇说一说话。 刘四媳妇的状态不是很好。最近事情多, 她又不是一个太拿主意的女人。当前这么多事情压在她的头上，人能坚持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 “快过来坐吧, 看你这几日瘦了，想来是没少操心吧。”狗娃给她让了地方。 刘四媳妇打量打量四周, 坐在炕沿边, 屁股只搭了个边，没敢坐稳。 “你这瞧着也没有年后那会儿富态了。”刘四媳妇叹了口气，“秀儿几次想要过来, 都被我拦下来了。” 敖木还是很支持他的决定的。点头道：“是该这样的。我跟秀儿都大了, 凑在一处总不好。” 狗娃今年十九了, 放别人家里, 有的孩子都会走了。只是现如今给他介绍姑娘的人越来越少了。就算有，也开始往小老婆上头介绍了。狗娃有意让长工们传出去说他又贵人给安排了一桩好婚事, 女方是城里头正经的小姐。有了好的，自然瞧不上村里头的。 他们还算是知难而退。只是这送小老婆或是送丫鬟的，狗娃也有些犯愁。送小老婆的还好。只说正妻没过门就能搪塞过去。 可送丫鬟的人道行通常都不浅。一般只会说这姑娘在家里被怎么怎么虐待，或是家里过的揭不开锅。只能送姑娘出来做工贴补家用。送去城里大户人家, 怕找个厉害的主人，今儿打明儿骂的糟践人。还是狗娃这样良善的人家才是更好的去处。 若不是介绍的人已经给狗娃介绍了好几次的姑娘。狗娃就真相信了。 狗娃也明白，应该是冬天时候收留了那个姚雪给了他们灵感。所以后续送来的姑娘人设基本都是这一路的。 只是这真也好假也罢，狗娃都一律回绝了。旁人介绍的又算什么？若是自己遇见了，善心大发靠着缘分救了也就罢了。若是旁人听说了他有如此行径可以送来，那狗娃纵使有金山银山也救不过来的。 “这正是这么说的。姑娘大了，就留不住了。”刘四媳妇叹了口气，想一想又道，“你妹子你是从小看大的，什么品行，什么做派没谁比你更清楚。” 狗娃只以为她又要撮合自己跟刘秀儿，忙开口道：“这事还不好说。秀儿总有自己的打算。” “你先听我说完。”刘四媳妇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钱袋子，“论理，你帮了我家这么大的忙，我本不该继续麻烦你。可这姑娘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既然她不做工了，就总要找个好婆家。可是这村里头，挑来挑去总找不到合适的。又怕城里头的事情，有谣言传到咱们村里，影响以后两口子的感情。” 狗娃听这话松了口气：“您是想我帮忙找？” 刘四媳妇连连点头，要将钱袋子递给狗娃：“咱么不是眼高手低的人家。只要是个安稳过日子的人家就好。若是你家那贵人身边有相当的下人，只要家里条件好，哪怕不是良籍也可以。别让你妹子吃苦就好。我也不是白让你说媒的，这钱你拿着，只当是婶子请你吃饭了。” 狗娃哪里肯收，忙往回推道：“这本不是什么麻烦事。收你银钱倒是显得咱们见外了。我们是打小长起来的，自然是想看着她好。” 狗娃又想一想，不禁想到了当初铁蛋教给他的。人这一辈子不长不短，总要找一个自己心仪的。 想到此处，狗娃更想那城里头的铁蛋了。开口道：“要我说，咱们谁给她挑，总有打眼的时候。秀儿是个有心眼子的，何不让他自己挑？这村里的瞧不上，就去城里挑。对了，我那姐姐自打跟那高家合离了以后一直在城里头，还开了个绣房。倒是有模有样的。秀儿小时候还跟我二姐学过些日子。去那里帮忙倒是不错的。到时候做生意总会接触人。这一来二去若是瞧上了哪家，这不就解决了您跟我四叔的心事了？” 这话说的有理，刘四媳妇被说的心动，却还是放不下心：“哪有姑娘自己挑的？” 狗娃笑道：“也没人说不让姑娘自己挑啊！之所以都这么想。一来是觉得大姑娘操心这件事情是不知羞臊。可咱家不是那么死板的人。二来，是觉得姑娘家家没个主见，容易被恶人哄骗了去。可秀儿眼下的见识跟咱们比起来只多不少。咱们何必操那么多心呢？” 被这么一劝，刘四媳妇也想明白了。不禁夸几句还是狗娃有本事，想的事情也全面。随后还是坚持这要留下钱，狗娃说什么也不肯收。只说若是真要谢他，回头做了什么好吃的给他端来就是了。刚好刘四媳妇手艺好。狗娃也是她做的零嘴长大的。 随后二人商量一下，刘秀儿送去兰子那里挺好。一来赵五爷他们找不着，而来在兰子那里帮忙，也能赚一笔收入养活自己。只是眼下还要留她照顾躺在床上的刘四，只等刘四情况字啊好些再送人过去。 而且在狗娃的心里觉得。若是刘秀儿能够继续养活自己，就算以后不成亲也不怕什么。 这世上，女儿比不得男儿。男人一辈子不娶媳妇，最多是被村里人指点一句没出息。可女人不结婚那过错就大了。个别的时候，甚至女子超过一定岁数就强制婚配，半点不由人。 当代虽说没有这样的规矩，可若是刘秀儿的爹娘都没了，就算刘秀儿不想成婚也由不得自己。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村里头哪个无赖欺负她没有依靠，强掳做媳妇了去，也没人会给她做主。到时候她要么认命，要么一头碰死。 不过若是够抱团在一起，相互保护，那往后就不怕什么了。 也就是说。只要人数足够多，就算一群一辈子都不找男人的女人凑在一起，日子也能过的很好。 真是那样，狗娃是真希望自家二姐能够继续下去。想想她在高家的遭遇。狗娃宁愿她就此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想她再冒险找新的丈夫。 当然，如果兰子自己看上了谁，狗娃也不会拦着。他这个小舅子，一直都是很称职的。 麻辣烫的摊子也顺利开了，菜品里头还加了些肉和肉丸。所有的菜都用签子穿好了，挑多少串跟摊主说一声，摊子一般是两口子。一个管涮，另一个就管收钱和管签子。谁说好了都要什么。随后将串好的食材撸到深口的笊篱（zhaoli）里，有一个跟笊篱编号一样的夹子将签子夹住。等烫好了，一手交钱，一手拿烫好的麻辣烫。 因为是小本生意，经营模式又特别，就只要求给了钱才能拿到碗。 价钱是按签子算的，肉串只有一小点，丸子只有一个，还有一两面条算一个签子，菜给的倒是一多。一个签子一文钱，就是个壮汉，十个八个铜板也吃的顶饱了。十文钱，六个菜和四个肉，吃完了这一顿，足够顶下大半天的劳动。 不过这个价格相对来说还是略贵了一点，一开始生意不算火爆，倒也不缺人来，过来吃的，超过五文钱的没几个。基本上都是两文钱的面，两文钱的菜，加一文钱的肉或丸子的都算奢侈的。 也有在瞪眼儿食那边夹了两筷子的肉，然后过来下两文面条一文菜的。 不过口碑是真的好。几天的功夫，便有周围居住的人们过来尝尝鲜。狗娃看了两日，还专门吃了两回。干净、好吃，又不麻烦。 没过几天，这个名为“麻辣烫”的新鲜吃食在城里名声越来越响，一些家境较好的人家也会过来吃了。有的一家人出来打牙祭，一次花个三五十文钱吃的尽兴的，也是有的。 这生意火爆了，银子自然就越来越多的入账了。 雇佣的摊主甚至还会反应忙不过来了。建议给新雇伙计帮忙，或是干脆再多开几个摊子。这样好的生意，就是正经开店也是完全可行的。 狗娃是真的有这个心思。只是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他有些忙不过来。身边又少个能够出谋划策的人帮忙。所以暂时他没打算扩建。倒是招募伙计的话，会亲自把把关挑好的。 狗娃这边的生意如火如荼，每天都有几两银子入账，他手里头的银子也就越来越多。 银子甚至多到狗娃认真的去考虑要不要将现在的家再扩建一下。或是盖个更大的家。 条件好了，这吃穿用度上的需求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而就在狗娃这边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准备了大半年的白家，终于得到了皇帝北巡的确切消息。 白家的人又从京城回来了一批，举家上下眼前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热切又紧张的等待圣上御驾亲临。 这也是铁蛋自由度最低的时候。即便是他，也只能乖乖待在府里减少外出了。云烟一直跟在铁蛋的身边。铁蛋也没让他频繁外出。只让其他信得过又不起眼的人，多进出走动走动，随时带狗娃的消息回来给他。 第79章 时间一晃, 又过了半月有余, 狗娃在钱庄, 带着锁头一块儿数一数他们还有多少银子。 银子的总数，已经快二百两了。难得又是开新摊子, 又是上下打点。竟然攒了这么多。 “小哥, 麻烦给我们取出来五十两。”狗娃难得大手笔了一次。 县里总共就这么一个钱庄, 县里有钱的人家，基本上都会在这里存些钱，还能吃一些利息。狗娃的存款, 不多，却也不少。也算店里比较重要的主顾了。 “好嘞, 爷您稍等。”伙计取了银子, 记账后让狗娃娃过来按个手印。 狗娃特意让锁头看一眼账面，确定没问题后按下手印，重新拿了银票子。 将银票子收好, 狗娃先带着锁头去买几身好衣服, 都是挑的最好的布料。又去买了些适合孩子带的挂饰给他戴上。锁头本身就是个读书人, 又跟东郭学了些身手。人敲上去比狗娃像样很多。眼下又换了全新的衣服, 站在那里打眼看去，怎么瞧都是个被金玉堆砌长大的翩翩小公子。 相比之下, 狗娃竟不像是锁头的长辈，竟像是陪着小少爷出门完了的小厮。 给狗娃买了这些东西，就花了十两银子之多。已经是现在为止狗娃最奢侈的一笔花销了。 随后，狗娃又拉着锁头一块儿进了县里最好的一家首饰铺子。铺子里头熏香味很浓, 不过味道雅致，闻着还挺舒服。 狗娃握紧了锁头小手，可打量的四周的装潢。 伙计打量一眼二人，有些说不准他们什么来历。气质上实在不像大户人家的人。孩子还有几分样子，可领孩子的大人绝对不是。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容易改变的。 “哎！今儿天气好啊，也难怪爷有空过来照顾生意了。里边儿做，咱们今儿喝什么茶啊。”伙计笑着影响来，说了两句好听话。 狗娃是第一次来，伙计会说话，好像狗娃常来一般。 “哪里要那么麻烦，少不得叨扰你们了。我想给我哥哥挑个好的随身带着，只是口袋里没多少银两，也不知能买得起什么样的。” 伙计听这话，心里头就明白了大概，又笑道：“那大爷您跟咱说说想要什么价位的？左右是随身带着的，也无须太好的。带着舒心就好。” 这话说的漂亮。就算狗娃买的东西廉价，也只说随身带的不用太好。算是给足了狗娃脸面了。 狗娃有些为难，想一想拿起腰间挂着的同心玉佩：“麻烦您瞧瞧，这个值多少钱？” 伙计含笑凑过来看了一眼，便是一阵，愣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小哥儿？”狗娃提醒了一句。 “哎？您看看我，活该给您打嘴了。不满您说，笑的在这儿当班也有几年了，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好的玉。大爷是个富贵人。可惜我这小店儿，是找不出与这相配的了。您若是不嫌麻烦，小的跟掌柜说说，把咱们店里镇店之宝请出来给您瞧瞧看合不合眼？” 狗娃也没想到这枚玉佩竟然会让伙计有这么大的反应。忙将玉佩放下，脸上发烧道：“这原是我哥哥随手给我的。我还以为是普通玩意。我只带了三四十两，再没多的了。” 狗娃以前连正经的玉都没见过的，当初拿了这玉，知道价值不菲，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值钱。此时看伙计这样见惯了好东西的人都能有这么大的反应，可见这玉价值连城。 天啊，这块玉他一直随身带着，有时候带脖子上，有时候像现在这样换个穗子出门时候挂腰间。幸亏这么久都没遇见扒手，但凡被人一把拽了去，岂不辜负了铁蛋的一番心意？ 这么好的玉，只怕就算是铁蛋手里也不多吧。 伙计听这话，心里头更加奇怪。要说这玉是偷得？可看他这反应也不像。 二三十两银子，虽说没有这玉一块渣滓值钱，却也是一笔好生意。 “那就不用麻烦我家掌柜出来一遭了。大爷您且随我上二楼。这好东西全在二楼摆着呢。” 狗娃带着锁头一路上了二楼。二楼的柜台上放置着各种包装精致的视频，敖木要买男人用的相对来说比较少。只有最左边，有个小柜台放置着。上面不外呼是男儿用的发饰、抹额、香袋子、玉佩。这些铁蛋都给他卖过类似的。狗娃也想买个类似的回赠回去。 可是见过铁蛋给他买的东西，再看这些总觉得差了。 伙计见狗娃看什么都摇头，显然是见惯了好东西。可此时又没多少银子买。眼睛一转，从女儿用的那边拿来了一个金属镂空的球儿。 “大爷您看看这个如何。” 这是一个类似香囊的坠子，不过上头是一个精巧的小球儿。狗娃拿在手里看着，是在是精致漂亮。 “这是什么？”狗娃好奇问道。 瞧他没见过，伙计解释道：“这是香囊。” “香囊？”狗娃凑近了仔细看看，“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香囊呢。” 伙计笑着多说了些：“过去的香囊自然都是布料做的。只是几十年前，有个能工巧匠给皇爷进攻了一枚这样的香囊。当然，那相当可不是这个能比你的。那香囊里头又精巧机关，可以焚香，里头点上香，不论这香囊球儿如何动，里头的香都不会撒出来，冬天天寒地冻的，这球儿握在手里又暖和。 不满您说，小点儿里的镇店之宝就是那香囊的仿品。而这个，是仿照那个样子做出来的。里头是没什么精巧机关，别说不能焚香，就是香料粉也放不了。只能用香丸子放在里头。不过香气淡雅，瞧着好看。咱们这边，有好几家姑娘都买了这个回去带着。大爷的哥哥虽说是男儿，不过这金球儿呆在身上，也不用分男女。瞧着雅致又特别。” 听这话，狗娃更加对这个爱不释手。握在手里仔细看着，想象带在铁蛋身上的样子，狗娃更放不下了。 “那……你那个仿品是多少银钱？”狗娃好奇道。 伙计左右看看，笑道：“既然是我们镇店之宝，自然是便宜不了的。大爷是见惯好东西的，我们也不诓骗你。两千两银子。不多不少。倒退二十年，就是仿品也要三五万银子呢。” 听这话，狗娃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再怎么赚钱，这两千两银子都是听都没听过，更何况是三五万的银子。 狗娃是真的心动想要卖给铁蛋了。可奈何囊中羞涩，是万万买不起的。 也许眼下继续做生意，当他生意遍地开花之时，就买得起了。 狗娃不是个多有出息的人，可若是让他倾尽所有去给心爱之人卖一个挂件儿，他是舍得的。 当然，前提是锁头的那一分另攒出来。 “我是真心喜欢的。不过眼下却买不起。等以后有缘分再来买吧。这个仿品的仿品，就归我了。多少银子？” 卖出这么一个，对于伙计来说也算是一笔大生意了。忙笑道：“大爷是个爽快人，人又好相处。我哪里有脸跟您要个高价儿。左右这个香囊我们是有自己师父做的，进就赏了做工的师父，三十四辆银子如何？” 狗娃先是笑着应下，随后添了一句：“这四不大吉利，还是三十三行吗？” “好说好说。大爷给咱们开了张，咱们也得给大爷个吉利不是？大爷您是先喝盏茶吃了点心再说，还是当下就结账？” “就不打扰你们生意了。去结账吧。”将香囊递给伙计，让他给包上。这么贵的香囊卖出去，还会赠送好些香料。到时候一并放入包装里头，狗娃嘱咐让他们包的好看一些，随后下了一楼结账。 结了账，狗娃要了收据。这钱袋子里就空了。 只剩下了几两银子，敖木只问锁头想吃什么，只挑好的买了带回去便是。 刚出了一家糕点铺子，要去布料铺子给二姐挑几批上好的布料和丝线。可巧路上多了些穿着像是大户人家做工的小厮分左右去感人群，让人们都贴边儿站着，要有贵人们走过，切莫冲撞了贵人。 狗娃生怕锁头被人挤走，将他圈在怀里，皱着眉毛看着路的尽头。 等了一会儿，才听瞧见两个人各举着一面旗走来。狗娃将锁头抱起：“你看看那上头写的什么字？” “寿，长寿的寿。”锁头低声道。 “寿？咱们这有姓寿的？”狗娃奇怪道。 “师父曾说过，那大旗上头写的字，不光是自家的姓氏，也有可能是军队的名称、领帅的姓氏、地方的简称，或是个人封号之类的。这个寿字，可能是获封的。”锁头虽说不大，不过铁蛋跟他说的杂七杂八的事情他还记得一些。 这时候，狗娃有听说了人群里在谈论，说这个是白家的人呢。 听见了白家，狗娃不禁伸长了脑袋去看一眼。那队伍由远至近，浩浩荡荡有数百人，前头的有骑马的，又在周围步行伺候的。队伍的后面基本都是，马车，随性的丫鬟围着马车边缘坐了一圈。 狗娃瞪大了眼睛，在人群中找了半晌，才见那骑马的人群中，后面第八排的位置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 铁蛋此时骑着马，在族亲兄弟中间，目不直视的跟着前面的队伍走。 那一刻，是狗娃这一辈子觉得距离他最远的一次。 第80章 “那是师父吗？”锁头被狗娃抱着，用力的往远方看。 “嘘, 小点声。你师父快回来了。”狗娃心里头有喜有悲。喜是他快要结束独守空房的日子了。悲则是此时此刻, 他终于对他跟铁蛋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 云泥之别, 莫过于此。 回去的路上，狗娃忍不住复杂的心情, 红着眼圈, 想要哭一通, 却找不到哭出来的契机。 “二叔，你不高兴吗？”锁头轻声问道。 “没有，我是太高兴了。”狗娃抱着锁头，拍拍他后背, “锁头啊。叔跟你保证。往后肯定大把大把的往家里抓银子。等你大了成婚那天, 就给你该一套最好的宅院。让你办一场，村里人都没见过的最奢侈的婚礼。让你媳妇, 一脚踩一块金砖的进咱们家门。” 其实锁头听不懂这个。不过听狗娃的语气就知道，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锁头没有说话, 只是任由狗娃抱着一路回去。 原本，狗娃是没打算开正经店铺的。自从远远的看了一眼铁蛋后，狗娃开始不满意现在的自己了。 铁蛋那头, 今天还只是简单的祭祖。各路白家的人，乃至白家鸡犬升天后前来连宗的亲人一道连男带女，带上随性的管事、婆子、丫鬟、小厮。林林总总加一块几百人。那白府里还剩下近千人打扫着院子。 整个白府扩建了一大圈，原本府里的下人、京里带回来的下人以及这大半年来新买进来的下人们，让整个白府光是下人就翻了几倍。 此次祭祖, 大概是圣上到来之前，最大的一次活动了。后面的日子，就是静静等候真佛到来了。 铁蛋是当天傍晚才知道今天人群中有狗娃的。不是他找不到狗娃，而是当时根本不准许他的目光有丝毫的偏斜。最近整个白府上下连口大气都喘不得，铁蛋比谁都不想节外生枝。 最近族亲越来越多。即便铁蛋已经尽可能放低自己的存在感，依旧免不了被成片成片的人靠近巴结。不论他这个庶出三房的大爷在本家这里有多么不收人待见，在旁支儿眼里都是香饽饽。甚至于反而因为他身份略尴尬，让人觉得更容易讨好接近。 就算是跟大房二房更亲近，瞧不上他们三房的亲戚们，也都听说了铁蛋神乎其技的医术，也有旁敲侧击的想让铁蛋给瞧一瞧。哪怕他们眼里学医的是下九流，是不入流的玩意，背地里再怎么瞧不上，见面的时候也是想尽办法多跟铁蛋聊两句。尤其是那些有疑难杂症，或是有难言之隐的人。 这些对于铁蛋来说总比那些巴结的人更好。所以还真就在家里坐堂看诊，牛刀小试便治好了二房太太娘家哥哥几十年的顽疾，更是让他神医的名号越叫越响。 而给人看诊也不是白看的。就算铁蛋不提，那各色礼物也流水一般的进了铁蛋院子里。 倒退一二年，铁蛋都是不屑一顾的。奈何当前有了家室，总要为了狗娃赞一赞家底了。 虽说铁蛋的名号越来越响，可在家里的名声确实算不得太好。甚至暗里给他起了个“府医”的名号。虽说府医在大户人家是享有一定地位的。可终究不是什么好称呼。将一个正经的宅门公子成为府医，无异于将侯门小姐成为坐台唱戏的怜官儿，那是天大的侮辱。若是个气性大的，活活气死的都有。 不过铁蛋还是挺喜欢这个的，说到底，他终究是个医生。 进来他那个血缘上同父同母的弟弟也回来了。敖木好多年没见他，上回见还是个小不点，眼下比云烟儿还小的年纪，竟然长得快跟铁蛋差不多大了。 只是这个弟弟比他出息好多，也承受了爹娘全部的期盼。现在已经成为爹娘骄傲的弟弟再见铁蛋这个自甘下贱的亲哥哥，有几分看不起也实属正常。 兄弟俩见了几回，那弟弟礼貌却又梳理的跟他行礼叫一声大哥，铁蛋就知道他们兄弟俩就不会有兄友弟恭的那一天。 不过正好，左右铁蛋不是这个家的，也从没当过这里是家。 时间一转，又过了五日。 皇帝已经踏入了本省，距离本县，不过几日功夫。 家族商量了大半年，几乎将请君上入府的每一个细节都商量的十分到位。眼下，就是要筹备让大房的大爷去“偶遇”圣上微服私访的人马，然后陪着圣上游山玩水一番，随后“恰巧”白家祖宅在这边，邀请圣上入府。 哪怕圣上是微服出巡，来白府一次，也无异于为白家的金匾上再镶一个价值连城的玉石边儿。 铁蛋在不断的等待之中也有些心急了。他等着一切结束然后回家。 随着一条条好消息传过来。遇见皇帝了。带着圣上四处游玩了。各种安排好的“奇遇”都一一实现了。龙颜大悦，终于要来白家看一看了。 铁蛋想狗娃想的狠了，也只能跟着人传出去一封信给狗娃。可信里头永远只能寥寥几个字。一来狗娃看不懂。二来也是怕事情有变落入别人的手里。 当皇帝终于入府的那一刻，铁蛋站在人群中对着那一顶白家自家的轿子里俯身下跪的那一刻，虽说卑微至极，却长长松了口气。 皇帝在这白府待了六日。白府倾尽所有，让皇帝这六日过的奢靡而又充实。几日之中，皇帝留下题字些许，山水、院落赐名几处。甚至于圣上醉酒之际，还心血来潮的给白家几个小辈分别辞了名字，以及给一些好事将近的小辈们赐了婚。 铁蛋竭尽全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大房也是连同二房有意打压三房。而铁蛋那个亲弟弟原本摩拳擦掌的打算在皇帝面前大放异彩，结果除了皇帝来那天在人群中匆匆跪拜以后再没见过第二遍。 只可惜，事情就是这般凑巧。铁蛋的那个弟弟费劲了心思都没办法见一面，而铁蛋这个费尽心思躲避的人，却荣幸得到了皇帝的亲自传唤。 原因是白家人员走动聊天的时候，将铁蛋这个神医提了一嘴。 皇帝一听白府竟然还有这般人才，说什么也要见一见，要铁蛋给他诊一诊脉。 铁蛋正在三房的正厅里跟爹娘请安，打算请过安就回院子待着。升上来了的这几日大房生怕他们三房的人抢了风头，已经免去了他们日常的请安。所以不用那么麻烦。 可巧，一个阴阳怪气的太监被人呢引进来，眼睛扫了一圈，开口便问。 “哪位是青争大爷？” 白青争，正是铁蛋的本命。 在弟弟极度的目光中，铁蛋无奈起身：“小民不才。” 太监上下仔细打量打量铁蛋：“人倒是端正。大爷大喜，圣上有旨，宣你前去前殿请平安脉，素闻大爷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神技，一会儿到了大家（皇帝）面前，莫要全都混忘才是。跟杂家走吧。” “小民遵旨。有劳公公了。”那太监转身，铁蛋的脸上就只剩下的苦笑。 回头对爹娘躬身表示先行离去，人便随着太监走了。 人走后，铁蛋的爹娘相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 小时候，铁蛋生的伶俐，逢人都说他长大有大出息。可渐渐大了，人竟然不能人道，又喜欢上了医术这等不入流植物。人是废了。所以夫妻俩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次子的身上。 现在看来，还是他们的长子更不枉幼时的一番夸赞。那大房的人挖空了心思要将大房所有的人都推进皇帝的面前。可皇帝第一次亲自召见的，还是这个被他们极力隐藏的三房毫不起眼的长子。 看着爹娘的反应，铁蛋的弟弟握紧了拳头。不甘心，是肯定的。 纵使是铁蛋，要面见古代的君王心里头也是十分紧张的。他还是不能理解那些穿越中，到了古代能够跟皇帝轻松谈笑风生的人的。那种万人之上只能仰望的帝王，又哪里是轻易能够对视的？ 到了前厅，圣上就坐在那整个白家最尊贵的位置上。铁蛋眼睛看着脚面，连呼吸都放的极其轻微。 到了堂下，铁蛋拎袍下跪：“草民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上面声音传来，铁蛋听着那声音虽洪亮，却明显后力不足。显然人是外强中干。不过也没敢抬眼观瞧，谢了恩站起身，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 “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铁蛋抬头，眼睛依旧向下。 “嗯，是个周正俊朗的。到底是白家的孩子。长相没有差的。是你自幼学医？家里就没人反对？”皇帝的语气很慈祥，好像亲戚家的当家人前来说的尽是客套话。 铁蛋不敢慢待，道：“回禀圣上。小民不孝，幼时喜爱旗黄之术。爹娘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偏偏放不下这个。时间久了，家里瞧我学的认真，也就不再逼迫了。” “人也难得有所喜欢的。若是医者仁心，能够济世救人，又那里要分什么高低贵贱。你且上来给朕请脉。进来寡人只顾着一味游玩，身体偶感不适。宫里头的太医管会说好听话，进而我倒是要听听别的声音了。过来吧。” “小民遵旨。” 第81章 走上前去，有太监前来伺候。他们也怕铁蛋不懂规矩冲撞了圣上, 放好了请脉枕, 在皇帝手上放了帕子。 铁蛋谢了恩, 走到近前，伸手摸上皇帝的脉。分左右手分别摸了, 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 眼睛微眯, 以后了两步侧身, 余光去看大老爷一家。瞧他们表情有异，目光看他满是复杂。 “怎么样了？”皇帝瞧他表情不对，也正色了些。 铁蛋尽量平复心情，轻笑道：“无甚大事。不知可否劳请圣上吐一吐舌头给小民看一看。” 皇帝吐出舌头, 铁蛋本想让他看看眼睑, 只是此时人多，这个姿势对于帝王来说实在不雅。 随后, 又跟皇帝贴身的太监询问了饮食和起居，还看了些进来所用御膳保留的存底。 等道皇帝有些不耐烦的时候, 铁蛋终于给出了一个结论：“回禀圣上。小民不才。凭借粗陋才学诊了半晌，得出结论还要恭请太医看一看，才敢正经开药。大家进来身体不适, 确实与近日疲劳有关。平日充实缺乏休息，饮食上又有些重油重盐，进而身子有些吃不消也是常有的。只是圣上略有不同。 许是因为长年劳苦于朝政。虽说龙体养的极好，可天长日久，还是留下了些许顽疾在身上。近些日子, 也是新劳加上旧疲所致。苦药倒是不必吃了。小民给圣上开下一两副药膳，每日早晚代餐服用，其余时间正常饮食。想来调理个三五日，也就好了。只是小民才疏学浅，难免有考虑不周的时候。这药膳的方子，还是要先呈给太医看过才好。” 皇帝听此言，松了口气。便笑道：“不愧是英雄出少年。这般年纪，就已经这般熟练。来人，赐笔墨。你且写来朕看看。” 铁蛋持笔写了方子，先是递给太监让他看一看。太监在皇帝身边时间长了，时常与御医、太医接触。所以多少知道一点。 “这些都是寻常之药。”太监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铁蛋便笑道：“家里自是不缺好药的。只是圣上便是平时吃惯了大好大补的药。此时便要吃些这般平常却又温和滋补的药更佳。更何况，药膳比不得正经的汤药，用这类普通的药材去煮，也方便控制分量。” 太监这才又将房子交给太医。太医捋着胡子看了又看，方才点头。又特意夸赞了句：“好方子啊。我竟没想到还可以这般，妙哉，妙哉。” 那太医此言，其实是有几分巴结白家意思的。可皇帝可不管这个。听见这官家出身的公子竟然能有让太医佩服的医术，不觉心里对铁蛋的好感更增加了几分。 随后派人安排下去。以后早晚就按照铁蛋给安排的膳食来吃。 一连吃了几日后。皇帝身体果然大好，人也精神了许多。 因此，皇帝对铁蛋的喜爱更甚，平日听歌看戏，总会宣来铁蛋在侧。 铁蛋每次被皇帝叫到身边，都觉得如坐针毡。一方面伴君如伴虎，另一方面身旁族亲的目光都快把他撕碎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皇帝也没有在白家长居的道理。 打算走之前，皇帝特意宣了铁蛋前去。询问他可愿一同回京。 这世上，能被皇帝邀请的人不多。可敢回绝皇帝的，绝对没有几个。 铁蛋就是其中之一。 铁蛋早有准备，听此言，便苦笑道：“还请圣上宽恕小民抗旨之罪。” “你不愿意？”皇帝挑一挑眉。有人拒绝他，还是第一次。 “回禀圣上。并非小人不愿。只是扎根于此，只想守在这里。白家承蒙圣上垂青，扶摇直上。自然抱着最高的谦卑来感谢龙恩浩荡。弟兄姊妹们，在京城内为君分忧，小民一无才干，二无本事。在家中守家便是极好。京城虽美，于小人而言，还是更喜欢这家中的一捧土。” 推脱的话多了，可这般说还是头一回。皇帝看他情真意切，倒也不为难。 “换个人，只怕已经是千恩万谢了。难得你有这般心思。弟兄姊妹们登高望远，你给他们守住这老家的根，也不枉你生而为人。那就留下吧。你既然擅长旗黄之术，又是个仙医妙手。朕就赐你金匾一副，题字‘神医圣手’。你既然无心仕途，就暂且不封你官了。赏你黄金百两，锦缎数匹，金玉如意各一对，珐琅花鸟纹银香囊一对。回去领赏吧。” 皇帝有些失望，倒也不至于生气。铁蛋轻描淡写的解决了他前些日子的不适，给些赏赐，对于皇帝而言，跟赏一顿饭没什么区别。 铁蛋回家，回到自己爹娘哪里。此时他娘亲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父亲还要维护自己为父的尊严，还是尽量保持着面无表情。 白三夫人念了声佛。三房多一年来一直备受打压，现在整个白家精心操办了大半年，皇帝最注意的却是他们三房长子，着实让他们三房狠狠出了一口气。 若是铁蛋就此成功攀龙附凤，那他们三房的好日子就来了。 “这回圣上又说了什么？” 白三夫人忙将铁蛋拉到身边，让他做到自己身侧。 这大概是铁蛋穿越来以后，他这位娘亲对他最亲的一次，铁蛋道：“圣上问我可要跟他一同回北京。” 白三夫人微怔，随即便是一阵难掩的狂喜：“你说皇帝要亲自带你回京？” 铁蛋却没有给他丝毫的幻想：“被儿子推了。” 三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 铁蛋只顾着苦笑：“我那三脚猫的医术，哪里上得了大雅之堂？此次能够治得好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谁又能确定此次都这样好？娘知我是没什么出息的。不给家里添乱便是好事。哪里是去的了京城的。” 三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铁不成钢道：“糊涂！只要你在皇上身边说得上话。还怕你没有出息的时候？” “伴君如伴虎，”铁蛋着实不当这是什么好事。瞧见三夫人还要开口，他便将皇帝的赏赐说了出来，“不过皇上还是赏了我好些东西。尤其是一副金匾，写着神医圣手。有这个，我看来就好过入京。毕竟在君侧，难免哪日君上看不上眼。如此我留在这里，哪日皇帝想起我，也许还能说两句好话。” 听此言，三夫人看一眼三老爷。见三老爷点点头。也就松了口气。 虽说不再坚持了，可嘴上还是埋怨了几句：“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儿太直，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跟爹娘商量商量。现在大房二房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好容易你给爹娘涨了脸，也不多坚持两天。你这弟弟，说不定还要等你托上一把呢。” “老二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本事。小孩子总要自己闯荡一番，才有大本事。”铁蛋笑道。 而铁蛋的那位亲生的弟弟，此时低着头一言不发。 很快，皇帝的赏赐被送来了。只是那金匾还要有些日子才送得到。 这是三房第一次得到皇帝的赏赐。往常倒是没少得到宫里白家送进去的娘娘的赏赐送过来，可那娘娘终究是大房出去的人。赏赐到了三房这里，多少没了那些味道。 铁蛋也不是不会做事的。将玉如意给母亲和弟弟各一个。给庶出的弟弟们每人两颗金瓜子，随后将那些锦缎取出来一匹给三夫人，剩下的都分给了庶出的妹妹们。 那些锦缎都是宫里头出来的，是有金银都买不来的。铁蛋倒是有心想要给狗娃的二姐兰子。可这种宫里出来极致奢靡的东西出现在民间，肯定是有多番麻烦的。还不如顺手送给家里人。 三房里姨娘不多。基本上都是进京以后纳的。但能生是肯定的。这三夫人身下也就两个儿子，而姨娘里四个姨娘已经给铁蛋生了十三个弟弟妹妹了。这三房也算是渐渐热闹起来了。 白府奢靡这小半个月。皇帝才终于班师回朝。 皇帝人一走，这白家老宅的人也就慢慢散去了。人都要走了，就留不下那么多伺候的下人了。尤其是那些新菜买进来的。那些戏子、歌舞伎全都带走。新买进来的下人们也挑机敏的带去京城，剩下的要么给了遣散费遣散，要么留在老宅继续伺候。 铁蛋将皇帝御赐的匾额挂在了院子的正厅门口。那些路过有心说风凉话的人，也要看着匾额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人一批又一批的离开了。曾经热闹之极的白府也渐渐冷清下来。 白家三房的人也离开了。整个白府，渐渐的又只剩下了铁蛋一个主子。 而此时家中的狗娃已经在城里租了四家店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全部开麻辣烫店。各家的食物多少有些不同。到时候看欢迎的程度再做新的调整。 而雇佣的家庭也基本确定好了。狗娃每隔一天就要来一次县里，有时候还会留宿一宿来打理各方面的事宜，忙的脚不沾地。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距离开张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若不是正经开店的事情，要经过朝廷的审批，现在只怕新的生意已经做起来了。 而就在狗娃忙碌的时候，忽然接到了铁蛋的来信。 要他像上次那样，亲自送牲畜到先前的小院里。铁蛋还在老地方，那个天字一号房间等他。 第82章 狗娃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给自己安排了大半天的空闲时间。锁头暂且留在兰子那里, 第二日狗娃早早起来, 让李桃花帮忙梳一下头发。换上还没穿过的新衣服, 带上香囊和旁的玉坠子，再将铁蛋给他的那枚同心玉佩挂在脖子上贴在胸口。自打知道了这玉的价值以后, 狗娃就没让这块玉离开过自己的脖子。 这一次没有做牛车。而是让赵冬至赶牛车, 郑四赶马车。狗娃乘坐马车一路进城。一路上时不时挑开帘子向外看一看。 时间已经进入深秋, 路边的天地也已经染上了一片金黄。从初春到深秋。狗娃每一个日夜都在想念着铁蛋。想他情况怎么样；想他可吃好睡好；想他可曾受到家里人的为难。以及……可曾被家人安排亲事。 这种事是想不得的，越是想，心里就越在意。 狗娃不知道铁蛋还有多久才能跟他回家，只是这次终于又能见一次面了。团圆的那一天, 应该不远了吧。 二人离开了大半年。狗娃成长了很多。他不再是那个过度依赖铁蛋的少年了。但需要铁蛋的那份心, 只多不少。 终于到了那个院子。狗娃本以为还会是之前的那个伙计，没想到院子里站着的, 竟然是穿着粗布麻衣的云烟儿。 “二爷又来了？可巧今儿有了新茶，二爷可要尝尝？”云烟儿一反常态的笑着。 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热情的云烟儿, 狗娃看着他明媚的笑脸，硬是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咽口口水，狗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些：“可巧我就想吃你这里的茶了。不知怎的, 家里多好的茶叶，也吃不出你这里的味道。今儿就免不得要叨扰片刻了。” “这是哪里的话，爷又不是外人。就是住在这几日又何妨？爷这一路上辛苦，不如在这里歇歇脚。巷子口有点心铺子，小的过去给您买些回来。您吃了茶, 用了点心，再好好睡一觉。咱们店里头吃肉，还是指着爷您呢。” “如此，就麻烦你安排着了。” 进了房间，外头两个长工自己将牲畜赶进牲畜圈里头。随后只有郑四在门口，依靠着马车小憩，赵冬至先四处走走买些东西。眼下赵冬至跟李桃花夫妻俩也攒下些银子了。李桃花又在孕期。赵冬至好容易来一次城里，总要买些好东西回去给李桃花。 进了屋子，狗娃忙凑近云烟，看看他周身的打扮，不解道：“云爷怎么在这里？” 进了屋，云烟就把那份热络的笑脸收起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指密道道：“我家大爷安排的。二爷且去吧。别让大爷等急了。” 狗娃忙道谢，云烟将火折子递给狗娃。狗娃将火折子吹亮，转身打开密道钻了进去。 云烟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身上的衣服粗糙极了。即便他里头穿了软布里衣做隔离，依旧很不舒服。他虽说是下人，可打小穿的都是上好的布料。穿这个，还是头一遭。 狗娃顺着熟悉的密道进了餐馆，直奔二楼的天字一号包厢。 到了机关门口，狗娃用火折子照一照，找到打开的机关，用力一拧。伴随着一阵机械的声音，狗娃在一束光中，看见了他的神仙。 “大哥！”狗娃一个箭步过去抱住铁蛋。 铁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摸一摸狗娃梳的柔顺的头发，这大半年的疲惫，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结束了。”铁蛋低声道。 “什么？”狗娃面带惊喜。 铁蛋松开狗娃，让他将火折子盖灭：“圣上离开了。白府也空了。我又成了家里唯一留下的。我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就借口游历了。” 狗娃将火折子收好，再仔细看一看铁蛋的脸。 “你又瘦了。进来，一定很累吧。”狗娃心疼道。 铁蛋摸一摸狗娃的脸：“好意思说我？你都瘦几圈了？黑眼圈这么严重，近来没少熬夜吧。” 这一点狗娃倒是没注意：“我最近打算新开几家店。就是大哥教过我的那种麻辣烫。只要等着朝廷批示下来，就可以开业了。” “我听说了，你倒是越来越忙了。”铁蛋拉着狗娃坐下来笑道。 狗娃有些窘迫，低头道：“银子总是赚不完的。这银子赚的越多，想要的也就越多。” “说的也是，人的欲·望总是随着人的高度不断上升的。”铁蛋笑道。 狗娃脸上有些发红：“我也想试试，距离大哥更近一点。” 铁蛋挑眉，倒是没想到狗娃还有这个想法。狗娃说完这话，脸上更红的厉害。 铁蛋去没有顾忌狗娃此时的心思，只调侃道：“你我二人哪里还需要距离更近，咱们的距离早就贴近到不能再近了。” 狗娃一开始没听明白。随后微怔，耳朵尖儿都红了。 铁蛋探头过去，狗娃抬眼与其对视。铁蛋看着狗娃的嘴唇。本不想这么快，可狗娃的反应实在可爱。铁蛋轻轻触碰上去，先是浅尝些许，随后直接将人抱在怀里，亲的难舍难分。 可惜这里终究不是家里。铁蛋的理智尚存，最后也只能将人抱在怀里，缓一缓沸腾的想法。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铁蛋轻声道。 “都好。大哥回来更好。”狗娃抱紧了铁蛋，“没有下次了吧。” 再有下次，狗娃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过去。 铁蛋没办法做保证，略沉默道：“若是再有下次，我一定把你带在我身边。” 什么麻烦都顾不得了。只要能够日夜相伴，那么什么辛苦都是次要的。 “那说定了。下次，就算你不带我，我也攥紧你了。”狗娃难得说一次这样强硬的话。这话却说进铁蛋的心里去了。 “好。” 二人温存了一会儿。铁蛋叫了丰盛的一餐，二人吃饱喝足以后，略休息，铁蛋就跟狗娃一块通过按到回到了院子。 云烟早已经等候多时，此时已经将外衣脱下，穿着锦缎的里衣，看着从密道里走出的二人，将手里的粗布麻衣递过去给铁蛋。 铁蛋也开始宽衣解带，将身上的衣裳褪去，穿上云烟的衣服。 狗娃看的一脸莫名其妙。看着铁蛋换上了粗糙的衣服，再将头上的头发散下重新用布条束好，转眼的功夫便从一个谦谦公子变成了土里土气的小伙计。 云烟这二年身高蹿得很快。现在已经比铁蛋矮不了多少了。二人身材又相近。加上云烟生来带着几分贵气。换上铁蛋的衣服站在那里，外人打眼瞧也看不出是换了人。 铁蛋拉一把狗娃笑道：“那二爷，咱们回吧。” 狗娃是不明所以的，可还是跟在铁蛋的身旁。二人一道出了远门。 马车上昏昏欲睡的郑四正点着头，听见了声音眼睛微睁，瞧清楚人后忽然睁大了眼睛，揉揉眼睛险些叫出大爷来。 “嘘！你且驾车。”铁蛋扶了一把狗娃，让狗娃踩着小凳上马车，随后跟着进了马车。 郑四将小凳收好，驾车离开县里。 刚出了县里，到了那片树林。前后无人的时候，又有人拦住了马车，郑四仔细一看来人认识，是铁蛋手底下的人。 这时候铁蛋挑开了帘子：“给我吧。” 那下人将一个大包袱交给铁蛋。铁蛋伸手拿进马车里，示意郑四继续开车。 确定周围没人了，狗娃才低声问了句：“大哥这是在躲什么人？” “还能有谁，不过是大房留下的人罢了。他们看我看的紧。就算我说要出门游方，只怕他们也会让人跟着。我要回家，自然不能把他们往家里引。现在有小云烟儿替我。过半个时辰，他会从那餐馆里出门坐马车直奔东郭府。东郭府里头有擅长变装的人呢，会佯装成我分成几路出城。让他们且跟着去吧。”铁蛋的语气里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如此，还是要麻烦东郭大爷了。”狗娃脸上也见了笑。 “你当他是白帮忙的？”铁蛋笑道，“他因练内功，有多年顽疾在身。这些年我为了给他调理病根着实耗费了不少心思。近来我刚从圣上哪里得来些珍贵药材的赏赐，基本都进了他的肚子里。若是这点忙他都不帮，回头他再吃药，我就给他加十份二十份的黄连。让他当着小云烟儿的面喝。看他敢说一个苦字的。” 狗娃也跟着笑。能让铁蛋这般口无遮拦，也恰恰说明而二人之间的关系很好。 “那云爷和东郭大爷之间的误会解开了吗？”狗娃还记得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 铁蛋摇摇头：“他们二人都是拧脾气。一个不肯解释，一个不肯听。他俩放在一块，也算是天生一对了。” “也不知道还要拖上多久。”狗娃满眼都是铁蛋，“我是忍不了的，既然心有所属，自然是多一天就是赚一天。哪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铁蛋捏捏狗娃的脸蛋：“这话我爱听。” 铁蛋打开了大包裹。最上层是几件换洗的衣服。中间是一些药瓶、药材。下面则是各种金银细软，铁蛋掀开的时候，便是一片金光闪闪。狗娃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金银，就随意的铺在下面。还有两块皇帝御赐锦缎缝制的肚兜。 大布料铁蛋不敢留。不过还是留了一小块给狗娃和锁头各缝制了一个肚兜。这种私密的衣物只会穿在里头，外人是瞧不见的。 第83章 狗娃也不知铁蛋为什么只对肚兜情有独钟, 无奈的抽出肚兜看一看：“这布料是什么布？我怎么从没见过？这绣工也奇怪, 根本找不到刺绣的痕迹。” “这是云锦。上面的花样, 是织布的时候一气呵成的。这是仅供皇宫的, 民间少有。我原得到两三匹。只是这种布料, 常人穿出去恐惹眼, 我给母亲和妹妹们分了。只留了这些给你和锁头。”铁蛋知道狗娃不是个小心眼的人。这种事情直接实话实说了。 狗娃自然不是个多心的。他还是看出了这布料珍贵。看着上面仿佛从布料里头跳出来一般活灵活现的花样, 狗娃摸都舍不得摸一下：“这样珍贵的东西，穿上身上岂不糟蹋了？” 铁蛋不禁笑出了声：“布料不穿在身上留着作甚？难不成裱起来挂墙上欣赏？要的就是趁着布料还新, 穿在身上, 别让他冷落在柜子里，就是对它最大尊重了。今晚就穿给我瞧瞧。” 这还是白日, 便扯到了夜里。狗娃脸上发热，回头不再接狗娃的话。 铁蛋点了点包裹里的金银, 笑道：“虽说布料没办法给你太多。不过其他好东西都给你带过来了。这些金子还有玉如意, 还有这两个香囊, 都是你的。” 香囊？狗娃想要送给铁蛋香囊，所以对着两个字尤其敏感。 随后目光看清楚了包袱里混在金银中间的那个金属彩色的球形物体，狗娃的脸上有些发僵。 “怎么？”铁蛋贴的狗娃最近，狗娃脸上一点变化铁蛋都看得见。 “没……事。”狗娃原该想到的。铁蛋家里早已经不能用大富大贵来形容了，那绝对是富可敌国的存在。他身上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 “你若不说，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说。只是我若是用了我的法子，你可就不是这般好好说了更容易了。说吧，什么事？”铁蛋又问。 难得铁蛋语气这么强硬。 狗娃沉默些许，才道：“前些日子我仅首饰店, 给大哥挑了个玩意。” “跟我的重了？”铁蛋挑眉。倒是很开心狗娃给他买礼物。 “不算是……”狗娃从袖口里取出来那被包装极好的盒子。 铁蛋拿在手里，看狗娃满脸都是失落，铁蛋多少猜到了。 拆开盒子，里面那镂空的香囊露出来。跟铁蛋带来的香囊确实有几分相似。不过铁蛋带来的，是珐琅工艺的，那光泽是纯粹的金属光泽无法比拟的。 铁蛋拿起来仔细观瞧，狗娃更是窘迫，低声道：“还是是收起来吧。” “为什么要收起来？”铁蛋挑眉，随后直接将香囊系在了腰上，“可惜这身衣服太糙。回家换上就好了。这个倒是不似布料那般。和我的胃口。” “这终究不是什么上台面的东西。更何况大哥有更好的，何必……”狗娃没说完，便被铁蛋的一根手指挡住了嘴巴。 “傻了？你的东西，又那里是上不的台面的东西？有道是黄金有价，情分无价。莫说是香囊，就是一束花一根草。只要你诚心送我的，那也是珍贵的。更何况，我带来的这个，是宫里头出来的。莫说是你，整个县里怕是见都没见过。你这香囊虽是民间出来的，却是你花了真金白银买下来的。这样的工艺价格不会低，你自己尚且舍不得多花一两银子，你自己尚且舍不得多花一两银子，舍得给我买这个，就比你给我买十个都珍贵。” 铁蛋说的情深意切，狗娃听后也不禁眼圈发热。 铁蛋带好他给的香囊，又拿了御赐的香囊给狗娃系在腰上：“既然民间有此类的仿品，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带着了。左右常人也看不出区别。回头我给你调几位香料，你随身用着。” 狗娃看着腰间精致的香囊。那色泽极好，是狗娃从未见过的材质。 “这个民间能买到吗？我只在那家首饰店问到过这个的仿品，说是要几千两银子呢。” “京里应该有卖。倒退个几十年，这东西只有一个，是皇帝赐给他的宠妃。现如今时候长了，懂得这工艺的人越来越多，做出来也就不难了。这价格的区分，也就是在这做工上了。”铁蛋拿起另外一个，“本来是想着咱们一人一个的。不过既然你给我准备了，这个就是锁头的了。刚好咱们一家三口一人一个。” “锁头还是太小，平时没轻没重的。若是摔坏了可怎么办？”狗娃是不赞同的。 “终究是物件，带着高兴的才是好东西。不过既然你不放心，那就你收着吧。这东西也放不坏。等小锁头长大了，有了自己心头好了，喜欢谁就将这个送出去当信物也不错。咱们二人已经叫唤定情信物了，总要给孩子提前备着。” 听到定情两个字，狗娃想起二人之间的关系，心里头想的许多，面上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挑开帘子看看外头的风景。 快到家了。 铁蛋将大包袱给了狗娃：“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狗娃微愣，连连摇头：“这怎么行？” “这是咱们小两口的启动资金。”铁蛋笑道。 “资金？启动？”这两个名词狗娃一个都听不懂。 “就是咱们俩一块开店。算是咱们的夫妻店了。”铁蛋笑道。 狗娃眨一眨眼睛，脸上有些发红：“大哥一起？可这很忙的。” “我还能让你一个人去忙？”铁蛋挑眉，“再说，我也需要更多的生意。我需要赚钱，越多越好。直到能够完全摆脱白家为止。” “发生什么事了吗？”狗娃还是了解几分铁蛋的。他虽说一直有这个心思，可现在未免太急迫了。 铁蛋张张嘴，却只说出了一片叹息：“一句两句说不明白。以后慢慢说吧。反正你哥哥我现在是跳进钱眼儿里了，一块土疙瘩也是银子。咱们一起吧。” “一起！”狗娃附和道，“我现在所有的，都是大哥你的，我的摊子，就是你的摊子。我的店，也是你的店。” “所以说，我荣升为老板娘了？”铁蛋笑道。 狗娃连忙摇头：“哪里能这么说？” “那就是老板夫？是不是有些拗口。”铁蛋状似认真的想一想。 “那太奇怪了……”狗娃脸上开始发烧。 刚好到家了，铁蛋本想找锁头。只是狗娃原本没想到能直接将铁蛋带回来。还打算在城里留宿。所以锁头提前留在兰子那里了。 “回头咱们一块去取吧。家里倒是没怎么变，跟走时候一样。”铁蛋进了院子便在四处打量。院子里的一切都跟记忆中融合。他明白，狗娃一定跟他想的一样。再回来时，家中的一切都没有变。 “大哥你先回屋坐着，我去郑四他们住的地方一趟，看看做些什么好。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狗娃笑道。 这句话铁蛋大半年来每天都在想。没有狗娃以前并不会觉得什么。反而因为超前的思维，感觉这句话在固化一个人的存在价值。仿佛一个人的存在就是为了做饭伺候人一般。 可有了狗娃以后铁蛋完全颠覆了这个想法。 这不光是口腹之欲上的相互满足，更加是证明对方存在的一种表现。 铁蛋渴求着狗娃给予他的美味。而狗娃，也迫切的希望铁蛋多尝一尝他煮出来的饭菜。让他们彼此相互需要。 也许，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饭桌上一点一滴累计起来，直到灵魂里，都是对方的味道。 “一时也想不出要吃什么，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吧。对了……” 铁蛋没说完，狗娃就先一步开口：“别忘了杀鸡。” 二人相视一笑。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人比狗娃更了解铁蛋想要吃什么了。 狗娃去长工那边，嘱咐一下需要什么。随后就等着他们将食材收拾好洗干净送来就行。 随后又去了村里打鱼的家里，买了一条二斤重的草鱼。 家里家中水缸里倒是养了十多条鱼。只是当前还小。想要吃，至少还要等过年的时候才最为肥美。 拎着鱼回家的时候，就瞧见铁蛋拎着水正在浇院子里的地。此时的铁蛋已经换上了家中放置的他的旧衣。依旧是一席白衣似雪，站在地里头，走几步衣裳角便脏了。 “这些活未免太辛苦些。大哥怎么想着做这个。”狗娃忙凑过去，想要从他手里接过来。 “今年自打入春，就没怎么下雨。咱家这院子长得不错。平时灌溉的肯定很勤。这些活我不熟，不过做起来也有趣。你做饭去吧。我只在这院子里玩一会儿。等你做晚饭，我也忙完了。” 铁蛋是金贵的人，狗娃是舍不得。不过见他自己坚持，也就不说什么了。 做饭的空档狗娃时不时探头看看铁蛋在做什么。铁蛋浇了地，就去牲畜圈里头看养活的小家伙们。猪只剩下了一头母猪带着一窝猪仔。小猪还很小，围绕在母猪的身边，哼唧哼唧的好不可爱。 铁蛋看的入神，狗娃略放心些，就回头继续做饭了。 第84章 这一顿饭, 他们二人想了大半年了。 当熟悉而又独特的菜香弥漫在整个房间的时候, 铁蛋一进屋, 看一眼对他笑的狗娃。 人生至此, 便再无可求了。 狗娃的手艺一点都没有变, 二人的感情, 倒是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分离, 变得更加宽厚了。 吃过了午饭，狗娃就嘱咐过了郑四他们下午不用过来了, 院子里的事情他们夫夫二人会自己解决。 外门也上了锁, 表示家里没人。 随后的这段时间，就是二人真正的二人世界了。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 何况是分开了大半年的新婚夫夫。当前总算有了独处的时候，自然是蜜里调油, 甜腻的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二日二人起来的都晚了, 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用过了早餐后, 二人就找来郑四，继续乘坐马车回县里去接锁头。 铁蛋回来了，锁头的学业就要重新捡起来了。不光是文化和医术。还有东郭那边。铁蛋觉得锁头继续回东郭那里，顺便随时将新研制好的药丸或是药方送去给东郭。 家里一切如常，渐渐恢复到了铁蛋离开以前。 而铁蛋正式加入狗娃刚刚起步的商业，提出了不少有用的意见。他讲整个体系更加规划起来，将所有员工分为了各个部门。随后各个部门各司其职，整个团体运作起来有规律更有效率。 狗娃是最能够感觉到铁蛋安排后变化的。佩服铁蛋的同时，还是感叹一句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是很远。 好在, 这样的距离并不影响他们二人的感情。 狗娃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他学习的速度很快。经商方面是有天赋的。基本上铁蛋给他什么样的提议，他都能立刻举一反三。 在铁蛋回家的第五天。几家麻辣烫店同时开张。刚刚开业，还搞了小活动来吸引顾客。比如免费的酸梅汤，或是消费满减以及赠送优惠券。 这些在这个时代是新奇的玩意，律法上也没有明文规定禁止。 这些新鲜的玩法带给百姓们十足的新鲜感。加上价格定位并不高，莫说是普通人，街边要饭的乞丐也有铜板吃上一点。所以客人只用了两天的功夫便多了起来，虽说不算火爆，但开始盈利以后，每天的入账都很可观。 铁蛋还花了银子请账房。没有安排掌柜，但是所有伙计里，安排了一个领班也一个执事。领班负责管理所有的伙计，执事则是随时注意店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比如货物消耗品情况，第二天什么准备的多一点。 店面更加管理化，规模化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二年的天气，其实铁蛋自己也想不出这是帮了他们还是阻碍了他们。今年的情况也不好。因为少雨，地里头的庄稼十分不乐观。部分地方甚至接近绝产。 正是因为这样，粮食的价格开始暴增。而这个时候，狗娃家中开的店里头有主食还有菜，甚至还有肉，价格还不高。别说是穷人喜欢，就是那些原本生活殷实的人家，也都愿意在这里花最少的钱吃更好的。 当然，狗娃能这样做也是因为有底气在的。家里面有暖房，可以不分季节的提供新鲜的食材。而且就算是院子里种的菜，因为长工们辛勤的浇灌，长得也分厂好。 至于主食方面，这些都是狗娃在初春时，粮食的价格还没那么严重的时候购入的。眼下正常卖出去，成本还在承受的范围。只是以现在摊位加上店面的消耗来看。面食要不了多久就要涨价或是减少给的量了。 天灾给了狗娃家的店更多的客源，相应的，也让那些原本家境就不是很好的人，更加舍不得吃这些了。穷人家里，每一文钱都是思路再三考虑这花的。 如果是两年前的狗娃，即便是遇见这样便宜的吃食，也是舍不得吃的。这世道，跟过去的狗娃一样穷的人又很多。 所以，没人说得这世道是成就了他们，还是拖累了他们。 不论怎么样，他们二人的目标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尽可能的攒下更多的钱。 村里刘四的情况越来越好了，刘秀儿就被送进兰子那边了。兰子的绣房越来越热闹，多了些女学生，接到的单子也越来越多。 这生意多了，入账也就多了。因为平时太忙，对两个儿子的照顾就会有些许不周到的地方。 最后思来想去，兰子雇了一个稳重憨厚的妈子照顾两个孩子。左右平时生活在一起，也不怕外人对孩子不好。大儿子已经开蒙了，小儿子等过了来年也打算送去学堂。 既然眼下已经有了那个能力，孩子启蒙自然是越早越好。 能出息考取功名固然好。就算考不成，认字的总比不认字的好。 铁蛋跟狗娃二人是忙碌的，不过忙碌之余也没忘记教小锁头。小锁头也算是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能承受之重。每天功课安排的都比较满，每五天最多有半天的时间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 平时医学、学业和功夫连轴转。好在他适应性很强，并没有什么不喜欢的逆反心理。 只是看他每天在各种学习中反复转换的铁蛋，竟然莫名的联想到了他那个时代孩子们的补习班。 确实挺像的。他那个时代，孩子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上各种兴趣班学习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了。 只是不同的是。现在让锁头学的东西，都是能够让他在未来轻松在这世上立足的东西。让他离开任何人都能独自强大。 这世上身为长辈给予小辈最好的馈赠，莫过于适应与生存的能力。 这半个月的收益，每天足足有小三两进账了。狗娃听着铁蛋跟他说账目的计算结果。 每个店铺都有自己的账房。原本摊位是让锁头帮忙算的，也苦了这小家伙了。铁蛋回来后，做主请了两个账房先生负责所有的摊位账单计算。随后几个账房将每日的结果报给管事。管事重新计算一下，再呈送到狗娃二人这里。铁蛋能够看懂账目，会解释给狗娃听。他是有心教狗娃的。 虽说狗娃不识字，只要这账目看多了，时间长了总会懂得一些。 在银子方面，狗娃也算是有了认字的动力，学的还挺快的。 “这样看，咱们一个月就有几十两银子入账了。时间再久些，说不定一个月能赚上一百两。这一年就有一千两了。”此时的铁蛋活像掉入钱眼儿一般。 铁蛋只笑道：“亏你能算过来。” “这样，咱们就攒下好多银子了。”狗娃笑道，“有了银子，咱们心里也踏实不是？咱家里新的暖房还在建，多建几个，冬天也能买菜。只是这价位不好定。城里头应该有卖这个的吧。” “当然有，冬天菜品难得，能够买个好价钱。自然就会有人建造暖房来冬天卖菜。只是种类不是那么多。价格上，也就是夏天的一两倍。不光是冬日卖菜，还有夏日卖冰的，你忘了？你跟锁头喝过的。” 人为了赚银子，是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的。铁蛋能够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是因为他能够跳出这个时代的束缚，想的更多。而狗娃能想到的，基本上本土的人都能想到。 不是狗娃不够聪明，而是这世上的人，实在太多了。 狗娃道：“那咱们就不用涨价了。价格还是原价，就是照比夏天少给一些。咱们不涨价，相信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菜我倒是不担心。”铁蛋道，“我担心的是肉。按照今年市场情况。今年城里肉的购买程度还不及去年的一半。养牲口的就更少了。鸡鸭鱼还好些，猪牛羊就很少有人买了。咱们麻辣烫里头买的丸子都是自家做的真材实料。我怕的是外头涨价翻了几倍，咱们这价格还是不好定位。” 这一点，狗娃也预见到了。倒不是说他多么有先见之明。只是他太会去将自己套入客人呢的情况了。他是贫苦出身的，更明白家境不好的时候，别说一口肉，就是一棵白菜买不买、买多少都是要小心考虑的。 现在穷人家越来越多，消费程度降低。而因为买的人少了，养的人就更少了。这肉一少，就无可避免的涨价。 “我是想过的，但可行性还不知道。”狗娃有些不放心的说到。 “你且说给我听听。”铁蛋好奇狗娃能想到什么程度。 “村口张哥那里卖酒。也买下酒的小菜。可大哥你知道。村里是没多少闲银子的。能花的银钱十分有限。所以，那些小菜，差不多就是些爽口的小咸菜、花生米一类。最奢侈的，也就是粉肠了。平常的下酒菜一文钱，粉肠两文。” 粉肠算是肉和素材中居中的。差不多就是肉炖烂了以后，加入大量的淀粉，然后煮熟、凝固。有肉香，虽说不及肉或是肉丸子，可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相对奢侈的肉制品了。 “你是说用粉肠代替丸子？”铁蛋挑眉。 狗娃却摇头道：“与其说代替，不如说加入进去。价格上面，粉肠代替丸子，丸子代替肉。价格不变。至于肉……就干脆不供应，或是只有一两家店供应。吃得起肉的人家，往有肉的店面走就是了。” 第85章 狗娃能想到这里, 铁蛋是惊喜的。虽说哪怕狗娃一窍不通, 也丝毫不影响铁蛋对他的感情, 但瞧见爱人身上新的闪光点, 也是一件好事。 “这法子极好。今天冬天起就先用这个法子。来年看情况再考虑改不改。”铁蛋笑道。 没想到自己的粗浅想法就这样被用上了。狗娃还有些不自信的道：“可就不再多想象了？” “这有什么可想的？法子总共就那些。也不是每个都必须要用巧法子。管用就行。你亏着当了这几个月的老板了, 你的想法和眼光, 还是可信的。” 狗娃想想庄稼情况, 略严肃了些：“今年的庄稼，只怕又要欠收了。咱们村里还好, 灌溉的勤快, 长得都不错。可旁的村子明显长得不好。” “有收成，总比绝产的好。”铁蛋道。 听此言, 狗娃更是心中一跳。不仅叹口气道：“还是放不下心。” “还是那句话，真的心里难受, 真有那天咱们开仓放粮便是了。咱们银子已经攒下来了, 南方有鱼米之乡, 去那边卖粮食运送到这边来，也许会多花费一些。不过给你多赞些粮食，你也能安心些不是？”铁蛋只笑道。 狗娃听出了他的调侃，侧过身子仔细仔细想一想。等一会儿方道：“总听老人说。粮食只要不发霉，放上十年二十年都可以吃。可我从没见过放几年的粮食。大哥，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那种能放几十年都不坏，拿出来随时能吃的东西吗？” 当然有，可这个时代，没有。粮食只要没发霉, 放几十年后再吃确实吃不死人。可也没多少营养了。 可是饥荒时期，树皮草根尚且能吃，更何况这个。 “这个世上很难找。当然，单纯能吃的话，任何东西只要没有毒放多久都能吃。可那算不得正经的食物。我那边儿倒是有。可这边是放置不了的。放心吧，远没到那一天。” 天气越恶劣，狗娃想的就越多。可不论他想的再多，只要铁蛋在身边，他就没那么害怕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入了深秋，又到了收获的季节。村里头的笑声，远比外村多得多。虽说没有往年长势好的时候收货的多，但比其他村子收得多，那么他们的日子就比旁人过的好一点。 也正因为本村这二年来粮食都比别的村多，村里的男人们字啊外村眼里竟然也成了香饽饽。 村里男人们去外村说亲都方便极了，女方一听说是这边村的，只要有地，基本婚事就成了。 一来是馋这边的粮食多。想着多要些粮食做彩礼。另方面也是觉得这个村子是老天爷眷顾，跟这边联了姻说不定也能跟着有好事发生。 婚事多了。整个村子都弥漫着喜气。 进来狗娃总觉得铁蛋好像又什么心事，狗娃心里好奇，倒是压着一直没问。 知道几次铁蛋做了噩梦从梦中醒来，惊醒了觉浅的狗娃。 “大哥。是不是白家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让您记住了。”狗娃感觉到他呼吸粗重，问了一句。 铁蛋沉默些许，才叹口气道：“我是怕你多想。” “我是个想法简单的，大哥跟我说，我也不见得能听懂。但你跟我说了，也许心里能好受一些。” 铁蛋想了半晌，才开口说了句：“圣上是被人下毒的。” 狗娃人险些做起来：“什么？” 铁蛋道：“我曾给圣上请脉。他是被人下了毒，不过那是□□。虽说我不知是什么毒药，但从药性来开，从下药开始定期服用，至少能三五年才会死。所以他虚弱的才会那么快。” 这件事，铁蛋打从给皇帝看诊那天起，就一直压在心里道现在。也只有现在这样夜深人静，只有他跟自己的枕边人的时候，才会忍不住说出来。 铁蛋没有那么强大。这种事情，压在心里太久，他会寝食难安。 “会是谁？大哥你给治了吗？”狗娃忙问。 “若是治了，我现在就不会放在心里了。又或者，我若是治了，就活不到今天了。”铁蛋讽刺一笑，“是不是很讽刺。圣上赐我‘神医圣手’这块金匾。我却连他中毒都不肯医治。可是治好了他，不见得就能改变这背后计划的一切。我想过很多可能给皇帝下毒的人。尤其是当时，大房的人不停给我使眼色，这件事，只怕就算不是白家做的，他们心里也是知道的。” 狗娃只觉得脊背生寒，却还能感觉到铁蛋身上传过来的不安。 狗娃凑近了些，将铁蛋抱在怀里：“你会这样做，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在。你是这世上的神仙。你做的，就不会有错。左右，就当你没诊过就是了。你不喜欢白家，更不喜欢那些北京皇帝老儿的家事。那与咱们何干？” 难得狗娃劝一次铁蛋。铁蛋是十分受用的。将人抱紧了，铁蛋用力亲了亲狗娃的额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白家也好，京城的王亲贵胄也好。都跟咱们没有关系，我只要当个鹌鹑就是了。” “既然这样。大哥就别再往心里去了。”狗娃劝道。 “我自然是不想多想。只是皇帝的身子已经被那毒掏空了。只怕命不久矣。我怕……这世道会乱起来。”铁蛋的声音更低了些。 “会打仗吗？”狗娃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但仔细想一想。皇帝的的年纪不小了。不下毒，又能多活几年？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让他毫无痕迹的死去。那么很有可能觊觎王位的人，并不是名正言顺继位之辈。除了太子外的皇子们，就是皇帝的兄弟或是长辈们。若是皇子还好，那最多是兄弟之间的斗争。若是皇亲里的其他人，继位名不正言不顺。那就免不了天下大乱。” 这种事情是想不得的。越想越多，越想越是心慌。 即便铁蛋不是一个脆弱之人，遇见了这种事，心里也是不安的。 就算他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也不想活在乱世。乱世之中的事情太多，负能量也太多。铁蛋虽说不至于是个乐天派，却也有几分游戏人间的个性。 太压抑的世界，并不适合他。 狗娃抱铁蛋抱的更紧了：“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我们也一定会在一块的。咱们就去那山里，哪怕挖个山洞在地下过日子。咱们把牛羊都带上，在山上开垦一点地。吃喝都不愁。躲过了战乱，咱们再下来。” “好。”跟狗娃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如果可以，铁蛋其实一点都不想跟狗娃说的。只是狗娃已经有所察觉了。瞒他太多，他只会多想。 而且他并不想狗娃变成温室里的花朵。让他适当的知道一些，有所心理准备，对他也是一件好事。 轻轻亲了亲狗娃。狗娃抬头，主动迎合上去。 随后，便是大半宿的纠缠。 铁蛋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热情的狗娃。狗娃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铁蛋这里，是这般重要。 这样惊天骇地的大事，铁蛋只跟他一个人说了。哪怕他并不能帮助铁蛋什么，依旧是铁蛋这个秘密唯一分享的人。 狗娃明白铁蛋的心意。 从明天开始，他们要为了战乱做准备了。 无论事情是否真的会发生。 准备充足，总比真等打仗的那一天一无所有。 铁蛋看兰子的绣房已经初具规模，便跟兰子说了一声。若是她时间还宽裕，可以再扩充一些人。铁蛋打算开个成衣铺，正在寻找对设计服装上头有天分的人来开店。到时候刺绣方面，唯一合作的就是兰子的绣房。 铁蛋做事向来大手笔，兰子就当时绣房里最大的生意来准备了。 狗娃生意方面不如铁蛋零活，就着手于后勤。每家店面，需要多少食材，他都如数家珍。不仅如此，家里材料供应的方面也安排的井井有条。管理的事情多了，狗娃还真的是越来越有管理的本事了。 铁蛋甚至会想，现在的狗娃，恐怕就是真的进入了白家，也能混个某个部门的管事当当了。 慢慢的，狗娃也认得了几个字，能够算清楚一些简单的账了。每次账本拿回来，狗娃都认真的算一遍，算完以后将结果给铁蛋，让铁蛋再算一遍。随着时间的流失，狗娃错的地方越来越少，算账方面，也越来越懂得了。 锁头每个月都有半个月是在东郭家里。武术学的也越来越有样子了。就算是冷淡如东郭，也会在铁蛋面前夸两句锁头得好。说他是个有天赋的。 加上他在医学上初窥门径，多以七岁的年龄读了四书五经。虽说没有完全吃透，但他都看进去了，还背会了许多。 就连铁蛋都有些怀疑，他这徒儿，莫非真是个小天才？ 第86章 铁蛋在城里附近租用的一片地, 盖起了暖房。 家里这边已经好多了, 可平日来往运送难免会有麻烦。而且到了冬季, 万一再到大雪封山的时候，店里头岂不是要断顿了？ 而且暖房种出来的菜，不怕多只怕少, 就算种多了，回头卖给那些走街串巷买菜的就行了。 天气愈发冷了起来, 狗娃家里已经烧上了炭火。当初铁蛋送来了银炭, 到现在连一半都没用上。家中倒是没有节省过。只能说是家小, 铁蛋送来的有多。感觉怎么用都用不完。 “明年咱们就在那边再盖一个大房子了。至少也要有三个卧房。咱们二人一个, 锁头一个。等往后锁头娶了媳妇生了孩子, 孩子也能有空闲的房子。有四个更好。到时候二姐带孩子回来串门, 也能单独住一间。” “那咱们现在这个房子呢？”铁蛋笑道。 狗娃也早想好了：“咱们家养的牲口、种的暖房越来越多了。看他们三个也忙不过来了。更何况桃花嫂子有孕在身, 更干不了重活。来年打春, 咱们再找两三个长工进来。最好是一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平日也方便。” “这样一来, 雇的人就更多了。”铁蛋道。 “可日子就更轻松了。”狗娃道, “咱们就找那些日子困难但人勤勉的。咱们得个勤奋的好帮手, 人家也能有条活路。我是有过苦日子的。也曾想过去当长工。出门奔生路的，最怕遇见个凶狠不好相与的。既然咱们有这个能力, 又需要雇人。何苦去与人为难。我当初想找什么样的主人家，以后就做个什么样的主人家。只要人家没做过什么大错，咱们稳稳的当一尊活菩萨也不错。” 铁蛋没急着回答, 而是外头仔细看一看狗娃。就在狗娃以为自己说错了的时候，缺件铁蛋在他额头亲了一口：“亏你想到这些，倒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从前的狗娃，铁蛋说什么，是什么。有时候就算自己心有所想，也不好一下子全说出来。随着二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狗娃倒是越来越出息了。 狗娃笑道：“大哥你说过的，近朱者赤。我跟大哥时间长了，就有样学样了。” “近朱者赤……”这形容太得铁蛋心了。 原本店面还想扩充，再做些别的。只是眼瞧着一日胜似一日的冷。就暂且搁置到明年了。 现在店面每天的收益都不错。虽说这些银子对于铁蛋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以现在发展的前景来看，未来还是十分可期的。 店面每日的收益是三两上下，加上几家药房和铁蛋在县里别的店面里头的股份，这每月入账的银子也有几百两了。 而眼下，铁蛋手里头值钱的物件一抓一大把。就算真有缺钱的一天，随便出手一样两样的，也是没问题的。 数着手里所有的全部，铁蛋是有些嫌少。不过完全够用了。 狗娃跟铁蛋日子变得愈发规律，只是除了种田之余，多了些生意上的往来。 虽说时长进城有些麻烦。可他们二人沿路走一路说一路，时不时挑开帘子看看窗外，倒也清雅。 也是这个时候。铁蛋得到了云烟传过来的消息，京里面爆发瘟疫了。 瘟疫的起因，是南方某处今年暴雨连连发了洪水。朝廷虽说拨了银子去救灾民，可真正落实下去的粮食却远远无法填饱灾民的肚子。 灾民们为了躲避洪水和饥荒，开始大规模的北上。他们带过来的，不光是饥饿的肚皮，还有致命的瘟疫。 当灾民们涌入城门外。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愿意打开城门。城门外开了粥棚，搭了可以临时居住的窝棚。 可城门口依旧是人来人往，很快城里便有了疫病发生。 到现在，京城内已经蔓延了一个月有余。 而皇帝刚刚回宫，当他得知了此时的确切消息，瘟疫已经以近乎摧枯拉朽的力量，蔓延在整个京城的上空。 很快，又以京城为中心，开始往周边蔓延。 这里是大燕国的北方，距离京都不远不近。若是这瘟疫再无法控制住，传到这边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狗娃听了这话，脸色都白了：“大哥，这瘟疫……”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感染的。”铁蛋安慰道。 “那……你能治吗？”狗娃问道。 铁蛋想一想，给了一个相对笼统的答案：“能治，却又不能治。” 狗娃明白，铁蛋说的能治，是他那个世界可以治。可在这里不行。 “那……就是救不了其他人了？” 瘟疫，那严重的是能屠城的存在。 狗娃虽说听到的字眼不多，可从村里老人零星的话语中听得出来，那就如同镰刀收割稻子一般。 “什么疫病尚且不知。也许等我看到了患病的人会发现我能治。”铁蛋安慰道。 “你去治？那会不会被传染上？”狗娃忙问。虽说不想看到身边的人出事，可更不想铁蛋沾染那危险的病。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甚至更低的感染可能。 “我会感染？傻了不成。”铁蛋不想狗娃再为这件事操心，便转移话题道，“今儿晚上吃什么？今日咱们空闲了些，怎么也要吃你多做几道菜。” 平日忙的时候，李桃花会过来帮忙做菜。毕竟现在二人都是身兼数职，不是每天都有空一日三餐的做饭。 见铁蛋说的这般轻松，狗娃心里多少能松口气。 更何况那瘟疫还没蔓延道这边儿来。也许很快就找到治疗的法子了。 但愿，这一切都是多虑。 伴随着秋雨，这些日子一日塞一日的冷。 二人出门乘坐的马车都换了个大一点的。里面点上一盆火，让整个马车里都暖烘烘的。 铁蛋偶尔会回回春堂一次，安排些事宜。又吩咐掌柜，加收了几个小弟子扩充一下人手。若是年后条件好些，还要再开一家分药店。 等人手再多一些，敖木还打算去想里头开分号。 只是在乡里开设的话，那消费一定十分有限。不过苍蝇再小也是肉。至少铺设了市场。 而就在铁蛋狗娃二人在稳步发展的时候，伴随着入冬的第一场小雪，县里面有了第一个感染瘟疫的例子。 人就是在回春堂诊断出来的。可诊断出来以后，大夫们也只能开一些可能有用的药。然后满屋子的烧艾驱疫，还将那感染瘟疫的病人碰过的东西全部一把火烧了。 可瘟疫还是随着人员走动渐渐蔓延开来。 回春堂人满为患，一个个都带着面纱和手套接触人以及为人诊治。可效果依旧甚微。 这一场瘟疫来的霸道，不是医书上记载过的。 铁蛋将家中一切安排妥当，又让狗娃去主持将锁头的摊子和店铺都暂时关闭，将伙计们都散了。当瘟疫过去再回来。 狗娃也将兰子一家、姚雪和刘秀儿接回了村里。姚雪暂时跟李桃花住在一起。 而铁蛋，直接领着小锁头。给他戴上面纱和手套，开始带着他一块去诊治病患。 小孩子也许体质弱了些。不过跟在铁蛋的身边，谁感染，铁蛋也不过让锁头感染。 而且在铁蛋的眼里，这是难得实地学习的好机会。 这场瘟疫确实棘手。纵使铁蛋有系统的帮助，很快得知了这是什么病。可治疗相关病症的中药方子少的可怜。而正经好用的，还缺乏数据支持。 那么，就只能在临床上反复试验。 铁蛋甚至连用小白鼠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病人身上尝试。 铁蛋额外租用了一套二层小楼。接纳了一些症状略有不同的病患，然后只留下了锁头和另一个机灵的伙计帮忙。 第一日刚安定下来，第二日一早铁蛋带着锁头，给每一个病患触诊，记录每个人不同的症状。时不时跟锁头说一些要注意的事情。 可巧这是，门外想起了敲门声。伙计以为是又有了新的病患，一边开门一边嘟囔着：“不是说这边满了不用往这边送了……二爷？大爷，二爷来了。” 铁蛋一愣，忙过去：“你来这边做什么？” “家里都安排妥了，我怕你这里还有什么要忙的。”狗娃笑道。 平心而论，铁蛋是不想狗娃参与进来的。哪怕他能确保狗娃没事，就算感染了，他也能救回来。 “你也是闲不住。先去楼上吧。小豆子，带你家二爷上楼换一身行头。就按我昨儿教你的来。”铁蛋吩咐了一声伙计。 小豆子七岁就进了药房，现在已经十五了。人也机灵，铁蛋瞧他人不错，也开始有意培养。 “二爷，您跟小的来吧。” 小豆子引着狗娃上了楼，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又戴上了三层薄纱做成的口罩。然后带上鹿皮手套，然后服下一颗药丸。听铁蛋说，这药丸有提升体制，让人减少被传染的可能。狗娃低头看自己的行头，是真觉得奇怪。 不过铁蛋让他这么穿，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随后的日子，狗娃也留了下来。他只能够简单的分辨药材。不过煮药还算熟练。平日铁蛋带着锁头诊治病患，开了方子以后狗娃和小豆子交替熬药。一家三口，也算是共同作战了。 第87章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 狗娃眼瞧着铁蛋衣不解带的反复琢磨药方, 看诊病患。他的药是有用的。能够明显的看出来那些病患的病情发展明显比外面的病人慢上很多。 狗娃有时候回去回春堂帮忙拿一些药物, 所以清楚这一点。 可铁蛋并不满意。他要的不是延缓，而是完全治愈。 “还是少了些什么。”桌面上放置着各种草药，铁蛋随手拿起一个, 放在鼻尖嗅了嗅。 他几乎每天都会重新写一次药方送去回春堂，然后由经验丰富的大夫来凭借每个病人的情况不同稍作删减再开给客人。 情况是还是有用的。是整个县城所有药房里最有效的。甚至于周边县城听说这里的药有效果都派人来买。就连白家也派人从北京回来询问铁蛋是否对对这个病有足够的把握。 铁蛋是有了大概方向了。不过以他从不将话说满的个性自然不会说出去。 狗娃刚煎好了一副药, 将药分作三碗, 将其中两碗放进写了编号名字的食盒里, 将剩下一碗端出来交给相应的病患。 “有些烫, 吹一吹吧。这回方子白大爷添了两位药, 效果应该更好。”狗娃刚给了药, 又听门口又动静。 “白大爷在吗？”门口有个十四五的孩子声音。 “谁啊？”狗娃问了一声。 “二爷！我是回春堂的六子。白府那边有封信送来给大爷。”那人道。 狗娃将门闩拿下来, 门开一条小缝道：“你给我吧。” 那人将信递过来, 狗娃再将门关好。 回头上楼，二人的卧室灯火通明，点了十几个蜡烛。 “今儿还是早些睡吧。养足了精神才有功夫想更多事情。”狗娃不禁道。 “嗯, 放心吧。应该快了。现在临床来看, 我治疗的思维方向是没问题的。可惜, 若是有人跟我商量一下，也许能给我更多灵感。”铁蛋喝了口茶。 “回春堂里头的大夫不行吗？”狗娃疑惑道。 铁蛋摇摇头：“他们思路完全跟不上我, 不做考虑。” 倒不是他们的医术不行，而是思维上完全不在一个层面。铁蛋需要的，是在他那个时代, 一群各有经验的医生坐在一起会谈。而不是在这里。 而且，这里多数大夫对于罕见病的治疗都是依靠书籍记载。而铁蛋则是以医书记载为基础，自己研究。 这个并不是那群大夫擅长的。 “还真是应了那句俗话。能者多劳。”狗娃叹口气，“对了，白家送来了封信，我没让人进来，只让人顺着门缝塞进来了。你看看是什么吧。” 狗娃将信封交给铁蛋。 铁蛋接过信，打开看了看。 “怎么样？”狗娃忙问。 铁蛋皱紧了眉毛：“白家宫里的娘娘也染上瘟疫了。” “什么？娘娘都染上瘟疫了？”狗娃一惊，“那应该是日常特别细致吧！” “你也这么觉得？”铁蛋目光有些复杂，“看信里说的。现在宫里感染这病的不超过十个人。宫中嫔妃日常生活是何等细致。若是是芝麻大的低等嫔妃，道也有可能。我那大房长姐冲宠冠六宫，何等奢靡。更何况她身怀有孕。那日常注意的更多了。” 听此言，狗娃不禁脊背发凉道：“是别人故意的？” “十之□□。”铁蛋叹口气，“宫门深似海，谁又能知道那些人安的什么心肠。狗娃，你去把小豆子叫过来，我这写一副方子房子送去回春堂，让他们转交给白家先送进宫里。虽说不能完全治愈，但服用这个要一个月之内不会有性命之忧。在那之前，我应该能研制出治愈的药了。” 铁蛋直接拿起笔写下一副方子。 “去年好像就听你说过娘娘怀孕的事情。”狗娃好奇道。 “没了。”铁蛋道，“我知道的就流产两次了。这一次到现在，至少有六个月了。再有一个月生下来就能活的。只可惜染上疫病。怕是……留不住了。” 就算是铁蛋那个世界的医疗程度，孕妇治愈后，也会因为担心疾病影响胎儿发育而建议流产。而这个时代，根本不用考虑孩子。因为保不住的。 狗娃略沉默。等一会儿方道：“我听村里人吵架。谁家的姑娘懒了，就要被骂‘你难道是皇帝老子的女人不成？你若是真有本事成皇帝老爷的女人，那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什么都不用你干。你不是，就给我好好干活，别享你享不了的福。’大家都以为做了皇帝的女人就多么多么好。现在看来，也并不是什么都好的。” 这是三个孩子了。铁蛋家里长房的姐姐，应该会大铁蛋好多岁了。村里同龄的女人，多少都有孩子围绕身侧。狗娃不是女人，更不会生。可想一想村里头李桃花每每抚摸肚子的那一抹温柔……就能够想象到那位娘娘的绝望。 更何况，皇帝的女人跟常人不同。就算是普通人家，嫁进婆家也急着生个孩子稳固地位。而后宫的女人没个一儿半女在身下，宠冠六宫又如何？皇帝岁数已然大了。树倒猢狲散，那结局也能够遇见了。 “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吧。”铁蛋想一想，又写下了一副方子，“皇帝活不久了。若是只是不知，我这样做还不能能帮上一点半点。” 铁蛋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将写好的方子折好，找出信封塞进去。 “写了两个方子？”狗娃好奇问道。 “嗯，第二个是流产后调理身子的。等瘟疫好了以后，仔细调理者，也许还来得及在皇帝死之前再怀上一胎。否则……” 狗娃并不清楚，但铁蛋明白，没有子嗣的妃嫔，身为贵妃又如何？不是皇后，就没有出路。 狗娃一时无言。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狗娃明白铁蛋其实并不喜欢开这类药。虽说跟铁蛋不擅长妇科有关系，但更讨厌的是那些人将子嗣当做人生唯一的那些人。 所以，村里有知道铁蛋医术好的，就算不敢明面找上来，也会背地里找锁头，跟他询问能够让女人快些受孕的法子很药房，最好能一举得男。 七岁的孩子能明白什么？村里人也是打定主意让高锁头回头问铁蛋。 铁蛋得知此事后自然是冷笑连连。开始只让锁头不要理会。后来锁头被问了四五回，铁蛋直接拿了纸笔写了“药方”，让锁头抄录，有谁问就给谁。 结果镇就有人捧着药方当做了不得的宝贝，去乡里小药房去抓药。 结果抓药的伙计托在手里吓得一哆嗦。整张药房也就六味药材，每一位都是穿肠毒药，随便吃一点都要人性命的那种。而药房里写的每种一斤，胡乱煮了服下，不管用就再吃一记。 随后那些求药的人都明白这是惹恼了这位爷，也就不敢再问锁头了。 眼下铁蛋写下这么一副方子，可见他心里是正经可怜那个堂姐的。 “你说，要是皇帝老爷真的死了，会不会乱起来？”狗娃问道。 “谁知道呢。”铁蛋将信封封存放在桌子边上。 狗娃要拿到手里送下去，便被铁蛋一把拉过手腕子，将其落在手中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这几日辛苦你了。”铁蛋道。 狗娃却摇头：“比不得大哥你辛苦。我不过是打打下手。大哥才是费神费心的。” 铁蛋将人抱进，脸埋在狗娃的胸口，笑道：“有你在什么，什么心神疲惫都没有了。” 狗娃将人保住，摸了摸他高束的头发：“那咱们就是相互需要了。” 铁蛋笑，狗娃也笑。 这些日子，是他们二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一次不考虑收益、不计较得失，甚至倒搭银子来克服这一场瘟疫。 狗娃眼中，他们只这一场瘟疫战斗中的英雄。只是现在能知道他们二人努力的人甚少。 不过没关系，他们二人知道就好。 当天夜里，二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在亲热，非但没有增加疲惫，第二日反倒更加神清气爽了。 方子送入京中，白家交给了宫里的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用了方子后大好，可不出铁蛋所料，人还是流产了。 明明只差一个月，只要满七个月孩子生下来就能活。 那是一个已经有一斤多发育极好的男胎。 而仅仅三日后。贵妃便托着重病的身子要求住进山中庙宇修养，一来避免将疫病传染给无辜的宫人，二来也在庙中为瘟疫祈福。临走前，将治疗疫病的方子交给了皇帝。言明了这是铁蛋白青争所开的药方。虽说不能保证痊愈，却能够让人足足多活些日子。 在这个让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瘟疫面前，哪怕有这个也是极好的。 皇帝因此大受感动，封赏了贵妃一番，又给白家一大笔赏赐。其中有白银千两和数个精致玩物是专门给铁蛋的。且贵妃娘娘也赏赐了许多东西，连同皇帝的赏赐一同送了过来。 铁蛋回白家领旨谢恩后，只让人将这些东西封存好且不要动。以后还有用处。 而铁蛋本人，继续劳心劳力的钻研着治疗方案，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第88章 狗娃又去了回春堂一次取药。里面总是充满哭声与恳求声。 就算当前的药能够拖延病死的时间, 但也是相对于那些初期或中期的病人。那些因为瘟疫病入膏肓的人呢，就算吃了药也没几天活头了。 有的人过来跪着苦求, 有的人甚至带着将死的人摆放在回春堂的门口, 跪求治疗。当然狗娃并不喜欢这样的人。因为这么做可能会害的更多人感染而死。 这时候，衙门已经管不了多少了, 因为衙门本身就已经自身难保了。 拎着药，敖木就被一个偏瘦的五十多岁的老头拉了一把：“小伙子，你把药匀给我一些吧！我给你银子。” 当前最怕的就是外人触碰。狗娃用力拉扯两下, 道：“为什么不自己去买, 当前的药价并不贵。” “哪里人太多了, 我抢不过他们……” 狗娃抬眼看他一眼，只觉得他面向就不像个好人，拉扯着往回跑，那人不依不饶的在后面跟着：“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善心都没有啊, 我都快死了, 我老婆没有药吃，你把药匀给我一点又怎么样？” 那人跟得紧, 狗娃愈发觉得他不是好人，回头踢了一脚正好提在他的肚子上。那人哎呦一声躺地上叫人。狗娃发现了周围有人围过来, 突然大声咳嗽了几声：“你们别过来！我全家都染上病了, 只有我还能走过来买药。你们敢碰我, 全都得染病，谁碰我谁瘟死！” 这话显然很有威慑力，不光这几个人不敢动了, 连那些前来买药的人都退后了几分。 狗娃见这法子奏效，又装模作样的吓唬了两声，转头往回跑。 那些人也反应过来是被骗了，忙要追过了。好在暂时住的地方距离诊所不远，狗娃跑进了房间回头将房门一合，外面的人立马围过来砸门，说狗娃打了人，再不开门给个说法就要砸门了。 狗娃气的浑身发抖，可他终究不是个能跟人打架的，外面人有多。 小豆子忙围过来问什么事。狗娃三两句把话说清楚，小豆子也气坏了，回头要去告诉楼上的铁蛋。 还真是世风日下，从没见过有人敢触白家人的霉头，别说是白家的主子，就是给白家办事的奴才在旁人家里也是惹不起的大爷。 小豆子刚回头走两步，就听见外头杀猪一般的声音，狗娃放下药材忙跑上楼，就瞧见铁蛋手拿着一个烧水壶在往下倒开水。 下面的人忙四散躲开了，看见了上头的铁蛋指着铁蛋又要开骂，结果旁边锁头手里拿着弹弓，装好了石子儿打了出去，更好打在一个人的眼睛上。锁头的力气不大，不过准头极好，那人当即抱住了眼睛倒在地上。 这一次这群人总算发现是硬茬子了，拽起来到地上的人就跑了，走时候嘴里头还骂骂咧咧的说这件事没完。 狗娃瞧见人跑了，气还有些不顺：“这都什么时候了，出来恶人也不怕瘟死。” 铁蛋道：“他们赚的就是不要命的钱，不用理会这个。药拿回来？” 狗娃点头：“还好药没被他们碰着。” “那就没事了。下回带上小豆子。世道越乱，这种人就越多。不稀奇。”铁蛋摸了摸狗娃的脑袋，“没吓着吧。” “没有，就是锁头什么时候学会玩弹弓了。”狗娃好奇道。 “之前带他上山打鸟来着。在东郭那里他学过弓箭。不过他太小拉不开弓，弹弓倒是挺容易的。”铁蛋让小豆子将药材每样取一种给他送过来。 这是狗娃第一次面临这种世道。对于前十多年一直呆在村里，除了贫穷外几乎没有糟心事的狗娃而言，简直就是末世。 只是瘟疫总有过去的一天，宫里面的皇帝又将如何呢？ 已经对未来有所预感的狗娃没办法不去多想。 下午十分，铁蛋叫来了狗娃。 狗娃刚沏好了茶，端上来。一开门铁蛋让他将茶放下，随后一把抱住了狗娃。 “成了。”铁蛋道，“这服药明儿你给他们吃下去，应该没多大问题了。治愈没问题了，只是效果和治疗速度还需要改良。不过这都好解决，只要治得好就行。” 铁蛋抱紧了狗娃，呼吸都放松了很多。 忙了这半个多月，耗尽了心血，终于快完成了。 铁蛋又多么努力，没有谁比狗娃更清楚。 “恭喜大哥……终于，能睡得安心了吧。”狗娃笑道。 “安心了。”铁蛋闻着狗娃身上的味道，此时只想专心的享受这份喜悦。 第二日开始给这里收容的病患服用新药，随后三天，他们果然一日见一日的好。又过两日，说话没问题，日常也可以自理了以后，铁蛋就赠他们几服药回家自己慢慢吃。若是吃完了还是觉得没好利索，就拿着药房去回春堂买药，价格不会太贵。 随后，铁蛋又将药方改了又改，最后交给回春堂的大夫们和自己仅有的几个好友，并抄录一份给白家，让他们送去京城。 至此，这个让全国束手无策的疫病终于被宣告攻破，朝廷开始播下银子用于买药施舍，铁蛋也在周围的乡镇安放施药点，一大锅按照药房煮好的药架起来，谁拿着碗来都可以打一碗。 虽说药方应该千人千方，但对于那些连便宜药都用不起的人来说，能够吃一口管用的药就已经十分奢侈了，谁还会去管是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呢？ 每个施药的铺子，都会挂上“陈狗娃”的旗子，也不管那些人是否认识。只是有有了这个旗子，陈狗娃的名声算是正式在整个县城一炮打响，成了人人皆知的大善人。 药房送进了京城。白家在朝堂上交给皇帝。皇帝大喜忙找来太医院所有人，在朝堂之上传阅药方。 药方里面用药大胆，有的地方甚至于常规不同。可御医、太医们皆是圆滑的人，没有人敢质疑，得到的尽是一片夸赞的声音。 皇帝大喜，忙将药方普及下去。同时也要太医们依此药方开药，优先解决宫中和高官家中的疫情。 几日后，疫情果然大好。太医们也能确定这药方确实能够让人康复。 随后皇帝对白家人大加赏赐，不光小辈们的官职都上升了些，甚至还开了恩典，将白贵妃的位份破格生为了皇贵妃。那就是如同副后一般的地位。 与此同时，更是赐了铁蛋黄金千两，白银数万。各色奇珍异宝流水似的打赏出去，还给了他一个七品太医的官职。不过这个官职是虚职，不必进京赴任，但又这个名头便是朝廷命官，很多事情做起来也方便。 要知道，这世道学医乃是下九流，就算是太医院，最高的品级太医院的御医正也不过是六品官。七品已经是太医官职的天花板了。 等赏赐连同圣旨一块传到铁蛋这边的白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此时当地的瘟疫已经进入收尾工作，来得及用药的基本都开始恢复了。少数原本就体虚多病的人留下了病根，但比没了性命要好太多。 铁蛋二人忙完了瘟疫，已经开始筹备生意重新开张了。 因为先前施药，基本上全县的人都认识“陈狗娃”这三个字的招牌了。 一经开业，自然是人满为患。加上价格并不高，前几天的收入加在一起就有二十几两了。 虽说远远比不上他们赠医师药送出去的，可这么多的收入眼瞧着，心里也是舒服的。 铁蛋回白府领旨谢恩，顺便清点一下财务。御赐的东西除了消耗品外，都是轻易碰不得的，跟更不能买。铁蛋只让白府的下人们仔细收好，若是丢了少了一样，铁蛋自然不会有大事，可看管的下人就免不了杀头了。 府里的下人们原本是看不上铁蛋的。之所以不敢欺负，纯粹是被铁蛋的手腕震慑住了。可府里头出息的主子太多，只有铁蛋自甘下贱。加上大房的人瞧不上他，那些有心跟大房人亲近的人，自然也就疏远铁蛋了。 这次铁蛋回去整理财务，发现府里头的下人对他照比从前热情了很多。聪明如他自然明白此间道理。 不过他也不在乎。找了稳妥的下人，将能够用的财务，齐齐打包了两大马车，直接拉出了白府送去了东郭府。 后头锁头会继续去东郭府学武，往后每次回来都带回来一部分，一点点运送回乡下家里。 这些，往后就都是铁蛋跟狗娃的财产了。 整个县里大户人家中，人员保持的最整齐的，除了白府也就是东郭家这类跟铁蛋交好的人家。每次都能拿到最新的药方，用前头的药方支撑着得到好后面救命的药方。直到瘟疫的结束，一个人都没有死。 将县里头的生意安排妥当，狗娃跟铁蛋二人回乡里。家里头兰子几人日子过得极好，因为不用经营生意，还给狗娃做了几双鞋，几个腰巾子。 随后狗娃再安排将其他人各归各位，小两口就关起门来数银子了。 “这么多银子，还只是一小部分？”狗娃看着锁头背回来的一个银子包。里头至少一百两金子，三百两银子。沉甸甸的。 “照这速度，还能再取十多次。这回怕是一时半会儿咱们都花不完的。” 岂止是花不完，单纯狗娃一个人，这辈子恐怕连这一小包都花不完。 第89章 “还是大哥你的本事好。要是我赚的那点, 只怕这辈子都看不见这些。”狗娃拿起一个金锭子看看一看，本县不算是什么富裕县。乡里若是哪户人家拿得出这么一锭金子, 那就是稳稳的乡绅富户了。村里头最多最多的一次, 是敖木从曾经在一户人家的儿媳妇耳朵上看过一个金耳钉，据说那是几辈子传下来的传家宝了, 那差不多也是村里唯一的金子了。 铁蛋怕狗娃太过于妄自菲薄，伸手摸一摸他的发顶：“傻瓜，要是没你, 我才懒得赚这些银子。咱们现在银子是足够了, 要我来说, 咱们还是准备更多的好。” 狗娃微怔：“这怎么说？” “傻了不成？前些日子还听你担心打仗的事。”铁蛋笑道，“有了这些，咱们就去山里头挖出来个备用家出来。若是真有一天世道乱了，咱们跑山里一蹲, 再没人找的见咱们。只等天下太平以后, 咱们下了山什么事儿都打扰不到咱们。” 听见铁蛋这话，狗娃先是一喜, 随后笑容凝滞，才道：“若是真打起来, 会死很多人吧。咱们, 就只能一家躲起来吗？” 铁蛋听懂了狗娃的意思。他认识的人太多了, 在意的人也不少。别说在意，就算不在意，只瞧他在街上活灵活现, 转眼间横死于战乱之中，谁又能忍心？ “咱们……终究是救不了所有人的。就算咱们把能带走的都带到山上。人心复杂，又会有多少麻烦的事情？也许战乱之前，咱们可以告诉其他人要打仗了，咱们选择进山里躲藏，其他人想要怎样自己看着办。这就已经是极限了。亲近的人，你可以给他们些银米，太多的，就影响咱们自己了。” 狗娃的心是柔软的，这是他的善念，是好好事，却也可以是坏事。 听此言，狗娃不禁自嘲的笑一笑：“瞧我在说什么。皇帝老儿都被下了毒，身不由己。咱们能够保住自己就已经不容易了，哪里人人都管得了？大哥就别听我胡言乱语了。要是都听我的，只怕大哥的银钱在多上十倍也不够我祸害的。” 狗娃自己也只是说一说罢了，哪里就真的那么悲天悯人了？ 怜悯其他人，是他心存善念。而明哲保身，是他的理智。这而并不冲突。 铁蛋探头亲一口狗娃：“只要你足够强大，你就能保护住所有想要保护的人。我不拦着你。只要你不会因为这个影响到自己，就没问题。” 狗娃只看着铁蛋笑，二人一块笑。 郑四每隔几天都会去县里送一次货。这时候铁蛋回让郑四传消息进城里，然后安排人马进山。这二年铁蛋没少进山，附近几公里的山基本都没摸索透了，不过想要安全，还是要再往里面走一走。 等从外县找好了一只干活的队伍，铁蛋亲自领队进山里找好了地方。材料是铁蛋自己用系统送进去的，对他们只说是先前派人送送好的。队伍在山上找不到下山的路。铁蛋只让他们按照自己的计划做。等完工了自然会带他们下山。 虽说眼下已经入冬了，可天上一直没下雪，山里也不算太冷，泥土还挖的动。活还能干。 铁蛋每隔两天会上山一次给他们送一些肉，让他们打打牙祭。这伙食好，给的工钱多。虽说环境恶劣了些，但干活的人们干起活来还是很有力气的。 铁蛋只跟狗娃简单说了一下山上的规划，具体还是铁蛋一力完成。而城里面的生意全部交给狗娃一个人。 因为家中实在太忙，小锁头就只能放在东郭哪里。而铁蛋怕小所有不适宜应，让云烟儿陪着在东郭府里住着。 小云烟儿不情不愿的在东郭府里暂住，让整个东郭府如同被上司检阅一般，在东郭的低气压下做起事来一板一眼，生怕被这为云烟大爷不满一句，这活儿就不保了。 而就在山上的活接近尾声了，日子也一日塞一日的冷了的时候，小云烟儿忽然乘坐马车过来了。 下了马车风一吹，云烟就打了个哆嗦，快步往里头走。 狗娃听见声音去开门，瞧见云烟一溜烟儿的进了屋。 “云爷怎么回来了？”狗娃有些奇怪。 “大爷呢？”云烟搓搓手，目光往屋里头探。 “快进屋吧，大哥也是刚从山上回来。正烤火呢。” 云烟跟着狗娃往里屋走，就瞧见铁蛋披着床单子坐在炉子便烤着火。那动作……怎么瞧怎么接地气。云烟儿印象里铁蛋差不多是架在云端神仙一般的人物，这跟狗娃在一起时间长了以后，还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大爷。”云烟躬身行礼。 “白家又有什么事？”铁蛋明白，能惊动云烟亲自过来传消息，这事情肯定小不了。很有可能还涉及私密，绝对不能假借旁人之口。 虽说模样接地气了，至少这份聪明是没变的。云烟心里宽慰了些，随后将目光转向狗娃。 狗娃也不傻，当即到：“你们聊，我去长工那边儿看看。云爷过来留下吃顿饭吧，咱多做两个菜。” “不用，云烟不是外人。”铁蛋阻止了狗娃的回避，对云烟道，“你说吧。我的事没什么是狗娃不能听的。” 云烟沉默些许，才开口道：“刚从京里头传来的消息。白家想要让您进京当驸马。” 狗娃和铁蛋同是一愣。 铁蛋挑眉冷笑：“这么好的事儿能轮到我？” 传消息不是传旨，这事自然就不是皇帝的意思。想必是白家自己想要揽下这个巧宗。而且若这事真没问题，白家大房首先就削尖了脑袋想要争取下来。再不济还有二房。怎么也轮不到他三房的头上。 更何况，铁蛋已经跟白家人说了自己不能人道，未来子孙无望。哪家姑娘嫁给他都与守活寡无异。 常人家好姑娘都不可能给他，更何况是尊贵的公主。 云烟见铁蛋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明白了。又有些不情愿的开口道：“东郭大爷说，他跟京里头的朋友打听了。京城里头，有一位新晋的太医给公主诊脉，随后因为御前失仪，被流放了。” 铁蛋何其聪明，听了这话，已经想到了大概：“怕不是这位公主带球出嫁。我不能人道，公主生的孩子又有了名分。双赢啊。” 这话连狗娃都听出了讽刺的意思。 “你说，这是因为公主怀孕，要找人掩饰？”狗娃震惊道。 铁蛋笑道：“不然你觉得他们能有什么好事找得到我？说不定，在他们眼里我还要谢谢他们给了我这么一个高枝儿，又能掩饰我不能人道。我但凡真是个在乎这个的，不用他们说，我自己巴巴过去求了。他们白家，还能让皇帝欠个人情。对了，既然东郭有这个时间托京城的朋友打探消息，那这消息传过来应该有几天了。” 云烟如实道：“是三天前。我觉得此事不简单，就托东郭大爷查一查。得到结果后这才赶来这里。” “那没事了，你传消息回去说找不到我人就是了。”铁蛋也没把这事放心上，“要是他们查到我行踪了，就说我因为治疗瘟疫的事情大费心血，人大病了一场，正在乡下静养。就算皇帝能接受一个不能人道的女婿，也接受不了一个带病之身娶她的女儿。这巧宗，谁爱去谁去吧。” 云烟就知道会是这样。随后又开口说了一件事：“不光是此事。还有一件。二房的三姐儿要入宫了。要嫁给当今的三皇子为三皇妃。” 铁蛋听到这话便是一愣：“我还道是太子妃呢。” 云烟讽刺一笑：“他们倒是想要太子妃的位置。人家也给他？太子终究是皇后嫡出的儿子，眼下京城皇后一脉与白家势均力敌。这太子妃的名头自然是皇后宗亲的。原本太子侧妃是可以白家所出的。只是朝堂之上大老爷被皇后宗亲讽刺了几句。一气之下就彻底放弃了太子那一枝儿，转将二房三姐嫁给三皇子。” 嫁女如同站队。眼下白家站队了三皇子，就代表要跟太子站在对立的一面了。 虽说纵观历史，当太子的未必能够笑到最后。可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就站好了队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铁蛋心中一跳，忽然想到了一点。 所以，皇帝才会被下毒，让他尽快驾崩？ 若是真是这般，那还真是群魔乱舞了。 铁蛋冷笑，随后道：“从库里头挑一些贵重的送过去吧。对了，再挑一些美容养颜培元固本的丹药装一些送过去。” 云烟先是称是，随后小心的问一句：“不用再送些有益受孕的吗？” 铁蛋挑眉：“你懂得到多。” 云烟脸上以后。他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虽说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可这种事终究不是他该说的。 “云烟也是怕他们挑理。” “他们挑的地方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星半点。你只按我说的做就是了。说我身子虚弱正在养着，只送些东西给妹子做添妆。愿他们夫妇和谐，子孙满堂。” 铁蛋的语气颇为讽刺。因为谁都清楚，这一场婚姻，不过是政治筹码罢了。 第90章 决定完了, 铁蛋就让云烟先回去了。狗娃本想留人吃饭, 云烟倒是没这个意思, 人退下就离开了。 云烟离开, 这件事倒是没给狗娃和铁蛋带来多大的影响, 他们日子照旧, 只管着关门过好日子。 山上基本完工，铁蛋就带着工人下山了。山上道路崎岖，只走一两次也不怕他们会记住上山的路。送他们下山以后，铁蛋就通过系统在山上摆满了需要用的东西。挑选的基本都是耐放的东西。基本上是一二年以内上山就能用。等一二年以后, 铁蛋自然会再上山来讲东西换一换。 铁蛋带着狗娃进山里看了一回，也让他想一想还有什么可能用得到的。 山洞挖的很大，里面还有几个小房间, 人多睡觉的时候可以分开。山洞里头还准备了银炭。银炭无烟, 在室内点也不怕熏死人。 就算是大学寒冬，只要保证每日开门放一放, 这里头应该会住的很舒服。 有了这个山洞, 狗娃彻底放宽了心, 专注于每日经营。 因为今年收成大减，穷苦人家越来越多。有的人家穷则思变，开始想方设法的做一点小生意维持家计。有的走投无路的, 自然是卖妻典子，先将这二年的辛苦过去。 狗娃去过两次集市凑热闹，随后便不再去了。去年一条街上有十几个人买卖人口，今年已经变成几十个了。有的一家人要卖好几个人, 每个卖人的人背后，都有一段让人垂泪的可怜故事。 可狗娃可怜不过来。只能眼不见心为净了。 忙完了这一阵，又将小锁头接回家，锁头又过起了去东郭家上学五天，再回家跟铁蛋学医五天的规律日子。 也是在东郭家中养成了习惯。每天天一亮小锁头就会起来在院子里打一套拳。力气也一日塞一日的大。不过是七八岁的小娃娃，已经能拎着两桶满水健步如飞了。 狗娃在后面一边自愧不如，一边感叹东郭家是真有大本事的，这年前年后才多久，这孩子就有这么大的进步。 生意随着重新开业的暴涨后，过了一个月就开始恢复之前的规律了。每天两三两银子，入账不少。 直到十一月份，外面依旧滴雪未下。 这老天，今年是怎么了？ 乘坐着马车进县里取这几日的账本。狗娃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 “大哥，有人上吊了。”狗娃瞧见那郊外树林子里，有个人影挂在树上。 “不稀奇。”铁蛋这话有些残酷。 这话也确实是。天平年间，也有很多人日子过不下去一根绳子吊死的。更何况这连续两年的荒年。 “人为什么会想死呢。”狗娃不理解道，“我的话，饿死也不会寻死。” “事实上，对于有些人而言，死是最简单的解脱方式。咱们不是他们，自然无法理解他们承受的。”铁蛋道，“当然，你理解不了他们，他们也一样理解不了你。正因为这样，人才是不同的。” 狗娃似懂非懂的点一点头：“不过我只知道一点。自杀的人，是没办法入轮回的。我不想变成孤魂野鬼。要是再有下辈子，大哥，你还会找到我吗？” 难得狗娃说两句肉麻的话。铁蛋笑道：“这是自然。我哪里舍得离开你。” “今年注定情况不会太好。但愿来年，老天爷能给这边的人一口饭吃。”狗娃叹了口气，不再看窗外。 这种负能量是会堆积。狗娃也不喜欢自己变成一个悲春伤秋的人。 铁蛋没再回应，眯着眼睛休息一会儿，这车子快要进城了。 眼看过年了，生意还能热闹些。摊子暂时只有早上才会出摊两个时辰，收摊以后就回家去了。麻辣烫店也开始卖一些暖身的热汤，还打上了回春堂写出来的药膳的名号，销量还不错。 狗娃跟铁蛋二人进了麻辣烫店，各自选了些菜让店员给烫了。新招来的小伙计瞧着十岁出头，还跟他们要铜板，结果被管理店员的执事给骂了两句。 “你何苦与他为难？不认识告诉他就是了。”狗娃瞧着那孩子满脸的稚气，招招手让他走进些，“你多大了？” 那小伙计有些委屈，可见到狗娃叫他，还是战战兢兢的挪步过来：“回二爷，小的今年九岁半了。” “这么小就出来干活了？”狗娃有些唏嘘。这年头这么小的还是少见的。 “家里没粮食吃饭了。爹娘想买了妹妹换银子。我舍不得，就出来找活了。二爷您别赶我。我能干活的，工钱给少点也行。” “你若是用心学，谁能赶得了你？干活的时候记得加小心吧，别磕了碰了。”要是狗娃认识人家的孩子，就是借人家几个大子儿也不能让人家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干这个。可人家就算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做工，也没有卖妻典子的，也算是有骨气了。 听此言，那小伙计松口气，这心一松，眼睛就管不住了：“谢谢二爷。” 瞧他要哭了，执事便训道：“好好的哭什么？我何时苛待你了？你回后厨摘菜吧，别给两位爷添晦气！” 小伙计忙擦了眼泪，去后厨摘菜。 “也别太难为这孩子。”狗娃笑道。 执事叹口气：“谁不是心疼孩子的人呢？可咱们心疼，来的主顾不是每个人都是知道疼人的。咱们不给他教到位，以后有挨巴掌的时候。还不如咱们狠狠心，先把该教的都教了。否则只顾着心软，让孩子愈发嚣张起来，咱们瞧着气不顺，也是把人害了不是？” 这话说的实在有理，狗娃听了也不禁佩服起来。 “说的有理。孩子到咱们手里，咱总要给好好调理。”狗娃今天是要接锁头的。想一想那个小伙计只比锁头大两岁，不觉带入一下所有，更觉得心疼。 还好，现在的自己已经有足够的本事能好好的养活锁头。 麻辣烫好了，执事亲自将两大碗端过来给二人，还将暖身的热汤取来，汤里面还给多盛了许多剁碎了的骨肉。 这汤本来就不是买的肉，肉放的极少，也难为盛了这么多。 狗娃尝了一口，滋味还是不错的。铁蛋用勺子尝了一口狗娃碗里的汤，点点头，却将自己的一碗还给执事：“倒回去吧，给我拿冰凉的酸梅汤来。我吃这个喜欢配冷饮来吃。” 执事端着碗，有些为难道：“这天寒地冻的，吃这炙热的东西和凉饮怕是对肠胃不好。” 狗娃失笑道：“你可忘了他是做什么的？” 执事这才反应过来，忙拍了自己一下：“瞧瞧我，怎么忘了大爷自己就是郎中，哪里还用得着咱们提醒。且稍等，我这就取冰冰的酸梅汤来给大爷。” 人走了，狗娃也提醒铁蛋一句：“人家提醒的也没错，何苦跟自己肠胃过不去？” “吃一两次没关系。我自己身子我清楚。”铁蛋加起来一片肉咬进嘴里，轻轻点点头，味道还是不错的。 二人吃了顿麻辣烫，随后去了东郭府。 东郭一如既往的在练字，锁头被安排在后院，在树下练暗器。有东郭家的武师教导，小锁头学的有模有样的。 狗娃远远的看着他练，瞧着他一板一眼学的认真，一个个流线型的暗器飞射出去，基本都能打在靶子上。准头也许欠缺，可这么小的孩子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十分难得了。 东郭抱着肩膀靠着树，目光不经意飘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云烟。 “你都准备齐全了？”铁蛋冷不防问了一句。 “十之八·九，你呢？”东郭挑眉。 铁蛋冷笑：“我有什么准备的，山上挖个洞就是个窝了。” “帮我也挖一个。”东郭道。 铁蛋挑眉：“要做邻居？” “差不多。”东郭道，“当前局势，我尚且压得住。可真有天下大乱的那一天，我也不好说有十成十的把我。总要多留几条退路。” “鸡蛋不要放在一个框里头。这句话你理解的倒也透彻。”铁蛋道，“我倒是觉得，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东郭唇角微勾，难得面谈如他能有这么明显的表情。 铁蛋摇摇头：“也罢，你若想，给你准备也无妨。只是你跟他这么僵持下去也是个事。亏了你这么些年只字不提。” “我无所谓。”东郭看一看云烟，意味不明道，“其实怨我恨我也不错。这远比童年一点好印象，更能让他记忆深刻。” 铁蛋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倒是有些心疼小云烟儿了。” 听惯了他这么亲密的叫法，东郭也无所谓了。 “那就对他再好点吧。成日为你奔波，也没几日清闲。” 铁蛋笑道：“若是心疼跟我说一声不久行了？我把人打包好送你府上。只会跟我动嘴皮子，却不见你跟他正经八百的说上一句半句。也不知你是有胆色，还是胆小鬼。屁大点的事儿，愣是被你弄得这么复杂。” 东郭彻底不吱声了，铁蛋也只能摇摇头，陪着狗娃继续看锁头练暗器。 看了有半个时辰。等锁头练完的时候，小锁头胳膊都酸的厉害。现实带去了客房里头，让下人用上好的跌打酒给他揉一揉胳膊关节，不然这份酸疼会持续几日。 狗娃和铁蛋就先去前厅，喝上几盏东郭府上珍藏的好茶。 第91章 一家三口回家的路上, 小云烟跟着送了一段路。 “现在府里头情况如何？”铁蛋吃口糕点, 问云烟。 “一切如旧。只是常有人登门来送孝敬。管家让我跟大爷商量, 我只说大爷不在府里, 府里没个主事的人。为了免去麻烦，还是先不要收为妙。白府对那些东西是全都退回去的，不过旁支儿一个个算是养肥了。前不久还有人上门来。这白府家大业大, 却没个正经的主子管事。有人想要入驻白府帮忙看家，美名其曰自家人看着也能省心。” 听此言, 铁蛋有的就只有讽刺的冷笑了：“怕是他们比外人还信不得。” “所以，我也以大爷身子不好不管事为由推了。他们还说要去找大房的老爷太太, 我让他们说去。” “不用理会, 他们能去找大房的人我才佩服。”铁蛋斜着身子, 靠在狗娃的身上, “这种想法，怕是存着不是一天两天的。大房的人没走的时候不提, 只剩我一个的时候提起来。不过是觉得我脸皮薄没主意，又没妻室帮着管家。还有旁的吗？” 云烟先是摇摇头, 随后又仔细想一想，道：“还有一事, 我也说不好是不是要紧的事情。” “左右我不忙。说来听听。”铁蛋道。 云烟道：“自打圣上来白家一遭, 莫说咱们白家的主子奴才，就是猫儿狗儿都跟着鸡犬升天了。这地位水涨船高，自然就免不了有人行事嚣张了些。” 铁蛋明白了，道：“你回去告诉府里管事的。既然就我一个主子在这边儿, 就免不了讨他们的嫌。当前白府飞黄腾达乃是皇恩浩荡，做主子的尚且战战兢兢，唯恐舒服折损恩泽。府中下人若干以此仗势行凶，就先打烂了再送去官府，断没有包庇一说。若是觉得我亏了他们，自可去大房那里告状。” “明白，那分支儿那边？”云烟又问。 “那边嘛……”铁蛋想一想，“甭管了。他们嚣张他们去，他们越嚣张，白府越要禁闭森严。今年冬怕是不好过。我库里头还留了点银子，等最冷的那几天，你取出来雇人打着白家的旗号施粥。就当我为白家积一点德了。” 铁蛋虽说不喜欢跟他们混迹在一处，到底沾了他们的光。也就给他们做一些好事了。 云烟又道：“连他们若是惹事找上门来也不管吗？” “白家主子们都不在家，按他们说话，连个管事儿的人也没走，谁管得了他们。真有不服，一并去找大房告状吧。” 铁蛋不会过度参与，也不会做这个恶人。左右当前白府真正管事的还是大房留下的那些人。就算他们再怎么看不上铁蛋，对铁蛋这个主子也必须供着。 还是那句话，铁蛋是这边儿唯一的主子。有些事情自然是他说的算。 这些都安排完了，铁蛋挑挑下巴：“你回去吧，我们回家了。” “我们回家”这四个字，就足够表达铁蛋全部的态度了。 云烟离开，狗娃才道：“大哥虽说想要完全脱离白家，可有些事情还是不管不行的。” “没办法。只要我在这里，就总有藕断丝连的时候。放心吧，以现在的情况，就算白家散了，对咱们也没什么影响。咱们没必要雪中送炭，锦上添花还是不错的。”铁蛋笑的洒脱。 狗娃是听不出里头的褒贬的，只轻轻松了口气，笑道：“也许这就是大哥本本家最好的相处方式了。大哥您不是个听家里安排的人。也许对他们而言是大逆不道。谁又不知您的自保，也许对白家也是一件好事。” “你倒是明白塞翁失马的道理。”铁蛋伸手揽住狗娃，亲了亲狗娃的额头，“你就别多想了，这本不是你擅长的。” “关于大哥你的事情，我自然是想的多的。”狗娃有些累了，就眯着眼睛歇一会儿。 锁头挑开帘子，看着沿路的风景。冷峻的寒风吹进来，好在物资足够暖和，狗娃二人身上又盖着毯子，就没管他开窗。 锁头看了一路，好看的有，难看的有，让人瞧着不忍心的，更有。 半路上铁蛋看见了个卖炭的老头正费力的一步步拉着车，他连头牛也没有，满满一车的炭，只靠着他单薄的身子往前拉。 那一首《卖炭翁》映入脑海，再没有比这个更应景的了。 看着人心难受。下车的时候锁头情绪不大好。狗娃昏昏欲睡，铁蛋将他扶进屋里上炕先睡一会儿，他领着锁头先去玩。 “路上瞧见什么了？”铁蛋一早发现他情绪不对。 锁头无奈笑道：“不过是人生百态吧了。” 铁蛋挑眉：“你到倒是颇有领悟。” 锁头道：“咱们家里，过的是万里无一的好日子，只可惜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小的时候，二叔一口红糖水都舍不得喝，要藏得死死的，等逢年过节了才给我冲一点点。现在，咱们一家三口怕是没谁瞧得上了。有的人，挪步千里只为了一口连充饥都做不到的窝头；有的人，生来就是享福的，什么都不做，自有上好的锦衣玉食送到身边。人生百态，大致如此吧。” 铁蛋戳了一下锁头的小脑袋：“人不大想的不少。不过说来，你也真不愧是狗娃侄子，这种想法总能想到一块儿去。想想就罢了，只是这种事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咱们过的却是富贵，可谁又知道富贵能享受几日？不过是享受一日赚一日罢了。每个人这一生都有自己的不一样，没有谁是完全一样的。别让别人的日子影响了自己就是了。” “师父教诲的是。”锁头年纪还小，有些事情想一想也就过去了。 师徒二人玩了一会儿，铁蛋便开始考锁头的功课。从诗词歌赋，到医术的种种。他的进步都是肉眼可以瞧见的，看了成果铁蛋高兴，当下就多放他半天的假，明儿可以出去找村里孩子玩个一天。 下午十分太阳西斜，狗娃才小睡醒来。屋里头暖炉烧的火热，他一上炕就把外衣脱了，只穿个里衣，此时还觉得有些热，起来擦擦脑门子上的汗，左右看看还是没瞧见铁蛋人。 下地瞧见桌子上又放凉的茶，过去刚喝一口，就瞧见铁蛋端着一些切好的西瓜进来了。 “听屋里动静就知道是你醒了。来吃瓜。咱们暖房里头熟了两个，咱们一个长工们一个。这瓜光照不足，怕是没有夏天的好吃。不过这深冬里头，能吃上这么一口实在新鲜。你且尝尝吧。” 狗娃忙接过来放桌子上：“锁头呢？” “我给他小半块让他自己拿勺子挖着吃。吃吧，还有呢。再等些日子，还有新鲜的慢慢熟了，怕是到时候咱们都吃不了的。” “那好，回头咱们去县里，还能给二姐他们送去些。她现在五口人呢，能吃下去不少。这瓜皮也别扔，回头我腌了，吃着也爽口。”狗娃忙拿起来一块咬下去尝一尝。 确实没有夏天的甜，不过滋味还算清新。屋里头烧的热，吃这么一口凉凉的最是舒服。 这么一口，怕是县里有钱的人家也是吃不起的。 铁蛋自己也尝了尝，点点头：“甜味不够，晚上咱们切成块，放上白糖和一点盐拌了，吃着滋味能更好。” “那也先吃两块解解馋了。”狗娃吃了三片西瓜，吃了个水饱才放下。 这个夏秋的时候，就是几十个放在眼前也心动不了，因为不缺这个。狗娃倒是挺喜欢夏天弄西瓜汁，然后放在井里冰的凉凉的，喝着最是解暑。 这好，就好在冬天见不着。家里也是暖房足够多，所以才舍得这样奢侈的种这个。 一家人的日子，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城里头白家也是按照铁蛋的意思安排着。 这县里头的权贵、亲戚们原本都想巴结，只是铁蛋长期不回府，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巴结那些跟本家相处不错的分支儿。 这些分支的白家人，也算是因此得足了风头。而他们这个光，也不是白占的。有道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拿各色礼品的时候是痛快了，可人家出了事上门来寻方便，也总要给人个说法。 可他们又能找谁呢？ 自然是打着白家的旗号，去找其他前来巴结的人来平此事。 一时半会儿还可以。时间久了，遇见谁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了，就只能去求白家本家。 本以为自家骨肉的事情是一定要管一管的，哪里想到那白府大门紧闭，二门不动。从后门跟守门的下人打听，也仅仅是以府里没主子管不得事打发了。 云烟得了信儿总会前来告诉铁蛋。铁蛋也就吃好自己的瓜，不干自己的时候也不去瞎参合。 年入深冬，果然食不果腹的人越来越多。街上的乞丐多了起来，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无奈拉下老脸去访亲问友的讨要粮食银钱。 粮食的价格水涨船高，连那些富贵人家都要看人下米，普通人家自然更加困难。 这时候，可巧白府的施粥摊子架起来，一会儿功夫传遍全城。 第92章 铁蛋曾带着狗娃去拿着粥铺子看一看。每个施粥的摊子前头都有尝尝的队伍。老少扶入皆有之。有的人穿着还有几分体面。也不知是因为从前殷实最近破败, 还是家里本不困难, 纯粹是过来蹭一碗粥吃。 不过这些都不是二人所在意的。 铁蛋检查了粥的浓稠程度。粥不可能是大米的, 当前大米金贵, 就算狗娃舍得买米，也不见得能买足给这么多人吃。所以粥都是杂粮面的，又加了些暖身子的药。喝着并不算好喝, 但冬日喝了极好。 老天爷依旧没下雪，眼下已经可以预见明年又是一回荒年了。 今年百姓已经十分困难了。明天怎么办？ 今年村里头粮食没有一家舍得卖的, 基本家家户户都把来年吃的攒出来了。 可若是来年地里头收成再不理想甚至绝产…… 狗娃已经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好些人看着不像饿肚子的人，怎么也去讨粥喝？”狗娃在马车里头, 有些不情愿的说到。他不是个小气的人。可那些闲人多吃一口, 正经吃不上饭的人就少吃一口。今年冬过的都不容易, 万一真有人饿死了, 岂不是那些闲人闹得？ “何苦去想他们，做头咱们施粥, 吃谁肚子里咱们管不了。”铁蛋这种事是千古的难题，铁蛋可没心思将精力都放在这上头。 狗娃皱眉道：“大哥也没法子吗？” 铁蛋见他放在心上, 看他一眼，想一想道：“不是没有, 只怕说了你也不会同意。” “好歹说说看。”狗娃坚持道。 铁蛋略犹豫, 才开口道：“往粥里头扬沙子。” 狗娃一愣：“什么？” “你没听错。粥里头掺了沙子，那些饿肚子的人为了活命怎么也要吃下去。可那些混饭吃的，家里头有像样的吃食，自然不愿意吃这个。”铁蛋解释道。 狗娃听这话, 沉默些许方才摇头：“也许管用，只是太损了些。” 虽说饿肚子的人不在意这个。可给人吃沙子，真不是他做得出来的。 铁蛋笑道：“这不就结了？” 狗娃没再说话。铁蛋见他失望，也是于心不忍。想了想，才又添了一句：“大不了我在粥里头再添几位药，让粥更难吃些。就算有守财奴咬着牙去喝，也不让他们喝的舒坦。而普通人家本来就没钱看病，吃了这个暖身健体，便不容易生病了。” 狗娃忙点头：“这是个好法子！既能教训了那些混饭吃的，也不能让穷苦人受了委屈。” 铁蛋倚在狗娃身上，问了句：“要是你没饭辙去粥铺吃粥，会在意这个吗？” 狗娃摇头：“怎么可能。正经饿肚子的时候，别说是苦的或是有沙子，就是全是喂牲口的饲料那也是白来的好东西。那施粥的人就是活菩萨，又哪里管得了这个。” 铁蛋却讽刺的笑一笑：“你可知，最初用这个法子的人，几百年后也有人因此而对其唾骂？” 狗娃微愣，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明明是善事！” 铁蛋道：“当然，他挨骂主要是因为他是千古第一贪官。而且不是他施粥，而是管理给灾区饥荒的百姓发布朝廷赈灾的米粮，为了避免那些没饿肚子的闲人混吃的，给让所有灾民都吃带沙子的粥。有利有弊吧。” 这回，狗娃也说不出这是对是错了。这确实让真正的灾民吃到了更多，可朝廷发下来的粮食，却是带着沙子的。大人还好，老人孩子哪里吃得了这个？ 二人先是去麻辣烫店查账，最近天寒地冻，麻辣烫店面日渐热闹起来。大冷的天儿吃这个最是暖身的，店里头又给免费的热汤药吃。吃上一大碗麻辣烫，再干一碗热汤，身上出了汗，打骨子里都散着一股子舒服。有的人偶感风寒，还会过来吃上一碗，吃过饭人就舒坦的一大半。 吃过了饭，铁蛋让狗娃现在东郭家待一会人，他回白家去看看白家这几日的情况。 而这一次回白家，铁蛋得到了个对白家来说重大的消息。 皇帝忽然病重。眼下太子和皇帝一奶同胞的弟弟荣亲王为摄政王。一通协力朝廷适宜。荣亲王与白家向来亲厚，又是三皇子一派的人。皇帝健康的时候双方就多有摩擦，更何况是现在。 铁蛋卡听此言只觉得头疼。白家又传话来，要铁蛋这个太医正经进京前去帝王跟前伺候。铁蛋才不蹚这个浑水，以病榻之中恐过病气加重圣上不适为由拒绝了。 他一再拒绝，白家自然是闹他的。连铁蛋名义上的爹娘都传话回来说他不该这般一再推拒。毕竟是骨肉至亲，哪里有一门心思享受成果不付出的道理。 对此，铁蛋只得回复为麻烦他亲生的弟弟将他的那一分也努力了。 朝堂之上不太平，铁蛋更觉得白家是待不得的的。将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又匆匆离开。 狗娃在东郭处待了一会儿，东郭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将他们叔侄俩送上马车。等马车到了从前的那个树林子里，铁蛋自然会钻出来坐上马车一块回去。 “今年冬菜上头的消耗还是比往年大太多了。”狗娃简单算了笔账，“咱们买的便宜，客官们舍得点，咱们还要保证菜新鲜，必须三两日就要送去一次。这一来一回，利润就更少了。可要是提提价？眼下世道不好，提了价他们舍不得吃了，更卖不出去了。” 铁蛋满脑子都是京城里的是，听他说话现实怔一怔，随后才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或者咱们干脆多种些白菜这类量大的菜。只要价格便宜，相信外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狗娃摇头。 铁蛋又道：“那就加一点豆制品吧。黄豆价格不贵，能做的花样有多。咱们联合个会做豆制品的，多定定些花样。价格嘛……暂且跟菜一个价。总会分担一些菜上的压力。咱们也不怕菜不够吃了。” “倒是个主意。”狗娃点头，随后笑道，“咱们做生意也着实辛苦了。旁人家都想方设法的赚银子。咱们还要考虑客人银子的调费。不过也好。客人们都吃得起，咱们赚银子才能细水长流。” “还真以为做生意简单了？这里头花样多着呢。”铁蛋笑道。 狗娃不理铁蛋，转头问锁头：“你也看清了。往后要不要也学着做生意？” 锁头带着几分无知的眨一眨眼睛：“这可比练舞背书还累呢。” 狗娃铁蛋二人都笑了。 “来年咱们还要继续扩张吗？”狗娃问。 铁蛋摇头：“暂且不必了。等到秋天再说。” 若是来年风格调雨顺，到了秋天再开分店是添置了新的进账。若是来年还跟今年一样。别说扩张，只怕还有关几个铺子。 狗娃明白铁蛋的意思，无奈的想着手里头的这几个生意要怎么安排。 转眼又到了年关底。今年县里能买到的年货都少的可怜，狗娃跟铁蛋二人自己赶车去县里采购，免得东西并不合意。铁蛋就干脆从系统里头买了些这个世界也有的东西，装了半马车回去，还分了些给怀了孕的李桃花。 此时李桃花的肚子大的厉害，已经临近产期了。 铁蛋有时候会给她摸摸脉象，确定胎儿的健康与否。 眼下，家里对这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是满满的期待，即便不是自家的骨肉，相处久了，也是当自家人看呆了。 可巧，家里头又找了两个合适的长工。是一对兄弟。 兄弟俩想差两岁，大的有二十三了。前两年父母相继去了，兄弟俩一直相依为命。 这二年来又偏逢减产，日子眼看着过不下去了。 最后也是带着几分巧合，兜兜转转的传到了狗娃的耳朵里。狗娃跟铁蛋商量了一下，就叫那兄弟俩过来看一看。 说起来这二人的名字还是挺有趣的。一个叫刘大桥，一个叫刘二桥。铁蛋听了名字就差点笑出声，只说这弟弟叫小桥才是正经的有趣。 名字好笑了些，不过这兄弟俩人还是挺壮实的。瞧得出来小时候吃得好，人长得壮。只是这二年日子过得哭了些，人都瘦了。 铁蛋问了他们一些话，眼下看着品性还不错，就暂且留下了。 只是眼下却住处，问他们若是不嫌弃，就暂且在暖房里搭铺子睡下。虽说暖房里潮湿了些，却最为暖和。坚持过了这个冬天，来年再给盖一个。 谁家也没听说要给长工盖房子的。这两兄弟见东家竟然这般好，自然乐的连连点头，只感叹是遇见了活菩萨。 至此家里就五个长工了。只是眼下的李桃花没有干活的能力。 好在大冬天的，活没有其他季节那么多。四个长工忙起来绰绰有余。有时候郑四和赵冬至还会来狗娃这边帮忙喂个牲口，时间是绝对充裕的。 眼瞅着新的一年越来越近了，没事的时候铁蛋还会跟长工们一块说说大过年吃什么好，或是包什么样的饺子。 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精力也不大一样。这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也是越来越热闹的。 第93章 虽说是自家雇佣的成功。可平日里狗娃一家跟他们接触的也不多。一直都是郑四管理着。郑四为人稳重, 做事也妥帖, 交给他基本就不用狗娃费什么心了。 年前最后一次进城的时候, 狗娃二人就已经安排好, 给所有的员工们年前年后放七天假。这七天工资照开，大年初四时候开始上班，当天早上长工那边会送菜和肉进城里, 他们上午十分将店面开了就行。 因为今年没有大雪，狗娃也能给二姐他们多送去些年货。刘秀儿过年回家跟爹娘一起住, 敖木倒是有心接二姐他们回家住。只是住宿上头还是有些问题。本来大过年的就不好太麻烦，所以今年依旧是各过各的。 去年这时候遇见的姚雪, 这一年来姚雪的族人是有找过来的。可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村里里正更不会往外传。所以对于那些人来说, 姚雪一个无依无靠的单身女子, 要么人在外不知道死在了哪里，要么就是遇见了拐子被人卖了。 不论是哪一种, 族里人对此都是喊着报应，觉得这接受族里安排私自出逃的女人是族中支持。 不过姚雪本人对此是毫不知情的, 她也不在意。自打跟了兰子刺绣赚银子，等欠狗娃的银子还完了以后, 她开始渐渐的有了自己的存款, 随着时间流逝，已经到达了从前根本不敢想的数字。 而眼下她工作稳定，就是一辈子不找男人也过得去的。 这些，远比在原生家庭中过的更好。 等一切安排好了, 狗娃这几日在家里最多是准备一下食材。比如见刚要吃的干菜准备出来，省着找的时候手忙脚乱。将要啥的牲畜单独养起来，给它们多喂最好的饲料催肥，杀得前几天催肥，会让肉质软嫩又带有嚼劲，这还是铁蛋给出的法子。 “明儿咱们就杀这个吧。”狗娃将一条鱼单独捞在一个盆里头，“数这条最肥，肚子还大。说不定会有鱼籽。” 家里缸中养的鱼一部分是从池塘子里捞出来的，一部分是铁蛋从系统里面拿出来已经半大不大的鱼。这样的鱼有的有鱼籽也有可能。 “那就这个了，作料都找着了？”铁蛋玩着手里的九连环道。 “早被下了，今年一直忙，都很少吃鱼了。上一回还是一两个月前呢。对了，一会儿我去暖发在那边挑两条草鱼给长工他们吧。我怕咱们让他们自己捞他们不敢捞大的。”狗娃看着盆里头的鱼，觉得水少还添了两舀子水。 “不用那么麻烦。等他们下回送菜的时候跟他们说挑大的抓就行。装不装假就是他们的事了。咱们又没苛待他们，何必为他们操心那么多。”铁蛋刚解开三个环，正在思考第四个环，还托着下巴想一想。 “也是。”狗娃洗了把手，回头去弄浆糊贴春联。今年的春联是铁蛋亲自下笔，锁头写了几个福字。过完了年，狗娃就算又长了一岁。差不多就要二十了。 同龄的人里头孩子两三个的也有了，不过给他说亲的倒是不像往年那般多了。反倒是有许多人问他什么时候办喜事，好过来蹭一杯喜酒吃。 每提及此事，狗娃只是笑而不语。外人哪里知道。他不单成了亲，跟他的“妻子”也已经生活一年多了。只是这个妻子外人虽认识，却没有正经的名分。 这几日锁头被放了假，也算是能跟村里小伙伴儿们玩的进行了。这二年他在村里头的人缘明显一日塞一日的好，跟他一块玩的孩子越来越多。也因为他习武识字，又懂医术。在孩子群里头颇具威信。经常跟他玩的孩子们也能跟着说两句诗词，孩子家长们听了自然是欢喜，也都乐的孩子多跟锁头一块玩。 今年的锁头倒是比去年的锁头开朗了许多。不过人也更机敏。基本上能跟他玩的好的孩子品性上都不错。而那些不是特别好的孩子，锁头也能跟他们玩一玩，只是多留了心眼就是了。 别说是铁蛋，就连狗娃也发现了锁头的心智照比同龄人好上太多。 年二十九这天，傍晚锁头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些脏，瞧着像是草木灰。 狗娃帮他将脏衣服脱下来，锁头自己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本是没去脏地方玩的。只是有人忽然想点篝火玩儿，我就跟他们一道去池塘子上头点火了。等火点完了，我怕火星子把池塘边枯草点了，可又找不着雪，只能用石头凿冰，结果洒冰的时候，就将草灰弄衣服上了。” 狗娃无奈笑道：“不过是湖面上，真怕又火星子哪个孩子撒泡尿不久好了？” 锁头恍然：“我咋么没想到。” 叔侄俩笑了一会儿，狗娃又问：“那明日还去跟他们玩儿吗？” 明天是年三十，大人们不能随意走动，可孩子没这个忌讳。狗娃小时候还听说过小孩“走百家”的风俗。就是一群孩子们挨家挨户的走。到了谁家，对方抓一把家里的零嘴，比如瓜子、黄豆一类给孩子们分了，没跟有一点。这样将全村的人家都走过了，孩子就等于吃了百家饭长大的。因为都说吃百家饭的孩子好养活。 在这个孩子夭折率极高的时代，这种口彩有很多。 只是狗娃是没见过的。不过孩子们过年喜欢在一块玩是真的。 锁头摇头道：“明儿我就不出去了，在家里陪二叔和师父。他们明儿要拆炮仗玩。虽说不是家里，可我终究是在孝期，就不跟他们一块玩了。” 陈大的死过了今年刚好第三年。孩子为爹守孝三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当然，这也不光是规矩，更是生者对死者的思念鱼尊重。 提起死去的陈大，狗娃脸上笑容收敛了些：“是该如此。等来年忌日一过。就该给哥立个牌位了。对了大哥，我听说有钱人家都讲究将牌位供奉在寺庙里头，受着佛堂里的香火供奉最好。” 铁蛋不信这个，却也知道这个是最让生者舒心的做法。道：“你若喜欢，等忌日一过咱们就去着手准备就是了。你若不懂，我帮你们置办香案和各色用的上的东西。” 想起自己亲生的大哥。狗娃也不禁悲从中来。 “想来我那哥哥也是命苦。打小儿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跟锁头现如今是好了。可他也享受不到了。能做的，也就只有多多的给他香火、纸钱。让他在那个世里多过些好日子。” 没人知道所谓的那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但每个人都愿意相信那真实存在。不为其他，只为了心中有那么一抹安慰。生来痛苦，死后香火充足，就能在另一个世界里头富裕享福。也是弥补了生来的遗憾。 陈大是注定不能跟他们叔侄二人共富贵的。当初若非他死，铁蛋也不会偶然来到狗娃家里结实了了铁蛋，进而有了后面的这些事。 若是陈大还活着，依旧是这个家的主心骨。赶着这二年庄家签收，这一家三口已经饿死了也不是不可能。狗娃还好些，锁头怕是根本养不大。 不能说陈大死得其所，只能说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注定。 “个人都有个人的命吧。”铁蛋瞧他心情有些低落，想一想，又道，“我听说，这轮回之中，托生成人是最不易的。要经过成百上千次的畜门轮回，才能有一回托生成人的机会。而这一声日子过得好与坏，更日一世世积累下来的。也许是几辈子都做好人，会有一世成为九五之尊的掌上明珠。有可能能百世轮回，终于托生成了一个小有富余的人家里的公子。人这一声吃苦，也许只是为了下一世做积累。苦总有攒够的时候，会有过的好的时候。” 听此言，狗娃心里稍作宽慰，不仅有道：“那生来作恶的人呢？” “自然是有自己的报应。有的作恶多端的，直接进地狱里头接受惩戒。有的用事在畜门轮回。也许你随手拍死的蚊子，就曾经是一个作恶多端的恶霸。也有托生去给债主子还债的。你今天看见有人杀了与他毫不相干的另一个人，谁又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的债主子在讨债？” 其实这种事，铁蛋是不信的。不过他不建议多跟狗娃说一说。封建迷信并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的。至少能够解释很多当前无法解释的很多事情。 有了因果报应的束缚，很多人做起事来就有所忌惮了。敬畏鬼神，并不是坏事。 听了这么多，狗娃都听进去了，二人的话题，便不知不觉的从鬼神之说，聊到了神话传说，又从神话传说，聊到了历史。 狗娃小小的见识很容易满足。铁蛋跟他说的那些奇闻趣事名人铁事，也足够吸引他的好奇心。 时间一晃到了第二日，一早上狗娃天不亮就起来里外忙起来。铁蛋吃了茶见他还在忙，就拉着他先坐一坐。反正只是他们一家三口，也没什么可忙的。 “你说今儿给锁头多少压岁钱合适？”往年都是些铜板，可今年银子更多了，锁头也大了更懂事了。这给多少就不好把握了。 第94章 “你给了他, 他也不知道上哪儿花去。左右还没到认识花钱的时候。有两串子铜板压在腰上就行。”这一点狗娃狗娃想的明白。 “说来也是，那我再给他置办些旁的。现在想想，锁头身上带的比你的少太多。家里金子银子多，回头给他打些项圈、镯子什么带着也不错。这种也就孩子带身上好看。”铁蛋笑道。 狗娃对装饰之物没什么讲究, 好在这方面铁蛋在行, 闲来无事, 就往狗娃身上招呼。这狗娃被他折腾的穿金戴银的, 时间长了也养出了几分富贵人家的气质来。虽说比不得城里那些大富大贵的，说是乡绅名流还是搓搓有余的。 “那些不都是姑娘家才带的吗？” “孩子用的东西不用分男女。”铁蛋道，“锁头才几岁，正是带这个的时候。” “我看你也少买些吧。要是回头他出去跟人胡闹弄丢了怎么办？还不是咱们自家的银子。”狗娃自己带着东西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丝毫闪失的，别说是丢东西，就是掉了一颗珠子他也心疼。 “带上这些就不能怕丢。皇帝还有丢东西的时候呢, 何况咱们。想开些, 他弄丢了就丢了，害怕咱们赚不回来不成？不过现在买也来不及了，等过完了年咱们一块去城里头逛逛。”铁蛋翻出箱子里装零钱的箱子，里头的同伴有大大小小串号的，多少钱提在手里心里就有数。 随手取出来两吊钱来：“那你我一人一吊。这些钱也够他花一阵子了。” “他能花出个什么来？哪次出门不是咱们掏钱给他用。去东郭大爷家里也没用他花过钱。”狗娃翻出来红布包，这么多的同伴，就只有用布抱着做红封了。 “再大一大，就该训练他自己走动买东西了。”铁蛋道，“七八岁孩子，能分辨是非了。” 狗娃却有些犹豫：“锁头懂事我知道。可万一再遇上拐子呢？上回当街就敢抢孩子。咱们家锁头虽说学了点手脚, 可面对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不一样没办法吗？” 去年锁头险些被拐走，到现在狗娃还心有余悸。锁头长得好，穿的更好。走到街上那就是一块大肥肉。别说是现成的拐子，就是乞丐流氓瞧见了，也难免会有歹心将其掳走。 这人要是有了坏心眼儿，还不怕他们作恶吗？ “我自有让他自保的法子。”铁蛋瞧他这么说，也不难为他，“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再等二年，等他一个孩子能打四五个爷们的时候，就是没了咱们他也能过好了。” 狗娃不禁想起自家哥哥死的时候，不禁没了声音。 铁蛋怕自己说错话，伸手讲狗娃拉近自己怀里：“再说了，孩子总有大的那一天。等他自己成家立业或是考取功名的时候，咱们也该多享受享受两个人的世界了。自古道夫妻一体，咱们俩人总要要单独相处相处才对。” 听此言，狗娃只觉得臊得慌，便不再理会他，歇了一会儿继续筹备。 家里头也没什么可忙的，锁头能绑上的事情也不多。所以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锁头都是在自己房里看书画画。东郭画得一手好丹青，锁头跟他时间长了，多少也会学着些。虽说还没画出个样子来，作为娱乐到也够了。 大年夜里头，郑四带了两个敬菜过来给两位东家百年。铁蛋按照往年赏了他们，让他们回去过年了。 今年年夜饭倒是不像去年那么丰盛了。主要是去年剩菜剩饭太多，吃到最后都馊了，只能为主了。狗娃是在舍不得浪费一粒粮食，今年就少做一点。 等百年的长工离开了，铁蛋才算是放心。趁着锁头出去接手的功夫，从系统里头拿出来些海鲜，让狗娃上过蒸上，锁头问起来，就直说是上回进城买回来的。 狗娃拿出来的都是新鲜的。按理说这边距离海远，消费又没那么高，一般世面上能买到的，基本上都是干活。就算是福贵人家，想要吃上这么一顿，也是要大费周章的撒银子才有可能吃到。 好在锁头年龄不大，对这些每个概念，好糊弄。 狗娃是吃过几次的，锁头不再的时候，铁蛋没少变着花样的拿好东西来给狗娃吃。吃完了剩下的垃圾也收进系统里头，也免去了外人的怀疑。 狗娃不懂海鲜汁儿应该如何调，这个只能让铁蛋来。铁蛋常年吃惯了好东西，又懂得狗娃的口味。这事儿就他揽在身上了。 “大哥，你说白家那边若是过年的话，是怎么过的？” “做不过是在一块吃个年夜饭放炮仗罢了。”铁蛋笑道。 “那肯定是人多热闹的。不过也是，人多了，不见得亲戚在一块就都是热络的。要是相看两相厌的大过年的相处在一块，也够糟心的。”狗娃跟铁蛋时间长了，这心眼儿也就多了。 铁蛋只笑道：“所以我还是喜欢跟你和锁头三个人一块过小日子。不过过年也有旁的热闹。来年你要是喜欢，过年了咱们就在院子外搭台子请人唱戏，热热闹闹不必白府里差多少。” “我还没看过正经戏呢。”狗娃倒是在集市上看过一些。不过要么只是唱一段儿，要么周遭人太多看不安生。 “你若是喜欢看，咱们什么曲种都去看一遍。遇见那种喜欢听的了。就给买两个戏子回来。咱们也不要他们为奴为婢的，只在身边跟长工一样，平时干活，有空给咱们唱两出戏。” 铁蛋是不喜欢人口买卖的，更不会给狗娃买奴仆。买戏子，其实就跟给戏子赎身差不多了。若是有戏子一心想要从那地方跳出来，铁蛋顺势拉一把。戏子一般都是浮萍，没得根基。只叫他们留下来做个长工，有工钱，又得自由，自然是两全其美。 “这些就往后再说吧。”看看外头的天儿，“天儿快黑了。应该蒸的差不多了。” 铁蛋搭把手，将蒸好的海鲜一样样端上桌，加上其他准备好的菜和长工的敬菜，不知不觉又摆了一大桌子。 第95章 天儿黑了, 年夜饭也该开席了。锁头给狗娃和铁蛋两个人扣了头, 二人分别给了他一吊的压岁钱。 这对于小锁头来说也不算是太好的东西了, 他平日就不缺零花, 也没什么可买的。只收在腰间的钱袋子里就是了。相比之下还是桌子上的没事更能勾起小锁头的兴趣。 一家三口正吃着，便听见外头有喊叫声。 狗娃忙起身去那窗前听一听。 “怎么了？”铁蛋问。 “好像是着火了。”狗娃忙套上棉衣, “没事, 我出门去看一看。你们吃。” 铁蛋跟村里不熟，也不喜欢在村里多做走动。锁头太小，夜里出行恐着凉。就让他们师徒俩现在家里呆着。 铁蛋让锁头不用担心继续吃，自己等着狗娃回来。 狗娃一处院子向村里头看过去, 就瞧见又人家火光冲天, 那火不小, 仿佛给天边都染上了一抹红。不禁紧了紧以上, 往村里头走。 一连拉了两个人都是听见动静出来看的, 直到接近着火的人家才打听出情况来。 “听说是孩子玩点火，火星子没弄灭就回屋吃饺子去了。这不, 这饺子没吃一半火就着起来了。” 这两年条件不好，白面更是难得。就算是条件好些的人家，大过年能吃上饺子也是十分难得是事情了。这本该是好事。结果这一场火起来, 就算人都逃出来是好事, 这大过年的没了家, 日子又该怎么过？ 夜里头有风，那大火不光烧了那家人的柴火垛和房子，火焰也开始往邻居家蔓延。他家东面的那户人家柴火垛已经开始着火了。现在人群正拼了命的往柴火垛上泼水, 防止火焰继续蔓延。 狗娃心里头念了两句佛，看过来帮忙的不少，也就没凑热闹，快步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有同样过来观瞧的人问狗娃什么情况，狗娃就将事情说了。那户人家狗娃本不熟，好像行李。 这大过年的也是可怜，狗娃开始盘算着明日一早送点什么过去的好。村里没几户人家是真正过的称心如意的，总是各有各的难处。所以谁家糟了难，相互之间送电东西过去接济是常有的。 当初狗娃也是这样过来的。 想一想前年过年，大过年的房顶塌了，狗娃带着锁头就那么无助的站在那里。那感觉，狗娃这辈子都忘不了。 回了家，铁蛋也奇怪他怎么一下子出去那么长时间。 “没什么是，是小孩子玩会儿没弄灭火星子，把柴火垛和房子都点着了。”狗娃不禁看一眼锁头。昨儿锁头还在跟玩伴们一块生火玩儿，而且玩儿完了还知道确认将火星字都弄灭。 村里头房子基本都是泥和草建的，最是碰不得火。这火着起来，想要扑灭也困难。 铁蛋不禁道：“火哪里是小孩子随便玩的？要是一群孩子在一块有打孩子跟着还好，让孩子在自家院子里玩火？也不知道家大人怎么像的。” “大过年的，肯定是孩子想什么就是什么了，谁能想到偏偏这大喜日子着火了。”狗娃想着也是够唏嘘的，“锁头你可听见了？以后轻易别玩火了。今年偏偏的没有雪，火星字更不容弄灭，容易出事。” “记下了。”锁头虽然没出去看，可听他们这么说也是够吓人的，连连点头称是。 “咱继续吃吧。”狗娃脱了衣裳，擦擦手，就给锁头剥个虾，“旁人再可怜也是旁人的事，咱们这还要过年的。” 铁蛋伸手摸一摸狗娃的手：“手都这么凉了。先多喝两口热汤吧。” 这是终究不是自家事，说两句也就过去了。 当天夜里一夜无书，第二天一早狗娃就让前来送菜的长工拿十斤小米、十个鸡蛋给着火那户人家送过去。 去年一年日子不大好，村里头虽说余粮多，却也舍不得再多养鸡鸭一类来增添嚼口。所以村里养活鸡鸭鹅的越来越少，这鸡蛋也是越来越少。狗娃送的这点对于自家来说是九牛一毛的，不过相较于村里其他人送的东西，他这算是全村最顶好的了。 东西不多，但也够他们支撑一阵了。 下午时分，有孩子上门来找锁头玩。狗娃也没让锁头出去，就留这些孩子在家院子里一块玩。 也是听孩子们说话聊天，狗娃才知道昨天那火烧的大，把附近住着的邻居都吓坏了。住在前院的一个老头出来看了一眼，竟然一口气没上去直接昏死了过去。 村里人都说这一场火不吉利。刚好在大年夜，又吓死了人。 狗娃是不信这个的。锁头打小就被人说到又是命硬又是命不好的。眼下村里那个孩子能比得上锁头？说句嚣张点的话，现在锁头一个，比正经的爷们还出息呢。 可见这种事不完全是对的。 那户人家后来就搬去亲戚家住了，家里头粮食、行李被烧的差不多，好在村里多少接济些，日子还过得下去。家里的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日子就总要继续过下去。 村里其他孩子基本也都被下了禁令有不许再碰火。这一场火灾差不多只是增添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后面也没人提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到了正月十五。狗娃数出来元宵，一家三口都挺能吃甜食的，这边儿刚煮上，就听见前来送菜的赵冬至说村子里又出了事。 是村里一户人家，原是小夫妻分家后在一块过日子。日子过得虽说不富裕，夫妻俩相互扶持倒也极好。 可不知怎么的，那丈夫无端怀疑妻子跟邻居有染，年前就发了几次脾气，当媳妇的都认了。年后这几天当媳妇的身体一直不好，有了怀孕的症状。这亲戚朋友都跟着欢喜着，就那当丈夫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当了王八。昨天夜里小夫妻拌了几句嘴，那当丈夫的一脚踢在了当妻子的小肚子上，就把孩子踢掉了。 这大年十五的一清早就闹起来了，周围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先是说了几句可怜媳妇的话，转头又开始说什么“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蛋”“人家这么怀疑肯定被抓到影子了”这类话。 不知怎的传进了当媳妇的耳朵里。 这中午时分，不知怎的闹得将族里和娘家人都叫了来。那媳妇也是个烈性子，跟丈夫辩驳了几句。也不知丈夫那句话说错了，那媳妇竟然真就一头撞院子里水缸上一头碰死了。 说到这里，那刘大桥还特意看看确定所有不再身边，才说一句：“听说那脑浆子撒了一地，溅了人一身的血。人都做到这份儿上了，那就是受了大冤屈的。这下当爷们的也知道错了，娘家人哪里愿意？现下正闹着呢。” 听那形容词，狗娃就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么严重？” 刘大桥叹了口气：“我也是听人说的，也没敢过去看。只是听着怪邪乎的。我跟着村也不熟。只听他们将那媳妇长得也好看，人也先回。也就是因为长得漂亮，村里总觉得长得好看的不安家，也许就因为这个才让按爷们觉得媳妇不守妇道。你说这好好的小两口子，又有了孩子，就这么生生没了。这要是我家姑娘好好的被委屈到撞死，我也把那家人房子拆了。” 狗娃没去过媳妇，可他二姐家人过。这女人在婆家是好是坏，有时候还真就跟这风评有关。 狗娃从小到大，倒是在村口人多的地方听说过一些类似谁家媳妇不检点，那家的寡妇开门好客。这种事小时候不觉得又什么，现下才想得通，这哪里是说笑，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元宵煮好了，狗娃端起碗来就想起来那句“脑浆子撒了一地”，就有些吃不下。 铁蛋瞧他心情不好，问他是不是不舒服。狗娃让锁头端着碗自己回屋吃去，他跟铁蛋关起门来讲这件事说了。 铁蛋边吃便听，等听完了，几颗元宵都吃进肚子里了。 “所以就因为这个吃不下了？”铁蛋挑眉。 狗娃苦笑：“我还是没有大哥这么好的涵养。” “跟这个没关系，在惨烈十倍的画面我都见过。何况是从别人最里头听。”铁蛋给狗娃喂进去一个，“这种事都是旁人家的事。既然跟咱们无关，那么再大的事咱们也没必要像那么多。左右是个人做个人的事情吧了。要是那小媳妇没死，你有心帮他，这都好说。人既然已经死了，那怎么挣怎么闹都是娘家的事情。你就别多想了。” “只是想起来那句叫什么来着？”狗娃仔细想想，脑海里有句形容词，一时又说不出来。 “人言可畏？”铁蛋提醒道。 “对，就是这个。往日听他们说，只当是个笑话就过去了。偏偏遇见这么个烈性的姑娘。也不知道那些一口一个‘无风不起浪’的那些人，知道了这事会不会做噩梦。” “你想多了，他们最多念叨两句也就忘记了。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他们眼里从来都没当做是大事。大不了以后不提就是了。” 这种人，不论什么时代都不会缺少。跨越时代走来的铁蛋，比狗娃更清楚这里头的事情。 第96章 年后, 天气就开始回暖了。 这一冬, 依旧是滴雨未下。 井水的水位一直很低, 只有村口的一口深口的老水井才有水。每天早上, 还要先烧开了水先倒下去。等表面一层水化开了才好取水。 家里的井水还是长工们每日送来的。 那抽水泵在初冬的时候是用的，可不知那日有人嫌远, 一连两日没人去, 那水泵留冻住了。按理说刚冻住，有人点把火让水房温度升上去还能划开。可这有些麻烦。一来二去你推我我推他谁也没去，到现在想要去用也化不开了。 狗娃家里用水，都是长工们每天早上去老井进口打完水送来的。虽说家里有好几口大缸存了很多水。但还没到断水的时候, 家里就一直用井水。 早起一家三口都洗了脸, 洗了脸的水先倒进干净的水桶里, 回头洗衣服洗脚能用得到。 因为水越来越少, 一家人倒是养成了节约用水的良好习惯。 远远的听见了鞭炮的声音, 狗娃出去也看不见什么：“许是谁家娶亲吧。” “你们这边正月能结婚？”铁蛋好奇问道。 “为什么不行？”狗娃反问。 铁蛋失笑：“我也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了正月不结婚，腊月不订婚的说辞。” “地域不同风俗也不一样吧, 我们这边是没那个讲究的。反倒是正月里头，天气不冷不热，新娘穿的多一点, 瞧着喜庆。我哥哥结婚好像就是正月。” “十里不同风, 百里不同俗罢了。”铁蛋给狗娃打理一下身上的穿戴, 给他挑选一下今天腰间挂什么。 这几日铁蛋才发现，自己随身的扇子挂在狗娃腰间正合适。刚好能衬着本身气场就柔和的狗娃多那么几分书生气。 虽说爱人什么模样都喜欢，可把他打扮的更好, 也是铁蛋乐意见到的。 “要是不小心弄脏了怎么办。”狗娃看着腰间扇子，他是碰一下也舍不得的。 “脏了再换就是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这种扇子我随手就是一箱子，带着玩吧。”铁蛋生怕他舍不得，故意将扇子说的廉价些。 “那这么好看的扇子脏了也可惜了。这上面画画的多好。”狗娃虽说喜欢自己精致一些，这样站在铁蛋身边才不会显得不伦不类。 可还是不惜黄自己太浪费的。 “你若喜欢画，我回头多给你准备一些。你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这个好了。” 二人说笑着准备一番，要去送锁头去东郭家里去“上学”了。二人也顺便再城里逛一逛。去年一冬二人光去注意生意上的事了。现下天气暖和了，再去四处走走看看。有的地方树梢已经发芽了，这浅浅的绿意瞧着最是舒爽。 城里也有能看风景的湖泊，也有能敬香祈福的庙宇。二人也算是做个有规划的约会。 铁蛋给狗娃挑了一身纯白色的衣裳，腰间系了一条青葱绿的汗巾子。发上用翠玉发箍竖着，簪着一根白玉簪子。腰间挂着扇子，扇子上挂着同心结玉佩做山坠子。另有一个球星的荷包，里头还点着一点名为岁寒三友的香，闻着清淡又干净。 而铁蛋自己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头上只用一条红底黑化的带子束了个马尾，通身瞧着有些慵懒，远不及狗娃精致，却领带一股子风流。一眼瞧着就不是普通人。 出门前，狗娃将铁蛋从头到脚看了好机会，有些移不开眼。铁蛋爱极了他这幅样子，一进了马车就抓住狗娃亲了两口。 一进城里，就能清晰感觉到城里头照比去年萧条了很多。好几家店铺都关门了，也有不少店铺转让，换了别的重新开业。 二人现实四处逛一逛，带着小锁头去新开的店里头一块选一选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 “这店里还卖香粉的。”狗娃拿起一盒香粉打开闻了闻，他是分不清好坏的，只是一闻就知道是给女人用的。 店里头的伙计一看他穿着讲究，忙笑着道：“爷您眼光真好。这可是从南方那边儿采购回来的，不论是拍脸还是撒身上都是极好的。这材料用得好，不脏衣物，最是方便不过的。已经有好几家姑娘小姐买这个的了。爷您要是想给看上的姑娘买东西，就这个香粉是顶好的。” 铁蛋瞥了一眼过去，狗娃略有抱歉的笑道：“我是给我家姐姐买的。” 伙计略尴尬，忙道歉道：“您瞧瞧我这张嘴，怎的爷们就指挥给喜欢姑娘买了？谁家没个姑娘媳妇爱美爱香的呢？爷您慢慢挑，要是再要个胭脂水粉什么的，咱们这里也是齐全的。” 本来是要来这里买饰品的，没想到胭脂水粉也很齐全。 狗娃不懂这个，铁蛋也不懂，不过好在品味在那里，挑的就不会差。 “大哥您看看？”狗娃递给铁蛋。 “香粉这种东西，一个姑娘喜欢一种香味。你就是给他买的再好，她不喜欢也是白扔。不如单买胭脂，尤其是口脂，只要颜色不一样，买上十个二十个的也不嫌少的。” 铁蛋是记得他那个世界又一句话，就叫做男人柜子里永远少一双鞋，女人化妆台上永远少一只口红。 相信这个不论哪个时空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这倒是有道理。心情不一样，想要的颜色也不一样。对了，画眉的呢？”狗娃不懂这个，只问伙计。 伙计忙继续给二人推荐着。二人都不是多事的人，购买什么又痛快。 做伙计的最喜欢的便是这种客观了，服务起来也更加热情。 二人买了几样饰品和化妆品，回头去了二姐那里就送给二姐了。 二姐平日里忙，其实是没什么时间打扮的。不过不打扮是一回事，可不代表不喜欢这些化妆品。 兰子一边责怪狗娃多花了银子，一边又将所有的东西都摊在看上一一看过去，喜欢的跟什么似的。 狗娃的两个外甥也过来闹着要一块看一看。兰子见他们胡闹，就用指尖蘸一点口脂，给两个儿子每个人额头都按一点红。转头要给锁头也按上，锁头推后了两步，笑着推脱着。 第97章 “往后就少送这写东西吧。我这边盈利已经够用了, 你赚钱又不容易, 还要给锁头攒老婆本呢。哪里能这么胡乱浪费。”兰子给二人泡了花茶, 对他们二人无奈道。 “该攒的银子我们是一分没少的, 每月总会空出几两来做零花。家里头什么都不缺。也就你这么个姐姐在这里，不给你买给谁买？”狗娃笑道。 兰子点了点狗娃的额头：“可见是长大了, 这么会说话了。你要是真心疼你姐姐我, 就少花银子。咱们都是打穷苦日子里过来的，日子过得越是好就越要学会积攒家底。真要是花没了找谁哭去？” 姐弟俩争辩了两句，又开始说起了其他家长里短的话。兰子在这城里也是闷得慌。因为平时忙，也没空找三姑六婆聊嫌天。新鲜事知道的也少。狗娃来一次, 就拉住了狗娃, 说什么也要他将村里头新鲜事多跟他说说。 狗娃就把近期村里头有的事情都说了。兰子从头挺到尾, 最后留下的也只是叹息。 “你说这好好的, 没出正月就有这些子事。还都是赶在过节的档口。那小媳妇我见过的。没出嫁前在一块玩过。人玩儿心是大了点, 可也没到刚结婚就不老实的地步啊。人才多大偏就死了。可死了管什么用？逼死她的爷们转头就再娶了。她死了就都死了。”兰子为那烈死的小媳妇鸣不平了几句。 自打跟高大壮合离有。兰子跳出了折磨自己的思想以后，很多事情理所应当的越想越明白了。 老话里总要让女人讲究三从四德, 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不论皇亲贵重还是平头百姓，都将这些话奉为圣旨。曾经兰子也因此逼着自己去认命。那个时候，也许兰子某一天真的被逼死了, 也就那样了。 这世上这类女人多着是。 可又狗娃帮着她, 站在她身后跟他一起面对命运不公以后, 兰子才发现，撕开那重重的束缚后，那背后竟然是那么广阔的天空。 看透这一切的兰子, 此时此刻恨不得带着所有的姐妹一通冲出来。 可她也明白这不现实。这世界终究是男人的世界。她能有今天的好日子，是因为她又兄弟在背后支持她。 换个普通人家，就算当舅子的愿意为姐姐出头，那也是在姐姐安心过日子的情况下。若是婆家真的将人往外赶，说不定当舅子的能拎着礼物上门替姐姐赔罪。因为姐姐若是被赶回娘家。不论因为什么外人都只当是女人实德，这对娘家全家都不好。 而狗娃不是那样的俗人。他跟其他人不一样。 “不说这个了。”狗娃看一看两个外甥，“咱们家真哥儿启蒙了吧。该去好好读书。或者干脆请个教书先生，也不用请太好的。一个月给个几钱银子就行。” 兰子摇头：“哪里就那么娇气了？也该让他们多见见外人。去学堂里头多认识几个同学也好。咱爷不求他们学个什么样儿来，别做个睁眼瞎子就行。” 又聊了一会儿，狗娃就跟铁蛋一块带着锁头离开去了东郭家。 将锁头留下来，二人喝了盏茶，就乘坐马车去附近的小湖去游走。 近几天天气才好些，湖边也没什么人。倒是已经有人在边儿上支起了茶水摊子，若是觉得冷了，坐下喝完热茶也不错。 湖边树梢已经有几分绿了。可惜那湖水的水位很低，没有去年瞧着好看。放眼望去有几分萧条。不过视野开阔，瞧着还不错。 “也不知今年能不能吃上春天的湖鱼。”狗娃道。 “去附近菜馆打听打听就是了。”铁蛋伸手摸摸狗娃的手。并不凉，那就是狗娃还不冷。 “其实我小时候，还不知道有湖。但喜欢玩水。就想要能够住在河边。最好有比家里的那条河大上好多好多的大河。这样我随时随地都能去游泳、摸鱼。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不想了。不光不想，连下水都不敢了。” 铁蛋笑道：“比大河还要打的，叫江。而所有的江河的水，都会流入海里。” “那海岂不是比湖大很多很多？”狗娃好奇道。 铁蛋笑着点头：“这是自然。那就不是被陆地包裹的水了。是水包裹了咱们陆地。海水非常的咸。咱们大部分吃的盐，都是从海里面晒出来的。里面的海鲜也十分丰富。咱们这边吃海鲜贵的很。不过在海边很便宜。以后有空，我带你去海边去看看怎么样？” “大哥去过？”狗娃忙问。 铁蛋想一想，道：“去过，不过不是在这里。” “那这里的海，跟那里的海能一样吗？”狗娃好奇道。 “这里的海……应该比我那边的海更漂亮吧。”至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人工污染。 二人有说有笑的走了一会儿。累了，就近找了个餐馆问问有没有新鲜的湖鱼。那湖水可巧这几天连化带凿的开了。鱼虽说不多，但能吃上。就是价格贵一点。 贵不贵的对于狗娃二人来说根本不是事儿。就是要吃个新鲜。 湖鱼经过了整整一冬，几乎没怎么进食，肠胃干净。鱼骗肉，肉质也更加紧实。照比秋冬时候的肥鱼来讲别有一番风味。 二人吃了饭，又喝了一点酒。 随后又称作马车去了附近的寺庙去敬香。 因为给的香油钱足够多，直接惊动了方丈出来亲自接见。 狗娃瞧着那一连慈祥的方丈，看一眼铁蛋，满脸的新奇。 “敢问方丈，我想要给家中故去的亲人供上牌位。只是我家从前没有过这个，不大懂得这里头的规矩。还请方丈解惑。” 老方丈见二人穿着就知道他们是有家底的。虽说不认识，人也热情些：“这原本不是什么难事，施主只需要将人的姓名、年庚八字和与施主的关系给老僧便是。这要如何供奉，多少香火。自然有小庙的僧人来置办。施主只需要逢年过节过来祭拜便可。平日我们自当日夜诵经祷告。为亡魂超度，为生者祈福。” 这些原本就是求个心安。狗娃道了谢，让铁蛋帮忙将自家的兄嫂和父母的名字都写上。原本还想加上兄嫂的大女儿。可惜那孩子未出嫁就死了，算作夭折。连祖坟都进不去，自然也不能立牌位了。 牌位需要制作时间，眼下只需要给了银子就是了。这小地方，寺庙也要不了多少银子。四个人每个月，用好一点的香火供奉，一个月也就十两银子。 这银子是个大数目，不过眼下狗娃并不缺。既然听说了能够在这里供奉，下辈子日子过得能好，狗娃也就不心疼了。 等从寺庙里头出来，铁蛋问狗娃有什么想法。 狗娃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只笑道：“心里宽慰吧。那群和尚见咱们有银子，所以对咱们热络。可见，他们说的什么六根清净，也不见得是真的。既然看破红尘不是真的，谁又知道供奉这个是真是假呢？不过是要个心安罢了。爹娘、兄嫂。他们在的时候，我光拖累他们了，什么事情都没做。这嘶吼能给他们工蜂点香火。我这心里能好受些。” “其实你能够将锁头养的这么好，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安心了。”铁蛋安慰道。 狗娃看着他笑道：“我养他，是我疼他，跟我心疼爹娘和兄嫂可是两回事。就好像，我疼侄子，跟我疼你是两回事。” 难得狗娃能说句肉麻的话，铁蛋听着受用极了。 牵起了狗娃的手，二人一块上了马车，随后去了他县里头唯一的戏院。 戏院里头有戏园子，室内搭台唱的贵一些。也有院子里搭台的，不过相对粗糙，价格也便宜。周围就算家境不算太好的，一个月也能舍得银子过来看一两处。 二人直接要的距离戏台子最近的位置，一场戏听完了，又点了热闹戏。狗娃没见过这些，看的喜欢极了，时不时跟着后面的人一块鼓掌叫好。 铁蛋瞧着狗娃看的喜欢，打赏时候出手也大房。闹得戏班子还以为狗娃瞧上了唱戏的戏子，等唱完了戏专门过来问要不要那戏子下来陪一陪。 铁蛋十分贴心的给推了：“我们家的小爷口味刁钻，一般人是瞧不上的。您也不用往这边儿像。好好使力气唱就是了。我们家爷乐意听。” 狗娃看一眼铁蛋。看他这架势，是吧自己放在下人的位置上了。 铁蛋对他眨眨眼睛，只顾着笑。 听过了戏，再从戏园子里出来外头已经下雨了。 戏班子里的伙计知道这事大主顾，忙追出来送来了一把油纸伞：“两位爷小心些，莫要拎着身子。这伞爷拿着吧，” 铁蛋接过，对他道了谢。 赶车的郑四已经套上了蓑衣，只等着二人。 “两位爷，咱们家去？” “家去。”铁蛋扶着狗娃上了马车。 进了马车，将伞收起来，让郑四先将伞送回到戏班子去。 “今天玩的高兴吗？”铁蛋问。 “高兴。”狗娃脸上的笑容都收不住。 “下回得了空咱们再出来玩一遭。”铁蛋笑道。 “好。” 第98章 伴随着春暖花开, 城里头又开始热闹了起来。虽说依旧没下雨, 但村里人还是十分积极的去播种，还在祈祷着，但愿狗娃家的这个手压水泵能够帮助村里人增加一点收成。 村里边这二年虽说减产，但收成一直比周围高。即便如此也已经相形见绌了，更何况是他人。 最近前来村里乞讨的人越来越多了。这村里头数狗娃家的房子最为气派, 又是住在村口。所以每每来到村庄, 都要过来敲门说两句吉利话来要钱。 一看是看他们可怜，就给他们写剩菜剩饭。他们家的剩饭剩菜也都是好东西, 比给铜板还好些。 时间长了, 过了饭点总有乞丐过来候着。这门口总有乞丐在, 瞧着也不好看。狗娃跟铁蛋商量一下，就干脆不理会了。一次给了几个铜板，告诉他们下回不用过来了。 随后狗娃还跟村里有狗的人家用两只下蛋的母鸡换了两只狗崽子养活。家里有什么剩饭剩菜直接喂狗。 乞丐一连在这守了两天见真的不再给了，也就散了。他们也看出狗娃家里的人不好惹。岁数其中有欺软怕硬的主, 此时也不敢真的惹什么事来给狗娃不痛快。 乞丐多了, 去逛街, 接力头当街卖人的也越来越多了。 铁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而且前年趁着粮食价格没那么贵的时候收购了不少粮食，此时正好拿出来。 跟狗娃做了一下商量, 城里头又铁蛋放出去的以白家名义发的粥铺, 他们现在，再打上“陈狗娃”的招牌去四周乡里去设粥棚。每天不限量的施粥。 瘟疫已经开始闹起来了，这一点从狗娃的麻辣烫店销量直线下降就可以看出来。麻辣烫店里头的价格已经算是十分公平公道了, 即便如此生意依旧一降再降。狗娃干脆指留下一家麻辣烫店继续开业，其余的店面全部关门，伙计每人分了五十斤粮食让他们回去。以后若是再开业还会找他们。 至于摊子就彻底不出了，那些家庭这些日子也赚了不少，积攒下来够一两年吃的了。 当前米价一日赛一日贵，狗娃一次无意间路过米店进去看了一下价格，一斤米竟然照比三年前贵了五倍之多。 狗娃这样的人家当然吃得起，可对于那些原本家境殷实舍得吃大米的人家而言，这就是天价。怕是城里一些富贵人家也吃不起了。 不光大米长得飞快，其他的杂粮价格也照比过去翻倍的涨。 这让那些原本就生活拮据的人彻底吃不上了。有的卖妻典子，有的卖身给福贵人家换取粮食，有的沿街乞讨，更有长着歪门心思的人干脆剑走偏锋，走上了偷盗砸抢的地步。 更有甚者直接去了附近有土匪的山头投靠山头，落草为寇。 这世上原本就人生百态，而历经了三个荒年后的现在，比过去更加残酷。 狗娃有时候会去粥铺看一看那些排队等着一口粥的人，尤其是在自家乡里的时候，总能够在熟悉的人群里看见一两张熟悉的面孔。 其中不乏自己村里的人，那些不认字的人，甚至不知道这个粥铺是狗娃开的粥铺。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只怕不见得愿意过来。 村里虽说收成比别的村好，但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土地，或是又足够养活自己的土地。 有的人家实在过不下去了，上门来跟狗娃借银子。敖木也没直接借银子，而是借了他们些杂粮，只要他们过后记得还就是了。一次也不多，也就十斤二十斤，吃完了再过来接，铁蛋回记上账。 有借自然就有还，若是两年以内还不上也没关系，狗娃家里头又那么多的暖房，去暖房里干一天活。就能抵五斤粮食。 有的人上门来就想干脆去暖房里干活来赚工钱，不过被狗娃给拒绝了。 狗娃只救急不救穷。若是都上门来干活，狗娃让那一个来是？谁家吃不上饭了，送过去些杂粮，这才是狗娃帮人的最初宗旨。 也是这个时候，狗娃的新房子也开始兴建了，新地方选址是在村子的后面，那边地方宽敞，就是光线不如村里其他地方好。不过也没关系，窗户做的大一点也不耽搁。这回是按照正经的院子做的，分前后三进的院子，总共要画上一二百两银子。 狗娃现在是舍得花这个银子的，铁蛋请来了能工巧匠，又从村里头雇来了些愿意出大力的，这宅院就开始兴建了。 只是院子大了，这工程也就更大了。 “往后这边儿就是咱们的卧房，这边是书房。左右两个厢房，就住锁头了。咱们住在二进院子，三进里头好好修缮，弄上假山挖个池子。里头屋子也好好装潢。咱们俩没孩子，可你姐他们总要回来住。这三进里头安静，外人又进不来，住着正好。”铁蛋站在开始施工的院子里，拿着设计图一一给狗娃指出来。 狗娃探头仔细看看：“这里就是假山了？” 铁蛋点头：“这里我会亲自设计，争取以后无聊的时候咱们可以爬上假山吹吹风。这池子里头咱们再养一些锦鲤。不过既然这样，就要雇花把势和鱼把式专门照顾这些。银子是肯定多花一些了。不过咱们有这个银子，倒是不怕的。” “这院子一大，是肯定要多雇些人的了。咱们家里头原本就有五个了，大哥，你说还要多少才够？” 铁蛋看看四周仔细想一想：“不顾厨子，单纯要人到啊的话，就算各司其职也至少需要十个人。若是想要日子过得方便点，那就需要二三十个人了。” 狗娃是做梦也想不到能有那么多人伺候的了。 咽口口水，不禁道：“大哥，那白府的话。你一个人要多少人伺候？” 铁蛋认真的想一想：“我这院子里，虽说我不让姑娘近身，可伺候的姑娘就有小二十人，就更被说小厮一类的了。整个府里上下，算上京城里的，至少能有三千多人。” 那可比狗娃村里头的总人数还要多。 这也让狗娃重新意识到了铁蛋那个出身的白家，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北京。 铁蛋看他这样，不禁笑道：“那跟我也没多大关系。我往后还回不回去是两码事。咱们就先把福气享了。” 狗娃知道想太多没用，只是笑着点点头。 那边开始盖着，每天都有不同的变化，眼瞅着框架都快要出来了。 也是这个时候，那银子花出去对于狗娃来说都跟流水似的。 这日锁头正有模有样的煮着药材。这是铁蛋让他自己抓衣服温和滋补的药出来。自己煮了后铁蛋要看结果。 眼瞧着铁蛋一边煮着药材一边擦着汗。 铁蛋靠着们，对旁边的狗娃道：“小锁头也越来越大了。你说，要不要给他买个丫鬟小厮的随身伺候着？” 狗娃微怔，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是说好了不往进卖人吗？” “那是以前。现在外头那么多买卖人口的。买进咱们家里，总好过在旁人家吃苦受罪。还是那句话，咱们也不难为人家。只要活契。人要是想走，咱们赎身银子也不要人家的，直接放走就是了。” 狗娃想一想，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样的话买人我不拦着。可也不用太娇惯锁头。给他找个稳妥点的小厮在身边帮忙记挂着些东西就成，丫鬟还是不要了。一来怕他学坏，而来也怕丫鬟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一般这当爷的身边伺候的丫鬟，那就是未来的姨娘。狗娃虽说没接触多少外面，可这种事情多少听说一些。自打跟铁蛋在一起以后，狗娃是完全听了铁蛋的想法，人这一辈子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这还是要等到锁头往后大了，自己找喜欢的才好。到时候不论那姑娘什么家私，什么出身，只要锁头喜欢，狗娃都不会拦着。但万万不能在人还不懂事的时候就被旁人教坏了。 铁蛋自然明白他的顾虑，也就不提这个了。 小厮的事情也还早。锁头远远不到那个时候。至少也要等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可以自己乘坐马车出去玩的时候再配备随身的小厮去鞍前马后。估计到时候锁头功夫也学出样子来了，也不怕旁人害他了。 而就在铁蛋也心心念念在新的宅子上的时候，从云烟那里得到了京城里头的事情。 现在。京城里头算是一团乱麻了。 皇帝驾崩了。 那个铁蛋印象里头，带着几分温和的帝王驾崩了。 而当朝太子被爆出竟然在皇帝的饮食之中做手脚。虽说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太子毒害皇帝，可这个传言却越传越广，一时间太子失德的流言沸沸扬扬，自然在弹劾之中与皇位失之交臂。 而在太子一地鸡毛的时候，白家支持的三皇子登基为帝，当日圣母皇太后，也就是先帝的正宫皇后随县第而去，新帝接回了寺庙中代发修行的白家皇贵妃，并尊她为母后皇太后。 而当初与太子失之交臂进而转嫁给三皇子的二房姑娘一跃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说来可笑，大房的姐姐成了太后，二房的妹妹成了皇后。 铁蛋听见了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这两姐妹见面以后要怎么相互称呼？ 第99章 且不管这姐妹便婆媳的闹剧, 三皇子继位，就真的名正言顺？ 铁蛋并不认为这是好事。 而云烟也告知了铁蛋, 他京城的爹娘打算接铁蛋去京城了。 眼下白家在京城风头无两, 他爹娘觉得铁蛋不应该再有任何顾虑了。为人父母，他们当然知道白铁蛋是怕他们白家地位不稳固进而被连累。 当然，这真的是铁蛋远离白家的原因之一。 铁蛋可没那么傻, 他比水都要清楚上帝要谁谁灭亡, 必要让谁先疯狂的道理。白家人已经嚣张道连皇位都敢插手了, 距离疯狂还远吗？ 铁蛋当天晚上便修书一封送去京城给爹娘。跟他们简单分析了利害关系，并劝说他们暂且回到老家这边韬光养晦。左右眼下享受的已经是无边的富贵, 何苦再去贪婪更多。 只可惜, 享受过了北京的奢靡喧嚣, 又有几个人愿意回到这小小的县城里呢？ 信件挤出来仅仅十天, 铁蛋就收到了回信。 信件大概的内容是：“你说的爹娘都懂, 但爹娘还是希望你入宫来, 还能以太医的身份帮衬一下皇宫里的姐姐们。到时候你那个皇帝大舅子自然会封你做御医在御前伺候风头无两。” 面对如此执迷不悟的爹娘, 敖木还能说什么？劝说无果, 铁蛋干脆直接切断了联系。告诉云烟, 往后白家人再找他, 就直说他趁着春色正美四处踏青游玩了，云烟也找不到他。必要的时候, 云烟带着心腹集体在白家眼中“失踪”，暂且躲起来。 铁蛋这些年来，仗着有独步天下的医书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了些。高官厚禄认识的少, 可江湖道上的兄弟还是有很多的。 同时铁蛋也跟东郭家打了招呼。必要的时候，不论云烟是否愿意，都让云烟住进东郭府。其他的事情铁蛋自己会解决。 就算是跟白家闹翻了，甚至不死不休，铁蛋这个穿越者也有足够的把我去解决一切。只是想不想罢了。 是夜，二人躺在一起。狗娃感受着铁蛋胸口的起伏，伸指头碰了碰，被铁蛋抓住。 “是不是要天下大乱了。”狗娃问道。 “想什么呢。”铁蛋失笑。 “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狗娃担心道。 “再大的事情也波及不到咱们，再说，咱们还有山上呢。等天儿再暖一暖，我再雇一批人上山开荒，再弄个暖房出来。这样就算在山上，咱们也不愁吃喝的。”铁蛋替他规划道。 狗娃不傻，听到这里叹口气：“那还是可能出事的。” “这本就是正常的。由他们闹去吧。咱们关起门来，什么事都找不上咱们。就算是乱世，硝烟四起狼烟滚滚，我依旧养活的了你。”铁蛋拍一拍狗娃的腰。 狗娃只笑道：“那不论真么世道，只要有口吃的，我都能让大哥吃的最好。” 二人相互寻找亲吻，只要能够相互依靠，哪里还管得了门外洪水滔天。 因为京中事多，铁蛋也怕自己受到牵连。就把县里头的生意能管的全部关了，自己明面上投资的也都跟背后的合作方商量好了暂时撤资。当然，车子是撤资，赔偿款给的不少，有的关系进的根本不要，不是那么进的，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也拿了钱并且迅速将资产变现，以防不时之需。 一下子店面全关了，家里暖房种了那么多的蔬菜，竟然没了用武之地。 这么多的反季蔬菜，白扔了也是可惜。找城里走街串巷买菜的。他们要是收就卖给他们一些。剩下的切吧切吧，都混进施粥的锅里头，加一点盐巴，人吃了能更有力气。 饥荒开始起来了，县里头的善堂已经开始组织城里的富人们捐款开粥铺，没人家里出个几两银子，买来的粮食就够不少人吃的了。 不过任何一户人家施粥，都没有狗娃铁蛋二人给的粥浓稠且香。有的贪心一点的人家，只要不是同一家粥铺施粥，就挨家挨户的去吃，吃的反而比普通人家还饱一些。 那些饿肚子的人肚子暂且吃饱了，也就不会闹事了。富人们集资做这个，积善是一方面，同时也防着他们饿着肚子就早饭了。 可是国家赈灾的两款，迟迟拨不过来。 一方面是新帝登基朝堂之上一团浆糊等着新帝去收拾。另一方面当前全国各地都有饥荒，而边疆少数民族有的借此机会来犯还需要去镇压。这各方各面都需要银子。可朝廷里头的银子，着实不多了。 富人们的善款只能用一时。狗娃铁蛋更加不可能养活这些饿肚子的人们一辈子。 地里头发芽的植物少的可怜，天上斗大的太阳晒着。还没到夏天，已经热得吓人。 因为地下还冻着，狗娃家里的水泵也打不出水来。有的人不甘心，就真的用水桶打井水一点一点的灌溉天地。倒是还有些用。可粮食苗长出来看着就病恹恹的，看着就没什么活力。 村子里的婚事倒是越来越多了。大批饿肚子的人家强者把姑娘嫁进这边周围唯一的“富村”里，光是彩礼就够本家人吃上好一阵子了。 因此，那存粮多的人家自然就笑开了花，有的人家还去了两三个媳妇。这要是放在两三年前，别说娶两三个，就是一个也不见得能娶上。 有的人家娶二房三房都要摆席宴请，狗娃是不去凑这个热闹。甚至有些可惜了，好好的粮食给他们屯着，他们就这样糟蹋。也不看看现在这世道，娶两三个媳妇以后要怎么养活。 而好好的姑娘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嫁到这村里给别人当小老婆的呢？ 越是这种时候，很多事情就越是不能细想。 “咱们的开销也节俭些吧。”狗娃看了一下最近家里的花销。因为管账多了，账本上的字狗娃大概看得懂，“除去施粥，这个月咱们都花了小二十两了，哪里就有这么多银子浪费了？咱们这宅院着实是一笔大开销。眼下外面闹饥荒，咱们也不好大兴动土，不如暂时停了。” 要是自己饿着肚子，看别人家还大张旗鼓的盖着大房子心里也会不舒服。而且敖木还算是个厚道人，这要是换个不厚道的呢？ 最近铁蛋也忙的首尾不得相顾，听狗娃这么说，就点头应下。多给了工人些银子，让他们暂且回家去。至少等饥荒过去再说盖房的事情。随着饥荒越来越严重，狗娃也发现他们准备的粮食已经远远不够来喝粥的人吃了。好多人为了尽早吃上一碗粥甚至打了起来。 一开始去看粥铺的情况，心情还能好些。这时间长了，心情也就越来越差了。 又看了一家粥铺，看着那排的尝尝的队伍，敖木就知道，再多的粮食，也是喂不饱他们的。 路边有很多正在找野菜挖的小孩子。可以为天气旱的厉害，野菜长出来的可怜。有的人干脆在刨开土去挖草根，只要能吃饱，没有什么是人的肚子吃不下的。 铁蛋持伞，给狗娃挡一点阳光。狗娃看的越多，心情越差，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瞧见一个小女孩美滋滋的捧着一大碗刚刚打来的粥往家跑。那小女孩儿眼睛里灿烂的笑容，比那天上的太阳都耀眼，更是给这昏暗的天地增添了几分色彩。 敖木看着那小女孩跑进了不远处的院子里。那院子的围墙很矮，展在外头就能看清楚里头。 那小女孩进了院子就，就用着满是稚嫩的声音含着：“奶奶奶奶！我今天又打到粥了。奶奶你快吃，一会儿我去东面的粥铺继续排队，运气好还能在拿到一碗呢。” 别人施舍的一碗粥，嫣然是这祖孙俩唯一的希望。 正式因为这一点，狗娃才会如此坚定施粥的心。 狗娃不觉走到门口多看了一会儿。 又等了一会儿，看见那小女孩又端着碗出来了。狗娃还以为那是喝空了的碗要拿出来继续去下一家要粥，结果发现那粥碗里还剩大半碗。 小女孩也没注意到狗娃二人，只是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头，走到院子中间，来到一个石头前、那块石头也奇特，中间有些凹陷。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将带着蔬菜的粥倒进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碗底的一点汁舔干净。然后砸砸嘴，似乎没吃饱，继续看被倒在石头凹槽处的粥，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含进嘴里，满足的品尝着味道。 狗娃实在看不明白，便靠近了些开口问道：“丫头，你在做什么呢？” 那女孩被下了一条，忙抬起头来，看见门口站了两个大男人，顿时戒备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路过的。放心，我们没恶意。就是好奇你好好的粥不喝为什么要倒在这上头？” 女孩听他这么说，放松了些。笑道：“奶奶说。这样将粥晾干，放进坛子里头，再撒上草木灰封好埋在地下，几十年都不坏呢。等以后实在没吃的了，再挖出来磨成粉用水冲着喝。现在还能吃饭，饿不死。可以后要是还没粮食，饿死人的时候，我跟奶奶就能吃到东西了。奶奶小时候，就是这样吃活下来的。” 狗娃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吃法，愣在那里半晌没了反应。 第100章 别说是狗娃, 铁蛋听这话，心底也难免一片唏嘘。这煮好了的粥晒干, 又跟草木灰混在一起埋在地底几十年。这还有的吃？ 可就是这样近乎不伦不类的做法, 却是这祖孙二人全部的希望。 这世道好人家都没有多少余粮，更何况是这祖孙俩。 狗娃摸了摸身上带的钱袋子。随身倒是带着几块点心。便取出来伸手递过去：“可怜见的。我这里倒是有几块点心，你吃这个, 能少喝些粥, 干活也能更有力气。” 女孩看见点心眼睛都亮了, 可人还是很犹豫：“奶奶说不能随便拿人东西。万一遇见坏人，就拉我跑了。” 女孩能够跑大老远的只为了一碗施舍的稀粥, 却不敢要站在门口的人送他的几块点心。 狗娃看他头发上簪着一根筷子, 便道：“那我跟你换吧。你头上簪的是什么？我想要那个, 跟你换怎么样？” 女儿拔下头上的筷子, 头发立刻散下来了, 跑到狗娃的面前, 伸手讲筷子递给狗娃。 狗娃伸手讲簪子接住, 将手里的几块糕点给她。随后也没多留, 跟铁蛋一块离开了。 身后远远的, 听见了那女孩儿欢喜的声音：“奶奶！有人用几块糕跟我换筷子。你快看。” 狗娃帮不了他们什么。但可以用这几块糕点给带给她们片刻的欢喜。 现在这样的世道, 这样的人家实在是太多太多。 二人走走停停，几个时辰里看尽了人间百态。回家以后, 狗娃更觉得这世道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乱起来了，眼下山上的暖房还在建着，只等着暖房建好了, 他们就搬进山里头暂住。 狗娃是见不得他人生活惨淡的，可他也阻止不了。那么能做的就之多远远的躲开了。 铁蛋是支持他的想法的。躲起来，总好多去接触未来那么多的不确定。而且狗娃怎么说也是乡绅。那些饿肚子的百姓们时间长了，开始动盗抢心思了，狗娃这样没有实力背景有颇有家底的人，是最容易被设立为强抢目标的。 既然准备了进山里，这有些事情，就必须安排上了。 这日一早，狗娃趁着郑四过来送菜的功夫，就让他将所有长工都叫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李桃花已经生了，生了个六斤多的大胖姑娘。当时狗娃还出钱，给女孩儿买了好些玩意，还打了一个银的长命锁给孩子。 眼下李桃花刚出月子不久，刚开始继续干活的时候。 五名长工都不知出了什么事，只以为是出了什么错，毕竟从前从没有这样的时候。一个个低着头，相互偷偷看一眼，猜测着能是谁又出了什么错儿。 这件事狗娃是舍不得说的。还是铁蛋出的头。 “咱们相处了这么久了。相互之间多少是有了解的。我只有一问。我们待你们如何？” 几人都想不明白铁蛋为什么这么问，相互看一眼，郑四压低了声音道：“两位爷都是这世间少有的活菩萨。对我们自然是无边的恩泽。” 铁蛋点点头：“既然如此，咱们也算是不留遗憾了。” 郑四没听懂：“还请容小的问一句，大爷您这是……” 铁蛋道：“现在外面的世道，我想大家心里多少有点数。饥荒已经开始闹起来了。咱们村的粮食多不假，可也是空架子。今年地里眼瞅着是长不出粮食了。过了今年，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冬至一怔，忙问道：“爷这意思……是要散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是咱们。”铁蛋也有几分无奈，“暖房里头，摘下来不长的，就不用种了。剩下的能铲的铲了，在吃个个把月。我会给你们分遣散银子。咱们就各奔前程吧。” 郑四的反应最强烈：“主子！离了您我能去哪儿啊。这么些年我一直伺候在您身边。眼下您要赶我走，那往后谁过来伺候。” 郑四是铁蛋从白府里头带出来的人，最是忠心不二的。人又能吃苦，还能干活。 “你到底是我从小就带在身边的。眼下我也不知你还有什么兄弟亲戚。若是实在没地方可去，留下来我也不拦着。”铁蛋再看其他四人，“至于你们几个，咱们之间就没那么多的牵绊了。以后的世道，一切都不好说。我们是有心打算搬去山上住的，。山里怎么说都清苦，又与世隔绝。我不觉得那适合你们。而且若是世道乱了，我们更不需要人帮忙干活了，身边留太多人也没用。” 这话说来绝情，却也是这个道理。赵冬至眼圈有些发红，回头看一看抱着孩子的李桃花。确实，他们眼下已经攒了不少银子。若是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再有粮食，安安心心的过小日子，等饥荒过去了，他们手头有银子说不定还能慢慢发迹起来。可进了山里与世隔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且人家在山上能有多大的地方？哪里就需要那么些人了？ 而刘大桥刘二桥兄弟俩就更明白了。他们本身没来多久，跟狗娃铁蛋没有太深的感情。眼下也赚了些银子，虽说不多，却也够安置了。既然人家说要遣散，虽说这样的雇主实在难得，却也没有赖着不走的道理。 狗娃看他们的表情，就基本明白了。对铁蛋点一点头，笑道：“咱们也算是好了一场。往后各自分开，我们也是会替你们打算的。以后结算了银子，我会给你们每人一百斤的大米。若是不喜欢大米，也可以换成三百斤的杂粮，也不枉咱们好了这一场。” 三百斤的粮食，就足够一个壮汉吃上一年了。而且是每人一份，就是将赵冬至跟李桃花的闺女也算进去了。 有了这个，长工们走的就更加心甘情愿了。 提前说好了，也就知道这事伺候的最后时间了。郑四生怕他们知道要走了就怠慢了，平时看其他人也就严一些。 有时候狗娃会让李桃花抱孩子过来做一做。这丫头还是铁蛋给取得名字，名叫赵明玉。名字好记，寓意又好。 这孩子，怎么也是出生在狗娃家里头的孩子。眼下，却没有几天能稀罕的日子了。 外面的饥荒闹起来了。这些长工因为在狗娃家里头干活，基本没吃过什么苦。不过他们过去基本都饿过，知道那日子难过。而且又从外村嫁进来的那些姑娘媳妇们嘴里听说了一些外面的一些悲惨的事情，难免对未来的世道忐忑不已。 李桃花更是突发奇想，开始在衣服的里头缝制各种各样的口袋。随着狗娃将粮食清点好，给他们每人分了，除了粮食，每人还有四只鸡。可以下蛋，也可以杀了吃肉。 李桃花就将一些粮食，用碎步料子缝制的小布包装起来。然后缝进衣服里头，就算是夏天的衣服，只要缝进去的不多，外面看上去就看不出什么来，最多是人瞧着更壮实一些。 赵冬至期初还觉得是李桃花太闲着没事了，可去城里给那些菜贩子送了机会菜险些被人抢了以后，又觉得自家媳妇这做法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后来甚至还提议二人都用那种宽厚的腰袋子。腰袋子缠在腰上的部分被缝制成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里面可以塞进去不少粮食。 狗娃没事的时候来长工这里，感受道他们这般紧张的气氛。 狗娃也没少替他们操心。 眼看着就要散开了。前一天夜里正好是半月，外面不明不暗，刚好能看见一点东西。 狗娃叫来了长工们，让他们做最后一班活，搬来了家里闲置的瓦罐，在里面倒满了粮食，又放了草木灰包做防潮，有的还会放油纸包包好的盐。封存好了，让他们在长工院子里、自家院子里，甚至自家老房子的院子里挖坑分别埋上。借着夜色，众人干活都是轻手轻脚的，村里也没人发现。 买了十个罐子，这些有大有小。少的能装三十来斤粮食，多的就有上百斤。 买完了以后，上头又重新打了垄，又捧其他地方的干土该在上头，生怕被外人看出这土动过。 当干完了活儿，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狗娃将他们叫到了一处，道：“这些粮食都埋在哪里了，大家心里头都有数。明日太阳升起来，咱们就各自奔各自的去了。若是哪一个以后糟了难，连吃饭的钱粮都没了。大可回来挖一两个罐子去。只当是我给咱们大家伙，都留一条活路。我只要求你们万不可将这些罐子泄露出去，以后用不上当然好。若是用上了，那也是咱们现在种下来的生路。” 除了郑四，四个长工都忍不住哭了。 他们明白，这一次他们遇见的雇主，是世上少有的好人，旁人，怕是几辈子都修不来这样的好福气。这都要散开了，还在替他们着想。 几个长工结是跪下，结实的磕了头。这一次狗娃受了，随后让他们回去休息，明儿一早离开，也不用过来说了。 当第二日太阳升起，郑四过来送菜顺道请安，从此以后，家里的长工，就只剩下郑四一个人了。 第101章 长工的事情解决了, 剩下的就是姐姐那边儿的事情了。 铁蛋让郑四赶着马车去兰子那边儿，在哪里住两宿。让兰子将东西家私慢慢收拾，收拾的妥帖些再回来。家里这边儿, 铁蛋还有安排。 等郑四一走，铁蛋就拉着狗娃进了家里养牲畜的暖房里头。随后，在狗娃惊愕的目光中, 手一扫, 眼前活生生的牲畜一个个都不见了。 狗娃知道铁蛋是“神仙”，可以前看的对比现在简直就是在小打小闹。 “它们……它们都送去哪儿了？”狗娃难以置信的问道。 他的表现让铁蛋很受用。铁蛋笑道：“存起来了, 咱们去山上以后再放出来。咱们这次去山上。不光是要安置这些，还要给他们的草料也放足了。既然要带上你姐姐他们一家，凡是就要尽善尽美，省着你姐姐他看了疑心。” 这两天的功夫，够他们进山布置了。小锁头现在在东郭哪里。下次接回来的时候，就不会再往那边儿送了。 不过铁蛋在山上准备了东郭的山洞, 他想要进山随时都可以。 山上基本竣工了，干活的人也给送上山了。山上道路崎岖，铁蛋选址又足够远。别说是人, 怕是放条狗上山都迷路了。就是铁蛋自己, 若不是有系统指路也迷路了。进了山以后，铁蛋就带着狗娃健步如飞如履平地。普通人就算是知道目标, 每个半天功夫也走不完，甚至一两日也不是不可能。而两个人，也就一个多月时辰就到了。 山洞里面又被挖的打了些。点过火烘干了。铁蛋又在屋子里放了几袋子的生石灰继续吸湿, 又将牲畜一个个放进暖房里头。三个暖房两个用来养牲口，剩下一个用来种菜就够吃了。 还开荒了一个大院子，树木都砍了，能用的都用上了，用不上的也都远远的扔了。 院子已经打好了垄，院子里也挖了一口深井。往后春夏完全可以打井水浇灌地里种菜。 狗娃家的山洞，是一个较大的山洞，里头的小山洞，已经扩张到了五个。每个都不小。而且基本都放了柱子做支撑，也不怕塌方。 其中一个小山洞用于对方各种粮食，还有晒干的肉和菜。另一个原本是要用来囤放衣服杂物的。最后一商量，那主山洞里就够放很多东西了。铁蛋干脆在里头放满了一个个的大水缸。大水缸里头都放满了水，部分水缸里还养了些小鱼。嫣然跟山下一样。 铁蛋又忙着在院子周围栅栏的外面种上几圈带刺的灌木，防止野兽贸然进攻。虽说铁蛋不怕这个。可吓到家里其他人就不好了。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也是第下午了。 二人连夜下山，回山下好好洗了个澡，铁蛋将家里多余的东西全部收起来了，到时候就说提前半晌山了。家里只留下了百来斤粮食和四只母鸡用于眼下吃食用。左右再在山下安排几天，就要一道上山去了。 随后郑四赶马车回来，先送的是辆大车的行李细软，然后一车将兰子、两个儿子、刘秀儿和姚雪一起接回来。刘秀儿直接回家了，姚雪不可能会老家，又无依无靠，也就留下来了。帮忙带孩子也好。 随后狗娃找了一次刘秀儿，他攒了不少钱，家里的粮食也不少。敖木让她家也学着，在院子里头埋几瓮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刘四虽说好了，但身上落了病根，吃不得重力。好在眼下刘秀儿会赚银子，家里攒了家底，也就不用刘四出大力气了。 当天夜里趁着天黑，刘秀儿就拉着刘四媳妇一块在院子里埋了粮食。将家里限制的坛子都装上粮食埋上了，与此同时，家里犄角格拉里，都藏了些装粮食的布包，甚至将家里的墙掏个洞将粮食藏进去。而家里表面只留下够两三个月吃的。等以后粮食不够了，再将藏在暗处的粮食一点一点取出来吃。 兰子原本在县里混的有些声色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有饥荒闹起来的一天。 随着狗娃二人准备妥当了，外面也越来越乱了。 狗娃二人赶车去城里，去东郭哪里将已经放在那里十天的锁头领回家，也这时候，铁蛋再一次得到了关于京城的消息。 那前太子反攻了。并以三皇子名不正言不顺为由发起宫变。 此时大燕国已经是内忧外患，京城内又爆发出了宫变。 只能说是一地鸡毛。 “白家那边有消息吗？”铁蛋问。 东郭摇头：“还不清楚。眼下能知道的是，太子宫变虽说失败且被囚禁，但三皇子也是民心尽失。甚至民间还多了这几年之所以天灾不断，就是因为老天爷知道了有人对帝星不力。白家一手辅佐三皇子上位。眼下闹得这般结果，只怕并不好过。” 东郭家终究不是北京的势力，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铁蛋对峙只能是摇头：“也不知道他们争的什么。” 东郭道：“功名利禄，哪个不是让人心甘情愿用命去拼的。对了，本地的白家家仆正在四处找你。我这里他们不敢问，不过你去陈兄家里的事情要查起来并不难。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摸到你家那里了。” 铁蛋道：“找去吧，我再有一两日就搬上山了。” 顿了顿，铁蛋又添了一句：“你也继续准备吧。什么时候准备上山了，把我给你的那只鸽子放出来，那鸽子能找到我。我看见鸽子就会下山找你们。” 东郭虽说知道那鸽子奇特，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再确认一句：“你搬上山以后鸽子还能找到你？” 铁蛋自信道：“就是我走到天边鸽子也能找到。” 要知道，那可是系统绑定的鸽子。只要被人放飞，且路上没有阻碍，无论铁蛋在哪里那鸽子都能找到。 毕竟鸽子不是人，它们可不会放人鸽子。 东郭回头看一眼云烟，云烟在看铁蛋。 铁蛋看一眼云烟，才仿佛想起来：“我倒是把你忘了。” 云烟重重点头：“大爷您说。” 铁蛋却笑道：“你还是暂且留在东郭这里。千万被离开东郭视线。你是我最贴身的心腹，若是被白家人发现了，我就惨了。有动过在，旁人就碰不了你，我也能放宽心。明白吗？” “……”云烟就知道会是这样，可还是咬紧了后槽牙任命，“一切都听大爷安排。” 铁蛋满意的点点头，左右拉着狗娃，右手拉着锁头回家了。 三人一走，云烟儿就发现东郭正看着他，那目光中带着玩味，难得见他有这样轻佻的时候。 “看什么？” “你家大爷说，让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东郭带笑道。 云烟冷笑：“这好办，把你那对招子挖出来帮我身上不就得了。” 难得云烟能所两句粗语俗话，话说完，云烟抬腿就走。不用告诉东郭，东郭也知道他去哪里。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练武场发泄情绪。 铁蛋一家三口回家，第二日一早就收拾东西去往山上了。 因为东西较多，有这么多人，铁蛋也不好用系统。所以上山下山都十分麻烦。只能是让马拉扯来来回回的山上山下走了几天，部分路马车过不去，就让马一点点驮过去。以此将兰子一家的东西全都搬上山。 山下的房子基本空了，估计三五年内也不会回来住了。 东西都搬上去了，第二天一家就要全部上山了。 马车的车子是送不上去的，就留在院子里，就算被人偷了也没什么要紧。 临走的前一天下午，狗娃就拿着粮食挨家挨户的去道别。关系好的送十斤杂粮，一般的送五斤。狗娃为人低调，在村里也没什么人跟他结怨。 倒是有不少人提出也要搬到山上去同住，现在外头世道越来越乱，还真就不如搬到山上痛快。 狗娃自然是拒绝的。只说是跟贵人住一起，人家家大业大的搬上去，住的也是深山里头。他们人多自然不怕的，其他人家住山里太远的地方就不方便了。 如此，其他人家也就打消这年头了。 到了刘四家的时候。刘四媳妇拉着狗娃的手说了半晌的话。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这一分开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自然是舍不得的。 临走的时候，郑四媳妇问能不能把刘秀儿也带上。郑四眼下身子骨不好，眼下一个大姑娘留在家里，怕世道乱的时候不安全。山里头虽说与世隔绝，但好在不会有恶人。 狗娃只让她问刘秀儿的意思。 刘秀儿自然是不愿意的。狗娃就知道他会这么想，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铁蛋提早准备好的一瓶药。 “这个是我家大哥配置的药。什么病都治不了，用在身上，反而会让浑身起满红疹子。” 刘四媳妇还没反应过来，刘秀儿已经是眼前一亮。 “这东西好。” 刘秀儿长得漂亮，乱世之中不安全。若是有了这个，真的有危险了，就让自己浑身起满疹子。不论说是得了怪病，还是天生奇丑无比，都容易糊弄过去。 第102章 打刘家出来, 狗娃最后看了一眼这熟悉的村庄。 这一夜，他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启程, 这次戴上了女眷, 走的就更慢了。要是平日里习惯了干农活的村妇还好。像兰子和姚雪这样成日在屋里头绣花的，哪有那么好的体力？更何况还要随时将两个活泼好动的孩子放在身边。 所以原本狗娃二人只需要走一两个时辰的路，这拖家带口的上山，每隔一个时辰就要休息一会儿, 最后等到山上的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 山上的黑夜是十分凶险的。进了院子以后，瞧着天色渐晚，狗娃先进了山洞，将里面放好的几根蜡烛先点亮，随后众人一块将最后的一点东西搬进山洞，这才准备做饭，吃一口今天的第一口热乎饭。 兰子打进了山洞就在四处观望。这山洞不小, 这个主山洞就有几丈宽。中间还好几个顶梁的柱子。洞顶做过处理, 不会轻易坍塌。里面小屋还没看，不过跟卧室差不多。这山洞里，其实比狗娃山下的家还要宽敞许多, 也更住的开。 做饭的功夫, 狗娃就给兰子指出来了： “姐, 那边儿的屋子就是你跟真哥儿和明哥儿煮的。雪姑娘我单独准备了一间。我跟大哥一间。郑四住在这大堂里头。宽敞，也能随时注意一点外面的动静。” 这么大的山洞，是一定要在主洞留人的, 不然这洞里头这么多东西，又有女眷孩子，哪一个都是少不得的。而郑四刚好会些身手，住在主洞正好。 兰子光是看着主洞的模样，瞧着就是日子能过下去的，听狗娃说这些，更是满脸含笑。煮了些东西，大家吃了点。然后各自收拾各自的东西回房。 这么长时间的忙碌，总算是安稳的落下脚了。 回屋洗漱过后，狗娃本来最近就没睡好，眼下放松下来，坐在床边眼皮就忍不住相互碰。 “先睡吧。”铁蛋从荷包里取出来一块散香点燃放进香炉里。柔和的香气传出来，最是凝神静气。 “你说咱们会在山上住多久？”狗娃进了被窝，等铁蛋也进来再一起躺下。 “不知道。如果朝堂能很快稳定并解决饥荒。咱们住一二年就可以下山了。若是……若是彻底乱起来的话，咱们住上三五年也不妨事。”铁蛋躺在狗娃身边，拉着他进自己怀里。 狗娃叹口气：“乱又是怎么个乱法？造·反？起义？” 这些词汇，狗娃还是从铁蛋的嘴里听见的。 这种事情又哪里明白。 “谁知道呢。也有可能是外族入侵。现在朝堂上已经乱作一锅粥，内忧外患不断。若是皇室真的没办法镇住当前局面，那么就免不了四分五裂各自为战。到时候，三年五载平定都算是好的了。” “如果战乱一直不停下，咱们就真的在山上一辈子了？”狗娃忙问。 铁蛋知道，最近两年狗娃学会了忙碌，是个闲不住的。一二年还好，再　　长时间了就难受了。 “不尽然，咱们有自保能力，随时都可以下山过一段日子。山上是家，山下哪里都可以是家。只要不是刚好在交战的时候。是否战乱，对咱们的影响不大。”铁蛋安慰道。 只是铁蛋没说的，山下战乱之中，百姓疾苦。远不是现在的事情可以衡量的。狗娃连看见百姓们饥荒就已经受不了了，又那里看得了百姓们流离失所，甚至血流成河。 至少，也要等天下稍微安定一些，铁蛋才舍得让狗娃下山去看一看。 上山以后，铁蛋带了几只东郭家的鸽子。稳定情况后，就放鸽子给东郭那边说一下情况。 东郭有时候也会写信回来，不过鸽子能不能飞回山上，那就是玄学了。而铁蛋留给东郭那一只绝对能够找到铁蛋的鸽子，是要留着等以后东郭决定上山以后再放飞的。毕竟只能使用一次。 众人在山上的日子裹起来了，铁蛋偶尔会接到鸽子送上来的信。狗娃将鸽子放进笼子里，给这个小功臣喂一点小米。 “都写什么了？”狗娃好奇问一句。 铁蛋从头看到尾，信得内容并不多，言简意赅。 “新帝三皇子死了。太子也被掠去封号，永远紧闭在太子府。”铁蛋轻轻叹了口气。 狗娃没想到这国家大事竟然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那谁当皇帝？”就算是狗娃，也知道国不能一日无君的道理。 铁蛋冷笑一声：“白家斗败了前太厚一党。现在全勤朝野。直接辅佐了一个贵人生的两岁大的孩子作皇帝。那贵人是宫女出身，被册封为了母后皇太后。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狗娃张了张嘴：“那皇后呢？” 三皇子妃已经成了皇后，眼下三皇子驾崩，这个新皇帝不过是个黄口小儿。 怕是再也没有比三皇子妃地位更尴尬的人了。 铁蛋叹口气：“自然还是皇后。不过是先皇后。只有等新皇成婚生子，太子继位以后，她才能是太厚。否则，永远都是皇后。” 原本，白家二房出了个皇后，这是白家大房的那个女人这辈子都没有触及到的地位。也许白家二房就要就此崛起了。 可眼下，不过月余的功夫，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成了后宫中最大的笑柄。 三皇子的帝位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而这个皇后，只怕后代史书，都未必有她的一笔。 尊贵，和跌落云端。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宫中这般变化，已经又有了新皇登基。可就连宫中尚且乱成了这样。更何况民间呢？ 又过了半个多月。一家人已经在山上适应下来。大家开荒、耕种、饲养牲口。 虽说无法与外界交流，可这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不理时间陈杂，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家里头养的两只小黄狗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大，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往灌木丛外面钻。山洞周围种满了带刺的灌木，小黄狗每每要出去，都被扎的乱叫，可即便如此，依旧乐此不疲的想要出去。 有意被狗娃解救以后，狗娃一脸无语的给小狗摘一摘身上粘的叶子：“大哥，要不把他们两个用链子拴起来吧。大不了多牵着走走。” 这两条狗平时在村里野惯了。村里人也知道是狗娃家的够，都怕得罪人。所以即便有人家馋狗肉，也没有胆子碰他们。现在到了山上。两条狗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也难怪它们挨扎也要尝试出去。 铁蛋倒是不太喜欢拴狗，更何况这两个小家伙也讨喜。真的让他们失去了自由也舍不得。 “咱们把篱笆再弄得密一点就好了。反正狗越长越大，钻不过去时间长就记住了。” 原本因为外面有带刺的灌木，又赶时间。周围的篱笆弄得有些糊弄。只能说是让院子里看着好看些。没太大的实用价值。 而就在狗娃跟铁蛋带着郑四一块给篱笆加固的时候，铁蛋再一次接到了东郭的来信。 “怎么样？别是又换皇帝了。”狗娃探头询问。 铁蛋看一眼狗娃，从他眼睛里读到了看好戏的内容。 “没有，不过打仗了。” 狗娃一怔，正色了写：“哪里打起来了？” 铁蛋道：“内忧外患。内外都有吧。外族来犯是肯定的。咱们减产，外族的粮食就更少了。只能抢咱们的。而那些饿肚子，又没有得到朝廷该有的粮食补给。就有人开始起义了。全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基本都有。可谓是群魔乱舞了。” 狗娃听此言，不禁心凉了下来。又问道：“那……咱们这里呢？山下也乱了？” 铁蛋给了狗娃一个安心的眼神：“暂时没有。距离咱们最近的战乱的地方，也就是东北方向。那边儿本就苦寒，朝廷里罪臣极其家属基本上都被流放到了那边。再加上那些原著居民民风就很彪悍。在粮食减产，全国多少都有点救灾粮食，唯独那边没有。他们不起义还能有谁？” 至少铁蛋的眼里。这朝堂之上从上到下有哪个是干净的？什么罪臣流放，只怕对半都是朝堂之上斗败下来的人罢了。 此时京城一团乱，全国各地又狼烟四起。那些原本就有满心报复的人，何不借助这样的东风扶摇直上？ 当然，这些也仅仅是铁蛋自己的想法罢了。 只是当前大燕举国上下的战乱，一直都在他预料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进，天气渐渐寒冷。树叶掉落，草木枯萎。今年注定没有丰收。 越来越饥饿的人群们哀声哉道，战乱更多，也更进入白热化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东郭终于决定要上山了。 一家人一块去一次给东郭家准备的山洞。给东郭准备的山洞照比铁蛋给自己准备的山洞小一些。不过里面还预留了很多材料。等东郭他们带着人上山以后打算整改的话随时都可以。 里面有的地方多了老鼠洞。将老鼠洞清理一下，再将山洞简单打扫。山洞本来就不用多干净，到时候东郭上山，自然又他自己的安排。 第103章 第二日一早, 铁蛋吃了早饭早早下山。狗娃目送着铁蛋出门，虽说知道铁蛋有本事, 这深山之中对外人来说可能是危险重重。可对于铁蛋来说, 却是如履平地。 可即便是知道了她再有本事，一旦在意起来，很弱事情就不能单纯的说逻辑上是否说的通。 在意就是在意。纵使那人是神仙，心里也会担心。 就这样忐忑的等了一天。傍晚时分铁蛋才带着东郭一行人回来。 东郭一次性带上山将近二十人。其中除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妈子意外, 其余的都是身体壮硕的男人。打眼看上去那些男人肌肉壮硕，一看就是练家子。 “陈兄好久不见。”难得东郭脸上带着几分笑。 见东郭再跟他打招呼，狗娃忙回敬：“最近我还常跟大哥谈起你们呢。可算是上来了。这山下眼瞧着越来越乱，还是这山里头呆着更舒服些。” “确实如此。我们先回山洞里休整一番。明日再设宴答谢。”东郭带着后面的人以及三十多匹马拉上山的物资。一块去东郭家的院子里清点物资，整理适宜。 这个时候，狗娃真心实意的感觉那山洞实在太小了。 东郭人走了，院子里还多了个人。 狗娃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云烟，含笑道：“云爷辛苦。” 云烟人还是懒懒的, 看见狗娃跟他打招呼, 打起精神回礼：“见过二爷。” “东郭那边儿是有些拥挤了。”铁蛋看着那长长的马队，“小云烟儿，今晚你就跟锁头睡吧。等过几天那边休整好了你在过去。” 云烟面色变了变, 又开口道：“大爷……我想回来。” “这边儿山洞拥挤。而且干的都是粗重的活。你打小跟在我身边, 我又哪里舍得让你受那些苦。”铁蛋面不改色的说到。 云烟唇角抽了抽, 还是坚持着说到：“云烟儿不是吃不得苦的人。” 铁蛋却道：“可锁头还要去东郭那边儿。我跟狗娃都没空。还是要你去送。你跟东郭熟，省的小锁头脸皮薄，过去了什么都不好意思说。” ……云烟知道铁蛋是铁了心的要把自己往东郭哪里送, 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烦请大爷准许小人一直跟在哥儿身边。哥儿在哪里，小人就在哪里。” 锁头总不能一辈子都在东郭那里吧。 “这个就是你跟锁头说的了。”铁蛋笑的狡黠，“不过锁头也日渐大了，也该适当一个人住了。你把握好尺度就是了。” 兰子原本是准备多余的饭的。只是没想到东郭他们竟然带了那么多人上山。忙拉着姚雪一块在多做一些才。郑四一直在旁边打下手。三个人做出小三十个人的饭菜倒也不难。也亏着盘子和碗准备的都多。 “狗娃！”兰子叫了狗娃一声，“那边儿人多。要不咱们再杀只鹅吧。” “还来得及吗？”狗娃道。 天儿都黑了。一只鹅从啥到吃怎么也要两个时辰。 兰子一想也是：“可那边儿人多。我怕咱们这些菜还是不够吃。” 铁蛋道：“家里还有腊肉和拉长，随便切点跟菜炒一下就是了。那边儿多半都是学功夫的武夫，也不讲究太多。肉多盐足就行。” 学武的好出汗，盐消耗比较多。而肉又能补充足够的蛋白质。就算故人不知道这些科学常识，长期的经验总结也让他们知道怎样做更好。 兰子这才松口气，回头继续指挥郑四和姚雪准备什么菜。 狗娃倒是没跟着忙。而是给锁头再换一身新衣服。东郭毕竟是锁头学武的师父。这面见师父，总要打扮好一点再去。 沾了东郭的光，原本瘦瘦小小的锁头现在肌肉可解释了。帮着锁头换衣服的时候，狗娃捏一捏锁头身上的肌肉，心里都觉得舒坦。 小时候总是担心锁头养不活。身子骨太差长不大。现在家里条件好，吃得好，小锁头的身体更好。 铁蛋进屋，瞧见狗娃在给小锁头熟透，不禁笑道：“哪里有那么正式？” 狗娃看一眼铁蛋，唇角的笑容都收不住：“那也要好好整理一下。东郭对我们叔侄俩也是有大恩了。当初房顶被雪压塌了，还是多亏了能住进东郭家里。现在小锁头能有幸跟被人学功夫，人愈发硬实了。人家到底是武术世家出身。咱们的孩子，送过去学武，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也学的这么结实了。” “那也是咱们家锁头确实又天赋。”铁蛋看着刚被束好头发的锁头，伸手摸了摸他被梳的顺滑的头发。 听铁蛋这话里，好像有些吃味。狗娃笑而不语，再看看锁头，仿佛能够看见锁头慢慢长大，然后娶妻，生子。 他不求锁头以后能怎样的大富大贵，只要这一辈子平安享乐。那就是他们陈家祖上烧高香了。 他死也瞑目了。 狗娃孩子啊胡乱想着，铁蛋伸手给锁头挑了个挂饰让锁头带上。随后铁蛋拍了一把狗娃的肩膀，出去看看饭菜准备的差不多了，就让云烟儿过去叫东郭他们一块过来吃饭。 光是上山，这连人带马就走了足足一天。这堵上为了赶路上山，就只吃了一点随身带的干粮，此时早已饥肠辘辘，现在煮饭，又有些麻烦。 这边儿叫人，正好解决了他们的晚饭问题。东郭也没跟铁蛋客气。先留下两个人看着点院子，别让山上野兽进来。等有人吃饱了，再回去接班。 只有东郭一个人是跟着铁蛋一行人在屋子里用餐，其他人都是在院子里支起桌子点上蜡烛吃饭。不过菜色都差不多。外面虽说冷了些，可热菜热汤的，他们又都是武夫身体结实。在外面吃也是不怕的。 东郭进了山洞，现实四下打量了一下。山洞里头蜡烛点了一圈，倒是挺亮的，空间也足够大。 狗娃怕他多心，解释了一句：“我们之前不知道你家里那边儿会来多少人。也没敢挖的太大。怕来人少了不好收拾。所以就挖的半大不大。你这边儿再来人了也好再施工。” 东郭又那里是个多心的人？ 只道：“这样刚刚好。我进而在里头走了一圈，后面怎么安排就想好了。能带上来的，都是信得过的兄弟。其他的人，要么还安插在各个地方做眼睛，要么就地给了分家银子就地解散。” 上了桌子，狗娃不禁跟东郭问一问山下的情况：“早就听说山下打仗了。现在是真打起来了吗？” 东郭想一想道：“其实反叛的大军，至少还有三天才能到这里。只是因为消息提前穿了过来。百姓们逃难的逃难，挖地窖的挖地窖。更有一些人做起了打砸抢的买卖。那些人还没打过来，这里头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好在我在彻底乱起来之前就准备好了。人散了以后，直接带着兄弟们到了山下你家那个村里暂时驻扎。白兄下山来，正好跟我们遇见。” 东郭倒不是怕了那些只会发国难财的渣滓。可他也不至于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白白浪费力气。左右那些不过是乌合之众。等叛军来了，他们自然就散了。 狗娃虽说已经知道会这样的结果，可从东郭这个从山下过来的人口中得知，还是不免心凉。 “也不知村里人现在怎么样了。”那些人，终究是狗娃从小到大熟悉的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那些人就算讨厌小锁头命格不好，也会偷偷在他们家门口放一些粮食。 他们都不是坏人。心地都还不错。 东郭道：“村里的话，我上山之前空了一半。晚上，也很少有人家点油灯。进而一早是看见有人推着车离开的。不知道今天晚上或是明天早上还会走多少。” 狗娃皱眉：“这世道，要乱天下都再乱，又能逃到哪里去？” “就是这个道理了。”东郭道，“上山的途中，倒是有几家在挖山洞的，也是在山上躲藏的。不过他们都不敢往山里走。怕走不出去。” 山周围倒是比村里安全。不过也不是绝对的安全。如果那些兵没少上山打猎还好。万一上山，可山边儿的人很容易被发现了。 其实这深山也不算□□全。因为有的军队还真就喜欢在山上驻扎。一来敌军不容易发现，而来山中野味、野菜较多，还能节省一下军粮。 铁蛋想到了这一点，对东郭道：“咱们两家的山洞周围，我都撒了驱散野兽的药粉。不过并不是完全管用。对于那些弹跳力比较强的动物来说，跳跃那灌木丛也不是难事。” 东郭自然明白铁蛋的意思：“再等两日，等我们收拾好了，会在周围安排些机关。不仅如此，我还会安排盯梢，以及外出打猎。既然是在这山上过日子，就总要适应野人的生活。好在我们习武之人都皮糙肉厚的。适应起来应该不麻烦。” 听他这么说，狗娃还真有些羡慕。只是他这一架子，如果不是又铁蛋在，是万万不敢在这里定居的。 既然他们还要外出打猎，以后应该不会少猎物和皮子。 第104章 铁蛋跟东郭两个人, 一个擅长用药，一个擅长功夫。 在山下也许不觉得又什么。可到了山上环境复杂, 二人要是配合起来, 简直是天衣无缝的组合。 一边吃饭，一边讲未来的事情简单规划一下。东郭等人吃完饭回山东，收拾到了后半夜才休息。只休息到天亮。便都默契的起床做早课。也就是在院子里练武。操练一番身体热起来后，准备饮食, 然后继续整理山洞，这一整理就是一个月。 他们以住山洞为中心，挖够了所有人居住的地方以后。再继续着手于山洞周围的安排。利用周围种好的灌木丛。休整的休整，添加机关的添加机关。 东郭到底是江湖世家出身。祖上还出过武将。别的不行，对机关陷阱、九宫八卦上头是有些了解的。 等布置好以后，会画一个详细的陷阱分布图给铁蛋。铁蛋研究了一下后，会带一家人实地去了解，外面哪里可以走, 哪里不可以走。 相较于一开始只能在院子里走动。东郭家的人来了, 帮忙规整了以后。他们活动的范围扩展到了方圆三里左右的大空间。这三里以内，都有机关陷阱，只要熟悉的道路就不会有事。就算遇见了凶猛的野兽, 他们也只会死于那些复杂的机关陷阱之下。 能出院子放放风, 就好过在院子里一直圈着。 等对周围一切熟悉了, 这陷阱以内画出来的地方，就跟家里院子一般，没事的时候还会四处逛一逛。 天气一日赛一日的冷, 外出身上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山洞抗风，通风做的也不错。烧起炉子以后暖烘烘的，除了光照麻烦些以外，取暖比山下方便的多。 “当下只怕是山下最困难的时候了。”狗娃烤着炉火。炉子上放着几颗土豆，土豆有用小铜盆扣着。这样烤出来的土豆，撒上一点椒盐吃好吃极了。 “也有可能丈已经打完了。那些叛军只留下一部分人守卫城池，就去攻占其他地方了。虽说有叛军占领可能会困难一点。但一般不会有生命危险。”铁蛋用夹子掀开铜盆看一看里面的土豆，用另一个夹子给土豆翻个面。香气已经出来了。 不过狗娃还是抓住了其中的重点：“大哥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大燕国的军队一定是败了。” “不然也不会一路打过来。咱们县里只是小地方，没有太多的军队驻扎。比其他地方更加容易被攻克。”这是事实。铁蛋不会在这方面跟狗娃撒谎。 狗娃只能无奈笑道：“既然自古以来，都没有那个朝代是千秋万代的。那咱们眼下经历这些，也是总要发生的。更何况，现在天灾连连，只怕正是变天的时候。”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铁蛋看一看正在教两个弟弟念书的锁头，“至少像锁头这样，可以跟弟弟们有足够相处时间的，就是好事。” 他们表兄弟第一次又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从前就算能想见，最多玩一会儿就散开了。哪里比得了现在朝夕相处。 而且锁头书念的好。让他来教弟弟们，弟弟们有样学样的，也都好学的起来。这是好事。 狗娃也算苦中作乐的说到：“这么说来，说不定等以后天下太平了，咱们下山了以后，这三个孩子都能又出息，考个状元榜眼什么的。” 狗娃只是普通人，他的家人也是普通人。除了铁蛋意外，其他人祖上世世代代都是种地的。没什么出息，更没什么家国情怀。 不会因为所处的国家灭亡，就去仇视新朝。他们眼里，只要能让百姓们吃饱穿暖，安居乐业。那就是他们的天子，就是他们的王。 只要对百姓好，只要孩子们能出息。狗娃是愿意送他们去科考，让他们为朝廷多做些好事的。 当然，狗娃也不会真的而骄傲到自家的几个孩子就真是什么天之骄子，去科考了，就一定会有结果。 “那可是咱们陈家祖坟冒青烟了。”铁蛋笑道。 铁蛋眼下，广义上算是嫁入陈家了。听他说是咱们陈家，狗娃听着顺心极了。心情好了些，跟铁蛋多说笑了几句。 东郭的消息远比铁蛋灵通的多。两边儿人家经常走动，消息也是相互通着的的。 不出铁蛋所料，山下的小县城很轻松的就被攻破了。不过只有城中百姓遭殃的更厉害。攻破城池后，将领让将士们进入称重肆意拿取财务。那些提前逃走的人家还好些，那些带着侥幸心理留在城中的，多少都挨了打，有的人被打死了。至于女人们的结果，普遍就更惨了。 乡村还好些。因为知道这个县城都不算富裕，城中搜刮的钱粮就够少了，何况乡村的？ 只是粮草还是太少了，大军队伍还是去继续征途，留下来的人们开始征收粮草。说是征收，其实就是明抢。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走过去。因为刚刚闹过饥荒，军队的人也在挨饿。也就顾不得给百姓们活命的粮食，反正是看见吃的就抢走了。自然，狗娃的这个村里也免不了。 因为知道狗娃在乎村里的情况。所以东郭让手底下的人们也注意一点村里的情况。 村里又一对中年夫妻为了护着仅有的粮食被活活打死了。其他人都活了下来，粮食也被抢走了，还被抢走了几个妙龄的姑娘。刘四家的刘秀儿倒是没事。她装作感染了传染病，虽说粮食还是被抢走了，可人没事。他们家暗地里藏了不少的粮食，就算被抢走了很多，吃饭也是足够的。 只是后面的几天里，全村的人都不敢生活做饭。所有的粮食，都含进嘴里生嚼。难吃是真的。可谁都怕有了炊烟以后，再将那些叛军惹回来。 战乱之中，村里这样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 铁蛋从东郭嘴里听到了这些，忙道了谢，知道这心，虽说还有些担心。不过大体上还算是放心了。 铁蛋看着院子里还在苦练扎马步的小锁头，回头对东郭道：“你觉得他们攻破京都需要多长时间？” 东郭指尖点了点桌子：“来年夏天之前吧。” “这么快？”铁蛋挑眉。 东郭道：“我说的仅仅是东北方向的叛军。如果是其他地方叛军或是外族的势头比这边的叛军更快，那当我没说。只是单纯这边情况的话。朝廷里头的人发现这边叛军比想象中的更迅猛。一定会将跟西北外族作战的将军派遣回来。 那人在排兵布阵方面颇有造诣，能抵挡一阵。可满朝内忧外患，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京都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是先帝在的时候，也许还能力挽狂澜。可惜现在的圣上，不过是被人抱上帝位的傀儡皇帝。整个大燕，又岂有不灭的道理。” 东郭看的很明白，分析的也很有道理。 铁蛋点头同意：“我比较好奇，白家现在把握了朝堂，他们又会去怎么做。” 当前白家文臣武将都有涉及。满朝文武经过他们筛选，基本上都是白家自己提拔上来的人。 他们对这些能做多少应对，还真难说。 只可惜，他们虽说权倾朝野，却没有真正的底蕴去做那么多。太平盛世尚且还好。这偏逢乱世。他们又哪里有那个能力逆转局面。 听见铁蛋语气里的嘲讽，东郭没有说话。铁蛋是白家出身，虽说没沾多少光，却也到底是白家人。他现在这般置身事外还出声嘲讽。以铁蛋的为人，只怕还有别的事情。 所提东郭不好多做评价，就干脆不说话。 铁蛋看一眼东郭，反倒问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 “你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东郭喝一口茶。当前他们喝的水，是这山里头的泉水，水质清甜，泡出来的茶水也清冽可口。 “我给他们留后路了。”铁蛋那一块点心给狗娃。东郭带上山的嬷嬷有擅长做点心的，做出来的口味不必城里点心铺子里的差。也正因如此，铁蛋一家也能跟着借光吃两口好的。 “那就是你仁至义尽了。”东郭道，“你生来就不是贪恋权贵的人。更何况，白家现在的情况，从我这个外人的角度来讲。不过是黄粱一梦。总有大楼坍塌的一天。只是他们当局者迷罢了。” “只是不知道等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家还能活下几个人。”铁蛋摇摇头。 白家的大房和二房看不上铁蛋这个不长进的，自然不会听铁蛋说话。而铁蛋的父母，身为白家的三房，也是炎热大方和二房的福贵。铁蛋虽说跟他们交流甚少。可也看得出他们收到了大房二房的影响，对权贵极为狂热。他们也盼望着有一飞冲天的那一刻。 人一旦有了野心，那么什么附加条件，也就都忘了。 否则，赌场里头的赌徒也不会眼里只看到赢，性质上来以后，就什么都不顾了。 听了半晌的狗娃才开口道：“就像大哥从前是获得。各人有各人的命罢了。” 第105章 听狗娃说这个, 铁蛋对此也是笑一笑。 这种事情，以史为鉴, 从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些全勤朝野的, 就算有一时富贵，又有几个有善果的？ 这一点铁蛋能够想得到，相信白家更能想得到。 只是他们都觉得，自己不会像那些人那么倒霉。一定会成功罢了。 说白了, 不过是追求那小的可怜的幸存可能罢了。 “今晚还是炖鸡。只是作料剩的不多了。”狗娃将退好毛的鸡放到案板上，挥刀准备切成块。 “能吃几回？”铁蛋探头问道。狗娃炖的鸡好吃，铁蛋怎么也吃不腻。一个星期总要吃一次。也就是仗着家里的鸡多，供得起他。 “也就四五回了。”当初搬家上山的时候，也没考虑道这一点。 说实话，今年的一整年都挺慌张的。生意上的处理施粥上的安排。以及战乱将其，他们要处理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这种准备作料的小事反倒安排在后面了。 “那咱们再试试背的药材？”铁蛋提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狗娃道，“等来年开春, 咱们进山里摘些吧。” “咱们也好长时间没一块儿采药了。”铁蛋笑道。 这山里的药材, 就是他们二人的媒人。当初他们以此结缘，并且有了这么多年的缘分。眼下再一起去采药，还真别有一番情趣。 “大哥从前教我的, 我都快不记得了。” “那再学。我也该带着锁头再去好好认一认山上的药材了。” 炖鸡的香味再一次弥漫在整个山洞里头。今天锁头会回来, 铁蛋让他带上东郭一块。这人多, 一只鸡正好一顿饭就能解决了。省着下一顿热了以后就不好吃了。 狗娃这炖鸡的手艺也愈发精进，现在炖出来的鸡肉软嫩，入口不用怎么嚼就吃进去了, 满口留香。这往后要是再开店做生意。不说别的，单纯只做鸡肉，只怕都能生意火爆。 当然，狗娃手艺的精进，主要还是因为铁蛋爱吃。 山上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山下的变化影响不了狗娃等人。不过斗转星移，很多事情的发生，也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够阻止的。 临近年底的时候，东郭就接到了山下传递过来的消息。 京都被攻破了。白家人带着亲信和年幼的皇帝搬家南下。彻底放弃了北方国土。 叛军一句拿下京都以北的锁头土地，正式成立了大齐王朝。 改国号为天志。 自那以后，南北两国开始了长期交战。 划入大齐王朝的所有人，都开始在统治下逐渐恢复了生活。饥荒依旧，不过百姓们总会想方设法的多一点存粮。 只是县里面当官的都被杀了。眼下做主的是一个小军官。邻里之间有了事情不敢去告官，被人欺负道头顶，不能给自己做主的，就只能咽下这口气。 当官的被杀了，有钱的被抢了。整个县城权贵圈儿彻底洗牌。其中，最惨的莫过于留在本地的白家人。 其实，上山以前，铁蛋已经给了他们消息，也给了他们一些逃离、安身的银钱。只要离开本地，更名改姓，就不怕。可惜真正搬离的只有小部分。 更多的人，还是不愿相信大燕国会那么容易灭亡。他们白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他们这些分支，按理说也会受到最好的保护。 他们拿铁蛋的话当耳旁风。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白家主脉眼下，自身都难保，又那里管得了他们这些旁支儿的人。 白家被杀的十分彻底。只有极少数的人，按照铁蛋提前的安排逃离了。更多的，不论是姓白的，还是身边伺候的人，甚至包括养的猫猫狗狗，无一例外全部被杀了。 而这些人的人头，甚至还被割了送去京城，在京城城下摆好了，专门给白家人看。 战争之中，这种事情太过于常见了。 铁蛋得知了此时以后也只是沉默。不是他不帮忙。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只可惜，他能做事情十分有限。甚至于，给这些人收尸都做不到。更何况他们基本上都是身首相离，死了都没有全尸。 也不知道其他的白家人，结果会不会跟这个差不多。 只是从那以后，铁蛋再也不姓白了。甚至他们下山以后，也不会再用以前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连累你。”夜深人静，二人都有些睡不下。铁蛋抱着狗娃，感受着怀里温暖的温度。铁蛋有的，只有一声叹息。 “我不怕。”狗娃道，“就算真的哪一天死了，只要死在你怀里，我就瞑目了。” “说什么胡话。”铁蛋拍了一下狗娃屁股，随后又道，“我以后，还是别姓白的好。我跟你姓吧。以后姓陈。陈铁蛋儿。你的话，最好也换个名字。你我的接触，白家人已经知道了。那些新朝的人想要查也并不是难事。村里人也总有记得你的人。咱们且在山上待几年。等咱们容貌都有变化有再下去。” “我没问题，我是姓张还是姓王都不怕。只是锁头不能改。”狗娃想一想，“大哥。以后你就是锁头的爹。锁头的陈，跟大哥你的陈是一个陈。锁头还小，长大以后就没人认得了。他叫陈睿！不是陈锁头。” 锁头是狗娃未来的希望。是他们陈家的希望。狗娃这辈子注定子嗣无缘了，那么姓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锁头好。 铁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以后，锁头就是咱们的亲儿子。” “那我姓什么好呢？”狗娃问铁蛋，“我生来选不了。大哥你帮我挑个好听的。” 铁蛋一听这个笑了。想了又想，道：“不如姓敖怎么样？” “敖？”狗娃听着十分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龙王姓敖。这个姓不够好听吗？”铁蛋笑道。 “龙王的姓？那我能架住吗？”狗娃有些担心。迷信里头最讲究这个。一个名字、或是一个纹身，如果这个人八字不硬，不能用住，那么只会被这个压得喘不上气来。 铁蛋只笑道：“天下姓敖的人多了去了。哪里是各个都能架住的？他们不都获得好好的吗？” “那我就姓敖了。敖念。还是用大哥给我取得名字。”狗娃有了新的名字，有些兴奋。 “敖狗娃。”铁蛋说出了这个名字以后，就只顾着笑。 二人在被窝里头闹了一阵，终于睡下了。 从那以后，二人改名换姓。锁头对铁蛋彻底改了称呼，从师父改叫了爹。对狗娃的称呼不变。 在以后，对外就是铁蛋的原配妻子死后，他续娶了男妻。而且男妻跟继子关系极好，相处融洽。 而兰子对铁蛋的称呼也改成了大哥。以后，铁蛋就是她名义上的亲大哥。 某种意义上来说，铁蛋彻底顶替了陈大的位置。 遥想当年，是铁蛋亲自给陈大检查的尸体。而现在，他代替了陈大，守护了这个家庭。 云烟儿也在努力忘记铁蛋原本的姓氏，为了加深记忆，对铁蛋的称呼从大爷变成了陈大爷，称呼狗娃也是敖二爷。 世界上再也没有陈狗娃和白青争两个人。 随后不久便是新年了。 这个新年，是狗娃从小到大，过的最热闹的一年。这是跟东郭一家一起过的。两边儿人都不少，商量一下，东郭的山洞修建的比较大，就在东郭家里过年。 东郭家也是不缺肉的，他们没有饲养任何牲畜，不过他们打猎来的野味很多。还经常用猎物跟狗娃这边换蛋吃。 眼下两边在一起过年，自然是各自出一份。狗娃家里提前就准备好了蔬菜，还有一些冬天极为罕见的蔬果。猪牛羊各杀了一头。羊直接穿好了架在火堆上。年夜饭的时候一边烤一边吃，最是痛快。 锁头又长了一岁，过了今年就八岁。个头也又长了不少。狗娃给他在山洞的墙壁上划到。每个星期画一次，锁头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 而狗娃的两个外甥，在锁头的影响下，举手投足之间也多了几分公子的气派。会读书认字了，也学了规矩了。 孩子们自己自然还是玩玩闹闹，可面对大人的时候，彬彬有礼的小模样讨人喜欢极了。 因为总共就三个孩子，不光狗娃自己家里稀罕不过来，东郭家那边儿也是稀罕的。那些武夫们对小孩子是最没有抗拒力的。甚至还有人为了逗孩子开心，出门的时候专门掏鸟蛋回来给他们尝尝鲜。 最后兰子的两个儿子，也去了东郭家哪里，让那群爷们教他们一些防身健体的功夫。 每天早上天一凉，锁头就带着两个表弟在主山洞里头操练打拳。直接成了人肉闹钟。铁蛋几个想要睡懒觉，都能被直接吵醒。 好在当下天睡我睡，天醒我醒。还不至于睡眠不足。 “今年的压腰钱还是跟去年一样？”狗娃拿着红色的小包，正为难着在里头装什么好。 “这大燕国都快没了。燕国的铜板哪里还管用了。”铁蛋摇头，“咱们不是带了不少金瓜子和银瓜子吗？随便抓两把就是了。” 第106章 估计这话也只有铁蛋说得出来吧。 狗娃开始返乡到对的找金银瓜子。瞧见箱底还有给小孩儿用的药锭子, 干脆也拿出来不给孩子们一人一个。 看见药锭子，铁蛋想一想, 从系统里面拿出来二十个两钱重的小药锭子。是准备分给动过带来的哪二十个人的。 这种药锭子跟孩子们带的不一样。孩子们用的, 多半是一些助消化的药材。给孩子随身带着。要是什么时候消化不好，或是中暑反胃。就在粗碗里放上一点水，用药锭子在碗底研开一点给孩子喝下去。效果最好。 而铁蛋给这些人准备的，是有驱虫解暑效果的。等来年开了春, 外出打猎。这种药锭子尤其适合这山上蚊虫叮咬的气候。人将这个戴在身上。也好过被草虫骚扰。 这种小玩意被压得很实，狗娃把玩在手里，都觉得爱不释手。 “可惜这玩意金贵，要是真等人人都买得起，家家户户随身带一两个也好。”狗娃摸一摸药锭子坚硬的手感。其实倒是有不少人将药锭子做成珠子，穿好了挂在身上或是待在空口。用的时间长了，只怕主人家也忘记这玩意是药锭子了。 “也正因为这玩意金贵，又耐放。所以可以拿来当银钱来用。像是当前这世道, 这东西只怕比金银、铜板的价值还要稳定好多。”铁蛋随手扔着玩, 给狗娃让他收好。 既然过年了，自然是要穿新衣服的。狗娃一家三口肯定不缺，东郭一家也不缺。 兰子跟姚雪姑娘两个人熬了几宿, 愣是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了一身衣裳。云烟也送了一条抹额, 郑四是一双鹿皮手套。 兰子二人本来在城里的时候, 就每天忙碌于这个，眼下上山以后，这收益没放下, 自然都是紧着自家人做的。 在城里几个月，兰子刺绣的功夫愈发精进，针脚也密实。加上市场要来狗娃铁蛋的衣裳过来打样子，做出来的衣服也越来越细致，版型也好看。 信念的这一天，一家人都穿上了兰子做的新衣裳。刚刚好合身，布料挑得好，针脚更好，穿起来比买来的舒服。 锁头是没什么感觉，他速来是常穿新衣服的。原因无他，他年龄小长得快。合身的衣裳传不了几个月就笑了。铁蛋不想给他做大的让他穿着拖拖沓沓的。所以只能勤换衣裳。 不过兰子的两个儿子就没那么细致了。有道是烧窑的用破碗，家里做刺绣的生意，对成衣也有所涉猎，可这自家穿戴上可没那么用心了。基本上都是小的捡大的穿，大的衣服做的肥大一点，穿上一二年也不怕。 所以两个小的穿上新衣服后是最高兴的，在山洞里跑来跑去。这大过年的最有喜气的，多半就是他们了。 等这边儿都准备好熬了。东郭家的一个丫鬟过来催了。铁蛋拉了一把狗娃，狗娃拉一把锁头。兰子领着大儿子，姚雪抱着兰子的小儿子，连带着云烟和郑四，家里一个人都没留，一块儿去了东郭处。 狗娃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东郭家里这边儿，再进来的时候都有些不敢认。整个山洞照比一开始打了四倍不止。因为这边儿年轻的壮劳力多，所以洞里挖的大，休整的又好。还在山里头砍了几颗粗壮的树作为柱子撑在山洞里头。 而树上刷了天然漆，摸着油光水滑的，几个桌子错落其中，上面还放着烛台照明。今天夜里烛台放的最多，整个人山洞虽大，却灯火通明。炉子烧的暖烘烘的，大家一进屋就开始脱衣服。东郭带上来的管家开始招呼众人分别落座。 云烟要昨早角落里头跟下人们做一块，硬是被锁头给拉到了一桌上。 铁蛋没有说什么，东郭只对着云烟笑。云烟低头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大爷，羊已经烤上了。这边儿一边熟了，咱们就可以一边儿片下来吃了。那炭火烧的正旺。主子们若是又旁的想要烤来吃的，咱们接着那烤羊的火还能一起考了。” 铁蛋笑道：“咱们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烤来吃的东西了。现烤两把韭菜吧，牛肉已经准备了最嫩的一块肉，在炭火上滚一圈儿就能吃。其他的你们自己想着吃吧。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客气。” 铁蛋没当自己是外人，东郭喝口温润的酒，一挑眉，问铁蛋：“你在酒里加了什么？” “只是一点滋补的药材。今儿免不得吃的油腻，身子不大受用。” 东郭表情一顿：“你用百年陈酿泡药酒。” 简直是暴殄天物。 铁蛋只道：“害怕我糟蹋了好酒不成？你再品品。” 东郭无奈摇摇头，继续闻着酒香。陈酿最珍贵的，莫过于那入口的口感，和满口的留香。此时变得味道。虽说不难喝，却难免可惜了这百年的积累。 不过倒也算不得糟践。这酒原本就是给人怡情取了的。虽说味道变了，可对人身子好。酒也喝了，菜也吃了，这个年的味道，就有了。 上了山以后，狗娃一家的劳动量明显降低了不少。而且没有了商业上头的麻烦事儿。狗娃觉得自己胖上了不少，再看看桌子上的人呢，自己家的人基本上都胖了。东郭倒还是一副清瘦的模样。不过起色好极了。不像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一张脸都是惨白的。 虽说还记挂着山下的情况，在意那些为数不多的亲朋，也关心那些素未谋面的百姓。 可旁人操心的太多也是旁人家的事情。眼下只要一家人好，那就别无遗憾了。 当天夜里，狗娃跟铁蛋微醺。狗娃不胜酒力，虽说吃的不多，走路也打晃，铁蛋干脆将人抱起来带回山洞。兰子和姚雪一人抱一个睡熟的娃娃回去，独独留下小锁头在风中凌乱。 再看看已经醉倒在餐桌上的云烟。 那一刻，大过年里，小锁头只觉得北风那个吹。 他果然是捡来的孩子。 身边多了道阴影，锁头一抬头竟是东郭。东郭对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低头仔细去看不省人事的云烟。 锁头听到他一声轻轻的叹息。 狗娃跟铁蛋躺被窝里，狗娃脸上热的厉害，刚好发现铁蛋胸口微凉，就用脸用力的去蹭。 铁蛋低头，捕捉到那一对诱人的双唇。 一吻过后，狗娃打了个哈欠，停止了这一场两个人的情不自禁。 “大哥……”狗娃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 “我在。” “大哥。” “嗯。” “大哥。”狗娃叫了好几声，声音越来越低。 铁蛋听着他的声音，闭上眼睛。呼吸着狗娃越来越平静的呼吸，深深睡了过去。 在山上度过了一个新年，一家人在山上，就更加又归属感了。 年前的冬天依旧滴雪未下。而新年的第一天，大年初一的这一天，天上下起了漫天大雪。 狗娃醉宿过后，醒过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穿好了衣服走出房门，抬头眼瞧着到处银装素裹，一时间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从前年冬天到今年。这是他们见到的第一场雪。 这雪下得极大，让外面的能见度都低的厉害。 可这雪下得越大，来年的希望，也就越大。 狗娃看了一会儿雪，铁蛋从山东里出来，手里拿着个汤婆子塞给狗娃，然后给他捂一捂手：“站多久了？也不怕感冒。” 狗娃笑着看着天上飘下来的雪：“终于下雪了。” 没有风，雪花洋洋洒洒的覆盖在大地上。松松软软的好看极了。 狗娃都快要忘记上一次见到这样的雪花是什么时候的了。 “嗯，下雪了。”铁蛋应声。 “冬天地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狗娃道，“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让大燕国走向灭亡，除了朝堂之上的群魔乱舞之外，这连年的天灾是一场□□。 而眼下，如果明年风调雨顺，百姓们有了足够的粮食。不论这个天下谁当家都无所谓。能吃饱肚子，对于老百姓来说就是幸福。 铁蛋没回应，只是道：“这一场雪带来的是希望。” 仅此而已就够了。 绝望之中的人们，需要的并不多。哪怕是小小的一点希望，也会被无限放大。这样就足够了。 这一场雪下了三天三夜。自家院子里是经常清理的，跟东郭家之间也是随时保持畅通的。不过外面就不能保证了。 好在在此之前，东郭家已经准备了足够的肉。有的熏制成了腊肉，有的就放在外头用雪埋起来，冻得实诚。什么时候都没有缺肉的时候。 天冷以后，东郭家不再出去打猎。在东郭的准许下，他们除了每天早中晚要操练以外，其余空余的时间，可以三五成群的在一起打打牌打发时间。 有时候狗娃会跟着去层热闹。他们玩的都不打，只要几个铜板就可以玩上几个时辰。 倒不是他们的规矩有多森严。眼下这铜板都是前朝的玩意了，再下山估计都不能用了。 而上山以前，为了避免前朝印记的银子放在新朝不敢用。拿上来的银子基本都是被剪碎的。等山下稳定了局势，能够换购新银子了，再拿银子去兑换就是了。 第107章 下雪没多久, 天气就开始回暖了。山上化雪晚一点，不过随着温度的回暖, 让雪花变得更富有粘性。 狗娃没事儿的时候会带着三个孩子一块堆雪人玩。孩子疯玩时候聂雪球相互扔着玩, 满院子里都是孩子们的笑闹声。 山上的其乐融融，让他们没办法去想象山下的情况。因为大学，就算东郭跟山下的交流也十分少了。只是偶尔用飞鸽传递一下消息，因为大雪封山, 有的傻一点的鸽子还会迷路。 山下人们的情况还未可知。之前连年的天灾，让百姓们饥荒遍野。战争，又注定要让他们流离失所。 这天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平和安宁。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雪渐渐的化了。因为大雪不得不隐藏起来的野兽们，强忍着饥饿外出寻找吃的东西。连年的天不作美，让山上的树也死了不少。动物们饥肠辘辘的很多。那些捕食者, 在饥饿的情况下变得更加残暴。 东郭那边儿的人恢复了打猎。虽说打回来的猎物肉越来越少, 可好歹是野味，照比家里养的味道还是不一样的。 有一天，甚至还打回了一只老虎。有几个人受伤了, 还是铁蛋给的药, 他们自己就包扎了。他们本身就是江湖中人。最基本的包扎和处理伤口还是懂得的。 化雪后, 狗娃站在院子里，都能听见外面化雪后，雪水流动的潺潺声音。树梢已经有了绿意, 春天来了。 东郭派了十个人下山，打探具体的情况。当初他们上山的时候，已经沿途坐下了些只有他们自己才认得出来的记号。虽说上山下山可能麻烦些，但来回都能找到。 狗娃十分关心这事儿，所以没少往东郭家里跑，一来看着三个孩子练功，二来随时知道山下的情况。 而且，东郭家的点心着实太好吃了些，自家里没人会做，狗娃就时长拎点东西过去吃两口。 铁蛋没事的时候会在山里头转一转。有系统傍身的他根本不用担心有任何危险。莫说是山中猛兽，只怕东郭都不见得能伤到铁蛋。 那些下山的人，时不时会放鸽子回来汇报情况。等足足下山了十日以后，他们才一块再上山。虽说下山前他们已经戴上了足够的粮食和银子，可再回来，瞧着精神头明显没有在山上的时候足了，显然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咱们这边儿已经基本评定了。我解除咱们留在县里头的兄弟。那些当兵的，要把权利交给新派遣过来的县太爷了。军队接替了从前军队驻扎到地方。而且据说新朝建立，往后三年税收减半。”回来的一人开口道，“百姓们确实死伤无数。不过多半是攻城以后，那些杀红眼的进城见人就杀。眼下大齐国基本稳定了，就要开始收拢人心了。” 这些东郭已经知道了：“当前天下局势呢？” 那人叹口气：这是四五天前，刚从京都那边传来的消息。齐国军队势如破竹，大燕节节败退，当前局势，已经大半被齐国占领。大燕已经送给了大齐停战书，想要以长江为界划分。承认大齐国土。就此江山一分为二，各不相扰。 在一旁吃茶的铁蛋冷笑：“只怕眼下的大齐气势如虹，是听不进去这个的。” 那人连连点头：“白……陈大爷说的是。大齐撕了停战书继续出征。大燕干脆抽回全部兵力，外族入侵也顾不得了，只能苦苦守住已有的机座城池。” 东郭问：“那白家呢？” 那人道：“白家主脉的三家暂且不清楚。不过搬离京都的时候，人走的并不干净。那些留下来的人，不外呼死走逃亡。而那些没被带走的亲信和旁系的白家人，基本上都没什么活路。除了少数有幸逃走、被他人护佑的外，基本死干净了。” 他们连处在老家的白家人都没放过。更何况那些在京都之内跟白他们作对过的人。 铁蛋皱眉：“我给他们留下的退路，他们没有一个人选择？” 那人叹口气道：“只怕京都的人都以为陈大爷您早就自身难保了。毕竟他们眼里，白家的三房主子尚且泥菩萨过河，更何况您这连老家都不曾出去的人。我有心打探三房的情况，只是他们走的太远，消息一时传不过来。不过他们既然是跟着新主的，就应该没大碍。” 这种事情铁蛋看的也开，他能多问一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不是没管他们，路是他们自己选的，就总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大燕的皇族也都逃干净了？”铁蛋又问。 那人回到：“并不是。他们逃离的很仓促。除了新主、太后、皇后一干人外，其余的也就是带走了些公主、宫人。剩下的，自尽的自尽，逃走的逃走。部分皇亲来不及逃走被抓住的，自然是没了活路的。” 皇亲贵胄，和其尊贵。他们打生下来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这一生的锦衣玉食。可要清楚。可当王族崩塌，江山易主的时候。他们不过是覆巢之下无完卵的可怜人罢了。 从前白家何等尊贵，眼下先帝之死尚且原因不明。又害的太子和三皇子两败俱伤。原本辅佐了傀儡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眼下高楼崩塌，只能守着仅剩的机座城池苟延残喘。又是何等的悲哀和讽刺。 狗娃伸手碰了碰铁蛋的手指。铁蛋反握回去面对他点了点头。 东郭沉思片刻，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暂且退下休息吧。后面三五个月是不用下去了。战乱不是一朝一夕能平息的。” 东郭有一条情报网络，不过还不能做到只手遮天。不过这样的世道里，能够知道这些，就已经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了。 按理说，死守最后几座城池，那相对坚守起来会容易很多。 可仅仅三个月。当山上绿意盎然，野花飘香的时候。 山下忽然传来消息。 大燕国破。 幼主孩提之年身死。白家大厦倾倒，满门覆灭。 得知消息的当晚，铁蛋一夜未眠。 虽说相互之间没什么感情，可终究是他在这世上的血亲。 记忆力他们相互交织，这里面的喜怒哀乐，都是真实存在的。 大燕国灭，至此天下成了齐国。新主论功行赏了将是，同时一道道圣旨发往全国，开始恢复之前的秩序。 与此同时，新主也要开始养精蓄锐，准备对付边关入侵的人。 因为江山战乱，周围不少部落、民族趁火打劫，沾了不少便宜，也侵占了部分国土，这些，都必须连本带利的找回来。 狗娃山下这边的小县城位处偏僻，又是早期被攻破的。所以当下已经恢复了基本的秩序。县里有的小店相继开业，虽说没什么客源，可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 新国建立，正式百业待兴的时候 狗娃时不时出去走走，向远处眺望，铁蛋就知道他想家了。 “咱们回山下看一看吧。”铁蛋提议道。 狗娃有些犹豫：“大哥到底是白家人。咱们下山，会不会有危险？” 铁蛋直到狗娃的担心，笑道：“应该无碍。实在担心，咱们将脸挡住就是了。这世道什么样的人没有？没人会注意咱们两个。” 狗娃想一想觉得也是。便道：“那咱们换上破旧一点的衣服吧。这样最不容以引人注目。” 这一点铁蛋为难了：“咱们哪里有破旧的衣裳？” 就算狗娃从前破旧的衣裳没舍得扔，这回上山，为了避免麻烦也没带山上。 最后，二人还是从东郭家的武夫那里借来了衣服。他们因为要练武，平时根本不能穿太好的东西。越是粗糙的衣服，越是耐穿。 不过有一点，他们习武之人身材壮硕，狗娃跟铁蛋二人穿上都有些肥肥大大的。 随后再在衣服上头剪几个口子，有的打补丁，一个弄了个揪。弄得破破烂烂的。又将头发弄乱，在脸上图了些锅底灰。 这样，瞧着就像是穷苦人了。 因为穿惯了好衣服，二人在这粗布衣服里头都穿着锦缎的里衣。不过外表瞧着是没什么破绽的。 穿戴好了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禁笑了。 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对方这么落魄的时候。就算铁蛋第一次见狗娃的时候，狗娃虽说衣服上补丁不少，可脸上身上都洗的很干净。 因为只有两个人，不用担心其他人的怀疑。二人下山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道了，狗娃眼瞧着周围的树木在迅速后退，而他们走路仅仅是匀步。缩地成寸，大致如此了。 下山前，狗娃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可下山以后再一次踏足村子的时候，还是不进红了眼眶。 村里好多房子都塌了，有的瞧着明显是被火烧了。到了饭点，倒是还有炊烟。路上来往之间有人，不过狗娃已经不打人的了。也不知是瘦脱相了，还是外地过来的。 有人瞧见他们两个，也只当是外面来的乞丐，生怕被缠上，自然是避之不及。二人注意着周遭没人注意，先去他们上山前的家去看一看。 还没走近，远远的就听见了说笑的声音。 第108章 铁蛋让狗娃先站在树荫下隐蔽起来。自己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声音狗娃不认识, 可他们却住在自家。一时间心里胡思乱想, 有些担心。又不敢多做什么动作, 只能躲在树后面。 铁蛋观察了一下。只是些女眷孩子, 还有一对老夫妻，不像是长辈, 更像是帮忙干活的下人。 很快, 就有人发现了铁蛋。一个身材壮硕的女人喊了一嗓子, 问铁蛋是谁。 铁蛋随口道：“麻烦问一下, 请问有人认识刘三儿吗？我家塌了，想过来找老亲家借住两天。” “去去去！不认识！我们也新搬来的！”那女人嘘声赶人, 生怕是遇见拐子, 回头叫了孩子们都回屋去。 铁蛋里外看了几眼, 这才回头, 叫上树下藏着的狗娃。 “大哥, 他们是谁？” “多半是随军搬过来的。屋里头有兵器，房檐下挂着腊肉。日子过得殷实。” 饥荒还没有过去, 他家光看那女人长得那般壮, 家里又有肉。显然日子过得极好。 狗娃看了一眼自家房子, 就这样被他人鸠占鹊巢。心里不大舒服, 却也不好说什么。 铁蛋知道狗娃的不舍, 道：“当前情况复杂, 赶走这些人容易，可赶走了他们，总会有其他人来。左右里面没什么东西。当初的粮食埋得深, 他们就算耕种也不会发现什么。” 那些粮食本来是打算给长工们和刘四一家留着的。眼下旁人是没机会挖出来了。不过也不要紧，还用原本长工家住的地方以及狗娃家的老房子。 狗娃点点头：“这我都信。只是……咱们怕是再没机会搬回来住了。” 他们更名换姓，怕的就是被熟人认出来。这村里总有没死、没走的认得他们。他们要想以后的日子过得安生， 虽说这世道里，不知道谁明天就没了。就算从前处的再好，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回过头来出卖了亲信换取几斤粮食。 在村里转了转，就瞧见又鸽子从一个院子里飞出来。铁蛋直到那是东郭留在村里头的人。本想过去看看，又怕前去被旁人看见不大好。 村里大概齐看了一圈，早已是物是人非。 铁蛋拉着狗娃，在没人的地方缩地成寸，转眼的功夫就到了乡里。往年，每个月的第六日乡里都有集市。今天是六号，却一个摊位也没有。 路边又几个乞讨的，皆是蓬头垢面，原本什么样子已经瞧不清了。 狗娃不禁想起了那个晒干粥埋入地下的祖孙俩，拉着铁蛋带他去看。 可当他们二人走到那边儿的时候，那院子一看就荒凉许久了。走进去一脚，地上只有几个破粗瓷碎片。那个晒粥的大石头上满是落叶。狗娃伸手扫一扫落叶，石头上还残留着一点粥渍。 没人知道他们是否活着。 二人又去了城里，熟悉的人基本都看不见了，脸熟的倒是看见了几个，可基本上都是面带菜色。去找那些雇佣过的人，都已经找不到了。兰子他们曾经用过的那个小院子，还有个打扫的妈子。是兰子曾经雇佣的。 去年兰子搬走了，其他的人都遣散离开了。只有她一个孤苦无依，离开这里也没有旁的去处，兰子就给她留了些银子和粮食，这些日子不知发生过什么，只是她还留下来继续打扫着。 狗娃没有进去跟她说话，只是跟铁蛋要了二十斤大米，又掏了两颗金瓜子扔进院子里头。 回头走了几步，便听见那婆子叩拜谢菩萨的声音。 狗娃也不知道那些粮食够她坚持多久。左右他帮得了一时，也帮不了一辈子。 铁蛋找到他曾经安插在县里头的一些人脉眼线。白家虽散了，可他曾经的心腹都有极好的安置。眼下铁蛋再找过去，也能让他们做些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百姓们过的凄苦。有饿死的，更有在战乱中被误杀的。城里的清洗比村里面更严重。那些原本的大宅大院儿，都成了那些随军而来的新贵住处。 尤其是白家的那老宅。眼下直接成了县里镇守将领的府邸。铁蛋一个人隐去身形进去看了一圈。里面的主子不多，伺候的人倒是不少。很多还有些眼熟，是从县里头直接抓来的良籍直接过来当下人的。 这朝代更迭，这籍贯的碘伏，也是十分无力的。 铁蛋离开白家老宅，脚上狗娃刚要一起离开，便瞧见不远处那树荫下的乞丐有些眼熟。 几步走过去，那人看见人影便哆嗦的缩了起来，求着不要再打他了。 瞧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铁蛋蹲下身子拉起他脸来看个仔细。 竟是他那一奶同胞的兄弟。 白家，除了铁蛋，还有人或者。 兄弟相认，那向来看不起铁蛋的亲弟弟，此时看见亲哥哥叫他，竟也忍不住大哭特哭起来。铁蛋只拉上他带他一块去了当初与人合开的那一家饭店。此时饭店没有重新开张。里面只有一个伙计没事给打扫看着。铁蛋跟狗娃带着那兄弟前去，那伙计还认得。 “两位爷回来了？前儿还听掌柜念叨呢，生怕这二年不安生，爷们会有麻烦。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何苦想那么多？看吧，大爷二爷人都好好的。” 伙计说着吉祥的话， 铁蛋给随手给了他打赏银子，让他随便准备些吃的喝的。看着饭桌上狼吞虎咽的兄弟。虽说铁蛋心里头没什么真正的兄弟之情，这心里也难免难受。 这是兄弟这辈子，最没有规矩、最没有形象的一顿饭。直到肚子高高隆起，才舍得喝一碗茶，安抚一下不堪重负的肠胃。 他吃饱了，在看向铁蛋，问他：“你怎么不问白家？” “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救他们？”兄弟质问道。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铁蛋看着低下头的兄弟，继续道，“早在两年前，我就猜到了今天。自古以来，盛筵必散。再好的富贵，也没有长久的时候。更何况，咱们白家眼看高楼起，却毫无地基，随风而倒，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全家都当我是个糊涂人。当我说糊涂话。有一个人听过我一句半句？你们不过是当我是蠢人罢了。” 听此言，兄弟顿时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爹娘死了、弟弟妹妹们没逃出来，估计也死了。爹宠爱的，不宠爱的姨娘们，死的死，卖的卖。大伯一家、二伯一家。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死了。爹娘死前，安排贴身的管家媳妇让我装作他们儿子逃出去，用你给的法子离开。可刚一破城，大燕没了。那该死的管家媳妇，就抢了我所有的银钱独自套了。我变卖了身上所有东西，穿的像个乞丐，才逃回了家。可……可这边。” 说到此处，他哭得更上心了。 铁蛋并不惊讶，只是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听了哭诉，兄弟又跟铁蛋认了错。兄弟二人难得能喝上一杯酒，却又听那兄弟开口道：“既然咱们白家还没死绝，还有你我兄弟二人。哥哥你深谋远虑，我也度过几年圣贤书，也曾科考功名。若是咱们二人……” 铁蛋却失望的摇头：“时至今日，你还想不明白吗？什么皇权富贵，不过是黄粱一梦。我对这个没兴趣。从前没有，以后永远都没有。” 随后，铁蛋随身的钱袋子解下来，摊开来后，里面金的银的，闪花了兄弟的眼睛。 “这些你拿去吧。此后你隐姓埋名，置办田产安置下来是足够的。若是再有野心，不论是科考，还是其他，都与我无干了。我现在姓陈。从前，我没有沾什么白家的光，这往后，提白家扶了一把你这白家最后的苗子，算是仁至义尽了。这往后，你我兄弟，就此别过吧。” 铁蛋起身，拉了一把狗娃。 兄弟没想到铁蛋看着穿着一身破烂，出手却这般大方，显然这两年的乱世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影响。 白青争依旧是白青争，又不是白青争。他一直都是这样自由不羁，确实所有人里头，活的最明白的那个。 那白家这些年所争取的，又是什么呢？ 铁蛋给他留下的，连金带银，就算是过去也是一笔巨款。也许比不上白家的九牛一毛，可放在这世道，兄弟这样的背景情况下，已经足够让他这一辈子过的舒适了。 当然，若是他传承了白家的野心。势必要光复荣耀。 那就不是铁蛋考虑的范围了。 狗娃跟铁蛋手拉手离开了，这边儿瞧一瞧，那边儿看一看。一切皆是物是人非 第109章 在宾馆住了一夜。二人就会山上了。兰子跟狗娃询问山下的见闻，听了狗娃所说, 也不禁叹了口气。 天下还没有完全评定, 至少眼下是不能回山下的了。 东郭随时随地观察山下的情况, 他是江湖中人，且在江湖上有些生意。并不能避世太久。 随后，狗娃跟铁蛋就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过日子, 一直到了夏日。 新朝之上再起风云, 那开国功臣相互之间尔虞我诈，自是一番腥风血雨。不过边疆的祸乱倒是平定下来了。 差不多了。 东郭开始着手回山下。从前散开的人员，也要开始逐一召回。 东郭家从前的宅院已经成了他人居所。东郭也没打算再去争取。不过眼下确实需要一个新的住址。 铁蛋将自己跟狗娃那未盖完的宅院图纸给了东郭家。那府邸刚盖了一半。当前应该没人占领。毕竟那村子偏僻，那宅子继续盖的话，后续投入的银子很大。眼下朝代更替，正式银子稀缺的时候。 那个地方, 正处于好人家不乐意去，孬的人家盖不起。东郭接手正好。 也不知怎么的, 云烟跟东郭之间的误会好像解开了。反正等狗娃想起这位云爷的时候, 云烟已经定居在东郭山洞里有些日子了。 东郭下山一次，带着人将盖宅院的事情安排妥当。又等了四个月, 宅院竣工以后，才正式下山搬入宅院。 新的官府还有颇多麻烦，村里也没有里正。所以盖房种地的事情, 完全靠自己圈地占领。 村里还有老人去找东郭，说那府邸吃他们家亲戚从前盖的。看样子是有心想要要下来些银子，当然, 东郭也没理会他们。 今年，终于有粮食收货了。 虽说这一整年算不上风调雨顺，可粮食的产粮还是十分可观的。饥饿的人群们迫不及待的收获着粮食。与此同时，这也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们最喜欢的季节。 全县开始有了许多家强抢粮食的事情。县里新上任的县太爷对此处理的手忙脚乱。狗娃的村子里倒是有遭遇劫匪。不过全被东郭的人当场打死了。 自那以后，原本对东郭这个外来的人家有些排斥的村里人，对东郭家都有了感激。虽说他们有让人忌惮的功夫和壮汉，可他们打死了劫匪，就是做了好事。那便是这一方的守护神。 东郭那边儿忙的脚不沾地，狗娃跟铁蛋这边，依旧是过着逍遥自在的田园生活。 锁头依旧是念书、医药、功夫三头抓，每天忙得厉害。不过收货也是肉眼可见的。他还会教弟弟妹妹。有时候铁蛋心情好了，会带着两个小的读书写字，不过大多数功夫，开蒙都是锁头这个大不了多少的小表哥教导的。 山上避世，虽说冷清，却也自在。 每隔一两个月，狗娃跟铁蛋就会下山一次看看情况。村里大部分的人都走了，留下的还是少数。村里又搬来了许多人。原村民跟新村民们相互之间还需要多加磨合。期间就难免摩擦。 这新朝建立的第一年，以粮食开始有了收成渐渐太平下去。朝堂之上评定。并打算次年恢复科考。 狗娃还笑着说要不要让锁头过去试试。 铁蛋听此言还是笑一笑，道：“还是等再大一大再说吧。” 何苦让孩子去那些大人们在的地方参合。 转眼的功夫，又过了两年。在山上居住了三年。有时候狗娃跟铁蛋回下山，在东郭府上住几日，再去县里住几日。眼瞧着县里一日一日的恢复繁荣。 铁蛋再也没有他那个血脉上亲生弟弟的任何消息。也许他就真的听了铁蛋的建议，就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时间差不多了。铁蛋挑了一个比山下村子更偏僻的一个小村庄，在山边儿画了一块地，以“陈铁蛋”的名义跟村里买了下来，重新建立了宅院。随后一家人搬了进去。 兰子跟姚雪是能呆住的。在山上的三年，就真的足不出户。每日专心于女红织锦，没事干干农活，听一听两个儿子念诗读书。 不过下山以后，二人倒是时长做针织纺线一类的成品，去城里头卖。她们二人的针脚极好，花样更好。一直不愁销量。加上日常没什么开销，倒是继续开始攒下银子了。 搬下山后，时间一晃，锁头倒是十三四的年纪。身影瞧着比同龄人更高壮了些，不论是气度、谈吐皆是不俗，站在那里，翩然与贵公子无异。 锁头自幼跟在铁蛋身边，又拜了东郭为师。这二人皆不是俗人，教出来的孩子孩子自然不凡。 锁头很少与外人来往，在家里苦学苦练，时间久了，也就渐渐有了瓶颈。 铁蛋跟狗娃商量了半宿，在一风和日丽的清晨叫来了还在练早功的锁头。 “锁头，爹跟你二叔商量过了。你人大了。也该去外面看一看了。你功夫不错，又通笔墨。爹给你准备了银两，你不如出去自己走走看看。什么时候累了，随时回来。虽说爹不是那种主张‘男儿志在四方’的人。可总要走过看过，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铁蛋学着这里同龄的人开始蓄胡子。这留了胡子以后，人的模样瞧着跟过去就更加不同了。加上铁蛋可以改变了一点脸上的细节变化。眼下，只怕从前白家分支儿的人再见到他，也未必认得出他曾经是白家的人。 锁头拿了又厚有种的包袱，又将二姨兰子给他准备的藏满了金子的腰巾子系在腰上。就这么以十四岁的年龄，踏上了闯荡江湖的炉子。 铁蛋倒是不担心他会出事。以他现在的功夫修为，普通的毛贼奈何不了他。而那些正经有大本事的人，也不至于跟一个孩子为难。再不济，铁蛋还有系统随时了解锁头的情况。 至于陈真陈明两个大外甥，狗娃废了大力气，给他找来了前朝探花出身的老师去教导。可惜陈真还是对拳脚功夫更感兴趣，没事只喜欢去东郭伯伯家里串门。倒是陈明学的极好，连那前朝的探花郎都要华赞几句此子有天赋。 锁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书信一封寄回来，写一写在路上遇见的奇闻趣事，以及人在外面的思乡之情。 锁头第一次出门，就出去了三个月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人一身风尘仆仆，带出去的银子也花了个干净。不过，这一次出行让他长足了见识，也让他成熟了很多。 在家里才呆了半个月，锁头便又拿了银子外出。 一个月后回来的时候，狗娃才知道他的大侄子这回出去参加了科考乡试，轻轻松松拔了头筹成了解元。 狗娃听了以后，拉着所有和铁蛋一块去他们陈家的祖坟上烧了两个时辰的纸，他们姓陈的，总算出了个有学问的人。 成了解元后，锁头成了全县的热门，几乎所有的乡绅官员，都邀请锁头，试图让锁头成为座上宾。 结果被人热情招待了以后，反而彻底断了锁头走上仕途的心思。再次从家里拿了银子继续游离四方。这一次，足足出去了一年才见回来。 再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十六了，不光是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不少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不光是金银珠宝，还带回来一个天仙下凡似的美妙姑娘。 狗娃看了半晌，险些以为锁头是去打家劫舍了。 细问之下才明白，这姑娘，原是旧相识。 这姑娘姓吴。名采薇。正式当初大年夜里，往狗娃家房顶扔石头，砸塌了房顶的那个吴家人的闺女。这采薇的名字，还是当初刚刚认字的小锁头随口取得。 当年战乱，采薇的爹娘拖家带口的逃离了。可后来遭遇了追兵走散了。采薇娘费劲最后一口力气敲开了一户人家门，祈求那户人家收留采薇后就断气了。 只可惜，采薇的命不好。那户人家转头将采薇卖进了·院，只为了要二十斤米粮钱。 采薇在妓·院中长大，因品相极好，又天生的好嗓子。成了被老鸨子捧在手心里的头牌歌姬。 再后来，妓院遭难，被山贼抢了。围观吃面的锁头无意间听到采薇这一名字，就顺手救下了采薇。这一问，可不就是当年的故人？ 才问早已忘记了锁头，可在绝望之间，锁头那如神兵天降的一刻，却深深印在了采薇的心里。 锁头亦想娶她。 将人领回家，只是锁头并没有自信家长会不会在意采薇的出身。 他还是低估了狗娃跟铁蛋。 狗娃眼里，战乱之中的所有人都是可怜的，出身，又那里是认为控制得了的？而铁蛋更不是世俗的人。更不会拒绝。只是婚姻适宜，一概让他们自己定夺。 时光扭转，便又是十年。 狗娃铁蛋，二人的胡须皆到了胸前。二人提前进入了养老，买了些苦命人家当下人伺候着，平日里也就出门遛弯算是个活儿了。 小锁头有孩子了。不过孩子大一大，就留给狗娃铁蛋两个成功晋升爷爷的两位，自己带着采薇继续游历大江山川。 锁头武功好，通文墨，医术更妙。渐渐的，在江湖上也算是名声鹤起，结交了不少各大门派势力好友，混的比铁蛋这个当爹的更光彩些。 陈真去参加了朝廷的武考。一招惜败，未能拔得头筹，却也成了榜眼。不久进入军队成了小军官，渐渐一路高升镇守边关。 陈真有些执拗的觉得，这潮廷之上，只要他不想，就没有不得已的事情。只此一生从不结党营私，朝堂之上，更没什么朋友。 反倒是因此收到了皇帝的器重，一路高升至三品大将军。 陈明原本是走的科考。参加三次科考，最后一次终于拔得头筹，以22岁的年纪，成了状元郎。 后因不肯与朝堂之上虚以为蛇，一直未能得以重任。便干脆自己求了个闲职，在家里专心写字、作话，反倒成了一代大儒。时至晚年，还曾担任太子之师。 朝代变更的二十年后。狗娃年近四十的功夫，在茶馆里头，听到了一本最新刊行的奇书。不知多少人看后为止感叹垂泪。 只可惜，出处在哪里，一直没有结论。 有人按照书中所写，猜测那是前朝曾经风光一时的白家。只是苦无证据。 不久，朝廷将此书列为□□，不得刊行。在斩杀了几位顶风作案的书商以后，终于太平下去，渐渐人们就忘了此书。 铁蛋偶尔得了此书从头看到尾。 “这真是白家的？”狗娃问铁蛋。 铁蛋这是笑而不语：“谁知道呢。” 那一套书看过了，就此尘封。 没过多久，世间便忘了这本书。 也无需多久，白家，也只会成为史书上短短的一行字。 千万年来，历史交叠，朝代更替。 向来，不是如此吗？ 就如同此文。他也不过是浩瀚书海中，最不起眼的沧海一粟。 书至此处，再无其他。 感谢每一位读者这么久的陪伴。 咱们下本书再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