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万人迷延续生命 作者:璃子鸢 萧慕寻得了个圣母系统,当个医修到处救死扶伤,上云六洲的大佬几乎都被他救了个遍。 他和魔尊谢辞同归于尽的那天,留下无数大佬抱头痛哭—— “呜呜呜,若非你,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老祖,弟子已经修成大道,却无法兑换当年的诺言,倾身相护!” 萧慕寻一睁开了眼,没想到竟然重生了。 手里的圣母系统出了故障,莫名变成了万人迷系统。 他终于可以不再当一个圣母了。 为所欲为,指日可待! 然而上天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他发现,自己身边所有人都在一个接着一个的重生。 那些被他救下的修真界大佬,全都痛哭流涕的要呵护年幼的他,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要弥补当年的过错和遗憾。 更可怕的是,魔尊谢辞也和他一起重生了。 万人迷系统还发挥了作用…… 萧慕寻[沉痛]:被迫成了全修真界的白月光怎么办? 《靠实力吃饭的我挂了,重生后,我改行靠脸吃饭》 [注意事项]: 1.入V公告:本文将于7月6日(周六)入V,入V当天万字更新~感谢大家的追更和支持,比心心~! 2.很久没开文了,复健中的第一本,互相体谅。 对ky和人身攻击的抵抗力为婴儿级别(没错我就是个弱鸡)。 合理的建议会努力去改,不接受写作指导。 3.如果不喜欢的话请直接点叉,一定别勉强自己! 4.修真低魔世界观,无穿书,因为在榜无法自己去掉QWQ 内容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重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慕寻,谢辞 ┃ 配角:萧出云,顾星河,祝明霄,一系列重生大佬 ┃ 其它: 第一章 慌乱之中,萧慕寻被人推了一把。 “快逃,别被吃掉——” 霜白的月光映照着那人毫无血色的脸,他的嘴唇嗫嚅,萧慕寻认清了那两个字。 别死。 细雪纷纷而下,落入红梅枝头,似胭脂淬血。 萧慕寻脑子空白一片,还未反应过来,身体趔趄向前。 而后方出笼的妖兽,碾碎了雪原中几株孤零零的红梅,很快便将方才说话的人啃食得丝毫不剩。 地面只剩下肉块和破碎的布料,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萧慕寻心脏揪紧,骤然间拔腿朝前跑去。 他竟重生在被人抓走的那个夜晚! 不能被吃掉! 和吃尽苦头的上一世不同,如此刻入骨子里的记忆,他自然知晓逃跑的路线。 眼前的景色一变再变,已完全明朗了起来,前方只有空旷的平原。 “跑啊,快跑!” 背后不断传来痛苦的哀鸣之音,黑夜之中不知有多少人丧命。 所视之处,皆是地狱。 萧慕寻身体本就孱弱,跑了不知多久。天渐渐亮开,他已没了力气,跌倒在冰冷的大雪之中。 萧慕寻意识模糊,原以为自己的命也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一个人影走到了他的面前。 “只剩他一人了,唯有他没有成为妖兽的吃食。” “看来他就是胜者,带回嵇家吧。” 拿活人来喂食妖兽? 萧慕寻嘴唇泛白,假意装睡。 上一世的他昏死了过去,自然没听到这两人的对话。 在没摸清情况之前,决不可睁开眼。 …… 嵇家,苍溪台。 白雪落入高台碧瓦上,亭阁四面大开,临山崖而建,悬挂在外的红纱随风飞舞,里面燃烧着浓郁的息宁香。 苍溪台内灯火通明,嵇家今日款待贵客,正选了这处地方。 “家主将宴席选在苍溪台,也是别出心裁。” 嵇文斌高举碧玉盏,笑得别有深意:“苍溪台位于嵇家最高处,可纵观整个嵇家,来款待齐公子自然最好。” 如今嵇家衰败,族中连个撑门面的三灵根都拿不出来,后继者中,天赋最好的孩子不过才五灵根。 齐家今日来试探,可不能被他们看破。 “家主,猎苑的那位散修求见。” 宴席的笙乐靡音继而骤停,气氛忽而凝滞。 嵇文斌皱眉:“他为何而来?” “说是猎苑发现了好东西。” 听了奴仆的话,嵇文斌眼神微亮。 他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只是浑身散发的轻松自在,仍然遮掩不住。 正愁找不出法子欺瞒齐家,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有瞒住了族中无仙缘的继承人,嵇家的日子才长久。 “快请进来。” 齐家公子轻笑道:“听闻嵇家所建的猎苑极为特别,所饲养的妖兽并不会吃掉有仙缘的人?” “齐公子所知甚详。” “那人运气可真好,不过是一奴隶罢了。” 嵇家每年买下那么多奴隶喂食妖兽,都不见得出了个有仙缘的。 偏他来嵇家探查时,出了这样一个人。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便随奴仆走了进来。 嵇文斌望向了他:“可是妖兽辨别出有灵根之人了?去验灵石测出是几灵根了吗?” “家主,他并无灵根。” 嵇文斌不悦的皱眉:“那你为何带来此处?是想污了我的眼,还是想污了齐公子的眼?” “虽说并无灵根,但他……”话到嘴边,男人改了口,“值得献上。” “哼,你虽是投靠嵇家的散修,不受嵇家管束,可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擅做主张?” 男人跪倒在地,他当时将萧慕寻捉来的时候,可没发觉萧慕寻这般特别。 等洗净他的脸后,他便知道—— 只要献上萧慕寻,自己就能在嵇家获得一席之地! 嵇文斌动了怒,身边齐家那人还看着,真是让他空欢喜一场。 齐家公子似是松了口气,等着看笑话:“不妨看看,若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将这两人一同杀了便是。” 嵇文斌身体僵硬,越发不悦了。 “既然你都带来了,便看看吧。”嵇文斌语气讥讽,高高抬着下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这样忤逆。” 男人走了过去,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偌大的木车,只是被黑布所罩。男人用手捏住黑布的一角,轻轻一扯,里面的东西便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是一只笼中之鸟,像被人圈养的金丝雀。 月色朦胧,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苍白而妖娆的脸,薄唇沾染了嫣色,艳如红梅淬血。 他似乎还在沉睡,一身暗红的华丽外衫,全身只露出一双玉白.精致的脚来,连脚趾也像沾染了淡粉。脚踝处缠绕着冰蓝色的细链,在月色的反射下,宛若一根琴弦。 风吹动婆娑树影,红梅花瓣也飒飒而下,落在白雪淤泥之间。 四周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嵇文斌还能听清那止不住的抽气声。 “这就是你进献的人?” “这样的美人,就该锁入笼中,束之高阁,为家主所有。” 嵇文斌看直了眼,忽而明白为何那散修要带他进嵇家本家。 世间少有。 嵇文斌心脏跳动极快,根本舍不得把目光挪开。 可眼前,还得和齐家这人周旋才行。 “安排一个屋子,让暗刃守着他!” “是。” 奴仆推着东西送到了暖阁里,笼中的萧慕寻其实已经醒了。 黑布被挪开,外面的霜花便不断吹入其中,落入他墨色的鬓边,渐渐融化开来。 萧慕寻身子骨不好,冻得嘴唇泛白,也不敢睁开眼。 他还未彻底掌控局面,不宜轻举妄动。 等到了暖阁之中,奴仆朝熏笼丢入银丝炭,才缓缓退了出去。 “谢辞,你可得好生照看,家主极中意这美人。” “别让他看到你的脸,便在暗处监视吧。” 当屋子彻底关闭,笼中的人才缓缓睁开了眼。 虽是暖阁,屋内却才刚刚烧起炭火,仍有些冷意。 萧慕寻冷得轻.颤,眉头微微蹙起。 此时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几分,门被推开,霜花也随风吹拂了进来,他就这样和刚进来的谢辞正打了个照面。 谢辞愣神一秒,立即便隐在暗处。 萧慕寻:“……” 用得着这么视他如蛇蝎吗? 都被发现了,还藏什么藏? 萧慕寻头疼万分,装睡了这么久,才理清了自己的思绪。 他大约是重生了。 可记忆还停留在之前,他刚刚才和魔尊谢辞同归于尽了。 一想到这事儿,萧慕寻便一肚子火。 他身体奇差,走一步吐一口血的那种,而号称圣母系统的狗东西告诉他,只要他安安分分当一个圣母普照众生,他就能活下去。 上一世的萧慕寻,命可全都系在这上面! 他记得自己最后的任务,是杀死魔尊谢辞。 那个人怎是那么容易杀掉的?就算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和谢辞打成平手。 萧慕寻是个惜命的性子,又最贪图人世繁华,怎么会真的舍得和谢辞同归于尽? 毕竟,他可不是真的圣母。 可那他那个被谢辞抓来的师弟,一听他为自己冒险潜入魔宫,便拼尽了力气杀到谢辞的寝殿,誓要帮他。 萧慕寻正要使暗招,一见那两人赶来,便打得光明磊落,浑然正气,不敢有半点的心狠手辣。 然后……嗝屁。 一想到这里,萧慕寻不禁悲痛欲绝,自己的命就交代给正义凛然四个大字了。 谢辞,怎么又是谢辞! 死的时候跟他一道,一睁开眼又看见了他! “别藏了,我们方才恰好打了个照面。” 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萧慕寻:“……” 记忆之中,他赌气从萧家离开,然后被一散修抓走。 等醒来的时候,萧慕寻已经从上云六洲,到了下界十二洲来了。 萧家视他如命,萧慕寻离家一事在萧家引起轩然大波。 嵇文斌还没来得及动手非礼,萧家的人就已经杀来,从嵇家手中将他救走。而嵇家对他无礼之人几乎无一幸免,奴仆,暗刃也全都死了。 “嵇家暗刃……” 萧慕寻头疼万分,刚才晃眼而过的少年,分明就是谢辞啊! 他忽而睁大了眼,日后谢辞成为魔尊,总与自己不对付,莫非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嵇家约莫做梦都没想到,他惹的是上云六洲的萧家,而任由自己驱使的暗刃,也是未来的魔尊。 萧慕寻丝毫没体会到重生的喜悦,心脏怦怦直跳了起来。 他快和谢辞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了! 更可怕的是,上一世萧慕寻根本就不知道,莫名其妙受了这个仇! 不成,得想法子阻止。 “嵇家快大难临头了,我能帮你。” “我不是奴隶,而是被那散修抓来的。” “你若觉得我骗你,我可以起誓!” 萧慕寻情绪真挚而关切,生怕谢辞不信他。 可又说了许多,念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谢辞还是没反应。 萧慕寻半阖双眸,思绪却越发混乱,他还发着高热。 “……好冷。” 萧慕寻蜷缩成一团,脚上连双鞋也没穿,被冻得泛起了乌色。他止不住的轻咳了起来,因为太用力而微喘,脸上也泛起了红,犹如海棠侵酒后般的慵懒秾丽。 冷,可真冷。 方才送他进来的奴仆似乎忘记关上轩窗了,月光裹着风雪一同进入屋内,萧慕寻脸颊通红,差点又要昏迷过去。 不一会儿,一件薄衣便从高处而下,正好扔在了笼子外面。 萧慕寻微怔,意识已尽数清醒:“……你是怕我冻着?” 暗处的谢辞皱紧了眉头,家主命自己照看好他,若是生了风寒,自己也免不了责罚。 真是麻烦。 萧慕寻露出一个笑容:“我方才听到你的名字了,是叫谢辞?” 他矜贵的气质像个下界十二洲中养出的世家公子,又是孱弱,又是艳丽。 谢辞在暗处凝视着他,眸中幽深。 他不回答,可萧慕寻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出身上云六洲,是被外面那个散修抓到这里来的,若我家人寻到我……你约莫会有危险。” “胡说。”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虽然是反驳,萧慕寻的眼睛却亮了。 能回应他了,看来是有戏! “是真的,我的家人都特别重视我,上云六洲的萧家你听过吗?” 暗处的声音传来:“你若是真出自上云六洲的萧家,便不会被那个散修捉住。” 萧慕寻一噎,上云六洲的修仙家族都非常厉害。 萧慕寻低垂着头,如顺服的幼兽:“我,我虽然出身萧家,但并无修炼天赋。” 是啊,他现在就是一个弱鸡! 萧慕寻心痛难忍,他救了那些人才有的修炼天赋,现在重生后都全没了。 “你没修炼天赋,萧家更不会重视你,还赶来救你。”谢辞语气微顿,语气泛着冷意,“我不是傻瓜。” 萧慕寻:“……” 哥,你逻辑这么清晰,要我怎么接? 但他身份特殊,萧家……真的视他如命! 若不是发现自己和谢辞的结仇源自于此,萧慕寻根本就不想管。 那个嵇文斌,曾对他无礼! “你不信就算了。”萧慕寻虽然这么说,可话里还是敦敦诱之,“抓我的毕竟是那个散修,我的仇人就只他一个,我并不想嵇家被牵连,可萧家的人却不会这么想。” 谢辞觉得很奇怪,可他是嵇家的暗刃,常年来的习性让他并不会把疑问说出口,只是打量着萧慕寻。 若他所说都是真的,换做是自己面临他那个处境,会恨不得把所有人全都杀了泄愤。 毕竟宴席上那些贵人打量他的眼神,都藏着深深的欲/望。 他的确有吸引人的本事。 萧慕寻敛紧了取暖的外衫:“你是好人,不似那随意抓人的散修,又给了我外衫取暖。” “你能现身吗?” “我不喜欢乱杀无辜,但时间真的很紧急。” “万一萧家的人来了,我又被关在里面,根本无法向他们求情。” 萧慕寻说得热泪盈眶,毕竟他装了上百年的圣母,装模作样十分拿手。 “我,我不想你死。” 这话一落下,萧慕寻忽然感觉有人拭去了他脸颊的泪。假兮兮的眼泪,如所料般的感动到了人,还是他演技好。 谢辞心道,不管他是不是上云六洲萧家的人,但被抓过来却是真的,因为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奴隶。 他见过那些人,皮肤黝黑而粗糙,嘴唇干裂,瘦骨嶙峋。 而眼前的人却被养得极好,暗红金边的衣摆沾染了雪水,摇曳一地,宛如雪地之中盛开的红梅。 谢辞眼中闪过暗色,仿佛间明白了为何在宴席上,家主会做出那样的表情。 他没看过这样美的人。 这泪珠沾染在他的雪颊上,仿若琼花上的露水,旁的男人见到他如此,兴是什么东西都要捧到他面前了。 萧慕寻原以为自己感动了谢辞,将他唤了出来。 可还没等他高兴,谢辞竟然给他擦泪,萧慕寻的表情就僵硬在了脸上。 [系统,系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警告——宿主生命值过低,紧急启动第二备案系统。] 哈? [那我以前积攒的大爱天下的数值呢?] [已全部清零,支付宿主重生代价。第二备案系统启动完毕,请宿主积累万人迷值——] 萧慕寻:“……” 艹! 他忍不住在心里憋出一句粗鄙之词,原来谢辞这奇怪的反应,竟来源于系统变异! [你强迫我当个圣母的时候呢?现在又要我去勾引人了!] 等等,方才谢辞的反应—— 萧慕寻猛地一哆嗦,谢辞不会迷上他了吧? 可萧慕寻不敢有半点深想,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一场肉眼可见的杀戮,即将到来。 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萧慕寻知道,谢辞还是不信他。 或者说……谢辞成为魔尊的百年之内,都不见得信任了谁。 还真是棘手。 上一世的他只在猎苑吃了些苦头,一直昏迷到萧家来救他,根本没嵇家的记忆,自然也不可能和谢辞见面。 他哪里知道,自己会背这么大一口锅? 若是真的结下仇,那可就真的无法挽救了。 萧慕寻心神渐定,竭力展露无害的样子:“你肯出现了,是信我了?” 谢辞扯开嘴角笑了,是笑他的天真。 不过美人犯蠢,依旧赏心悦目。 “我是嵇家暗刃,而你我只是第一次见面。” “所以呢?” 谢辞意味深长的说:“所以……你不该对我如此信任。” 窗外冷风吹拂,庭树摇曳,在雪地洒下一大片婆娑树影,凄寒而寂静。 萧慕寻脸上的表情差点僵住,后背的冷汗已被外面的风给吹干。 理论上是这样,可他的圣母系统刚变异,自己一时半会儿又做不出勾引人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发挥系统的优势。 毕竟他扮演了近百年的柔弱、善良、舍己为人的圣母。 这戏已经演到炉火纯青,他据说下界十二洲里,有人为了感念他的恩德,给他立庙束金身。 他依旧笑意盈盈,眉目被月光辉映,犹如胧了层银霜:“你又未做过什么害我的事,我为何不能信你?” “……都这样的处境了,你不害怕?” 萧慕寻一听谢辞的态度软化,便觉得自己的戏有用! 他演得更加用力:“我害怕什么?我不想眼睁睁看到无辜的人出事!” 萧慕寻眼露关切,苍白的脸因为激动而露出醉酒一般的红晕,说得那叫一个悲壮。 他害怕程度不够感动谢辞,更从笼中伸出了手,紧拉着谢辞不放:“你去查一查便可明白上云六洲的萧家,若是你不愿意放了我,便早些逃吧。” 谢辞感受到了他指尖的温度,一片微凉。 他的眼神微沉,止不住的心神荡漾,手指竟微不可见的摩挲了一下。 肌肤相触间,仿佛在触摸一朵白玉做的琼花。 原以为他是愚蠢,却没想到只是单纯的善良。 萧慕寻没发现,哪里会想到以往的死对头在偷摸他。 他依旧感情真挚,力求以态度服人。 他的小弟们都是这样被收回来的! “我还不确定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若我是个毫无灵根的凡人,怎会知晓上云六洲的事?” 谢辞神色微变,萧慕寻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辞打量着萧慕寻:“那你说说,你是如何被抓的?” “我……”萧慕寻涨红了脸,哪里能向昔日的死对头说出,他从小被萧家幽禁,家主、长老都不让他见外人。 并非对他不好,而是因为太好,害怕他受到伤害。 而这,是种病态。 萧慕寻要脸,只得半真半假的说:“我……我被逼婚。” “逼婚?” “他们要我和男人……”萧慕寻难以启齿,嘴唇咬了又咬,“若是个姑娘,我还逃什么逃。” 谢辞呼吸比往常更重了几分,不知怎的说道:“男人更适合你。” 萧慕寻:“……”妈的,他看不惯谢辞,果然是有原因的! 谢辞收敛了心神,解释道:“你身体孱弱。” 侮辱,简直是侮辱! 萧慕寻都想扒开衣服给谢辞瞧,他只要完成系统的任务,就是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身体也会变得越来越好。 他功能上是没问题的! 萧慕寻正要开口,外面忽而传来一阵声响:“家主,美人便在里面。” 谢辞本想隐入暗处,可萧慕寻一直握着他的手腕。 还没来得及松开,嵇文斌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嵇文斌颇为春风得意,席间那位齐家公子也对献上的美人有莫大的关心。他告诉自己,自己先尝一尝,便将萧慕寻送到齐家去。 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嵇文斌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变冷:“谢辞,你在做什么?” “家主恕罪。” “滚!” 谢辞正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腰间的匕首被人悄悄夺去。 他猛地一回头,萧慕寻静静的坐在金色的鸟笼之中,纤弱动人,一袭艳丽的红衣也盖不住他的孱弱。 这样的人,就要被家主给…… 谢辞心神动荡,可他是暗刃,理应告诉家主的。 萧慕寻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妖娆而危险,犹若引诱人堕落的妖。 “嘘。” 谢辞心口莫名一跳。 从嵇文斌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萧慕寻的笑容,以及……碍眼的谢辞。 谢辞虽然也是个美人,却生得清冷俊美,如薄云淡雾间的弦月。他并不会像萧慕寻这般,让人一见便生出欲/念。 更何况,他和自己还有血缘呢。 嵇文斌没那么丧心病狂,不会对谢辞下手。 他竟还没出去? 真是碍眼。 “谢辞,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嵇文斌恼怒万分,威胁的说道,“你可别忘了,你来嵇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辞垂眸,眼底厉色闪现。 他天赋极高,是上云六洲青炎宗的掌门首徒。若非为了完成母亲遗愿,替母亲报答嵇家生恩,谢辞根本不会隐匿身份来此地。 从前一直看着嵇文斌如何作孽,谢辞都没有提醒。 他本就是生性冷漠之人。 可今日嵇文斌以恩相挟,谢辞的心中越发不满了起来。 到最后,他竟完全没有提醒嵇文斌,径直的走了出去。 屋内很快便只剩下嵇文斌和萧慕寻二人,嵇文斌表情可怖,俨然有种自己的物件被人侵犯的愤怒。 他按着散修的方法打开了笼子,用手指捏紧萧慕寻的下巴,直到那一处被捏出了青紫的掐印。 嵇文斌忽而觉得口干舌燥,手也挪动到了他的腰间,衣衫褪去大半,露出雪白的肩头。 靡艳而孱弱。 “滚!” “你方才不是连我的暗刃都勾搭上了?我滚了谁来满足你?” 嵇文斌便这么吻了上去,下一秒,嵇文斌便感到了疼痛。 他被咬了。 “你!” 萧慕寻的唇间带着血,因为发着高热而瞳孔涣散,他终于能从笼中出来,手里紧握一把寒刃,在月光的折射下,发出微弱的光。 萧慕寻站在轩窗前,明月白雪,和此时的他相互交映。 他孱弱的气质一变,冰冷而刺骨。 “嵇文斌,你可以试试看,我有没有本事刺中你。” 嵇文斌好歹是修行者,虽然只有炼气三层,却是不惧萧慕寻这个凡人的。 他完全没感受到任何危险,反而心痒难耐了起来。 方才被自己扯开的腰带散落一侧,暗红的外袍已褪去了一半,萧慕寻肩头的肌肤暴露在外,被如银河般倾斜而下的墨发所遮,越发显得那处肌肤莹白如玉。 “这玉葱似的手,适合拿刀吗?” “抚琴煮茶,都比你手中的寒刃更适合你。” 萧慕寻用袖子擦去唇间的血,自从得了系统后,萧家又视他若珍宝,萧慕寻已有百年没受过这等欺辱。 “谢辞不会救你,不若花心思讨好我,兴许我不把你送去齐家。” 萧慕寻嗤笑:“谁让他救?” 他本就是正派领袖,微微仰着下巴,表情尽是鄙夷。 “你们下界,便是买卖奴隶来喂养妖兽?” 这竟比他方才死气沉沉的时候还要美。 嵇文斌心痒难耐,忽而想看看,他在床上是不是也会这么美。 “下界?这偌大的十二洲,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萧慕寻不管那些人如何,他想起睁开眼时,推了他一把的那个老人,不由面露寒霜。 “你杀了一个人,一个救了我的人。” “所以呢?”嵇文斌笑了,只当做是采撷这朵娇花之前的情/趣,“你想杀了我?怎么杀?” 俄顷,窗外的藤蔓疯狂滋长,拉紧了萧慕寻的手腕。 嵇文斌已走了过来:“还想杀我吗?” 萧慕寻抬眸望向他:“嵇文斌,我是萧家的人。” “什么萧家王家,我可没听过。”嵇文斌写满了痴迷,“再说了,嵇家的事连皇帝也不敢管,更别提你一个凡尘家族出身的……” 他勾着萧慕寻的下巴正要吻上去,外面便有人大喊。 “家主,萧家的人来了。” “滚,没看见我在干什么吗?” “可是,家主……” “我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 怀里的萧慕寻眯起眼打量着他,丝毫没有惧怕,嵇文斌心头微沉。 而方才他催生出来的藤蔓不知怎的枯黄了一截,萧慕寻拿着匕首那只手已经快要挣脱了束缚。 若是方才他没有停下…… 嵇文斌心跳停了半拍,不可能!眼前的萧慕寻分明只是个凡人! “家主,真的有大事发生了!是萧家啊!那个萧家!” 当嵇文斌反应过来,脸上才露出诧异的表情,猛地一回头。 “等等,你说何人来了?” “上云六洲,萧家!” 上云六洲? 嵇文斌全身激灵,已顾不上尝一尝萧慕寻的滋味。 那可是上云六洲啊!在上云六洲里的都是天灵根频出的家族,和他这样在下界十二洲艰难求生的小家族不同。 真正的修仙大族! 一个齐家公子,便让嵇文斌忌惮,更别提萧家了。 他连忙走了出去,吩咐奴仆将萧慕寻看好,略略的整理了衣衫。 萧慕寻虽然从笼子里出来了,可脚踝处缠绕的细链还是没有解开,他只能待在这个屋子里。 他猛地咳嗽起来,泅染在手背上。那肤色过于白皙,几滴血也显得分外刺眼,如雪地里含苞吐萼的红梅。 萧慕寻喘着气,用匕首割开了藤蔓。 谢辞呢,他现在如何了? 萧慕寻身体摇晃,早已脱力,只凭毅力强行站着。 一个声音忽而惊醒了他,令他的理智再次回来—— “别,别杀我!” 萧慕寻朝窗外望去,男人被割破了脖子,一抹血飞溅至竹制窗棂,点染在萧慕寻的脸颊上。 他的瞳孔紧缩,心脏差点骤停。 “别看。” 谢辞探入窗内,用手捂住了萧慕寻的眼。 “谢辞,你做了什么?” “那是看守的暗刃。” “你信我的话了?方才也一直没走??” “……嗯。” 萧慕寻以为他是被自己感动了,他以前当圣母的时候,早已经历过了无数次,这可是受小弟的第一步啊!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似雨后初晴,风光霁月,那一刻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谢辞喉头滚动,就这么开心? 他不过……才表达了一丁点的信任。 谢辞用剑砍断了金属的笼子,萧慕寻脚裸那处冰蓝色的细链谢辞是没有办法的,被那散修施了法。 谢辞横抱起了他,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不慎触及到了他的肌肤,竟滚烫至极。 “你在发热?” 萧慕寻在他怀中,别扭的扭动了几下:“……放我下来。” 谢辞拧紧眉头,重复了一遍:“你在发热?” “不过是小事,我身体不好,向来如此。”萧慕寻话锋一转,“比起我,嵇家的事情更重要。” 还在担心旁人? 不知怎的,谢辞忽而有些恼怒和心疼。 萧家究竟是怎么在养他?养得这般不知世事! 谢辞心里那点疑虑打消了,看来方才他喊冷,并非是骗自己。 “倘若你真是萧家的人,我想同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会把你带到萧家人的面前,但你要答应保住嵇家上下的命。至于嵇文斌……”谢辞语气微冷,眼底浮现厉色,“抽筋扒骨,都随你处置。” “成交。” 他抱着萧慕寻离开,一路风雪,梅花也落得个片片残红。 萧慕寻身子抖了抖,寒意刺入了骨髓。 他不自觉的朝谢辞怀里缩了缩,反正有人帮他挡着风雪,多好啊,冷的又不是他。 这细微的动作,让谢辞浑身僵硬。 “你可知青炎宗吗?” “知道啊。” “青炎宗修炼的是合欢的功法。” 萧慕寻还没回过神来:“啊?” “他们通常会汲取体内灵气,到最后……只剩下一堆枯骨。” 萧慕寻终于想起来了,谢辞当上魔尊前,好像就出自这个狗屁魔宗! 而且……他那个师尊养着他,便是为了养个鼎炉! 这事儿谢辞自然不知,等事情暴露后,谢辞便屠尽了青炎宗上下,满身魔气,浴血而出,宛若深渊而来的修罗。 浑身僵硬的人变成了他:“我是个凡人,没有灵根的!” “以你之容姿,凡人也无妨。” 谢辞语气古怪,“再说了,你不是被逼婚,对象还是个男人?” 萧慕寻气得咬牙,情绪略微激动,一口血就哽在了喉咙里。 满嘴的血腥气。 “我是被逼婚,可你不也是个男人?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方才谢辞的声音始终像是隔了雾气般,而如今雾气散去,便暴露出那尖锐的棱角,冷得刺入骨髓。 “别离我太近。” “我平生,最恨觊觎我之人。” 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萧家的人来了,正在和嵇文斌周旋。 苍溪台内燃起了炭火,萦绕着浓郁的息宁香。 暖气混合了这种浓郁的香气,犹如一朵萎靡到极点的花,在枝头摇摇欲坠,快要腐烂一般。 萧月明眉心紧蹙,真是不如萧家那片玉竹林的清香。 “仙友说的萧家公子,我是真的不知道。再说了,那样的人物,怎会出现在灵气贫瘠的下界十二洲呢?” 萧月明面染愠色:“抓走寻儿的散修便是出自你们嵇家,还说不知道?” 散修? 嵇文斌忽然想起猎苑的李耀,忽然间心虚了起来。 “李耀未曾去过上云六洲。” 萧月明冷笑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了?” 俄顷间,巨大的灵压像是獠牙一般,快要把他的身体撕碎。 嵇文斌涨红了脸,痛苦不堪,还要低头赔罪:“不敢……” 在这空隙之时,从外面忽而走进来一人,是萧月明派出去寻查萧慕寻下落的人:“家主,我们查到李耀进献了一美人给嵇文斌,很有可能就是寻儿!” “快、还查到了什么?” 那人的眼底染上了痛苦,一回想起自己查到的事,几乎呲目欲裂:“他们、他们竟让寻儿像一只金丝雀一样,把他关在牢笼之中!” 萧月明已是心神大乱,恨不得杀了嵇文斌。 轰—— 肉眼可见的灵气暴走将苍溪台震了个粉碎,四周红木所制的柱子也瞬间倒塌。 嵇文斌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可更令他想不到的,还有萧家人对萧月明的称呼…… 家主? 他以为萧月明只是一个普通的萧家人,可他想错了,萧月明是那个传说中的修仙家族的掌控者! 他心脏砰砰的跳动,快要炸裂开来。 萧家的家主竟然为了那人而来? 嵇文斌在心中疯狂的呐喊,脸色已煞白一片。 萧家这种家族,不是最看传承的吗?像萧慕寻那样的资质,根本不会受人重视。 为何? “说!寻儿在何处?” 若是知晓萧慕寻的身份,就是给他十个胆子,嵇文斌也不敢去动他啊! 嵇文斌就是个傻子也知道,此时不能告知他们萧慕寻的下落。 他们已经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萧慕寻这样重要,只有握住了他,才握住了和萧家谈判的筹码。 “仙友息怒,那人就是个奴隶,定然不会是尊贵的萧家公子。” “还在狡辩?” “我说的是实话,萧家公子明月清风一般,李耀所献上之人,不过就是个媚俗的奴隶罢了。” 嵇文斌努力的镇定情绪,“仙友若着急见萧家公子,不若我唤李耀过来,让他亲自交代萧家公子的下落?” 萧月明本不想听他唆摆,可身后的人却劝说:“家主,寻儿身子孱弱,经不起这样的风雪的。若是先去了那边,又不是寻儿,不是做了无用功?问那个李耀最为稳妥啊!” 萧月明半阖着眸,不断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 “便先去找那个李耀。” 嵇文斌松了口气,逃过一劫。 只要能拖延时间,便可让人将萧慕寻挟持,以谋求生路。 萧月明眸中寒色尽显:“若真是李耀,你知道怎么做吧?” 身后的萧家人露出一个笑容,眼底透着疯狂而病态的情绪:“自然明白。摄魂灭魄,定让他后悔生而为人!” 嵇文斌魄荡魂摇,大气都不敢喘。 谁能想到,那个天灵根倍出的萧家,竟如此宠爱一个没有灵根的萧家人。 他们对萧慕寻,简直有种病态的保护。 嵇文斌心中越发惴惴不安,他对萧慕寻所做之事,怕是要被千刀万剐。 自己现在的处境,比李耀更加命悬一线。 — 曙色催人寒,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苍溪台的路上,红梅铺满在木台,逐渐向远方蜿蜒隐去。 他们刚走到山脚,断崖处的苍溪台便剧烈的震动,瞬间便粉碎得彻底。 萧慕寻额头滚烫,抬眸望去,喃喃的说道:“是萧家的人来了。” 谢辞加快了脚步:“记得你我之间的交易。” “自然不会忘。” 萧慕寻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意识,四周的风景不停的变幻,萧慕寻才惊愕的问,“等等,你走的哪条路?” “小路,去苍溪台最快。” 看来谢辞是真的在意嵇家,也不知他和嵇家到底什么关系。 上一世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因此也从未留意过。 谢辞的模样,分明拼命想护住嵇家。 正当萧慕寻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鼻尖闻到了一股恶臭的血腥味。 再次抬眸望去的时候,前方的雪地里散落了许多血块,鲜血染红了一切,而李耀的手里还拿着血符,脸上的表情凶恶至极。 萧慕寻心跳渐乱,李耀——便是抓他的那个散修。 似乎注意到了蛛丝马迹,以及雪地里那一身艳红的衣衫,李耀望向了枯枝林中的两人。 “谢辞,你要何处去?” “上苍溪台。” 李耀恶狠狠的瞪着眼,一副恨不得把谢辞吃了的模样。 “我看你是疯了,萧家那群疯子,若你怀里的人真被他们找到,他们会屠杀嵇家上下的!” “不需要你来教。” “你是想让咱们全死,自己好独活是吧?” 谢辞皱眉,不欲同他争辩。 原本想快些赶去苍溪台,却被李耀给拦住。 李耀以极快的速度凑近在两人面前,他阴森的说道:“谢辞,你和萧慕寻今日都要死在这里。” ——浓烈的恶意和杀意。 李耀的速度快,谢辞身体的反应却更快。 他下意识的后退,却没想到怀里刃光一闪,李耀的脸上竟出现了刀口。 “啊啊啊——” 李耀抱着左眼,痛苦的哀嚎起来。 谢辞猛地望向怀里的人,萧慕寻的指尖还沾染着鲜血,微垂着眼眸时,一副孱弱而乖顺的模样,分毫看不出杀伤力。 “谢辞,你会不会怪我下了手?” 救他的那个人不过是个老人,李耀喂食妖兽的人选,连老人也不肯放过。 萧慕寻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寒刃,语气甜蜜而悱恻,犹如情话一般:“他该死。” 谢辞讥讽道:“你太小看我了。” 萧慕寻还以为谢辞是被自己吓到,毕竟他方才还在他面前扮演一个柔弱的圣母。 哎,他分明可以扮演得很好,一见到李耀还是没忍得住。 自己的安危和谢辞的误会,他统统都可以不在意。可救自己那个人……萧慕寻还记得他看自己的眼神—— 凄苦而哀痛。 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拔掉所有的利爪,扮演一个慈悲的医修,他前世都是这么过来的……可却要以放过李耀为代价。 他忍不了。 谢辞以近乎残忍的语气说道:“你没怎么动手杀过人吧?那一下若是我,必定见血封喉。” 萧慕寻心脏揪紧,谢辞果然还是谢辞,无论年幼与否。 他语气轻柔,眉眼处天真无邪:“那你下次教我呀。” 谢辞:“……” 那边的李耀已止住了疼痛。 他从雪地里站了起来,如地狱而来的恶鬼,恨不得在萧慕寻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萧家的怒火止不住,只有让萧慕寻彻底消亡,连身体和魂魄都不剩下,让萧家找不到人,他才能躲过这一劫。 萧慕寻没有灵根,顶多就是个萧家嫡系,能怎么样? 方才来带他去苍溪台的嵇家人都死在他的手中,那人还是个炼气二层,李耀更不可能害怕谢辞和萧慕寻两个凡人了。 他手里拿着七星铜钱剑,以奴隶死魂炼制的血符已经被他捏在手中。 李耀朝着谢辞刺了过去,周围的雪花因为剑压而被吹乱。剑尖蠢蠢欲动,劈开了两边惊起的雪花,直直的冲着谢辞而去。 “你们死定了。”李耀桀桀的笑了起来。 可结果却并不如李耀所料,一阵轻鸣,七星铜钱剑已经被谢辞的双指夹住。 还来不及惊讶,剑身便震得粉碎。 “不对,你不是个凡人!” 谢辞的身影犹如鬼魅,双指间的七星铜钱剑碎片已经抵在了李耀脖间:“你以为就只有你来自上云六洲?” 李耀猛地一抖,脸色煞白的望向谢辞。 “青……青炎宗?” 谢辞扯出一个笑容,可映在李耀眼中,他只觉寒冷可怖,令人胆寒。 谢辞刚想要动手,嵇文斌和萧家的人已经从苍溪台下来。 正见到这一幕时,萧家人还以为是谢辞挟持了萧慕寻。 “竖子无礼!” 不远处传来清冷的声音,犹如山泉拍打冰弦之音,在耳内留下嗡嗡的余音。 李耀逃过了一劫,朝那边望去,才发觉那边岂止几人,黑压压的一片都不为过。 李耀在上云六洲时曾远远见过萧家家主萧月明的,早已听过萧家大名。 家主亲自前来便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更甚者,萧家的嫡系竟然全都赶了过来,包括内斗的分家,也放下了所有的干戈,与萧月明同仇敌忾。 不可能! 上云六洲人人皆知,萧家几个分家,分明斗得死去活来! 李耀猛地望向眼前的人,这个萧慕寻究竟是什么身份!? “嵇文斌,这就是你说的,你们嵇家没有抓寻儿?” 萧月明眼瞳紧锁,脸上绷紧,盖因萧慕寻这模样,便像是被嵇文斌玷污□□了一般。 他还立在风中,身上的朱色衣衫凌乱,墨色发丝随风清扬。那眼瞳涣散的模样,俨然已经失去了大半意识,只在硬撑罢了。 这可是他们萧家举全族之力保护的神眷之子。 “嵇!文!斌!”萧月明从喉咙深处发出这三个字,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嵇家一个不留,全部杀光,务必,神魂尽毁!” 最先出事的,乃是嵇文斌身旁的暗刃。 一场屠戮,完全以力量占据上风。 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杀戮,不光嵇家暗刃一个个惨死,便连不远处也传来惨烈的叫声。 嵇文斌心头越发苍凉,尖锐的寒刃抵着自己的脖子,冰冷的触感令他浑身颤栗起来,但凡挪动半分,对方手里的寒刃就要划破他的脖子,刺入他的肌肤。 ——血溅当场。 不知怎的,这四个大字浮现在嵇文斌的脑海之中。 看这样子,他们是要屠自己满门! 萧月明双手朝那人伸出,脸上的血迹未干,杀意也未完全消散,却做出格外温柔的表情。 “我来迎接你了。” “为何……这么多人?”萧慕寻望向了他,还发着高热,额头滚烫。 “你失踪,萧家嫡系自是要全部前来的。” 萧慕寻低声恳求:“只扣住嵇文斌就行了,别杀其他人。” 薄薄的冷汗侵染了他的后背,萧慕寻身体僵硬,眼睁睁看着萧家对嵇家的屠戮。 原来,上一世的谢辞竟是看到了这些,才会记恨萧家。 “他们知晓了你的存在,也看过你的脸了。”萧月明轻声道,“这里的人都该死,不仅我不会答应,萧家其他人更不会答应。” 萧家外门或许不知道,可内门嫡系却是人人皆知。 萧慕寻,萧氏一族的神眷之子。 自私狠厉的萧氏一族自打萧慕寻出生,就把他宠得很好。因为距上一次神眷之子死亡,萧家的‘神明’已经整整抛弃了他们两百年。 没有神眷之子,每一代的萧家的人,都会在五十岁离奇死亡。 世人都知道萧家是频繁出单灵根天才的家族,可他们不知道这些都源自于神眷的那一人。 这两百年间,家族多少单灵根天才都因为这个诅咒,含恨而终。 所以萧慕寻的出生,让整个萧家族的人都沸腾了,再恶毒的人,只要流着萧家血脉,都会对珍宝的萧慕寻,宠溺入骨。 萧慕寻,关乎他们自身的命。 即使不愿意,也没有人不会对自己的命视若无睹—— 毕竟萧家人,最为惜命。 “家主,送我来的是谢辞,我答应了他……” “不成。” 嵇文斌听到了萧月明的话,得知萧慕寻求情也没用了。 他忽而望向了萧慕寻身侧的谢辞,两人距离极近,几步之遥罢了。 嵇文斌大喊了一句:“谢辞,愣着做什么?快捉住他!你也是嵇家人,他们想要你的命!” 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雪地染红一片,全是嵇家暗刃的血。 方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是萧家在屠杀嵇家的人。 昔日母亲临死前的请求在脑海浮现,他纵然对嵇家没有任何感情,也要完成母亲遗愿。 谢辞反应极快,瞬间就把萧慕寻抓住,当做人质。 他还没说出威胁萧慕寻的话,对方已经微笑着同他说:“你等会儿,就抓着我当人质,到时候你也多些筹码。” 谢辞瞪大了眼,怔怔的看着萧慕寻。 哪知对方只回给他一个笑容,里面透着清润,艳色却若桃李。 这样艳丽的容貌,若是其他人怎样都带着媚俗,可他却艳得孱弱,艳得纯粹,完全不会引来旁人的反感。 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这天真善良的性子。 谢辞猛地垂下眼睫,真傻。 谢辞挟持萧慕寻的手都放松了些力道,害怕把他抓疼了。 “……嗯。” 然而萧慕寻可不蠢,明知道谢辞要挟持他,他现在又高烧在身,是个弱鸡中的弱鸡。 倒不如主动卖个人情,演得越真越好。 细雪犹如开败的红梅,纷纷而落,却不似那般殷艳,反而洁白纯净。 两边僵持,天也越发的冷了。 萧家人见他还挟持了萧慕寻,心里窝火万分。 对付一个尚未引气入体的小鬼,他们自然是有无数种办法。 可恨他抓的是萧慕寻! 众人呲目欲裂,眼眶赤红,恨不得以身相救。 后面赶来的萧家人纷纷说叹息:“家主,快想办法啊!” “我们这些老骨头挺得住,可寻儿向来身子孱弱。” “这么冷的天,寻儿穿得又这么少,回去定要得一场大病,家主快下决定啊!” 萧月明嘴角一抽,低垂着眼眸,掩去了自己所有的想法。 你们这群老混蛋,在萧家争权夺利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他朝谢辞道:“只要你放了寻儿,我们可以放你走!” “我怎么知道你是否说的是实话?” 萧月明的脸色难看,如今萧家的确内斗不止,他这个家主的威信也不如其他人。 殊不知谢辞的多疑,完全戳中了他的痛处。 萧月明心中已是怒火中烧,正想教训教训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余光便瞥到了萧慕寻。 萧慕寻的脸色尤为苍白,暗红的衣袍都被雪水给打湿,在自己发出灵压挑衅的那一刻便轻颤了起来,明显是被自己的灵压给吓到了。 哎哟,我的寻儿哎! 萧月明顿时就泄了火,不复方才狠辣的模样,心疼到眼眶都含着热泪:“谢辞,我萧月明以心魔起誓,绝不动你!” 心魔誓? 萧家这些人,怎么都对萧慕寻如此重视? 谢辞不是傻子,萧月明不动嵇家,那其他萧家人呢? “家主绕的一手好关子,萧家其他人也听家主的话吗?” 萧月明差点咬碎了牙,那阴寒可怖的情绪快要遮掩不住。 “家主冷静啊!” “谢辞这是挑衅你呢,寻儿可还在他手中!” 老头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生怕萧慕寻少一根寒毛,丝毫不顾及萧月明的面子。 比起萧慕寻,他萧月明算什么狗东西? 不过是在萧慕寻被降生之前,被随随便便推选出来的家主。若是他们提前便知道萧慕寻会降生的话,他们早就争前恐后的抢夺这个位子了。 见那边争执不休,萧慕寻找到机会,在谢辞面前低声呢喃:“刀,挪上来一寸。” 谢辞面色骤变,凝视着萧慕寻。 “家主估计在寻机会,就算你割破我的喉咙,在你下手之后家主也能立即行动,他会用最好的药救下我,可抵准命脉就不一样了。” 萧慕寻脸上的笑容宛如引诱人堕落的妖,艳丽得令人挪不开眼。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自己的肌肤,“刺中这里,我真的会死。” 谢辞心口跳乱了几分,听了萧慕寻的话,竟根本没刺他的命脉,刀更挪开了几寸。 他挟持着萧慕寻,站在萧慕寻的身后,自然看不到萧慕寻此刻略带玩味的眼神。 十五岁的谢辞到底不似往后的魔尊,还会对旁人心软。 若换成他那死对头,保准儿杀伐果决。 谢辞虽未动萧慕寻,语气却要威胁:“萧家主,我知道你在寻机会,若是我割破他的命脉,饶你是修仙大能,都救不回来了了吧!” 萧月明眼瞳狠狠缩紧,已被逼到了绝境:“谢辞!” 嵇文斌和李耀见状,纷纷松了口气。 只要谢辞能捉住萧慕寻,他们嵇家都会没事的! 嵇文斌痛苦万分,只可惜嵇家不复从前!否则以萧家人对萧慕寻的重视,只需要扣住他,嵇家何愁得不到上云六洲的资源? 更甚者,他们能分走萧家五分之一……不!就算让萧家全数奉上,也未尝不可。 嵇文斌狂热又殷切的望向那边:“谢辞,你快快让他们放了我啊,反正萧慕寻的命在你手上,你想怎么都行!” 谢辞朝他望去,眼底裹着黑暗。 他嘴唇蠕动,轻声说了两个字。 嵇文斌犹如坠入寒窟,全身的血液都快结冰。 而眼见这一幕的萧慕寻却微微低着头,竭力压制自己的嘴角,免得别人看出自己的幸灾乐祸。 活该。 他如此善解人意的为谢辞和嵇家考虑,和嵇文斌的态度截然相反,一对比……啧啧。 “谢辞,你胆敢对寻儿动手,嵇文斌的命也保不住。” 谢辞眼底发着狠:“那种人的命,你们尽管拿去。” 嵇文斌睁大了眼,几欲吐血:“谢辞,我可是嵇家的家主!” 谢辞不屑一顾的说:“那又如何?” 嵇文斌气得发抖:“你如此背主,我早该在你投靠嵇家的时候,就一刀解决了你。” “倒是让家主失望了。” “你这野种!”嵇文斌目露狠色,“和你母亲一样狼心狗肺!” “家主此刻竟然还要激怒我?不怕我用萧慕寻威胁萧家,夺了你的小命?”谢辞狞笑着,深藏的恶意便止不住,“我想让你死的多惨都行。” 长期以来,嵇文斌都高高在上。 他对谢辞趾高气扬惯了,根本不懂得低头。 殊不知,方才那话已经把他推入了悬崖。 只凭谢辞一念之间,他便要去死? 嵇文斌后知后觉的畏惧,牙齿上下打架,腿也开始哆嗦。 谢辞冷眼望着,他对嵇家并无半点感情,嵇家所做所为全是自讨苦吃。就算今日并非萧家,也迟早有一日被反噬。 若非为了母亲的遗愿,他何以非要挟持和他无仇无恨的萧慕寻? 似乎注意到谢辞的不对劲,萧慕寻担忧的望向了他:“没事吧?” 萧慕寻的声音犹如甘霖一般,浇在他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心口。 谢辞捏白了手,费尽许多力气才抑制住了翻滚的情绪。 一个被他挟持的人质,竟在主动安慰他? “没事。” 萧慕寻松了口气,朝那边的萧家人道:“家主,你就放过嵇家其他人吧。” 萧月明几乎都快答应了,他可怜见的寻儿啊。 可放过嵇家…… 若是萧家的秘密被人传了出去,日后该怎么办? 两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气氛也渐渐陷入了焦灼,毕竟这事儿,也不是萧月明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 正当此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萧月明不行,我可以。” 众人朝远处望去,剑气彻底冲散了乌云,一人立于明月之下。 他衣袍飘飘,任由细雪落于身侧,如清霜,如弦月,淡雅出尘。 那人负手而立,白发飘飘,可面容仍是三十几岁的模样。 听闻萧家有一天才,五十岁便已经结丹,常年闭关于禁地,从不管俗事的。 萧家老祖——萧玉成,他竟然也出关了? “老祖,是老祖?” “这事儿竟也惊动老祖了吗?” “是我等无能,竟连寻儿也护不住,实在丢脸,呜呜……” 萧慕寻和萧玉成四目相对,萧慕寻对他忌惮万分,他得了圣母系统的时候,萧家人人都被他哄得团团转,唯独是这个萧玉成,他总是看不透。 萧慕寻下意识的朝他乖巧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对于长辈,总该讨巧些才是。 他当了正派领袖后,也偏爱乖巧听话的晚辈。 萧玉成眼底冷漠一片,似乎并未看见,也全然不受影响。 他居高临下的望向谢辞,一字一句的说道:“萧家愿以任何代价换回萧家的神眷之子。” “谢辞,你放了慕寻,我保嵇家安全。” 谢辞眼瞳狠狠一缩,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神眷之子’这个词。 萧家是个古怪的家族,在青炎宗的时候,谢辞便听说过。 明明单灵根天才齐出,一代之中通常便有十几人,这个数量十分惊人,要知道其他修真家族往往百年才出一个! 然而这些单灵根的天才,都会在五十岁离奇死亡。 萧家子弟又几乎不参加宗门,在世人眼底,萧家变成了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存在。 失去一个单灵根天才已经令人痛心疾首,家族人人吐血,萧家可是一个接着一个失去。 谢辞定了定心神,不去纠结萧玉成口中神眷之子的意思。 萧家自私自利,在上云六洲是出了名的,他不敢轻信萧家,须得有个保障! 谢辞直白的说:“我和萧慕寻无仇无怨,必不会伤害他,只求萧家放过嵇家其他人,我需要萧家一个承诺!” “你待如何?” “萧家有一生死契……” 谢辞的话刚一落下,萧月明便大喊:“不可能!” 萧玉成瞥了一眼萧月明,只那一眼便让气愤不已的萧月明失了怒火。 他讪讪的低下了头,手心全是汗水。 那一眼太可怕,那便是萧家现存的唯一结丹之人? “嵇家派出一人,同萧家定契,至此之后,嵇家为仆为奴,以萧家马首是瞻,绝不背叛!” 这个谢辞,简直欺人太甚! 他是要嵇家这种下三滥的家族,同他们萧家定契? 众人涨红了脸,一副恨不得吃了谢辞的模样。 “如何?” 下一秒,一块玉简便由灵气推送了过来。 那玉简上面记载的不仅仅是生死契的阵型图,还有萧玉成的心头血。 萧玉成尚且克制,那些担忧萧慕寻的长老们却不是。 谢辞刚想伸出手拿走萧玉成的玉简,便见密密麻麻的玉简从那边抛了过来,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完美的弧线。 “萧家玉简,给你便是。” “要是你伤到寻儿一根寒毛,老头子就找你拼命!” “这么多,你随便挑一个吧!” 他们义愤填膺的放着狠话,让谢辞沉默许久。 和预料的发展不太一样。 他艰难的盯了一眼地上的玉简,这么一大堆,是很不值钱吗? 萧家的生死契分好几种,有相互扶持;也有萧家为主嵇家为仆的,谢辞明白嵇家的犯了错,也不想惹怒萧家,只求保住嵇家便是,他自然是选择的后者。 可他明明只要萧玉成一人的,谁知萧家全都丢过来了…… 谢辞又怀疑的看了萧慕寻一眼,那眼神看得萧慕寻头皮发麻。 他温温柔柔的笑着,软软的犹如鸦羽一般,丝毫没有攻击力。 然后……萧慕寻小心的蹲到了地上,捡起一大堆的玉简,交到了谢辞的手上:“看什么呢?快拿着啊。” 谢辞:“……”你很熟练哦? 萧慕寻能蹲下去,可全赖方才谢辞对他松懈,刀越挪越远,到最后甚至都让萧慕寻有了可以蹲下去的活动空间。 他都想再心里吐槽,谢辞劫持个人,能不能专业点! “你要一开始想这么做,直接跟我说好了,我这人平日最爱做好事了。” 他这么自吹自夸,要是普通人早被嘲笑厚脸皮了。 偏偏萧慕寻一说出口,萧家人频频点头。 “寻儿真是菩萨心肠。” “寻儿最看不惯有人受苦了!” 谢辞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有这一群人,难怪萧慕寻被养得这般天真。 连他这个敌人也要同情。 嵇文斌和李耀本来觉得自己的命要交代在这里,可没想到转眼萧家就答应了和他们定契。 他们简直傻眼,一种劫后重生的喜悦涌入心头,能沾萧家的光,就算是嵇家为仆也是极大的幸运啊! 嵇文斌朝谢辞使眼色:“嵇家同萧家定契的人,便从族中灵根最好的选!” “可。” 萧玉成做出了承诺,嵇文斌更是喜上眉梢。 “还不赶快放开小公子!” 谢辞很快便松开了萧慕寻,他这才得以走到萧家人身边。 原本是皆大欢喜的场面,嵇文斌正要作辑行礼,可下一秒,一柄长剑便立在了他的面前。 寒芒锋利,光是剑气便能伤人。 嵇文斌心跳几乎骤停。 “放过嵇家的诺言已经兑现,你们三人……”萧玉成眯起眼,“带回萧家天玄阁。” 萧慕寻脸色煞白,猛地朝萧玉成望去。 天玄阁,老祖是要让他们做药人? 又无法彻底杀了谢辞,他若逃出来,同萧家结下不共戴天之仇,才是麻烦中的麻烦! “老……” “慕寻,这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萧玉成冷哼一声,“乖乖的闭嘴。” 萧家人,本就睚眦必报,出尔反尔算什么? 况且,他们也算放过了嵇家其他人。 嵇文斌的喜悦瞬间消失,脸色煞白,扑通一声朝着萧慕寻跪倒在地。 “我有眼不识泰山,已经知道错了。萧家都已经决定和嵇家定契了,往后嵇家一定唯萧家马首是瞻!求求你,我不想死!” 嵇文斌还在求饶,萧慕寻已顾不上这么多。 方才和谢辞的约定还历历在耳,他说过只要嵇文斌一人的命,并未想过要让萧家捉住谢辞,将他送入天玄阁做药人的。 萧家的天玄阁令人闻风丧胆,阁主会用药人试毒,便是连尸体也不会放过。 进去的人会被折磨得疯魔,神志不清,更甚者……被毒素侵蚀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分明答应了谢辞,不想出尔反尔的! 萧慕寻望向了谢辞,他已经被一拥而上的萧家人制住,双腿深深跪于雪中,手被人拧得错位,关节凸起,狼狈至极。 萧慕寻看到谢辞嘴唇嗫嚅,眼底泛起冷漠。 ——从此陌路,各不相欠。 他救萧慕寻一命,而萧慕寻也为他保住嵇家,本就……不该再有任何瓜葛。 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疼…… 犹如针扎般的疼痛。 昏昏沉沉之中,尽是鬼哭狼嚎之音。 “寻儿怎会遭此厄运?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听说是下界十二洲中,一小小的修仙家族。” “敢这样对待寻儿,我不好生磋磨磋磨他们,誓不姓萧!” 萧慕寻很想说,各位兄长们,你们小声些,我耳朵疼。 可他意识模糊,如何能说得出话来? 更有甚者,萧月明专程为了萧慕寻去请了远近闻名的医修莫钧青来,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明明一株蟠龙根千金难求,那莫钧青开口就要十株,萧月明还立马就答应了,生怕对方会反悔的模样。 莫钧青瞠目结舌,这还是自私的萧家人吗! 他神色恍惚的被送到了萧家,还以为真是什么疑难杂症,没想到替萧慕寻把脉之后,竟发现只不过得了风寒,瞬间便气得快要吐血。 “不过小小风寒,让凡间大夫也能治好,你们让我治这病,莫不是在试探我的医术?” 莫钧青狠狠拂袖,神情严肃的说,“快带我去见真正的病人吧。” 萧月明哭了起来:“就是他,寻儿病得这么严重,可能医治?” 莫钧青:“……” 如此溺爱幼子,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可萧月明这么做,无异于捧杀,他出自宗门,看过不少这样的例子。 原以为萧月明的溺爱会令下面的嫡系心生不满,谁知他转过头,便看见萧家人眼睛赤红,恨不得以身相替。 “……” 疯了!真是疯了! 族中长辈如此溺爱一人,你们就不会嫉妒,不会心生不满吗? 莫钧青心底呐喊,却还要保持着医修的风骨。 莫钧青便这么被萧月明强制性的留在了萧家,一路下来,他发现这群萧家人的脑子才需要治治! 莫钧青冷着个脸,情绪都仿佛麻木了一般,足足在萧家待了半个多月,萧慕寻这病才渐渐有了起色。 然而在这段期间,谢辞的日子便不那么好过了。 被强制带入萧家后,谢辞便被送到了天玄阁里。 那种地方,进去的几乎都要被剥一层皮。萧慕寻还躺在床上,醒来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头止不住的发凉。 还是晚了一步。 莫非上一世,谢辞也受了这样的苦? 他不顾尚未痊愈的病体,从床上起了身,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还未洗漱,想去何处?” 门口大开,风雪便从外灌了进来,这风也卷起幽冷的梅花香气,逶迤至内。 “家主?” “我送莫前辈离开不到半盏茶,你又想从我眼前消失?”萧月明拉着他到铜镜前,“上次的教训,还记不住吗?” 萧月明拿起了白玉梳,覆上了他墨缎般的长发,比女子的云鬟雾鬓都要美,更盛堆鸦。 萧月明满足的喟叹一声,他们终于重新迎回了属于萧家的神眷之子。 “谢辞呢?” 萧月明不悦道:“那种低贱的人,自然是送入了天玄阁。” “天玄阁!?” 萧月明低声细语,生怕惊到了萧慕寻:“萧家想做见血封喉的毒药,正好用他来试。还记得咱们在秘境带回的七阶赤焰蛇吗?” “……记得。” “听萧隶说,推他们三人下去的时候,唯有谢辞爬了上来。他身上被咬了好些处地方,竟还能保持理智。” “你也知道七阶赤焰蛇的毒性,萧隶那个疯子又繁殖了那么多条。” 萧慕寻眼瞳紧缩,下意识便要起身。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强行按住了萧慕寻。 “寻儿,你莫不是想去天玄阁?” “既然家主知晓,又为何拦我?” “你要什么萧家上下无所不应,可唯独你的安全!”萧月明眉宇间满是痛色,“萧家已经不能忍受失去神眷之子的日子了。” 萧慕寻不可置信的问:“所以你就做了那种事?” 萧月明勾起他耳侧的墨发,露出精致的耳廓:“难道不应该吗?” “你送来的是个男人!” “你才十四,不该早早泄了元阳。总得令人好生教导你……”萧月明语气微顿,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那人姿色不行?” 萧慕寻额头青筋凸起,饶是他此刻也要骂一句。 这群疯子! 萧月明的人选萧慕寻是认识的,也能算作他的兄长。萧慕寻只不过对他的态度温柔了些,萧月明将人送到了他的身边。 “那是我的兄长,是我有血亲之人。” 萧慕寻陡然站起身,眼底迸发着怒色。 他还未彻底挽好的发丝便忽然散开,遮住了脸颊,逶迤至腰间。 “家主,你是想让我乱了人伦纲常吗?” 萧月明眼底带着深深执念:“又并非让你对他做什么,不过是见你亲近些他,便让他教你,有何不好?” “哪有亲兄长教弟弟做这些事的!?” “你是萧家最珍贵的,那些外人根本就没资格教你!” 萧月明脸上带着悲苦,上天最残忍的地方,是给了他们旁人没有的天赋,却又让他们活不过五十岁。 萧家人都已经认命,毕竟神眷之子已经两百年没有降生。 可萧慕寻出现了! 他的出生,给绝望的萧家带来了一丝生机。 萧家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只需要萧慕寻活得长长久久便好。 “寻儿,萧家没有神眷之子的两百年,你知道是怎么过的吗?” “我们每日每日都在担心自己的寿岁,就算拥有绝佳的灵根,就算刻苦修炼,都逃不过啊。” “那样的痛苦和恐惧,我们再也不想发生了。就算是老祖……他都已经绝望了,却在闭关突破结丹中期时,迎来了你的降生。” “那些本该死的,都因为你而活过了五十岁。” “可你身子孱弱,又注定无法修炼。我……只得早早做打算!” 一方面害怕萧慕寻身子差,无法经历人事,一方面又希望萧慕寻能留下血脉。 其他人不行,萧月明不能放心,唯有知晓一切的萧家嫡系! 萧慕寻退后一步,撞倒了后面的博古架,大小瓷瓶犹如珠玉落盘,碎裂成片。 他又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织金纹的广袖一侧,便沾染了如点点红梅般的血迹。 萧月明那疯狂的神色一收,顿时眼巴巴的看向了他:“寻儿,你身子如何?” 萧慕寻喘着气,嘶哑着喊:“把谢辞给我,我要谢辞!” 萧月明耐心劝诫:“他很危险。” “那也比萧家好!” 萧月明万般不解:“萧家永远会护着你,永远不会害你!” “不会害我的萧家,却将我幽闭在这种地方,足足十四年!”他表情讥讽,唇间因沾染了血珠,而殷艳一片。 “寻儿,我们……” 萧月明似想解释,可见到萧慕寻戒备的眼神,萧月明一阵痛心,只得妥协。 因为上次那件事,他已经和萧慕寻撕破了脸,不想再让萧慕寻有半分的伤心了。 包括他上次送来的萧出云,他一开始还不是怨恨的,可一听说是来萧慕寻身边,萧出云便瞬间忘记了那些。 飞蛾扑火,也要来到萧慕寻身边。 萧家爱他,从骨子里,从血肉里,爱如性命。 “……我会向老祖求情,将谢辞给你。” — 山谷的幽壑间,天玄阁便修建于此。 四周萦绕这白色的雾气,幽壑深处,只余下一栋老旧的房屋。雨水将外面的墙皮渗透得腐朽龟裂,苍翠的苔藓生满了台阶。 谢辞被关在狭窄潮湿的牢中,背靠着坚硬的岩石。 毒素渗入了丹田,胸口炙热得仿佛快被撕裂,他的手指蜷缩,手指抠入土里,指甲也渗入了烂泥。 疼。 浓浓的郁气结于心田,扎入深根,占据里面的每一寸位置。 谢辞紧咬着牙关,是他大意了,的确不该同萧家人做什么交易。 付出一丁点儿的信任,便会得到这样出尔反尔的后果。 一阵脚步声忽而传来,谢辞抬起了头,毒素已经渗遍了全身,他的眼睛只能看到朦胧的光。 是谁来了? “把这碗药给他灌下。” 听到这个犹如枯木帮的声音,谢辞如坠寒窟。 “阁主,他不张嘴。” 萧隶桀桀的笑了起来:“那就捏碎他的下巴,看他喝不喝。” 谢辞本来以为痛到麻木,便再也不会痛了。 哪知被震碎骨头的时候,他还是冷汗涔涔,脸色煞白,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朝前倾倒。 药被人喂到了嘴里,萧隶正津津有味的观察着他的反应。 谢辞浑身抽搐了起来,额头青筋凸起,浑身的经脉都被灼伤。 “唔……” 明明被推下蛇窟都不曾发出痛苦的嘶鸣,可如今谢辞却再也无法忍受。 “去看看,毒解了吗?” “回阁主的话,解倒是解了,只不过有后遗症……” “哼,解了就继续试其他毒物的毒性。” “可……这人会不会疯?” “疯了就疯了,还差这一个药人吗?” 萧隶痴于毒修,对这些人的性命从不关心,从侍们也知晓。 倒是可怜了这人。 他们正准备将人抬到药阁,便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萧隶立马就嚷嚷了起来:“到底是谁这般没有眼见,竟在这个时候吵闹。” 身侧的从侍放出了神识,本想加以阻拦。 在看到是谁之后,不由震惊万分。 “阁、阁主……” “外面是谁?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没学到沉稳二字。” “是寻公子!” 萧隶大脑空白,许久都没回过身来。 他捏了下自己的脸,才发现并未做梦。 萧隶涨红了脸,傻笑起来:“快快快,看我的发冠乱了没有?” “……”阁主,你不是一向不注意形象吗?这披头散发的模样,哪里还有高人姿态? 两人正说着话,萧慕寻便和萧月明一同走了进来。 萧月明一身素白,腰间环佩,看着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而另一人则年纪更小,他的嘴唇透着白,身体也纤细消瘦,犹如缥缈的雾气,轻易能被风吹散。 “阁主。” “诶!”萧隶傻了,看着萧慕寻眼睛都不带转。 他这幅样子,令一旁的从侍不由捂脸。 太丢脸了。 您还是那位能吓哭旁人的天玄阁阁主吗? “我今日来,是想请阁主给我一个人。” 萧慕寻心中也尤为忐忑,他以前未曾见过萧隶,只听说萧隶癫狂,手段也十分残忍,谁也不放在眼底。 以前萧家嫡系中,有个天赋极强的历练受伤,他父亲为了他向天玄阁求药,萧隶都将人轰了出去。 “到底是什么人?别说一个,寻儿你想要,我十个……啊不,一百个也给啊!” “我想要谢辞。” 这两个字说出口后,萧隶不由愣神。 随后,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谢辞这样的人实属罕见,若是谢辞的话,兴许真的能帮他完善丹方。 “寻儿……你要其他人我都可以给你,只是这个谢辞体质有些特殊,我……” 萧慕寻强撑着身体,来到这里已是极限。 他咳嗽得厉害,竟一口血吐了出来,鲜血飞溅间染上了萧隶的长袍。 气氛骤然死寂。 从侍连忙劝道:“阁主,寻公子不过就是想要谢辞,咱们天玄阁又不是给不起!” “给给给,区区一个谢辞算什么!”萧隶连忙让步,心痛到无以伦比,“寻儿,可是我气着你了?都是我的错,明知道你身子不好,还这般小气。” 萧慕寻:“……” 他真的不是被气得吐了血,而是日常吐几口。 毕竟这里可是天玄阁,独立于萧家之外,莫说不受家主萧月明管辖了了,连萧玉成都插不上话。 没想到啊。 那么我行我素的人…… 萧慕寻艰难的扯开嘴角:“多谢阁主。” 萧隶红了脸,还抓着从侍的手傻笑:“寻儿对我道谢了。” 从侍:“……” 萧隶的头发满是泥垢,又遮住了大半的脸,就算是脸红也看不出来啊。 况且……阁主您常年不笑的,骤然间这么笑简直太可怕了! 众人在内心狂喊。 有了萧隶首肯,自然无人敢拦萧慕寻。 谢辞被人带走的时候,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被人扶起,这才微微的睁开了眼。 “抱歉,我来晚了。” 谢辞喉头滚动,心中生出许多酸涩来。 本以为,没人会来救他。 他在之前,就已经告诉过萧慕寻,他们之间各不相欠了。他带萧慕寻去见了萧月明,萧慕寻也为他保下了大部分的嵇家人。 就算萧慕寻出尔反尔,没能完成他们之间的约定,也不该来救他。 他只有等死,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失,体内的血液变得越来越冷。 谢辞说不出话来,嘴唇嗫嚅了两下,很快便在萧慕寻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天光大亮,淡金色的阳光冲破了乌云,直直的照射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 天玄阁的路旁占满了人,见萧慕寻亲自扶着他,全都开始议论纷纷。 “那位大人竟然亲自过来了……” “他还发着高热,身子又这般不好,怎么跑来最寒苦的天玄阁了?” “看到他身侧的人了吗?听说是为了他,大人还和家主闹翻了。” 他看到天玄阁萧家人的不解,以及被萧慕寻带走时,其他药人的怨毒和羡慕。 羡慕……还有人惦念着他? 天玄阁是何等地方,只进不出,绝望的代名词,而谢辞却是被带走的第一个。 谢辞死死的沉睡了过去,对方身上传来的药香,令他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他恨萧家对他所做的一切,但可笑的是,自己无法恨眼前这个人。 若非萧慕寻,嵇家全族都会被屠杀殆尽。 那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谢辞一日都不曾忘记。 他说,刀再挪上一寸。 谢辞不喜心太柔软的人,因为他出身青炎宗,这样的人只有被啃食殆尽的份儿。 可如今,他却无比庆幸,身侧的萧慕寻是个如此心软之人。 — 残月已挂于屋檐,阒静的黑夜来临,将一座临水而建的小楼包裹其中。 除却红灯笼散出的朦胧微光,便只剩下天边那一轮残月的霜白。 屋内的暖炭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雪,谢辞苏醒了过来。 “萧慕寻……” 听到声响,萧慕寻才缓缓睁开了眼:“你终于醒了!” “你为何?” “我怕你出意外,便照看了你一夜。”萧慕寻努力让自己笑得别那么僵硬,将谎话都说得情真意切。 他自然不可能照看了谢辞一晚上,这么劳心劳力的事儿,他才不会做呢。 这等疲倦的模样,不过就是谢辞占了他的床,萧慕寻趴在床沿睡得不□□稳罢了。 可他竭力表现真挚的样子,初初苏醒的谢辞根本不会怀疑。 “照看了我一夜?”谢辞心如磐石,虽仍有戒备,听到萧慕寻这么说,却软了一些,“……你这性子,极容易被人利用。” “我又不怎么出萧家,谁会利用我?” 谢辞目光微闪,他就会利用。 萧慕寻凑近谢辞,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笑得如冬日暖阳般:“还好,没发烧了。” 昏黄的烛光腻在他的羽睫,谢辞只注意到他艳如海棠般的笑,却没注意到萧慕寻眼底隐忍的清光。 死对头,你的命真大。 谢辞的气息有些不稳,对方的额头紧贴着他的额头,仿佛是琼花羊脂玉一般的触感。 他本是不烧的,此刻浑身都滚烫了起来。 他起了些反应,强忍着退缩,生怕被萧慕寻发现。 “我那日明明说……同你各不相欠,你不必如此。” “可到底是你带着我去见了萧家人!” 他退,萧慕寻便进。 谢辞态度软化,萧慕寻怎会轻易放他? 他跪在床上,离谢辞极近,露出纤瘦又优美的腰线。这样的暧昧色/气的姿态,使得两人呼吸都缠绕了起来。 “若非是你,我还要在笼中受苦呢!” “我没你想得这么好。” 谢辞低声警告,“离我远一些。” 然而萧慕寻怎肯听? 他像一个正在狩猎的猎手,而谢辞便是他看中的所有物。 “你在天玄阁受了那么多苦,若是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萧慕寻惯会装模作样的扮好人,那双天真的眸,仿佛没有沾染半点俗世的恶。 两人纠缠之间,萧慕寻撞到了他大腿的一侧。 “……” 艹,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谢辞要让他离得远一点了! 萧慕寻终于发现了这点,脑回路才朝着这上面去想。 抵着他腿的东西是啥? 他的演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为了缓解尴尬,萧慕寻拍了怕谢辞的肩膀:“男人嘛,很正常,你不会还没经历过吧?要不要我帮你?” “怎么帮?” “……” 萧慕寻傻了眼,他就随便说两句而已。 直到谢辞的气息快要喷在他的脸上,萧慕寻才如梦初醒,方才他那句话,越看越像是在勾引对方! 他浑身打了个颤,正要推开谢辞的时候,外面便传来一个声音。 “寻儿?” 两人顿时朝门口望去,萧月明正一脸铁青的望着谢辞,活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萧慕寻脸色涨红,腾的一下从床上起身,也不知怎的竟拔腿就跑。 萧月明头疼万分,这才望向了床上的谢辞。 “你运气真好,竟被寻儿喜欢。” 这眼神十分恶劣,谢辞出身青炎宗,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萧月明拿他当那些以色侍人的鼎炉来看。 谢辞神色淡淡:“多谢家主,谢辞唯有这幅皮囊能入小公子的眼了。” “哼。”萧月明不屑至极,“卖主求荣的玩意儿,你原先效忠的家主还在天玄阁,便已经想到先来讨好寻儿了?” 嵇文斌也被带回了萧家? 萧月明眯起眼:“谢辞,虽然寻儿把你调到他的身边,让你免去天玄阁做药人之苦,可我,萧家,都无法信任你。” 谢辞忍着痛从床上起身,直视着萧月明:“那家主想如何?” “我要你在寻儿面前,杀了嵇文斌。” 萧月明丢下一把寒刃,与石板接触时发出清脆的嗡声。 月色之下,寒刃的表面泛起幽蓝的微光。 “成为寻儿的刀,为他报仇。” 第6章 第六章(捉虫) 第六章 “若是我不动手呢?” 萧月明狞笑道:“那你就不能留在寻儿身边了。” 地上的寒刃应声而动,同青玉石板剧烈的碰撞。 屋内尤为安静,连呼吸声都听得清,寒刃同石板碰撞的声响便更加清晰可闻。 刹那间,寒刃借由灵气,便回到了萧月明的手中。 月光已透过雕花窗,将萧月明的身影拉得细长而狰狞,宛如在黑暗中埋伏的恶鬼,随时都要把人拖入深渊。 寒刃抵在了谢辞的脖间,过于锋利的薄刃划破了肌肤,血珠密密的渗了出来。 “想清楚了吗?再进一寸,你可就没命了。” 谢辞直视着他,漆黑的瞳仁中没有任何光亮:“我只会为了我自己杀人。” 饶是萧月明,此刻都想称赞谢辞。 真是块硬骨头。 旁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偏他还不动如松。可往往是这样的人,才适合成为寻儿的刀。 萧月明低声威胁:“你是还想回天玄阁做药人?” “……” “我提醒你谢辞,这一次再回天玄阁,面临你的,是比之前成倍……哦不,十倍的痛苦。” 被毒蛇咬后的伤口止不住的疼痛了起来,谢辞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萧月明很满意他此刻的反应:“给你三日时间,若还做不到,寻儿也护不了你。” 他并不怕谢辞使诈,毕竟下界十二洲那些嵇家人的生死,全都捏在了他的手心里。 — 萧慕寻向莫钧青要了恢复元气的汤药。 他原本该心情不错的,至少谢辞对他的态度已经软化。 白雪积压在屋檐,大雪纷飞,到处银装素裹。红梅的一根枝条,似乎为寻求温暖而伸入了廊下,正好挡住了萧慕寻的去路。 [宿主,你还有三个月的命。] 听到这句话后,萧慕寻急急停下脚步,手上没力,差点将手里的汤药打翻。 好险。 喉间微痒,萧慕寻用手捂住了唇,急得又吐了口血,不慎染红了衣袖。 他伫立原地,平复许久,在不经意间染红的衣袖,还沾染了白玉碗的一侧。 萧慕寻心不在焉,完全没能发现:“你什么意思?” [能量不足。] “那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 [让那些人对你心生爱慕,人越多越好。] 萧慕寻脸色铁青:“我周围都是萧家的人!还想让那些人对我心生爱慕,你到底想干嘛?” [还有不是萧家的人。] “那你说说,我能接触到的还有谁?” [谢辞。] 这两个字,瞬间泼了萧慕寻一身凉水。 就算要找个人,那也不该是谢辞! 不能杀他,萧慕寻便已经够抓心挠肺的了,现在还要靠他的爱慕,自己才能延续生命? 一想到这里,萧慕寻便哆嗦的说了句:“不,谢辞不行。” 就算他能算计谢辞,谢辞也绝不可能喜欢他! [那这三个月内,宿主便要另寻目标了。] 萧慕寻皱紧了眉头,他出不了萧家,又是个极其惜命的性子。 没有爱慕值,他的命也就那么长了。 萧慕寻攥紧了手,若是谢辞真的出了什么事,为了活下去他莫不是得让萧家那些人…… 萧慕寻死也不愿意。 看来,便只有谢辞。 出来得太久,不能再久留。 他站在檐下良久,才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扬起笑容。 萧慕寻端着汤药走入了房内,指尖也被烫得微红:“这是我去找莫钧青要的汤药,你将它喝了吧。” 谢辞躺在床上,窗内烛火摇曳,将谢辞那张清冷的脸衬得多了些烟火气息。 萧慕寻便敏锐的发现,自从他进入屋内,谢辞便一直紧盯着他。 谢辞对他的态度不是软化了么?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得装作不知情,笑得真挚极了。 微垂的眼睫挡住了那双墨玉般的瞳仁,也掩盖了那些刺入骨髓的冷漠:“都怪我没能说服莫前辈,否则拿给你的该是些上品的丹药。” “莫前辈?”谢辞终于有了些反应。 “是为我看病的医修。”萧慕寻走到了床边,笑着将白玉碗递到了谢辞的手里,“你也知晓医修有多么珍贵,萧家请他来,还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呢。” 要说上云六洲众多修真者中,最受敬重的是什么? 那所有人都会告诉你,绝对是医修。 医修不光对灵根有要求,只能水木灵根者才能修医。更是因为医修的修炼格外奇特,同修道者不同的是,他们是灵脉和医脉同修的。 医修联盟每年登记的新弟子达万人之多,可最终能获得医修称号的,也不过就几人罢了。 还不止这些,一个宗门倾尽全力能培养出两三个医修,便已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了。 上一世的萧慕寻不光成了医修,几乎救进了上云六洲的大人物,上哪儿去都有欠他人情的大佬,在这些人的支持下,他才顺理成章的当上了仙道领袖。 谢辞语气微沉:“没想到萧家竟有能力请来医修。” 这可是自己的死对头,萧慕寻自然明白谢辞此刻的想法。 他已视萧家为敌。 也许,还在怀疑他为何要救他出天玄阁的事。 他判断得没错,谢辞是根难啃的骨头,他绝不可能得到谢辞的爱慕,只得另找他人。 萧慕寻假装不知:“家主给了莫前辈十株蟠龙根。” 谢辞微怔,蟠龙根……那岂不是炼制筑基丹的主要材料之一? 他即将筑基,怎么寻也寻不到蟠龙根,萧家竟然一开口就是十株。 或许真如萧月明所说,他成为萧慕寻的刀,得到的好处旁人都羡慕不来。 可一想到这件事,他便如鲠在喉。 萧慕寻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表面上笑得真挚,实则内心暗骂了萧月明无数遍,他又做了什么刺激谢辞? 该死的,因为萧月明,他又被谢辞忌惮了。 天知道他多努力的想扭转乾坤,萧家在几年后的灭族一事,都不知道是不是谢辞做的。 “你不喝这药,是怀疑我救你是别有用心?” 谢辞眼神微闪:“怎会?” 果然! 萧慕寻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想救你了,只是我回萧家后便昏迷了十几日。” 谢辞皱眉:“昏迷了……十几日?” “我身子不好。”萧慕寻的眉宇间满是愧色,“那日并不是我出尔反尔。若我还醒着,一定竭力劝阻老祖,令他放了你。” 谢辞紧抿着唇,似有触动:“你不必歉疚。” “可我心里过不去啊!” 萧慕寻拿走了他手里的白玉碗,“你不想喝便不喝,本就是我对不起你在先。” 手里的白玉碗被人给挪开,谢辞的余光瞥到了萧慕寻仍有些烫红的指尖,如三月含苞吐萼的桃花一般。 谢辞心绪微动,是萧家对不起他,不是萧慕寻。 他……这样心软,又这样善良,完全不像谢辞遇到的那些同门魔修。 像萧慕寻这样的人,去他们青炎宗,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儿。 不知怎的,谢辞的心中忽而升起了几分异样。 “谢辞,你想离开萧家吗?” “……什么意思?” “方才是我太慌张了,还让家主同你单独相处。”萧慕寻凑近了他,披散的墨发逶迤至下,那艳丽的眉眼便映在了谢辞面前,“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威胁你的话?” 屋内焚烧着炭火,冷风吹动了珍珠珠帘,互相碰撞间,犹如敲冰戛玉。 谢辞的呼吸不经意间凌乱了些许,心也随之而乱。 他出身青炎宗,是恨觊觎他的人。 倘若旁人敢这样凑近他,谢辞早就扭断了他的脖子。 可萧慕寻病弱成这样,哪里有什么本事对他下手? 在谢辞眼中,他柔弱又不堪一击。 “为什么会这么问?” “在嵇家的时候我骗了你,我出逃并非是被逼婚。”萧慕寻的笑容里藏着苦涩,“萧家十分爱护我,不仅希望我长长久久的活着,更想要我的血脉。所以……” 萧慕寻有些难以启齿,没能说下去。 “他为你安排了侍妾?” 萧慕寻微敛双眸,语气沉沉:“不是这样的。” “……侍妾是男子?” 萧慕寻忐忑的看了眼谢辞,眸子含怯,沾染些许水色,犹如枝头琼花被露水淋湿。 被戳开了那些不堪的事实,此刻萧慕寻只觉得难堪极了。 “只是教我些人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辞的嗓子有些发干,这样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教什么人事? 萧慕寻这等容姿,吃亏的,怕是他吧。 原本在见了萧月明之后,谢辞又开始忌惮起了萧慕寻,怀疑起了他的用心了。 他自小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长大,所知所见尽是人性的恶,从未见过萧慕寻这样的人,自然而然的怀疑起来。 可多番试探……他都没有半点破绽。 不知怎的,他说出了实话。 “萧月明让我杀了嵇文斌。” 萧慕寻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家主怎可这样!真是……真是……” 想了半天,萧慕寻才涨红了脸说出了骂人的话:“混蛋!” 谢辞笑出了声,怎找了半天才找出这两个词来? “家主如此逼迫你,这个地方一刻也不能待了!” 谢辞陡然间被萧慕寻给拉着走出了房间。 天边下起了极大的雪,堆积在院内,两侧高耸的玉竹被积雪压弯,形成一道拱形游廊。寒风席卷,吹得竹影婆娑。 前方的路是未知,心防极重的谢辞还不足以相信萧慕寻。 他停下了脚步,反手捏住了萧慕寻的手腕。 “你要带我去哪儿?” “谢辞,你信我吗?” 萧慕寻回眸,疏凉的细雪融化在眼睫,他颤抖的眼睫宛若一双振翅的蝶。冷得这样厉害,依旧露出笑容。 谢辞眼底暗芒闪过,仿若最深沉的黑夜。 到这样的境地,却还要朝他笑。 “你第一次出萧家便遇到了那样的事,如今还要带着我离开,难道不害怕吗?” “怕,自然是怕的,可我更想弥补!” 萧慕寻短时间还做不到系统说的勾引,直接朝着圣母的方向演了,他说得热泪盈眶,“你恨萧家,想必也在怪我的出尔反尔,便让我补偿一些吧!” 细雪无声,缓缓而落。 他的眉目带着春光一般的艳色,宛如春睡的海棠。就算在这冰天雪地的野外,也如天边星辰般熠熠生辉。 谢辞嘴唇嗫嚅,没想到上云六洲里最自私的萧家,竟出了这样一个人。 那些属于萧家的阴狠和黑暗,并没有在他身上沾染半分。 谢辞哑声道,态度再次软化:“……你又不欠我什么。” “不!我定要带你离开萧家的!” 这样的萧慕寻,谢辞再也生不起责怪之心:“怎么离开?” “莫前辈时常要出去采买灵植,倘若说服他,你便能出去了。” 莫钧青…… 谢辞呢喃着这三个字。 靠莫钧青离开这里,也的确是个法子。 谢辞不再反抗,萧慕寻便拉着他去莫钧青的住处。 穿过了玉竹游廊,便来到了不远处的红梅林。 “莫前辈一直不大喜欢我,觉得我侮辱了他的医术,不过他倒是对我很感兴趣,只要许诺莫前辈取我的血,他定会答应救你的。” 谢辞原本是同意了,一听萧慕寻这样说,瞬间拉住了他:“你说什么?” 萧慕寻眼底闪过暗芒,装作无辜的说道:“我说,莫前辈对我很感兴趣。” 谢辞要紧了牙关:“萧慕寻,你为了我,想去受莫钧青的折磨吗!” 他在天玄阁受了那些苦,换做萧慕寻这身子,保准坚持不过。 “谢辞,你怎么生气了?” “你对谁都这么好?” “大部分……” 谢辞气得闷哼一声,他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你总得对人有戒心!” “他们都是好人,我为何要有戒心?” 谢辞目光幽深,心底竟隐隐浮现怒气。 难怪萧家不让他外出,性子单纯成这样,还不被人利用伤害!? 谢辞捏紧了他的手腕,一个用力便将萧慕寻压在红梅树下,声音低沉沙哑:“很显然,我就不是好人。” 梅花树被这力道压得颤动了几下,红梅花瓣夹杂着细雪落下,萧慕寻乌黑的发间也沾染了几片。 树干烙得萧慕寻后背极疼,不用想也知道,应当是青紫了。 萧慕寻脸上的表情差点龟裂,寒毛都立起来了。 谢辞突然靠得这么近做什么?打架吗!? “知道怕了?” “谢辞,你到底怎么了?” 都已经被男人压在树下了,还这般懵懂的模样。 谢辞心中升起几分恶意,吐露的呼吸全都喷洒在他的脖间:“萧月明安排的人还没来得及教你什么吧?也许我可以代劳。” “代……代劳?” “反正,萧月明不是觉得我是靠这张脸得了你的喜爱?” 别看谢辞手段狠毒,他的气质却如弦月出云,雪夜琼花,无比清冷孤傲。有那张脸在,他看着比谁都像是名门正派。 旁人纷纷议论萧慕寻看上了谢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我……并不是。” 萧慕寻紧抿着唇,慌张的解释,“谢辞,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没看上你的脸。” 此话刚落下,脖间便传来粘.腻的触感,他被谢辞给咬住了。 嘶,疼…… 死对头要搞死他? 萧慕寻的眼底都泛起了雾气,哆嗦得厉害,下意识想逃。 可他被谢辞压在红梅树下,又能逃到哪里去? 雪花簌簌,玉树已堆满了积雪,被萧慕寻这么用力的一撞,如珍珠般落了下。 谢辞咬的力道不轻不重,永远猜不准他何时会下重口。 萧慕寻脸色煞白,寒毛四立:“谢辞,冷静!你别冲动!” 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萧慕寻,你怎么不动手?” 萧慕寻微怔,这个姿势让他完全看不见谢辞的表情,只是这声音却如千年玄冰般的冷,下一秒,便要冻伤人。 “我在问你,为何不动手。” “……你是在试探我吗?” “试探?” 谢辞轻笑了起来,“一开始我就告诉了你,我在教你。” “教我?” 谢辞终于放开了对他的禁锢:“我幼时还未拜入师尊门下前,只是外门的一个杂役。母亲就算再护着我,也总有目之不及的地方。” “那一日,我去了宗主所在的云娆峰,也像今日一样,被一只手拉到了假山里。他钳住了我的脖子,令我完全无法动弹。” “你猜,我做了什么?” 萧慕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青炎宗那种地方,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谢辞的眼眸犹如一汪深潭,浑浊得无法看清:“我假装无力,在他放下所有戒备的那一霎间,用刀刃割开了他的脖子。” “血染透了整个岩壁,我七岁便已开始杀人。自那一次过后,我才被师尊看中,成了他的弟子。” 谢辞笑容诡谲:“以前欺辱觊觎过我的,全都被我弄成了残废。” 萧慕寻急急忙忙道:“是那些人该死。” “若我那个时候如你这般,早就成了谁的鼎炉。” 谢辞敦敦诱导,宛如恶鬼的低语。 他和旁人不一样,根本不信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染不黑的。 若是其他人见到纯善的萧慕寻,或许会心生保护之意。 可这张白纸放在自己手中的时候,谢辞却只想将他染黑。 谢辞语气低沉而危险:“方才,你为何不动手?” 萧慕寻哑然,竟被谢辞给问倒。 他当一个圣母当了百年,还当到人人称赞,全上云六洲都是欠了他恩情的大佬。 要瞒过这些人的眼睛,萧慕寻时需时刻刻都警惕着,就算被人陷害,他也笑着感化别人。 天知道,他受这狗系统的影响有多深! 而如今谢辞竟然在教他心狠手辣……若再早个七八十年,他或许会被迷惑。 萧慕寻笑容纯粹:“我为何要对你动手?我信你绝对不会害我。” 谢辞面露错愕,没想到萧慕寻竟如此信他。 “而且,他们伤我不要紧,只要不伤旁人。若说嵇文斌和李耀,我更恨的是李耀,他捉了我也就罢了,还令妖兽吃了救我的老人。” 他分明是想试探出萧慕寻性格中的恶,可萧慕寻的回答,却让谢辞满是震惊。 不,他不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萧慕寻应当只是没接触过外面的黑暗,只要真的接触了那些,定然不会保持现在的模样。 谢辞气息凌乱,紧盯着萧慕寻,仿佛长期以来的信念已被逼到了悬崖,稍有不慎,便要彻底崩塌。 夜色凉如水,不远处的红梅枯树枝桠凝霜挂雪,已经结出了数朵冰花,仿若绽开的银菊,又如玉树琼花。 红梅林外,莫钧青停驻片刻,这才捏着手中的丹药瓶,朝小楼赶来。 萧慕寻来找他要丹药时,他明明说什么都不给的。 “都是被萧家人给影响了!”莫钧青自言自语的骂道。 推开了半掩的木门,莫钧青才发现屋内没人。 他走了进来,环顾四周,忽然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他辛辛苦苦把丹药带来,谁知这里面竟一个人都没有。 恍惚间,他看到了放在一侧的白玉碗。莫钧青哪能受这样的侮辱,觉得定然是谢辞看不上他的药,不肯喝。 哼,不识好人心,不喝就不喝,他还不稀罕呢! 莫钧青气鼓鼓的端着东西离开,可刚走没多久,他却看到红梅林那边的动静。 谢辞正抓着萧慕寻的手腕,将他暧昧的压在红梅树下。 从莫钧青这个角度,只能见到萧慕寻那张苍白的脸,殷艳的唇犹如淬血一般。 “住手!” 谢辞这才缓缓抬眸,朝不远处望去。 莫钧青就站在门口,气得发抖。 谢辞以为又是萧家人,顿时起了些戒备,摸到了藏在衣衫里的寒刃。只要莫钧青稍有攻击,他便要以死相搏。 萧慕寻不由喊出了他的名字:“莫前辈?” 透过重重梅枝,莫钧青一身苍竹色,在大雪中尤为显目。 莫钧青怒视谢辞,询问萧慕寻:“可是此人威胁于你?” “莫前辈,谢辞没有威胁我,你误会了!” 萧慕寻有苦难言,谢辞是他的死对头,没人会比他更想弄死谢辞。 然而谢辞往后会成为魔尊,他就算下手也只是招惹仇恨。 还不如,先和谢辞搞好关系呢。 他演得这般辛苦,若莫钧青乱来,他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莫钧青是个火爆脾气,可看不出萧慕寻心里的弯弯绕绕。 他只知道,这个谢辞恩将仇报,为了逃出萧家,抓走了萧慕寻。 莫钧青将手里的碗直直的砸了过去:“谢辞,你可真是狼心狗肺,这是他为你熬的药,又为你劳累至此。便看看他到底如何待你的,你又是如何待他的!” 雕着并蒂莲的白玉碗在雪地里滚了几圈,浓郁的药汁撒了一地,碗上沾染了鲜血的一面,便呈现在谢辞的面前。 谢辞猛然露出诧异的表情,紧箍着萧慕寻的手,便不自觉的放松了几分。 “谢辞,你快反驳啊,说你不是想抓走我。万一莫前辈误会了你,他定不会帮你!”萧慕寻着急的对谢辞说。 在看到那只碗的时候,萧慕寻憋得脸色涨红,他哪里劳累了? 不过是送来的时候,不小心吐了口血在衣袖上,又不小心沾染到了碗上没擦干净,便要被这两人误会是他劳心照顾谢辞,都累到吐血了? 他吐血就如家常便饭,张口就来,吐都吐成习惯了。 莫钧青来萧家不久,没怎么见过他吐血,说得竟然这般严重。 “谢辞!”他心急如焚的喊着谢辞的名字,生怕他没反应过来。 谢辞满嘴的苦涩,不再紧捏着萧慕寻的手腕:“……你过去吧。” “什么!?”萧慕寻傻眼。 “我方才……不该那样吓唬你。” 萧慕寻:“……” 一阵呼啸的冷风吹过,萧慕寻冷得抖了两下。 谢辞竟朝他道歉,真是天下奇闻! 萧慕寻不肯去莫钧青身侧,那边的莫钧青怒吼一句:“还不快过来!想让我把这件事告知萧月明听吗?” 萧慕寻头皮发麻,要是被萧月明知晓,止不住又要禁足。 他三步一回头,带着眷恋的目光,继而回到了莫钧青的身侧。 谢辞站在风雪里,黑暗快要将他吞噬干净。 “师尊告诉我,要想一步步的变强,便得利用所有的东西。” “可我,不想再利用你了。” 萧慕寻恨铁不成钢,他是同意谢辞师尊的话的,因为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谢辞竟放走了他? 他此刻已褪去了伪装,真心实意,朝莫钧青哀求道:“莫前辈,求求你救救谢辞,萧家会逼迫他的。” 那殷切的明眸中,已有了雾光。 莫钧青用手指着谢辞,气得指尖都在轻颤:“他方才那样对你,难道你就不会难过,不会恨他么?” “我不恨。” 莫钧青想骂醒他:“你知不知道你身子有多差?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让你苏醒过来?你才醒就去天玄阁那种潮湿的地方,又为了他置身风雪,你是糟蹋我的时间,就不该医好你!” 莫钧青说的每一个字,都重如千斤般,砸在谢辞的心头。 他只知道萧慕寻身子不好,却没想到这般差。 明明自己都成这样了,竟还想着别人? 他故意威吓他,露出自己残忍弑杀的一面,想让萧慕寻别再靠近他,并且知难而退。 更重要的是……他不信这世上会有什么纯善之辈。 可萧慕寻的所作所为,让谢辞长久的想法碎裂开来,渐渐融化。 “莫前辈,我知道是我不对。只要你救了谢辞,我日后定会好好配合你!就算你想用我来试些药,我也答应!” “他曾经劫持你!” “可也是他带着我找到了萧家的人啊。” 莫钧青见他冥顽不灵,狠狠拂袖离去。 “不救,死都不救。老子当医修这般久,便从未拿过别人的命去换另一条命的!” 萧慕寻捏紧了手,心中无比失落。他身体僵硬,回眸时还要努力朝他扬起一个笑容。 “莫前辈……不肯帮忙。” “嗯。” “办砸了,抱歉。” 谢辞的心脏感受到了酸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傻的人。 这样舍己为人,他把他自己放在何处? — 时间已渐渐过去,三日期限,转眼便只剩下了最后一天。 萧慕寻期间一直在为他想办法,奈何他被禁锢在这摘星楼,四面邻水而建,外面又有强有力的结界。 只有旁人找他,没有他寻别人的份儿。 萧慕寻叹了口气,面上一片愁云惨淡。 他将身上的衣衫解下,打算换一身衣衫。 没想到,谢辞却在此刻闯了进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我更衣,你怎么进来了?” 谢辞本是有事找他,可一进屋内,便看见萧慕寻半遮半掩的模样。 朱红的外衫已经褪至腰侧,发丝随意的披散在雪白的后背,仿佛墨汁在宣纸洇染开来。 谢辞难免被这幅画面所吸引,眼神不自觉的落在他的腰上。 长及腰间的青丝,便刚好到达了那个位置。 自然而然,谢辞也看到了他后背大大小小的伤口。 “……你的后背怎么受伤了?” 看那伤口的程度,不仅仅是二十天前的伤,还有前几日的。 “我出萧家就被李耀抓住了,难免受了些苦。” “……那这些呢?” 谢辞的手指抚摸到了他腰侧的一处,那里红肿着,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嘶——”萧慕寻的尾音颤抖,“别碰。” 这声音太过撩人,让谢辞的心口一颤。 然而发出声音的人偏还不知道,满脸红晕的解释:“梅花树太硬,又被你抵在树干上,后背便受了点伤。” 是那天晚上? 谢辞眼神微闪,没想到这样暧昧的伤口,竟然是他留下来的。 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了几分奇妙的感觉。 “我帮你上药。” 萧慕寻抱怨的说:“其他地方都上了药,就是那一处,我一直够不着。反正也是你惹的,该早些让你上药才是。” 他把镶嵌碎蓝宝石的药盒丢给了谢辞,心里打着让谢辞当苦力的算盘。 萧慕寻还乖乖趴在了床上,长发随意撩开,把后背全都露了出来:“快些,这样冷。” 谢辞捏紧了药盒,眼神也变得幽暗。 分明……他也不喜欢别人这么看他的,可面对萧慕寻时,他却止不住这样的目光。 谢辞走了过去,手指扣了黄豆大小的药膏,抹在了他后背的伤口处。 明明已经尽量不触碰到他其他部位,只和伤口有细小的接触,可萧慕寻却□□出了声:“疼。” 心里的温度不仅没有褪下去,反而越烧越狠。 这个人,还真是天生适合修习他们青炎宗的功法。 若是萧慕寻出身魔宗,恐怕全天下的男人,都不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艳色。 明明只是想给他上药,却在失神的时候,不慎触碰到了萧慕寻其他地方的肌肤,谢辞浑身激灵,瞬间挪开。 “谢辞,你的手好暖。” 他的眸中泛着盈盈水波,如潋滟的湖光。 “……那是你太冷。” “天这么冷,烧再多炭火也不够。”萧慕寻眯弯了眸,“还是你暖和。” “你大可以用织炎珠,这样屋内不就如春日一般了?” 萧慕寻头都埋入了锦被中,闷闷的说:“我不想用。” “……” “我没灵力,是个凡人,用这些东西作甚?” 谢辞眉头紧皱,忘了萧慕寻不能修炼,用这些东西反倒触景感伤。 不光他的病弱得如一吹就散的柳絮,连生命也是。 不能修行,便不能长生。 谢辞微垂着眸,想起了青炎宗的功法。他不慎走了神,手头的力道渐渐重了些。 萧慕寻疼得身体微颤,宛如被风吹动的荷叶上的露珠。 “你轻点,这么大的力气,你以前肯定没干过这种事。” “不是。”他受伤极多,给自己上药不知多少次。 “哼,还说不是。”萧慕寻抱怨道,“你这般小心谨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勉强你。” 萧慕寻哼了一声,颇为不满。 他是为了谁受的磋磨,敢情谢辞还不愿意给他上药了? 怎么,嫌弃他? 这具身体是消瘦了些,又没什么肉,半点看不出男子气概来。 谢辞明明只比他大一岁,就比他高那么多,是有本钱看不起的。 一想到这里,萧慕寻的怒气就涌上来了。 “都是你的原因我才这样的,你不上药谁上药,我以后还就让你来做这件事了,谁都不准插手帮你!” 谢辞的手抖了一下,呼吸都炙热了三分。 萧慕寻从床上坐起身,高挑着眉看他:“你还不服?” 谢辞从喉咙深处憋出这两个字,心里的热度久久褪不下去:“不敢。” “哼。” 谢辞一向会装,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萧慕寻站起身,拿起挂在屏风的外衫,正准备穿上身。 谢辞便已经站在一旁,接过萧慕寻手中的衣衫,为他更了衣。 萧慕寻乐呵了起来,还觉得谢辞还挺上道。 昔日的死对头被他这样磋磨,想想心里面就爽得不行。 “你服侍人这样熟练,是跟谁学的?” “从小便在师尊身边,习惯了。” 萧慕寻方才嘚瑟的表情瞬间凝固,想到谢辞那个师尊,便恶心得饭都吃不下去。 谢辞还小的时候,他就对谢辞起了这样的心思了。 “谢辞,你……很喜欢你的师尊?” “是师尊给了我容身之地,我十分敬重师尊。” 萧慕寻满心惆怅,猜也不用猜,谢辞在青炎宗那种地方,自然过得很苦。青炎宗宗主易峥,大约是他心里十分特殊的存在。 萧慕寻也善于做这样的事,却绝不会像易峥那样,连自己的徒儿也要染指。 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这件事情有多么难—— 要把谢辞心中那特殊的存在连根拔起,再换成自己。 正当此时,小楼外忽然跑进来一个人。 他看着约莫十七八岁,眉峰上扬,一双炯炯有神的桃花眼,长相精致,一派倨傲之相。 萧慕寻见到他还有些欣喜:“三哥,你怎么来了?” “青炎宗的宗主来了!” “他们是不是要把谢辞要回去?” 萧慕寻下意识的望向那边的谢辞。 谢辞还有几分恍若隔世,萧家如囚笼一般,他积压的情绪快要喷发出来。 而如今听到师尊来了,他心中的阴云渐渐被驱散,忽而有光照耀了进来。 然而,萧淼却反驳了萧慕寻的话:“哪里是过来要人的,青炎宗的宗主易峥说,知晓咱们萧家有一嫡系弟子,常年养在萧家内门。他那徒儿乃是水灵根的,作为鼎炉最好,他要把谢辞献给萧家!” 一句话,将谢辞由九重云阙,直直的拉向了地狱。 师尊……将他献给了萧家? 谢辞的大脑空白,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做谁的鼎炉? 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我不信!” “你信不信又不干我的事,若非寻儿拜托我打探消息,以为谁理你?” 萧淼重重的哼了一声,前些日子萧慕寻求家主的事他们都听说了,这个谢辞,怎么就就得了寻儿的青睐? 如今青炎宗抛弃了他,萧淼还有些幸灾乐祸。 “你以为你那师尊是真的爱护你?青炎宗易峥的大名,咱们上云六洲可是如雷贯耳。” “你说什么?!” “我说,他惯会见风使舵,知道你得罪了萧家,便立马抛弃了你!” 萧淼在萧家年轻一辈可是出了名的毒舌,谁都没在他口下讨到好。 他厌恶谢辞,更是不会嘴下留情。 谢辞微垂的眼眸透出隐忍的清光:“师尊不会这样待我,定是有什么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不就是觉得你是个拖累!” 谢辞的心中染上阴霾,好似浮云翳日,迎不来一丝光亮。 萧淼还想讥讽几句,便被萧慕寻阻止:“三哥,青炎宗的宗主可是谢辞的师尊,又从小教养他长大,你该不会是看错了人吧?” 他之所以联系了自己不喜欢的萧家人,是因为那夜的事而有些愧疚。 萧淼果真带来了消息,易峥来了萧家? 萧慕寻心头微动,忽然有了个想法,他身边能刷取爱慕值的人便只有谢辞,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做些准备。 萧淼那副高高在上的讥讽表情瞬间一变,在萧慕寻面前温顺得不能再温顺,连语气都温和了下去。 “你拜托我的事,我哪敢懈怠?” 萧淼回头看向谢辞的时候,又做出了嫌恶的晚娘脸。 这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是与不是,你自己去看看便知。” 谢辞知晓自己的处境,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 而如今萧淼非要步步紧逼,还说师尊的不是。 他的眼底裹着浓浓的黑暗,浑浊得犹如沼狱。 谢辞这样紧盯着萧淼,好似下一秒便要将他拖入泥沼之中。 萧淼不以为然:“你都被你师尊送于萧家做鼎炉了,凶什么凶?还不学学乖巧安分的模样,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哨烟的气味,这两人,简直一触即燃。 萧慕寻在一侧,颇有些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若是贸贸然插嘴,怕是会让萧淼更加针对谢辞。 他忽而注意到了案几的白玉棋盘,便悄然走了过去,假装撞到了桌角。黑白棋子便落了满地,似玉珠落盘。 这样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持。 “寻儿?怎么这般不当心!”萧淼连忙走了上去,扶着他坐到了椅子上。 谢辞的目光也放到了萧慕寻的身上,由于疼痛,他的眸中浮了一层雾色,如霞光照射下的浮光霭霭。 见他如此,萧淼更加心疼:“撞疼了?” “……有些。” 萧慕寻朝他笑了笑,又转而对萧淼解释:“我方才……本想过来拿些东西做谢礼,三哥打探这些消息一定极为费事。” 萧淼一听他这么说,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 “你是萧家最珍贵的,想让我打探什么都好,哪用得着你给我东西?”萧淼眼眶还赤红着,吸了吸鼻子,“你方才撞到了哪儿?快让三哥看看!” 萧慕寻:“……”他就是装的,碰了下瓷儿,哪能真的撞疼了? 萧慕寻笑得僵硬:“三哥,撞在大腿上,没什么的。” “大腿?”萧淼一听不得了,“你快脱了裤子,好上些药啊!” 脱、脱裤子? 萧慕寻脸色涨红,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必了,也不是太严重。” “这怎么能成!” “三哥!”萧慕寻的脸色沉了下去,密布着阴云,“我说了不用。” 萧淼方才冲昏了头,这才苏醒了过来。 他是太担心,也因为萧慕寻要送他东西这份心意,而高兴得过了头。 “从前你总不爱亲近萧家人,我一时太高兴。方才并非有意勉强你……” 萧慕寻看似温软,实则冷漠。 因着萧月明长期将他软禁的原因,萧慕寻便更不愿意亲近萧家人了。 他活了一百多年,对于这个三哥,也只是几面之缘,并没有什么感情的。 如今听萧淼这么说,萧慕寻冷硬的心肠仿佛都软了些。 刚想要说什么,萧淼便似回过神来一般:“等会儿,屋子里怎么这么大股药味儿?” 萧慕寻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兄弟温情中苏醒了过来。 “……我后背受了些伤,刚刚才擦完药。” “你上药方便吗?”因着刚才的事,萧淼问这话时,还有些悻悻。 “方便。” “也没个人在你身边照顾,你又受了伤,我着实放不下心。” 萧慕寻一谈起这事儿便得意,昔日的死对头当他的奴仆,想想就爽。 他扬起下巴:“三哥,你忙着修行,也不能总玩摘星楼跑,这种辛苦事还是交给谢辞吧。” 萧淼睁大了眼,圆溜溜的如同黑珍珠一般。 他颇为遗憾,带上些许愤怒的望向谢辞。 似乎是他方才的态度惹恼了谢辞,此刻谢辞暗一挑眉,似有些挑衅。 萧淼咬紧了牙,又是嫉恨又是艳羡,只得抱怨几句:“……这怎能算辛苦事。” “谢辞擦得一身汗,不算辛苦事算什么?” 萧淼:“……” 靠,这个谢辞,真是得了大大的便宜了! “我的伤都不打紧,倒是青炎宗宗主来拜访家主的事……” 萧淼何等聪明,立马从萧慕寻的神情里读出了些许:“寻儿,你想去见识见识?” 萧慕寻露出为难:“……倒是想看看,毕竟那也是谢辞的师尊。可上次我出逃后,唯一出去的路都被封死了。” 他所住的摘星楼位于深谷之中,萦绕在摘星楼四周的乃是永栖湖的湖水,乃是萧家最重要的禁地。往外一圈,才是萧家嫡系所居住的地方。 永栖湖是弱水,没有萧家秘法根本无法通过。 原本之前还留了一条路,后来全都被萧月明给堵死了。 “就算我们过了永栖湖,也会被发现。” 萧淼笑着揉了揉萧慕寻头顶的发,朝他挤眉弄眼:“别忘了你三哥是谁!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萧慕寻愣住了:“三哥?你有何法子?” “隐身符。” “隐身符!?”萧慕寻失声道,“可是……能瞒过金丹期以上的人吗?” 萧淼拍了拍胸口:“我做过一些改动,只要不说话、也不动用灵气,瞒得过!” 萧慕寻久久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萧淼是萧家这一代的天才符师,由于天赋千年难得一见,萧家有关修符的所有资源都堆到了萧淼身上。 他不仅自己能画符,手里更存着许多上品的符纸。 可隐身符是何等珍贵的符纸,萧淼一出手便是两张。 萧慕寻深深凝视着萧淼,饶是他都深深的忌惮了起来。 他现在还尚且年幼,倘若以后长大,定是搅乱一方风云的符修大师! “你要什么三哥都给你,快拿着吧。” 萧慕寻哑然,在萧淼的帮助下,两人这才出了小楼,瞒过了外面看守的耳目。 萧家极大,一族便侵占了整个深谷。 薄雾濡染,葳葳凉意,远处望去便如缥缈的仙山。 萧慕寻所在的摘星楼邻水而建,为的便是不让他擅自外出。崇山巍峨,摘星楼便被裹于其中,犹如大江中的一叶孤舟,立于永栖湖中心。 萧淼施以秘法,以气御之,汇聚足下,踏过晨光里的湖面,便彻底来到了外面。 足下涟漪一圈圈的散开,萧淼是这一代的佼佼者,连靴子都没被打湿。 “你两小心些,隐身符虽然能瞒过金丹期耳目,可时间却持续不了多久。” 萧慕寻点了点头,回头望向谢辞。 隐身符被萧淼改得极妙,旁人虽然看不到他们,几人却能看得到对方。 玉竹林颠堆积了许多白雪,青松枝头结出了朵朵冰花,千树万树,如同绽放的银菊。 谢辞穿得单薄,又生得极美,站在那方的时候,聚一身清冷孤傲之气,仿佛天地都变得寂寥。 谢辞这才注意到了萧慕寻的眼神,迅速掩去自己的不安:“走吧。” “……嗯。” 正厅之中,青炎宗宗主易峥还在同萧月明寒暄。 易峥困在金丹期已有多年,按理来说不该对筑基巅峰的萧月明低三下四,奈何萧家拥有他们这一代中最年轻的金丹。 再加上萧家的特殊性,他不得不低头。 易峥眼底藏着三分玩味,用手抚摸着手中的茶盏:“以前总听说萧家大多数的天才都活不过五十岁,后来得见玉成道友,倒是外人胡说八道了。” 萧月明假笑道:“没想到易宗主已经见过了老祖。” “只是偶然见到。” 易峥抿了一口茶,精纯的灵气便聚于口中。 白雾袅袅,茶香氤氲间,易峥已下定了决心,此次定要同萧家结盟。 “我这次前来,实乃向萧家赔罪。” “这话易宗主方才已经说过了。”萧月明皮笑肉不笑,内里暗涛汹涌。 易峥怎会轻易绕过这个话题? “谢辞那孽徒,竟挟持了萧家一位嫡系,是我教导无方。既然已经将他献给了萧家,以后你们想怎样调/教都行。” 说道‘调/教’二字时,易峥的脸上还挂着暧昧的笑容。 萧月明皱眉:“那可是易宗主的爱徒,竟真的舍得?” 三人在外许久,才听到他们终于谈及了此事。 谢辞捏白了手,指甲深深嵌入了血肉,他都没能察觉。 原以为萧淼说的是假话,是萧月明的奸计,想让他彻彻底底的变成萧慕寻的刀。 可亲耳听到他敬爱的师尊说出这样的话,谢辞的心仿佛被一刀刀的割开,只余下鲜血淋漓的肉块。 里面的易峥却为能察觉,反倒无所谓的笑道:“他算什么爱徒?无非是他七岁时,发现他是单水灵根,又起了些玩乐的心思,这才收在门下。” “谢辞对易宗主似乎颇为眷恋仰慕,若是被他知晓易宗主将他献给萧家……”萧月明冷笑了起来,声音低沉,“怕是会伤心欲绝。” “他不敢不听我的。”易峥眯起了浑浊的眼,“从小养着他,自然使了点手段。” “哦?” “他自小被母亲隐瞒了灵根,在青炎宗外门做杂役,但辞儿从小便生得好,自然受到不少人的觊觎……” 易峥压低了嗓音,“这种时候,只需给他一个庇护,又摆出和他人不同的模样,那孩子就会乖乖的交出真心。” 听到这里,谢辞已浑身冰冷,仿佛从云端坠入地狱。 浓浓的黑暗在心里扎根,迅速的冲破了桎梏,无声的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不信萧淼所言,又极度戒备萧慕寻,自从母亲死了之后,他便只信师尊一人。 而如今这些字眼,血淋淋的撕开了虚假的表象,露出了里面的真实。 而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分毫不给谢辞半点喘息的机会。 “我原以为易宗主会为了谢辞,送门中其他鼎炉过来。谢辞虽说长得好,毕竟也只是个男子……” 易峥笑得越发意味深长:“家主此言差矣,他娘可是鼎炉体质,谢辞到底是不是,需要贵族亲自来验了。” 萧慕寻格外担心,朝谢辞那边望去。 他眼瞳赤红,积压着自己的情绪,黑暗萦绕在他四周,始终照不进一丝光亮。 萧慕寻只觉里面森罗万象,藏着浓浓的黑暗。 在外站得久了,谢辞的眼睫都沾染冰霜,侧面的轮廓冷硬极了,仿佛千年不化的玄冰。 “谢辞,你没事吧?” 谢辞双唇阖动了一下,继而又死死闭上。 这个声响,自然而然的惊动了里面谈话的两个人。 “谁?!” 谢辞站起身来,已决定接受这一切。 他不恨易峥把他当颗棋子,只恨他骗自己骗得如此之深! 心里有股郁气,已经迅速占据了大脑。 他要让易峥付出代价! 然而萧慕寻却先他一步站起身,撕开了自己身上的隐身符。 谢辞找回了些许理智,怔怔的望向了他,嗓子有些发干:“你……” 还尚未发出任何音节,萧慕寻便朝他笑了笑:“好好藏着,别说话。” 他着一袭如火的红裳,似夏日漫山盛开的榴花。那张脸病态的苍白,眉宇间却满是令人挪不开眼的艳色。 “我替你报仇。” 谢辞心神动荡,心跳极乱,却有些挪不开眼。 而此时听到响动声的萧月明已经走出了门外,在看到萧慕寻的时候,脸上不由闪过错愕。 “寻儿,你……” 萧慕寻却没说话,而是径直的走了进去,坐到了屋内最上方的那个位置。 他半眯着眼,单手托腮,虽看着年幼,气势却足矣比肩萧月明。 易峥自问平生所见美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萧慕寻这样的人,一身红衣如天穹倾下的万丈霞光。 易峥见他不过是个凡人,心想他在萧家,定是不受重视的。 若是开口向萧月明索要,不知对方会不会看在青炎宗诚心结盟的份儿上,将这美人送给他。 易峥越想越美好,只觉对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呼吸间都是炙热的气息。 而对方居高临下,慵懒的倚靠着凭几。 那散漫的姿态,似是掌控一切:“易宗主说要将谢辞送给我做鼎炉,可是真的?” 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下雪天,屋内昏晦。 香几上的鎏金熏笼里,袅袅的烟丝升起,如雾似幻,香气仿佛肉眼可见的缠绕在萧慕寻周侧。 易峥平生喜爱美人,还从未见过这样艳丽又张狂的。 他没有灵根,不仅一来就坐了独属于家主的上座,甚至一开口便想要他精心养.大的谢辞? 不过美人再如何张扬那也是美人,这副姿态,竟比那些柔弱顺从的,还要令易峥心痒难耐。 “我的确是说过这话,不过却并非献于你,而是一位萧家深居简出的嫡系。”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意有所指,甚是轻蔑地瞥了萧慕寻一眼。 那姿态仿佛是在说,你和嫡系相比,又算什么东西? 萧慕寻微微挑眉,已然掌握了事态。 看来易峥还不知道? 也对,萧家巴不得深深藏着他,哪能让外人知晓他的存在。 “易宗主,你这个师尊当得可真够大方,连自己徒儿也能送。” 易峥哼了声,一派义正言辞:“他自己做错了事,得罪了萧家,也不能怪我这个师尊无情。” 萧慕寻心中无波无澜,颇有些漫不经心。 说替谢辞报仇,其实不然。 他布下了局,带谢辞来见他师尊,是更想看看,谢辞会如何抉择。 是将他当做鼎炉的易峥,还是倾心相护的他? “做师尊的不替徒儿承担罪责,反倒将他转手送人?” 易峥越发的轻蔑,果然目光短浅! 为了利益,师徒之情算什么? 此时萧月明已经走了进来,易峥便打算看一出好戏。 哪知萧月明不但没有大发雷霆,默认了萧慕寻坐在家主的位子。 易峥:“……” 见萧月明这般隐忍,易峥皱紧了眉头。 萧家竟如此尊卑不分。 不过来萧家最主要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生气。 “如今云衍州的碧岭秘境要开启了,这次我来萧家,除了赔罪,还有想同萧家结盟之意。” “易宗主不妨直说。” “众所周知,凝丹结婴的陨星丹难求,便是因为碧落果尤为难寻。然而上云六洲中唯有碧岭秘境生长着碧落果。” 萧月明皱眉:“易宗主这是要凝丹结婴了?” 易峥笑而不语,已是默认。 萧月明沉思道:“可碧岭秘境若是没有医修结伴,根本无法抵达最深处。” “听闻家主十几日前便已请了莫钧青?” 原来他竟打着这个主意! 莫钧青是少有的医丹同修之人,他所在的天衍宗又是医修大宗,上云六洲谁人敢不给天衍宗的面子? “莫钧青恐怕不会答应。” “你们萧家于他有恩,以莫钧青的性子,难道不会答应?” 萧月明没想到易峥连这个也知晓了,不由眉心紧蹙。 易峥生性小心,他余光瞥到了上方的萧慕寻,若有所指的问:“我们谈正事,这位……还要在场吗?” “自然,易宗主是觉得不妥?” 方才那么久都没反应的萧月明却突然抬眸望向了他,那眼底是藏不住的嫌恶。 萧月明可以忍受易峥的算计,只因萧月明本身也是这样的人,他自己的手也不干净。 然而易峥一开口,便羞辱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易峥越发古怪的问:“谈这样的大事,区区凡人也要在场?” 萧慕寻语气已带了三分惆怅:“易宗主说的自然很对,我就是个凡人,也没有灵根,不过是仗着老祖却格外宠爱于我,家主也爱屋及乌罢了。” 他惯会煽风点火,这失落的小模样,已刺激到了萧月明。 萧月明怒火中烧,沉声道:“易宗主也未免太小心了,哼,我萧家都未觉得不妥,你反倒觉得不妥!” 讽刺什么不好,偏说寻儿是个凡人,不能长生。 易峥是盼着他们早死吗! 萧月明的话让易峥难堪,忽而有些下不来台。 萧月明这么维护着他,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易峥脸色难看,他顿了几息,忽的阴阳怪气笑道:“姿容月貌,体态风流,确实能勾的人心痒痒,也难怪受萧玉成宠爱。” 不过他们萧家人可真大度,一个以色侍人的玩意,也值得屈尊降贵共享用之。 萧月明心里早就把易峥大卸八块了,易峥这话摆明了在说寻儿勾引自己的老祖! 他手捏得泛白,却碍于易峥前面提起的菩提参。 心中的怒火还未消散,萧月明紧咬着牙关:“寻儿受老祖喜爱,谁敢质疑?” 萧慕寻很是诧异,没想到萧月明竟将这气给忍了下去? “哼,自然不敢。” 窗外细雪悄然横斜,被风吹得卷入窗内,落在一旁青花瓷瓶里的红梅花苞上。 那一丝冷意,吹散了些许燥热之气。 “我能在场,自然是老祖的吩咐。” 萧慕寻露出笑容,那笑意未达眼底,带着丝丝冷意,就如那一枝被风雪沾染的红梅,雪水化露,沾染了冷意却愈香。 上一世他为正派领袖,自然不把易峥这样的小蚂蚁放在眼里。 他虽语气柔和,却暗含警告。 都把萧玉成的名声摆出去了,他做着高高在上又恃宠而骄的样子,易峥又能耐他几何? “既是这样……为何一开始不说清楚?” “易宗主一上来便着急要献上自己的徒弟,可没给我这个机会。” “……” 易峥颇爱美人,已成了癖好,甚至坏在‘美人’二字身上。 原以为自己精心调.教的谢辞就已经够美了,不成想萧家竟出了这样一位美人。 他喉头微动,有些心猿意马。 易峥意有所指的试探:“方才听你那样说,可据我所知,萧玉成并未娶妻,你和他……?” “我知道易宗主想问什么,但我并非老祖的血脉,我或许连萧家的嫡系也算不上。” 易峥忽而了然,竟有些想入非非。 他又没有灵根,又并非萧玉成的血脉,萧玉成可图他的,无非就是那副容貌和身体。 这世间本就如此,全凭实力说话。 凭萧玉成如今的地位,就算要一个萧家的旁支,留在自己身边,又有什么人会说他呢? “看来小友和玉成道友……关系匪浅。” 易峥的眼神带上三分灼.热,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玩意儿,又到处搔首弄姿,连萧月明都对他如此维护,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萧玉成爱洁,若是知晓了这些,定不会再继续宠爱他。 到时候青炎宗同萧家结盟,他便可以用萧家在意的菩提参的消息,从萧玉成手里将他要过来。 外面偷看的萧淼已经气得吐血,他悄然用灵气传音:“看到没,这就是你那狗师尊!” 谢辞眼底泛寒,嘴里满是血腥之气:“嗯。” 风雪越来越大了,方才只如柳絮一般,现在却似鹅毛。朔风回卷着地上的积雪,狠狠的拍打在谢辞的身上。 他越发清醒,也越发痛苦。 原本深深扎入在心底的那些感情,被一点点的扯出。 连着根,带着血,作为土壤的心脏也被破坏,只剩下深沉的黑暗。 里面的几人谈完,易峥又要在萧家留几日。 三人一同站起了身,等萧慕寻临近时,易峥刻意动用了秘法,以灵气传音至萧慕寻耳测:“若是萧玉成哪天腻了你,我随时欢迎。” 欢迎? 萧慕寻目光微冷,他记得上一世易峥所在的青炎宗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 易峥在下界十二洲要了个修为低下,容貌却极美的女子过去,没几天便腻了,那女子沦为了全青炎宗上下的玩物。 萧慕寻彻底生了气,想着易峥在萧家的期间,定要让他尝一尝苦头。 可令萧慕寻没想到的是,他刚这么想,一道黄色的符纸便朝外打了进来,在屋内瞬间化为几丈高的火龙,熊熊燃烧,吞噬一切。 易峥乃是金丹修士,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唤出法器阻拦。 然而这火龙不好阻拦,位于中心的符纸源源不断的为它提供着灵气。 易峥这才认出,失声大喊:“竟然是七阶摧岳符!” 七阶乃是顶峰,无论妖兽、符纸、乃至法器,统统都以到达七阶为尊。 如此厉害的东西,说拿出就拿出来了? 四周的温度升得极高,一滴汗从易峥的额头滴落,又瞬间被火龙身上的火焰所蒸发。 萧淼缓缓走进:“给我收回你说的话!” 易峥忌惮着火龙,原以为这七阶摧岳符属于萧家哪位高人,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个不满十八的小儿。 他甚至还未筑基! 易峥脸色越发难看,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 萧家要试探他,竟拿了个小儿出来试探,也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炼气对战金丹? 屈辱还差不多! “萧家主,我青炎宗诚心来此,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萧月明却坐在一旁喝茶,皮笑肉不笑:“易宗主误会了,萧淼仰慕易宗主大名,又知晓易宗主对符修有所顿悟,便想来请教请教。” 用七阶摧岳符来请教!? 易峥在心头呐喊。 萧淼原本想骂一骂易峥这个混蛋,可正在此时,他却接到了萧月明警告的目光。 萧淼涨红了脸,想说的话瞬间憋了回去,还假兮兮的行了礼:“前辈。” 易峥:“……” 他冷笑出了声,阴阳怪气的嘲讽:“你们先是一个凡人坐上了家主的位子,又让一个炼气小儿出来迎战,萧家可真是溺爱晚辈。” 萧月明笑了笑:“易宗主说得没错,萧家这么多的天灵根,放到其他宗门,那都是被溺爱的对象。我们萧家的确有这毛病,易宗主教训得对。” 他不仅不反驳,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易峥睁大了眼,没想到萧月明的脸皮竟有如此之厚。 萧慕寻更加幸灾乐祸,恨不得直拍掌。 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他还没忘了自己的圣母人设:“易宗主,我三哥修为浅,你同我三哥对阵……我实在担心。” 易峥紧咬着牙:“他一个小辈朝我请教,我自然会压制修为,便以……筑基期和他对阵。” 萧慕寻睁大了眼,态度真切极了,语气也温温柔柔:“我三哥是炼气期,易宗主还能压制修为,以筑基期指点,都是我三哥的福气。” 他故意咬重了炼气期和筑基期几个字。 若非他还补充了句‘我希望易宗主和三哥都莫要受伤’,易峥都要以为他是刻意骂他,说他以大欺小。 易峥气得吐血,更加骑虎难下:“我压制修为,以炼气期同他打!” 萧慕寻露出一个笑容,如圣光普照:“易宗主心胸真是宽广!” 萧慕寻惜命,知道易峥乃是谢辞心底最特殊的存在,谢辞就不可能成为刷取爱慕值的人选。 他便是要让谢辞看清楚,易峥是什么样的人。 这下子,易峥更不敢拿出结丹修为和萧淼打了。 萧淼狰狞的笑了起来,摆出了看家的符阵:“嗤,请赐教。” 易峥一时僵硬,萧淼的眼神不像是要向他请教,而是想要彻底碾碎他! 第10章 第十章(修) 第十章 方才七阶摧岳符打进来的一刹那,萧月明已经护下了萧慕寻。 一场不敬贵客的挑衅,却被他说成是小辈的请教。 萧慕寻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易宗主,你千万手下留情些,我三哥虽然修行时间短,却是萧家极宝贝的符修天才。” 易峥:“……” 这难不成是在提醒他,若是下重了手,伤着萧家宝贝的符修,萧家极有可能翻脸? 易峥忽而反应了过来,猛然朝萧淼望去。 等等,辞儿得罪的那位深居简出的萧家嫡系,莫非就是萧淼? 他从嵇家那里得到的消息—— 萧家近乎异常的宝贝着那个人。 “我身为一宗之主,自然不可能欺负你一个晚辈。” 易峥几乎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来。 到底是谁欺负谁? 他压制了修为,可对方还有七阶摧岳符!世上仅有三张的七阶摧岳符! 易峥只得忍受着巨大的恼怒,以炼气期的修为迎战萧淼。 火龙在半空盘旋,口中吞吐着炽热的温度。屋内云顶瞬间被点燃,火苗窜得极大,烧黑了范金方柱。 周围已是一片火海,火光跳动于萧淼的脸上,他尚且稚嫩的脸庞一派倨傲。 “上!” 萧淼操纵着火龙,只听悠远的一声龙吟,由七阶摧岳符幻化的火龙口中衔珠,烈火朝着易峥喷去,形成一道直柱。 火焰瞬间点燃了空气,那威力极强,饶是站得老远的萧慕寻也感到了炙热。 这分明是仲冬,却被炙烤得犹如盛夏,他乌黑的鬓发间也洇开一层薄汗。 萧慕寻更加紧张的望向了那边,七阶摧岳符果真厉害,易峥神识的防护玉佩已碎开半截。 易峥又拿出了玄甲龟制成的天梵印,这才勉力挡住了火龙的去向。 借着天梵印制造出来的空隙,易峥双指间捏住一道水符,迅速移动间,水符便朝外打了出去。 甘霖自天空洒下,浇灭了附近的熊熊大火。 然而七阶摧岳符幻化的火龙,岂是这点水符能威胁的? 易峥还未靠近萧淼,便已发现天梵印的边角已被烧得通红,犹如烙红的玄铁,不出片刻便要彻底被烧化。 萧淼所操纵的火龙,是在以蛮力在冲破天梵印的束缚! “该死!” 易峥低声骂了一句。 “小友,那七阶摧岳符世上仅有三张,你便拿这样珍贵的东西来和我对战?便单纯只是为了指教二字?” 萧淼从来倨傲,半点不懂得低声下气。 他刚想说话讽刺,便看到一侧萧月明警告的眼神,嘴里说的话也变了形:“能向易前辈这样的人请教,自然得拿出七阶摧岳符。” 易峥眼神如淬毒,别以为他听不出萧淼嘴里的讽刺。 “呵,能领教七阶摧岳符,倒是我的荣幸。” “易前辈不用自谦。” 易峥:“……” 他被气得头顶冒烟,哪里还能顾得了做前辈的风度? 既然是萧淼主动说要请教的,便别怪他下手狠毒! 易峥不再隐忍,被萧淼激得本性全露,方才浇灭火焰的灵雨在地上汇聚,逐渐形成一个圆形大阵。俄顷,数千把由灵雨组成的冰凌从下方直直朝上刺去。 就算是七阶摧岳符,也不过被一小儿驱使! 它发挥不出原本的功效! 正当易峥以为这一招便能分出胜负时,然而他发现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萧淼虽然只在炼气,但身上的上品符纸,一张接着一张。 制住火龙只是个开头,后面还有无数张七阶符纸等着他。 易峥的脸色越发难看,不慎分神,萧淼的一道攻击符纸已破开了他的天梵印的防御,朝着他直直的飞了过来。 轰—— 巨大的爆破声,将正厅彻底损坏。 外面的风雪斜飞,碰上七阶摧岳符幻化出的火龙的火焰,便立刻化为雨滴。 外面是雪,里面却是雨。 场面十分震撼,萧慕寻艰难的朝上望去,房屋的云顶破开了一个窟窿,烟雨霏微,又蒸发成了白色的雾霭。 底下黑烟滚滚,完全被遮挡了视线。 唯一能看到的,便是里面火光闪烁,两人斗符间剧烈的碰撞,期间不知已使出了多少了。 方才并无黑烟,易峥尚且能压制修为同萧淼打。可如今里面什么都看不见,易峥就不一定会遵守诺言了。 萧慕寻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心中微惊,立马对萧月明说:“家主,可有法子吹开那浓烟?” 萧月明似也察觉了过来,灵气聚于手心。 “风咒!” 萧慕寻紧张的望向了那边,萧月明身侧涌起的风吹散了黑烟,将里面的情形显露了出来。 “三哥!” 明明方才还是萧淼占了上风,此刻情形却完全改变。 这期间不知发生了什么,萧淼的双手双脚已经被从暗处伸出的锁链拴住,勒得几乎快嵌入血肉。 “七阶摧岳符到底不是你这种炼气期小儿能使的,三分威力都不到,服不服?” 萧淼面露愤怒,紧咬着牙关,死活不肯说出求饶的话。 那锁链便在暗中挤压着萧淼的血肉,有一根还蠢蠢欲动的指着丹田。 “易宗主,你这是做什么!” 易峥笑了起来:“这不是你们萧家说请教我么?想必今日他应当学会了很多临阵经验。面对敌人时,便要掌控他的命脉,便像这样……” 话一落下,锁链绷直,如利剑一般朝着萧淼的丹田刺去。 萧月明瞪圆了眼,脸色煞白。 而易峥的锁链却停在了半空中,没有真的朝萧淼刺去。 屋内极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易峥看到了萧月明的紧张,已然有八分把握,确定了萧淼的身份,看来他就是萧家最宝贝的那一个。 只差再试探试探萧家,便能得出最终答案。 “我方才不过是示范,诸位不必担心。” “示范?”萧月明抓住了易峥的手腕,丝毫不让,“不过是小辈请教,易宗主不会是真的发了火吧?” 这样的冒犯,竟然以一句小辈请教便盖过去了。 “呵,自然不会。” 他没再动用本命法宝锁魂链缠住萧淼,而是放松了些。 萧月明知晓易峥退让了一步,做戏般的呵斥着萧淼:“真是没大没小,你方才怎么突然对易宗主动了手?” “……没什么。”萧淼嘴硬着。 “你若不说出个理由来,我就得罚你了。” 萧淼可不怕罚,他仰起头:“我就是想请教易宗主,没想到易宗主这般小气!” 易峥暗自控制着符阵里的锁魂链,原本松开一截,却又立即勒紧。 萧淼发出闷哼,疼得脸色煞白。 “易宗主,你这是作甚?凝水成链,又以灵气锻造得这般强韧,易宗主这是要大开杀戒啊。” “小辈不听话,我帮萧家教训了。” 萧慕寻在一侧看着,到底有些不忍,毕竟萧淼才帮了他。 “三哥,你就说实话吧。” 萧淼睁大了眼,原本打算死也不说,为萧慕寻保全名声的。 可萧慕寻都发了话,他只得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嘟囔:“是我带寻儿来这里的,外出时我怕寻儿遇到危险,除了隐身符,又悄悄给了他一道符纸。” 那道符纸是天然的护障,所有灵气的波动他都会知晓。 自然,易峥用灵气传话的事,也被萧淼听在耳朵里。 “什么?竟是你带寻儿出来的?” 萧淼低下了头,这件事却是他不对。 “萧淼!”萧月明的眼底已覆上了寒霜,“自己去刑堂受罚!” “……是。” 这一唱一和,都令易峥气笑了。 萧月明不追究萧淼贸然对他出手之罪,却责怪他带了萧慕寻出来? “家主,不过去刑堂前,我还有话要说!” “哼,你还想辩解?” 萧淼摇了摇头,声音极冷:“不是辩解,乃是这易峥对寻儿起了觊觎之心!我方才听得清清楚楚,他想让寻儿去青炎宗!” 这些话,瞬间砸在了萧月明的脑海之中。 他睁大了眼,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易宗主……果真说过?” 既然已经被拆穿,易峥也不隐瞒。 “我是这么说过。” “将寻儿……带去青炎宗?” 萧月明语气变得危险,丹田的灵气肆意乱窜。 “青炎宗和萧家结盟,我已送上爱徒做人质,萧家难道什么都不表示吗?” 便连两国休战,都得交换质子呢。 他又没朝萧家要他们的宝贝符修谢辞,而是一个微不足道,又无法修行的凡人萧慕寻。 这点要求,算过分吗? 萧淼气得瞬间从乾坤袋里抽出了符纸,细看之下,他竟用了保命的上品符纸,在灵力的指引下,围绕在他的身边一圈。 “你再说一次!” 易峥皱紧了眉头,萧淼对于他来说自然不足为惧,可他身侧的那些符纸乃是萧家一代代积累下来的,竟还初步形成了符阵。 这也是他方才制住萧淼的手段,易峥全凭符阵,才压了萧淼一头。 “你们萧家莫不成真想同青炎宗闹翻?” 萧淼身后的萧月明站起了身,狠狠一拂袖:“萧淼,你的修为只到炼气,难道想通金丹期的人作对?” 萧淼朝后望去,紧咬着牙关:“家主!” 易峥满是得意,看来萧月明是个为大局考虑的人。 “你私自将寻儿带出来,已是犯了大罪,若是让萧家其他人知晓,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你?” 他就不信,萧慕寻会平白无故知道易峥来了萧家! 而此时萧淼又这般巧合,将萧慕寻带了出来。 “还不快说!是谁让你传消息给寻儿的!” “我……” 萧淼颓然的低下了头,就算受到刑罚他也认了,可他做不出出卖寻儿的事来! 若是告诉萧月明,是萧慕寻让他打探消息的,那恐怕以后……自己就会被勒令再也见不到萧慕寻了。 萧淼打了个寒颤:“我无话可说!” 萧月明脸色格外难看,便要下令让萧淼去刑堂。 “刑堂倒是不必,我方才便说了,萧家主可以让我亲自处罚。” 易峥发了狠,便让他将猜忌做实,看看萧家异常爱护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萧淼! 易峥说罢便用灵气控制着锁链,快要插入萧淼的手腕。 “三哥,快躲开!” 萧淼听到萧慕寻的话,下意识的拼尽全力侧开了身体。 哪知道那锁链的尖头根本没停下,而是直直的萧慕寻而去。 萧月明和萧淼吓得魂儿都不见了,脸色泛白:“寻儿!” 电光火石之间,暗处的谢辞已经拔出了寒刃,朝天空划开了一刀。 那锁链被弹飞得老远,谢辞身上的隐身符因为灵力冲撞,而就此彻底化为灰烬。 而谢辞也因为如此,在众人面前现了身。 云顶的白雪落下,犹如散华霏蕤,萦绕于谢辞周侧。 他反手握着寒刃,长身玉立,眉目间尽是清冷。 场面就此寂静,将所有人的动作停滞。 “谢辞!?” 萧慕寻满是震惊,不明白谢辞为何要现身! 他如今现身,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所有的对峙与火苗,全都会从萧淼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 “你为何要进来!” 萧慕寻胸口上下起伏,心绪震动。 谢辞看了他一眼,那微红的眼眶,犹如三月桃花的殷色,他的心莫名软了一截,眼前的危险和得失也不再那么重要。 纵然……隔了正厅,他不太能听清里面的人说了什么。 可自打萧慕寻进去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看得真真切切,易峥是怎样一个人。 “是我威胁萧淼的。” 萧月明微怔:“什么?” 谢辞一字一句的说:“是我拿萧慕寻威胁萧淼,想走出摘星楼,同师尊汇合。” 萧月明凝视着谢辞,看来他已经察觉易峥将他献给了萧家。 被自己唯一亲近的人背叛。 萧月明眯起了眼,心里已作出了决策。 “谢辞,你三番四次害我萧家,你们青炎宗到底什么意思?还是说……你被谁威胁?”萧月明把矛头指向了易峥。 易峥却坦荡,丝毫没有因为被谢辞察觉自己的真面目而露出心虚。 他反而踹了谢辞一脚:“跪下!” 谢辞脸色难看,膝盖半弯曲,却迟迟没有跪在地上,和地面接触。 “看看,你又给我惹了多少麻烦?现在又惹来萧家怀疑,给青炎宗抹黑!” “是徒儿的错。”谢辞低头哑声道,“都是我一人之过。” 萧月明诧异,他竟还要维护易峥,配合易峥演戏? 这样冥顽不灵的人待在寻儿身边…… 萧月明的脸色已变得难看,让谢辞三日内击杀嵇文斌,无非是他对谢辞的试探。 可谢辞这番表现,已经让萧月明死了心。 “竟是无人威胁,呵。”萧月明话锋一转,“谢辞犯的错萧家也不想追究了,毕竟两家还要结盟去碧岭秘境。” 易峥自然接了话:“萧淼这孩子方才朝我请教,也是我下手过重了。” 两人笑得虚假,各让一步,维持着表面。 萧月明狞笑的对谢辞说:“你肯定有许多话想对你师尊说,不如今日便送你回易宗主身边,也好让你二人彻夜长谈。” 彻夜长谈四个字,竟说不出的讽刺。 “家主!” “人家师徒相聚,你是想打扰吗?” 萧月明心意已决,萧慕寻知道自己无法让他改变想法。 可谢辞和易峥已势如水火,到底该怎么办? 萧慕寻着急万分,本想替谢辞解了围。 谢辞却已应下:“多谢家主,我的确很是想念师尊。” 他猛然朝谢辞望去,原以为谢辞会露出怨恨,哪知他却始终微垂着头,半点情绪都没漏出来。 “这是我的事,你别管。”易峥很快便带走了谢辞,在经过他面前时,谢辞飞快的对他说出了这句话。 萧慕寻一时愣在原地,随后便立即追了出去。 透过枝枝蔓蔓的玉竹林,罅隙之间,他看到了谢辞隐忍的表情,在那一刻瞬间爆发了出来,像是风暴过后的残壁断垣。 他心里的那根弦断裂了。 萧淼也从里面追了出来,担心的站在萧慕寻身侧:“反正他都这么对你,还敬爱他那个狗屁师尊呢,为何还要追出来?” 萧慕寻脑海里一直都是谢辞那孤狼似的眼。 谢辞想自己解决。 他走得太决绝,背影萧瑟。让萧慕寻恍惚间想起那日在嵇家时,他朝自己说的从此陌路,各不相欠。 其实最开始重生的时候,萧慕寻的确想过冒险杀了谢辞。 可偏偏是重生在他十四岁时,如此弱小,怕是没有近谢辞的身便会被察觉。 让萧家其他人杀了谢辞也是个选择,但谁又能保证是一击必杀? 萧慕寻捏白了手,就因为他只有三个月的命了,便过于急躁。在得知易峥来了萧家时,他便布了局,想让谢辞看清他心里敬爱的师尊,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 他身侧除了萧家,便只有谢辞,就算嘴上说着不愿意刷取对方的爱慕值,萧慕寻也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与其结仇,不如结恩。 萧慕寻在这期间,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原本一切都是演的,谢辞却偏偏要现身救他。 萧慕寻站在雪里,微微扬起了头,雪水打湿了他的眼睫。 “三哥,我想去救他。” 方才说替谢辞报仇是假,而如今却成了真。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永栖湖畔,雾霭缓缓洇开。放眼望去崇山雪景,却唯有永栖湖仍未结冰。 易峥所居之处,便在萧家用来奉请上宾的月盏楼。雪松拂檐,树枝的冰花欣然凝作琼,月盏楼美景便犹如皓皓天宫。 简远华站在门口,见屋外大雪,谢辞跪在外面。 月光透过碧树,照在他的身上,他穿得单薄,袍服雪白,孤瘦胜雪。 “宗主,便让谢辞一直跪下去吗?” 易峥坐在屋内,一侧是萧家送来的灵酒,正用小炉温着。 易峥抿了一口:“他跪他的,你心疼个什么劲儿?” 易峥不是不明白萧月明让谢辞跟他回来,到底是何居心。 哼,萧月明无非是觉得,谢辞听到了那些话,定会和他自相残杀。 只可惜…… 多年来,他养大这头孤狼,已经养得毫无攻击性。在他身边的时候,怕是该怎么伸爪子都忘了。 简远华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他的确对谢辞垂涎已久,看着美人受罚,便多了几分心疼。 “那萧家的家主,为何还要把谢辞送来?他不怕谢辞同我们密谋什么吗?” 易峥将手中的酒盏狠狠放于小桌上,那小桌的一角顿时便粉碎得彻底:“你觉得,谢辞还会听我的话吗?” 简远华心神震荡,从谢辞温顺的表象中苏醒了过来。 “他现在,可是恨毒了我。” 易峥站起了身,酒盏不慎前倾,落在了他的长袍上,他的袖间也沾染了酒香。 易峥除了对待自己看上的美人格外宽裕,对待旁人那可是满心算计。 易峥一步步的走了出去,朝简远华道:“我已经查明为何上次萧家嫡系尽数出现在下界十二洲了,你去陈家一趟。” “便……”易峥的脑子里浮现起今日的画面,“便把萧淼的名字告诉他们。” 简远华点了点头,身影没入黑暗。 天色幽暗,烛光被风吹得摇曳。竹叶被拍打得飒飒作响,树影婆娑,仿佛是风暴来临前的征兆。 冬日大雪,也就只有永栖湖附近又是下雪,又是暴雨了。 这样的奇景,他竟能再见第二次。 “辞儿。” 易峥已来到了谢辞身侧,弯着腰在他身边说道,“可恨师尊?” “不恨。” “胡说。”易峥笑出了声,“若是谁这样待我,恐怕我会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怎会不恨?” 谢辞的膝盖已经被冻得麻木,身体依旧挺得笔直。 “师尊养大了我,护下了我,所以不恨。” 易峥伸出了手,摩挲着谢辞的脸颊:“你把我教给你的学得极好,和简远华那蠢货完全不一样。恨一个人,在没有积蓄力量之前,就该好好磨练自己的利爪。” 谢辞呼吸凌乱,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无比恶心。 恨,如何能不恨? 他此刻满心黑暗,想把那只触碰他脸颊的手给砍掉,剁成肉泥。 可他全都得忍下去,甚至……还要同易峥虚与委蛇。 “师尊。”谢辞不动声色的挣开了易峥的手,“你把徒儿献给萧家,可是想让徒儿以鼎炉的身份混进萧家,替你打探消息?” 易峥笑着点了点头:“正是。” “我就知道师尊不会骗徒儿的,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萧家听的……” 这话刚一落下,易峥便将手心的药丸塞入了谢辞口中。 谢辞眼底暗潮翻涌,药丸便哽在喉咙。 “吞下去。” 谢辞嘴唇阖动,仿佛在问为什么。 “你不是信任我吗?为何连一个小小的药丸你都不敢吞下?”易峥的手已经覆上了他的脖颈,“怎么,怕我害你?” 夜风夹着雪,吹得人刺疼。 那颗哽在喉咙深处的药丸,若不用手抠出,恐怕无法拿出来。 易峥在试探他,也是威胁。 谢辞明白,自己但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下场只会更惨些。 往日大约是因为易峥对自己感兴趣,所以才会轻言细语。而如今……他已看中了另一人。 一想到这儿,谢辞便满心怒火,仿佛心里的那片纯净之地被人玷污。 易峥这样的人,根本不配。 谢辞眼底藏着深深黑暗,将那颗药丸吞入肚中:“师尊所赐,不敢不吃。” 易峥狂笑了起来:“辞儿啊,这下为师便不必担心你会背叛了!” “师尊给我吃的是毒丹?” “不,那是一种毒虫!” 他的话音刚落,谢辞便察觉肚中有什么东西破丹而出,在他的经脉攀爬了起来,所到之处全是滚烫火热。 谢辞却觉得极冷,全身的血液都快结冰。 “每月我都会送一次解药过来,待你去了萧淼身边,便将他平日之事告知于我,务必要查出萧家的秘密!” “……萧淼?” 易峥误会萧家宝贝的人乃是萧淼? “你在嵇家挟持了他,也难怪他如此针对青炎宗,还是个孩子,只会撒气,不足为惧!” 谢辞忽然间明白了,易峥要把他送给谁。 那时隔得远,他并未听得真切。 原来,竟是送给萧慕寻! 大脑空白了数秒,谢辞的身体酥.麻了一半,脑海里浮现他的模样。 谢辞无声的笑了起来。 是他误会了,误以为易峥将他送给了萧家的其他人!毕竟鼎炉对凡人又没用,他便理所当然的误以为是其他人了! 所以,在萧月明让他跟着易峥回去时,谢辞并没有拒绝。 他以为自己进退两难,如履薄冰,没想到……竟是萧慕寻! 谢辞痛得躺在了雪地里,嘴角越扯越大:“师尊的命令,我一定照做。” “这样最好,若是不能,你每月便要受这种折磨。”易峥蹲在地上,“在青炎宗那么久,你该学会了如何勾住一个人的心吧?” “……知道。” “萧淼才十八,血气方刚,不是你的对手。” 谢辞眼神微闪:“可他身子不好。” 易峥以为他不愿意,踢了他腰腹一脚:“身子不好,你不会洗干净了在床上等他?” 谢辞脸色难看,这才缓缓清醒了过来。 头发沾染了地上的白雪,仿佛刺入了脑髓,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清醒。 谢辞从地上爬了起来,竟抽出了腰间寒刃,朝着易峥冲了过去。 易峥早有准备,埋在雪地的锁链顿时涌出,将谢辞束缚:“你想做什么?” “师尊,你也知道萧月明让我过来意欲何为,总得演一场戏。” 谢辞藏下深深的厌恶,“我若是不殊死相拼,如何能让萧家人相信?” “谢辞,你不会是找借口?” “师尊难道不这样想?” 易峥脸色难看:“别跟我耍什么花招!” 既然是制造假象,自然要做个透彻。 易峥刚想动手,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听那样子,像是个凡人。 ……萧慕寻? 易峥神识外放,果真看到了雾霭朦胧的他,身穿白狐大氅,手里提着一盏朱红的灯笼,烛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有种如海棠般艳丽的美。 “有趣,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原以为他颇有心计,不成想是自己的胡乱猜疑。 要不然,他怎会这般没有防备的出现? 易峥将谢辞放开,一拂袖便到了屋内,大门顿时便关得死死的。 谢辞紧咬着牙关:“师尊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想做戏?来了个现成的。” 这话刚一落下,便有人影立于窗外。 “易宗主。” 谢辞也听到了声响,不由捏白了手。 “辞儿,你猜他来做什么?” “他只是个凡人,在萧家又不受器重。” “凡人才好。这样的美人若是个有灵根的,只怕萧家会更宝贝。” 锁链依旧困着谢辞的手脚,易峥走到那边,将大门敞开,风雪便灌了进来。 “是你?” 萧慕寻捏紧了金丝楠木所制的提杆,灯笼的火光在风中吹得摇曳:“我知道易宗主和自己徒弟畅谈,我实在不该过来打扰,只是……” 萧慕寻的眼睛不断朝后瞥,想见一见谢辞到底怎么样了。 若是易峥太过,他今夜怕是要和对方来个鱼死网破! “只是什么?” “只是宗主既然已经把谢辞送给了萧家,总该避嫌。” “那也是萧淼过来要人,为何是你?”易峥眼底浮现些许贪婪,原先还对谢辞有些想法,如今见了更美的萧慕寻,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自然是我,他不是被送给了……” 那个我字还未说出口,里面的谢辞便发了声:“你们萧家和易峥都不是好人,滚!” 萧慕寻瞬间明白了谢辞的意思,他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打断旁人的话。 他是想替自己隐瞒什么? “谢辞怎么了?” “他?”易峥主动将门开得更大,“外面这么冷,不进来说说?” 在这样的雪天,萧慕寻鬓间已覆上一层薄汗。 思绪再三,他终究吹熄了手里的朱色灯笼,朝着里面走去。 他现在在谢辞眼里,大约是犯了蠢。 只身犯险,自投罗网。 萧慕寻轻笑了起来,若是谢辞这么说,他定要反驳谢辞的。 他这是舍己为人,悲天悯地,是把圣母的光辉拂照大地。 待萧慕寻走进了屋内,只听身后传来咿呀的一声。 “易宗主关门做什么?” 易峥暧昧的说:“天寒地冻,怕冷着你。” 狗东西,还以为他没有任何准备就来了? 萧慕寻笑容僵硬:“易宗主有心了。” 易峥眼底跳动着暧昧的光,在昏黄的烛火之下,侧脸倒是儒雅俊美,一副人模狗样。 而里面的场景,却让萧慕寻心脏捏紧。 谢辞看上去尤为狼狈,不仅被困住了手脚,膝盖已经渗出了血,下巴的地方一团淤青。 他的命都系在谢辞身上了,决不许旁人这样待他。 “易宗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辞大逆不道的偷袭我,被我发现了,自然不能便宜了他。” 萧慕寻紧抿着唇,眼底跳动着怒火。 看似平静,实则已熊熊燃烧了起来。 “易宗主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哦?” “谢辞已经不是你的徒儿了,他早已经被你送给了萧家。该如何处罚,不应当由萧家来?” 易峥对待美人向来有耐心。 孤身也敢冒雪而来,他这一身白狐大氅,更加衬得他容貌靡艳,便像七月炙夏中的榴花,火红艳丽。 “可今日,分明是你们的家主,将他交给了我。” 萧慕寻脸色难看,对这点根本无法反驳。 都怪谢辞,那个时候为何现身救他?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孤身一人前来了。 “若我想带走谢辞,宗主有何条件?” 易峥越发觉得有意思了:“那得看你拿什么换?” 谢辞听到这句话后,忽而脸色大变。 他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纯善之人,可短暂的接触下来,他已经明白了萧慕寻的性子。 旁人有恩于他,他便要倾身相报。 他早就选择了自己解决这件事,可如今,萧慕寻的出现却打乱了他的一切计划。 “走!” 谢辞从喉咙深处喊出这个字。 易峥自然不悦,一道雷符便打了过去,只看得见谢辞脸色苍白,却一点都没吭声。 “当然,你也可以看着他受苦。” 萧慕寻瞳仁黝黑,此刻面对谢辞时没再演戏,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谢辞,你不想我这么做,方才在正厅的时候,你就不该出手救我。” 有仇,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有恩,他便舍身相护,毫无保留。 在得知易峥要来萧家,萧慕寻便一步步的布好了局,想让谢辞看看,他敬爱的师尊到底是什么嘴脸。 说帮他报仇,实则只为了让他看清易峥! 可谢辞非要救他! 谢辞已然明白了萧慕寻的选择,呼吸凌乱:“不可以!” 萧慕寻脸色微沉,转而对易峥说:“我自然是看不得他受苦的,不过易宗主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这话一出口,谢辞的脑子便空白一片。 他把心里最敬爱的那个人,连根拔起,心脏还滴着血。 他本该再也不信任何人了,可萧慕寻偏偏要傻到为他这么做。 谢辞眼眶微红,身体轻颤,那一句‘我自然看不得他受苦’,将他所有的狠心击破。 他选择离开,就是不想再和萧慕寻有任何关联,从此陌路,各不相欠。 他为何还要凑过来? 易峥还以为是萧慕寻装模作样,可看他的神态似乎真的没明白,便暧昧的提点了一句:“你平时怎么和萧玉成相处,便怎么和我相处。” “我和老祖?” 萧玉成站在外面,刚好听到了易峥说的话。 他眼底寒光闪过,数根剑意在手中凝成,直直的朝着屋内飞去,带着浓烈的杀气。 房屋月盏楼门前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剑气让梁上的鲛绡也炸开,如春日霏蕤那般,肆意纷飞于周围。 那副画面完全呈现于萧家人眼前,但凡是姓萧,都会血液逆流,直冲大脑。 易峥的手摩挲着萧慕寻的脸颊,另一只紧紧搂着他的腰侧,轻佻而暧昧。 “你,再说一次。” 萧玉成? 易峥朝外望去,见萧玉成发冠凌乱,后背玄色剑匣,却凛然傲雪,俊美不凡。 他就像他的剑一样,掩藏着深深的杀意。 十四年前,萧玉成以五十岁之姿成就金丹,可是轰动了上云六洲。 这样逆天的修炼天资,易峥感到心惊不已,他足足花了一百五十年才修成金丹。这一对比之下,更显得萧玉成天赋的恐怖之处。 易峥放开了萧慕寻,知道自己喜爱美人的癖好为他惹来了大麻烦。 但他如今已经金丹巅峰,萧玉成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两边撕破脸皮都不好,萧玉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原本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偏偏萧玉成身边的萧淼还添油加醋的告黑状:“老祖,今日下午请教易前辈的时候,他乘着黑烟滚滚之间,违背诺言没再压制修为,我是因为这样才输了的!” 萧慕寻从屋内狼狈逃出,同萧淼一起火上浇油:“老祖,他欺负我!” 这个声音里,夹杂着委屈的哭音。 萧玉成眼眸微闪,已拿着本命宝剑对准了易峥。 “躲我身后。” 得嘞! 萧慕寻在心里应了一句,立马收起了眼泪,哒哒的跑到了萧玉成身后,连害怕都差点忘了继续演。 “寻儿别怕!老祖和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萧慕寻笑得僵硬:“三哥真好。” 害怕? 他可是故意装的害怕! 可这一句表扬,已经听得萧淼头顶冒烟,势要为萧慕寻讨回公道。 易峥脸上的表情全数冷了下去:“萧家真想同青炎宗撕破脸皮?” “并无。” 易峥松了口气,这是萧家地盘,形式究竟于他不利。 既然萧玉成明白利益权衡,他届时多送些资源给萧家,也能摆平这件事。 然而萧玉成却说:“你下午时,出阴招害淼儿,重比过。” “……重比过?” “压制修为,炼气对炼气。”萧玉成常年寡语,如今说出这么一大串,甚是不习惯,“若是答应,此事一笔勾销。” 易峥气愤不已,眼神深沉,萧玉成这话已经是威胁! 萧淼跃跃欲试,已拿出了符纸,捏于两指之间。 他狞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前辈,莫是不敢应战?” 易峥眼皮抽动,满是阴翳。 这炼气期的小儿,莫非真想碾压他不成! 竟是要再战!?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今日下午是易峥捏到了萧家的错处,才敢那样的态度,而如今他却被萧玉成撞了个正着。 以萧玉成和萧慕寻的关系,自然而然会为他出头。 他不得不迎战。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易峥铁青着脸说出了这话。 片刻之间,易峥已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到了炼气期。 乌云压顶,残月在云层中浮动,银纱般的月光时隐时现。 雪已经停了,霜霏渐渐在永栖湖面洇开,一团乳白色的雾气笼罩着湖畔。 两人对面而立,双指之间都夹着一张符纸。微风卷起些许雾气,肉眼可见的萦绕在他们四周,如云山缥缈的仙气一般。 符修对阵,便讲究用符和布局,若是被敌人近身,便几乎定了输赢。 萧淼自然明白这些,并未急着出手,而是仔细的观察着易峥。 风吹绡动,那被撕碎的红绡朝外飞来,易峥已先一步攻了过来。 他捏碎了一张符纸,灰末附着在身上,绿色的幽光笼罩于四周,形成一道自然的防护。 易峥随即又抽出了另一道攻击符纸,朝萧淼拍打了过去。 “是水符!” 萧慕寻在一旁大喊,和上一战袖手旁观的他不同,萧慕寻做出了偏向谢辞的选择。 萧淼反应了过来,准备以火应对。 萧慕寻却急忙劝住:“三哥,这水符有古怪,别用火!用土!” 土? 萧淼下意识的抽出了土符,又听萧慕寻喊:“三枚!” 萧淼瞬间又补了好几枚,坚硬的岩石瞬间从地上拔起,形成巨大的岩壁,将萧淼牢牢护在内测。 没想到真如萧慕寻所说那样,那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水符。融化过后,竟开始腐蚀了岩壁。 只听滋滋的声响,岩壁便破开了一个大窟窿,内里已经中空。然而腐蚀还在继续,并未因一道岩壁便停止了下来,而是朝前涌来,足足三层! 萧淼全身都是冷汗,若方才没听萧慕寻的话,怕是自己第一招便撑不下去。 这个易峥! 萧淼浑身紧绷,没想到他竟如此阴毒。 集中,他不能再输得那么难看了! 萧慕寻看得焦急,却没发现身侧的萧玉成一直在打量着他。 “寻儿,你怎会知道?” “只是推测,易峥那种性格,不会只给三哥挖一个坑。” “说说看。” “他那道水符外面裹的的确是普通的水,可看腐蚀程度,里面包裹的怕是取自幽林沼泽,腐蚀性极强。一般人见着,都会以火符相克。就算三哥想到用土符,也绝对不会用三枚。” 的确,处处陷阱,着实可怕。 “是根好苗子。” 萧玉成低声的叹惋,声音快要融化在夜里。 方才变异风灵根的萧淼都没发现端倪,身为凡人的萧慕寻却有如此洞察力。 若是寻儿拥有灵根,哪怕只是个五灵根,对修仙的悟性都比旁人出色。 可惜! 正在萧玉成分神这期间,那边的萧淼同易峥已打得难分难舍了起来。 看那模样,易峥也并未在萧淼手里占到什么便宜。 易峥的临战经验的确比得过萧淼,可萧淼手中一枚枚珍贵的符纸,乃是萧家全族所养,让易峥喘不过气来。 易峥一开始主动攻击,便是想速战速决,拖越久越于他不利。 可萧淼看出了这一点,便拼尽全力的拖着他。 原是易峥起着主导,到后来竟渐渐变成了萧淼。 易峥发了狠,方才在攻击之间已布好了符阵,只差手里这枚符心了! 注入灵气的一瞬间,四周便燃起了熊熊烈火,火苗似利爪一般,撕裂了空间,疯狂的火浪不断拍打而来,将萧淼包裹其中。 “万天烈火符阵?” 萧玉成认出了这符阵,“若是再不想办法,淼儿要输了。” “老祖这次猜错了。” 萧玉成望向了那方,眉目间有了丝笑意。 “不必担心了。” 烈火在萧淼四周熊熊燃烧,却始终不听易峥的命令,半点没有烧到萧淼。 易峥低声喊了句:“可恶!” 而萧淼于阵心而立,在易峥拿出符心时,同样将符心放入手心。 易峥发动符阵的那一刻,萧淼便紧接其上。 炙热的火苗瞬间变得幽蓝,竟凝火化水,完全不像是易峥使出的万天烈火符阵。 他心头大骇,身为符修的他明白造成这种情形的只有一个原因—— “符阵逆转!” “易前辈,真是抱歉了,你的万天烈火符阵没了。” 萧淼笑了起来,小虎牙在时隐时现的月色下,看着越发如狰狞的野兽,在朝他的对手露出獠牙。 “九转玄冰符阵!” 不可能的,萧淼怎么会符阵? 明明下午比试的时候,萧淼还不会这东西的。 易峥顿时大骇,难道是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领悟的? 萧家到底还要出多少个天赋强大的子孙才可! 还有方才看穿他手段的萧慕寻,分明那只是个凡人! 易峥忽而明白了为何萧家如此宝贝萧淼,他不仅是变异风灵根,又有如此强大的符修天赋。甚至于连同为符修的易峥也深深妒忌了起来。 “你,到底是从何处领悟符阵逆转的!” “这同你有何干系!”萧淼眼神微闪,颇有些心虚。 下午寻儿说想救谢辞之后,仿佛预料到这些事情一般,将符阵逆转的法子告诉了他。 萧淼起初惊疑,不知萧慕寻从何处得知。 而他只是朝自己笑了笑:“害得三哥为我出头,实在是我的过错。若有朝一日再要让易峥压制修为,同你比过时,便用这招吧。” 萧淼悟性好,萧慕寻又朝他说了符阵逆转的细节,照搬下来,萧淼哪有学不会的道理? 萧淼的沉默,便让易峥以为他是自行领悟。 他不能输,便想同下午那般,悄然恢复压制的修为。 然而一旁观战的萧玉成却出了手,剑意如凝气,双指一划,一道白色的光便割破了易峥的脸。 “易宗主,与小辈对战,莫不成还要使诈?” “你!” “若是易宗主不屑于小辈对战,不如同我比。” 易峥脸色难看,他是金丹巅峰的符修,压了萧玉成一截。可萧玉成这个金丹中期,却是个剑修,实打实的悟出了自己的剑意。 一剑破擎天,拂袖乱烟雨。昔日的剑修何等风光,为何如今衰败得这般厉害?还不是因为这百年来,悟出剑意的剑修极少。 可萧玉成却悟出了剑意,决不可小觑! 易峥受到了深深的威胁:“我自然会遵守诺言。” “哼。” 萧玉成这才收了手,可那护短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易峥只得专注同萧淼的对战,万天烈火符阵元婴期才能发挥全部实力,他炼气期使用出来,不过是凭着经验罢了。 那九转玄冰阵,不也是元婴期的符阵吗! 易峥格外愤恨,乃因符阵逆转要求极其严苛,覆盖在每一个布阵符纸上的,必须都是七阶之符! 可萧淼又天生不差这些,他布置符阵花了四十九张,萧淼为了逆转符阵,也花了四十九张七阶符纸! 易峥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平时七阶符纸一张难求,萧淼一出手就是这么多。 好,很好! 他放弃了之前布下的符阵,打算以近攻的方式,想让萧淼认输。 哪知道刚迈脚,底下便被寒冰凝结,如藤蔓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他的双腿冻住。 冷意覆满了全身,深深刺入骨髓。 若是强行挣开,怕是要连着血肉一同撕碎。 近攻不成,便只得远攻,易峥的本命法宝锁魂链从地上涌出,直直的朝着萧淼而去。 “以为我还会中同一招!?” 萧淼移动得极快,他可是从一开始便防备着的。 随着符心的操控,方圆几里间都已经结了冰,就连永栖湖的边缘也被冻住,玄冰坚硬无比,根本不是锁魂链能冲破的。 易峥的锁魂链神出鬼没,便是靠着埋伏于地底。 而如今,他只能让锁魂链现形,正大光明的打,便已经失去了先机。 萧淼手里捏着一把长剑,与九转玄冰阵相互配合。长剑并不锋利,无法同锁魂链媲美。然而那上面蓦然覆盖了一层由玄冰锻造的剑刃,扩大至数倍,高过了房屋。 萧淼不顾手上的冻伤,捏住了剑柄,瞬间便冲了过去,将巨大的长剑抵在了易峥的脖间。 长剑的冰尖对准了易峥,忽然碎裂成幽蓝之火,又瞬间凝结成玄冰。 “易前辈,你逃不掉的,这九转玄冰符阵的水是可以流动的。” 易峥眼瞳赤红,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他竟然被一个小辈制住了? “易前辈,承让。” 易峥冰冷的注视着萧淼的侧脸,玄冰已至他的腰身,冻得下.身都快僵硬。 什么承让,萧家全族的好符都在他身上了! 易峥从未如此嫉妒过一个人,他若是少时被家族如此宝贝,这样细心栽培,何至于从小便入了青炎宗? 萧淼若是知道了他的想法,定要止不住的嗤笑。 十四年前,他尚不满四岁,从一出生便被告知了死亡。 他虽然是变异灵根,天赋又极高,却是个活不过五十岁的可怜虫。 就算努力修行,也逃不过命运。 可现在不一样了,寻儿给全族的人都带去了希望。他也不再是个可怜虫,而是人人艳羡的符修天才。 这一切,都是寻儿给予他们的。 因此,在看到易峥那样对待萧慕寻的时候,他才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失却了理智。 萧淼压制着自己的声量,低声道了句:“易前辈,只可惜你早生了两百年。” “……什么?” 然而易峥乃金丹期修士,纵然压制了修为同萧淼打,还是将这句话给听入了耳。 萧淼完全不惧怕自己的低语被易峥察觉,反倒笑得灿烂。 “若非如此,我今日的成就该比易前辈高得多。” “淼儿!”萧玉成已经从那边走了过来,“太狂妄了,道歉。” 萧淼对上萧月明尚且嘴硬,但对这个老祖是绝对恭敬的。 萧玉成说让他道歉,萧淼便乖乖的喊了句:“易前辈,得罪了。” 易峥有气也使不出来,总觉得此刻发火已是错失了机会。人家小辈已经道了歉,他若是再揪着不放,便失了金丹期的风度,白惹人耻笑。 这个萧玉成,真会抓时机! “易宗主教会了淼儿符阵,还未道谢。” “哼!玉成道友莫不是在讥讽我?” “并非。” 易峥:“……” 他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得脸色扭曲。 萧慕寻从萧玉成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易宗主,这下我可以带走谢辞了吧?” 易峥额头青筋凸起,总觉得这一切太过凑巧。 萧慕寻前脚刚来,萧玉成后脚便跟过来了。 “你是故意算计我?” 萧慕寻表现得格外无辜而纯粹:“什么算计?” 易峥脸色阴沉,此时终于明白,眼前的萧慕寻并不是看上去那样柔弱。 的确是他小看萧慕寻了! 哪知道萧淼顿时就闹了起来:“寻儿天性善良,是我发现他不见了踪影,这才去找了老祖!你休得污蔑寻儿!” 萧慕寻眼底泛着泪花:“我只是担心谢辞,害怕你们师徒间会有什么冲突。” 易峥所有的话都犹如鱼刺一般,深深卡在了喉咙里。 他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憋屈至极。 萧慕寻带走了昏迷的谢辞,易峥才知不可小觑萧慕寻,他方才连自己的攻击手段都能明白,甚至还出言提醒了萧淼。 若非如此,萧淼怕是早就落败。 易峥越想越愤恨,他正准备迈步,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还冻着呢! 九转玄冰阵,竟然完全没解开。 易峥的牙齿咬得作响:“萧淼!!!”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哈哈哈,寻儿你看到了吗?易峥那脸色,可真是出了口恶气!” 萧慕寻哭笑不得,却也没反驳萧淼的话。 易峥最后那声悲鸣,惊飞了数只寒鸦,直直的传到了他们的耳边。 的确够爽! “真是可惜,谢辞竟还昏死过去了,没看到他那狗师尊的脸色。” 萧慕寻扶着谢辞,不由担心极了。 他来的时候,谢辞已满身是伤,不知被易峥做了什么。 萧慕寻难得如此在乎一个人,萧淼酸溜溜的问:“要不我帮你扶着谢辞吧?你身子又不好,扶着吃力。” 本来这种事情萧慕寻极乐意旁人来做,自己又不出力。 可一听萧淼这话,完全是怀疑他的男子气概。 他浑身凛然正气的拒绝:“三哥,还是我扶着吧!” 萧淼只得由着萧慕寻。 几人朝着永栖湖走去,萧慕寻已经出了摘星楼那么久,该是把人送回去了。 细雪如霏蕤,轻如白羽般落了他满肩满袖。不远处的玉竹林飒飒作响,竹巅上全是一片白色,狂风卷起一些,砸到了经过的两人。 萧慕寻冷得打颤,余光却瞥到谢辞已被冻得微红的鼻尖。 他想起谢辞的膝盖,因跪在雪地里,而有些冻伤。 萧慕寻十分纠结,心绪如潮水般涌动。想起谢辞下午为他挡住的那一击,认命似的解下了身上的白狐大氅,给谢辞穿上。 他在心里默念,只此一次。 “寻儿,你都这么冷,怎么还给他穿啊!” “谢辞的膝盖被冻伤了,也许是我去之前,他便被易峥罚了跪。” 萧淼酸成了柠檬精,竟莫名有些羡慕昏死过去的谢辞了。 否则,被寻儿扶着的,就该是他了。 萧淼不想再谈任何关于谢辞的事,忽然又询问了他一次:“寻儿,你是怎么知道符阵逆转的?” 萧慕寻忍住想吐槽的心,什么偶然?就是他给萧淼灌输的! 他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让谢辞看看易峥的真实面目,毕竟以谢辞的性子,若不亲眼看到,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自己敬爱的师尊的。 要是早知晓萧淼和易峥有一战,他早就提前提防了。 “我久居摘星楼,托家主带了各式各样的书给我看。” “原来是这样。”萧淼恍然大悟,继而又暗暗得意了起来,“不过还是我聪明,你就偶然提了几句,没想到今日还真的使成了!” 可此话刚落,便被萧玉成呵斥:“你今日已得罪了青炎宗。” “那有什么!难道咱们萧家还怕他不成?” 萧玉成蹙眉:“你何时变得这般狂妄?禁足一个月。” 萧淼对旁人倨傲,却不敢对萧玉成有半点不敬之处。他刚刚才神采飞扬得像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此刻瞬间蔫儿了下去。 “……是。” 萧慕寻出言相帮:“老祖,三哥今日赢了易峥,以易峥的脾气,是绝不会把今日的事说出去的。” “所以?” “所以……易峥也不会让青炎宗的人来报复三哥,顶多是自己背地里使些阴招。” 萧慕寻小心翼翼的看着萧玉成,手心都是汗水。 萧家唯有这位老祖,他全然看不穿。 到底该如何,萧慕寻也拿捏不准。 “他乃金丹修士,萧淼不过炼气,下次挑衅前,看清自己的实力再说。” 萧慕寻的心提了起来,柔弱苍白的笑了笑。 这是萧玉成在警告他们二人,萧慕寻听得出来。 然而萧淼到底是因为他,才和易峥结了仇。如今又要被萧玉成禁足,未免太惨了。 萧慕寻深吸一口气,强装愤慨:“老祖,我是气不过易峥那副嘴脸。” “你身体不好,得静静心。” “这我当然知道!”萧慕寻有些难以启齿,“我自然不是气这个,我、我是……” 他支支吾吾,反倒惹来了萧玉成的兴趣。 “是什么?” “易峥怎么说我没关系,却独独不能污蔑您!” 萧慕寻干假圣母多年,早已锻炼得炉火纯青。 无论是这说话的语气,还是眼神的拿捏,他都做得极其到位。 就连萧玉成这样生性冷漠之人,也被他所触动,嘴角紧抿,可周身的冷意却消散了。 “修仙之人,不必在乎这个。” “怎能不在乎?若是不开口,易峥怕是要污蔑老祖您好男色了!” 萧玉成微怔,想起易峥搂着萧慕寻的腰,暧昧的说出那句话时的模样。 ——你怎么对待萧玉成的,便怎么对待我。 萧玉成当时并未细想,只觉得易峥说的话过了界,又因他下午同萧淼比试的时候,耍了阴招,萧玉成才说重比过,便一笔勾销。 哪里知道,易峥竟是这样龌龊! 萧玉成气息不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冷气朝四周散发,比冰雪更加刺人。 “萧淼!” “是!” 萧淼吓得立正了姿势,就差洗耳恭听了。 “你来找我前,为何没把这事儿说清楚?” 萧淼啊了一声,完全没能发现萧玉成怒火中烧,还傻乎乎的说道:“这些龌龊事,不足以入老祖的耳。” 萧玉成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将身后的剑匣取下,抄起家伙就要朝月盏楼走。 萧慕寻立马就跪了下去,抱住萧玉成的大腿:“老祖,你去哪儿啊?” “放手。” “老祖您都说了,只要易峥压制修为同三哥比试,就和他一笔勾销的!咱们不能出尔反尔啊!” 萧玉成眼底冷芒闪过:“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出言不逊!” 易峥以为他是谁?连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要染指? 更别提,萧慕寻还是他们萧家的神眷之子! “老祖,你拿着剑匣去跟易峥斗法,怕是整个萧家都要被毁的。”萧慕寻眼珠湿.漉.漉的,犹如黑色的珍珠一般,“再说了,三哥已经因为我而得罪了青炎宗,我不想老祖你也……” “青炎宗算个什么狗屁东西!?” 这话竟和方才的萧淼如出一辙。 “是是是,那自然比不得咱们萧家。”萧慕寻立马改口,“既然三哥已经给了易峥难看,此事就不妨算了!” 萧玉成似乎被他劝服,可紧抿的唇,仍然能看出他的怒火。 “那三哥的禁足……” “他又没犯错,禁什么足?” 萧慕寻终于笑了出来,总算不辜负他这么卖力。 他朝萧淼眨了眨眼,而萧淼这傻子,颇为茫然。 萧慕寻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他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远方泛起了寒色,天已快要渐渐亮开了。待熹微的晨光已照亮四周,水榭轩窗、亭台楼阁、青松玉竹,渐渐映入眼前。 萧慕寻被送回了摘星楼。 他被禁锢在这一隅之地多年,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心脏渐渐被揪紧。 萧慕寻忽然想起,那被他遗忘了多年的感情。 酸胀、苦涩、寂寞。 谁都以为高高的将他捧在手心,谁都不曾陪他度过任何一个黑夜。 天色已渐渐亮开,风雪已经消停,几片浓云遮挡了朝阳。宿露已被晨光蒸发,化作空气里的寒气。 穿过了玉竹林,便是一片宽阔的渡口。永栖湖水波澜不起,如一块明镜。 萧玉成伫立许久,清风卷起他的袍裾,他的目光放得悠远。 “老祖?” 萧淼见他停下,不由询问,“我们今日不走吗?” 萧玉成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转而望向萧淼:“寻儿很护着你。” 这话捋顺了萧淼的毛,他挺直了胸膛,格外骄傲自豪,仿佛一只开屏的孔雀,要把身上最漂亮的翎羽展现出来。 “他一出生便被萧家束之高阁,对萧家一直都很冷漠。” “……寻儿没有灵根,萧家也是为了保护他。” “你也这么想?” 萧淼低下了头,人人都这么告诉他,这种想法早已经贯彻在他的潜意识里。 可当萧玉成问起,萧淼才察觉不对劲。 谁想被关起来? 他以往只是远远望着萧慕寻,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萧慕寻和他们的命同等重要。而如今看到他哭,看到他笑,看到他悲悯又善良,萧淼才猛然间察觉。 那不仅仅是他么萧家的神眷之子,他还是萧慕寻。 萧玉成微敛了眸:“淼儿,别辜负他的信任。” — 那天晚上,萧慕寻便被带回了摘星楼。 莫钧青出去采购灵植了,连想让他替谢辞看病都找不到人。 萧慕寻实在太累,原本打算守着谢辞,却不慎睡了过去。 他做起了噩梦,宛如置身于一片诡谲的世界,等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头疼欲裂,连梦到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能量恢复10.] 脑海传来机械的提示音,萧慕寻猛然间睁大了眼。 系统虽然叫他收集爱慕值,却不会提示对方对他的爱慕有多少,只会通过这种提示来说明。 据上一世的经验来看,就算谢辞不算喜欢他,也卸下了对他的重重心防。 萧慕寻有种奇妙的感觉,自重生以来心脏的疼痛感完全消散,如水一般被滋润。 是医脉,他的医脉恢复了! 萧慕寻擦了擦鬓间薄汗,朝床上望去,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发现不妙。 “奇怪,谢辞呢?” 他骤然间站起身,想起谢辞曾看到萧淼如何渡过永栖湖的,便紧张的跑了出去。 夜风萧瑟,烟霭朦胧。 他来到了一片玉竹林,这里已经很接近永栖湖畔了。周围的温度也逐渐上升,和摘星楼那边不同,这里完全没有沾染半分霜雪。 轰隆—— 天空电闪雷鸣,一道锯齿形的闪电仿佛快要将这黑暗撕裂。 萧慕寻的脚步加快了些,已来到了玉竹林的出口,再几步路便是出永栖湖的地方。 不远处,一个人影渐渐从这边走来。 四周昏晦难明,萧慕寻便只能从身影判断出那个人是谁。 “谢辞,是你么?” 萧慕寻悬吊的心总算放下,他恢复医脉也是因为谢辞。 萧慕寻笑着朝他走进:“你去什么地方了?我醒来见不着你,怪着急的。” 谢辞并未说话,黑暗在他四周弥漫。 萧慕寻眼尖的发现他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总觉得今夜的谢辞好生奇怪。 雷电轰鸣—— 夜幕之下,萧慕寻看到谢辞满身湿透,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 他借由闪电的强光,见到了谢辞的眼,瞳仁黝黑,眼尾微深,如沼泽一般散发着不祥之气。 萧慕寻心脏跳得极乱,转而确认谢辞另一只手里提着的东西,上面覆盖着一层黑布。 “你手里拿着什么?” “嵇文斌的人头。”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他错了。 不知从多久开始,他将谢辞看成需要自己庇护,又身世凄惨的少年。 可谢辞仍是谢辞,即便是他再弱小的时候,都隐藏着利爪和獠牙。 那天夜晚,萧慕寻又发了高热。 萧慕寻睡得尤为不安稳,恍惚间梦到了前世。 他在雪地里奔跑,分明已经精疲力竭,胸腔满是血腥味。 可为了活下去,他必须得跑。 冷风吹起地上的细雪和灰尘,他一个趔趄,跌倒在雪地里。嘴里尝到了雪水的滋味,令他浑身颤栗。 身后的妖兽已至,津液滴在地上,犹如浓酸一般瞬间将雪水腐蚀。 他于那只庞然大物而言,是绝佳的吃食。 萧慕寻脸色煞白,看到了站在妖兽一旁的谢辞。 他的眼底闪烁着恶劣,高高在上的看着戏。 “逃啊,怎么不逃了?” 萧慕寻喘着粗气,手指蜷缩,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 “我能逃到哪里去?” “看来你这是认了?” 萧慕寻没有说话。 他这般姿态,惹得谢辞轻笑:“仙道的尊主竟如此狼狈,一点儿真本事也没有,你蛊惑人心的本事怎么不拿出来?” “谢辞,你欺人太甚。” “哼,妖兽你就没法子了?本座那下属可是被你哄得团团转,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引诱了他?令他对你这般死心塌地?” 萧慕寻气得脸色泛红,宛如殷艳的桃花:“我怎么知道?是你自己没管好下属!” 谢辞眯起眼,身侧的妖兽已经朝萧慕寻张开了血盆大口,衔在了口中。 下巴尖锐的疼痛,他被迫望向了谢辞,而对方只牵唇冷笑:“本座怎么也没想通,莫非是用了这张脸?” 尖锐的牙齿嵌入了血肉,顿时染湿了素白的衣衫。 萧慕寻吃疼,仍有种病态的艳丽。 “你为何总是不肯放过我?” “萧家的人该死,你也必须去死。” “萧家……到底同你有什么仇?” 谢辞幽深的眼眸中,没有半点光亮:“你对所有人报以温柔,可我却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纯善之辈。” “这于你有何关系!” 谢辞却朝他靠近:“你拂照了天下,为何不拂照本座?” 萧慕寻就此苏醒了过来,额头满是冷汗,胸口上下起伏。 他眉心紧蹙,许久才平缓了呼吸。 萧慕寻的目光朝窗外望去,透过朱红的幔帐,一轮悬于树梢的残月像是染上血,透着几分不祥。 他就这样静静的坐着,长发迤地,一直等到红日初升,熹微的晨光照射了进来。 高热始终未能褪去,这事儿便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刚至午后,莫钧青便已经被请了过来。 他黑着脸把完了脉:“不治了,不治了,好不容易养好些,又折腾什么?” 萧淼聆听着教训,无比自责:“莫前辈,这次都是我的过错,非得带寻儿出摘星楼。” “哼,你是想害死他,还是嫌我这不够乱?” 萧淼哪能知道,自己不过回去一夜,便又听到了萧慕寻病发的消息? 他满是愧疚,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因此莫钧青说什么他都认了。 莫钧青气不打一出来:“萧月明是于我有恩,可总不能挟恩求报,我明明已经答应要治萧慕寻了,还非要在求我去什么碧岭秘境,那碧落果是这么好得的吗?” 萧淼快哭出声:“前辈,快别说那些小事了,寻儿要紧啊!” 莫钧青都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小事? 到底是谁叫苦连天的求着他,还软磨硬泡啊! 萧月明足足劝了半日,听得他耳朵都起茧了,这叫小事? 萧慕寻一生病,周围自然而然的围满了萧家嫡系。 萧月明也在场:“均青,你快看看寻儿,他都昏迷半日了!” “……他生一次病,你们萧家所有嫡系,都要跟个孝子一样守在他床前吗?” 他们脸上纷纷露出痛苦,眼眶微红,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莫钧青觉得这个世界都魔幻了,看看这一群快死老父亲的表情吧! “呜呜呜,莫前辈你神通广大,快救救寻哥哥吧。” 莫钧青:“……” 他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场景,浑浑噩噩的输入了灵气,还为萧慕寻开了药。 因为是凡人,病痛缠身,又体弱多病,不能以一般修士的法子救治。 莫钧青在萧家这些天,还研究出了不少的药方。 “行了,我既然答应了会治他,便不会言而无信。” 萧月明舒了一口气,也知道碧岭秘境的事让莫钧青不快了。 等莫钧青把完了脉,准备回去拿银针时,萧月明也追上去送他。 寒气宛如缓缓流动的水,冰冷的从外拍打进来。窗檐结了冰,凌条似冰锥一样下垂,挡住了为数不多的光亮。 等萧月明走后,屋内才仅剩下了萧家那群嫡系。 他们义愤填膺的问:“这次又是谁!?” 萧淼告黑状:“二姐,是青炎宗的易峥,他还想把寻儿要过去呢!” “什么!?” 萧卿雪的脸色黑得快要吃人,全然不顾形象,完全没了平日那副爱美到极致的样子。 萧家这些丰神俊朗的人物,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心里只想着一个念头——那便是悄咪咪的让青炎宗那些弟子尝一尝苦头! “青炎宗不过是一小小魔宗,萧家乃是大族,也不知为何家主非要同他合作……” “我上次去莫前辈那里,偶然听到些消息,说是菩提参也在碧岭秘境。” 众人不知那菩提参是什么东西,纷纷面露疑惑:“那你可有听清,菩提参到底是什么?” 萧卿雪点了点头:“我回去查了古籍,说是能治愈先天不足之症。”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 菩提参三个字,如烧红的铁一般,深深的烙在了众人的心头。 寻儿…… 若真是那样,碧岭秘境便是非去不可了! 难怪家主不惜折损萧家的名声,同魔宗合作,呵斥顶撞易峥的萧淼,也要让易峥留在萧家。 “我们别挤在此处了,还是快些出去,免得打扰寻儿安眠。” 窗外大雪绵绵,密集得犹如化不开的霜霏,细雪似柳絮般落在红梅树梢,便如胭脂淬血。 屋内插在青花瓷瓶里的红梅却已凋谢,花苞不堪重负跌落在地,砸得花瓣零落,同外面正开得热烈的红梅完全不同。 萧慕寻已有了些意识,眼睛睁开一道罅隙,哑声道:“三哥……” 萧淼一听萧慕寻喊他,那还得了,立马就撒腿撤回:“诶!” 那些人本打算出去,谁知竟听到萧慕寻喊了他们中间的萧淼留下。 他们个个睁大了眼,寻儿是大家的,这点他们从小便达成了共识,这才不至于争风吃醋,互相内斗。 可寻儿怎就偏偏看上了一条筋的萧淼!? 萧卿雪酸成了柠檬,低声嘟囔:“也不知萧淼哪里好,他有我好看吗?” “……二姐,走了。” 众人又是懊悔又是羡慕,朝内屋看了一眼,朱色的帷帐里,伸出来一只手,那白皙的玉色,犹如琼花映雪。 他们有些挪不开眼,总觉得从嵇家回来的萧慕寻越发惑人了。 那眉宇间的艳色越深,越发的风流孱弱,如画中的山精鬼魅一般。 “三哥,我有事同你说。”萧慕寻微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寻儿,我听着呢!” 他们在外面看着,哪知萧淼那厮竟然抓着寻儿的手了! 众人本打算离开,见到这一幕不由血液直冲脑门,死死盯着屋内。 莫钧青拿回银针,打算给萧慕寻施针时,看着这一幕不由惊呆,下巴都快掉下去了。 萧家这群嫡系天赋最差都是双灵根,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个人物,甚至于有可能成为一宗领袖。 他们在外看着都沉稳大方,彬彬有礼,怎么来了摘星楼,全都变成了柠檬精,酸得犹如吃醋的小姑娘似的? 似乎注意到了莫钧青,萧卿雪又恢复了温柔有礼的模样:“莫前辈。” “……嗯。” 若不是看到方才萧卿雪的变脸,莫钧青只会以为这是个温柔可人的仙子。 好在那群人并未待在这里多久,便依次离开了摘星楼。 他正准备走进去,才发现屋内两人正说着话,便驻足在门口许久。 熏笼内焚了药,香霭袅袅,如仙气缭绕的云窗雾阁。 萧慕寻青丝散开,隐于重重绡帐内,只露出了一只手,同萧淼紧握。 “三哥,你同易峥对战,可有受伤?” “都是些轻伤,休息一晚便好了,哪有你严重!” “我……沾染了些风寒。”萧慕寻喉头微痒,狠狠咳嗽了起来,“三哥,你告诉我,家主要去碧岭秘境做什么?难道真是为了碧落果?” 萧淼眼神微闪:“你都病了,问这些做什么?” 他这次吸取了教训,不能什么事情都跟寻儿说了。 菩提参的事,还是等拿到手再告诉寻儿吧。 “不可!” 萧慕寻激烈的反应,令萧淼十分奇怪:“寻儿,你怎么了?” 萧慕寻张了张嘴,他如何能说出,易峥在碧岭秘境一举夺得碧落果成就元婴,害得萧月明和萧淼身死的事呢? 就算萧淼和易峥没有提前相见,易峥也会使阴招! 只因上一世他对萧家有极大的成见,孤独的住在摘星楼,根本不在意外面的消息。 而这一世,他主动为了谢辞去求萧淼,也更多的接触了萧家人。 他渐渐才想起来,上一世的碧岭秘境发生了什么。 萧淼何等的天才,便是在碧岭秘境…… 萧慕寻呼吸紊乱:“三哥,你答应我别去碧岭秘境。” “又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萧淼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说,“我哪会去碧岭秘境?” “胡说!” 萧慕寻激动之下,竟吐了口血。 那血不偏不倚,正好吐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萧慕寻本就病弱,这口殷红的血映着病白的肤色,显得尤为刺目。 萧淼眼瞳紧缩,胆战心惊的说:“是是是,我是去碧岭秘境,你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寻儿,你千万别激动,当心身子!” 萧慕寻:“……” 他在心里呐喊,都吐血了多少回了,犹如家常便饭,张口就来。 为什么还有人信啊!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借着这件事,萧慕寻自然得寸进尺,非要问个究竟。 “那你告诉我,为何非去碧岭秘境不可?” 手背上沾染的血如霜雪红梅,让萧淼觉得无比刺目。 他一阵后怕,觉得不能再瞒着萧慕寻了。 “……那日和易峥对战,我便明白了一件事。”萧淼低下了头,俊美的脸庞一片涨红,“我的险胜,不过是靠你提醒,以及萧家无数的资源堆在我手里。若是没有这些,恐怕我早就输了。” 萧慕寻听罢,撩开了重重朱色的帷帐,从里面钻了出来。 苍白的病色并未折损他的容貌,天边残霞都不足以勾勒一二。 萧慕寻声音低哑的劝导:“碧岭秘境何等危险……你如此打了易峥的脸,他同你有仇,我是怕会对你下暗手!” “寻儿,我想变强!”萧淼紧咬牙关,“就算易峥已经同我结仇,我也还是要去!” 萧淼褪去一身倨傲,黝黑的眼瞳中酝酿着潮涌般的情绪。 经过那件事以后,这把利刃已被重新锻造,只会变得更加锋利。 萧慕寻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忽然间明白了萧淼为何想去碧岭秘境。 萧淼生下来便是变异灵根,符修天赋极佳。他告诉给萧淼的符阵逆转,是他多年来的经验,如何配置灵力,在哪个法门用什么符,其中细微之处,天差地别。 萧淼的确天赋异禀,仅是听他说了一遍,便全都记了下来,甚至转身就会用。 他骄傲又自负,所以决不能忍受自己的弱小。 “我明白了。” 萧慕寻微垂着眼,长发迤满床沿,有种颓靡的美感。 萧淼见他理解了自己,便十分高兴,恨不得蹦跶起来。 可转眼一看,便瞅见了萧慕寻的脸色,苍白而柔弱,微垂的羽睫也在轻.颤。 他在害怕? “寻儿……” 萧慕寻朝他望去:“我实在担心你的安危,你要保证去碧岭秘境后,好生照顾自己。” 萧淼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放心好了!” 萧慕寻勾起唇角,温柔的看着萧淼。 场面颇为温馨,萧淼却黑着脸捏了下萧慕寻的脸:“你比我还小,用这种看儿子的眼神做什么!” 陡然被捏的萧慕寻:“……” 萧慕寻不禁捏,脸颊上很快便留下了印子,他口齿不清的喊:“三锅,你放凯渥。” 萧淼不由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哈,寻儿,你好好叫一声哥哥我就放了你。” 萧慕寻脸都黑了,不过也能感觉到萧淼掐的力度小了些。 他乘着萧淼不备,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上。 他就是小心眼,叫他捏! 悲剧的萧淼:“……” 萧慕寻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又问:“你是这个原因,那家主为何要去碧岭秘境,这事儿你清楚吗?” “……是菩提参。” 萧慕寻面露错愕,身为医修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菩提参是什么东西。 菩提参,医治的乃是他先天不足之症。 萧淼这么一说,他竟恍然大悟了过来。 上一世得到菩提参的,很有可能就是萧月明和萧淼!! 易峥拿回碧落果,从碧岭秘境满载而归,不久便凝丹结婴。 那时萧月明和萧淼身死,谁都不知道碧岭秘境发生了什么事,家中便由萧玉成做主。 易峥甚至厚颜无耻,拿着萧淼和萧月明拼死得到的菩提参来了萧家,以菩提参作为代价,要去了族中容貌最美的萧卿雪……玩弄。 萧慕寻的手攥得泛白,脸色如浮云翳日,尤为难看。 他心底骤然间升起强烈的杀意,瞬间从萧淼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害怕被萧淼察觉。 “你若要去,我也跟去!” 萧淼睁大了眼,没想到萧慕寻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没有灵根啊,还是个凡人,怎么去碧岭秘境? 萧淼着了急,不知该如何劝解萧慕寻。 正当此时,外面忽然间传来一个声音—— “胡闹!” 萧慕寻和萧淼不约而同的朝门口望去,外面的萧月明负手而立,同莫钧青站在一起。 他身侧的红梅树开得热烈,却因萧月明震怒的低吼,积雪裹着花苞,如翩翩蝴蝶于空中舞动,从枝头跌落至地。 萧慕寻紧抿着唇:“家主为何还要信易峥?” 萧月明根本不想告诉他菩提参的事,只阴沉着脸道:“寻儿,你知道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吗?你根本没有灵根,碧岭秘境又何等凶险!” 这话深深刺痛了萧慕寻,虽然现在恢复了医脉,可他却还是没有灵根。 他若跟着萧家去碧岭秘境,并不是全无好处的。 他定要阻止家主和三哥的死,带回菩提参,不再让易峥有可乘之机。也能乘机见到外面的人,积累些爱慕值,至少能活得长久些! “家主该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固执。” 萧月明酝酿着怒火,他怎么不明白? 所以在萧出云的事之后,萧慕寻对萧家的所作所为一夕之间爆发,竟还做出了逃离萧家的举动。 若非如此,他怎会让谢辞留在萧慕寻身边? 萧月明本想直接了当的拒绝萧慕寻,只是萧慕寻生着病,不能再用强硬的手段了。 萧月明害怕萧慕寻再一次出逃,思索再三后才开了口:“去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萧慕寻没想到萧月明真能让步,立马染上欣喜,如星辰般的眸子熠熠生辉:“什么条件?” “获得谢辞真心实意的效忠,以及……为你自己寻找一个可以庇护的宗门。” 前一个他还能和谢辞商量着演演戏,可后一个…… “家主莫非是想让我拜谁为师?” “随你怎么想。”萧月明眯起眼,就想让他知难而退,“离去碧岭秘境还有十日,这段期间,只要在萧家内门,我都不限制你的自由。” 给了个棒槌,又给了个甜枣吗? 萧慕寻明知道他的手段,却还要憋气假装欣喜:“那便一言为定!” 萧月明总算满意。 “家主,谢辞呢?” “……你好生休息便是,提他作甚?” “家主不是想看看谢辞是不是真心护我吗?” 萧月明身体僵硬,原本是想给他出难题,没想到萧慕寻竟下了这样大的决心,看来他是真的想去碧岭秘境了。 萧月明眼神微闪,想起自己的确没有多久便要去碧岭秘境了,是该把事情办妥当。 “你先好生休息,养足了精神再说,我去帮你把谢辞找过来。” “劳烦家主了。” 萧慕寻躺在了床上,脑子里一直都在想该如何去碧岭秘境。 谢辞…… 以及能护佑他的宗门? 不得不说,这两件事全都是难事。 萧慕寻不是个轻易气馁的人,事情还需一件件的解决。 萧慕寻明白那夜谢辞提着嵇文斌的头颅来见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知晓自己布的局成了。 昔日,谢辞敬重易峥,甚至将他当成亲如父亲的人,十分特殊。 而仅仅几日,他便将易峥从谢辞心里挖出,取而代之。 萧慕寻微垂着眸,想起上一世的谢辞,在他死之前,曾被谢辞囚禁在魔宫一段时日。 他们本该水火不容的,而如今,他却要成为他心里最特殊的那个人。 — 萧月明走出了屋内,缓缓掩上门。 他忽而想起了些许往事—— 要说萧慕寻是否是萧家嫡系,其实还真不是。 他母亲已经算是萧家极其偏远的旁支,得了上一任老家主的青睐,养在膝下当做养女。 可她却未婚先育,生下萧慕寻之后便撒手而去。 对于这样的耻辱,萧家岂有吞下的道理? 那时萧玉成正在闭关,可所有人对这件事都漠不关心。纵然萧玉成天赋极高,他闭关之前便已经快满五十了。 萧家人人皆知,他们活不过五十岁。 萧月明带着人前去,打算将孩子溺死。 在触碰到他的时候,却有种奇妙的感受,仿佛自己就此臣服,要为他奉献出一切。 这种想法止不住的从萧月明的脑海迸发,犹如涨潮一般,渐渐汹涌了起来。 “家主,你还愣着做什么啊,赶紧把孩子溺死!” 身侧的人推了他一把,萧月明才从那种玄妙的感受中苏醒了过来。 他眼底泛狠,正要将婴孩溺入水中时,外面却有人凄厉的大喊:“家主,老祖结丹了!” 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手微微一颤,几乎没抱稳怀里的孩子。 “什么!?” “老祖结丹了,老祖渡过了五十岁!萧家的神眷之子出生了!” 萧家的神眷之子出生了!? 萧月明满脑子都被这句话所充盈着。 他的眼眶忽然有些湿热,激动得不能自已。 两百年了,整整两百年! 他们到底要受这样的诅咒多久?然而神眷之子终于出生了! 怀里的婴孩忽然哭了起来,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方才要溺死的孩子便是萧家奉为至宝的神眷之子。 他们的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还好! 若是这消息再晚一步,怕是什么都晚了。 那几个分家的老头子赶来,看到萧月明要溺死萧慕寻的时候,还将萧慕寻抢了过去,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萧月明,你胆敢伤害他,萧家上下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萧月明却傻笑,丝毫没有在意这句话里藏着的浓浓血腥之气。 每个人都欣喜若狂,又的甚至痛哭到跪地不起,皆是因为萧慕寻的出生。 萧月明眯起眼,站在廊下的红梅树前,清风吹得红梅摇曳,积雪也洒落在他的袍裾之上。 可他却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间,完全没有在意。 等萧淼也从里面走出来时,萧月明才收起脸上的怀念。 “站住。”萧月明警告的看了萧淼一眼,“不准再带寻儿外出。” “可家主方才不是说……” “自然是以退为进,寻儿现在的身体,谁敢驳斥他?” 萧淼紧抿着唇,忽而想起了萧玉成的话。 寻儿从小一出生,便被家主以保护之名软禁。 虽说他也认同萧月明的话,寻儿是不宜去碧岭秘境的。 可为何非得在孤岛一般的摘星楼?连身为兄长的他们,都很少看到寻儿! “家主……”萧淼态度坚定,“你既然不想答应,便不要欺骗他。” “榆木脑袋!”萧月明方才都已经告诉了他自己的用意,却没想到萧淼还是听不明白。 “我的确很蠢,以至于这么多年了,竟觉得你们都是对的,半分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 萧淼的手心满是汗,手用力紧握,力度大得在掌心都留下了月牙的印记。 他还从未同萧月明顶撞过。 明明脸色泛白,如此紧张,却还是要仰着头维护萧慕寻,半点也不让。 “寻儿已经被族中关了那么久,他是萧家最重要的神眷之子,可也是我的弟弟!” 萧月明阴沉着脸:“放肆!” 萧淼只是炼气巅峰,而萧月明却是筑基巅峰。 一个境界之差,便是天差地别。 “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萧月明动用了灵压,如一座大山压在了萧淼的肩上。他全身颤抖,紧咬着牙关,脸色也分外难看。 心理和身体的双重压力,令他喘不过气来。 便是如此,萧淼也没有倒退一步。 “我只想求家主,就算不许寻儿外出,也让他在萧家进出自由。” “天真!”萧月明狠骂了他一句,“如今易峥已经注意到了寻儿,若是被他发现萧家的秘密,你猜寻儿会如何?” 冷汗从萧淼的额头滑落至下巴,宛如一滴水,滴落在青石板上。 他茫然的抬起头:“可是……不还有老祖和萧家吗?我们会倾身相护。” “万一有意外呢?”萧月明低沉的说,“寻儿死了,萧家的人该怎么办?” 萧淼紧抿着唇,萧玉成的话,久久的萦绕在心头。 萧家其他的人对萧慕寻的宠爱,大部分源自于萧慕寻的特殊。就连萧淼从前也是这样想,只是在他重病时过来看看。 可萧慕寻对他的信任,无比真挚美好。 他不想辜负这份感情! 如今家主不过是害怕,若他拥有实力,结成金丹……亦或是元婴,日日夜夜的守在寻儿身边,那家主还会说什么吗? 一定不会! 见萧淼不说话了,萧月明以为是他明白过来了。 纵然如此,萧月明的脸色依旧难看:“如今易峥似乎误会你才是萧家的宝物,便这样同他周旋,这才是我同意你去碧岭秘境的原因,明白吗?” “……是。” 萧淼不介意做萧慕寻的替身,为他掩人耳目。 “别再让我发现你偷偷带寻儿出去,去碧岭秘境之前,乖乖给我滚回去,不许外出。” 禁足…… 纵然如此,他不后悔今日顶撞了家主。 一如老祖所言,他想成为寻儿的依靠。 “告辞。” 眼见着萧淼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萧月明这才回过身去,来到了同谢辞约定的地方。 永栖湖畔,并未结冰。 明明附近都是一片冰雪,却未有这个地方,山花烂漫,青翠欲滴。 酝酿了多日的暴雨连落两日,拍打着顶端的竹叶,噼里啪啦的作响。雨珠顺着竹叶的末梢落下,在地上积出大小水洼。 谢辞已等在那里多时,身上肩上全是雨水。 “我已悄悄取出了装有寻儿心头血的玉简。” 谢辞任由雨水冲刷,始终默不作言。 “心甘情愿?” “……自然。” 萧月明冷哼一声:“我可还没忘了,你是如何护着你师尊,将罪名全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若非寻儿喜欢,他也不会费这么大的波折。 “这心头血还是寻儿刚出生时取出来的。” 萧家自古便有生死契的习惯,只是现在的萧家傲气,不屑于这么做。 萧慕寻作为神眷之子,幼时还查不出有无灵根,更有生死契的必要。 只要寻儿愿意,萧家心甘情愿的为他马首是瞻,可十四年了,他都没表现出这样的想法,甚至对萧家十分抵触。 唯有谢辞,寻儿待他……的确和旁人不一样。 就连方才,寻儿都四处寻他。 “你该知道,若非没有寻儿,你早就在你那个师尊面前,吃尽了苦头。” 谢辞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动手杀了嵇文斌了。 谢辞冷冷的望向了萧月明:“他的确是没有灵根,可你们萧家也不该这样软禁他。” “你懂什么?” 萧月明嗤笑了起来。 他又对谢辞说:“寻儿没有修为,要想和旁人定生死契本就是难事,不过……我研究多年,总算可以实现。” 玉简泛起微光,一滴红色的血珠便被托于玉简上方。 “该你了。” 谢辞对易峥将自己送给萧家的事十分抵触,可那人若是萧慕寻,谢辞便没有那么抵触了。 他以灵气逼出了心头血,从口中缓缓飞至手心。 一粒若珍珠般的血珠,便浮于半空。 谢辞递了过去,脸色已是尤为难看。 他这些时日受的伤太多了,不仅是七阶赤焰蛇,还有易峥给他吃下的毒虫,如此逼出一滴心头血,已是元气大伤。 谢辞身体摇晃,意识有些昏沉,竟差一点快要昏过去。 而此时,萧月明已经将两人的心头血紧紧结合,随后封入玉简之中,这样术法才算大成了。 暴雨骤停,竹叶也被洗得嫩绿,犹如戈矛苍玉。 萧月明的额头渗满一层薄汗,手里的玉简已渐渐变成了朱红。 “从今往后,寻儿要你生,你便生;寻儿要你死,你就去死。” 风吹树动,竹林传来飒飒之声。 谢辞已变了个模样,以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四周。 他微垂着眸,掩去自己黑暗阴沉的模样。 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在听到萧月明口中所言时,谢辞眼底浮现嘲弄和不屑。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九幽的魔君谢辞。 谁敢管他的生死?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谢辞回到了屋内,掩去一身霜雪,静静打量着四周—— 萧家? 谢辞的眼中满是阴翳,他重生晚了一步,十五岁的他究竟有多蠢?才会被萧月明哄骗着签下生死契。 萧家的生死契,他可是如雷贯耳。 谁为主,谁为仆,答案可想而知。 该死的! 他签订生死契的对象,竟然是死对头萧慕寻。如今的他想冒险杀了萧慕寻,也完全没可能了。 “萧家的人还真会先下手为强。” 谢辞盘坐在地,打算以灵力强行冲破这束缚。可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不但没有接触生死契,甚至连身体也渐渐无法控制了。 大约再隔不久,十五岁的他会重新掌控身体。 他眼中厉色闪过,奋力写下一张纸条,紧捏于手心。 夜色与晨曦交替,天渐渐亮了起来。 十五岁的谢辞从漫长的黑暗中醒来,如坐云雾,冷汗侵湿了全身。 俄顷,他便注意到了自己手里紧捏的纸团。 他的脸色顿时一变,有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入了他的房间,甚至写了什么东西在他的手里。 谢辞脸色微沉,如密布的阴云。 他摊开了手心里的东西,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斩草除根,杀掉……] 谁? 字迹潦草而凌乱,仿佛是慌忙之中才写下的。 可谢辞认得,那是他惯用的字体。 刹那间,他便将纸团撕碎,心脏跳动极乱。 怀揣着三分心事,谢辞绕过了甬道,缓缓走入了摘星楼正中的房间。那里红梅竞放,玉竹如戈,最适合倚窗听雪。 “好些了?” 萧慕寻刚起身,头发都还未束,肆意的逶迤至腰间。 他只穿着白色的里衣,连腰带都绑得松垮,姿态慵懒得宛若一朵睡莲,正绽放着艳色。 谢辞仿若被这画面烫了一下,下意识的瞥开眼:“……嗯。” “我知道我自己衣冠不整,但也不至于不入眼吧?” 萧慕寻轻笑了一声,不带任何温度。 他梦到了前世的谢辞。 纵然明白此刻自己的命都吊在他身上,换取些爱慕值才好,可萧慕寻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他和他,可是有仇的。 萧慕寻变着花样,但凡谢辞瞥开眼,就偏要凑到他面前去。 就谢辞这点小心思,他还猜不着? 萧慕寻支使着他,微微仰着下巴:“我后背的伤还没好呢。” 谢辞连日来的阴霾仿佛在此刻消散,眼前的萧慕寻微微仰着下巴,眼中带着三分狡黠,像是一只高傲的猫,等着人给他挠下巴。 “你怎么没点表示?” 萧慕寻觉得谢辞榆木脑袋,都听不懂人话的吗? 毕竟他和他积怨已久,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消散的。 “你想我怎样?”谢辞低哑着声音,眼神莫名的放在了他殷艳的唇上,“说出来,我一定办。” 萧慕寻将药盒丢给了他:“快帮我擦药。” 他主动将东西丢给了他,乖乖的躺在了床上。 萧慕寻还催促着谢辞,努力做出凶恶的模样:“别磨蹭,手脚麻利些!” 谢辞哑然,想起易峥对他的羞辱,让他洗干净了在床上勾引萧慕寻…… 现在怎么看来,都是对方在勾引自己。 发丝都逶迤在后背上,犹如墨色的珍珠。偏他的肤色如雪,娇嫩得仿佛琼花一般,两种强烈的颜色对比,构成一副极艳的画面。 谢辞眼神幽暗,强行镇定了下来。 他走了过去,抠出药盒中的药膏,均匀的抹在了萧慕寻的后背。 那上面已经结了疤,如美玉上的裂纹。 可却并不难看,带着残缺的美。 “谢辞,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满,特别不高兴?” “……不敢。” 萧慕寻一听,便眯起了眼,格外餍.足。 死对头不开心啊,他就特开心。 不敢报复太过,害怕谢辞心生怨恨。 这些小事上,便只能偷偷的。 萧慕寻还振振有词:“其他的事我都依着你,但我后背的伤可是你弄出来的,得照顾到我完全康复。” “……嗯。”谢辞从鼻腔中发出这个音,已带上几分灼热。 不知怎的,竟喷到了萧慕寻后背的肌肤上,烫得他浑身战栗。 他朝后望去,才见谢辞一副隐忍的模样。 哈,这就难受了? 当初他被谢辞软禁,怎没这么娇气! “这些事,你为何总找我?萧淼不行吗?” 萧慕寻还以为他嫌弃自己,不悦的说道:“我不要三哥,就要你。” 这种累活怎么能麻烦三哥呢,当然是谢辞来做啊! 谢辞一听这话,心脏熨烫,压不下上扬的嘴角。 萧慕寻躺在床上,自然没看到谢辞这般神色。 等擦完了药,他才重新穿好了里衣,今天又是美滋滋的一天。 谢辞不乐意给他擦药,行啊,就非他不可了! 这几日,见谢辞不反抗,萧慕寻甚至还有变本加厉。 他天生体弱,那么拼命的活了下来,因着谢辞的原因,转眼便是一场空。 如今他可着劲儿的在小事上作践着昔日死对头,但凡看到谢辞隐忍的目光,萧慕寻心里就美滋滋极了。 不仅擦药要谢辞来,甚至还装作病蔫蔫的躺在床上,吃饭也要谢辞喂了。 旁人还不成,就偏要他。 每每看到如此情形,莫钧青都要痛苦的叹息一句:“我这医修真是名不副实,来了萧家几乎一月,还是未能治好你,反倒是让你的病更严重了。” 萧慕寻颤巍巍的伸出了手:“莫前辈,我怎么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 “什么!?” 这可把莫钧青吓得脸色发白:“谢辞,快扶他起来,我探一探脉!” 谢辞也极为担心:“前辈,是否那日他冒雪前来,受了很重的风寒?” “不可能啊,我都治好了,莫不是因为他天生体弱……” 萧慕寻上辈子当医修看多了病人,自己也是久病,装个头疼脑热,便越发入木三分。 “疼,按按。” 谢辞立马照做,力道不轻不重。 萧慕寻越发的过分,原本还用手撑着,现在直接靠谢辞怀里去了,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压着他,仿佛没骨头似的。 可他本就久病,又甚是体弱,就算压着谢辞,又能有多重呢? 谢辞有些心猿意马,鼻尖闻到了淡淡香气,是从萧慕寻身上传来。 他紧贴自己的胸膛,仿佛羽毛拂过一般,所触的位置,宛如火烧,酥.麻成一片。 “我病了这么久,又未沐浴,是不是有些难闻?” 谢辞声音沙哑,理智几乎要被粉碎,轻声呢喃:“……香的。” 萧慕寻是个凡人,五感不灵,自然没听清。 还以为自己这副模样,又为难到了谢辞,有一种极大的报复的快.感。 倒是莫钧青听到了这话后,诧异的望了谢辞一眼。 “……行了,你这样折腾谢辞,成何体统。” 毕竟有外人在这儿,萧慕寻自然要收敛些,便没再干更过分的事情了。 这些小事上萧慕寻折磨谢辞,大事他却分得很清。 可正当萧慕寻打算从他的怀里离开时,谢辞忽然全身抽搐,痛苦得几乎从床沿跌到地上。 萧慕寻连忙拉住了他,将他放平在床上,着急的喊了声:“谢辞!” 谢辞的眼瞳泛红,苦苦的忍耐着疼痛,不想让萧慕寻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别……看。” “莫前辈,你快给他瞧瞧!” 萧慕寻脸色微变,他那天紧赶快赶,还是没能第一时间去到月盏楼。 谢辞在他来之前,便已受到了易峥的折磨。 该死的易峥! 他一想起此人,便觉得无比恶心。甚至连萧月明和萧淼的死,他也觉得和易峥逃不了干系! 莫钧青表现得极为平淡:“我来萧家是给你治病的,不是给他治病的。” 萧慕寻错愕的望向了莫钧青,他收拾着药箱,打算离开此地。 萧慕寻只得拦下了他:“莫前辈,我……” “你们萧家也莫要欺人太甚,萧月明是对我有恩,可我已经帮他救了你,还被他劝着去碧岭秘境,还想要我做什么?” 莫钧青突然发了火,脸色堆满了怒气。 他原本就是脾气火爆之人,此刻更是积压到了一个临界点。 萧慕寻微垂着头,脸色苍白:“那莫前辈……是否可以,是否可以留些丹药于我。” 莫钧青紧蹙眉心,原本想开口骂萧慕寻一顿的。 可那一瞬间,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他哼了一声,又坐到了一旁,心道既然萧慕寻不死心,给他又如何? 能救谢辞的丹药大多都要配合医修的功法使用,萧慕寻有医脉吗? “但凡药箱里的,你便拿去吧。” 萧慕寻脸上浮现欣喜,便立马拿出些许丹药,乳白晶莹的药丸瘫放于手心。 令莫钧青没想到的是,他本想给萧慕寻难堪,撒气在萧慕寻身上。可他手心的丹药瞬间便裹上了一层柔绿。 萧慕寻将丹药喂给了谢辞,他的脸色渐渐的好了许多。 莫钧青大惊,诧异的看了萧慕寻一眼。 虽然中途耗费了两个多时辰,可莫钧青看得尤为清楚。 这……! 而萧慕寻此刻脸色已是尤为难看,仿佛元气大伤般:“多谢莫前辈的药。” “你……” 莫钧青手指颤抖,“你你你有灵根!?” 萧慕寻脸色苍白,尚未恢复过来:“莫前辈真会开玩笑,我怎会有灵根?” 莫钧青瞬间便想到了另外的东西—— 医脉,是医脉! 萧慕寻竟然是个有医脉的! 普通丹药分上中下三品,便是上品丹药直接服用,只能吸收其八成药性。更别提上品丹药一丹难求,修真界弥漫的大多都是下品丹药,战斗中直接吞服吸收不足三成。 这也是为何长期服食丹药,在体内会堆积丹毒的原因。 若是拥有医脉,便能注入医脉中蕴含之清气,丹药的吸收便大大提高。 莫钧青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灵根难求,那拥有医脉的便更加难求了,万里挑一都不为过。 他原是想看萧慕寻笑话,再顺便嘲讽一下他们萧家,哪知道被硬生生打了脸。 然而莫钧青完全不觉得难堪,反而有种异常的兴奋感:“哈哈,你竟是有医脉的!” 然而此刻床上的谢辞已有了反应:“我方才……” “我已经给你喂下了护住心脉的丹药,现在没事了。” 谢辞从床上起身,身体像是被碾过一般的疼痛。 他知道,是易峥喂给他的毒虫。 昨日的记忆暧昧而模糊,昏死前,他只记得自己将心头血给了萧月明。 其他的,便一概不清了。 难道是因为这毒虫的缘故?可那张纸条又作何解释? 亦或者……有鬼修上了他的身? 谢辞的脸色越发难看,犹如冰霜一般。 “他方才为了你,可是尤为紧张。”莫钧青没有把医脉的事告诉给谢辞。 谢辞微怔,心脏从寒冷的冰窟拉入了温柔的暖春之中。 “你好生休息,我有话跟萧慕寻说。” 莫钧青拉着萧慕寻走到游廊,玉树堆雪,枝头的红梅已经完全盛开了,大约再半个月,便要冰雪消融,红梅花期也快到了。 莫钧青低声道:“走,跟我去测灵根。” “莫前辈,我真的没有灵根。” “胡说,我就从未听过,没有灵根能长出医脉的!” 萧慕寻百口难辩,却忽而想到了一件事。 萧月明便是觉得,他接触不了外人,才开出了那么一个严苛的条件。 倘若,莫钧青能收他为徒呢? 得了天衍宗的庇护,萧月明便无话可说了。 萧慕寻眼神微闪,却停下了脚步,低声询问莫钧青:“要我跟你去测灵根和医脉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说吧。” “我想请莫前辈收我为徒。” 莫钧青神色微动,他还真有这意思。 拥有医脉的人那么少,有些医修想传承,都找不到徒弟。 “若是测出灵根,无论资质多差,我都……” “那我不去。” “……你是不想跟我去?”莫钧青急了,在原地打转,便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法子,“不若这样,你去测了医脉,但凡有医脉,我便收你为徒!” 萧慕寻正巧不能完成萧月明提出的条件,听莫钧青这么一说,不由眼前一亮。 “可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萧慕寻笑了起来,让莫钧青颇感觉自己上了当似的。 萧慕寻被莫钧青拉着带出了摘星楼。 他的药庐坐落于萧家内门的深谷之中,此处临靠巍峨崇山,远处望去药庐附近萦绕着缥缈的云气,似梦似幻,宛如云山幻海。 莫钧青在里面找了老半天,才从藏了多年的乾坤袋里翻出了星月仪。 “便是这个了!” 星月仪是专测医修的医脉所用,同普通的测灵石完全不一样。 莫钧青的眼底藏着兴奋,像是诱骗小孩儿似的,肉麻得放缓了语气:“你快将手放上去呀,星月仪测医脉甚至能测出是几品的。” 萧慕寻只得认命似的伸出了手,刚想将手放上去的时候,萧月明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均青,我想再同你说说碧岭秘境的事……”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看到星月仪光芒大盛,一道极粗的红线从底部贯.穿至顶,直接超出了星月仪的界限,让星月仪震得碎裂。 莫钧青倒吸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看着这一幕。 “极、极品医脉!” “不可能!” 门口的萧月明低低的喊了句,“他是绝不可能拥有医脉的!” 莫钧青猛地驳斥:“什么不可能,你眼睛瞎了吗,这么粗的医脉看不见?”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上云六洲谁人不知医脉二字? 萧月明的脑子一片空白, 宛如烟花炸开。 “均青,是不是你们门派的星月仪坏了, 这……能准吗?” 莫钧青气得吹胡子瞪眼:“谁说星月仪坏了!你眼睛瞎了吗?这分明是极品医脉,这么粗壮!” 他老泪横纵,想当年宗门收徒,就算是找到医脉的苗子,也细得跟个头发丝儿似的。 哪能像萧慕寻这样? 这样极品的医脉, 乃世间罕见,除了他们天衍宗的顾星河,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医脉和灵脉乃是共生, 萧慕寻的医脉这么好, 灵根也应当极好。 莫钧青已经暗搓搓的打算先下手为强,将萧慕寻哄骗到自己门下。 “月明,你萧家的测灵石没给这小子测?” 萧月明满脸苦涩, 方才之所以下意识喊出‘不可能’三个字,便是因为他早就测过了。 没有灵根,哪里能孕育出医脉? “测是测了, 可寻儿并没有灵根。” “胡说!” 莫钧青随即反驳,“你莫要哄骗我, 你还求着我去碧岭秘境呢?怎么,现在怕我把你萧家的后辈拐跑了?” 莫钧青越说越气, 他本就是个火爆脾气, 来得快去得也快。 萧月明平日在易峥面前老谋深算, 对待莫钧青这样的脾性, 还真是没办法。 “我哪是怕你怪走我萧家的后辈……” “别唬我不知,你萧家是不是有嫡系不得参加宗门的家规!” “……是。” 莫钧青冷笑了起来:“原来你这样防备着我。” 萧月明更加辩驳不了,示弱般的说了句:“寻儿也不算嫡系……” “那不就得了!”莫钧青眉飞凤舞,格外兴奋,“有医脉就必定有灵脉,你快测测,我不信!” 萧月明只得拿出了测灵石,要是知道萧慕寻只是一般凡人,那他至少没有这样的遗憾,反倒是看到他对医修天赋异禀时,忽而心生了许多痛惋。 为何上天给了寻儿医脉,却不给他灵根? “莫怪我没提醒你。” 莫钧青死活不信:“废话少说,快测!” 莫钧青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萧慕寻只得硬着头皮将手放了上去。 药庐内静悄悄的,还能听到几人的呼吸声。 其实就连萧月明心里也有那么几分奢望,是不是当初灵根测得太早,后来萧慕寻又生出了灵根? 可萧慕寻的手放在测灵石半天,真的没有任何反应,他刚刚升起的希望在片刻间化为灰烬。 莫钧青傻了眼,见他竟真的没有灵根,一时间怔在原地。 大喜之后,立马就大悲。 这种心情交织在一起,竟让莫钧青跌坐在地上,如街头无赖似的哭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好的苗子,我容易吗我!” 萧慕寻:“……” 这样一个前辈,竟不顾形象的撒泼,真的好吗? 萧慕寻蹲了下去:“莫前辈,你方才不是说,只要我跟你过来测了医脉,你就收我为徒吗?” 莫钧青一听这话,心情更加悲苦。 原以为的大宝贝竟然不能修炼,他光是有这么好的医脉有何用啊! 一想到这里,莫钧青便更加难受了。 “我是说考虑。” “莫前辈!你莫不是想在一个小辈面前耍赖?” 莫钧青更加自闭,默默的蜷缩身子,不想面对现实。 萧月明眉心紧蹙,一听萧慕寻这样说,便知道二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决不能让寻儿离开萧家! “均青,不管你答应了他什么,可你别忘了,你得保住他的命。” “我自然知晓,不必你提醒!” 莫钧青生着闷气,被骗来萧家给萧慕寻治病不说,还得被萧月明烦着去碧岭秘境! 他不就偶尔提及要治疗萧慕寻的先天不足,须得菩提参才行,萧月明便记在了心上。 也不知那个易峥从哪里知晓萧家在寻菩提参,还得到了菩提参的消息,以此作为交易。 至此,萧家才和青炎宗结盟,约好一同去碧岭秘境。 萧月明听到莫钧青这样说,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莫钧青答应了的事,他便一定会做到。 “寻儿,你不可独自一人留在此地,我带你回摘星楼。” “家主,你不是答应过我,若我寻到宗门庇护,你便答应我出萧家的吗?” 萧月明皱眉:“我的确答应过,可莫钧青愿收你吗?” 萧慕寻紧抿着唇,上一世他是靠自己修行,哪有那么多的麻烦? 灵根,他做梦都想要。 可一时半会儿又得不到谢辞的爱慕,除了萧家,他上哪儿去找其他人选? 要一直待在萧家,他的死期才是不远了! “无论怎样,这是家主许下的承诺,若是我能找到,家主便允我去碧岭秘境。” “只要你能做到,我自然允许。” 萧月明安抚着他,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在他心里,萧慕寻又不认识外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 — 天穹逐渐晴朗,万丈霞光照射在了堆积的白雪上,仿佛四周都被染上了醉人的暖橙。 很快,夜色逐渐弥漫,残月的清辉从树梢的间倾斜下来。 萧慕寻朝屋内走去,原是打算看看谢辞的,可当他经过窗前,余光不小心瞥到了屋内,才发现谢辞正坐于床沿,表情玩味至极。 他不像是之前那副沉默冰冷的模样,而像是掌控一切,格外漫不经心。 这样的谢辞,和脑海里那个魔君渐渐相似了起来。 “你拂照了所有人,为何不拂照我?” 萧慕寻的脑海里萦绕着谢辞问他这句话时的画面,低沉又阴冷,并非责怪之语,而是更深沉的东西。 他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脸色也极为苍白。 然而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脚步声,里面的人忽然有了反应,两人隔着小轩窗,目光交融在了一起。 谢辞看见他了。 瞬间,浓烈的杀意朝着萧慕寻袭来,像是利刃割破了这些日子的温情。 “萧慕寻?” 既然被发现,便不能逃了。 萧慕寻眼神微闪,这几日来他总在做噩梦,起因便是那日谢辞带来了嵇文斌的人头。 他并非胆小懦弱,嵇文斌也的确该死。 只是…… 那一日的谢辞,究竟令他想起了昔日的死对头。 他想起自己上一世第一次见到的谢辞,总是漫不经心,实则掌控一切,高高在上,病态而偏执。 萧慕寻深吸一口气,绕过了轩窗,从虚掩的木门走入其中。 风吹绡动,屋内又燃着炭火,香霭袅袅,炙烤得仿佛暮春。 红烛深处,辉映着谢辞尚且稚嫩的脸,清冷谪仙,孤瘦胜雪,如月映寒江那般,水中的倒影才是真正的他。 “你身子可好些?” “你问我……身子可好些?” 谢辞眼神微闪,从萧慕寻一进门便打量着他。 萧慕寻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笑着靠近了他:“怎么突然像不认识我一样?” 谢辞没有说话,只是紧抿着唇。 萧慕寻朝他伸出了手,想要探一探他额头的温度。 谢辞却先他一步,紧握住萧慕寻的手腕:“你想做什么?” 那戒备的表情,仿佛回到了从前。 萧慕寻假作真切:“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发烧。” 谢辞没有松开,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 萧慕寻反倒是自责内疚的低下了头:“……家主逼你签生死契,你为何不同我说?” “说了又如何?” 萧慕寻十分激动:“我绝不会让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谢辞目光微变,忽然间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重生了。 明明前一秒,还和萧慕寻同归于尽,下一秒他已经苏醒了过来,这具身体只有十五岁,俨然是他最弱小的时候。 谢辞不后悔拉着萧慕寻一起死。 那些人不是常常念叨,萧慕寻乃是修真界的光么? 他嗤之以鼻,就让他这个作恶的魔尊,将全修真界的光带走,谁也别想再被他拂照。 “我发了烧,似乎丢失了一段记忆。” 谢辞终于放开了他,声音虚弱。 萧慕寻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扶着他坐到了床上去,着急的问:“是不是因为失了心头血的缘故?” “也许。” 谢辞将手藏于宽大的袖袍之中,像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了结眼前之人的生命。 萧慕寻却仍旧笑得天真,仿佛对危险毫无所知。 “迟早一日我会解除生死契的,你莫要担心。” 明明面对危险,他还要宽慰自己。 谢辞眼瞳幽深,心绪波澜起伏。 萧慕寻会对所有人温柔,唯独对他不假辞色。 而当他自己也享受到了这份特别之后,谢辞才忽然间明白……为何上云六洲那些修为高深的人,会独独对萧慕寻另眼相看。 “萧慕寻,你太天真了。” “……我知道我是个凡人,没能力解除生死契。” 谢辞却嗤笑:“有生死契的一天,我都会是你最忠心的狗。” 萧慕寻的反应却尤为激烈,紧抓着谢辞的肩:“别这么说自己!” 他的眼眶微红,眸中已染上雾气,捏着自己肩膀的力道极重。 谢辞微怔,忽然间有些沉溺。 他从未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 谢辞一遍遍的在心中告诉自己,这只是少年时的萧慕寻,还不是未来那个……他十分耿耿于怀的医修。 “难道不是吗?” “谢辞,你救过我一次,我也救过你一次,难道你还不能同我交心吗!” 救……? 他不是巴不得自己去死么? “我知道易峥将你送给萧家,家主又逼迫你签下生死契,你心有怨恨……” 只不过重生的片刻,谢辞便越来越发觉,萧慕寻和他印象里的人有些不一样。 不是说性子,而是给人的感觉。 以前的他,如圣光普照,下凡救苦救难的活仙人,永远保持着风轻云淡的微笑。他身上那些悲天悯人,掩盖了过于浓重的艳色。 而如今,当那些东西消散,他的容貌完全展示在自己面前,却灼灼如桃花,殷艳得令人挪不开眼。 到底有什么不同……? 谢辞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我的确心有怨恨,你拿什么来补偿?” 萧慕寻睁大了眼,发现谢辞的段数高了些。 好在他的随机应变能力极强,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但凡我能做的,你尽管告诉我!” 谢辞拦着他的腰,瞬间将他拉在了床上。 一阵天旋地转之间,萧慕寻感受到了后背的撞击,这才回过神来,便看到了谢辞那张放大的脸。 谢辞的容貌是极为好看的,连最好的水墨都无法勾勒描绘一二。 两人目光相撞,谢辞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对视之间,谢辞缓缓勾起了唇角,宛若朵朵芙蕖盛开。 有趣,他竟变得……如此柔弱。 日后的萧慕寻是个鼎鼎有名的医修,却从未听过他年少时曾这样病弱。 “谢、谢辞?” “要同我解除生死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当然了!”萧慕寻信誓旦旦的保证,可似乎想到什么,随后又蔫儿了下去,“可我不知道法子。” “我知道。” 萧慕寻露出惊愕的表情:“那你快说!” “你我心头血相融的玉简还在萧月明手上,将那东西拿过来,我们便一笔勾销。” “好!” 谢辞皱眉,他答应得太快,对他的信任溢于言表。 谢辞忽而有些不适,萧慕寻可是他的死对头,两人的关系从来都只有互相戒备。 甚至,他想要了他的命。 谢辞原本想逗弄萧慕寻,此刻也放开了他。 萧慕寻这才离开了这个房间,心脏跳动得极快,后背都覆上一层冷汗。 还好,谢辞未能察觉他的紧张。 萧慕寻沉思了下来,总感觉谢辞的态度有些古怪,究竟发生了何事? — 白天的时候,便有纸鹤传话,萧月明明日一早会来摘星楼。 萧慕寻知晓萧月明是想同莫钧青商议碧岭秘境之事,顺便来试探谢辞。萧慕寻于萧家的特殊,便注定了萧月明不会轻易相信他。 萧慕寻连忙找到了谢辞,急急忙忙的对他说。 “我虽然答应你要解除生死契,但有外人时,咱们还是得演演戏。” “解除生死契?”谢辞眼神微闪,想起今早手心攥着的纸团。 又是那句话。 ——斩草除根。 “怎么演戏?” “怕是要苦了你了。”萧慕寻朝谢辞详细说了菩提参的事。 萧慕寻想去碧岭秘境,在萧月明面前,便要好生表现。 “我懂了。” 萧慕寻松了口气,谢辞心思深沉,却十分聪明。 他看着谢辞,越发的亲切了起来,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刷点好感度。 “怎么这般看着我?” “你昨夜好似同我水火不容,今天突然又变了?” 谢辞心中大骇,这几日,他每每晚上总会沉沉睡去,醒来之后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还有那张纸团,他忽然间明白自己的身体被人侵占的事实。 谢辞的余光瞥到了萧慕寻的手腕,便问:“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又不疼。” “告诉我!”谢辞说出口后,才发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我记忆出了些问题。” 记忆? 他昨夜也这么说。 萧慕寻摸不着头脑,不知谢辞又在打什么主意。 “昨天晚上……你好似很戒备我,便下了些重手。” 谢辞呼吸紊乱:“还有哪些?” “你按着我在床上的时候,膝盖磕了一下。” 按在床上? 谢辞的眼底渐渐浮现杀意,不知是哪儿来的鬼修,不仅对他的身体下了手,还要对萧慕寻动手? 他脸色铁青:“下次若还发生这样的事……” “嗯?” “踢要害。” 萧慕寻:“……” 我的哥,有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吗!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萧慕寻要去碧岭秘境之心已定, 无人可拦。 既然已经同谢辞谈妥,明日萧月明的试探, 他便不虚了。 天还未彻底亮开,只微微一点曙色,几颗星星悬于苍穹。 萧月明派了人过来,说是要提前准备宴席。那从侍自小便在萧家长大,乃是萧月明的一名心腹。 萧慕寻知道这是萧月明派来监视谢辞的, 必要试探出谢辞有无二心的。 暖阁之中,萧慕寻懒懒的躺在床上。 他的大脑已然清醒了过来,却装作睡眼朦胧的样子。 萧慕寻透过了轩窗, 望到外面的黑暗, 将外面的玉竹林完全笼罩。屋外一颗红梅摇曳,细雪在枝头凝结,宛如一朵炸开的冰花。 “人来了吗?” “寻公子, 已经唤来了。” 屋内烛火摇曳,从侍连忙走了进去,放上银纱灯罩, 让里面的烛光更加柔和。 朱门微掩,一个人影正站在门口, 同那炸开的冰花相互辉映,仿佛羽睫都染上一层银霜。 从侍朝那方望去, 异常冷漠的喊:“还不快进去。” 谢辞眼底厉色闪过, 谁能告诉他, 萧慕寻为什么会把他唤来跟前? 晨昏交替的那一刻, 他的意识忽然又有些模糊。 萧慕寻身侧的从侍似乎极不喜欢谢辞一般,冷声道:“还不伺候主人梳洗?” 谢辞猛然间抬头,伺候? 重重幔帐之中,的确有个人影。 他看着甚是羸弱,肤色若雪,墨黑的长发倾泻满枕,此刻正朝他望了过来。 “你过来。” 这声音宛若敲冰戛玉,细听下却尾音微颤,说不出的惑人。 萧慕寻? 他真的……变得和印象之中的那个他很不一样。 谢辞眼神微沉,倒想看看他搞什么鬼。 等走到了床幔前,一双玉足便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的脚趾竟泛着些粉,踩在榻上,说不出的精致。 谢辞紧盯着,往日从未和萧慕寻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 不知怎的,谢辞的心忽然有些乱。 他当魔尊多年,见过太多的美色,只因年少时的经历,谢辞对那些尤为厌烦。 甚至因为他那高冷的模样,冷着脸时能让人全身发颤,魔宫那些人竟还传他无法人道,禁/欲清冷得犹如正派。 然而只有谢辞自己清楚,他只是对那些事情作呕罢了。 如此异样的感受,是谢辞没有经历过的。 萧慕寻床边站着的从侍,打破了他那些旖.旎的想法:“还愣着做什么?” 谢辞眼底那一抹冷意转瞬即逝,若非一重生便被人定下生死契,他早就对萧家下了手。 谢辞半跪了下去,萧慕寻的脚便放在了他的手掌心里。 他手指不自觉的锁紧,想要用力捏碎他的骨头。 谁敢让他伺候? “谢辞,痒……” 这句话把他从失控的悬崖拉了回来,谢辞再次抬起头时,看到的却并非嚣张鄙视,而是一张艳如桃李的脸。 萧慕寻刚从睡梦中苏醒,病白的脸颊泛起若桃花般的淡红,似乎真因为自己手心的老茧,萧慕寻的脚趾肉眼可见的微缩起来。 仿佛一块石头砸入心湖,脚掌的力度轻得仿佛羽毛,肌肤相触的地方,又酥又麻,直痒到了心里。 他何时会朝自己示弱……? 谢辞不由哑然,心跳乱了好几拍。 外面的暗色渐渐褪去,朝阳驱散了黑暗,晨曦从窗户撒入。 当天彻底亮开,再次抬头的谢辞已经露出几分茫然。 他明明在睡觉,怎么会来了此地? “谢辞?” 萧慕寻见谢辞愣了许久,不由出言提醒,“你怎么了?还记得今日家主要来吗?” 谢辞一低下头,便看到萧慕寻的脚掌踩在他的手心里,而他的手还不由自主的蜷缩,看上去不像是在伺候他梳洗,而是调.戏。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难道又是占据自己身体的那个鬼修? 该死的! 自易峥的事之后,谢辞便在心里发了誓,要护住萧慕寻。 他对寻常人就已经够善良了的,更别提这个披着自己皮的鬼修了。 萧慕寻定是毫无防备,任他下手。 不知怎的,谢辞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仿佛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 “记得,今日我会帮你演好这出戏。” 谢辞不动声色为他穿好鞋,去拿萧慕寻外袍的时候,手上力气大得差点将衣服给撕碎。 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住在自己身体的那个鬼修,似乎只有夜晚才会出现。 他没有夺舍,反倒借着自己的身体调.戏萧慕寻…… 卑鄙! 谢辞的脸变得狰狞,犹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谢、谢辞?” 好可怕,今天让死对头侍候他,死对头果然生了气! 面对萧慕寻时,谢辞脸色稍霁:“披上白狐大氅,去阁楼尚有一段距离,莫要再得了风寒。” “哦……”QWQ,到底怎么了! 萧慕寻梳洗完毕过后,这才走到了摘星楼的正厅。 今日设宴,是借着感谢莫钧青的名义。 穿过了玉竹林的拱形游廊,前方阁楼临水而建。 永栖湖畔从不下雪,温暖得犹如暮春。萧慕寻穿着白狐大氅,里衣便被薄汗打湿。 此时莫钧青等人早已抵达了席间,以绡绮为席,身后倚靠着凭几,喝得醉醺醺的,梨花酒顺着下巴沾湿了他的前襟。 “你们设宴便设宴,莫要跟我提碧岭秘境的事。” “均青放心,今日只是设宴。” 莫钧青打了个酒嗝,颇有些醉生梦死。 待萧慕寻走了进去,莫钧青看到萧慕寻的那一刻,酒立马就醒了,心虚的将脸侧了过去。 萧慕寻一敛袖袍,席地而坐:“莫前辈连我的脸都不想看了?” “……哪有。” “不知是谁答应了我,若是我答应跟你去测灵根,不论结果如何,都要收我为徒的。” 莫钧青更是没脸极了,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他好歹是筑基巅峰的医修,便连个小辈的承诺都要赖了。 只怪他当初太过理所当然,觉得有那么好的医脉,便一定是有灵根的。 谁能想到,这个萧慕寻就是个奇葩! “你、你们萧家强迫我收徒也没用,我是不会屈服的……” 萧月明笑了起来:“寻儿又没灵根,哪能逼迫均青道友收他为徒呢?” 莫钧青微怔,这才朝萧月明看了过去。 他笑得格外真诚,仿佛是在偏帮自己,是真的理解了自己的难处! 莫钧青之前被萧月明烦得火冒三丈,而如今却有些眼泪汪汪的,恨不得抓着他的衣袖爆哭。 “你说的可是真的?不许耍赖!” “耍赖?”萧月明巴不得莫钧青的承诺作废,“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们萧家有家规,不许嫡系入宗门的吗?” 听萧月明这么说,莫钧青便放了心。 不过不让嫡系入宗门,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倒觉得几分奇怪。 “你们萧家嫡系中便有二十多个单灵根,放着这么多好苗子,培养得过来吗?” 还不如送入宗门,届时定会撑起一方天地,又有何乐不为呢? 萧月明却抿了一口酒,淡笑不语。 谁不想得到更好的资源? 可他们萧家的嫡系,就算灵根再好,五十岁便离奇死亡,到时候在宗门引起轩然大波,将家族的秘密暴露在外,这才是最致命的。 比起其他修真家族至少都有两个金丹期坐镇,他们萧家能一直留在上云六洲,而不至于被驱赶……便是那奇葩的单灵根人数了。 其他家族一两个都是宝贝得不行,他们萧家拉出来……足足二十三人! 吓都吓死人! “莫要说这些了,今日来便是宴请你的。” 莫钧青见他真的没什么歪心眼,这才哼哼唧唧了两声,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萧慕寻桌上也准备了些许,因为他身子极差,连准备的酒水都是药酒,还用小炉烫着,不久之后,药香便溢满了屋内。 萧慕寻微垂着眸,明白今日于莫钧青而言是款待,可于他和谢辞而言……便是鸿门宴了。 “那酒是我替你准备的,大可以喝一喝。” “多谢莫前辈。” 莫钧青虽反悔了,可到底对萧慕寻有些愧疚,珍藏许久的东西都摆了出来。 萧慕寻喝了一口,才发现这果真是好东西。 酿酒的灵植由最温和的水木属性组成,不仅如此,每一株都用医脉清理过杂质,所酿出来的酒灵气格外柔和,不会在体内留下半点沉冗。 他诧异的朝莫钧青望去,才见到莫钧青担忧的眼神。 和萧慕寻目光相撞之间,又立马的瞥了过去,耳根红透一片。 萧慕寻:“……” 他叹了口气,以往没怎么接触过莫钧青,倒是不知道他能这么赖皮的! 可他周围能做师尊的人选便只有莫钧青,此事还是不能心软! “莫前辈,你可是天衍宗掌门之徒,答应一个小辈的事还要耍赖吗?” 方才是萧月明口头帮他,可真正的矛盾却是他与萧慕寻的。 莫钧青知道不能总靠萧月明,便认命似的朝萧慕寻解释:“不是我不答应,我们天衍宗的掌门有一次见某个外门弟子医脉极好,可灵根却不行,起了爱才之心,便想收为记名弟子。哪知道当场就被师叔祖驳斥,这事儿很快就不了了之。” 说完,他还可惜的感叹:“我是真的有难处,不能收你!” “……师叔祖?” “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天衍宗的师叔祖顾星河!他的医脉和灵根都是绝好,乃是已经飞升的开山祖师年纪最小的弟子!” 萧慕寻喝了口闷酒,他当然知道顾星河。 顾星河是个修炼宅,三百年都没出过天衍宗,修为一路飙升。 他给他治病的时候,发现心境和修为完全无法匹配。再加上他常年习法,医脉被灵脉压占,枯竭得厉害。 萧慕寻花了好大的代价,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说起来,他还是顾星河的救命恩人呢。 现在莫钧青竟然借着顾星河的名义来婉拒他了? 莫钧青为岔开话题,故意问:“萧月明,听说你强迫谢辞签了生死契?” 萧月明眼底的笑意微敛,放下了手中的酒盏:“怎会是我强迫?你自己问问他。” “谢辞,你说!” 萧慕寻对顾星河的注意力瞬间便转移到了谢辞身上。他的心都提了起来,担忧的朝谢辞望了一眼。 谢辞却平静的说:“并未。” 莫钧青觉得扫兴:“你是心甘情愿待在萧慕寻身边的?你师尊不是想让你留在萧淼身边吗?” 谢辞嘴唇嗫嚅,脸上的肌肉抽动,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压制自己的戾气。 “他不配做我的师尊。” 莫钧青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可是天衍宗的人,对于出身魔宗的易峥向来不耻的。 他若是谢辞,必定恨极了易峥,哪能轻易放过他? 莫钧青遂不再多问,越发缩了缩身子,企图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我!别再捉住这个话题问了。 只是莫钧青到底提到了这个话题,气氛顿时有些凝滞,那熏人的酒气仿佛要随暖风悄无声息的刺入肺中。 外面似乎下了雨,还能听到水珠顺着屋檐滴落而下,在芭蕉上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 萧月明低垂着眸,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 “你上次在正厅,倒是格外袒护易峥,是真的想跟在寻儿身边?” “家主,谢辞并非……” 萧月明打断了萧慕寻的话:“寻儿,你就这样袒护他?我偏要听他说。” 萧慕寻捏白了手,他的额头密密的渗满了薄汗,打湿了他的鬓发,在红色烛光的照耀下,仿佛泛着一层薄红的光。 萧慕寻知道,他越是重视谢辞,萧月明便越是会一次次的试探谢辞的意图和真心。 今早为何那样对待谢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场上众人都将目光放到了谢辞身上,炙热得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个窟窿来。 “我想要易峥死,便得先蛰伏取得他的信任。” “可易峥不会信你。” “他会。” 萧月明皱眉:“何以见得?” “他需要得知萧家的秘密,并误以为萧淼……”说到这里,谢辞的语气一顿,而萧月明自然而然的懂得了他的言下之意。 的确,易峥现在格外注意萧淼,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他的动向。 谢辞并未将此事告诉易峥,否则易峥也不会三番四次打探萧淼的消息了。 看来,他并没有背叛寻儿。 “你主动答应签下生死契,是想效忠萧家?” 听到这里,谢辞的脸色微变。 他低下了头,眸光泛起冰冷之色:“生死契的对象是萧慕寻,我愿意向他臣服,做他一人的利器。” 呵,萧家配得到他的忠心么? 在谢辞眼中,他们同易峥是一丘之貉。 唯有萧慕寻,同自私自利的萧家人不同,半点没有沾染到那些恶毒。 听到这话,宴上之人无一不惊。 尤其是萧月明,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前些时日,是如何逼迫谢辞的。 他静静的打量着谢辞,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几分端倪。 冷风从窗的罅隙间吹入,将屋内的暖意带走些许。 谢辞的侧脸似冷意侵染的溶月,芝兰玉树,风华清靡。也难怪……易峥想把他送给萧家赔罪,除却靡艳的萧慕寻,旁人真的赶不上这容姿。 他的神色自若,语气坚定,并不像在说谎。 萧月明眼神微闪,心中已做了抉择。 “你这段时日还同易峥有联系?” “是。”谢辞毫无遮拦,“易峥将菩提参的事告诉了我。” 萧月明大惊:“在哪儿!?” 谢辞眼底泛着光,几句话之间,形式已由他所掌控。 可谢辞却什么话也没说,而是话锋一转:“请家主答应我去碧岭秘境,我定会带回菩提参!” 萧月明尤为震惊,喃喃的说道:“……你竟愿意为寻儿以身犯险。” 最开始,他看出谢辞的不愿,所以才用那么多强硬的手段逼迫他。 他清楚的知道,谢辞这样小心多疑的人,要入驻他的心有多么不易。 而如今……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你果然知恩图报!” 萧月明站起了身,亲手倒了一杯酒,一步步的走到了谢辞身边。 萧月明将酒盏递给了谢辞:“你既然如此有心,这杯酒,便先祝你找到菩提参了。” 萧月明意味深长的笑容里,藏着几分阴翳,犹如带了毒的花。 那杯酒……不会有问题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谢辞接过了萧月明手中的酒盏。 “谢辞!” 萧月明朝萧慕寻望去,眼瞳幽深:“寻儿,我只不过给他一杯酒,你如此紧张做什么?” “他已经和我签下了生死契,又何须再对他下药?” 萧月明并未否认,只是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谢辞:“我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谢辞冷着脸,竟一口将酒水吞下。 “是我那日的举动令你们怀疑了,不信我是应当的。” 他说完,痛苦之色溢满了周身。 谢辞紧抿着唇,呼吸都有几分凌乱。 萧慕寻立马站起身来,将谢辞扶住:“没事吧?” 他吐了一口血,唇间血色点点,原本那些暗伤全都消失了。 谢辞紧抿着唇,不明白萧月明的用意。 哪知萧月明冷哼一声:“既然你知道菩提参的下落,又要去碧岭秘境,身上的伤自然得医治。” “这……?” “是萧隶的药,七阶赤焰蛇的毒性极强,你就算喝了解药也有后遗症。” 萧慕寻后背全都是密密的冷汗,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萧月明不信。 谢辞的暗伤好了大半,淤堵的经脉也疏通了。 因祸得福。 “行了,寻儿,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演戏,我知晓你在意他。” 萧慕寻:“……” 我没有,我不是,我在乎自己的命啊! “哼,你别在心里腹诽,你那点儿心思,谁看不出来?” 萧慕寻一脸绝望,朝谢辞望去,才见到谢辞微红的耳根。 哥,你刚才明明这么戒备,不是这样的啊! 不过萧月明自己要做神助攻,萧慕寻又惯会顺杆子上爬,一脸真诚又无奈的叹惋:“我以为自己演得很好,还是被家主看出来了,家主真是料事如神!” 大大方方承认!他就是想刷谢辞爱慕,咋地! 这话说出口,莫钧青首先捂了脸,青天白日的,这是做什么呢! 谢辞努力压着上扬的嘴角,明明想笑,还要装作听不懂。 “行了,你也甭担心了,他们二人的事,你也不宜插手太多。” 当家长的就是别太管着,萧月明就是太爱操心,是萧慕寻娘家人没错,也不至于这么压制着谢辞吧? 莫钧青给萧月明使眼色。 萧月明紧抿着唇,眼底盈满了愠色,活活的被莫钧青给拉着走了。 萧慕寻:“……” 待萧月明走后,萧慕寻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看样子家主是信了。” 谢辞凝视着他:“菩提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告诉我让我用这法子骗萧月明……” “没事!” 他这般紧张,反倒令谢辞担忧:“胡说,否则以萧月明的多疑,他为何会立马答应?” 萧慕寻紧抿着唇,知道瞒不过谢辞。 就算他不说,谢辞也迟早会知道。 萧慕寻叹了口气,有些不高兴的喝着闷酒:“……菩提参能治我的身体。” “能治你的身体……?” “我先天不足,活不了多久的。” 谢辞眼瞳紧缩,竟因这话而被刺痛。 一想到萧慕寻活不长,他便心如刀绞,脸色也分外难看。 原本只是依萧慕寻所言演戏给萧月明看,如今去碧岭秘境寻菩提参却成了他的执念。 “你不会有事。” 听到这话,萧慕寻不由抬眸。 不知是不是他喝得太多,微红烛光下,谢辞的眼神竟格外温柔,犹如三月的春风那般。 “我定会将菩提参寻回来给你。” 他一字一句,格外郑重。 萧慕寻忽而有些内疚了,为最近折腾谢辞的事。 “近来我做得太过了些……你别往心里去。”萧慕寻越说声音越低,“便是我支使你做事,又让你替我擦药,现在演戏都得服侍我穿衣……” 谢辞:“不会。” 萧慕寻松了口气,见谢辞也算帮了他的忙,便大发好心:“以后擦药的事儿还是交给三哥吧,免得累着你。” “你之前说不要他帮你擦药的。” 萧慕寻:“……” “你说只要我。” 萧慕寻笑得有些僵硬:“……那、那我收回。” 这年头,擦药这种累活都有人抢着干了吗? 萧慕寻心里嘟囔了几句,若非他的系统完全没有提示,他都以为谢辞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谢辞这样的性子,疑心病极重,纵然他如今成了谢辞唯一信任的存在。 萧慕寻暗暗叹气,告诉自己别着急。 爱慕值会有的,灵根也会有的。自从谢辞让他的医脉回来之后,萧慕寻发现自己更护短了。 方才多喝了几杯酒,眼见夜幕即将来临,萧慕寻这才起了身。 莫钧青为他备下的酒极好,萧慕寻贪杯多喝了些,便有些醉了,身体摇摇晃晃的朝前倾倒。 谢辞拉住了他的手腕,一个用力便将人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夕阳渐沉,夜幕来临。 这具身体,自然而然便被魔尊谢辞所掌控。 刚醒来之初,便闻到了怀里的香味,混杂了醉人的酒香,将怀里的人侵染了透,仿佛发梢都沾染了这惑人的味道。 他一时心神荡漾,打算推开萧慕寻时,才注意到了他微红的脸颊。 那眉目间原本便有几分艳色,如今被酒水侵透,更加殷艳。便连方才他搂着的细腰,手感也这么好。 不知是不是这屋内点了太多的炭火,谢辞有些口干舌燥。 “萧慕寻?” “唔……谢辞,你别晃。” 晃的人分明是他,还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 谢辞还没忘记今天早上看到的场景,便迟疑的问了句:“今日你让我服侍你,我照做了吗?” 醉过去的萧慕寻失了往日的精明和紧绷,傻乎乎的笑着:“做了啊,还做得很好,后来家主他们都被骗过去了呢!” 谢辞的脸色骤然冷了下去,恨不得捏死白天的自己。 就这么喜欢服侍人? 萧慕寻似乎真的醉了,闭着眼瘫软在他怀里:“谢辞,我难受,你背我回去。” 谢辞紧盯着他的脸,眉头紧蹙,想杀了他,却又忌惮两人身上的生死契。还不能让他知道自己重生了,一切都得按着白天的他演! 这个年幼的宿敌还没有修为,这样柔弱的模样,他随时都能捏死。 谢辞神使鬼差的将他一把抱起,萧慕寻乖巧的在埋入他的怀中,不由的蹭了两下,宛若小动物一般。 “再蹭,丢你下去。” 背什么?要他在萧慕寻面前屈膝,永远不可能!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天衍宗, 临曲崖。 此处孤峰兀立,巍峨陡峭, 朝下望去高至入云。漫山白雪覆盖成片的苍竹,云雾缭绕,山岚袅袅,是天衍宗最重要的禁地。 八卦形的石林之中,顾星河缓缓睁开了眼。 这里是……宗门? 顾星河猛然间朝四周望去, 见临曲崖的石林迷阵并未被破坏,不由露出震惊的样子。 顾星河立即查探了自己的修为,才发现如今的他不过元婴中期, 可他分明记得, 自己已经化神! 只是瞬间,顾星河便已猜出了事实。 ——他回到了百年前! 顾星河不由捏白了手,脑子里满是萧慕寻。于自己有恩的恩人和魔尊谢辞同归于尽, 为何自己当时却在闭关! 顾星河丹田本就有些问题,无非是靠着萧慕寻为他梳理,这才逐渐有了好转。 可萧慕寻却死了, 无人能治他。 顾星河在剩下的一百多年里,无时无刻不在痛苦悔恨, 没有在萧慕寻身侧保护着他。 如今重生,必要护那人周全! 顾星河眼底赤红:“我答应护你, 我违约了一次, 必定不会违约第二次。” 顾星河从石林迷阵中走出, 唤来仙鹤坐骑, 转而行至天衍宗临靠着奇险的大殿。 天衍宗掌门在看到顾星河时,不由眼底露出震惊之色。他连忙从上方下来,敛了敛衣袖,朝顾星河弯腰:“师叔怎么出关了?” “你可知医修联盟最近出现的萧慕寻?” 掌门有些傻眼:“萧慕寻是何人?” 顾星河皱眉,觉得他太过塞听:“他医脉千年难得一见,你竟没听过?” “可……离医修联盟公开测试尚有三年。而上一届的七名弟子中,也并无萧慕寻啊。” 掌门有些傻了眼,顾星河那口气,分明是在说他孤陋寡闻,竟然连那样一个大人物都没有听过。 掌门心中虽然腹诽,却不敢对顾星河不敬。 要知道,这位是开山祖师的小徒弟,上山便接到了临曲崖亲自教导。 而顾星河也十分厉害,修炼起来完全不要命,是个修炼狂魔。 要说他为了谁出关,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个萧慕寻,究竟是何人? 掌门无比好奇,微微抬眸朝顾星河望去,却见顾星河脸色阴沉:“我得外出一段时间,天衍宗的事便交由你。” 掌门震惊极了:“师叔要出远门?” “嗯。” 师叔不是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掌门越发的好奇,朝顾星河询问:“师叔,那个萧慕寻……可是萧家嫡系?不知灵根几何,医脉又几何呢?” 顾星河看着他,冷冷的吐出一句话:“极品医脉,上等灵根。” 掌门倒吸一口凉气,睁大了眼越发无所适从。 莫说极品医脉又多罕见了,就是那上品灵根,一个宗门也就四五人啊。 这两者全都叠加到一人身上了,他如此得天道喜爱吗! 掌门压下自己内心的激动:“若真是如此,我定会朝医修联盟问出此人在何处。” “不必,我自行前去。” 说完,顾星河便消失在眼前。 掌门眼底浮现灼热,想起自己的徒儿莫钧青尚在萧家,便手捏一道传讯符,务必将人收入天衍宗,他这一脉的门下! 师叔不会收徒,但他弟子可以啊! 掌门语气坚定的喃喃道:“若真有那么好的资质,我天衍宗势在必得!” — 云山缥缈,仙雾朦胧。 顾星河御灵而行,底下坐骑乃是通灵仙鹤。 他紧抿着唇,一时不知萧慕寻如今现状。 午夜梦回之时,他总是湿透了枕巾,无法报答恩人的悔恨萦绕心头。 而萧慕寻性子纯善,又总是考虑旁人。修真界虽有内斗,可谈起他时,总是眉飞凤舞,他的事迹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那些不公之事,但凡他遇到,都会还那人一个公道。 在萧慕寻死后,引得无数人痛哭流涕,尤其是被他救过的那几个。 顾星河更加听说,月淮城的城主祝明霄为此事吐了血,境界后退,一夜白发。 他不由苦笑了起来,低声呢喃:“我亦好不到哪里去。” 萧慕寻死后的百年中,他势要为萧慕寻报仇雪恨,便带领着天衍宗加入了同魔宗的百年大战。 顾星河的情绪似乎传染给了仙鹤,坐下的仙鹤鸣叫了起来,声音清远悠长,仿佛在安慰着主人一般。 “我不伤心,只有庆幸。” 他的重生乃是上天恩赐,已抢占了先机。 先宰谢辞,再搞魔宫,以除后患! “去萧家。” — 永栖湖,摘星楼。 远在此地的萧慕寻自然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忧愁着怎么让莫钧青履行诺言。 红梅透过窗棂,落下一地倒影。萧慕寻双指间夹着一颗白玉棋子,神色凝重的坐在窗前。 萧慕寻长长的叹了口气,想不出解决办法:“倒是件难事。” 萧慕寻袖袍滑至手肘,露出了胜似霜雪的皓腕。今日天晴,他置身在冬日的暖阳中,碎金色的阳光给他的眼睫渡上一层金箔。 谢辞进来时,便见到这样的场景。 他一时痴怔,无论多少次,萧慕寻容貌的冲击力,仍然不减半分。 “谢辞,你怎么来了?” “醒酒汤。” 萧慕寻一看那黑乎乎的东西,便觉得难闻。 为何他连醒酒汤里面,都要加些药啊! 萧慕寻惯会装可怜:“咳咳,我觉得我又有点不舒服了。” 谢辞走了过去:“不想让我反悔碧岭秘境的事,你便把这东西喝了。” 萧慕寻:“……” 好啊,学会威胁了! 靠,死对头就是死对头,永远看不惯他! 萧慕寻在心里已经拿针戳了他无数次,面上依旧笑眯眯的将醒酒汤喝完。 正打算朝谢辞发脾气的时候,谢辞便勾起嘴角:“很乖。” 冬日的残阳微暖,谢辞微扬的笑容格外灵秀出尘,驱散了他身上的冷漠清寒。 萧慕寻看得微愣,心跳乱了几拍。 谢辞年少时贼好看了,五官尚且稚嫩,和日后那个偏执的疯子完全不一样! 就算收小弟,啊呸……找爱慕值刷取对象,也要找个好看的! 萧慕寻自我安慰着,心里已经泪流满面。 他身边都是萧家人,唯有死对头谢辞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要是出现个妹纸,他何至于非得刷个男人的爱慕值? 在萧慕寻愣神之际,谢辞已经将手里的蜜饯塞到了他的嘴里。 那甜滋滋的味道驱散了醒酒汤的味道,萧慕寻的舌头轻舔,不慎舔到了谢辞的指腹。可他却毫不在意,吃得一脸满足。 谢辞眼瞳幽深,心跳加快。 谢辞将手快速的收回,掩在广袖之中,却不由自主的轻轻摩挲着指腹。 “等会儿莫钧青要来。” 萧慕寻哪知道谢辞的心思,还嚷嚷着:“你蜜饯就带了一颗啊?” “……还有。” “我还要吃。”末了,萧慕寻还嘚瑟的说,“你喂我!” 谢辞更是心猿意马,原本那放肆的眼神已经适可而止,此时却开始得寸进尺的停留在了萧慕寻的唇间。 那一处泛起了水色,殷红艳丽,宛若桃花瓣似的。 “好。” 他掏出了装有蜜饯的木盒,又投喂了一颗,手指却在萧慕寻的唇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真软,手感也太好了。 萧慕寻吃的贼开心,神采奕奕,全身心都散发着光彩。 被死对头伺候的日子,爽! “莫前辈多久来?可有说过?” “说是日落时分。” “哼,那他来了我定要好好问问,为何堂堂天衍宗掌门的弟子,竟非要赖皮!” 离去碧岭秘境,不足三天了。 谢辞轻轻扯开唇角笑道:“好。” “等会儿你得帮我!” 谢辞微怔,难得萧慕寻这样依赖着他,还让他撑腰。那小模样格外可爱,让人恨不得把一切珍贵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任他挑选。 谢辞颇为遗憾:“我一会儿得去易峥那里。” “什么!?” “他要将菩提参的下落告诉我。”上次在萧月明面前所言,不过是萧慕寻的主意,让谢辞以菩提参来引得萧月明上当。 可实则他们都是虚张声势,谁也不清楚菩提参的下落。 听到谢辞的话,萧慕寻不由咂舌:“你已经哄骗易峥把菩提参的下落告诉给你了?” 厉害,太厉害了! 不愧是以后要当魔尊的人,一肚子坏水,跟他不相上下啊! “嗯,所以我必须去。” 谢辞揉了揉他的发,将装有蜜饯的盒子放到了案几旁:“若是莫钧青再开药,便吃些这个,去去苦味。” 萧慕寻点了点头,也没忘了自己圣母的形象,不停的嘱咐他别勉强自己。 谢辞心底更加熨烫,两人说完了话,他这才离开了暖阁。 谢辞站在外面,风雪拍打在他的脸上,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炙热。指腹刚触碰了萧慕寻的唇,那个地方像是被烫了一样。 谢辞神使鬼差的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间,轻轻舔了一下。 好甜,比蜜饯还甜。 他沉溺了数秒,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立刻恢复了那严肃冰冷的模样,大步朝着前方离去了。 只是那红透的耳根,在一片雾白的冰雪里,显得格外刺目。 — 日落西沉,鱼鳞状的晚霞染红了远方的山峦。积雪开始融化,乃是最冷的时候。 没隔多久,莫钧青便赶了过来。 萧慕寻微扬着眉:“没想到莫前辈还愿意来见我。” “……有什么不能见的?”莫钧青嘟囔了一句,“把手伸出来。” 萧慕寻没有拒绝,而是把手伸了出去。等莫钧青快要给他把脉时,萧慕寻却一下抓紧了他。 莫钧青身体一颤,下意识便想逃避。 哪知道萧慕寻却很快的说:“我知晓天衍宗不能收没有灵根的弟子。可莫前辈不觉得,我有这样好的医脉……没有灵根很是奇怪?” 他一针见血的戳中了自己的心结,莫钧青也不得不沉思了起来。 他这几日回去,日日都在思索着这件事情。 “……是有些奇怪。” 萧慕寻见他口气软化,便觉得有戏。 “那莫前辈可曾见过有医脉却无灵根的人么?” 莫钧青微怔,如实的摇了摇头。 萧慕寻笑得无害,尽量掩藏着自己眼底的小算计,像九幽魔地的魅魔,扑腾的拍打着自己黑色的小翅膀。 “莫前辈,我是真的很想拜入天衍宗,就没有一丁点的可能吗?” 莫钧青张了张嘴,也很舍不得萧慕寻逆天的医脉资质。 可他虽然心软,却依旧不能犯这个险。 “若是……若是日后发现你有灵根,我定会履行诺言。” 萧慕寻笑容僵在脸上,忽而有些失望。 都这么久了,还是无法劝服莫钧青。 该死的! 他若去不了碧岭秘境,那三哥…… 萧慕寻的脸色瞬间难看,心情也变得凝重。 他松开了莫钧青的手,莫钧青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去看他。 正当此时,远方忽然出现一声轰鸣。 青天白日,一道巨大的闪电,从云层深处劈下。 轰—— 这声音震耳欲聋,夺走了萧慕寻全部的心神。 “外面怎么了?” 莫钧青下意识的将萧慕寻护在身后,皱紧了眉头:“萧家有防护法阵,按理说不会有人傻着硬闯。” “出去看看!” “不可,兴许有危险!”莫钧青极力反对,又对萧慕寻说,“你没有修为,只是一介凡人,这样的事还是别插手了!” 这话戳中了萧慕寻的痛处,令他无法反驳。 万一真是外人闯了进来,他的确不该出去。 萧慕寻紧咬着牙关,几乎强迫自己说出这话:“莫前辈,我知道了。” 莫钧青这才放了心,连忙赶向了外面。 谁知雷鸣声更大,锯齿形的闪电几乎要撕裂苍穹,山巅也因此而滚落下巨大的山石,永栖湖水溅起巨大的波澜。 莫钧青十分紧张,看这模样,必为元婴期修士! 那可是元婴期,他们天衍宗都不超过五个! 萧家……莫不是被什么人寻仇?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一个身影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他骑着仙鹤而来,一身繁美的道服,被他穿得神清骨秀。狂风吹得他袍裾飞扬,风华绰绰,那张脸至清至纯,宛若圣人那般。 莫钧青原是防备的表情,随即立即呆滞了起来。 “……师叔祖?” 顾星河从仙鹤身上走了下来,见莫钧青时不由微怔:“你也在此地?” 莫钧青瞠目咂舌:“师叔祖不是在闭关么?” “强制出关了。” 莫钧青紧张了起来:“什么?那师叔祖来萧家,可有人跟着?” “无。” 莫钧青几欲吐血,他们师叔祖出了名的只顾修炼,出远门简直屈指可数。说白了就是个修炼狂,极容易被骗。 除却一身高强的修为,顾星河的性子格外单纯,有一次还差点被骗去了魔宗! 都这样了,师尊为何不找人跟着他? “师叔祖,你这样擅闯萧家,这……怕是有些不妥啊。” “强闯?”顾星河皱眉,“没有强闯。”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用术法劈开结界,直接走进来的。” 莫钧青一脸绝望:“这就是强闯!” “师尊告诉我,拥有绝对的实力哪里都能去。” 哪来的歪理! 顾星河冷着脸:“废话少说,你在萧家待了这么久,我向你问一个人。” “谁?”师叔祖也真是的,要找人直接告诉他一声便是,何须这样? 等会儿萧家来人,怕是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萧慕寻。” 此言刚刚落下,莫钧青便睁大了眼。 师叔祖找萧慕寻做什么?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顾星河眼底带上了淡淡的担忧,虽然表面没说,却迫切的想要找到他。 莫钧青傻了眼,这还是只顾修炼的顾星河吗? 他若是会担心谁,被天衍宗那些长老知晓了,保准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除了修炼,他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更别提主动问起谁了。 “在、在里面。” 因为太过震惊,莫钧青竟没问顾星河的来意,直接朝身后的房间指去。 顾星河身旁的仙鹤拍打着翅膀,门立马便被打开。 他贪婪的凝望着萧慕寻的脸,低声喊了句:“阿寻。” 自己多久没见到他了? 顾星河数不清,甚至对方的容貌都有些模糊。 唯一能记得的,便是他温柔的笑靥,仿佛浑身包裹着万丈金光,温暖得犹如晨曦。 那些对萧慕寻有记忆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印象。 而如今,萧慕寻似乎同往后的他极为不同。 并非指容貌,而是给人的感觉。 如今的他,浓艳绝色,令众生都望尘莫及。 萧慕寻一步步走了出来,在看到顾星河的时候,也愣在了原地。 这不是被他忽悠得最多的顾星河吗! “你……” “放肆,这是我们天衍宗的师叔祖!”莫钧青黑着脸说道。 萧慕寻回过神来,本打算好好跟顾星河搞好关系,说些话来补救补救。 哪知顾星河三两步走了过来,忽然深深的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轻.颤,好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那般。 萧慕寻全身僵直:“……” “做我徒弟可好?” “徒弟?” 萧慕寻的脑子嗡了一声,天衍宗的顾星河要受他为徒? 他前世的确救过天衍宗的顾星河,可自己当医修,都是自己摸爬滚打出来的,根本没什么师尊教他。 这一世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天衍宗的顾星河会找过来? 莫钧青在一侧脸都绿了,朝他跪下:“师叔祖不可,莫说萧慕寻没有灵根,就算他有,也没资格做师叔祖您的徒弟啊!” “他,做得。” 莫钧青张了张嘴,差点吐了口血。 萧慕寻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立马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喊了三声师尊。 莫钧青:“……”这小子倒是会看别人眼色。 被他喊的这三声师尊,喊得顾星河十分舒坦。 顾星河嗯了一声,脸上也有了淡淡笑容。 “往后莫钧青便是你的师侄,有什么事可以问他。” 萧慕寻点头,他回过头来,真挚的喊了句:“师侄,往后小师叔这身子,就得麻烦你了!” 莫钧青:“……” 他突然想掐死他。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顾星河在这一路上考虑了许久, 想着萧慕寻如今正是年少,该如何光明正大的护下他? 自己的身份, 便注定是个阻碍。 顾星河想了许久,这才渐渐有了头绪。 ——收他为徒。 他宠爱自己的徒儿,那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萧慕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世会成为顾星河的徒弟。上一世的顾星河是他忽悠得最成功的的人,没有之一, 可这一世的自己并未和顾星河有接触啊。 萧慕寻小心的朝莫钧青望去,猜测着是不是莫钧青将自己医脉的天赋告诉给了天衍宗? 几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尤其是莫钧青阴晴不定的脸色。 顾星河强闯结界, 萧家那边却有了反应,竟黑压压的来了一群。 狂风卷起地上的细雪,吹得袍裾飞扬, 墨色的鬓间也沾满了雪。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强闯萧家!” 萧慕寻害怕几人打起来,立马站到前方:“各位长老, 你们别冲动,这位是天衍宗的顾星河!” 萧隶站在最前方, 披散着凌乱炸开的头发,上面还有白雪和稻草, 身着藏青沾染了尘泥的衣衫, 显得癫狂又不拘一格。 “顾星河?” 众人议论纷纷, “难道是天衍宗开山祖师的小徒弟?” 萧隶冷硬着声音:“那也不能强闯萧家, 还不快放开寻儿!” 他们回过了神来,无比小心又戒备的朝顾星河说:“即便如此,他劈开萧家结界,又来了摘星楼,便已经是挑衅!” 说罢,那边的萧家人拿出了法宝和长剑,全都对准了顾星河。 顾星河乃是元婴修为,在场的萧家人无一不知。 明明十分害怕,如兔子似的,仿佛被吓一吓就要撒腿跑了的,此刻却为了他的安危,要拿着长剑威胁。 萧慕寻头疼:“顾星河来这儿是为了收我为徒!” 萧慕寻的话一落下,萧家众人不由的睁大了眼。 收徒?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人人都知道萧慕寻没有灵根,乃是个凡人。 “寻儿,莫要听他的谎话!”萧隶凶恶的瞪向了他,“这话骗骗寻儿也就罢了,你还想骗我?就算你是元婴修士,我也要同你奋战到底!” 他手里拿着蛊毒,像只弓起身子的猫,炸着毛朝顾星河叫嚷。 元婴啊,那可是元婴修士! 顾星河皱眉,并不吃这一套。 “我的确收了阿寻为徒。” 而一侧的莫钧青脸色铁青的说:“你们把武器收起来吧,我亲耳听到的。” 哐当—— 前来迎战的萧卿雪将手里的长剑掉了下去,不由的张大了嘴。 萧隶回头,脸色难看的喊:“你也信了!?” “隶长老,这……” “哼,废物!”萧隶哆哆嗦嗦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不能怪萧隶害怕,就算对方是个金丹期,他也会奋力一战。 可顾星河是什么人?天衍宗少有的五个元婴期之一,乃是变异雷灵根,天生便适合修炼,也难怪已经飞升的天衍宗老祖会收他为徒! 这样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竟然看上了他们的寻儿? 不不不,这里面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萧隶正要出手,便见顾星河一拂袖,天空便暗淡了下来。 浮云翳日,乌云汇聚,不久之后便黑压压的一片。 雷声轰鸣,快要撕裂这空间,仿佛随时都会劈下来,让所有人粉碎。 “说了收徒,便是收徒。你们再怀疑试试?” 顾星河阴着脸,一如周围响彻的雷声。 那句话,不摆明了威胁么? 众人失了言语,而此刻萧月明也赶到了此处。 他方才已把两边的对话听了进去,谨慎小心的朝着顾星河抱拳行礼。 萧隶不明所以:“萧月明,他可是挟持了寻儿,你怎么如此卑躬屈膝,难不成想把寻儿交给他……” “闭嘴。”萧隶尚未说完,便被萧月明打断,“寻儿前些日子,测出了极品医脉。” 在场的萧家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极品医脉? 他们萧家单灵根出得多,早就没什么稀奇了。 可那是极品医脉啊,医修联盟也没听说有几个! 如今的医修有多么稀缺,所有人都明白此事,那极品医脉,便是稀缺中的稀缺! 萧隶终于收回了法器,信了顾星河的话。 萧月明更加小心翼翼:“既然尊上来了萧家,不若随我去雪莲池坐坐?寻儿入天衍宗的事,还需萧家其他长老首肯……” 顾星河嫌麻烦,他除了修炼在行,对这些个俗事几乎都没什么耐心。 一转过头,便看到萧慕寻渴望殷切的目光,想说的话转了个弯,瞬间吞了回去。 “可。” 萧月明露出了笑容,莫钧青则更加绝望。 原本是他想收的徒弟,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他的小师叔? 看样子师叔祖是不会改变想法了,萧慕寻的身份……已经坐实。 “萧慕……” “你喊他什么?” 莫钧青敢怒不敢言,气得差点锤胸口了,可顾星河面前他只能乖如狗:“小师叔。” 顾星河满意的嗯了一声:“走吧。” 萧慕寻哒哒的追了上去,笑得格外温柔,真挚的朝着莫钧青轻声喊了句:“师侄,往后还要你多多关照。” 莫钧青:“……” 这么嘚瑟? 啊啊啊,还是想捏死他! 然而顾星河却不这样想,自带滤镜的看着萧慕寻,方才发怒的样子完全看不见了。 他态度越发软和,觉得阿寻真是善良极了。 原来他从年少时,便有这样温柔的性子了。 — 雪莲池冰雪未消,朵朵幽蓝在池中绽放,冰莲花瓣重重叠叠,细雪落入花蕊之中,堆积了些许。雪莲池临着巍峨崇山,靠着永栖湖,一切似梦似幻,宛若仙境。 池上建立一处水榭,窗户大开,朱红的绡帐微扬。 绕过九曲回廊,便进入到里面。 “便是这里了。” 水榭内不仅有分家的家主,也有萧家全部长老,在今日全都聚集到了此处。 顾星河并未开口,反倒是火爆脾气的莫钧青愤怒了起来:“萧月明,你这是何意?” 几人已走到了里面,萧月明笑得温和,办起事来却滴水不漏:“寻儿身子这样差,族中自然是不放心,也求均青你体谅我们做长辈的心。” 莫钧青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既然萧慕寻都已经成了顾星河的徒弟了,他也没道理再说些什么。 这些萧家人,摆明了是不愿意。 萧慕寻坐到了里面,紧抿着唇,知道萧家不会这样轻易罢休。 他们不会让自己拜入天衍宗的。 在萧家眼里,他就该永远留在萧家,就像一只金丝雀一般,被他们捧在手心里。 “前辈,我们知晓你看中了寻儿的资质,可你有没有测过寻儿的灵根?” 顾星河摇头:“他的医脉极好,灵根定然不差。” 他已先入为主,觉得萧慕寻会如上一世一样,是最适合医修的水灵根。 然而顾星河这话一落下,萧家和萧慕寻的脸色却截然相反。 一个面露欣喜,觉得这事儿怕是会如他们所愿的告吹了。 一个则脸色难看,后背的冷汗密密麻麻的侵染了他的衣衫,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寻儿他……可是没有灵根的。” “没有灵根?” 莫钧青也如实告诉了顾星河:“师叔祖,的确是如此。我当初也想收萧慕寻为徒,便因为这个原因……” 顾星河眯起眼,散发着不悦的气息:“他是我的徒弟,你想抢?” 莫钧青:“……”冤枉啊! “凭你的修为,护不了他。” 这话说得,颇像是‘你不配,只有我配’的意思。 萧慕寻微怔,朝顾星河望去,才见到顾星河冷硬外表之下,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模样。 他便是害怕自己没有灵根的事,会令顾星河反感,这才脸色苍白。 没想到……顾星河却并未表现出一丝的后悔。 他不由笑出了声来,真情实意的喊了句:“师尊自然厉害。” 顾星河愉悦极了,高扬着头,眉宇间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还从未说过自己厉害! “我以后会更厉害。” “……嗯。”萧慕寻一点儿都不怀疑,顾星河可是个修炼狂魔啊。 见他没动静,顾星河紧紧的盯了他许久。 萧慕寻觉得不妙:“师尊?” “你怎么不把方才的话说一遍?” 求了一次表扬还想求第二次? 萧慕寻努力憋着笑,顾星河的性子是真的单纯,一眼便能看懂:“师尊……很厉害!” 顾星河更舒坦了,被表扬得多了,颇有些上头,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眼睛微亮。 见两人相处得如此之好,萧月明更觉不妙。 该想办法阻止,寻儿不可以离开萧家! “我们是好言相劝,寻儿并无灵根,天衍宗不会接受寻儿的。” 顾星河把目光落到了萧月明身上:“碍眼。” 他向来有话直说,从不弯弯绕绕。 萧月明的脸色难看,笑容也僵硬了起来,完全不知如何应对顾星河。 他朝莫钧青使眼色,莫钧青瞬间了然,小心翼翼的劝着顾星河:“师叔祖,萧月明说得有理,我们天衍宗怎能接受一个凡人做你的弟子呢?” “天衍宗谁最大?” 莫钧青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怔怔的说道:“自然是师叔祖您。” 自从开山祖师爷飞升过后,他最小的徒弟顾星河便成了天衍宗的护身符。 传言祖师爷的弟子总是不长命,原先祖师爷也不算宠爱徒弟,反而极其严厉。可后来自己的徒儿一个个的早亡,祖师爷便成了宠徒狂魔了! 他对弟子极好,穷尽一生的好东西,全都留在顾星河身上了。 “既然是我最大,天衍宗不敢不听我的。”顾星河冷淡的说,“我收徒,谁敢质问?” 全场皆静。 虽然顾星河只是平缓的陈述这个事实,可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啊! 天衍宗接不接受无所谓,只要他顾星河接受! 萧家纷纷说不出话来,没想到顾星河做事竟如此荒唐,不仅要收下身为凡人的萧慕寻,还死活不肯改口。 若非萧慕寻特殊的身份,这该是天大的好消息。 萧家人哑口难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不敢放萧慕寻离开萧家。 “你们萧家,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们想说的话,全都被顾星河以歪理怼了回来。顾星河不按套路出牌,他们又找不到理由回怼过去,纷纷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瞬间蔫儿了下去。 顾星河见他们这模样,便明白萧家不敢再阻止了。 他是仗势欺人,师尊也说过他嘴笨,这种时候就要以实力压迫。 顾星河转过头去,眼底带着笑意:“阿寻,以后我护着你。” 这一世,他定要好生护着萧慕寻。 听说阿寻前世并没有宗门教导,一个人艰难的修炼到元婴。 没有宗门师尊庇护的人,一路会受多少苦,这是顾星河无法想象的。 顾星河忽而有些心疼,爱怜的看着萧慕寻。 他想起师尊给自己留的东西,便从芥子空间里掏了出来:“这个,还有这个,都拿着,对你有用的。” 萧家众人定睛一看,眼睛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小。 这这这不是传说中的千星剑吗?还有青雷佛丝、丹霞宝绸、洛书秘魄……嘶,这可全都是有灵石也买不到的宝贝! “这几样够不够?我芥子空间里有师尊为我收集的七大灵泉之水,也给你一些。” 七大灵泉? 那那那不是早就干涸了吗!这东西顾星河的芥子空间里竟然有!? 巨富啊! 萧家人听到顾星河这些话,拿着茶盏的手都微微发颤了起来,提醒自己一定要淡定,不能这副土包子模样,让外人笑话。 “师尊,你现在给我这么好的东西,怕是怀璧其罪。” 收着!收着啊! 众人在心里呐喊。 “不怕。”顾星河微顿,想起师尊昔日对自己的教导,“师尊告诉过我,若是我日后收了徒儿,定不能吝啬。” 萧慕寻嘴角微抽,这已经不是吝不吝啬的问题了。 他早知道顾星河这小子富得流油,可他一向对这些身外之物不感兴趣。 没想到这一世,他自己也受到了拂照,一撒就是这么多。 “可师尊给我这些,我也不适用。” 顾星河眼巴巴的问:“那你想要什么?” 眼见拒绝不了,萧慕寻只硬着头皮说:“……不若师尊给我些灵石吧。” 顾星河立即掏出了一个乾坤袋,递到了萧慕寻手里:“这乾坤袋是我幼时所用,师尊专为我炼制的,说是里面装入了小型灵石矿,你要用取便是。” 靠! 饶是萧慕寻,此刻也忍不住想要仇富了。 一出手就是灵石矿,萧家那些长老觉得自己仿佛得了红眼病似的,眼瞳赤红的紧盯着顾星河。 萧慕寻受惯了旁人的注目,可这样强烈而炙热的眼神,让他也有些受不了。 顾星河性子单纯,常年不出天衍宗,难怪那么容易被骗! 不管怎样,顾星河对自己倒是毫无保留。 他心中熨烫,将东西收好:“多谢师尊。” 顾星河这才高兴了起来,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仿佛萧慕寻收下了他的东西,便让他异常开心。 顾星河如此爱护萧慕寻,萧家众人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也许……这真是个好的选择? 他们不由陷入了沉思,只有未被这些迷惑的萧月明清楚的问道:“寻儿身子孱弱,尊上收寻儿为徒可以,只是寻儿怕是不能去天衍宗。” 顾星河:“他留在萧家。” 萧月明微怔,没想到顾星河这么快便退让。 一时之间,舌灿莲花的萧月明竟找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了。 顾星河淡然的朝萧慕寻说道:“阿寻,我出关太急,境界有些不稳,很快便得回临曲崖闭关。” “境界不稳!?” “嗯,元婴后期突破了一半,强行出关。” 萧慕寻:“……”得亏了这个人能一本正经的把这样的事说出口,他都有些不忍直视,没见到萧家那些人全都震惊万分吗? “师尊……我没事的,你不如先回天衍宗?” 顾星河出来一趟实属不易,朝莫钧青说道:“好生照顾你小师叔。” “……是。”莫钧青内心苍凉,觉得自己瞬间老了三十岁,对这个称呼无比的抵触。 他本该是成为自己徒弟的人啊! 莫钧青恨不得抽死自己,一时间后悔懊恼,其实萧慕寻已经求了他这么多次,他却每一次犹豫不决不敢下决定。 师叔祖仿佛认准了萧慕寻似的,定然是明白为何萧慕寻身上有极品医脉,而没生出灵根的原因。 他收下萧慕寻为徒,萧慕寻便不可能只是个凡人! 一想到这里,莫钧青更是颓废,坐在暗处阴影覆盖了全身,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有些瘫软在楠木椅上。 悔!越想越后悔! 可再怎么悔恨已是没用,如今都成了定局。 等萧家人一个个离开的时候,莫钧青也跟着他们一同离去。 屋内仅剩萧慕寻和顾星河二人,水榭内的香霭被风吹散,徒留一股快要晕开的玉竹香。 细雪从窗外飘入,不知过去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了。 “师尊为何不远千里来萧家收我为徒?” 顾星河决定把一切脏水都泼在莫钧青身上:“因为我听说莫钧青测出了你医脉极好的事,又觉得没有灵根便不可能有医脉,起了几分好奇。” “……” 萧慕寻本来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呢,毕竟顾星河没理由要来萧家啊。 “我探查过你的经脉,确有些淤堵,用菩提参调理,或可测出灵根。” 顾星河怕萧慕寻怀疑,又补充了一句,“你天资极好,莫钧青不收你可惜了。” “原来是这样。” 萧慕寻渐渐了然,敢情顾星河过来收徒,是捡漏了? 毕竟这一世和上一世有着极大的不同,上一世他先得的灵根,拥有医脉是出了萧家之后的事了。而这一世,反倒先拥有了医脉…… 这同常理不符,的确惹人好奇。 解决完了心中的疑惑,萧慕寻一见天色这样晚了,才着急的说:“师尊,我得赶紧回摘星楼,谢辞没见到我会着急的。” “谢辞?” 顾星河的身上顿时散发着杀气,冰冷而刺骨。 那不是和他徒儿同归于尽的魔头吗? 该死的! 顾星河心绪杂乱,自己竟慢了一步,令谢辞那个魔头抢先一步,来到了阿寻的身边。 “阿寻,离谢辞远些。” “这……?” “别多问,总之离他远些!” 萧慕寻更加摸不着头脑:“可谢辞对我极好啊。” “好!?”顾星河冷笑了起来,恨不得抓住谢辞就给他来个大卸八块,“他能对你好什么?无非都是算计。” 不不不,萧慕寻在心里呐喊。 这顾星河可就误会了,自重生以来,只有他算计谢辞,没有谢辞算计他的份儿。 “师尊你误会了,我上次受伤,都是谢辞帮我上的药,他半点辛苦都没喊。还有上次我醉了酒,也是谢辞把我抱回去的。” 谢辞是他刷爱慕值的对象,不能让顾星河太过针对! 顾星河:“……”抱? 他蓦然朝摘星楼走去,头也不回。 果然,还是先宰了谢辞再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昨日好不容易劝回了顾星河, 表明他和谢辞如今有生死契。 等回到摘星楼时, 萧慕寻却发现谢辞一夜未归。 冰雪消融, 红梅尚未凋谢之时,不远处的玉兰花已含苞吐萼。 萧慕寻吹熄了烛火,躺在床上, 窗外一地银霜倾泻而入。 想起今日的事,他心中始终存着几分疑惑:[我怎么感觉顾星河像是重生的?] [宿主以为谁都拥有系统?] 萧慕寻:“……” 也对,他的重生都是亏了系统,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萧慕寻不由自嘲,觉得最近的自己真是太疑神疑鬼了,总觉得自己身边一堆重生的人。 [能量恢复:20] 萧慕寻都快入睡,竟突然间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 他鲤鱼打挺似的起了身,喜上眉梢的问:[快告诉我,是不是我的灵根恢复了!] [恭喜宿主,万人迷光环加强。] 萧慕寻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瞬间没了兴趣。 什么都比不上灵根,他梦寐以求, 那就在梦里摸一摸吧。 他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拜师的事情已经解决, 萧慕寻这一觉睡得极好。 等到第二天梳洗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昨日未擦药。 后背的伤受了伤, 萧慕寻已经好久都不敢沐浴了, 只敢沾了水擦一擦。过去这么些天伤口已经结了痂, 正痒得不行。 他脱了里衣, 正想挠挠,又找不准位置,只得对准了铜镜。 重生以来,他好似从未看过自己的身体。 昨天狗比系统说了什么万人迷光环加强,他并未放在心上,可今天这么一看,萧慕寻瞬间被惊到。 上一世的他拥有最顶级的圣母光环,萦绕着金光清气,悲天悯人,乃是身高七尺的堂堂好男儿! 可现在的他,简直没脸看了。 这身板,这细腰,这臀,艹! 萧慕寻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差点把手里的药膏丢出去,这具身体怎么看都是狗系统给他打造的,需要被疼爱的样子。 “抱歉我昨日未归,让你担心了,我从易峥嘴里问出菩提参的下落了……” 谢辞推开了门,却骤然间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惊鸿一瞥之间,谢辞随即心跳加速,立马转过身,耳根都红透了:“……怎么不关门?” “大白天的,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关门?” 白日淫宣的确不是什么亏心事,可……! 谢辞想起刚才见到的场景,他的肌肤浮光若雪,腰肢格外纤细,衣衫都划至了腰侧,刚好遮挡住了臀,露出光滑的后背。 他口干舌燥,心跳极乱。 “看到你来太好了。”萧慕寻颇有几分可怜兮兮,“你帮下我。” “……我不大会。”谢辞更加心猿意马,手心已浮了层薄汗。 “这有什么不会的?” 谢辞紧抿着唇,心跳如雷,鼻翼间满是炙热的气息:“你年纪还小,身子又不好,别做这样伤身的事。” “可是伤口结痂了好难受,你帮我挠挠呀。” 伤口? 谢辞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原来是他误会了。 他莫名有些失落,连语气都变得冷硬:“药膏呢?” 萧慕寻将东西递了过去,他毫无防备的模样,令谢辞紧抿着唇,始终不发一言。 在谢辞眼里看来,萧慕寻的性子太纯粹,不光对旁人没有防备心,也绝不会联想到旁人会觊觎他。 之前易峥那样暧昧的意有所指时,他都茫然得犹如一张白纸。 可他偏这样勾人,让人心里直痒痒。 “你日后,莫要在旁人面前这样。” 萧慕寻脸都黑了,觉得谢辞嫌弃他。 也对哦,支使谢辞这么久了,估计对方都厌烦了。 换做是他,也不喜欢侍候旁人。 萧慕寻闷闷的说:“我独居摘星楼,也烦不到其他人。” “……嗯。”谢辞微微扬唇,这才放了心。 可刚这么一想,随即又黑了脸,“晚上……也不要叫我来帮你擦药。” 萧慕寻:“???” “要找就找白天,晚上不方便。” 谢辞一字一句的强调,紧皱着眉头,仿佛这件事对他无比重要。 萧慕寻的问号更多了:“?????” 死对头又发什么疯! “伤口结疤了别挠,若是真的痒,便忍一忍。” “只可惜你是凡人……否则便能用修真界的生肌膏了。” 谢辞下手更轻了些,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日手上的触感,竟比寻常时候还要软嫩。 “我知道了,等伤好了,便不用劳烦你给我上药了。” “……嗯。” 萧慕寻越发搞不懂他,好似不支使他做事就不开心一样。 萧慕寻没继续深究下去,忽而又想起昨日谢辞不在,兴奋的朝他说道:“谢辞,你昨日没在摘星楼,还未听说吧,我得了个师尊!” “顾星河,我知道。” “这下家主就不敢反对我去碧岭秘境了!” 谢辞走到了他的身侧,接过了他手里的药盒:“顾星河陡然收你为徒,也不知是何原因,你务必要小心。” “能有什么企图?” 谢辞朝萧慕寻望去,他知道萧慕寻是凡人,以他多年在魔宗的经验来看,顾星河唯一能看得上的……便是萧慕寻这张脸。 他捏白了手,万一顾星河真如易峥这样…… “我会护着你。” 萧慕寻一脸懵逼,谢辞又脑补了什么! 不过萧慕寻的心情却极好,能提前和顾星河见面,便是意味着他能刷爱慕值的人又增加了一个。目标一号和二号都在身边,他延续生命的概率也大大提高。 虽说萧家也有莫钧青和易峥二人,萧慕寻就算是死也不想恶心自己,去刷易峥的爱慕值的。 而莫钧青…… 他试着脑补了一下,满头白发的莫钧青深情款款的喊他的名字:“寻儿……” 若是发展到后面,怕还要吻他几口。 萧慕寻顿时打了个寒颤,他无法想象自己和一个老前辈相亲相爱! 屋内香霭袅袅,炭火将屋内烘烤得极热,萧慕寻身上都开始出了虚汗。檐下清风吹动了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将谢辞的心湖搅乱。 谢辞帮他上完了药,又对萧慕寻说:“你尽量别和顾星河单独相处。” 哪知道话刚一落下,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上个药嘛,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顾星河的脸色却格外难看,见到谢辞快要拔剑相向,恨不得他去死。 他可是亲耳听到了,该死的谢辞,从这么小的时候就暴露了恶毒的本性,竟然挑拨他和阿寻的关系! “顾顾顾……” “衣服穿好,衣冠不整的像什么样。” 萧慕寻:“……” 顾星河应该知道他和谢辞签了生死契啊,不应该这么针对谢辞的。 毕竟谢辞的命都握在了他的手中,顾星河还有什么顾虑? 萧慕寻也来不及擦药了,赶忙着把衣服都穿好。在这期间,两人似乎更加看不惯对方,都觉得对方别有所图,一副戒备的模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争执那么简单了! 萧慕寻头皮发麻,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两个男人争来争去。 “师尊,你怎么来了?” “碧岭秘境的事我听说了。” “……你也不想让我去吗?” 顾星河却摇头:“来送你防护玉佩,里面注入了我的灵气,可抵挡三次元婴期以下的攻击。” 萧慕寻受宠若惊,没想到顾星河这一世这么惯着他。 徒儿想去碧岭秘境,行啊,一切备得妥妥当当,连法器和防护玉佩都准备好了。 他忘了,顾星河,不仅是个大佬,还是个巨富的大佬。 可以说放眼整个修真界,都不一定找得出比他富有的。 “多谢师尊!” “嗯。”顾星河的鼻音拉得长长的,忽而道,“想谢我,便不要和谢辞单独相处。” 一侧的谢辞紧抿着唇,眼中浮现阴翳。 果然被他猜对了! 又来一个觊觎萧慕寻的人! 他一定会护着他,不让萧慕寻同自己一样,沦为鼎炉一类的人。 “前辈未免管得太多了。” 顾星河眉头紧皱,嗤了一声:“谁是你前辈!” 谢辞:“……” 他只好改了口:“虽然萧慕寻是尊上的徒弟,可他要与什么人相处,那是他的事。” 谢辞还不情愿他和顾星河单独相处呢,免不得又像易峥那样的人,偷偷觊觎萧慕寻。 该死的! 谢辞越发焦急,自己的身体不知被哪个鬼修缠上,还借着他的身体来调.戏萧慕寻。现在又出了个疑似易峥的顾星河,他就算是死也决不让这两人得逞! 顾星河对谢辞有极大的仇恨:“你心思阴暗,莫要把我徒儿教坏了!” 顾星河满是杀意,根本就不想放过谢辞。 他越看越觉得,这个谢辞又要对阿寻不利。 他记忆里的九幽魔君谢辞,最喜爱的,便是毁去别人的温暖和希望。 阿寻是全修真界的光,人人都喜欢他,谢辞连死也要带着他走。自己不好过,还让人家一样不好过,这性格可真是扭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见不着别人好,阴暗,龌龊,呸!” 顾星河不会骂人,这些还是从他师尊嘴里捡的。 他骂完后身心舒坦,往日总是看不起呈口舌之勇的人,现在却有种想把师尊骂人的话来个总结,好生学习学习。 又是夕阳西下,天穹被霞光染透,从绚丽的橙色,逐渐越来越深。到夜幕来临之际,已经全都暗淡下去了。 谢·魔尊·辞刚一苏醒,便听到自己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抬头,就看到了顾星河的脸。 啧,这不是常年围着萧慕寻转的狗腿子吗? 他怎么在这里? 其实比起萧慕寻来说,谢辞更讨厌顾星河。他明明拥有元婴巅峰的修为,却对一个刚刚元婴期的萧慕寻马首是瞻。 萧慕寻坐上正道领袖之位,还有这位的功劳。 “我从未见过尊上,可尊上为何第一面见我,竟如此污蔑?” “污蔑!?”若不是萧慕寻在这里,两人又签订了生死契,他早就弄死谢辞了。 他重生后,除却护下萧慕寻的愿望,便是宰了谢辞! “你是什么人,难道你自己不清楚?” 谢辞眼底酝酿着暴风雨,心里想着怎么打击报复。 恍惚间,他的余光瞥到了身侧的萧慕寻。 有了! “慕寻,你也觉得我是这种人?”谢辞低哑着嗓音,仿佛含着极大的痛苦似的。 反正这些天他也打探清楚了,萧慕寻是护着他的。 “……”突然中枪的萧慕寻。 两人都把眼神放到了他的身上,萧慕寻方才根本插不上话,哪知道一转眼便看到谢辞那痛苦的模样。 [警告,后宫起火。] [艹你能闭嘴吗!给我注意下你的用词!] 狗比系统瞬间没了声音。 萧慕寻为难又痛苦的看了看两人,语气微颤,演起了戏:“你和师尊都是我在意的人,为何要这样针锋相对呢?” 在意的人? 谢辞紧抿着唇,心底有几分怪异。 顾星河却被感动得极深,就差当场泪崩了。 算了,还是莫让阿寻为难。 就算要针对谢辞,也是在萧慕寻看不到的地方! “明日去碧岭秘境,我等会儿为你疏通经脉,驱除些体内的沉冗。” 原来顾星河来找他是为了这个? “师尊不是才出关?据我所知梳理经脉要花极多的灵气,也不用这么着急。” 顾星河:“天衍宗发生了大事,我不得不回去,至少让我为你做这些,也好让我心安。” “天衍宗出了什么事?” “一位元婴期的长老……陨落了。” 萧慕寻微怔,这的确是足够撼动宗门的大事了。 他没有再询问下去,而是接受了顾星河的好意。 顾星河已经到了元婴期,灵气充裕得犹如汪洋一般。他又是和自己上一世一样的单水灵根,因此为萧慕寻梳理经脉,便是最佳的人选。 谢辞已走了出去,刚才短暂的接触,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顾星河也重生了。 萧慕寻的样子并未和上一世有太大的出入,再说了,倘若萧慕寻重生了,想的第一件事定是要把他搞死。 可他却没有,唯一的可能便只能在顾星河身上。 “顾星河的出现,竟改变了这么多……” 他先是派了莫钧青来萧家,影响了萧慕寻,后又自己来到了这里。 谢辞眯起眼,黑暗萦绕在他周围,隐藏了那些过于冰冷危险的气息。 顾星河蠢,让人发现了他的重生,可谢辞却不蠢。 此刻屋内仅剩下萧慕寻和顾星河二人,顾星河将手掌贴于萧慕寻的头顶,温和的灵气渐渐涌入到了他的体内。 萧慕寻感受到了自己的医脉受到了灵气的滋养,像是树根一般朝丹田伸展开来。 在灵气的冲刷之下,他常年病弱的身体竟排除了些黑色的污垢,那是经脉中的沉冗。 顾星河收了手,哑着声音说道:“我已下了命令,令莫钧青跟着你去碧岭秘境,凡事莫要出头,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他上一世便这样,善良成这样,看不得悲苦,总是不考虑自己。 “师尊……” “嗯?” 萧慕寻真心实意的喊了句:“谢谢。” 顾星河表情越发柔和:“说什么傻话,我可是你师尊,护着自己的徒儿是应当的。” 顾星河十分单纯,又总是修炼,没见过旁的师徒如何相处。 他只是有样学样,照搬着天衍宗的开山老祖,他的师尊对他所做之一切。 顾星河又嘱咐了一二:“萧家这样穷,连条灵石矿都拿不出来。等你去过碧岭秘境后,便随莫钧青来天衍宗,师尊什么都有。” 这豪气冲天的模样,瞬间破坏了萧慕寻的感动,要是萧家知道被顾星河骂穷,怕是会哭吧。 萧慕寻不失礼貌的微笑:“一定。” 顾星河原本还想再待一待,可外面的莫钧青却等不及了。 莫钧青接到天衍宗掌门,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师叔祖,师尊已经传讯过来了,想让你速速回去。” 顾星河不开心了:“我知晓了。” 他流连的回眸了好几次,这才唤来了仙鹤,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萧家。 莫钧青松了口气,此时也不想面对萧慕寻。 他也随着顾星河一道出去,外面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夜里起了雾,檐下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视线还是有几分不清。 莫钧青一挥袖,萦绕周侧的袅袅白雾便驱散了些许。 他低下了头,朝手心里放置的纸鹤说道:“师尊,我已经同师叔祖说了。” “嗯,那就好。” “那需要徒儿也一道回去吗?” 纸鹤立马就扑腾着翅膀,飞到莫钧青的头上,敲打了好几下:“你回去了,你师叔祖一定会拿剑砍着让你回萧家!” 莫钧青:“……” “师尊,你的传音符怎么慢这么多?师叔祖的仙鹤都到了一日有余了。” 纸鹤扑腾翅膀扑腾得更凶了:“那只仙鹤乃神物,几下就到了萧家,和传音符有得比吗?” 莫钧青气不打一处来,如何也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儿。 “师叔祖收徒都是火急火燎的来,哪里像师尊您,放个传音符,注入的灵气就那么一丁点儿,它能比仙鹤快就奇了怪了!” 要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纸鹤用嘴去啄了莫钧青好几下,气得跳脚:“到底你是师尊还是我是师尊,气死我了。你怎么不争气,明明有机会收徒,萧慕寻不是都求了你那么多次,为何不收!” 这话瞬间让莫钧青心虚了起来,低声道了句:“他没测出灵根……” “就算没测出灵根,那么粗壮的医脉,你不好好传讯回来问问我?”小纸鹤痛苦的喊了句:“哎哟,我的徒孙没了!” 莫钧青冷着一张脸,越发不是滋味。 更可怕的是,他明日还要跟着去碧岭秘境,都不知道要和萧慕寻相处多久。 “为师可真惨,连这一脉的传人都找不到!” 莫钧青嘴角抽搐,咆哮的说道:“好好的徒儿飞走了,还成了我的便宜小师叔,究竟是谁更惨!”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捉虫) 哼, 女人,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借着这件事,萧慕寻自然得寸进尺,非要问个究竟。 “那你告诉我, 为何非去碧岭秘境不可?” 手背上沾染的血如霜雪红梅,让萧淼觉得无比刺目。 他一阵后怕,觉得不能再瞒着萧慕寻了。 “……那日和易峥对战, 我便明白了一件事。”萧淼低下了头,俊美的脸庞一片涨红,“我的险胜,不过是靠你提醒,以及萧家无数的资源堆在我手里。若是没有这些, 恐怕我早就输了。” 萧慕寻听罢,撩开了重重朱色的帷帐, 从里面钻了出来。 苍白的病色并未折损他的容貌, 天边残霞都不足以勾勒一二。 萧慕寻声音低哑的劝导:“碧岭秘境何等危险……你如此打了易峥的脸, 他同你有仇,我是怕会对你下暗手!” “寻儿,我想变强!”萧淼紧咬牙关,“就算易峥已经同我结仇,我也还是要去!” 萧淼褪去一身倨傲, 黝黑的眼瞳中酝酿着潮涌般的情绪。 经过那件事以后, 这把利刃已被重新锻造, 只会变得更加锋利。 萧慕寻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忽然间明白了萧淼为何想去碧岭秘境。 萧淼生下来便是变异灵根,符修天赋极佳。他告诉给萧淼的符阵逆转,是他多年来的经验,如何配置灵力,在哪个法门用什么符,其中细微之处,天差地别。 萧淼的确天赋异禀,仅是听他说了一遍,便全都记了下来,甚至转身就会用。 他骄傲又自负,所以决不能忍受自己的弱小。 “我明白了。” 萧慕寻微垂着眼,长发迤满床沿,有种颓靡的美感。 萧淼见他理解了自己,便十分高兴,恨不得蹦跶起来。 可转眼一看,便瞅见了萧慕寻的脸色,苍白而柔弱,微垂的羽睫也在轻.颤。 他在害怕? “寻儿……” 萧慕寻朝他望去:“我实在担心你的安危,你要保证去碧岭秘境后,好生照顾自己。” 萧淼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放心好了!” 萧慕寻勾起唇角,温柔的看着萧淼。 场面颇为温馨,萧淼却黑着脸捏了下萧慕寻的脸:“你比我还小,用这种看儿子的眼神做什么!” 陡然被捏的萧慕寻:“……” 萧慕寻不禁捏,脸颊上很快便留下了印子,他口齿不清的喊:“三锅,你放凯渥。” 萧淼不由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哈,寻儿,你好好叫一声哥哥我就放了你。” 萧慕寻脸都黑了,不过也能感觉到萧淼掐的力度小了些。 他乘着萧淼不备,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上。 他就是小心眼,叫他捏! 悲剧的萧淼:“……” 萧慕寻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又问:“你是这个原因,那家主为何要去碧岭秘境,这事儿你清楚吗?” “……是菩提参。” 萧慕寻面露错愕,身为医修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菩提参是什么东西。 菩提参,医治的乃是他先天不足之症。 萧淼这么一说,他竟恍然大悟了过来。 上一世得到菩提参的,很有可能就是萧月明和萧淼!! 易峥拿回碧落果,从碧岭秘境满载而归,不久便凝丹结婴。 那时萧月明和萧淼身死,谁都不知道碧岭秘境发生了什么事,家中便由萧玉成做主。 易峥甚至厚颜无耻,拿着萧淼和萧月明拼死得到的菩提参来了萧家,以菩提参作为代价,要去了族中容貌最美的萧卿雪……玩弄。 萧慕寻的手攥得泛白,脸色如浮云翳日,尤为难看。 他心底骤然间升起强烈的杀意,瞬间从萧淼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害怕被萧淼察觉。 “你若要去,我也跟去!” 萧淼睁大了眼,没想到萧慕寻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没有灵根啊,还是个凡人,怎么去碧岭秘境? 萧淼着了急,不知该如何劝解萧慕寻。 正当此时,外面忽然间传来一个声音—— “胡闹!” 萧慕寻和萧淼不约而同的朝门口望去,外面的萧月明负手而立,同莫钧青站在一起。 他身侧的红梅树开得热烈,却因萧月明震怒的低吼,积雪裹着花苞,如翩翩蝴蝶于空中舞动,从枝头跌落至地。 萧慕寻紧抿着唇:“家主为何还要信易峥?” 萧月明根本不想告诉他菩提参的事,只阴沉着脸道:“寻儿,你知道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吗?你根本没有灵根,碧岭秘境又何等凶险!” 这话深深刺痛了萧慕寻,虽然现在恢复了医脉,可他却还是没有灵根。 他若跟着萧家去碧岭秘境,并不是全无好处的。 他定要阻止家主和三哥的死,带回菩提参,不再让易峥有可乘之机。也能乘机见到外面的人,积累些爱慕值,至少能活得长久些! “家主该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固执。” 萧月明酝酿着怒火,他怎么不明白? 所以在萧出云的事之后,萧慕寻对萧家的所作所为一夕之间爆发,竟还做出了逃离萧家的举动。 若非如此,他怎会让谢辞留在萧慕寻身边? 萧月明本想直接了当的拒绝萧慕寻,只是萧慕寻生着病,不能再用强硬的手段了。 萧月明害怕萧慕寻再一次出逃,思索再三后才开了口:“去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萧慕寻没想到萧月明真能让步,立马染上欣喜,如星辰般的眸子熠熠生辉:“什么条件?” “获得谢辞真心实意的效忠,以及……为你自己寻找一个可以庇护的宗门。” 前一个他还能和谢辞商量着演演戏,可后一个…… “家主莫非是想让我拜谁为师?” “随你怎么想。”萧月明眯起眼,就想让他知难而退,“离去碧岭秘境还有十日,这段期间,只要在萧家内门,我都不限制你的自由。” 给了个棒槌,又给了个甜枣吗? 萧慕寻明知道他的手段,却还要憋气假装欣喜:“那便一言为定!” 萧月明总算满意。 “家主,谢辞呢?” “……你好生休息便是,提他作甚?” “家主不是想看看谢辞是不是真心护我吗?” 萧月明身体僵硬,原本是想给他出难题,没想到萧慕寻竟下了这样大的决心,看来他是真的想去碧岭秘境了。 萧月明眼神微闪,想起自己的确没有多久便要去碧岭秘境了,是该把事情办妥当。 “你先好生休息,养足了精神再说,我去帮你把谢辞找过来。” “劳烦家主了。” 萧慕寻躺在了床上,脑子里一直都在想该如何去碧岭秘境。 谢辞…… 以及能护佑他的宗门? 不得不说,这两件事全都是难事。 萧慕寻不是个轻易气馁的人,事情还需一件件的解决。 萧慕寻明白那夜谢辞提着嵇文斌的头颅来见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知晓自己布的局成了。 昔日,谢辞敬重易峥,甚至将他当成亲如父亲的人,十分特殊。 而仅仅几日,他便将易峥从谢辞心里挖出,取而代之。 萧慕寻微垂着眸,想起上一世的谢辞,在他死之前,曾被谢辞囚禁在魔宫一段时日。 他们本该水火不容的,而如今,他却要成为他心里最特殊的那个人。 — 萧月明走出了屋内,缓缓掩上门。 他忽而想起了些许往事—— 要说萧慕寻是否是萧家嫡系,其实还真不是。 他母亲已经算是萧家极其偏远的旁支,得了上一任老家主的青睐,养在膝下当做养女。 可她却未婚先育,生下萧慕寻之后便撒手而去。 对于这样的耻辱,萧家岂有吞下的道理? 那时萧玉成正在闭关,可所有人对这件事都漠不关心。纵然萧玉成天赋极高,他闭关之前便已经快满五十了。 萧家人人皆知,他们活不过五十岁。 萧月明带着人前去,打算将孩子溺死。 在触碰到他的时候,却有种奇妙的感受,仿佛自己就此臣服,要为他奉献出一切。 这种想法止不住的从萧月明的脑海迸发,犹如涨潮一般,渐渐汹涌了起来。 “家主,你还愣着做什么啊,赶紧把孩子溺死!” 身侧的人推了他一把,萧月明才从那种玄妙的感受中苏醒了过来。 他眼底泛狠,正要将婴孩溺入水中时,外面却有人凄厉的大喊:“家主,老祖结丹了!” 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手微微一颤,几乎没抱稳怀里的孩子。 “什么!?” “老祖结丹了,老祖渡过了五十岁!萧家的神眷之子出生了!” 萧家的神眷之子出生了!? 萧月明满脑子都被这句话所充盈着。 他的眼眶忽然有些湿热,激动得不能自已。 两百年了,整整两百年! 他们到底要受这样的诅咒多久?然而神眷之子终于出生了! 怀里的婴孩忽然哭了起来,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方才要溺死的孩子便是萧家奉为至宝的神眷之子。 他们的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还好! 若是这消息再晚一步,怕是什么都晚了。 那几个分家的老头子赶来,看到萧月明要溺死萧慕寻的时候,还将萧慕寻抢了过去,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萧月明,你胆敢伤害他,萧家上下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萧月明却傻笑,丝毫没有在意这句话里藏着的浓浓血腥之气。 每个人都欣喜若狂,又的甚至痛哭到跪地不起,皆是因为萧慕寻的出生。 萧月明眯起眼,站在廊下的红梅树前,清风吹得红梅摇曳,积雪也洒落在他的袍裾之上。 可他却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间,完全没有在意。 等萧淼也从里面走出来时,萧月明才收起脸上的怀念。 “站住。”萧月明警告的看了萧淼一眼,“不准再带寻儿外出。” “可家主方才不是说……” “自然是以退为进,寻儿现在的身体,谁敢驳斥他?” 萧淼紧抿着唇,忽而想起了萧玉成的话。 寻儿从小一出生,便被家主以保护之名软禁。 虽说他也认同萧月明的话,寻儿是不宜去碧岭秘境的。 可为何非得在孤岛一般的摘星楼?连身为兄长的他们,都很少看到寻儿! “家主……”萧淼态度坚定,“你既然不想答应,便不要欺骗他。” “榆木脑袋!”萧月明方才都已经告诉了他自己的用意,却没想到萧淼还是听不明白。 “我的确很蠢,以至于这么多年了,竟觉得你们都是对的,半分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 萧淼的手心满是汗,手用力紧握,力度大得在掌心都留下了月牙的印记。 他还从未同萧月明顶撞过。 明明脸色泛白,如此紧张,却还是要仰着头维护萧慕寻,半点也不让。 “寻儿已经被族中关了那么久,他是萧家最重要的神眷之子,可也是我的弟弟!” 萧月明阴沉着脸:“放肆!” 萧淼只是炼气巅峰,而萧月明却是筑基巅峰。 一个境界之差,便是天差地别。 “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萧月明动用了灵压,如一座大山压在了萧淼的肩上。他全身颤抖,紧咬着牙关,脸色也分外难看。 心理和身体的双重压力,令他喘不过气来。 便是如此,萧淼也没有倒退一步。 “我只想求家主,就算不许寻儿外出,也让他在萧家进出自由。” “天真!”萧月明狠骂了他一句,“如今易峥已经注意到了寻儿,若是被他发现萧家的秘密,你猜寻儿会如何?” 冷汗从萧淼的额头滑落至下巴,宛如一滴水,滴落在青石板上。 他茫然的抬起头:“可是……不还有老祖和萧家吗?我们会倾身相护。” “万一有意外呢?”萧月明低沉的说,“寻儿死了,萧家的人该怎么办?” 萧淼紧抿着唇,萧玉成的话,久久的萦绕在心头。 萧家其他的人对萧慕寻的宠爱,大部分源自于萧慕寻的特殊。就连萧淼从前也是这样想,只是在他重病时过来看看。 可萧慕寻对他的信任,无比真挚美好。 他不想辜负这份感情! 如今家主不过是害怕,若他拥有实力,结成金丹……亦或是元婴,日日夜夜的守在寻儿身边,那家主还会说什么吗? 一定不会! 见萧淼不说话了,萧月明以为是他明白过来了。 纵然如此,萧月明的脸色依旧难看:“如今易峥似乎误会你才是萧家的宝物,便这样同他周旋,这才是我同意你去碧岭秘境的原因,明白吗?” “……是。” 萧淼不介意做萧慕寻的替身,为他掩人耳目。 “别再让我发现你偷偷带寻儿出去,去碧岭秘境之前,乖乖给我滚回去,不许外出。” 禁足…… 纵然如此,他不后悔今日顶撞了家主。 一如老祖所言,他想成为寻儿的依靠。 “告辞。” 眼见着萧淼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萧月明这才回过身去,来到了同谢辞约定的地方。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哼, 女人,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谢辞的眼中满是阴翳, 他重生晚了一步, 十五岁的他究竟有多蠢?才会被萧月明哄骗着签下生死契。 萧家的生死契, 他可是如雷贯耳。 谁为主,谁为仆, 答案可想而知。 该死的! 他签订生死契的对象, 竟然是死对头萧慕寻。如今的他想冒险杀了萧慕寻,也完全没可能了。 “萧家的人还真会先下手为强。” 谢辞盘坐在地,打算以灵力强行冲破这束缚。可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不但没有接触生死契, 甚至连身体也渐渐无法控制了。 大约再隔不久,十五岁的他会重新掌控身体。 他眼中厉色闪过,奋力写下一张纸条,紧捏于手心。 夜色与晨曦交替,天渐渐亮了起来。 十五岁的谢辞从漫长的黑暗中醒来, 如坐云雾,冷汗侵湿了全身。 俄顷,他便注意到了自己手里紧捏的纸团。 他的脸色顿时一变, 有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入了他的房间, 甚至写了什么东西在他的手里。 谢辞脸色微沉, 如密布的阴云。 他摊开了手心里的东西, 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斩草除根, 杀掉……] 谁? 字迹潦草而凌乱,仿佛是慌忙之中才写下的。 可谢辞认得,那是他惯用的字体。 刹那间,他便将纸团撕碎,心脏跳动极乱。 怀揣着三分心事,谢辞绕过了甬道,缓缓走入了摘星楼正中的房间。那里红梅竞放,玉竹如戈,最适合倚窗听雪。 “好些了?” 萧慕寻刚起身,头发都还未束,肆意的逶迤至腰间。 他只穿着白色的里衣,连腰带都绑得松垮,姿态慵懒得宛若一朵睡莲,正绽放着艳色。 谢辞仿若被这画面烫了一下,下意识的瞥开眼:“……嗯。” “我知道我自己衣冠不整,但也不至于不入眼吧?” 萧慕寻轻笑了一声,不带任何温度。 他梦到了前世的谢辞。 纵然明白此刻自己的命都吊在他身上,换取些爱慕值才好,可萧慕寻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他和他,可是有仇的。 萧慕寻变着花样,但凡谢辞瞥开眼,就偏要凑到他面前去。 就谢辞这点小心思,他还猜不着? 萧慕寻支使着他,微微仰着下巴:“我后背的伤还没好呢。” 谢辞连日来的阴霾仿佛在此刻消散,眼前的萧慕寻微微仰着下巴,眼中带着三分狡黠,像是一只高傲的猫,等着人给他挠下巴。 “你怎么没点表示?” 萧慕寻觉得谢辞榆木脑袋,都听不懂人话的吗? 毕竟他和他积怨已久,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消散的。 “你想我怎样?”谢辞低哑着声音,眼神莫名的放在了他殷艳的唇上,“说出来,我一定办。” 萧慕寻将药盒丢给了他:“快帮我擦药。” 他主动将东西丢给了他,乖乖的躺在了床上。 萧慕寻还催促着谢辞,努力做出凶恶的模样:“别磨蹭,手脚麻利些!” 谢辞哑然,想起易峥对他的羞辱,让他洗干净了在床上勾引萧慕寻…… 现在怎么看来,都是对方在勾引自己。 发丝都逶迤在后背上,犹如墨色的珍珠。偏他的肤色如雪,娇嫩得仿佛琼花一般,两种强烈的颜色对比,构成一副极艳的画面。 谢辞眼神幽暗,强行镇定了下来。 他走了过去,抠出药盒中的药膏,均匀的抹在了萧慕寻的后背。 那上面已经结了疤,如美玉上的裂纹。 可却并不难看,带着残缺的美。 “谢辞,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满,特别不高兴?” “……不敢。” 萧慕寻一听,便眯起了眼,格外餍.足。 死对头不开心啊,他就特开心。 不敢报复太过,害怕谢辞心生怨恨。 这些小事上,便只能偷偷的。 萧慕寻还振振有词:“其他的事我都依着你,但我后背的伤可是你弄出来的,得照顾到我完全康复。” “……嗯。”谢辞从鼻腔中发出这个音,已带上几分灼热。 不知怎的,竟喷到了萧慕寻后背的肌肤上,烫得他浑身战栗。 他朝后望去,才见谢辞一副隐忍的模样。 哈,这就难受了? 当初他被谢辞软禁,怎没这么娇气! “这些事,你为何总找我?萧淼不行吗?” 萧慕寻还以为他嫌弃自己,不悦的说道:“我不要三哥,就要你。” 这种累活怎么能麻烦三哥呢,当然是谢辞来做啊! 谢辞一听这话,心脏熨烫,压不下上扬的嘴角。 萧慕寻躺在床上,自然没看到谢辞这般神色。 等擦完了药,他才重新穿好了里衣,今天又是美滋滋的一天。 谢辞不乐意给他擦药,行啊,就非他不可了! 这几日,见谢辞不反抗,萧慕寻甚至还有变本加厉。 他天生体弱,那么拼命的活了下来,因着谢辞的原因,转眼便是一场空。 如今他可着劲儿的在小事上作践着昔日死对头,但凡看到谢辞隐忍的目光,萧慕寻心里就美滋滋极了。 不仅擦药要谢辞来,甚至还装作病蔫蔫的躺在床上,吃饭也要谢辞喂了。 旁人还不成,就偏要他。 每每看到如此情形,莫钧青都要痛苦的叹息一句:“我这医修真是名不副实,来了萧家几乎一月,还是未能治好你,反倒是让你的病更严重了。” 萧慕寻颤巍巍的伸出了手:“莫前辈,我怎么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 “什么!?” 这可把莫钧青吓得脸色发白:“谢辞,快扶他起来,我探一探脉!” 谢辞也极为担心:“前辈,是否那日他冒雪前来,受了很重的风寒?” “不可能啊,我都治好了,莫不是因为他天生体弱……” 萧慕寻上辈子当医修看多了病人,自己也是久病,装个头疼脑热,便越发入木三分。 “疼,按按。” 谢辞立马照做,力道不轻不重。 萧慕寻越发的过分,原本还用手撑着,现在直接靠谢辞怀里去了,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压着他,仿佛没骨头似的。 可他本就久病,又甚是体弱,就算压着谢辞,又能有多重呢? 谢辞有些心猿意马,鼻尖闻到了淡淡香气,是从萧慕寻身上传来。 他紧贴自己的胸膛,仿佛羽毛拂过一般,所触的位置,宛如火烧,酥.麻成一片。 “我病了这么久,又未沐浴,是不是有些难闻?” 谢辞声音沙哑,理智几乎要被粉碎,轻声呢喃:“……香的。” 萧慕寻是个凡人,五感不灵,自然没听清。 还以为自己这副模样,又为难到了谢辞,有一种极大的报复的快.感。 倒是莫钧青听到了这话后,诧异的望了谢辞一眼。 “……行了,你这样折腾谢辞,成何体统。” 毕竟有外人在这儿,萧慕寻自然要收敛些,便没再干更过分的事情了。 这些小事上萧慕寻折磨谢辞,大事他却分得很清。 可正当萧慕寻打算从他的怀里离开时,谢辞忽然全身抽搐,痛苦得几乎从床沿跌到地上。 萧慕寻连忙拉住了他,将他放平在床上,着急的喊了声:“谢辞!” 谢辞的眼瞳泛红,苦苦的忍耐着疼痛,不想让萧慕寻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别……看。” “莫前辈,你快给他瞧瞧!” 萧慕寻脸色微变,他那天紧赶快赶,还是没能第一时间去到月盏楼。 谢辞在他来之前,便已受到了易峥的折磨。 该死的易峥! 他一想起此人,便觉得无比恶心。甚至连萧月明和萧淼的死,他也觉得和易峥逃不了干系! 莫钧青表现得极为平淡:“我来萧家是给你治病的,不是给他治病的。” 萧慕寻错愕的望向了莫钧青,他收拾着药箱,打算离开此地。 萧慕寻只得拦下了他:“莫前辈,我……” “你们萧家也莫要欺人太甚,萧月明是对我有恩,可我已经帮他救了你,还被他劝着去碧岭秘境,还想要我做什么?” 莫钧青突然发了火,脸色堆满了怒气。 他原本就是脾气火爆之人,此刻更是积压到了一个临界点。 萧慕寻微垂着头,脸色苍白:“那莫前辈……是否可以,是否可以留些丹药于我。” 莫钧青紧蹙眉心,原本想开口骂萧慕寻一顿的。 可那一瞬间,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他哼了一声,又坐到了一旁,心道既然萧慕寻不死心,给他又如何? 能救谢辞的丹药大多都要配合医修的功法使用,萧慕寻有医脉吗? “但凡药箱里的,你便拿去吧。” 萧慕寻脸上浮现欣喜,便立马拿出些许丹药,乳白晶莹的药丸瘫放于手心。 令莫钧青没想到的是,他本想给萧慕寻难堪,撒气在萧慕寻身上。可他手心的丹药瞬间便裹上了一层柔绿。 萧慕寻将丹药喂给了谢辞,他的脸色渐渐的好了许多。 莫钧青大惊,诧异的看了萧慕寻一眼。 虽然中途耗费了两个多时辰,可莫钧青看得尤为清楚。 这……! 而萧慕寻此刻脸色已是尤为难看,仿佛元气大伤般:“多谢莫前辈的药。” “你……” 莫钧青手指颤抖,“你你你有灵根!?” 萧慕寻脸色苍白,尚未恢复过来:“莫前辈真会开玩笑,我怎会有灵根?” 莫钧青瞬间便想到了另外的东西—— 医脉,是医脉! 萧慕寻竟然是个有医脉的! 普通丹药分上中下三品,便是上品丹药直接服用,只能吸收其八成药性。更别提上品丹药一丹难求,修真界弥漫的大多都是下品丹药,战斗中直接吞服吸收不足三成。 这也是为何长期服食丹药,在体内会堆积丹毒的原因。 若是拥有医脉,便能注入医脉中蕴含之清气,丹药的吸收便大大提高。 莫钧青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灵根难求,那拥有医脉的便更加难求了,万里挑一都不为过。 他原是想看萧慕寻笑话,再顺便嘲讽一下他们萧家,哪知道被硬生生打了脸。 然而莫钧青完全不觉得难堪,反而有种异常的兴奋感:“哈哈,你竟是有医脉的!” 然而此刻床上的谢辞已有了反应:“我方才……” “我已经给你喂下了护住心脉的丹药,现在没事了。” 谢辞从床上起身,身体像是被碾过一般的疼痛。 他知道,是易峥喂给他的毒虫。 昨日的记忆暧昧而模糊,昏死前,他只记得自己将心头血给了萧月明。 其他的,便一概不清了。 难道是因为这毒虫的缘故?可那张纸条又作何解释? 亦或者……有鬼修上了他的身? 谢辞的脸色越发难看,犹如冰霜一般。 “他方才为了你,可是尤为紧张。”莫钧青没有把医脉的事告诉给谢辞。 谢辞微怔,心脏从寒冷的冰窟拉入了温柔的暖春之中。 “你好生休息,我有话跟萧慕寻说。” 莫钧青拉着萧慕寻走到游廊,玉树堆雪,枝头的红梅已经完全盛开了,大约再半个月,便要冰雪消融,红梅花期也快到了。 莫钧青低声道:“走,跟我去测灵根。” “莫前辈,我真的没有灵根。” “胡说,我就从未听过,没有灵根能长出医脉的!” 萧慕寻百口难辩,却忽而想到了一件事。 萧月明便是觉得,他接触不了外人,才开出了那么一个严苛的条件。 倘若,莫钧青能收他为徒呢? 得了天衍宗的庇护,萧月明便无话可说了。 萧慕寻眼神微闪,却停下了脚步,低声询问莫钧青:“要我跟你去测灵根和医脉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说吧。” “我想请莫前辈收我为徒。” 莫钧青神色微动,他还真有这意思。 拥有医脉的人那么少,有些医修想传承,都找不到徒弟。 “若是测出灵根,无论资质多差,我都……” “那我不去。” “……你是不想跟我去?”莫钧青急了,在原地打转,便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法子,“不若这样,你去测了医脉,但凡有医脉,我便收你为徒!” 萧慕寻正巧不能完成萧月明提出的条件,听莫钧青这么一说,不由眼前一亮。 “可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萧慕寻笑了起来,让莫钧青颇感觉自己上了当似的。 萧慕寻被莫钧青拉着带出了摘星楼。 他的药庐坐落于萧家内门的深谷之中,此处临靠巍峨崇山,远处望去药庐附近萦绕着缥缈的云气,似梦似幻,宛如云山幻海。 莫钧青在里面找了老半天,才从藏了多年的乾坤袋里翻出了星月仪。 “便是这个了!” 星月仪是专测医修的医脉所用,同普通的测灵石完全不一样。 莫钧青的眼底藏着兴奋,像是诱骗小孩儿似的,肉麻得放缓了语气:“你快将手放上去呀,星月仪测医脉甚至能测出是几品的。” 萧慕寻只得认命似的伸出了手,刚想将手放上去的时候,萧月明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均青,我想再同你说说碧岭秘境的事……”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看到星月仪光芒大盛,一道极粗的红线从底部贯.穿至顶,直接超出了星月仪的界限,让星月仪震得碎裂。 莫钧青倒吸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看着这一幕。 “极、极品医脉!” “不可能!” 门口的萧月明低低的喊了句,“他是绝不可能拥有医脉的!” 莫钧青猛地驳斥:“什么不可能,你眼睛瞎了吗,这么粗的医脉看不见?” 可谢辞仍是谢辞,即便是他再弱小的时候,都隐藏着利爪和獠牙。 那天夜晚,萧慕寻又发了高热。 萧慕寻睡得尤为不安稳,恍惚间梦到了前世。 他在雪地里奔跑,分明已经精疲力竭,胸腔满是血腥味。 可为了活下去,他必须得跑。 冷风吹起地上的细雪和灰尘,他一个趔趄,跌倒在雪地里。嘴里尝到了雪水的滋味,令他浑身颤栗。 身后的妖兽已至,津液滴在地上,犹如浓酸一般瞬间将雪水腐蚀。 他于那只庞然大物而言,是绝佳的吃食。 萧慕寻脸色煞白,看到了站在妖兽一旁的谢辞。 他的眼底闪烁着恶劣,高高在上的看着戏。 “逃啊,怎么不逃了?” 萧慕寻喘着粗气,手指蜷缩,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 “我能逃到哪里去?” “看来你这是认了?” 萧慕寻没有说话。 他这般姿态,惹得谢辞轻笑:“仙道的尊主竟如此狼狈,一点儿真本事也没有,你蛊惑人心的本事怎么不拿出来?” “谢辞,你欺人太甚。” “哼,妖兽你就没法子了?本座那下属可是被你哄得团团转,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引诱了他?令他对你这般死心塌地?” 萧慕寻气得脸色泛红,宛如殷艳的桃花:“我怎么知道?是你自己没管好下属!” 谢辞眯起眼,身侧的妖兽已经朝萧慕寻张开了血盆大口,衔在了口中。 下巴尖锐的疼痛,他被迫望向了谢辞,而对方只牵唇冷笑:“本座怎么也没想通,莫非是用了这张脸?” 尖锐的牙齿嵌入了血肉,顿时染湿了素白的衣衫。 萧慕寻吃疼,仍有种病态的艳丽。 “你为何总是不肯放过我?” “萧家的人该死,你也必须去死。” “萧家……到底同你有什么仇?” 谢辞幽深的眼眸中,没有半点光亮:“你对所有人报以温柔,可我却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纯善之辈。” “这于你有何关系!” 谢辞却朝他靠近:“你拂照了天下,为何不拂照本座?” 萧慕寻就此苏醒了过来,额头满是冷汗,胸口上下起伏。 他眉心紧蹙,许久才平缓了呼吸。 萧慕寻的目光朝窗外望去,透过朱红的幔帐,一轮悬于树梢的残月像是染上血,透着几分不祥。 他就这样静静的坐着,长发迤地,一直等到红日初升,熹微的晨光照射了进来。 高热始终未能褪去,这事儿便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刚至午后,莫钧青便已经被请了过来。 他黑着脸把完了脉:“不治了,不治了,好不容易养好些,又折腾什么?” 萧淼聆听着教训,无比自责:“莫前辈,这次都是我的过错,非得带寻儿出摘星楼。” “哼,你是想害死他,还是嫌我这不够乱?” 萧淼哪能知道,自己不过回去一夜,便又听到了萧慕寻病发的消息? 他满是愧疚,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因此莫钧青说什么他都认了。 莫钧青气不打一出来:“萧月明是于我有恩,可总不能挟恩求报,我明明已经答应要治萧慕寻了,还非要在求我去什么碧岭秘境,那碧落果是这么好得的吗?” 萧淼快哭出声:“前辈,快别说那些小事了,寻儿要紧啊!” 莫钧青都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小事? 到底是谁叫苦连天的求着他,还软磨硬泡啊! 萧月明足足劝了半日,听得他耳朵都起茧了,这叫小事? 萧慕寻一生病,周围自然而然的围满了萧家嫡系。 萧月明也在场:“均青,你快看看寻儿,他都昏迷半日了!” “……他生一次病,你们萧家所有嫡系,都要跟个孝子一样守在他床前吗?” 他们脸上纷纷露出痛苦,眼眶微红,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莫钧青觉得这个世界都魔幻了,看看这一群快死老父亲的表情吧! “呜呜呜,莫前辈你神通广大,快救救寻哥哥吧。” 莫钧青:“……” 他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场景,浑浑噩噩的输入了灵气,还为萧慕寻开了药。 因为是凡人,病痛缠身,又体弱多病,不能以一般修士的法子救治。 莫钧青在萧家这些天,还研究出了不少的药方。 “行了,我既然答应了会治他,便不会言而无信。”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谢辞刚一说出那个‘滚’字, 脸色瞬间青一阵紫一阵。 太像是吃醋了。 他确定自己对萧慕寻没有那种感情,这愤怒明显来自于身体的本能。 不是他, 那便只有可能是少年时期的自己。 纵使方才谢辞那样说, 萧出云怎会把萧慕寻拱手相让? “你方才同巨蟒对战, 身体没剩多少灵气了吧?” 谢辞当了魔尊几十年,纵横九幽,无人是他的对手,此刻也不会受萧出云的气。 他反唇相讥:“萧出云, 他这样不喜欢你,若是被他发现是你给他输的灵气,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并非不喜欢我,他介意的乃是我和他血亲的关系。” “嗤, 这不是一样的吗?” 萧出云并未答下去, 而是朝萧慕寻的方向走去, 蹲下身子想要将谢辞怀里的萧慕寻抢走。 谢辞语气微冷:“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不愿意?” 谢辞忽而觉得, 萧出云要从他怀里抢走萧慕寻的样子格外难以忍受。 在萧慕寻没拿到玉简、他们身上还有生死契的关系前, 他的命都被自己罩着。 更何况,他现在的生命力可是一点点的被扯入到萧慕寻的身体里,再不有所行动, 怕是会被吸干。 谢辞眼瞳泛红,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谁说我不愿意?” 萧出云眉头紧锁, 颇为不甘的放开了萧慕寻的手。 再忍一忍, 寻儿现在的样子, 不能耗费时间。 谢辞将嘴唇贴了上去, 灵气蕴含在口中,一点点的渡了过去。 他的唇好冰。 谢辞心绪更乱,两人的呼吸都仿佛缠绕了起来,那鸦羽般的睫毛浓密纤长,仿佛振翅的蝶,在微微轻.颤。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萧慕寻有这么好看? 苍白而妖娆,如同山精鬼魅般。 谢辞忽而觉得口干舌燥,周围石洞光线昏暗,所有细微的感受都在黑暗中渐渐放大。 他浑身紧绷,在把灵气渡去最后一口时,萧慕寻似有了反应。 他还在昏睡,竟像是主动寻求温暖似的,贴得更紧了些。 谢辞瞬间分开,鼻息间尽是炙热的气息:“醒了没?” “咳咳。” 萧慕寻将呛的水全都吐掉,狠狠咳嗽了起来。那发髻亦有几分凌乱,羊脂玉簪滑落,一半没入鸦发中,一半显露了出来。 鸦发逶迤,直拖在地上。他用手撑地,那孱弱的模样,更显浓艳。 谢辞的心跳快了一拍,眼瞳幽暗。 他微微的抿着唇,原以为自己会很讨厌的。 哪知道…… 该死的,他的身上怎么这么香,方才不过是渡一口灵气过去,他便闻到了满鼻的香气,仿佛沾染在肌肤上,寻常时刻不仔细嗅根本嗅不出来,藏得这样深。 萧慕寻以前这么勾人吗? 他记忆中的那个医修,仿佛周身总是萦绕着金光,令人生不出亵.渎的念想。 而如今的萧慕寻,处处都勾着别人心里的痒肉。 谢辞深吸一口气:“醒了就赶紧服些丹药,莫钧青为你准备了吧?” 萧慕寻缓过神来,虚弱的拿出了香囊,将一粒丹药吃了进去。 “这里是……?” “沼泽下面的石洞。” 萧慕寻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朝四周打量了起来。 这么黑,他又没修行,五感不可能有他们好。可萧慕寻却依稀能看见,这石洞有多大。 他以前从未听过碧岭秘境沼泽下面竟还有什么石洞! 萧慕寻觉得分外奇怪,想要站起身时,却发现自己仍旧有些无法使力。 他在萧出云和谢辞之间,瞬间选了人:“谢辞……” “怎么?” “你能扶我一下吗?我……没力气。” 谢辞啧了一声,有些嫌弃:“真麻烦。” 萧出云尤其看不过谢辞这态度,且不说萧慕寻身体孱弱,就说他们三人共同来了这个阴暗的石洞,在没出去之前,都应当互帮互助。 “寻儿,我背你走。” 萧出云蹲了下去,“上来。” 萧慕寻见谢辞着实厌烦,纠结了半天之后,只好朝着萧出云伸出了手。 他还没碰到萧出云的后背时,便被谢辞给抱了起来:“这里不宜久留,要走快走。” 萧慕寻:“……” 你到底是别扭还是别扭! 萧出云见自己落了空,又想起谢辞方才为萧慕寻渡灵气,表情瞬间冷了下去。 他不断告诉自己,此处危险,不要内讧。 可越看谢辞越觉得碍眼,若没了谢辞,寻儿定不会这样对待他的。 [检测到萧出云对宿主有爱慕值。] [是否需要锁定为攻略目标?] 萧慕寻整个哆嗦了起来,萧出云未免也太变态了吧! 不成,得赶紧熄灭这火苗,让萧出云对他趁早死了心! 萧慕寻脸色铁青,在心里对系统说:[别给我乱来,他姓萧!] 系统再没了声儿。 三人商量之下,打算尽快的离开这里。他们从外面进来,可此时却无法打开石室的大门了,只得朝前走。 萧慕寻已让谢辞将他放了下来,在黑暗狭小的甬道之中,几人手摸着石壁朝前走去。 这里不知被尘封了多少年,那腐臭的气息争先恐后的钻入鼻中。 萧慕寻觉得分外作呕,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可甬道格外狭小,只能通过一个人,三人挤着往前,最前方的谢辞忽然间停了下来:“别动!” 怎么了? 还未反应过来,谢辞拔出寒刃,反手一划,便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落下来。 断成了两截,那是什么东西? 有粘.腻的液.体滴到了萧慕寻的脸上,他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没想到这里竟有九幽的魔物。” “九幽的魔物?” “是玄羽蛇,有翅膀,人首蛇身,身长九寸,最喜爱漂亮的小东西。” 漂亮的小东西? “那你有没有事?”萧慕寻连忙问。 谢辞默了一秒,竟有些咬牙切齿:“它方才对准的是你。” 萧慕寻:“???” 他现在只想把玄羽蛇拉出来再踩上两脚,让那条死蛇好好看清楚,漂亮的小东西不该是指谢辞吗! 他上一世那可是身高七尺的堂堂好男儿! 他特别受到小弟的推崇,又有圣母系统,眉宇间哪有这么重的艳色! 萧慕寻想到这里,所有的悲愤都冷却了下来。 哦,他这辈子换了个系统。 不过经此危险,几人更加小心了些。 “谢辞,你在前面开路,拿着这个。” 萧慕寻把东西塞到了谢辞的手心。 “这是……?” “我手里有师尊给我的防护玉佩,但出门前萧家给了我不少的好东西,都在乾坤袋里面了。” 萧慕寻还不忘刷个爱慕值,钱财都是身外浮云,比不得他梦寐以求的灵根。 萧慕寻露出明澈的笑容:“你知道,我又没有灵力,打不开乾坤袋的,还不如暂时交给你保管呢。” 谢辞攥紧了手心,忽而明白为何少年时的他无法抵抗了。 他经历了那么多,早已内心荒芜,寸草不生,极难再相信旁人。 原以为自己会不在乎,反正他是人人喊打喊杀的魔头,连上一世的萧慕寻也同样如此。 可现在,却被人塞了个乾坤袋…… 他忽而有些不是滋味,顾星河的重生影响了许多事,连他也没在天玄阁受苦三年,转而来到了萧慕寻身边。 若上一世也是如此……那该多好? 他就只能配在黑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么? 正这样想着,几人已经走出了甬道。 视野渐渐变得开阔,四处竟飞舞着萤火虫,在黑暗的石洞里发出荧荧之光。 这石室周围的模样,也因为周围的萤火虫而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石室极为特别,不光有葳蕤的草木,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河,萤火虫低低的伏在河面,远远望去竟犹如一条银河那般。 几人朝前走去,萤火虫像是被惊到,如烟火一般朝四周绽开。 “这里真是神奇,沼泽下面不仅有个石洞,里面还隐藏着一条河。” 萧慕寻蹲了下去,萤火虫在他的鬓发间停留,在黑暗中发出星星点点的微光,更衬得他眉黛春山,神清骨秀。 萧出云方才便因他将乾坤袋给了谢辞而心生妒忌,此刻见到这样的萧慕寻,不由又为之一怔。 “这附近还有路吗?” “先找找看。” 几人达成初步共识,萧出云和谢辞同时喊道:“萧慕寻/寻儿,你跟我一道。” 萧出云脸色难看,嫉妒啃食着他的理智:“谢辞,你未免太过分了,我是寻儿的兄长!” “那又如何?” “你处处针对我,究竟是何意?” “这话我还要问问你。”谢辞冰冷的吐出一句话,“恶人先告状。” 萧慕寻:“……” 他忽然间有些想把脖子缩回去,这突如其来的修罗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呛水期间,两人到底是结了什么仇? “寻儿!你想跟着谁去附近探查?” 怎么把火引到他身上来了! 谢辞紧抿着唇,虽然没说话,也在默默等待萧慕寻的回答。 经过方才的事之后,他完全不敢让萧慕寻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那种生命力被扯入对方身体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试。 谢辞郁闷的说:“萧慕寻,你跟我走。” 若是寻常时刻,萧慕寻定然会毫不犹豫的选谢辞。 可方才谢辞毫不犹豫的认出了玄羽蛇,这逐渐在萧慕寻心中产生了猜疑。 九幽的事,是一个炼气期的人能知晓的吗? 萧慕寻略微迟疑:“我跟出云走,我有话问他。” 谢辞脸色黑沉,莫名有种被夺去了宠爱的感觉。 爱跟不跟! 哼! 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暗搓搓的想对萧出云下点狠招,从没有谁能在他手里占到便宜。 行,萧出云,他记下他了。 萧慕寻坐在河岸边,朱红织金的衣摆也被河水染湿了一块。 萧出云一路挫败,没想到此刻萧慕寻竟选了他,不由露出些许笑容。 他本就气质淡雅,整个人温和了下来,同这河岸萤火相互辉映,更加俊美得犹如一幅画卷。 “我不选谢辞,是有事问你。” “你问。” “你要萧家家主之位?” 萧出云微怔:“你一直在介意的,便是这件事?” 萧慕寻注视着他:“听着,我不管谁坐上家主之位,也不管他使什么手段,可决不能跟易峥合作!” 在萧出云面前,他褪去了伪装,袒露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谁都可以是萧家的家主,可他绝不放过易峥! 萧出云感受到了他的怒气,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柔和:“我本以为你是恨我了,不想再看见我,原来……是这个?” 萧慕寻紧抿着唇:“自然不是。” “那你对我有何芥蒂,不妨一同说出来?” “你是我在萧家唯一信任之人,可你却背叛了我,甚至认同萧月明什么狗屁教人事。” 萧慕寻将心里的不快吐了个干净,“他是个疯子,你也跟着他疯吗!?” 萧出云原本不想告诉他,此刻也不得不开口:“寻儿,我不是萧家真正的嫡系。” 萧慕寻一腔怒火瞬间被剿了个透彻,怔怔的看着萧出云。 哈? “你刚才说什么?” 他怀疑他耳朵不好。 萧出云重复了一遍:“我并非萧家嫡系。” 萧慕寻目光呆滞了。 [我还能把目标锁定成萧出云吗?] [宿主刚才已经拒绝。] 萧慕寻:“……” 他以为萧出云是自己的兄长,可哪里能想到,萧出云他娘绿了萧家,他压根就不是萧家的种! 巨大的信息量让萧慕寻无从整理,脑子空白了数秒,竟不知该从何谈起。 上一世他对萧出云还抱有兄弟之情,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哪里还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他无法接受的,便是萧出云明明知道两人有血缘关系,还这么对待他…… 可现在连血缘关系都是假的。 他方才的恼怒,仿佛都成了个笑话。 萧慕寻头疼的扶额:“那你和易峥的交易是怎么一回事?” “自然是骗他的。”萧出云眼底染上大片阴影,“我从禁地出来时,便听说易峥对你怀有些不该有的想法,我不能放过他。” 萧出云是打算要坑易峥? 萧慕寻对他的恼怒全然消散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不过,萧家家主的位置我也要。” 萧出云这话,又瞬间令萧慕寻的身体紧绷。他是不介意萧家的家主之位谁来坐,却没忘记萧出云这货对他抱有爱慕! 被他放弃的攻略目标,要是刚才同意了,他不是就能躺着刷了? 萧慕寻有点蛋疼,若不是为了活下来,谁愿意被一个男人爱慕? 两人的心结算是解开,萧出云日思夜想,贪恋的看着萧慕寻的脸。 他的身世,怕对萧家是个灾厄。 正当萧出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萧慕寻时,那边谢辞的声音继而传来:“你们快过来!” 这个石室极大,光线也异常昏晦。 若不是靠着萤火虫的微光,萧慕寻连谢辞在哪里都看不到。 那边参天般的金楠木下站着一个人影,幽蓝的树叶朝四周伸展,他的背影挺拔得犹如一颗古松,清隽似寒江映月。 萧慕寻很快便朝那边移动过去,周围的芦苇极高,快要没过他的肩膀。 他一点点的挪开,这才来到了谢辞所在的地方。 “发现了什么?” 谢辞凝视着树干,朝前方走去,手上覆满了灵气,微微一震。 瞬间,附着在树梢的萤火虫便朝四处飞散。 “果然。” “这是什么?” 满天的萤火虫飞至空中,让天空点缀得犹如星河一般,璀璨夺目。 萤火虫全都飞走,那根金楠木的模样才逐渐显现出来。 原来那上面根本就没有树叶,光秃秃的一片,只不过被萤火虫附着罢了。 “这也是九幽的魔物,千丝虫,能迷惑人心,制造幻境。” “那边河岸的也是吗?” 谢辞摇头:“那边是真的萤火虫,正因为真真假假,才会有人掉以轻心。” 他的目光放到了树干,那里面已经被腐蚀得中空,轻轻用力一掰,树干便瞬间粉碎。 而映入眼前的,赫然是一具森森白骨。 萧慕寻睁大了眼,他身上的衣物已经腐化,唯一能看到的,不过是他身上的腰牌。 萧慕寻顺着那字体的纹路,喃喃的念出了那几个字:“萧……墨。” 萧家人?! 萧家人的遗骨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你认识他?” 萧慕寻摇了摇头:“应当是萧家的一位前辈,至于是哪位……约莫只有家主知晓了。” 看这骨头的腐化程度,大概都死了几百年了。 萧慕寻觉得越发古怪,又看到了那具白骨下方的一本书。 如今的修真界大部分功法都是用玉简所写,而这本有些残破的书,却像是被人一笔一画的手写下来的。 萧慕寻将东西拿起,吹开上面的灰尘,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清宁药典。 那上面除却医修的修炼法门,竟还教人如何炼丹! 还未来得及细细查探,方才在远处的萧出云便一剑朝他们劈了过来。 谢辞眼疾手快,搂紧了萧慕寻的腰,很快便把他拉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神色阴郁:“都说了千丝虫能制造幻境,没想到他心境如此之差!” 身为凡人的萧慕寻都没被迷惑,可萧出云偏偏中了招! 谢辞本打算出手弄醒萧出云,可他越看越觉得萧出云的模样不对劲—— 他忽而想起刚才自己发现这颗金楠木枯树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怀中的防护法器弹走……说起来,这东西还是萧慕寻塞给他的呢。 萧家如此重视萧慕寻,虽然因为顾星河的淫.威而被迫答应萧慕寻来了碧岭秘境,可他们给萧慕寻的东西,定然是极好的。 这防护法器,弹走的到底是什么? 谢辞眼瞳紧缩,瞬间猜到了发生了何事。 “危险!” “谢辞?” “别愣着,你没看到吗?萧出云正在被人夺舍。” 萧慕寻猛然间望向了那具白骨…… 萧墨? 萧家人!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碧岭秘境连神识外放都不能用, 为何还有人能夺舍!?” 谢辞眸光幽深:“你看这漫天飞舞的千丝虫!” 萧慕寻扬起了头,四下弥漫着浓浓的黑暗, 一眼望不到边际。石洞中的天顶缀满了千丝虫,此刻缓缓飞到了萧出云的身边, 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将他包裹其中。 千丝虫的尾部竟开始吐丝,那只茧被织得越来越大。 “这究竟是什么!?” “九幽的魔物千丝虫, 不仅能制造幻象, 而它的食物则是残破的神识碎片。” 萧慕寻身体僵硬, 朝谢辞望了过去,满脸的震惊。 谢辞却仿佛看惯了这样的场景, 碧岭秘境禁锢修为, 限制神识的答案找出来了。 那些在碧岭秘境死去的修士,全都被这些一只只的千丝虫给找到, 吃下他们的神识, 又回到这个巢穴。 “这个地方极有可能是被萧墨设下了阵法。” 那个茧已经完全织成, 泛着萤绿般的光亮。在这黑暗的石洞里,显得格格不入。 萧慕寻无法形容这种恶心粘腻的感觉, 并不是破茧前的飞蛾,更像是蜘蛛那般…… 再隔不久,萧墨就要破茧而出。 他还从未看过这样邪门的夺舍! 谢辞的脸色并不好看, 额头满是冷汗, 全身浑然无力。 萧慕寻略微担心的望了过去:“你怎么了?” 谢辞喘着粗气:“那么多千丝虫, 我虽然只是炼气巅峰, 但也修出了微弱的神识, 会有影响。” 萧慕寻并未感觉自己有任何的不适,没有一刻这般庆幸自己是个凡人。 医修因为要替人看脉的缘故,修炼神识乃是众多修士之最。 若是他真的先恢复了灵根,怕此刻也难逃千丝虫的影响了。 萧慕寻扶着谢辞:“这里不能再久留了,走!” “你不想救萧出云?” “也的看我有没有能力救,若是过去,我们一死死一双!” 谢辞无声的笑了起来,才感觉现在的萧慕寻有了些实感。 以往的他,都太舍己为人了些。 “死一双?说得像是亡命鸳鸯。”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千丝虫对你的影响并没这么大。” “我好歹是……”话到一半,‘九幽的魔尊’几个字被他吞了回去。 “是什么?”萧慕寻奇怪的看着他。 谢辞闭了嘴,心情却不错:“我好歹是修士,怎么能一直依靠你这个柔弱的凡人?” 萧慕寻:“……” 艹,谁柔弱! 谢辞立直了身体,没有再靠着他:“放心,我不会让你死。” 他们已经不能朝原路返回了,外面的石门被彻底封死,若萧墨彻底夺舍成功,还是会朝他们追来。 为今之计,乃是寻到出口。 “看得清前面吗?那里有石壁,去寻一寻石门,兴许能找到出路。” “好!” 谢辞见萧慕寻很快便去寻找出口了,不由暗暗赞了一句,关键时刻,他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没用。 “……萧慕寻,等会儿别离得我太远。” “你还担心我?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谢辞眸子里满是愉悦:“我们之间,还是你更柔弱一些。” 萧慕寻:“……” 他不想谢辞提醒他,就让他沉溺在上一世,自己那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的样子里吧。 萧慕寻很快的寻找了起来,若非千丝虫的光将周围都照亮,还真不一定能把这四周看清。 碧岭秘境沼泽下的石洞究竟有多大?光是这里,便一眼望不到边际。 附近的石壁长满了苍翠的青苔,每一块堆积的巨石之间,都朝外凸起。墙皮早已龟裂,原本的颜色已然看不清,随时间而逐渐斑驳。 时间越来越紧,萧慕寻不得已加快了动作。 身后侵满了密密的冷汗,若萧墨夺舍成功,约莫会杀了他们吧。 恍然间,他似乎按到了一块格外柔软的石砖。 萧慕寻有些不敢确定,朝那个地方推了进去。 石壁开始震动,由那块石砖为中心,渐渐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裂缝犹如锯齿形的闪电,底部无法受力而骤然轰塌,萧慕寻朝后走了好几步,对不远处的谢辞大喊:“快过来!” 谢辞刚找到了机关,按下去一丁点,才发现了端倪。 他的耳朵极为灵敏,已经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不是出口,而像是什么陷阱。 他命运多舛,向来运气不好。 这一次,他选择萧慕寻找到的石门。 谢辞飞快的走了过去,竟有种奇妙的感觉。 要是往日,他根本不会这样相信一个人,甚至把自己的命也托付了给他。 “石门已经出来了,再找找开启的机关吧。” “好。” 谢辞的话刚一落下,两人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地底的震动。 萧慕寻的心头升起些许不祥的预感,方才的石壁已经裂开,里面的石门都已经出来了,是不可能再有震动的。 唯一的原因,便是因为后面那个茧…… 萧慕寻缓缓朝后望去,缓慢得甚至能听到自己脖子咔咔作响的声音。 他的心都提了起来,才发现方才的茧已经扩大了一倍,如同心脏般的跳动着。 每跳动一下,地面就跟着震动一下。 大约,是快要破茧了! 来不及了! 谢辞想用体内灵气强行打开石门,双手不断的朝侧面推,却发现石门乃是天问石所制,十分特殊。 别看就不大,实则重达千斤。 萧慕寻注意到了谢辞的动作:“你的修为仅到炼气,最低也得筑基才能打开这道石门!” “我那么多事都一一渡过来了,还没狼狈到要死在这种地方。” 萧慕寻忽而微怔,他上一世有系统的原因,做什么事都顺风顺水,就算修到元婴也并未太多的去磨炼心境。 而如今见谢辞,他才发觉自己差在何处。 上一世若真那样下去,到渡劫时天道都不会放过他。 “这附近还有机关吗?我再找找!” 谢辞没有说话,手上的青筋凸起,紧咬着牙关将所有的灵力都集中于手掌。 时间越来越紧迫,萧慕寻一下子根本无法寻到机关。 后方寒气汹涌而来,犹如涨潮般朝他们拍打。 冷,前所未有的冷。 萧慕寻只觉自己的双脚都快要被冻住,嘴唇发紫,身体不由的打颤。 石门竟被推开了一道缝隙,谢辞紧咬着牙,体内灵气衰竭得厉害,不由闷哼了一声。 原本觉得已经来不及了,可谢辞又为他带来了希望。 “只差一点了!” 动了!真的被挪动了这么多? 谢辞这个炼气期,竟这样厉害! 千斤的天问石,再怎么也需要筑基修为才能挪开。要不是萧慕寻早知道谢辞的修为,还以为他已经筑基! 这仿佛是在与死亡比拼速度,可身后的异动已经逐渐停止。 石门又被推开了一截,可先下已经来不及了,谢辞俨然已经明白。 他收回了手,又给自己喂了颗恢复灵力的丹药。 大战一触即发。 “……这个萧墨,莫不成是个魔修?” “那是你们萧家的先祖,我怎么知道?” “可你清楚那么多九幽的事。” 萧慕寻手心都是汗水,犹豫许久才朝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毕竟谢辞才炼气期,知道那么多九幽的事,不是很奇怪么? “……我母亲来自嵇家,父亲却是九幽的魔。” 这还是萧慕寻第一次听谢辞提起,或者说……修真界没有一个人知晓,原来这个九幽的魔君,竟有着这样的身世? “……原来是这样。” 萧慕寻内心的怀疑打消了一半,这几日的相处,他越觉得白天和夜晚的谢辞有微小的不同。 萧慕寻信系统说的,重生不是烂大街的事。 可他亦非完全没有怀疑。 两人并未在这个话题纠结下去,不远处,那如心脏一般跳动的茧,便在此刻由中央向四周裂开。 一只玉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数以万计的千丝虫织就的茧骤然破裂。 萧墨从里面掉落了下来,数以万计的千丝虫的光芒渐渐暗淡,仿佛是被他所吸收了一样。 萧墨仿佛脖子断裂般的歪着头,脸色惨白,瞳仁上翻,手上的长剑缓慢的对准了他们。 谢辞捏紧了手里的寒刃,戒备的盯紧着远方。 “我大约知道了他用的什么邪法。” “什么?” “元婴和化神期除外,寻常人的神识根本不可能存活几百年。萧墨能活这么久,便是通过控制千丝虫,去吸取碧岭秘境这几百年死的修士的神识,来补充自己。” 萧慕寻拧紧了眉头。 好深的执念! 为了活下去,竟然甘心让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只可惜,那些残破的神识吃下去得越多,他就越来越不是他自己。” 谢辞嗤笑一声,“真是讽刺。” 萧慕寻没有再说话,那团邪物夺舍了萧出云,他还是个无数神识捏造在一起的怪物。 两人短暂的对话戛然而止,因为萧墨一个攻击,正巧横在了两人中间。 地面裂出一道口子,将两人彻底分开。 “快跑!” “谢辞?” “我拖着他。” 谢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有一天会为死对头拼命。 他重生后,并未忙着重新夺回九幽,将易峥大卸八块。 大部分的目光,都放到了萧慕寻身上。 他经历过太多,活得太累,心像是不能融化的坚冰,多疑而敏.感,再无法相信旁人。 而萧慕寻却不同,他从未做过什么坏事,一生都在行医救人。正如顾星河所说那样,萧慕寻是全修真界的修士中,最特殊的存在。 他就算是如同那些人所骂的那样,是阴沟里的老鼠,可也同修真界的众人一样,对萧慕寻是有过憧憬的。也许萧慕寻不记得了,他们曾在月淮城见过的事。 可萧慕寻,他却是萧家的人。 或许十五岁的他还不知道,可谢辞却记得清清楚楚。 母亲为了他付出极多,萧家杀光了嵇家的人——屠族。 月淮城的事被谢辞刻意选择遗忘,他和萧慕寻便这样成了敌人。 然而他和萧慕寻同归于尽后,自己却重生了。理智告诉谢辞,他所恨的,所憧憬的,都不是眼前这一个了。 回忆戛然而止,谢辞先一步朝着前方攻了过去。 萧墨的神识纵然强大,可身体到底只是个筑基期,以他炼气巅峰的修为,再加上上一世的战斗经验,或可一战。 可没想到,谢辞覆满灵气的一击,却被萧墨挡了下来。 萧墨的皮肉犹如坚硬的岩石,根本无法造成伤害。 是方才的茧? 谢辞反应极为灵敏,立马倒退了一步,戒备的盯着萧墨。 萧墨似乎还未完全掌控这具身体,动作尤为缓慢,僵硬得仿若一具尸体那般。 可他手上萦绕着肉眼可见的灵气,朝着谢辞袭来的速度极快,拍在附近的芦苇上,瞬间便结成了冰花。 得知了这一点后,谢辞放弃了正面攻击的想法,转而利用自己速度快的优势。 他围绕着萧墨绕圈,很快便移动到了他的身后,足下蓄满灵气,一跃便将寒刃插在了他的后背。 血顺着流了出来,谢辞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看来有效! “谢辞!”身后的萧慕寻担心的喊了一句。 “放心,我没打算送死。” 他飞快的分开,掏出乾坤袋里的阵盘,输入灵气之后,瞬间笼罩在四周。 萧墨遂被困在了里面,阵盘如一座大山,将他压倒。 等暂时制服了萧墨,谢辞身体里已再无半点灵气。 谢辞咳出了一口血,一步步的朝着萧慕寻的身旁走去。 他走得格外艰难,眼前都在天旋地转。 谢辞控制不住身体,朝前跌倒,没想到刚好被赶来的萧慕寻接住了身体。 “没事吧!?” 再次看到的,乃是萧慕寻明澈的眼眸。 谢辞艰难的喘着气:“没事,去石门那边,若不推开石门进去,我们迟早会被萧墨杀了。” 萧慕寻心绪复杂,把谢辞扶到了石门。 没想到,谢辞会为了他拼命。 纵然谢辞总说要保护他,可萧慕寻总还沉浸在他是自己的死对头上,并未太过在意。 因此当谢辞真的这样做的时候,萧慕寻才会感到那样的意外。 “我会向家主求来生死契的玉简……” 谢辞没有说话,手扶着石门,扔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天快要亮了,谢辞的时间已经不多,他无法再推开石门,失去所有力气。 谢辞眼神复杂,在闭上眼前低声呢喃了一句—— “你不是他。” 谁? 萧慕寻满脸的问号,刚酝酿好的感动瞬间熄灭。 黑暗同晨曦交替之时,属于少年谢辞的那个人格便重新掌控了身体。 他一苏醒,便觉得身体疼得厉害。 谢辞浑身冷汗,丹田枯竭成这样,那鬼修到底做了什么? 在看到萧慕寻担忧的目光时,谢辞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推着石门。 怎么回事? “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谢辞疼得厉害,恨不得戳身体里那鬼修几刀。 他才刚醒来,不仅要收拾烂摊子,还要给身体里那鬼修擦屁.股。 他怎么知道什么意思! 萧慕寻也不去纠结,只说:“若萧墨冲破阵盘,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只可惜我纵有医脉,却无灵根,否则……便能为你治疗了。” 谢辞眉头紧皱,忽而明白了此刻的状况。 疼痛几乎让他身体都抽搐了起来,可谢辞还在用力。 “很疼?” “没关系。”纵然已经疼得快要昏厥,谢辞仍旧眼神柔和的望向了萧慕寻,“我最擅长的,便是忍耐疼痛。” 萧慕寻眼瞳紧缩,忽然间极不是滋味。 而脑海里的系统却做出了提示:[能量恢复,30。] 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本就不是铁石心肠,因着谢辞的话而被刺痛了一下。 最擅长忍耐疼痛?这有什么可自满的。 萧慕寻紧抿着唇,想起方才谢辞告诉他,萧墨动用的邪术,是将许多神识作为自己的养分,就这样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若是萧出云并未被他完全吞噬…… 萧慕寻朝后望去,阵盘扩大数倍,悬挂在正中央,以此来压制萧墨。 他不能一直受谢辞的保护! [检测到初步爱慕值,是否将萧出云2.0锁定为攻略目标?] 脑海里的系统突如其来的话,令萧慕寻猛地睁大了眼。 [这还能锁定?] 他又注意到了系统说的2.0,不由嘴角抽搐。 可他推测得没错,萧出云的意识并不是完全消失,若是要活下去,便只得利用这一点。 该不该把萧墨锁定为攻略目标? 犹豫只在短暂的瞬间,萧慕寻便下了决心。 他不会死,谢辞也不会死。 [锁定。] [是。] [已锁定萧出云2.0为攻略目标,能量恢复:40。] [灵根恢复。] 果然! 萧慕寻感受到自己冰冷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方才明明被冻得嘴唇泛紫的。 他的灵根,欢迎回来。 有了灵根之后,他的身体便能成为容器,灵气便可以进来。 虽说他目前的身体仍旧病弱,就算是变成了容器,也是个充满裂缝的容器,但只要有了菩提参,便可以得到修复。 石门已经被打开,正当两人准备进去的时候,萧墨已经挣开了阵盘。 萧墨已渐渐从那边走了过来,每走一步,地上便结满了冰。寒冰蔓延得极快,将两人的双脚冻住,无法再前进一步。 明明希望就在眼前! 那边已经是冰雪覆盖,芦苇被冻成了冰花,散发着阴冷的寒气。 萧墨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似水中之月,捉摸不清。 可偏偏,那病态的样子,令人心惊胆寒。 “不等等我吗?” 谢辞还想保护萧慕寻,他曾对他做出的承诺,一字千金,说到做到。 而萧慕寻却伸出了手,挡住了他:“到我上场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谢辞面露诧色:“你又没修为, 什么你上!?” “谁说没修为就不能出力了?”萧慕寻反问。 谢辞气息凌乱:“你这样逞强,这样逼迫自己, 是不是因为我?” 我的哥,你又在脑补什么! 他什么都还没做呢, 谢辞就已经开始脑补出各种各样的剧情了。 萧慕寻难得一次想说真话:“我不想一直那么没用,总是被人保护, 也不想你再受伤了。” 谢辞低哑着嗓音:“都怪我没用。” 萧慕寻:“……”说真话也被误导了! 哎不管了, 目前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萧墨身上更好。 萧慕寻的表情沉了下来, 眼神专注的望向前方。 若非谢辞说前方的人并非萧家前辈的萧墨,而是各种残破神识的杂糅体, 萧慕寻是打死不会把他锁定为攻略目标的。 毕竟, 他还是会膈应。 结合系统的‘萧出云2.0’这个说法中,萧慕寻断定萧出云的意识还在那具身体里! 萧慕寻微垂着眸, 挺直了身体, 恭敬的对他喊了句:“您莫非是我们萧家的前辈?” “萧家……前辈?” 萧墨似乎极其不喜欢这个称呼, 脸色犹如浮云翳日,藏在黑暗的阴影之中。 准确的说, 他不喜萧家,自然而然也不想做什么萧家的前辈。 他又想杀了萧慕寻和谢辞,一时又被体内萧出云残存的神识所制, 迟迟无法下手。 萧慕寻见他不认同, 疑惑的问:“难道前辈不是萧家人吗?” 萧墨:“……是。” 萧慕寻见他不喜, 聪明的转移了话题:“我怀里有本清宁药典, 可是前辈的东西?” 萧墨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了些反应, 鼻息间长长的嗯了一声。 萧慕寻不敢乱动,仔细的观察着他所有的表情:“我是无意间取得的,这就将它还给前辈。” 萧慕寻紧绷着身体,将手缓缓伸入了怀中。 他在看,萧墨会不会允许他动。 情况比他想象得更好,大抵是他此刻仍是毫无修为,萧墨并没有戒备他。 “清宁药典,你看了里面的东西吗?” 原来可以交谈!? 太好了,看来从清宁药典切入是对的! 萧慕寻吹捧着:“只看过几眼,不过里面记载的医修功法和炼丹实在是一绝,若此药典乃前辈所写,都不知道前辈是怎样的天才啊!” 萧慕寻夸得天花乱坠,一通说下去,萧墨的脸色竟有些回暖。 萧慕寻再接再厉:“只可惜我没能早些认识前辈这等鬼才,我真是……真是恨不得早生几百年,也好目睹前辈的风姿!” 谢辞嘴角微弯,从天才吹到鬼才,这样谄媚还不惹人讨厌的,也就是萧慕寻了。 萧墨的眼白已经全黑,在黑暗中,他的模样显得尤为可怖。 他的语气带着些恶意:“我知道你,萧家的神眷。” 萧慕寻讪笑了两下,心道萧墨果然看到了萧出云的记忆了! 萧墨似乎在看戏:“怎么不继续了?” 萧慕寻:“……”这都吹了多少了,你还不满足啊? 贪心,这真是太贪心了! 不过萧慕寻的嘴向来厉害,此刻又是危急关头,什么溢美之词都能信口拈来。 “我观前辈手段高明,连九幽的千丝虫都能操纵,又所知渊博,这里布下了大阵,我们这等凡夫俗子,至今都看不出名堂来,还是前辈厉害啊!” 萧墨似乎并未完全领情,笑容里沾满黑暗:“我夺舍了萧出云,你好似并无伤心?” 萧慕寻惯有些小聪明,可不上这当! 该死的萧墨,到处给人挖坑。 系统都告诉他对方是萧出云2.0,还以为他会顺着萧墨的话说下去?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萧慕寻方才的谄媚统统消失不见,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那恰到好处的痛苦,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 “说下去。” 萧慕寻紧咬着牙关,方才高昂的情绪瞬间跌落到了谷底:“前辈想听什么?若我说不伤心,就是对不起出云,他纵有不好的地方,却是我一直为傲的兄长。” 萧墨阴恻恻的问:“你是对我心生怨恨了?” “……前辈多虑了。” 这样虚弱的回答,怎么看怎么像假话。 萧墨原以为萧慕寻会选择贪生,而说话来讨好他。 哪知道,他竟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萧墨原以为自己会发怒,毕竟萧慕寻的话已经触怒了他。可就在方才,他的神识开始被人撕扯,那好不容易被击成碎片的萧出云的神识,此刻又骚.动了起来。 听到这话就这样开心?连那些残存的意识也要阻拦他!? 可恶! 萧墨才刚刚夺舍,还尚未掌控这具身体。 他已靠着邪法存活了几百年,千丝虫为他带来碧岭秘境这百多年来,修士的残缺神识。 他在夺舍萧出云的时候,仍旧耗费了一些功夫。 因为千丝虫的特殊,导致了萧出云的意识并未完全消失,竟和他融合到了一起。 与其说他是萧墨,倒不如说他是众多神识的杂糅体。因此他性子如风云般变幻莫测,病态阴冷。 又以几人的神识为主,其中便有萧出云! 可没想到萧出云还敢反抗? 萧慕寻的话,仿佛一道光般,彻底点燃了那些余下的神识碎片,让它们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朝着他扑了过来。 萧墨脸色难看,继而以更凌冽的攻势朝着他最后的神识碎片而去。 而在萧慕寻和谢辞眼里看来,萧墨的身体抽搐得厉害,手的关节都扭曲了起来,犹如一具空壳般的傀儡。 黑夜之中,那扭曲的姿势,更不像个正常人了。 两人面面相觑,谢辞已经开始尝试挣扎,可他体内灵气用得过多,那被冻住的双脚还是不能挪动。 “别硬扯,腿伤了更跑不了。” “……嗯。” 那边千丝虫已从那具身体里出来了一些,萦绕在萧墨身侧。他不再诡异的抽搐,整张脸又似雪妖一般,倒是美得出奇。 他的语气忽而放柔和了许多,不再像方才那样阴森可怖。 “清宁药典,后面几页你翻过吗?”对方问道。 “……这倒没有。” 后面写了什么重要的事么? 萧慕寻手心都是冷汗:“是出云的记忆吗?” “我不喜欢旁人叫我前辈。”对方语气阴森而诡谲,“你叫我出云。” 现在到底是谁夺得了身体? 萧慕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呼吸都绷紧了。 “你不愿意了,寻儿?”他说寻儿两个字的时候,就仿佛在说着什么甜蜜的情话。 饶是萧慕寻重生前是元婴期,都有些招架不住这场面。 他讨巧似的露出一个笑容,手心却满是冷汗:“出云。” 对方像是满意了,缓缓伸出了手指,用几近泛白的指尖指向了清宁药典:“你可以看看,最后那几页。” 萧慕寻方才并未仔细查看,而此时认真读了下来,竟发现在清宁药典的最后几页,用鲜血断断续续的记载着这些事。 他越看,脸色越发的凝重。 千年前,萧家其中一代神眷之子,曾一出生便被萧家锁了起来,将她关在金屋之中,让她做一只无法飞出的金丝雀。 他们甚至企图能延续神眷的血脉,让她一直生孩子。 可那些被生出的孩子却并无神眷血脉,却无人在乎,只想让她生出神眷的血脉为止。 后来的二十年里,她都饱受折磨。 后来,神眷断代两百年。 不是没有过惨烈的历史,不是没有把历代的神眷之子像只狗一样栓起来过。 只不过,神眷断代两百年,不再有任何神眷的出现。萧家以前是修仙大族,单灵根频出,元婴极多,无人敢说半个不是。 可在那两百年中,萧家渐渐沦落到只剩一个金丹,嫡系一出生便会被告知五十岁必死的结局。 萧家不敢再那样做,等族中重新出现神眷之后,他们只敢在小心翼翼的对待神眷之子,几乎爱入骨髓。 谁敢? 谁敢再让神眷之子有丝毫的不快?就算不为自己的命考虑,也要为日后断代的萧家人考虑。 萧慕寻隐隐知道些许,却从未这么清楚明白的看过这段历史。 他气得有些发抖,嘴唇泛白,身体紧绷。 就因为这样,他上一世才厌恶萧家,就算今生同萧家接触,也不喜那些发疯癫狂的人。只有如萧淼这样的傻子,他才觉得是真心。 萧墨让自己看这些,到底想做什么? 无数的猜测在萧慕寻的脑海里浮现,他的大脑迅速的过了一遍,立即做出了回应。 “出云,你的意识是不是还在?你让我看这些,是不是想警示我……让我不要太过相信萧月明和族中长老?” 萧墨……或者是说如今的萧出云,方才两人争夺之间,神识融合得更深了。 他如今既是萧出云,也是萧墨。 此刻在听了萧慕寻的话之后,萧出云嘴角的笑容不断扯大,肌肉被扯到了奇怪的弧度。 他的脸尤为僵硬,这样看上去,便犹如一具僵硬的尸体。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你。” “我就知道你没事!”萧慕寻热泪盈眶的看着他。 萧出云转动着头,目光对准了谢辞。 千丝虫四面八方涌来,在他的指尖凝聚成一个冰球:“他得死。” “别!” “寻儿,你舍不得?” “我和他签了生死契,他死了我也会死!”这话萧慕寻是骗萧出云的,除了萧月明本人,谁知道他和谢辞签的哪种生死契啊? 谢辞的生命力会涌入他的体内,可换过来却不会。 萧家是不可能会让他吃亏的。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萧出云的脸色顿时微变,他紧咬着牙关,嘴里发出撕裂的吼声:“生死契,生死契,该死的!” 萧慕寻心里发寒:“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是你在掌控身体,那萧墨呢?” 萧出云的暴走安静了下去,又恢复了平静。 他如今的肤色雪白,像是冰雪而生的雪妖那般,就这样安静的时候,时光也变得静谧而美好。 “我是萧墨,也是萧出云,也是其他人。” 萧慕寻心道果然! “那你……” 萧出云:“千丝虫,神识都何为一体了,互相撕扯,吞噬,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我记得你。” 他说话断断续续,萧慕寻从里面捡到了极为重要的信息。 他更加肯定了萧出云的意识还未全然消散,可时日一久,谁能预料? 得乘着他尚且理智不清,逃出去才是最关键的。 “你既然记得我,便知道我身体不好,先解开我被冻住的双脚好不好?” 萧出云似乎还在犹豫:“你想逃?” 萧慕寻装作无害:“我又没灵根,逃哪儿去?再说了,你现在这样厉害,连谢辞也打败了,我能跟你结伴离开碧岭秘境吗?” 他懵懵懂懂的问:“你觉得,我比谢辞厉害?” “当然了!” 萧出云笑得稚气,仿佛萦绕在周侧的阴冷也被驱散。 萧慕寻很快便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被解了冻,也不枉他一直吹嘘对方,把毛顺着摸平。 不过刚被夺舍的萧出云和谢辞比起来,明显是萧出云更危险。 他的余光望向了谢辞,两人目光交融间,仿佛已达成了默契。 萧慕寻原本以为自己说的那些话会引来谢辞误会,哪知道……他是信他的? 萧慕寻小心的朝后挪动,尽量接近石门一些。 萧慕寻继续试探:“我知道你来碧岭秘境便是因为担心我……都是家主擅作主张签了生死契,等日后回到萧家,我定要和谢辞解除生死契!” 萧出云眯弯了眼:“嗯。” 萧慕寻松了口气,又对他说:“那……能不能也解开谢辞冻住的双腿?” 话音刚落,萧出云的表情便变了:“寻儿,你还是偏心他。” 偏心? 这话说得跟争宠一样。 若是寻常的萧出云,定然不会这样说。 可现在他理智混乱,想什么都摆在了脸上,又因夺舍的邪法,让萧慕寻忌惮。 真不知该怕他,还是不怕! “这怎能是偏心?我不过是想和你们一起走出碧岭秘境。” 萧出云却不依,手攥得极白,力气大的骨头都在咔咔作响:“你骗我,你在骗我!” 他周身仍萦绕着千丝虫,微弱的光线让萧慕寻发现了他流血的手。 萧慕寻遍体发寒,正常人力气会那么大,甚至不惜让自己受伤吗? 萧慕寻脑子转得极快,见讨巧的解释不听,便换了种方式。 反正,他现在能确定萧出云的神识没有被彻底吞噬,这便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萧慕寻板着张脸:“我被萧家关在摘星楼,唯有谢辞一个朋友。萧出云,那个晚上萧月明令你来,你便什么也不说,甚至不站在我这一边,认同了萧月明的话?” 见萧慕寻生气,萧出云倒有些手足无措。 “我,不想惹你生气的。” “你明明知道,在萧家我只信你!你叫我如何能不介意!” 这一套下来,不仅软硬皆施,还一句‘在萧家我只信你’,瞬间戳进了萧出云的心窝子。 他一时难过,一时又觉得甜蜜。 那苦涩酸胀的滋味,萦绕在了心头。 萧慕寻信他,在整个萧家只同他说话,甚至从不看别人。 最残忍的是,萧慕寻的话让他清楚的知道,原来自己曾经拥有,却被自己亲手给毁灭。 “是我,不对。” 他垂下颤抖的长睫,“你出逃萧家,还被嵇文斌那样对待,都是因我而起。” 这是萧出云藏在内心之中,最深沉的内疚。 他许多记忆丢失,神识同那个怪物融合,唯独剩下些许执念,脑子单纯,只依靠本能行事,根本没能想得到那么多。 “你总是在怪谢辞,可你不知道我和谢辞是如何相识的,便是在嵇家!”萧慕寻紧抿着唇,“你为何总要逼我?那天晚上,我分明不愿意,若不是我逃了,你是不是就……” “我……” 萧出云那雪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虽然极度看不惯谢辞,犹豫许久,要不要放开对他的控制。 心里无数的声音在叫嚣,令他杀了萧慕寻和谢辞。 今日的事,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他抑制住了强烈的杀意,凭借一己之力抑制住了那众多神识碎片的欲.念,到最后放开了对谢辞的掌控。 刚一摆脱了控制,谢辞便拉着萧慕寻进到了石门。 萧慕寻被强行拉了进去,朝后瞥了一眼,才发现萧出云一直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攻击的想法。 他对萧出云生出些许同情,可短暂的可怜之后,萧慕寻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了。 他若是有以前的修为,定会出手救他。可萧慕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若在为了同情而使自己和谢辞陷入险地…… 那就是在犯蠢! 谢辞按下石门机关,千斤重的石门瞬间落下。 只听轰的一声,再也见不到外面的声响。 千丝虫仿佛受惊一般,朝着四周快速的飞散。 此刻身体的掌控权,又重新更换了。 “竟然让他们逃走了。” 他们是由无数神识糅合而成的,而如今,实力最强的萧墨占据了上风。 算了,以后还是用萧出云这个名字吧。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想要打开石门,那刺骨的杀意如针一般密密的朝内涌入。 杀!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个字。 不仅被他们逃脱,还被一个凡人忽悠? 真是废物! 他紧贴在石门上,以温柔的语气低声念着:“炼气期根本推不开里面那道石门,除此以外便再没有出路,我便在外面等你们自己出来。” 石门里的萧慕寻却哑然失笑。 若是方才,他可能真会被萧出云所吓到,可现在那所有的害怕在一瞬间驱散。 谢辞,他在筑基!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修) 第二十七章 萧慕寻已经和谢辞在这石门里待了三天了。 他在谢辞筑基这几日向四周盘查过, 最里面的那道石门无比精美的雕刻着蔷薇缠枝的花纹,石门下竟有具森森白骨, 应当同他们一样被困,无法逃脱, 只有死在这里。 萧慕寻一阵后怕,若不是谢辞筑基, 他们亦会变成这样。 无法出去, 渐渐死去, 甚至无人收尸。 萧慕寻又望了眼那边打坐的谢辞,不由喃喃自语:“三天了, 还没一丁点动静, 不会出什么是吧……” 他曾见过许多炼气期的修士,在战斗中领悟。 经过前几天同萧出云的战斗, 谢辞能领悟到什么并不稀奇。 可旁人只会拔高一层修为, 谢辞是一个境界——炼气巅峰到筑基。 他们现在所有的希望, 都放在谢辞筑基这件事情上面。 萧慕寻害怕自己打搅到谢辞,便盘腿打坐, 亦打算重新修炼。 谢辞与他同是单水灵根,这里的水灵气,乃是碧岭秘境中最浓郁的地方, 自然也极为适合萧慕寻的。 可越是吸收灵气, 萧慕寻才发现越是困难。 “不成, 我的身体果然无法存储灵气!” 就算有了灵根, 要想修炼, 也必须吃下菩提参才行。 他不由的叹了口气,重新睁开眼时,谢辞那边却像是有了反应—— 只见谢辞眉头紧皱,疼痛席卷了全身,到了筑基的关键时刻。谢辞默念着功法口诀,让灵气于周身行走,一刻也不敢停下。 若是无法筑基成功,修为轻则被废,重则身死。 他还放心不下萧慕寻,外面的萧出云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若是自己身死,萧慕寻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谢辞对自己忍耐疼痛的本事向来自傲,可此刻他却觉得体内的经脉被灵气一寸寸的碾压,仿佛利器在割他的血肉。 谢辞闷哼了一声,继续将全身的灵气调动了起来。 以往炼气期只是一股丝线般的气,现在却成了树根,扎根在了他身体的每一处。 体内的灵气被压缩,瞬间爆发了出来。这极其浓郁的灵气滋养着灵脉,扩散到身体的每一处,竟精纯至此! 这便是筑基? 这个想法刚涌上心头,谢辞便缓缓的睁开了眼。 萧慕寻着急的迎了上去:“谢辞……” 谢辞清冷的眉目间染上几分喜悦:“我筑基了。” 萧慕寻也为他高兴:“太好了,你筑基成功,我们便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谢辞的嘴角也带上淡淡弧度,忽然想起了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便问:“这乾坤袋不是萧家给你的吗?怎么会在我这儿?” “里面有些防护宝器,我手里有师尊给我的玉佩,不用这么多的。” 萧慕寻那个时候没有灵根,把乾坤袋给谢辞的时候,本来是想交给他暂时保管,顺便刷一波爱慕值。 哪知道,阴差阳错之下,也因此救了谢辞一命,否则外面那怪物夺舍的该是谢辞了! 萧慕寻忽而有些奇怪:“我那日给你时,你也说过类似的话,怎么突然又说起了?” 谢辞紧抿着唇:“……易峥给我下了毒虫,我的记忆有些混乱。” 萧慕寻盯了他许久,久到谢辞都心虚了起来。 “总感觉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萧慕寻呢喃了一句,“不过算了,先出去要紧。” 谢辞并未解释,也并未反驳。 目下最该关心的,乃是怎么离开这里的事。 那大量的灵气如旋涡一般,聚集在石门里面,俨然惊动了外面的萧出云。 萧出云阴着脸:“里面竟有人筑基了?” 原本想杀人灭口,却因为体内残存神识的缘故,而被那两人逃脱。更甚者,里面的谢辞竟然筑基成功了? 他之前威胁萧慕寻和谢辞的话,仿佛成了空谈! 萧出云忽然有种被打了脸的感觉。 他低下了头,发出古怪的笑声:“萧慕寻,萧家的神眷……我原以为那之后,萧家不会再出现神眷了。” 他幼时曾亲眼目睹过萧家是如何对待神眷的,还未等他长大,那一任神眷便死了。 那时的萧家家主自然而然的以为,下一任神眷会如期而至。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萧家开始了漫长的,没有神眷的日子。 所有人都活不过五十岁。 纵然他是个天才,修为进阶极快,仍然拜托不了那样的宿命。 他在萧出云的记忆中看到了萧玉成,约莫他就是没有神眷降生的萧玉成。明明是个天才,却在五十岁死于非命。 如此,他怎能甘心? 在接下来的时光里,他布下了邪术,彻底死亡。纵然神识保留下来,却以人不人,鬼不鬼的方式。 萧出云紧贴在石门上,低声呢喃着:“没想到你们已有人筑基?不过里面那道石门,你们不一定过得去。” “你待如何?”萧慕寻皱眉。 萧出云轻言细语的对他说:“我想同你做个交易,只要你们发誓不把夺舍的事说出去,我不仅可以放过你们,还能把里面的密道告诉你们。” “别骗人了,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萧出云勾起脸上僵硬的肌肉,弧度越来越大:“这一任的神眷还真有意思,不是你先骗了我?” 萧慕寻:“……” 萧慕寻不欲同他多费口舌,拉着谢辞往前走。 谢辞却没动,反而对外面的萧出云道:“我们凭什么信你?” “你推开里面那道石门就知道了,那里面有具石棺。我若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拿什么跟你们交易?” 谢辞眼神微闪:“石棺?这里不是你修建的吗?” 萧出云勾唇,空旷的石洞里充斥着他的笑声,显得阴冷极了,不像是人,反倒像鬼笑。 “我来之前,便有这石洞了。” 对于这一点,谢辞早已经怀疑许久了。 这么大的石洞,又隐匿在碧岭秘境之下。若萧墨是个元婴期,那一切都说得过去,可看萧墨的本事,生前顶多是个筑基巅峰。 要不然,他也不用借助秘法,来维持自己的神识不灭。 “我们答不答应,得看你说的真假与否了。” 萧出云眯起眼:“密道就在石棺的旁边,就看你们找不找得到。” 谢辞和萧出云的对话到此为止。 萧慕寻望向身侧的谢辞:“你要信他吗?” “信,也不信。” 萧慕寻不理解,既然如此,那谢辞为何还要同他多费口舌? “我知道他有萧出云的记忆,便是试探些线索出来也好。”谢辞略一沉吟,“只是……你看外面那东西,还像是个人吗?” 萧慕寻心脏发紧,竟无法反驳谢辞的话。 他浑身雪白,如雪妖那般,他以前看上去十分淡雅出尘,如淡青色的烟云一般。可如今的萧出云,却有种诡谲而扭曲的美感。 真不知该不该信萧出云的话。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萧慕寻有些力竭的坐在了地上。 他后背渗满了虚汗,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额头滚烫,约莫是发烧了。 萧慕寻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谢辞,他可不想拖后腿。 “休息阵儿吧,一会儿再出发。” 萧慕寻没有逞强,而是轻微的‘嗯’了一句。 而有另一件事,他尚且耿耿于怀:“谢辞,你会觉得我诡计多端吗?” “我为何要这样想?” “……为了逃出去,我骗了萧出云。” “我能感觉到,你不是完全在说假话。” 萧慕寻诧异的望向了谢辞,谁都不曾了解他,谁都高高在上的将他捧在手心里,自然无人会在意这些细节。 可谢辞注意到了。 他紧闭着眼,喉咙有些哽咽,却隐匿着不让自己发出声。 上一世他被萧家关了许久,孤独而又害怕,蜷缩着自己的壳,生怕别人进入他的世界。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也曾对旁人付出过信任。 然而换来的,却是萧出云擅作主张的背叛,以及萧月明更加得寸进尺的行为。 于是,他更加小心的蜷缩起来,没心没肺的哄骗着旁人,救了一个又一个,却不再付出真心。 他大约是怕了。 萧慕寻好不容易收敛着自己的情绪,自嘲的说:“我是个胆小鬼,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做。” “可这不应该吗?” 不应该吗……? 谢辞那一句话,戳进了萧慕寻的心脏里。 他心头酸胀,竟没有听到他预料中的质问。 “你那样厌恶易峥,有我的原因吗?” “……有。” 他恶心易峥,有三哥的原因,自然而然也有谢辞的原因。 那天在萧家正厅,谢辞出手救了他。 谢辞露出微笑,弧度虽然不大,眉眼却变得柔和。 他不介意萧慕寻有些小手段,更何况,他早就见识到了萧慕寻的这一面。当初他送萧慕寻去见萧家人的时候,曾在路上遇到过李耀。 他早就见过萧慕寻这一面,抓着他给的寒刃,给了李耀一刀。 那个时候,谢辞便清楚。 萧慕寻对旁人温柔到慈悲,总是舍己为人的先考虑别人。可一旦他重视谁,亦或者受了谁的恩情,便会甘愿为了别人抛弃自己的原则。 他以为自己手染鲜血,这恰恰是他最温柔的地方。 “无论怎样,是你把易峥的真面目告诉了我,也是你把我从天玄阁带了出来。” 谢辞眼底浮现过许多事情,“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没有抛下我。” 萧慕寻微怔,望向了谢辞。 “我不会指责你骗了萧出云,也不会觉得你为了活下去,而动用些手段有什么不好之处。” 萧慕寻露出了笑容,本打算和谢辞像兄弟一样互相打闹,就那种头抵着头,互相倚靠的姿势。 哪知道身高不高,他就刚蹭在谢辞下巴的位置。 哎呀,不管了。 萧慕寻又蹭了两下,越看越觉得谢小辞顺眼! “你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 谢辞瞥过了头去:“你睡一会儿吧,外面那怪物怕是不会轻易放弃。” 细听之下,那声音都有些微颤。 “嗯。” 萧慕寻方才已用了他十足的精力,此刻早已经撑不住了。 胸口疼痛极了,呼吸间都带上了血腥气味。 他如同昏死一般的沉睡过去,嘴唇泛白,脸色尤为难看。 谢辞小心翼翼的托着他的头,让他枕着自己的肩膀。 为了能让他睡得安稳些,谢辞放松了身体。 他无比庆幸的便只有一点,看来他身体里的鬼修也知道两人定了契,没敢对萧慕寻下狠手。 至于自己为何没被夺舍……约莫是看不起他已经签了生死契,又被易峥安置了毒虫的身体。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谢辞本想挪动下被枕麻的肩膀,可刚动了一下,萧慕寻便朝前倾倒,谢辞连忙侧了侧身,将他接住。 谢辞呼出一口气,紧张的看向了萧慕寻。 还好,没被吵醒。 谢辞想起今日的萧慕寻,虽然并未动手,却以一张嘴使得他们逃脱。 他并不是什么包袱,若是拥有修为,定然不会是受人保护的角色。 萧慕寻这样毫无防备的躺在他的怀中,谢辞心跳极快,紧盯着他的唇,忽而凑了过去,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他满腔的感情,便藏在炙热的吻里。 少年的感情总是纯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比不得那位日后偏执的魔君。 他想要什么,就会不折手段的夺过来。 — 与此同时,顾星河处。 天衍宗近日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们开山祖师最小的徒弟顾星河收徒了。 顾星河是个修炼狂,平时哪里懂得这些? 为宗门培养后继之人,这本来是件好事,然而此刻天衍宗长老们却吵翻了天。 “师叔收徒这样的大事,为何没人告诉我们?” 顾星河疑惑:“现在你们不是知道了吗?” 长老们气得吐血,顾星河噎人还真不是恶意中伤,乃是性子单纯,他真是这样想的。 这也怪他们那位开山祖师爷,他对待自己的徒弟向来严厉,可收的徒弟一个个的身死道消,祖师爷克徒弟的名声也越传越远。 后来在快要飞升之际,收下了顾星河。也许是怕了,对待顾星河的态度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他,突然成了宠徒狂魔! 现在好了,搞得顾星河性子单纯,半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长老们锤着自己的胸口:“师叔收的徒弟只有医脉而无灵根,萧慕寻何德何能,配做师叔您的徒弟吗!” 顾星河皱眉:“谁告诉你们的?” “这……” “顾星河语气冷了下去:“你们污蔑阿寻,今日我可以不追究,不过我要知晓是谁告诉你们的?” 污蔑!? 他们哪有污蔑,萧慕寻有医脉而无灵根,这不都是事实么? 可既然师叔问起了,他们也不该隐瞒:“这消息是萧家一位分家的家主告知的。” 顾星河狠狠甩袖:“哼,犯蠢成你们这样,被人当了刀子使都不知道!” “什么?!” “萧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想阿寻成为天衍宗弟子,更不想他走出萧家。那人便是要借你们的口,把这事放大,今后在天衍宗流言四起,阿寻就没立足之地了。” 末了,顾星河又补充了句,“我顾星河平生最不喜这些耍小手段的人!” 长老们面面相觑,萧慕寻在萧家很不受宠爱么? 萧家那些人,为何还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害自己的晚辈!? “可这难道不是事实……”长老中有个人小声的嘟囔起来。 顾星河朝他望去:“你们总觉得天衍宗吃亏,觉得我新收的徒儿只有医脉而无灵根,可你们有认真想过,为何寻常修士都是有了灵根才孕育医脉,而阿寻却只测出了医脉吗?” “这……请师叔指教。” “阿寻体内淤堵,又先天不足,身体便像是个破损的容器,无法装入灵气。灵根或可因此而无法测出,但医脉不同。” 顾星河又望向了一旁喝茶看戏的掌门,“你说说,你徒儿莫钧青测出阿寻医脉时,定向你禀告过。” 掌门没想到这火还蔓延到了自己身上,他就是小心眼,觉得师叔把他徒孙抢了,就想看到师叔为难。 可现在被点了名,掌门也没办法,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做的。 掌门放下了茶盏,叹了口气:“那医脉粗壮到,星月仪都给损坏了。” “什么!?”长老们几乎喊着说出了这句话。 他们先入为主的以为萧慕寻的医脉只不过比旁人粗壮一点点,毕竟他们这几年收的医修苗子,医脉能有头发丝儿粗细,那便已经很好了。 能把星月仪顶坏的医脉,那该有多么粗壮? 他们不由的联想了起来,仍是有几分不可置信。 顾星河又说:“阿寻身体不好,我会为他找到方法医治,你们还是别总把精力放在我身上。天衍宗玄和长老陨落,便看看到底是不是人为。” 众人站起身来,齐齐答道:“是!” 顾星河本已查出些蛛丝马迹,正要同几位长老商议,此刻放于怀中的命玉却开始滚烫。 他脸色大变,便匆匆离开了这个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能让师叔骤然变了脸色。 临曲崖边云海翻腾,那似雾一般的山岚,匿于千沟万壑之中。 顾星河拿出了萧慕寻的命玉,眸光变幻莫测。 掌门已经追了过来,顾星河方才那模样,他实在放不下心:“师叔,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阿寻的命玉……” “什么!?”饶是掌门也不由咂舌,“修真界不到十块的命玉?师叔是什么时候让它和萧慕寻绑定的!” “若不这么做,萧月明会同意让阿寻去碧岭秘境么?”顾星河语气微顿,颇有几分得意,“我怕阿寻不接受,特意哄他是块防护玉佩。” 顾星河回答得太理所当然,甚至还有点骄傲,掌门都忍不住扶额。 那可是绝顶珍贵的命玉,一阴一阳,一雄一雌,如今都被顾星河拿出去给了萧慕寻。 难怪……! 他就说,萧家怎么忽然间同意萧慕寻跟去碧岭秘境了! 虽说有师叔的施压,又有自己的徒儿莫钧青保护。但萧慕寻是个凡人,又没什么修为,去碧岭秘境就是送死。 原来,答案竟是命玉。 一想起此事,掌门的心都在滴血。 “可是命玉有何不妥?” “嗯。”顾星河凝望着手心那块命玉,“命玉的颜色开始变深了,便说明……阿寻已经开始被人攻击。” “被攻击了几次!?是不是快到咱们天衍宗来了!?”掌门连续抛出了两个问题,面上惊魂未定。 顾星河默默回答:“一次。” 掌门嘴角抽搐,师叔您是多护着萧慕寻?就一次而已! 谁不知道啊,命玉总共能抵抗三次元婴期的攻击,且不说碧岭秘境有修为压制,没有元婴期。 单说命玉中的阴玉抵抗三次攻击后,便会安然无恙的把人传送回阳玉持有者身边这点,便不必担心萧慕寻。 “师叔,命玉被抵消三次攻击后,萧慕寻便会被传送到你身边的,莫要再担忧了。” 顾星河表情一时茫然,一时又有些痛心:“我忘了告诉阿寻这件事了。” 掌门:“……”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萧慕寻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我睡了多久?” 谢辞回道:“约莫三个时辰。” 萧慕寻站起身来,手紧贴着冰冷的石门, 戒备的问:“萧出云呢?” “自从三个时辰前的交谈后, 便再也没有说话。” 也许是真的走了, 也许是在外面守株待兔, 等着他们放下戒心自投罗网。 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后退了。 两人当机立断, 朝最内侧的石门走去。 谢辞已经不是炼气巅峰了, 进入筑基期的他, 很快便打开了最里面的石门。 开启的刹那, 石墙上的幽火一团团的燃起, 驱散四周的阒黑, 仿佛拨云见日那般, 将石室的一切全都呈现于两人眼前。 正前方摆放着石棺, 里面用重重的红纱遮拦,而石棺上的壁画生动极了, 栩栩如生的呈现在眼前。 这里给人的感觉尤为奇怪, 像墓室,更像女儿家的闺房。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阴冷之气从脚底钻入骨髓, 萧慕寻全身都紧绷了起来:“这里哪有什么出路?” 谢辞沉吟道:“莫非……萧出云说的话是真的?” “密道?”萧慕寻立马找了起来, “别愣着,这地方这样奇怪, 决不能久待!” 他的预感向来极准, 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谢辞点了点头, 便迅速的寻找起密道来。 然而四周的石壁都被他们摸透了,每一块砖都没有放过,唯一剩下的……便只有那口石棺了。 萧慕寻和谢辞一同想到了这个,不约而同的朝着石棺走去。 摸索一圈后,果然发现了石棺上的两处不同。 萧慕寻疑惑:“这里有两个机关,怎么回事?” 谢辞说:“难道要我们二选一?” 萧慕寻笑得尤为勉强:“生和死,竟然全凭运气吗?” 谢辞眼神微闪:“我向来运气不好,你来选吧。” 萧慕寻艰难的点了点头,他的手覆上了其中一个,手上冰冷的触感令他觉得害怕。 若真是选错,怕是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当他正要转动机关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无法拧动。 萧慕寻立马就猜到,这机关该是一对儿。 “谢辞,咱们一起转。” 谢辞明白了过来:“好。” 在谢辞刚要动手时,萧慕寻却喊了句:“等等!” “怎么了?” 萧慕寻:“这机关按下去,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谢辞平静的回答:“我知道。” 萧慕寻极为忐忑:“可万一……” “没有万一。”谢辞斩钉截铁的说,“我们并肩至此,已无回头路了。” 萧慕寻露出笑容,他极为惜命,从不肯做没把握的事。 而谢辞在自己身边,他莫名的想要抛去所有的算计:“那便赌一次!” 修仙修道,不就是修的那一线生机么? 萧慕寻将手放到了机关上,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两个机关同时转动,四周果真震动了起来。 谢辞绕到了萧慕寻身边,戒备着周围的危险。 震动越来越大,石壁上的幽火石因震动得继而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粉碎。灯托里面的黑油洒在地上,熊熊燃烧了起来。 火苗开始乱窜,黑烟腾腾升起,几颗摔碎幽火石借着黑油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片火海。 然而震动还在继续,石棺忽而轰的一声被打开。 萧慕寻和谢辞就站在一侧,能清晰的见到石棺里的人。 她穿着鲜红的嫁衣,容貌几百年都未折损,只是白得吓人。 她脸颊的肌肤,竟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萧慕寻看得惊心:“这是……尸虫!?” 谢辞沉沉的道了句:“你站我身后去。” 萧慕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有任何想法,石棺里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尸虫从眼角钻了出来,朝两人的方向袭来。 谢辞反应极快,一刀将尸虫削成了两半。 地上的虫子身体抽搐,渐渐没了气息。 可这一幕,却令萧慕寻浑身发寒。 谢辞低吟道:“小心些!” “我身上有顾星河给我的防护玉佩,倒是你……” 听了他的话,谢辞收敛了自己的尖锐:“你不是才把乾坤袋给我吗?萧家给了你那么多好东西,你自己也不留一些。” 他又不能用,乾坤袋都打不开。 给了谢辞,总比留在他这里强。 “我们都要活着出去。” 谢辞的表情越发柔和:“好。” 在两人说话这期间,幽蓝的火焰很快便窜到了他们周围,将石棺包裹其中。 萧慕寻连忙拉着谢辞退后一步,石棺里面的人却有了反应,她的身体如提线人偶一般,一点点漂浮了起来。 她便停在了半空之中,眼球已经被尸虫吃得什么都不剩下,无数的虫子堆积在她的眼眶里。 这画面,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地上燃烧的幽蓝之火,她的身体忽然间抽搐了起来,尸虫如浪潮般朝两人涌来。 与此同时,石棺一侧的地板竟被打开,谢辞抽出乾坤袋里的符纸,注入灵气之后,大面积的玄冰蔓延在四周, “走!” 这密道狭窄,只能让一人通过。 根本来不及让两人做选择,到底是谁先通过,萧慕寻就被身后的谢辞推了一把。 “别耽搁!” 萧慕寻朝后望去,可谢辞却一直在推着他前行。 他身体朝前倾倒,很快便跌入了更深的地底。 然而石板渐渐关闭,萧慕寻大喊了句:“谢辞!” 最后的一眼,是谢辞站在幽蓝的火海之中,他身后如浪潮般的尸虫脱离了冰符的掌控,开始迅速的朝他涌来。 “下来啊!” 谢辞的衣摆仿佛被幽蓝的火焰烧着,他的周围宛若朵朵蓝色芙蕖盛开。 他如幽蓝夜空里的一轮月,浑身带着孤独:“我下不来了,接下来,生死有命,福祸在天。” 石板只身一道缝隙,若是要下去,就得强行打破石板。 可这样的话,便阻隔不了这些尸虫了。 萧慕寻怎么办? “萧慕寻,我没那么容易死。” 石板彻底关闭,周围又恢复了一片阒黑。 萧慕寻能听到周围水滴的声音,安静得可怕,只剩下自己极乱的心跳声。 明明刚才,他们还在说话,还在互相约定,要一起活着出去。 萧慕寻拼命的朝前,想爬上石壁,可无奈这石壁太过光滑,根本找不到攀登的地方。 “谢辞,谢辞!” 萧慕寻没有一次这样大喊着谢辞的名字,直到声嘶力竭。 黑暗里,只剩下萧慕寻凌乱的呼吸声。 “什么叫生死有命,福祸在天……” 萧慕寻死死的压抑着痛苦,他知道谢辞的性子,对这一套总是嗤之以鼻。 纵然两人签下生死契,萧慕寻能感知对方有没有出事,可谁能保证他一直活着? 偏生,这个时候脑海里传来系统的声音:[能量恢复值:50。] 萧慕寻浑身冰冷,一点儿都没能感受到喜悦。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我要你活着,谢辞,我要你活着!” 他对萧家的灭族,有着极其深刻的印象,却始终有一部分的记忆模糊。 那一日乌云遮顶,浓浓的夜色弥漫,萧慕寻见到了萧家人的尸体,以及自九幽而至的大妖,在啃食着地上的肉块。 他分不清地上的肉块是谁的身体,只记得空气里弥漫着被火烧过的焦味,以及鲜血的腥气。 永栖湖被染成了血红,再也不复当初的仙境之名。 那一夜的萧家,宛若人间地狱。 他最后被人从身后刺了一剑,身体逐渐变得冰冷,萧慕寻只感受到了痛苦。他记不得是谁动了手,只记得那个人浑身覆盖着黑袍,身后跟着九幽的大妖。 若没有系统,他早该死在那个时候。 他被大雪覆盖,感受到的唯有彻骨的冰冷,之前积累的所有能量,全都清零才护住了他的命。 等他有了些意识,才发现自己被深埋在雪里。 他费力的从雪中爬出,这些雪,宛若他自己的坟。 而后,萧慕寻听到谢辞成了魔尊,又亲口听他说极为厌恶萧家,萧家的人都该死。 萧慕寻便推测,灭他族人,屠尽萧家,甚至刺了他一剑的人,只有可能是谢辞。 可这一世看到萧出云,见他被人夺舍,萧慕寻却产生了怀疑。 对萧家恨之入骨的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被萧家在天玄阁虐待三年的谢辞。可那个时候,谢辞不是刚刚伤痕累累的从萧家逃脱,他用什么力气报复萧家? 到底是谁? 萧慕寻背靠着石壁,仿佛心脏犹如坠入寒窟。 他好冷,仿佛回到了被大雪掩埋的那三日,只得伸出一只手,费尽全身微薄的力气,冲破冰雪的桎梏。 水珠顺着石尖滴落而下,砸在他的发间。 他捂住嘴唇,咳出了血来。 鲜血溢在他的手掌,染红了指缝。 不能待在这个地方了,否则谢辞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得快些,若是能够出去,或许能找人帮一帮谢辞! 萧慕寻挪动了地方,喉间满是血腥之气。他却不慎又触发机关,随着下坡滑道被送了出去。 剧烈的碰撞,令萧慕寻就此昏迷。 他不知睡去多久,仿佛被困在漫长的黑夜之中。 等再次醒来,萧慕寻一半身体都泡在水中,缥碧的潭水中央,是一处长满蓝星花的小岛,最中心的位置,生长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果子。 “碧落果……” 他根本不想要这东西,被送出来,竟然漂到了这里。 该说是讽刺么? 萧慕寻挣扎的从地上爬起,却没想到,黑暗的阴影里,渐渐走出一个人来。 “我以为会是谢辞。” 萧慕寻抬眸望向了他,认出了他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出云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那机关有两个,必须同时开启。一个是开启密道的,一个确是触发石棺的。这也代表着,一人生,一人死。” 萧慕寻脸色苍白的喃喃自语:“一人生……一人死?” 萧出云意味深长的笑道:“你们往前,便注定一人得死。若是往后走,里面的机关便会把你们两人都绞杀。” 萧慕寻已然明白了过来:“所以你是故意告诉我们密道的事?” “这就是你骗我的代价。” 萧慕寻的眼神极冷:“骗你?难道我要乖乖躺平,被你一刀杀了?” 萧出云原本打算,若出现在这里的是谢辞,他真的会动手。 可出现在这里的,却是萧慕寻。 也就是说,出身魔宗的谢辞,选了他生。 萧出云蹲了下去,同他平视:“我可以不杀你,不过你得帮我取碧落果。” 萧慕寻:“这么近,你不会自己取?” “你以为我在碧岭秘境待了多少年?我对这里了如指掌,碧落果需要凡人之躯来取,旁人稍微触碰,它就会彻底失去药性。” 萧慕寻的脸上露出疑惑:“你休想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碧落果。” 萧出云知道他不信自己:“这里是碧岭秘境,此处生长的碧落果,自然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萧慕寻沉默,判断着他话中的真假。 月光从碧树的树梢透了下来,将缥碧的水面都染上一层薄纱。 寒潭里倒映着弯月,萧慕寻下.半.身还泡在水里,鸦羽般的发丝逶迤至腰间,青丝结绺,刚好挨着水中的映月。 萧出云静静的凝视着他,真心觉得眼前的人真是世间少有。 饶是他活了这么久,汲取了那么多破碎的神识,也从未在任何人的记忆里见过这样美的人。 怕是连月淮城容貌第一的祝明霄,见了他怕是也要黯然失色。 萧出云想起记忆里的萧慕寻。 明明容貌如此艳丽,轻轻一笑便要勾魂摄骨,偏是这般没心没肺,仿佛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萧家的那些人,是不是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更加变本加厉的宠爱他,这样……便能谋求一丁点儿的关注了? 真是卑微。 谢辞在之前分明也嗤之以鼻,可如今却同萧家人一样。 尤其是在这样极致的美色之下,令人看到的第一眼,便要飞蛾扑火一般的凑上去,为他出生入死,为他化为灰烬。 他绝不会和谢辞一样犯傻。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 “若我拿到碧落果,你一刀杀了我?” 萧出云捏住了他的下巴:“我倒是想,奈何他如此喜欢你,若是想动手又会和石室里一样,让他残存的意识开始反击。” 萧慕寻被迫和他对视,望到了那双阴森可怖的眼,充满着病态,却还要模仿正常人似的,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弧度。 “清宁药典里对于神眷之子的记载,都是真的吗?” 萧出云有一瞬的僵硬,随后又轻笑了起来:“你倒是敏锐。” 他松开了手,笑容却沾染了冷意。 萧慕寻下巴疼了起来,明显是被人给捏红了:“石室里的女子,究竟是何人?萧墨又是何人?” “你问得太多。” 他弯着腰,将萧慕寻从水中抱起,“水里这么凉,你还趴着一动不动,是没力气了?” 萧慕寻倒是想挣扎,没想到极力掩藏,还是被他看穿。 “你以前……可从不会乖乖待在我的怀里。” “别把你说得跟出云一样!” 萧慕寻疼得嘶了一声,眼底泛着蒙蒙的雾气,真像是被欺负哭了一样。 萧出云抱着他,将他放在了长满蓝星花的地上。 萧出云难得大发善心:“等你休息好了,再帮我取碧落果。” 萧慕寻:“我什么时候说要帮你?” “你是聪明人,不会想要看我动怒的样子?若是我真的等得不耐烦,就算体内有那些神识阻挠,我直接割下你的手,用你的手来取碧落果,反正这样还更省事些。” 萧出云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这么漂亮的手,我可不想砍下来。” 萧慕寻浑身紧绷:“好,我帮你取。我只有一个问题,告诉我石室的女子是谁?” 萧出云的指尖落到他的嘴唇上:“嘘,别再问那些我不想听的话了。” 他指尖的温度太冷了,宛若一个死人。 萧慕寻打了个寒颤。 看来这个答案,他是无法从萧出云的口中问出来了。 若真的能活着回去,他定要查一查萧家的族谱,将萧墨的身世查清楚。 两人不再对话,静静等着天亮。 萧慕寻在水里被冻得太久,此刻身上终于有了些温度,也渐渐有了力气。 体内的生死契还没有反应,谢辞一定没事! 他眼眶微热,想起自己一开始在嵇家没对谢辞动手,也是忌惮无法一下杀死他,还反惹一身骚。他总是九死一生,生命力强得他都怀疑谢辞在被上天庇佑。 见他眼眶微红,还要强忍着悲痛一般,萧出云开了口:“是谢辞出事了?” 他知道两人身上有生死契! 萧慕寻决定骗他:“……不要你管!” 他对自己轻视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毫无修为,乃是个一只手就能碾死的凡人。 修士对凡人的态度,便如对待一只蝼蚁。 萧慕寻正是想利用这一点,好让他降低戒心。 “看来我猜中了,谢辞死了啊。”他巴不得谢辞早点去死,这种敌视源自于身体的本能。 萧慕寻仰着头,眼尾泛起了红,犹如被抹了层胭脂般。 他的眸子里盈满了雾气,仿佛再说谢辞死了一句,他就要落下泪来。 萧出云忽而有些挪不开眼,伸出手在他眼角揉了揉,那一处就更红了。 只是萧慕寻像是被吓傻了那样,酝酿了老久的眼泪自然而然的落下。 萧出云收回了手:“你没有选择了,只能依靠我。” 这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充满威胁。 萧慕寻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听到不远处细细的声音。 “有人来了。” “你在转移我的注意力?” 萧慕寻皱眉:“真的有人来了,不是我在骗你,你听!” 萧出云这才仔细聆听起来,声音的确就在不远处,这禁制的外面—— “碧落果就在前面,你们萧家想要的菩提参也在这周围。” “真的?” “我何时说过假话。” 是易峥和萧淼? 萧慕寻很想让萧淼离易峥远些,话辗转到了嘴边,却没有喊出声。 他只是将自己的身体压得更低,好让那些巨大的树干将自己遮挡。 萧出云问:“你怎么不告诉他们,你在这里?” “让三哥过来,好让他以一敌二?”萧慕寻笑得勉强,“别开玩笑了,我不是傻瓜。” 萧出云低垂着眸,眼底涌动着暗潮。 “萧淼是彻底取代萧出云在你心中的地位了么?” 萧慕寻原本脑子还紧绷着,可萧出云的这句话,却让他大脑空白了数秒。 “你……什么意思?” 萧出云缓缓抬眸:“别勾起我的嫉妒。”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嫉妒? 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萧慕寻知道,眼前的人, 无非是各种神识碎片堆积而成的怪物。 他根本没有自己的感情! 萧慕寻原本是这样的打算, 没想到萧出云的话彻底让他懵了。 “……这关三哥什么事!” 萧出云眼底泛起寒意:“你以前, 明明极不喜欢萧家人, 为何会对萧淼这样特殊?” 萧慕寻愕然:“三哥对我好,我自然……” 他立即打断了萧慕寻的话:“就如同以前萧出云对你那般?” 萧慕寻皱眉:“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别把我三哥说得那样龌龊!” 萧慕寻不断的告诉自己, 眼前的人无非是个怪物, 根本就不是他所熟知的萧出云。 可被他这样紧逼, 萧慕寻竟不自觉的动了怒。 “龌龊?”萧出云表情逐渐扭曲, “萧出云的神识消失了, 我在他那里, 便只得到了这个。” 这两百年间, 他汲取的神识, 全都是负面的、充满怨憎的。 大约唯有萧出云不一样,留下来最深的感情, 竟是对萧慕寻的喜爱。 他亦不想要, 可这就是他夺舍萧出云的代价。 这样的龌龊心思,真令人恶心。 萧出云露出一丝厌烦, 他不承认自己是萧墨, 也不承认自己是萧出云, 就连名字也只是暂用。 萧慕寻张了张嘴:“你……” 萧出云低吟了声,打断了他的话:“来了!” 他的话令萧慕寻随即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另一处去, 外面的禁制被打开, 入口的藤蔓和荆棘正在朝回缩, 易峥和萧淼二人很快就要进来。 萧出云警告:“再不摘碧落果,就别怪我和易峥联手。” 萧慕寻没有再反抗,比起萧出云来说,他更恶心易峥。 碧落果给谁都行,决不能给易峥。 他很快挪动到了碧落果的位置,双手放在了碧落果周围。 果真如萧出云所说,碧落果周围的荆棘微微抽动,仿佛在判断着危险。稍有灵气波动,它们便要刺过来。 萧慕寻方才太过戒备萧出云,而没有仔细看碧落果。 他忽然间认出了碧落果周围的东西—— 碧荆藤是异植,喜暗,喜潮湿,有剧毒,碰之即死。 这玩意儿一般大面积疯长,怕不止是眼前看到的这一点,多到约莫包裹了整个寒潭。它水火不惧,连剑修的剑都无法斩断,目前根本没有手段对付。 也许是太过厉害,唯有一个弱点。 它不会攻击凡人。 像萧出云这样的修士,越靠近碧荆藤越容易被识出。碧落果又是被碧荆藤包裹,摘取的时候必须极其靠近碧荆藤。 萧慕寻小心翼翼的探下手,害怕碧荆藤的毒刺刺中了他。 然而碧荆藤只是缓缓挪动,竟真的没有攻击他。 萧慕寻拽住了碧落果,轻轻一拧,便得到了它。 “把玉匣给我,装碧落果!” 萧出云很快便丢了一个过去,萧慕寻这才将碧落果装到里面。 外面的易峥和萧淼已经走了进来,萧出云带着萧慕寻躲到了暗处。 萧慕寻知道碧荆藤的威力,反复提醒萧出云:“你动用灵气,便会立刻惊动碧荆藤,到时候不仅是三哥和易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不需要你来提醒。”萧出云眯起眼,“你想护着萧淼便直说,何必弯弯绕绕。” 萧慕寻:“……”瞧这醋的! 他将玉匣揣入自己怀中,蹲下了身,将身体隐匿在层层叠叠的树林之中。 透过树叶间的缝隙,他才看到了萧淼。 那两人已经走了进来,站在蓝星花所围成的小岛上。 萧淼:“易前辈,你不是说碧落果就在这里吗?” 易峥脸色尤为难看:“这……不可能的!我青炎宗的一个弟子,明明亲眼见到了碧落果,临死前发出的传讯符,怎么可能出错!?” 萧淼倒是对碧落果完全不感兴趣,他想找的乃是菩提参。 “既然碧落果找不到了,易前辈不如履行承诺,带我去找菩提参?” 易峥脸色骤然冷凝了下来,忽而看到了碧荆藤上的一片布料:“不对劲,好似有人比我们提前了一步。” 萧淼打了个哈欠:“那碧落果就是被人取走了,说明那东西和我们没缘。” 易峥充耳不闻,仔细的看向了那边。 那偷走碧落果的小贼身上穿的衣服,定然是上好的防护法器。 若非碧荆藤,而是被其他的东西挂到,定然不会有任何的损坏。 他越看这东西越觉得眼熟,开口问萧淼:“莫不是萧慕寻?” 萧淼本来没半点在意,一听这个名字,瞬间就转过了头来:“这……” 布料的材质的确很像寻儿的! 萧淼睁大了眼,想要凑近了看:“寻儿和谢辞被妖风卷走,莫不是正好卷到了这里?” 萧慕寻害怕萧淼伸手去拿那布料,修士离碧荆藤越近越危险。 他几乎要张口大喊,阻止萧淼的举动。 那只竟被后面的萧出云捂住了口鼻:“唔!” 这声音惊动了萧淼,他收回了手,朝四周望去。 奇怪,他怎么觉得有人? 萧淼转过身询问易峥:“若真是寻儿和谢辞,不若咱们赶紧离开这里,追上他们吧。” 易峥阴沉着脸:“不,也许是我猜错了,应当不是他们。” 易峥方才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也没注意到萧慕寻所发出的微弱的声响。 萧淼奇怪的望了过来:“……?” 易峥脸色难看,他亲眼看到萧慕寻和谢辞被卷入了沼泽。 他在沼泽,也是九死一生。 易峥守了许久,都没见到几人爬上岸,怕是早就死了吧。 他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萧淼,之所以选择和萧淼合作,是因为萧淼手里的七阶符纸,以及碧岭秘境古怪的修为压制。 不能用神识,也不能用过多灵气,却没说不能用那些逆天的七阶符纸。 他须得稳住萧淼才行:“我可以带你去找菩提参,不过你得让我弄清楚碧落果在何方。” “有人比我们提前来了一步,这还不好理解吗……” 易峥呲目欲裂,他为碧落果耗费了那么多心思,定要得到碧落果才肯罢休。 凝丹结婴有那么多的丹方,可他为何偏偏选择碧落果? 还不是因为碧落果的特殊作用! 青炎宗是魔宗,易峥这些年太过心急,为了提升修为,肆意采补那些炉鼎。 因为青炎宗特殊功法的缘故,这样修炼起来自然更快,可到底不如那些刻苦修炼的修士,灵气凌乱,如今已经积压在了身体里,成了易峥的心腹大患。 他打不过萧玉成的根本原因,一是因为萧玉成自身苦修出来的实力,二则因为他的修为不稳。 萧淼见他如此癫狂,仿佛想杀了那个拿走碧落果的人。 萧淼仔细凝视着碧荆藤上的布料,越来越觉得眼熟。 若真是寻儿,那岂不是被易峥记恨了? 萧淼绞尽脑汁,脑子单纯的他,第一次学着同人去做交易。 “易前辈,若这布料真是寻儿的,你该感到庆幸。” 易峥这才收敛了怒火,直直的盯着萧淼。 萧淼努力的去解释:“我们萧家又不需要碧落果,寻儿也是个凡人,他身边的谢辞更加不用碧落果来结婴。要是寻儿还算好事,若是易前辈寻到了菩提参,我们可以把碧落果交给你。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应当是去找菩提参。” 说了一大堆,萧淼脑子都成了浆糊。 哎,也不知道易峥听没听懂,反正他自己都把自己给绕晕了。 那些算计人的,也不怕费脑子? 能动手解决的,他绝对不愿意同人说那么多。 真费劲。 易峥倒是听懂了他的话,心沉了几分。 本来,他碧落果也想要,菩提参也想要,而如今怕是真的只能如萧淼所言,取到菩提参,拿东西来换他的碧落果了。 “好,我带你去。” 两人离开寒潭,萧慕寻蹲久了些,一直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他这才敢呼吸得大口一些,转过头才看到萧出云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狐狸又想打什么歪主意! 萧出云注意到了他的小眼神,在他的掌心写着字:跟上去。 萧慕寻正有此意,也用指尖回写:好。 寒潭附近都不能用灵气,连传个音都不成,还得这么麻烦。 不过修士五感比凡人好,又有灵气附体,萧慕寻还真不敢大声说话,怕惊动了前方的易峥。 他想了想,又写了几句:碧落果由我保管? 萧出云感受到了手掌的麻痒,他指尖娇嫩得犹如花瓣,他写字的力道太轻,有种引诱的意味。 萧出云知道这份心悸,约莫来自于身体的习惯。 他掌心合拢,站起身来,想要摒弃这份感觉。 然而身后的萧慕寻却迟迟没有跟来,他朝后望去,才见他脸上带着痛苦,轻轻做着唇语:“腿麻了。” 身为男子,竟然娇弱成这样。 萧出云重新走了回去,冷着一张脸:“哪里麻?” 因为人已经走远,萧出云才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这里……”萧慕寻的腔调里带上了鼻音,下一秒萧出云就帮他揉起了小腿,“嘶,轻点。” 萧出云狞笑:“轻点?你这腿这么没用,砍了算了。” 萧慕寻不敢喊让他力道轻点了,再疼都忍着。 萧慕寻只觉得他真是阴晴不定,一会儿离开,又一会儿回来。 不过他的腿很快就好多了,萧慕寻也想快点跟上去,他脑子里只剩下救谢辞,以及提醒萧淼有危险这两件事。 似乎是起来得太着急,萧慕寻身体前倾,不慎撞到了萧出云的胸口。 萧慕寻:“……” 他不敢看萧出云的脸色,觉得对方一定火冒三丈。 他腿麻一下,萧出云就想砍了他的腿,更别提还撞了他一下了。 “我不是故意的。” “嗯。”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沉闷,却并不像厌恶。 萧慕寻抬眸时,萧出云已经走得老远。 竟然没有说话来威胁他? 萧慕寻百思不得其解,连忙跟了上去,顺着萧淼和易峥离开的道路寻找。 这寒潭乃月牙形状,越是朝外走,水便越清浅。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前方的萧淼和易峥。 虽然已经离开了寒潭的中央,却仍旧不能保证附近没有碧荆藤。 萧出云依旧不敢使用灵气,但看住病弱的萧慕寻还是能做到的:“记住,别出声,否则别怪我跟易峥联手杀了萧淼。” 萧慕寻还想掰回一局:“你既然想要菩提参,我们可以合作!” 萧出云:“又在耍什么诡计?谢辞死了,你以为萧淼就能成为你的依靠?” 萧慕寻:“……我当然没这么想。” “哼,那就待在这里看着。”萧出云望向远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不需要我教你吧?” 萧慕寻抬眸:“那在你眼里,我是螳螂,还是黄雀?” 他气势微变,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一针见血,直击人心。 萧出云紧盯着他。 讨好巧笑,柔弱无能,并不能令他心软;偏是这副样子,令他体内的血液都烫了起来。 萧慕寻:“同我合作,我发誓不会把你夺舍的事告诉他人,你要的菩提参和碧落果,我都可以给你。” 萧慕寻话一顿:“不然,你不仅得不到碧落果,菩提参也休想。” 萧出云缓缓扯开嘴角的弧度,更显得几分病态。 这种逆境,他竟然还想翻盘? “我随时可以拿回碧落果。” 萧慕寻打开了玉匣,将缥碧的果子捏在手心:“我有很多种办法,比如把碧落果给易峥,比如自己把这果子吃下去。” “吃下去,你就得暴毙而亡。” “这我可不管,谁让你对我掉以轻心,还没把碧落果拿回去?” 萧出云脸色猛地沉了下去:“你说谢辞身亡,又在我面前装弱,都是为了让我掉以轻心?” 萧慕寻没有说话,反倒朝他伸出了手。 “同我合作吧,比起易峥,我更想选择你。” — 时至午后,阳光从密密的树缝中透了出来,洒下一地斑驳零星的光。 他们跟着易峥踏上了一条小道,终于在尽头处,易峥和萧淼停下了脚步。 “便是此处了。” “这里?” “这里可不同于碧落果,菩提参附近有妖兽看着,仅凭你我二人之力,不一定能得到菩提参。” 萧淼皱紧了眉头,忽而听到了来自右侧的声音:“谁!” 易峥露出奸笑:“他们来得还真快。” 萧淼这才明白,易峥所说的乃是争夺菩提参的人。 他总算是明白了碧落果被夺走时易峥的愤怒,他双指间捏紧了一张七阶火符,里面的火焰乃是精炼过的三昧真火。 菩提参是他们萧家的,谁也别想夺走! 萧慕寻还以为萧淼发现了他们,谁知道林中深处,竟真的走出来一伙人。 男子四人,女子二人,看样子都对菩提参势在必得。 “婉儿,看来有人比咱们早来了一步。” “这种天材地宝,觊觎的人自然极多。”女子戒备的望向两人,“谁不知道,月淮城老城主的儿子祝明霄先天不足,谁要是得到菩提参,谁就能得到未来百年修炼的资源!” “我们定要得到菩提参!” 像他们这样的散修,苟延残喘的修到了筑基巅峰,若再进一步,则需要外在助力了。 反正碧岭秘境压制修为,不如拼死一战,求得一线生机! 大战一触即发,正当此时,前方忽而发生了异动。 树叶疯狂的拍打,天空骤然间黑了下来。 明明刚刚才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如今就变成了这鬼样子。 林中深处,惊飞数只寒鸦。 菩提参出世,叶片的花朵开始凋谢,便意味着菩提参彻底成熟。 众人皆要抢夺,萧淼手疾眼快,率先一个拔起菩提参。 可谁知那个叫婉儿的女修,一鞭子朝萧淼打来。她手里赫然拿着的是中品法器,被伤着准要皮开肉绽。 萧淼下意识的护住了身体,谁知她的目标是自己手中的菩提参。 鞭子缠住了菩提参,几个男修将他围住:“把菩提参交出来!我们也不愿意得罪萧家,但你不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萧淼望向四周,发现易峥早已不见了踪影。 “该死!” 萧淼眼神变得狠厉,已经明白易峥的用意。 等着他们互相厮杀,最后再出手,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菩提参了! 萧淼扫视众人:“要我交出来,你们做梦!” 萧淼一手捏住菩提参,一手摸到了乾坤袋,瞬间数张符纸立于半空之中。 萧淼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按在符上,令鲜血渗透进去。 那符纸竟肉眼可见的渐渐泛红,散发着不祥之气,围绕在萧淼四周,宛如一朵地狱而来的曼殊沙华。 有眼尖的认出了这一套符纸,失声喊了起来:“幻光鬼符?” “什么?快走!” 其中有人不明白这符纸威力的,动作稍慢了一截,在萧淼发动的那一刻,符纸如一团血火,朝四周笔直的攻了出去,血火燃烧到的那一刻,他们的身体也开始融化。 “啊啊啊——” “救命!” “快,接触到的地方赶紧砍掉!” 耳旁是鬼哭狼嚎,队伍中的女修婉儿眼疾手快的砍断了他们沾染血气的手臂。鲜血顿时溢出,洒在了地上。 那几个修士脸色尤为难看,强行用灵气锁住出血的地方。 他们的眼神极恨:“我定要杀了你!” 萧淼站在中央,祭出体内过半灵气,脸色尤为难看。 “谁都不能从我手里抢走菩提参,你们再想来的,可以试试!” 原本以为萧淼年纪小,婉儿便起了些轻视之心。 可谁知道,他竟有这样厉害的东西。 幻光鬼符,七阶符纸,少数的成套之符。 不仅设有防御,攻击,还有专门恢复肉身伤口的符纸,就算战斗中断手断脚都没关系。唯一的缺点,便是会损耗巨大的灵气,直至把人给掏空。 婉儿大喊:“你们别冲动,排阵!” “哼,他撑不了多久!” 萧淼眼见几人快速的移动了起来,方才已经威吓过他们,谁知这些人依旧不听:“那就在这期间,把你们全都杀光!” 萧淼不得不用这法子,他被六个人围攻,就必须得拼死一战。 他们铁了心要抢走菩提参,招招都冲着他的右手而来。 符修不能让人近战是铁则,他已陷入了劣势,便只能用更加猛烈的招式回击。 浮在他周身一圈的符纸在一张张的减少,右侧一击充满力量的击打,萧淼顿时抽出后方的防御符纸,捏碎成印。 巨大的印记张开成网,将萧淼整个人包裹。 那人也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的一击,竟然这么容易被人防住。 “别停下攻击!” 婉儿大喊,男人这才反应了过来,不能再给萧淼喘息的时间了。 萧淼连抽三道符纸,打算杀了他们。 远方密林,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三哥,防御!” 他仿佛回到了和易峥对战的那个晚上,萧慕寻也是这样,在他身后提醒。 萧淼脑子还没细想,身体已经开始动了起来。 幻光鬼符,全套防御符纸,就此张开。 攻击的符纸被他彻底放弃,六人露出嘲讽,觉得萧淼失去了他最后的机会。 那么快就用完了防御符纸,他不再有机会了。 他们刚想动手,一声清脆的鸟鸣便由黑暗深处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鸟朝天空翱翔,冷漠的注视着他们。 翅膀击打之时,狂风竟也骤然而至。 那风犹如刀子一般,凛冽至极,他们尝到了千刀万剐的滋味。 巨鸟盘旋于空中,一计翅击,朝着萧淼的方向直直扫来。 萧淼浑身冷汗,凭借全数张开的防御符纸躲开一劫。 可他灵力已经耗尽,失去所有力气跌倒在地。 婉儿失声喊了起来,抬头凝视着那庞然大物:“这到底是什么!” “七阶妖兽。” 萧淼冷漠的注视着上空。 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方才那些人太过专注争夺菩提参, 连回巢的三头金鸾也没能发现。 萧慕寻刚好同萧出云交涉完毕,便立马出声大喊,才让萧淼躲过这一劫。 “七阶……?” 婉儿听到这话, 眼底浮现震惊。 她抬头仰望着前方,巨大的梧桐树上兀立着一只大鸟, 足足有三个头。它羽毛呈现亮眼的金色,犹如这昏晦空间中的阳光。 无论符纸、法器、妖兽、接以七阶为尊, 这是上云六洲人人知道的道理。 婉儿心凉了半截,她莫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不, 不行! 她脸上的表情颇为癫狂, 朝自己的同伴说:“你们先拖住那只怪鸟,我去搜他身上的菩提参!” 菩提参…… 几人不得已,拿出了看家的本事,阻挠着怪鸟。 婉儿已经走到了萧淼的身侧, 立马便蹲下了身, 作势便要抢。 “三哥!” 萧慕寻微沉着脸,不再隐藏自己, 从树林深处缓缓走出。 他披散着墨发,微风将他的发丝吹得凌乱。 原本对持的两人,便把目光朝那边望去。婉儿是第一次见他, 也不由的叹一句风华清靡,色转皎然。 萧淼露出了喜悦之情:“寻儿, 你没事!” “把菩提参给她。” 萧淼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萧慕寻一字一句道:“她想要, 便给她!” 婉儿这才从那惊艳至极的美色中苏醒, 满脑子疑惑,这两人在搞什么? 听那人的口气,他竟然是在劝萧淼把菩提参拱手相让? 她因为这话,而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观察着两人。 萧淼也知道,自己若是不拿菩提参,这些根本轮不到他头上。 可……将菩提参拱手让出,寻儿怎么办? 萧淼赤红着眼:“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 “命都没了,还有什么重要的!” 萧淼低着头,紧握着菩提参:“不!” 天色极其暗淡,乌云层层积压,仿佛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三头金鸾立于巨大的梧桐树梢,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那六人中的四人都死在了同它的对战之中,拖也仅仅只拖了那一会儿。 萧淼将菩提参揣入了怀中,开始布起符阵。 萧慕寻不由睁大了眼,他竟然要以一己之力对战七阶妖兽? 不可能的! 就算是萧家天玄阁里的七阶赤焰蛇,也是萧家集众人之力,才勉强捉到了赤焰蛇的幼崽。若是成年的赤焰蛇,哪里是这么好带回去的? “三哥!” 萧慕寻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三头金鸾朝着萧淼的方向攻了过来,萧淼吓得心跳都停止了,连忙将萧慕寻护在怀里。 萧慕寻顺势摸到了他怀中的菩提参,在三头金鸾攻过来的最后一刹那,全力将菩提参抛了出去。 不管抛到哪里,反正不能在他们手中!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蓄谋已久。 萧淼看直了眼,他这样赤手空拳的过来,就是为了夺走他怀里的菩提参? 婉儿正好捡了漏,没想到这样就拿到了菩提参,连忙逃离了此地。 三头金鸾果然没再攻击,而是追着婉儿去了。 等萧淼回过神来,才赤红了眼:“菩提参!” “够了,别再去追!”萧慕寻厉声道,“三头金鸾会追着拿菩提参的人,那个散修,包括易峥,谁不想要!?你拿的哪里是菩提参,分明灾祸!” 萧淼被他痛骂,紧抿着唇,带着几分委屈。 萧慕寻叹了口气,语气微微柔和了些:“我知晓,你想要菩提参是为了我。” 萧淼瞥过了头,郁闷极了:“我是为了自己,把菩提参拿回去,便是为萧家立了功劳。” 萧慕寻无奈的笑起来:“三哥,你在说气话。” 他凑到萧淼身旁,认真的凝视着萧淼:“比起那东西,你的命更重要。” “没了菩提参,你以后会病痛缠身!” 萧慕寻斩钉截铁的说:“菩提参天下并非一株,可我的三哥就只有你一个。” 萧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方才的委屈上了头,黝黑的眸子里盈满了水雾,委屈巴巴的抱紧萧慕寻。 他哭得打嗝,仿佛要把多日来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萧慕寻无奈极了,忽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还不习惯同别人的羁绊,也不习惯向他人付出真心。 或许,可以学一学。 萧淼哭够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抱着萧慕寻哭的。 他露出傻笑,寻儿刚才没推开他…… 萧淼还回味着刚刚的触感,颇有几分不舍。 正当此时,萧出云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萧淼见到他的时候,不由瞪圆了眼:“出、出云?”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以前的萧出云虽然也十分儒雅,容貌也不至于如现在一样。像是雪妖,茕茕独立,皎如玉树,带着一种妖冶的美感。 “出云不是被罚禁闭,怎会来了碧岭秘境?”萧淼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 “易峥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萧淼傻傻的问:“告诉我什么?” 萧慕寻知道自己现在的回答至关重要,毕竟萧出云如今都看着呢。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萧出云,不能再让他反悔了。 萧慕寻半真半假的替他隐瞒:“我和谢辞被狂风卷到了沼泽附近,不久之后出云和易峥也被卷了过来,我们在那个地方遭遇了妖兽,又不慎落入了沼泽下面的石室。就是因为遇到了些危险,出云才变成了这样。” “什么!?”萧淼惊讶至极,“那为何易峥没同你们一起被卷下去?” 萧慕寻语气微冷:“这得问问他了,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却制不住一只妖兽,到底抱了什么居心。” 萧淼这才想起,易峥一路上的古怪。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可恶!” “别想那么多了,倘若萧家不是关心则乱,想要菩提参,易峥凭什么算计得了萧家?” 萧慕寻说的是实话,他们萧家没了神眷,就算有单灵根也是枉然。若非萧家衰落多年,也轮不到易峥来算计他们。 只是易峥约莫不清楚,他坑害的萧慕寻,乃是萧家最最重要之人! 他不过是个诱饵,吸引着易峥的注意,令他误会萧家重要珍贵的人是他。 倘若此事被家主知晓,那青炎宗和萧家的盟约,便可以解除了! “三哥,你可知家主和莫前辈被卷到了何处?” “他们和二姐在一起,应当是山岩地带。” 萧慕寻点了点头,朝身后的萧出云望去:“出云,你想怎么做?” 萧出云很满意萧慕寻的表现,伪装得极为温和,半点看不出他内里的凶残:“家主自然要找,可菩提参也不能落下。” 萧淼刚歇下的心思,忽然又有点浮出水面。 “咱们萧家,何时被人这样欺负过?” 萧淼眼睛一亮,本想答应。可想起方才萧慕寻的话,余光悄悄瞥向萧慕寻,观察着他的脸色。 萧慕寻头疼的扶额:“你们真是睚眦必报。” 萧出云发出笑声,倒是真心实意。 萧淼也嘿嘿的笑了起来:“这儿就只剩咱三,都出身萧家,有什么不可说的?在上云六洲,我们萧家这名声不是都传遍了吗?” 萧慕寻窃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萧淼哼哼两声:“对待易狗贼,不需要什么仁义!” 这声易狗贼倒是骂得舒坦,萧慕寻眯弯了眼,并没有阻止,甚至想要让萧淼多骂他几句。 “三哥,你别停,多骂几声。” “啊?”萧淼脑子空白了数秒,又立刻接了话,“易峥那个老狗贼,以为自己最聪明,把谁都耍得团团转?我可听老祖说了,他那修为不过就是纸糊的,表面看着威风而已,还想来惹咱们萧家,呸,没门儿!” 萧淼话多又毒舌,往日在萧慕寻这里,可不敢表现出来,害怕损害了自己的形象。 可现在既然是萧慕寻让他骂的,萧淼也就当仁不让了。 萧慕寻笑得更加大声,这几日的紧绷仿佛松快了许多。 他眼眸弯弯如月,浑身散发着愉悦,这一笑便如海棠花般,妖娆而艳丽。 萧淼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不远处的萧出云,久久的看着他出神。 他在自己身边,还从未这样笑过。 — 菩提参被叫婉儿的女修拿走,易峥就算想坐收渔翁之利,也是不可能了。 萧出云在暗中看得清楚,易峥的确跟着婉儿离开了。 三人打算跟上去,却因他们离得太远,而无法追踪。 “这该如何是好啊?” 萧慕寻朝旁边一指,是一颗梧桐树:“三头金鸾,乃是觉醒了一丝鸾鸟血脉的妖兽,而鸾,是最接近凤的存在。” 萧淼:“???” 萧出云:“顺着梧桐,就能找到。” 他不想解释,萧淼不同于他,乃是真正的十八岁少年,阅历不如他也是正常。 反观萧慕寻…… 萧出云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寻儿,你知道得真多。” 那一句寻儿,叫得萧慕寻头皮发麻。 萧慕寻忽而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他回以萧出云微笑:“有些书还是你拿给我的,难道你不记得了?” “是吗?那你记得真清楚。” 萧慕寻皮笑肉不笑:“出云哥哥给我找的书,当然得翻来覆去的看。” 萧出云眯起了眼,这一声‘出云哥哥’,怕是在回报,他方才甜腻的喊他‘寻儿’的那一句吧。 气氛忽而有些微妙,天空又这样阴沉,乌云间吸满了水,仿佛随时都会下雨。 可惜萧淼是个傻子,分不清这里面的暗涌。 他低声喊了句:“找菩提参要紧,你们别这样腻人了!” 萧慕寻:“……”腻、腻人? 倒是萧出云,听了这话不由轻笑:“萧淼说得对,寻儿还是这样喜欢对我撒娇。有什么叙旧的话,还是等拿到菩提参再说吧。” 萧慕寻脸都黑了,撒什么娇? 他无比怀念着上一世的相貌,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的影响,他这一世好像越长越歪了。 无论说什么话,都没了杀伤力,还像在勾引别人。 萧慕寻一阵绝望。 三人很快便继续朝前走去,想要早些追上易峥。 没了碧落果,易峥是绝不可能放过菩提参的。 他们渐渐走出了森林,来到一处峭壁。 朝上望去,乃是一处断崖。放眼望去满山苍翠,山巅云岚缭绕,乃有拔地通天之势。 萧出云:“到这里就没痕迹了,去附近寻一寻。” 萧慕寻:“好。” 三人走了没几步,便看到前方的惨状。 婉儿死了,七窍流血,内脏损毁。她的身体被尖锐的岩石刺穿,鲜血顺着岩石滴落,溅出一朵朵的血花。 她死不瞑目,死之前仍然愤怒的紧盯着前方,额头青筋凸起。 这画面分外渗人,尤其是在天色逐渐暗淡的夜晚。 萧淼吞了下口水:“她手里的菩提参呢?” 萧慕寻低沉着声音:“被抢走了。” 萧淼微怔:“是那只三头金鸾?” 萧慕寻摇了摇头:“易峥知道菩提参所在之地,应当明白菩提参长在三头金鸾的巢穴。他约莫早就做好了准备,用什么法宝隐匿了气息。否则,他是不可能从婉儿手里抢走菩提参,让自己成为目标的。” 萧淼一听他这样说,顿时戒备了起来:“那便是说,易峥就在这附近?” 萧慕寻点头,吐出一口浊气:“小心些。” 话是这么说,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手里有顾星河给的防护玉佩,萧淼身上有萧家历代积攒的七阶符纸,而身侧的萧出云精通阵法,同样不好惹。 萧出云知道萧淼身上有许多七阶符纸:“布阵会吗?” “会一些。” “那就按我说的来布阵,一切交给我。” 萧淼迟疑的问:“出云,你不是法修吗?怎么来指点我阵法了?” 萧出云冰冷的凝视着他:“要不要听?” 萧淼还未开口,萧慕寻便道:“三哥,这名叫婉儿的女修被这样残忍的手法杀害,我们也同样很危险,别问那么多了,现在专心对付易峥才是!” 萧淼怀疑萧出云,却不会质疑萧慕寻的话。 在他这里,萧慕寻说一句,比萧出云说十句都顶用。 “记得动作小一些,别被发现。” 萧淼点了点头,立即按照萧出云的话来埋下七阶符纸。 等终于做完,萧出云才厉声道了句:“符心给我!” 萧淼交换的那一刹那,萧出云便朝林中大喊:“易峥,碧落果在我们手里,想拿就用菩提参来换!” 萧淼满是震惊,可萧慕寻的表情极为平淡,也就是说……萧出云的话是真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他在寒潭看到的布料,真的是萧慕寻的! 果不其然,林中忽然出现些声响。 易峥早就怀疑了,在亲耳听到萧出云的话后,怒不可遏的从林中走出。 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一轮弯月隐藏在云雾之中,月光也若隐若现。 易峥身上披着一块云梦纱,能隐匿气息,不让三头金鸾发现。 如今易峥将云梦纱裹在了菩提参上,顺道丢到了乾坤袋里。 “竟然是你们得了碧落果,你们是如何从沼泽出来的?” 易峥扫视了一眼,注意着周侧。 他方才,分明看到萧淼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萧慕寻:“若不是跌入沼泽,我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得到碧落果。” 易峥嗤笑道:“我那可怜的徒弟,怕是被你们利用,否则你们怎么会毫发无损的出来?” 萧慕寻捏白了手,身上的生死契并未感知到谢辞出事。 万幸的是,谢辞还活着。 他只庆幸自己把萧家给的乾坤袋,交给了谢辞。 里面有许多防护法器,阵盘,符纸,丹药等等,谢辞有了那东西,活下去的几率才会更大一些。 可此时萧慕寻又如何能说实话? 他只冰冷的注视着易峥:“你既然提前准备了云梦纱,也知道取菩提参的危险,那碧落果必须由凡人来取的事,你也知道吧?” “这是自然。”易峥眯起了眼,“萧家带你来,不正是因为这点吗?” 萧慕寻微怔,看来是易峥误会了。 他拿到碧落果,也是误打误撞。 “你骗我三哥,是想废他修为,好让他彻底成为一个凡人,为你取碧落果?” 易峥早就对萧淼怀恨在心,自然得伺机报复。 萧淼要是死在碧岭秘境,萧家也无从查起。 可惜啊,萧淼明明那么在意菩提参,还是听了这小子的话,将手里的菩提参丢掉。 “是又怎么样?” 萧淼睁大了眼,愤怒的望向了易峥:“你骗我!” 易峥哼声:“用菩提参就把你引诱了,是你自己不长脑子。” 萧淼气得炸裂,正想对易峥发起攻击,才想起自己的符心在萧出云哪儿! 萧淼睁大了眼,才渐渐恢复了些理智。 出云不会是提前就猜到了,易峥会选择激怒他吧? 然而只有萧慕寻能明白萧出云的意思,他谁也不待见,拿走符心,怕不是想护着萧淼,而是想利用萧淼,让他成为靶子。 易峥上次的败北,注定让他把过多的经历放在萧淼身上。 “三哥,你可以动怒。” 萧淼愣住了:“啊?” 萧慕寻也装作怒不可遏的模样:“易峥都对你下了杀机,能不动火吗?” 萧淼脑子没能转得过来,但好在肯跟着萧慕寻的节奏走。 他立马就朝易峥大骂:“你和萧家的盟约还在,竟然想对我下手!本来想公平交易,现在碧落果是不可能给你了!” 易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见萧淼提前发动了攻击,便开始注意四周的符阵布局。 萧淼一张火符打出,易峥便开始躲闪起来。 菩提参他要,碧落果他也要! 电光火石之间,隐藏在萧淼身后的萧出云,朝符心输入了灵气。他的嘴角扬起笑容,散漫得不像是对待决战。 火符被强行用冰符抵消,可周侧巨大的爆破声。 轰—— 易峥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爆破符给弄伤。 “你们方才偷偷摸摸的,难道是在布符阵?” 萧淼冷哼一声,手上的攻击便更加迅猛了。 易峥惊魂未定,上次便是败在对萧淼的轻视。如今他谨慎了起来,瞬间朝后躲闪,想要看清形式再下手。 哪知道身后一张防御符纸,竟然把他给弹了回来。 用防御符纸封住他的去路? 这到底是什么招儿! 易峥脸色青紫,才注意到了萧淼身后的萧出云:“你算计我!” 萧出云笑了起来,眼底没有丝毫温度:“易宗主上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这一次,我便猜你会谨慎的朝后退。” 易峥:“你!” 他尤记得萧出云乃是法修,怎会符修的手段,还将人算计得清清楚楚? 萧慕寻则有些幸灾乐祸,萧出云这样的人,还好不是为敌。 轻描淡写的都说了些什么呢,看把人气的! “三哥,继续攻击!” “好勒!” 萧淼跃跃欲试,见易峥吃瘪,便放开了火力,符纸一张张的丢了过去。 易峥自然不是吃素的,来碧岭秘境前,他做了太多准备,本以为万无一失,可碧落果还是被人捷足先登。 易峥捏碎脖间的水月印,为自己加护防御,又拿出了早早准备的阵盘,以及多张六阶符纸,想要寻求突破。 而他的本命法宝,早早的埋伏在泥土里,等待时机。 如此一来,防护、陷阱、攻击、一应俱全。 这场胜负,比得就是谁先近身! 萧出云侧身而立,眼见着阵盘打下来,却不慌不忙。 他低声在萧慕寻耳旁说:“两百年后的阵盘,竟然这样弱了,还比不得你和谢辞在石室里,拖住我的那个阵盘。” 萧慕寻:“萧家怕我出事,给的阵盘都是极好的。” 萧出云:“原来如此。” 他各种阵法皆有涉及,其中最厉害的还不是符阵。 萧出云打了个呵欠,觉得这场对决颇为无趣。 “萧淼,用你乾坤袋里的风雷符破阵,打阵盘中巽、震两处。” “别命令我。” 纵然这么说,萧淼仍旧听了他的话。本来刚要压下的阵盘,竟瞬间崩裂。 萧淼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发现易峥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原来那阵盘竟是鱼饵,要引他们上钩的! 眼见着易峥就快朝他们攻来,萧淼的心都提了起来:“萧出云,你快动符心啊!” “别急。” “什么别急,马上就要输了,你还不行动!” 萧出云:“输?” 易峥的确已经离他们几步之遥了,萧出云快速的挪动到了两人前面,和易峥正面抵抗。 地上的锁魂链直直飞向了他,萧出云却勾起嘴角。 “符修不是讲究不能近身?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近了身,却还是输。” 易峥可不信,他一边控制着锁魂链,一边朝萧出云丢出符纸,快速攻击。 易峥刚以为自己快要得逞,他的锁魂链就断成了好几截,犹如失去生命那般,在地上抽搐。 而他所丢出去的那些符纸,也被精准的击破。 易峥睁大了眼:“你做了什么?” 萧出云方才受了波及,左额都受了伤,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隐身符和爆破符,你的本命法宝,今日便要折在这里了。” 哼,萧淼一无是处,唯有这隐身符倒是改得好用。 易峥听了他的话,发了疯似的,要拼死一击。 然而萧出云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地上的符纸骤然堆积而起,将四周重重围绕,形成几尺高的囚笼,将易峥锁在了里面。 锁魂链似乎还想要去救自己的主人,奈何被萧出云踩在了脚底,无法动弹。 萧出云回眸,望向身后:“刚才,是谁说我要输的?” 第31章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才不久的敌人, 竟成了此刻的盟友。 萧慕寻微妙的,感受到了些爽意。 一旁的萧淼却因这场对决而睁大了眼, 以前他曾和易峥战过一次, 是萧慕寻告诉了他如何布下符阵, 再加上易峥的轻视,这才令他险胜。 而这一次, 萧淼是切切实实的看到了一场符修间的对阵。 埋下陷阱, 激怒,预判, 并以他的攻击做靶子,在身后做掌控全局。 明明最后困住易峥的七阶符纸是他给的,在萧出云身上, 萧淼却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战斗方式。 “出云,你不是法修吗?怎么如此厉害了!” 萧出云把锁魂链踩在脚下:“是你太嫩,把符修的招式打得跟剑修一样。” 萧淼尴尬的笑了两声:“寻儿, 你也早就知道出云这么厉害了吗?” 萧慕寻心惊胆跳,只有些庆幸罢了。 还好,那些符都是萧淼的, 萧出云手里什么也没有, 不然他和谢辞在石室就不可能逃出去。 “我哪里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出云用符。” 萧淼睁大了眼:“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那是以前! 他清楚的感知到了一点, 那就是萧出云比在石室中的时候, 更彻底的控制了身体。 萧慕寻故意转移了话题, 装着赞扬:“三哥, 出云这样厉害,若没有他,咱们今日就凶多吉少了!” “正是,今后我还要向出云请教!” 萧出云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他看得清楚,尤其是萧慕寻。 那小嘴抹了蜜似的,说着赞扬的话,眼里可没一点敬佩。 萧出云回过头来时,眼底却柔和了三分。 他望向这黑色符纸做出的牢笼,一步步走了过去。 “易峥是吧?”萧出云愉悦的眯起了眼,“该怎么折磨你呢?” 这变态! 萧慕寻才觉得萧出云给萧淼上了一课,听到这句话,瞬间就把萧淼给拉了回来。 “三哥,别学。” “寻儿,你干嘛堵着我的耳朵?” 萧慕寻叹气:“要是我的手够,眼睛都想给你堵上。” 萧淼:“……” 他的脸上写满了郁闷,他们三人中明明是寻儿年纪最小! 萧淼奋力的挣扎开:“有什么不能学的?易峥屡次算计我们,又对你……” 然而一阵凄厉的叫疼声,把萧淼的话给打断。 银纱般的月光被树叶筛得斑驳,落下一地阴影。 萧出云笑得甜蜜,手里还拿着一把带血的长剑。似乎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他疑惑的问:“怎么,你们也想试试?” 萧慕寻狂摇着头,萧淼倒是有几分跃跃欲试。 萧慕寻连忙将他打醒,又朝着萧出云笑道:“那到底是条人命,你拿到菩提参,就早点结果了他吧,别折腾了。” 萧淼:“寻儿,你做人不可这样善良,易峥都坑了我们多少次了?” 萧慕寻:“……” 他习惯性的装了下圣母,顺便对萧出云强调,他和萧淼不爱做这么变态的事。 又不弄脏自己的手,又能杀了易峥,多好? 在两人谈话的这段期间,用符纸所制成的牢笼越缩越紧,直到易峥避无可避。 萧慕寻看得心脏微寒:“你要对付他,一开始就让牢笼缩紧便是了。” 萧出云漫不经心的回答:“让一个人从希望到绝望,不是很有意思么?” 真是恶趣味! 萧慕寻微微垂眸,后背被汗水侵湿。 萧出云如今也玩儿够了,低声呢喃:“菩提参拿来,我就答应不折磨你。” 易峥忍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答应不折磨我?呵,若我真把东西给你,怕就活不长了吧!” 萧出云又把剑插了进去:“那你是想来第二剑?反正你暂时也逃不出来,杀了你再取菩提参也一样。” 易峥呲目欲裂,方才已经皮开肉绽,那疼痛的滋味令他胆寒。 “萧出云,你为何要帮那两个小的,同我合作,你就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家主之位!” 萧出云半阖着眸,眼神冷漠。 也许一开始的萧出云是感兴趣的,可被他吞噬神识过后,唯一留下来的残念,便只有对萧慕寻的喜爱。 什么**,什么执念,统统消失得干干净净。 家主之位,明显比不过萧慕寻。 “可惜,现在我对那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 易峥打着哆嗦,第一次对某个人生出这样的恐惧。 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仿佛不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而是活了几百年的妖孽。 “再说一遍,菩提参交给我。” 那牢笼越缩越紧,已经令人无法喘息。易峥额头密布着冷汗,短时间已经想不出任何的办法出去。 该死的碧岭秘境,有这样怪异的修为压制,以至于他许多攻击手段都没了之前的效力。 反倒是萧淼,竟在这碧岭秘境如鱼得水! 时间一点点过去,萧出云竟给了他第二剑,刚好戳在大腿上。 他疼得发抖,却听外面的萧出云说:“想不说话来拖延时间?你以为我是傻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 易峥嘴唇发抖,已经快要妥协。 比起自己的小命来说,菩提参和碧落果统统都不重要。 他深吸一口气:“萧出云,我可以把菩提参给你。你总得放出一道口子,让我丢出去。” 萧出云收回了剑:“好。” 易峥心跳极快,掏出了乾坤袋的菩提参。 当牢笼打开一道狭窄的缝隙时,他便把菩提参丢了出去。 萧出云接住了菩提参,忽而这四周狂风大卷,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从深林处传来。 三头金鸾? 他低下头,才发现菩提参上的云梦纱已经被易峥撤走。 萧出云眼底露出狠厉之色:“你找死!” 易峥狂笑了起来,吐出一口血:“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这群人陪葬!云梦纱本就是我准备的,你们想要菩提参,好!给你们便是!” 云梦纱可隐匿气息,没了云梦纱,三头金鸾就会顺着菩提参的气息追来。 他输了那么多,总算掰回一局。 萧出云不顾三头金鸾,想杀了易峥,将他碎尸万段,泄心头之愤怒。 然而萧慕寻却拉住了萧出云的手:“快走,三头金鸾要来了!” 萧出云满腔的怒火,因这一句话而消散。 他紧盯着萧慕寻的手,忽而有些愣神。 他的确有些无法控制情绪,体内那些病态的情绪,全都在叫嚣着,想要宣泄。 这已然比刚刚夺舍的时候,好了许多。 在石室时,他才无法控制自己。 可没想到,就连他都无法遏制的黑暗,萧慕寻一句话便将他拉了回来。 “……不先杀了他?” “要是时间够,你以为我不想去补两刀?” 萧出云这才乖乖跟在萧慕寻身后,仿佛收起利爪的猛兽。 身后被影牙符囚困的易峥,因为三头金鸾一击,黑色的笼子直直的拍向石壁,易峥几乎内脏震碎。 几人只能依稀看到,笼子里流出的鲜血。 或许再一击,易峥就要丧命。 然而三头金鸾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到了他们三人身上,张开着翅膀,朝着三人的方向飞来。 “把菩提参丢掉。” “丢掉又有什么用?没看到易峥的下场?” 萧慕寻暗骂了句,三头金鸾因为被人从巢穴里抢走的菩提参,如今已是暴怒。 就算在此时放弃菩提参,也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几人飞快的奔走在森林,三头金鸾一口火焰喷出,附近的森林都熊熊燃烧了起来。风势威猛,火势越来越大,将几人包裹其中。 萧慕寻在中间,朝前方的萧淼大喊:“三哥,用灵气开路!” 萧淼才炼气巅峰,对灵气的运用尚不娴熟。 只是这火并非凡火,不用灵气,还真不一定能劈开。 几人朝前迅速奔跑,后方火海犹如朵朵芙蕖层层叠叠而开,火龙如吞吐云雾般,将树木燃烧,乌烟席卷了四周。 萧慕寻咳嗽了起来,喉间腥甜。 双腿像灌了铅,可若是不迅速迈动脚步,三头金鸾就要追上来。 萧淼忽然想起:“寻儿,萧家给你的乾坤袋呢?里面有飞行法器!” 萧慕寻刚想说乾坤袋给了谢辞,便被身后的萧出云打断。 “碧岭秘境不能飞行,别想了。” 他诧异的看向萧出云,对方什么话也没说。 可萧慕寻却能感觉得到,他是在帮自己,不想让他和萧淼产生矛盾? 萧淼没了法子,只得飞快的劈开前方的路。 火光冲天,惊动了分散在四周的众人—— 萧卿雪站在平原,远远朝前方望去:“怎么会那么大的大火!?” 萧月明灵气聚于眼部,拿出了法器眺望:“是三头金鸾!” 萧卿雪睁大了眼:“家主,是有人已经找到菩提参了?” 萧月明嗯了一声,连忙起身:“吩咐萧家众人,事不宜迟,得朝那个地方赶!” 这样的大火,又在晚上,无疑是提醒了碧岭秘境的众人。 她们有的是为了碧落果来的,有的是为了菩提参来的。 若再不赶去,就来不及了。 萧卿雪点了点头,立即下了令。 而远在桃林迷阵的莫钧青也愣了神,他是医修,没人比他更懂菩提参的生长习性。 三头金鸾都出世了,定然是有人找到了菩提参! “师叔祖可是托我照顾好小师叔的!” 该死,再这么耽搁下去,菩提参就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莫钧青是个火爆脾气,朝身侧的陈栎说:“别争了,老子要赶紧出了这个迷阵!要不然小师叔出事,我一准儿被师叔祖剥皮!” 陈栎是陈家少主,虽然听不懂莫钧青在说什么,苦逼着脸说:“一直闹别扭的不是莫前辈你吗?” 莫钧青:“……” 他火急火燎的说:“行行行,但凡能让我早点走出这个迷阵的,我都听你们的,这总成了吧!?” …… 然而逃命的萧慕寻,还没发现这么多人在朝着他的方向赶来。 萧淼在之前本就动用了一整套符纸,体内灵气本就不够。 再加上这样开路,体内灵气枯竭得就更厉害了。 他一直强行撑着,一粒粒的吃下补灵丹。 眼看着补灵丹一瓶都吃没了,萧淼又来不及打坐吸收药性,再也没了多余灵气开路。 萧淼大喊:“我们要跑到哪里去!” 萧慕寻:“摘碧落果的寒潭,那里有众多碧荆藤,快跑,还差一点点了!” 萧淼紧咬着牙关,忽而停下了脚步:“你们先走!” 萧慕寻睁大了眼:“三哥,你在说什么?” 萧淼不敢将自己已经没有灵气的事告诉萧慕寻,只求他能平安无事。 他死咬着不说:“你们走啊,别管我,总要有个人拦住三头金鸾。” 萧淼厉声朝萧出云道:“出云,带寻儿离开!” 萧出云可没救谁的想法,只是萧慕寻…… 他眼底酝酿着黑暗,作势要将萧慕寻拉走。 然而萧慕寻却厉声道:“别拉我走!” 他眼眶微红,想起在石室的时候,便是谢辞推着自己朝前走,让他通过了仅供一人通过的密道。 而这样的事,竟然还要发生第二次吗? 不! 萧慕寻拉住了萧淼:“别停下,一起走!” 他的身体极差,数日来已经废了不少心力。 刚说出这话,竟一口血吐到了萧淼的胸口,染湿了他胸膛的衣衫。 萧淼睁大了眼,脸色猛地煞白。 “寻儿!” 萧慕寻气息间满是血腥味,一巴掌打在了萧淼的脸上:“我这样的人也要苟延残喘的偷生,哪怕抓住一丝希望也想活下去,你却总想去死!” 萧慕寻眼眶赤红,语气发颤的揪住了萧淼胸前的衣衫。 他本就病弱,这巴掌又能多重? 萧淼紧盯着他,心脏跳动得极乱。 他没办法了,已经没办法再保证寻儿的安全了,所以才说出了这话来。 “我……” 萧慕寻弯下了腰,粗重的喘息着,已经没了力气。 他或许真的变了,以前为了活下去,早就同意了萧淼的做法。 可有谢辞在前,他不愿意再尝试一次那样的悔恨。 他上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却是小心翼翼的算计换来的。 到底是重生了,不再愿意如上一世那样。 “走。”萧慕寻嘶哑着声音。 可耽搁的这段时间,三头金鸾已经追了上来,停靠在树梢,尾羽燃火,冰冷的注视着他们。 四周的火焰熊熊燃起,烧得足有十丈高。 他们如同瓮中的鳖,再也无法逃开。 绝望一点点在蔓延,萧慕寻却还想要再搏一搏:“出云,把你手里的菩提参给我。” 萧出云看向了他:“所有人都放弃,偏你想挣扎。” 萧慕寻忽而笑了,唇角染血,置身一片火海之中:“我惯来这样。” 萧出云微怔,深深凝视他许久,把东西给了他。 说到底是自己的失误,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萧慕寻想起自己手中的防护玉佩,顾星河的话还萦绕在耳中:“这玉佩能抵挡三次元婴期攻击。” 七阶妖兽,修为正好是人类修士的元婴期。 可他的玉佩只剩下两次,若无法骗过三头金鸾,便只有一死。 萧慕寻深吸一口气,擦去唇间鲜血,一步步走向了三头金鸾。 他走得坦荡,悠然自若,令人完全不敢轻视。 “三头金鸾,这菩提参我可以归还于你!但你得放我们走。” 三头金鸾愤怒的鸣叫,仿佛在说,小贼,你有什么资本跟我谈条件? 萧慕寻沉沉的道:“我隐匿修为,却也不是你这样的妖兽能伤到的,碧岭秘境的修为压制?呵,你大可以试试。” 三头金鸾被激怒,一道火焰朝他吐来。 它本来以为自己的本源真火能将萧慕寻烧成灰烬,谁知对方一挥手,火焰全消,毫发无损。 它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判断着萧慕寻口中所说的话。 萧慕寻气场做得足足的,他前世好歹也修到了元婴期。再加上手里的防护玉佩,三头金鸾看不出端倪的。 扮猪吃老虎,要骗过三头金鸾,也只有两次机会。 “怎么,不再攻?” 三头金鸾鸣叫一声,开始戒备着萧慕寻。 萧慕寻冷哼起来:“菩提参说了还你,你不赏脸,就别怪我不客气。” 三头金鸾仍旧摸不清他的底细,可看他的模样,明显像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凡人? 这更不可能! 凡人怎么可能抵抗它本命真火的一击! 就连那些修士所做的防护法器,那也是不可能的,除非天然而生的命玉,但那东西尤为稀少。有命玉的修士,怎么可能惦念着它的菩提参? 看来,是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乃是隐匿修为的元婴期修士了? 三头金鸾点了点头,缓缓挪动到了萧慕寻身边。 它观察得仔细,对方真的没有半点慌乱,而是把菩提参平摊在掌心,等它自己来取。 它还是怀疑,张开了鸟嘴,打算再试一次。 谁知,被萧慕寻看出了心思:“你要是再攻击一次,便是对我宣战!” 三头金鸾犹豫了,不敢再动。 萧慕寻见事成,心松了大半。 正当此时,受重伤的易峥从背后赶来,朝三头金鸾大喊:“别信,萧慕寻就是个凡人!” 萧慕寻的眼底迸发出怒火,该死!他怎么总是来搅局! 易峥露出狞笑:“青炎宗的人就要赶来了,别怪我以大欺小。” 萧慕寻此刻真的恨不得杀了易峥,若不是之前没时间了,他真想去补两刀。 易峥的出现,令三头金鸾不知该信谁。 莫非,真是命玉? 它被这样欺骗,已是怒火中烧。 三头金鸾飞速的朝萧慕寻的方向攻来,眼看着第三次的攻击即将抵消,右侧一道锁链却将三头金鸾给拉住。 天已经微微亮开了,阴云密布了许久,本以为会下雨,可今日阳光却冲破了乌云。 淡金色的光,在天边晕染。 萧慕寻朝那边望去,见到了萧月明:“家主……” “小心!” 各方汇合,不止是萧家一个队伍来到了此地,还有莫钧青,也赶了过来。 绝处逢生! 他们一同来到碧岭秘境,又失散数日,而如今终于汇集一地。 萧慕寻仰起头,眼眶湿热。 他又转而对易峥说,笑得蔫儿坏:“易前辈,可别怪我们以小欺老。” 易峥脸色难看,他竟是将那句以大欺小悉数奉还? 第32章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易峥方才被三头金鸾翅击, 内脏都有损坏。 他捂着肚子的伤口,眼底露出怨毒。 萧家众人制住了三头金鸾, 萧月明才愤怒的朝易峥道:“易峥, 你不是说会助我萧家夺得菩提参吗?” 易峥喘着粗气, 扫视着四周。 萧家人怎么变多了? 这个萧月明,看来还是信不过他, 表面上派来碧岭秘境的人仅有几人, 可暗地之中…… 现在黑压压一片,明显一些分家家主也来了。 易峥狠狠道:“我是说了会帮你们, 可也是你们萧家没有信用在先!你不问问碧落果在谁的手里?” 萧淼害怕萧月明受到蛊惑:“易峥,你满口胡言,分明是你把我骗到寒潭, 还想废我修为,为你夺取碧落果!” 萧月明:“易峥,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在这样的劣势之下, 易峥明白自己今日凶多吉少。 他不明白的是,为何自己一次二次都栽在萧慕寻手里。 易峥显得尤为愤怒,被自己一直轻视的蝼蚁压在头顶, 他如何能不气? 莫钧青站在另一头, 朝萧月明道:“你们萧家真是懦夫, 还有什么可同他说的?我们赶来时看得清清楚楚, 他就是相对小师叔动手!” 易峥微怔:“小……师叔?” 莫钧青呸了声:“易峥, 你方才的行为, 已经是同我们天衍宗为敌!” 易峥尤为震惊:“你是说, 顾星河真的收了萧淼为徒?” 莫钧青是个火爆脾气,旁人尚能收敛,默默将这误会给认下。 莫钧青却直接开口反驳:“谁他娘的是萧淼,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小师叔就站在你眼前!” “……萧出云?” 莫钧青气得冒烟:“你瞎了狗眼了?” 易峥被这样骂,反倒不能吭声。上云六洲以天衍宗为尊,便是因为天衍宗尤其护短,元婴期的修士便有好几个! 人人皆知,在天衍宗的开山祖师飞升后,上云六洲的天梯就断了。 那顾星河,可是上云六洲唯一一个有潜质飞升之人。 “我无意得罪你们天衍宗,顾星河收的徒弟到底是谁?” 莫钧青刚要开口,便被萧慕寻给拦住。 萧慕寻:“你知道了又如何?” 易峥脸色更差:“我……” 莫钧青又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易峥,老子都叫他小师叔,你态度也给我恭敬些!” 易峥:“……” 他极不情愿的回答道:“好!” 莫钧青看到这样的易峥,反而有种暗爽,终于不是他一个人卑微了。 “听好了,我天衍宗的新星,师叔祖的弟子,就是萧慕寻!” 萧慕寻嘴角一抽,头衔真的好长。 不过看到易峥那猪肝似的脸色,他就好爽。 易峥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被气得吐出血:“不可能!绝不可能!” 萧慕寻是个凡人,完全没有灵根,若不是凭借萧玉成一点怜悯,萧家其他人都要将他生吞活剥。 顾星河脑子有病,才会收萧慕寻为徒! 易峥狞笑起来:“莫钧青,别以为我会上当,你就算撒谎,也找个令人信服的。” “我小师叔医脉粗壮,岂非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懂的!” 萧慕寻被迫装了个逼,干咳了一声:“师侄,谦虚。” 莫钧青瞪了他一眼:“别吵,你现在是我天衍宗的人,怎么可以被人轻视!” 萧慕寻:“……” 易峥见这两人一唱一和,莫钧青身为掌门弟子,竟然对萧慕寻卑躬屈膝。 一个修士,都会有自己的傲骨。 若不是真有此事,莫钧青如何会是这样的态度? 易峥的脸色越发难看:“我没想到,你们天衍宗连个没有灵根的人也会收,难不成顾星河也看上了他的脸?” “你嘴巴放干净点!” 萧卿雪还竭尽全力制着三头金鸾,面露愤怒。 萧家其他人亦是沾染了怒火,仿佛易峥这话踩到了他们的七寸。 萧淼从地上爬起,脱力的说:“易老贼,要不是我体内灵气全无,定……定要同你战一次!” 他这样软绵绵的威胁别人,让萧出云颇为不屑。 本打算袖手旁观,哪知道萧慕寻却偷偷将碧落果塞给了他。 萧出云眉头紧皱,又见那边三头金鸾被朱红的绫带裹住了其中一个头颅,莫钧青又施了法缠绕得更紧。 他竟一点儿都没感受到开心,反而觉得萧慕寻真傻。 就算有盟约又如何,他这样的人…… 他是真的信他么? 萧出云很快便加入了战斗,萧家就算没落两百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为了进碧岭秘境,准备了不少的好东西。 三头金鸾被赶来的众人制住,几十人打一只妖兽,也不过勉强。 莫钧青还要嘴欠:“易峥,你给爷爷等着,老子打完三头金鸾,再告诉你什么叫尊敬!” 易峥气得身体发抖,他打死也没想到萧慕寻会是顾星河的徒弟。 若是个灵根极好的修士,就算是个小辈,他也会收敛。 毕竟,他身后的可是天衍宗。 然而莫钧青此时竟告诉他,就是萧慕寻!? 要让他对一个凡人敬重? 易峥觉得脸疼,他刚才就不应该答应这狗屁约定。 那边还在同三头金鸾对战,萧月明大手一挥:“卿雪,你去对付易峥,他已经身受重伤,压制住他即可!” 萧卿雪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是!” 易峥更是一口气没喘上来,血气翻涌,竟真的吐了血。 他至于被看上的两个美人这样凌辱吗? 萧卿雪脱离了同三头金鸾的战斗,来到了萧慕寻身侧:“萧淼,你没事吧?” 萧淼笑得勉强:“总算没死。” “哼,就你命大。” 萧卿雪拿起长剑,便冲了过去。 萧慕寻这才有了时间,照顾着萧淼,想尝试凝聚灵气,通过体内的医脉输入给萧淼。 他方才着急的补充了太多补灵丹,体内应当已经淤积了不少,无法及时炼化的药力了。 “三哥,你撑着点。” 萧淼额头满是冷汗,方才在萧卿雪面前,他的确属于硬撑。 他低哑着声音:“寻儿,我觉得身体像要炸开一样。” 萧慕寻的身体依旧无法聚集灵气,暗暗嫌弃自己。 他忽而想起自己是如何救治谢辞的,便立马对萧淼说:“三哥,你体内多出的灵气,匀一些输入到我的体内。” 萧淼青筋凸起,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可,你……” 萧慕寻斩钉截铁道:“我有医脉,试试!” 萧淼艰难的点了点头,他现在本就没有力气。然而萧淼信任萧慕寻,为了他一句话,便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将一丝灵气输入到萧慕寻体内。 只是这样,便已经令他痛得身体抽搐。 萧慕寻得了这丝灵气,虽然无法在体内停留,却强行用医脉炼化。 他闭上了眼,轮回一圈过后,就输入到了萧淼体内。 绿色的灵气犹如一片春风,滋养了干涸的大地。 萧淼胸口的疼痛好了许多,他感受到自己的丹田正在被人修复。 萧淼沙哑着声音:“这……” “别说话,继续。” 萧淼点了点头,开始一点点的炼化自己体内的药力。 他不由处于一种玄妙的感觉,丹田的疼痛渐渐止住了,经脉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疼得快要炸开。 萧淼有些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医修,难怪人人都想要医修加入自己的队伍里去! 多了医修,就相当于多了条命! 等莫钧青赶来时,才见到两人已经盘腿而坐。 莫钧青诧异的看了眼萧慕寻,他是知道萧慕寻医脉不同于常人的。 可没想到,他医修的天赋也如此之高。 这种时候,他竟然能另辟蹊径,以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炼化萧淼体内过多的,还未吸收的药力。 这还不算可怕的……他还能把这东西自然而然的回馈回去。 莫钧青有些兴奋,眼神发亮。 若真如师叔祖所言,他们往后把萧慕寻的身体治好,就算体内灵根极差,也会成为天衍宗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样的天赋,令人太过恐惧了。 莫钧青不再分心,而是全力对付三头金鸾。 众人合力,将三头金鸾朝水源地带拉去。凤凰浴火重生,这三头金鸾得了真凤之血,自然不可小觑。 三头金鸾被人拖到了水里,尾羽的火焰接触到了湖水,发出滋滋的声音。 很快,两相抵消后,乌黑的浓烟便弥漫开来。 他们齐齐朝三头金鸾攻去,萧家虽然没落两百年,也自私自利,各自为营,可为了他们等了两百年才诞生的神眷之子,他们愿意合力! 碧岭秘境有修为压制,易峥又身受重伤,被萧卿雪一直压制。 易峥忽而看到了陈家的少主陈栎,他是同莫钧青一起过来的。 陈家!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陈栎身上:“陈……” 刚要开口,却被莫钧青抢先一步:“陈栎,赶紧上来帮忙,你陈家的看家法宝呢?寒冰碎快拿出来啊!” “莫前辈,你别总支使我!”陈栎小跑着过去了。 易峥:“……” 抱怨别人支使你,为何还要小跑着过去! 寒冰碎,若陈栎真的动用了寒冰碎,三头金鸾很快就要撑不下去了! 易峥呲目欲裂,如今看来只能凭自己突破。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萧家大部分主力去对付三头金鸾了,只剩下个萧卿雪来牵制自己。 他们现在分不出心来对付自己,等三头金鸾彻底倒下,这些人就该慢慢算计自己了。 易峥到底比萧卿雪的多些战斗经验,他之所以败给萧淼,乃是因为他身上那些七阶符纸。 内脏受伤,本命法宝碎裂,如此劣势,还是一步步的压制住了萧卿雪。 萧卿雪鞭法奇快,假意露出几处破绽,却未能引来易峥,反倒令他捉住了自己的长鞭。 上面的荆棘令易峥的手渗出了血,他是抱着不要一只手也要打倒自己的想法而来的。 易峥双指间捏着一张符,声音沙哑得犹如刀子划过:“你以为,我还会上你们萧家的当?” 萧卿雪一凛,是雷符? 她立马想拉走长鞭,奈何完全拉不动。 萧卿雪只得舍弃自己的法宝,可此时已经晚了,雷电顺着长鞭,如蛇一般朝她窜来。 萧卿雪不敌,受了重伤倒在了地上。 终于解决掉了碍眼的人,易峥才缓缓朝着那边走去。 虽然自己的伤是三头金鸾打的,可这世上哪有永远的敌人? 现在,他便要借助三头金鸾,来杀了这些人。 对了……菩提参! 易峥的眼底满是**,缓缓的望向了那边的萧慕寻和萧淼。 萧慕寻在为萧淼治伤,自然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倒是萧淼睁开眼时,竟见到易峥朝他们缓缓走来。 萧淼涨了口:“寻儿!” “三哥,你不想灵气在丹田乱窜,就静心凝神。” “二姐被打倒了。” 萧慕寻睁大了眼,很想确认一下萧卿雪此刻的状况。 萧慕寻手心都是汗,他根本不害怕易峥,在意的无非是萧卿雪。 前世萧家送萧卿雪去青炎宗的做法,他不能苟同,却因不喜欢萧家人而袖手旁观。 他虽然惜命,想要活下去,也绝不会那样做。 既然重生了,他不仅要萧淼一直活着,还有护下萧卿雪! 他身上还有顾星河给他的防护玉佩,还能抵御一次攻击。 萧慕寻深吸一口气,强行集中注意力,还差一点点,只要再给他一点点时间! 萧慕寻加快了灵气转化的速度,满脸苍白的对萧淼说:“三哥,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对你说。” 萧淼心疼他:“都这个时候了!” 萧慕寻快要脱力:“若真的赶不及,我只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谢辞还在石室里。我的命,是他救的。” “寻儿……” 眼见着易峥朝他走来,易峥没有先杀了萧慕寻,而是先拿走了他装在香囊中的菩提参。 易峥这才举起了利刃,朝着萧慕寻的方向砍下。 电光火石之间,萧淼体内的药力已被化解,他抱着萧慕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躲过了易峥的攻击。 萧淼恢复了灵气,不仅如此,体内的经脉像是拓宽了许多。 他心脏跳动极乱,这么多年,他可从未听过医修还能这样做的。 也许,是世上没人比寻儿的医脉更好的缘故? 决不能让别人发现寻儿的特别! 萧淼打定了主意,让萧慕寻躲在自己的身后:“寻儿,你朝着寒潭那边跑!” 寒潭那边有碧荆藤,于修士而言或许是致命的毒,可他目前只是个凡人,便成了他最好的庇护之地。 萧慕寻不想拖累旁人,便快速朝着寒潭而去。 那边,三头金鸾已经发了怒,将众人齐齐拍开。 易峥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他看得真切,萧淼压抑着灵气,若非这场对决,他怕是要筑基了。 “你们萧家瞒得我好苦!令你深居简出,就是为了给我造成错觉,令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 什么狗屁? 萧淼眯起眼:“你若不想打听我们萧家的事,怎么会上当受骗?” 易峥吐出一口浊气:“被嵇家捉走,又令众多嫡系前往下界十二洲的人,是萧慕寻吧?” 萧淼:“哼,是有怎样?” 易峥赤红着眼:“萧月明早就猜到了我的来意,还假装和我结盟!?” 易峥从他的反应中,已经明白了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 萧月明那个老匹夫,竟然骗他,说谢辞种下生死契的人是萧淼! 若是早知道是萧慕寻,早早的捉住了他,萧家也不敢对他这样猖狂。 如今菩提参已经在手,只要捉住了萧慕寻,萧家还敢对他不敬吗? 易峥打定了主意,假装佯攻,对萧淼下了手。 萧淼下意识的防御,然而易峥已经朝着萧慕寻的方向冲了过去。 萧淼想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在萧慕寻快要踏进寒潭的前几步,易峥已经捉住了他。 “再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易峥!!”萧淼赤红着眼,恨不得吃了他,“菩提参你已经拿了,还想怎样?” “这当然不够,碧落果不是也在你们身上吗?让萧出云那小子把碧落果拿来。” 萧淼僵硬着身体,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易峥没想到自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捏住了萧慕寻的命脉:“没想到啊,偌大的萧家,竟然在乎你一个凡人。” 萧慕寻微垂着头,还好方才他已经把碧落果给了萧出云。 要不然,这一被抢走,就是两个了。 易峥语气尤冷:“萧月明这个老狐狸,没能杀死他,也算我的失误了。” 萧慕寻紧捏着手,还好这一世他跟着来了碧岭秘境,导致家主担心,派了更多的人来此地,也成为了他们的一线生机。 萧慕寻刚这样想,偏生这个时候,简远华率领着青炎宗的人赶到了此处。 “宗主!” “来得正好,你留在我身边,其余人去助三头金鸾。” 简远华诧异极了,还是领了命:“是!” 萧慕寻可不是凭白束手就擒的人,萧卿雪也没让易峥吃到好,那鞭子带毒,易峥就算用灵气封住经脉,一只手也废了。 还有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在简远华走过来之前,找机会挣脱。 刚有这个想法,萧慕寻却注意到了刺眼的锋芒。 他抬眸望去,只见天上数万寒刃悬挂,竟朝着易峥的方向直直而下。 萧淼乘机拉回萧慕寻到自己怀中,七阶防护符骤然而出,全力张开。 易峥便硬生生的受了这些攻击,万剑穿身也不为过。 简远华连忙跑了过来,寒潭深处,却走出来一个人。 已至午后,天空一尘不染,万里无云。 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眉眼,驱散了些冰川般的寒气。 萧慕寻笑出了声,低哑着嗓音:“谢辞……” 谢辞淡淡瞥了他一眼,方才原本在暗处,打算彻底了结了易峥。 可后来的事,是他如何也没能想到的。 萧慕寻的那句话,让他的心脏感受到了暖意。 明明都在那种危急关头了,还让萧淼来救他。 傻! 萧家那些人,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善良。 抛开生死契不说,若是萧慕寻真的死了,他们大概会恨不得他去死吧。 谢辞施法控制寒刃,从易峥怀里夺走了菩提参。 “寻儿,接住菩提参!” “要不要这么突然!” 萧慕寻眼疾手快,倒是接住了寒刃带过来的菩提参。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简远华给易峥喂下了疗伤的圣药,如今易峥已经止住了血。 他愤怒的说:“去,把菩提参夺过来!”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了! 简远华虽然好色,也明白这一点。 然而他刚打算蓄力,拼尽全力要夺走菩提参,萧慕寻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萧慕寻手里攥着菩提参,生怕被抢走一般的啃了起来,几口便吞下了肚子。 易峥看到这一系列操作惊呆了:“你你你……”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眼看向萧慕寻。 就连简远华也愣住了,没想到萧慕寻竟然把菩提参给吃了! 他们要菩提参,不是为了带回萧家吗? 他吃了,萧家追究起来,那可是大罪啊! 萧慕寻喘着气:“我不吃,还拿在手里跑,等你来抢啊?” 好、好像有点道理? 不对! 易峥和简远华瞬间反应了过来,该死的萧慕寻! 第33章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萧慕寻把菩提参啃得只剩下几根须, 见易峥和简远华还盯着,手忙脚乱的把几根须也吞进了嘴里。 易峥脸色难看:“你不要命了,没有医修为你化解, 你很快就会爆体而亡。” 未经炼化的灵植,药力怎是一个凡人能肖想的? 萧慕寻:“我自己就有医脉,不劳你操心。” 医修之所以能排清丹毒,就是因为和寻常修士不同的医脉。 他体内这么粗壮的医脉,都化解不了菩提参的药性,那他以后还怎么混啊? 只要易峥不捣乱, 让他像方才给萧淼化解药力一样, 将灵气运转几个周天,便能无事。 易峥轻蔑的望着他, 笑着萧慕寻的愚蠢:“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根本就没灵根!不出一刻功夫, 你就会去死了。” “什么?”萧淼信了易峥的话, 急得跳脚, “寻儿,你快吐出来!” 萧慕寻却不慌不忙, 想起这里人人都知道他没有灵根。 然而早在石室的时候, 他的灵根便已经恢复! “三哥,你忘了还有莫前辈。” 萧慕寻只得用这话来哄他, 毕竟现在对萧淼说自己有灵根, 萧淼都不一定相信。 那边, 用灵气组成的长绫勒住了三头金鸾。底下的湖水已经被蒸发干, 三头金鸾尾羽的火焰也就此熄灭。 没了这层天然的保护,众人得以接近三头金鸾。 一时之间,各种攻击齐齐上阵,饶是三头金鸾有元婴修为,亦难抵抗这样多的人。 陈栎又使出了寒冰碎,寒气自莲台而出,如走蛇般蔓延至四周,将附近的森林都全部冻成了雪白。等制住了三头金鸾,萧出云这才抽出身,猛然间走了过来。 萧出云脸色难看:“菩提参呢?” 萧慕寻见他来了,顿时有些心虚。 他之前同萧出云的盟约,是答应帮他得到菩提参和碧落果,并且发了誓,不会把他夺舍的消息告诉萧家。 要不然,他早就吞了菩提参,哪能等到现在? 萧慕寻虚弱的咳了两声,声情并茂的说:“出云,我本来答应你,把菩提参和碧落果,都一同交给你的。奈何易峥咄咄相逼,我是没有办法……” 他演得极像,语气沾染了痛苦:“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凡人,拿着菩提参跑,又怎么跑得过他们修士?我害怕之下,就……就做出了这样莽撞的事。” 萧出云听罢,面上寂静,可声音却放得极轻:“也就是说,我的菩提参,是因为这两个狗东西……” “对对对,就是他们!”萧慕寻发觉自己的口气太幸灾乐祸,连忙控制好了情绪,“不过我也有错,太害怕了,做下这样的糊涂事。” 易峥和简远华涨红了脸,这简直是恶人先告状! 也不知道是谁一口把菩提参给吞了下去! 害怕? 他们分明看到,萧慕寻镇定自若,比他们这群魔宗修士心态还稳! 萧出云把目光对准了易峥和简远华,语气阴恻恻的问:“你们,找死?” 易峥吃过萧出云的亏,本能的对他产生了些恐惧。 倒是简远华,并不知道萧出云的能耐:“呵,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口气这么大。” 简远华对易峥说:“宗主,快下令吧,碧落果就在他身上!” 易峥脸色苍白,身上每一寸的疼痛,都在叫嚣着他远离眼前这个人。 可菩提参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易峥捏住了简远华的肩膀,凑到他的耳旁,低声说道:“去把碧落果抢过来,今后青炎宗宗主的位子就是你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简远华已被这天大的好处冲昏了头,立马朝着萧出云攻了过去。 萧出云正要出招,谢辞便挡在了两人中间。 他已一己之力抵挡在两人中央,方才寒冰碎将四周冻成了冰霜森林,他的眉间也染上了冰花。 萧出云皱眉:“你做什么?” 谢辞眼神锐利的回击:“这两个人的命,得我来取。” 萧出云:“他们同样得罪了我,你想要那两人的命?很好,各凭本事吧。” 简远华见他们争执,便抓住了机会攻来。 谢辞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握紧了寒刃,极快的朝简远华刺去。 谢辞招招杀意滔天,简远华想躲却晚了一步,被谢辞划伤了脖颈。 他的心脏咚咚直跳,连忙朝后好几步,戒备的看着谢辞:“你筑基了!?” 寒风卷起,谢辞周身的气息几乎凝滞。 谢辞是单水灵根,在这冰霜森林,便更加如鱼得水。 谢辞站直了身体,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我筑基,还得多亏了你们的逼迫。” 这样的谢辞,是简远华从未见过的。 那个雪夜,谢辞还卑躬屈膝,犹如一条狗似的跪在他们面前。而如今风水轮流转,竟这样高高在上了。 简远华:“宗主,快动毒虫!” 谢辞早就是他们手心的傀儡,怎么可能脱离掌控。 然而令两人诧异的是,易峥默念了口诀,却发现谢辞完全毫发无损,连脸色都没有变。 谢辞的声音快要结冰:“多亏你们,我早已习惯了这疼痛。” 萧慕寻站在一侧,心都揪紧。 他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未来的魔君,他便是这样的心性。 对旁人狠,对自己也狠。 谢辞才十五岁,便已初初显现了这样的心性,他的确吃了不少苦。 然而谢辞的话,却令易峥睁大了眼,倒吸一口凉气:“那毒虫能啃食得人生不如死,你竟然说习惯了?” 他见过无数个,因为这毒虫屈服之人。 疼起来的时候,甚至连自尊都可以不要,如一只可怜虫般,跪在他的脚边祈求。 谢辞这样的反应,叫易峥如何能相信? “你已经把毒虫化解了!?” 谢辞垂下头,任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听到这话,他不由冷笑一声:“师尊,都这么些年了,你还是不懂我。” 他握住寒刃,将刀子刺进了胸膛,划开了一道口子。 寒刃沾满了鲜血,落在了草地上,谢辞紧咬着牙关,伸出了手,扣入了血肉之中。他青筋凸起,疼得冷汗直流。 “你做什么……” “唔!”谢辞的双指染血,直直的望向了易峥,“毒虫,我还给你。你不是问我,为何会习惯这疼痛吗?你试试不就知道?” 易峥无比震惊,他竟然徒手…… 就连打算攻过去的萧出云也收了手,带着十足的兴趣来看着这一出戏。 谢辞的受伤,忽而引起了三头金鸾的激烈鸣叫。 明明已经被寒冰碎制住的妖兽,忽而拼尽了全力挣扎开来,拍打着翅膀朝着这边袭来。 萧月明:“遭了,不能让它去寻儿那边!” 众人又连忙赶了过去,却见三头金鸾站到了谢辞身边,竟在帮他攻击易峥。 谢辞也微愣,凝视着身侧的妖兽。 秘境传承…… 他方才在石室中,从那女子身上得到了混沌珠,那东西已生出了灵性,没了宿主后便直直朝他的身体里飞了进来。 在那之后,谢辞便发现,这碧岭秘境里的所有妖兽都不会主动攻击他了。 而令谢辞没想到的额是,妖兽会帮他。 谢辞唇边泄出一丝笑容:“正好。” 他弯腰捡起寒刃,发现碧岭秘境灵气朝他聚拢而来,完全为他所用。 伤口不再出血,被这些灵气给堵住。 他捏紧了手心里的东西,一步步朝着易峥面前走去,犹如地狱而来的修罗。 “我自己的仇,自己报,谁也不许插手。” 萧家众人和些许散修都愣在了原地,方才他们还一同对付的三头金鸾,怎突然……帮他们了? 看青炎宗这些人,被打成了什么狗样! 三头金鸾开路,再也无人能阻挡得了他。 谢辞来到了易峥身侧,满手是血的捂住了易峥的嘴,狠厉的说道:“师尊,你自己的东西,不好好收着吗?” 易峥胆寒至极,仿佛回到了在萧家的那个雪夜,他令谢辞跪在月盏楼外。 他也是这样,对待一只蝼蚁般对待谢辞,还卸了他的下巴,强行令他吞下毒虫。 易峥身体发这抖,余光瞥向了三头金鸾。 到底出了什么错? 他来碧岭秘境,分明是想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碧落果没了,菩提参也没了,他还被自己看上的两个美人如此凌辱,还有谢辞……! 谢辞目光极冷,忽而狞笑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可是师尊教我的。” 他卸了易峥的下巴,强行把那毒虫塞了进去。 易峥还能感受到,毒虫爬到自己丹田的那种滋味,毛骨悚然之后,只剩下钻心的疼痛。 易峥在地上打滚,痛不欲生的看着谢辞:“你这个孽徒!” 谢辞却不想让他这样轻易就死了:“师尊,我这样敬重你,你还不是算计我。” “呵,青炎宗那种地方,算计你又如何?”易峥费力的说出这些话。 “我和母亲孤苦无依,是你庇护了我们。”谢辞的语气仿佛带着冰渣,“这也是,我为何信你多年的原因。” 易峥疼得满脸冷汗,听了谢辞的话,无比轻蔑的说:“你,这些年的安宁,还不是由你母亲换来的,你以为,我为何要庇佑你?” 他反正要死了,即使不能拉着别人一同坠下深渊,也要令谢辞痛苦一世。 “什么意思?” 易峥充满恶毒的说:“嵇思晴委身给我,求着我要护下你。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只光得到别人的庇护,又什么代价都不付出……” 谢辞了结了他,易峥再也没了声。 下刀极准,丹田碎裂。 易峥睁着眼,死不瞑目的看着他。 然而谢辞还不想放过他的神魂,从乾坤袋里拿出了炼神盏,活生生的将易峥的神魂锁了进去。 简远华腿软得跌倒在地,青炎宗就是这样的地方,练的合欢的功法,他也曾觊觎过谢辞。 谢辞这一番举动,令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心里发毛,尤其是那些萧家的分家家主,他们手里还染着嵇家的血。 这样的心性,若不是让他和寻儿结契,怕早就和他们萧家鱼死网破了。 萧慕寻朝前走了几步:“谢辞!” 三头金鸾想朝他吐火,抗拒着外人,却被谢辞一个眼神阻止。 众人之中,唯有萧慕寻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没事吧?” 谢辞直直的看着他:“你帮我,也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吗?” 萧慕寻紧抿着唇,想起谢辞拼死救了他,不想再骗他了:“是。” 谢辞呼吸凌乱,手捏得极白:“你想让我……帮你杀什么人?还是,只想利用我?” 萧月明和莫钧青看得心惊胆战,祖宗诶,这个时候就别刺激谢辞了! 萧慕寻尽数坦白,低下了头:“我想让你喜欢上我。” 他说的是真话,可全场都寂静了。 包括谢辞,方才那不正常的黑暗和煞气,完全随之收敛。 四周寂静得不像话,萧家人纷纷瞥开了眼,连莫钧青都不住的扶额,早就看出小师叔对人家眼巴巴的了,没想到竟然当众示爱! 萧慕寻还以为谢辞是真的生了气,他微微抬头,才发现谢辞早已转过了头去,耳根通红。 萧慕寻:???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等等, 这气氛怎么不对劲? 萧慕寻满脸茫然,他还有下半句没说啊。 他想让谢辞喜欢上他, 这样才能活下去。 不行,他今日必须得解释清楚:“谢辞,我方才说的话你可能没理解……” 萧慕寻还未说完,就被谢辞打断:“你不用多说。” 萧慕寻更慌了,他是真心想要告诉谢辞:“你听我说,我……” 见两人如此腻歪,莫钧青也看不下去了:“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话事情了结了再说,非要这么猴急!” 猴急!? 萧慕寻:??? 谢辞捂着萧慕寻的嘴,脸色如常,可耳根却通红:“你的心意我都懂, 不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唔……我不是……唔!!!” 谢辞为什么要捂着他的嘴! 不对, 得解释清楚啊! 萧家众人更是觉得没脸再看下去,明眼人都看到谢辞害羞了, 偏生那个当众示爱的不懂。 萧月明掩袖:“咳,寻儿, 你还小, 你说你怎么不藏着点!” 萧慕寻还被捂着嘴, 根本没能反驳:“唔!!!” 萧出云站在暗处,分明知道这感情不是自己的, 眼神却越来越冷。 饶是他装得再好, 那份嫉妒也难以抑制。 一侧的萧家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出云, 我理解你的心情。” “理解?” 那人颇为不平:“我也看不惯寻儿对那小子这么特别!” 萧出云语气阴森:“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夕阳渐至,暮霭将整个天穹晕染,橙暖色的霞光洒在了森林之中,被层层树叶,筛得只剩下斑驳的微光。 谢辞方才游走在崩溃和黑化的边缘,萧慕寻的话,令他重新恢复了那无波无澜的模样。 易峥虽死,简远华却还没事。 简远华明显感到了众人的目光,求爷爷告奶奶的跪倒在地:“求各位道友绕我一命,从今往后,我一定唯诸位事从……” 谢辞:“告诉我,易峥说的话是真是假?” 简远华身体僵硬,越发慌张。 见他这样,谢辞便已猜到母亲为了保全他,到底牺牲了什么。 甚至于……她至死时,都不曾把多年来受的屈辱告诉他。 谢辞能猜到她的想法,母亲不过是想让他活得安稳! 还有嵇家的事…… 谢辞想起从前,声音里盈满了痛苦:“她的遗愿只有让我去嵇家,又不提具体要为嵇家做什么事,是不是想让我远离易峥?” 简远华知道些内情,颓然的说:“是。” 谢辞终于明白,自己母亲的良苦用心。 他想查自己的生父是谁,去嵇家三月,隐匿了自己的修为和魔修的身份,只是作为嵇思晴的儿子,却发现嵇家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嵇家。 想查的事,全都一无所获,还袖手旁观看着嵇文斌作死,便有了后面的事发生。 谢辞一想到嵇文斌所做之事,便觉得如鲠在喉。 他之前,并不喜欢萧慕寻。 而如今只要一想起嵇文斌,便恨不得再杀他几遍。 谢辞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而去:“三头金鸾,吃了他们。” 简远华吓得瘫软在地,其他青炎宗弟子更是怔住。 他们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大约活不长了,便痛骂起谢辞来。 “谢辞,你身为青炎宗宗主之徒,竟然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师尊和同门的!?” 谢辞的手终于松开,萧慕寻本想立马就解释清楚的。 可听到青炎宗骂他的话,不由义愤填膺:“这么对待你们又怎么了?被自己师尊欺骗,又当做炉鼎送入萧家,还下了毒虫,种种行径,你们有什么资格怪他?” 谢辞本不欲同他们多费口舌,然而萧慕寻骂得面色通红的样子,还是令谢辞的心情愉悦了起来。 他在为自己生气。 萧慕寻余光瞥向谢辞,气呼呼的说:“笑什么?你难道不生气?” 谢辞轻咳了一声:“嗯。” “嗯什么嗯,还不过来骂几句!” 谢辞强行压下扬起的唇角:“我不会骂人。” 萧慕寻头疼,难得起了些护短的心:“你等着,我给你出气!” 方才听了那么久,萧慕寻才忽然间明白了过来,为何谢辞会屠尽青炎宗,一身魔气堕入九幽。 谢辞黑化,完全是易峥一手造成的! 他们青炎宗,是如何对待嵇思晴的,萧慕寻完全不敢细想下去。 嵇思晴可是同谢辞相依为命的生母啊! 自从开始怀疑萧家灭门的事,并非谢辞所为,萧慕寻便渐渐解开了些心结。 若说两人间有什么仇,一则是萧家灭门,二则两人天生立场对立,他是正派领袖,而谢辞是九幽的魔君。 现在谢辞也并非那个囚禁了他数月的魔君,被人这样欺负,萧慕寻又分外护短,看不得外人这样侮辱他。 “你们青炎宗给过他什么?还处处利用,真是恶心至极!” 萧慕寻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易峥若是不死,他就得去踢几脚了。 没修为就是不好,打人都颇费力气。 简远华虽然哎哟了好几声,心里却不想让萧慕寻停下来。 萧慕寻一个凡人,打人又不疼,等他停下之后,面临他们的可是炼狱了。 萧慕寻气喘吁吁,回头望向谢辞:“消点气没有?” 谢辞见他这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消了。” 萧慕寻眼睛一亮,终于停了下来,他因天生病弱,平日也没怎么打过人,此时已经大汗淋漓,热得脸颊通红。 萧慕寻本就长得极美,霞光照在他的眉眼上,犹如盈满了金箔那般。 他仿佛置身于橙暖的光晕之中,令人无法挪开眼。 谢辞的心神为之所夺,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仿佛只要看着他,自己便能笑出来那样。 “打累了没?干脆令三头金鸾直接吃了吧。” 萧慕寻微怔:“你不留着他们,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谢辞摇头:“不必,我亲自去嵇家查。” 要再去嵇家吗? 萧家看得他这么严,碧岭秘境后,他正愁找不到理由溜呢! 出来这一趟,纵然处处危险,萧慕寻也尝到了自由的滋味。 他再也不想回摘星楼,日日被困在那个地方了! 萧慕寻跃跃欲试:“行!” 萧慕寻朝着谢辞的方向走来,没想到刚走几步,便立在原地,竟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吐出这口血后,觉得总是堵塞的经脉,竟好了许多,连出气都顺了不少。 应当是菩提参的功效! 可这些人不这么想,萧家原本不想插手青炎宗和谢辞的事,如今却生出了灭了他们青炎宗的心! “寻儿!” “该死的,要不是青炎宗,寻儿怎会在着急之下一口吃了菩提参!” “都是易峥这狗贼,非要这样逼迫寻儿!” 萧家众人议论纷纷,恨不得以身相替。 萧慕寻一脸绝望,他吐血都吐成习惯了,再说那口血也是淤血啊! 完了,别全都暴走了吧! 尤其是谢辞,吓得直接身体僵硬:“寻儿!” 他几步走到了萧慕寻身边,接住他快要倒下去的身体。 萧慕寻嘴里还含着一口血,很想问谢辞怎么也跟着萧家那些人叫他寻儿了。 他越是这样柔弱的样子,便越是激起了谢辞的保护欲。 “你们对菩提参做手脚?”谢辞恶狠狠的望向了简远华。 简远华如今已经不想要什么碧落果,也不想要青炎宗宗主的位子。 在看到了易峥的惨死后,他如今只想活命:“他把整个菩提参都吞了,自然会产生这样的反应,我知道如何救他!” “怎么救?” 简远华拿到了易峥的乾坤袋:“宗主……不,易峥来碧岭秘境前,便已经收集好了中和菩提参药力的玄炎精。” 谢辞低声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萧家人也随声附和:“正是,你们青炎宗不值得信任!” 又有人问:“可万一是真的呢?那该如何分辨真假?” 萧月明见状,冰冷的吐出了两个字:“搜魂。” 一听此话,简远华不禁抖了两下。 修真界之中,谁不害怕这两个字? 萧家还真是丧心病狂,为了个萧慕寻,竟然要使他们魔修的手段,也不怕世人耻笑! 正当此时,莫钧青拨开人群,窜出一个头:“玄炎精?” 简远华像是捉住了一丝希望:“莫钧青是医修,你们问问他不就知道我在说谎了吗?” 毕竟莫钧青为萧慕寻调理身体许久,萧家和谢辞都是信他的,众人皆把目光望向了莫钧青。 “小师叔把菩提参一口吞下去也太莽撞了,没练成丹药前,那药性如何是一个尚未修炼的凡人能抵抗得了的?不过简远华所说的玄炎精嘛……” 莫钧青沉吟道,“现在吃下玄炎精,的确能克制菩提参的药性,可小师叔如今还未测出灵根,若他的灵根中有水灵根,玄炎精的火性又无法化解了。” 萧月明立马说道:“钧青,你快治!不必担心,寻儿他没有灵根的!” “师叔祖都说他吃下菩提参后,灵根便会显现出来,你说没有就没有!?”莫钧青瞪眼,觉得这些人在质疑顾星河的话。 萧月明皱眉:“……那你说该怎么办?” “哼,当然是先服下玄炎精了,现在谁能化解菩提参的药性?若真那么不幸,小师叔的灵根里真有水灵根……”莫钧青痛苦的说道,“那就必须去月淮城一趟了!” 月淮城的祝明霄亦是身体极差,就靠城中的水莲子续命。 以他们天衍宗的名义,或可换得一颗水莲子。 莫钧青做了最坏的打算,连忙令谢辞抱着萧慕寻到寂静之处:“你们别吵我,我要为他化解药力。” 萧家人只得驻足:“……好。” 莫钧青又喊了句:“陈栎,你也来!” “莫前辈,你等等我啊。”陈栎连忙小跑着过去。 谢辞顾不上其他,连忙抱起了萧慕寻。 他忽而转过头,瞥了眼地上易峥的尸身。 “有一点,易峥说错了。” “这个世界,不光只有他那样恶心的人,萧慕寻给了我庇护,却从未要求过我付出什么。” 说完这句,他便抱着萧慕寻去了溪水边。 简远华低下了头,哪里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傻瓜? 早在嵇家的时候,他便开始护着谢辞了。 若非如此,他们青炎宗又怎会节节败退,以至于到了这样的地步呢! 明明那计划是环环相扣,错,便出在了萧慕寻这一环! — 莫钧青悄悄将谢辞叫到一旁,忌惮的看向他身侧的三头金鸾。 七阶妖兽,这谢辞是如何控制的? 莫钧青正色道:“谢辞,你在碧岭秘境究竟遇到了什么?” 谢辞:“先救他吧,莫前辈想知道的,我都会告知于你。” 莫钧青又瞥了眼三头金鸾,谢辞才恍然道:“你是戒备它?” “这……可是七阶妖兽!足足堪比元婴期!”莫钧青的声音在打颤。 谢辞紧抿着唇:“我得到了秘境传承。” “传承!?”莫钧青大惊,“是功法?” “不,整座秘境。” 莫钧青:“……” 他有些没听懂,再问了一次:“整座秘境,是哪里?” 谢辞看向他:“就是整座秘境,虽然我尚未完全掌控混沌珠,但你要什么灵植,我都可以立马取来。” 莫钧青吞了下口水:“那……我要月牙泉灵髓。” 谢辞闭上了眼,掌心灵气凝结处,竟出现了一滴珍珠大小的水珠。 莫钧青跌在地上,诧异至极的看向谢辞。 也就是说,碧岭秘境的所有东西,都任他取之? 他听过的传承,顶多就是传承功法,亦或法器,谁听说过直接传承了座秘境的? “莫前辈,这够吗?” “够……啊不对,不够!”莫钧青眼神发亮,“你还能再给点吗?” 谢辞颇为自责:“我方才说了,尚且不能控制好体内的混沌珠,等以后……” 莫钧青怅然若失,叹了好几口气。 他没再为难谢辞,而是开始替萧慕寻化解菩提参药力。 他强行将月牙泉灵髓融入到玄炎精里,想借此压制玄炎精本身的火性。 陈栎就在一旁看着,忽而听到莫钧青喊了句:“陈栎,分指甲大小的寒冰碎与我。” “是。” 等三者融合,莫钧青才提醒萧慕寻:“小师叔,您张嘴。” 萧慕寻缓缓张开,却又吐了口血。 莫钧青看得头皮发麻,他今日不知受了多少苦,次次都是九死一生。 凭他这病弱的身体,撑到现在已经是不易了。 萧慕寻恢复了些意识,沙哑着声音:“师侄,陈栎为何会跟你在一起?” “小师叔识得他?” 萧慕寻断断续续的回答道:“易峥……似乎和陈家有交易,我怕……” 莫钧青笑了笑:“我不知陈家家主如何,不过陈栎为人可信,灵根医脉都不错,我打算收他为徒了。” 陈栎睁大了眼,没想到自己白捡了这好处。 他热泪盈眶:“莫前辈……” 莫钧青和蔼的望向他:“往后,这就是你师叔祖了。” 陈栎如遭雷击,怔怔的看着萧慕寻。 哪知道,萧慕寻也犹如莫钧青一样,对他做出了个和蔼的笑容。 不! 陈栎满脸痛苦,一时之间竟喊不出那句师叔祖来。 他若是能拜入天衍宗,该是天大的好事。 可萧家和陈家分明实力相同,萧慕寻却成了他师叔祖,往后陈家在萧家面前,岂非抬不起头来了? 而且……他在进去秘境之前,就喜欢上了萧慕寻的脸。 这样好看的美人,他得天天跟在他身后喊师叔祖,陈栎只要一想起此事,就觉得万般痛苦。 莫钧青心里舒坦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过不去这个坎儿。 萧慕寻难得良心发现:“师侄,我们……是不是太为难他了?” 莫钧青连忙摆手:“不为难,不为难,连这点心性都没有,怎么当我的徒弟啊!让他自己选择吧。” 萧慕寻:“……嗯。” 他唇边沾满了血,将那颗混杂了三样东西的玄炎精吞服了下去。 体内宛若被火烧一般,破损淤堵的经脉,随着药力的冲刷,一点点的被修补好。 而他那颗破败的心脏,也因为玄炎精的缘故,跳动得也越发有力。 莫钧青输入了灵气,运转了好几个周天。 莫钧青不禁摇头,萧慕寻的身体破败成这样,能活下来,真算是奇迹了。 萧慕寻坐于溪水之中,莫钧青便是想借助周围的水灵气,来压制玄炎精的火性。 溪水将他的衣摆尽数染湿,萧慕寻闭着眼,眉头微微皱起,经脉被药力重塑,疼得他身体发颤。 陈栎在一旁静静看着,仍是感叹萧慕寻的容貌。 谢辞面露警告,陈栎才从这美色回过神来,讪讪的笑了两声。 真是小气,看也看不得了? 陈栎是个普通人,方才谢辞那波举动,已在他心上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他可不想再跟谢辞待在一块儿了:“莫前辈,我在外面帮你们守着。” “去吧,谢辞留在这里就行了。” 陈栎:??? 莫钧青哼了一声,可不管谢辞害不害羞,闭着眼说:“你别不服,小师叔喜欢的又不是你。” 陈栎就这么哭唧唧的走到了外面,又人喜欢了不起啊! 谢辞却被调侃得不轻,脸颊都燥热了起来。 萧慕寻自然不会系统的存在也告诉谢辞,可既然重生了,他也不想和上一世一样活在算计里。他这个人,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 要解释清楚,就得把人给支开,免得又打断他! 萧慕寻打定了主意,重新睁开了眼:“剩下的,让我……自己来。” 谢辞一把将他按住,心疼不已:“你来什么来?没看到自己这幅样子了吗!” 萧慕寻:“……” 他真的可以啊,他前世可是顶顶厉害的医修! 萧慕寻颤着手:“谢辞,我……” 谢辞一把将他的手给握住:“我都懂,莫前辈会治好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萧慕寻瞪圆了眼,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懂什么?我不是要发遗言,听我说完啊! 第35章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萧慕寻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斗志, 只等着莫钧青为自己化解菩提参的药力。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等到莫钧青收手, 便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远处山峦绵延,犹如水墨画中泼墨扫出而成。旭日东升,冲淡了弥漫而开的夜色,从峰峦直直照射而下,冲破了深谷之中蒙蒙的雾气。 莫钧青:“小师叔,你感觉怎么样?” 萧慕寻坐在深谷碧潭之中,耳旁还能听到潺潺的水声。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能闻到破晓时的湿气,还有远处草木的香味。 重生后他总是时不时的心绞疼,而如今却仿若新生。 “已经无事了。”萧慕寻知道莫钧青已累了一宿,语气格外真诚, “师侄, 谢谢你。” 莫钧青额头青筋凸起,提醒自己要早点习惯师侄这个称呼。 “师叔祖令我照顾好小师叔, 这都是我该做的。”莫钧青又想起一事,小心翼翼的望向了他, “小师叔, 可否让我测一测你的灵根?” 萧慕寻微怔:“测灵根?现在?” 莫钧青便朝他解释:“这是师尊的吩咐。” “既然是掌门的意思, 你便测吧。” 莫钧青松了口气,又害怕萧慕寻期待过高:“小师叔, 你知道自己的医脉已经远胜旁人了, 上天是公平的, 若一会儿测出你的灵根不好,你……” “我知道。”萧慕寻笑了起来,莫钧青比他还紧张呢。 他又问:“测灵石呢?” 莫钧青从乾坤袋里掏了出来:“你放轻松,把手放在上面即可。” 自从顾星河告诉他,萧慕寻只是经脉淤堵才测不出灵根后,莫钧青便时时刻刻把这东西带在身上了。 他也担心萧慕寻会是四灵根五灵根之类,毕竟他是顾星河的徒弟,若被天衍宗其他人知晓,怕不能服众。 测灵石只能简单的测出到底属什么,却不能测出灵根的上中下几品。 他自己就是双灵根,其中的木灵根乃是上品,这才被天衍宗掌门看上,收为了弟子。 萧慕寻倒显得从容,反观莫钧青一脸紧张。 他死死的瞪着测灵石,生怕错过测灵石的一丁点儿反应。 他还存着几分担心,哪知道接下来的事,完全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测灵石缓缓飞离至他的手心,浮于半空之中,散发出水蓝的微光来。测灵石一点点被湛蓝色所侵蚀,同溪水互相辉映,犹如天边星辰。 只有蓝色?还是这样纯粹的蓝? 莫钧青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仿佛无法思考的说出:“单、单水灵根……” 这哪里需要他担心,资质简直好到不能再好! 莫钧青仿佛被打了脸似的,脸疼得厉害,他都想把方才觉得萧慕寻会是四灵根、五灵根的自己拉来打一顿。 “上天不公啊!” 什么上天是公平的?狗屁! 瞧人家,医脉粗壮远胜旁人,现在连灵根都是如此。 莫钧青幽幽的注视着萧慕寻:“这测灵石无法测出灵根的上中下几品,莫非小师叔这水灵根乃是上品?” 萧慕寻被莫钧青这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干笑了两声:“又没测,我哪能知道?” 莫钧青更酸了。 他忽而想起了玄炎精的火性,拍了下大腿:“完了,小师叔你怎么撞上了水灵根!” “什么?” 莫钧青冲上去就要扒萧慕寻的衣服:“快给我看看,蔓延到哪里了。” 谢辞就站在一侧,看到这一幕,脑子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做出了反应:“莫前辈!” 谢辞捏住了莫钧青的肩膀,危险的问:“你做什么?” 莫钧青才想起谢辞还在身边,不由朝他解释:“我能做什么,你忘了我说过,玄炎精的火性了?小师叔好死不死刚好是水灵根!” 水火相冲,相当于萧慕寻的身体里本该吸收水灵气,此刻却因玄炎精的火性而相冲。 原本水能克火,但也要看质。 好比一般的水灵气,能比得上精粹过后的三昧真火吗? 萧慕寻若修炼了一段时日,他也不需要担心这些。 莫钧青的反应之所以这样大,乃是因为他就根本没有修炼过,何谈体内有精纯的水灵气,能压制玄炎精的火性? 莫钧青脾气爆,性子更是着急,已在原地打转:“哎,怎么这么倒霉,想什么来什么!” 谢辞听了他的话,也紧张了起来:“那该怎么办?” 莫钧青吹胡子瞪眼:“还能怎么办?玄炎精一般会蔓延,我扒他衣服,不过是想看看蔓延到了何处!” 等确认了病情,他也好看看,到底该去月淮城求几颗水莲子啊。 谢辞发现是自己误会了,有些窘然:“在何处?” 莫钧青:“后背啊!” 谢辞脸颊燥热的说:“我帮你看。” 莫钧青:“……”你自己想看吧? 不过想起方才小师叔还对人家当众示爱,再加上谢辞几番九死一生,是该给人家单独相处的机会。 得了,莫钧青也不拒绝了,立马便走到一旁去。 他还背过身子:“你瞧仔细些了,越仔细越好!” 萧慕寻是医修,根本没那么多顾忌的地方。再加上,谢辞早就替他擦过无数次药了,就更没有理由扭捏了。 他几下就解开了衣衫,滑落至腰间。 谢辞紧抿着唇,这才把目光放到了他的后背。 萧慕寻整个人坐立在溪水之中,青丝逶迤,发梢也没入水中。溪水之中有他的影子,自上而下的溪水将那影子冲得水光潋滟。 谢辞不敢看得太深,只盯着他水中的照影。 谢辞忽而觉得,他比自己初见时,还要美一些。这容貌,足矣睥睨众生。 “怎么样了?”萧慕寻语气平静,仿佛山石崩裂都会不为所动。 谢辞却不然,心神都为之所夺:“挡住了,看不见。” 萧慕寻回眸:“那就把头发拨开啊。” 谢辞这才被迫抬头望向了他,谢辞呼吸都有了些炙热,手缓缓伸了过去。他害怕萧慕寻发现他手心的炙热,只捻起几根发丝,连他一点肌肤都不敢触碰。 谢辞不由唾骂自己,分明出身青炎宗,以前面对萧慕寻也不是这样的,现在却这样小心翼翼了。 “蔓延至何处了?” 萧慕寻的声音,将他从绮念拉回。 谢辞望了过去,只见他光洁白皙的后背上,浮现一丝火红的细线,在后背处形成一朵欲绽的红莲。 谢辞看了许久:“奇怪……” “嗯?” 谢辞站起身:“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叫莫前辈过来。” 萧慕寻缓缓点了下头。 他朝那边望去,才见谢辞满脸凝重。 在他说出这话后,莫钧青的脸色也变了。 萧慕寻看不到自己的后背,只能从他们的反应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 莫钧青没告诉他细节,只是说:“看来出了碧岭秘境,我得先去月淮城一趟了。” “月淮城?” 听到这三个字,萧慕寻下意识的想起了祝明霄。 他去九幽之前,曾同他约定一定会再去月淮城,同他把酒畅饮。 而如今,却永远的违约了。 萧慕寻:“需要我跟你一同去吗?” 莫钧青头疼:“小师叔,你别说傻话了,这次月淮城也想要菩提参,若被他们知道是你吞了菩提参……” 萧慕寻顿时就懂了,他若是跟着莫钧青去,怕会拖他后腿。 “那便有劳你了。” 莫钧青摆了摆手:“这倒没什么,只是那块玄炎精……是我太轻率了,看你服下菩提参,便着急用了玄炎精。” 作为医修,他的确不该冒险。 莫钧青想把萧慕寻安置,自己再动身去月淮城:“这里不宜久留,速速回萧家吧。” — 众人一同出了碧岭秘境,等回到萧家,便已经是下午了。 走时红梅初谢,如今摘星楼的桃花都已含苞。 想起这数日来的危险,萧慕寻仍觉得心惊。 橙暖的霞光逐渐将天边的薄蓝吞噬,夕阳只一瞬,很快便要进入夜晚。 萧慕寻已是累极,便想早早入睡。 屋内烛火被风吹得摇曳,见窗户还开着,萧慕寻便打算关上窗户,却看到外面一个黑影。 “谁?!” 萧出云从竹林深处缓缓走入:“除了我还会有谁?还是说……你在期待谢辞会晚上过来找你?”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古怪? 萧慕寻猜测着他的来意:“你来这里,是想兴师问罪?菩提参的事,我真的……” “不必多说。”萧出云目光微冷,“反正碧落果也到了我的手里。” 他和易峥都想得到碧落果,乃是因为,碧落果无论是稳定修为,亦或者……稳定神识,都有着奇效。 萧出云走到了屋内,他极其嫌弃的说:“若不是有事找你,你又在摘星楼,我是绝不可能踏入这里。” 萧慕寻忽而想起石室里的女子,穿着一身火红嫁衣,他三番四次询问萧出云此事,都被他绕过了这个话题。 不对劲! 萧慕寻小心应付着萧出云,想着第二天能去族中查一查萧墨的事。 “那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何?” 萧出云威胁道:“别忘了你发的心魔誓,不会把我夺舍的事告诉外人。” 萧慕寻紧抿着唇:“我说到做到。” “哼,这就好。”萧出云缓缓说道,“接下来,我会离开萧家一段时间,我手里只有碧落果,其他灵植还不齐全。” 他要炼丹,稳固自己的神识,这也无可厚非。 只是萧慕寻不明白的是,为何他还要主动来告诉自己? 明明这么厌恶摘星楼…… 萧慕寻疑惑道:“你大可以直接去,我不会过问你的行踪的。” 萧出云眉头紧拧,轻柔的语气,却显得阴森:“不过问我的行踪?呵,我还偏要说。” 萧慕寻头疼,萧出云性子阴晴不定,太难伺候。 “行,那你全告诉我。” 萧出云:“……” 他自己都察觉,方才那句话尤为古怪:“我忽然又不想说了。” 萧慕寻脸黑了:“你逗我玩?” 见他吃瘪,萧出云反倒有了几分笑意:“谁叫我想说的时候你不听。” 屋内的烛光忽而被风吹熄,明月已升入天空,四周寂静,只剩下竹林飒飒作响的声音。 萧慕寻郁闷极了,想去重新把烛火点燃。 可正当此时,外面忽然出现了些声响。 他已有了灵根,五感早就比之前好上不少。 “谁?” 谢辞站在门口:“是我。” 萧慕寻冷汗涔涔,想起萧出云还在屋子里:“大半夜,有什么事吗?” 谢辞望向了天边,今夜星辰璀璨,宛若一条银河。四周的黑暗明明白白的提醒着谢辞,他的确能控制自己的意识。 他之前实力低弱,被鬼修占领了身体,也不敢告诉萧慕寻。 而如今,谢辞却连续两晚都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控制身体了。 大约是混沌珠的缘故,才压制住了那鬼修,谢辞便想过来告诉萧慕寻。 “我是有重要的事……” “能白天说吗!”萧慕寻立马打断。 谢辞听到他声音惊急,便察觉不对:“寻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他这样拒绝,倒显得越发古怪了。 谢辞面露担心,推测着他会不会受萧出云挟持。 “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同你说一说那个石室里的事。” 一听石室两个字,萧出云的脸色却变了。 若说萧出云最深的记忆和执念是萧慕寻,萧墨最深的记忆和执念,却是那间石室了。 他两百年没有进去过了。 萧出云威胁着萧慕寻,一字一句的做着唇语:“让他进来。” 萧慕寻诧异的望向了他,不是萧出云把石室密道的事告诉了他们吗? 按理说萧出云应当比他们更加明白那石室的内部啊! 难道萧出云又在玩什么诡计? “不。”萧慕寻只回了他一个字,写满了拒绝。 萧出云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就这么想庇护谢辞? 只片刻,他便察觉到这不该是自己的感情,立马恢复了理智。 他嗫嚅着嘴唇:“我只想知道他如何走出石室的,若是你答应我,菩提参的事便一笔勾销。” “真的?你能保证不动手?” 萧出云:“保证。” 虽说他忌惮萧出云,可对方真的没有违背过诺言。这买卖倒是极为划算,有他看着,总好比萧出云使手段,还单独去找谢辞的麻烦强! 到时候若再套出点什么话来……那岂不是更不好? 萧慕寻还在思量,而外面的谢辞见他久久未出声,便推开了门。 萧慕寻一哆嗦,万一被谢辞看到萧出云就惨了! 萧出云不动手,不代表谢辞不动手! 可这房间也没藏的啊! 萧慕寻的眼眸盯住了一处,直接把萧出云推到了床上,以极快的速度将帷帐散下,还捂住了萧出云的嘴:“嘘!” 萧出云眼神微闪,竟没有反抗。 被褥和枕间,都散发着一股清新的药味,同萧慕寻身上的味道极相似,他的心神也为之所迷。 当谢辞推开了门,才发现屋内昏晦。 月光从外面透了进来,洒下一地银霜。 而风吹动了床边帷帐,一个人影坐立于床上,朦朦胧胧,影影绰绰,越发勾人。 他是真的已经睡了? 可方才那口气,明显不对劲啊。 谢辞还未问出口,便听萧慕寻恶人先告状:“大半夜敲门,还这么着急推门,我衣服都没穿好!” 萧出云抬眸望向他,你衣服不是穿得整整齐齐么? 第36章第三十六章(修) 第三十六章 谢辞在碧岭秘境时, 曾向他和莫钧青坦言,得了秘境传承。 那混沌珠,便是其中的关键。 萧慕寻怕就怕, 若此时自己不答应, 萧出云便要使其他的手段, 万一真骗到了谢辞, 问出混沌珠可就完了! 他对混沌珠没兴趣, 可萧出云就不一定了。 萧慕寻捏紧了手, 今日便要赌一赌。 谢辞听他说还未穿好衣衫, 连忙背对了过去。 “你先换好。” 仔细聆听, 还能听到那微颤的尾音。 萧出云不屑极了,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 对心上人还这样。 萧慕寻衣服穿得好好的, 只得装模作样的拉乱了自己的衣衫, 看着更凌乱一些,才能瞒过谢辞。 他扯着自己的腰带, 萧出云却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以灵气传音:“要我帮你吗?” 萧慕寻脸都没转过去,直接拿被子将他的脸给捂住。 听墙角还这么嚣张? 陡然发现自己撩不动的萧出云:“……” 他从被褥的一角,幽深的望向了萧慕寻。 柴米油盐不进,不仅谢辞这招他不吃,自己这招也不吃? 一辈子不好男色的萧慕寻总算伪装好了自己, 完全没能察觉到萧出云的心思。 他趁着谢辞背过了身去, 小心的撩开了帷帐, 就这么下了床。 “我换好了。” 谢辞这才转过身来,紧盯着他。 萧慕寻被盯得心底发憷,讪讪的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谢辞一步步朝他走来,表情十分严肃。 萧慕寻脸色越来越白,心道这下子完了,谢辞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两人打起来的样子了,今时不同往日,谢辞有了混沌珠,和萧出云便势均力敌。 而且战斗中,他一定会现出端倪。 到时候他就算是想帮谢辞守着秘密,都无法守住了。 萧慕寻越想越糟,心都凉了大半截,却见谢辞停在了他的身边:“我又不是不能等,你穿得这样着急,腰带都没系好。” 萧慕寻冷汗直流:“是、是吗?” 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谢辞看清了此刻的萧慕寻。 他穿着华贵繁美的衣衫,凌乱却显得慵懒,肤色莹白若细瓷,体态更是神清骨秀。 谢辞的眼睛不知往哪里放,轻咳了一声:“我可以帮你。” “哦,好。”萧慕寻仍惊魂未定,不知道自己随口答应了什么。 等说完,他才想起谢辞是不是说了和萧出云一样的话? 都是什么帮? 只不过一个想给他脱,一个想给他穿。 听到萧慕寻答应,床上的萧出云脸色更差,心仿佛被虫子啃食,越发的酸涩起来。 该死的,他拒绝自己,竟然答应谢辞? 萧出云想起在碧岭秘境时,萧慕寻对谢辞的当众示爱,令他更加不是滋味。 屋内更加寂静,香霭从熏笼袅袅升起,屋内盈满了腻人的香气,熏得萧慕寻发梢都沾染了些许。 谢辞为萧慕寻整理着衣衫,他微敛着眸,月光照在他的侧面的轮廓,仿佛渡上一层银色的轻纱。 不知怎的,萧慕寻看着他,忽而笑了出来。 谢辞:“怎么了?” “你推我出密道的时候,我就在想,一定得找人救你。”萧慕寻无比庆幸,“你还活着,真好。” 谢辞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抬头,见他的眉眼被窗外的月光照着,仿佛整个人都泛着光,容貌里的艳色被清冷的月光冲淡了些许。 谢辞的心脏都被揉乱了那般,对萧慕寻的感情原本只是一颗细苗,却因多日的相处,吸足了阳光,快要长成参天大树。 “这世上,便只有你以真心待我。” 那些画面还浮现在眼前,包括易峥的死,自己这些年在青炎宗安然无恙的真相。 若非母亲庇护,他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差。 谢辞站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整个神经都被绷紧:“我有时很庆幸,若非是你在我身边,让我知道这世上不止是利用和被利用,在我听到易峥的那些话后,我恐怕早就……” 萧慕寻鼻尖酸涩,联想到自己所知的那个魔君。 谢辞本不该成为那样嗜血冷酷的模样,只因被自己敬爱的师长背叛。 他并不是生来为恶的。 “以真心换真心,本就该如此。” 从今往后,他不欺负谢辞了。 暗戳戳的使为难他的手段,是他的错。 萧慕寻真心悔过:“我以后不会做那些事了,还刻意让你喜欢我。” 谢辞听罢,手抖了一下:“你一开始就这么想?” “也不是一开始……从你到了萧家后。” 谢辞眼神幽暗:“原来你这么早就在打我的主意了。” 萧慕寻张了张嘴,满腔的话说不出口,最后只化作一个字:“嗯。” 谢辞继续询问:“那你以后是不打算继续了?” 萧慕寻连忙保证:“你都这样救我,我继续这样做,还是不是人啊!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打你的主意了!” 谢辞眼底浮现几分懊恼:“为什么?” 萧慕寻:“……我刚才不是说了,要以真心换真心!” 谢辞深吸一口气,都想把他抓来打一顿。 一开始打了他的主意就得继续,有这样半途而废的人吗? 真是太不坚持了! “你当着萧家那些人,对我说的话,难不成是假的?” 萧慕寻立马反驳:“当然是真的!” 谢辞声音铿然:“那你就接着打我的主意!” 这句话说出口后,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谢辞的脸颊一点点变红。 长久的沉默,在两人间弥漫开来。 萧慕寻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诧异的看着谢辞。 哪知道对方被他这么看着,气息更加紊乱:“我的意思是,我不在乎你之前的小心思,你也大可以不用改变。” 萧慕寻惊疑的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谢辞点了点头,光这一下,便耗掉了他所有的力气似的。 他只觉得燥热得要命,心脏都要烧起来了。 听到这些,床上的萧出云感到了异常的醋意,嫉妒犹如剧毒,一点点侵染他的心脏。 他来这里,是想知道谢辞在石室里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听他们两人谈情说爱的! 该死的! 萧出云的面上覆了一层阴影,表情满是病态,仿佛萧慕寻再和谢辞**,他便要控制不住。 沙—— 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打破了萧慕寻和谢辞之间暧昧的气氛。 萧慕寻头皮发麻,萧出云又发什么疯! 这声音听得像是衣物摩擦之声,他这样做,不是故意想暴露吗? 谢辞果然察觉到了端倪:“什么声音?” “声音?”萧慕寻干笑了两声,“我怎么没听到?” 谢辞皱眉:“你吃下菩提参才有了灵根,五感比不得修炼过后的修士,自然听不到。” 萧慕寻:“……”好有道理。 谢辞眼神锐利,全然不复刚才的样子,气势凛然的扫视着四周。 谢辞最终锁定了前方,便想去掀开帷帐,萧慕寻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拉住了谢辞的手腕:“你想做什么?” 谢辞紧盯着他:“你……不会瞒着我什么吧?” 那声音纵然轻微,也被他捕捉到了,乃是衣物摩擦之音,是床上发出的。 萧慕寻一脸绝望,死亡问话:“我怎么会呢?” 谢辞皱眉,忽而闷闷的说:“明明萧出云的事,你就有瞒着我。” 萧慕寻吓得心脏骤停了几拍,谢辞发现了? 谢辞满满的醋意:“我方才听萧淼说,萧家给你安排的教你那种事的人,乃是萧出云?” 感情是说这个? 等会儿!他的确从未在谢辞面前认真说过这件事。 而且在石室中,因为难以启齿,也总是拐东怪西。再加上在谢辞眼中,萧出云是他的兄长,便更猜不到这一层了。 萧慕寻不打算瞒他:“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嵇家的见面吗?我对你说的,并不完全是骗你的话。” “……萧家更倾向于让男子和你结为道侣?” 萧慕寻紧抿着唇:“不,他们只是想要我的血脉,然后一辈子把我困在这个地方。” 谢辞微怔,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萧慕寻:“萧出云不是萧家人,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我那时反应这么大,还从萧家逃离,又辗转到了下界十二洲,便是因为不知道这件事,以为他是我的兄长。” 谢辞其他都不在乎,听萧慕寻这么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一点:“萧出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嗯。” 谢辞谢辞气息变冷:“我竟不知,他竟还对你做了这样的事?” 谢辞恨不得立马拔刀杀了萧出云,不知怎的,他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危机感。 萧慕寻不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萧出云自己会不知道吗? 他借着这一层,同萧慕寻亲近,真是乘人之危! 谢辞如鲠在喉,比易峥把自己送给萧家做炉鼎的事,还要令他感到恶心。 萧慕寻笑道:“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不在乎了。” 见他如此,谢辞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你就是心软,谁都能原谅。若换做我,怕不会轻易饶了他。” 萧慕寻:“……” 看来他在谢辞心里的形象太深刻,一时半会儿改不回来了。 都过了一百多年,他还重生了,能不释怀吗? 萧慕寻还没忘了正事儿:“别说我了,说说你在石室里遇到了什么吧?” 谢辞缓缓讲起,石棺里那女子的尸身,虽然外貌未损,可内里已经被尸虫尽数啃咬干净。 她的内脏、眼球,全都已经被吃掉。 那一身嫁衣,看上去宛如血染成的。 若非萧慕寻将乾坤袋交给自己,而自己也在外面筑基,体内灵气充沛,他怕是离不开那个石室了。 谢辞沉吟道:“尸虫极难对付,水火刀枪均不惧怕,我试了许多次,也受了伤。” 萧慕寻问:“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谢辞便朝他解释:“你还记得萧淼在月盏楼,同易峥对战的九转玄冰符阵吗?” 萧慕寻点了点头:“记得。” 那是萧淼第一次使用符阵,还是自己一点点教萧淼的。 不过萧淼悟性好,一下便学会了。 谢辞继续说:“萧淼做了一套出来,把符阵强行加入到阵盘里。” 萧慕寻睁大了眼,他知道可以这么做,可太费事了,没人会花这个时间。 没想到,萧淼在被勒令禁足的期间,竟然为他做出了这东西…… 萧慕寻的眼眶微红,心脏仿佛泡在温水里,感动得鼻尖酸涩。 他能扭转乾坤,改变萧淼的死真的太好了。 “那毕竟是七阶符纸,在尸虫浪潮快要扑来时,把那东西拿了出来,整个石室都被冻住了。” 萧慕寻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凉气:“那后来呢?” 谢辞也不得不感叹,萧淼是真正的符修天才,他年纪不大,不仅能改良隐身符,还能做出这样厉害的东西。 谢辞:“那阵盘极废灵气,又须得是冰灵气。可惜我只是水灵根,便只有强行逆转经脉,化水成冰。” 萧慕寻:“逆转经脉!那种疼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谢辞摇头嗤笑:“死就在面前,哪里顾得疼不疼?” 萧慕寻忽然间明白了,难怪他会对易峥说,他早已习惯了那种疼痛。 比起毒虫啃咬,为活下去而凝水成冰,不断把自己的水灵气压缩,那滋味更加难以忍受。 萧慕寻越发觉得,谢辞此番比他更九死一生。 谢辞从怀中拿出了乾坤袋,眸中浮现些许懊悔:“只可惜,此番碧岭秘境之行,除了一些丹药和灵石,乾坤袋里的东西几乎被我用光了。” “说什么傻话,那些都是死物,你活着才是最好的。”萧慕寻想了想,又说,“既然如此,乾坤袋不如你留着吧。” 谢辞微怔:“可你给我的时候,分明只是让我暂时保管。” “反正家主强行给我们定了契,在未解开前,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放在你身上和我身上,有什么区别?”萧慕寻说得真情实意。 谢辞心中熨帖:“嗯。” 真傻,什么好东西都要给他。 谢辞在心底暗暗发了誓,要好生保护他。 萧慕寻又问:“密道已经封死了,你是怎么出来的?” 谢辞才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萧墨遗骨的地方么?” 萧慕寻点了点头。 “外面有一条暗河,直通碧岭秘境的寒潭。” 萧慕寻继而回忆了起来,他还不慎沾湿了衣摆,当时自己为何没想到去探查下河底呢! 他懊悔了起来,原来那就是离开的通道,他们竟然就这样错过了! 若早些发现,出云也不会被人夺舍! “我得了那尸体的……” 萧慕寻知道谢辞想说混沌珠,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朝他使着眼色:“剩下的不用说了,我都清楚。” 他凑了过来,离谢辞的极近。 这句话,又被萧慕寻刻意压低。 谢辞同他四目相对,被萧慕寻这样捂着嘴,唇边还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柔软,娇嫩得犹如花瓣一般。 谢辞嘴唇嗫嚅了几下,触碰得更多了些。 萧慕寻只觉手上发痒,还以为谢辞想说话,便阻止了他:“其他事我暂且不想听,只想问问你,那个女子的尸身呢?” 他的手从谢辞唇边放下,谢辞意犹未尽,颇为怀念着方才的触感。 “被我重新放回了石棺里。” 谢辞盯着萧慕寻的脸,忽而说道,“当时惊慌之下,我没有仔细瞧她的脸,后来把她放回石棺时,我才发现她……有些像你。” 萧慕寻微怔:“像我?” 他脑子里浮现些朦朦胧胧的念头,清宁药典上为何记载的是上一任神眷的惨状? 萧墨是萧家人,而那石室里的女子是谁? 萧慕寻骤然间睁大了眼:“等等,让我理一理!” 萧出云还在床上,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 萧慕寻只得自己猜测,那石室里的女子……莫非就是上一任的神眷? 萧慕寻睁大了眼,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他越仔细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那萧墨和上一任神眷是什么关系? 萧慕寻不敢深想:“此事就此打住,别再细究了。” 谢辞疑惑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萧慕寻也知道这件事情重大,若是此刻告诉谢辞自己的猜想,怕会连累他。 萧慕寻心事重重的摇了摇头,看这模样已经是不愿再说这个话题了。 他已经帮萧出云问了谢辞是如何出石室的事了,有自己引导,总好比萧出云单独对谢辞使手段的强。 只要能替谢辞瞒住混沌珠,便不算他输。 — 等总算是送走了谢辞,萧慕寻这才松了口气。 他回过头来,才见萧出云撩开了红色的幔帐,脸色凝重的从床上走了过来。 他自千丝虫织就的茧里而出,原本雅致的容貌,平添了几分邪气。肌肤更是白得没有半点生气。 萧慕寻满心复杂:“我帮你问完了,行了吧?” 萧出云已得出了答案,不会再深究。 更何况,谢辞还把尸身重新放回了石棺里。 “一笔勾销,我说话算数。” 萧慕寻见他脸色这样难看,便担心是不是自己问得太多。 对方大约发现了,自己想调查他的事情。 萧慕寻心事重重,可萧出云却转而把他抵在了门口,略一沉吟:“你方才和谢辞聊得很开心?” 萧慕寻微怔,他介意的是这个? 萧出云呲牙,阴恻恻的说:“把我捂在被子里这么久,便是想让我看你和谢辞是如何甜蜜的?” 饶是一辈子不好男色的萧慕寻,此刻也怀疑了。 “你吃醋了?” 萧出云听了这话,似乎真的被踩到了痛处:“你说话给我小心些。” 他的语气放得极轻,可萧慕寻却察觉,此时的萧出云情绪极为不对劲,仿佛开得快要衰败的花,已离开了枝头,坠入地底。不仅如此,亦要拉着别人一同腐烂。 萧慕寻的心脏跳动极快,小心翼翼的不想触怒他:“是我说错了。” 萧出云:“哼,你该不会觉得这样就能蒙混过去?” 萧慕寻干笑了两声:“你多虑了。” “是吗?我被这张嘴骗过太多次,不得不起疑。”他的手指摩挲着萧慕寻的唇,“你知道别人骗我的代价是什么?” 萧慕寻朝后倾,想脱离萧出云的掌控。 “别告诉我被你弄哑了?” 萧出云低低的笑了起来,眉眼弯起:“知道就好,谁让你非得当着我的面偏心谢辞。” 正当此时,本来离去的谢辞却折返了回来。 他早就发现了端倪,方才无非是假意离开。 在见到这一幕后,一把寒刃,便悄无声息的放到了萧出云的脖子上。只消一丁点力气,便能割开他的脖子。 “放开他。”谢辞的语气极冷。 在谢辞说出这话之后,萧出云便握住了萧慕寻的手腕。 他看谢辞碍眼,对方说什么,他偏不这样做。 萧慕寻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谢辞身上,他朝谢辞望了过去。 却见谢辞失了方才同自己说话的柔和,而如今满身狠厉,他浑身萦绕着黑气,浓稠得仿佛最深的黑夜。 萧慕寻喃喃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谢辞……” 萧出云见状,不自觉被这具身体的感情趋使,语气带上几分敌视:“不放又如何?”. .. ,, 第37章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不放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谢辞握紧了手上的寒刃, 朝里推了一寸。 他方才极其准确的抵在萧出云的命脉上, 只消进去一寸, 便能让萧出云血溅当场。 然而令谢辞没想到的是, 他刚刺进去一截,寒刃便覆满了白色的丝,渐渐将整个刀刃包裹。 千丝虫?! 谢辞立刻从乾坤袋里掏出了第二把,注入了更多的灵气,打算朝萧出云刺来。 萧出云表情阴郁,一只手握住了萧慕寻的手腕,另一只则徒手接住了谢辞的刀刃:“看来你的修为精进了许多,竟然能悄无声息的出现, 还不被我发现?” 谢辞能这么做,自然是混沌珠的力量。 萧慕寻看清了全局, 自然明白这点。 他害怕萧出云深究下去, 大喊一句:“萧出云,你不是同我保证了不动手?” 萧出云笑得阴森:“是他先动的手,不怪我。” 萧慕寻:“你若不挟持我, 谢辞会动手吗?” 萧出云的目光原本在谢辞身上,可如今却被萧慕寻的话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挟持?你真的这么认为?” 萧慕寻愤怒的问:“要不然你把我按在门上干什么?” 萧出云:“……” 他忽然觉得无趣, 想起萧慕寻在碧岭秘境对谢辞的示爱, 他甚至觉得……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迟钝成这样, 根本不像尝过情爱滋味。 萧出云低声道:“你也可以把我压在门上, 也可以挟持我。” 谢辞听罢, 立马便变了脸色:“你乱教他什么!” 萧出云勾起唇角,根本不理会谢辞:“也是我太高估你了,想来……你才十五,许多事情都不懂。” 萧慕寻活了一百多岁,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比如?” 萧出云:“比如,男子和男子之间。” 萧慕寻:“……”他为了活下去就很艰难了,还真的不大懂。 谢辞听到这话,如何还能忍得了? 他都还没来得及教萧慕寻什么,便要被萧出云给带歪! 谢辞攻势变得格外凌冽,萧出云这才推开了萧慕寻,同谢辞打了起来。 萧慕寻陡然被人给推了下,趔趄了几步,身体向前倾倒。 碰的一声,撞在了香几上。 这一下把他撞得不轻,萧慕寻嘶了一声。香几的花瓶却因此摔碎,水洒了出来,花瓣也跌落在地,屋内一片狼藉。 “别打了!” 这剧烈的声响在黑夜里格外明显,萧出云和谢辞齐齐收了手,朝萧慕寻的方向望了过去。 他的眼瞳漾起水色,眉心紧蹙,痛苦的捂着被撞到的地方。 似乎疼极了,他眼尾泛着红,颇有些可怜巴巴的。 谢辞走到了他的身边:“你怎么样?” “被撞了下,没什么大不了的。”萧慕寻安抚的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却因眼角早就盈了泪花,而显得强颜欢笑。 谢辞便更加心疼了,在萧慕寻身边时,仿佛收敛了一切利爪,眼巴巴的望着他。 要是没外人在这里,他都打算替萧慕寻揉一揉了。 萧出云身上那病态的情绪也为之收敛,他做不出谢辞这副样子,可到底是他松了手,推开了萧慕寻。 “此事便到此为止。” 他想到此为止,谢辞却不想,自己的东西受到了觊觎,他非要把人咬下一块肉才甘心。 且萧慕寻还是因为萧出云受的伤,谢辞本打算再攻,萧慕寻便厉声喊住了他:“让他走!” 谢辞极其不甘心,沉着脸收回了寒刃。 萧出云意味深长的看了谢辞一眼,颇带几分挑衅。 临走时,他经过谢辞面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说道:“你在青炎宗待了那么多年,总是比他更懂一些,他什么都不懂,是真的喜欢你么?” 说完,他便离开了此地。 谢辞脸色难看,旁人或许不懂萧出云是什么意思,可他却明白。 对于男人来说,情与欲二者本身就是分不开的,他也格外清晰的明白,萧慕寻虽然说喜欢他,却从未对他生出过欲。 他太干净了,以至于自己从不敢在他面前说这些。 然而萧出云的话,却刺痛了谢辞最在意的地方。 “谢辞,你怎么了……?” 萧慕寻的话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拉回,谢辞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没什么,你别担心。” 萧慕寻皱眉,谢辞越是这样,他越是放不下心。 “你会不会怪我没告诉你萧出云在这儿?” “不必解释,我看得清清楚楚!” 谢辞方才只是佯装离开,且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想到他刚一折返,便看到萧出云要对他不利。难怪方才萧慕寻给了他许多暗示,让他不要说出混沌珠。 谢辞紧抿着唇:“你都被他这样威胁了,为何还不告诉我?为了护着我,你不想要命了?” 萧慕寻:??? 他现在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他是想护着他,可也不至于不要命的程度…… 萧慕寻:“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混沌珠……” 谢辞声音冷硬:“在你眼里,我是个弱得需要保护的对象吗?” 萧慕寻惊讶:“怎会!” “那你为何不把萧出云在这里告诉我?” 萧慕寻头疼:“我是不想让他算计你!他诡计多端,一次次的算计下来,你如何能招架得住?倒不如我来引导你说出来,还能隐瞒混沌珠,化被动为主动!” 谢辞紧笑出了声,那狠厉的表情也为之驱散:“那你还说不是想护着我。” 萧慕寻:“……”绕了这么大一圈,重点在这个? 见他没说话,谢辞便以为他是默认。 他尝到了丝丝甜蜜,嘴角微微扬起,满心的喜悦。 心都仿佛被那蜜糖般的滋味濡湿,心湖间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整个人犹如行走在云端。 萧慕寻也不想解释了,便直奔了主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么?” 谢辞眼中的笑意微敛:“我要去嵇家。” 果然! 早在碧岭秘境的时候,谢辞便说过一次,萧慕寻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 “你去嵇家是想做什么?” “我要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母亲为何会被送到青炎宗,以及……”谢辞语气一顿,把想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他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及生父。 萧慕寻见他没了声,便追问:“以及什么?” 谢辞不想让他担心:“我在易峥身边时,不仅打探出了碧岭秘境的地图,还知道易峥来萧家,乃是因为嵇家的通风报信。” “什么!?”萧慕寻声音变大,露出惊讶的表情。 “萧家嫡系出动在下界十二洲,引起了易峥的怀疑很正常。只是我想不通的是,为何嵇家能联系上青炎宗。”谢辞陷入了沉思。 这事儿要说起来,的确牵连众多。 若不查清嵇家和青炎宗的联系,便无从下手护下嵇家,谢辞便永远无法完成他母亲的遗愿了。 萧慕寻一阵唏嘘:“你当初在嵇家隐匿身份,遮掩修为,便是为了这件事?” “……嗯。” “原来是这样……”萧慕寻若有所思,“那你为何非要成为嵇家暗刃。” “并不是我想。” 萧慕寻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隐情! “我一开始只想隐匿修为,不告诉他们我是青炎宗的人。只说母亲托我把遗骨放回嵇家,同她父母兄弟葬在一起。”谢辞语气冷淡了下来,“嵇文斌就骂了些不干不净的话,说我母亲令嵇家蒙羞。” 野种? 萧慕寻那日也听到了。 谢辞:“他为了羞辱我,便以遗骨葬回嵇家的事作为威胁。” 萧慕寻恍然大悟:“所以你就顺势装作被威胁的样子,想查出你的身世?” “嗯,况且,我的确要完成母亲遗愿……”谢辞咬牙切齿的说,“这次去嵇家,便是让嵇家安分安分。” 萧慕寻忽然笑嘻嘻的勾着他的脖子:“我陪你呀!” 正愁找不到理由外出呢! 顾星河给了他这么多灵石,拍卖行啊! 谢辞被他这么一亲近,方才的冰冷的气息被打乱了些许。 “你……真的想陪我去?” “当然了!” 萧慕寻真的很想去拍卖行,毕竟他的‘日月轮’就快出现了。上辈子萧慕寻花了极大的代价,把自己卖身给了医修联盟一百年,年年替他们炼丹,才得到了日月轮。 那可是他的本命法器! 谢辞无奈极了:“莫前辈去月淮城之前,曾让你好生留在萧家。” “我十几年都被困在这个地方!”萧慕寻装起了伤心,语气万般惆怅,“你若是走了,我独自一人在摘星楼,也不知怎么过。” 谢辞的心一软再软,底线一退再退。 他想起下界十二洲灵气匮乏,筑基期都没几个,并没有碧岭秘境这么危险。 以自己如今的实力,定能保护好他。 谢辞:“只要你能说服萧家点头。” 萧慕寻:“一言为定!” — 接下来的几天里,萧慕寻确认萧出云离开了萧家之后,便开始着手调查了起来。 然而他暗中查了许久,都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萧慕寻只得去问萧月明,抵达了曾经招待过顾星河的莲池小筑。 初春时日,雨哀愁的落下,萧慕寻打着一把油纸伞,绕过了水榭,来到了这里。 小筑门窗大开,便建立在湖心。 雨滴滴答答的拍打在油纸伞上,萧慕寻收了伞,自言自语的说道:“若是老祖没有闭关就好了……” 萧慕寻站在门口,从窗户一眼望出,甚至能看到外面绝美的冰莲。 萧月明便站在窗边:“你怎么来了?” “家主一脸倦色,最近事情很多?” 萧月明淡淡的嗯了一声,头疼的扶额:“碧岭秘境里,亦有些散修帮我们对付三头金鸾,我们针对青炎宗的事决不能传出去。” 萧慕寻微怔:“……那些散修?” 萧月明回过头:“他们自愿投靠萧家。” 是被威胁的吧! 不过看萧月明的样子,为了封住散修的口,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萧慕寻走了进去,直奔主题:“我今日来,是想问家主一件事。” “何事?”难得萧慕寻主动来找自己,萧月明没了在外人面前的算计,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 萧慕寻直直的望向了他:“家主,你知道萧墨吗?” 听到这个名字,萧月明浑身僵硬了,背脊挺得笔直。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族中有叫萧墨的人吗?” 萧慕寻却不给他岔开话题的机会:“不是族中,而是萧家的前辈!” 萧月明眉头猛地皱紧:“寻儿,我们萧家没有叫做萧墨的人,到底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是萧出云吗?他今日来向我禀告外出游历,看来是畏罪潜逃吧!” 萧月明越想越是动怒,这几日处理那些散修,他无暇顾及萧出云逃出禁地,跟着他们去了碧岭秘境的事。 他难得大发善心,觉得萧出云在碧岭秘境护下了寻儿,便不想追究。 然而萧出云便是这样对待他的? 萧慕寻望向了他,见萧月明的表情越来越阴鸷,一看便有问题! “家主!”萧慕寻紧盯着萧月明的表情,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我在碧岭秘境的一座石室里,发现了萧墨的遗骨,还有他留下的清宁药典!你还想说萧墨不是萧家人吗?” 萧月明刚想着无论萧慕寻说什么,他都必须得反驳。 而萧慕寻的话,令他完全愣在原地。 萧月明的眼底浮现几分慌乱:“寻儿,你都……知道了?” 萧慕寻皱眉:“知道什么?若家主是指萧家如何对待上一任神眷之子的,那这件事情我已然知晓。” 萧月明脸上的血色尽失,显得更加慌乱。 这是萧家最想对萧慕寻隐瞒的事情,如今那真相,竟然**裸的呈现在了萧慕寻的眼前。 “都已经这样了,家主还不想告诉我萧墨是谁吗?” 萧月明紧抿着唇,艰难的说出:“萧家,没有这个人。”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想隐瞒? 萧慕寻满是失望,上一世他不喜萧家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来自于萧月明。 明明神眷都已经断代了两百年,萧家已经得到了教训。且族中神眷的出现根本不是血脉传承,萧月明却还想着逼着他留下血脉。 萧慕寻觉得分外膈应,任谁被强迫了此事,都会产生厌恶。 可无论如何,三哥和他都是萧家人。 萧慕寻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家主虽然不说,可我多少能猜到些许,两百年前神眷断代,两百前前萧墨死亡,他,是否是那一任神眷的孩子?” 萧月明眼底飞快的闪过些复杂,转而又立马恢复了平静。 “别随意猜想。” 萧慕寻叹了口气:“若真如我所言,家主……请小心些萧出云,我怕萧家有危险。” 他仍旧膈应得厉害,但还是告诉了萧月明叫他小心谨慎一些。 萧出云如今离开了萧家,萧月明也没对此事放在心上,他不得不提醒萧月明。 若真如他猜想的那样,萧墨乃是上一任神眷的孩子。萧家这样对待上一任神眷,那夺舍的萧出云该对萧家怀恨在心才对。 等他彻底稳固神识,怕萧家就要有灾祸了。 毕竟上一世的萧家,也被灭了族。 萧慕寻不能完全把夺舍的事说出口,他已经立了心魔誓,只能以这样的办法告诫。 萧月明俨然是没懂萧慕寻的意思,也不知他的苦心,只冷声道:“只要你好生留在摘星楼,不要离开萧家,萧家能有什么危险?” 又想把他关着? 萧慕寻皱眉:“都这么多年了,家主莫非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萧家把上一代神眷当成狗一样栓起来……” “住口!” 萧慕寻越发失望:“不是家主想重蹈覆辙,我怎会从萧家逃了?若我为女儿身,是不是家主也要找那些男人过来,拴着我的脖子让我生孩子?” 萧月明打了他一巴掌:“我有什么办法?我是萧家的家主,我都是为了萧家!” 面颊上传来阵阵的刺痛,萧慕寻冷漠了下去,眼底的光彻底熄灭。 他就不该对萧月明抱有什么幻想。 上一世的苦头还没有吃够吗?在他还未获得灵根和医脉之前,萧月明见他身体越来越差,便起了和两百年前一样的心思。 萧家送来的人,并非只有一个萧出云! 那些男男女女,让他极度厌恶。 萧慕寻深吸一口气:“告辞。” 萧慕寻很快便退出了那个小屋,竟忽然间发现,外面的天空渐渐亮开了。 竟是在这个时候雨过天晴,多讽刺。 他的心下起了霶霈大雨,渐渐将他整个人淹没。 萧慕寻走了几步,离开了莲池,才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人在等他。 夕阳西下,暮霭透过了树叶,洒下橙暖的剪影。 萧慕寻继而停驻,见到三哥萧淼傻里傻气的,老远就在和他招手。 而谢辞站在一侧,清冷如弦月出尘,眼神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寻儿,你和家主聊了什么?” 萧慕寻敛眸:“聊了……我什么时候成婚。” 萧淼瞪圆了眼:“哈!?家主这是疯了吧,莫前辈都给你都测出灵根了,自然不能早早泄了元阳!” “三哥,我就开个玩笑,你当真了?”萧慕寻苦中作乐,故意逗他玩。 萧淼傲气,要是被旁人这么逗着玩,早就炸毛要和别人决一死战了。 偏生是萧慕寻,在看到萧慕寻的笑脸时,他也傻愣愣的笑出了声:“原来是开玩笑?我就说!不过莫前辈到底给你测出了什么灵根?他走得匆忙,就说了只言片语,我们还不知道呢。” 萧慕寻眉宇间带上几分笑意:“真的想知道?” 萧淼点了点头:“真的。” 萧慕寻:“那……你帮我跟家主说,我要去下界十二洲。” 萧淼瞪圆了眼,满是错愕:“你去那种地方作甚?都测出灵根了,自然要在萧家好生修炼啊。” “谢辞要去,我想跟他一起。” 萧慕寻这一句话,便堵住了萧淼的嘴。 他更看不惯谢辞了,想起萧慕寻当众示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家伙以后也要叫我三哥?不行,绝对不行!” 他全身心都写满了拒绝。 谢·中枪·辞:“……” 萧·一脸茫然·慕寻:“……” 萧淼长长的哀嚎起来,恍然间瞥到了萧慕寻微微肿起的右脸。 他眼瞳紧缩:“寻儿,你的脸……” 萧慕寻没回答他,而是问:“三哥,你为何会一直站在我这边?” 萧淼摸了摸后脑勺:“……我以前也和家主一样的想法,只是那天老祖忽然点醒了我。” 萧淼朝他笑了出来,这么傲气的一个人,笑容却偏偏灿烂而傻气:“萧家里,许多人都是看中你的身份,几人是真的看到的是你?寻儿别怕,三哥以后不会再信家主的话,会站在你身边!” 萧慕寻热泪盈眶,差点哭出声。 他大概一开始就选错了人,不该是萧出云,而是萧淼。 他常年被关在那个冰冷的地方,又在幼时偶然发现了上一任神眷写下的只言片语,懂得了萧家会如何对待他。 他极度害怕,觉得那便是自己未来的下场。 萧慕寻总觉得,这些人温柔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令人恐惧的青面獠牙。 等长到了十几岁,好不容易信任了一个萧出云,然而他却碰了萧慕寻的逆鳞。 不是因为厌恶他对自己的喜欢,而是抗拒着萧家暗地里谋划的事。 “别说这些了,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家主打你了?” 三个少年沿路返回,萧淼一路上都在询问。 萧慕寻被他闹得没办法,便各种岔开话题,先是问二姐萧卿雪,又扯到了老祖萧玉成。 萧淼却揪着不放:“二姐和老祖好着呢,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啊!” 萧慕寻只得躲到了谢辞身后,让谢辞一起喊他三哥,来逃避这个问题。 被打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才不想被人知道。 谢辞比萧淼心思更细腻些,见萧慕寻朝他身后躲,竟真的明白了过来,冷硬的对着萧淼叫了句:“三哥。” 萧淼气得冒烟,差点和谢辞打一架。 “不准不准,再叫别怪我揍你!” 谢辞闷声说:“是寻儿让我叫的。” 萧淼:“……” 他离开摘星楼时,还哭唧唧一脸,仿佛没能接受这个现实。 当晚,萧慕寻便发了高烧,谢辞手里端着药碗,守在他床前。 萧慕寻咳嗽了起来:“我白天问了三哥,尚未问过你……为何一直站在我身边?” “我被所有人背弃的时候,唯有你站在我身边。” 萧慕寻眼眶湿热,他对敌人,能露出最锋利的爪牙。对住进他心里的人,却百般容忍。 要是他没有重生,令谢辞如上一世那般,被易峥所骗,又得知自己母亲惨死的真相…… 他真的会变成他所认识的那个九幽魔君。 萧慕寻撑起身体,嘴角露出淡淡笑容:“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瓜。” 他是自己找到的,还没有彻底黑化的谢辞。 谢辞喂着他喝药,气氛显得温馨而静谧。 风吹得屋内烛火摇曳,扬起朱色帷帐。 萧慕寻挪开一些,拍了拍床板:“今夜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谢辞拿着药碗的手一抖,差点把药碗打翻。 “你还病着。”谢辞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冷硬些,就算为萧慕寻的身体着想,也该拒绝。 萧慕寻微怔:“这和我病着有什么关系?” 谢辞耳根发烫:“你病着,就不宜……” “我就想和你睡。” 谢辞脑子如烟花那般炸开,慌乱把药碗塞给了他,顿时脚底生风,跑了个没影。 他怕自己跑慢了一步,就要忍不住答应萧慕寻的请求。 萧慕寻:??? 他朝前方伸出了手:“你回来!” 他想同谢辞彻夜谈心,就这么抗拒的吗!. .. ,, 第38章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屋外料峭春寒,梅花已经凋谢, 只余一地残艳。 黑暗弥漫, 一轮明月悬于树梢, 万物也寂静无声。 谢辞回到了自己屋内, 那狂跳不止的心脏还未平静下来。 “一起睡……” 若不是萧慕寻还病着,他约莫真的会忍不住答应。 谢辞越是深想下去,便越是耳根通红,心脏烫热,仿佛蚂蚁在爬,留下一阵酥麻。 谢辞连忙灌了几口冷茶,才堪堪压下内心的躁动。 夜更深了,月似冰轮, 被风吹来的朦胧乌云所遮盖。被这黑夜带来的,还有重生的魔君。 他眉头紧皱, 发生了什么事? 他能感受到, 这一次自碧岭秘境石室醒来,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了。 谢辞打算理清下思绪,才惊觉自己的脸颊滚烫。 窗外的凉风也吹不走这燥热, 谢辞为自己幻化了一面水镜,借着屋内蜡烛的微光, 他才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他烦闷的挥袖, 水镜便骤然消失在眼前。 这小屁孩, 他十五岁有这么单纯吗? 在这个时候交换意识, 不是让他顶锅是什么? 谢辞极其不耐烦, 缓缓走到了浴室,冲了一夜的冷水。 …… 等白天谢辞再睁开眼,便看到自己手里捏着一张字条,以霸气不羁的字迹写着:[学会自己纾解。] 谢辞:“……” 这语气异常诡异,仿佛在说你都这么大了,别什么都让我来教你。 谢辞脸色阴沉,他以为混沌珠压制了那个鬼修,谁知昨夜又出现了! 看来不能掉以轻心! 谢辞揉烂了手里的纸条,正打算毁尸灭迹的时候,萧慕寻的声音却从窗边传来。 “快过来。” 谢辞微怔,萧慕寻这么小声做什么? “怎么了?”谢辞挪步走了过去,小心的遮住了手里的纸条。 萧慕寻:“嘘,声音别大了!” 萧慕寻抓住了谢辞的手腕,在他身上贴了一道符。 谢辞这才看清了萧慕寻的模样,表情满是紧张。 是隐身符? “等会儿,你就跟着我走。” “去哪儿?” 两人都贴了由萧淼改良的隐身符,自然能互相瞧见对方。 萧慕寻:“当然是去下界十二洲!” 谢辞瞬间明白了过来,大约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萧慕寻和萧淼商量好了对策,萧淼竟然要帮他离开萧家! 到底是什么兄长,能把自己的弟弟宠成这样? 昨日萧慕寻不过开玩笑的随口一说,萧淼便帮他了? “可你不是还生着病吗?” 萧慕寻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两声:“生病就不能逃了?我昨天被家主打了一巴掌,还要被他们困在萧家。” 谢辞仔细看着他的脸,才想起自己昨夜跑得太快,甚至连药都没帮他上。 “你昨夜没上药吗?”他满是懊悔,“怪我,昨夜反应不该这么大。” 就是! 萧慕寻在内心暗暗道,他不过想和谢辞彻夜长谈,看谢辞站在床边累得慌,还好心的分了一半床给他。 哪知道刚说完,对方就跟兔子似的溜了。 “你昨天是嫌弃我才跑的?” 谢辞脸上燥热,有几分心虚:“别胡思乱想。” 萧慕寻皱眉:“那你跑得这么快做什么?逃命都没你快!” 谢辞越发窘然,紧抿着唇:“我怎么可能嫌弃你。”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萧慕寻这才满意:“那我下次喊你,不准拒绝。” 还有下一次? 他若不是生着病,自己还真不一定会跑。 谢辞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还要故意板着脸:“嗯。” 萧慕寻这才回答了谢辞方才的问题:“你不是问我上药了没吗?药是上了,不过你也知道我,连上次被你压在梅花树下,后背伤着了,都好得这么慢,更别提脸上了。” 他的肌肤的确极易留下印记。 谢辞低哑着声音,连眼神都微沉:“药得每日擦。” “知道啦。” “你哪里记得住,以后我帮你擦。” 萧慕寻诧异的看了他好几眼,明明他都不想支使谢辞了,结果对方还争着赶着来了? 谢辞怕他多想:“去下界后,我们须得时时刻刻在一起,以防万一。我帮你擦药,也不过举手之劳。” 萧慕寻点了点头,此话有理。 两人离开的途中,萧慕寻告诉谢辞不用担心太多。 他昨天病得不算太重,却故意装重病,便是为了今日的筹划。 萧月明打了他,短时间应该是不会厚着脸皮过来了。倘若真的过来,也有萧淼为他遮掩。 他今日看了萧淼的成果,也不由震惊。 萧淼先是让他把血滴在符纸上,又朝他要了一缕发丝,炼化许久过后,搬来被褥,还贴在了上面,一个同他相似的人便出现在了床上。 可那到底是死物,只能算个障眼法。 听他和谢辞二人要去下界,萧淼还格外酸溜溜的叮嘱了好几句。 等两人出了萧家,萧慕寻才把这话告诉谢辞。 他深吸了一口气,眉眼也带上了几分雀跃。 天高任飞鸟,海阔凭鱼跃! 走喽! — 两人走出萧家范围过后,隐身符也刚好用尽了所有的力量。 萧慕寻一刻也不敢停下,害怕这美梦被打碎。 等终于到达了安全的地方,两人才停了下来。 远处峰峦叠嶂,薄蓝的远天一只苍鹰盘旋。 “前方五里,便是去往下界的传送阵。” 萧慕寻点了点头,见谢辞悄悄隐藏着身边,才看到他一直攥紧的拳头,似乎一直都没松开。 他玩笑的问谢辞:“你手里拿着什么?” 当然是那个纸条。 谢辞本想毁尸灭迹的时候,萧慕寻就找了过来。 谢辞想起里面的内容,分外紧张:“没什么。” 他越是这样逃避,萧慕寻就觉得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有事瞒着我?” 谢辞的手心都是汗水,只得以沉默相对。 萧慕寻凑近了谢辞,他走了几步,对方却退,直到退到了一颗桃树下。 萧家处于深谷之中,仍有几分冷意,没想到外界的桃花竟已经全都开了。 桃花纷纷飒飒,随风中摇曳。 萧慕寻装着伤心:“我以为,我们之间足够坦诚相见,你有事却想瞒着我。” 谢辞一直低着头,此刻却望向萧慕寻,他整个人置身花中,虽然语气尚有几分落寞,眉眼却满是戏谑。 谢辞方才的心虚,也在此刻消散。 “是吗?你想听?” 谢辞反客为主,不过转身,两人的立场便发生了变化。 萧慕寻被他压在花下,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萧慕寻疑惑:“你真的想说?” 谢辞笑道:“你对我所有的事情都感兴趣,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古怪? 谢辞一点点朝他凑了过来,萧慕寻看着他,竟没有半点反抗。 他想做什么? 萧慕寻思绪越乱,直到谢辞伸出手去拿掉了他发间的花瓣:“别动。” 萧慕寻心中产生了几分异样的情绪,两人离得极近,呼吸都缠绕了起来,他仿佛能感受到谢辞炙热的呼吸,全都喷在了他的耳边。 拿个花瓣,用得着这样近吗? 在这个时候,谢辞已经悄悄将手心里的纸团抛出,然后烧了个精光。 萧慕寻这才反应过来:“你使诈!” 谢辞眼底带着笑意:“你自己要上当,旁人怎么不见上当?” “!!” 萧慕寻觉得,自己以后对待谢辞的态度,还是不要那么放肆嚣张了。 他在谢辞面前越来越不伪装了,这才被谢辞给识破。 萧慕寻叹了口气:“行了,都是我的错得了吧?原来你手里的是纸条,这么不想被我看到,别写的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萧慕寻揶揄的问:“春宫图?” 谢辞气息微乱:“莫说这些,你年纪还小。” 萧慕寻:“……” 我的哥,你可出身青炎宗! 就春宫图三个字,用得着紧张成这样! 萧慕寻哀叹了句,放眼望去,才见此处景致极美。 他难得有这样悠哉的心情,恍惚间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出了萧家那个牢笼。 方才那一番胡闹,还真是放肆。 可他上一世和这一世加起来,全都得小心翼翼的活着,哪有什么资格拥有什么放肆? “有酒吗!” “……你要喝酒?” “这么好的景致,也不急着赶路,不成?” 谢辞本想阻止,却见他似乎真的藏着极深的心事。 他有时候给自己的感觉极近,有时候又如天边云,水底月那般,令人触摸不透。 谢辞想惯着他:“有。” 谢辞从乾坤袋里拿出了药酒,有一些还是莫钧青走之前给他的。 在之前萧月明试探他们的宴席上,萧慕寻也喝过酒,因此谢辞并不太担心。 萧慕寻灌了自己一口酒,独坐花间,酒水滑入他的衣领。 桃林间传来鸟鸣,不远处是一弯碧潭,桃花瓣都吹到了水面上,越积越多。 萧慕寻重生后头一次这样放任自己,离开了萧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他嬉笑着,眉宇飞扬,把碧玉酒杯递到了谢辞唇边:“能陪我饮一杯么?” 谢辞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捧着酒杯的手,纤细而骨骼分明,犹如玉葱。 他醉得洒脱而肆意,唇间沾染酒水,殷艳得堪比桃花。 “你是想让我陪你一起醉?” 萧慕寻轻笑了起来:“那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谢辞勾起唇角:“奉陪到底。” — 原本晚上便可抵达下界,偏偏因两人对饮,而耽搁了许久。 萧慕寻喝得有些多了,脑子晕乎乎的,不知睡了多久。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眼前的摆设十分陌生,萧慕寻走到了窗户前,用力一推,才发现了外面的盛景。 街道十分热闹,来往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阳光洒在沿街的商铺上,茶馆、酒铺比比皆是。 萧慕寻看得愣神,谢辞从外面走了进来:“醒了?” “我们这是在……?” “你喝得太醉,我带你通过了传送阵后,便找了家客栈住下。”谢辞端了些东西进来,“饿了吧?你既然已经有了灵根,凡间的东西便莫食。” 原来他们已经抵达了下界,萧慕寻这才注意到了谢辞手里的东西。 他不禁问:“那这些是……?” “我做的。” 萧慕寻睁大了眼:“你还会做饭?” 谢辞淡淡的嗯了一声:“放心,材料都是灵谷和妖兽的肉,不会在身体里留下污垢的。” 萧慕寻疑惑:“我记得乾坤袋里没这些啊,你怎么得来的?” 谢辞回道:“我隔一段时间,便能从碧岭秘境拿出些东西。” 萧慕寻睁大了眼,他以为只是在碧岭秘境才能这么做,若谢辞说的是真的……那整座碧岭秘境,不都成了他的乾坤袋? 萧慕寻干笑了两声,这运气实在太好了,他都怀疑谢辞乃是天道宠儿了。 不过不是他的东西,萧慕寻也不贪心。 “那你该取些其他对你有用的东西啊,比如上次那个灵髓,何必取吃的呢。” 谢辞抿着唇:“我怕你会饿。” 萧慕寻嗷了一声,贴心小棉袄! 萧慕寻坐到了桌子旁,边吃边朝谢辞说道:“在去嵇家之前,我想先去嵇家的那个猎场。” “怎么了?” 萧慕寻手里捧着碗,笑得露出小虎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向来有仇必报,我可差点被那头妖兽吃了。” 谢辞点了点头:“也好。” 嵇家是怎么作死的,谢辞在那三个月里已经看了不少。 他袖手旁观,还有一部分嵇文斌的原因。 萧慕寻见他答应,便高高兴兴的吃完了饭菜。 “你怎么会做这些的?” “七岁之前,我和娘都过得很苦。” 萧慕寻哑然,也没再问下去。 只是有另一件事,他还得告诉谢辞:“关于萧墨的事,我已经跟家主打听过了,只是他不肯说。不过从家主的反应来看,有一件事定做不得假。” “哦?” “那石棺里的女子,乃是上一任的神眷。” 谢辞猛地皱眉:“那我体内的混沌珠……” 萧慕寻如实解释:“你得到传承的原因,应当是我们之间的生死契,让你沾染了我的气息。” 否则神眷传承的混沌珠,怎会认可谢辞? 若换成任意其他人,早就死在那个石室里面了。 谢辞俨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表情严肃:“那这东西原本该是你的?” 萧慕寻摇头:“混沌珠在你体内又拿不出来了,这机缘该是你的。” 他没有修为,倘若真是谢辞从密道离开,而他留在那石室里,不仅得不到传承,怕早就死在那个石室了。 只是这下子却有些麻烦了…… 萧慕寻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我之前不是答应过你,要从家主那里拿到生死契的玉简么?如今你体内有混沌珠,我怕咱们真的解契,你会遭到混沌珠的反噬。” 谢辞张了张嘴,定契时,他的确是被逼迫。 可如今,他却早已经不在意。 谢辞刚准备说话,外面便已经进入了黑暗之中。 再次夺得身体的,便是那个九幽的魔君了。 他皱紧了眉头,朝四周静静打量,忽而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个碗。 “谢辞?” 萧慕寻直直的朝他望了过来,谢辞眼神微闪:“我们方才在说什么?我有些走神了,没有听到。” 萧慕寻无奈,只得给他再解释了一遍:“我说,混沌珠大约是认定你身上有我的气息,才进入到了你的身体,若是贸然解除生死契,我怕你会遭到混沌珠的反噬!” 谢辞挑眉:“那你是想违约了?” 萧慕寻摇头:“我自然没那个想法,只是须得再想其他办法了……” 谢辞嗤笑了一声,用手指挑起了萧慕寻的下巴:“我倒是知道一种。” 萧慕寻眼睛亮了起来:“那你快说!” “咱们双修,丹田相缠,灵肉交融,我身上,不就有你的气息了吗?”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带着些恶趣味。 他想看着萧慕寻难堪,脸上浮现恼怒,彻底撕裂那张伪善的面具。 然而令谢辞惊讶的是,萧慕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这些反应。 被谢辞这么挑起下巴,萧慕寻不得已同他四目相对,听了谢辞的话,萧慕寻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红晕,宛如水墨晕开的桃花色。 “别、别开玩笑了!” 谢辞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秀色可餐。 他愣神的片刻,便被萧慕寻给推了出去。 他的心里也升起些许异样,萧慕寻害羞了? 谢辞皱眉,自己手里还拿着只碗,大半夜站在门口,怎么看怎么像被道侣赶出房间的可怜虫。 偏生小二又走了上来:“里面那位公子吃完了?” “……嗯。” 啧,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来跟他搭话啊? 小二笑道:“想来您的心上人一定很是高兴,吃到了您亲手所做的菜肴……” “我……亲手所做?”谢辞咬牙切齿的问。 “可不是吗,还自己寻来了材料,那些可都是好东西啊,咱们哪里见过那样上等的灵谷和妖兽之肉!” 谢辞整个脸都阴沉了下去,心情变得极差。 该死的,这么没出息? 他当了魔君这么多年,何曾做过东西给别人吃? 就算他肯做,也没人有这个资格吃。 小二搓了搓手:“仙人,是这样的,咱们掌柜托我来问问你,那材料你肯卖吗?” “滚!”谢辞心塞极了,差点把手里的碗给砸出去。 他现在恨不得把年少的自己拉出来痛骂一顿!. .. ,, 第39章第三十九章(捉虫) 第三十九章 好在萧慕寻也觉得自己发疯, 怎么着就把人给推出去了呢? 他打开了房门, 才瞧见满脸阴沉的谢辞。 这状况……有些不妙啊。 萧慕寻干笑道:“你生气了?我方才反应的确过激了些。” 谢辞黑着脸走了进去,眼神锐利的瞥向门口那店小二,带着十足的杀气。 小二跑得比兔子还快, 干他们这一行, 便得懂眼色。 四周没了人,谢辞才坐过来, 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桌子:“方才那饭菜,香吗?” 萧慕寻想起那饭菜的滋味, 嘴里泛起津液:“香啊,特别香!” 谢辞活了一辈子, 都没想到自己会给死对头做饭。 他的笑容里都带了几分嗜血:“我做的饭, 你不怕下毒?” 萧慕寻已经对他不再有戒心, 还以为谢辞在开玩笑:“哈哈哈,怎么可能?我吃了不是好好的吗?知道你对我好,还嘴硬!” 谢辞:“……” 他不断安慰自己,现在的萧慕寻才十五岁,并非多年后那个正道领袖, 他们之间还没仇恨呢。 谢辞:“我不过是开玩笑, 你的举动是过激了。” “你若不说双修,我怎会如此?”萧慕寻走到桌前,灌了几口凉水下肚, 才压下心中的异样。 他都和谢辞坦白了, 不打算再做什么刻意勾引的举动, 便是打算和他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原以为谢辞也这么想,等等,他该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故意以开玩笑来试探吧? 萧慕寻惊疑的看着他,觉得自己在发现真相的边缘试探:“你……不会真的有这意愿吧?” 谢辞膈应得慌:“开什么玩笑?” 萧慕寻松了口气:“看来是我多想了。” 谢辞:“……” 他脸更黑,保不准儿十五岁的他有这想法,早些扼杀才是! 萧慕寻也不再纠结,反正已经从谢辞得到了答案。 他对自己越是不同,越提醒着他,眼前的人并非那个他既艳羡又憎恶的人。 为何重生的只有他一个?两人分明是一起死的。 “够了,早些安寝吧。”谢辞的语气微沉。 他打算走出这个房间,又被萧慕寻给拉住了手腕:“总共就一间房,你还想睡哪儿?” 谢辞:??? 就开了一间房?十五岁的他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开门?”萧慕寻理直气壮的说,“否则你该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谢辞额头青筋凸起,他可不想和萧慕寻睡一间屋子。 谢辞余光瞥到了窗外,皓白的月光将街道照亮,洒在了客栈下面酒坊的房梁上,莹莹月色,如轻纱般朦胧,亦有些许透入了二楼的窗户里。 谢辞几步走到了窗户外面,几个纵身,便飞上了楼顶。 萧慕寻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将头伸出了窗外,才见谢辞已经躺在了屋脊上。 天边一弯明月,和谢辞互相辉映,他的侧脸都染上了银白月光,用最好的水墨都无法勾勒其出尘的容姿。 萧慕寻喊了句:“你就睡屋顶?” 谢辞翻了个身,不想回答他。 萧慕寻满脸疑惑,这还闹别扭了?到底怎么了? 他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反应怪了些,还差点信了那玩笑话,弄得两人如此尴尬。 萧慕寻思来想去,便小心翼翼的爬出窗外。 冰轮浮于屋檐,近得仿佛伸手可及,将青石板的路面染成霜白。 谢辞皱眉:“……你怎么上来了?” 萧慕寻嬉笑着:“这么好的夜色,怎么能让你独享呢?” 萧慕寻朝远处望去,隔街便是闹市,河岸两旁的柳树上,灯笼一溜排开,照得灯火通明。 光是这样看着,萧慕寻便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谢辞淡淡瞥向他:“有什么可笑的?” “不是溜出萧家,我怎能看到这些?” 谢辞微垂着眼眸:“你还真不像萧家人。” 他在萧家那三年,见得最多的便是萧隶和萧月明,两个人都是自私自利,手段阴狠,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下去的。 收起了利爪,抛却了柔软,活得犹如在黑夜中行走的孤狼。 谢辞忽而想起碧岭秘境的事,按理说,少年时期的他听到易峥的话后,该如当年的自己一般满心黑暗,激发体内魔血,屠尽在场所有人才是。 然而并没有这样,他反倒回归了正常。 想也不用想,应当是萧慕寻的原因。 谢辞语气透着复杂的情绪:“真是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萧慕寻哼了一声,还以为谢辞说他上屋顶陪他一起睡这件事:“你好歹给我做了饭菜,我总不能看着你一个人睡这儿吧?” 谢辞的心情难得平静,不再为自己给死对头做了饭菜而发怒:“你若真的这么关心我,我想托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萧慕寻已经昏昏欲睡了。 谢辞沉默许久,都没有开口。 他想起了些许往事,在离开萧家后,他并不是立马回了青炎宗,而是去到了嵇家。 然而他被萧家带走,那些人便出尔反尔,不仅没有把嵇思晴安葬在嵇家,反而把她的坟墓迁到了深山老林。 三年的时间,已经物是人非。 他发了疯,拼了命的来到了那座荒山,在一个雨夜里四处奔走。 雨淋湿了一切,将他心底那点唯一的光亮都吞没干净。 他跌跌撞撞,失去所有,甚至连嵇思晴的坟也找不到。 兴许……嵇家说了谎,他们并不是迁坟,而是随意将她的遗骨丢弃。 这件事几乎令他魔怔,在听闻嵇思晴为他委身易峥后,他才完全的爆发,将青炎宗上下屠杀了干净。 谢辞满心复杂:“帮我审问嵇家的人,让他们吐出把我母亲的遗骨丢在了哪里,别再让她暴尸荒野了。” 然而萧慕寻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平稳,根本没听到他所说的话。 他撑起身子望向了萧慕寻,身上的气势完全变了。 谢辞的面上覆了一层阴影,周身萦绕着冰冷而刺骨的尖锐,就连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因此凝固。 “真是奇怪……我竟会拜托你这件事。” 他笑自己的愚蠢,事到如今,为何还放不下,还想让萧慕寻帮他? 他当上九幽的魔君已经几十年,早该抛弃所有的软弱了。 谢辞本不想管萧慕寻,却想起他身子病弱。 夜里风大,若是让他着凉,怕会更麻烦。 算了…… 谢辞嫌弃的把他抱到怀里,把他抱回了二楼的床上。 他站在床边,骤然间捏白了手。 这份嫉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当年遇到的,为何总是那些悲苦之事?而少年时期的他,却得了萧慕寻的庇护。 还保留着软弱的自己,又可耻,却又让人羡慕。 因为那些软弱和单纯,是因为有人陪在他的身旁。 — 等第二日的时候,萧慕寻苏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睡在床上。 他连忙起身,刚穿好外衫,便发现谢辞从屋顶下来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萧慕寻连忙道:“是你昨夜抱我下来的?” “……嗯。” 谢辞的语气并不算太好,准确的说,抱萧慕寻下来的,乃是那个鬼修。 他心情极差,原本以为有了混沌珠,就能压制那个鬼修了,没想到又和以往一样了。 萧慕寻笑道:“今日不是要去嵇家吗?别这么苦大仇深的。” 下界灵气比上云六洲还要匮乏,谢辞乃是筑基,修为在下界便算顶尖,因此萧慕寻并不担心去嵇家。 两人很快便从客栈二楼走了下去:“结账。” 掌柜笑道:“两个晚上,总共八十灵珠。” 谢辞很快付了钱,本欲早些离开这里。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街边,却有一行人朝着他们缓缓经过—— “真是晦气,怎么又是这些奴隶。” 四周议论纷纷,脸上不由露出嫌恶。 时日尚早,天边的黑暗被曙色冲淡,也正是在这种时间,路上才让奴隶通过的。 为首的人挥舞着鞭子:“走快些,磨磨蹭蹭做什么!” 奴隶们低着头,带着手链和脚链,佝偻着身躯向前。他们身上都有一股馊味,面容消瘦,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嵇家位于下界的江安州,此处是最歧视奴隶的地方。 因此嵇家用那些奴隶来喂妖兽,皇室都不会指责,毕竟他们也要靠着嵇家那只妖兽,来威慑他国。 萧慕寻小声询问着掌柜:“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嵇家的猎场!那里饲养着妖兽,每每两国交战,那只妖兽都会被派出去!” 萧慕寻眉头紧皱,难怪嵇家族中的修士都极少了,也保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地位。 原来是那只妖兽! 他忽而望到了那奴隶人群之中,恍惚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只恍然一瞥,他们便已走远。 萧慕寻睁大了眼,还未回过神来。 他诧异至极的望向那边:“苏明瑾……” 谢辞凝望着他:“那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萧慕寻继而回过神来,脸色变得难看:“谢辞,快去嵇家猎场!” 他去嵇家猎场,本是打算向那只妖兽报仇。 而如今,还多了一个理由。 苏明瑾是他的师弟,也是祝家流落在外的儿子,不该死在这里! 萧慕寻犹记得,自己当时和谢辞决斗,正打算下阴招,才发现师弟苏明瑾拼了命的溜到了魔宫,要助他一臂之力。 他一边同谢辞决斗,一边还要护下苏明瑾,渐渐开始处于下风。 而他和谢辞同归于尽的原因,也有一部分苏明瑾的缘故,可对于这个师弟,萧慕寻是真心疼爱的。 苏明瑾极其粘着他,不然也不会担心他的安危,而冒着危险溜入魔宫了。 如今在下界看见了他,萧慕寻怎会不管? 谢辞没再多问,而是拿出了飞行莲台,他默念咒语,莲台便瞬间张开数倍,莲花花瓣也为之而开。 萧慕寻和谢辞踏了上去,很快便不见了人影。 地上的百姓乃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阵仗,纷纷惊叹:“这……能御飞行法器,起码是筑基修为啊!” “嘶,筑基修为?放眼整个十二洲都不曾见过几个!” “莫非是上云六洲来的仙人?” “得了吧,去了上云六洲,怎么可能还想回下界来?” 自从上云六洲灵气溃散,下界的日子也更不好过了,连筑基期都少之又少。 饶是嵇家这样的家族,族中也仅仅一位闭关的筑基期撑着。 而见谢辞分明年少,竟有了筑基修为,想来是前途无量。 众人议论纷纷,却分外艳羡着。 — 两人一路奔赴猎场,飞行法器在云层中穿梭。 天刚刚亮开,熹微的晨光被云层遮挡,不远处的云层也被染上了一层碎金。 萧慕寻显得心事重重,一路上并未同谢辞多说什么。 他既然不说,谢辞也不问,在去过碧岭秘境后,两人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等抵达了嵇家猎场,谢辞才停了下来。 清风将桃花从枝头吹离,萧慕寻从飞行法器下来,脚底踩着露水瀼瀼的青草,太阳还未彻底升起,宿露也尚未蒸发干净。 谢辞收了飞行法器:“你想怎么教训猎场的人?” 萧慕寻语气极冷:“杀了那只妖兽,永除后患。” 谢辞点头:“好。” “你知道那妖兽被关在何处吗?”萧慕寻问他。 “除了我想查的事情以外,这些事情我早就摸清了。”谢辞朝前方的山峦一指,“便在那处。” 萧慕寻眼神微闪:“有信心杀了那只妖兽么?” “你忘了,咱们在碧岭秘境,连七阶妖兽都对付过,下界这只顶多也就区区三阶罢了。” 萧慕寻笑了起来,低声朝谢辞说道:“小心。” 以前在碧岭秘境时,他们多为被动防御。 而这一次,是他们主动伏击。 二人很快就抵达了山顶,两人隐藏在重重的树林深处,听到了两个管事低声的交谈。 “新一批的奴隶还未送到吗?” “别急,已经在路上了。” “我能不急吗!这次可千万别出什么纰漏了,还记得李耀是怎么死的吗?” 两人纷纷打了个寒颤,谁都不敢再犯错。 萧家那群疯子,竟护短成这样,为了一个萧慕寻,竟然要灭他们嵇家满门。 那日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家主也被抓去,至今生死未卜。 嵇家众人敢怒不敢言,上面长老们更加守口如瓶,要把这件事情给瞒死了。 饶是这样,也抵不住底下那些流言蜚语。 “嵇家可是和这头妖兽定了契约,若再不喂饱它,可就要出大事了!” 饥饿的妖兽理智全无,若冲破这薄弱的结界,离开了猎场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两人焦虑万分之时,林中忽而听到一声巨响。 “完了,是那只妖兽!” “快去禀告代家主!” 萧慕寻和谢辞对视一眼,见两个管事已经跑了个没影儿,而那只妖兽也凭空而出。 萧慕寻之前只顾着逃命,没能细看这只妖兽的模样。 乍一看,却这只妖兽乃是虎形姿态,双侧长着翅膀,一双眼睛赤红。 “是飞翼虎!”萧慕寻认了出来,“三阶妖兽飞翼虎,喜食人,生活在上云六洲以北的森林中,怎会跑到下界来?” “听闻乃是十几年前来到的嵇家。” 萧慕寻皱眉,这其中的秘密真是越挖越深了,待解决完了这件事,他定要去嵇家问个清楚! 飞翼虎呲牙低吼,拍打着翅膀,顿时狂风卷起。 “它发现我们了,快跑!”萧慕寻大喊了一声,“这个地方根本不好战斗,森林乃是它的地盘。” “那便去平原!” 谢辞在寒刃里注入灵气,飞快的朝前,割伤了飞翼虎的脖颈,谁知他的攻击根本无法割伤它,反而被反弹了回来。 谢辞朝后退了好几步,飞翼虎已经被激怒,翅膀一扇,四周的树林就被割断,轰然倒塌在地。 吸引仇恨的目的也达到了,谢辞跑开前,飞快的在萧慕寻面前说道:“平原汇合!” 飞翼虎已经暴走,跟着谢辞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四周一片狼藉,仿若经历了一场大战。 萧慕寻不敢停留,心里着急万分。 不知谢辞注意到了没有,那只飞翼虎,这十几年来吃下那么多奴隶,已经沾染了魔气。 它从三阶升至了四阶! 众所周知,无论符纸、妖兽、法器、灵植皆是以七阶为尊,可下界同上云六洲不同,灵气匮乏得厉害,能有三阶妖兽已然很难得了。 一阶到三阶好升,四阶到七阶却一个比一个难。 四阶妖兽,便相当于人类修士筑基修为了! 萧慕寻担心着谢辞,好在下山的路并不难走,萧慕寻穿梭在树林间,跑得极快。 等好不容易抵达平原,他站在森林深处,看见谢辞以一己之力抵抗飞翼虎。 萧慕寻这些时日已经能够修行,身体里也积攒了些许灵气。他立刻掏出了乾坤袋里的灵石,以及萧淼给他改过的符。 这些符虽然并非七阶,威力也不足,但经过萧淼的手改良之后,只要输入极少数的灵气,便能发动。 萧慕寻吸收着灵石的灵气,又注入到了符纸里。 冰符飞升至半空,地上冰锥瞬间刺起,挡住了刚要进攻的飞翼虎。 谢辞眼底露出些笑意,知道是萧慕寻赶来了。 林海绵延,森林茂密,正好作为遮掩,让萧慕寻能看准时机在动符。 飞翼虎这一击打空,爪子还差点被冰锥所伤,愤怒的朝四周望去。 有人搅局! 它正要拍打翅膀,以风刃割开周围所有森林,好让萧慕寻无处藏身。而谢辞便趁着这个时机,数万寒刃悬于半空,谢辞眼神锐利的控制灵气朝前,数万寒刃便直直朝下。 自从他学会逆转经脉,凝水成冰,便学会了这一招。 阳光下,还可清楚的看到,那些寒刃并非是真,而是由冰刃组成。 飞翼虎已经无处可逃,便拍打着翅膀打算到空中去。 萧慕寻岂能让它如愿? 手里灵石的灵气已然用完,他又连忙换了几颗攥紧,土符岩壁困住了飞翼虎的去路。 谢辞看准时机,寒刃密密麻麻的戳至飞翼虎的身上,令它嘶吼鸣叫。 瞬间,飞翼虎已经没了气息。 萧慕寻蹲在秘处许久,这才敢起身。 经过方才那对决,他才发现自己灵气枯竭、又吸入灵气了好几次,此刻已经突破了炼气一层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 萧慕寻连忙朝谢辞走去,笑着同他击掌。 “我时机找得准吧?” 谢辞眉眼柔和:“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符修来助我了。” 萧慕寻无奈:“没办法,三哥是符修,给我的也都是些保命的符,我本职可是医修!” 等嵇家事了,他们回到上云六洲,把他的本命法宝日月轮给拍下来,他还用一直干着符修的活儿? 谢辞忽而说道:“你倒是十分适合做符修。” “还是别了,你怎么就知道我做医修做不好?” 谢辞笑出了声,飞翼虎已死,两人都倍感轻松。 可谢辞的表情柔和了不到半刻,便警戒的注视起周围:“有人来了。” 萧慕寻睁大了眼:“是那些奴隶?” “不,是嵇家的人。”谢辞皱紧眉头,“我不想见到他们,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会在暗处保护你的。” 说完,他便消失不见。 谢辞不想出面,就剩萧慕寻一个人站在飞翼虎身旁。 等嵇家的大批人马赶到,才看到飞翼虎已经倒下,他们来不及痛苦哀嚎,竟看到萧慕寻站在一侧。 “这……” “家主,他杀了飞翼虎,我们嵇家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这可是嵇家的保护神!” 嵇家可惜着飞翼虎,看那一个个赤红了眼的模样,真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了:“杀了他,让他以死谢罪!” 为首的嵇冕异常震惊,原本是接到了两个管事的通报,他不敢有片刻的耽搁,这才连忙赶到了猎场。 他们嵇家人才凋零,若是没有这头妖兽,已经无力延续昔日的光辉。 嵇冕自然想护住妖兽,在看到萧慕寻身上的家徽时,面露震惊之色。 嵇冕大喊一声:“跪下!” “家主,我们凭什么跪他!” “不可无礼!”嵇冕小心翼翼的问,“仙友……可是姓萧?” 萧慕寻点了点头:“正是。” 现在哪里顾得上飞翼虎?保命要紧吧! 一听是萧家的人,他们顿时黑压压的跪倒一片。 那日看过萧慕寻脸的人,几乎全死了,而剩下的那些,则被告知嵇家今后得奉萧家为主,萧家的家徽他们自然记得住。 嵇冕乃是炼气六层,初瞧萧慕寻的修为不过炼气一层,照理说是不可能杀了妖兽的。 他趴在地上,格外害怕的问:“仙友能凭一人之力杀了飞翼虎,莫非……隐藏了修为?” 萧慕寻:??? 萧慕寻更一脸茫然了,他竟然还被这些人误以为隐藏修为? 可谢辞之前说他不想见嵇家人,萧慕寻只好硬着头皮:“看来嵇家新任家主有眼色,竟然能明白我隐匿了修为。” “这是自然,否则飞翼虎已经四阶了,若非已经筑基,是不可能轻易被人杀死的。” 嵇家众人纷纷感叹着自己保住了一条狗命:“我等真是有眼无珠!” 萧慕寻绷紧的表情差点龟裂,还要故作深沉。 他不想装逼! 打倒妖兽的乃是谢辞!. .. ,, 第40章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嵇冕忐忑的跪伏在地上, 不敢有半点动弹。 嵇家族中便只有一位筑基期, 却早已日薄西山,无力突破。而眼前这位尚且年轻, 前途无可限量,莫说筑基, 怕是元婴都不在话下。 嵇冕本能的敬畏:“仙友, 可否要移驾嵇家?” 萧慕寻想了想, 他和谢辞本就打算潜入嵇家,如今能正大光明的进去,自然省下许多功夫。 “我正有此意。” 嵇冕松了口气,连忙让众人拥簇着萧慕寻回去。 可不敢有半点的怠慢啊! 几人走了没几步, 便看到来迟的奴隶, 还挡住了前去的道路。 为首的嵇冕怒斥道:“滚开些, 莫要挡道。” 管事一看见嵇冕, 立马便跪在了地上:“家主恕罪, 我们路上出了点事,一个奴隶晕倒,继而来迟了。” 嵇冕更是火冒三丈,他早些来,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吗? 他们嵇家衰落成这样,都是那妖兽相助, 才保住了如今的地位。 现在, 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嵇冕怕怠慢了贵客:“那只妖兽已死, 那些奴隶也不需要了, 直接处死。” 管事底下头,早已失去了之前在街上看到的趾高气扬:“是、是。” 萧慕寻皱紧了眉头,这群奴隶中,还有自己的师弟苏明瑾。 他既是自己的师弟,又是挚友祝明霄的弟弟,萧慕寻不允许他被人这样欺负。 “嵇家主,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了那妖兽?” 嵇冕收敛了厉色:“这……请仙友赐教。” 他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是萧家知道了他们对青炎宗通风报信的事。 萧慕寻沉沉道了句:“你嵇家已经纳入萧家从属,受萧家庇护,而我们却听闻嵇家还在作恶,让这些奴隶来喂食妖兽,你们是想抹黑萧家的名声吗?” 他虽然语气平静,那气势却如排山倒海,瞬间令在场众人吓得脸色惨白。 萧家给的下马威还在,他们不敢造次。 “不敢,自然不敢,仙友息怒!” 萧慕寻嗤笑了一声:“记住,你们即为萧家从属,你们作恶,别人就会说萧家作恶,放了这些人。” “是!”嵇冕喊道。 那群奴隶瑟缩着身体,本以为今日死定了,却没想到意外捡回了一条命。 他们全都低着头,不敢冒犯了贵人,只听得见那敲冰戛玉的声音。 奴隶间跪倒了一片,眼眶温热:“多谢救命之恩……” 萧慕寻上辈子救遍了天下,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修士大多把凡人看做蝼蚁一般。 萧慕寻并未说话,倒是奴隶中的苏明瑾微微抬眸。 对方逆着光伫立在前方,苏明瑾只能看到那刺眼的光晕萦绕在他四周,让他仿若置身于暖阳之中,何等明艳无俦。 苏明瑾眼眶酸涩,很想喊出师兄两个字。 可想了许久,苏明瑾却按耐住了自己。 自己重生了,可师兄却不一定,还不能着急。 嵇冕小心翼翼的说道:“仙友,不如早些回嵇家休整?我……亦有些事向你禀告。” “……也好。”萧慕寻悄悄下了一道追踪符,打算没人之后再救苏明瑾。 他们渐渐走远,身侧的少年惊艳的说:“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嵇家还称他为仙长,想来十分厉害!” 苏明瑾眼底带着轻蔑,很想告诉这个脏兮兮的少年,他师兄不仅厉害,还是医修中千年难得一见的天资,日后的正派领袖。 没人比他知道,如今病弱的少年,未来会有多么耀眼出色。 苏明瑾看着众人簇拥着萧慕寻离去,记忆里一直都是如此。 可以前的他是萧慕寻的师弟,能名正言顺的走在他的身侧。 而如今,便只有仰望的份儿。 他被打回了原型,卑微至极,再也无法和他站在一起。 苏明瑾这才发现,自己当初习以为常的事,究竟有多么宝贵。 他盘算着,该如何再接近萧慕寻。 “管事,我们要朝哪里走?” “哼,家主说放了你们,便不能让你们出现在嵇家地界。” 要离开江安州? 苏明瑾脑子里的弦完全断掉,方才的冷静和沉稳也消失殆尽,从奴隶中冲了出去,想阻挡他们的去路。 苏明瑾却忘了,他手上脚上都被栓着链子,这一跑出来,直接令前后的人也一同倒在地上。 他跌入泥土之中,不顾脸上沾染的尘泥,猛然朝前望去。 人呢?是否已经走远了? 然而令他惊愕的是,萧慕寻却走到了他的身侧,掏出一方锦帕,为他擦干净了脸。 苏明瑾眼眶湿热,他哭得可怜,还打着嗝,眼眶红得跟只兔子一样。 萧慕寻心柔软了下去,便回眸望向嵇冕:“嵇家主,这奴隶同我有缘,我可否带他在身边?” 嵇冕哪能违背萧慕寻? 一听他这么说,立马就点了头:“不过是个奴隶罢了,仙友既然想要,就拿去!” 萧慕寻朝他伸出了手,他的手指纤细有力,反观自己脏得沾满了泥。 苏明瑾忽而有些不敢,慌乱的低垂着眸,从地上爬起,连萧慕寻的指尖都不曾碰到。 萧慕寻:“你受苦了。” 受苦? 师兄死后,他受的苦还少吗? 苏明瑾的脚链和手链已经被人斩断,便强忍着如潮水般澎湃的情绪,低头跟在了萧慕寻身边。 苏明瑾贪婪的注视着他的背影,心底充满了懊悔和自责。 师兄还如上一世那般,心底如此善良,完全不能见到别人受苦。 他是猪油蒙了心,才做出了那样的事,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 — 萧慕寻回到了嵇家,苍溪台早已被毁,嵇冕便连忙带着他去了剑室。 嵇家每位长老离世,都会存下自己的法宝,这里乃是嵇家的重地。 而苏明瑾已被人带走沐浴。 萧慕寻知道嵇冕的心思,抿了一口茶,淡笑不语。 嵇冕轻声询问:“仙友,不知前家主……” “你是说嵇文斌?” 嵇冕点了点头:“我这家主不过是代他罢了,若他回来,自然是由他率领嵇家。” 萧慕寻似笑非笑的望了过去:“你当真愿意?” 嵇冕脸色涨红:“自然是愿意的!” 萧慕寻轻声道:“怕你愿意,他都没命回来了。” 嵇冕倒吸一口凉气,诧异的看着萧慕寻。 萧家竟真的杀了嵇文斌? 他浑身发颤,觉得萧慕寻年纪轻轻,气势却犹若手握重权几十年的上仙。他越发害怕,不知该怎么瞒住青炎宗的事。 嵇冕接任这家主之后,也是日夜担忧。 倘若不是十几年前的那场交易,他们嵇家都已经成了萧家从属,纳入萧家的庇护了,哪里还需要搭理青炎宗? 一个日薄西山的青炎宗,和蒸蒸日上的萧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投靠谁! 萧慕寻放下了茶盏,惹得嵇冕整个身体都颤了起来。 萧慕寻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如惊弓之鸟,便明白那只妖兽的死,给了嵇家下马威。 “嵇家主这是……心里有事?” 嵇冕张了张嘴,擦了下冷汗:“哪里、哪里。” 他越是这样,萧慕寻便越是笃定。 正当他打算细细盘问时,外面忽而有人走了进来,小声在嵇冕耳边禀告。 嵇冕的脸色都变得难看:“放肆,没见我在招待贵客?” “可族长令家主赶紧过去。” 嵇冕一听他说出族长二字,便微怔道:“爷爷可有话?” 奴仆点了点头。 嵇冕只得尴尬的朝萧慕寻笑道:“仙友,我得失陪一下了。” 萧慕寻目送着他离开,猜测约莫是嵇家唯一那位筑基期。 萧慕寻默不作声,又想替谢辞打探出他娘嵇思晴的事,看来还是得先拿到嵇冕的软肋,才可威胁审问。 时间一点点过去,萧慕寻的茶都已经喝了第二盏了。 而此时,嵇冕却重新进入到了里面。 和方才不同的是,他带了许多的嵇家人进来。 萧慕寻朝他望了过去:“嵇家这是什么意思?” 嵇冕已不似方才那样害怕,应对起来沉稳了许多:“萧家难得派人来嵇家一趟,这些都是我族中的小辈,不怎么看得到筑基修士,便想朝仙友讨教几招。” “讨教?” 嵇冕点了点头:“不知他们可否有这福气?” 呵,讨教是假,试探才是真吧。 他身上倒是有许多萧淼为他改良的符,体内也有了灵气,用来唬人当然没问题。 可前提嵇家上下,都把他当做筑基修为。 他再怎么唬人,也不可能达到筑基期的效果。 到时候怕这些人,都要向他质问,为何他能杀得死四阶的飞翼虎。 还真是麻烦。 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萧慕寻便越显得从容。 萧慕寻用手撑着侧脸,漫不经心的问:“讨教倒是可以,可我在萧家从不指点晚辈,就怕一个不小心力道用得重了……” 嵇冕呼吸微乱,族中每一个后辈,都是撑起嵇家的梁柱,他不敢冒这个险。 只是想起爷爷的话,嵇冕却犹豫了。 嵇冕生性的确谨慎,萧慕寻便是看穿了这个,才故意这么对他说的。 “嵇家主可得考虑好。” 嵇冕额头冷汗,一时左右为难。 反观底下那些年轻一辈,却跃跃欲试了起来。 “家主还犹豫什么?便由我向前辈讨教吧!”人群中走出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他满是好战之意,方才还在外面听老族长提醒,萧慕寻有可能不是筑基期的话。 今日就要当众戳穿他的谎话! 萧慕寻叹了口气,唬得住嵇冕,唬不住这头脑简单的好战之人。 看来,今日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他们一同走出了剑室,来到了外面的演武场。 “请赐教!”男子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他。 萧慕寻被迫起身,祭出一道符纸。 刚刚发动,灵气便让地上的青石板直接卷起,而要向他讨教的那个人,则直接因惯性飞出老远。 众人皆静,便连萧慕寻自己也静了。 这绝对不是萧淼给他的符! 绝对是谢辞捣的鬼! 嵇冕无比震惊的喊:“仙友实力超群,非我等能比!” 众人眼底露出惊愕,不敢再对萧慕寻有半点不敬。 萧慕寻装着一派高人的风骨,竟然有一种狐假虎威的酸爽。 哦豁,误会更大了。 难怪那些狗腿子喜欢趾高气扬的站在他身边,萧慕寻今天也感受到了一把。 谁让他现在修为低下,拿出去都不好意思说。 借着谢辞的光,也算逞了一次威风。 萧慕寻:“哼,我早就提醒过你们,要想讨教可以,就莫要怪我下手用力了。” 嵇冕连忙摇头:“哪里哪里,仙友已是手下留情!” 就连在暗处的嵇如彦也愣在了原地,他也是筑基期,当然会觉得萧慕寻所说有鬼。 可这一招,着实把他打愣住了。 好在嵇冕立马便回过神来,暗自恼怒爷爷疑心病太重,若要得罪萧慕寻,怕嵇家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嵇冕不停的吹赞:“仙友真是厉害,小小年纪就已经修到了筑基期,该是灵根出众吧?” 萧慕寻甩袖,作势发怒:“我看你是想试探我的实力,何不直说?” 想以几句吹赞来麻痹他? 这都是他用烂了的招儿,对萧慕寻完全没有作用。 嵇冕讪笑:“仙友误会我了!真是那几个小辈不懂事,想同你讨教。” 不过此事也有好处,便是让他捏住了把柄。 萧慕寻脸上堆满了怒火:“还说不是?我都没对嵇家兴师问罪,你们反倒先来了一手,想算计我?” 嵇冕脸色煞白,兴师问罪? 莫非他最想瞒住的,被青炎宗给泄露了出去? 该死的青炎宗,他就知道不靠谱! 嵇冕连忙堆笑:“的确是嵇家冒犯了仙友,我们定会好生补偿仙友的!” 萧慕寻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坐到了椅子上:“那便说说你们的补偿?” 嵇冕艰难的说:“每……每年,我们会多向萧家交多一倍的灵植。” “并非是这个。” “那仙友想要什么?” 萧慕寻眯起眼,开始噼里啪啦的打着小算盘:“谢辞被带回了萧家天玄阁,又和我萧家结了生死契,我自然得好生调查清楚他的身世,我想知道他母亲嵇思晴是怎么回事。” 嵇冕睁大了眼,陷入了挣扎之中。 萧慕寻给了个棒槌,自然要给一颗糖。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许多灵石,一块块的堆积了起来:“这里有下品灵石两千枚,嵇家可想好,到底是多付一倍灵植,还是收两千灵石?” 嵇冕吞了吞口水,差点看直了眼。 两千枚下品灵石啊,那可是嵇家全族一年的量。 萧慕寻随手一出,便是两千,可想他在萧家有多么受宠! 莫不成……是萧家嫡系? 嵇冕倒吸一口凉气:“还未知仙友灵根如何……” “还不死心想问?”萧慕寻不耐烦的说道,“单水灵根。” 嘶!! 嵇冕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单水灵根? 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下界双灵根资质便是逆天,单灵根更是闻所未闻。 看来,他的确是萧家嫡系了。 可那事关乎嵇家,实在不是嵇冕不肯说。 “哼,你们都已经投效萧家了,还不肯把陈年旧账说出口吗?”萧慕寻威逼道,“若你仔细交代,这事儿或可过去,可倘若先被我们查出来……” 嵇冕陷入了挣扎,萧慕寻却不打算逼得太紧。 这网,还是得收一收。 萧慕寻站起身来:“我会在嵇家多住几日,你可以想好了再回答我。” — 萧慕寻在谢辞的协助下露了一手,谁也不敢再质疑萧慕寻的本事。 谢辞不出面,反倒让他出面的原因,萧慕寻大致已经猜到。 嵇家见过他的人几乎没有,而见过谢辞的却有一些。而谢辞被捉回萧家的事,嵇家更是人人皆知。 倘若谢辞出面,便会引起嵇家的戒心,继而转告萧家。 届时自己逃家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再说要查嵇思晴的事,也不能打草惊蛇。 薄蓝的天边渐渐被乌云遮盖,初春的雨很快就落下,缠绵得犹如酒丝,光是站在檐下一会儿,便被不经意打湿。 “贵客这边请,我们已经为贵客准备好了沐浴的温泉,便安心住下吧。” 萧慕寻询问:“我带回的那个奴隶呢?” 他暧昧的笑道:“已经送过去了。” 萧慕寻也未多想,很快便推开了门,此时那人已经下去了。 他打死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住在嵇家。 方才下了薄雨,外袍是防护法器,虽然没事,可他的发丝还是被濡染了一层湿润。 萧慕寻刚想脱掉外袍,早些去沐浴,便看到床上的帷帐被风吹得影影绰绰,好似有人。 他走了过去,撩开了床幔,竟看到苏明瑾被脱光了绑在床上。 萧慕寻:!!! 嵇家的人是怎么想的! 萧慕寻再细想了下自己的行为,不仅救下了苏明瑾,还用锦帕给他擦干净了脸。 或许在嵇家的眼底,他的确…… 萧慕寻立刻背过身去,哀嚎了一声:“你能动吗?” “手被绑住了。”苏明瑾的语气微颤,带着几分羞耻。 萧慕寻只得坐到了床上,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很快把他手腕的红绸给解开。 就仅仅是这番动作,已经让他汗流浃背,颇为不适了。 这可是他师弟,弄得这样尴尬,都怪嵇家乱来! “好了,解开了。” 萧慕寻丢下这句话,立马便站得老远。 苏明瑾这才穿好了衣服,贪婪的注视着萧慕寻的背影。 他自然明白,以自己师兄这性子,是绝不可能对他做什么的。因此被嵇家的人这样对待,苏明瑾也半点不慌。 自师兄死后,所有人都可以欺负他。 他没了庇护,处处碰壁,才知道自己以前的嫉妒有多么可笑。 如今重生,再次看到了萧慕寻,他不会再犯上一世犯过的错。 “主人救下了我,我以后的命就是主人的了。” 被苏明瑾这么喊,萧慕寻颇有些不适。 萧慕寻朝他望去,苏明瑾已经收敛了一切情绪,单膝跪在了地上:“嵇家不安全,不知主人想在这里待多久?” 越来越强的违和感,在心中升起。 萧慕寻皱眉,静静打量着苏明瑾。 想起谢辞或许在暗处看着这一切,萧慕寻便沉声道:“我的事你不必管,先下去,我要沐浴。” 苏明瑾眼底闪过沉痛,被那句‘我的事你不必管’刺痛。 可他都是自作自受,眼前的人并非一直待他极好的师兄,于他而言,自己便是个陌生人。 “……是。” 苏明瑾离开了此地,谢辞才出现在了屋内。 谢辞脸色阴沉:“那个苏明瑾是怎么回事?” 萧慕寻后背满是冷汗:“我可没暗示嵇家,是嵇家乱来!” 他有一种莫名的心虚,好似被丈夫捉奸在床。 萧慕寻觉得自己也很无助啊,谁知道嵇家为了讨好他,竟然这么搞! 谢辞的眉头紧皱,仍未松开:“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见不得人受苦,也没必要去管一个不相干的人。” 萧慕寻:“……也不是不相干。” 谢辞眼神变得锐利:“什么?” 萧慕寻更加心虚,觉得自己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一样:“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奴隶之中有一个我认识的人吗?” “……嗯。” 萧慕寻朝他解释:“我只是知道他的身世,乃祝家流落在外的幺子。” 谢辞不悦的问:“你救他就是因为这个?” 萧慕寻连忙找理由:“我师侄不是去了月淮城,帮我去求水莲子了吗?可我怕万一月淮城不给呢?若是将他送回去,此事就稳妥了。” 谢辞想起自己和萧慕寻的相识,就是他的善良。 如今萧慕寻又来这一出,他就有一种,自己的地位快要被人夺走,好似有人来争宠的错觉。 谢辞颇为不爽,嘴唇紧抿着,连话也不多了。. .. ,, 第41章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话扯得这么远, 该说回正题了。 萧慕寻问道:“对了, 今日你自己怎么不出面?” “他们见过我。”谢辞闷声说,“更何况, 现在人人都知我被捉去了萧家,我此时露面, 会有麻烦。” 萧慕寻:“有什么麻烦?” 谢辞眼神微闪:“给你惹麻烦。” 萧慕寻直勾勾的盯着他:“我说了帮你, 瞧不起我?” “……并不是。” 谢辞撇开脸, 反倒被萧慕寻用手掰过来:“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想拐弯抹角,直说!” 谢辞能感受到放在他侧脸的手,柔软得如娇嫩的花瓣。 他被迫望向萧慕寻的眼,浓密的乌睫都被雾气染湿, 一双眸子似漾在雪水中的黑珍珠。 谢辞的心跳快了几拍, 故作镇定:“我今日……的确想顺水推舟, 令你在明, 我在暗。” 萧慕寻唇角绽起一个笑容, 似慵懒华贵的海棠。 “你又不跟我说,还好我反应快,应付了嵇家那些人。”萧慕寻颇为得意,眉眼飞舞,“怎么样?我们有默契吧!” 谢辞方才的不悦也就此消散,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嗯。” 萧慕寻眉眼弯起:“我们在嵇家的目标便是查一查你母亲的事, 放心, 我今日已对嵇冕施压, 想必他最近几日便会想通来找我。” 谢辞继续表扬:“你今日应对嵇冕十分厉害, 我可做不到。” 层层递进,步步紧逼,让在暗中看着的谢辞都拍手称绝。 萧慕寻被表扬得身心舒坦:“除了这件事以外,你还想查什么?” “我要查为何我母亲为何会从下界十二洲去到青炎宗。嵇家在里面究竟又做了什么?还有,我的生父是谁?“ 他来嵇家三个月,许多人都见过他的脸,自然不好出面。 本来也可以用武力强行逼问,奈何嵇家已有一个筑基期。且在下界把事情闹大了之后,萧家一定会注意到萧慕寻逃了。 这是谢辞不愿看见的。 萧慕寻微怔:“可你上次在碧岭秘境,不是告诉我,你的父亲来自九幽吗?” 谢辞诧异的朝萧慕寻望去,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 他查了这么久的事,为何身体里那个鬼修会知晓? 这么久不夺舍,他到底想做什么? 无数的想法在心底汇聚,继而在心底留下深深烙印。 真是荒诞可笑…… 莫非,那鬼修参与过当年这件事?亦或是他生父的熟人? 谢辞深吸一口气,顺着萧慕寻的话说:“我是知道他来自九幽,但却不知道他是谁。” 萧慕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谢辞眼见天快暗淡下来,立马便离开了此地:“我今夜去寻一寻遮掩面目的幻化面具,也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嵇家,你早些入睡吧。” 他跑得飞快,生怕那鬼修一睁眼,又和萧慕寻独处。 萧慕寻打了个哈欠,早已经睡意满满了。 听闻嵇家为他备好了温泉,应当就是在这附近。萧慕寻撩开了珠帘,缓缓走到了最里面,身后珠帘上的玉珠互相撞得作响,声音清脆动人。 他解开了外袍,很快没入到了热水之中。 谢辞去而折返,担心他在嵇家出事,想为他布下防护阵。 反正就算出去,也不差这一丁点儿时间。 然而令谢辞没想到的是,萧慕寻并未休息,他听到的哗哗的水声,撩开了珠帘,便看到一副让他终身难以忘怀的画面。 水珠划过他纤细白皙的背脊,上面的红莲已经开至一瓣。这红白二色对比尤为明显,白如山巅细雪,红如熊熊烈火。 他看得口干舌燥,心道约莫这便是人间的至艳之色。 “谢辞?”萧慕寻发现了他,回眸望了过来,“你不是走了么?” “我得离开一会儿,怕你在嵇家出事。” 萧慕寻缓缓走了过来,趴在池边,唇间含笑:“你也太小瞧我了。” 而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谢辞才发现外面已经暗下来了。 再次睁开眼时,便已经交换。 九幽的魔君掌控了身体,在片刻之后,便看到了趴在池边朝他浅笑的萧慕寻。 饶是他,也一时愣在原地。 谢辞还未见过这样的萧慕寻,他美得极具冲击力, “你在做什么?” 萧慕寻撩起结绺的青丝,挽在身后:“沐浴啊,看不出来?” 倒像是来勾引他的。 谢辞没把那句话说出口,心头微动,他上一世也有这样明艳的美吗? 印象之中,他的眉眼更加悲天悯人一些,并不似这般勾人。 “谢辞?” “我方才同你说什么?” 萧慕寻只得重复了一遍:“你说要去暗市买能遮掩面容的变幻之器,你就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嵇家了。” 谢辞收敛的目光,便要走出去。 “等等!”萧慕寻喊住了他。 谢辞转而回眸,才见萧慕寻已经穿好了衣衫,却松松垮垮,格外凌乱慵懒,显出了纤细有力的腰身。 外面下着细雨,雾气弥漫,融入了夜色之中。 谢辞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他暗自唾骂萧慕寻年少时的长相,这太能引起旁人的绮念了。 “多买一张给我,兴许日后能用得上。” 萧慕寻坦坦荡荡,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己被人看光,反正都是男人,又不会少块儿肉。 谢辞‘嗯’了一声,身影没入到了夜色之中。 他心绪极乱,出门时也没顾念得上隐藏,当九幽的魔君惯了,向来都只有别人避着他的份儿,从未有他避着别人。 他脸色阴郁,都在怀疑萧慕寻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重生了,却换了个阴毒的招儿,想勾引年少时的他了。 可这年头刚在心上片刻,便立刻被谢辞给否定。 不可能! 要说死对头重生之后勾引……而不是杀了他?谢辞打死都不信。 — 雨一时不见停,下半夜竟下得更大了些。 枝头的梨花被暴雨拍打,落下一地斑驳的白。 嵇冕恭敬的站在外面已久,身上早被春雨濡染,连发丝都湿透。红色的灯笼挂于屋檐,在雨中显得更加昏晦。 等众多长老走出书房,奴仆才唤他:“家主,请进吧。” 嵇冕心里清楚,他被爷爷晾了这么久,便是爷爷给他的警告。 他一推开了屋门,便闻到一丝甜腻的香气,熏炉中燃起了香霭,袅袅的烟丝肉眼可见,嵇冕认出了这东西。 ——续命香。 他眼底复杂,长长的叹了口气。 “坐。” 一个嘶哑的声音,将嵇冕的思绪拉了回来。 嵇冕弯着身体,行了一个礼:“爷爷叫我来,是有何事?” 嵇如彦浑身覆盖着黑纱,仍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恶臭,唯独露出的手指,干枯得像一具干尸。 嵇如彦切入了正题:“你打算如何应对萧家的人?” 嵇冕微垂着眸:“孙儿……孙儿不知。” “白天我也在演武场,自然听得到他想问嵇思晴的事。” 嵇冕也不敢隐瞒:“……是。” 嵇如彦缓缓从座位站起,一步步走向了嵇冕。 外面狂风大作,将屋内的烛火吹灭,嵇冕借着檐下灯笼的微光,恍然瞥到了黑纱下面的脸,已经烂得不成样子,蛆虫在上面爬。 夜色下,这张脸显得异常可怖。 嵇冕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你也害怕,是不是?” “不、不敢。” 嵇如彦声音里带着怒火:“我几个月前,便已经大限将至,若非为了你们这群蠢材,何以点了续命香,还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续命香,这名字的确好听。 可修士都不愿碰它,乃是因为身体已死,魂魄却留了下来,日日焚香,便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谁愿意忍受这种痛苦?一日日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蛆虫爬进了肉里,痛感却不会消失。 嵇家想保住荣华富贵,族中就不能没有筑基期修士。 嵇如彦的眼神格外阴冷:“不能让萧家那小子查到嵇思晴的事,不然……咱们同青炎宗的联系,就得被发现了。” 嵇冕微怔:“那爷爷打算怎么做?” 嵇如彦咳嗽了几声,声音更哑:“你明日去拖住萧家那小子,我要抹去嵇思晴的存在。” 嵇冕嘴里发苦:“那她的遗骨呢?文斌答应了辞儿,要把她葬入嵇家,令她落叶归根的!” “遗骨?”嵇如彦眼神发狠,“自然是挫骨扬灰,半点不留。” 嵇冕瞪圆了眼:“挫骨扬灰?” “我都是为了嵇家!”嵇如彦呼吸凌乱,眼底满是疯狂,“爷爷见萧家那小子资质极好,你说,我若夺舍他,咱们嵇家是不是有了倚仗?” 嵇冕吓得退后数步,嵇冕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爷爷疯了! 临走前,他似乎还听到嵇如彦低声呢喃:“萧家那小子想查嵇思晴的事,我抹去她的存在,不让他查到,那他就会多在嵇家待上一段时日,我就有机会下手了。” 嵇冕遍体生寒,筑基期修士神识根本不算强,如何能去夺舍另一个筑基期修士? 他这不是护着嵇家,而是把嵇家带去死亡的深渊。 — 昨天下了一夜的春雨,早上露水湿重,始终没有放晴,从窗外吹入葳葳凉意。 萧慕寻很早便起了身,门口站着一个人影:“仙长可是醒了?” 萧慕寻望向外面:“何事?” “家主有请。” 萧慕寻不信嵇冕这么快就想通了:“我一会儿再去。” 那人十分犹豫:“望仙长快些,家主说……想同仙长密谈。” 萧慕寻挑眉,密谈? 萧慕寻也不吊人胃口了,推开了门:“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他被领着,穿过了烟雨朦胧的长廊,又绕过水榭,才来到昨日的剑室。 如嵇冕所言,今日的确只有他一人罢了。 他独坐许久,身体没入阴影之中,失去了仅剩的生机。 萧慕寻走到了里面,奴仆缓缓将门闭紧,屋内便显得更加安静了。 萧慕寻直接进入了正题:“嵇家主可是想好了?” 嵇冕脸色苍白,眼下布满青黑:“是。” 他受嵇如彦控制太久了,分明自己才是嵇家的家主,却犹豫不决,不够果断,连一些小事都无法自己做主。 昨夜嵇如彦的话,令他彻夜未眠。 是嵇家对不起思晴和谢辞,却还要让她们落到这样的田地么? 萧慕寻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倒也不着急。 “听闻嵇家的老族长也是筑基期,怎不见他?” 嵇冕脸色更是难看:“仙友……” 萧慕寻:“怎么了?” 嵇冕喃喃自语:“你说为何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不自量力,分明家族已经衰败,却还要苦苦强撑?” “你说的是嵇如彦吧?” 嵇冕浑身僵硬:“不……只是有感而发。” “不必骗我。”萧慕寻的目光似看穿一切,“算一算他该几个月前就寿终正寝。” 嵇冕全身无力,或许一开始嵇如彦是担心嵇家,可如今他已经疯魔了。 他能明白,嵇如彦看着嵇家由盛至衰,却无力扭转乾坤的无力;他亦能明白,嵇如彦担心族中无筑基期支撑,嵇家从此没落的心焦。 可今时不同往日,嵇家已经想了太多办法,还是换来这样的结局。 嵇冕想起嵇如彦昨夜的话,越想越觉得害怕。 不是他胆小懦弱,见过萧慕寻的本事,又知他是萧家嫡系,手里定有许多保命的法器。 嵇如彦日薄西山,早已无法维持,夺舍之事根本就是在做梦! 萧慕寻盯着他:“嵇冕,我信你不是蠢材,你是嵇家的家主,嵇家如何来走,该你说了算。” 嵇冕喃喃道:“我是嵇家家主……我说了算?” 他因这句话而醍醐灌醒,仿佛拨开月明,在夹缝里寻到了一条出路。 嵇冕酝酿了许久,又问萧慕寻:“若我说了,希望仙友履行诺言,不追究嵇家的过错。” “自然。” 嵇冕比嵇文斌识时务,懂得审时度势,有他带领嵇家,至少不必担心嵇家再犯蠢了。 只是……他尚不成熟,做事不够果断。 萧慕寻昨日说出那些话,便做好了嵇冕要想好几天的准备,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邀自己过来了。 萧慕寻问:“嵇家主这么快就想通了,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旁人同你说了什么,令你改变了想法?” “仙友误会了,这自然是我自己的想法!”嵇冕满脸苦涩,“其实我做这个家主,乃是被人他们强迫的。自萧家走后,嵇家就乱了套,人人都不想坐这个位子。” 萧慕寻挑眉:“是怕萧家再次报复?” 嵇冕连忙摆手:“报复可不敢说。” 萧慕寻直接戳破:“有何不敢说,难道他们不是这么想的?” 嵇冕叹了口气,踌躇的说道:“仙友料事如神。” 他从最初的艳羡,到如今的感叹。 也就萧家,能培养得出如萧慕寻这样风华绰绰,天资绝顶之人。 嵇冕缓缓道:“许多事情我并不想做,便比如那只妖兽……” 萧慕寻来了兴趣:“哦?” “说起这妖兽,还要从十七年前讲起,嵇家式微,族里便和青炎宗做了交易,这头妖兽还是青炎宗给我们的。” 萧慕寻皱眉:“那交易的代价是什么?” “嵇思晴。” 果然……! 萧慕寻心头发凉,自己的猜测被证实后,仍有种荒诞之感。 谢辞躲在暗处,听到这话后,脸色异常难看。 若非萧慕寻,他岂非一辈子都要被瞒着了? 母亲被嵇家抛弃,遗愿竟然是让他护住嵇家! 谢辞的心头沾满了仇恨,若不是躲在暗处,他就要扼制不住自己,抽筋扒骨也要让嵇冕吐出所有东西。 嵇冕继续诉说:“去上云六洲路途遥远,嵇思晴在中途逃跑。嵇家没办法,只得再献上了一位,却因不是炉鼎之资,而被迁怒。” “原本说好的四阶妖兽,被换做了三阶,还是如飞翼虎这般凶猛吃人的妖兽。嵇家为了稳固地位,只得供养这只妖兽。” 萧慕寻眼底泛起冷漠:“这也是嵇家作孽的后果。” “是,的确是嵇家的错。”嵇冕笑容苦涩。 可怕的是如今嵇家大部分人,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家族既然已经式微,何不顺从天意?反而垂死挣扎,才铸就了这些错事。 “族中唯有嵇思晴乃是炉鼎之资,仙友应当也知道青炎宗的修炼功法,乃夺取他人造化,才能进展神速。” 萧慕寻点了点头。 嵇冕羞耻的说道:“所以,他们才接受了嵇家的交易。可嵇思晴逃跑,便惹来易峥大怒,甚至把我们嵇家献上的另一个女修……活活丢给了青炎宗上下。” 他说不出‘玩弄’二字,觉得自己一个男子,一不能护下家族,二不能堂堂正正的活,甚至于还要以这样的法子,才能寻求庇护。 萧慕寻猛然朝他望去,手攥得极白,蓦然想起了他二姐萧卿雪。 易峥做的恶事,真是令人不耻,原来从那么多年前,他就已经这样了? 萧慕寻还觉得易峥死得太轻松,应当把他活刮了才是。 他满心愤怒,一旁的嵇冕自然察觉:“仙友,你怎么了?” “易峥已经被我们杀了。” “什么!?”嵇冕瞪圆了眼,完全无法相信。 他不似嵇家其他人那样慌乱,反倒由衷的喜悦:“多谢仙友助嵇家脱离易峥的魔掌!” 萧慕寻微怔:“这是何意?” 嵇冕难堪的说:“我做这个家主甚是窝囊,被无数人逼迫着向青炎宗通风报信,说是萧家嫡系出动……” 若不这么做,青炎宗追究下来,他们嵇家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再说他们虽然明面上得了萧家庇佑,实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嵇冕心知肚明。 萧家不杀了他们泄愤便已经算善待,又怎么会真的接纳他们的投效? 嵇家清楚这一点,底下人心惶惶,互相猜疑,他这个家主决策又不果断,也没那么大的权利带领嵇家,便左右摇摆。 如今萧慕寻的出现,反倒让嵇冕觉得,这是个机会。 不破不立,他是该果断一次了。 “那谢辞是怎么一回事?”萧慕寻皱眉问道。 嵇冕颇为尴尬:“听说他是思晴的儿子,思晴后来委身易峥,是嵇家逼着她……也是为了谢辞。” 嵇思晴此举给嵇家带来了十几年安宁,至于她那两年发生了何事,嵇冕并不知晓。 十七年前的真相被渐渐还原,嵇家所知也就这么多了。 剩下的,怕得另外寻查。 谢辞苦苦压抑着自己,想起嵇思晴为自己所受的苦,便恨不得屠尽嵇家和青炎宗。 “我再问你,当年做这决定的人是谁?” “是嵇如彦。” 嵇冕忽而想起,自己也是和嵇思晴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极好。 他那日就没为嵇思晴的事开口,此刻还不说,是想一辈子带着悔恨而活吗? 嵇冕眼眶赤红:“仙友请留步,你们是找不到爷爷的,他视思晴为祸事,今日便要将她挫骨扬灰!” 听闻此言,谢辞终于忍不住现身。 他的脸上覆了变化的面具,早已经隐匿的容貌,变成了个普通人。 他揪起嵇冕的衣领:“你再说一遍,他做了什么?” 嵇冕怔怔的看着他,才发现谢辞也是筑基期。 他额头冷汗密布,有种捡回了条命的感觉。他就知道,萧慕寻作为萧家嫡系,身旁一定会有人暗中保护! 爷爷竟还想夺舍萧家嫡系……若东窗事发,嵇家才是真的会被灭族! 嵇冕只得把事情再说了一遍:“爷爷要抹去思晴的存在,想瞒住当年的事。” 萧慕寻皱眉:“他真是疯了,瞒得住一时,瞒得住一世吗?” “是……”嵇冕无力的垂下头去,“上一次嵇家脱险,便是因为辞儿同萧家博弈,我不能这样恩将仇报……” 谢辞眼底已经缀满了黑暗,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染上了彻骨的杀意。 嵇家,不配他的庇护,嵇如彦必须死。 谢辞放开了嵇冕,从屋内走出,以全身灵气,刺激着体内的混沌珠。 三头金鸾一声悠长的鸣叫,借助混沌珠的力量,来到了谢辞身边,三头金鸾尾羽燃火,翅膀大张,带着凛然的杀意。 是混沌珠影响了他! 萧慕寻快速的走了出去:“谢辞!” 谢辞想起萧慕寻的心地善良,退后了一步,不愿萧慕寻看到这样嗜血的自己,怕他会厌恶。 谢辞抬眸:“你想劝我收手?” 萧慕寻一步步走向了他:“不,我陪你一起。”. .. ,,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三头金鸾一声悠远的长鸣, 张开翅膀用力拍打, 继而悬于嵇家上空,如一朵浮在空中的乌云, 落下大片阴影。 它翅膀扇动着风,枝头的梨花狂乱的飞舞, 仿佛下了一场梨花雪。 嵇家众人遥望上空, 脸色异常难看:“那是什么!?” 它过于巨大, 如浮云般翳日。细细观之,那尾部的羽毛沾染着烈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是哪里飞来的妖兽,怎会盘踞在嵇家上空?” “哼, 若是要来嵇家捣乱, 战便是!” 嵇如彦眯起浑浊的眼, 三头金鸾飞得极低, 也继而影响到了嵇家。尾羽所带来的温度, 令众人汗水涔涔。 嵇如彦身上的恶臭就更浓了,尸体腐化的味道,遮都遮不住。 他嘶哑着嗓音:“那是三头金鸾。” 众人疑惑:“族长,三头金鸾为何物?” 嵇如彦语气沉沉:“七阶妖兽,足抵元婴。” 他们倒吸一口凉气,方才说要战的人, 瞬间蔫儿了下去。 七阶妖兽, 那可是七阶啊! 他们嵇家控制四阶的飞翼虎, 便绞尽脑汁, 用尽了家族所有力气。 七阶妖兽,他们根本想都不敢想。 众人吓得慌乱无措:“这可是在下界,为何会出现七阶妖兽!难道真是萧家发现了我们和青炎宗的联系,要让我们灭族!?” 恐慌和无措的情绪,悄无声息的在人群里蔓延。 他们何曾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个个被吓得犹如鹌鹑,缩着脖子,话都不敢说了。 嵇如彦低声喊了句:“慌什么慌!要死也是我比你们死在前头!” 人人都不敢说话,常年受嵇如彦的威压。死亡面前,一些人却暴露了真是的自己,为首的男人喊了句:“族长,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要死何必拉着我们?” 这群没骨气的家伙! 嵇如彦怒斥:“嵇家都是有你们这群不争气的,才会撑不下去!” 三头金鸾向下吐出一口烈火,火海弥漫,张牙舞爪的肆虐着周围的建筑。 他们更加害怕,被困在这一隅之地,那外面的妖兽是要把他们活活烧死! 正当众人惊慌之中,从三头金鸾身上,竟走下来两个人。 因为身后的那人面目实在普通,他们一眼便看到了容貌明艳的萧慕寻。 嵇家人已经被这阵仗吓得脸色泛白,朝萧慕寻跪倒在地:“仙友饶命啊,青炎宗的事我们一概不知情。” 萧慕寻眼神微冷的望向了全身覆盖黑纱的老人:“我今日只找嵇如彦。” “老族长?”众人不由微怔,齐刷刷的望向了他。 嵇如彦方才沉稳得不动如山,在见到萧慕寻时,这才缓缓起了身。 他站在火海之中,而萧慕寻则站在一颗衰败的梨花树下,四目相望,便燃起了硝烟。 正当此时,嵇冕已经从剑室跑到了此地。 他喘着粗气,看着这一幕情形,几乎快要晕厥过去:“仙友,你答应了我不追究嵇家,怎可言而无信!” 萧慕寻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我是答应了你不追究嵇家其他人,今日我只找嵇如彦。” 嵇冕仍旧慌乱,一个沉稳如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嵇冕!原来是你背叛嵇家!” 嵇如彦眼神淬了毒,只恨自己为何在嵇文斌被萧家捉去之后,选了嵇冕来当嵇家的家主。 “只要我能夺舍成功,嵇家就能获得百年富贵!” 嵇冕眼眶赤红:“你真是疯了,明知道不可能!萧家是什么人?他们个个睚眦必究,乃两百年前的修真家族之首!就算现在没落,也有无数法宝给后辈防身!” 嵇如彦痛骂道:“滚!你这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嵇冕双膝跪在地上,语气里藏着哭音:“爷爷,我们强求不来,嵇家早已经没落了,别再活在梦里了!” 谢辞听得更加怒不可遏,嵇如彦不但逼迫他母亲,甚至还想不自量力的夺舍萧慕寻? 他根本无法忍受,紧抿着薄唇,眼瞳透着深深的厌憎。 反观萧慕寻,却显得平静:“且不谈筑基期有没有这样的实力夺舍,我身上有足矣抵抗元婴期攻击的防护玉佩,嵇如彦,你真是白日做梦。” 难怪嵇冕要骂嵇如彦疯了,他以为谁都是萧墨那个疯子? 让自己活下去,不惜利用魔物千丝虫,这才以筑基修为夺舍了旁人。 众人听得异常震惊,老族长竟然……想做这样疯狂的事? 也就是说,今日嵇家的三头金鸾之祸,乃是源自于老族长? 他们为了活命,想朝萧慕寻和谢辞表忠心,纷纷站了出来:“老族长,你真是太不可理喻了,竟然相做这种事!” “仙友,我们愿把嵇如彦交出去,本就是他一人的过错,不该连累嵇家啊。” “是啊,我们对萧家并无半点不忠!” 嵇冕向来软弱,竟抬头扫视众人,怒斥道:“住嘴!” 众人被他这气势威吓,一时间失了言语。 嵇冕不是向来为人小心,怎突然发了怒? 嵇冕心冷极了:“爷爷是误入歧途,可你们又为嵇家做了什么?个个力求自保,恨不得撇清关系,便是这副嘴脸!” 为首的男人反驳:“嵇冕,你说话可仔细些!你不是老族长的孙子,谁想你来当这个家主?你够格吗?” 嵇冕气笑了:“是,我的确不够格,可我坐在这个位子一天,便要引领嵇家向前!” 嵇如彦看着这一幕,一直坚持的东西如山石崩裂,骤然倾塌。 他忽而从那些疯狂之中,渐渐苏醒了过来。 嵇冕……他的孙儿,他总是觉得,嵇冕性格软弱,修为又无法精进,撑不起摇摇欲坠的嵇家。 而如今,却有一瞬间,让嵇如彦觉得,自己当初把嵇冕推上家主之位,是正确的选择。 嵇如彦从火海中走出,借由黑纱覆面,便故意做出疯癫的模样:“嵇冕,你引狼入室,还说自己够这个资格?” 为谈产权转让的事,楼清焰和郑峰见了一面。 餐厅里,郑峰刚见到他的时候,脸上升起一丝好奇,但很快就礼貌地转移了目光。 结果就见到,楼清焰直直地往他这桌走过来,伸手:“你好,久等了。” 郑峰:“……?” 楼清焰:“fire。” 郑峰:“…………” 然后谈判全程,他都有点不在状态,让楼清焰钻了个空子,交易价格定在六百万人民币。 六百万在软件交易领域是一个非常高的价格,不过郑峰是不会亏本的。首先,应用新声源后,虚拟偶像产业整体都会再上一个台阶;其次,这个程序的源码有太多值得学习的地方,单凭这些技术,六百万只能说是贱卖。 楼清焰看了看短信里的转账数字,很淡定地揣起来。他对六百万没什么概念,倒是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回去以后可以对谢晋炫耀了:让你再说我穷光蛋,瞧,这不就暴富了吗? 赚钱而已,so easy。 离开的时候,郑峰突然问:“fire,你真的是fire老师?” 楼清焰:“郑总钱都付了,如果我不是fire,您不是被骗了吗?” 郑峰:“我是真不明白,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表现出来,就眼睁睁地看着佳辉被坑倒闭。” 楼清焰:“……”真的,无**说。 郑峰沉思一阵,又道:“算了不提这个。我想问一下,你之前发布的那款鬼畜动画软件,有转让的意向吗?我对它的后续开发很感兴趣。” “巧了,”楼清焰笑,“后续开发已经在做了,到时候给您一个惊喜。” 一周后,虚拟歌姬大赛的总决赛正式开启。 楼清焰通过郑峰拿到了十张票,把埋头做作业的组员们一个个拖出来,直接包机票飞日本看演出。 谢晋在头等舱坐立不安,不时拿眼神瞥向楼清焰,很怀疑后者是不是偷偷借了个什么裸贷,否则怎么一下子这么有钱了? 楼清焰一个眼神睥过去,“谢总监,你这一副看穷光蛋的眼神,什么意思呢?” 谢晋:“难道我不是在看穷光蛋吗?” “切,穷光蛋请得起全公司头等舱?” 谢晋目瞪口呆:“老大,谁给你吹气了,突然这么飘!” 楼清焰用鼻子哼气,摁开手机短信甩给他。 谢晋发现,这家伙和人混熟之后就变得相当臭屁和幼稚,但他还没来得及吐槽,看着手机上的数字一下子瞪直了眼。 “你跑去出卖色相了!突然有这么多钱!” “怎么说话呢,这是电子声带软件的转让费。你们都是研发组的,人人有份,每个人拿2,谢晋拿5。剩下的就是我们公司的启动资金。” “我靠,”大家算了一下,“2就是12万呐,老大,你太大方了!” 他们也都知道,如果没有楼清焰,这个软件绝对卖不出这么高的价格。 “咱们新工作室发的第一笔工资,还满意吗?” “那必须满意!” 谢晋环顾一圈,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巨大的憧憬,和他们第一天开会时沮丧的样子判若两人。 就算是还在佳辉领高额工资的那段日子,也没见他们这么干劲满满过。 他们身上仿佛蕴藏一种力量;这力量来自前所未有的自信、对未来的期许、对现状的满意;这力量正在暗暗蛰伏着,等待来日一飞冲天的盛景。 下了飞机,直接来到酒店,边走边说晚上该吃什么。一群人簇拥着楼清焰起哄要他请客,后者拗不过,也就答应了。 大家嘻嘻哈哈走向酒店,楼清焰渐渐被他们落下了,也不急,插着兜慢悠悠往前走。 走近酒店大门,他的视野之中,蓦然撞入了一个身影。 他一怔,停住脚步。 一群人正从旋转门里走出来,当中那个身条极佳、面容清冷的,不是江覆又是谁? 他正在为旁边的人领路,尤其重视身旁一位老人,看样子是要将他们送出酒店。他虽表情淡淡的,却带有一种极真诚的尊敬。 楼清焰也没打招呼,只站在旁边远远看着。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容,天生具有一种凛冽的冷意,只看侧脸都能感受到惊心动魄的魅力。 突然,江覆回过头来。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江覆对着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接着就转过去,随那队人离开了。 楼清焰认为可能是“等我”之类的,又不确信,因而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谢晋给他打了五个电话,等他终于接起来,那边所有人集体说:“老大,吃饭去了,你请客呀别忘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那行,我给你们打钱。” 大家:“……?” “怎么,请客不就是付钱吗。” “不是,你不去啊?” “那个……我突然有点事,就这样吧挂了。” 于是又在酒店外等了几分钟,期间还特意转到侧面,以躲过下楼吃饭的谢晋一行人。 楼清焰感觉自己像做贼似的,并且越来越怀疑,江覆临走说的那两个字到底是不是“等我”。 过了一会儿,因为外面太冷,他干脆进了酒店大厅,坐在沙发上等。 刚一坐下,江覆就回来了,在门外转了好几个圈圈,来回踱步,一副到处找人没找见的样子。 楼清焰来到靠近他位置的落地玻璃处,敲了敲玻璃,他立即被惊醒,回过身来,终于见着了人。 楼清焰往玻璃上哈了口气,用手指头在上面描了个颜文字。 ( ̄ ̄) 江覆竟然笑了。 平常不爱笑的人,一笑起来总是感觉甜甜的,江覆就是这种。他这个笑如同冰雪初融,让楼清焰有点晃眼,心想在美人遍地的星际时代,也很难见这样的姿色。 江覆也往玻璃上哈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认认真真描了个歪七扭八的颜文字。 楼清焰认了好久,才认出来是:( w ) 这……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一不苟言笑的大老爷们儿,发这种脸红的表情,这家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江覆从门口转进来,见了他,第一句话是:“吃饭没?” 特别没有新意的问候语。 楼清焰强烈认为应该换一句:“他乡遇故知,当浮一大白。” “那就是没吃。走吧,我请客。” 楼清焰:“……你怎么会在日本?” “跟教授过来有点事。忘记告诉你了,我现在在洛杉矶上学。” “?”楼清焰说,“你不是才退出娱乐圈?” “我是春季入学,退圈那会儿刚刚开学。” “在洛杉矶上学,不会是想当导演吧。” “学的是物理。”江覆言简意赅。 “哦,物理啊。” 也幸亏江覆遇上的是楼清焰,要是跑去对别人说,一个华语娱乐圈的流量小鲜肉退圈出国学物理,对方能信才怪。 江覆转头看他一眼,眼神流露出欣赏。楼清焰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对别人可能是种冒犯,对他来说特别舒服。 两人还不算熟悉,话也不多,偶尔说上一两句,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的,竟然毫不尴尬。 楼清焰有心提还钱的事,但那张卡没有带在身上,现在提未免多此一举。他心里暗想,不如以后就把卡随身携带,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偶遇了呢? 细细数来,他和江覆每一次见面都是偶遇。 萍水相逢,不期而遇,他乡故知。 有感于神奇的缘分,楼清焰干脆把最后那张虚拟歌姬大赛的票塞给了他。 “你请我吃饭,我请你看表演,很可以的。所以一定要来啊。” 江覆像收那罐小熊饼干一样收起了票,“嗯。” 深埋在土里的骨头露了出来,沾染着尘泥,这是谢辞的两世心结。 他捧起遗骨,仿佛捧起了他两世的遗憾那般。 梨花随风摇曳,花瓣脱离枝头,犹如下了一地细雪。 月光朦胧了一切,谢辞感受到自己冷硬的心脏破开一道裂缝,有温暖灌了进来。 那些猜疑和戒备,全都在这春日的温暖之中彻底粉碎。. .. ,,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梨树下的坟被两人挖开, 夜色弥漫, 似泥潭般深沉得望不到底,天上的月光也分外惨淡。 天大地大, 却找不到一处地方,适合安葬嵇思晴。 萧慕寻抬眸问他:“你想把她葬在何处?” 谢辞斩钉截铁的说:“嵇家祠堂。我要让嵇家风风光光的大葬, 再也不敢动这样的心思。” 还真是倔。 萧慕寻却想起了那日桃花下, 两人一同饮酒, 谢辞曾对他说‘奉陪到底’四个字。 而如今,萧慕寻也想陪他疯一把。 萧慕寻露出笑容,回道:“奉陪到底。” 率先映入视野之中的,乃是他含笑的眸, 如缀星辰, 仿佛冲淡了周围的寂寥。 只是此时的魔君不是少年时的谢辞, 不知萧慕寻说这四个字的含义是回他之前的话。 谢辞心绪震动, 心脏仿佛被揉碎了那般, 感受到了暖意:“……嗯。” 他终于明白,为何上一世修真界的人都视他为特殊。 尤其是那些他曾救过的人,对他更是死心塌地。 当谢辞身在其中时,才和那些人一样感同身受。 在这弱肉强食,一着不慎便要坠入深渊的修真界来说,他就仿佛在黑暗里出现的一缕光, 要以一己之力冲破黑暗, 如何能不宝贵? 听到两人谈话, 又快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嵇晚忽而惊疑的问:“你是辞儿?” 谢辞语气冷硬:“你认错人了。” “那是我认错了,抱歉。”嵇晚低下了头,眼眶微红,“也不知辞儿在萧家如何了,听说萧家人都自私自利,把他丢入了天玄阁做药人,我真怕他撑不住……” 谢辞不想回答,以沉默相对。 而萧慕寻却替他反驳:“你的消息可不怎么样,他被人救了出来,不用再过那种卑微求生的日子了。” 嵇晚听罢:“那就好、那就好……” 谢辞回眸望去—— 断崖处的梨花随风摇曳,一些早已盛开的如今落下一地春雪。另一些则含苞吐萼,骨朵上沾染着晶莹的露珠,便要等待几日天晴,就要彻底盛开。 萧慕寻唇角带笑,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暖的春日之中。 风雨初霁,谢辞的心上突然放了晴。 早遇上你,那该多好。 那么至少,不必互相为敌,连重生也只有他而已。 少年时的萧慕寻,是属于少年时的谢辞;而他所艳羡又记恨的那个正道领袖,却早已经和他同归于尽。 — 惊蛰刚至,雨露瀼瀼。 谢辞踏着夜露而归,远远瞧见嵇家奴仆一见他,便像是见到了来自地狱的厉鬼,吓得赶忙缩回去。 谢辞几步向前,捏住了他的手腕,手上一点点用力:“怎么,还想通风报信!?” 他不敢乱动,捏在手腕上的手,犹如钢铁般箍紧,他若是反抗,便要迎来浓烈的杀意:“绕、饶命啊,是家主吩咐我在此地,迎接二位仙人回来的。” “迎接?”谢辞嗤笑,“那便让我看看,他是如何迎接我的。” 谢辞放开了他,奴仆这才小步跑到了里面,煞白着脸禀告:“家主,那二位仙人回来了!” 嵇家众人都聚在剑室,房屋已被毁了许多,如今处处都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其中一名长老大惊失色:“什么!?那……跟在他身旁的七阶妖兽呢?” 奴仆连忙道:“并未跟在他身边。” 长老在剑室里踱步,喃喃自语道:“完了,我就知道他们不会甘心只要嵇如彦的命,他们是想屠杀嵇家全族!” 嵇冕坐在上方,怒斥了一声:“住嘴!” 长老轻蔑的说:“嵇冕,嵇如彦都死了,你以为谁还听你的?” 经此一遭,嵇冕那胆小的性子被磨砺得沉稳了许多,他不慌不忙,而是派人去请萧慕寻和谢辞进来。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真是疯了!” 他们退无可退,甚至开始觉得嵇如彦的做法是对的,嵇家早晚都要被屠族,不若先埋击萧家那小子,好博得一线生机。 危险越近,人心越乱。 嵇冕低声怒斥:“别动什么歪心思!” 底下长老根本不服他,闹得最凶的也是那些人。 而此时萧慕寻和谢辞终于回来,萧慕寻并未进去,面上覆上一层阴影,夜雾之中,就连他的面容也变得虚无了起来。 嵇冕一步步走上前,弯腰抱拳:“仙友。” 萧慕寻觉得奇怪:“你竟没派人伏击我们,而是亲自出来迎接?” 嵇冕紧抿着唇,背脊绷紧:“我信仙友不会伤害嵇家其他人的话,我也觉得爷爷此举,完全是已经疯癫。” “那你是大义灭亲了?” 嵇冕脸色煞白,腰压得更低。 嵇家其他人纷纷嗤笑,觉得嵇冕如此没用,只得摇尾乞怜。 萧慕寻看得清楚,眼神越发冷漠,饶是嵇思晴的遗愿,萧慕寻都觉得这些人不值得谢辞庇护。 谢辞当初为了他们向萧家博弈,又因此而受到怨恨,被丢到了天玄阁做药人。这些人不知感激,反而觉得谢辞理应如此。 萧慕寻语气极冷:“看到那些人的嘴脸了吗?你的大义灭亲,怎么不用在他们身上?” 嵇冕回眸,才见那些人眼底的嘲弄和轻蔑。 他心中薄凉,下定了决心:“我白天时告诉了仙友当年的真相,并未向仙友求什么,而如今……我却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仙友助我。” 萧慕寻望向了他:“你想做什么?” 嵇冕缓缓吐出两个字:“分家。” 身后那些嵇家长老,表情立马便凝固,死活没想到嵇冕对萧慕寻摇尾乞怜,竟然不是为了求他放过嵇家,而是让他支持自己分家? 不行,绝对不行! “嵇冕,我看你和嵇如彦一样疯了!” “萧家是不会听你的话的,没了我们,炼气期的上层修士,你有何能力满足萧家每年的要求?” 嵇冕低着头,却发了怒:“分家之后,自然不劳你们操心!” 看他这模样,倒算是铁了心了。 萧慕寻回望谢辞,却见他缓缓点了头。 萧慕寻心中了然,便对嵇冕说:“我可以帮你主持,只是分家之后,这些人得赶出江安州,永远不得冠以嵇姓。” 嵇冕原先只想到分家,却没想到萧慕寻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不冠以嵇姓,那就代表明面上是分家,实则却是驱赶! “多谢仙友!”嵇冕由衷的感谢。 那些人瞪圆了眼,痛骂嵇冕:“你个白眼狼,到底是不是嵇家的家主?” 说完,又急急忙忙对萧慕寻道:“贵客莫要轻信嵇冕,他无法管理偌大的嵇家啊!” 萧慕寻眉头紧蹙,一眼扫视了过去:“你们是质疑我的决定?” 全场安静,无人再敢多说一句。 萧慕寻心里舒畅了,比罪魁祸首的嵇如彦死了,还要令他痛快! 这群人的嘴脸,才让他感觉到恶心。 嵇冕吩咐奴仆敲钟,钟楼位于嵇家正中央,刚好在剑室旁边。迎着夜风,钟声不停的敲响,鸣遍了整个嵇家。 使得嵇家修士全都聚拢于剑室,然而嵇家乃是个大家族,可修士加起来却不足三十,其中全是灵根驳杂之辈。 底下的低阶炼气修士,唯唯诺诺,少有几个是眼神清亮的。 上层炼气修士,却如这几个长老的嘴脸,颇为可恶。 萧慕寻便坐在上方,看着嵇冕分了家,一改软弱,缓缓走到了几个长老身边,冷硬的说道:“从即日起,你们几人同嵇家再无瓜葛,不许冠以嵇姓,更不许出现在江安州!” “你!” 长老涨红了脸,没想到自己会被嵇冕这样对待,“嵇冕,你明为分家,却想对我们赶尽杀绝,别以为我们傻!” “赶尽杀绝又如何?”嵇冕朝上一指,“这可是嵇家所效忠的萧家的决定!” 萧慕寻看得津津有味,看来嵇冕学得挺快。 “你们也可以问问,底下的人愿不愿意跟你们走。”嵇冕扫视底下众人,“想跟着他们的,便随意,我不会勉强。” 低阶修士们面面相觑,害怕又出现今日的事,也有些贪生怕死之辈,站出来要和长老们一起走。 那不足三十的修士,便只剩下了二十人。 萧慕寻打了个呵欠:“可分好了?” 嵇冕点了点头。 萧慕寻这才缓缓走了下去,随手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千灵石:“之前答应你的两千灵石,我再另加三千,下界灵气枯竭,有灵石总比你们自己修行得快。” 那些被驱逐的人何时看到这么多的灵石?直瞪圆了眼。 又听萧慕寻说,这些是拿来给他们修炼的,更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下界用的可都是灵株啊! 嵇冕微怔:“仙友,你这是……?” 萧慕寻摆了摆手,只管自己爽了。 他花钱,他开心啊! 萧慕寻勾起唇角:“我观你是炼气六层,有多少年没突破了?” “五、五年。”嵇冕颇为尴尬。 “这五千灵石,再加小型聚灵阵,足矣让你突破到筑基了吧?” 嵇冕睁大了眼,脑子一派晕眩,还没从这冲击中回过神来。 小型聚灵阵! 下界灵气匮乏,是个修真家族,都想供奉族中后辈用小型聚灵阵。可奈何灵石耗费颇多,一次便要摆上几十块,谁也用不起啊! 没想到萧慕寻一出手,便让他直愣在原地。 萧慕寻皱眉:“到底可不可以?不行我再给你些丹药。” 嵇家那些长老们铁青着脸,恨不得锤胸口,眼红得可怕。也不知嵇冕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萧家这位贵客看上。 那可是五千灵石啊!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突破了! 要是能入了贵客的青睐,让他们抛弃尊严都愿意! 嵇冕这才回过神来:“不、不必了,仙友的灵石足矣令我自己买丹药了。” 萧慕寻沉沉了嗯了一声:“东西你收下吧。” 嵇冕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机缘,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沈琉玉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都很高大, 而且还没有上限, 随着时间的推进一直在不断变高。 这一次潜水虽然只有他们两人, 小游艇上却有不少工作人员, 还有专业的女教练。 林笑颜在女教练的协助下做准备工作时,沈琉玉已经先一步下水了。氧气瓶有点重,女教练让她坐在甲板边上, 给她穿戴救生衣和氧气瓶。 等她准备好之后,在甲板上等了一会儿,沈琉玉才浮出水面。 他游到甲板边,朝林笑颜伸出手。 他只露了半个上半身在水面上,全反光的护目镜上还有水珠,朝她伸出手的时候, 她能看到镜片上倒映着自己的脸。 按照教练的吩咐,她一手护着护目镜和氧气罩, 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交到沈琉玉手上, 由他牵着自己, 双腿一前一后踩进了水里。 之后女教练也跟着下了水。 沈琉玉是潜水爱好者, 各种潜水方法都会, 有个时候都不戴氧气瓶, 更不需要教练陪同。但是今天要带林笑颜潜水, 一切以安全为主, 女教练只会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有需要的时候才会靠近。 除此之外, 他还佩戴了水下通讯装置, 无论什么是都能及时联系水面。 刚才在游艇上听教练与她说各种注意事项时,提到了一些不良反应,说她不害怕是假的,只是对海洋的向往可以让她克服那种恐惧。 林笑颜在沈琉玉的示意下,先在水面试了一下用氧气罩呼吸,直到她大概掌握了氧气罩呼吸的方法,沈琉玉才牵着她的手带她下潜。 等她大概学会了如何控制身体,他就放开了她。 赛罗岛远离大陆,小岛周围没有垃圾,海水十分清澈。下潜的过程中,林笑颜看到一只海龟正在吃水母,水母身体里全是水,没有血,整个场面看起来不血腥,倒是有点像在吸面条。 旁边还有另一只小水母,正随波逐流。她目光追随着小水母,然后就看到沈琉玉不知怎么弄出一个小水圈。小水母撞上了小水圈,竟然快速翻滚起来,林笑颜差点没憋住,吐了个泡泡。 他们选择的这片潜水区不是很深,不一会儿就游到了底。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水底竟然有大龙虾! 大龙虾是她在水底瞎游的时候发现的,大概有她一节手臂长。她看到后就抬头看着沈琉玉,朝海底指了指,在沈琉玉的注视下,又游过去伸手抓了一只起来。 这只大龙虾可能有点憨吧,突然被抓了起来也不怎么动。它不动,林笑颜也不动,就提着大龙虾在水里,自己一个人傻笑了笑。 憨龙虾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开始挣扎起来。林笑颜有些无措,看着沈琉玉。沈琉玉给她比了个手势,不一会儿教练就游了过来,递给沈琉玉一根长棍子。 沈琉玉又让林笑颜把大龙虾给他,用棍子戳了戳大龙虾的肚子,大龙虾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 他把死了的大龙虾交给教练,看着林笑颜,指了指水底。林笑颜会意,又抓了一只大龙虾起来交给他。 两个人合作,林笑颜捉虾,沈琉玉杀,杀完之后让教练提着,不一会儿教练两只手都拿满了,数一数总共有八只。 林笑颜又找了一会儿,找了只比较大的交给沈琉玉,凑了个九只,拿回去让沈五哥做,正好一人一只可以吃个尽兴。 教练提着两手的大龙虾上去了,林笑颜看着她的背影,又觉得自己可能抓多了点。大龙虾那么大,他们一家人吃两只可能都吃不完,怎么会需要一人一只? 只是她刚才捉得开心,沈琉玉也不拦着她,一不小心捉多了,可能只能放在冷柜里,每天吃两只。 或者可以分给岛上和船上的工作人员。 之后她还体验了在海里和鱼群一起游泳的感觉,看水底的影子就像是一条美人鱼,甚至为了欣赏自己的影子故意并拢双腿向前游泳。看了漂亮的珊瑚礁,还观察了一下在珊瑚礁里寄居的各种鱼。 沈琉玉带了goro,一直跟在她身后默默拍摄。 上一次拍的那张合照,他对林笑颜说删掉了,其实已经成为了他手机和电脑的壁纸。 照片上的她看着镜头一脸呆萌,眼神看起来甚至还有些无辜,整个人都一脸无害的样子,其实是个偷心小盗贼。 以往他用玩手机就会直接把手机放好,不会多看一眼。自从把合照设置成壁纸之后,每次用玩手机,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看一会儿壁纸。看着看着,就会想捏捏她的小脸蛋儿,看是不是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好捏。 他没想到,曾经随手学过的摄影技术可以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这些天他拍了不少照片,是她生动活泼每一瞬的记忆留存。把这些照片整理起来做成电脑桌面,等日后他办公累了,每一次抬头都能在屏幕上看到不一样的她。 如此想想,对未来似乎都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林笑颜只顾着玩,完全没看到沈琉玉头上顶着的goro。 赛罗岛的水底有一片是岩石区,那里的水同样清澈见底,没有鱼群,只有三三两两的几条鱼在岩石中穿梭,林笑颜攀着那些石头前进,尽情感受着大自然的魅力,那种感觉…… 是震撼,也是喜欢。 换做是以前,她从来都不敢想,自己还能这样亲近大自然。 这里胜在安静,但是也太过安静了。她每往前游一会儿,就会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看着一直都跟在她身后的沈琉玉,突然又心生感激。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种没有人烟,连鱼都少见的地方呆久了,她很有可能会害怕,没有办法全心全意地享受和大自然亲近的感觉。 人终究是群居动物。偶尔会喜欢享受一个人的宁静,却没有办法真的脱离人群独自生活。她刚刚进入这片岩石区的时候是快乐的,但是往前游了一会儿,深蓝的海底就似乎有了致郁性,让她渴求同类的陪伴。 好在沈琉玉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她每次一回头都能看到他。 沈琉玉总能这样给她安全感。 回想起刚才沈琉玉接她下水的画面。是他伸过来的手,给了她下水的勇气。 有男神大哥这样陪着她,她真的好喜欢,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有了勇气,不用为各种可能存在的危险和烦恼担心。 如此想着,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以后。 一想到在不久后的将来,会有一个女人占据沈琉玉将近所有的注意力,她这个“妹妹”甚至还要为了避嫌主动避让,不轻易往沈琉玉面前凑。 眼看着现在属于她的宠爱,被沈琉玉悉数给了那个女人,她竟然…… 竟然会心有不甘。 好像自从林乐乐说出那句话之后,她总是会胡思乱想,甚至还扪心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也喜欢上了沈琉玉。 而且她很清楚,这件事不能甩锅给林乐乐。 就算林乐乐没有提那么一嘴,她也会慢慢发现自己对沈琉玉有了占有欲。 他的温柔太可怕,不知不觉地渗透进了她的生活中,她什么都没察觉,就养成了习惯。等她突然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有点舍不得了。 舍不得他的宠爱被别人分走。 她又看了沈琉玉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往前游。一边游一边思考她到底该怎么做。 结果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然她还是……顺其自然算了。 林一心的悲惨下场还历历在目,她就算有非分之想,应该也能克制住。不然就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等以后他找到了另一半,她也可以告诉自己死心。 如此想着,她心中的负担减小了不少。 抛去这点让她烦恼的事不说,这一次的潜水她还是玩得非常开心的。因为心底有了打算,她也不会刻意去躲着沈琉玉,反而问他明天还能不能再来。 沈琉玉自然不会拒绝她。 回去的时候,有游艇上的工作人员和他们一起提着大龙虾回别墅。 这可是她亲手捉的大龙虾,下车后,林笑颜一手提了一只,一进别墅就兴冲冲地跑进厨房去找沈五哥献宝。 “五哥五哥,我捉的,我捉的大龙虾。”. .. ,,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都怪那个鬼修! 谢辞恨不得此刻就搞死他, 他凭什么在萧慕寻面前乱说? 什么不喜欢, 他明明……! 谢辞以往不曾细想,而如今越发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什么可能, 他就是喜欢他! 然而他却被人提前就挖好了坑,就等着他往下跳。谢辞满腔的愤怒, 恨不得此刻就把被鬼修的事告诉萧慕寻。 然而等谢辞想要解释清楚时, 便被门外的苏明瑾给打断。 “你们……” 萧慕寻竟将谢辞推开, 在谢辞面前不心虚,不代表被人看到了就不尴尬。 隔着悬于梁上的轻纱,一切都好似变得朦胧。萧慕寻眸子里已染上了层雾气,眼尾都泛着殷红, 犹如被搅乱了一池春水。 苏明瑾何曾见过这样的萧慕寻, 愣愣的看了他许久。 记忆里的师兄, 从来都是悲天悯人, 于他而言, 就像是个神邸那般。 而如今,他堕入尘世,染上了欲,更像是只魅惑人心的山精鬼魅,无时无刻不在夺走他的视线。 “你进来做什么?”谢辞的语气里好似含了冰渣,有种被人打断的不爽。 因着谢辞带了可以变幻容貌的面具, 因此苏明瑾并未认出他来。 他眉头紧皱, 见谢辞容貌平平, 连自己也比不上, 他如何配得上师兄? 若谢辞这样的人可以,那他也可以! 苏明瑾怒火中烧,总觉得自己心中如神邸般的师兄被人玷污了那般:“我来是想和主人坦白一件事,没想到你这区区侍从,身份低微,也敢这样做!” 侍从? 谢辞想起自己遮掩了面容,的确容易被人想象成这种身份。 可这一次次,萧出云也和他争,现在连个才认识的奴隶都敢这样了。 谢辞的脸色沉了下去:“我就算身份低微,和他的关系也比你好,你有何资格质问?” 苏明瑾气得吐血,很想大声说出,他是萧慕寻的师弟! 他们的师父乃是散修,听说是从萧家灭门后的一个雪夜里救起了师兄,后来又收下了他为徒。自打师父死后,师兄便一直庇护着他。 苏明瑾早在上一世便发现,萧慕寻对谁都好,可谁也没有进入他的心里。 明明这样温柔纯善,又如此冷漠凉薄。 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他以为遥不可及、无法触碰的人,如今却对谢辞敞开了心扉。 苏明瑾眼底浮现深深的嫉妒,天上之月,堕入凡尘,即将被谁掌控在手心。 他不能接受! “主人,我真的有事跟你说。”苏明瑾眼眶微红,可怜巴巴的看向了他。 萧慕寻头大,两个都不想面对。 他朝苏明瑾说:“有什么事,等了结了嵇家的事再说吧。” 苏明瑾没想到自己这招不管用了,眼底闪过沉痛,以前师兄不是这样的。 为何只有他重生了,师兄却没有重生? 那个待他极好的师兄,已经和谢辞同归于尽了,在他死后,自己还吃了许多的苦。 他又被这种懊悔和自责的情绪所淹没,自重生以来,每日都饱受煎熬。 苏明瑾低下了头:“……是。” 萧慕寻扶额:“我今日累了,谢辞,你也出去。” 谢……辞? 苏明瑾睁大了眼,他感受到自己的脖子僵硬转动,缓缓朝他望去,无比诧异的注视着眼前的人。 可他见过谢辞,眼前的人容貌平平,难道是同名同姓? 萧慕寻想起还有话没说话,便悄声在谢辞耳旁道,“这次我们闹得极大,记得警告嵇家那些人闭嘴,莫要把消息传到萧家去了。” 谢辞:“好。” 因为萧慕寻不想让苏明瑾听见,这话说得极为小声。 苏明瑾看到他们二人极为暧昧的交颈,还说着什么悄悄话。 他嘴唇泛白,这画面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的呼吸越发凌乱。 等那两人说完,谢辞才看了苏明瑾一眼:“你还想在里面做什么?” “我……”苏明瑾低下了头,只得浑浑噩噩的同谢辞一起走了出去。 若是自己没有听错,师兄的确是这样喊他的。 难道他遮掩了自己的容貌?师兄和他未来可是死敌啊! 这两人再怎么说,也不该凑在一起,若是要让修真界的那些人知晓,怕都得瞪直了眼。 苏明瑾既怕又妒,不明白为何谢辞会出现在萧慕寻的身边。 莫非……他也重生了? 不成!他得好生试探清楚! 可让苏明瑾惊讶的是,谢辞关上了大门口,转过身时,便将一把寒刃抵在了他的脖间。 锋利的寒刃被月光映得泛光,苏明瑾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眼神冰冷而狠厉,仿佛在雪山中独自行走的孤狼。 在里面时,他收敛了自己的利爪,可出来却不会了。 谢辞:“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若胆敢背叛,别怪我手下无情。” 苏明瑾心跳极快,吓得脸色发白:“背叛……我怎么会背叛呢?” 他知道了什么? 然而苏明瑾越是发抖,谢辞便越觉得他有鬼。 他想起苏明瑾是月淮城城主流落在外的儿子,而萧慕寻又需要水莲子,便收了寒刃,转而扼住了苏明瑾的脖颈,力气一点点收紧。 苏明瑾快要不能呼吸,一时浑身发抖。 他的脖子极疼,能感受到谢辞力气用得极深,像是真的要掐死他一样。 谢辞低声警告:“我不杀你,是因为他的原因,若真被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小动作,你只会比今日痛苦一百倍,明白吗?” 苏明瑾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连忙点了点头。 谢辞这才松开了他,极瞧不惯一个男人哭成这样。 真是软弱无能。 谢辞很快便离开,身影消失在了苏明瑾的视线范围。 苏明瑾不敢动弹,全身都发着颤,他立于风中,一滴雨露滴在他的眉心,顺着脸颊往下滑。 苏明瑾感受到了异常的冰冷,害怕当初所做的事,被萧慕寻知晓。也害怕如今的谢辞,是和他一样重生的人。 — 萧慕寻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下午。 昨日陪谢辞大闹了一场,又陪他连夜处理嵇家的事,萧慕寻已经困乏极了。 风从轩窗潜入了进来,吹动重重朱色帷帐。 萧慕寻感受到了寒冷,这才缓缓苏醒了过来,穿上自己的外衫。 睡得有些久了,被子捂得太紧,他如玉的面颊都染上了一层薄粉,更胜春光万分。 苏明瑾已在外面站了许久,听到里面的声音,这才小心站在门口:“主人,你醒了吗?” 萧慕寻穿衣的手微顿:“你一直站在外面?” 苏明瑾轻声道:“嗯。” 到底是他上辈子疼爱了一世的师弟,萧慕寻叹了口气:“进来吧。” 苏明瑾这才推开了门,他身上染了雨水,冻得脸色发白,犹如在风中轻颤的荷叶上的露珠。 萧慕寻皱眉:“你何苦站在外面,让自己受累?” 苏明瑾摇头:“是我自己愿意的。” 他的态度卑微,一点儿也不像是被他宠得无边无际的小师弟。 萧慕寻自重生后,也反省过这一点,以前他总觉得自己不会出事,哪知道一朝嗝屁,留下苏明瑾一人。 萧慕寻纵然当上了正派领袖,活得都很小心。可苏明瑾不一样,期间得罪了不少人,萧慕寻猜都不用猜,便知道他死后苏明瑾该多难。 他叹了口气,觉得是自己的不对,不该对他这么好,把他宠成了这样。 这一世这么早就遇到了苏明瑾,萧慕寻决定培养他坚强些,免得离了他就活不了。 萧慕寻语气冷硬:“日后莫要这样了,我不喜欢旁人如此。” 苏明瑾以为自己的苦肉计能生效,被他这么一说,眼底含着泪花。 萧慕寻皱眉:“你虽然比我小,但好歹是个男人,哭什么哭?” 他语气有些重,苏明瑾便只得把眼泪收了回去。 萧慕寻这才点了点头:“说吧。” 苏明瑾心里苦极了,这些招以前都是有用的,怎么现在却没用了? 苏明瑾吃了瘪:“我……我其实不是凡人,身上也有灵根,奈何下界灵气稀薄,无法修炼。” 萧慕寻早已经知道苏明瑾是五灵根,就算上云六洲,由宗门或家族供养,五灵根的修士也至多修到筑基期。他上辈子花了许多代价,才让苏明瑾的修为拔高至筑基后期。 他总在想,苏明瑾一辈子都无法突破筑基后期,不过就一百五十寿岁,宠着他也没多少年。谁能想到,他自己会死在苏明瑾前面? “所以呢?” “主人要去上云六洲吗?我听说上云六洲灵气充裕,我想跟着你……” 萧慕寻还以为是苏明瑾在担心,自己会把他抛下:“放心,我会带着你的。” 萧家被灭门,师父从雪地里救了自己,他乃是苏明瑾的外公,穷尽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外孙。等好不容易找到,收为徒弟后,寿岁便尽了。 可以说,萧慕寻的命都是他救的,自然也爱屋及乌了些。 苏明瑾眼底透着喜悦,可又想起了谢辞:“主人……其实我从小便与常人不同,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天机,还能看出一些旁人的命格。” 感受到天机? 萧慕寻诧异的说道:“这可是天算的本事。” 上一世也没听苏明瑾说过啊。 苏明瑾见他终于正眼瞧自己了,恨不得沉溺在这目光之中。 他又朝萧慕寻表现自己,卖乖讨好,拼了命的想让自己对萧慕寻有用些:“之前主人身边的那个谢辞……我见他浑身戾气,日后定会克亲克友,孤独一生,还望主人小心。” 若是之前,萧慕寻听到别人这么骂他的死对头,还挺幸灾乐祸。可如今谢辞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一样,听到苏明瑾这样咒他,反倒脸色不好看。 见萧慕寻不说话,苏明瑾便以为他是默认。 毕竟如谢辞这样的人,手段狠厉,冷心冷情,不会有人是真的愿意和他做朋友。 苏明瑾继续说道:“我也是担心主人,怕那个谢辞对主人不利,主人千万得提早提防。” “够了!” 萧慕寻听不下去,“我和他是过命的交情,为何要提防他?” 苏明瑾心里更是着急,脸色都开始泛白。 完了,师兄已经对那魔头如此信任,也不知魔头到底用了什么招儿! 萧慕寻皱眉:“你来找我,便是想说这个?” 苏明瑾张了张嘴,又不敢把他死后的事告诉萧慕寻了。 现在的师兄,根本不会信他,又如何会听他的话? 苏明瑾低下了头,以沉默相对。 不过他仍然感激着萧慕寻救他,诚心诚意的朝他跪下:“我自来了江安州后,便终日浑浑噩噩,若非见到主人,都以为自己在做梦。是主人救了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因为萧慕寻的宠爱,他就算只是个五灵根,也不曾尝过多少苦。 后来,人人都怪他,觉得是他在萧慕寻和谢辞的决战之中,拖了萧慕寻的后腿。 苏明瑾一落千丈,在修真界摸爬滚打,才知道五灵根的修士,究竟要吃多少苦,才能让人正眼瞧上一眼。 他越发的痛苦,拥有时不珍惜,等失去之后才知后悔。 萧慕寻叹了口气:“你不必跪我,我救你不过顺手而为。” 苏明瑾摇头,见惯了人心险恶,越发觉得萧慕寻性子有多么难得和珍贵。 苏明瑾还跪在地上,抬眸望向他:“于主人只是顺手,于我却是要感念一辈子的恩情。便像那些嵇家人,主人只是给了他们五千灵石,又不计较嵇家犯下的罪过,与他们而言,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他说得尤为诚心,比之前使小手段引起萧慕寻注意的时候,语气诚恳多了。 萧慕寻哪想到自己会受苏明瑾一跪? “起来罢。” 苏明瑾这才从地上起身:“我虽然弱小,可往后定会好生修炼的,以后好好保护主人。” 这一世,要换他来护着萧慕寻。 萧慕寻眼底含笑,感受得出苏明瑾的真心:“我信你。” 苏明瑾因这三个字,身体僵硬,眼里含着热泪。 他是这乍暖还寒的春日里,一抹烈烈的艳阳,在这一片寒冷之中,扑面而来的温暖。 他快要忍不住哭出声来,又害怕萧慕寻察觉,立马将眼泪缩了回去。 萧慕寻想了想,又丢了一瓶丹药给他:“既然你身上有灵根,这瓶丹药先拿去,好生修炼吧。” “是!” 萧慕寻刚想再说什么,喉头发痒,咳出了一口血。他摊开掌心,雪白的肤光映着犹如红梅般殷艳的鲜血,显得格外刺眼。 是玄炎精…… 他的水灵根越强,玄炎精的火性便越是在他身体里冲撞。 “你先出去吧。” 见他吐血,苏明瑾被吓了一大跳:“主人……” “不必担心,我身体病弱,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先出去。” 苏明瑾是知晓少年时的萧慕寻体弱的,可他和萧慕寻相遇后,萧慕寻便没再吐过血了。 他苍白的唇间染上了殷红,脸色苍白,显得格外柔弱。 苏明瑾的心中升起些许异样,原来如神邸的师兄,也有这样柔弱的时候。 连他,都有几分想要去疼爱他。 — 苏明瑾心事重重的退出了屋子。 外面骤雨初歇,天空也一望无垠。庭院繁花盛开,草木葱茏而茂密,远处是巍峨的崇山。这幅美景,犹如泼墨而成的画卷。 以前总觉得萧慕寻能保护他,便肆意妄为。 而如今,苏明瑾看到这样柔弱的他时,平白生出了几分保护欲。 “不成,得试探试探……”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苏明瑾站在庭院,听到了凄清的萧声。其声呜呜然,高时清脆短促,低时哀婉回转,在心头缠绕。 苏明瑾喃喃自语:“奇怪,都这个时候了,哪里来的萧声?” 他顺着萧声走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假山上的谢辞。 这声音极为悦耳,苏明瑾还不知,这魔头竟然会这些风雅之事。 在看到苏明瑾之后,魔君谢辞的萧声骤然停歇。 “怎么是你?” 他极其厌烦着苏明瑾,比跟在萧慕寻身边的那群狗腿子更甚。 那些人,至少有恩必报,对救过他们的萧慕寻马首是瞻。这个苏明瑾,便是个白眼狼,似乎被宠惯了,甚至妒忌自己的师兄。 苏明瑾见到他,便忍不住瑟缩:“我、我只是听到萧声,这才寻了过来……” 谢辞将手里的玉萧捏紧,不过有感而发,这才吹奏了一曲。 他跳下假山,以玉萧抵住了苏明瑾的命脉,语气几分狂妄:“凭你也配?” 苏明瑾吞咽了下口水,能感受到玉萧冰凉的触感:“我们,不过才见几次面,你为何总是针对我? 就连这威胁,今日也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 谢辞挑眉,心道不论是少年时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看不惯苏明瑾,行事做派完全如出一辙,不愧都是‘谢辞’。 谢辞不喜欢年少的他对萧慕寻好,但弄苏明瑾,他倒是很爽,毫无抱怨。 “针对?”谢辞嗤笑了起来,“像你这样无能之辈,我平日多看几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苏明瑾既怕谢辞,又听不得他对自己的侮辱。 “我……不是修士,自然比不过你们。”苏明瑾缓缓道,戒备的盯着玉萧看。 谢辞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滚,莫要碍着我的眼。” 像只小尾巴一样粘着萧慕寻,真是烦人。 苏明瑾打定了主意,要试探个一清二楚:“你……方才吹奏的曲子,似乎是追忆故人的曲子?” 谢辞眉头拧紧:“这与你有何干系?” 苏明瑾讪讪笑道:“我只是有几分好奇,我也精通乐器,仙长是在思念亲人?” “我为何要回答你?” “问完我便离开。”苏明瑾额头滴下冷汗,“再说……我想同你化干戈为玉帛,之前在屋子里,是我太放肆了。主人救了我,约好会带着我一起去上云六洲,我们也算是同伴了。” 同伴? 谢辞不喜苏明瑾,又怎么会承认他是自己的同伴? 像萧慕寻那样,既不拖后腿,潜力又极强的……他勉为其难吧。 谢辞心底有些烦躁,若非萧慕寻帮他找到了母亲的坟,不是碍于萧慕寻,他早就杀了这个碍眼的苏明瑾。 他和萧慕寻之间有生死契,而和这个苏明瑾却没什么关系! “我没有亲人了,并非为她们吹奏。” 苏明瑾听谢辞愿意回答,这才松了口气:“那……是在思念朋友?” “不是。” 苏明瑾的心越沉:“莫不是在思念对手?” 谢辞手中的玉萧推进了半寸,猛然望向了他:“说够了没有?” 他这个样子,俨然是不打自招了。 苏明瑾手捏得泛白,早就怀疑谢辞了,此刻更是六分把握谢辞不正常,像是重生的。 他不敢再问,害怕谢辞会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杀了他。 毕竟,那九幽的魔君,是出了名的任性狂妄,他想做什么,从来没人拦得住他。 苏明瑾声音虚弱的说:“我不过是猜测而已,你何必认真……” 谢辞讥讽:“呵,对手有什么好思念的,我看你是脑子犯蠢。” “我精通乐器,自然知道知音难求,也有些惺惺相惜的对手……” 谢辞嘴唇紧抿,颇为不悦:“对手便是对手,什么惺惺相惜,一派胡言!” 他的话刚落下,便看到萧慕寻披着单衣走了出来,他站在梨花树下,那白色的花瓣便落了他满袖满襟。 冷溶溶的月色腻在他的肌肤上,见他那模样分明是刚洗完澡,结绺的湿发披散而下,将那张脸衬得越发浓艳。 谢辞一时气虚,方才的理直气壮顿时消散得丁点儿不剩。 萧慕寻假装没听到:“你们在聊什么?” 谢辞:“你怎么出来了?” 萧慕寻解释:“听到外面有萧声,觉着极美,便想出来看看。” 萧慕寻和苏明瑾两人都称赞这萧声,可于谢辞这儿,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反应。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嘴角轻微上扬,不仔细看,甚至都发现不了。 只是他周身萦绕的敌意,却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下去。 苏明瑾站在两人中间,看得最是清楚,第一次知道了谢辞也会差别对待。 他分外心塞,又因谢辞用玉萧抵着他的命脉,而无法动弹,只得可怜巴巴的注视着萧慕寻:“主人……” “谢辞,你放开他吧。” 一说这话,谢辞就不开心了:“凭什么?是他自己多事,撞到我手里来了。” 萧慕寻轻声道:“定是你的萧声美极了,他才会心生向往,我不一样也被勾出来了吗?” 谢辞外泄的霸气骤然收敛,被那句‘勾出来’哄得极为开心。 不成想有朝一日,他竟得了萧慕寻的称赞。 谢辞又觉得苏明瑾碍眼,玉萧没再抵着他的命脉,而是用力一推,苏明瑾便趔趄的朝后退了好几布,还差点摔倒。 “你带他走吧,只是以后少在我面前碍眼。” 萧慕寻保持着笑容:“好。” 苏明瑾低着头,跟在萧慕寻身后。 萧慕寻走在最前方,眼神逐渐冰冷了下来。 他来了一会儿,听得清清楚楚,苏明瑾是问了‘对头’二字。 他凭什么这么问?. .. ,,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宋月明真是没想到卫云开无声无息就对杨红卫出手了,她对这件事一无所觉, 想想也没有什么, 先前不能将杨红卫绳之以法, 如果他自己再作死,她绝对不介意狠狠踩上一脚。 不过, 宋月明还是不相信宋建钢会因为赌博输光那些金子,金价一直在上涨,她那些都留着没动,宋建钢不至于疯狂到那个地步。 “你有下一步打算吗?” 卫云开慎重道:“最近在乡下抓赌钱不少,公安会不定时到村里去察, 要是赌大了,估计抓住不会轻易放掉。” 他制定这计划可不知道宋建钢会和杨红卫再有联系,如果把宋建钢连带进去, 事情就闹大了, 保险起见他还是告诉宋月明真相, 免得闹出来不可挽回事, 影响他们关系。 “要不然可以提醒一下二哥。” 宋月明耸了耸肩:“提醒他干嘛, 他以前就跟杨红卫胡混,那次你救我, 我就觉得有他给杨红卫通风报信, 他要是因为赌钱被抓也是活该, 不过这件事就不要让爸妈知道了。” 卫云开收紧手, 眸底都是怒气, 他当初名不正言不顺没有管宋家事, 如今听宋月明那么说,半点都不觉得愧疚了,这两个人要是赌钱被抓也是咎由自取! “我知道怎么做了。” 宋月明叹一口气,就是不知道宋建军回家怎么说,最好不要跟宋建钢当面对质,要不然以宋建钢鸡贼程度,肯定会轻而易举狡辩为自己洗脱罪名。 幸好,宋建军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他对家里人厚道,可不是任人摆弄傻子,宋建钢做事明显不地道,他当然先跟父母诉苦。 黄栀子一听宋建军已经拿出去两百块钱已经傻眼了。 “那吴秀秀爹妈怎么还会要钱?老二没把钱给他们?” 宋卫国想更远一些,既然吴秀秀孩子没打掉,那宋建钢把那二百块钱弄哪儿去了?村里二十啷当岁男青年吃喝不愁,但兜里有钱不多,他跟黄栀子对孩子不苛刻,春上宋建钢还弄到一只野鸡托宋建军给他卖了,拿到钱根本没有交公,宋建钢手里肯定有钱,既然有钱还找弟弟要二百块钱干啥? 宋建钢从前做过事,闺女没有追究没有外传,宋卫国原本以为,宋建钢知错就改已经安分了,没想到骨子里仍旧是自私自利想要占兄弟便宜!坑一个不算,还要继续骗! “吴秀秀彩礼不给了,他们家要告就去告,宋建钢该坐牢就得坐牢!”宋卫国连问都没问宋建钢就拍板做了决定,两个儿子该相信谁他心里有数着呢! 黄栀子则是满心茫然,摆在眼前事实是二儿子捣鬼,说不定就是联合外人坑家里钱,一点都不顾爹妈兄弟!她怎么养出来一个这样儿子? “吴家来要钱时候你怎么不说?” 宋建军挠挠头:“二哥和我都怕你们知道了着急上火么,再说,我手里还有钱。” 再者,宋建军真没把宋建钢想多坏,但听宋月明一说,就觉出不对来了,他念着一起长大手足情深,人家已经开始给小家庭谋划,他再装傻让人欺负下去成什么样子了? 宋卫国眉头一皱:“他还想让你帮他瞒着?以后别再借给他钱!” “知道了。” 宋建钢回到家就发现气氛不大对,第一反应是借宋建军钱事儿被爹妈发现了,吴秀秀爹妈要求加一倍彩礼时候,他求过宋建军不要把这事说出来,找机会卖了金子还钱给老三就是,就是不还,老三手里还有余钱,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少了钱用。 “爸,咋了?” 从吴秀秀爹妈来闹事,宋建钢回家都是装老实,一副羞愧认错样子。 宋卫国瞪他:“你是不是跟老三借了二百块?” 宋建钢头皮发麻,暗暗埋怨宋建军说话不算话,不讲义气。 但宋卫国看穿他想法,心念一转就道:“你借了钱还想让军子给你瞒着,要不是我跟你妈问军子借钱看见他存折,还不知道这事!你从他那儿拿走二百呢?给我拿出来!” 宋建钢顿时心虚,宋月明孩子满月,爸妈给钱又给东西,他原以为家里钱多,这二百说不定父母帮忙就给还了,谁知道竟然还要跟宋建军借钱! 但那二百块他现在是真还不上,苦着脸道:“爸,妈,当时我不是想让吴秀秀把孩子打掉,不敢让你们知道这事儿,才跟军子借钱,谁知道吴秀秀妈知道她怀孕就不让打,我也不知道这事儿会弄成这样。” 那二百块,他喝完酒跟杨红卫玩牌时候迷迷糊糊输掉一大半,剩下五十真给了吴秀秀让她把孩子打掉,兜里剩钱都不到二十,他拿什么去还? 所以,当宋卫国冷着脸子也只能从宋建钢身上翻出来这点钱,他和宋建军睡在西厢房,一眼都能看过来有多少东西,根本没看见哪儿藏着钱! “吴秀秀拿走二百还想要彩礼?宋建钢,真不是你帮着人家来跟家里要钱?”又气又怒黄栀子抓到重点。 宋卫国则冷着脸将刚才决定再说一遍:“这媳妇你能娶就娶,不能娶就是这样,你还该军子一百八十块,赶紧挣钱还给他!” 宋建钢脸沉下来,吴秀秀一家当然不会去告发他,可也不好打发,这一回他是真没想着坑家里多少钱,可在宋卫国眼里就是他联合吴秀秀一家借怀孕事来坑钱。 “幸好盖好房子了,等你结婚,就你自己过日子去,别来找我跟你妈!” 宋卫国是真心凉,养出来个心狠手辣儿子,他只能离他远远地,要不然迟早坑到他跟黄栀子身上来! ~ 宋家不给加彩礼,吴秀秀爹妈不愿意,可又不敢真去告宋建钢耍流氓,要不然闺女怀着孩子该咋办,以后还出门儿不出了? 与此同时对,不知道谁发现吴秀秀怀孕事,谣言传什么都有,吴家贪财卖闺女,威胁宋家要钱,人家宋家把小儿子定媒二百块预备结婚钱都给拿出来了,吴家还不满意,还要再加一百八! “要告人家耍流氓早去啊,改改人家都得催着提前结婚把人娶进来吧?” “那吴秀秀家里还有个弟弟,该不会是……” “啧,吴秀秀那弟弟还不到十五,现在都用攒钱结婚了?” “不是省油灯啊!” “这家也没穷到哪儿去吧,是不是看宋家有钱才闹出来。” “有可能!看人家给闺女钱都比这多,眼气得慌呗!” 吴秀秀爹妈听到这些话也慌了神,他们拿到彩礼之外钱就五十,人说那么些钱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吴秀秀也不说那钱去了哪儿,他们倒是想闹,但还得看着吴秀秀脸色,如果宋家不提前婚期,等吴秀秀肚子鼓起来再结婚肯定闹难看! 吴秀秀又脸红又恼怒,她勾着宋建钢成事时候就想这件婚事能稳稳当当,现在看着用力过猛,彩礼她拿也拿了,宋建钢必须和她结婚! 宋建钢表现很无所谓,笃定吴秀秀和吴家一定得低头,他正忙着这一件事,这几个村子之间有个私下赌场,他琢磨出来一点窍门,要是用这个挣钱可比大哥老三起早贪黑卖菜强得多。 现在爹妈催着他还钱,他就算有钱也不能还给老三,要不然爹妈肯定得问钱是怎么来,为了防止露馅,还得和吴秀秀通气,干脆两边都瞒着,这钱就赖着不还,宋建钢也不能因为这二百块钱跟他打起来,过个五六年还了就行。 杨红卫天天都能见着宋建钢,现在家家分了地,不用一起挣工分下地,干活都是自由,爹娘管不着他,他天天琢磨着从哪儿弄点钱接着赌。 宋建钢阔气杨红卫是见识过,上次哄着宋建钢一起玩牌输了一百多,但用都是他杨红卫名头,现在就连赌场那几个组局人也以为他出手阔绰,实际上他得偷鸡摸狗到处凑钱才有钱去赌一回。 “钢子,你这该不会是拿着彩礼玩吧?” “瞎说什么,你要是说出去我爸妈肯定得打死我,到时候我也不会放过你!”宋建钢还真怕爹妈发现他赌钱事儿,幸亏上次杨红卫趁他喝醉,跟人吹牛那一百多块姓杨。 杨红卫嘻嘻笑:“我肯定不说,你还有钱没,借给我点!” “你还没输够?” “有输有赢事儿,没有一直输。”杨红卫觉得自己是赌王来着,跟评书里说那样。 宋建钢垂眸掩去不屑:“我没钱了,最多借给你五块。” 杨红卫拿上钱走了,走着吸着烟,心道还是得有个好爹娘,宋建钢都要结婚了,他还是光棍一条,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个媳妇去,宋月明他是不敢想了,但好歹找个跟宋月明差不多好看吧? “幸好我手里还有点钱,今天一定得翻盘,要是赢了钱就能娶个漂亮媳妇了。” 杨红卫卖了一个小玉石坠子,听说是个好东西,杨敏那个死了娘留下来,他妈本来要留给他媳妇,他给翻出来了,得亏放到现值点钱,要不然搁十年前卖出去都没人敢要! 杨红卫谋划好了一切,却没想到拿着钱在赌场上吆五喝六时候有人从外面踢开门。 “公安!都蹲下!” 蹲在破房子里人偷摸想跑,还没动一下,就见公安往上放了一枪,在黑漆漆夜里格外清晰,半个村子人都能听见! 杨红卫被抓着时候,一紧张吓尿裤子,逮他公安嗤笑一声,老实不客气在他屁股上踹一脚: “蹲好!” 杨红卫手里抓着钱散落一地,他双眼无神,旁边人就悄悄将那大团结踩在脚底下,趁着屋里没光将钱拿起来塞进裤当里。 ~ 到白天,村子里人都在讨论昨晚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抓赌钱!” “他们能赌多大?” 宋建钢听魂不守舍,他还去赌过一百多,会不会来抓他,不对,杨红卫吹牛说是他钱,没他宋建钢事儿! 但连续几天他都定不下心来,暗暗观察他宋建军轻而易举发现不对劲,那二百块钱肯定是被宋建钢拿走赌输了,他还联合吴家骗家里钱! 等公安上门来查时候,宋建钢腿都是软,还坚持说:“我去过,但那一百多不是我赌,是杨红卫。” “杨红卫说是你。”公安是例行询问,赌场账本上记也是杨红卫名字,但杨红卫死活不服。 “他陷害我!” 宋建钢不知哪里生出来勇气:“我没钱,杨红卫手里头有钱,他卖了个玉坠子!” 他偷偷将输掉一百多和杨红卫卖玉坠子时间调换了,公安似信非信将宋建钢带走调查,且确实查到宋建钢将玉坠子卖给县城一位领导——苏家。 公安上门询问时候很客气,卢善因交代过前因后果主动道:“要不然玉坠子你们拿走吧?” 公安却未收下,这不是涉案物证,如果从苏家拿走玉坠子,谁把钱赔给苏家? 卢善因还嘀咕呢,这玉坠子不算特别值钱,她打算给孙子戴着玩玩,沾上这件事觉得玉坠子不干净,也就没有送到市里儿子家,放在自家抽屉里,转头就遗忘了。 小宋庄赌博场被抓了典型,涉案金额较小只是批评教育,涉案金额较大则被判刑,杨红卫首当其冲,估计能判上十年。 宋卫国听到一巴掌扇在宋建钢脸上:“那是你借军子钱是不是?” “不是爸,公安都调查出来是杨红卫卖玉坠子钱,不是我给!” 宋卫国和黄栀子都快气炸了,但宋建钢就是咬死不认账,他俩还要打,宋老太不依了:“他都要结婚人了,还打他干啥,孩子说不是就不是,就算是,现在有杨家顶缸,你把自家孩子推出去有什么好处?” 俩人不说话了,宋建军站在一旁不言语,但心底对宋建钢有了新评判。 宋建军悄悄问黄栀子:“钢子是不是算计过小妹?” “你、你问这个干啥?” 黄栀子这表情明显是心虚,宋建军握着拳头逼问,才知道宋建钢和杨红卫干好事。 “妈,以后我不能拿宋建钢当兄弟,你别怪我。” 黄栀子心里也恼很:“我怎么就生了钢子这个狼心狗肺东西!” 等他们结了婚,就滚出去自己过去! 因为吴秀秀怀着孩子,婚期提前到四月底,这会儿人都忙着准备收麦,自家地里麦子要大丰收,谁管宋建钢结婚不结婚,但也有好事去婚礼上看吴秀秀进门,那隆起小腹是藏都没地儿藏! “等到今年冬天不耽误抱孙子哈!” 面对这样打趣,黄栀子笑都笑不出来,宋月明要顾着俩孩子,没回来参加婚礼,只有卫云开中午下班回来一趟,上了五块钱礼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回了城里,卫云开交代一句,就吃了饭匆匆上班去了。 宋月明挺遗憾宋建钢没有被抓走,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她笃定宋建钢一定坑了杨红卫,如果杨红卫活着走出监狱,那他也会去找宋建钢报仇,原文里,这俩人是因为分赃不均,宋建钢失手杀人,不知道这次…… 说是不回家,但五月里是黄栀子生日,刚好赶上星期天,袁大姐放假休息,两人抱着孩子回家。 因为要带着给黄栀子礼,俩人腾不出手拿,只好让卫云开骑三轮车载他们回去,铺上一张小凉席,连铺带盖用一张毛巾被,差不多满三个月俩崽崽又白又嫩,躺在车里不哭不闹,一模一样小脸咧嘴笑,能让人心给笑酥了。 为了遮阳,宋月明给他们打上一把小花伞,一边走一边逗,这车里摇摇晃晃比婴儿床摇起来还晕,不多会儿两人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到了宋家,黄栀子笑呵呵将俩人往屋里抱,连宋卫国高声说话都被瞪了一眼。 “我外孙睡觉呢,小点声!” 宋卫国也稀罕俩外孙:“这白白胖胖比人家小闺女还好看!” 就是不像他闺女小时候,可惜! 宋月明递给卫云开一把蒲扇让他扇风,闻言问:“是不是太白了?” 黄栀子立马说:“小孩儿都白,白了好看,没听说过一白遮三丑啊!何况咱左左右右一点都不丑!” 吴秀秀和宋建钢早就来了,吴秀秀凑过来看一样也要摸摸双胞胎小脸,还没碰上就被黄栀子给打回去了:“你别把孩子弄醒了,坐着去吧。” 吴秀秀面色尴尬,但其余人跟没察觉到异常似,宋月明也就不出声,她跟二嫂不熟呗。 王娟洗了几个桃,招呼道:“月明,吃桃,今年咱家桃也可甜。” 宋月明拿一个剥皮,尝一口果然很甜,十分不客气说:“妈,待会儿让我拿走点呗。” “中,中,给你留着呢,要不是你俩要回来就给送城里去了,随便吃,管够!”黄栀子豪气大手一挥,喜气洋洋样子让人看了都高兴。 只有吴秀秀高兴不起来,她怀着孕想吃点桃啊杏啊,来婆婆这儿拿都得看婆婆脸色,宋月明都出门儿了还搁家里拿东西,不嫌害臊! 吴秀秀求助似看向宋建钢,宋建钢跟没看见似,堆着笑脸和卫云开搭话。 说了一会儿话,就得准备做饭,黄栀子带着王娟和吴秀秀去厨房忙活,不让闺女动手,出门儿回来是娇客,就得嫂子做饭来招待,要不然让儿媳妇来吃干饭? 吴秀秀本来不孕吐,可不怎么,今儿一进厨房就想吐,刚干呕一声,就听黄栀子冷冷道:“上粪坑哕去!” 宋家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小圆坑做沤粪池,平时吃过瓜皮果皮都扔进去,扫地落叶也堆在里面发酵,等到秋天给地里上肥料正合适,不过纵然有落叶盖着,离沤粪池近了还有一股味儿。 吴秀秀故意不过去,去那儿不是故意让她接着哕? 她哕在厨房门口,可让黄栀子给恶心死了,她看不习惯这儿媳妇再讨好她也不会喜欢,大声叫:“宋建钢,你把地下那收拾收拾,都做饭呢,看着恶心!” 宋建钢正赔小心呢,赶紧站起来去了,同时狠狠瞪吴秀秀一眼,低声道:“滚。” 结婚后吴秀秀才知道宋建钢不是个好脾气,她不敢跟他作对,乖乖走到沤粪池吐去了。 不巧是,吴秀秀漱口回来,左左睡醒拉粑粑了,臭味儿飘过来,她扭头跑出去了,但其余人习以为常,谁家还没个小孩子了,就连宋卫国也觉得二儿媳妇矫情。 宋月明可不会替儿子说抱歉,这是她爸妈家,她儿子可以无所顾忌。 卫云开则熟练给左左冲奶粉,俩孩子吃这么胖就是因为吃够多,现在母乳反而成了次要。 大宝和二宝看着奶粉新奇,排排站着看,二宝现在还没断奶呢,闻见奶味儿都馋。 “等会儿,我给弟弟冲好奶粉就给你们弄行不行?” 宋建兵连忙阻拦:“那奶粉多贵,他俩都能吃饭了,不给他们喝!” 卫云开含笑,他挺喜欢这俩孩子,将奶瓶递给宋月明,又去厨房拿过来两只干净碗,给俩孩子一人冲了小半碗,大宝二宝美滋滋喝了。 宋建兵绷着脸:“你俩喝完这点就行了,别再跟俩弟弟抢奶粉,知道不?” 大宝咧嘴一笑:“知道啦!” 二宝也学着哥哥点头,他说话吐字还不大清楚。 卫云开忽然想起来兜里还有糖,拿出来分给他们,懂事孩子谁不喜欢? 宋月明喂好左左,右右也醒了,又是一顿忙碌收拾,吴秀秀直接站在院子里没进来,等俩孩子都收拾好了,宋月明将他们弄到里间黄栀子床上,准备哄他们睡觉,免得待会儿打扰大家吃饭。 吴秀秀悄悄进来笑着伸手:“月明,我给你抱一个吧?” 宋月明摆摆手:“不用,他们躺着玩一会儿就能睡着。” “那你这孩子可真好带。” “嗯。” “我这个跟他俩就是一个年头一个年尾,赶真巧,也不耽误俺家这个拾他俩表哥衣裳啊!”吴秀秀腼腆说。 亲戚之间小孩儿拾大孩儿衣裳再正常不过,尤其是小孩子,这么点点大孩子买新布做衣裳穿不了几天就小了,拾人家穿过省钱省事,再说宋月明爱干净,给孩子尿布都是新软和布。 宋月明还没想到见过两面新嫂子都好意思跟自己要衣裳,淡淡笑了笑:“嫂子有钱还不舍得给孩穿新,俺家这俩穿衣裳浪费,破衣裳咋好意思给你。” 吴秀秀笑容一僵,讪讪说:“我哪儿有钱?” “不是有好几百块钱,二哥手里也有钱,买呗。” “不是……” “二嫂子,你别说了,他俩要睡觉了。” 吴秀秀悻悻出去了,从她嫁过来就没一个人给她好脸,要不是宋月明在城里有点出息,她才懒得巴结! 中午吃过饭闲聊片刻,黄栀子就把宋建钢和吴秀秀给撵回他们新家,各家带回来东西也没说分一分。 吴秀秀走不甘心,宋建钢是没想到这份儿上,反正洗衣做饭都不是他操心。 宋月明他们走时候,黄栀子将炸好小酥肉给他们带上,还有桃和李子装了小半袋。 “妈我吃不完。” “你留着慢慢吃呗,留家里也保不住坏。”就算是坏了她都不想给二儿媳妇吃! 宋月明只好收着,走时候太阳不怎么热,宋卫国和黄栀子都站在门外送他们,宋月明有些愧疚,有了孩子她一年到头都回来不了几次,这会儿都不敢看他们目光,好在,家里也有人陪着他们。 ~ 回了城里,宋月明就准备照相馆重新营业事,袁大姐带孩子挺靠谱,平时也很注意言行,她打算这月过完就结束试用期,正好现在农忙,照相馆开业也是小猫三两只,不耽误照顾孩子。 苏妙宇放假回来就给她捧场来了,要宋月明给她拍好看一些,脸颊都是羞红。 宋月明坏笑:“苗苗,你是不是有喜欢人了啊?” 苏妙宇点点头,慌忙道:“月明姐,你不能告诉我妈啊,她要是知道我搞对象肯定不允许。” “我知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说是这么说,宋月明忍不住八卦**:“你是要给他照片?有他照片没,让我看看长怎么?” 男女之间互赠照片,书里夹着心爱女孩照片,那是不可言说甜蜜,妥妥令兄弟羡慕。 “哎呀,我没带,他让我照相给他照一张,月明,你帮我拍好看点呗?” 宋月明忍笑点头:“行,怎么不行,肯定把你拍好看!” 为了这份少女怀春,宋月明认认真真给苏妙宇化了妆,即便黑白照片拍不到口红颜色,也可以让人像更加美丽,发型也是特意做过,甜美空气刘海加上一双含情妙目,漂亮让人移不开眼睛。 “什么时候要照片,我抽空给你赶出来?” 苏妙宇羞答答说:“那最好不过了。” 宋月明秒懂,深沉拍拍少女肩膀:“放心,姐姐一定不会耽误你搞对象!” “月明姐!” 宋月明被她羞态逗笑,睡在婴儿床里左左和右右听到声音不停四处看,想知道这熟悉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一使劲,竟然翻了个身。 袁大姐在一旁看着,惊喜道:“哟,他们俩会翻身了!” 宋月明淡定神秘一笑:“昨天晚上翻了一次。” 还是卫云开教出来,把他高兴半天没睡着净折腾了。 “哎哟,那可真好,人家都说三翻六坐八爬爬十个月就会叫大大,是吗?”苏妙宇秀了一把自己对小孩子了解。 “是啊,说不定等过年都会叫人啦。” 苏妙宇若有所思道:“月明,你只比我大几个月欸。” 宋月明接上下一句:“那你孩子得比左左右右小个三四岁吧?” “月明姐!” 苏妙宇红了脸,宋月明不厚道继续笑,笑完保证一定给苏妙宇把照片早点洗出来,苏妙宇害羞着跑出照相馆。 宋月明说话算话,不到两天功夫就给照片洗出来了,刚好星期天上午出门给孩子打防疫针会路过苏家,就把照片给苏妙宇捎过去了,还特意装相片纸袋封了口。 他们还没走到苏家门口就看到苏妙宇正好站在门外跟人说话,是个气宇轩昂男人,一举一动都不难看出是个穿便装军人。 走过去时候,那男人背对他们转身离开。 “月明姐,你们干啥去?” “给孩子打防疫针,喏,你照片。” 苏妙宇立刻脸红,飞一般接过来放到身后:“谢谢月明姐。” 宋月明摇头:“客气啥,刚才那是谁,你对象?” “不是,不是,他不在这儿,就是来我家买一东西!”苏妙宇从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怕宋月明不相信,还给仔细解释一番。 “我妈前阵子买了个玉坠儿,结果是卖东西不是正主,现在人家托人买走了,好像卖东西人就是你们村里一个赌钱……” 宋月明失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我以后不开你玩笑了。” 苏妙宇也笑,她其实挺喜欢别人提起那人,想一想他脸都会笑起来。 得,宋月明看出少女又去想别了,连忙道别,他们也不好耽误给孩子打防疫针,两人心思都放在孩子打防疫针会不会哭上面,对苏妙宇话都没多想。 到医院开始打针,针头戳进肉里,俩崽子还笑眯眯。 “云开,你小时候打针知道疼吗?” 卫云开古怪摇头:“还行。” 宋月明狐疑看他:“嗯?” “咳咳,五六岁时候打针,爷爷要让警卫员按着我。” “那我觉得以后孩子打针你都得跟来,我可不想追着他们在医院里乱跑。”宋月明想想那场景都想大喘气,她一个人肯定斗不过两个精力充沛皮小子。 卫云开沉重点点头,没有说明按着他警卫员是两个,说不定,儿子以后打针会很乖呢。 回去路上又路过苏家,宋月明才有心思想起苏妙宇说话,她上次回家问了宋建军才知道,杨红卫卖过一个玉坠子,阴差阳错和宋建钢那二百块对上,才让宋建钢逃过一劫,苏妙宇还回去玉坠儿该不会是杨红卫卖掉那个吧? 杨家有一个玉坠儿,是杨敏母亲遗物,也是当年卫渠和何婉槿留给女儿信物,卫云开就是凭借那枚玉坠儿才找到卫家姑姑存在,所以刚才他们是跟玉坠儿擦肩而过了? 宋月明神情复杂看了卫云开一眼,他正一无所觉哄着右右睡觉,这件事还是顺其自然吧,也许真是时候未到呢? “怎么了?” “没,我看你热不热,咱们回家吃凉皮吧?” “行。” 回家路上他们又遇见一卖红薯凉粉,这时候红薯凉粉可是货真价实,宋月明买一块回去准备配着蒜瓣蒜苗炒凉粉吃。 不料回到家,门前放着一辆自行车,树荫里坐着一人,魏根生看见他们也舒展开眉头。 “爸,你啥时候过来?” “刚来,这大晌午带着孩子干啥去了,热不热?” 卫云开笑笑,将怀里左左递给他抱;“给他俩打防疫针去了,走,咱们快进去吧。” 魏根生抱着左左喜笑颜开,见俩孩子养白胖也放下心来,他们不得空过来,生怕孩子养不好。 “东大河翻坑了,都在摸鱼,咱家弄着不少大鱼,我给你们送过来点,正好跟你们说个事儿。” 魏根生神情里说不出高兴,卫云开和宋月明轻而易举猜出来,肯定是让他发愁大事给解决了。 “春玲相了一个人,是个当兵,我跟你妈看着人不孬,春玲也愿意,就想着再见两次就给定下来,你俩啥时候有空也回去见见。” 男方正式来女方家里定媒,家里重要亲戚都会跟着看一看,考察一番才能做定论。 宋月明为魏春玲松一口气,这十里八乡能出几个当兵?说媒这个应当就是魏春玲第二任丈夫。 “他们同意春玲把宁宁带过去不?”宋月明记得原文里,魏春玲未来婆婆是不同意将何宁宁带过去。 魏根生知道她是好心,遂笑着说道:“愿意,那个男年纪也大了,之前媳妇有病上吊死了,这两年都没结婚,他看上春玲了,也愿意养宁宁。” “那啥时候结婚?” “那男这一回探亲假不长,要是中就先定媒,等下一回回来再办事,让他俩多处一段时间也中。” 两人都点头:“那真是再好不过,大好事!” “是啊,我跟你妈为这事愁睡不着,现在总算好了。” 卫云开看看时间:“爸,晌午给这儿吃饭吧,我陪你喝点酒。” 魏根生略一思索就笑着应下,宋月明拿上票出门买肉,打算炒个荤菜炒个凉粉,凉皮留到明天再做,至于带过来鱼放到清水里吐吐泥再吃。 吃饭时候,魏根生还是忍不住责怪:“家常便饭都中,炒肉干啥?” 卫云开笑笑:“爸你都不经常来这一次,不得好好招待你啊。” 说是喝酒,一人喝了不到一两,吃过饭魏根生就匆忙回去了,也刚好,相媒日子就在下周星期天,干脆带着孩子一起回去。. .. ,, 第46章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手里的书沉甸甸的, 让萧慕寻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你的仇人里是不是还有鬼修?” 谢辞望向他:“……怎么这么问?” 萧慕寻仿佛抓到了证据, 激动的说:“不是你买这么多书做什么?还去研究人家的弱点!” 这么多书,是要把人往死里锤, 看来是血海深仇了! 萧慕寻格外义愤填膺:“快告诉我是谁,我帮你报仇!” 谢辞听罢, 缓缓勾起唇角:“真的?” “当然了, 我不是在你母亲面前击掌了吗?”萧慕寻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此血海深仇,我懂,都懂。” 谢辞:“……”血海……深仇?他怎么不知道? 谢辞想起都是因为那个鬼修的缘故,萧慕寻才误会自己不喜欢他。 他坑害自己不轻, 泼脏水泼得如此用力, 看来的确是血海深仇了。 谢辞早就同他积了怨, 他向来记仇, 如今来到夜辉城, 自然要寻法子对付他,好出了这口恶气! 然而萧慕寻这样护着自己,谢辞心里竟好受了许多,还认同了这个说法:“我的确和他有着血海深仇,纵然他知晓我生父的事,有可能认识我的生父, 我也不屑问他。” 萧慕寻重重的哼了声:“怎么可能去问仇人?这点骨气我们还是有的!” 谢辞点头, 表示赞同。 就算极其想要知道这件事, 也不该对那个鬼修摇尾乞怜, 该查的,他自己会查。 “仇人的事我迟早会告诉你,但非现在。”谢辞不遗余力的唾骂,“只是那人分外狡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极其擅长伪装自己,还格外可恶坏人姻缘,总之十分危险,见到一定得逃得远远的。” 萧慕寻本来点头认同,但最后一句话,他忽然囧了半天:“坏人姻缘和见到他要逃得远远的,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自然!”谢辞眼底泛狠,脸上带着许多怒怨,“凡间有句话,坏人姻缘天打雷劈。” 萧慕寻:“……” 他忽然不想纠结这个话题:“六日后的拍卖会,你有想要的东西么?” 谢辞沉思:“武器。” 他手里的寒刃乃是他炼气期时所使用的,已经不能满足筑基期的他了。 萧慕寻眼神发亮:“好巧!” 谢辞疑惑:“你不是医修,为何要武器?” “医修中赫赫有名的日月轮,你知道吗?” 谢辞点头,传闻日月轮已有了自己的灵识,会自行择主。 光是这一点,便和普通武器有着本质的区别。 “听闻日月轮会在拍卖会上出现,我执意来此,便是为了拿下它。”萧慕寻满是势在必得,绝对要赶在医修联盟之前,把日月轮抢下来! 他再也不想和医修联盟签一百年的卖身契了! — 时日渐晚,萧慕寻盘腿而坐,开始修炼了起来。 他将灵气运行了几个周天,此处灵气充裕,他的灵根又极好,很快便将灵气聚拢于丹田,在全身游走。 灵气充盈在身体里,这感觉几乎会上瘾。 萧慕寻这一打坐,便是整整五天。 他炼气二层的修为,原本是谢辞帮他而成的。现在境界也稳定了不少,再加上萧慕寻上一世本就修炼过,更是轻车熟路了。 见谢辞还在打坐,萧慕寻便悄然绕到了后面。 身上排出了不少黑色的污垢,乃是多年来堆积在经脉里的东西。 若再不洗洗,怕他自己都受不了这个味儿了。 好在这里是夜辉城最好的客栈,连沐浴的水里都加入了灵泉,他洗干净之后,很快便走出了洞府,重新将禁制设好。 他不似之前那样苍白得毫无血色,虽然脸上覆盖着遮掩容貌的面具,可身上如玉般的肌肤却遮掩不住。 掌柜看直了眼:“仙友这是……?” “巩固了下修为,排出了些杂质罢了。”萧慕寻拿出了灵石,“我的朋友尚在修炼,我再要个普通的房间,就不要洞府了,不好影响他。” 有生意做,掌柜自然乐开了花。 他高高兴兴的给萧慕寻开了间上房,萧慕寻出手大方,纵然他长相平平,掌柜也是对他颇多留意的。 “这房间带着阁楼,夜里可遥望整个夜辉城,乃是本店最好的普通客房。” “有劳你了。”萧慕寻点了点头,又想起苏明瑾,“对了,我还有位朋友呢?” “那位公子?”掌柜悄声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慕寻皱眉:“是明瑾惹了什么麻烦?” 掌柜连忙摆手:“倒不至于。” 萧慕寻松了口气:“那你便说说吧,也没什么不可讲的。” 掌柜定了心,这才说道:“那位公子这五日也静不下心来修炼,每日都要出去。不是我说,两位看上去完全不像一路人。” “何以见得?” “那位公子天资不佳……修炼也不刻苦,公子何必带着这样的拖累?” 萧慕寻眼神微闪:“多谢掌柜提点,我日后会对他严厉些的。” 掌柜说完了这番话,才缓缓退了出去。 他走了许久,到达了后院的尽头。 夜风之下,竹影婆娑,耳旁传来竹叶间的拍打之声,他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了和他约好的人。 一个人影站在暗处,黑纱覆面,低声询问:“事可办完了?” 掌柜点了点头:“公子吩咐的事,我岂有不办之理?只是公子为何会针对一个五灵根?” 也不知道那个苏明瑾怎么得罪了月淮城的少城主,祝明霄还要用这法子挑拨离间。 黑衣人重哼了声:“你不必知道,这一袋儿中品灵石好生拿着吧。” 掌柜弯腰接住了他丢过来的乾坤袋,脸上堆满了笑容:“多谢少城主赏赐,那他身边的人,需不需要我做点什么?” 黑衣人打断了他的话:“少城主说了,他身边的人若识相,便不去动他。若是不识相,还要继续帮着苏明瑾,那便……”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掌柜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省得。” 黑衣人又问:“对了,入梦符买到了吗?” 掌柜:“虽然不好找,总算是买到了!不过少城主买这东西想做什么?” — 今年的雨期格外长,长夜已至,外面忽而又下起了雨。 屋内香霭袅袅,熏笼里不仅点了香,还摆放着一颗炎石,使得里面格外温暖。 萧慕寻坐在屋内,头发肆意披散,漫不经心的看着雨滴拍打层层绿叶,心道拍卖会是明日召开,这一夜怕要无聊了。 他拿出了自己的乾坤袋,清点着萧淼为他准备的改良的符纸,竟发现了一张奇怪的符纸。 都是黄色的符纸,这一张紫色的混杂其中,萧慕寻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他不由扶额:“三哥真是傻乎乎的,连符纸都能放错。” 萧慕寻将这张符摊平在掌心,仔细瞧了瞧,忽然明白了这东西是什么。 大概是平日萧淼捣鼓着,还未成型的符纸。 只不过大致的方向萧慕寻却知晓,乃是一枚入梦符。 他喃喃自语道:“三哥还真是喜欢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萧慕寻正想把东西收入到里面,手上的动作继而一顿。 等等!入梦符!? 他睁大了眼,许多话不好同苏明瑾说。若是可以通过他的梦境,便能查出许多事来! 萧慕寻哑然:“三哥啊三哥,你这还真是歪打正着。” 不过这未成形的符纸不知道能撑多久,萧慕寻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以鲜血在上面一点,将整个符纸画满。 他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在里面注入灵气,默念了声苏明瑾的名字。 入梦符在半空散发紫色的光,粉碎成了两半。 萧慕寻还以为失败了,皱着眉头想把符纸收回时,入梦符却飞快的朝他打来。而另一半,则飞至了苏明瑾的所在之地。 还好苏明瑾没有乖乖留在洞府里,否则以洞府外的禁制,入梦符根本无法冲破。 萧慕寻昏倒在地,自梦中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不知名的楼阁上。 看来苏明瑾没来?那入梦符岂不是没用了? 萧慕寻也不着急,颇有闲情雅致的登高远眺。 夜风习习,萧慕寻看到底下灯火阑珊,两边街道杨柳依依,柳树悬挂着红色灯笼,映在河岸两边。水中不仅有月色倒映,亦有灯火倒映,互相辉映起来。 急管繁弦,烟景长街,一派美景。 “江云灯景,竟是在这儿……” 这里是他去九幽之前,和祝明霄把酒畅饮的地方,并约好往后会再来此地。 萧慕寻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去九幽,否则以祝明霄的性子,大概会吵着陪他一起去。 如今故地重游,却是在梦中。 暗处人影攒动,一人特意放缓了脚步,缓缓走到了里面来。 “阿寻。” 萧慕寻朝那边望去,发现来人不是苏明瑾,而是祝明霄。 他不由微怔,不知入梦符为何会出了岔子。 眼前的祝明霄一头长发被染成了细雪的颜色,风吹动他的袍裾飞扬,他收敛了一身矜贵倨傲,满是痛苦的走到他身边,抱住了他:“许久未见。” 萧慕寻没有说话,而是诧异的望着他。 祝明霄见他的表情,带着怀念的轻笑:“对哦,你该还不认识我。” 萧慕寻:“……”认识是认识,可他入梦符的对象乃是苏明瑾啊。 他尚未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祝明霄便俯下身,想对他做什么似的。 萧慕寻眼皮一跳:“你做什么!” 祝明霄捧起他的脸,几近贪婪的说:“我只想好好再看看你。” 手指传来的温度格外冰冷,萧慕寻没想到的是,萧淼所制的入梦符,竟有这样的威力。 萧慕寻皱紧了眉头,挣扎着想要离开。 谁知祝明霄却低声在他耳边说:“我很快就来找你。” 画面骤然消失,萧慕寻发现画面一转,这下子已经不在江云灯景了,而是医修联盟! 屋内的摆设,他分外熟悉。 这是他的房间。 萧慕寻紧拧的眉头完全没有松开,屋外传来了脚步声。萧慕寻听到声响,立刻闭上双眼装睡。 苏明瑾没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会儿,竟梦到了这里。 几乎所有的事,都是从此地开始的。 他没走了几步,忽然看到了睡过去的萧慕寻。苏明瑾睁大了眼,几步朝前走来。 因为确信是自己的梦,苏明瑾并未起疑。 他这些日子梦到萧慕寻的时候太多了,这只是其中一次而已。 苏明瑾痛苦万分:“对不起……对不起……” 苏明瑾贪婪的注视着他的脸,想起白天萧慕寻对自己的冷待,忽而更加舍不得离开了。 萧慕寻越是对他冷待,他便越是犹如猫爪子挠那般,恨不得立刻夺回他的目光。 人就是这样,拥有时不觉得珍惜,失去才后悔莫及。 苏明瑾以极低极轻的声音道:“我不会再害你。” 入梦符就此终止,未成形的符纸到底威力不足,撑不了多久的。 萧慕寻缓缓睁开了眼,早已失去了睡意,眼底清明一片。 他沉思了起来,梦里莫名其妙见到的祝明霄,以及……苏明瑾对他说的那些话。 害他什么? — 萧慕寻就这样思考了一夜,原来本就觉得苏明瑾行为古怪,如今更是对苏明瑾起了戒心。 一大早,萧慕寻便等在洞府外面。 谢辞还未出来,他又不好进去打扰,害怕谢辞修炼出岔子。 苏明瑾远远看到萧慕寻,便走了上去:“主人是在等谢辞?拍卖会都快开始了,他还没出来,是不是没记住拍卖会的时间?” 拍卖会在黄昏时分,其实要等,也是等得起的。 萧慕寻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倒是很早。” 苏明瑾轻柔的笑道:“因为主人说的话,我都放在心上。” 他这意思不是在说,谢辞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么? 萧慕寻本来还对苏明瑾有些放纵,但听了昨夜的话,此刻竟不想给他留情面了。 他还没蠢到,面对可能害自己的人,都保持着善意:“他不是你说的这样的人。” 苏明瑾听他这么说,心道不能急于一时。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他有的是机会。 “我听掌柜说,你昨天就没在洞府里修炼了?” 苏明瑾点了点头:“昨日去逛了下夜辉城。” “你手里没多少灵石,怎么不叫我?” 苏明瑾轻声道:“只是逛逛,也不是买什么。我昨日在外面走累了,坐下没多久便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噩梦……还是美梦?” 苏明瑾落寞的说:“若真要算的话……美梦吧,见到了一个我极思念的人。” 想念的人,还说什么害不害之类的话? 萧慕寻眼神冰冷,他对苏明瑾是真心疼爱。旁人的背叛他可以不管,倘若真的是苏明瑾…… 一想到此处,他的心头便止不住的涌起疼痛和愤怒。 他自问在师父死后,便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苏明瑾,从无私心! “等拍卖会后,我会托人照顾你。” “托人?”苏明瑾着急的问,“我想跟着你们一起。” 萧慕寻冷淡的说:“去月淮城凶险,你虽然有灵根,却没开始修炼。” 苏明瑾朝近走了一步:“主人觉得我是拖累?我会助你夺得水莲子的!” 萧慕寻身体退后:“你自己明白便好。” 苏明瑾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白,上一世的师兄从未这么说过他,疼痛犹如藤蔓一般,层层叠叠的爬满了心脏。 “我和月淮城有些渊源,能帮到主人!” 萧慕寻追问:“什么渊源?” 苏明瑾哑然:“这……我还不能说。” “看来你不信任我,带你去月淮城的事,还是算了吧。” 苏明瑾被他这么一激,脸色涨红:“哪里是不信任?只不过说出来,怕主人不相信。” “哦?” “我是月淮城城主的儿子。” 萧慕寻捏白了手,如今总算可以判定,苏明瑾乃是重生的。 他呼吸进去的空气都觉得冰冷,过了许久才让头脑冷静:“月淮城的少城主是祝明霄!你莫要唬我不知!” 苏明瑾急得汗水直流:“是真的,主人带我一起去月淮城就知道了!” 祝明霄对他并不好,从来不喜欢他。 祝明霄的眼睛从来都长在天上,矜贵傲气,每每看到他都带着冷漠。 那是因为,他和祝明霄并非一母同胞。当他知道这件事时,月淮城的城主已经换了人,祝明霄一句不许他踏入月淮城半步,所有人都不敢放他进去。 好不容易重生了,他只是想夺回属于自己的地位。 苏明瑾见萧慕寻不答,反倒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冰冷:“主人……” “我不能带你去。” 苏明瑾绝望了起来,若萧慕寻真的不带他,凭他的能力该如何去月淮城? 苏明瑾抓住萧慕寻的手:“我知道萧家有一生死契,若是签下那东西,主人该信我了吧!” 萧慕寻眉头紧拧:“你放开。” 苏明瑾却不想放:“若主人不答应,我便不放!” 萧慕寻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此刻猴头发痒,竟一口血吐在他手上。 算算日子,谢辞已经闭关六日,也有六日没有给他梳理灵气了。 萧慕寻吐血早就吐成了习惯,以前更是张嘴就来,自己早就不介意了。 苏明瑾却吓了一大跳,脸色惨白,立马便放开了他:“你怎么样?” 萧慕寻沙哑着声音:“滚远点。” 苏明瑾眼眶微红,他低下头,费尽全身的力气道:“若……主人的确不能带我去,我便不去了。” 他心里堵得慌,觉得事情总不如他所愿。 正当此时,谢辞已打开了洞府禁制,直直的走了出来:“等久了?” 萧慕寻摇头:“没事。” 谢辞瞧见萧慕寻声音沙哑,又看到了苏明瑾,便下意识觉得是发生了什么。 他语气含着怒意:“他救你出深渊,你便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掌柜早就得了祝明霄的命令,要挑拨离间。 见状,他立马走了出来:“我方才路过时,可看得清清楚楚啊!就是他,把人给气得吐了血!” 萧慕寻眼皮一跳,总觉得他这话颇像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谢辞全身气势都阴沉了下去,全身萦绕着阴郁之气。 萧慕寻:“……” 这个掌柜哪里冒出来的,简直火上浇油。 他心里咯噔一声,别是要打起来吧?. .. ,, 第47章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气息, 仿佛一点即燃。 掌柜名唤邱真, 乃筑基后期修士,见此情形, 便连忙拉住萧慕寻:“站远些,莫要伤着了。” 萧慕寻正紧盯着谢辞和苏明瑾二人, 被邱真拉远后, 诧异的看向了他。 强烈的直觉告诉萧慕寻, 这个邱真故意刺激谢辞,是要针对苏明瑾!! 邱真大约也知道自己出现的时机太凑巧,引起了萧慕寻的怀疑。 他本来不想领这份差事,奈何忌惮月淮城势力, 不得不去做。 萧慕寻出手大方, 一看也出身不凡, 他两边都不敢得罪, 便卖了个人情给萧慕寻:“那位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 不该得罪的人? 苏明瑾又没修炼, 到底得罪了谁? “客人莫要和苏明瑾有任何牵扯了,会被他拖累的。”邱真真心实意的建议,“客人和苏明瑾,应当没有什么关系吧?费力不讨好的事,为何还要做?” 萧慕寻脸色微沉,面上覆盖了阴影。 那边谢辞冷着脸道:“他救了你亦给了你庇护, 你却得寸进尺。” 苏明瑾弱弱的反驳:“我没有……主人带我去月淮城, 不是对主人有好处么?” “嗤, 这还不算得寸进尺?” 萧慕寻已经说清楚了他不愿, 苏明瑾还要勉强。 苏明瑾俨然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早早习惯了萧慕寻满足他的要求,这习惯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过来。 谢辞不屑欺负苏明瑾,收敛了自己一身灵气:“我向来不喜欢说废话,等会儿莫说我欺负你。” 苏明瑾身手根本不厉害,前世在萧慕寻的庇护下根本就没刻苦修炼过。 他苦兮兮的看向萧慕寻,以为这招有效,哪知道萧慕寻却瞥开了头。 谢辞皱眉:“你一个男人,难道只会靠别人的庇护?” 苏明瑾涨红了脸:“主人……不是别人。” 看来他是真的觉得,萧慕寻庇护他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仅谢辞,连那邱真都被恶心到了。 这可是修真界,弱肉强食,谁都没有义务非要护着谁! “够了!”谢辞低吼了句,赤手空拳的朝他攻了过去。 苏明瑾却一步步退让,不敢和谢辞对打。 他知道谢辞的本事,就算谢辞让了他,自己也不可能打得过谢辞。 直到最后,苏明瑾已经退无可退,已到了不得不反击的时候。 他被逼得没办法了,有些气急败坏:“谢辞,你说我恩将仇报,又存了什么好心思?” 谢辞屏住呼吸,以为是苏明瑾看穿了他喜欢萧慕寻的事。 苏明瑾却骂道:“你不过也是想利用他!” 谢辞气笑了,不欲同他废话:“出手!我不想同你废话!” 苏明瑾只得四处躲闪,到最后躲到了萧慕寻身后,瑟缩着身体。谢辞拳风扫过,差一点没来得及把拳头收回来。 饶是这样,拳风扫过,误伤了萧慕寻的脸颊。 苏明瑾脸色煞白:“师……主人,你没事吧!” 萧慕寻脸上的易容面具乃是低阶法器,有一定的防御力,若非如此,他的脸真的会受伤。 邱真也看不下去:“你们比就比,跑到这边来做什么?” 苏明瑾低下头,他只是下意识的朝萧慕寻这边跑…… 邱真方才看得清楚,谢辞尚知道靠近萧慕寻时,便收敛几分力,而这个苏明瑾,却故意把危险引过来:“看看,这白眼狼,还专门把危险引到这里!还不如一个外人呢!” 萧慕寻紧抿着唇,同苏明瑾对视。 脸颊并不疼,疼的是心。 苏明瑾心虚的低下了头:“我不是有意的。” 谢辞连忙走了过来,推开了苏明瑾,无比懊恼的问:“你没事吧?都怪我……” 两人的态度,截然相反。 萧慕寻朝谢辞摇了摇头,声音喑哑:“没事。” 谢辞明白他在伤心,眼眶微红,强忍着失望和难过。 他心里也痛了起来,仿佛感同身受那般。谢辞见苏明瑾还想过来,便一脚踹了过去:“滚!” 苏明瑾跌在地上,立马便朝萧慕寻的方向望去。 “往后,你别再跟着我了。” 苏明瑾没想到萧慕寻会这么说,语气越发慌乱:“我……我可以答应不去月淮城,也可以在这里等你们,我……” “不必。”萧慕寻吐出了这两个字,了断了他对苏明瑾的一世付出。 苏明瑾的确害怕谢辞,所以才被恐惧冲昏了头脑。 他重生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赎罪。 然而师兄却不要他了…… 苏明瑾面色惨白,这两个字,比谢辞这样对他,还要令他更加痛心。他跪着靠近了萧慕寻,双手揪住萧慕寻的衣角:“求求你,别丢下我。” 邱真站在一侧,冷冷道:“人在慌乱之下,只会做出最真实的反应?你以往是不是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 遇到危险,便下意识的来找萧慕寻。 苏明瑾呼吸凝滞,竟无法反驳。 萧慕寻一点点将他的手给掰开:“我救你,已经是仁至义尽。” 苏明瑾被推开,颓然的坐在地上。 萧慕寻转身离开,脸上带着疲倦:“你好自为之。” — 天色已倦,苍穹洒下万丈霞光。 晚风唱响,暮影归舟,两岸柳丝依依。初春的河水那么凉,纵然染上了一层橙暖的光,也不过是表面而已。 萧慕寻没有急着去拍卖会,而是来到了市集的丹坊,托掌事查一查是谁在针对苏明瑾。 掌事同跃居楼的邱真邱真认识,连忙将此话应下。 “师叔祖,既然如此,那位苏明瑾可否要纳入天衍宗的保护之下?” 萧慕寻沉默许久,谢辞知他心善,用担心的目光望向了他。 萧慕寻心中拂过万般情绪:“不必了。” 听他这么说,谢辞也松了口气。 掌事得令,朝他行了一礼:“我知道了。不过师叔祖要去拍卖会,这个时间恐怕来不及了,我这儿有邀请函,可直接通往里面。” 他恭敬的把东西递给了萧慕寻,萧慕寻才问:“为何去不了?” “师叔祖有所不知,夜辉城的拍卖会久负盛名,若没有后台,得提前半日就去排队。” 萧慕寻点了点头:“那便多谢你了。” 掌事连连摆手:“能帮师叔祖,是我的荣幸!” 得了邀请函,便能省下不少功夫,萧慕寻那压抑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两人很快走出了丹坊,朝着拍卖会的方向离开了。 得了萧慕寻的命令,丹坊的掌事很快便前往了跃居楼,他和那里的邱真乃是旧识,查起事来可方便不少。 听说他来,邱真选了个包厢,煮上一壶灵茶:“你怎么突然来了?” 掌事直奔主题:“你的好茶我倒是不想喝了,今日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邱真还奇怪:“你每次来都要讹我些灵茶,今日怎么改了性子?” 掌事哼了句:“师叔祖都问到我这儿来了,若非和你是旧识,你就等着天衍宗上门找你麻烦吧!” “师叔祖?”邱真皱眉,“便是你们老祖顾星河新收的那个?” 掌事纠正了他的说法:“是唯一收的那个!” 邱真摸不清头脑:“我又怎么了?” “我不想跟你绕圈子,针对苏明瑾的人是谁?” 邱真乃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脑子转得这么快,故意挑拨离间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微颤的指着他:“那那那位客人,便是天衍宗的……?” “正是。” 邱真吓得满头冷汗,天衍宗和月淮城对上了! 若非他机灵,觉得萧慕寻出手大方,定然也有些后台,便差点下了杀手! 邱真越想越觉得惊险,若自己真的这么做了,被记仇护短的天衍宗杀十次都不止! 邱真脸色泛白的朝掌事说:“你可得救救我啊!” “怎么了?” “月淮城的少城主祝明霄令我对他们使手段,离间他们几人。若不成,便要杀了庇护苏明瑾的所有人!” 掌事的脸色变得格外凝重:“杀?” “是啊!”邱真愁苦的说,“更可怕的是,我还未来得及禀告他们已经分道扬镳了,倘若月淮城的人看见,误以为他们还在庇护苏明瑾……” 掌事腾的站起身来:“祝明霄何在?” “听说去了拍卖会!” 掌事慌得心脏直跳,快要炸开,他左右来回踱步:“完了,我才把拍卖会的邀请函给了师叔祖……” “什么!?”邱真失声喊了句,“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六日前,已用了传音符,老祖约莫要来夜辉城了!”倘若被顾星河知道,他害得萧慕寻入了狼口,怕是要被剥皮拆骨! 两人互相对视,脑海里只蹦出一个想法—— 萧慕寻千万不能出事! — 夜晚降临,阴暗的乌云却慢慢退散,只留下一片纯净的黑。 入场的人已经渐渐少了许多,守门人不识萧慕寻,见他们二人前来,便拦住了他:“拍卖会已经停止入内,二位若想来,等下一次吧。” 下一次可是十年后。 萧慕寻拿出了邀请函:“这也不成吗?” 守门人闷声道:“纵然邀请函也没用,除非你是那几个修真大族、大宗的人……” 他刚说完这话,便看到天衍宗的标识,顿时傻了眼。 真是被当场打了脸。 守门人连忙让出了路,弯腰道:“原来是天衍宗的道友,里面请。” 萧慕寻缓缓入内,拍卖会已经开始了小半个时辰,侍者连忙带着他们去了包厢。 此时的天空漆黑一片,拍卖会的阁楼上,有侍从陆陆续续点起几盏莲花灯,悬挂于房檐下。 会场一下子就被照亮,萧慕寻被请入了二楼的包厢。里面点了一炉极好闻的熏香,袅袅升起了云烟。就连摆放的茶水也蕴含灵气,那是修真界产量不多的灵茶。 侍者指了指一楼的位置:“如今已经拍卖了第三件物品了。” 萧慕寻问:“那可到了日月轮?” 侍者摇头:“尚未。” 萧慕寻松了口气,这才饶有兴趣的注视着下方,只见侍者们纷纷开始围着楼台点灯,直到把一楼照得通火明亮。 第四件物品的模样才渐渐展露在众人的面前,乃是一片发光的龙鳞。 “此物乃是龙鳞,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炼制,变成了极好的防御上品法器。龙鳞极为珍贵,我们也只得了这巴掌大小的一小块。相信鲛纱的功效不用我再直说了,在场的都是行家,开始竞拍。”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夜辉城拍卖会,竟拿出了这样珍贵的东西。 在场的气氛被瞬间炒热,萧慕寻在二楼最好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灯盏下的龙鳞,如同镀了一层月光,轻薄无比。 “八百块下品灵石!” “一千!” “哼,这可是龙鳞,你们报价的也不嫌丢脸,两千下品灵石!” 喊价的声音不断响起,萧慕寻问谢辞:“你有没有看中的东西?” 谢辞沉稳的说:“还不急。” 忽然,一个声音传进耳朵里:“五千灵石。” 那声音十分冰冷,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人倒吸一口气。竟然一出手便是五千下品灵石,这真是大手笔。 “是医修联盟的人!”底下的修士们小声嘀咕了起来。 医修联盟? 他们果然来了! 萧慕寻想要日月轮,又知道医修联盟向来财大气粗,他上辈子虽然也是医修联盟的人,却被盟主坑了不少次。 会场主持数到三下,依旧没有人出价。她微微一笑:“那么,这龙鳞便成交了。” 萧慕寻低声朝谢辞说道,嘴角微微扬起:“医修联盟灵石极多,在日月轮出来之前,我们轰价!” 谢辞点了点头,眼底带上了些笑意。 轰价,便是不停提高拍卖价格,让对方多花许多灵石。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其中又拍卖了些中品攻击法器和特殊炼器材料等等。 “第八件拍卖品,此为一本残缺的医修功法,紫云录,若是能够补全,则堪称上品,底价八百灵石。” 医修功法? 这东西,医修联盟当然想要。 华彦淮跃跃欲试,立马就喊了句:“一千灵石!” 萧慕寻和他对着干:“一千零一。” 华彦淮呼吸凝滞,暴躁的说:“那边不知道怎么搞的,非要抬价!这可是医修的功法,他拍来做什么!” “师兄,你也莫要激动。” 华彦淮爆了句粗口:“就你气定神闲?他就是针对我!每次都这样!快喊,我今日非要拿到紫云录不可。” 他的同伴无奈的说道:“可我们手里的灵石还得留着买日月轮啊!” 华彦淮憋了许久:“那就……一千零二。” 这边医修联盟出了价,萧慕寻不由闷笑。 萧慕寻走到前面,朝对面喊道:“医修联盟的人怎么这么小气?加价都一块儿一块儿的加了。” 华彦淮眼眶赤红,气得不行:“你这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都在加价!我一块儿一块儿的加怎么不成?你不是也这样吗!” 萧慕寻叹了口气:“前辈息怒,我身家的确不多,比不得你们医修联盟财大气粗啊!” 这……还理直气壮了? 他越发生气,立马就听到萧慕寻喊了价:“一千五百灵石。” 华彦淮脑子发热,瞬间便喊了句:“三千!看你还怎么跟我抢!” 他身边的同伴不由扶额,师兄完全是被个晚辈牵着鼻子走。 等华彦淮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瞪圆了眼,愤怒不已。 萧慕寻连忙恭维道:“紫云录理应归前辈所有,医修联盟真是大气!” 这哪里是什么恭维,顿时把人气得够呛。 等东西拍下了,到了华彦淮手上,他才颤巍巍的说:“我们多用了多少?” “师兄,你脑子终于清醒了?” “别废话,快说!” 那人叹了口气:“总共多用了一万零三千灵石。” 华彦淮一抖,根本没想到:“完了,若是买不到日月轮,盟主可要找我算账了!” 越害怕什么,却越来什么。 “这是日月轮,医修的顶级法器,一位前辈托我们夜辉城寻日月轮的主人。大家应当也知晓吧?日月轮早已生出了灵识,相信不用小女子多说了吧?” 她的话,让场内一片哗然,拍卖会的气氛顿时被炒到最高。 “五千下品灵石!” “此等宝物怎能少了我,八千下品灵石!” 华彦淮睁大了眼:“你们这群符修法修凑什么热闹?这乃是医修专用!” “就许你们医修联盟竞拍,不许我们竞拍?你们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华彦淮气得不行,出手便喊:“三万灵石!” 到最后,众修士全都不敢开口,几千到能接受,除非背后有势力支撑的,否则花这么多钱在医修的武器上,那可真是划不来了。 见众人不再发话,华彦淮才得意洋洋:“原来这么好拍到。” 话音刚落,就立刻被打了脸。 “五万。” 华彦淮睁大了眼,这就是那小子说的没钱? 一开口就五万,甚至一些有家族支撑的修士还富有! “师弟,我们手里还有多少灵石?” “六万三千多。” 华彦淮急了,出价道:“六万!” “七万。”萧慕寻慢悠悠的答道。 华彦淮那个悔恨啊,真是恨不得打死自己,若前面没有上当,他们就不至于出不起价了。这下子回到医修联盟,盟主该如何责罚他们,华彦淮根本不敢想! 萧慕寻眯弯了眼:“前辈还出价吗?” 华彦淮气闷:“你给我等着!” 萧慕寻笑眯眯的说:“承让。” 日月轮本来以七万灵石的价格成交,没想到半路又杀出来了个人。 不知是哪间包厢里传来一个声音:“十万下品灵石。” 十万!!!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到底是谁,出手这样大方?十万下品灵石,可是一些修士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抵金丹修士的全部身家了啊! 就为了买个医修的武器,值得下这样大的血本吗? 萧慕寻一肚子气,没想到日月轮竟有三方争抢。 医修联盟他早就知道了,结果半路又杀出来了个人! “诸位还有出价吗?” 萧慕寻掌心都是汗,他已经喊出了最高价,根本没钱了。 若是到时候付不出,不仅会被永远驱逐出夜辉城,还会被废掉一重修为。 这里高手如云,他的确不能冒险。 萧慕寻脸黑极了:“让他拍。” 日月轮很快便以十万下品灵石的价格成交,萧慕寻害怕拍卖会之后,那人会消失不见,便离开了包厢,快速的挪动了起来。 得早早寻到他,或许还能有机会,交换他手里的日月轮。 那是自己的本命法宝,他一定要拿到! 谢辞连忙跟了上去,穿过重重人群,萧慕寻和谢辞寻了许久,终于在拍卖会的尾声找到了方才喊价的包厢。 包厢外站着两个侍从,萧慕寻朝他们说道:“敢问二位可否通传一声?” “你们是何人?” “自然是有事找你们的主子。”萧慕寻报出了自己的宗门,“我乃天衍宗顾星河的弟子,是个医修,想同你们主子商量日月轮的事。” 他们本是不让萧慕寻进去,可一听顾星河的名声,两人都微微一怔。 “你稍等。” 其中一个侍从走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朝萧慕寻和谢辞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主子说,既然是顾星河的徒弟,便进去吧。” 萧慕寻被领到了里面,隔着重重珠帘,那边立着一个矜贵俊朗之人,他一身绣鹤蓝袍,竟是鲛绡而制,乃是刀枪不入的好东西。 萧慕寻只远远见到一个背影,便沉声道:“方才是道友拍下的日月轮?” “是我不错。” “我想和道友商量一件事。”萧慕寻紧盯着他的背影,“我看道友并不是医修,为何还要拍下日月轮?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萧慕寻尚未说完,便被他给打断:“顾星河的徒弟,看来脑子也不大好使。” 祝明霄撩开了珠帘,缓缓走了过来。 他凑近了萧慕寻,仔细一瞧:“不仅脑子不好使,长得也不怎么样。” 萧慕寻本想继续利诱,谁知竟看到了祝明霄的脸。 他并不想在梦中那样白发飘飘,头发的颜色还如普通人的一样。他的桃花眼下长着一颗红色的泪痣,不笑也含笑,这一身矜贵的气质,口气却颇为狂傲。 萧慕寻愣神许久,才想起自己面上覆了易容面具,祝明霄说他长相平平也是理所当然。 “你要日月轮做什么?”萧慕寻哑着声音,就奇怪这一点。 祝明霄本是想见一见顾星河的徒弟,他是见过萧慕寻的,在市集上匆匆一瞥。 然而这个人竟敢庇佑苏明瑾? 祝明霄说他脑子不好使,也源自于此。 听了他的话,祝明霄眯起了眼。若是寻常人,祝明霄根本不想搭理,好歹是故人的徒弟,他便大发善心的告诉了他:“自然是送人,我要拿这个去提亲。” 提亲!? 萧慕寻震惊万分:“谁?” “萧家,萧慕寻。” 这名字刚一说出口,不仅萧慕寻,谢辞眼眸一暗,已被怒气包裹,拿出寒刃朝祝明霄刺了过去。 萧慕寻立马喊了句:“等等!” 谢辞回眸,满是疑惑,似乎不明白萧慕寻是何意。 萧慕寻怒火中烧:“把寒刃给我,我来砍!” 谁敢向他提亲!?. .. ,, 第48章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祝明霄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的修为不过炼气期, 有什么资格挑战我?” “就凭你要向……”萧慕寻紧咬着牙关, 活生生把那个‘我’字憋了回去,“向他提亲!” 祝明霄眉头紧皱, 忽然间明白了过来。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萧慕寻才不管祝明霄认出他来没,反正就是要砍死他。 他重生这么久, 没有这样生气的时候! 祝明霄, 呵呵, 很好! 萧慕寻:“看不惯你,不行?” 祝明霄眼神微冷:“你这么激动,莫非也喜欢他?” 萧慕寻脸色瞬间铁青:“……你脑子有坑。” 祝明霄已然断定,眼前此人乃是自己的情敌:“不然你为何会如此?” 萧慕寻完全不想跟祝明霄解释, 他捏紧了手里的寒刃, 直直的朝祝明霄刺去。 祝明霄一个侧身躲避, 轻易的捏住了他的手腕:“你手腕无力, 下盘不稳, 根本没练过,就你这样子也配喜欢他?” 萧慕寻爆了粗口:“艹!” 他直接松开了右手,寒刃便惯性向下。等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萧慕寻用脚一踢,寒刃便弹起,左手飞快的掌控了武器, 朝祝明霄刺去。 祝明霄眼皮一跳, 没想到一个炼气二层的反应如此灵敏。 他朝后弯腰, 却不慎被萧慕寻手中的寒刃隔断了头发, 要是再慢一步,兴许真能刺到他。 祝明霄终于开始认真起来,此时不给他个教训,假以时日,他必成自己的对手! 祝明霄对情敌向来不手软,立刻便准备动用灵气。 萧慕寻先一步骂道:“祝明霄你好不好意思?一个筑基中期对炼气二层动手,还需要动用灵气!?” “有本事不用,你当我傻?”祝明霄挑眉,“我不受你的激将法。” 萧慕寻被气笑了:“你倒是不顾念月淮城和天衍宗的关系。” 祝明霄冷声说道:“是你先动的手。” 萧慕寻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他方才被祝明霄给气昏了头,现在才找回了些理智。 恶人先告状不成,他又把话给拉了回来:“好啊,既然是小辈斗争,我们都不准把事情闹大如何?” 祝明霄:“正有此意!” 萧慕寻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刻意挑衅:“你不能一招制敌,就是你没本事!” 情敌还敢这么嚣张? 祝明霄脸色都难看了,被刺激得动了全身的灵气蓄力,想让他看看自己的实力,以绝对的力量优势,让对方闭嘴。 正当这个空隙间,身后的谢辞早早的等待起来了,运转着混沌珠,碧岭秘境的一小段碧荆藤便凭空出现。 碧荆藤感受到了灵气波动,枝叶层层叠叠,忽而疯长了起来。 祝明霄这才注意到身后,碧荆藤似吐着信子的毒蛇,朝他涌来。 他的法术已经完成,四周蓄满了流火,来不及对萧慕寻使,而是飞速的抵挡着碧荆藤。两者互相冲撞,流火肆意吞噬着碧荆藤,疯狂的火浪朝着那边袭去。 谢辞虽然唤出了碧荆藤,却只有一根藤蔓。 两者相抵之下,竟被祝明霄的流火将它烧掉。 也是此时,这空隙之间,一把蠢蠢欲动的寒刃立在了祝明霄的脖间:“你输了。” 祝明霄脸色难看,额头青筋凸起:“你使诈!” 萧慕寻呵呵了两声,朝谢辞使眼色:“先把他绑起来。” 谢辞点头,便从乾坤袋里拿出了捆仙绳,很快便将祝明霄绑在柱子上。 这个包厢已经被流火烧得什么都没剩下,满地都是漆黑的被烧焦的痕迹。祝明霄的火灵根厉害,筑基期就传承了异火。 若非包厢有阵法,怕整个拍卖会都要燃烧起来。 萧慕寻蹲了下去:“说了你没本事就没本事,要不然你大声呼救,外面那两个侍从还能救你。” 祝明霄脸上布满了阴云:“无耻小人,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萧慕寻就知道他不会呼救,祝明霄十分傲气,绝不会愿意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 萧慕寻笑容如蜜:“谁让你跟我抢日月轮?” 祝明霄呸了声:“顾星河收你做徒弟,真是看走了眼!” “闭嘴。”萧慕寻还在怒头上,祝明霄还各种火上浇油,让他根本不想费口舌,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祝明霄肯定是重生无疑了,萧慕寻看着他:“你是不是傻?不会先打听打听萧慕寻在哪儿?” “滚,你凭什么说我没打听?” 祝明霄对待情敌向来没好脸色,又是这种偷袭的小人,他更加看不惯了。 他重生后,第一时间便是打听萧慕寻的下落。 萧家把他瞒得太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打听到萧慕寻从碧岭秘境后,便回到了萧家,一直没有外出。 他不提前打听好,就拿着日月轮去提亲,莫不是疯了? 萧慕寻哑然,他托萧淼帮他伪装,有可能至今为止萧月明都没发现…… 好吧,祝明霄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萧慕寻轻咳了声,威胁道:“把日月轮交出来,我看你还拿什么提亲!” “绝不!”祝明霄硬气的拒绝。 萧慕寻脸都黑了,真看在祝明霄是自己的挚友份儿上,要不然,他早就动了手。 萧慕寻:“再给你一次思考的机会,不然的话,我就自己搜了。” 祝明霄呸了一声:“你想拿我拍下的日月轮去讨好阿寻,你做梦!” 萧慕寻:“……” 祝明霄你死了! 妈的,越想越气,恨不得锤他几拳。 “让你拿不拿,我自己搜了!” 萧慕寻摸到了他身上,祝明霄一副忍受着耻辱的样子,牙咬得紧紧的,恨不得吃了萧慕寻的样子。 等摸到了腰间的乾坤袋,萧慕寻才一把夺了过来:“日月轮在里面?” “呵,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乾坤袋里?” 萧慕寻哦了一声,一把夺过他发间的碧玉簪子,几下便扭开:“东西我拿走了。” 祝明霄倒吸一口凉气,他怎么知道祝家的秘密?还明白他平日带的发簪有储物的能力? 萧慕寻喊谢辞:“走了,别浪费时间,顺便把嘴也给塞上。” 谢辞点头,报复心重的朝情敌身上锤了一拳。 祝明霄报复错了人,他却聪明的搞对了人。 萧慕寻见谢辞没跟上来,朝后望了一眼:“怎么这么慢?” 谢辞面无表情道:“好了。” 他站起身,祝明霄的嘴里已经被塞了软布,眼神发狠,恨不得把他们两人碎尸万段。 [检测到爱慕值获取对象,是否锁定?] 这久违的声音,令萧慕寻脸都铁青了。他在脑海里询问:[爱慕值有多少了?] 系统答道:[八十。] 萧慕寻一个激灵:[什么时候到了八十?] 系统又答:[目标谢辞:六十;目标萧出云20:二十。] 萧慕寻眉头紧皱,在碧岭秘境把萧出云锁定为目标实属不得已,他后来对萧出云的态度不假辞色,没想到竟然涨了? 萧慕寻:[……这些天你不出声,我都以为爱慕值没变化了。] 系统没有吭声。 萧慕寻疑惑的问:[爱慕值要六十算什么程度?] [肝胆相照。] 萧慕寻松了口气,结合谢辞否认喜欢的回答,再听系统的话,他顿时有些懵逼,觉得这也太不靠谱了。 萧慕寻又试探:[……我附近,是否有重生的人?] [理论上说没有。] 他当初就是信了系统的邪!真是太信它了! 不仅苏明瑾重生了,祝明霄也重生了! 系统催促:[是否锁定目标?] 萧慕寻皱眉,又听系统说了句:[若是不锁定的话,寿命快要将近。] 萧慕寻打了个寒颤:[锁定锁定!] [爱慕值收集:一百四十,寿命延长至三年。] 萧慕寻:“……” 萧慕寻走到祝明霄面前威胁:“再敢谈提亲的事,见一次打一次,明白吗?” 祝明霄嘴里被塞入了软布,呲目欲裂的看着他:“……唔!” “乖点,兴许我心情好,告诉你我一个秘密。” 祝明霄在心里狠狠呸了声,谁要听他的秘密? 他又不是阿寻,当自己谁啊! — 三月初,正是繁花初蕊,树生嫩芽的季节。夜空挂着一条星河,璀璨夺目,照着两岸的石板路。河水里倒映着天空的影子,宛如一池星辰。 虽然已经晚上了,两人行走在路边。 谢辞在那几天的时间里,悟出了可以用混沌珠压制那个鬼修出现的方法,不过极损耗灵气。 他想起祝明霄,忽而有些疑惑:“祝明霄没打探出顾星河的徒弟是你?” 萧慕寻情绪低落:“萧家恨不得把我藏得死死的,怎么可能愿意把此事告诉旁人?” 再说了,那些人也没见过他的脸,只晓得顾星河收徒的事。 要是其他修真家族,约莫恨不得敲锣打鼓的公之于众了吧? 谢辞安慰着他:“等你往后修为高了,萧家便不敢这样对你。” 萧慕寻一时也雄心万丈,又拿到了日月轮! “东西终于到手了。只可惜在拍卖会上,没找到你顺手的武器。” 谢辞摇头:“无妨。夜辉城里卖武器的地方极多,不急于一时。” 萧慕寻笑出了声:“也就你想得通。” “我的只是顺带,我们来夜辉城的目的,本身就是寻日月轮。” 萧慕寻听罢,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碧玉簪子,日月轮便安然的放在里面。 正当他打算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天边一道流星划过,飞得近处了些,才幻化成了一个小纸鹤。 传音符能变成小纸鹤,这是天衍宗的人才会的手段。 小纸鹤拍打着翅膀,莫钧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小师叔,月淮城有变,我和陈栎被囚在了月淮城。我怕来不及了,你切要找个人帮你输入水灵气,克制你体内玄炎精的火性。” 萧慕寻忽略了后半截话,惊诧道:“你们怎么会被囚在月淮城?” 小纸鹤传来苦逼的声音:“祝明霄不见了,老城主便以为是我动的手。” “什么!?” 莫钧青叹息,也理解为何他们要这么想:“他们不肯拿水莲子,还乘机提出了许多条件。以为我心生怨气,挟持祝明霄,要逼迫他们把水莲子交出来!” 莫钧青好惨,真是背了一口大锅。 萧慕寻叹气:“我在夜辉城拍卖会,刚好遇上了祝明霄。” 这下子换莫钧青惊讶了,细思之下,他只能苦涩的说道:“那只能劳烦小师叔出手了,将祝明霄劝回去,还我清白。” 萧慕寻一时为难:“这……恐怕是件难事。” “怎么说?” 萧慕寻尴尬的说:“我刚刚劫了祝明霄的财。” 莫钧青松了口气:“这个不打紧,咱们天衍宗有的是灵石,赔给他便是。” 萧慕寻低声解释:“问题是,我劫了十万灵石,还把他绑了起来,就差没打一顿了。” 莫钧青:“……” 他忽然哀嚎起来:“天亡我也!” 这时机撞得也太巧了,莫钧青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绝望,真是太绝望了! 这么冷的天,他和陈栎被泡在水牢里,原本拼尽全力送出两张传音符,一张朝天衍宗飞去,一张朝萧慕寻这边飞去。可天衍宗那张,被月淮城的人给拦截了下来,只剩下萧慕寻这张了。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这么被毁了。 萧慕寻也觉得心虚,莫钧青一大把年纪还哭成这样,让他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他连忙安抚着莫钧青的情绪:“是我错了,不该冲动,师侄你别哭啊,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莫钧青吸溜着鼻子:“你怎么冲动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慕寻黑着脸解释:“祝明霄说要去萧家提亲。” “向谁?” “我。” 纸鹤许久都没声音,萧慕寻还以为通讯中断的时候,莫钧青的火爆脾气又上头了:“月淮城的人休想!该死的祝明霄,小师叔你就是太心软,怎么不打一顿!” 萧慕寻干咳了一声:“你方才还说……” 莫钧青怒火中烧:“这是我不知道他们进做出如此无耻之事!” 萧家其他人也就罢了,小师叔乃是他们天衍宗的人,地位十分尊贵,凭祝明霄一个毫无实力、毫无建树的病秧子也敢这么做? 莫钧青气不打一处来:“小师叔,我不求跟月淮城和解了,只求你去天衍宗一趟,向我师尊禀明此事,让他派人来月淮城谈判,好救我和陈栎!” 萧慕寻点了点头:“放心。” 等说完,传音符才化为了灰烬,继而中断。 萧慕寻朝谢辞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天衍宗吧!” 说到底,莫钧青都是为他的事,才被困在月淮城的。如今又只有自己知道他现在危险的处境,萧慕寻不可能坐视不管。 两人商量着打算连夜出城,一刻也不能耽搁。 他们一路朝着城门奔去,萧慕寻一路又念着系统的话。 祝明霄的爱慕值是六十,谢辞也是六十…… 萧慕寻忽而问谢辞:“你觉得……祝明霄想向我提亲,是真的喜欢我?” “你和祝明霄从未见过,他便做出这样无礼的要求,绝不可能是喜欢!” 谢辞说得一本正经,“况且有天赋的修士之间结为道侣,大多都是在金丹之后,他在你炼气便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何居心!?” 谢辞说得并不是完全正确,他和祝明霄是认识的。 可萧慕寻对于后面那句话,却十分赞同:“确实。修仙问道,求的便是长生,怎可在炼气期就耽误在感情上面?” 谢辞仿佛给自己挖了个坑,尚未说完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他本想说,若是真心相爱,倒是可以互相扶持…… 萧慕寻心底的困惑抒发完毕,末了还要问谢辞一句:“你说是吧!?” 谢辞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他若否定,便是觉得祝明霄的做法是对的,萧慕寻很有可能被拐走。他若同意,萧慕寻该何时知道自己的心意? 两害取其轻,可这两者在谢辞心里同样重要。 谢辞纠结了半天,便只得轻轻的点了下头:“在未达到金丹时,的确不能耽于感情,若是坏了元阳,便难以修到元婴。” 谢辞这话说得暧昧不清,可也的确是他的真心话。 他也有求仙问道之心,既然踏上了修炼,便想求个长生。 萧慕寻以为找到了知音:“你果然了解我!” 谢辞:“……” 萧慕寻方才试探了谢辞,喃喃自语道:“那看来应该达不到喜欢的程度……” 不知怎的,说出这话后,萧慕寻还有点小失落。 “什么?”这声音轻得犹如鸦羽坠地,谢辞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 萧慕寻很快就忽略掉了心底那点小失落,很快便饶过了这个话题:“没什么。” 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两人辗转之间,已经来到了城门口,朝天衍宗的方向行至几里后,便打算坐上飞行法器。在夜辉城范围,是不允许使用这东西的。 夜辉城上空有结界,用了也会被打下来。 谢辞:“坐上去吧。夜辉城离天衍宗约有千里,用飞行法器,大概明天一早就能抵达了。” 萧慕寻点了点头,正当他打算踏上飞行法器,在阴暗的树林之中,一支暗箭却朝他们射了过来。 萧慕寻这角度,正好看到那支被明月折射得发光的箭尖。 他心跳骤停,脸色泛白的把将谢辞撞开。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了几下。 前方是尖锐的岩石,谢辞反应奇快,将萧慕寻护在了怀里,以灵气强行震碎了岩石。 粉末飞散在四周,仿佛细雪一般。 萧慕寻从他怀里起身,紧张的问:“你没事吧?” 谢辞摇头,这才发现了暗箭:“没事,多亏了你。” 暗箭射穿了树干,这力道,怕是要弄死他们。 谢辞目光朝阴暗的森林里望去:“有人放暗箭?” 萧慕寻不敢松懈:“嗯,看来是有备而来。” 他们很快便从地上站起,萧慕寻拿出了符纸,而谢辞则手里紧握着寒刃,互相背靠着背,戒备着四周。 夜晚的树林,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四周安静极了,踩在厚厚的树叶上,有种如梦境一般的不真实感。 萧慕寻心跳得极为大声,敌人应当就在暗处! 正当此时,又有一支暗箭朝着他们袭来。 谢辞的眼睛能跟上暗箭射来的速度,寒刃刚砍在箭支上面,便被巨大的威力给震得手指麻痹。 谢辞当机立断,灵气逆转,寒冰便冻住了箭支,这才让它停下。 萧慕寻连忙望了过去:“没事吧?” 谢辞藏起了发麻的手,淡淡说:“这箭支也没什么厉害的。” 他如今不过是虚张声势,为的便是引出藏在暗处的敌人。 萧慕寻继而了然,故意大声说道:“看来那放暗箭的人,也没什么本事,偷袭都做不好。定然是害怕我们,不敢和我们正面对阵!” 谢辞嗯了声:“小贼罢了,不必惊慌。” 听完了这话,竟真的有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华彦淮嗤了声:“谁怕你们了?” 身侧的男人叹息:“师兄,这明显是激将法,你怎么出来了?” 敌人在暗处,萧慕寻和谢辞就处于劣势。 而如今他们出来了,便是有了一线生机。 萧慕寻大胆猜测:“拍卖会我们根本就没出手,阁下莫不是跟错了人?” 由于光线极为黑暗,月亮也被乌云遮盖,萧慕寻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华彦淮哼了一声:“没错,跟的就是你!我亲眼看到你从祝明霄的包厢里走出来。” 萧慕寻听过他的声音,便立马辨别出:“你是医修联盟的人?” 华彦淮也不想说废话了,他和师弟皆是筑基期,而萧慕寻和谢辞两个小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此时乌云已经散去,华彦淮的脸出现在萧慕寻的眼前。 “把日月轮交出来!” 萧慕寻看到了华彦淮的脸,瞬间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他前世是医修联盟的人,乃是筑基期后加入的医修联盟,那个时候华彦淮已经金丹期了。 医修联盟之所以兴盛,全赖一条规则——下面的人无论是谁,皆可挑战上峰之人。若挑战成功,便能夺得他的位置。 这条规则自然吸引了无数人,毕竟医修联盟就八大上峰,能得到上峰之人,资源无数,让人拼了命的想去得到。 萧慕寻以筑基后期挑战华彦淮,成了当时的一大传说。 也正因如此,他只是个筑基后期,却有幸进入了金丹期排名的天榜里。 华彦淮却是个不服输的,不停的修炼闭关,想早一步突破金丹中期,然而他进展太猛,终究是了害己身,把自己逼到了绝境,继而生了心魔。 入魔后的华彦淮失了本性,变得心狠手辣,堕入九幽前坑了萧慕寻一把,杀了上峰一个人,并嫁祸给了萧慕寻。 虽然此事后来澄清,仍然让萧慕寻吃了不少苦。 萧慕寻至今为止没有找到是谁撺掇了苏明瑾,那个在梦境里看到的黑袍人……莫非是华彦淮?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把日月轮给我交出来!” 或许是萧慕寻的眼神过于冰冷,华彦淮嚷嚷了起来。 现在的他,还豪气而单纯。 萧慕寻收回了眼神:“你们医修联盟想抢?” 华彦淮反应极大:“呸,你不是从祝明霄手里抢来的吗?好意思说我们?” 萧慕寻深吸了一口气,如今的他还无法驾驭日月轮,至少得等到筑基期,才有获得日月轮认可的资格。 萧慕寻:“你们医修联盟该知道,日月轮已经生出了灵识,抢过去也没用!” 华彦淮:“瞧你这话说的,好似日月轮已经认你为主了?” 华彦淮朝身后的人看了一眼:“师弟,赶紧上!” “师兄,你别老是吩咐我办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一道飞绫像是有生命那般,如吐着信子的毒蛇,朝他和谢辞二人涌来。 谢辞便要迎战,萧慕寻却抢先一步拿出乾坤袋里的符纸,岩壁拔地而起,足足三层。 谢辞疑惑:“寻儿,你这是……?” “这可是医修联盟的人,里面有擅长炼丹的,有擅长治病的,也有擅长玩毒的。” 那人听了萧慕寻的话,不由笑道:“你倒是见多识广,只可惜,不交出日月轮的话,恐怕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萧慕寻深吸一口气:“你们医修联盟和天衍宗世代交好,竟然为了一个区区法器,要杀我灭口?” “交好是上面的人办的事,同我何干?” 他不想听萧慕寻废话,知晓这小子能煽动人心。 他用力扯了下长绫,在手中旋转几下,前方便成了尖锐的菱形,很快便刺破了岩壁。 萧慕寻和谢辞迅速的隐藏在了森林之中,此刻华彦淮拿起了□□,四下寻找了起来。 医修联盟的人不敢得罪月淮城少城主,就敢抢他的东西? 萧慕寻一挑眉,看来他们还不知自己的身份,竟敢在这个地方伏击! 萧慕寻低声询问谢辞:“你还能用混沌珠,从碧岭秘境拿出什么东西吗?” 谢辞摇头:“在嵇家唤出了三头金鸾,又在方才用碧荆藤阻挠祝明霄,此刻怕是不行了。” 萧慕寻的心沉到了谷底,此刻那个师弟已经找到了两人。 长绫朝他们直直而来,萧慕寻和谢辞不得不分开,互相朝着相反的方向逃散。 师弟去追谢辞去了,华彦淮便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谢辞的筑基期方能和师弟打个平手,可华彦淮几招,却已经让萧慕寻无从招架。 “逃不掉了吧?不交的话,我就杀了你,然后自己搜。” 萧慕寻戒备的望着他,不断朝后挪动。 华彦淮□□的枪尖对准了他,正要刺过来时,萧慕寻却因被绊倒,而躲过了一劫。 他拼命朝前,华彦淮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立马追了上去。 华彦淮又很快追到了他:“这下我不会打偏了。” “等等!”萧慕寻想同他谈判,“你们杀一个普通天衍宗弟子没事,但我的师尊是顾星河。” 华彦淮立马冷笑:“你骗谁呢?” 他才不管那么多,正要将萧慕寻杀死时,树林深处却走来一个人影。 一个的拨弦,便形成了音击,同□□相抵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华彦淮戒备的喊:“何人?” 祝明霄从暗处走来,手里拿着一把古琴,面色尤为阴沉:“他的命是我的,要杀,也是我来杀!”. .. ,, 第49章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不得不说, 这种时候见到祝明霄, 萧慕寻的内心是喜悦的。 可祝明霄被绑了捆仙绳,是如何挣脱的? 萧慕寻面露惊讶:“祝……” “祝什么?住嘴!”祝明霄已经同他结了仇, 脸色难看,“我不想再听你废话。” 萧慕寻:“……” 他想着祝明霄应当没认出自己, 再站在祝明霄的立场上想, 自己抢走了日月轮, 又把他绑在柱子上,当然算仇人了。 萧慕寻不停的劝着自己,不要跟祝明霄计较。 现在两人共同的敌人,该是华彦淮! 至于那什么提亲之事, 等到解决掉华彦淮后, 在跟祝明霄细说! 华彦淮将锁喉枪对准了两人:“你们在耍什么名堂?” 祝明霄之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萧慕寻身上, 认真一看, 竟是华彦淮这狗东西, 语气微冷:“原来是你。” 华彦淮:“???” 他满脸疑惑:“阁下认识我?” 祝明霄做好了攻击的架势,瞬间波动了琴弦,音波如巨浪汹涌而去。 华彦淮连退了好几步,根本无法靠近祝明霄。 这音攻非凡,华彦淮这才发现,祝明霄手中漆黑的古琴, 在月色的照耀下, 中间一根琴弦发出青色的暗光。 青玄琴! 祝家几代都没得到青玄琴的认可, 竟让祝明霄得到了? 华彦淮更加震惊, 捏紧了手中的锁喉枪,几个翻身便飞至树上,借由层层叠叠的树叶遮住自己的身体。 “想跑?”祝明霄弹了几个音,周围一圈的古树的树叶顿时被音波带走,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了树枝。 树叶肆意飞舞,仿佛是春日的柳絮。 华彦淮见藏不住,心沉了又沉:“日月轮在他身上,如今我们共同的敌人是他!你为何打我?” 祝明霄危险的眯起眼:“打的就是你,卑鄙无耻的小人,自己实力不如别人,还使陷害的诡计!” 华彦淮越发的不知所措,觉得他根本就听不明白祝明霄的话。 而萧慕寻则乘机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的灰尘,方才对祝明霄的怒火也随之耳散。 萧慕寻朝祝明霄露出大拇指,称赞道:“道友深明大义,等击退了他,我们再谈日月轮的事!” 祝明霄莫名其妙被夸了一通:“……” 罢了,反正他也跑不了,先杀了华彦淮这个小人,为阿寻扫清障碍,再要回日月轮! 琴弦波动了几下,声音越发的刺耳,华彦淮觉得疼痛难忍,额头青筋凸起,差点丢掉了手里的锁喉枪了。 他以单手捂着耳朵,一只手拿着锁喉枪对准了祝明霄,眼眶赤红得快要滴血。 华彦淮大喊:“祝明霄,你简直不可理喻!” 祝明霄重生并没有多久,对华彦淮的仇恨还深着。 听到华彦淮这么骂他,祝明霄冷笑了起来:“我还有更不可理喻的招儿。” 他一撩袖袍,将青玄琴放在腿上,所弹奏之曲,如铿金霏玉之音,一时如山崩地裂,一时如火海翻腾。 华彦淮头疼欲裂,双腿跪地,眼角已经开始出血。那模样极其可怖,犹如黑暗中的恶鬼。 “你!”华彦淮打算反击,拿着锁喉枪朝前走了几步。 萧慕寻站在祝明霄身侧:“他快攻过来了!” “别吵。”祝明霄在青玄琴中注入自己丹田的异火——流火,琴弦仿佛燃烧起来,一层火浪朝着华彦淮打去。 华彦淮倒是想攻过去,可祝明霄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痛苦得不能起身,根本来不及闪躲,直直的受了这一击。 华彦淮身上的防护法器都被烧掉,露出古铜色的胸膛,甚至能闻到空气里被烧焦的味道。 萧慕寻由衷的说:“厉害!” 祝明霄眯起眼,微微仰着头:“你以为夸我,我就会高兴?” 萧慕寻:“……” 那谁一脸被摸顺了毛的样子? 华彦淮已经倒在了地上,已经无力挣扎。 祝明霄收回了青玄琴,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他此时身体还虚弱,已经对阵了两场,丹田的灵气锐减。 他伤了华彦淮,已经了却了一桩心事。 不仅提前为了萧慕寻清除障碍,也让他不用受当年所受到的污蔑。就算脱力成这样,祝明霄都认为值得。 萧慕寻担心的问:“我是医修,不如我帮你?” “哼,你以为我会接受情敌的帮助?”祝明霄语气颇为不屑。 萧慕寻:“……” 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句,让自己不要和祝明霄计较。 祝明霄缓缓起身,却见一旁的人朝他伸出了手来:“没事吧?” 这双手不同于他平平无奇的脸,反而白皙纤细,如玉葱一般。 祝明霄心底产生了些许怀疑,奇怪的抬头望向了他,结果又看到了一张坏人脸,连做出真诚的善意时,都让人怀疑。 有些人长得便是悲天悯人的样子,便如萧慕寻的前世,就算不做什么,都能让人心生好感;有的人却长得一副坏人的模样,做再多人家都觉得他在使诈。 祝明霄拍开了他的手:“不需要你管。” 萧慕寻皱眉:“我是好心。” “哼,我看你是别有用心。”祝明霄不信,“是谁诡计多端?两个人伏击我一个,还拿捆仙绳把我捆在柱子上?” 萧慕寻干笑了两声:“那都是你说胡话,非要谈什么提亲……” 不是这样,他早就欢天喜地的和祝明霄相认了好吗! 祝明霄一听,更加不爽:“我就是要提亲,为何不能谈起?” 萧慕寻:“……你为何总想着此事?” “萧家那种地方,一刻也不能久待,你若和我一样喜欢他,便不要看着他受苦!” 萧慕寻哑然,睁大了眼:“你原来是这样的想法?” 祝明霄不想和他废话,前世他在萧慕寻死后一夜白发,四处暗查了多年,才发现了萧慕寻和谢辞同归于尽的原因。 就是这个华彦淮,之前和阿寻结了仇,还教唆苏明瑾! 两人狼狈为奸,华彦淮为他打通了去魔宫的路,让苏明瑾一路去到了阿寻和谢辞决斗的地方。 就因为,苏明瑾小小的嫉妒,便让阿寻为了保护他,不得不同谢辞那个魔头同归于尽。 祝明霄恶心至极,在查清这一切后,还没手刃苏明瑾时,一睁开眼便重生了。 他在夜辉城见到苏明瑾后,并不想一刀杀了他。 他要让苏明瑾体会到什么叫做痛苦,尤其是没了阿寻和旁人的庇护,他一个五灵根,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祝明霄见萧慕寻不说话了,冷着一张脸:“把日月轮交出来。” 萧慕寻才知自己误会了祝明霄,将怀里的碧玉簪子掏了出来,低声说道:“……抱歉,我还以为你是真心要提亲,和他结为道侣,原来你是想救他出那个鬼地方。” “我就是真心的。”祝明霄哼了声。 萧慕寻:“……”前言收回。 正当萧慕寻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时,地上的华彦淮死灰复燃,乘着两人说话的契机,一把将碧玉簪子夺走。 他看得清清楚楚,里面有日月轮! 萧慕寻惊呼,朝上空望去,华彦淮已经御剑而逃了。 祝明霄脸色极黑,该死的,中计了! 华彦淮方才知道自己打不过,便假装受伤,恐怕就是为了乘机偷走日月轮吧! 祝明霄立马就想追上去,便被萧慕寻喊住:“等等!他御剑速度极快,你这么追根本来不及!” “滚,追不追得上,轮不到你来说。” 萧慕寻呵呵两声:“我之前怕碧玉簪子被人抢走,便多留了个心眼,在上面下了追踪符。” 祝明霄睁大了眼:“你……” 萧慕寻问:“还要我说吗?” 祝明霄吃瘪:“……说吧。” 萧慕寻双手抱肩,无辜的说道:“我忽然有点口渴,嗓子一渴,就说不出话来了。” 祝明霄气得怒火中烧,深吸了一口气:“顾星河的弟子还真行!”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玉杯,又从玉瓶里倒出灵泉水稀释后,再递给了萧慕寻。 萧慕寻接过来,灵泉水入口甘甜,他这样的修为的确不能喝太多。直接一杯灵泉水,怕要爆体而亡,也亏祝明霄细心。 他笑眯眯的说:“走吧,我知道路。” 祝明霄还以为他要为难下自己,毕竟这样刁难情敌的事,他也乐于做的。 然而对方竟然轻易的放过了他,令祝明霄不由一怔。 祝明霄对萧慕寻的恶感减轻了不少,他拿出了飞行法器,正准备喊萧慕寻时,萧慕寻却在一边给谢辞留讯息。 祝明霄心里着急:“磨磨蹭蹭的,到底走不走?” 萧慕寻在树上刻了几行字,又施了法:“我得给我同伴留信息,不能让他担心。” 祝明霄站在飞行法器上,心道他虽然诡计多端,对同伴倒是极好。 之前祝明霄只觉得他是个小人,如今越是相处,这印象越是被改变。 他低吟道:“既然这么放心不下,何不如去帮他?” 萧慕寻朝祝明霄望去:“正因为信他打得过,所以才会直接留下信息的,这是同伴间的信任。” 祝明霄微怔,觉得他这习惯和阿寻极其相似。 一想起萧慕寻,他心里又是百般疼痛。 为何他去九幽之前,不告诉自己? 又为何,自己会信了他的鬼话,觉得修仙日子还长,他可以慢慢等他开窍。 原来那一日江云灯景,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时光。 — 两人在借着飞行法器,很快便追了上去。 前方夜色茫茫,雾气和云层遮挡了前方的视线,令萧慕寻无法看清华彦淮究竟去了何处。 祝明霄催促道:“怎么样?” 萧慕寻动用灵气,努力感受着方位:“这一带就感受不到了。” 祝明霄皱眉:“先下去看看。” 感受不到的原因怕只有两个,要么就是华彦淮发现了追踪符,要么就是此地有鬼,无法感应追踪符。 无论是什么原因,在夜空上方,都无法知道。 祝明霄御着飞行法器,很快便来到了地面。 四周乃是连绵的土坟,显得阴森可怕。夜雾在四周弥漫,黑夜深沉得望不到底,犹如深渊那样令人胆寒。 “华彦淮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祝明霄沉吟:“怕不是他想来,而是这个地方有古怪!” 方才的猜测,祝明霄断定是第二种。 萧慕寻了然的说:“小心些,这雾起得奇怪。” 祝明霄虽然不想同他一道,危险之中,也顾念不了这么多了。 他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现在不是和他争吵的时候。 两人以防御的姿态小心朝前迈进,祝明霄不顾病弱的身体,吃下一枚丹药,想要早些恢复灵气。 只是他身子不好,多年来不知道已经吃了不知多少,他的体内丹毒沉冗,吃一颗便对他如刮骨般疼痛。 祝明霄紧紧皱眉,额头冷汗不止。 他不能倒下,这个坟地一看便知道有古怪! 正当祝明霄准备吃第二颗的时候,萧慕寻一把夺走了他手心里的丹药:“你再吃就要死了。” 祝明霄喘着粗气,嘴里含着血:“我不要你管。” 萧慕寻皱眉,夺走了他手心里的丹药。虽然是上品的渡真丹,对于祝明霄现在的身体,仍然是致命的毒。 萧慕寻催动医脉,令医脉而产生的灵气覆盖了整颗渡真丹。 过了许久,他才将渡真丹丢了过去:“吃吧。” 祝明霄怀疑的看着他:“你使了什么手段?” 萧慕寻:“我是医修,当然是帮你清丹毒。” 祝明霄闷声的说:“普通医修又清不干净,以为谁都是阿寻那样厉害的医修……” 他吃下一颗,顿时发现竟完全不会有事! 祝明霄体质特殊,连照顾他的医修都得顶好的才行。可在没遇到萧慕寻之前,月淮城花了多少工夫,都寻不到。 祝明霄震惊极了:“你……” 萧慕寻回道:“我好歹是顾星河的徒弟,他肯收我,自然是因为我医脉极好。” 既然补充了灵气,便多了一层保障。 萧慕寻和祝明霄继续朝前走去,四周安静极了,只剩下立在墓碑前的寒鸦的叫声。 在这坟地里,更显得诡异。 等走了没多久,两人便在路中央发现了华彦淮衣服的残布,上面还有烧焦的痕迹。 萧慕寻朝祝明霄看了眼:“看来华彦淮的确在此地!” “嗯!” 祝明霄正要起身,脚腕竟被一直白骨的手给抓住,奋力把他拉扯向下。 萧慕寻也诧异了,下意识的要拉住祝明霄。 然而那只白骨的手力道极大,扯着两人一同下去了。 下去之前,萧慕寻仿佛听到了凄厉的喊声,他抬头望去,穿过重重云层,仿佛在坟地的上方看到了谢辞的身影。 再然后,两人便被彻底的扯入了石坑里。 两人跌入了石坑里面,鼻尖闻到了腐臭的味道,令人不由的发呕。 萧慕寻紧拧着眉头,戒备的望向四周。 祝明霄哑声道:“抱歉,还让你一起跌到了里面。” 萧慕寻摇头:“是我要拉着你的。” 两人四目相对之间,气氛竟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萧慕寻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你还会跟我道歉。” 祝明霄:“……” 他不愿承认,不过方才的确是自己拖累了萧慕寻。纵然之前萧慕寻耍诡计,让他那样难堪,祝明霄也做不出针对萧慕寻的样子了。 萧慕寻朝四周查探:“放心,天无绝人之路,总会出去的。” 祝明霄也笑了起来:“你倒是不害怕。” “不是有你在我身边?有什么可怕的?” 这话的口气颇像是阿寻,祝明霄诧异的看了他好几眼。 只是一瞬间,他便苦笑了起来。 若真是阿寻,他大概会拼了命的寻找出路。 萧慕寻找了一会儿,体力有些不支,便重新回到了祝明霄身边。 祝明霄才吃了渡真丹,便对萧慕寻说:“若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可否等我先吸收药力?” “好。” 萧慕寻静静的等待了起来,掉下来之前,他看得没错的话,谢辞也来了。 因此萧慕寻并不是太担心,反而还同意了祝明霄的请求。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周刮来阴冷的风,四下显得尤为可怖。 祝明霄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往上看,石壁有一道缝隙。如果能等到白天,兴许会亮一点儿。” 萧慕寻也认同:“那便等着吧。” 祝明霄忽而望着他:“你和阿寻一点儿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一说起挚友,祝明霄就眉飞色舞:“他温柔善良,悲天悯人,修真界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萧慕寻听到前半段还脸色铁青,到后半段的时候,却开始憋笑:“就这点儿不一样?” “当然不止!”祝明霄露出几分怀念,“要说他的好,我能说上三天三夜。” 萧慕寻无奈:“可千万别说了,你不腻,我都得听腻。” 以前的祝明霄和他把酒言欢的时候,看着都十分稳重,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强大的威压和傲人的风骨。 萧慕寻还从不知道,自己的挚友也有这一面。 祝明霄皱眉:“腻?你到底是不是喜欢阿寻!” 萧慕寻的心里升起点儿恶趣味:“喜欢啊。” “那怎么会听腻?”说完,祝明霄忽而明白了过来,站起身来狠狠拂袖,“你这小人,莫不是贪图萧家的势力?” “萧家?我还不屑。”萧慕寻淡淡的拒绝。 “那就是你没我喜欢阿寻!”祝明霄得出了结论。 萧慕寻:“……” 被祝明霄说喜欢,他真的无所适从,甚至想在没摸清祝明霄的全部想法之前,暂时不把自己重生的事告诉他。 印象里的那个月淮城城主,是个拏云握雾之人,谈笑间便能翻云覆雨,绝不会这么单纯的被人看透。 萧慕寻拿定了主意,对祝明霄说:“你看,外面大约已经亮开了。” 缝隙里有光,看来是行动的时候了。 两人寻找着出路,他们虽然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可石坑上面的机关却紧紧闭着,看来是不能从上面走了。 既然如此,就得寻找其他的出路。 萧慕寻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颗炎石,放到了莲花灯里,充作灯芯。 四周很快就被点燃,两人这才看到,这石坑极大。 附近全是白骨,还有些小蜘蛛在岩石间的罅隙钻来钻去。不远处的上方有一张极大的蜘蛛网,萧慕寻抬着莲花灯,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 而此时,身边的祝明霄已经朝前走去。 萧慕寻也没有去管他,只想通过这些来判断,这里到底是什么妖兽的巢穴。 他艰难的爬了上去,扯了点边缘的蜘蛛网下来,在手指间摩挲着。 这冰冷而粘腻的触感,并不似普通的蜘蛛网,反倒像是幻面蛛所织成的。 幻面蛛并不算高阶妖兽,还极好对付,怕剑刃又怕火,防御力不高,攻击力也不高。可这些年仍有许多修士惨死,便是因为幻面蛛能窥视内心,幻化出修士心里最想看到的人的样子。 萧慕寻小心从岩壁爬了下来,才发现祝明霄已经走远了。 他立马大喊:“祝明霄,你在何处?” 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 萧慕寻暗骂了声,只好朝前方走去。 手里的莲花灯给了他些许光亮,萧慕寻才发现这个洞穴到底有多大,石壁滴下冷水,刚好滴到他的眉尖,清凉的寒气在漫漶。 萧慕寻提着灯,抬头朝上方一望,却见一只人形大的幻面蛛趴在石壁上,狰狞的看着他。 方才那根本不是石壁滴下的水,而是它口中的液体。 萧慕寻心脏狂跳,想起幻面蛛怕火,便掏出乾坤袋里的火符,朝它丢了过去。 火焰的确将那只幻面蛛击退,可火苗窜起之时,他却看到了四周的石壁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幻面蛛,在周围逃窜了起来。 这是进入了它们的巢穴里! 而更惨的是,祝明霄就站在他几步之遥的地方,俨然已经陷入了幻术之中,喃喃自语的对着前方喊:“阿寻……” 萧慕寻拉住了祝明霄的手腕:“别过去!是假的!” 祝明霄陷入了噩梦的深渊,眼底缀满了痛苦,还一直朝前走:“都怪我……都怪我,为何没能护好你。” 来不及了! 祝明霄再不清醒,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只有祝明霄的异火能杀了这些幻面蛛! 那些幻面蛛已经张开了獠牙,朝着他们爬来,让人心底发麻,场面阴森可怖。 萧慕寻打了祝明霄一耳光,声音拔高:“祝明霄,你看清我是谁!”. .. ,, 第50章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沉浸在幻术中的祝明霄, 忽然感受到了脸颊的刺痛。 “祝明霄, 你看清我是谁!” 这个声音,如冲破乌云的一缕光, 将他也唤醒了过来。 眼前的幻觉骤然间消失,祝明霄空洞的眼瞳里渐渐有了些光亮。 祝明霄才嘶的一声:“你打我?还这么用力?” “不打你, 你怎么醒过来?”萧慕寻原本想乘此机会把自己的身份道出, 才看到前方一只幻面蛛朝他们扑了过来。 萧慕寻惊呼:“小心!” 祝明霄拿出了青玄琴, 铿然之声骤然传出,中间琴弦中,被注入了异火,琴音所到之处, 火海漫天。 不仅那一只幻面蛛, 石壁上的几十只幻面蛛被烧得焦黑。 这些幻面蛛, 原本把萧慕寻和祝明霄当做食物, 要一拥而上分食他们。此刻却因异火的灼伤, 不得不朝后退了好些,戒备的盯着两人。 祝明霄皱眉,脸颊扔疼得不像话:“这是什么地方?” 萧慕寻:“幻面蛛的巢穴,你还没清醒吗?” 祝明霄朝四周望去:“……幻面蛛?” 他头疼欲裂,犹如身处在黑暗的迷雾之中。就在方才那短短的时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 明明江云灯景后, 萧慕寻约好和他把酒言欢的, 可等自己闭关出来, 旧人早已不再。 他再一次去了江云, 登向高塔,喝得酩酊大醉。 可他连为他报仇的对象都寻不到,因为萧慕寻已经和谢辞同归于尽了。 多年之后,祝明霄才查清了苏明瑾的背叛,华彦淮的算计。 他不想给那两人任何机会,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 祝明霄满心仇恨,正要手刃仇人时,便被人给打醒:“原来方才看到的东西……全都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你被幻面蛛的幻觉给骗住了。” 祝明霄脸色微沉,拿起青玄琴,想故技重施,让异火把幻面蛛烧死。 萧慕寻看得心惊,这里是幻面蛛的巢穴,不知有多么危险。一物克一物,他是水灵根,而幻面蛛怕火,还真的只有祝明霄能伤它。 萧慕寻知道青玄琴极花灵气,祝明霄并不能打出几击,便制止了他:“别被情绪左右,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祝明霄却不管:“我要杀光这些幻面蛛!” 萧慕寻皱眉:“你这是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祝明霄语气含着痛苦,“那是因为你没经历过那些绝望!” 好不容易重生了,他欣喜万分,不想再犯同样的错。 然而这些幻面蛛,又让他堕入了一次绝望。 萧慕寻哑然:“……抱歉。” 这湿润的洞穴里,根本没有可附着的燃烧物,只有坑坑洼洼的岩壁。方才打出的那一击,此刻火势已经小了许多。 祝明霄再次朝中间的青色琴弦注入异火,几指一勾,琴音尖锐刺耳。 瞬间,火海如泼烟,将蠢蠢欲动想再次靠近的幻面蛛抵抗在外,还伴随着幻面蛛燃烧时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祝明霄收了手,紧紧的盯着他的脸瞧:“你方才说什么?” 空气里传来被烧焦的味道,火焰照得整个巢穴通亮。 萧慕寻微微仰头,看到祝明霄的眼,专注而认真。他并未看任何人,也不惧怕任何危险。自从自己说出那句话之后,他便只盯着自己。 火苗跳动在祝明霄的脸上,两人四目相对,萧慕寻做出了承诺:“我答应你,出去以后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解释清楚,但现在,我们该专心脱险!” 祝明霄的手指覆盖上他的脸颊,指尖传来不真实的感觉。 他的心跳骤停,诧异的问:“你带了易容面具?” 祝明霄的话敢问出口,萧慕寻便看到,他们右侧火焰弱小的地方,一只幻面蛛被烧死后,一群幻面蛛一拥而上,将同伴尸体啃食的场景。 它们撕扯着同伴的血肉,几只腿和蛛囊都被扯开,它的身体顿时被四分五裂,里面绿色的液体流淌了一地。 萧慕寻张了张嘴,还未回答祝明霄的问题,便吐了起来。 可他自从修炼,就没有吃凡物,吐也只是干呕。 祝明霄也朝那边望去,又见萧慕寻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叹气。 他在想什么呢,阿寻才不是这么柔弱的人。 “好点没?” 萧慕寻沙哑着声音:“换我以前,我扛得住的。” 祝明霄:“不用解释了,解释只会让你的反驳更无力,是男人就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柔弱。” 萧慕寻:“……” 祝明霄这嘴,是气死人不偿命吗! 萧慕寻不断劝着自己,不要跟祝明霄一般见识,切入了主题问他:“方才那攻击,你还能打出几次?” 祝明霄答:“两次。” 萧慕寻扶额,情况比他想象得更紧迫些:“那你方才还不叫意气用事!?” 已经动用过两次青玄琴里,萧慕寻认真的寻找起出路来。 这湿润的石壁,被火海烘烤得尤为干燥滚烫。方才进来时还有些寒冷,此刻萧慕寻的身上都开始冒着细密的汗水。 他寻了好一会儿,借由火光,看到了巢穴深处,还有一条通道。 那里不知通向何方,也许是危险,也许是出路。 萧慕寻没有找到路的喜悦,反倒觉得心脏都被捏紧:“要不要赌一赌?” “都已经到这份儿上了,不赌一赌难道等死?”祝明霄不介意冒险。 萧慕寻笑了,他们前世搭档过几次,去过雪山,也去过深海,是有一定默契的。 若此时和他在一起的并非是祝明霄,而是其他人,怕还要争辩几句。 两人瞬间达成了共识,准备朝着对面的通道走去。 可那么多的幻面蛛,如何杀出一条血路? 萧慕寻对祝明霄说:“幻面蛛会吐丝,你别再使用这么大规模的术法了,让我来!” 祝明霄拔高了声线:“你来?”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一个炼气二层,该如何对战这么多的幻面蛛? 萧慕寻将乾坤袋里所有的符纸都拿了出来,捆在腰间:“你数十下,我保证带你过去!” 祝明霄仍是不信,却想起他之前那句话,哑声问:“你带了易容面具?你究竟是谁……” “别问,信我就是。” 祝明霄叹了口气,也不去想这么多了:“好,若我数十下不成,便动青玄琴!” 萧慕寻点了点头,嘴里含了颗补灵丹,并未咬破。 “一!” 萧慕寻快速的在自己和祝明霄身上丢了两张水符,要毫发无伤的冲出前方的火海,是一件挑战。 水符上附着了他的水灵气,在两人的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膜。 祝明霄挑眉,觉得有点意思:“二!” 萧慕寻拉着祝明霄,飞快的朝前方冲去。 纵然前方是火海,两人冲出去时也并未受什么伤。 祝明霄诧异极了,一个炼气二层的水灵气,竟然比不他的异火逊色? 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普通人,早该被烧伤了啊! “三。” 等冲出火海范围后,幻面蛛便一拥而上。他手指夹了两张符,注入灵气后,木刺从地上骤然而出。地上疯长着藤蔓,然而威力却远远不够。 萧慕寻心脏跳得极快,眼见前方一只幻面蛛朝他咬来,手上却完全没有抖。 “小心!” 祝明霄还未来得及喊四和五,萧慕寻便已经施放了灵气,几张由木刺和藤蔓带向远处的爆炸符,开始如烟花般碎开。 而眼前这只幻面蛛,也被藤蔓绑住了脚,离萧慕寻仅一寸的距离。 祝明霄睁大了眼,心脏都吓得骤停:“六!” 他们又继续朝前移动,萧慕寻体内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 萧慕寻在此刻咬破了嘴里的补灵丹,以体内医脉强行将药力移转至全身。 众所周知,修士服用丹药,定要打坐才能将药力吸收干净。可萧慕寻医脉粗壮,就算不打坐,也能很快吸收药力。 他深吸一口气,嘴里尝到了血的味道。 副作用只一个,就是极其容易损伤经脉。 “七!” 萧慕寻抽出腰间为数不多的防御符纸,在四周张开了小小的护印。 每次有幻面蛛从石壁上一跃而下,他便用护印将东西弹开。 祝明霄失声喊道:“这是护印?” “我实力低微,护印当然不坚硬。不过这种灵气密度低的,我倒是可以做到。” 水灵根又算五大灵根中最柔和的灵气之一,不像金灵根和火灵根那样攻击力超群,亦不像土灵根那样防御力极高。 每个水灵根的修士,对水灵气的用法皆有不同。 比如谢辞这样,因为性格强硬,便选择了最难的逆转经脉,灵气化冰。而萧慕寻则是另一种方向,以柔克刚。 那些幻面蛛被弹回,可护印却坚持不了多久。 萧慕寻拉着祝明霄,乘机迅速靠近那个狭小的通道。 “八!” 等两人终于挤进去之后,那些幻面蛛却像是暴走了那般,在后方互相吞噬的幻面蛛,已经从三阶升为了四阶。 萧慕寻立马抽出最后一张爆破符,通道口瞬间炸裂,山体的石头塌了下来,阻隔了唯一的出口。 这一幕令祝明霄瞠目结舌:“九。” 那只进阶的幻面蛛在外用腿拍打着山石,可一点儿也无法推动。 萧慕寻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笑容:“怎么?进不来了吧?” 祝明霄心脏差点骤停,他还敢挑衅外面那只暴走的幻面蛛?! 不不不,这一定不是他的阿寻,他印象里的阿寻,从来不会这么幸灾乐祸的。 “怎么不数了?要我给你说出来吗?”似乎注意到了祝明霄的表情,萧慕寻挑眉,脸色已有些苍白,声音沙哑的缓缓喊出,“十。” 祝明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而那短暂的十声里,还战得如此漂亮! 他一个炼气二层,竟可以这样厉害! 明明医修都在队伍最后,他活生生成了个暴力医修,什么都冲在最前面,比剑修和法修还嚣张。 祝明霄:“你真的做到了……” 萧慕寻露出笑容:“当然。” 两人四目想对之下,已建立了初步的信任感。 这通道格外狭窄,不知前方通往何处。 两人缓缓朝前走去,才发现了一丝光亮。 萧慕寻脸上露出了喜悦,加快了脚步:“原来这里真是出去的路!” 两人连忙朝外走去,竟真的看到了天空射下的淡金的阳光。这里更像是一座深谷,上面被密密麻麻的藤蔓所覆盖。 萧慕寻用手朝上一指:“你看,用你的青玄琴,将上面的藤蔓全都烧掉,咱们再用飞行法器飞出去,就能脱困了。” 烧焦的袖袍滑落,祝明霄见到了他手腕上的肌肤。 在阳光的照射下,细腻白皙如玉,还因为穿过火海被异火烧到的原因,他的手腕微微发红,如雪地红梅那般,殷艳得炫目。 祝明霄一瞬的入迷:“你方才……被烧到了?” “这个?”萧慕寻微怔,又立刻摆了摆手,“不打紧。” 祝明霄之前从未细细留意过,这样重新打量他,才发现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像是上天的杰作,便连那双眼眸,似乎因为喜悦,里面泛着些水雾,如隔了天光烟霭。 祝明霄忽而觉得,他面具下的脸一定极美。 “你的手……需要上药。”祝明霄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句话,“不然会留疤。” 萧慕寻诧异的看向他:“你没说错话吧?” 祝明霄:“……”他关心对方留不留疤干什么? 萧慕寻看到前方的巨树有异动,立马拉着祝明霄躲到了树丛里:“嘘,小声些。” “那是什么?”祝明霄问。 萧慕寻低声询问:“你看得清那颗巨树上,被树叶遮住的淡黄色的东西了吗?” 祝明霄这才把目光放了过去,那颗巨树生长在深谷之下,唯一的阳光便是照射在它云顶。而其他则全被藤蔓覆盖。 透过重重叠叠的树叶,祝明霄才看到了那淡黄色透明的圆形状的东西,全都通过一根白色的细丝,悬挂至树干上。 祝明霄的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幻面蛛的卵!?” 萧慕寻点了点头:“我们走时小声些,莫要惊动了那些卵,不然又要被扯进不必要的麻烦之中了。” 祝明霄皱眉,才注意到了下方:“等等!先别急着走!” 萧慕寻问:“怎么了?” “这里离月淮城并不远了,我得搞清楚,是谁做了这件事!”祝明霄不允许这种危险威胁着月淮城。 这下换萧慕寻惊讶了:“你是说……这是人为?” “若非如此,我们为何会从坟地掉下来?”祝明霄冰冷的说道,“而且幻面蛛的巢穴和那坟地是连在一起的。” 萧慕寻对阵法不如祝明霄精通,但也涉及过一些。 他顺着祝明霄的思绪去想,瞬间吓了一大跳:“这……!” 坟地聚集四方阴气,而下面的幻面蛛,竟能通过吞噬同伴的血肉,而进阶!? 他倒吸一口凉气,越发觉得自己和祝明霄被卷入了什么样的危险之中。 萧慕寻手心都是汗:“那还追华彦淮吗?还是我们先查这件事?” 毕竟华彦淮只是偷走了日月轮,而这件事若不查清楚的话,怕对月淮城不利。 萧慕寻都以为祝明霄会认真,毕竟他是未来的月淮城城主。哪知道听了萧慕寻的话,他立马道了句:“追华彦淮。” 萧慕寻:“……”祝明霄,老子看错你了。 “这么看我做什么?”祝明霄理直气壮的说,“我提亲的信物都被抢走了,而追查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查出的,当然得考虑谁先。” 萧慕寻:“呵呵。” 不谈提亲,还能做兄弟。 看来真得早点出去,好让祝明霄清醒清醒。 所幸祝明霄还能使用两次青玄琴,两人站在了飞行法器上,开始朝着巨树上方的出口而去。 风在呼啸的刮着,鬓间零碎的耳发吹得朝后,脸颊也被这儿的风刮得生疼。 祝明霄还打算加速:“抓紧。” 萧慕寻点头:“不必顾及我。” 祝明霄什么话也没说,而是操纵着飞行法器,速度更快的朝洞口飞出。 而顶上的藤蔓似乎有所察觉,几根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刺来。 萧慕寻惊呼:“是嗜血藤!” 怎么回事? 他们在下方看,分明只是普通的藤蔓罢了。 祝明霄飞快的挪开,躲过了这一击,哪知道嗜血藤转了个弯,立马朝着身后方袭来。 祝明霄暗骂了句:“该死!” 他们只得在附近同嗜血藤盘旋,根本无法飞出去。 更火上浇油的是,幻面蛛已经冲破了通道的山石,在底下愤怒的吐着丝,想要将他们扯下来。 前有虎,后有狼,无处可逃。 萧慕寻捏白了手:“我腰间有防护玉佩,可抵元婴期一击,引他们攻击我!” 祝明霄喊:“怎么引?” 萧慕寻掏出乾坤袋里的刀刃,深吸一口气,手死死捏紧刀刃,然后一划。 鲜血吸引了暴走的幻面蛛,也吸引了嗜血藤朝他涌来。 也因为如此,祝明霄得到了空隙,拼尽全力朝洞口飞去。 成千上万的嗜血藤朝他涌来,腰间的命玉泛着淡紫色的光,在接触到萧慕寻时,瞬间令嗜血藤粉碎成灰烬。 两人也因此而出来,飞于上空。 祝明霄终于能空出手来,青玄琴一击,下方火海燃起,将嗜血藤烧了个精光。 他们停在了下方,萧慕寻才怔怔的看着怀里的东西。 已经抵抗了三次,为何还没碎? 唯一的可能……命玉? 顾星河竟然把这样珍贵的东西给了他! 萧慕寻睁大了眼,他所知的命玉,在抵抗三次攻击后,若再发生什么危险,便会主动传送到阳玉的持有者身边。 也就是说……下一次攻击,他就要凭空离开此地了。 萧慕寻捏白了手,不成! 他得时时刻刻注意,不然的话,就真的无法拿到日月轮了! 祝明霄喘着粗气:“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事情本来很乱了,萧慕寻也没打算再跟他说命玉的事,免得更乱:“没什么,还撑得住吗?” 祝明霄冷笑:“自然撑得住,我还没寻回我的日月轮呢,就怕你这么柔弱,撑得住吗?” 萧慕寻呵呵了两声,笑得分外甜蜜:“祝明霄,你觉得我会是谁?” “你能是谁?反正不是阿寻。” 萧慕寻问:“为何?” 祝明霄答:“阿寻生性善良,绝不会像你这样黑心肠,使那么多诡计!他也绝不会像你这样柔弱!” 萧慕寻脸都黑了,抓起祝明霄的手,放在自己的易容面具上:“那你便亲自来看。” 阳光穿透了树林,洒下一地斑驳,犹如染上一地星光。 树影摇曳,风中还带着莫名的花香。 祝明霄摸到了他脸上薄薄的那层易容面具,随后轻轻一扯,他的面容便映在了自己的面前—— 光是以艳丽二字,还不足以形容。 肌肤白皙如玉,好似琼花映雪,这一袭烧焦的红衣,却不折他半点风华,反而如红莲一般。 唇角的笑容,夺走了祝明霄全部的心神。 祝明霄脑子嗡的一声,犹如烟花炸开。 “阿……” “祝明霄,你不是还想提亲吗?”萧慕寻呵呵了两声。 祝明霄才想起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心跳如雷,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他竟然在阿寻面前,跟他说,他要上萧家提亲!? 祝明霄越想越窘迫,心跳得极快,口干舌燥的不知道怎么解释,满脑子都是玩完儿了。 萧慕寻细数着:“你还污蔑我是你什么情敌?” 祝明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话说不出来,仿佛失了语言那般,可动作还是能表达的。 萧慕寻又问:“那你还很嚣张的告诉华彦淮,我的命是你的,你要杀我?” 祝明霄越发欲哭无泪,恨不得冲上去砍死说这话的自己。 他收回!收回还不成吗! 好不容易重生了,他还想在阿寻面前保持着当初那稳重,掌控一切的样子,而不是在阿寻面前犯蠢的! 印象都不好了,还怎么改善? 萧慕寻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有错,因为你和我抢日月轮,本身就被气到了,听到你说提亲二字,就更是气昏了头。” 祝明霄心虚的低下了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分明去打听的时候,萧家说你病着啊,莫非是你逃家了?” 祝明霄仿佛察觉了真相,喃喃自语道:“对……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逃过一次……” 萧慕寻叹气,祝明霄明显是把他逃到嵇家的事给弄混了! 萧慕寻板着脸:“逃什么?明显是我和你一样重生了!”. .. ,, 第51章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萧慕寻站在苍翠的树下, 华贵的衣摆逶迤, 光是拿下面具,低眉浅笑时便分外勾人, 让祝明霄继而想起了靡靡暮春里的醉人烟雨。 祝明霄心跳极快,自从萧慕寻取下面具, 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看他。 萧慕寻挑眉:“怎么了?不相信?” 他方才那句话, 才渐渐进入了祝明霄的大脑里。 阿寻也和他一样重生了…… 祝明霄由衷的说, 全身心被喜悦包裹:“太好了。” 他原本一直在逃避,不愿细想这个问题。纵然他发了誓要护下阿寻,可也知道十五岁的萧慕寻,和日后的萧慕寻根本不一样。 而那些记忆, 从此以后便只有自己记得。 如今萧慕寻告诉自己, 他也是重生的, 拥有和他一样的记忆, 祝明霄如何能不高兴? 萧慕寻哼了声:“要是我没重生, 你不就是乘人之危了?” “哪有乘人之危。”祝明霄收起了感动和欣喜,心虚的低下了头。 萧慕寻皱眉,那微蹙的眉间艳得犹如汹涌袭来的春色:“别装傻,你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祝明霄是青年时才和萧慕寻结识,从未看过他少年的模样。 柔弱又艳丽,好似妖娆的芍药, 全然不似日后那俊朗的青年, 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方向。 他不明白, 分明是同一个人, 为何会差别这么多? 祝明霄嗓子发干,好不容易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面临真正的挚友时,祝明霄的态度软了许多,不敢跟萧慕寻说实话:“……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你我认识多年,你难道还不清楚我吗?” “清楚啊,自然清楚!”萧慕寻上下打量着他,“你上一世是何等的老谋深算,这一世怎么变得如此冲动?” 祝明霄:“……” 他能告诉阿寻,他就是个冲动的人么? 还不是因为喜欢,所以怕被他知道自己的冲动,便小心翼翼收敛了起来,凡事三思而后行。 哪知道多年如此,在萧慕寻面前,就变成了老谋深算! 祝明霄一口血哽在喉咙里,觉得老脸都丢光了,越发不敢看萧慕寻了。 “你……你的身体怎么变得这样柔弱?”祝明霄想换个话题。 萧慕寻叹息:“我大约没和你提起过,我先天不足,幼时身体极差,这还是吃了菩提参。若非如此,怕会更差些。” 他方才带着面具,长得平平无奇,饶是叹息都不会有人注意。 而此刻蹙眉的模样,真让人恨不得把一切都捧给他。 祝明霄还未适应挚友的这个样子,一时间心猿意马。 萧慕寻盯着他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现在没男子气概?” 祝明霄狠狠摇头:“怎么会?” 萧慕寻满意了:“我日后肯定会长成前世的样子。” 祝明霄张了张嘴,竟有些痛惋。 不过挚友以前的样子也俊朗清隽……只是没有现在这么好看。 祝明霄有些不敢看萧慕寻,他现在好看到,足矣勾起男人的欲念。那唇瓣泛着嫣红,看上去就好似刚刚被吻过那般。 祝明霄想到刚刚萧慕寻说,他吃了菩提参,不由恍然大悟:“我出城前,才刚巧听到这个消息,原来是你。” 说起这事儿,萧慕寻略带紧张的问:“我是生吞的菩提参,还得服下水莲子才行,我师侄为了我去了月淮城,现在被老城主误会,说他挟持了你,现在被关在了水牢里。” 祝明霄惊讶:“还有这事儿?别怕,我一定带你回月淮城,水莲子而已,保证管够。十颗够不够?不行我全部给你!” 萧慕寻扶额:“……我在跟你说我师侄的事。” 谁说水莲子啊!重点是莫钧青! 祝明霄不复方才的紧张:“你师侄嘛,我回去就放了他。” 萧慕寻疑惑:“你现在还不是月淮城城主,有把握说服老城主?” 祝明霄此刻的气势如刀刃出鞘,带着锐利的锋芒:“无论多久,我都是月淮城城主,只要我愿意,便能立刻掌控月淮城。” “那老城主怎么办?” “他……”祝明霄眼底泛着狠,“我没动他,不代表原谅了他。自从他背叛了我母亲,还生下了苏明瑾,便知道有些事情弥补不回来了。” 萧慕寻知道这是上一世祝明霄的心结,并未劝他一个字。 祝明霄笑道:“我周围的人只会劝我大度,让我接受苏明瑾,他也是月淮城的血脉,不要让他沦落在外,也便只有你。” 萧慕寻:“作为你的朋友,我便更不能劝。” 他说的是作为他的朋友,而不是作为苏明瑾的师兄。 祝明霄的脑海里浮现起些许画面:“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也是这么说的。” 他一听找来的医修,是苏明瑾的师兄后,便分外厌恶,甚至将他拒之门外,给了萧慕寻不少冷脸色。 医修大多自傲,老城主找到的医修乃是佼佼者,便更是如此。 然而萧慕寻却不骄不躁,不管他让他难堪了多少次,都一如既往。 祝明霄眼神柔和:“也只有你,温柔善良,悲悯世人,才配称得上医修二字。” 萧慕寻笑得僵硬,天知道他就比寻常医修多了些耐力,装得更好罢了。 上一世有系统在,他能对祝明霄发火吗?不能啊!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萧慕寻说起了打起了官腔:“这都是我该做的。” 祝明霄感动极了,眼眶微红的抓住了他的手:“没有什么是该做的,你就是在自己身上揽了太多责任!” 萧慕寻费力抽出自己的手,一本正经道:“我是医修,当然该治病救人!” 祝明霄差点感动到痛哭,被忽悠惨了的模样。 祝明霄用衣袖擦了擦泛红的眼:“等找到日月轮后,你打算回萧家吗?” 萧慕寻摇头:“不,我要去天衍宗找师尊。” “找顾星河?”祝明霄瞬间想起了一件事,“等等,你现在已经被顾星河收为徒弟了?” 萧慕寻点头:“自然。” 祝明霄咬紧了牙关,额头青筋凸起:“顾星河才叫乘人之危!” 萧慕寻微怔,虽然已经从祝明霄的重生,联想到了顾星河的重生,也还是认下了顾星河当他的师尊。 萧慕寻:“师尊已经给了我很多了,甚至把命玉也给了我。” 祝明霄生气的说:“你前世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敬你为天衍宗上宾,甚至占你便宜,还收你为徒?” 阿寻日后可是正派领袖,顾星河想将他提前招揽进天衍宗,真是其心不轨! 他就知道,顾星河那榆木脑袋,怎么突然就开窍要收徒了! 祝明霄一瞬间觉得,自己周围竟有这么多觊觎阿寻的,他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危机感。 萧慕寻摆了摆手:“我都不介意,你也别介意了。” 祝明霄:“我是为你生气!” 萧慕寻不禁莞尔,想起之前的话:“哦,你之前不是还逼问我,喜不喜欢‘萧慕寻’?还说我不如你喜欢?” 祝明霄哪儿还敢生气,瞬间尴尬得脸颊发红。 不行,得解释! 他这话说给十五岁的阿寻听还好,可重生的阿寻并非那么好糊弄的。 这么紧急的情况,祝明霄反而沉稳了下来:“你我是挚友,我自然得这么说,才能救你出萧家。” 萧慕寻挑眉,眼神分明不信:“那你逢人便说喜欢我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逢人便说!”祝明霄语气沉稳,“你带着易容面具,之前又与我为敌,我自然当你是外人,不能再你面前暴露我的真实想法,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故意这么说?”萧慕寻惊疑的看着他,“那现在是你的真实想法?” “当然!我们不是挚友吗?”祝明霄说得铿锵有力,害怕被萧慕寻看穿。 他有些害怕……若是阿寻知晓了他的感情,会不会从此疏远自己? 越是这么想,祝明霄便越是犹如堕入深渊一般,嘴里也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萧慕寻还在意一点:“那你还提亲吗?” 祝明霄很想提亲,可此刻为了隐藏自己,便只好强颜欢笑:“你既然和我一样重生了,凭你的本事,怎么能还被萧家摆弄?” 萧慕寻总算满意了:“兄弟之间,就莫要谈什么提亲,你用这法子,还让我误会你了。” 他巴不得萧慕寻‘误会’。 祝明霄一时间苦涩万分,却不敢再讨论这个话题:“你是何时重生的?” 萧慕寻如实回答:“和谢辞同归于尽后,你呢?” 祝明霄捏白了手:“我说一件事,你莫要激动。” “嗯?”萧慕寻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祝明霄紧咬着牙关,语气因生气而发抖:“我查出一件事,苏明瑾……背叛了你。” 谁知,萧慕寻完全没太大的反应,反而淡淡说道:“这件事我早已知晓。” 祝明霄睁大了眼:“那此事是华彦淮撺掇的苏明瑾,你知道吗?” “我只是猜测,没想到竟是真的。”萧慕寻略一沉吟,“这是你查到的?” 祝明霄点头:“自然!而且华彦淮身后还有人!凭他那脑子,是想不到利用苏明瑾的嫉妒,从而害你的。” 这才是萧慕寻没料到的! 他怔怔的看着祝明霄,继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有风入林,席卷而来,空气里还带着露水裹挟着草木的芳香。夕阳西下,萧慕寻的身上好似都染上了黄晕。在这连绵阴森的坟堆里,显得分外暖人。 祝明霄的话,让前世的真相又被揭开了一个小角。 他的心跳越快,不知怎的联想到了萧出云。 若不是今生阴差阳错的看到了他被夺舍,萧慕寻是怎么都怀疑不到他头上的! 萧慕寻打算将谢辞的事告诉祝明霄,以免他再针对谢辞:“我也发觉了一件事……” 祝明霄微愣:“什么?” 萧慕寻答:“谢辞应当不是灭萧家的凶手。” 祝明霄诧异极了,脸色扭曲:“你是说……是有人刻意引导你,让你觉得谢辞是凶手,然后再支使华彦淮,让他去撺掇苏明瑾?” 萧慕寻点了点头。 祝明霄倒吸一口凉气:“好深的心计!那这样说来,你和谢辞便不是仇人了?” “不仅不是仇人,萧家杀了他母族不少人,还害得他在天玄阁三年。反过来……萧家才是他的仇人。” 萧慕寻不止一次庆幸过,自己在系统的影响下,一念之间把谢辞从天玄阁带了出来。 否则萧家本就杀了许多的嵇家人,再让他在天玄阁受苦三年,那才是真正的深仇大恨,死结越拧越紧,根本解不开了。 两人互相对着情报,许多事情已经疏通。 萧慕寻又提醒着祝明霄:“对了,你也莫要针对谢辞了,既然知道是有人故意捣鬼,便不能中了他的计。” 祝明霄睁大了眼:“可谢辞也是未来的魔君,早日杀了他,也无可厚非。” 萧慕寻厉声道:“不可!他又没什么错!” 祝明霄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你为何如此护着他?” 萧慕寻:“……” 他硬着头皮解释:“我在萧家的时候,便已经救了他,至少不要重蹈前世覆辙。” 祝明霄张了张嘴,他才重生没多久,情报掌握自然不足,不知道萧慕寻和谢辞之间发生了何事。 只是看到萧慕寻对前世的死对头这样,祝明霄心底既不是滋味。 萧慕寻比他重生得早,顾星河也比他重生得早。 就仿佛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的手心里溜走一样。 周围已经暗淡下来了,天空是一片纯净的黑。 夜晚的风显得更加凄冷,坟头长满了荒草,甚至没过了墓碑,连是谁都很难分辨,寂寥与凄凉油然而生。 萧慕寻直视着他,语气真诚:“重生的事务必保密,我只对你一人说过。” 这份信任,令祝明霄心底的些许妒忌消散,就算身处于坟堆,整个世界也因萧慕寻这话而变得温暖:“我定不会说的。” 萧慕寻被冻得发抖:“先别谈这个了,早些去寻华彦淮吧。” “好。” 两人朝前走去,四周仍是绵延的坟坡,脚底杂草丛生,露水湿重,快要染湿脚底那双青花缠枝的登云靴。 好在今日夜雾已经退散,露出了周围原本的面貌。 萧慕寻又重新感受到了追踪符,连忙对祝明霄说:“华彦淮便在前方!” 祝明霄点了点头:“可这周围地势空旷,他会逃到何处?” 萧慕寻:“按理来说就在这附近,不如分开寻找?” 祝明霄觉得不妥:“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 萧慕寻笑道:“别担心,先下找到日月轮要紧。没日月轮的帮助,我也不能帮你把体内丹毒完全排掉。” 祝明霄心中充满了温暖:“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两人约定分头寻找,可此地仍然危险,就算分头寻找,也不可以走得太远。 萧慕寻同意了祝明霄的看法,便小心的朝前方寻找了起来。 夜色弥漫开来,深吸一口,胸腔里也濡染了湿意。 寒意于心头漫漶开来,坟地的寒气尤为湿重。等走了一会儿,萧慕寻才进入到了树林里,周围不再是那令人胆寒的坟茔了。 因为有掉下洞穴的经历,萧慕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竟真的在前方发现了昏迷在地的华彦淮。 他下意识的戒备了起来,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慕寻走得极其小心,缓缓靠近了华彦淮,才见到了他怀里的碧玉簪子。 他刚将东西拿到了手里,尖锐的匕首从后方抵住了他的脖子。 萧慕寻余光朝后方望去,眼瞳紧缩……是苏明瑾。 他不是在夜辉城?怎么来到了这里? “别动。” 苏明瑾放开了他,微微喘着气,也是刚跟来不久。 萧慕寻紧抿着唇,却见苏明瑾绕到了他的面前,高举着匕首,狠狠朝着华彦淮的方向刺去。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令他乖巧的容貌,显得分外狰狞。 萧慕寻退后了好几步,日月轮已经拿到了手,他不介意此刻被命玉传送回顾星河身边。 只是苏明瑾的出现,着实令人奇怪:“你是跟着我来的?” 苏明瑾捏着刀,还想刺第二次,便被萧慕寻给握住了手腕:“苏明瑾,你为何会来此地?” 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啪嗒一声绽开,染红了胸口的白衣。 “我在帮你报仇啊。”苏明瑾无声的笑了起来,因为染血的模样,令人分外心惊。 萧慕寻眉头紧皱:“你简直是疯了!” “我没疯,我帮你杀了他,你就不会丢下我了。” 萧慕寻心底发凉,松开他的手腕,戒备的朝后退了几步。 他方才看得明白,苏明瑾在他的保护下,并没有亲手杀过人。他方才刺歪,并没有一击击中要害。 然而华彦淮面临这样的疼痛,都没有醒来,明显是出了什么问题。 苏明瑾见他要逃,便立刻拉住了他,歪着头问:“你跑什么?” 萧慕寻紧抿着唇,寒气至脚底升起,苏明瑾太不对劲了:“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穿过那片坟地。” “这是当然。”苏明瑾眯弯了眼,“我后来去找了丹坊的管事,跟他说明了日月轮,令他带我来的。” 萧慕寻拔高了声量:“那那位管事呢!?” 苏明瑾平静的说:“路上死了。” 这个句子里,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萧慕寻感受到了愤怒,还有对苏明瑾的失望:“你何至于利用他,还让他去死?” “他那么忠心于天衍宗,知道你是他的师叔祖,又怕日月轮被医修联盟抢走,自然要过来助你。”苏明瑾又点出,“说白了,他是怕你出事,顾星河就会怪罪他了。” 萧慕寻捏白了手,因为愤怒而说不出话来。 苏明瑾便紧盯着他,想认清楚他的模样:“你不是师兄,你把我的师兄还来。” 萧慕寻越发觉得可笑:“……苏明瑾,你看清楚。” 苏明瑾脸色逐渐扭曲:“不,你不是!师兄不会这样对我!也不会把我丢在夜辉城里不管!” 萧慕寻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苏明瑾便紧盯着自己右手的刀刃:“只要杀了你,是不是他就能回来了?” 苏明瑾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萧慕寻眉头紧拧,此刻祝明霄在此时已经赶了回来。 见此一幕,语气骤然变冷:“苏明瑾,你想做什么?” 苏明瑾缓缓回过头去,这才看到了树下的祝明霄。 他还是那样一身矜贵,就算穿着一袭清逸的蓝色袖袍,也难掩那通身的气势。 只不过,自己总是仰着头看他,而祝明霄总是站在高位和灯火阑珊处,鲜少有看到他这样害怕的时候。 苏明瑾自然明白,他害怕到底是为什么:“祝明霄,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明霄眼神赤红,恨不得杀了苏明瑾。 苏明瑾反应了过来:“你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来夜辉城,你和我一样重生了!?” 祝明霄本想不断的折磨他,此刻却恨不得让苏明瑾去死。 “是又如何?” 苏明瑾捏白了手:“既然我们都重生了,那为何师兄没有重生!” 祝明霄不想把萧慕寻的重生暴露给苏明瑾知道,知道苏明瑾对萧慕寻有愧疚,便引导着他:“我重生,自然是为了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苏明瑾原本想松口,可又立马红了眼眶。 可这一世和上一世的对比,令他越发明白,这个世上会对他好的人只有前世的师兄一个。就算是同一个灵魂,没有那些记忆,于苏明瑾而言,也不是他! “他没那些记忆,他根本就不是师兄!” 既然他们能重生,师兄也一样。 他已经不想管那么多,抛却了所有的理智,便只剩下疯狂。 眼见苏明瑾举起了利刃,祝明霄看得几乎心神震荡:“苏明瑾,你住手!” 萧慕寻脸色冷凝,朝祝明霄喊:“让他刺。” 萧慕寻又对苏明瑾说,语气铿然有力:“这一刀下去,你我恩断义绝,以后不管我对你做什么事,都不要怪我。” 就让命玉带自己和苏明瑾,去顾星河身边。 他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百年恩义,从此断绝。 可祝明霄不知命玉的事,如何能看着苏明瑾下手? 他呲目欲裂,已对苏明瑾萌发了杀意,一个死人,根本不必害怕他守不住秘密,便让他死得明白,好让他后悔万分。 祝明霄的声音极冷:“你知道你想下手的人是谁吗?”. .. ,, 第52章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月上枝头, 树影婆娑, 安静得只听得见树叶拍打的簌簌之声。 祝明霄拿出了青玄琴,悄然等待着时机。 苏明瑾看到青玄琴后, 死死的盯紧了它:“青玄琴……我也是祝家的人,明明我也有资格获得青玄琴的认可。” 祝明霄轻蔑的说:“你一个五灵根的废物, 配碰青玄琴么?” 苏明瑾赤红了眼:“废物废物, 你们谁不说我是废物?” 祝明霄厌恶的望着他:“这都是事实。若不是阿寻, 你听得还要多。” 苏明瑾微怔,朝着萧慕寻望去。 他心脏犹如被虫子啃咬那般疼痛,在烈火里烤过,又立马丢入了寒窟。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世上没人会对我好, 除了师兄……” 祝明霄冷笑:“不, 你不知道。要不然, 你怎么会背叛他?” 趁着此时, 祝明霄拿出了乾坤袋里的阵盘, 张开了结界,好保证他们三人的对话不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这个结界里能隐匿气息,虽说只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也足够他杀苏明瑾了。 苏明瑾看出了祝明霄的意图:“你以为我还惧死?” 祝明霄皱眉,苏明瑾的做法太疯狂了,一点儿也不像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明瑾低眸望向萧慕寻时, 眼中带着深深的黑暗和眷恋:“我这辈子谁也不欠, 只欠师兄一人。我想了许久许久, 就算我弥补, 也弥补的不是师兄了。” 祝明霄看他这模样,顿时升起几分恶寒来。 他真是疯了。 苏明瑾颇有几分病态:“祝明霄,我和你都能重生,师兄也一定可以。” 祝明霄看着苏明瑾这副样子,顿时一阵膈应,连说出真相让他后悔痛苦的想法都没了,只想让他早点去死。 祝明霄指着苏明瑾痛骂:“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被任何人真心疼爱!” “住口!” “难道不是吗?你看看你都对他做了什么?”祝明霄直视着他,“自私自利,恶毒寡情,害了他的前世,还想害他的今生?” “我不是……”苏明瑾呼吸凌乱,“我只是想真正的师兄回来,只要这样,他便不会丢下我。” 祝明霄继而了然:“你说的,是夜辉城的事?” 苏明瑾皱眉:“你怎么知道?” 祝明霄不想萧慕寻背锅:“在夜辉城时,是我令邱真离间你们,他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离……间? 苏明瑾睁大了眼:“原来……是你!” 他因祝明霄这话,暗淡的眼瞳里有了丝光亮。 若不是这件事为诱因,他怎么可能起了那样荒唐的念头:“原来师兄一直没变,祝明霄,都是你在捣鬼!” 祝明霄手心都是汗,青玄琴的攻击范围太大,会误伤阿寻的! 他故意激怒苏明瑾:“放了他,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 苏明瑾还在犹豫,萧慕寻却开了口:“祝明霄,你为何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阿寻……” “做事做一半,可不是你的风格。”萧慕寻冰冷的吐出,“告诉他又何妨?” 见两人如此亲密,苏明瑾眼底盈满了黑暗:“主人,别听祝明霄的,他向来诡计多端,你方才不是也听到了吗?是他使了计策离间我们。” 萧慕寻的声音却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没有他,我也会把你丢掉。” 苏明瑾的手一抖,他仿佛刚被人从深渊里拉出,又被一只手给推了下去。 “……为什么?” 萧慕寻缓缓回过头:“你觉得我会接受一个背叛过我的人,留在我的身边么?” 那双眼里再无任何温度,如千年玄冰般寒冷。 苏明瑾脑子空白,手里一松,匕首便从滑落至地。 他的呼吸凝滞,嘴唇蠕动了两下,怔怔的看着萧慕寻,完全说不出话来。 萧慕寻弯下腰,从地上将匕首捡起:“你不是还想杀了我?” 苏明瑾终于喊出:“师、师兄……” 萧慕寻朝他一笑,眼底却不沾染半点笑意:“我有幸重生,却还要被你再杀一次?” 苏明瑾身体发颤,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一直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师兄。 那他都做了什么? 自己口口声声说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却又一次伤了他的心。 苏明瑾不在乎任何人,包括祝明霄这么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苏明瑾都不会有任何愤怒或生气。可他在乎萧慕寻,他的每一个字,都砸在苏明瑾的心上。 萧慕寻冷眼说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我为师父一句话,护了你百年。不仅如此,还几番为你前往秘境,寻求天材地宝,这才使你修为突破。” “我……” 他的每一个字,都如石子般砸在苏明瑾的心上。 他的心比方才还要疼,痛苦蔓延到了全身,连呼吸也带上了痛意。 苏明瑾眼眶赤红:“师兄并没有对不起我,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不!”萧慕寻狠狠反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错在,不该对你好。” 他将以前的所有事全数否定,苏明瑾几乎痛不欲生,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拉入了深渊。 苏明瑾的嘴里发出破碎的句子:“师兄……是我错了,我不该……” 祝明霄终于看不下去了,怒声道:“苏明瑾,你可知阿寻身边的人是怎么看待你的?” 苏明瑾继而望向了他。 祝明霄厉声说:“你只不过是个五灵根的废物,修炼又不刻苦,为人自私自利,凭什么留在阿寻身边?你有这个资格么?” 苏明瑾捏白了手:“我知道,你们全都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又如何?”祝明霄悄然将手伸到了腰间的乾坤袋处,“你总是在要求阿寻为你做那些,可你对他做过什么?” 苏明瑾下意识想解释:“我当然做……” “别跟我找借口解释,你以为我会听?”祝明霄指着萧慕寻说,“阿寻也有这样病弱的时候,你重生了,想过护着他吗?” 苏明瑾微怔,想起了萧慕寻在他面前吐过的两次血。 他的手捏得更加用力,指甲都嵌到了掌心的血肉里。 他眼底的师兄无疑是强大而温柔的,鲜少有病着的时候。苏明瑾从来不知,他少年时期竟病弱至此。 苏明瑾的呼吸里都夹杂着疼,被祝明霄这样痛骂,他反而一个字都解释不了。 因为事实不正是如此么?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却不能不在乎和他拥有同样记忆的萧慕寻。 他不仅什么都无法为他做,甚至还想伤害他。 这一认知,将苏明瑾拉入了痛苦之中。 祝明霄痛骂着他:“你不仅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想杀了他,只为了脑子的臆想!” 他骂得不过瘾:“不!你根本就没想过,万一他无法重生,万一他真的被你杀了,那该怎么办?” 苏明瑾连连退了几步,嘴唇泛白,全身都染上了死寂。 祝明霄半点不想同情他:“苏明瑾,你犯蠢我不管,可你成了别人害阿寻的棋子,我便饶不了你!你看到阿寻和谢辞同归于尽,难道就没有后悔过吗?” 三月的雨忧愁的落下,雨丝绵延如针,凉意就此漫漶。 苏明瑾低下了头,雨丝落在他身上,竟让他感受到了针扎般的刺疼。 “谁说我没后悔?我早就后悔了,师兄死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苏明瑾全身都抖了起来,“算计了这么多……原来只有师兄,对我真心实意。” 祝明霄皱眉:“你说这话,只让我恶心。” 苏明瑾却不介意祝明霄怎么想,转而对萧慕寻说:“我那时只是在想,为何你的身边渐渐有越来越多的人?我是你的师弟,你何曾看过我一眼?你还在乎我吗?” 他更恨那些碍眼的人,便如祝明霄,越来越占据师兄的注意力。 若还过着只有他们师兄弟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那该多好。 萧慕寻寒了心:“我若不在乎你,为何还要为你寻那些天材地宝?又为何还要一直将你带在身边?” 苏明瑾颓然的跪在了地上:“是啊,所以那只是我之前的想法。以后悔二字,已经无法道出我此刻的心情了。” 苏明瑾彷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师兄……你能原谅我吗?” 萧慕寻冷淡的说:“这些东西,原本你拥有,却被你自己亲手毁了,怪不得旁人。” 他已经决定了不再心软,凭什么还要去做苏明瑾的救命稻草? 不自救,却总想着别人来救。 萧慕寻将匕首丢给了他:“你不是想杀我吗?也好,我们今日便做个了断。” 苏明瑾的手抖了下,那匕首,便是他的罪证。 他不敢去拿,仿佛会被匕首灼伤。 萧慕寻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戳他的心,让他无比悔恨,又让他无比庆幸被祝明霄所阻止这件事。 这么久了,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害怕一件事。 要不然,他真的要杀了他第二次了。 苏明瑾的眼泪划至脸颊:“我不想做了断。” 身后的祝明霄道:“你不愿意跟阿寻做了断,便让我来跟你做个了断。” 苏明瑾只得捡起地上的匕首,他并未料到萧慕寻的重生,还做下了这件事。 这已经是个死结,永远缠绕结绺,无法打开。 苏明瑾重新握住了匕首,雨丝里夹杂着植物枯萎腐烂的气息,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萧慕寻:“什么?” 苏明瑾紧盯着他:“师兄是何时知道我重生了的?” 萧慕寻如实的回答:“在夜辉城的跃居楼客栈。” 苏明瑾自嘲的笑了笑,竟然是那个时候:“原来你让我好自为之……是想放了我。”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中溜走了什么。 的确如萧慕寻所言,他原本有过机会,却被他自己亲手毁灭。 这滋味令他无比痛心,亦让苏明瑾尝到了最深的遗憾。 这些苦果,便是他该受的。. .. ,, 第53章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升米恩, 斗米仇, 萧慕寻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最大的错处,便是对苏明瑾太好。 也许是萧家灭门的那个夜雪太冷, 他被深深掩埋在雪地里,唯有一只手艰难的露出了地面。是师父苏玄征满带老茧的手, 将他的手握住, 从雪地里救出了他。 萧慕寻炼气期间, 便随他流浪辗转各地,也听苏玄征无比痛惋的提过自己唯一的女儿。 那是个寒冷的夜晚,两人夜宿深山,篝火在雪夜里噼里啪啦的响。 夜风呼啸, 透过光秃的树桠, 只剩下斑驳而寒凉的月光, 和嵯峨耸立的雪山, 蜿蜒至黑暗深处。 火苗跳动在苏玄征的脸上, 苏玄征的眼神里写满了苍凉:“我那时思念着亡妻,整日酗酒,便弄丢了我们唯一的女儿。她好小,像雪团子一般,那便是我对她最后的记忆了。” “那她被拐去了何处?”那时的萧慕寻问。 苏玄征摇了摇头:“不知道,也正因如此, 我的余生都在寻她。去降雪楼的时候, 听说她被魔宗掳走, 只懂得依附男人。去夜辉城的时候, 又听说她攀上了高枝儿,替月淮城城主生下了个孩子。等我赶去月淮城,想见一见她时,又发现……她被送走了。” 他容貌已衰,满是皱褶,说起这段话的时候,岣嵝着腰,显得越发的苍老。 “我的女儿,怎么活成了那样卑贱的模样。” 苏玄征的语气里含着痛苦,那毕竟是他亡妻留给他唯一的血脉了。却因他一时疏忽,而被人拐走,学了一身媚气艳俗,只懂得取悦男人。 他不曾一刻教导过她,也不曾一刻养育过她,作为父亲,只能全数接受这样的她,追寻着她的脚步小半辈子。 萧慕寻鼻尖发酸:“师父,后来呢?你再见过自己的女儿么?” 苏玄征用手里的枝桠掏着火堆,沉默片刻:“见过。” 萧慕寻连忙追问:“那……” 苏玄征明白他想问什么,红着眼眶:“我见她时,她正被人欺辱,便连孩子也在几岁时被抢走了。” 萧慕寻震惊极了,夜风极大,那滑入耳朵里的声音嘶哑得仿佛被刀子划过。 女儿死了,苏玄征余生的心愿,便是找到苏明瑾了。 至于徒弟萧慕寻……他亲手埋葬了女儿,偶然经过了萧家地界,便想着前来拜访萧家一位故友,竟见到了萧家灭门的惨状。 苏玄征愣在雪地里,瞧见一只手伸出了雪地,蜷缩着手指,努力想要挣扎着出来。 苏玄征赶忙过去挖出了他,前些日子亲手葬送了女儿,后又从雪地里挖出了萧慕寻。 他痛哭不已,仿佛从腐烂之中获得了新生。 他待萧慕寻极好,将身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喂到了他的嘴边,才让萧慕寻恢复了生机,继而苏醒了过来。 苏玄征眼神温柔:“寻儿,我那时已经绝望,是你活过来了,才让我觉得……我这小半辈子,并不是没有用的。” 萧慕寻心中难过,原来苏玄征是在那种情形下救了他。 他无比遗憾的说:“那师父的外孙是被何人抢走的?” 苏玄征说:“我找到女儿时,她已经神志不清,许多事情记不得了,只是到是月淮城捣的鬼。” 月淮城…… 萧慕寻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 苏玄征眼神柔和的看向了他:“寻儿,若你找到了明瑾,能否替我好生照顾他?” 那双充满了渴求的眼神,一直萦绕在萧慕寻心中,多年不散。 那并不是萧家那样充满着疯狂的模样,而是纯粹的爱子之情,纵然苏玄征根本就没见过自己的外孙。 萧慕寻艳羡着,对他做出了承诺:“师父,你放心好了,若他若不背叛,我便护他一辈子。” 苏玄征知晓萧家灭族的事,让萧慕寻万般谨慎,就连一个未见过之人,也害怕他的背叛。 可他能这么说,便已是重情重义了。 苏玄征却摇了摇头:“寻儿,你不必在自己身上揽那么多担子,明瑾若真是那样十恶不赦之人,我又怎么忍心你一直退让?” 他朝萧慕寻坐了过来,用苍老消瘦的手指揉了揉萧慕寻头顶:“明瑾是我的外孙,你也是我的徒儿。” 萧慕寻至今想起这些,仍是记忆犹新,甚至连那温暖的触感,他都不曾忘。 然而,苏明瑾却真的背叛了他。 明明没有下雪,这雨渐渐将萧慕寻的身上染湿,他冻得嘴唇泛白,不由掩袖咳嗽了起来。 和那天晚上一样冷,仿佛身处雪夜之中,令他的血液都要冻冰。 萧慕寻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他紧蹙着眉头,不想被任何人看穿。 事由他起,便由他终。 萧慕寻抽出了乾坤袋里三张符纸,原本有更多的,他却不想用。 祝明霄俨然也看到了这一幕:“阿寻,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想手下留情?” 苏明瑾微怔,顺着苏明瑾的话,才瞧见了萧慕寻拿出的符纸里,只有三张最低阶的攻击符纸。 他顿时眼眶微红,痛苦的喊出:“师兄……” 萧慕寻脸色冷凝:“祝明霄,你闭嘴,我手里只有三张攻击符纸,便只用这三张跟他打。” 祝明霄咬紧了牙关:“你骗谁呢?没有攻击符纸,我这里有,你为何不找我拿?” 萧慕寻猛然看向了他,眸子暗得可怕:“这是我和苏明瑾之间的对决,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祝明霄知晓了萧慕寻的想法,便站在一旁,赤红着眼瞪向苏明瑾。 他心疼极了,阿寻庇护谁不好,偏偏庇护苏明瑾这白眼狼? 害人害己,他怎么不去死啊! 他不知道有多么艳羡苏明瑾,因为死了的苏玄征的缘故,阿寻便对他全心全意。 苏明瑾明明什么也没做,他凭什么有这样的资格? 萧慕寻抽出一张符纸,夹在双指之间:“因为逃出幻面蛛洞穴,我体内的灵气已经不多,只能用这三张符纸。你炼气一层,我炼气二层,也算公平。” 萧慕寻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始吧。” 雨越下越大,四周的风狂乱的拍打着树枝,夜色之中,显得分外凄冷。 苏明瑾看到了他的手,纤细而白皙,大约是之前在幻面蛛洞穴里受的伤,分明已经止住了血,却因极其用力的紧绷着手,而使掌心的伤口裂开,鲜血又继续顺着他的手腕滑落。 那画面尤为刺目,尤其是殷红与白皙之间的对比,那么明显而强烈。 直到现在,苏明瑾才渐渐意识了过来,不是萧慕寻的仇恨让他这般痛苦,反倒是萧慕寻的宽容。 “师兄,我都已经这样待你了,你还要对我手下留情?” 知晓萧慕寻的态度,苏明瑾一时如刀尖舔蜜那般,又疼又暖。 这样的感受,便是让他更深的后悔。 若自己没做那件事,他和师兄之间也不会变成那样。 萧慕寻却冷声的强调:“我再说第二次,不是。” 他并非手下留情,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是为了苏明瑾。 祝明霄和苏明瑾却不信,他生性温柔的形象,早已经深深刻在了在场两人的心上,这痕迹极深。 还不是寻常好人的程度,而是悲天悯人、普照众生的那种。 萧慕寻皱眉道:“你不信就算了。” 萧慕寻捏碎了一张水符,混合了他自身的水灵气,更是事半功倍,他的周身便有了薄薄的一层蓝色的水膜。 符纸不同于术法,低阶的法术都可以借由符纸使用,可效果却是最普通的那种。 而如萧慕寻这般的单水灵根,拿到水符后,不仅会动用符纸里本就封存的法术,还会加入自身的水灵气,这样一来便更加厉害。 然而只用了防御符纸后,两人皆未急着动手。 雨下得越来越大,地上的尘土已经被雨丝包裹,踩在厚重腐烂的树叶上,便犹如从云端坠落。 萧慕寻望向苏明瑾,已是极度寒心。 若不是多年师兄弟情义,早在知晓苏明瑾背叛时,他便对苏明瑾下了手,根本不会放过他。 萧慕寻想起苏玄征,一瞬间的迟疑,却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他又下意识为苏明瑾找借口,又下意识的想对他好了。 然而,不值得啊。 有些事情,覆水难收。 “你不动手,便别怪我先出招了!” 萧慕寻抽出了腰间的第二道符纸,木系符纸捏碎成末,便有几枝藤蔓疯狂的生长了起来,藤上带刺,若是被缠起来,便会失了先机。 苏明瑾紧捏着匕首,手心都在出汗。 他看准了时机,用匕首将其中一根藤蔓劈开。 祝明霄看得出,如今的苏明瑾已经突破了炼气一层。而他捡走了管事的乾坤袋,手里应当有不少好东西。 那把匕首并非凡刃,刀身呈现蓝色,十分锋利。 祝明霄怕萧慕寻吃亏,便丢了一把长剑过去:“阿寻,接着!” 萧慕寻接住了长剑,借由剩下的两根藤蔓争取到的时间,朝着苏明瑾攻去。 只听黑夜一声清脆的声响,萧慕寻便冲了上去,长剑和匕首便互相碰撞。 苏明瑾只得被迫迎战,病态的看着他:“师兄,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萧慕寻厉声喊:“苏明瑾,迎战!” 苏明瑾已被悔意包裹,纵然手握众多法器,也不想拿出来用。 匕首一下下的抵挡着萧慕寻的攻击,并不反击,反而做出各种防御的姿态。 他越是这样,越让萧慕寻恼怒。 分明是决战,他想通苏明瑾做个了断,他却这样对待。 苏明瑾的每一个招式,都勾起了萧慕寻的回忆。 萧慕寻拿着长剑,奋力一劈:“这挡击,我教你的!” 他朝前刺去:“这劈刺,也是我教你的!” 物是人非。 昔年教授苏明瑾的记忆还在,他却令他寒心成这样。 苏明瑾被因这力道,而朝后退了好几步。 他怔怔的望向萧慕寻,哽咽得完全无法言语。 萧慕寻故作强硬:“收起你的眼泪,再来!” 苏明瑾不再哭了,那眼泪也没掉得下来。 只是心里极疼,悔,只剩下了这个字,便再无其他了。 那种原本美好的东西,被自己亲手破坏的滋味,令苏明瑾痛不欲生。 苏明瑾也不动用其他法器,捏紧了匕首,迅速的朝着萧慕寻刺去。 他动作灵敏,因为下雨,脚上溅起了许多污泥,把他白色的衣摆给染黑。 苏明瑾脸上的血迹,早已经被雨冲刷得干净,重新露出了原本的面容来。 失了那血迹,他周身的气息都变了,方才犹如在阴间行走的幽魂,如今渐渐像是个人了。 他这一招,依旧有许多萧慕寻的影子。 萧慕寻很快便找出了破绽,下意识的去接。 苏明瑾却朝后一仰,在躲过萧慕寻长剑的横划时,又立刻以脚踢中他握剑的手。 苏明瑾摔倒在地,萧慕寻的长剑亦落到了地上。 要比,便是比谁的动作更迅速。 苏明瑾明明还有机会,却跌在地上不动了。 等萧慕寻重新捡回长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为何不动?” 苏明瑾无声的笑了起来,被夜雨冲刷干净:“师兄,我这招练了好久,是从你教给我的改进的。我那时被华彦淮蛊惑,不曾耍给你看过一次。我便想着……最后死前,能给你看看我新练成的招。” 萧慕寻紧抿着唇:“破绽太多。” 苏明瑾自嘲:“是啊,只能对低阶修士起作用,我生来便不聪明。” 他闭上了眼,仿佛真的想着赴死。 萧慕寻那积压的情绪一瞬间爆发了出来,身体崩得极紧:“苏明瑾,背叛我的,为何会是你?” 此时外面的结界忽然被打开,天空的阵盘失去光泽的跌落到了地上。 祝明霄见状,便朝萧慕寻喊:“阿寻,快杀了他,结界已经失效了!断不能留他!” 萧慕寻手中的剑迟疑了片刻,便高举着,想要刺下。 也正是因为这短暂的迟疑,黑夜之中,一个人影便就此闪过,将苏明瑾掳走。 萧慕寻看得真切,苏明瑾在那个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眸子一直紧盯着他不放,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记一生一世。 他立刻便反应了过来,长剑裹挟着灵气,朝苏明瑾的方向掷了出去。 黑夜太深,也不知道刺中没有。 他朝前查看,才发现地上斑斑的血迹,落在清浅的水洼之中,混合了泥水,显得肮脏不堪。 有人受伤,大约是刺中了吧。 祝明霄皱眉朝着萧慕寻走进:“救苏明瑾的人是谁?” 萧慕寻:“还有谁会舍命救苏明瑾?大约是我师父。” 祝明霄微怔:“你师父?” 萧慕寻嗯了一声:“他叫苏玄征。” 萧慕寻满脸的疲倦,站在原地,心情无比复杂。 他最后一张符纸,并未用得出来。萧慕寻手上的伤口裂开了,雨水冲刷着伤口,朝下滑落,染红了他的指尖。 祝明霄见状,简单为他包扎了下:“阿寻,别自责,错的不是你。” 萧慕寻却一直默不作声,而是拿出了怀中的碧玉簪子,低头看了许久。 没想到拿回本命法宝日月轮,竟出了这么多的事。 祝明霄看出他的失落,便将他抱在怀中:“你还有我,我绝不会像苏明瑾这样背叛你。” 萧慕寻被兄弟抱住,各种不是滋味。 他挣扎了两下,别扭极了:“祝明霄,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祝明霄满是心疼:“我知道,那算我脆弱,想抱一抱你。” 萧慕寻还是觉得不适:“两个男人这么抱着,算什么样?” 不想祝明霄话音刚落,树林之中便出现了个身影,他一身玄衣,在快要融入这黑夜之中。 “没听到他不愿意?放开他。” 萧慕寻朝那边望去,却见谢辞格外阴沉的盯着祝明霄抱着他的手看,大约下一刻就冲上来砍了这只手。 萧慕寻:“……”突然心虚冒汗。 他立马推开了祝明霄,朝着谢辞走去。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话音刚落,萧慕寻就被方才打出的藤蔓给绊了一下,身体朝前倾倒。 谢辞走前了几步,本想着就算他跌倒,也能跌在自己怀里。 然而身后的祝明霄却抢先一步,赶在了谢辞前面拉住了萧慕寻的手腕,紧张巴巴的问:“阿寻,你没事吧?” 谢辞全身都散发着冷气,悄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萧慕寻回眸朝他望去:“祝明霄,你放开。” 祝明霄:“你都要摔倒了,我怎么能放?” 萧慕寻皱眉:“两个大男人,不要拉拉扯扯。” 祝明霄颇不是滋味,却又害怕暴露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萧慕寻只拿他当兄弟。 等萧慕寻站好之后,祝明霄才极不情愿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谢辞听了萧慕寻的话,瞧见了他对祝明霄的态度,心里的难过也好受了些。 “你主动取下易容面具,让他看到你的脸,是想同意他的提亲了?”谢辞紧抿着唇,非要把这事儿问清楚,“是谁在夜辉城的时候告诉我,要专心大道的!?” “我冤啊。”萧慕寻欲哭无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辞紧抿着唇:“那是怎样?” 萧慕寻头疼的说:“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不过我既然跟你说一心大道,便一诺千金。” “可若旁人非要提亲呢?”谢辞冰冷的望向了祝明霄,颇为记仇,他还没忘记祝明霄信誓旦旦的说着这话。 萧慕寻无比严肃的说:“谁敢娶我,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祝明霄谢辞,忽然觉得腿疼了一下。. .. ,, 第54章第五十四章(改bug) 第五十四章 夜雨并未停止, 反而越来越大。初时如细针,继而如珠帘。 萧慕寻站在重重树荫下,却难免还是被淋湿。 谢辞注意到了萧慕寻身上的衣衫, 这乃是防御法器, 如今却被烧毁成这样,自然也成了凡品, 会被雨给淋湿。 萧慕寻冻得嘴唇泛白, 谢辞从乾坤袋里拿出了外衫,披在了萧慕寻身上:“别着凉。” 萧慕寻颤抖着,还想在兄弟面前装一装刚强:“我, 不冷的。” 谢辞更是心疼:“淋成这样,还说不冷。” 萧慕寻看向了谢辞:“可你们都淋着。” 谢辞态度坚定:“你身子向来病弱,我们淋着也无妨。” 萧慕寻跨不过去这个坎儿了,指向祝明霄:“病弱的还有一个。” 祝明霄根本没察觉萧慕寻想拉自己下水, 反倒觉得是萧慕寻关心自己:“我的身体都比你好,别担心我了!” 萧慕寻:“……”这一定是假的挚友, 给够了眼神都没看出来。 萧慕寻又问谢辞:“对了,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谢辞朝这才缓缓叙说了起了事情的始末—— 夜还深沉着,天空暗淡得只剩下墨汁般的黑。屋檐下挂着的红色的灯笼,发出柔和的微光,将周围照亮。 邱真已经在丹坊等待多时了, 自从他得知了萧慕寻的真实身份, 便想等拍卖会过后去寻他。 奈何萧慕寻和谢辞连夜出城, 他们去拍卖会时刚好同两人岔开。 无奈之下, 两人只好商量着分头行动,一人前往萧慕寻那边,一人在丹坊等待天衍宗的消息。 毕竟丹坊的掌事在几天前,才传音到了天衍宗。 邱真答应了他,叮嘱他务必小心,然而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他急得来回打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祥的预感渐渐在心头里蔓延。 邱真等不及了,觉得顾星河应当不会来了,他等在这里也无用。 正当邱真打算走出丹坊,一只小纸鹤缓缓落到了放置丹药的黄梨木柜台上,昏黄的烛火照在上面,晕染了层淡淡的暖光。 邱真认出这是天衍宗独有的传音方式,大步走了过去:“可是天衍宗的人?” 那张小纸鹤缓缓发出了声音:“阿寻在夜辉城的事,可是真的?” 邱真疑惑的问:“你是……?” “顾星河。” 他倒吸一口凉气,竟然真的来了! 邱真抱拳道:“原来是顾老祖!” 顾星河俨然把邱真当做了丹坊的掌事:“我几次想出天衍宗,都被长老们哭回去了,实在无法去阿寻身边。他身子不好,你要多加照顾。” 邱真如今更加确认了萧慕寻的身份,顾星河都为他几出天衍宗了!这还不是真的吗? 邱真擦了下额头涔涔的汗水:“一定、一定。” 顾星河又说:“等传音结束,纸鹤消失后,会有一封书信和一个法器,你务必带给阿寻。” 邱真点头:“好!” 他忽而又听到里面传来声响,好似是天衍宗的掌门,可怜巴巴的哀嚎:“师叔,天衍宗这段时间不可缺了你啊,你别又要偷溜出天衍宗,长老们该哭了。” 顾星河闷声说:“我只是去见我的徒儿。” 掌门唠叨了几句:“可萧慕寻不是在萧家待得好好的?莫不是别人擅自冒充……” 顾星河重重哼道:“你们非死拦着我,不让我去夜辉城,如何能确认真伪?” 掌门一听,顿时苦笑连连:“咱们天衍宗可是少了个元婴长老,这件事情都未查清。师叔,你莫要再任性了。” 听到这一切的邱真:“……” 看来顾星河没能来,是真的抽不开身。 等里面说完了话,顾星河才对邱真说:“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如今我无法去阿寻身边,便把那法器交给他。” “是!” 说完,传音便就此中断,纸鹤化作了一封信以及九根雪澜针。 这雪澜针,几乎能算作炼气期医修最好的法器之一了,还十分适合水灵根的人使用。那里面似乎还注入了雷灵气,隐隐有雷电在其中翻腾。 邱真活了大半辈子,看上一眼,便明白这是炼气期里绝顶的攻击法器。 光是从武器上,傻子都能看出顾星河有多重视自己的徒弟。 邱真小心收好,身影迅速的没入到了黑夜之中。 拍卖会后,夜辉城便重新恢复了宁静。原本通明的两岸灯火,也被寂静所取代,那满城青翠的柳色,也被黑夜染成了暗绿。 邱真飞行约百里,根据好友留下的印记,来到了阴森的坟地。 长风卷起,荒草萋萋,青苔爬满了墓碑,显得分外凄凉寒冷。 邱真朝下望去,一眼望到了谢辞。他之前是见过谢辞的,知晓他和萧慕寻总是形影不离,只看到他一人时,邱真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他飞至地底:“不知萧道友何处?” 谢辞眼眶赤红,默不作声的用寒刃刨开坚硬的土壤。 邱真再问了一次:“我得了顾老祖的命令,要把东西交给萧道友的。不知他在何处?” 谢辞声音无比沙哑:“他和祝明霄被拉到了这地底下。” 他追来得太晚,竟眼睁睁看着寻儿被拉到了地底。 谢辞自责极了,恨自己没能早些脱困来找他,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遭此危险。 谢辞手心捏得咔咔作响,一拳打在了地上:“可恶!” 邱真睁大了眼:“他和祝明霄抢日月轮,祝明霄能放过他?” 邱真心底慌乱,万一萧慕寻真的出事,那他和好友就惨了:“闪开,我一剑劈开!” “不可,这下方是个洞穴,万一塌陷,寻儿就要被埋在下面了!”谢辞斩钉截铁道,“要挖出机关,才能寻到开启的它可能!” 邱真哀叹了声,蹲下来和谢辞一起刨土。 他一个筑基期的修士竟然这么落魄?还要凄惨的刨土? 两人的速度自然比一个人快,两人很快便找到了机关。 不仅千斤石制成的机关坚硬,连上方的土壤也格外坚硬,邱真狠狠拍了好几下:“这机关千斤石做的,根本打不开。” 谢辞厉声道:“我来!” 邱真连忙拦住了谢辞:“莫要关心则乱,我看萧道友也是个聪明的,怎么可能出不去呢?” 谢辞眼瞳幽暗,猛然盯着邱真。 邱真压力颇大,谢辞看着年纪不大,却有如此压迫力:“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谢辞哑然:“不,你说得对。” 他太害怕萧慕寻出事,感情压过了理智,让他这样不冷静。 因为长久的用体内的混沌珠压制着那鬼修,刚起身时,谢辞眼前一黑,他身体摇晃,额头冷汗涔涔,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然而只有一瞬,谢辞便恢复了正常。 不行!还不能把身体交给那鬼修! 要先找到寻儿,他才能安心。 所幸的是,萧慕寻和祝明霄掉下去那么久,谢辞完全没有感受到生死契出现任何问题。 也就是说,萧慕寻现在没事。 邱真看向四周:“这坟地好生古怪,好似个聚集阴气的阵法。” 谢辞微怔,他太过担心萧慕寻,关心则乱,并未仔细观察过四周。而如今,却因为邱真的话,才渐渐注意这些。 墓碑的摆设好似有规律,还有那古怪的夜雾,以及坟地出现的机关。 就算谢辞不擅长阵法,也看出了几分蹊跷。 邱真建议道:“也许该朝前走走。若是不成的话,就算动用雪澜针,为了找到萧道友,也得试一试。” 谢辞微怔:“雪澜针?” 邱真便向他解释:“那是从天衍宗千里迢迢送来的,是顾老祖专程为萧道友准备的武器。” 谢辞继而了然,接受了邱真的建议。 两人达成了一致,这才朝着远方前行。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片坟地的古怪还远不止于此。 邱真瞧见了前方密布着瘴气,几乎肉眼可见。阴气和绿色的瘴毒混合在一起,若吸入其中,瘴毒大约会侵染到丹田。 邱真捂住了口鼻,眯着眼朝远处望去:“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身怀混沌珠的谢辞可不惧怕这瘴气,他只是觉得视线分外不清。 两人这才朝前走去,竟看到了几只幻面蛛在啃食一具尸体。那具尸体的容貌已经分不清了,脸上被啃食得露出了森森白骨。 可借由他身上所穿的衣服,邱真还是认出了他是谁,几乎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谢辞喊醒了他,邱真才呲目欲裂的走向前去,被眼前的一切激怒,飞快的杀了那些幻面蛛。 邱真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认得出,这是那个陪他喝酒赏雪,下棋作对的好友。 因为灵根有限的缘故,他们两人都已经放弃了修行,都想在寿命尽之前,好生享受人世间的美好。 他们天生便不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没有如旁人般选择隐居,而是一人守着客栈,一人守着丹坊,闲时互相调侃几句。 没想到,好友竟死在这种地方。 邱真悲痛的哭出了声来,抱着好友早已冷却的尸身:“到底是谁害死你的?我就算拼了命也要为你报仇。” 然而再无一人回答。 邱真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好友死于一时的好心,以及苏明瑾的狠毒。 谢辞低声说:“他身体被方才的幻面蛛下了卵,若不立刻烧毁,怕身体也要成为孵化幻面蛛的温床,这样才让他死也死得不清净。” 邱真痛苦至极的放开了好友,眼眶通红,只拿了好友香囊里装着的灵茶。 他攥紧了香囊,才眼睁睁看着谢辞施了法,将他的身体烧成了灰烬。 “是我错了。”邱真哑然道,眼底堆满了仇恨,“我不该觉得……不争不抢便能明哲保身。” 谢辞眼神微闪:“这世上哪有不争不抢,就能得到安宁的人?只有手握无上力量,才有资格闲云野鹤。” 邱真呼吸急促:“你说得对,可笑我活了这么多年,竟没有你一个少年懂得多。” 两人站在原地,许久都未曾言语。 雨下了下来,微凉的寒意在漫漶,仿佛要净化一切那般。 邱真仰起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划过,掩盖了所有的悲伤。 纵然谢辞对这位掌事毫无感情,但看到这一幕,他心中仍有几分触动。 若是萧慕寻有事,他恐怕比邱真表现得还要疯狂。 树叶被风吹得簌簌而落,谢辞忽而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灵气波动,凝视这那边—— 谢辞眼神微变:“快开!” 邱真收起了悲伤,他还未忘记,自己好友来这里,是想为了找到萧慕寻:“怎么了?” 谢辞声音铿然:“是能隐匿行踪的结界!如今裂开了。” 通常这种结界在裂开的时候,都会有极强的灵气波动。 两人面面相觑,总算是发现了萧慕寻的行踪,便随即离开了这片瘴气林,朝着前方走去。 两人速度极快,快要赶到那边的时候,邱真忽然间看到了阴暗处一个人影闪过。 邱真立马追了上去:“站住!” 邱真追得太急,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谢辞只得先去寻萧慕寻,结果竟一眼看到了祝明霄抱着萧慕寻不撒手的场景。 听谢辞说完,萧慕寻这才睁大了眼:“你是说邱真也来了?那他去追的那个人是……” 谢辞眼神微闪:“看着不像人族修士。” 萧慕寻面露诧异,又同谢辞说道:“这个地方离月淮城很近了,可下面却是幻面蛛的巢穴,我们这一路也尽是古怪……” “古怪?”谢辞追问着。 萧慕寻点了点头:“幻面蛛不过是三阶妖兽,竟然能靠吞噬同伴,来提升力量,你何时看到过这样的妖兽?” 谢辞眉头紧蹙:“有一只。” “什么?!”萧慕寻诧异极了,本想问他什么时候看到的,却忽然联想到了嵇家的飞翼虎,不过幻面蛛吞食的是自己的同伴,而飞翼虎吞噬的是下界凡人。 它们所靠的,皆是吞噬。 萧慕寻脸色逐渐变得难看:“那很有可能是跟……” 谢辞接过他的话:“青炎宗。” 这两件事情竟然联系在了一起,萧慕寻觉得有种荒诞的巧合。 “那救走苏明瑾的人就不是师……苏玄征了。” 萧慕寻知晓了答案,心头某个地方松快了许多。 原来不是苏玄征…… 师父并没有看着他杀苏明瑾。 一想到这个,萧慕寻眼眶微红,不知不觉的捏紧了手。他那只手还受着伤,很快便染透了手上包扎的白布,其上殷红点点。 祝明霄站在旁边,本想提醒:“阿寻……” 然而谢辞却走到他身边,将萧慕寻握紧成拳的手握住,一点点的掰开了他的手指。 “你还受着伤,别这样待自己。” 萧慕寻微怔,才发现手心传来的刺痛感。 他方才想事情想得太入迷,连这样的疼痛都未能感受。 他看向谢辞的眼,比这黑夜还要死寂,然而只有同他四目相对时,才会生出些许光亮来。 萧慕寻心里又酸又暖:“看来救出莫钧青后,还要去青炎宗一趟了。” 然而萧慕寻的提议,却被谢辞厉声道:“不可。” 那是什么地方,谢辞最是清楚不过。 他不愿让萧慕寻犯险,更不愿让萧慕寻的容貌被青炎宗的人看见。那些才是真正的禽兽,连人也算不上了。 “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我不想脏了你的眼。” 谢辞头一次这般坚持,萧慕寻张了张嘴,想起几人还在坟地里,便没有过多和谢辞争执。 算了,还是等到邱真归来吧。 几人静静等待着,天色沉沉,祝明霄以灵气凝结了一把伞。 雨珠顺着灵气凝成的伞滑落,眼前形成了雨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四下安静,谢辞余光瞥到了华彦淮,警惕的询问:“他死了?” 萧慕寻摇头:“还没。” 谢辞心底发狠,拔出寒刃,打算一刀了结了他。 对于这种危险,谢辞都是要早下手为强的。 萧慕寻和祝明霄都未阻止,祝明霄不知谢辞身份,反倒还夸赞道:“你倒是上道,知道斩草除根,不愧是阿寻身边的人。” 萧慕寻满是冷汗,万一被祝明霄知道谢辞的身份,准儿得大闹一场。 祝明霄皱眉:“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谢辞冷哼了一声,理都不想理。 这人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情敌,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向萧家提亲。 谢辞挪步过去,正准备下手的时候,邱真已经走了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 这样的事,还被外人看到了,萧慕寻浑身僵硬的对谢辞使眼色。 他毕竟是天衍宗的人,不能让外人看到他和医修联盟结怨,会影响到顾星河的。 萧慕寻看向邱真:“你追到人了吗?” “没有。”邱真叹息,“看着不像人族修士,带着人还溜得这么快。” 得到邱真的回答,萧慕寻越发肯定是自己想歪了。 不是苏玄征。 他方才的心情沉重到仿佛浮云翳日,如今却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邱真将顾星河交给他的东西递给了萧慕寻:“这是顾老祖托我给你的,还有这封信。” 萧慕寻接过了东西:“多谢。” 邱真满心复杂的说:“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不过顾老祖倒是格外疼爱你,这雪澜针注入了雷霆之力,是顾老祖自己的真元。” 萧慕寻看得出来,那雪澜针并非凡品,心中盈满了温暖。 邱真又追问:“对了,你们方才那是……?” 萧慕寻找不出解释的话来:“我……” 邱真到底不是魔修,看不得对一个重伤之人下狠手的作态,便出口点拨了几句:“你和他有仇吗?” 萧慕寻:“并无。” 至少现在还没有。 邱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他已经身受重伤,便莫要管他了,至于他活不活得下来,便看他自己的造化。” 邱真一个外人在这里,他又知道自己的身份,萧慕寻不好当着他的面做得太狠了,以免留下把柄。 罢了,就让华彦淮自生自灭吧。 萧慕寻朝几人说道:“那便早早离开此地,去月淮城吧。” 几人欣然同意,谢辞却想着暗地溜回来解决华彦淮的事。 等走出坟地,天也渐渐亮开了。 雨后初霁,淡金色的阳光冲破了乌云,几人沐浴在晨曦之中,这才感受到了些许暖意。 行走半日,便看到了围绕在月淮城附近的桃花林。 月淮城向来以琴与花闻名,琴指的便是祝明霄手上这把,青玄琴早已生出了灵识,比日月轮的年岁还要古老,乃是祝家最重要的宝物。而花便说的是,月淮城四季如春,城中花事成灾。 送到这里,邱真便拜别了几人。 萧慕寻问:“你接下来要打算怎么做?” “好友死不瞑目,自然是为他报仇。”邱真满是痛苦的说。 萧慕寻又问:“天大地大,你上哪里去寻仇人?” 邱真看向了他:“那萧道友的意思是……?” 萧慕寻有意帮他:“邱真,你是三灵根,是有机会冲击金丹的。去极南的临海一带吧,或许能搏一搏。” 他为他指明了一条出路,至于做不做得到,便看邱真自己的造化。 邱真沉思了起来,眼神越来越亮。 他也不怀疑萧慕寻,毕竟他和好友一样是天衍宗的人。再加上客栈那一番行为,还放过了苏明瑾,足矣见得是个良善之人,邱真相信他。 邱真朝萧慕寻拜了几拜:“他日步入金丹,定会还道友这份恩情!” 从今日起,他不再不争不抢,不再明哲保身。 修仙问道,既然踏上了这条荆棘之路,便该不让寸毫! — 三人很快便抵达了月淮城,祝明霄早早的将消息传到了家中。 可没想到的是,萧慕寻这样的身份,却在月淮城遇了冷。 几人虽然安然进入了月淮城,老城主却非要推迟到第二天早上才接见。 祝明霄替萧慕寻安排了住处,脸色阴沉难看:“别急,此事我定然帮你。我先去水牢,将莫钧青救出来再说。” 萧慕寻担心着莫钧青的安危,见不见老城主都没关系。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祝明霄却摇头:“你好几夜都没入眠了吧?我一定说到做到,将莫钧青从水牢里救出来,顺道让我父亲明日接见你。” 萧慕寻听罢,只得点了点头。 祝明霄吩咐着家奴,语气低沉:“好生照顾着,莫让外人过来打扰。” 那句外人,他说得格外重。 家奴便已了然:“是。” 祝明霄都下了令,谁人不敢遵从? 月淮城人人得知,少城主祝明霄得了青玄琴的认可。有些时候,祝明霄说话甚至比老城主还管用。 家奴把几人一起带到了祝明霄特意安排的地方,月淮城向来以琴和花著称,庭院之中各色花朵争相开放,一副春日融融的美景。 萧慕寻驻足廊下,花枝都伸了几枝进来,让他袍裾都染透了香气。 家奴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神,老城主贪恋美色,这么多年来他不知见过多少美人,却鲜少有见到如萧慕寻这般美的。 “客人,已经到了。” “嗯,你先下去吧,我不喜欢旁人伺候。” 家奴只好离去,毕竟是少城主说的,不可让贵客有分毫的不满。 等看着萧慕寻进了屋,他才慢慢离开,却见到墙上一个人影,飞快的离去。 他眼神微闪,看来是老城主不放心了,派人暗中来打探。 只是看少城主在意的模样,怕知晓了这件事后,会大发雷霆了。 他从这里离开后,脚步便越来越快,要把此事禀告给祝明霄知晓。 然而萧慕寻却不知道这些,此刻窗外已经暗了下来,他推开了门,银白的月光便倾泻而下,将屋内的一切照亮。 满室梨花香,在青花瓷瓶里,还插着几枝梨花,白得似雪。 萧慕寻笑着说:“看来今夜可以好生休息了。” 谢辞在踏入屋内的那一刻,终于撑不住,直接昏迷了过去。 他本想乘着这个时候,回去杀了华彦淮的,此刻也支撑不住了。 萧慕寻连忙支撑住谢辞的身体,脸上的笑意直接僵硬,诧异的喊了好几声:“谢辞、谢辞!” 此时只有他们二人,若祝明霄在这个地方,萧慕寻根本不敢喊他的名字。 若是被祝明霄知晓,谢辞一直在他身边,免不了出事。 谢辞却死死闭紧了双眼,眉头紧蹙,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萧慕寻是医修,连忙将人扶到了床上,开始为他检查身体。 经脉灵气都没事,那应该就出在混沌珠上面。 萧慕寻皱眉,只得再探了一次。 这一探混沌珠,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滋味,仿佛自己和混沌珠相互吸引。 而令他极其惊讶的是,谢辞竟然一直运转着混沌珠。 虽然同嵇家时不一样,他是控制着混沌珠,让它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运转着,这便要求了极强的掌控力,以及必须忍耐疼痛。 萧慕寻收了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唤醒谢辞。 他忽然间想起,混沌珠和神眷息息相关,谢辞也是因为生死契的原因,才被混沌珠所接受。 萧慕寻紧盯着自己的手指,继而咬破后,伸到了谢辞的唇边。 他纠结万分,盯了许久,才咬咬牙把手指伸到了里面,让自己的血液亲和混沌珠。 只要谢辞身上有神眷的气息,混沌珠才会正常的运转,而非不停的折磨着他。 其实气息相融,最好的办法乃是双修。 但萧慕寻一想到这个,便拧紧了眉头,心里一阵别扭。 他不知该怎么去做,心里越发着急。 不知道这血,能不能帮到谢辞。 萧慕寻伸了回来,仔细的凝望着谢辞,生怕他醒不过来了。 夜色已经很深了,等再次睁开眼,夺得身体的人,便已经是那个九幽的魔君了。 他发觉自己浑身疼痛,还失了所有的力气,完全无法动弹。 而萧慕寻,便在他身边。 两个人都在床上,帷帐被风吹得微乱,送来袅袅的暖香,暧昧的萦绕在鼻尖。 萧慕寻离他极近,唇色泛白,眉心紧蹙,两人的气息都快要交融起来。 谢辞冷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萧慕寻没想到谢辞会这么快就醒过来,尴尬的逃避:“也没什么……” 他把手指蜷缩到衣袖里,怕谢辞察觉。 可他越是这样,谢辞便越觉得有鬼。 谢辞拧紧了眉,决定诈一诈他:“胡说,方才我就醒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听了这话,萧慕寻的脸颊开始泛红。不仅如此,那艳红欲滴的耳垂也清晰可见。 可他却非要一本正经:“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相瞒你了。我不是有意把手指伸到你的嘴里去的。” 大辞:“???”. .. ,, 第55章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听到萧慕寻的话,谢辞的眸色越发幽暗。 屋内烛影摇红, 几枝开得极盛的桃花, 从小轩窗伸到了屋内,混杂了香霭中腻人的甜香, 变得越发暧昧不清。 萧慕寻此刻的表情, 全都映在了谢辞的眼中。 他的眸子潋滟得好似夜空下的一池春水,其上浮光蔼蔼,好似盛满了星河。那温柔的眼尾染上了殷红,仿佛是抹了层胭脂一般。 若不是萧慕寻还年少,五官尚有几分稚嫩,便要艳得生出几分勾人的邪气。 谢辞看得着迷, 全部的心神都被对方攫取。 几个呼吸之间, 他才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你为何要……” “要什么?” 谢辞很想说‘勾引’, 要吐出的话转了个弯儿:“乘人之危。” 萧慕寻才知他误会了,心慌的解释道:“谁让你一直勉强自己,运转着体内的混沌珠,现在遭到反噬了吧?” 天知道自己为什么慌乱! 他从前总是临危不惧,特别能崩得住局面的! 谢辞听罢,全身都冒着阴郁的黑气, 俨然明白了年少的他想做什么。 呵, 没本事驾驭混沌珠,还想用混沌珠的力量压制他? 做梦! 谢辞眯起眼, 恨不得立马给年幼的他一个教训, 无奈此刻动弹一下, 便有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 约莫是运转混沌珠太久的代价,可苦头全都让他给吃了。 谢辞的心情越来越差,脸色也极其难看。他可是叱咤了九幽多年的魔君,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等到天亮,让自己处于被动。 谢辞看向了萧慕寻:“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萧慕寻仍有几分心悸:“若没我的气息,混沌珠就会反噬。” 谢辞猛然间望向了他,气息? 他似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根源,细细看了萧慕寻许久。 他若有所指的说:“哦,是吗?” 萧慕寻耳根发烫:“所以你别想歪了,我方才是想救你才这么做的!” 谢辞还无法动弹,笑容忽然变得甜蜜,犹如一朵散发着香气的花,吸引着对方的驻足:“可我现在还是不能动弹,你得继续帮我。” 他不能坐以待毙,让那小子继续这么做! 愤怒堆积在心头,而谢辞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 萧慕寻为难的说:“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谢辞笑容加深:“你凑近来些,我说给你听。” 萧慕寻毫无防备的凑了过去,两人的距离极近,饶是谢辞,眼底不由闪过几分惊艳。 萧慕寻催促道:“你不是知道方法吗?快说呀。” 谢辞嗓子发干,若是不知道他以后会成为正派领袖,他绝对会觉得萧慕寻在勾引自己! 自己都能想到的事,萧慕寻了解混沌珠,能想不到?他眼底含着媚,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这还不是故意的? 谢辞咬牙:“你别后悔。” 萧慕寻觉得他磨叽:“我后悔什么?你快说!” 谢辞忽然被气笑了,他还催促自己快一点? 谢辞忍着疼,费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了身体,强硬的吻了上去。若非之前萧慕寻给他的那点血,自己可能根本动弹不了。 萧慕寻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间都忘记推开谢辞了。 哪知道谢辞吻得更深,掠夺着他的气息。 谢辞以为自己会很厌恶,可萧慕寻的唇太软,身上的味道太香,他竟有几分心猿意马。 萧慕寻这才反应了过来,唇都被吻红,染上了层水色,立马狠狠推开了谢辞:“你……” 谢辞挑眉,知道他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可正如萧慕寻所言,混沌珠需要他的气息,自己若想早些恢复,便只有这个办法最快。 “不是你问我还有什么办法的么?”谢辞懒懒的看着他。 萧慕寻大脑那根弦骤然断裂:“……” 完了。 而是明明是被强吻了,他竟然完全不恶心!! 萧慕寻一时惊疑万分,觉得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未将过于混乱的状况理清。 谢辞以为他讨厌到连话都不想说,一时心塞极了,脸色都阴沉了下去:“讨厌也没用,谁让我们签了生死契?除了你,还有谁能抑制住混沌珠?” 萧慕寻这才回过了神来:“你对我发脾气也没用,要是换成你被强吻一次试试?” 谢辞重哼了声:“这世上,还没什么人敢这么对我。” 他也因年少时的经历,而不曾对任何人做过这种事。 那是种奇妙而新鲜的感觉,让他血液躁动,心脏的跳动声如鼓点那般。 谢辞从床上坐起:“若你不想这样,便早点找到拿出混沌珠的办法,然后再解除生死契。” “……我也想,可办法哪是这么容易找到的?”萧慕寻沙哑着声音,“以后可怎么办?总不可能一直这么吧?” 谢辞:“……” 这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办法来。 萧慕寻又伸出了手:“要不你将就将就,舔舔血?” 谢辞冷眼扫了过去:“你当我是狗?” 这眼神失了锐利,就只剩下冷意,半点威慑力也没有。 萧慕寻没感到威胁,继续说道:“我这样就已经是对你负责了,不然还有什么办法?哪有两个男人整日抱在一起亲的?你不恶心?” 谢辞顺着萧慕寻的话联想了起来,若换成其他人,他准儿铁青的扭断了他的脖子。 可若是萧慕寻…… 谢辞方才尝到了他唇的滋味,一时间竟有些意犹未尽,越发心猿意马。谁让他的唇这么软,好似带了甜味。 可听到萧慕寻的话,谢辞立马反驳道:“当然恶心!” 反驳完了,他竟有些心虚。 可若是说愿意,那还得了? 萧慕寻本来等着他说恶心,结果谢辞反驳得这么干脆,萧慕寻的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连手也给收回去了。 不想给血了,可恶! 他又瞧了谢辞一眼,怎么越看越觉得碍眼,恨不得把他踢下床,免得占着地盘。 萧慕寻语气变得冷硬:“这院子有好几间屋子,你随意找一间吧。” 谢辞皱眉,似乎还想说什么。 可萧慕寻却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请便。” 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谢辞只能离开了这个地方。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此时夜已深深,寒风裹挟着粉艳的桃花花瓣,吹入了廊下。放眼望去,遍地都是各色桃花,开得繁盛,已成了灾。 寒风吹不走心底的躁动和炙热,谢辞随意挑了间屋子,很快便走了进去。 他走到烛台前,取下了银丝灯罩,将烛火点亮后,昏黄的暖光才冲散了黑暗。 谢辞心乱如麻,本打算从乾坤袋里拿几本书出来看看。他自幼便有这个习惯,喜爱放些书在身边。 可最上面的三本,完全让谢辞的脸色铁青。 “杀死鬼修的一百种方法?鬼修的致命弱点?如何折磨鬼修?” 呵呵,很好,果然是年少的他,如此心狠手辣,有他当年的风采! 谢辞气急败坏,手指捏着书脊,把书毁了个干净。 他闭上了眼,盘腿坐在了床上,用自身的灵气在混沌珠上下了层禁制。 还想拿混沌珠压制他?没门儿! — 清晨很快便来临,阳光被雕花窗筛得斑驳。 宿露湿重,春寒尚未消散,一声清脆的鸟鸣,吵醒了屋内的人。 年少的谢辞一觉醒来,突然发觉自己手心捏了一团纸。 他呵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读了起来。 [蠢货,以为用混沌珠就能压制我?] 竟然骂他? 若那鬼修在此,谢辞都恨不得骂回去。 该死的!又被那鬼修夺走了身体的掌控权! 他准备把乾坤袋里的书拿出来,好生研究一番,才发现那三本书已经没了。 谢辞在四周寻找了起来,才发现碎成渣的书页。 看这力道,约莫捏得极重,还碎成这副样子。 谢辞约莫能想到那鬼修的表情,他越是不开心,自己便越是高兴。抢了他的身体那么久,还利用他的身体对寻儿做那些事,谢辞对他的恨意不一般。 他简单的洗漱了一遍过后,心情已经得到了平静。 谢辞很快便去找了萧慕寻,才发现他起得比自己还早,手里正翻着古籍。 “你在看什么?” 萧慕寻连眼神都没给他:“月淮城以藏书著称,有些事别的地方查不到,这里却可以查到。要想拿出你体内的混沌珠,解除生死契,只能这里来查。” 谢辞张了张嘴:“也不必这么着急。” 萧慕寻重重的放下了书:“这可是你昨日自己催促我的。” 谢辞眼底浮现诧异:“我……催促你的?” 萧慕寻:“不是你还有谁?” 萧慕寻也觉得自己奇怪,他昨日看完了顾星河给他的书信,怎么都无法睡着。大约是被强吻了之后,还被对方给嫌弃了吧。 谢辞脸色沉沉,他又被那鬼修给下了套? 谢辞:“我不是这么想的!” 萧慕寻却不信:“那你为何这么说?” 谢辞注意到了萧慕寻的唇,微微有些发肿。他心细如尘,又不是名门大宗出身,从小在青炎宗长大,该知道的一样不少。 谢辞眼底涌起惊涛骇浪,手捏得咔咔作响。 他此时恨不得将那鬼修碎尸万段,以最恶毒的方法弄死他。 那可是自己喜欢的人,连他吻他时,也是在碧岭秘境的石洞,趁着他睡了过去,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 光是那样,便用了自己浑身的力气。 那个鬼修他怎么敢!? 萧慕寻见他浑身僵硬,不由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谢辞微垂着眼眸,隐藏了那过于冰冷的眼神:“我在反省昨天的所作所为,真是个畜生!” 用得着骂自己骂得这么狠吗? 看谢辞这么难过自责,萧慕寻目瞪口呆,什么气都消了。 萧慕寻怔怔的说:“我也没怪你,不用骂得这么狠……” 谢辞紧抿着唇,全身都散发着‘老子不开心’。 他的表情有些狰狞:“必须怪!寻儿,你莫要太宽容了!” 他越是这么说,萧慕寻倒越觉得不好意思了,不由干咳了一声:“别说这个了吧,你先坐下。” 谢辞闻言,坐到了萧慕寻身边。 萧慕寻是医修,便继续为谢辞检查身体。 不知是不是昨夜那个吻的缘故,他同混沌珠的联系加强,将手放到谢辞的丹田处,竟能感受到混沌珠回应他,在发着微微的热。 萧慕寻觉得十分神奇,便将灵气凝结于掌心,而混沌珠更愉悦的回应着他。 谢辞声音沙哑的问:“混沌珠可有异样?” 萧慕寻抬眸,才发现谢辞似乎强忍着什么似的。他都能感觉混沌珠在发烫,那谢辞…… 萧慕寻立马收回了手,指尖都像是被烫到,有些微微发麻。 “能有什么异样?” 萧慕寻心跳乱了几拍。 暧昧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萧慕寻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昨夜那个吻。他心里很清楚,谢辞是为了混沌珠,那个吻完全不沾染半点欲念,不该太过介意的。 萧慕寻不由自主的问出:“昨夜……” 谢辞脑子里的旖旎骤然消失,紧盯着萧慕寻的唇看。 虽然都是自己的身体,但谢辞总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那般,竟想不管不顾的挑明,让他知道自己的喜欢。 谢辞快要吻上去时,祝明霄刚巧从外面走了进来。 门没关,他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祝明霄脑子充血,一拳朝着谢辞打来。然而谢辞的反应极快,一个反手便捏住了祝明霄的拳头。 谢辞瞥了过去:“你做什么?” 祝明霄冷笑道:“做什么?打的就是你!” 若非他刚才有事找阿寻,此人就要吻上去了? 祝明霄心底一阵扭曲,转而看向萧慕寻:“阿寻,他对你不敬!” 萧慕寻才回过神来:“不敬什么?” 祝明霄哑然:“他想……” 祝明霄根本就说不下去,那个吻字。 萧慕寻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尤其是两个男人之间! 祝明霄问过他,却被萧慕寻一句话给堵了回来,说他一心大道,不想要道侣,就算需要,也不该是个男人! 因此,祝明霄总是小心翼翼的隐藏起自己的心思,生怕萧慕寻看出,会觉得恶心。 而如今看到谢辞快吻上去,他如何能不气,便对萧慕寻道:“总之!他居心不良,不是个好人!” 谢辞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祝明霄便朝后退了一步,戒备的盯着谢辞看。 不成,他定要查清情敌的身份! 祝明霄语气放缓了些:“你实力不弱,师从何处?” 谢辞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是你太弱,筑基中期,还比不过筑基初期的身手。” 祝明霄被他的话噎了回去,自己此刻的实力,的确不是刻苦修炼来的。不光是异火,还有青玄琴,以及多年来无数的珍宝奇丹,将他的修为硬生生拔高。 可祝明霄以后乃是一方城主,手握一把青玄琴,威震四方,人人都要给他脸面,还从来没被这样直白的鄙视过。 祝明霄脸色难看,立刻就死了试探的心思,杀了他最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一个记恨对方提亲的事,一个记恨对方差点吻了萧慕寻的事。 萧慕寻体内玄炎精的火性作祟,疼痛难忍的捂住了胸口:“你们别吵了。” 谢辞见状,便立马担心的问:“我帮你输些水灵气!” 萧慕寻喉间腥甜:“不可,还得看我背后,那朵红莲是否完全绽开了。若是如此,便只有水莲子才能压制。” 谢辞点了点头,扶着萧慕寻到了床上。 祝明霄也凑了过来,谢辞冷眼扫了过去:“你出去。” 祝明霄气笑了:“凭什么?” “就凭我是水灵根,你是火灵根。”谢辞面无表情的问,“你身上有水灵气么?” 祝明霄气急,有水灵根了不起啊? 到后面就连萧慕寻也说:“明霄,你先出去,你在这儿我不好脱衣服。” 祝明霄:“……” 艹!他在就不好脱衣服,那这家伙呢!?. .. ,, 第56章第五十六章(捉虫) 第五十六章 纵然知道萧慕寻说的话并无半点不堪, 祝明霄心里也极不是滋味。 他不断安慰着自己, 只要早些拿到水莲子,那个男人就没有可乘之机了。 祝明霄推开了木门, 站在外面。 天色还早, 薄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白云。春色融融,清风送香。一眼眺望至远处,城主府便被开得极烂漫的群花包围其中。 四下安静得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屋内那窸窸窣窣的声响便分外明显。 祝明霄透过雕花窗,便屋内一瞥。 薄如蝉翼的红纱悬于梁上,被风吹动的珠帘轻轻作响。修士的五感不同于普通人,便是透过重重遮挡之物, 祝明霄也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只一个纤细的影子,萧慕寻褪去了衣衫, 白皙的后背盛开了一朵重瓣红莲。 谢辞正为他输入灵气, 他的手抵在萧慕寻的后背, 因为疼痛, 萧慕寻的嘴里泄出一丝呻吟。 祝明霄心跳加快, 蓦然间便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他压抑的声音,听到了祝明霄的耳朵里, 仿佛是沾染了热气。 耳朵痒得不像话, 像是有小虫子在钻似的。 祝明霄心跳得越来越快,回想着那影影绰绰的画面, 如沾了玉露的海棠, 艳**滴。 他不止一次感叹, 阿寻年少时竟长得这般勾人,全然不似他往后彻底长成的模样…… 祝明霄被勾得心痒,就越发嫉妒起能为萧慕寻输入灵气的谢辞来了。 他为什么是火灵根,而不是水灵根? 要不然的话,阿寻选的人一定是他! 祝明霄朝前走到了竹林亭子里,空气里的湿气浇灭了他内心的炙热。 在他等待时,竟看到竟有人躲在竹林上方。 祝明霄眼神一变,瞬间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青玄琴,一声琴鸣,那人便滚到了地上。 祝明霄语气微冷,拿他出气:“我说了阿寻是月淮城的贵客,你们是听不明白我的话?” 男人还来不及哀嚎叫疼,便立马规规矩矩的跪倒在祝明霄面前:“少城主恕罪,属下这就离开。” 祝明霄伸出手拦住了他:“等等,谁派你来的?” 男人身体发抖,有些不敢说。 祝明霄想起下属的禀告:“你觉得不说我便猜不到,是我父亲?” 男人不敢作答,月淮城人人皆知,他们可以不遵从老城主的话,却必须遵从祝明霄的话。 青玄琴乃祝家象征,祝家以往三代都没能得到青玄琴的认可,自然也无法修炼《青玄琴谱》。 城中渐渐有不服祝家的声音,祝家地位岌岌可危。等祝明霄得到了传承,流言才渐渐止息。 因此,人人都清楚城主醉生梦死,而少城主虽然母胎带来的体质不同于常人,却前途无量。 得罪老城主,也莫要得罪少城主。 “说,他是如何吩咐你的。” 男人跪伏在地,头深深埋在鹅卵石小径上,咯得生疼也不敢抬头:“少城主就别为难我们了。” 祝明霄被气笑了:“那便回去告诉他,午后阿寻会拜见他,让他好生准备着。若被我看到他会见贵客的时候还搂着女人,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男人立马屁滚尿流的离开了。 祝明霄站在小亭中,捏住拳头一把锤向四方柱。这力气极大,直接让小亭的四方柱断裂。 想到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祝明霄无比厌恶的皱紧了眉头。 他真该早点坐上城主的位子! 而此时谢辞已为萧慕寻输入了水灵气,萧慕寻也好了许多。 他继而缓缓来到了这片竹林之中,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苍翠,青竹修长,亭亭而立,随风轻轻摇曳。初春新篁才刚刚长出,显得越发生机勃勃。 萧慕寻远远看到那小亭即将倒塌,便连忙将祝明霄从里面拉了出来。 萧慕寻望向了他:“在想什么呢?想得这样入神?” 祝明霄紧抿着唇:“他呢?” 萧慕寻解释:“他一直运转着混沌珠,损耗了不少灵气,又为我输入了许多水灵气,压制着我体内的玄炎精的火性,我让他好生打坐调息。” 祝明霄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萧慕寻又问:“明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 祝明霄这才缓缓道:“我昨日去了水牢,令他们放出莫钧青,但我能下令让他暂时扣押,却不能随便放了他。” 萧慕寻早已预料到,因此并不惊讶:“你能救他出水牢,便已经很好了。” 祝明霄心中歉疚:“我已经说服了我父亲,令他中午接见你。” “多谢。” 祝明霄表情柔和:“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谢?” 萧慕寻担心的问:“你方才不开心,也是为了这个?” 祝明霄语气复杂:“月淮城的破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萧慕寻对老城主祝旭仍有些印象,是个能力不足,却有野心的人。说他蠢,又不是真的蠢,只是走了歪路。 祝明霄见他真为自己烦心了,反而没那么心烦了:“算了,莫钧青和水莲子的事我都会想办法,大不了再做一次前世做过的事。” 祝明霄的后半段话里,带着血腥之气。 气氛好似变得沉重,萧慕寻忧心忡忡:“若是我能早点筑基就好了,这样才能得到日月轮的认可,彻底治好你。” 祝明霄心中涌起些许温暖:“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等着。” 萧慕寻终于笑出了声:“一言为定!” — 因天色还早,萧慕寻便回到了屋内。 他昨夜并未仔细查看顾星河给的书信,此刻才有了时间。 打开信封时,扑面而来的梨花香,原是里面压了一支梨花花枝,大约是出自顾星河所住的临曲崖。 萧慕寻迅速的阅览了起来—— [阿寻,久不见面,至以为念。为师为你寻了九根雪澜针,此针乃是炼气期最好的攻击法器之一,若是有人不敬,尽可报为师之名。] 读到这里,萧慕寻不禁笑出了声,这不是仗势欺人么? 一般来说,不是师尊教导徒弟莫要生事,须得以和为贵,偏到了顾星河这儿,就成了这样。 自己徒弟可以欺负别人,还要为徒弟撑腰。 萧慕寻继续看了下去:[命玉之事,想必你已经察觉,遇上危险时,切莫慌张。只是命玉抵消了三次攻击后,便极容易被人看出,须小心藏好。] 这点萧慕寻很赞同,自从发现顾星河给他的是命玉后,萧慕寻便时时发现,这命玉放在阳光下的时候,会散发出淡紫色的光。 玉佩通透,铭刻着古老的铭文,摸上去似乎还有些温暖。 他将命玉塞到了香囊里,仔细放好,生怕自己怀璧其罪,被别人觊觎。 [等夜辉城拍卖会结束,你直接来为师这儿,十年一度的天衍宗入门试炼要开始了,为师要当众宣布收徒一事,以证你的身份。] 读到这里,信的内容便已经没了。 看来丹坊的掌事传音时,是好几日前,拍卖会都还没进行的时候。 他大约能猜到顾星河为何嘱咐他早些去,顾星河这样的地位,要什么资质好的徒弟没有。他那时没测出灵根,想必天衍宗都议论纷纷了吧。 顾星河这么做,是想为他立威,让那些人不敢小瞧了他。 原本萧慕寻还怀疑顾星河是否重生了,但这拳拳之心,这样护犊子,令萧慕寻分外感动。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那边谢辞已经调理完了,缓缓睁开了眼,才见到萧慕寻手里拿着书信。 “可是顾星河在书信里说了什么?” 萧慕寻望向谢辞:“师尊令我回天衍宗。” 谢辞看出了他的为难:“有何不可?” 萧慕寻皱眉:“可坟地那件事,不是甚是蹊跷?你一个人去青炎宗,我不放心。” 他怎么可能放任谢辞一个人回去? 易峥死在谢辞手里,青炎宗若知晓此事,绝不会放过谢辞。 万一又如上一世那般重演,谢辞屠遍整个青炎宗后堕魔,他所做的努力便全都白费了。 谢辞眼神柔和:“我本来想,我若回青炎宗你该怎么办,先下正好,你去了天衍宗,萧家的手也神不了这么长。” “可我们岂不是要分开一段时日!?” 长期以来,都有谢辞陪在他身边,萧慕寻反倒有些不习惯。 谢辞唇角微微勾起:“你这么舍不得我?” 萧慕寻这才猛然反应了过来,他方才问的那话太过暧昧:“不,我只是……” 谢辞心情愉悦:“你不必说,我都懂。” 萧慕寻:“……” 他只是怕他回青炎宗被人算计,才不是舍不得!! — 天空下起了小雨,绵绵的滴在池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池水里的锦鲤游来游去,彷如一条红色的绫带。 祝明霄借事离开后,想着还是不能放心,便直直的朝着父亲祝旭那边走去。 他站在水榭处,远远看到了两个人,正在雨中下棋。 落花渐渐落到两人的棋盘上,慢慢的,周围竟夹杂着几分细细的花香交融的味道。两人坐在湖心亭上,细雨斜斜飘进里面,手执棋落,只剩下一片细小的棋子碰棋盘的声音。 祝明霄冷哼的行了一礼:“父亲,舅舅。” “霄儿来了?”齐钰脸上堆满了笑脸,看祝明霄的表情格外柔和。 反观城主祝旭,虽长得极为俊美,因为修为已到了金丹的缘故,并不算显老。可眼底一片青黑,用手撑着脸,毫无精神的样子,好似纵欲过度。 祝明霄越发看不上他,知道派去的人被自己察觉,便把舅舅拉了过来。 以为这样,他便找到了挡箭牌? 祝明霄昨日没办成答应萧慕寻的事,便一直耿耿于怀:“我今日来,是想请父亲下令放了莫钧青。” 祝旭这才缓缓抬头:“不可。” 祝明霄不明白:“父亲当初把他关起来,不是因为怀疑他挟持了我?如今我都回来了,便是一场误会!” 便连齐钰也说:“霄儿,我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祝明霄诧异极了,没想到连齐钰都这么说。 他捏白了手:“我不懂!” 齐钰道:“莫钧青是天衍宗的首徒,怎么可能为了一颗水莲子,便这样委屈自己?” 就连被关在水牢,都还强忍着。 祝明霄皱眉,嗅到了一丝端倪:“舅舅,月淮城向来中立,天衍宗的人来也无妨,你们害怕天衍宗的人来,是否做了什么?” 齐钰不仅是祝明霄母亲的弟弟,还是月淮城的长老。 听了祝明霄的话,他眼底浮现一丝惊艳,觉得祝明霄小小年纪,洞察力已经比祝旭强了不知道多少。 齐钰不想瞒他:“我们早在天衍宗的人来之前,便和医修联盟定下了盟约!让他们治你的病!” 祝明霄的异火自母胎继承,出生起便忍受着经脉灼伤的疼痛。 若非月淮城独有的水莲子,他恐怕撑不了这么久。 可这么多年下来,祝明霄体内早就积累了无数丹毒,更别提他在母胎时便遭到暗害,体质变得十分特殊。 别人存留在体内的丹毒是一,他便是十。 不仅如此,必须极其纯净的灵植,才能入他的口。 因此月淮城这些年为祝明霄操了不少心,请了许许多多的医修,都没办法帮祝明霄改善体质。 长老们只得想其他的办法,既然无法改善体质,那炼制没有丹毒的丹药呢,亦或大量采购纯净的灵植呢? 而能满足这一点的,便只有医修联盟。 祝明霄头疼极了:“你们怎么能什么都不跟我商量,便去和医修联盟结盟?” 齐钰无可奈何的说:“我们也是没办法。” 祝明霄知晓五年后萧慕寻筑基,会加入医修联盟。 而医修联盟威胁他的便是日月轮,拿这个让萧慕寻签了百年的卖身契,要留在医修联盟。 祝明霄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华彦淮那卑鄙小人,医修联盟在祝明霄心里,便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他们不过是空口答应,若是没有发现阿寻的医脉出众,是不是就一直敷衍着月淮城? 若说这世上有谁能彻底治好他的体质,那便只有萧慕寻! 祝明霄斩钉截铁的说:“他们不可能治好我!” 一旁沉默的祝旭终于说了话:“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祝明霄只恨他们受人蛊惑,之后的五年里的确来了不少医修,可个个没用,那段时间他都死了心。觉得医修联盟都无法治好他的体质问题,旁人便更不可能了。 直到萧慕寻的出现,才给了他希望。 “你们真是糊涂!”祝明霄深吸一口气,“可这跟天衍宗的人有什么关系?” 齐钰:“天衍宗的元婴长老陨落,你知道吧?” 祝明霄睁大了眼:“莫非这是……” 齐钰连忙嘘声:“我们没有证据,只是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天衍宗和医修联盟……怕是很快就要撕破脸皮了。” 他们月淮城和医修联盟结盟,自然忌惮天衍宗的人。 莫钧青来月淮城来得凑巧,让他们不得不防。 祝明霄脸色越来越沉:“莫钧青真是来求水莲子的。” 齐钰奇怪的问:“霄儿,你为何这样肯定?” 祝明霄冰冷的扫视着祝旭:“这得问父亲,为何我传音回来,说顾星河的徒弟会来月淮城,父亲却给他这样的冷待。” 齐钰诧异极了:“什么?” 齐钰向来知道祝旭纵情声色,脑子也不好使,竟没想到他这样蠢。 那可是顾星河的徒弟,和莫钧青完全不一样。谁人都知道莫钧青虽为天衍宗掌门首徒,却痴迷丹药,炼丹炼药都是一流,难免耽搁了修炼,能不能修到元婴撑起天衍宗都难说。 而顾星河从不收徒,如今破例,想来他的徒弟天资应当极好! 齐钰瞬间便联想到了这些:“霄儿,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祝明霄道:“在夜辉城,也算不打不相识。” 说到这儿,祝明霄又把坟地的事告诉了齐钰和祝旭。 齐钰睁大了眼:“若真如你所言,月淮城不远竟有人聚集阴气,以此来炼化幻面蛛,定然是要对月淮城不利!可还查出了什么?” 祝明霄摇头:“那时情况紧急,没有时间细查。” 齐钰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真是可惜!” 齐钰反应极快,转而对祝旭说:“城主,可否派些人去探查?” 祝旭眯起眼,却有自己的打算:“此事先不急,等午后接见了那所谓的顾星河的弟子再说吧。” 他的语气,令祝明霄颇为不满:“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祝旭望向了他,“你第一次出月淮城,便遇上了顾星河新收的徒弟?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这样怀疑萧慕寻,令祝明霄心生不满:“父亲是觉得我眼瞎,分不清人?” “我听下面的人禀报,你带回来的人,容貌艳丽,世间罕见,却是个炼气二层。”祝旭站了起来,同祝明霄对持,“你十几岁的时候,便已经修到了炼气巅峰,他有什么特别?能让万年不收徒的顾星河突然开窍收徒?” 祝明霄脸色难看,并不惧怕祝旭的同他对视。 齐钰在这儿,他不能说菩提参被萧慕寻吃了的事。 毕竟月淮城一直在寻菩提参,要被他们知道是被阿寻吃了,会对萧慕寻不利。 祝明霄沉声道:“自然是他资质好!” “资质好至于现在才炼气二层吗!?”祝旭俨然不信,盯着祝明霄看,“霄儿,你莫不是对他有什么想法?要不然的话,怎么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他的确有想法,可阿寻却还没开窍。 祝明霄闷声答道:“不是。” 他迟疑了片刻才说这话,祝旭和齐钰互相对视一眼,俨然明白了祝明霄的心思。 看来对方到底是不是顾星河的弟子,还有待商榷。 祝旭皱眉:“我是怕你被骗了!” “他能骗我什么?”祝明霄觉得可笑。 祝旭哼了声:“你是月淮城未来的城主,他自然有许多可图的地方。” 祝明霄眸色阴暗的望向了祝旭,他不许别人诋毁萧慕寻,连祝旭也不可以。 “住口!”他紧抿着唇,因情绪的强烈波动,导致体内异火翻涌。 祝明霄疼痛难忍,额头密布着冷汗。 齐钰连忙走了上去,将瓷瓶拿了出来,倒出一粒药丸:“霄儿,快吃下去。” 看到齐钰手里的丹药,立马便推开:“这点痛,我还能忍。” 齐钰脸色煞白,祝明霄竟不肯吃药! 齐钰心急万分:“异火灼伤,可不是开玩笑的!” 祝明霄沙哑着声音,指着祝旭痛骂:“你说我被他骗了,可你自己却没想过,有没有被医修联盟骗了!这样的道理,你还不懂?” 祝明霄疼得昏厥了过去,齐钰关心则乱,连忙将他扶住。 再一探脉搏,齐钰顿时着急了起来,连忙把他带回祝明霄的房内。 姐姐死之前,他答应了姐姐,要护好她唯一的血脉! 见祝明霄昏迷,祝旭反而不像齐钰那么着急。一侧的侍女为祝旭按压着肩膀,柔柔弱弱的问道:“城主,现在该怎么办呀?” “他带回来的人不是医修么?便请他为霄儿治一治。” 侍女睁大了眼:“可那人不是炼气二层么?能治少城主?” 祝旭眯起眼:“治不治得了不打紧,要紧的是让霄儿看清真相。” 他吐出了一口浊气,虽然祝明霄是自己儿子,祝旭也疼爱。可他的疼爱里,难免夹杂了层嫉妒。 他出生时,也被父亲寄予厚望,觉得他能得到青玄琴的传承。 在他修到筑基期前,都分外严于律己,刻板到每日练剑都不曾间断,风雨无阻。然而祝旭在筑基后,遭到了青玄琴的拒绝,才发现美梦一朝成空。 那些曾对他寄予厚望的人,纷纷露出了轻蔑。 “我就知道,祝旭根本不行。” “祝家看来是完了,三代都没得到青玄琴的认可。” 什么努力,什么刻苦,通通都是个笑话。 他只要被青玄琴拒绝,便会被天下人拒绝! 后来祝明霄得到青玄琴的传承,祝旭止不住嫉妒了起来,比起他而言,祝明霄前途无量,只因如此,便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祝明霄大约从来没想过,普通人是如何挣扎在凡尘的。他却还要指着他这个父亲的鼻子痛骂! 祝旭捏紧了白玉杯,连手上都出了血,也未曾察觉。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渐渐恢复平静,转而起身抵达祝明霄的房间。 城内有医修,祝旭望向那人:“霄儿如何了?” 那医修无奈极了:“城主也知道,我照顾少城主多年,也治不好他的体质,为今之计……必须得去请医修联盟的人了。” 齐钰本想立马派人去请医修联盟的人,谁知祝旭拦住了他:“顾星河的弟子不是在城内做客?让他过来为霄儿瞧瞧。” 齐钰睁大了眼:“他?你真打算令他来治?那人才炼气二层啊!炼气二层的医修算什么东西?” 身侧的医修听罢,也厉声道:“炼气二层的医修?那他根本就还没学过怎么救人,怎么动用医脉!” “不试试怎么知道?霄儿那么信他,便瞧瞧他的本事吧。”祝旭眼底浮现一道精光。 — 萧慕寻眼看时至中午,便打算前去拜会城主。 刚起身不久,便有人着急的过来请萧慕寻,原来是昨日祝明霄吩咐照顾他的家奴。 萧慕寻问:“你这样慌张,是明霄有事找我?” 而对方却面色慌乱:“城主令我来请公子过去,说要让你去瞧一瞧少城主。” 萧慕寻微怔:“他怎么了?” “少城主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公子要想清楚,此去必定受到刁难,此事可以回拒的!” 萧慕寻皱眉:“回拒了会如何?” 他细细思索:“大约会去请医修联盟的人来。” 去,还是不去? 萧慕寻眼神微闪,以自己炼气二层的修为,不一定能治好祝明霄。 更何况他前世曾见过祝旭,知晓祝旭是个一心想控制祝明霄,却没有这个能力的人。 若是请医修联盟的人来,发现他身上有日月轮,大约会爆发冲突。 萧慕寻站在廊下的阴影处,天空阴云密布,视线也暗淡不清。 只片刻的沉思,萧慕寻心中已有了抉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要提前掐灭这火花,不让医修联盟的人过来。 更何况,昏迷的还是他的挚友。便是前方是鸿门宴,他也定要替他医治。 萧慕寻眯起眼:“我随你去。” 他能救他一回,也能救他第二回! 那人瞧在眼中,只觉得心头微跳。萧慕寻这气势看上去哪里是炼气二层?甚至比一个元婴老祖,都更加强大。. .. ,, 第57章第五十七章(修) 第五十七章 三人齐齐围在了屋内, 脸上的表情尤为凝重。 萧慕寻缓缓走了进去:“拜见城主。” 祝旭虽然听人形容过萧慕寻的容貌,可在见到他的时候, 浑浊的眼睛里仍带上了十足的惊艳。 春光融融的照着, 透过朱红的雕窗,洒下一室斑驳零碎的阳光。 他的眼神落到了萧慕寻身上, 置身阳光里的他, 鬓若堆鸦,身如玉树,仿佛渡上了一层发光的金箔。 祝旭虽然不好男色,却喜欢美人。如萧慕寻这般风华绮靡的, 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出几人来。 祝旭的眼神始终放在他的身上:“不用多礼, 快来看看霄儿。” 此事齐钰仍有些抵触:“城主!还是去派人寻医修联盟吧!让他们令找一人来医治霄儿。” 萧慕寻站在原地,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齐钰是真的关心祝明霄, 至于这个祝旭嘛…… 他只是害怕祝明霄比他优秀, 早早替代了他罢了。没能得到青玄琴的传承,心性便扭曲成了这样。 常人都能想得到, 他才炼气二层, 就算救不了祝明霄,又能怎么样? 可祝旭却只想借着这一点,告诉城中众人他并非顾星河弟子, 祝明霄因年幼而受到蒙骗, 不宜也没有这个能力接替城主之位。 “派什么!?齐钰, 你平日也算稳重, 怎的一遇到霄儿的事, 就六神无主了?”祝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望向了萧慕寻,“这里不是有一位医修么?” 就连旁边的医修也说:“城主三思,炼气二层根本不算是医修!说一声废物都不为过。” 废物? 萧慕寻眼神锐利的朝他望去:“不知你是……?” 他狠狠拂袖:“医修联盟,冯川。” 萧慕寻忽然想起来了,上一世的华彦淮杀了医修联盟的某个上峰峰主,还嫁祸给了他。那个死去的上峰峰主,不正是这个冯川么? “既然医修联盟这样厉害,城主为何还要请我替少城主医治?” 祝旭解释道:“冯川来了这里许久,一直都没办法治好霄儿。” 萧慕寻也不想装圣母的样子了,讥讽的说道:“原来没治好啊。” 冯川气闷,猛然看向了萧慕寻。 那句‘没治好’,不正是在说他无能? 冯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才炼气二层,少城主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炼气巅峰了。倘若你真是顾星河的徒弟,便是他眼瞎。” 萧慕寻的眼神冷了下去,骂他废物也就罢了,凭什么说顾星河? 萧慕寻:“师尊收我,乃是因为我医脉比寻常人好一些。” 冯川笑出了声:“医脉比寻常人好一些?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狂妄。” 冯川根本不觉得他资质好,毕竟十几岁了才炼气二层,也不知前面这么些年都干什么吃了。 萧慕寻:“是不是狂妄,冯前辈一会儿便知。” 齐钰也觉得他大胆,按照萧慕寻的说法,他是有法子医治霄儿? 可霄儿的体质特殊,他们找了多少医修都束手无策。 一个炼气二层的医修都还未入门吧,能有什么法子? 萧慕寻似乎察觉到了齐钰的眼神,也不想解释太多,只懒懒道:“治不好是一回事,但可以彻底抑制。” 齐钰认为萧慕寻说谎,不想打了天衍宗的脸:“你年纪还小,只要把话收回去,我们大可以当做没听过这话。” 萧慕寻却笑了起来,颇为风轻云淡:“不必。” 齐钰没了办法,这少年怎么这么倔?怎么劝都没用。 祝旭则等着看好戏:“冯川在医修中久负盛名,你可得想清楚。” “他是他,我是我。”萧慕寻朝冯川说,“冯前辈,你我二人不如打个赌?” 冯川微怔:“赌?” 萧慕寻眼神锐利:“我若不能救醒祝明霄,为他控制体质的恶化,便自废修为。” 冯川笑出了声,觉得他真是年轻气盛,看萧慕寻的眼神便越发轻蔑了:“好,若是我输了,便答应辞去上峰峰主之位!” 冯川话语一出,祝旭和齐钰都愣在了原地。 赌注竟这样巨大? 这两人,是都没给自己留后路啊!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冯川这样的态度是有原因的。医修联盟向来留意天衍宗,顾星河收徒后,他们便多方暗查,终于查出了顾星河的弟子在萧家。 这消息,可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眼前的少年说自己是顾星河的徒弟,冯川因为事先得到了消息,觉得顾星河‘真正的徒弟’还在萧家,自然觉得他满口谎言。 萧慕寻不欲同他们废话,而是走向了祝明霄,用灵气探入他的丹田。 祝明霄火灵根极强,又身怀异火,光是探入了一丝水灵气,便立刻如石沉大海。 萧慕寻朝冯川要了祝明霄平日所吃的丹药,光是瞧瞧,的确水灵气浓厚。 只是…… 萧慕寻颇为嫌弃:“这丹药并非上品。” 冯川只当他见识少:“水莲子稀少,哪有多的给我们炼制上品丹药?便是炼出一炉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萧慕寻瞥向了他:“寻常人一直服用这丹药,都会淤堵经脉,而少城主体质特殊,所留下的隐患可想而知。” 明明吃下这些丹药会极其痛苦,还给身体留下丹毒。可为了活下去,祝明霄便不得不吃。 这乃是伤敌一百自损五十的做法。 冯川气急:“说来轻松,若不是这个法子,只怕少城主已经早夭!” 萧慕寻一针见血的指出:“但少城主如今变成这样,难道没有你胡乱医治的功劳?” 说他胡乱医治?这小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冯川更是冷笑了一声:“好好好,我便看看你是怎么救的!” 萧慕寻唇中含了颗补灵丹,开始盘腿坐下。 要将下品丹药的杂质剔除干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医修的灵脉和医脉之所以分开,乃是体内灵气进入医脉乃十存一,又是最精纯柔和的部分。 萧慕寻的医脉极好,根本不需要主动去修炼转换,丹田内已经形成了极好的循环。 而如其他医修,医脉都细得跟头发丝儿一样,自然得主动转换,分外辛苦。 那浓郁到极致的水灵气自掌心而出,渐渐将丹药给包裹。 萧慕寻一点点小心的分开着丹药的杂质,用水灵气强行灌洗,还要注意掌握平衡,生怕丹药无法承担而破裂。 萧慕寻额头冷汗涔涔,咬破了嘴里的补灵丹,继续重复这个过程。 等丹药的杂质都已经排除,萧慕寻才收了手。 他将丹药喂给了祝明霄,床上的祝明霄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已有了些意识,眼珠动了几下。 萧慕寻便悄悄在祝明霄手心写字,让他别那么早醒过来。 那宽大的袖袍掩去了他细小的动作,再加上几人都站在那边,隔着一道珠帘,也未看清萧慕寻和祝明霄之间的小动作。 祝明霄脑子越发清醒,明白了萧慕寻是想同他演一出戏。 既然这样,他自然得好好配合。 萧慕寻从里面走出,装作虚弱的轻咳了几下,鬓间已满是汗水,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仿佛灵气枯竭。 他这副样子,一看便是灵气损耗过度! 冯川更加轻蔑:“炼气二层果然是废物,还不自量力的想打赌?” 萧慕寻咬着唇,似乎强行撑着自己的身体,尽显倔强:“我一定会救醒他的!” 冯川觉得他死鸭子嘴硬:“你如今灵气枯竭,我看你怎么救!别等到三四天,少城主都咽气了。” 萧慕寻假装诧异的说:“我是医修,怎么会这样害他?” 冯川骂道:“炼气二层算什么医修?你还不配。” 萧慕寻救了一辈子人,还从未听过别人骂他不配当医修。 萧慕寻辛辛苦苦装弱装了这么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算计,他眼眶微红,情绪颇为激动:“冯前辈,你这话简直是侮辱!我若救不醒他,不仅自废修为,余生都在月淮城为奴如何?” 真是个蠢货,又意气用事! 冯川心里暗爽,觉得自己立马就要赢了赌约。 冯川:“好,既然你都提高了赌约,我也不能落下。若是你救醒了他,又能完全抑制少城主病情恶化,我不仅辞去医修联盟上峰峰主之位,还任由你差遣百年如何?” 萧慕寻差点笑出了声,冯川竟然真的上当了? 爽死了! 先有他前世为了日月轮卖身医修联盟百年,后有冯川打赌卖身给他百年! 就不知道医修联盟的人知道,会如何想了! 他们尊敬的上峰峰主,快要沦为他的小弟了! 萧慕寻压下上扬的嘴角,艰难的装起了苦涩:“一言为定。” 那模样,仿佛是在勉强自己。 萧慕寻继而拿出了九根雪澜针,其中有三根是顾星河注入了雷霆之力,便放在一边。 而另外五根,他可任意操纵,雪澜针本就水灵气充盈,丹药配合施针,自然能唤醒祝明霄。 齐钰一瞧雪澜针,猛然朝萧慕寻望去:“这不是攻击用的吗?” 萧慕寻:“的确是攻击用的,却得下一下狠药。我未到筑基,不能帮他彻底改善体质,但用雪澜针帮他压一压异火倒是可以。” 齐钰见萧慕寻方才露的那一手,已经不敢轻易怀疑他了。 他反而想看看,萧慕寻是如何做的。 萧慕寻回过头,朝众人说道:“我得脱了他的衣服施针,你们可否出去?” 冯川皱眉:“你这是何意?还想支开我们?” 祝旭语气沉沉的道:“你只管施针,这里都是男子,能有什么?” 萧慕寻脸都黑了,只得去扒祝明霄的衣服。 本来想给祝明霄留点面子,这可是他爹不让啊,不关他的事。 祝明霄听得一清二楚,还来不及生气,便感觉到萧慕寻的手触碰到了他的胸膛。 他一时心痒难耐,心脏跳动得极快。 冯川离得最近,这声音都惊到了他:“方才那丹药你做了什么手脚?少城主的心跳声怎么会这么大!” 祝明霄恨不得掐死冯川,竟然把他的窘迫直接点出来了。 萧慕寻淡淡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当然是因为水灵气和他体内异火冲撞的缘故,不然他还在昏迷,能是害羞?” 冯川:“……” 祝明霄:“……” 萧慕寻哼了声,已经为祝明霄扎了第一针。 他也觉得祝明霄惨,摊上这样一个爹,施针都非要在这儿杵着围观。 祝明霄虽然是重生的,但人家也有羞耻心的好吗! 萧慕寻这么想着,又给他扎了第二针。 这套雪澜针,乃是顾星河一手炼制的,自然不同于普通的雪澜针。末端覆满了水灵气,萧慕寻下手极准,正好堵住了祝明霄经脉里乱窜的异火。 水灵气直接注入了进去,再加上方才那颗丹药,对祝明霄的身体极有好处。 等了不久,祝明霄竟然真的醒了过来。 他沙哑着声音:“这里是……” 萧慕寻眼底浮现笑意,却硬是憋住,祝明霄的戏怎么比他还足? 齐钰立马就凑了过来:“霄儿!你终于醒了!” 他看上去,竟比祝旭还要关心祝明霄。 祝明霄语气都轻快了许多:“舅舅,我好似舒服了许多,并没有那么疼了,是冯川救了我?” 齐钰摇头,连忙对他说:“是你带回来的贵客!” 祝明霄好似在梦中:“……阿寻?” 萧慕寻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还要一边欣赏祝明霄高超的演技。 他立马望向了冯川:“冯前辈,你可别赖账!” 冯川脸色已经铁青,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萧慕寻竟然救醒了祝明霄。 不可能啊,他方才不是还死死硬撑么? 那赌约自己的赢面极大,怎么一转眼全都变了? 冯川紧咬着牙关,还想狡辩:“你说要控制他的体质恶化,这赌约才算完成。” 萧慕寻做出了个请的姿态,自动让出了位子:“少城主究竟如何,冯前辈自行检查便是,何须狡辩。” 冯川脸色更差,大步朝前去探祝明霄的脉搏。 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却发现萧慕寻所言非虚,祝明霄丹田的异火,是真的被压制了。 冯川把所有希望都放到了祝明霄身上:“少城主,你可有感觉到好一些?” 这么小的程度,旁人应该感觉不出来。萧慕寻要想治好祝明霄,可得花不少时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祝明霄早就和萧慕寻串通好了。 祝明霄红光满面,仿佛是经历了什么喜事:“我好了许多,连呼吸都通畅了!好似修为也有松动!” 冯川瞪圆了眼,气得捂住了胸口,倒退了两步。 他真的……输了? 不可能的!他竟然真的要给那小辈当小弟百年? 萧慕寻都忍不住捂脸,他知道自己什么水平,能唤醒祝明霄已经很不错了。 还修为松动?骗谁呢! 然而还真有被他骗到的人…… “霄儿,是你运气好,竟遇上了顾星河的弟子!”齐钰满是敬佩,激动的说,“仙友果真厉害,就那么几下,已经远胜城中医修!” 萧慕寻脸色还有些苍白,却轻柔的笑着:“谬赞了。” 齐钰都觉得他周身都仿佛带着圣光,好似仙人下凡了。 齐钰哽咽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傻的医修,为了救治旁人,竟然不顾自己,半点没有保留。” 祝明霄装得分外夸张:“什么?他才炼气二层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他?灵气损耗过度,可是会损伤经脉的!” 齐钰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我……哎……” 对于方才的怀疑,他顿时生出许多歉疚来。 萧慕寻连忙摆了摆手,尽情的忽悠:“我方才也跟诸位前辈说过了,我才炼气二层,并不能彻底治好少城主的体质。赶巧我是单水灵根,这才误打误撞。” 齐钰不许他妄自菲薄:“这怎么能是误打误撞?那么精准的控制灵气,旁人可办不到!” 萧慕寻笑着说:“不过我筑基后,定可以治好少城主。” 齐钰对治好祝明霄的身体,早已经没抱多少希望。和医修联盟结盟,也是垂死挣扎。 可一听萧慕寻这么说,他立马便睁大了眼:“果真?” 萧慕寻点了点头:“我是天衍宗的弟子,信口开河便是给师尊抹黑,自然不会乱说。” 齐钰心里就更加宝贝他了,恨不得把齐家有的一切好东西都给他,只要他能早点筑基。 他心底的巨石落了地,霄儿有救了! 齐钰格外高兴的朝祝旭说:“城主,你都看见了,拥有这样的本事,的确出众!” 祝明霄也冷淡的说:“父亲,你这下子该相信了吧?” 祝旭脸色铁青,一时骑虎难下。 他本想借着这件事好生提点祝明霄,让他知道不能忤逆自己这个父亲。 祝旭怒目望向冯川,若非他方才那番话,自己的处境怎么可能变得这样为难? “冯川,你方才说什么炼气二层的是废物?什么前面十几年不知道干什么吃了,还说顾星河不可能收他为徒?他可救醒了霄儿!” 冯川也觉得羞耻,回想着萧慕寻方才说自己资质好,他还驳斥他狂妄。 而如今看来,若不是医脉好得罕见,又怎么可能救了少城主? 萧慕寻微垂着眼眸,浓而密的长睫轻颤:“我一个炼气二层的医修,还是冯前辈的丹药,才让我救醒乐少城主。只是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冯前辈,不仅骂我废物,还连同我师尊也骂了进来。” 人人都看得清楚,乃是萧慕寻自己的本事。 冯川呼吸凝滞,心里着急:“我哪有骂顾星河!” 他可不敢惹顾星河! “那你便是承认骂了阿寻废物?”祝明霄接过了话,“我昏迷的时候,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阿寻救醒了我是废物,那你岂非连废物都不如?” 若是之前的冯川,早就摔门而去了。 可他把自己卖了…… 他痛苦得锤了几下胸口,方才萧慕寻看着像不行了,怎么就突然把人给救醒了呢? 萧慕寻笑眯眯的朝祝明霄说:“少城主,还是莫要说冯前辈了,他现在已经是天衍宗的人了,受我庇护。” 冯川更加欲哭无泪,恨不得把当时提高赌约的自己锤死。 辞去上峰峰主之位也就罢了,他何至于把自己卖给萧慕寻百年? 越是细想,他越发后悔。 那悔意蔓延至全身,他嘴里都尝到了苦涩,活像是天都塌下来了。 冯川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越想越颓废。 既然萧慕寻都这么说了,祝明霄也不好深究下去,他冷哼了一声:“父亲还不放了莫钧青?” 祝旭脸色越发难看,只得灰溜溜的吩咐下面的人:“去把莫钧青请过来。” “是。” — 之前带萧慕寻过来的家奴,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 他分外着急,还以为是城主要找莫钧青对质。 此时莫钧青已经被人请了过来,途中就把事情告诉给了莫钧青。 这不说没事,一说却让莫钧青又愤怒又心疼。 小师叔身体不好,还千里迢迢赶来救他。 就算师叔祖还没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那月淮城的城主,便是这样慢待小师叔的?竟还要怀疑他的身份? 莫钧青心道不能和月淮城闹翻,免得拿不到水莲子,只得另辟蹊径好好打一打祝旭的脸。 “城主,人已经到了。” “请进来罢。” 莫钧青推开门走了进去。 祝旭这么做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月淮城和医修联盟的盟约,冯川曾私下告诉过他,他们医修联盟打探出了消息,说是顾星河的徒弟在萧家。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怀疑萧慕寻的身份? 祝旭还想瞧一瞧莫钧青的反应,再做判断。 刚升起这个想法,莫钧青便走到萧慕寻的身边,揪住他的衣角,一时痛哭流涕:“小师叔,还劳烦您来救我,真是我的罪过。” 那表情,就跟见到亲人一样。 祝旭目瞪口呆,完全不敢再有任何怀疑。 什么人在萧家?假情报害人啊! 他捏白了手,越发后悔相信医修联盟这群人了,真是……害死他了! 萧慕寻也吓了一跳,连忙喊:“师、师侄,你快起来。” 莫钧青悄悄给他使眼色,萧慕寻也机灵的明白了过来。 也就莫钧青这直爽又火爆的脾气能干出这等事,要换一个性子死板的,都不会这么做。 “是我没用!竟被人捉住,关到了水牢里。” “关到了水牢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萧慕寻装腔作势的配合道,“我定要把这事告诉师尊,让他给你做主!师侄别怕,小师叔给你撑腰呢!” 陈栎觉得贼丢脸了,这两人在唱双簧呢?而且还显得特别不正常的样子。 可莫钧青还要捉他来当壮丁:“陈栎,还不快跟你师叔祖行礼!这么没规矩!?” 要丢脸一起丢! 就算豁出这老脸,也要让祝旭给小师叔赔礼道歉! 陈栎:“……” 他是个正常人啊!. .. ,, 第58章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陈栎认命般的走了过去, 哭唧唧的喊了句:“师叔祖……” 萧慕寻慈爱的看着他:“乖。” 美人真是太好看了,一颦一笑都风华绰绰,奈何成了自己的师叔祖。 陈栎是真不敢再有半点旖旎的心思,一时悲愤万分, 哭得更厉害。 不知道的, 还以为陈栎是因为见到了萧慕寻, 激动到热泪盈眶。 齐钰看到几人真挚的感情,由衷的感叹:“我之前听闻天衍宗几位长老,很是不满顾老祖收徒, 今日一见才知晓那些都是流言。” 莫钧青横眉道:“没瞧见我小师叔资质这么好?那些人都得求着我小师叔入门, 什么不满师叔祖收徒?” 莫钧青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虚得很,生怕旁人看出端倪来。 齐钰也好奇了:“他既然资质好, 为何现在才炼气二层?” 这下把莫钧青问住了。 萧慕寻立马接了话:“我以前误服过玄炎精,于修炼有阻碍,亦知晓被火性灼伤之痛,这才对少城主的处境感同身受。” 齐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难怪莫钧青要来月淮城求水莲子了。” 长久未发话的祝旭又阴阳怪气的说:“真有这么凑巧?恰好就服了玄炎精,恰好就需要水莲子?” 就算确定了萧慕寻的身份,他仍然怀疑天衍宗的用心。 毕竟,他们月淮城和医修联盟才结盟, 天衍宗的人就正好来了。 不成, 他定要打探出莫钧青和萧慕寻的真实用意, 从而扳回一局! 萧慕寻大大方方的将手腕伸了出去:“这里又不止我一个医修, 冯前辈也在此地,不若让他帮我看看?” 祝旭对冯川使了眼色,萧慕寻这样对他,难不成冯川还真想把自己卖身百年? 冯川沉默的走了过去,便伸出了手。 萧慕寻警告的说:“冯前辈,你可别犯蠢胡说,月淮城这么大,又不止你一个医修。你应该不想把事情闹大吧?” 冯川脸色难看,倘若是真的,他当然不会胡说。 毕竟那丢脸的赌约,他可不想再让旁人知晓了。 冯川内心崩溃,很快就用灵气探入,沉吟片刻:“他所言非虚。” 祝旭脸色顿时难看,被彻底打了脸。 莫钧青是个火爆脾气:“我可以不追究城主把我关在水牢里,但却无法不追究你们月淮城对我小师叔的不敬!” 他态度强硬,好似非要逼迫祝旭道歉。 萧慕寻机灵的接了话:“师侄,我怎么样没关系,只是受了些慢待罢了。你和陈栎可是真正的受了皮外伤。” 说完,萧慕寻还用袖袍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那拳拳之心,都真的快把莫钧青感染到了。 莫钧青:“……”这小子也太会演了。 萧慕寻语气哽咽:“都是因为我,你才来月淮城求水莲子。本想我们天衍宗好歹也和月淮城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月淮城的城主竟这样对你。” 齐钰一听还得了? 若真挑起天衍宗和月淮城的矛盾,那可就全完了。 更何况,还是他们有错在先。 齐钰见祝旭还不肯说软话,便冷硬着脸说:“城主,若此事被城中其他人知晓,你觉得会如何?” 会如何? 他们只会觉得自己这个城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便更加希望把他拉下去,换他儿子祝明霄坐上城主之位。 祝旭脸色难看,恍然间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他纵然再不情愿,目前的形式也得逼着他致歉。 莫钧青的事,是他真的有所误会,毕竟祝明霄真的不见了,祝旭这才下令将莫钧青捉了起来。 再加上祝明霄和城内之人对他的蔑视,祝旭便想借由此事,让他们好生看看自己的能力。 谁承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祝旭气息不顺,觉得自己是太过冲动了,反被打了脸。 祝明霄讥讽的问:“做错了事,还什么话都没有,这便是你做城主的胸襟?” 祝旭被强行逼着,低下了头:“是我误会了,还……慢待了二位,多有得罪。” 萧慕寻心里那点疙瘩也没了,他跟祝旭生生什么气? 莫钧青又追问:“那水莲子的事……?” 祝明霄对他说:“城中水莲花开在两日之后,再一日凋谢,便能采摘水莲子了。还请道友在城中小住三日,等取到水莲子,我一定尽数奉上,向二位赔罪。” 莫钧青本来看不惯这里的所有人,没想到祝旭的儿子祝明霄竟这样懂礼。 他对祝旭横眉,如今祝明霄这样客气,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必这么多,给我两三颗就行了。” 事情闹到了这里,也该散场了。 在众人都走出这里之后,萧慕寻才飞快的朝祝明霄说了句谢谢。 祝明霄看着萧慕寻逐渐离去,夕阳如血,层层铺展开来,他好似看到了之前那个男人在等着萧慕寻。 萧慕寻离开得太快,他只能躺在屋内,连他的背影都无法追逐到。 祝明霄攥紧了青色的被褥,心口被揉碎了那般疼痛。 明明还不曾得到,他却仿佛早已经失去千万次。 — 莫钧青和陈栎等人,随萧慕寻一同回到了他们所住的庭院。 几人聚在桃花林中的石桌前,夕阳醉人的照在繁盛的桃花花瓣上,仿佛将一切都染成了橙暖的颜色。 莫钧青满足的喟叹:“今日真是出了口恶气!” 萧慕寻无奈的说:“你突然进来,拽紧我的衣角哭,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莫钧青老脸一红,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都是权宜之计。” 陈栎幽幽的说:“方才是谁一口一个小师叔,叫得这么起劲的?” 莫钧青吹胡子瞪眼:“没大没小,我可是你师父!” 陈栎哭丧着脸:“莫前辈,我还没考虑清楚呢,你不能强迫我叫萧慕寻师叔祖啊!我和他可是同辈!” 莫钧青威胁:“那你想不想加入天衍宗。” 陈栎又哭了出来:“……想。” 莫钧青脾气火爆,不耐烦的说:“这不就得了么?还墨迹啥?” 陈栎内心挣扎,他是想加入天衍宗,可是不想叫萧慕寻师叔祖啊。 他们陈家和萧家分明平起平坐,他还是陈家的少主,如果加入天衍宗,叫萧慕寻师叔祖,那陈家在萧家面前又是个啥? 陈栎:“莫前辈,你以前不是也不肯叫,为何现在叫得这么欢?” 看着这两人,萧慕寻轻笑出声来。 他眉眼弯弯,墨发上落了几片桃花花瓣,慵懒而愉悦的看着他们,犹如一朵正绽放的红莲,殷艳而妖娆。 萧慕寻叹了几声:“辈分在这里了,没办法。” 莫钧青更加尴尬,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很抗拒叫萧慕寻小师叔的。现在怎么越叫越上口? 莫钧青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小师叔,你是偷溜出的萧家?” 萧慕寻点了点头:“不偷溜出来,哪能救得到你?” 萧慕寻想起了自己得到的日月轮,便拔下头上的碧玉簪子,一头青丝如银河般倾泻而下:“看看这是什么?” 他手心里的簪子青翠欲滴,和手上白皙的肌肤相映着。 莫钧青没见过祝家的法器,疑惑的望着萧慕寻:“这不是发簪吗?” 萧慕寻眉目间染上喜悦:“这是个储物法器,里面是日月轮!” 莫钧青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日月轮!哪个日月轮?” 萧慕寻眉眼弯弯如月:“还有哪个日月轮,就是你想的那个。” 莫钧青说话都不利索了:“日日日月轮竟然出现了?小师叔,你是什么运气!竟然拿到了日月轮!!” 这可是医修梦寐以求的宝物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怎么连水莲子都费了这么多周折! 而小师叔一来,便让祝家松口给了水莲子。 莫钧青方才太想让祝旭道歉,这才忽而想起,月淮城的少城主,好似对萧慕寻心怀不轨? 莫钧青的脸黑沉沉的,分外难看的嘟囔了句:“难怪这么好心的要把水莲子送给我们……” 不安好心! 他收回对祝明霄的评价。 谢辞见他们几人聊得开心,一直没有打断。 如今见话停了,才对萧慕寻说:“这易容面具怕要支撑不住了。” 萧慕寻微惊:“什么?” 谢辞解释道:“是和华彦淮师弟对决的时候,他的长绫不慎擦到了易容面具。” 萧慕寻皱眉:“月淮城里应当有,只是……换一张脸,怕惹来旁人的怀疑。” 谢辞的易容面具不能不戴,万一祝明霄发现了谢辞,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莫钧青立马说:“那既然这样,晚上我陪他一起出去,能修则修,不行的话便重买一张吧。” 现在他们处境不妙,的确不宜再生事端了。 萧慕寻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莫钧青又问:“等拿到了水莲子,小师叔,你是回萧家,还是跟我去天衍宗?” 一想到萧家,萧慕寻的笑意便随之收敛。 萧慕寻紧抿着唇:“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我不回去。” 莫钧青了然:“那便是跟我一起回天衍宗了?” 萧慕寻点头:“在这之前,师尊已经叮嘱过我,说天衍宗十年一度的入门试要开始了,要当众宣布收徒的事。” 那这样小师叔的身份就名正言顺了! 莫钧青也盼望如此,觉得还是顾星河考虑周到。 他问陈栎:“你若想当我徒弟,在入门大典,我也会当众宣布,你自个儿考虑考虑吧。” 莫钧青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倘若你还是不愿,那我也不会勉强。” 陈栎当然巴不得加入天衍宗啊! 他内心更加纠结,手捏紧了又放开,如此重复不断。 陈栎的手心都是汗,终于从石凳站起身,走到莫钧青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师父,请受徒弟一拜。” 从今日起,萧慕寻就真是他师叔祖了。 陈栎抬起头,才看到萧慕寻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陈栎:“……”窒息。 — 夜色弥漫,寝屋内烛影摇红。 祝旭颓然的倚着凭几,怀里抱着香肩半露的美人。 她娇笑着投入祝旭的怀里,祝旭笑得分外暧昧,将酒水含在口中,正想要亲下去的时候,门却被打开了。 寒风吹了几缕进来,令祝旭的脑子清醒了些许。 齐钰和另一位长老在看到这一幕后,两人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城主。” 祝旭懒懒的说:“你们怎么来了?真是扫兴。” 他吩咐怀中的美人退下,这才坐直了身体。 齐钰没有开口,反倒他身侧的长老,是从小看着祝旭长大,满是失望的甩袖:“你少时也自律刻苦,如今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 祝旭脸色沉了下去:“还不是你们?” 长老睁大了眼:“我们?” 祝旭喝了太多酒,平日继续的情绪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哼,难道不是么?我没得到青玄琴的认可,你们就觉得我名不正言不顺,否定我的一切!” 长老无比痛心:“城主,你怎会这么想?” 祝旭披头散发的走到了他身边,浑身都是熏人的酒气:“你们巴不得我早点交出城主之位,好让霄儿坐上来!” 没有人会对他怀有期待,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一样。 这些年祝旭醉生梦死,心性也扭曲了。 长老冷眼瞧他,觉得祝旭已经无可救药,便不想同他扯这么多:“城主,我和齐钰今日来,是有事向你禀告。” 祝旭喝得酩酊大醉,指着他们二人骂道:“有事禀告?还不是通知我一声,我什么时候可以决定?” 齐钰性子温柔,从不易发火。 看着祝旭这模样,心更沉了几分,他根本不想承认祝旭这样的人是自己的姐夫。 齐钰忍着怒火,已经在爆发的边缘:“萧慕寻的本事城主也看到了,他或许是霄儿的一线生机!” 祝旭阴阳怪气的冷哼:“一个炼气二层的医修,也值得你这么费心?” 齐钰说出了来意:“我费心的不是他,而是全修真界兴许就只有他能彻底治好霄儿。我们月淮城和医修联盟的结盟,是不是有待商榷?” 祝旭猛然朝他望去:“原来你们竟然是打的这样的主意?都已经结盟了,难不成你们还想毁约?” 齐钰态度冷硬:“我们当初和医修联盟结盟,图的不就是医修联盟里面,可能有医修能医治霄儿么?现在有了萧慕寻,我们图医修联盟什么?” 这亏本的买卖,齐钰不想做。 祝旭越发气急败坏,结盟是他牵头的,现在齐钰却想毁约。 他望向那位长老:“是不是你也这么觉得?” 长老皱眉:“天衍宗和医修联盟的事,我们没必要掺杂其中,月淮城已经保持中立多年,若不是为了少城主,为何还要惹一身腥?” 祝旭捏住了酒杯,砸在了地上。 他胸口上下起伏:“你们这是怪罪我了?” 齐钰终于忍不住:“于月淮城没有好处的事,为何还要坚持?你是城主,不可为了一己之私而害了月淮城!” 祝旭脸色都扭曲:“萧慕寻说他筑基能救霄儿,你们便相信?” “为何不能信?”齐钰指着祝旭痛骂,“这些年,月淮城请的医修还少么?城主难道还看不清,这世上能医治霄儿的,便只有萧慕寻一人!不管怎么说,我齐家定要倾尽全力保萧慕寻筑基!” 祝家怎样他不管,可祝明霄是姐姐唯一的血脉。 齐钰要保,便定然保到底。 萧慕寻想要水莲子,他也双手奉上。 长老也说:“祝家好不容易得到青玄琴传承,祝旭,你莫要犯蠢!” 祝旭早上才被外人打了脸,今日又要被他们这样说:“青玄琴,又是青玄琴!你们脑子里便只有青玄琴了!” 齐钰越发失望,冰冷的望着他:“你作为父亲,何至于嫉妒自己的儿子?” 齐钰把祝旭那肮脏的心思点出,令祝旭颜面尽失。 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在短短的一天之内,齐钰已经完全转向了那边。 祝旭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不仅要将水莲子给萧慕寻,竟还要保他筑基? 祝旭眼底浮现狠厉:“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还用问我做什么?反正我就是个傀儡,你们真正想效忠的,都是祝明霄一人。” 齐钰满是失望,直接摔门而出。 而那长老也叹了口气,不知道祝旭为何会变成这样。 “城主,恕我直言,城内或许真的有极多的人这样想,但齐家当初将女儿嫁给祝家,那可是齐家的掌上明珠,齐家对她异常疼爱,绝不可能为了利益。” 祝旭心头的怒气渐渐收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老却满是失望:“齐钰这些年,也算尽心尽力的辅佐城主,或许现在最失望的人是齐钰。” 失望……? “你胡说!” 长老皱眉:“这些年来城主刚愎自用,又如何会听别人的话?既然你觉得齐家是利用你,想生出少城主便间接夺权,那为何齐钰还要尽心辅佐你,而不是把你拉下城主之位,挟幼童操控月淮城?” 祝旭睁大了眼,竟完全无法反驳。 他自成婚第一日起,便分外不喜自己的妻子,觉得那都是利益往来。 等祝明霄出身后,他便觉得自己完成了祝家传宗接代的使命,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还同一炉鼎,生出了五灵根的孩子。 祝旭倒退好几步,醉酒的脑子逐渐清醒了过来。 原来……她嫁给他乃是真心? 他骤然清醒了过来,犹如堕入了寒窟,冷得发着抖。 那他这些年,都失去了什么? — 齐钰朝祝明霄的方向走去,他站在外面,远远望到檐下风铃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推开了虚掩的朱门,屋内祝明霄正拿着一本书在看。清冷的月光映在他脸上,祝明霄身如玉竹,纤细修长,朝雕花牖户投去一道剪影。 祝明霄放下了手中的书:“舅舅,你怎么来了?” “从今日起,齐家会全力护着萧慕寻,让他早日筑基。” 但凡齐家有的,必定倾囊相授。 萧慕寻早一些筑基,霄儿的身体才能早一些痊愈。 祝明霄望向了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齐钰苦涩的摇了摇头:“霄儿……如今知晓了只有萧慕寻才能救你,往后你定要好生护着他。” 祝明霄点头:“这是自然。” 不用齐钰说,他也会这么做的。 那十几年的悔恨,在祝明霄心头刻下了重重的痕迹。 齐钰继而也露出了笑容,不想再提祝旭的事:“说一说幻面蛛巢穴的事吧。” 祝旭不重视,可齐钰一直觉得蹊跷。 祝明霄点了点头:“怕是要派出城中身手好一些的,去那个地方探查一二。” 齐钰:“此事交由我来,你陪着萧慕寻,在城中静待水莲子即可。” 还有三日,便能采集到水莲子了。 祝明霄:“好。” 等齐钰出去之后,祝明霄想着去跟萧慕寻说一声,好让他放心。 夜色极暗,天空的一轮明月照在蜿蜒的石板小径上,将周围照亮。 他抄了小路,想早一些见到萧慕寻。 祝明霄刚走到花园处,却看到一个身影飞快的翻墙而出。 祝明霄原本以为是奸细,便拿出了青玄琴,打算同他一战。 哪知道借由悬在墙上的月光,祝明霄看清了他的脸,随即愣住了原地,迟迟未动。 谢辞……? 他怎么会在这儿! 祝明霄心中涌起强烈的仇恨,谢辞那张脸,他就算死也不能忘。 虽然说是苏明瑾和华彦淮,还有他们身后之人,一起设计害死了阿寻,可谢辞却套不了干系! 祝明霄手捏得咔咔作响,立马便追了出去。 可谁想得到,人已经不见了。 他方才看到的,好似一道虚假的幻影。 祝明霄只得将青玄琴收了回去,低垂着头缓缓来到了萧慕寻所住的庭院。 月色凄冷,融融清辉犹如给周围蒙上了层轻纱。 屋内仍然点着烛火,如此深夜萧慕寻都还未睡。 祝明霄本想把看到谢辞的事告诉萧慕寻,却见四周只有萧慕寻一人:“阿寻,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呢?” 萧慕寻微怔:“他?你怎么突然对他这么感兴趣了?” 祝明霄怀着心事重重:“我怎会对他感兴趣?只是……” “只是什么?” 祝明霄紧紧盯着他:“阿寻,你听了莫要惊慌。” 萧慕寻笑出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至于此?” 祝明霄心情尤为沉重:“你猜我在月淮城见到了谁?” “谁?” “魔君谢辞。”祝明霄捏住了萧慕寻的手,脸色难看的说,“阿寻,他一定也是重生了,专程来找你寻仇来了!” 重生寻仇? 祝明霄想得未免也太多了,那肯定是谢辞出门的时候,不慎被祝明霄看见了! 萧慕寻强作镇定:“……你一定是看错了。” 祝明霄摇头:“这样的大事,我怎么会看错?你放心好了,我定会从那魔头手里护下你!月淮城倾尽全力,也要杀了谢辞!” 九幽的魔君刚好从外面走进来,此时脸上已经带好了修好了的易容面具。 低阶的法器就是不好,谁让这东西坏了,还得和莫钧青一起翻墙出去。 他不由的挑眉,怎么出去一会儿,就听到祝明霄和萧慕寻商议要弄死他? “你们说什么好事,也让我听一听?” 萧慕寻注意到了门外有人,脖子僵硬的转动了过去,果真看到了站在月色下的谢辞。 清冷的月光覆盖上他的眉眼,他眯着星眸,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气。 萧慕寻嗓子发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辞倚在门框,双手抱肩:“继续,也让我听一听,你们想怎么杀了谢辞。”. .. ,,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谢辞身披一段银霜,脸上无波无澜, 透着股冷漠:“怎么不继续?” 萧慕寻心脏跳动的声音极乱, 怔怔的看着他,心慌得手足无措。 谢辞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应当不会, 毕竟重生这种事,不是寻常人能想到的。 萧慕寻强作欢笑:“你误会了。” “误会?”谢辞皮笑肉不笑, “继续说啊, 也许我还能帮你们呢, 是不是?” 萧慕寻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便摇头:“我怎么可能去杀一个无辜的人?” 祝明霄诧异又不解:“无辜?他有什么无辜的?” 谢辞眸色幽深, 周身都散发着寒气:“是啊, 他没什么无辜的。” 这话已让气氛将至冰点,让人犹如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寒风侵肤,犹如针刺。 谢辞看向萧慕寻, 听到方才那话,已经开始怀疑祝明霄和萧慕寻跟他一样, 是重生回来的人。 谢辞冷幽幽的盯着萧慕寻看:“如果我没回来, 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把我一个人蒙在骨子里?” 萧慕寻有心瞒着他:“以你我二人的关系, 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 谢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却有些不相信。 祝明霄皱眉:“阿寻, 你把这事儿告诉他做什么?又不干他的事!” 萧慕寻顿时义正言辞的说:“他是我的同伴, 我绝对信任他, 当然要把这件事都告诉他!?” 祝明霄睁大了眼, 脸色渐渐微变:“我和他,你到底更信任谁?” 萧慕寻欲哭无泪,就别添乱了,没看到那边都冒黑气了吗?! “自然是两个都信任!” 谢辞不怀疑萧慕寻,却把目光锁定到了祝明霄身上。 他眼瞳幽暗:“你也听到了,他是信我的,不如把你们要杀谢辞的计划同我讲一讲?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啊。” 萧慕寻心口微颤,朝谢辞望去。 谢辞却眯弯了眼:“怎么这么看着我?” 萧慕寻发现,他的眼睛冰冷一片,笑意没能抵达眼底。 祝明霄思来想去,觉得既然萧慕寻信任眼前这个男人,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谢辞来月淮城一定是来杀阿寻的,届时我布好陷阱,来个瓮中捉鳖!” 萧慕寻几次想给祝明霄使眼色,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思来想去,便想倒杯茶,堵住祝明霄的嘴。 可祝明霄说得太快,萧慕寻拿着茶杯的手都在抖。 茶水极烫,袅袅的烟丝氤氲了视线,萧慕寻被斜出的茶水烫红了指尖,茶杯都摔碎在地。 只听砰的一声,缥碧的茶杯便四分五裂。 祝明霄朝他望去:“阿寻,你没事吧?” 萧慕寻笑得难看,虽然茶杯碎了,可总算打断了两人危险的对话:“我下午为你治病,现在手脚无力。” 祝明霄:“现在??” 萧慕寻露出一个快哭的表情:“后知后觉嘛。” 祝明霄格外歉疚,才瞧见他烫红的指尖,犹如粉艳的含苞吐萼的桃花,极适合捧到唇边亲吻。 他越发口干舌燥:“杯子碎了就碎了,你可有烫到?” 茶水都濡湿了他的靴上,萧慕寻屋内的说:“我可是修士,怎么会被茶水烫到?” 他缩了缩脚趾,是有点疼。 可这能说吗!? 收集的爱慕值越高,好似他的容貌也越艳似的,都是坑人的系统,他上辈子怎么不见得这么柔弱? 祝明霄皱眉:“不成,还是仔细点儿好。” 萧慕寻写满了拒绝:“不、不必了吧。” 连谢辞此刻也放下了试探的心:“你不脱,我帮你?” 祝明霄点了点头:“我也可以帮你擦一擦药膏。” 萧慕寻:“……” 他可不想谢辞或者祝明霄来帮他! 萧慕寻认命似的脱下了鞋,他的脚踝已经烫红,肌肤凝白如玉,那处烫红便显得至艳。 谢辞的眼神起了几分侵占欲,一个男人的脚也可以长得这么精致。 似乎注意到了谢辞的眼神,萧慕寻下意识的缩了缩脚趾,仿佛被他目光所触之处,都好似一片酥./麻。 之前分明还故意支使谢辞帮他上药,也没见自己这么奇怪。 谢辞拿出了乾坤袋里的药膏,主动蹲了下去:“别躲,手都没好,还想脚也受伤?” “只是烫了下,不必上药吧?” 谢辞冷哼了声:“看来你是很喜欢受伤?” 烦躁,看着他烫伤,竟比听到祝明霄要杀他更不爽。 因为萧慕寻一直在躲,谢辞便伸手捏住了他的脚掌。那触手分外光滑,好似摸到了娇嫩的花瓣。 谢辞沙哑着声音:“别动。” 他用手抠了一抹绿色的药膏,等抹了上去,才放开了萧慕寻。 谢辞皱紧了眉头,他以前立过誓,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屈膝。今日怎么…… 心里越发不爽,抬眸之际,却瞧见了萧慕寻的黑眸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好似水中微漾的黑珍珠似的。 发现了自己的目光,他竟做贼心虚似的瞥开了眼。 谢辞心情好了许多,对方越是这样,便唤起了他本能的强势,好似在逗弄猎物一般,故意问祝明霄:“说说看,怎么瓮中捉鳖?” 萧慕寻刚放松下去的心情,立马便提了起来。 祝明霄说起了自己的计划,不愧是坐了多年城主之位的人,那计划精妙,可行性极高。萧慕寻在一旁听着,汗水侵湿了后背,几次想打断祝明霄。 谢辞拍了几下掌:“厉害,实在厉害!” 祝明霄听出了他的讽刺意味,眉头紧蹙:“你似乎很不满意这个计策?” 谢辞微微挑眉:“怎么会呢?如此精妙绝伦,想必那个谢辞一定会中招。” 谢辞此时已然弄清了祝明霄的重生。 而萧慕寻嘛……还需试探。 天色越发的晚了,已经是午夜时分。萧慕寻看准了时机,朝祝明霄说:“有什么事我们改日再说吧。” “可……” 萧慕寻推着祝明霄到了门口,又朝着他使眼色。祝明霄看见萧慕寻这样,便瞬间反应了过来。 看来阿寻不是真的信任里面那人,所以不想让他参与谢辞的事!? 祝明霄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萧慕寻故意说得大声,生怕里面的谢辞听不到:“少城主,你今日于我说的东西,我许多不懂,谢辞同我并无恩怨,是不会来杀我的。” 祝明霄接过了戏:“我只是听说他为人狠厉,又在嵇家挟持过你,更何况萧家又那样对待谢辞,担心他会找你寻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便不操这个心了。” 两人配合默契,萧慕寻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愧坐了多年的城主之位,能屈能伸,演技一流。 等看着祝明霄离去后,萧慕寻才关上了门,打算应付谢辞。 谁曾想刚一转身,便被谢辞给压在了门框上。他比自己高一个头,便微微俯身的盯着他,眼神透着几分怀疑:“你和祝明霄……感情很好?” 萧慕寻身体朝后倾:“什么感情很好,你别胡说!况且,你又不是不清楚!” 谢辞却不打算轻易放开他:“我清楚什么?” 萧慕寻提醒自己放松,微微的仰着头看向谢辞:“我和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一起掉入了幻面蛛洞穴,也算有了点交情。” 谢辞眯起眼,这大约是他被混沌珠压制的那几日吧。 他并不了解前世萧慕寻和祝明霄是如何认识的,只知道这两人交情颇深。如今听萧慕寻这样说,便误以为他们上一世也是这样相识的。 谢辞表情微冷,他向来恩怨分明,想起萧慕寻为他寻到嵇思晴的遗骨,顿时对他的感情复杂了起来。 “那你为何会同他讨论,要如何杀我?” 萧慕寻喊着冤枉,那表情看着可怜兮兮的:“我怎么可能杀你?是他在与我说,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你便回来了。” 谢辞不信:“是吗?” “当然了!”萧慕寻直视着他,表现得分外真挚,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我就算杀一个人,也要正大光明,怎么可能背后下阴招?” 他说得太理直气壮,平日那圣母的形象在谢辞心里又太深刻。 谢辞紧盯着他,竟渐渐接受了这个理由。 萧慕寻见他态度松动,立刻继续说道:“再说了,我和祝明霄什么关系?又和你什么关系?自然是更亲近你一些!” 这句话,将谢辞撸顺了毛:“哼,什么关系?” 萧慕寻本想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可觉得这药下得不够猛,便换了个说法:“你是我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最亲近的人……? 谢辞心底的怒火消散了大半,想起方才那画面,还有些心痒难耐。 他的手指摩挲着萧慕寻的脸:“嘴这么甜?有什么企图?” 萧慕寻摇头,死死瞒着自己重生的事:“我能有什么企图?我平生最不喜误会二字了,不解释清楚,我心里不舒服。” 谢辞放开了萧慕寻,并没有再摩挲着他的脸颊。 然而那一处已经有了些殷红,谢辞眼神微闪,心道他的身上也太容易留下印记了吧。 萧慕寻嘶了一声,疼得微微蹙眉,眸子里染上了些水雾,还想着解释:“我们身上有生死契,在你母亲牌位前又击掌为誓,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萧慕寻聪明的捉住了这一点,悲痛的看着他:“你不信我?” 谢辞抿着唇:“……是啊,我们身上有生死契。” 杀了他,对萧慕寻有什么好处? 谢辞心底的疑虑消散了大半,再硬的心,看着昔日的死对头这样柔弱,此刻也柔软了下去。 谢辞心跳快了几拍,又想起了昨日,便紧盯着他的唇看。 他们离得太近,谢辞还能闻到萧慕寻身上传来的清香。 气氛骤然变得暧.昧起来,谢辞沙哑着声音:“我昨日那样对你,你不生气?” 萧慕寻纠结着:“不生气了,你也是为了想早些动弹。况且……” “嗯?” 萧慕寻拍了拍他的肩,轻声叹了口气:“况且你都骂自己是畜生了,我还有什么意思怪你?” 谢辞:“……” 他心底那丁点儿绮念顿时消失,脸色变得尤其难看。 萧慕寻见他没说话了,有些奇怪的问:“谢辞?你怎么了?” 谢辞心中生出几分恶趣味,想起年少的他似乎对萧慕寻动了点想法,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寄生黑暗之中,对于萧慕寻这样向阳而生的人,是一点儿都没有抵抗能力。 他很了解自己,也很容易就猜到了年少自己的想法。 谢辞假装着不适:“混沌珠近几日又在我体内翻涌。” 都这么骂他了,不干点儿畜.生的事,还真对不起这个骂名。他脸色扭曲了起来,恨不得年少的他多不爽一点。 呵呵,反正互相伤害,怕什么? 就像以前,旁人总骂他魔头,无恶不作,他便做一做给那群人看一看! 他天性如此,肆意又任性。 谢辞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萧慕寻身上:“好疼……” 萧慕寻有些着急,连忙把他扶到床上去。 谢辞了解萧慕寻,知晓他生性善良,他越是表现得难受,萧慕寻便越是会动恻隐之心。 他从未吻过谁,那日吻了萧慕寻,竟有些回味无穷。 谢辞装得极像,萧慕寻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朝谢辞伸了过去:“快——” 谢辞盯着他的手指,连喊疼都差点忘了。 “看着干什么?混沌珠不是折腾你吗?快舔舔啊!” 谢辞脸色僵硬,差点都忘记演了:“……” 莫钧青刚好从外面回来,一推开门,便看到萧慕寻俯下.身,都差点压在谢辞身上了。 莫钧青老脸一红,立马碰的一下关紧了门:“做这种事,怎么不关门!?” 萧慕寻:“……” 误会就误会,为什么出去的时候还把门给他们关上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萧慕寻因为尴尬脸上浮现一抹薄薄的红:“你先把门打开。” 莫钧青傻了眼:“打开?” 萧慕寻走到了门口:“你误会了!” 莫钧青迟疑片刻, 这才推开了门, 发现两人身上衣衫都是整整齐齐的, 唯有萧慕寻脸上的薄红,久久未曾散去。 他轻抿着唇,本有几分苍白的唇色,顿时变得莹润水红,连眼神都不知何处安放,好似搅乱的一池春水。平日的他就算病弱些,眉眼间的艳色也不会如此浓烈逼人。 反观床上的谢辞,一双寒星般的眼眸,浑身散发着冷意,如千山之巅的白雪。 怎么看,都像他小师叔被狠狠欺负了似的。 莫钧青脑子嗡的一声,方才不是看到小师叔压着谢辞么? 之前萧家都在传萧慕寻看上了谢辞的脸, 再加上碧岭秘境的当中告白,在莫钧青的心中, 早就认定了就算他们二人结为道侣, 也该由谢辞雌伏。 可现在……怎么是小师叔被占便宜? 莫钧青的脸色难看,为自己方才陡然关门的举动,生出了几分后悔来。 他锤了好几下胸口, 百般不是滋味。 萧慕寻好不容易将心湖平静, 这才问莫钧青:“这大半夜,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莫钧青干咳了两声:“我和谢辞不是出城主府去买易.容.面.具?他那张已经修复好了, 但到底是低阶法器, 很容易破损,我又去买了另一张。” 谢辞从床上起身:“那我大概用不着了。” “我是想着有备无患。”莫钧青回想了起来,“说起来,这张易.容.面.具看着和小师叔倒是有几分神似,我便是看中这个,才将它买下。” “哦?”萧慕寻来了几分兴趣,“要不然你带上我看看?” 莫钧青尴尬极了:“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带这张面具,简直笑死人。” 脸是少年,身体却年迈,那场景令莫钧青打了个寒颤。 莫钧青嫌弃似的将东西递给了他:“小师叔,这易.容.面.具同你有几分神似,便是和你有缘,不如收着吧。” 萧慕寻只好收好。 莫钧青看现在都已经过了午夜,也知道自己不好在这儿待久了,便朝两人说道:“夜已经深了,我便先离开了……” 谢辞也缓步从床上走到了门口:“我跟你一起走。” 莫钧青点了点头:“好。” 两人走到了外面,月淮城的城主府依山而建,处于月淮城的制高点。桃花漫山遍野的绽放,开得如滔滔江水,淹没了整座城池。 夜雾四起,山中雾霭袅袅,每一颗桃花树上都挂上一盏灯笼,在这雾气里若隐若现,照亮着归去的路。 几人本就住在同一个院子,只是寝屋不同罢了。 莫钧青拍了拍谢辞的肩膀:“放心好了,比起祝明霄那小子,我还是认可你的,到底你舍命救过小师叔。” 谢辞斜视着自己肩膀上的手:“……” 莫钧青不自知的说:“师叔祖当面宣布收小师叔入门,小师叔的灵根和医脉都极好,以后会有更多人觊觎,就像那个祝明霄,还想提亲,真是不安好心!” 谢辞皱眉:“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莫钧青苦口婆心的说:“别让老人家劝你,不早点捉住机会可就来不及了!” 谢辞脸立即黑了。 他堂堂九幽的魔君,竟然要一个筑基后期的人来劝他? “呵,你管得太宽。” 莫钧青一点儿都不介意他的态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摇了摇头:“年轻气盛,后悔了就来不及了。” 偏偏谢辞耳朵好,听到了这一句。 他脚步微顿,有股说不出来的情绪想要发泄。 怎么人人都觉得他暗恋萧慕寻! — 萧慕寻在月淮城中静静等待着水莲子成熟。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日。 等到晚上,月淮城种植的水莲,便会在星辰之力下盛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水莲便会凋谢。到那个时候,他们才能取到水莲子。 转眼便已抵达了三月末,暮春已渐渐转暖,在外面的石桌坐一会儿,便能感受到桃花落得满襟都是。 上午刚下完雨,萧慕寻坐在桃花树下,深吸一口,潮意便渐渐漫漶。 萧慕寻却显得有些神不守舍,手里拿着莫钧青给他的易.容.面.具。 那日莫钧青走后,萧慕寻曾仔细确认过,在看到是何模样时,令他直接愣在原地。 他的手越捏越紧,盖因这面具上辈子也为他所有。 在萧家灭门后,他便跟随苏玄征走过大江南北。他容貌过人,再加上萧家灭门还不知道是谁所做,苏玄征怕惹上祸事,便为他买下了这副面具。 至此,萧慕寻便为自己取了林轻云的化名。 他当林轻云的时候还是炼气期,为了提升修为,便到处治病救人。救的人无数,甚至比他恢复萧慕寻这个身份后还要多。 因为经手的人数过多,有些人就算面对面,他亦认不出来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面具竟然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萧慕寻垂下眸子,长而浓密的眼睫微微轻./颤,犹如振翅的蝴蝶,掩盖住了满心的惆怅。 远处莫钧青气呼呼的走来,打破了萧慕寻的沉思:“小师叔!” 萧慕寻站起了身:“怎么了?” 莫钧青:“快,医修联盟的人来了。” 萧慕寻脸上尽是震惊之色:“医修联盟的人?” 莫钧青忍不住骂了出来:“该不会是那个冯川打赌输了,就特地通知了医修联盟?真是卑鄙小人!” 萧慕寻面色微沉,他才炼气二层,冒险去救祝明霄,在月淮城大露一把,最大的原因便是不想和医修联盟的人交手。 如今最不想发生的事,竟还是发生了。 “去看看。”萧慕寻沉声道。 莫钧青点了点头:“好,我倒是要问问冯川,他好歹是医修联盟的上峰峰主,竟不守信用!” 两人绕过了曲栏迥廓,在离正厅不远的碎石小径上,便看到了冯川。 小径隐匿在蔷薇花枝中,开得极重的蔷薇花,将小径重重遮拦,冯川从那边走了过来,发上也沾染了宿露,看着十分急迫。 他好似也刚刚抵达这里,正要朝着正厅而去。 莫钧青性子急,立马就冲了上去:“冯川,你打赌输了还找来了医修联盟的人?怎么还想让他们给你做主?都金丹期了,要不要脸?” 冯川脸色难看:“莫钧青,我不想和你多费口舌。” 莫钧青一听,火气就更大了,吹胡子瞪眼的说:“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冯川本想不理,却见到他身后的萧慕寻刚刚走来。他眼神微冷,穿过了重重花枝,落到了他的身上。 冯川微怔,竟在萧慕寻身上,看出了一个上位者的气息,那气势比他们医修联盟的盟主还惊人。 冯川想起两人间的赌约,只得耐着心解释:“我也不知道医修联盟的人为何会来。” 萧慕寻承认,在来之前,是对冯川有所怀疑的。 如今听到冯川这么说,眼神微变:“那医修联盟为何会突然派人来?” 冯川摇头:“正打算进去了解情况,便被莫钧青喊住骂了一顿。” 莫钧青:“……” 冯川狠狠拂袖,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我是瞧不起低阶修士,可也绝不会胡来!说了百年,便是百年。” 说完这话,他分外痛苦,好似刮了他一层血肉那般。 卖身啊!还百年! 就算他是金丹期,也禁不住这么来。 冯川越发后悔,恨不得打死自己。因为医修联盟的那条规则,只要到达筑基期,便能挑战上峰,有实力者即为上峰峰主。 自加入医修联盟,他便受到了影响。 崇尚强者,瞧不起弱者。 哪知道后浪推前浪,这世上竟然还有萧慕寻这样的人,医脉好成这样! 这件事,狠狠打了冯川的脸,也给了他一个教训。 萧慕寻才知道自己误会他了:“那不如我们一同进去瞧一瞧?” 冯川嗯了一声,还不习惯面对萧慕寻,沉默代替了所有。 三人一同走到了正厅外,祝旭似乎早知道他们回来,便早早派人守在了外面。看到几人,直接领着他们进到了里面。 “城主,人带进来了。” 率先映入眼帘的,乃是衣衫褴褛的华彦淮,因为逃出幻面蛛巢穴,他的衣衫破损,沾染了鲜血和泥水,看着格外狼狈。 萧慕寻同他四目相对,顿时戒备了起来。 冯川认出了他:“怎会是你?” 华彦淮说:“我受盟主命令,去夜辉城取日月轮……” 冯川对日月轮极感兴趣,兴奋的问他:“那日月轮呢?” 萧慕寻嗓子发干,心脏跳动极快,生怕华彦淮说出日月轮的事。 毕竟水莲子都还没拿到,华彦淮说出日月轮,无疑是让他又多了一层麻烦。 时间过得尤为缓慢,屋外又下了场骤雨,噼里啪啦的打在瓦上,落下清脆的声响。 屋内安静极了,连那微弱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冯川见华彦淮不说话了,便沉声道:“华彦淮,我在问你话呢!” 萧慕寻脑子里立马便生出了许多对策,无论华彦淮怎么说,他都必须接招。 萧慕寻以为华彦淮会选择告诉冯川时,华彦淮却说:“我没能拍到日月轮,回去之后,定会向盟主领罚。” 冯川觉得扫兴,哀叹了一声:“怎么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那可是医修人人想要的日月轮! 医修不同于剑修法修,生出灵识的武器极其少见。 日月轮出世,就算许多人心里明白,得到日月轮认可的概率不大,但也让许多医修心生幻想,总得要试一试啊! 华彦淮没有说话,反而一直时有时无的盯着萧慕寻。 祝旭忧心其他事,便朝众人说道:“华彦淮,你把方才告诉我的,再同大家说一遍吧。” 华彦淮告诉祝旭什么? 萧慕寻心都提了起来。 哪知道,华彦淮却只将坟地和幻面蛛的事同祝旭说了。 “那地方瘴气颇重,须得研制解药才能去。” 祝旭心中了然,朝莫钧青和冯川说道:“你们二位来得正好,我想托你们一件事,将抵抗瘴气的丹药研制出来。” 莫钧青本想借故推脱:“我们又不知道那瘴气是什么样的。” 祝旭望向华彦淮:“他方才同我说过,装了一些回来。” 都准备得这么充分了,看来已经是推脱不了了。 莫钧青和冯川只得应下,几人这才一同离开了正厅。 刚走出没多久,华彦淮便对萧慕寻说:“我有话对萧道友说,可否留步?” 萧慕寻眯起眼:“我为何要跟你去?” 华彦淮却主动说:“若萧道友不放心,可以带莫道友。” 冯川睁大了眼,感情这是把他排除在外了? 好好好,也不参与这麻烦。 他很快便拂袖而去,徒留三人对持。 方才那一场骤雨,将漫山花树淋湿,花瓣也零落而下,幽幽芳香混杂了泥土的气息,空气里尽是潮意。 “既然冯川都走了,现在可以说了?”萧慕寻一边说着这话,手已经放到了乾坤袋上,华彦淮若是有任何动静,他便要拿出雪澜针。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只消一点星火,便能成为出击的理由。 莫钧青看出了萧慕寻的戒备,随即也做出了攻击的姿势:“你还不想说么?” 气氛越发凝重,空气都好似凝固成一团。 华彦淮微微动了,萧慕寻已经抽出了雪澜针,立马要朝他动手。 哪知道华彦淮竟弯下了腰,双手抱拳,朝着萧慕寻行了个大礼,久久不起。 萧慕寻懵逼了,脑子变得空白。 便连莫钧青也摸不准到底该不该戒备华彦淮,一时分外僵硬。 华彦淮闷声说:“我醒来时,日月轮便不见了。我知道是被你们追上拿走了。” “……所以你不该把日月轮夺回来?” 华彦淮激动的说:“我怎会恩将仇报?!” 萧慕寻完全没反应过来,如婴儿般牙牙学语:“恩将仇报?” 华彦淮深吸一口气:“我受了幻面蛛的迷惑,又吸入了大量瘴气,早已经无法动弹。我早已经失去了抵抗力,况且之前我还偷袭过你,你应该杀了我啊。” 萧慕寻:“……”不不不,他是想杀的,就是邱真阻止了一下。 萧慕寻看向了他:“那我们也是恩怨相抵,你跪我做什么?” 华彦淮叹息,腰弯得更低:“恩人莫要推脱了,我醒来时被灵石堆成的防护阵保护着,好几只幻面蛛被困在外面,根本进不来。若非如此,我怕早已经死了。” 萧慕寻更惊了,防护阵?! 到底谁多管闲事! 萧慕寻脑子里逐渐浮现一个人影,立马便头疼了起来。 邱真! 莫不是他又重新折返了回去,布下了防护阵,护下了华彦淮? 看来华彦淮是认错了人啊! 萧慕寻张了张嘴,本想要解释。 哪知道华彦淮热泪盈眶:“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萧慕寻:“……” 莫钧青收起了那攻击的姿态,接过了话茬:“原来是认恩人来了,我瞧你这样子,还以为是寻仇呢!” 华彦淮斩钉截铁的说:“这可是救命之恩啊!况且恩人又这等高风亮节,不计前嫌,我再将日月轮的事告诉冯峰主,我还是人么?!” 莫钧青满意的笑道:“你小子眼光不错,一眼就把恩人给认出来了。我小师叔的确善良心软,算没救错你!” 萧慕寻死死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你乱说!” 莫钧青叹了口气,还以为他是推脱之词:“你连挟持你的谢辞都救了,会因一时心软救下华彦淮,我根本不惊讶。” 萧慕寻:“……” 我惊讶!! — 萧慕寻回去的时候,本来还在纠结,今后到底要怎么对待华彦淮。 而此时一只灵燕便飞至了案几前,脚上绑着一封玉简。 萧慕寻走了过去,拿出细读了起来。 原来还真是邱真做的,信上还写明了他这么做的原因,不想医修联盟和天衍宗弄得太僵。若华彦淮死了,必定查到他的头上。 他好友是天衍宗的人,萧慕寻又为他指了条明路,双双加在一起,邱真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真是多管闲事。” 萧慕寻叹了口气。 他继续读了下去,信上又说:[此刻华彦淮应当对你的救命之恩深信不疑了,倘若他以后再对你做什么,便是恩将仇报,也有理由令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了。] 的确如此,若华彦淮再对他做什么,不弄脏自己的手,也有人帮他杀。 萧慕寻微怔,没想到邱真还为他和天衍宗考虑了这么多。 邱真在玉简上的最后,只有一句话:[从即日起,华彦淮便是你救的,同我没有丝毫干系。看完,务必弄碎玉简,此事唯有你知,我知。] 萧慕寻将玉简捏碎,将证据彻底弄碎。 没想到,他只是为邱真指了条路而已,竟换得了邱真的信任。 萧慕寻临窗而坐,手半倚着窗框,眼神涣散的望向屋外暖人的春光。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渲染在远天之上。不久之后,便要彻底暗下来,祝明霄和他约好,要去月淮城最高之地——蕴星池。 萧慕寻起了身,谢辞早已经等在了门外。 萧慕寻瞧见了他眼底的青黑,不由问道:“昨夜没休息好?” “没什么,只是我梦到了些事情。”谢辞头疼欲裂,好似有什么记忆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那般。 今早那梦境太过真实,令他完全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梦境。 萧慕寻来了点兴趣,唇角微扬:“做梦也能让你这么烦扰,说说看,究竟是什么梦。” 谢辞眼神微闪:“我……好似杀了许多人,手上全都是鲜血,灵气枯竭的倒在了路边。” 萧慕寻静静的听着:“然后呢?” 谢辞的手抚摸到了萧慕寻的侧脸,眼神轻柔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好似自己仍然处在梦中一样:“我被人救起,他和你长得有些相似。” 萧慕寻笑出了声:“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谢辞收回了手,萧慕寻的话把他从梦境拉回了现实:“或许吧,不过我记得他的名字,他好似叫林轻云。” 萧慕寻本想取笑他几句,听到这里,瞬间愣在了原地。 “!!!” 他什么时候救过谢辞?怎么没有印象! 谢辞给出了解释:“梦里的我仇人太多,昏死前便带上了面具,免得被人追杀。” 萧慕寻松了口气,难怪他没印象。 等等…… 萧慕寻猛然间朝他望去,眼底浮现了些许震惊。 谢辞是不是梦到了上一世的事? 萧慕寻的笑意一敛,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改bug) 第六十一章 如今夜色深邃, 一轮弯月缓缓升起,朦胧的月光点缀粉艳的桃花, 仿佛一抹银白的轻纱, 将融融的春色都遮掩些许。 萧慕寻站在原地, 心底掀起汹涌的波涛, 怔怔的看着谢辞。 他很确定谢辞不是重生的, 毕竟若真是他那位死对头, 就不应该故意暴露自己,还把他梦到林轻云的事说出来。 这不是徒惹别人的怀疑么? 以萧慕寻对那位魔君的了解, 他根本不会受到旁人的蒙骗和摆弄, 也不可能签下生死契。 这不符合常理! 可谢辞突然说起这件事,令萧慕寻心慌又戒备。 他得试探! 若是谢辞继续说下去, 将梦境的事暴露给自己,那便可以安心。反之若是他遮遮掩掩, 便是有鬼! 不论怎么说, 舍命救他的是谢辞,和他生死相交的也是谢辞, 不能因为一个怀疑, 便疑神疑鬼, 甚至还对他动了杀念。 “你为何会突然梦到这些?” 夜幕已然降临,萧慕寻刚问出口,谢辞体内的意识便换了个人。 月色腻在萧慕寻的肌肤上, 他一身欲燃的红衣, 越发衬得他眉目如画, 宛如一朵开得极艳的红莲。 谢辞掌掌控了意识,便看到了这样的美景。 他的眼神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侵略性,连谢辞自己都没有注意:“梦?” 萧慕寻轻抿着唇,唇间也沾染了水色,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着平常些:“你方才不是说,你梦到了一个叫林轻云的人救了你?” 谢辞眼瞳紧缩,为何自己的记忆会被年少的他瞧见? 不仅梦到了,竟然还来找萧慕寻,真是蠢。 “……是梦到了。”谢辞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九幽魔尊,自然不会像年少时的他那样,什么都和盘托出。萧慕寻来问,他也能把自己掩饰得很好。 萧慕寻小心翼翼的说:“你对林轻云……还有没有其他的印象?” 谢辞眼瞳幽深:“只是一个梦境罢了,何须当真?” 萧慕寻忧心忡忡:“我是担心你,你方才来找我的时候太不对劲了。” 谢辞眼神微闪,脑海里浮现出林轻云的模样,他初见萧慕寻时,总觉得他同林轻云有几分神似。 然而两人的性格却完全不一样,一个善良到好似没有一丝黑暗,冷静自持;另一个却肆意洒脱,爱笑爱闹,对敌人绝不手软。 谢辞不欲多说:“……没什么。” 萧慕寻心道,他的嘴这么紧,自己什么也问不到,还谈什么试探! 萧慕寻下了狠招:“你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还耿耿于怀?” 萧慕寻所指的,自然指的祝明霄说杀谢辞的事了。 谢辞却答:“不是。” 那件事他早已经不放在心上。 大不了,他先下手为强。 “那你为何什么都不肯对我说了!?”萧慕寻表现得颇为伤心,眼泪盈于鸦羽的眼睫上,“亏我……还拿你当我最亲近的人。” 谢辞被这句最亲近的人给震了震,心绪复杂万分。 在九幽魔宫的时候,谁敢说亲近二字?怕早被他给弄死。 人人都道他面目可憎,无恶不作,谁又会亲近他呢? 萧慕寻的话好似羽毛,挠进了谢辞的心中,正巧挠到了痒处,让谢辞的心里生出几分酥.麻。 谢辞的态度已经软化,再一抬头,又见萧慕寻眼睫盈泪,好似沾满了晨间的清露。 如此勾人,心神也为之所夺。 谢辞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我梦到……我和他交谈过。” 萧慕寻追问:“谈了什么?” 谢辞皱眉:“那是已经过去了许久,我要去赴一场决斗,便故意带了面具去了江云办事,不成想他也在那个地方。我同他交谈了一夜,他说他最崇敬之人,便是那悲天悯人的正派领袖,还在我面前夸了他不少好话。” 萧慕寻顿时冷汗直流,连方才的伤心也忘记了装:“!!!” 是啊,他也记得,那天晚上他把自己夸飘了,说得上天入地,举世无双的那么好。 他当然夸自己啊,不然夸谁! 萧慕寻越想越心慌,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江云灯景,那是他和祝明霄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他喝了酒,到处瞎晃悠。可那时的他早已天下闻名,自然得带上面具。 恍然间天空下起了雨,他以灵气凝结成伞,便看到有一个傻子站在桥头,全身都淋湿了。 他善心大发,醉醺醺的把伞递给了他,两人还聊了彻夜。 萧慕寻对于这段记忆已经很浅了,毕竟他喝了好多酒,自己吹嘘自己的时候,什么好词都用上了。 没想到! 萧慕寻痛心疾首,已是悔不当初:“那,然后呢?” 谢辞想起了那夜的记忆,越发脸色难看。 若非如此,他怎会把萧慕寻囚禁在魔宫,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林轻云夸的那么好。 萧家都是些什么人,谢辞最清楚不过。 人人都觉得萧慕寻好,谢辞却偏要试探出他的真性情。 然而至死,萧慕寻都没有半点恶念,和自私自利的萧家人完全不同。 便像现在…… 谢辞看向了萧慕寻,依旧觉得他性子单纯善良,好似一张白纸。他才觉得林轻云说得没错,他的确表里如一。 谢辞说得暧.昧模糊:“然后……我便做了一件事,试探了他一段时间。” 做了什么事,答案不言而喻。 萧慕寻哪知道其中这么曲折,上一世将谢辞视为死对头,无非就三点。 第一,两人立场不同;第二,萧家灭门之事;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他最恨谁把他关起来,而谢辞触了他的逆鳞。 现在想想……萧家灭门很有可能是他的误会。 而关起来这件事,就是他嘴欠自己夸自己,还夸飘了!!! 死对头的性格他了解啊,十分任性叛逆,别人越是说什么,他就越是不屑什么。 窒息。 一瞬间,萧慕寻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辞了。就算眼前的人是九幽的魔君,他约莫也生不出什么杀意来了。 他们之间的误会,像绕了七八座山那么远。 萧慕寻还想问问:“试探……有试探出什么来吗?” 谢辞睥着看他:“行了吧?再多我就记不得了,毕竟只是个梦。” 萧慕寻心情低落的点了点头。 谢辞瞥了他一眼:“不是要去取水莲子?还不走?” 萧慕寻还沉浸在懊悔之中,没听到谢辞的话。 谢辞双手抱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上山的路都走不了?你怎么这般柔弱娇气。” 萧慕寻呵呵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许多前世的事,他还真有点觉得现在的谢辞很像前世的死对头。 萧慕寻故意为难他:“我走不了,难不成你背我?” 谢辞不介意陪他玩:“乐意之至。” 萧慕寻:“……” 然而天色已经很晚了,再耽搁恐怕会来不及。况且谢辞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能让谢辞赢了他。萧慕寻朝谢辞走了过去,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脖子。 谢辞:“……”本来是恶趣味,没想到真的要他背。 意外的是,他竟没想象中的反感,反倒闻到了萧慕寻身上若有似无的清香。 谢辞有些心痒。 萧慕寻觉得自己又赢了一筹:“让你故意逗我,现在不愿意了吧?现在后悔赔罪还来得及,我就不让你背了。” 谢辞沙哑着声音:“别动。” 隔着布料,谢辞都能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度,他心跳都有些乱了。 萧慕寻还以为是谢辞嘴硬不肯赔罪,得了,就让他背着吧。 也让他知道嘴欠一时爽,可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以后就不敢乱来了! 不过谢辞的坦白,也让萧慕寻松了口气。至少比遮遮掩掩、如自己这般故意掩饰,更让他安心了许多。 — 月淮城种植水莲的地方在城主府的最高点——蕴星池。 等抵达了蕴星池,萧慕寻才发现祝明霄和齐钰都在那边,山巅有些泛冷,蕴星池里想盛满了一池星河那般,水中的倒影分外璀璨。 月淮城中有护城阵,无法使用飞行法器,便只得一步步爬上山巅。 祝明霄见萧慕寻来了:“来得正好,水莲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开了。” 萧慕寻问:“那我们谁下去摘?” 祝明霄将目光放到了萧慕寻身上:“蕴星池纯净,不得有半点污秽之物。你是单水灵根,便由你来摘吧。” 萧慕寻指向谢辞:“单水灵根还有一个,他。” 祝明霄忽然心塞,越发痛恨起自己为何不是水灵根了。 齐钰打着圆场:“都别推脱了,水莲马上便要开了,开时整个蕴星池里都会覆满纯净的水灵气,对低阶修士极好,不如你们两都下去?” 萧慕寻略一沉吟:“好。” 谢辞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真麻烦。” 虽然嘴上这么说,等齐霄将鲛绡制成的衣衫递给他们时,谢辞还是接了过来。 水莲不得有半点污染,身上的衣物自然也不行。鲛绡稀少,却十分纯净。 蕴星池旁有一小屋,两人很快便换好了衣衫,一步步朝着池水而去。 月白色的鲛绡薄如蝉翼,笼罩在里衣外面。萧慕寻的发上只微微用碧玉簪子固定,其余发丝皆是逶迤落下。 天空的星辰极盛,萧慕寻的足尖透着淡粉,接触到了池水的那一刻,晕开一层轻薄的涟漪,将一池星辰搅乱。 他顿时感觉到了极其纯净的水灵气,瞬间聚拢于丹田之中。 萧慕寻没有运转灵脉,这样纯净的水灵气尤为稀少,反倒是医脉在不停的吸纳着灵气。 这蕴星池对医修有极大的好处啊。 萧慕寻微微吃惊,便联想到医修联盟的人莫非是为了蕴星池,才非得和月淮城的人结盟? 月色之下,他的发梢都垂于水中,池水刚好没过腰部,半湿的衣衫便紧贴在肌肤上。 萧慕寻朝岸边望去,而谢辞已经走下了蕴星池,紧跟在他身后:“想看谁?” 他用身体挡住了萧慕寻,心底几分烦闷,不想让祝明霄看到这样的萧慕寻。 萧慕寻自然不可能说在看祝明霄,上次那事儿刚过去,得悠着点,求生欲正强着呢:“自然是看你来了没有。” 谢辞重重的哼了声,明显不信他的鬼话。 不过谢辞的心情略略好了几分:“朝前走,水莲马上便要开放了。” 萧慕寻点了点头,刚想朝前,便不慎被什么给绊了一下。 谢辞立马拉住了他,由于力道过重,萧慕寻便朝后倾斜,正巧撞入了谢辞的怀中。 祝明霄看着这一幕,恨不得也下蕴星池。 齐钰拦住了他:“平日你下去倒无妨,今日可是水莲盛开之日,你想他们再等上一年么?” 祝明霄自然明白,否则也不会这么干看着了。 他捏白了手,深吸了一口气:“舅舅,我知道。” 可恶! 祝明霄再一次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水灵根,否则阿寻该是跌在他怀里! 正当祝明霄心塞的时候,便有人来到了蕴星池,跪在了齐钰的面前:“齐长老,我们有事禀告。” 齐钰走了过去:“霄儿,你好生将蕴星池看好。” 祝明霄:“好。” 那边正说着话,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齐钰听罢,整个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夜风卷起些凉意,齐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重新回到了蕴星池旁,却显得几分忧心忡忡,将目光放到了萧慕寻那边去。 天边星辰璀璨,与夜色融在了一起,站在这山巅之上,繁星低垂,仿佛伸出手便可摘星。 而这边,萧慕寻尚未来得及心悸,也未注意到池边发生的一切。 前方不远处,蓝色的水莲便竞相开放。池中星辰犹如漫天流萤,齐齐聚拢于水莲,催熟着当中的水莲子。 水中星辰的倒影都在不但聚拢于前,直到那一池璀璨都重新变成了黑色。 水莲开放时,的确会催生出许多水灵气,甚至比刚才的还覆上星辰之力。 萧慕寻的医脉比旁人的出众,自行开始运转,若旁人需要打坐吸收转化,萧慕寻的医脉好到便会直接吸入医脉之中,这蕴藏了星辰之力的水灵气,对他大有裨益。 眼前的画面美得出奇,几十朵水莲从含苞欲放,渐渐开得繁盛,到最后彻底凋谢。 水面上浮满了莲瓣,犹如翘起的小舟。 萧慕寻拨开层层莲瓣,走向前去,终于摘得了一朵莲蓬。 此刻莫钧青已经赶到了这里,虽然还未研制出破解那瘴气的丹药,可到底是有了进展。 再说了,于他而言,还是萧慕寻的身体更重要些。玄炎精的火性,可在他的身体之中堆积,再不拿到水莲子,便有些棘手了。 莫钧青站在池边大喊:“多摘几朵!” 萧慕寻点了点头,谢辞那边也摘了不少,全都丢给了萧慕寻。 他怀中抱着莲蓬,缓步从蕴星池而出,才见齐钰和祝明霄面色冷然,说着什么话。 萧慕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派去幻面蛛洞穴的人,全都死了精光。听说……”方才萧慕寻在摘莲蓬时,齐钰已经告诉了祝明霄。 萧慕寻着急的问:“到底怎么了?” 祝明霄脸色难看:“幻面蛛洞穴的那些幻面蛛互相吞噬,到最后只剩下一只,而那只妖兽已经到了六阶!” 萧慕寻诧异极了,又联想到了在嵇家的时候,遇到的那只飞翼虎。 互相吞噬便可升阶,实属罕见。 萧慕寻眼神微闪:“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祝明霄说:“毕竟我们才去过那个地方,了解地形,我要随他们一同去幻面蛛的洞穴!” 萧慕寻斩钉截铁的说:“我也去!” 都已经拿到了水莲子,况且此事明显和青炎宗有关,他不可能在月淮城等待消息的。 他手里有命玉,亦有雪澜针,万一发生了什么,也足矣保命。 祝明霄担心的说:“可你此刻的身体,不宜过去……” 莫钧青站在一侧:“这有什么?便给我半日时间,便能治好小师叔,届时我跟你们一起去。你们月淮城好歹给过我们水莲子,我们不欠这个人情!” 齐钰没想到莫钧青会这么说。 他一时间感触万分,医修联盟的人,总想着在月淮城捞些好处,而天衍宗的人却如此仗义。 给萧慕寻水莲子,在齐钰看来,并不算什么。 更何况,他还救了霄儿。 齐钰由衷的说道:“几位真是品性高洁。” 莫钧青啧了声:“我没你说得那么好,只不过不想欠你们月淮城的人情罢了。” 齐钰朝几人抱拳道:“不管怎么说,天衍宗这个情,我都认下了。” 莫钧青之前被月淮城的人捉了起来,对他们恶感极深,如今听到齐钰这么说,心里的怨气也消散不少,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萧慕寻又问:“瘴气的解药还需要多久才能研制出来?” 莫钧青哼了声:“交给冯川了,反正他也是医修。” 萧慕寻:“那等你们研制出来,我们便重去幻面蛛巢穴一次!” 莫钧青皱眉:“你还有时间担心旁人?我先给你化解玄炎精的火性吧!” 没想到这话刚一说完,莫钧青便瞧见萧慕寻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他痛苦的皱紧了眉头,忽然觉得身体仿佛被烧着一般难受。 他怀中的莲蓬滚落一地,几乎无法站稳的跌在地上。 莫钧青原打算回去,便看到了萧慕寻痛苦的表情,便立马喊了句:“遭了!” 谢辞又感受到了那烦躁的滋味,连心情也变得暴躁:“怎么回事?” “玄炎精的火性压制不住了。”莫钧青脸色凝重的望向几人,“现在已经开始发作了,需要一个水灵气极其充裕的地方!” 祝明霄当机立断:“不是有蕴星池吗!” “什么?”莫钧青诧异的说,“可蕴星池不是不能有其他灵气的污染……” 祝明霄摇头:“如今水莲已经开败,再开要等到明年,不碍事。” 齐钰睁大了眼:“霄儿,你莫要任性!” 萧慕寻这一下去,蕴星池的水莲怕十年都不会开了,祝明霄的身体必须得靠水莲子炼制而成的丹药才能压制! 祝明霄朝齐钰道:“舅舅,这世上唯有阿寻能治我,你前几日不是还说,但凡齐家有的,便会尽数奉上,直至他筑基么?” 齐钰皱眉:“这能一样吗!” 他担不起那么大的风险:“总之不行!” 祝明霄不想听他的,弯腰抱起萧慕寻便要朝着蕴星池而去。 齐钰心都差点骤停:“霄儿!” “舅舅,蕴星池的十年,比得上我今后的几十年,几百年么?”祝明霄脚步微顿,朝后望去,“我的命就系在阿寻身上。” 齐钰睁大了眼,久久未能说话。 莫钧青喊:“快做决定吧,没时间了!” 齐钰掌心都是汗水,他这么做,便是下了一个极大的赌注。没了蕴星池,月淮城和医修联盟的结盟定然会破裂。 齐钰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尤为艰难的抉择:“你们去吧。” 希望,他这次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霄儿的命,月淮城的未来,全都赌在了萧慕寻身上。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见祝明霄抱起了萧慕寻, 谢辞的心头顿生几分不爽,连祝明霄触碰萧慕寻的那双手,他都觉得万般碍眼。 谢辞伸出了手, 挡在祝明霄的面前:“不如把他交给我?我看你还是好好考虑,怎么去跟祝旭交代吧。” 祝明霄并不想把怀里的萧慕寻交出去, 他瞥了眼谢辞:“蕴星池的事由我一力担着,需要你来操这个心?” 谢辞不怒反笑:“你是火灵根,这样抱着他只会令他更加痛苦。” 祝明霄这才注意到了萧慕寻强忍着痛苦的表情。 祝明霄心痛万分,想起自己身怀异火, 霸道的火灵根会给萧慕寻带来痛苦。 他压制着内心快要喷涌而出的情绪:“那也不是交给你。” “让他来选,如何?”谢辞岿然不动,只是朝着萧慕寻伸出了手。 萧慕寻如今整个身体都像是火炉一般, 一直以来积压在身体里的火性, 瞬间爆发了出来,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于他而言,谢辞像是一汪冰凉的甘泉。 萧慕寻下意识的贴近谢辞,乖顺的钻到了他的怀中, 而谢辞也顺势将萧慕寻揽在自己的怀中。 祝明霄看到这一幕, 心口酸胀,苦涩在嘴里蔓延。 理智清楚的告诉他,阿寻不是排斥自己,祝明霄还是感受到了如针扎般的疼痛。 祝明霄僵硬了许久, 手指微微蜷缩, 方才抱着萧慕寻的触感还在, 他许久才收回了自己的手,掩于如流云般的广袖之下。 祝明霄转过身去:“走吧。” 齐钰赶紧追上了他,担心的问:“霄儿,你……” 要把喜欢的人拱手相让,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 然而祝明霄却说:“舅舅,现在该解决的是蕴星池的事,若是月淮城那些长老知晓此事,定会勃然大怒。” 牵一发动全身,这道理齐钰何尝不知? 不然,他方才怎么会犹豫成那样。 他说过齐家会扶持萧慕寻筑基,但凡齐家有的,他都会双手奉上。可蕴星池却不一样,月淮城和医修联盟的结盟,便系在了蕴星池上。 祝明霄一字一句的说道:“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吃醋,而是如何稳住局面。” 齐钰微怔,忽然觉得祝明霄是真的长大了:“那你不守着萧慕寻,便相信莫钧青能治好他?” 黑夜中,祝明霄的眸子亮得可怕:“我信的不是莫钧青,而是阿寻!” 夜风吹得祝明霄衣袂翩翩,令他越发风姿俊朗,矜贵高雅。 祝明霄不再回头,而是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他要做的事,不管要费多少周折,都要做到! — 在抱住了萧慕寻之后,谢辞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掌心,却烫得吓人。火灵气肆意吞噬,快要将萧慕寻穿在外面的鲛绡给燃烧起来。 他鬓边薄汗涔涔,平日白皙的肌肤,如今已经完全泛起了一层艳色,透明的鲛绡罩在里衣外面,竟有种说不出的靡丽。 莫钧青连忙道:“快将他抱去蕴星池里。” 谢辞心情越发烦闷:“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谢辞一步步走下了蕴星池,萧慕寻脸上的烫红才有所缓解。 然而他们刚下去,原本清澈的蕴星池水,便立马浑浊了起来,犹如墨汁般深沉。谢辞触摸到了水温,原本冰冷的蕴星池水,如今已有些许温热。 谢辞心情烦闷,他看不得萧慕寻受此折磨。就像是一朵开得快要衰败的花,随时都要从枝头零落。 刚将萧慕寻从怀中放下,他便腿软的倒在自己怀中。 谢辞只好扶着他的腰,不自觉的催促着莫钧青:“还不开始?” 莫钧青已经下到了池水中,听了谢辞的话,莫钧青无奈的看着他。 用得着这副死道侣的样子么? 小师叔又没什么大碍,只要得到了水莲子,玄炎精的火性很快便能压下去。 莫钧青没有说话,而是双掌间施放出医脉中的灵气。 这灵气乃是医修中最容易治愈、最纯净温和的灵气。他的双掌泛起了微微的淡绿,在黑夜中犹如萤火般。 莫钧青准备了三颗水莲子,一次又一次的朝着萧慕寻输入灵气。 莫钧青又取出了银针,扎了一下萧慕寻的中指。每一次服下水莲子,萧慕寻体内多余的火性便会被逼出,从中指滑入蕴星池中。 那抹墨汁般的暗黑已经在蕴星池晕开了大半个池子,原本清澈的池水,便渐渐变得毫无生机。 折腾的一天一夜,莫钧青才堪堪收了手。 莫钧青已是累极,萧慕寻背后的红莲才彻底消散。 谢辞问:“他为何还没醒?” “那么多灵气,自然得吐纳运转。”莫钧青脸上带起几分笑意,“不过因祸得福,不仅压住了玄炎精的火性,还借此突破了炼气三层。” 谢辞放开了萧慕寻,便要从池中上岸。 莫钧青喊住了他:“不是我说你,关心就关心,语气用得着这么差么?还是小师叔没醒,你就焦虑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谢辞脚步微顿:“……你想多了。” 莫钧青却很是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不要狡辩了,我都懂。” 谢辞脸色铁青,人人都以为他暗恋萧慕寻。 莫钧青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让小师叔在蕴星池里运转几个周天,你跟我上去。” 谢辞有些恼羞成怒,很快便走到了上面去。 莫钧青静静等待了起来,蕴星池对医修的修炼极好,小师叔下去摘莲蓬的时候,水莲子全都吸足了星辰之力,那力量大约也被他所吸收了。 莫钧青摇了摇头,要是从前,他怎么可能想到,萧家那个病弱的萧慕寻,竟然有这样好的机缘。 别以为他是个傻子,冯川是医修联盟的上峰峰主,竟待在月淮城这么多年,不是医修联盟的部署,莫钧青打死不信。 他大致猜到了原因,医修联盟无非是想借由冯川,让他以医治祝明霄为因,从而留在月淮城,并得到城中大部分人的信任。 不然,月淮城怎么会想到跟医修联盟结盟? 一切都是他们故意引诱,偏生那个祝旭愚蠢而不自知。 莫钧青长叹了声:“医修联盟费尽心力,分明治不好祝明霄的体质,还故意说治得好,一拖再拖,不都是眼红蕴星池?” 谢辞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习以为常到麻木:“你们这些正派,不都是这样?看着光明磊落,背地里却比蛆虫还不如。” 说完这话,谢辞语气便一顿。 他的眼神闪烁,想起了世上还有一人,同那些所谓的正派不同。 至始至终都表里如一,连和他决斗时,他故意使出破绽,看看萧慕寻会不会为了活下去而耍阴招时,他都没有这样做。 反而为了保护他那个师弟,和自己同归于尽。 这是谢辞用命换来的答案,却让他心底的那个死结微微松开了一些。 莫钧青听到谢辞这么说,本想骂他几句。可转念一想,谢辞出身魔宗,自幼便多疑,又受了那么多苦难,一时半会儿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 他不由叹了声,得亏谢辞遇见了萧慕寻,不然以他这性子,日后定会成为为祸一方的魔头。 莫钧青干咳了几声,换了个话题:“蕴星池成了这样,医修联盟也没能捞到好处,反倒是我小师叔因祸得福。” 莫钧青不由喟叹了一声,人和人之间真是不能比!这十年之中,医修联盟都不可能再打蕴星池的主意了。 他眯起眼,竟有种胜了一筹的爽感。 莫钧青朝谢辞望去:“你倒是随心所欲,祝明霄都知道先去说服城中长老,你却光顾着抢人了。” “我?” 谢辞嗤笑道,“他身上背负了那么多,自然与我不同。” 倘若要谈背负的东西,其实谢辞和祝明霄差不多。一人身上肩负月淮城,一人则是整个九幽。 可谢辞的命途坎坷,在未堕入九幽前,总是冷静克制。 从一开始加入青炎宗,到听了母亲的遗愿来到嵇家,再亲眼瞧见嵇家被萧家所灭,又克制着自己在天玄阁三年。他一步步,走得分外艰难,到头来还是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克制,冷静,到头来他还剩什么? 那便大闹一场,依本性而活,肆意任性,才对得起坎坷的半生。 因此,他不会像祝明霄那样,既然不喜欢看到旁人触碰萧慕寻,那他便夺过来,才不管那么多。 莫钧青只当他太喜欢萧慕寻了,不由叹息:“你看看你,吃醋吃到理智都丢了,祝明霄只是想提亲罢了,小师叔又没答应。你忘了小师叔在碧岭秘境的时候,曾当众像你告白?” 谢辞猛然朝他望去,莫钧青说的有他知道的,亦有他不知道的。 “碧岭秘境……?” 莫钧青:“当然啊,你记性这么差?” 谢辞想起自己在下界的时候,曾否认过喜欢萧慕寻,那时他并没有考虑那么多。 谢辞心底浮现几分异样:“他亲口说的吗?” 莫钧青点头:“那是当然,许多人都听见了。” 谢辞紧抿着唇,竟隐隐有几分懊悔。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在客栈否认喜欢萧慕寻时,他会是什么感受? — 萧慕寻在服下三颗水莲子之后,意识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感受到了体内庞大的水灵气,在不断涌入他的丹田之中,一遍遍冲刷着还未通畅的经脉,带走体内最后一丝污垢。 可惜的是,他才炼气期,并不能一次性接纳那么多的灵气。 那么大量的灵气,让萧慕寻疼痛万分,只得强行将它们压缩。饶是这样,他也觉得过多的灵气,让他身体都快要炸裂。 危急关头,隐匿于医脉中的星辰之力齐聚于丹田,竟在丹田之中形成一方莲台,最后一颗服下的水莲子悠然的落到了里面。 那颗水莲子开始大量吸取多余的水灵气,间接救了萧慕寻一命。 他体内那些水灵气,被足足吸走了九成,唯一剩下的那一成,让萧慕寻很快突破了炼气三层。 等萧慕寻缓缓睁开了眼,才发觉此时天空正暗,周围全是墨汁般的池水,晕湿了他身上透明的鲛绡。 萧慕寻走到了池边:“过去多久了?” 莫钧青算了算时间:“正好三天。” 萧慕寻余光注意到了谢辞,他眼下青黑更严重了些,眸子里全是红血丝,在看到他时,甚至有几分别扭。 萧慕寻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谢辞后知后觉,在生气背他上山的事。 萧慕寻:“……你们守了我这么久,真是辛苦了。” 莫钧青笑眯眯的说:“此事已了,你修为精进,因祸得福,也算没白费那么多功夫。” 这件事的确多亏了莫钧青,萧慕寻由衷的道了句:“多谢!” 莫钧青反倒没那么习惯:“不打紧、不打紧。” 萧慕寻回眸望去:“不过蕴星池该怎么办?” 莫钧青叹息道:“祝明霄已经去稳定局面了,我们在蕴星池这几日,没有一个人打扰,也是多亏了他。” 把蕴星池毁成这样,到底并非萧慕寻的意愿。 他沉默片刻:“立即下山,去城主府。” 该承担的责任,得承担起来。 莫钧青也有此意,亏得好遇上了个祝明霄,要是没有他的话,今日他们便和月淮城结仇了。 之前因为祝明霄被捉入了水牢,而如今莫钧青却对祝明霄生出不少好感。 几人一同下了山,夜雾弥漫,让整个城主府在云山幻海间,犹如仙境那般。 满城姹紫嫣红,将青砖黛瓦的城主府围绕其中,被花海淹没。 等几人来到了城主府正厅,身上都被宿露濡湿,沾染了满肩满袖的花瓣。 萧慕寻都以为祝旭会为难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的是,祝旭却什么表示也没有,而是朝萧慕寻做了个请的姿势:“坐吧。” 祝旭又望向莫钧青和谢辞:“我有事同他细谈,不知二位可否先出去?” 莫钧青:“这……” 祝旭满心复杂的说:“我是月淮城的城主,对他动手便是和整个天衍宗为敌,我怎么可能这么蠢?” 莫钧青仍在犹豫,却见到萧慕寻对他示意点头,这才和谢辞一同离开。 银白的月光悬于碧树枝头,空气里带着湿润的潮意。 莫钧青站在八角亭中,还有些恍惚:“好似师叔祖收下小师叔后,天衍宗便开始走运了。” 谢辞:“何以见得?” 莫钧青:“蕴星池没了,月淮城和天衍宗的结盟不也没了?小师叔是为天衍宗解决了这样麻烦的局面!” 因为莫钧青的话,谢辞也陷入了沉思。 若真算起来,医修联盟根本不如天衍宗,只是因为萧慕寻出身医修联盟,自从他当上正派领袖,医修联盟的风头便压过了天衍宗,风头极盛。 而这一世顾星河收下了萧慕寻,走运的却成了天衍宗。 谢辞竟没有如平日那般反驳:“嗯。” 莫钧青越发觉得顾星河有先见之明,天衍宗那些长老大约还不知道,还停留在小师叔没有灵根上,在十年一度的入门大典上,可是要被狠狠打脸咯。 莫钧青眼底浮现几分兴奋,竟隐隐期待了起来。 — 屋内便仅剩下祝旭和萧慕寻两人,祝旭戒了酒,只为萧慕寻和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透过氤氲的烟气,萧慕寻看到了祝旭沧桑的脸。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没为难你?”祝旭问。 萧慕寻摇头:“城主留下我一人,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么?” 蕴星池是他们和医修联盟结盟的筹码,如今被天衍宗的人污染,他作为城主,自然得为月淮城做打算,好生算计萧慕寻。 可这三日,霄儿如何在众长老面前力挽狂澜,他是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祝旭在那一刻,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平庸。 那么多年了,他都不想承认这一点,整日醉生梦死,还嫉妒自己的儿子能得到青玄琴的传承。 祝旭好似放下了许多,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蕴星池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不过说到底,蕴星池也是因为你的原因而毁坏的。” 萧慕寻平静而坚定的说道:“我会竭尽全力弥补,哪怕是花上数年时光。” 祝旭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担当。他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自己不如年轻一辈:“既然如此,我便要你为月淮城做两件事。” 萧慕寻:“城主请直说。” “水莲子的丹药已经不多,就算你们采摘的这些,炼制出来也只够一年。这一年内,你们必须寻到代替水莲子的灵植!” 萧慕寻应下:“这是自然。” 祝旭又说了第二件事:“没了蕴星池,医修联盟迟早会找月淮城的麻烦,我要你回天衍宗,将月淮城同天衍宗结盟的意愿告诉天衍宗掌门,并竭力促成这件事。” 他或许真是资质平庸,想不到其他解决的办法,这已经是祝旭能想到的最好的了。 至于天衍宗要开出什么条件,自然由他们月淮城来谈。 萧慕寻没想到祝旭并未拿蕴星池的事来要挟,甚至只是要求他促成天衍宗和月淮城的结盟罢了,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萧慕寻感到意外又诧异,祝旭竟然真的在为月淮城考虑? “好。” 两人初步达成了一致。 等走出了城主府,缭绕的夜雾还未彻底散去。 萧慕寻远远望见八角亭的谢辞,他大步走了过去:“莫钧青呢?” 谢辞闷声道:“冯川已经研制出了瘴气的解药,他就过去了。” 莫钧青来蕴星池之前,心里想必一直没放下这件事,如今听到冯川做出了解药,他自然急匆匆的赶去了。 萧慕寻表示理解:“天色很晚了,早些回去吧,既然他们都研制出了解药,兴许明日我们便要动身去幻面蛛巢穴了。” 谢辞没有开口,俨然默认了萧慕寻的话。 下半夜的夜雾越大,缭绕四周。天空尤为黑暗,只剩下檐下挂着的灯笼的微光,微微照亮前方的回廊。 两人并肩走着,谢辞却忽然说:“那日在客栈,是我态度不好。” 谢辞有些别扭的撇过了脸,若是被那些魔族知道他会跟谁道歉,大约会惊掉下巴吧。 萧慕寻有点回忆不起来:“什么客栈?” 谢辞低哑着声音:“便是去嵇家时的客栈。” 萧慕寻才回想起来:“是你否认喜欢我的那天?” 谢辞一听他这么说,竟觉得异常刺耳。他当时并未多想,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罢了。 “你那时是什么感受?” 那时……? 忽略掉现在,萧慕寻沉默了片刻,回想了起来,他似乎是松了口气? 刚打算回答,谢辞便轻声自嘲的说:“算了,不必问也知道……” 刚告白便被拒绝,还能有什么感受? 萧慕寻想解释:“……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什么的。” 谢辞有些难以忍受:“你生来就喜欢这么委屈自己的吗?” 若萧慕寻骂他一顿,谢辞或许不会这样难以忍受,偏偏他为了让自己好受些,便故意说自己没什么。 刚表面心意,便被他冷硬的拒绝,怎么可能没什么!? 他不信这世上有这么没心没肺的人! 萧慕寻:“……” 一时间,萧慕寻清楚的感知到,谢辞又脑补了一出大戏!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萧慕寻上辈子忙着活命, 没经历过什么感情之事。 可直觉告诉他,倘若不好好解释,这误会还要更深:“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忘了,你也不要介怀。” 萧慕寻的原意是, 想让谢辞不要纠结那么多,要努力向前看。可听在谢辞耳中, 就变成了他强颜欢笑,宁愿自己受委屈,也绝不会给他难堪。 何等的善解人意? 然而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释怀? 谢辞越发不是滋味, 想要关心他,说出来的话却成了威胁:“你这性子不改一改, 往后有你苦头吃。” 萧慕寻狐狸崽子一样精着呢,便将错就错:“我这样不是给你少了很多麻烦?比那些死缠烂打的强多了。” 谢辞猛然望向了他, 眼底充满了懊悔:“你是个活生生的人,这么委屈自己, 你就不会难过, 不会伤心吗?你真把自己当圣人了?” 萧慕寻:“……”不委屈啊。 他张了张嘴:“就算委屈, 也是我的事,你干嘛动了怒?” 谢辞不屑的说:“呵, 谁会对一个傻子发火。” 萧慕寻嘟囔:“分明就有!” 谢辞:“……” 也对, 他动怒做什么? 往后解了生死契, 交还混沌珠, 再分道扬镳,岂不美哉? 对了……生死契! 谢辞终于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他不悦的将萧慕寻压在柱前,气势强硬又冰冷:“听着,我都是因为生死契的原因,你这么为别人考虑,万一临战时为了救谁而受伤,到最后还不是连累了我?” 此时的谢辞在萧慕寻眼中,就好似弓起身体的黑豹,毛都炸开了。 萧慕寻只得顺着撸毛:“我怎会因为外人连累你呢?” 谢辞哼了声:“这可不一定。” “那你怎么才能相信我?” 谢辞难得大发善心,瞧见此时夜雾已经散去了,便拦腰抱起萧慕寻,几个飞身便抵达了屋顶:“当然是改一改你那性子。” 谢辞拿出了灵酒,嘴角含着一抹坏笑:“我教你。” 教他怎么坑人吧! 得了,萧慕寻还真有兴趣,接过谢辞手中的酒:“洗耳恭听。” 他这好学的态度,让谢辞眯起了眼,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他侃侃而谈,同萧慕寻讲了许多。 明月渐渐从浮云之中露出,轻盈的月光铺泄而下。谢辞说得分外洒脱,他似乎喝多了酒,便随意将衣襟扯乱了些。 萧慕寻听得津津有味,不是碍于形象,就要拍手称赞了。 他余光瞥到了谢辞高冷如山樾般的侧脸,如此肆意的姿态,仿佛连这容貌也变得邪气,颇有几分像是堕入九幽,身染魔气的那位魔君。 谢辞挑眉望向他:“怎么样,学会了没?” 萧慕寻这才回过神来:“学会了。” 谢辞不由的嗤了声:“像你这种性子,能这么快学会才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有了现在这样的活法。 谢辞眼神微闪,膝盖微曲,单手撑着屋顶的瓦片上。 他仰起头,凝望着黑夜的明月:“这一杯,敬你。” 若非林轻云,他不会活下去。 若非上一辈子的死对头,他不会知道这污秽的世间还有一方纯净所在。 然而,终究唯有他,如游魂般孤零零的在这世间,谁也没有随他一起重生。 谢辞的心情低沉,偏有一人举着酒瓶碰了他一下,两两相碰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辞能感觉到手心细微的震动,朝萧慕寻望去,才见他笑容灿烂,明艳无俦:“喝酒自然得两人一起来,敬什么明月?” 谢辞怔怔的看着他,心弦被勾动了一下。 谢辞继而笑出了声:“刚刚才教你声东击西,分散别人注意,这么快就学会了?” 萧慕寻道:“名师出高徒嘛。” 再说了,谢辞从小便在青炎宗,这种手段到底比他狠得多。 谢辞愉悦的眯起眼:“收你这种徒弟,我都嫌丢人。” 萧慕寻知道他说的乃是反话,并不在意,而是默默和谢辞对饮了起来。 他随性笑着的模样,好似梨花绽放于佛陀前,整个世界都变得纯净美好。 谢辞心底的孤独寂寥被冲散了许多,此情此景,一生都不敢忘。 — 刚过午后,去幻面蛛巢穴的队伍便出发了。 还未到晚上,坟地便看着阴森可怖,瘴气弥漫在四周,似乎比之前的更甚。 空气里隐匿着腐烂的气味,队伍中的一位女修忍不住泛起了干呕:“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慕寻回答:“机关下面有许多凡人的尸身,被幻面蛛吃剩下的肉块,更甚者……其中还有死去的修士。” 女修脸色难看:“……也不知是谁摆下这种伤天害理的阵法。” 听了萧慕寻的话,月淮城众人浑身一凛,更加体会到了查清此事的重要性。 萧慕寻望向众人:“接下来恐怕得分成两队,一队用三昧真火烧死幻面蛛的卵,另一队则在坟地调查阵法。” 要说危险,定然是前者更危险。 “可调查阵法需要许多人力,我们这十几人……”其中一人为难的扫视着四周,“怕是不成。” 他们接到了众位长老的命令,誓死保护祝明霄和萧慕寻。 这阵法看上去极其陌生,附近的坟地又大得出奇,万一在探查阵法时,这两位受到伤,他们回去不被长老们活刮了! 萧慕寻却持有不同的意见:“那地方唯有我和少城主去过,幻面蛛只是互相吞噬,全都吞噬完了,也才六阶。我只是怕……那些幻面蛛的卵彻底出世,再由那只六阶幻面蛛去吞噬的话,它便能抵达七阶。” 众人大惊:“七阶!?” 七阶乃妖兽之尊,可抵元婴,鲜少有妖兽能抵达。而六阶实力便弱一大截,只相当于金丹罢了。 他们当中有金丹修士,再有其他人一道,便可击退六阶幻面蛛。 可若真如萧慕寻所言,那只幻面蛛到达了七阶…… 他们脸色全都难看了起来,届时恐怕谁都逃不出去,只能成为那只幻面蛛口下之食。 萧慕寻问:“怎么样,想好了吗?” 众人咬咬牙:“好!我们听你的!” 萧慕寻点了点头,很快便做好了分配。 因为前路危险,唯一的金丹期冉春生便同他们一道,剩下十人中有有三人是阵修,则去探查阵法,必要时将这邪阵毁去。 萧慕寻随后又叮嘱:“之前已经全灭过一次了,务必小心些!” 因为莫钧青这个厉害的医修被分配到了那边,众人都对萧慕寻心悦诚服。 唯有莫钧青满是担心的说:“小师叔,定要当心。” 萧慕寻点了点头,便朝着前方走去了。 方才那女修还奇怪的说:“他才炼气三层,怎的前辈舍得他来冒险了?” 莫钧青哼了声:“还不是因为唯有祝明霄和小师叔寻得到幻面蛛的巢穴所在?” 女修:“那他遇上危险该怎么办?跑也跑不掉,也不能帮什么忙,岂不是拖累?” 莫钧青猛然望向了她,暴脾气的骂道:“谁拖累?到时候我怕你们所有人都是我小师叔的拖累!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小师叔身上带着命玉呢,若真有什么危险,只会直接去到最安全的地方。 ——顾星河身边。 — “还记得之前那个地方么?” 萧慕寻点了点头:“怎么了?” 祝明霄笑道:“你还真敢,这边的任务明显更危险,那只幻面蛛极有可能就在那个地方,等着那些卵出生,然后尽早吃掉。” 他们这一去,便是羊入虎口。 萧慕寻:“我会这么蠢吗?” 几人抵达了嗜血藤生长之地,萧慕寻的话音刚落,祝明霄便听到了入口处有强烈的惊雷声。 祝明霄诧异的望向了萧慕寻,萧慕寻嘴角缀着一抹笑,手里拿出了一个阵盘:“我三哥给我的,极少灵气便能触发,很不错吧?” 声东击西,他觉得自己学得不错。 祝明霄问:“你是想引那只六阶幻面蛛去入口的地方?” 萧慕寻点头:“就算无法引得妖兽去那边,可发送这么大的动静,幕后之人也该现身瞧一瞧吧。” 萧慕寻语气一顿,笑得意味深长:“再不成,便炸毁幻面蛛巢穴,逼出幕后之人!” 冉春生听得心惊胆跳,没想到他一个炼气期修士胆子竟然这么大:“那万一没引出来呢?岂非打草惊蛇?” 萧慕寻:“若那位幕后之人能因打草惊蛇,就放弃幻面蛛巢穴,也不足为惧。他离开后再杀了六阶幻面蛛,不是为你们月淮城清除障碍了吗?” 冉春生恍然大悟:“的确如此!” 几人达成了共识,便借由术法隐匿在树林之中,观察着嗜血藤的动向。 不得不说,萧慕寻的法子的确管用,那只幻面蛛竟真从峭壁爬了上来。那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八条蛛腿的倒刺死死嵌入了岩石里,黑色毛茸的身体大得出奇,需仰望才能看清。 三只眼睛僵硬的转动,似乎是为了看清附近有没有人。 几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藏得更深。 它将口中的断手啃食干净,这才迅速的朝着坟地入口爬去。 冉春生和祝明霄看得清,地上的碎布呈青紫二色,分明就是月淮城上一批过来探查这里的人! 是他把消息传递了出去,却还是因此丧命,被幻面蛛啃食得血肉不剩。 祝明霄红着眼,那矜贵的气质,也消匿得无影无踪:“冉春生,把他的手骨带回。” 冉春生:“是,少城主。” 祝明霄运行着体内异火,将这些嗜血藤点燃。 火苗却并未窜起,而是被冉春生以法术积压得极低。嗜血藤这种东西,只要没消灭干净,以鲜血喂养的话,短时间又会生长出来。 之前他们便已经烧过一次了,可如今又长出了这么多,可想而知,上一批的人不是被喂了幻面蛛,便是被喂了嗜血藤。 祝明霄的手捏得咔咔作响,已经被幕后之人触怒:“先下去!” 萧慕寻点了点头,跟随着飞行法器,很快便到达了底端。 这陡壁极深,四处皆为黑暗,唯有中央的巨树得了阳光,那树枝上以蛛丝悬挂的卵,已经比上一次少了许多。 萧慕寻心情沉重:“看来我们猜得没错。” 谢辞从未来过这里,却意外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 他不由挪动了脚步,直直的朝着树下走去。 萧慕寻立刻拉住了他的手:“你做什么!?太阳快落山了,我们须得抓紧些时间,将那些卵杀死。” 谢辞回眸:“那树下好似有什么东西……” 萧慕寻微怔:“什么?” 冉春生和祝明霄也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 “像是魔气。”谢辞笃定的说。 冉春生笑出了声:“要是魔气人人都能感受到,那九幽的那些魔物何止猖狂至此?” 他刚说完,便被萧慕寻打断:“不如去看看?” 萧慕寻信任谢辞,自然是因为他的生父乃九幽魔族,自然能感受到旁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若是真的有,恐怕此事便棘手了。 既然萧慕寻都这么说了,祝明霄也欣然同意。 冉春生吃了个闷亏,不由的皱紧了眉头。这个萧慕寻是因为能治好他们少城主的体质,身份又极高,他不得不忍让。 没想到便连他身边的人,自己也要低头。 冉春生心里极不舒服:“若是没有,岂不是多此一举?” 然而另外三人却完全没有听,而是缓缓朝着前方走去。 谢辞凝视着前方,催动体内混沌珠,攥紧了手中寒刃朝前一击,便刺中了树干正中。 他们听到了嘶吼的声音,以及镜面破碎的声响。 果不其然,中间悬挂的镜子破碎后,障眼法便全然消失了,连林中瘴气都彻底消散。 冉春生瞪直了眼,竟然真的有? 他大步走到树下:“这不是九幽的无念镜,你是如何发现的?” 谢辞也不清楚,紧抿着唇:“直觉。” 冉春生倒吸一口凉气:“可算是我们走运!倘若直接烧毁这棵树,所有术法攻击都能成倍的反弹回来!” 他顿时后怕了起来,不由的擦了下冷汗。 如果少城主和萧慕寻受伤,不仅月淮城,连天衍宗都要找他算账。 冉春生看谢辞的眼神一变再变,不敢再轻视他。 谢辞拔出了寒刃,才发现刀刃沾了许多血。 冉春生奇怪的问:“这……树上哪儿来的血?” 萧慕寻接过了话:“这树不是普通的树,乃是活物。” 据他所知,生长在九幽便有一种,一些魔物会专程把卵下在树上,继而吸收树里的养分。 “什么!?”冉春生顿时生出几分恶寒,“无念镜已毁,赶紧将这东西烧掉!” 如今时间紧迫,萧慕寻也不想多说什么。 他让出了地方,站到了谢辞身后,祝明霄才借由青玄琴和异火,将这一树祸害烧得干净。 幻面蛛的卵察觉到了危险和疼痛,有一些凭借自己的力量破开而出,想要爬出来,然而全都已经晚了,火燃烧得极大,将树叶都烧了个精光。 空气里传来肉被烧焦的味道,萧慕寻朝众人道:“先上去吧。” 冉春生还想再探究一番:“不去里面瞧瞧?” 他指的是幻面蛛巢穴,也是祝明霄和萧慕寻之前掉下机关的地方。 萧慕寻摇头:“时间来不及了。” 九幽于上云六洲的修士而言,仍有许多神秘之处。便如方才的无念镜,不仅能反弹法术攻击,还能魅惑人心。 萧慕寻不由的戒备了起来,随随便便出手便是无念镜,可想那幕后之人身份多高。 “快走吧,别耽搁!也别看无念镜!” 听了萧慕寻的话,冉春生只得作罢。 其他三人陆续上去了,冉春生在底部,本想也快些上去的,却瞧见火海中的无念镜,依旧没有被烧毁。 无念镜可是好东西,能反弹术法攻击,其珍贵程度不亚于命玉,对金丹期也有极强的吸引力。 若是能修复无念镜,对战之中,便相当于有了一次保命的机会。 他忘了萧慕寻的提醒,冉春生心里起了几分贪念,朝无念镜望去时,竟莫名有种挪不开眼的感觉。 他一步步朝那边走去,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到了无念镜。 已至黄昏,天边残阳如血,几人已离开了这里,朝下方望去,陡壁底下已经被烧得黑烟滚滚,火窜得极高,狰狞的张牙舞爪,火海肆虐着一切。 萧慕寻瞧他上来得这么晚,不由问:“下面还有什么事么?怎么这么慢?” 冉春生将东西藏好:“哪能有什么事?” 萧慕寻欲言又止,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六阶幻面蛛还要靠他。 萧慕寻抽出了几张符纸,打算封住这巨坑的出口,防止有漏网之鱼。 刚打算注入灵气,那只幻面蛛便从底部爬出,嘴里喷出白丝,将离它最近的冉春生拉了下去。 萧慕寻眼疾手快,立马拉住了冉春生。 冉春生惊慌了起来:“怎么回事?那只六阶幻面蛛不是已经被引开了吗!” 萧慕寻额头青筋凸起:“你别说话!” 他一个人,怎么能拉住冉春生和那只庞大的幻面蛛? 萧慕寻觉得手都快断了,却还在苦苦支撑。 下方是蔓延的火海,祝明霄的异火厉害,金丹期掉下去都会被烧。 祝明霄也立马反应了过来,朝冉春生喊:“把另一只手给我!” 冉春生使了各种法子,都没办法弄断那根蛛丝。他还看到,那只幻面蛛一点点的收缩着蛛丝,朝着上方爬来。 他心脏跳动极乱,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天色越来越暗,太阳落山的那一刻,魔君重新苏醒了过来,当机立断的朝寒刃注入灵气,那把寒刃顿时因为覆盖了灵气,而增大许多。 冉春生大喊:“砍不断蛛丝的,没用!” 谢辞扬起嗜血的笑容:“谁说要砍蛛丝?” 他一刀下去,竟硬生生的砍断了冉春生的腿,那只幻面蛛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从陡壁跌了下去,底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冉春生痛苦不堪,而萧慕寻和祝明霄也借由这机会,立刻将他拉了出来。 冉春生痛苦不堪,腿部出血极大,瞬间染红了岩壁。 祝明霄给他喂下一颗止血丸,他的伤口才开始迅速愈合了起来。 冉春生呲目欲裂:“断腿之仇,不共戴天!!” 谢辞冰冷的问:“你不去拿无念镜,怎会让那只幻面蛛追上来?” “无念镜?”祝明霄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冉春生还想狡辩:“你竟然这样污蔑我!” 谢辞表情阴郁:“那面无念镜是可以修复好的,自己起了贪念,却想让所有人为你陪葬?” 他低眉,勾起一个笑容,手上玩弄着寒刃:“断腿罢了,又不是废掉了修为。” “你!”冉春生气急,已被仇恨冲昏了大脑,想要找谢辞寻仇。 他的杀意太过明显,抽出自己惯用的符纸,朝着谢辞打了过去。 谢辞本就不把他看做同伴,这样的攻击,已被他视作挑衅。 他没有躲,而是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击,身上的衣袍都在燃烧。 萧慕寻立马站起身来:“你没事吧?” 谢辞没有看他,而是低声道了句:“还是担心下你自己的手吧,被那异火的火苗窜到,不疼?” 谢辞缓缓走到了冉春生面前,冉春生满是仇恨,似乎还想攻击,恨不得杀了他泄恨。 他做了个令所有人惊讶的动作,揪起他的手臂,奋力朝前一拖—— 冉春生的身体抛至半空,底下便是熊熊火海。 他是要救冉春生的,不想救,便不会只砍断他的腿,而是砍断手臂,任由幻面蛛将他拖下去。 可冉春生对他做出攻击,他也睚眦必究,狠狠回击。 “你可以去死了。” 萧慕寻睁大了眼,朝谢辞望去,却见他表情冷漠,对待旁人时,满是九幽魔君的模样。 太像了,真的…… 萧慕寻捏白了手,理智告诉他若真是死对头,不可能会这样犯蠢的告诉他这么多。 可他却止不住的怀疑了起来,谢辞是不是也重生了? 莫钧青领着陈栎赶到了这里,朝萧慕寻喊:“小师叔!” “你怎么来了?”莫钧青的到来,打断了萧慕寻的深思。 而莫钧青才急急忙忙的说:“我们方才遇到了六阶幻面蛛,我们合力才将它逼入洞穴,才看到这里燃起了火光。” 原来是莫钧青他们? 萧慕寻:“做得好!不是你们的话,还得另外对付幻面蛛。” 莫钧青微怔,才陡然发现三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你们这是……” 话还未说完,便有一人弯腰笑出了声来。 “手段这么狠?” 众人寻着声音而去,蓦然发现一人立于火海之上,他只微微拂手,底下的火焰便让开了一条出路,护印包裹了那只六阶幻面蛛。 它虽然被烧坏了三条腿,却尚未死去,正狰狞的看着他们。 男子眯起眼,目光继而放到了萧慕寻身上:“我上一次,好像还救走了和你有关系的苏明瑾,怎么又来了?” 众人微惊,然而只有谢辞认得出,这是九幽的前任魔君宗鳞。 九幽魔君的位子,自古都是能者居之。 上一世,他曾在决斗中,把他的身体一拳揍成了烂泥。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萧慕寻诧异的朝他望去,宗鳞立于半空中, 身后便是漫天的火海。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他金碧双色的异瞳, 眉宇间带着股难以晕开的阴邪,右侧脸颊布满了蛇纹, 露出的肌肤却有种病态的苍白。 萧慕寻皱眉:“你说……你救了苏明瑾?” 宗鳞桀桀的笑了起来:“你和他……倒是让我看到了一出大戏。” 他就算笑,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犹如某种冰冷的动物。 萧慕寻心底顿生几分戒备, 悄然的拿出了雪澜针。 若真被他看到,那他重生的事……? 然而只是一瞬间,萧慕寻便回过了神来。 冷静,千万别跟着他的话走! 那时祝明霄已经拿出阵盘,外面的人是看不到里面的, 对方绝不可能知道他重生之事! 除非…… “苏明瑾告诉了你什么?” 宗鳞眯起眼:“他自然什么都不肯说。” 可下一个瞬间, 宗鳞已经闪身来到了他的身边, 用那双冰冷的眼眸盯着萧慕寻看:“你还挺聪明的,我喜欢聪明人。” 萧慕寻微怔,那双眼睛美得出奇,令他大脑有些空白。 谢辞的反应速度极快, 寒刃在月光下泛起冷光,一击便朝两人中间劈去。 萧慕寻有些失神, 反倒是祝明霄眼疾手快, 将萧慕寻朝后拉了一把, 若非如此, 便要被谢辞的寒刃伤到。 祝明霄猛然朝谢辞望去:“你做什么?” 谢辞睨了他一眼:“骂人之前, 不如先看看地下。” 几人这才朝地上看去,有一条蛇的身体被劈成了两半。都已经这样来,竟还有生命,不断的抽搐着。 不仅如此,断成了两半的蛇竟然还爬回了宗鳞身边,顺着他的脚下缓缓钻入了他的身体里面。 众人心底顿生几分毛骨悚然:“怎么会有蛇?” 谢辞收起了平日那份傲然众生的态度,态度分外戒备:“他身体里寄居着大大小小三百多条蛇,区区一条而已。” 宗鳞眼底浮现几分玩味,竟有人识得他? 若是在九幽,宗鳞一定不会惊讶;若是一些元婴期修士,宗鳞也不会惊讶。可谢辞看着年纪轻轻,却如此见识。 谢辞说完,祝明霄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他虽未见过前任魔君宗鳞,对于这件事,也有所耳闻。 谢辞手里的寒刃上沾满了蛇血,他用力一甩,蛇血便洒在了地上,毒性烈得竟遇物即化,将岩壁也腐蚀了些许。 看到这一幕,众人越发汗毛四立,朝着后退了好几步。 祝明霄朝众人说:“莫要露出杀念。” 莫钧青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 祝明霄望向了他:“若露出杀念和恶意,他身体里寄居的三百多条蛇,都会主动攻击。” 宗鳞拿出一支烟杆,吞吐着云雾,青烟袅袅间,他那苍白的脸分外颓然。 “月淮城藏书极多,看来少城主也知道得极多。”宗鳞将烟杆夹于指尖,“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今日便要死了?” 他说这话绝不是开玩笑,众人脸色分外凝重,却不敢对宗鳞抱有任何杀念。 众人心生绝望,难道今日只能是个死局? 莫钧青朝萧慕寻望了一眼,小师叔身上有命玉,他们今日的生机,便在小师叔身上! 可他如今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便像是一具毫无生命的傀儡那般。 莫钧青惊愕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宗鳞:“我好不容易才养出的宠物,他却想动手,你说我想对他做什么?” 他竟把幻面蛛说成是宠物? 莫钧青脾气火爆,被激得有些发怒。 祝明霄厉声道:“别上了他的当!阿寻一定会没事的!” 莫钧青这才回过神来,眼底充满了懊悔之意。 经过这两次,众人已知决不可对宗鳞掉以轻心。他有意激起别人的仇恨! 宗鳞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叼着烟杆,吸入了一口,身侧的幻面蛛已经缓过这股疼痛来,被烧焦的三只脚又断掉又重新生长了出来。 宗鳞抚摸了上去,低声呢喃:“六阶幻面蛛,你们又杀了当中唯一的金丹修士,都不必我动手,今日一定会死在这里。” 看到众人仇视而戒备的目光,宗鳞愉悦的眯起了眼:“去吧。” 幻面蛛被灵力推至地面,朝着众人攻去。 它被仇恨包裹,要为自己报仇,每每攻击便下了十足的力气。 六阶幻面蛛已经和寻常的幻面蛛不同,它嘴里吐着蛛丝,那玩意儿尤为坚硬,刀枪都砍不断。 谢辞手中的寒刃被紧紧缠着,已经相当于一把废铁。 蛛丝快要把谢辞整个手都裹起来,而此刻幻面蛛还朝着谢辞的方向爬去,莫不是又要重复冉春生的事? 莫钧青脸色发白的大喊:“快丢掉手里的武器!你割不开的!” 谢辞眯起眼:“谁说我割不开?” 他为了不让年少的自己以混沌珠抑制他出现的时间,刚下了一道复杂的禁制,此刻却被谢辞亲手冲破。 手中幽蓝之光大盛,他另一只手中陡然出现了一根冰凌,待幻面蛛靠近时,狠狠朝它刺去。 幻面蛛的一只眼睛被刺中,嘶吼着倒退了好几步。 它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所有的戒备都针对谢辞一人。 绷直的蛛丝松懈的一瞬间,谢辞的手凝出了薄冰,隔开了自己的手和蛛丝。他体内灵气分外锐利,注入寒刃时,竟真的割断了蛛丝。 这一幕令莫钧青目瞪口呆:“你……” 谢辞面色淡然:“我从不丢掉手里的武器。” 那对他而言,等同死。 谢辞嘴毒的对祝明霄说:“你是医修么?一直护在萧慕寻面前有什么用?还不如换莫钧青给他瞧瞧。” 他才筑基期,若是恢复上一世修为,哪里会轮到祝明霄出场? 他一个人,就能把那只虫子和宗鳞干翻。 宗鳞还一副看戏的样子,并未急着出手。而谢辞却注意到了他手里的烟杆,立马便得出了答案。 寻常人体内寄居三百条蛇,早就痛得半死,哪里还有什么力气? 那里面的灵植,乃是镇痛之用。 谢辞口气不善,祝明霄也回击道:“不是你一直没牵制住它,我怎么会找不到机会攻击?” 两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也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却分得清轻重缓急,不会在此刻就闹内讧。 无论如何,活下去是最重要的。 借着交替攻击的时间,莫钧青很快便扶住了萧慕寻,低声喊了几句:“小师叔!” 他也觉得奇怪,明明那条蛇没有咬到萧慕寻,为何萧慕寻还会成了这样? 时间越来越紧迫,莫钧青急得满头大汗,立马使出灵气探入萧慕寻的丹田之中。 令他惊讶的是,强大的灵气将他阻挡在外,那灵气的力度,说一句筑基期也不为过。 难道是蕴星池的灵气…… 多余的灵气没有消散,反而阴差阳错的聚拢在了萧慕寻的丹田之中? 得出这个结论后,莫钧青转而欣喜了起来,立马换了种方式医治。 而那边,谢辞和祝明霄竭力抵抗着暴走的幻面蛛。 两人皆非普通的炼气期修士,一人拥有混沌珠,以及极多的临阵经验,而另一人身怀异火和青玄琴。若是其他人,只怕早就成为幻面蛛口中之敌了。 谢辞找准了时机,终于牵制住了幻面蛛。身后的祝明霄早早看准了机会,青玄琴发出一声铿然之声,如金石相撞,瞬间火海蔓延。 幻面蛛怕火,被这一到火海阻拦,只能愤恨的在外来回踱步。 祝明霄这才有了机会,朝天空望去:“九幽魔君宗鳞,你来上云六洲有何贵干?月淮城并没有得罪过你。” 宗鳞:“月淮城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告诉你?” 九幽的前任魔君和现任魔君都这么讨厌! 祝明霄一瞬间想起了某个人,面含愠色。 谢辞打了个喷嚏,觉得有人在心里骂他。 谢辞大约猜到了几分,想告诉众人,还要酝酿理由。他皱紧了眉头,觉得真是麻烦:“九幽的事,我也曾听说过一些。” 祝明霄:“你?” 谢辞冷哼了声:“宗鳞体内寄居着三百多条蛇,普通人早就被这疼痛逼疯。那烟杆乃是镇痛安抚之用,不然你以为宗鳞为何不攻过来?” 这倒是第一次听闻了。 祝明霄心思辗转之间,已有了几分算计。 宗鳞倒显得无所畏惧,反而饶有兴趣。 谢辞提醒着他:“别试图对他做什么,你能靠近他么?就算能靠近,区区筑基期,也抵抗不了那些蛇的毒性。” 宗鳞不喜的说:“聪明人太多,真是无趣。” 谢辞:“我可不会轻易上你的当。” 这里所有人,都没有比他更了解宗鳞的了。 宗鳞分明是个人族修士,被带回九幽后丢下蛇窟,竟因为极阴的体质,成为那些蛇最好的温床。他早已没了内脏,体内全是些蠕动的蛇。 宗鳞早已经和这些蛇互相依存,弄死这些蛇,便代表他也会死。 之前萧家也这样对待过他,不过萧家本意是那他当做药人,而宗鳞却不是。 以往谢辞不知,为何会出现那么多互相吞噬升阶的妖兽。 而此刻看到宗鳞,他却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宗鳞想要让体内的蛇互相吞噬,继而只剩一条。 可他担不起这个风险,便用上云六洲的妖兽和修士做着实验。 宗鳞想要的,并不仅仅只是七阶妖兽! “别轻举妄动!”谢辞朝众人喊道。 宗鳞望向谢辞,收起了对旁人的轻蔑,冰冷的注视着他。 本能告诉他,此人不能留。 若非身体疼痛难忍,他当真想要亲自动手,一举杀了他。 宗鳞一挥袖,便有几条蛇朝着谢辞的方向而来。 那速度太快,祝明霄来不及波动青玄琴。 谢辞已经做好了应战准备,而此时却有几根针朝那几条蛇刺去,雷霆之力瞬间席卷开来,如狂风暴雨,惊雷滚滚。 就连砍断了身体都还存活下来的毒蛇,如今却被烧焦,失去了所有生命,滚落在地上。 谢辞朝那边望去,却见萧慕寻鬓边满是冷汗,朝着他笑了笑:“没拖你后腿吧?” 谢辞心底深处竟松了口气,却语气别扭的说:“醒来得太晚。” 萧慕寻不禁莞尔,重新加入了对战之中。 莫钧青叹息:“小师叔,你太冲动了!”如今雪澜针已经用完,形式于他们极为不妙。 他们不可能打赢宗鳞,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但求一点,在对战之中威慑宗鳞,令他不敢入捏死一只蚂蚁般的,对他们漫不经心。 过不起来,那几条蛇死后,宗鳞脸色苍白了几分,表情继而扭曲了起来。 体内在翻涌躁动,他的身体本就被啃食得成了一具空壳,同那些蛇已经是互相依存的关系。 宗鳞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炼蛊,吞噬。 这么久过去了,他总算是寻到了办法。既然已经在幻面蛛上看到了成果,便不能再等下去了。 宗鳞拿出了一个缥碧的竹管,里面是一条发着银光的小蛇。 月色下,众人能看见他拿出了小蛇,扬起了头,一口口的将那只蛇生吞了下去。 这画面,令他们遍体生凉,寒气从脚心钻至了头顶。 宗鳞对下方的幻面蛛说:“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宗鳞破开了一道通往九幽的通道,正要离去。 萧慕寻:“等等!你和青炎宗究竟有什么关系!” 青炎宗? 宗鳞看了眼萧慕寻:“我为何要告诉一个死人这些?” 六阶幻面蛛他也不想要了,反正他要的答案,也全都得到了。 他将自己的身体当成了炼蛊的瓦瓮,只等这些蛇互相吞噬,突破妖兽极限的七阶了。 宗鳞离去的一刹那,六阶幻面蛛便从火海一涌而出,看来是要打算跟他们同归于尽了。 五人将幻面蛛重重围住,各自站在一方,堵住了它的出路。 它之前同萧慕寻和祝明霄交手过,自然十分戒备着两人,便下意识的朝着谢辞的方向缩去。 祝明霄还以为它选择了从谢辞那边突围,便朝谢辞喊了声:“小心!别放跑了它!” 谢辞漫不经心的瞥了祝明霄一眼:“放跑?开什么玩笑。” 他捏紧了手中寒刃,眼底泛起冷意。 他盯准的猎物,绝没有跑掉的机会。 然而令祝明霄惊愕的是,原以为幻面蛛朝谢辞的方向后撤,便是以为它要攻击。 哪知道,它的后腿蓄满了力,竟一跃朝着萧慕寻的方向而去。 陈栎心细,又离萧慕寻最近,在看到这一刻时,立刻拿出了寒冰碎,这玩意儿连七阶的三头金鸾都能对付,更别提幻面蛛了。 “陈栎,你愣着做什么?” 愣着? 陈栎:“师父,寒冰碎不是已经冻住了它……” 话音刚落,眼前的幻觉便消散,他这才瞧见,幻面蛛已经离他们极近,一口朝着萧慕寻咬去。 是幻术! 陈栎倒吸一口凉气,才发现自己的天真。 这到底是六阶妖兽,他一个炼气期,竟然觉得有了寒冰碎,便能控制住它? 陈栎满身冷汗和后怕,朝萧慕寻喊:“危险!” 如今宗鳞已经离开,萧慕寻巴不得它只针对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它咬下的那一刻,命玉便会发动。 可祝明霄却不知情,竟拔下一根琴弦。那根琴弦瞬间拉长,将幻面蛛控制得死死的:“阿寻,快跑!” 萧慕寻:“……” 他才瞧见青玄琴已有损坏,心神震动:“明霄,你想毁掉青玄琴吗?快松开!” 祝明霄却默不做语,额头青筋凸起,死死的拉住了幻面蛛。 青玄琴算什么?阿寻比它重要万倍。 谢辞乘着这个机会,一跃而起,直接绕到了幻面蛛的背上,拿起寒刃刺了下去。 幻面蛛吃疼,正想挣扎。陈栎已经从幻境之中清醒了过来,催动手中寒冰碎,百里冰封,连幻面蛛的腿部也被冻住。 他们已有了赢的希望,可此时天却渐渐亮开了,又有了新的变化。 谢辞体内意识交换,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便没能给幻面蛛致命一击。 幻面蛛舍弃了被冻住的两条腿,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冰面上。 谢辞从它身上跌落,正好在萧慕寻面前。 幻面蛛放弃先杀最弱的萧慕寻,转而朝着祝明霄的方向而去。 因为青玄琴破损的原因,导致祝明霄无法动用那一招,眼睁睁看着它朝着自己爬来。 冰面上全是它流出的鲜血,这诡异的爬行姿势,令众人心底发寒。 谢辞反应极快,已经分清了现状,手里的寒刃注入大量灵气,形成了无数把利刃,浮于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 如此多的数量,都不一定能伤了幻面蛛。 他便精细的控制着灵刃,朝着一个细点疯狂的涌去。 幻面蛛身上异常坚硬,前面那么多击都没法打中幻面蛛,直到最后一击,滴水穿石,才刺了进去。 幻面蛛嘶吼一声,吐出了蛛丝,将众人一同缠住。 它已经明白无法杀了这些人,便拖着他们同归于尽。 冰面极滑,方才帮了他们的寒冰碎,此刻却分外碍事,被幻面蛛这么一拖,他们纷纷朝后滑。 那蛛丝带着几分腐蚀性,其他人只是绑住了腿部,偏偏只有萧慕寻被整个都绑住。 萧慕寻防御外衫被溶解,露出了大片肌肤,若再不下决定,就来不及了。蛛丝迟早会开始腐蚀他的肌肤! 下方还熊熊燃烧着,是因为附着在幻面蛛的卵上,在幻面蛛的卵还未全部烧死之前,异火是绝不会熄灭。 那东西连金丹期都能烧死,更别提他们这群人了。 他们被拖着往下,时间越来越紧迫。 正当危急时刻,萧慕寻朝身侧的谢辞喊了句:“攻击我!” 自己对自己的攻击命玉不会有任何反应,只能由其他人来。幸运的是,宗鳞已经离去,若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命玉,直接抢走再令幻面蛛杀了他们,那才是真正的死局。 莫钧青也喊:“快,小师叔身上有命玉!” 他们已经要被拖下去了,那熊熊烈火就在眼前。 谢辞反应了过来,拿起寒刃,朝着萧慕寻的方向刺了过去。 香囊中的命玉感受到了攻击,发出强烈的光,时间也好似暂停。原本只该将萧慕寻传送过去,可他们身上全都缠着蛛丝,竟把众人都一同传送回了天衍宗。 而此时—— 天衍宗十年一度的入门试炼结束,入门大典已经开始。 编钟羽磬之音在大殿回响,余音绕耳不绝。 大典庄严肃静,顾星河立于上方,缓缓走到了门外。 掌门欣慰极了,转而朝那边说:“今日入门试炼,总共三百八十六人通过了考核,从今往后,你们定要秉持□□,好生修行……” 下方长老细声议论:“老祖不是说要当众宣布他收徒一事吗?现在人也没来。” 另一人讥笑道:“我看是那人怕了吧?没灵根也敢来天衍宗撒野?” 他们敬重顾星河,却极度不满顾星河收了这样一个徒弟。 偏生顾星河好似着魔了那般,对他颇为爱护。顾星河心思单纯,闭关了许多年,他们便认定了是对方死皮赖脸。 掌门:“今日内门选拔弟子,众位长老请——” 下方的修士们纷纷面露紧张,其中一位女修站了出来,爱慕的望向了顾星河:“请问掌门,老祖今日收徒吗?” 掌门面露尴尬,朝顾星河望去。 顾星河却缓缓开口:“我已有徒弟。” 那名女修半咬着唇:“老祖那位徒弟我也有所耳闻,分明是个扶不起来的,凭什么有资格成为老祖的徒弟?我们在场之人,谁不比他强?” 她虽然鲁莽,却说出了在场之人的心声。 顾星河含了几分愠色,正要开口,腰间的阳玉便飞升而起。 顾星河朝那边望去,却见阴玉骤然出现,一阴一阳再次重聚,合为一块,散发着暖光。 而广场之中顿时出现了一头妖兽,令所有人哗然一片。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老祖的命玉,怎么回事?” 掌门沉稳的喊了句:“莫慌,全力对战妖兽!” 众人调整了姿态,纷纷朝着幻面蛛而去。顾星河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被绑住的萧慕寻。他的防护外衫已经被溶解了大半,露出雪砌而成的肌肤。 混乱中,谢辞脸上的面具也因蛛丝的缘故,而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他将萧慕寻扶起,手正放在萧慕寻露出的肌肤上。 上一世不仅害死了他徒儿,这一世竟然还吃他徒儿的豆腐! 顾星河怒火涌上心头,拿着剑就要朝着那边冲去,要秉持初心砍死谢辞,以绝后患。 掌门惊愕的喊:“师叔,你砍反了!那妖兽在这边!这边才是威胁!” 顾星河沉声道:“砍的就是最大的威胁!”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那蛛丝带有腐蚀之效, 萧慕寻的衣袍毁坏, 色如霜雪的肌肤被勒出红痕。 谢辞担心的问:“没事吧?” 萧慕寻忍着疼, 眸中不自觉的含着层蒙蒙的雾气:“没事。” 要是前世他根本不会这个样子的, 毕竟圣母就是什么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都怪该死的系统, 现在哪怕是一点点疼, 眼泪都盈在眼眶。 谢辞眼底浮现几分懊悔:“都怪我, 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疼。” 纵然知晓命玉的存在,萧慕寻让他攻击时,谢辞的手还是慢了一拍。 他能对所有人心狠, 唯独无法将利刃砍向萧慕寻。 萧慕寻摇头:“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这对话异常暧./昧, 竟还是萧慕寻主动的? 顾星河赤红了眼,朝着谢辞劈去:“住口!无耻之徒!” 萧慕寻傻了眼, 连忙挡在谢辞面前:“师尊息怒,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顾星河哪里舍得怪他:“乖,待我收拾了他,咱们师徒再叙旧!” 萧慕寻越发懵逼:“……” 愣神之际, 顾星河已经双指合拢,酝酿了一个极大的术法。 天空骤暗, 云层翻滚, 形成了一个圆。其中发出了紫蓝色的光, 里面惊的雷犹如巨龙, 在云层里翻滚。 天衍宗众人诧异的朝远处望去, 长老们连忙大喊:“快闪开, 莫要靠近妖兽, 老祖要将那孽畜一击杀死!!” 今日入门大典,聚集了不少低阶弟子,他们也是怕误伤。 低阶弟子打了个寒颤,赶忙从这里散开。 唯有赶来的掌门知晓,师叔哪里是想杀那只妖兽,分明要将雷霆之力对准谢辞! 他老泪横纵的喊:“师叔!先对付妖兽要紧啊!” 顾星河瞥了他一眼:“你把我徒儿拉开,莫要伤着他了。我知道轻重,定会弄他个残疾,留他一条狗命!” 残疾!?? 掌门震惊万分,要是被旁人知晓,他们天衍宗放着妖兽不对付,竟然死死盯着个筑基期的不放,岂不是要颜面尽毁? 掌门都不知道该如何劝他了,师叔固执起来什么都不听的。 当然,顾星河只说把他弄成残疾,留他一条狗命,也是看在谢辞和萧慕寻签了生死契的份儿上。 不然顾星河早就杀了谢辞,毕竟他日后可是要成为九幽魔君的,当然要提前防范未然! 然而萧慕寻还处在懵逼状态,又听周围人夸赞:“老祖善心,竟还留这妖兽一条狗命!” 原来是弄幻面蛛啊! 萧慕寻立马说:“师尊,不必留它狗命,杀了便是!” 顾星河听他不袒护谢辞了,反倒心里舒坦了些。 此刻幻面蛛乘着顾星河施法,又朝萧慕寻涌了上来,宗鳞对它下了命令,它便死死认定要杀了萧慕寻一行人。 刚一跃而起,顾星河便朝它轻轻一瞥,蓄力已久的雷霆轰然而下,将妖兽劈了个粉碎。 众人久久不能言语,顾星河有千年难得一出的雷灵根,这便是修真界唯一有实力飞升的人。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只有心甘情愿臣服的想法,甚至不由自觉的纷纷跪下:“老祖厉害!” 顾星河面上无波无澜:“打偏了。” 打偏了? 众人面露疑惑,那只幻面蛛死得透透的,哪里打偏了? 看来老祖对自己要求极高,精益求精,不能有半点偏差,否则就是打偏了! 众人心底喟叹,天才都对自己这么严格,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上进? 掌门乘着这个机会,连忙朝着弟子使眼色,让他们把幻面蛛的尸身清理干净。 被传送至此,除却手持阴玉的萧慕寻、以及身怀混沌珠的谢辞二人,其余全都昏迷了过去。掌门又派出了几名医修,令他们去看看莫钧青等人。 顾星河又失了一次机会弄死谢辞,可见萧慕寻不再袒护他,心里的气也消了许多。 而此时,正好有机会同众人说,他收徒的事。 为萧慕寻正身份,才更加要紧。 顾星河唤了声:“阿寻,你过来。” 天衍宗跪倒了许多人,顾星河长身鹤立,一袭青蓝道袍,广袖被风微微吹起,仿佛要羽化登仙而去。 萧慕寻缓缓走到了他的身旁,望向被山岚包裹的天衍宗,竟有种浩然之气在心中晕开。 顾星河沉声道:“这便是我徒儿萧慕寻,从今往后,我顾星河也仅收这一个徒弟。” 顾星河的话,令天衍宗众人震惊万分。 顾星河之前那招,已经让他们心悦诚服,心底想着就算顾星河任性收了没有灵根的徒弟,今后再收徒便是。 可他的话,却把他们所有人的希望打碎。 他们心底可叹又可惜,觉得顾星河何等天才,怎么就收下了这样一个废柴? “请老祖三思啊!” 第一个声音出现,便带起了无数声音。 “老祖,他又没通过入门试,凭什么成为你的徒弟?”说这话的,乃是之前的女修,名为严娇。 也就她大胆,之前不仅敢问顾星河会不会在今日收徒,如今又敢质疑萧慕寻。 不过她的确说出了众人心声,虽然莽撞,也无长老斥责她无礼。 让这些刚入门的弟子冲在前面,长老们既可以不用得罪顾星河,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顾星河眯起眼:“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其中一位长老站起身来:“老祖,你要收他为徒,我们无话可说。可他资质已经如此差了,老祖还不再收其他人……请老祖为了天衍宗的未来着想!” 顾星河的弟子,便意味着要成为天衍宗的靠山。 这一层,乃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了。 顾星河没有说话,反而缓缓走到上方:“你们都起来罢,今日入门大典还未完成,许多弟子都未测试灵根医脉。” 众人以为他听了劝,纷纷露出喜悦之色。 可下一秒,顾星河便说:“在场有谁的医脉好过阿寻,我都一并收下,如何?”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们的心情因顾星河的话,一时跌入谷底,一时又尝到了人间极乐。 老祖说了,但凡能比萧慕寻医脉好的,他都收为徒弟! 有几人出自修真大族,自幼便测了医脉,孟辛便是其中代表。他洋洋自得的走到了星月仪前:“我出自孟家,自幼便测过医脉,还是由我先吧。” “孟家?孟家那位医脉可是出众啊!” “听说孟辛的医脉百年难得一见,这都是在修真家族里鼎鼎有名之事了。” 众人议论纷纷,期待孟辛能为他们打脸。 孟辛的手放在星月仪上不久,星月仪便泛出了微微的光,他们看着上面的结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果真是极好的医脉,竟有细针那么粗!” 孟辛在入门试表现出众,隐隐有领头之人的风范,他们自然心悦诚服。 孟辛挑衅的看向了萧慕寻,趾高气扬的回到了人群里。 严娇的医脉也不差,她出身高贵,乃银环宗宗主独女,屈尊降贵的来天衍宗,便是想成为顾星河的徒弟的。 她的手放到了星月仪上,天赋竟然比方才的孟辛还要强。 众人瞪直了眼,立马便了然,她为何会第一个质疑萧慕寻。 有这样好的天赋,上哪儿不是被捧着啊! “快瞧那医脉,乃是平生罕见啊!” 严娇收了手,挑衅的朝萧慕寻说:“请吧,也让我们看看,你究竟资质好到什么地步,能让老祖收你为徒。” 萧慕寻并不似他们这样咄咄逼人,早看管了这样的招数和挑衅,反而显得从容。 他笑得真诚:“你们不再派出几人试试么?” 严娇顿时冷哼:“我和孟辛已是医脉最好的,不需要再派什么人了!” 萧慕寻:“他们皆是天衍宗弟子,要不要试医脉,由他们自己做决定,而不是由你一人说了算。” 当众忽悠人,夺得别人好感这件事,萧慕寻做得无比老练。 那些人本就对萧慕寻不耐烦,这么一听,反倒对他恨不起来了,甚至还觉得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嚣张了。 下面的人喊:“不必了,你先测医脉。” 总得有个标准,他们也好知道自己能否成为顾星河的弟子。 萧慕寻叹了口气:“就怕你们等会儿没得测了。” 他们原以为萧慕寻自大狂妄,众人纷纷屏住了呼吸,没有放过萧慕寻任何一个动作。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不能放过! 可萧慕寻的手刚放上去,星月仪却爆发出惊人的光忙,那条线直接突破了顶端,显示出来的医脉竟粗壮得犹如手臂。 而此刻星月仪上的线还在上升,到最后冲至顶峰,星月仪竟开始冒烟。 碰的一声,竟然炸开了。 萧慕寻收回了手:“抱歉,我测了,你们恐怕没机会再测了,又坏了一个星月仪。” 又……? 他们捉到了关键词。 众人恐怖的看着萧慕寻,尤其是孟辛和严娇,普通人都是细如头发丝的医脉,他们比针粗一点,就自认为天上地下顶好的医脉了。 而萧慕寻这个…… 众人再也不敢胡乱开腔,原来人家之前说的那句‘等会儿你们怕没得测’乃是好意! 什么自大,什么狂妄,都是他们胡乱揣测。 这不,被硬生生的打了脸。 孟辛和严娇安静如鸡,脸上火辣辣的疼,再也不敢说自己医脉好了。 长老们也震惊万分,只听说他医脉好,却没听说好到这种程度。 这种程度,就算是五灵根,他们也欣然接受啊! “那那那灵根呢!?” “是啊,灵根!” 他们才缓过了神来,想起最重要的一茬。 测灵根远比测医脉简单,顾星河说:“你们找块儿测灵石来。” 长老们纷纷掏出自己乾坤袋里的测灵石,眼巴巴的递给了萧慕寻,特别想知道他灵根如何。 这么多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萧慕寻都不知道选谁好了。 他尴尬的看着顾星河:“师尊……” 顾星河道:“你随意选一块吧,为师知道你已经服下了菩提参,破损的心脉被修复,灵根也恢复了。” 萧慕寻叹了口气,只好随意挑了块。 众人凝神静气,却见一道极为纯净的蓝光,充盈在测灵石里。 他们原本打算,还有其他光闪烁的,至此,就再没有了动静。 额…… 没了? 上苍不应该是公平的吗,医脉都这么好了,灵根该差一点啊! 可这么充盈的蓝光,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萧慕寻乃是单水灵根! 他们看萧慕寻的眼神骤然一变,哪里还敢嫌弃萧慕寻灵根不好,顿时觉得顾星河眼睛毒辣,捡到了个好宝贝! “水灵根,单水灵根!!” 长老们纷纷惊叹,自顾星河收徒以来,天衍宗都传了多少次流言? 他们觉得可惜,也无非是觉得掏心挠肺的希望天衍宗好。顾星河身份这样高,收一个资质好的徒弟,大家当然不会说什么。 如今萧慕寻这资质一出,可是让长老们定了心。 他们双眼放光,连连朝顾星河喊:“还是老祖眼光独到,竟收了这么好一个徒弟!” 顾星河哼了声,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些天是谁在我耳根念让我三思的?” 长老们顿时如鹌鹑似的,老脸涨红:“老祖,是我等有眼不识金镶玉,瞎了眼才说这么好的苗子是废柴!” 萧家那群人怎么回事啊! 这么好的天赋,又被老祖收为弟子,旁的人早就敲锣打鼓的宣扬了。 瞧萧家这群人,还巴不得死死捂着,让他们以为对方真有那么差。 萧家的人果然是群疯子,还真是不能以常理推断!! 顾星河总算舒坦了,憋了这么久,为萧慕寻拖着时间,无非是知道萧家会在碧岭秘境带回菩提参,让他的灵根恢复。 他朝下扫视:“还有谁想试?” 试什么? 顾星河方才说,谁若是比萧慕寻资质好,他便都收入门下。 可星月仪都坏掉了,现在谁也不敢冒进。 那几个号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资,全都涨红了脸,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回想起自己方才那态度,越想越觉得没脸。 掌门连忙干咳了声:“入门大典照常举行。” 众人灰溜溜的,今日这风头,还真是被萧慕寻一人出了。 至此以后,全修真界都要知道天衍宗顾星河,收了这么好的徒弟了。 — 入门大典后,萧慕寻跟随顾星河回到临曲崖。 天衍宗建在云山缥缈间,而临曲崖则位于天衍宗最高处。 山岚袅袅,云雾翻腾,放眼望去群山巍峨。 临曲崖上种植了许多玉竹,这一点倒是同萧家有几分相似。春日新篁萌发,玉竹郁郁葱葱,青翠得犹如一片翡翠。 顾星河为他们安排了竹屋暂做休整,总算到了安全的地方,萧慕寻也算松了口气。 他实在累极,眼皮沉重得犹如灌了铅。 和幻面蛛斗了这么久,又直接传送到了天衍宗的入门大典。为了应付这些人,耗光了萧慕寻的所有精力。 顾星河本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何事,见萧慕寻如此,连不喜谢辞的情绪也收敛了起来:“你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来禀告。” 萧慕寻感激的说道:“多谢师尊。” 顾星河出去之前,冷眼扫过谢辞,算是警告他不要乱来。 屋内便仅剩下萧慕寻和谢辞二人,环顾四周,这屋子也就一张床。 萧慕寻精神极差,打了好几个哈欠,睡眼朦胧的邀请着谢辞:“师尊就安排了这一个房间,还只有一张床,那我们一道睡?” 要是顾星河听到,恐怕脸色都要变了。 他带萧慕寻来这间竹屋,只是因为此地离他所住的洞府最近,也清幽静谧。才不是为了创造机会,让谢辞挨着他宝贝徒儿一起睡。 谢辞耳根微红,想着之前萧慕寻邀请,他都逃掉。 而现在…… 谢辞微垂着眸,声音有些发颤:“好。” 萧慕寻大发善心的让出了一半床,几乎刚说完就已经入睡。 谢辞走到床边,身体僵直的躺在了床上,连呼吸也尽量放得平缓。 只微微侧头,便看到了萧慕寻的睡脸,若含苞的海棠,用花瓣深深裹着汹涌的艳色,只待开放的那一日,便会彻底绽开。 谢辞的眼底闪过惊艳,紧张的伸出了手,想要触碰萧慕寻。 他缩了又缩,心跳如鼓,用手指去摩挲着他的唇,指腹的触感细致柔软,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吻上去。 谢辞的眼神变得幽暗,乘着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吻去。 他不敢太过,害怕萧慕寻会苏醒过来,便小心翼翼的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压抑住了自己所有的情愫。 他将一腔真挚的感情全都捧了出去,紧张得绷直了身子。 可此时天已经暗淡下来了,夜晚即将到来,意识又会开始交换。 谢辞转而起身,离开了这个地方,手里攥紧了一张纸条—— [你到底是谁?] — 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萧慕寻主动去找了顾星河。 对方站在竹林之下,长身鹤立,翩翩欲仙。 “师尊。”萧慕寻喊了一声。 然而他却看到顾星河的眼神,是针对谢辞的。 他就是不喜欢看到谢辞,没了生死契,时时刻刻都想杀了他。 萧慕寻惯会察言观色,连忙热泪盈眶的喊:“徒儿昨日太累,还让师尊等了这么久,真是不应该。” 这喊得,比看到亲人还开心。 顾星河目光重新落到了萧慕寻身上,嘴角微微上扬:“嗯,修为还精进了,没事就好。” 萧慕寻使劲的忽悠着,疯狂的称赞:“要不是师尊考虑周到,给了我命玉,怕我已经没机会见到师尊了!我真是三生有幸,才遇上了师尊!” 顾星河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吃这一套忽悠。 他嘴角微扬,努力保持着一个师尊应有的威严:“我是你师尊,不为你考虑为谁考虑?” 萧慕寻松了口气,连忙催促着谢辞:“你在幻面蛛巢穴用了那么多灵气,赶紧去休息打坐。” 谢辞显得心事重重,就连萧慕寻的话也未能听见。 萧慕寻察觉到了古怪:“谢辞?” 谢辞却好似从回过神来:“好。” 萧慕寻虽然奇怪,也只能看着谢辞离开,毕竟顾星河对他敌意太大。 等他走后,萧慕寻更有恃无恐了,又装作乖巧孝顺,擦了擦竹林里的石凳:“师尊快坐,在入门大典上那一击,刚好击中了幻面蛛,真是让徒儿大开眼界!” 掌门过来的时候,才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这样乖巧孝顺的徒弟,把自己的师尊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真是鲜少看到。 掌门忽然有点羡慕,嘤,他徒弟莫钧青怎么脾气辣么暴躁,都不会夸夸师尊的吗。 萧慕寻看到了他,老远喊了句:“掌门师兄!” 他对顾星河的情绪酝酿上来了,喊的这一声也分外真挚。 掌门羡慕得都快抓心挠肺了,又在心里骂起莫钧青来了,不早点下手,否则萧慕寻就是他徒孙了! 顾星河望向他:“你怎么来了?” “入门大典的事情处理完了,我自然来了。更何况……”掌门望向了萧慕寻,“你们是如何惹上这妖兽的?” 萧慕寻皱眉:“这说来话长,还得从得到日月轮说起……” 掌门瞪圆了眼:“日日日月轮!” 是他想的那个日月轮吗? 萧慕寻点头:“机缘巧合下得到的。” 掌门眼馋极了:“可否拿出来让我瞧瞧?” 他这眼神,令顾星河极为不爽:“这是我徒儿的。” 掌门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误会啊!我可没有觊觎日月轮,只是十分好奇日月轮长什么样子罢了。” 萧慕寻笑出了声,没想到天衍宗的掌门,在顾星河面前,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当正派领袖时,也同对方接触好几次,所留下的印象便是只老狐狸而已。 现在老狐狸夹紧了尾巴,不敢有任何算计,倚老卖老的装可怜,倒是十分可爱。 “看看也不是不可以。”萧慕寻从碧玉簪子里将日月轮拿出。 日月轮正是一双武器,月轮泛着幽蓝的清辉,呈现一轮弯月的形状;日轮可大可小,乃镂空雕花的圆球,里面锁着天地十大异火的太阴之火。 这东西奇异之处便在于,是十大异火之中唯一属水的。异火何等厉害,日轮能将异火锁住,便可知其威力。 掌门看直了眼:“原来这便是日月轮……” 萧慕寻:“还得等筑基期才能让日月轮认可。” 掌门连连叮嘱道:“师弟,你可得仔细放好了,怀璧其罪啊!” 萧慕寻将日月轮收了回去,只要日月轮认主,他便没了这层担心。坏就坏在他如今只是炼气修为。 聊到这里,萧慕寻才讲述起自己去月淮城的所见所闻,并将祝旭有意同天衍宗结盟的事一并告诉了掌门和顾星河。 掌门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话音刚落,便听童子急急忙忙过来禀告。 “什么事?没看到我和师叔正在谈话吗?” 童子面露难色:“萧家的人到了!” 掌门站起了身,并未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可萧慕寻的表情却开始凝重了起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原本早就预料到萧家会找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疏竹摇曳, 细雨如织。 三月暮春时节, 大大小小骤雨不停歇,烟丝般的细雨落在临曲崖上,使得此处轻烟缭绕, 犹如仙境一般。 得知萧家的人来了,掌门便请了他们过来。 竹林附近的一座八角亭内,便能见到萧月明的背影。 萧慕寻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竹风飒飒, 吹得人遍体生寒。直到顾星河喊了他一声,萧慕寻才回过神来。 “阿寻, 你不想见他们?” 顾星河的眼神关切, 那爱护之意溢于言表。 萧慕寻感受到了些许暖意:“怎会?” 顾星河:“不想见就不见, 我们折回便是,我令人将他们撵走。” 掌门欲哭无泪, 顾星河常年闭关, 哪里知道这些人情世故? 若真是撵走了,萧家该怎么想他们天衍宗?其他人又如何看待他们天衍宗? 掌门连忙劝道:“师叔, 莫要任性了, 我们都来到这里了,萧家的人都瞧见我们了, 如何还能反悔?” 顾星河皱眉:“都已经反悔了, 被他瞧见就得假装笑脸相迎的走过去?” 好像有点道理? 不对, 他怎么被师叔给带歪了! 掌门头疼欲裂, 继而把求救的目光放到了萧慕寻身上。 萧慕寻叹了口气:“师尊, 我们过去吧,该面对的始终得面对,不是么?” 萧慕寻本人都这么说了,顾星河只得不情愿的同意:“好吧。” 雨下得有些大了,层层叠叠的竹叶无法承受雨滴的重量,不自觉的垂下。啪的一声,水花在地上溅开,留下清浅的水洼。 顾星河沉着脸,缓缓挪步向前。 他负手而立的模样,看着气势非凡。 掌门跟在他身后,不由的叹了口气。师叔不说话的时候,凭他元婴期实力,的确能威慑众人。 就是这性子……未免太不通人情世故了些! 等三人来到八角亭中时,萧月明才转过身来,朝掌门和顾星河拘了一礼:“顾老祖别来无恙,今日来天衍宗,倒是冒昧打扰了。” 顾星河哼了声,完全不吃这一套寒暄之词:“有事说事。” 萧月明早就见识过了顾星河这一面,知道在他面前耍心计乃是无用功,略沉默了片刻:“我来这儿,是想天衍宗放寻儿归家。” “放?”掌门面色微沉,觉得这个词异常刺耳,“你这么说,莫不是在骂我们天衍宗,故意强迫他?” 原以为萧家急忙赶过来,会笑脸相迎,替萧慕寻高兴。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萧家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萧月明摇头道:“非也。掌门有所不知,寻儿自幼病弱,萧家便娇生惯养,他如何能吃得下这个苦?” 掌门皱眉:“他是你们萧家的人,拜入天衍宗,乃是替你们萧家长脸。何以一上来,就泼自家后辈冷水?” 这群萧家人还真是奇怪,非得贬低萧慕寻,把人说得一无是处。 “萧家拿里用得上他来长脸?”萧月明语气冷硬,“再说了,萧家规矩,嫡系不可拜入宗门!” 萧慕寻望向了萧月明:“家主忘了,我不是萧家嫡系。” 萧月明涨红了脸,欲言又止,却硬生生的把神眷二字吞了回去。 他不是嫡系,却是比任何嫡系都要珍贵的神眷! 萧月明斩钉截铁朝掌门道:“总之寻儿福薄,萧家不希望他担起天衍宗,只希望他做个普通修士,长命百岁就好!” 掌门无比诧异,旁人都羡慕不来的好事,怎么萧家一点儿都不稀罕? 掌门觉得无比荒唐:“你这是身为长辈的态度么?师弟这样好的资质,旁的家族捧在手心里都来不及,怎会为了这种理由去毁了他!?” 他都替萧慕寻感到憋屈,偏又碍于这是萧家的家主,而给他留了几分情面。 萧月明却说:“想必掌门也知道,成为顾老祖的徒弟,需要肩负起什么?” 那不仅仅是得到大宗庇护,还有无穷无尽的责任,就连去秘境,亦要带队冲在最前面,面临更多的危险。 萧家无法承受失去萧慕寻的风险,宁愿让他断了和顾星河的关系,不让他有这种机遇! 掌门哑然,看了眼萧慕寻。 “家主凭什么替我做选择?”萧慕寻捏白了手,指甲都死死的抠入了掌心,留下极深的半月印。唯有这样的疼痛,才能缓解他内心的愤怒。 萧月明看向了他:“就凭你是萧家人!” 萧慕寻觉得讽刺:“笑话!” “我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萧慕寻深吸一口气:“什么为了我的安全?分明是为了萧家,为了你自己!” 萧月明被戳中了痛处,死死的盯着他:“那你擅自离开摘星楼,对得起为你在碧岭秘境之中拼尽全力的萧家吗?” 萧慕寻紧抿着唇,被萧月明的态度刺得痛心。 萧月明痛斥道:“那根菩提参,不是萧家帮你拿到的?没了那根菩提参,你会恢复灵根?会得以服众成为顾星河的弟子?” 萧慕寻费尽了全身的力气:“的确,萧家是帮了极大的忙。” 萧月明:“那你就跟我回去!” 萧慕寻自嘲的笑了起来:“我有了这么好的医脉和灵根,你们却还是不肯赌一次,我会不会突破金丹,乃至元婴。而你们,只想捆着我,绑着我!” 萧月明被他的话给震了震,从未想过病弱的萧慕寻会成就金丹,乃至元婴。 萧家自他一出生,便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每一次生病,总会揪紧了心,生怕他出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承担得起修真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他说萧家不肯赌,不是不肯,而是不敢。 赢了自然最好,可万一输了,让萧慕寻早夭……光是想到这件事,便让萧月明遍体生寒。 太深的恐惧,令他根本无法朝着这方面去想。 然而今日萧慕寻的话,却令他隐隐生出了几分期待来。 莫说是元婴,若是萧家的神眷只是突破金丹,便有好几百年的寿岁,那时的萧家……该是如何光景? 萧月明浑身激灵,被这样美好的事情所吸引。 他哑声道:“寻儿,我……” 然而身侧的萧隶却打断了他的话:“修到元婴期,中间要经过多少波折?寻儿,你和旁人不一样,萧家这是爱护你入骨,才不想让你承担任何危险!” 萧月明眼神复杂,的确…… 但凡萧慕寻出事,萧家达到五十岁的人,会在一夜之间暴.毙而亡。 他被萧隶的话所点醒,深吸一口气:“上云六洲的元婴修士只是寥寥数人,我不能信你。” 萧慕寻已有些绝望,他试了多少次,还是无法改变萧家的想法。 “总之,我不会回萧家。”萧慕寻背过了身,冷硬的说道。 气氛凝滞,空气里也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双方都不肯退一步。 在这样的压抑中,顾星河忽然开了口:“你们听到了,阿寻不愿跟你们走。既然如此,在我身边,便没有人能强行带走他。” 萧月明皱眉:“顾老祖,你这是在仗势欺人!” 顾星河挑眉:“你看得出来?” 萧月明:“……” 掌门:“……” 掌门不由的扶额,这还看不出来,莫不是个瞎子! 可这也间接承认了仗势欺人这句话,瞧瞧萧月明这猪肝色似的脸色,看来是被气得不轻啊。 便连背过身去的萧慕寻也哑然失笑,像萧月明这样的老狐狸,拿顾星河这样的人最没有办法了。 实力又强,说话又呛,还这样不通人情世故。 无论顾星河说了什么,横竖都得自己忍了。 萧慕寻努力的憋着笑,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顾星河可不知道他的想法,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说:“萧玉成呢?萧家派你这小辈来天衍宗,怎么不见他?” 小辈……? 萧月明涨红了脸,却又不敢在顾星河面前发怒:“老祖他……如今正在闭关。” 顾星河嗤了声:“闭关?我看是不想来天衍宗替你们说这话,他嫌丢人吧。” 掌门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看到众人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又急忙端正态度:“诸位莫要见怪,师叔他久不出天衍宗……”噎死人不偿命,也是常有的事儿。 掌门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可萧月明已经意会。 萧月明不敢追究,只得说:“总之,请天衍宗放寻儿归家!” “不可能。”顾星河态度强硬。 萧月明一时进退两难,萧隶都差点被顾星河气吐血。 两方僵持,都不可能退一步。 萧月明低声朝萧慕寻喊了句:“寻儿……你是知道的,萧家不能没有你。” 萧慕寻身体僵硬,缓缓回头:“家主方才说我娇生惯养,无法吃下修炼之苦,我在你眼里,便是这样不堪的人么?” 萧月明:“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萧慕寻自嘲的说:“那一巴掌,我到如今还记得。” 萧月明亦有些后悔,他那时被萧慕寻的话给激到,好似自己肮脏的想法,被强行暴露在了阳光底下,让他顿感羞耻。 这一个月来,他都分外懊恼,自己怎么会打了寻儿? “家主为何不继续说了?难道又被我刺激到了痛处?” 萧慕寻憋了许久,终于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了口,“我无父无母,生下来便在摘星楼,所见最多的便是家主,我将家主当做父亲对待,可你却从不肯信我一回。元婴罢了,我说能做到,便一定可以做到!” 萧月明脸色泛白,被他那句‘父亲’二字刺痛了心脏。 他越发觉得喘不过气,渐渐快要窒息。 他是萧家的家主,一生都没有娶妻,亦无儿女。多年来,始终以萧家的利益为首,不断忽略自己的感情。 可如今萧慕寻却说,他曾把他当做父亲对待? 可他根本就不配为人父。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不仅没有这么做,甚至不断的逼迫他,关着他,还病态的想要他早些留下子嗣。 明明两百年前,便已经从最后一代神眷知晓,神眷再也无法靠血脉传承了。 父亲两个字,犹如一座大山,将他压垮。 萧月明拦住了即将发飙的萧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不若我们打一个赌?” 萧慕寻皱眉:“什么赌?” 萧月明像是失去了大部分的力气,眼神微闪:“若你能在三年内筑基,萧家便答应不再管你。” 萧隶诧异的看向萧月明:“家主,你疯了吗!?” 就算萧慕寻筑基,也不可以放弃对他的控制。 萧月明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无须多言。” 他也有私心,否则也不会出这样的难题,说三年之内筑基了。 毕竟他还是萧家的家主,得给萧家一个交代,如萧隶这样的人,便代表大部分的萧家人。这招也算以退为进,逼萧慕寻回去。 至于三年,也是他能给萧慕寻的唯一的自由。 萧月明望向了萧慕寻:“如何?敢接受这个赌约吗?” 萧慕寻没有说话,反倒是掌门瞪圆了眼:“三年?萧慕寻才修炼多久,就算如师叔这样的天才,都是五年筑基,你们萧家提这样的要求,分明是逼着他回去!” 萧月明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放到了萧慕寻身上。 萧慕寻沉声道:“这可是家主自己说的。” 萧月明:“当然。” 萧慕寻:“那便击掌为誓!” 萧月明伸出了手,在和萧慕寻击掌时,心底升起几分复杂。 转眼十五载,他已经这样大了。 — 萧月明走后,已是午后。 掌门气呼呼的离开了,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刁难自己后辈的家族! 而这个后辈,还异常出色,前途一片光明。 “萧家的人还真是古怪,师弟,你莫要放在心里去。” 萧慕寻摇了摇头,对于近日这个结果,已经是心满意足。 雨已经彻底停了,阳光泅染在天边,冲破了阴沉的乌云。四下的竹林仿佛经过一场骤雨的浣洗,竹叶的尘埃也消失不见,变得愈发青翠通透。 萧慕寻微微抬头,觉得自己如这片竹林一样,心上的尘埃被骤雨洗清。 虽然三年是个难题,可总算是有希望了,不是么? 掌门还想着他方才的话:“师弟……从今往后天衍宗便是你的家,萧月明那种人,不配当你的父亲。” 父亲…… 看阿寻方才那样子,是不是真的很想要? 顾星河纠结了半天,仿佛上断头台似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刚一开口,便被萧慕寻打断:“打住打住!” 顾星河怎么什么话都敢乱用! 顾星河轻抿着唇,又有些无辜,又有些错愕,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掌门见他这模样,也知道萧慕寻并未沮丧,便朝二人说道:“师叔,我那边还有事。均青一直没醒过来,我甚是担心,先告退了。” “嗯。” 两人目送掌门离开,竹林中,便更加静谧了。 办完了这些事,萧慕寻才想起之前谢辞表现得有些奇怪,便打算去找他。 顾星河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沉声道:“你又想去找谢辞?” 萧慕寻笑得尴尬:“哪里是又……我也没找过他几次。” 顾星河:“……我知晓你们身上有生死契,可你也不该这么信任他。谢辞就像是一条毒蛇,随时都会回咬你一口。况且你现在最重要的,乃是早日筑基。” 萧慕寻连忙保证:“师尊放心,徒儿这就去修炼!” 顾星河淡淡的嗯了一声,这才满意了。 只要萧慕寻不跟谢辞接触,他便不必担心谢辞反咬萧慕寻一口。 “雪澜针已经用完,我替你炼制了另一套法器,拿去吧。” 萧慕寻微怔:“之前的雪澜针是师尊亲自炼制的?” 顾星河点头。 萧慕寻忽而几分感动,接过了顾星河递来的东西,才问:“这不是外衫?” “紫霜衣,水火刀枪不入,一段时间内还能隐匿气息,最适合现在的你。”顾星河满意的说,“便再也不会出现被蛛丝腐蚀,衣衫不整的场景了。” 萧慕寻感动顿时一收,脸都黑了:“衣、衣衫不整?” 顾星河:“那日测灵根,许多人都看直了眼。” 萧慕寻:“……” 顾星河:“你忙着测灵根,没瞧见那些人的眼神,我全都在心里记了本账,日后找找麻烦把他们撵出天衍宗。” 你还小心眼记仇!! 这是一派老祖的风范吗?搞小动作撵人,还说得这么大声,难怪掌门都对不谙世事的顾星河绝望了! 萧慕寻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只得将紫霜衣放回乾坤袋里,说了声谢谢师尊,便落荒而逃了。 当天晚上,谢辞一夜未归。 萧慕寻这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否则谢辞不会做出这么反常的行为。 他怀着心事,一夜未眠。 等到了一大早,萧慕寻换上了紫霜衣,立马便想去找谢辞。 寻寻觅觅许久,竟在一处断崖发现了谢辞的身影。 他正打算和谢辞打招呼,便发现了顾星河的踪影。 他没来找谢辞,不成想顾星河却先去找了谢辞?而看他们那样子,仿佛还在争吵什么。 萧慕寻连忙躲在了树后,屏住了呼吸,打算先听一听。 还好有紫霜衣,他又隔得远,否则二人早就发现他了。 顾星河:“我徒儿聪明伶俐,福大命大,要是你不害他,还会有谁害他?” 谢辞脸色微沉:“我怎么可能害寻儿!” 顾星河巴不得提剑朝他杀去,只是碍于生死契的缘故:“我看你是巴不得,否则你赖在寻儿身边做什么?哼,居心叵测!” 谢辞:“我是居心叵测,却绝不会害他!” 顾星河对待谢辞的态度,向来咄咄逼人:“你总算是承认了,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 谢辞被逼到了绝处,忍无可忍:“我喜欢他,又怎么会害他!?”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修) 第六十七章 顾星河连质问也忘了, 只觉得荒唐极了:“你以为这样便能骗到我?” 断崖险峻,越是临近岩壁, 便越是寸草不生。 萧慕寻害怕被发现, 便藏得老远。就算紫霜衣能瞒过筑基期的谢辞, 却瞒不过早已修到元婴的顾星河。 他只看到两人争吵得激烈,谢辞似乎说了什么,令顾星河动用了术法。 天色骤然阴暗了下去,一朵乌云聚拢于断崖上方,雷霆之力在云层中翻滚, 青紫色的雷电犹如藏匿其中的巨龙。 谢辞也捏紧了寒刃,以灵气御之,周围便分出无数把灵刃, 泛着幽蓝的光, 犹如霜花一般。 萧慕寻本来还想听一听他们说了什么, 可如今两人却对上了。 那可是元婴期,谢辞不但不避让,还准备迎战? 萧慕寻一看, 便知大事不妙:“住手!” 哪知道看见他时,谢辞和顾星河剑拔弩张的态度纷纷一收。 “阿寻?” “寻儿?” 两个人分外紧张, 好似做了亏心事被现场捉住。 沉默之中, 谢辞收敛了尖锐,眼神微闪的看向萧慕寻。 萧慕寻只是看了他一眼, 谢辞的心跳便不争气的剧烈跳动着。他的耳根便艳红欲滴, 立马便垂下了头, 紧张到了极点。 寻儿听到了……? 顾星河瞧见这一幕,不由的哼了声。 方才还冷漠尖锐,如今就跟收起獠牙的小狼崽子似的,惯会装可怜了。 这个谢辞,真是太有心计了!阿寻善良温柔,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顾星河越是深想,脸色便越沉,誓要打断谢辞的狗腿。因着生死契的缘故,顾星河不能伤他性命,但弄成个残疾还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顾星河不知道的是,萧家的生死契分好几种,谢辞和萧慕寻签的,是格外偏重萧慕寻这边的那种。就算是谢辞去死,萧慕寻也只会受些轻伤。 可这一点,顾星河并不知晓,萧慕寻也从未解释过。 这也是萧慕寻为了护下谢辞的手段,自从碧岭秘境解开心结后,他便不想害谢辞了,反倒想护着他。 顾星河沉声道:“阿寻,你莫要听他胡扯!” 谢辞紧抿着唇,不许旁人质疑他对萧慕寻的心:“我方才所言,句句是真,若有假话,必定天打雷劈。” 发誓完了,谢辞又后知后觉的望向了萧慕寻,紧张到了极点。 他怎么……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就是再同寻儿告白吗? 还说得这样铿然有力,生怕旁人不知一样。 谢辞心跳得更快:“我……” 然而萧慕寻根本就没有听到,还在想办法,想从顾星河手里护下谢辞。 萧慕寻酝酿了许久,又听谢辞这么说,哪里还会觉得他在说谎? 萧慕寻露出了一个笑容:“你都这么发誓了,我当然相信你。” 他这一笑,让谢辞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犹如跌入了蜜罐里,甜滋滋的味道蔓延至全身。 萧慕寻:“师尊,不管你和谢辞有什么误会,我和他都定下了生死契。” 顾星河皱眉,不情不愿的说:“……可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我担心你!” 萧慕寻摇头:“他是我信任之人。” 谢辞的心脏被温暖所填满,原本已经打算把鬼修的事告诉萧慕寻,可萧慕寻若是知晓,鬼修利用他的身体,对他做过那些事…… 他眉头紧紧拧住成一道川字纹,醋得心底酸涩。 顾星河来找他时,他并未立刻离去,反倒耐心应付,便是因为想从他口中知道对付鬼修的办法。 顾星河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阿寻,你认真的?” 萧慕寻:“师尊觉得我在开玩笑?” 萧慕寻这样坚持,顾星河只得放下弄残谢辞的想法。 只是谢辞这样危险,还需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行。 顾星河勉强答应,表情却分外不爽:“不对付他可以,但谢辞这几年须得在天衍宗闭关,不得外出!” 这要求,无异于关禁闭,限制了他的自由。 顾星河有意为难,想逼谢辞暴露本性。 谢辞却道:“一言为定。” 谢辞不想萧慕寻为难,这毕竟是他的师尊。 他不会害萧慕寻,若顾星河真想以这方法让他证明,谢辞也愿意。 顾星河哑然,诧异的看向谢辞。这比他知晓的那个魔君,有太多的不同了。他更像是个人类,自从那个魔君觉醒了体内魔血,便肆意张扬,哪里能忍受这些? 还是说,他是真的喜欢阿寻,为了他甘愿忍受? 顾星河觉得荒诞:“有我在,你休想。” 谢辞却不慌不急,脸上亦平静无比:“寻儿都已经听到了,我也不想再隐藏了,他还护着我,难道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么?” 正因为明白,顾星河才退让了这一步! 他眉头紧皱,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怎么谢辞说喜欢他,阿寻还不恼羞成怒? 顾星河越想越气闷,又知谢辞出身青炎宗,里面全都修习的是合欢的功法。 对,一定是谢辞讨巧媚.色,把阿寻给教坏了。 顾星河狠狠警告:“要是你引诱他提前泄了元阳,而令他筑基困难,别怪我手下无情!” 萧慕寻:“……”这话题怎么歪成这样? 萧慕寻赶忙表达立场:“师尊,谢辞虽然出身青炎宗,但不是你想象的这样。” 顾星河瞥向了他:“那是怎样?” 萧慕寻道:“在夜辉城的时候,谢辞就告诉过我,修真之人不能耽于情感,大道三千,咱们是要一同互相扶持的!” 谢辞:“……” 好像是有这茬事。 他忽然尝到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闷痛又不敢发出声来。 萧慕寻还分外真诚的问:“是吧?” 谢辞艰难的回答,尾音都在打颤:“……嗯。” 顾星河却抱有怀疑,无论谢辞做什么,都觉得他别有用心。 眼看天快暗下来了,谢辞催促萧慕寻赶紧回去。 这一听就知道是谢辞要支开他,萧慕寻面上不显,装得什么也不知道的缓缓离去。 正当此时,身后传来一些对话。 顾星河一点儿都不想看到谢辞,催促道:“有话快说。” 谢辞沉默片刻:“敢问老祖,有没有什么法子杀了鬼修?” 然而萧慕寻才走出不远,心中升起了几分怀疑来。 前有谢辞买书寻方法杀鬼修,后有他耐着性子向顾星河请教,鬼修是和他有仇还是怎么了? 虽然以前问过,什么也没问出来。可萧慕寻到底多了几分怀疑,心道有机会一定得试探试探他。 — 第二日,萧慕寻抽空去见了莫钧青、祝明霄和陈栎,三人依旧在昏迷之中。 萧慕寻问:“他们何时会醒过来?” 掌门摇头:“还不清楚,好似被绑上蛛丝的那一刻,中了幻面蛛的幻觉。” 他们还身处梦中,在见自己最想见的人。 若是那只幻面蛛还活着,大约会操控三人的幻境,不幸中的万幸,命玉将他们一行人带回了天衍宗,那只幻面蛛也被杀死了。 而现在,他们只是在做梦罢了,迟早会有醒来的一天。 萧慕寻皱紧了眉头,祝明霄离自己最近,他便抓起他的手腕,探入一丝灵气,才发现掌门所言非虚。 “不过你和谢辞倒是幸运,没有被幻面蛛的幻境迷惑。”掌门奇怪的说,“你有命玉庇护,倒是能想通,而另一个……” 谢辞身上有混沌珠,能扛过去也不稀奇。 萧慕寻却没有把混沌珠的事说出来,露出一个笑容:“大约是我和他签订了生死契,命玉也庇护了他吧。” 掌门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是掌门,凡事都得留个心眼。 听了萧慕寻的话,掌门才没继续纠结,而是劝着他:“师弟,你目前最打紧的便是早日突破筑基期,莫要担心这些事了。” 萧慕寻点了点头,将几人的事情交给掌门后,便回了临曲崖。 一位医修长老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玉匣,不由叹息:“掌门,你真的相信萧慕寻能在三年筑基?” 掌门眼神微闪:“但愿吧。” 医修长老道:“也不知道萧家发什么疯,非要下这么苛刻的条件。而萧慕寻竟然也答应,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虽然有意瞒着,但这件事仍在内门传得沸沸扬扬。 之前入门大典上大多数人已经对萧慕寻服气,唯有例如孟辛、严娇之类的人,还心有愤慨。 而如今这赌约一出,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令掌门最诧异的是,萧家竟还要主动把赌约说出去,他们就这样坑害自己后辈的? 万一真是萧家赢了赌约,岂不是要让天衍宗弟子的悠悠众口,来压迫着师弟返回萧家? “师弟这件事情上的确鲁莽了些,不过……”掌门话锋一变,收起平日笑呵呵的模样,“天衍宗不能少了他,集全宗之力,也要令他筑基!” 医修长老诧异道:“你是说用丹药把修为堆上去?可这样一来,会留下许多隐患!” 掌门望向了他:“师弟这样好的资质,你该知道他对于一个宗门来说,意味着什么?” 医修长老沉默了下去。 他活了两百多年,亲眼见证天衍宗如何由衰弱到繁盛,自然明白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对宗门来说意味着什么。 若非天衍宗开山祖师爷乃是这千年来飞升第一人,天衍宗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医修长老抱拳道:“掌门,我知晓了,你的意思我也会向其他长老传达。” 掌门淡淡的嗯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了。 — 几乎一夜之间,天衍宗的元婴修士,对萧慕寻的看法都有了新的变化。 然而下面还未注意到这微妙的变化,内门弟子中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咱们的师叔祖打算三年筑基。” “开什么玩笑,老祖都是五年才筑基,他竟这般大言不惭。” “这可不一定,万一他要靠丹药呢?” 严娇一听这话,便插了嘴:“越是上好的资质,越是不会狠心毁了自己。依靠丹药筑基,那他结丹只会困难一百倍!” 严娇是银环宗宗主的独女,一看她来了,众人纷纷让了道:“严师姐,今日又来找孟师兄?” 严娇淡淡嗯了声:“孟辛呢?” 那人立马就给她带了路,弟子房便坐立于一片桃花林中。三月暮春,桃花都快凋零殆尽,地上徒留一地残艳。 严娇推开了门:“外面都传遍了,你还有闲工夫看书呢?” 孟辛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我可不像你这样心急,我看你是拜错了师父,该拜莫师叔为弟子才是。” 严娇重重的哼了声,那日测医脉时,可是大大的丢了脸面。 严娇现在想起来,都还记忆犹新,犹如被人打了几拳,脸颊火辣辣的疼。 孟辛忽而道:“你是银环宗宗主之女,可能联系上月淮城的人?” “什么?” 孟辛:“我之前便发现,被命玉一同带来的,还有月淮城的宝贝少城主。你也不想想,为何只有萧慕寻和谢辞无事,而令三个都还在昏迷中。” 严娇微怔:“你是说,这件事情有蹊跷?” 孟辛:“月淮城的少城主失踪了好几日,也许他们会很有兴趣问问萧慕寻,为何只有他和谢辞安然无事。” 严娇皱眉:“……这不是偷偷摸摸做小动作?会不会不太好?” 孟辛猛然看向她:“你我资质都不差,又从小刻苦修炼,都不敢说出三年筑基这样狂妄的话,他不过是拜了个好师尊,便敢这样目中无人!” 严娇听了他的话,怒火已经被点燃。 孟辛继续诱导:“现在天衍宗人人都叹他资质好,可资质好又有什么用?何不让老祖和掌门看看,他们以为的宝贝,会给天衍宗带来多大的麻烦!” 严娇已经被他劝动:“这几日我便修书让父亲派人告诉月淮城!” 孟辛总算是露出了笑容,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算计。 借刀杀人,反正他又没什么损失。 — 又过了三日,不出孟辛所料,月淮城的人果然来了。 他正打算将灵植送去丹峰,却被人告知掌门要见他。 孟辛皱眉,便看到月淮城众人和掌门纷纷铁青着脸,似乎刚刚才争吵过。 他一瞧,便知事情稳了。 孟辛朝掌门跪下:“拜见掌……” 掌门哼了声:“我可受不起这大礼。” 孟辛尴尬极了,只得重新站起身:“不知掌门找我有何事?” 月淮城派的人,恰恰正是齐钰。他缓缓站起了身,沉着脸走到了孟辛身边:“这便是背后使手段之人?” 孟辛脑子空白,这才发现,殿上竟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厚礼。 这数量惊人,月淮城是要把自己搬空? 到底怎么一回事? 孟辛还未回过神来,头顶上却传来冷淡的声音:“以为月淮城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到是要让你失望了。” 齐钰狠狠拂袖,缓步走到中央:“为答谢萧慕寻救霄儿性命,这些全是月淮城带来的薄礼。” 不是兴师问罪,反而是送礼来了。 孟辛失声喊:“你们月淮城难道就不怀疑吗?” 齐钰:“怀疑什么?再怎么也比你这背地里耍阴的人强。孟家不是依附医修联盟?你怎么不去医修联盟,反倒来了天衍宗,孟家什么居心?” 孟辛顿时冷汗涔涔,不清楚齐钰如何知晓这一层关系的。 他忽然看到了一个人,瞬间便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是医修联盟的上峰峰主冯川! 有他在,自己今日一定会没事! 可让孟辛傻眼的是,冯川竟然理都没理他,反而大步走到了萧慕寻身边:“这是我为少城主用水莲子炼制的丹药,还有这个,我研制许久,兴许能从幻梦中将他们唤醒。” 冯峰主为何对他的态度这么好!? 这……还是那个冯川么? 他不是一直瞧不起低阶弟子,总拿鼻孔瞧人? 孟辛无比震惊,看着这一屋子,竟全都是护着萧慕寻的人。 他以为会找萧慕寻麻烦的,送了萧慕寻一份厚礼;他以为天然和天衍宗对立的,竟各种为萧慕寻考虑?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顾星河望向了他,沉声道:“严娇都招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孟辛绝望极了,双腿发软的跌倒在地。 顾星河正愁抓不到机会撵人,结果对方反手就将把柄递到了他的手上。 “将孟辛永久驱逐天衍宗。” “是!” 孟辛跪倒在地,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孟家和自己的名声,岂不是全都毁了? 以后在修真界中,还有谁肯信他?天衍宗的弃徒,又有谁敢收他? 孟辛一步步跪着爬到了顾星河面前:“老祖,求求你大发慈悲,我可以主动离开天衍宗,只求你不要驱逐我……” 顾星河的眼神完全不带半分怜悯:“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你就该料到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对你仁慈,便是对我徒儿残忍,孰轻孰重,你以为我会选择谁?” 孟辛颓然的低下了头,脑子充满了后悔二字。 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刚有人将孟辛抓住,准备撵出天衍宗时,便听外面有人禀告:“老祖,医修联盟的人来了。” 萧慕寻就站在顾星河身旁,眼神猛然一变。 这几日还真是大戏连连,一出接一出的上。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殿内分外寂静, 两侧的香几上摆设着青莲流云纹香炉,檀香袅袅,显得严肃而庄重。 医修联盟已经找上了门, 这个认知, 令不少人脸色凝重。 掌门沉声道:“请进来吧。” 话音刚落, 便有人从外走了进来:“天衍宗气势汹汹的是要处置谁?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来人竟不是医修联盟的盟主, 而是八大上峰峰主之一的左立安。 左立安身侧跟着孟家家主,也是孟辛的父亲, 此时正低着头,不敢让旁人注意到自己。 左立安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率先映入眼帘的, 乃是左立安脸上的半张面具,听闻他为夺上峰峰主之位, 曾在比试中被烈火焚烧,伤了那半张脸。 他凭着这股狠劲, 得到了医修联盟盟主的器重。 掌门沉声道:“孟辛陷害同门,这样的人,天衍宗不能留。” 因为左立安的到来, 而使本该受刑罚的孟辛留在了大殿中, 没有被立刻撵出去。 孟辛的眼神迸发出几丝光彩, 可他又害怕了起来,因为来的并非盟主而是左立安。 左立安做出惊疑的表情:“陷害同门?可有证据?” 看他这样子, 是来者不善了。 那封书信便正好在月淮城齐钰的手中, 左立安故意这么问, 是因为月淮城和医修联盟的盟约,从而有恃无恐。 掌门略一沉吟:“自然有证据,是在月淮城手中,难道我们这么多人会冤枉他一个?” 左立安却不以为然:“这可不一定,总得拿出来瞧瞧才是。” 两方都将目光放到了齐钰身上,顿时让他的压力直升。 天衍宗和医修联盟这是在逼月淮城站队! 可左立安不知道的是,齐钰早就做出了选择,势必要护萧慕寻到筑基期,哪怕倾尽齐家全族之力。 齐钰迎着压力,将手里的书信拿出:“这便是银环宗宗主给我的书信,期间不断提起幻面蛛一事,说让月淮城长个心眼,为何霄儿昏迷,可萧慕寻却没事。” 齐钰拿出书信的那一刻,让有恃无恐的左立安顿时大惊。 他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被齐钰这骚操作给惊呆了。 左立安眼神变得锐利:“齐钰,你可是月淮城的长老!” 他在提醒他,凡事得以月淮城利益为先。 齐钰迎着压力:“我时时刻刻牢记,不需要左峰主操心!” 书信被呈了上去,掌门快速的阅览,气得将书信丢到了地上:“不如左峰主来读一读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立安心沉到了谷底,不明白齐钰为何这么做。 齐钰这是在犯蠢! 他弯腰捡起书信,顿时觉得不妙,便想着挑拨:“这无非是银环宗宗主提醒月淮城罢了,此事本就有蹊跷,你们月淮城不担心自己的少城主,反而还讨巧卖乖,借着这件事向天衍宗摇尾巴?” 饶是齐钰脾气这样温和的人,也被气得够呛:“左立安,你嘴巴放干净点!” 什么摇尾巴? 左立安继续挑拨:“难道不是吗?来了就准备这么多厚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主求荣呢,怎么不先去看看你们少城主?” 齐钰气红了眼:“你!” 左立安紧紧皱眉,齐钰太沉得住气了,连这样的讥讽,他都能承受。 左立安将书信揉成团:“这东西也说明不了什么,还有别的证据么?” 该死的,原本上好的局,竟被月淮城坏成这样! 掌门皱眉:“左立安,你少把人当蠢材,能把入门大典的事写得这么清楚,就好似亲眼所见一般,必定是天衍宗出了内贼!严娇什么都招了。” 左立安抬眸望向严娇,警告的望向了她:“你可得想好,银环宗和医修联盟离得极近……” 严娇读出了他的意思,银环宗因通风报信的事,已经得罪了天衍宗,绝不可以再得罪医修联盟了。 她只恨为何月淮城会不按常理出牌,还这样袒护萧慕寻! 严娇嘴唇泛白:“我,我方才说的不作数,乃是因为我太害怕……” 齐钰已经被左立安得罪,故而插嘴:“你说不作数便不作数?方才我在这里听到的难不成是假话?” 左立安心头怒意更深,不明白齐钰的用意,这样得罪医修联盟,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们已经同月淮城结了盟,难道齐钰都不管不顾了吗? 左立安非要为严娇扭转局面:“那可不一定,她全身冷汗涔涔,害怕也是常有的事。” 齐钰却记恨着左立安说他摇尾乞怜的话:“如此左右摇摆,谎话连篇,不如搜魂,让她的嘴里吐出一两句真话。” 天衍宗到底是名门大宗,一些狠毒的招儿根本不敢使。这些话掌门不敢说,齐钰为了竭力促成天衍宗和月淮城的结盟,便自己把话说了出来。 严娇顿时吓得双腿发软,搜魂!亏月淮城的人想得出来! 齐钰声音铿然有力:“天衍宗的人做不出来,就让我来做。” 严娇六神无主,连左立安也倒吸一口凉气。 齐钰乘着她六神不定之时,厉声道了句:“你方才招供的到底是真是假?” 严娇到底不是牺牲小我,保全大我的人,她盈满了眼泪:“我……我方才撒了谎,不要搜魂,我都招。” 左立安暗骂了一声,紧紧捏白了手,已知大势已去。 跟在他身侧的孟家家主脸色泛白,方才他是因为信任左立安才没有说话,可严娇的话,让他们全都完了。 一声清脆的声音,掌门从剑鞘里拔出了泛着寒气的霜花剑。 他一步步走了下来,腰间的青玉环佩轻轻摇摆,眼神里透着冰冷:“孟辛陷害同门,本来打算放他一马,撵出山门便是。可左峰主让我们深刻体会到了,有些事必须杀一儆百!” 杀一儆百? 孟家家主已经吓软了身体,连孟辛也脸色煞白。 左立安急忙喊:“天衍宗素来仁慈,何不放他一马?” 他的脸色扭曲,好一个月淮城,竟然背后捅刀!! 掌门面容极冷,失去了寻常时的和蔼亲切:“这是天衍宗的规矩,不得陷害同门。我说了,孟辛本可以逃过一劫,可左峰主却偏要提醒天衍宗,他犯下了什么样的错。” 掌门这话说得处处针对左立安,连萧慕寻都忍不住拍手称绝。 “你自持资质上佳,便陷害同门,可有冤枉你?” 孟辛脸色煞白:“掌门,我知道错了,我不敢招惹师叔祖了……” 掌门轻叹:“晚了,若是我们真被你迷惑,如今师弟会有怎样的处境?” 孟辛哑口无言,一个字都说不出。 掌门没有让他痛苦,猝不及防的刺穿了他的命脉。 孟辛脖间鲜血洒出,拔剑时全都沾染在了左立安身上。他的眼瞪得圆圆的,却没有看向掌门,反而死死锁定了左立安。 他死不瞑目,是因为方才已经下了责罚,只要撵出天衍宗即可。然而左立安非要插手,害得他如此惨状。 给了他希望,又带给他更深的绝望。 孟父痛哭不已,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无法阻止。他抱住了孟辛的身体:“辛儿……” 他看得清楚,孟辛满是仇恨的注视着左立安。 孟父站起身,不顾暴露身份的危险,大声斥责道:“你们医修联盟真是好样的,孟家没给够你们好处么?” “我带辛儿来医修联盟时,你偏要令他加入天衍宗,说他小小年纪便十分沉稳,可堪大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想拿辛儿当一颗棋子,把他安插在天衍宗!” 左立安脸色难看:“你疯了吗?” 孟父呼吸急促:“我没疯!若我不亲自看到这一幕,还不知你们医修联盟这等嘴脸!是不是连天衍宗陨落的元婴长老,都是你们做的?” 这话一出,顿时令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毕竟这件事,天衍宗的人已经查了好几个月。 就连上次在夜辉城,顾星河从丹坊掌事那里知道了萧慕寻的消息,也被掌门阻挠。 就是因为那位元婴长老的陨落,让天衍宗人心惶惶。顾星河若是再离开天衍宗,怕引起动荡。 左立安脸色难看:“你胡说什么呢!” 孟父方才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口不择言:“你们医修联盟近些年,不是也派了冯川去月淮城,觊觎月淮城的蕴星池?” 左立安恼怒至极,瞬间抽出手中长剑,借着剑柄之力,将孟父震了出去。 孟父吐了几口血,立马便昏迷了过去。 掌门脸色难看:“左峰主,你这便恼羞成怒了?” 左立安脸色扭曲:“此等污蔑医修联盟之辈,我自然不能放过他!难道你们真的相信一个疯子的话,觉得是医修联盟的人使你们元婴长老陨落的?” 如今没有证据,天衍宗的人纵然有再多怨气,也不敢发出。 左立安便知道他们会沉默,毕竟在没找到证据之前,让医修联盟和天衍宗的关系恶化,反倒失了大宗风度。 左立安恨只恨齐钰,竟如此掏心掏肺的对天衍宗。 明明一个月前,月淮城和医修联盟的关系还好好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左立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继而把探究的目光放到了萧慕寻身上。 他们调查得到的消息,夜辉城拍卖会的日月轮,被祝明霄买走,而祝明霄后来又同萧慕寻一道出现在入门大典上。 他来这里的目的便是为了日月轮,本来并不会怀疑到萧慕寻身上,可齐钰对他如此亲切,才让左立安起了疑心。 萧慕寻挑眉:“左峰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左立安才发现,众人轻松的表情瞬间一变,原因嘛……大约是他开始注意到萧慕寻了。 有意思。 齐钰怕他对萧慕寻不利,当场便义正言辞的说道:“月淮城之前因医修联盟的哄骗,说能治好少城主的体质,便同医修联盟结了盟。而如今我已知晓,你们根本没办法救治霄儿,这盟约……我看还是作废吧!” 左立安被当场打了脸,月淮城这番话,可比孟父的疯言疯语很让左立安难以释怀。 可恨的齐钰! 他竟然当场把盟约说出了口!? 左立安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们医修联盟哄骗?我们多年前就已经派了一位上峰峰主过去,替少城主治病,还不算有诚意么?” 都是因为冯川,月淮城和医修联盟的结盟才被促成了,齐钰心知肚明:“可冯川治好了吗?” 左立安气息不顺:“只要有了日月轮,为何治不好!?” 齐钰却已经认定唯有萧慕寻能治好祝明霄,半点不受左立安的蛊惑:“无须多说,解除盟约吧!” 左立安才发现,月淮城的真正目的。 无论是给天衍宗准备了厚礼,还是将书信递出去,都是因为他们想和天衍宗结盟了。 这是左立安万万没能预料到的,毕竟月淮城中立多年,哪边也不会得罪死了。这就是月淮城的生存之道,而今日……齐钰竟然亲自打乱了他们维持多年的局面。 左立安看到了上方的冯川,便立马道:“冯川!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比自己更了解月淮城,应当有办法才是! 可冯川哪儿还敢说? 他因为一时狗眼看人低,输了个赌约,把自己卖给了萧慕寻百年。 冯川还答应了要辞去上峰峰主之位,都一直没有去做。如今左立安非要点他,反而让冯川心里气愤不已。 这是在逼着他被众人注意! 倘若萧慕寻说出赌约,他才会被真的为天下所取笑。 冯川挣扎起来,痛苦的紧咬牙关:“左立安,我有句话托你告诉盟主。” 左立安还以为他终于开始帮自己了,不由露出欣喜:“什么?” 冯川额头青筋凸起,根本不愿意说。 而萧慕寻就站在他身侧,朝他露出了个微笑:“冯峰主,你有什么话直说吧,不必介意我们。” 冯川顿时打了个寒颤,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深深的威胁和恐吓。 虽然萧慕寻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做。 冯川收了那不情不愿的模样,凛然的朝左立安说:“自今日起,我辞去上峰峰主之位,再也不是医修联盟的人了,你们以后别来找我了!” 左立安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本想来天衍宗怎么着也会被奉为上宾。 可这算什么……? 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击。 从没能救下孟辛开始,到月淮城当众撕毁盟约,最后冯川辞去上峰峰主之位,更是摧垮了左立安心头的那根弦。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医修联盟顺风顺水多年,也不知今日是倒了什么霉。 最让左立安无法理解的,乃是月淮城,他们简直在发疯! 不,他是个正常人,今日一个二个,都无法用正常人思路去理解! 掌门脸上重新浮现笑容,笑眯眯的点醒了左立安:“左峰主,还未问你今日来我天衍宗,是所为何事?” 左立安眼神微沉:“听闻顾老祖收徒,自然是送礼来了,顺道……商议两年后的两宗新入门弟子的小比之事。” 他的目光落到了萧慕寻身上,今日诸多不顺,唯一一点,便是发觉了众人对萧慕寻的态度。 呵,还真像是争先恐后的护着。 他到底有什么特殊? 萧慕寻上一世也认得左立安,毕竟皆为上峰峰主,怎么着也是要打交道的。 他知晓今日的事,已经让左立安起了疑心,商议小比之事,只是他留在天衍宗的借口罢了。 掌门朝几人使了个眼色:“既然如此,诸位请自便,我还要同左峰主继续商议两宗小比之事。” 萧慕寻和其他人这才缓缓退出了大殿:“告退。” — 总算是空出了时间,萧慕寻第一时间去寻了谢辞。 因为答应了顾星河不下临曲崖的事,谢辞今日并没有陪他。 临曲崖被竹林和桃花所包裹,山崖便被染上了翠绿和娇艳。穿过了竹林,便是一座藤蔓所织就而成的吊桥。 萧慕寻便在轻雾缭绕的桃花林中,发现了谢辞的身影。 桃花林中心有一汪泉水,花瓣纷纷飘落,已快要凋谢,积压在泉水上,风一吹便翻起微微波澜。 谢辞斜倚在树下,桃花落于他的黑袍之上,一派神清骨秀,霁月清风。 萧慕寻正想喊他,却见谢辞眉头紧蹙,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神色凝重。 萧慕寻连忙走了过去,弯腰低头,发丝逶迤至半空,那张脸也放大在谢辞的面前。 “在想什么呢?” 谢辞听到他的声音,便立马将手缩了回去:“没什么。” 他又见萧慕寻凑得极近,两人的呼吸都好似交织在了一起。 谢辞心跳加速,眼神有些躲闪。 萧慕寻皱眉:“那日我便觉着奇怪,你和师尊到底说了什么,这几日如此奇怪,看着我就脸红?” 听了他的话,谢辞无比诧异的看着他:“你没听见?” 萧慕寻盘腿坐在了他身边:“隔了那么远,我才炼气期啊,五感又不如你们,当然没听见。” 谢辞仿佛泄了力:“那日你说信我,我还以为……” 那一日他想着萧慕寻时石更了,去冲了好久的冷水,才平息了内心这股躁动。 现在萧慕寻说,他根本就没听到那些话,然而那一日…… 谢辞觉得羞耻的同时,又有些心乱。萧慕寻并非旁人,他于自己而言,该细细捧在手心……不该被亵/渎。 萧慕寻理所当然的说:“你都那样斩钉截铁的发誓,我为何不信你?” 谢辞紧抿着薄唇,搭怂着头,全身散发着不开心。 若是其他人在这里,怕早就被谢辞身上散发的浓浓沉郁之气给吓了一大跳。 “……你信我就好。” 萧慕寻又念起那天:“我走的时候,似乎听到你和师尊说什么鬼修?” 谢辞今日也想了许久,心思百转,终于打定了主意:“我想同你说一件事。” 终于来了!萧慕寻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洗耳恭听。” 谢辞拿出了纸条:“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尽量莫要找晚上的我吗?还告诉你,因为混沌珠的影响,我晚上会丧失些记忆?” 萧慕寻点头。 他前世又没得到混沌珠,完全不清楚混沌珠会带来什么反应。 谢辞说的这些,他也无法分出真假。 谢辞眼神微闪:“那是因为我身体里有个鬼修,总在同我争夺身体。” 萧慕寻睁大了眼:“什么?” 他紧张的站了起来:“你没事吧?快让我探探脉……不对,我急糊涂了,此事我一定会禀告师尊,让他帮你看看!” 谢辞见他这模样,眼神略微柔和了一些。 他将纸条给了萧慕寻:“你看看这个。” 萧慕寻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快速的阅览了一遍。 谢辞去嵇家,便是为了查清自己的生父是何人。 而那鬼修似乎知道,不仅直接告诉了谢辞他的生父在九幽,又点出了宗鳞的事。 谢辞的生父名为谢羽,是九幽有名的情种,一直以来都到处寻觅天材地宝,想复活早逝的妻子。 而十几年前,谢羽因身受重伤沦落到了上云六洲,还被嵇思晴救下,也导致了嵇思晴逃离,不想被当成炉鼎送到青炎宗去。 谢羽神志不清,只将嵇思晴当做妻子的替身。等苏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犯下大错,骤然离去。 然而那时嵇思晴已经怀了身孕,对谢羽死心的她,便打算就此赎罪,自己一人去了青炎宗,就算被怎么对待也没关系。 可她去了青炎宗才发现,嵇家因为她的逃离,又派了另一名嵇家妹妹过来。 她没有炉鼎体质,便被易峥丢给了青炎宗众人玩弄。 嵇思晴痛苦不堪,生怕自己也遭受这样的折磨,那时的她已经发现了身孕。可天大地大,哪有她的容身之地? 青炎宗和嵇家的人又到处在找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如就藏在易峥眼皮子底下。 她隐匿了容貌,就这样苦苦熬了七年,还是被易峥发现了谢辞的资质。 此后的事,萧慕寻和谢辞都知晓。 萧慕寻皱紧了眉头,没想到谢辞的生父竟这样混账!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气闷,为谢辞和嵇思晴不值。 谢辞表情淡淡,无波无澜,似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萧慕寻叹息:“你就没有一点儿生气的吗?” 谢辞摇头:“你往后面看便知道了。” 听了谢辞的话,萧慕寻只好又继续往下看。 谢羽回到九幽后,便时时刻刻后悔着,以为自己对妻子不忠。他变了个人似的,为了复活妻子,而各种研究丹药。 以前只是拼了命的去寻天材地宝,现在更不惜牺牲旁人,甚至不惜抓了一个又一个的修士,其中一个便有宗鳞。 宗鳞和旁人不一样,有着极阴体质,竟成为了最好的寄体。被推下蛇窟后,三百多条蛇朝他的口鼻怕去,活生生的吃了他的内脏,让他成为寄体。 宗鳞实力大涨,一举杀了谢羽。 而那时谢羽才知自己阴差阳错下,遇到了妻子的转世,便是嵇思晴。 他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从几十年的痛苦中苏醒了过来,又悔恨又痛苦。 萧慕寻读到这里,心情尤为复杂。 他们没查到的事,全都写在上面了。 萧慕寻想起一件事,忽而皱眉:“莫不是晚上?可那天……” 谢辞吻了他。 谢辞眼神微闪:“说不准,你别乱猜,那天是我。” 他不想萧慕寻知道,那件事情谢辞都颇为介意。 一提到那天的吻,萧慕寻的脸又有些热,也不知怎么回事,心悸到心慌意乱。 萧慕寻的脸只是微微红了,不安的抿着唇,在霞光笼罩的桃花林下,眉目间都沾染了橙暖的光,活脱脱的惑人。 谢辞心神也为之所夺,眼中浮现几分惊艳。 萧慕寻将纸条还给了萧慕寻,谢辞揉碎了纸条,可那背后却写着一句萧慕寻尚未看到的话—— [蠢货,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要信。] 萧慕寻没看见,可谢辞却看到了。 他根本不信对方,甚至想杀了他,又怎会相信对方的话? 萧慕寻忧心忡忡:“那鬼修不夺舍你,只是捣乱,万一同你父亲是相识……” 谢辞:“我也这么想过。” 萧慕寻疑惑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谢辞狠厉的说道:“养精蓄锐,待到实力强大之时,咱们合力一起杀了那鬼修!” 他一袭玄色衣袍,全身散发着怒怨,双瞳如点漆,整个人都冷硬得如同冰川山樾。 当黑暗降临,一切却都变了。 夜色逐渐笼罩了桃花林,夜风寒冷,夜晚的临曲崖极冷,和如春日般温暖的白天丝毫不同。冷风肆意的刮着,令桃枝乱颤。 魔君谢渐渐掌控了身体,萧慕寻自知晓了此事后,便分外留意起谢辞来。 他的神情不似方才,变得更肆意随性:“怎么这么盯着我?” 萧慕寻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口找了个理由:“你这几日一直躲着我,我好奇原因而已。” 谢辞满是怀疑:“是吗?” 萧慕寻背地里,却有几分咬牙切齿。 艹,谢辞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谎了?还骗他说那次夜里的人不是这鬼修! 这不是就交换了吗? 萧慕寻分外记仇,恶趣味的勾了勾手指:“混沌珠呢?压得你不好受吧,要不要舔舔?” 谢辞盯着他的手指,眼角猛跳:“……” 当他是狗?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修) 第六十九章 谢辞能感受到萧慕寻微妙的变化, 他对这方面向来敏锐。 遥想那一日晚上,好歹萧慕寻眼底藏着浓浓的关切,可今日怎么看,态度都有些恶劣。 谢辞眼神微闪,看着那圆润粉艳的指腹,还不时的勾了两下, 不由眼皮直跳,觉得萧慕寻是故意的。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萧慕寻演的时候,能演得□□无缝:“我只是担心你, 是不是我多管闲事了?” 谢辞沉默片刻, 动物般的察觉到了危险。 分明前方的萧慕寻看着十分无害, 眉眼柔和, 态度诚恳。 谢辞忽略掉了心中的怀疑:“怎会?” 萧慕寻眯起眼:“那舔吧。” 谢辞额头青筋凸起,又找不出对方的错处, 兴许他真是关心自己? 他凝望着萧慕寻,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夜空冷月溶溶,拂照在清泉上, 那一抹被风吹开的涟漪,表面都泅染一层银色的月光。 萧慕寻的眉眼间都覆上月色银霜,粲然一笑时,比这粉霞似的桃花还艳。 他唇角上扬, 神采奕奕, 眼角都带着媚, 好像在挑.逗勾引自己似的。 看来不是针对他, 反而是…… 谢辞喉咙发干,竟有些心猿意马。 可萧慕寻哪能知道,自己暗地里想给对方难堪,奈何这一世长成这副样子,欺负人都不像了。 在谢辞要朝他咬来时,萧慕寻便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收回了手:“近来我倒有一件烦心事。” 谢辞停下了动作:“哦?” 萧慕寻垂下微颤的羽睫:“医修联盟的人来了,还在调查日月轮,我怕华彦淮告密。” 谢辞:“华彦淮不是误会你是他救命恩人,还对你感激涕零么?” 此事还是谢辞偶然知晓的。 萧慕寻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谢辞:“可万一他是装的呢?必要时……回咬我一口?” 对于这种人,谢辞向来心狠:“你既然有此怀疑,不如一刀杀了。” 萧慕寻重重的咬着几个字:“一刀杀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紧盯着自己,令谢辞升起几分困惑,仿佛他说的并非华彦淮,而是自己一般。 萧慕寻却摇头:“他又没对我做什么,怎么可以因为怀疑而对他动手?况且我也不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此时天色已有些晚了,萧慕寻便道:“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莫要在此地久留了,还是说你还想躲着我?” 谢辞跟在他身后,眉头紧皱。 连血也没给,勾引他,却又不让他吃到。 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等回到了竹屋,屋内烛火摇曳,萧慕寻才解开了腰带和发带,一头青丝逶迤,在四周披散开来,昏黄的烛光照在他脸上,让一切显得朦胧美好。 萧慕寻刚准备继续脱衣服的时候,才回眸望向谢辞:“我要沐浴。” 谢辞还未反应过来。 萧慕寻乘着这空隙,把他推到了门口。 谢辞:“……”沐浴把他关在门外? 萧慕寻无辜的看着他:“不是你告诉我的,该对别人保持些戒心吗?我们虽然都是男人,但沐浴时有外人,还是有几分不便。” 外人? 谢辞因这个字眼而感到几分刺痛。 萧慕寻从门口递出薄被,眉眼弯弯,笑的时候分明带着几分坏,在别人眼里却带着媚:“夜里风大,别着凉了。” 谢辞眼皮猛跳,紧盯着手里的薄被看。 谢辞以为萧慕寻把自己赶出去,沐浴完了就会放他进去。 哪知道他太天真了,这一晚上恐怕都进不去了。 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谢辞眉头紧皱,翻身去了屋顶,吹了一夜的冷风。 谢辞猛然惊觉,难道那一日他因客栈拒绝他的事,对萧慕寻表达了歉意,对方又对他升起了爱慕之心? 还说不是欲擒故纵? 都对自己使上手段了,他想骗自己都不行! — 晨间云雾缭绕,宿露沾在青翠的竹叶上,风一吹飒飒而下,落下葳葳的凉意。 谢辞被冷醒,发现自己睡在屋顶。 他一脸茫然,旭日初升,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才有了几分实感。 奇怪……? 他一个翻身跃下屋顶,屋内萧慕寻刚洗漱完。 谢辞几分担心:“寻儿,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萧慕寻:“屋顶睡得好吗?” 谢辞茫然的点了下头。 萧慕寻:“那今晚上继续?” 谢辞:“……” 萧慕寻笑出了声:“你又不是那个鬼修,我怎么可能这么对你?” 谢辞一阵默然,总感觉萧慕寻方才那话是真的。 萧慕寻有几分生气:“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我当你是最亲近的人,你当我是什么?” 谢辞眼神微闪:“我只是不想让你陷入这种麻烦事。” “所以你就想什么都自己扛着?”萧慕寻眉头紧皱,以前在萧家,从易峥那件事便能看出谢辞这种性格。越是亲近的人,他越是不想给对方添麻烦。 萧慕寻不是气谢辞瞒着他,而是气他非要自己一个人扛。 “还好那鬼修没有夺舍,万一……”萧慕寻不敢说下去,忽而遍体生寒。 见萧慕寻脸色难看,谢辞才发现自己错得太离谱了。 他自责万分,微微垂眸:“抱歉。” 萧慕寻问他:“你这些日子,身体可有不适?” 谢辞摇头:“只是每一日想起他用我的身体骗你,我都觉得分外愧疚,明明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你远远的,好让他不再害你,我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萧慕寻心软了下来,心不自觉就向着他了。 他昨天那么折腾鬼修,都是谢辞自己的身体受苦。 萧慕寻没来由的多了几分后悔,又见谢辞搭怂着脑袋,像一只毫无生气的小动物,走到谢辞面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些日子,谢辞所受的,远比他多多了。 害怕、担心、自责,而他却完全不知道。 萧慕寻:“别这样内疚,我们还要一同合力杀了那鬼修,什么方法都能慢慢商量。” 谢辞没想到会被萧慕寻抱了一下,脸颊微微变红,无处安放的手缓缓上扬,快要摸到萧慕寻的腰,想回抱他。 萧慕寻还在耐心劝慰谢辞,哪里想到他会这么多的小心思? “你不想离我远远的,我自然也不想,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定要好好商量,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谢辞的手心冒汗,隔着布料回抱了萧慕寻,鼻音闷闷的发出:“嗯。” 萧慕寻松了口气,以为自己总算是开导了他。 正当此时,小童忽而过来禀告:“师叔祖,掌门请你赶紧去大殿。” 他刚至此处,便看到两个大男人白天紧紧相依,好像在调情似的。 他脸颊通红,瞬间背过身去:“师、师叔祖……我什么都没看见!” 萧慕寻这才放开了谢辞,完全被这件事所吸引:“又出了什么事?” “是医修联盟的人,他们想找师叔祖借日月轮。” 萧慕寻眉头紧皱,看来短短一天时间,他们已经知道了日月轮在他手里了。 萧慕寻沉声道:“我这就去。” 萧慕寻回望谢辞,两人对视之下,他轻轻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谢辞莫要担心。 两人很快便离去,徒留谢辞一人。 清晨的阳光照拂在他身上,谢辞手指微曲,回想着方才那个拥抱,是寻儿自己主动的…… 他唇角微微勾起,心也沾染了蜜糖似的,傻笑着出了声。 似乎反应了过来,他又立马板着个脸,去桃林里修炼了。 — 萧慕寻便知医修联盟来者不善,日月轮的事,究竟埋下了隐患。 他留了个先手,吩咐童子去看看祝明霄的情况。 都已经好几日了,也该醒过来了。 莫钧青他不敢说,可萧慕寻了解祝明霄,他绝非软弱之人,不会沉溺在虚假的梦境里太久。 吩咐完了这些,萧慕寻才独自一人朝前走去。 当去到大殿时,萧慕寻才发现殿上唯有齐钰、左立安、掌门三人。 掌门屏退众人,是为了不让日月轮的事传得更远。怀璧其罪,日月轮又暂时没有认主,但凡医修,就没有不想要日月轮的人。 萧慕寻装作一无所知:“奇怪,医修联盟的人也在这里?” 左立安显得从容淡定,已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敌了。 不过一夜罢了,事情就已经有了转机。 左立安信心满满的说:“自然是因为我查到了一件事。” 萧慕寻:“哦?” 左立安眼神锐利的望向了他:“日月轮在你那里吧?祝少城主在夜辉城拍下了日月轮,却被你给抢走了。” “抢?”萧慕寻假装惊异,“自然是因为明霄送给我的。” 他们是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送这样珍贵的日月轮? 左立安被他的话给逗笑,朝齐钰说道:“都听到了?这样满嘴谎言,你们月淮城还打算撕毁盟约,同天衍宗合作?” 齐钰脸色难看,也产生了几分怀疑。 左立安点出了一点:“我看你分明是想夺走日月轮,又假意同祝明霄称兄道弟,还想利用幻面蛛杀了祝明霄夺宝!” 萧慕寻都快鼓掌了,若非他亲身经历,都要信了左立安的话。 能把日月轮和祝明霄昏迷的事联系在一起,算他厉害! 左立安言之凿凿,仿佛捏到了萧慕寻的软肋:“你们月淮城的人也不想想,他为何非要去幻面蛛巢穴?一个炼气三层,不是拖后腿吗?” 齐钰脸色难看,可内心已有了些许慌乱。 难道……真是霄儿看错了人? 左立安轻蔑的说:“事情我都查清了,月淮城这样护着他,无非是他误打误撞救过祝明霄,就这一次,你们便相信这世上唯有他能救了?” 这件事情戳到了齐钰的痛处,他不由紧抿着薄唇,朝萧慕寻望去。 这一系列的事情细想下来,的确疑点颇多。 萧慕寻凭什么笃定,唯有他才能救霄儿? 萧慕寻知道自己被怀疑也无可厚非,便冷着脸道:“我救不了,难道你们医修联盟的人能救?” 左立安立马道了句:“这是自然!” 他拍了拍手,殿外便走进来一个人。 萧慕寻才看清了来人,那正是陆归舟,医修联盟盟主之子。 医修联盟非要日月轮,便是想把这东西给他。 而陆归舟也的确能让日月轮产生极其细微的反应,虽然不能如他一般,使日月轮认主,可这已经极其难得了。 左立安:“陆归舟已经筑基,让他把日月轮拿出来,试试日月轮的反应如何?” 萧慕寻皱眉,自己还是炼气期,可陆归舟已经是筑基,日月轮会对谁有反应,结果可想而知。 掌门也懂得了这一层:“日月轮是我师弟之物,怎可随意拿出?” “是不是他的还难说!”左立安冷哼了一声,“我已经派人去了夜辉城拍卖会,他们明确表明日月轮是由祝少城主拍下!他怎么拿到的,还不一定呢。” 左立安打的好算盘,想要日月轮,便先说东西是月淮城的。等到日月轮对陆归舟有了反应,再顺势说萧慕寻谎话连篇。 这样继而又能保住月淮城和医修联盟的盟约,又能让方寸大乱的月淮城把日月轮亲自送上。 这可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萧慕寻看穿了左立安的用意:“若日月轮对他没有反应,又当如何?” 左立安布好了局,就等着他往里面钻。 萧慕寻这么说最好不过,他怕就怕萧慕寻冷静自持,来一个拖字。 左立安见他上当,嘴角的一边上扬,看着分外轻蔑:“日月轮是怎么来的暂且不谈,可日月轮乃是医修至宝,又封存着极阴之火,便该拿给能驱使他的人,放在你手上也是浪费。” 掌门在一旁听着有些气急,可心里又为萧慕寻着急了起来,师弟该拖到祝明霄苏醒啊。 倘若真不是他的错,左立安也没法子强求了。 萧慕寻面上却不急不躁:“你今日对我咄咄相逼,又在天衍宗胡言乱语。可世人都还不知道医修联盟的人这样无礼,这哪里公平?” 左立安冷哼:“若真是医修联盟错了,我便围绕天衍宗飞行一圈,大喊三声我错了,我无礼!” “日月轮是至宝,你这样的赌约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萧慕寻说。 左立安眼皮直跳:“那你想如何?” 萧慕寻:“你脱光了衣服,在天衍宗绕行一圈还差不多。” 左立安冷笑:“好!” 他们早已经知晓日月轮认主的条件,虽然苛刻,但陆归舟却刚刚符合。 这秘密知道的人极少,看萧慕寻这个说法,看来是不清楚了。 这样稳赢的局,他为何不赌一次? 萧慕寻这才拿出了碧玉簪子,日月轮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 萧慕寻在心里催促系统:[帮我个忙,抑制住日月轮对陆归舟的反应,代价随便你取。] 系统:[成交。] 陆归舟走到了日月轮面前,眼底尽是震惊和痴迷,他将手放到了日月轮上面,日月轮就好似有生命般的,泛着微微的萤光。 左立安心都快跳出来了,以为这是日月轮有了反应。 刚准备说出口时,月轮飞快的旋转,朝着陆归舟的手攻击,力道极狠。 若非陆归舟迅速收了手,怕是整个手都废了。 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日轮也有了动作,亲昵的飞到了萧慕寻身边,活泼的绕着他周身转了一圈。 萧慕寻:“……” 玩过火了! 众人看他的眼神骤然变了,传说中日月轮要在筑基后才认主,现在越看越像是,日月轮早就已经决定好了主人,可奈何萧慕寻还在炼气,神识薄弱,无法同日月轮建立联系。 而日轮和月轮……已经焦躁得等不及了。 掌门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指:“师、师弟……” 瞧瞧,月轮焦躁得不让别人碰,日轮亲昵的转圈圈,越看越觉得像啊! 萧慕寻:“嗯?” 掌门震惊的问:“你是不是隐藏了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期,却没跟我们说?” 萧慕寻欲哭无泪:“……” 第70章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萧慕寻抬眸望向掌门, 笑得颇为僵硬:“掌门师兄, 你开什么玩笑?我自然是炼气期啊。” 他在心里把系统骂了一百遍, 明明只要抑制日月轮对陆归舟的反应就行了。可谁曾想到, 系统竟然这么干。 如今是不想出风头, 也出了风头。 方才那句话, 也不过是掌门震惊之下的玩笑罢了。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心脏狂跳不止:“你们也看到了, 日月轮迫不及待想要认主。左峰主, 你还有什么话说?” 左立安回过了神来,脸色逐渐扭曲:“这不可能!” 掌门沉着脸:“什么不可能?难道你当我们都瞎了?事实清清楚楚的摆在眼前!” 左立安用手指着萧慕寻:“他一个炼气期,怎么可能让日月轮有反应?这摆明了有鬼!” 萧慕寻被迫装逼出风头, 他狠狠一拂袖, 玉佩腰悬, 随着华贵繁美的衣摆一起摆动:“医修联盟就这么输不起?” “分明是其中有鬼!你敢不敢把日月轮交出来, 让我们探查一番!?” 左立安气势凛凛的痛斥萧慕寻, 用手指着萧慕寻。 气氛僵持,快要凝滞。 而此刻月轮就好似有了反应, 飞快的回旋起来,似充满凛冽杀意,朝着左立安的方向而去。 陆归舟第一个注意到了异样,大喊一声:“危险!” 于此同时, 萧慕寻也发现了端倪, 暗骂了声。让左立安当众出丑倒没什么, 但若真的杀了他, 天衍宗就要惹上□□烦了。 萧慕寻喊:“回来!” 可月轮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止。俄顷,左立安的手指已经被月轮割开一半。 众人屏住了呼吸,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是月轮擅自行动令他们震惊,反而是因为,若非萧慕寻喊的那一声,月轮怕是要直接将左立安的手指削下来。 左立安额头青筋凸起,痛得面容狰狞,不敢擅自挪动半分。 月轮锋利,已经深深割开了他的血肉,倘若再动,怕是整个手指头都保不住。 萧慕寻终于赶到了左立安身边,低声对月轮说:“我知晓你是想给我出气,但别胡乱伤人。” 月轮停滞在半空,许久都没有反应。 众人的心弦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连大气也不敢喘。 左立安手指的鲜血啪嗒的滴在了大殿的青玉石板上,染红了地面的莲纹雕刻。 “月轮莫非是失控了?”齐钰低声问了句。 他的话,令众人的紧张达到了巅峰,紧绷的心弦像是马上就要断裂。 然而萧慕寻却伸出了手,朝着月轮缓缓挪动。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生怕月轮会攻击萧慕寻,毕竟现在还未认主。 可令众人惊奇的事却发生了,待萧慕寻伸出手后,月轮竟乖乖的回到了他的身边,和日轮一起重新归位。 众人这才敢吐出一口气,才惊觉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打湿。 日月轮也太有灵性了吧! 没有认主,却胜似认主。 人家就随便一指,它就看不惯了,非要把人家的手指头给削下来才行? 众人心有悸悸,全都缩回了自己的小指头,捏成了拳,害怕日月轮再发一次疯。 掌门望向左立安:“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服的?” 左立安脸色煞白,毕竟十指连心,手上的疼痛令他无比清醒的认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拿出了药瓶吞下丹药,手指才没有再继续流血了。 左立安再也不敢说萧慕寻对日月轮动了手脚,这次是月轮攻击,下次怕得日月轮同上,再要了他的小命。 左立安心有悻悻,眼睛赤红的盯着齐钰:“就算如此,也不能说明,日月轮是少城主送给他的。” 他不甘心,仍要挑拨。 齐钰:“……左峰主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这话不是该问萧慕寻?” 左立安全身僵硬,面对萧慕寻时,连之前那股嚣张劲儿都收敛,憋了半口气:“你、你是不是欺骗了祝少城主,抢走了日月轮?” 萧慕寻嘴角抽了下,日月轮威慑得太狠。左立安质疑不像质疑,放狠话不像放狠话,如今就像是披了狼皮的兔子,在虚张声势。 “医修联盟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胡乱揣测?” 萧慕寻话音刚落下,便有一人从外面缓缓挪步走了进来,他一身淡蓝外袍,风采卓然,姿态优雅矜贵。 齐钰见到他时,不由吃惊的喊:“霄儿,你醒了?” 祝明霄望向了左立安:“我不过昏睡几日,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左立安没想到他会醒来:“祝少城主?” 他这么说,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毕竟主动找死,把脸迎上去给别人打,这种蠢事左立安怎么会去做? 这其中疑点颇多,包括祝明霄花十万灵石拍下日月轮,却心甘情愿将东西送给萧慕寻。 以及幻面蛛巢穴,萧慕寻一个炼气三层非要跟去拖后腿。等回到天衍宗时,萧慕寻醒着,可祝明霄却沉睡了许久。 按照常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齐钰迎了上去:“霄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祝明霄这才将目光放到了齐钰身上,皱眉道:“舅舅不会真的受了医修联盟挑拨?也跟着他们一起来针对阿寻?” 齐钰有些尴尬,颇为心虚的说:“怎会?” 祝明霄眯起眼:“这就好,月淮城还不至于蠢成这样,继续受医修联盟的哄骗。日月轮当然是我送给阿寻的,谁敢造谣?” 左立安失声喊道:“怎么可能!” 祝明霄:“怎么不可能?” 左立安急急忙忙的说:“你和萧慕寻才认识多久?会把用十万灵石拍下的日月轮赠给萧慕寻?!” 祝明霄却笑了:“我又不是医修,日月轮于我而言根本没用。” 左立安失声道:“那也不至于把十万灵石空手相赠!” 祝明霄微垂着眼眸,脸上已有了薄怒:“我本来不想说出口,是你们医修联盟咄咄相逼。我想同阿寻结为道侣,莫说十万灵石了,阿寻想要什么我都给他。” 此言一出,掌门和左立安震惊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萧慕寻头疼扶额:“祝明霄,你住口。” 祝明霄紧抿着唇:“我若不说,医修联盟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给你泼脏水呢。” 齐钰也尴尬极了,只是知道霄儿对人家有好感,哪里清楚他早就把日月轮送出去,当做聘礼…… 这…… 齐钰摸了摸鼻子,把所有事情都怪在了左立安头上。 都是左立安来挑拨,害得他真的以为祝明霄的昏迷不醒,是被萧慕寻所害。 齐钰是再也不敢怀疑萧慕寻了,此刻脸都被打肿了,为自己的起疑感到万般羞愧。 祝明霄望向左立安:“怎么?你们医修联盟已经管得这么宽了?连我想和谁结为道侣,想把日月轮送给谁都要管?” 左立安脸色铁青,千算万算没算到祝明霄见色起意,把日月轮都拱手相送了。 该死的! 他正准备拂袖而去,却被萧慕寻所挡:“站住,左峰主不会忘了自己之前的话了吧?” 左立安骑虎难下,如今天衍宗的掌门和齐钰都在此地,他方才觉得十拿九稳,才会这么说,没想到连连遭到打脸。 掌门:“看来医修联盟是不打算履行诺言了,但今日之事不能这么算了。还是请医修联盟的盟主过来吧,让他看看左峰主在天衍宗是多么无礼。” 让盟主来天衍宗? 不可! 左立安紧咬着牙,竟真的跑了出去,宽衣解带,御剑而行,绕着天衍宗飞行一圈。 他的嘴里还咬牙切齿的大喊:“我错了,我无礼!” 听闻那一日,内门弟子将左立安的窘态看了个遍,直到几十年后,都在传左立安是个变/态…… — 既然祝明霄已经苏醒,齐钰也不再有怀疑。 月淮城正式和天衍宗结盟,并态度坚决的撕毁了同医修联盟的盟约。齐钰本想让祝明霄跟他一同回月淮城,可祝明霄却以青玄琴的事拒绝了齐钰。 正如月淮城有至宝蕴星池一样,天衍宗也同样有千年寒冰蚕。 修补青玄琴,就必须拿到千年寒冰蚕的蚕丝。 齐钰听闻他这么说,也只好作罢。 夜晚来临,今日无风无云,天空澄澈一片,繁星悬于天河,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夜风吹拂着衣袖,绕过紫藤萝缠绕的吊桥,便回到了临曲崖。 想起今日的事,萧慕寻一脸悲痛:“万一今天的事传出去,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我知道你想帮我,可结成道侣之类的事,以后莫要胡说了。” 祝明霄强颜欢笑:“我只是太着急,怕左立安针对你,至于今日的事……” 祝明霄动用了全身的力气:“你莫要往心里去。” 萧慕寻这才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他总想起那个吻,对这方面的事也越发谨慎。 萧慕寻叹气:“不过你今日也演得太像了,我还真以为你要和我结为道侣……” 祝明霄心情复杂:“你我相识几十年了,你还不了解我?” 萧慕寻更放心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自然信你!” 祝明霄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只得以挚友的方式拍了回去。 然而这一幕却全然映入了谢辞的眼中,他眉头紧皱,总感觉自己头上惨绿。 等祝明霄走后,萧慕寻才回过了头,瞬间便看到了从屋顶一跃而下的谢辞。 夜深了,不用想都知道,眼前的人是那个鬼修。 萧慕寻之所以那样待他,实在是因为一腔怒火无处发。 谢辞晚上会交换,便代表那天吻他的是这个鬼修。 他越想越气,觉得自己被一个男人给亲了,有种日了狗的心情。 想在回想细节,白天的谢辞从不会对他动手动脚,都是晚上才这样。 那个鬼修一定是好男色! 一想到这儿,萧慕寻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你怎么在这儿?” 谢辞本不打算理会这些事儿,可一说出口,便成了:“大晚上的,拉拉扯扯,很开心?” 萧慕寻呵呵了两声,打算直接绕过他,进到竹屋里面。 哪知道刚一挪开步子,脑海里的系统便传来一个声音:[正在收取代价,请宿主多收集爱慕值。] 话音刚落,萧慕寻的腿就软了,直直的跌入了谢辞怀中。 萧慕寻:“……” 谢辞质问的口吻随之一变,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古怪的问:“你没事吧?” 哪知道萧慕寻感觉全身炙热,丹田里燃着一团火似的。他微微抬头,眸子里已经蕴了一层雾气,眼神迷离,完全是勾人的媚/气。 谢辞心跳快了几拍,心里越发认定了,萧慕寻一定是想勾引他! 还这么光明正大的撞入他的怀里,生怕他不知道。 昨夜睡在屋顶,吹了一夜冷风的郁闷也随之消失,谢辞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萧慕寻没想到打击来得这么快,想从谢辞的怀里挣扎起来,却发现怎么都没有力气。 他还没说话呢,谢辞就开了口:“还不从我怀里起开,舍不得?” 萧慕寻很羞愤,尤其是知晓眼前的鬼修好男色。 “你……你有本事把我推开。”萧慕寻想激怒他。 谢辞一挑眉,既然这样,成全他好了。 还好他心胸宽广,要其他男人遇上这种事,早就大发雷霆了。 谢辞推开了他:“站直。” 萧慕寻半咬着唇,脸颊红透,微微喘着气,却还是要撑着力,才能站直一点。 谢辞察觉到了端倪:“你……练功出岔子了?” 萧慕寻没有说话,只得默认谢辞的话。 谢辞皱眉,一把横抱起了萧慕寻,将他抱到了竹屋的床上。 萧慕寻也没力气拒绝,软软的倒在他的怀中。 谢辞很少见到这样乖顺的他,将他放在床上时,对方的墨发同他的发丝微微纠缠了一下,又很快就分开。 谢辞眼神微闪,鼻尖溢满了对方身上的味道。 方才怀里的萧慕寻也太软了,仿佛没骨头似的。还有他好似无意间碰到了他的臀,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软嫩的触感。 谢辞心头升起几分异样,又热又麻,眼神也没办法从萧慕寻身上离开。 萧慕寻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力气,便看到谢辞火热的眼神,而他自己好似还不自知一般。 这个鬼修,他好男色。 不知怎的,这话在萧慕寻脑海里打转。 萧慕寻恼羞成怒,想骂人,喊出口的话却软绵绵的带着甜:“滚啊!” 谢辞眼神微闪,竟乖乖的走到了门口,还把门给关上了。 要让旁人知晓,那个乖戾的魔君竟然听了别人的话,那才是要吓得掉眼球。 谢辞满脑子都是萧慕寻方才的神情,不由的嘟囔了一句:自己勾引别人还害羞? — 在那之后,内门的风向就完全变了,开始纷纷讨好萧慕寻。 莫钧青和陈栎早在前些日子便苏醒了过来,萧慕寻同其他人不怎么亲近,唯有陈栎时常来临曲崖找他。 萧慕寻淡淡瞥向了他:“怎么又有这些东西?” 陈栎:“师叔祖,你这几日大出风头,这些可都是想巴结讨好你的。” 萧慕寻皱眉:“还回去。” 陈栎诧异的问:“可现在天都黑了。” 萧慕寻:“都是现在罢了,若我三年没能筑基,嘲笑我最狠的,一定是今日来讨好我的人。” 陈栎明白这些都是墙头草罢了,不由叹了口气:“师叔祖对自己也太严苛了,怎会接受这样不公平的条件?” 三年筑基,简直前所未闻。 陈栎之前还总觉得,自己若是拜莫钧青为师,陈家定要受他拖累,屈居萧家之下。 可当他听说萧家人不仅不为自己的后辈高兴,甚至还各种添堵的时候,陈栎就释然了。 萧慕寻眼神微闪:“不管怎样,都要一试。” 这几日他每天都在打坐修炼,等祝明霄修复好了青玄琴,他便彻底闭关。 萧慕寻对陈栎说:“对了,你师父呢?” 师尊的称呼,只能喊如顾星河这样位高之人,而大多数还是喊师父的。 陈栎想了想:“这几日在给新入门弟子讲课。” 萧慕寻正巧有事找莫钧青,他起了身:“事不宜迟,带我去找他。” 既然萧慕寻都这么说了,陈栎自然得照办。 乘着夜色,两人一同朝新入门弟子的问道峰而去,谢辞见状,也从屋顶一跃而下,要跟着萧慕寻一起。 萧慕寻没有拒绝,乃是因为对方知晓宗鳞的事,兴许比自己还要知道得多。 等找到了莫钧青,总能试探出什么消息来。 陈栎还有些惊奇:“你不是答应了老祖从此不下临曲崖么?” 谢辞瞥向了他:“我想做的事,从来没人能阻止。” 谢辞气势强大,透着一股子狠劲。 陈栎被这一眼吓得不轻,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再也没说话了。 等来到了问道峰,陈栎带着几人站在外面,里面的莫钧青正在上课,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萧慕寻没有打扰,而是等待着莫钧青上完课。 他朝里面看去,忽而看到一人,颇为清隽好看。 萧慕寻想起这鬼修好男色,便故意问他:“你觉得那个人长得怎么样?” 谢辞连眼睛都没抬:“不及你。” 话音刚落,系统便说:[爱慕值上涨20。] 以前怎么都不涨,现在一涨就暴涨20。 萧慕寻猛然望向了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好男色的给觊觎上了!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修) 第七十一章 萧慕寻忽然有些奇怪:[等等, 他的爱慕值能和谢辞叠加的么?] 系统:[能。] [那之前的六十有多少是谢辞的, 又有多少是他?]萧慕寻问得一针见血。 系统:[无法分别测出。比如萧出云喜欢宿主, 爱慕值应该极高,但他被萧墨夺舍,神识死死压制身体的本能,抵消之下也只有20罢了。] 萧慕寻心沉到了谷底, 胡思乱想的时候,莫钧青已经从学堂走出了:“小师叔?你怎么来了?” 里面的新入门弟子透过朱红雕窗, 纷纷看向了外面。 那日在入门大典上,萧慕寻浑身狼狈, 他们也因不服气,而没能仔细瞧萧慕寻。 透过昏黄暖人的烛火,他的容貌朦胧,却遮掩不了那份睥睨众人的艳色, 犹如暮春时节的醉人烟雨。 他们看得痴迷, 眼底尽是惊艳,没想到他的容貌竟这般出众。 陈栎走了进去,抵挡住众人目光:“师父不过刚出去一会儿,你们便偷懒了?赶紧温书!” 众人这才收回了目光, 不敢再看。 莫钧青眼底尽是赞色,自己收的徒儿还是比那帮皮猴乖。 萧慕寻:“我来寻你,自然是要事相商。” 乘着夜色也要赶来, 想来是什么大事。 莫钧青做了个请的姿态:“不如去我洞府一叙?就在不远处。” 萧慕寻欣然同意。 几人便乘风而起, 山风在耳旁呼啸而过, 夜间山岚缭绕,只看得见白雾中脱离枝头的粉艳桃花,翩翩如蝶,逆风拍打在身上脸上。 等抵达山涧之中的洞府,几人才就此停下。 莫钧青:“洞府简陋,坐吧。” 这里面的确凌乱,丹药瓶肆意堆积,杂书也不少,还有些储藏的灵植,唯一能下脚的地方,当属中间的石桌了。 冷露濡染了衣袖,萧慕寻的鸦发间都染上了半湿的花瓣,被他随意拂下。 萧慕寻刚想坐下,便瞧见连石凳上都是书。 还真是药痴! 莫钧青尴尬极了,连忙把书给捧了起来:“随意些!” 萧慕寻笑出了声,问得直接:“幻面蛛巢穴那个男人,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不过他吞的那条蛇……” 莫钧青答道:“其实这几日我一直在调查,那条蛇叫做银环蛇,虽小,却有剧毒。” 宗鳞生吞蛇的场景,现在想起都令人毛骨悚然。 莫钧青和萧慕寻都是医修,会共同留意同一件事,并不稀奇。 萧慕寻眼神一亮:“既然知晓是银环蛇,可有查到那条蛇生长在何处?” 一听此话,莫钧青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憋出了四个字:“碧岭秘境。” 萧慕寻睁大了眼,大脑空白了数秒。 那些疑点,仿佛一个个被串在了一起。萧慕寻脑海里渐渐想到了一个人,去过碧岭秘境,又有时间接触宗鳞,将银环蛇送出的,便唯有一个人。 ——萧出云。 他一直心存疑惑,为何萧家被灭族,又为何是九幽的大妖来执行? 而此刻,真正得出了答案。 约莫上一世萧出云也和宗鳞勾结,才有了萧家灭门之事。他好不容易生存,萧出云却还不放过他,华彦淮堕入九幽,苏明瑾背叛,也有他的参与和谋划。 萧慕寻捏白了手,脸色逐渐凝重。 萧出云是上一任神眷的儿子,同萧家仇深似海。而前些日子,萧慕寻也从那张纸条中知晓,谢辞是宗鳞仇人的儿子。 这两个人会勾结在一起并不稀奇,动机已经清楚明白,可恨自己现在才想到! 莫钧青不知夺舍一事,不由叹息:“去碧岭秘境的人这么多,也不知道从何查起。” 萧慕寻吐出一口浊气:“是萧出云。” 莫钧青微惊:“什么?” 萧慕寻心情沉重,因为发了心魔誓,不得把萧出云夺舍告诉旁人,只得模棱两可的回答:“总之他和宗鳞勾结。” 难怪宗鳞会救下苏明瑾,原来是这个原因。 萧慕寻又朝莫钧青说道:“我有事联系萧家,先告辞了!” 莫钧青诧异:“怎的这么着急?” 萧慕寻眸子幽暗:“若是再不提防,萧家会被灭族!” 莫钧青没想到事情这般严重,也不再问东问西,赶忙送萧慕寻离开。 等出了洞府,山涧的水流溅了一身凉意。白茫茫的水浪汇聚在一起,一波三折,又顺着极高的岩石垂下。 萧慕寻等不及回临曲崖了,心中焦急万分。 他已经学会了天衍宗的传音符,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用特殊的法门注入灵气。等传音符在手心里形成了小纸鹤,他才急忙道:“家主,请务必小心萧出云。” 这是他第二次警告萧家。 之前去碧岭秘境之后,萧慕寻便对萧月明说过,奈何谆谆告诫,便换来了一巴掌而已。 萧慕寻皱紧了眉头,知晓以自己现在和萧家的关系,萧月明大约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仍然十分着急。 谢辞见状,便道:“何不传音给萧玉成?” 萧慕寻皱眉:“可老祖一直在闭关,我怕……” 谢辞眼底裹着深沉的黑暗:“你要是够狠,就该杀了萧月明,令萧玉成接手萧家,反正萧月明对于你也是个障碍。” 他的狠厉令萧慕寻怔在原地:“你真这么想?” 谢辞淡漠的说:“萧玉成来做萧家的家主,兴许会被俗事阻碍他的修为进展,却能带领萧家走得更好。” 萧慕寻摇头:“那是你不了解老祖,他一心都放在大道上。” 谢辞却像是知晓萧慕寻所想,冷笑着说:“那个人狠起来,可不比萧月明差,该割舍的,全都毫不留情。你身在局中,看不清局里的人。” 萧慕寻浑身发冷,上一世易峥拿菩提参要挟萧家,老祖还做出了送二姐去青炎宗的决定。 或许真如谢辞所言,他比自己看得更加清楚。 谢辞凝望着萧慕寻:“你有没有想过,萧家只是对你一忍再忍,对旁人,手段狠毒不亚于魔修。” 这种事情,萧慕寻早就知晓。 所以那三年筑基人人都觉得诧异,为何他还要答应。 可于萧慕寻而言,那便是前所未有的珍贵。 萧慕寻:“……嗯。” 谢辞:“可他们忍让你,也还是想控制你。” 萧慕寻有些无力:“……这些我都知道。” 上一世萧家灭族,已经成了萧慕寻心里的结。 既然重生,他便要竭力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萧慕寻已经放出一道传音符了,此刻再传了一道:“老祖,我查到萧出云有可能同魔君宗鳞勾结,或可对萧家不利,还望老祖提点家主,万般小心。” 谢辞见他还是这么做了,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以后我再劝你一句,就当我傻。” 说完这句,谢辞又皱紧了眉头,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 他受伤,被别人利用,关自己什么事? 谢辞越想越焦躁,简直比自己受伤不能动弹的时候还要焦躁。 他恨不得找人打一架,以此来缓解这陌生的情绪。 然而萧慕寻语气真诚:“多谢。” 不管多少矛盾,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关心。 一句多谢,便完全平息了谢辞心中的烦闷。 他重重的哼了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可唇角微扬,心情却不错。 这样温软的性子,要是没他在身边,保准儿被人欺负。 算了,生死契和混沌珠的事,还是不催他了。 — 祝明霄知晓萧慕寻同萧家那三年筑基的赌约,也不打算在天衍宗停留多久。 得了千年寒冰蚕丝后,便打算同萧慕寻告别。 天还未彻底亮开,祝明霄便过来找了萧慕寻。 两人坐于竹林石桌旁,竹叶翩翩而落,青翠欲滴,如振翅的蝴蝶。 石桌上摆放着器皿,以桃花煮茶,暗香扑鼻。 祝明霄手里把玩着琥珀色的茶盏:“修复青玄琴大约还有一月的功夫,你不必在意我,早些闭关吧。等我修复了青玄琴,便离开天衍宗。” “反正也不差这点时日。”萧慕寻并不在意,“况且蕴星池的事,我已经答应了城主,要在一年之内,为你寻其他能代替水莲子的灵植。” 祝明霄笑了起来,他到底是关心自己的。 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很重要? 祝明霄:“我翻阅古籍,已经查到了一种灵植。” 萧慕寻感兴趣的问:“什么灵植?” 祝明霄:“天问根。” 萧慕寻微怔,天问根虽然稀少,但并不是没有听过,毕竟他是医修。 萧慕寻觉得阴差阳错,不由笑了起来:“这东西产自极南的临海一带,上次我为邱真指了条路,也是在极南临海一带。” 他们若是去临海一带,怕是要托邱帮忙了。 正当两人计划着打算去临海取天问根时,顾星河已经重新炼制了一套雪澜针走了过来。 顾星河这几日忙着为萧慕寻重新炼制武器,并不知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便连祝明霄当众说送日月轮给萧慕寻,是想同他结为道侣,都未曾得知。 萧慕寻想起这一世顾星河还是第一次见到祝明霄,便站起身来:“师尊,这是……” 没等他介绍,顾星河便缓缓道:“月淮城的少主?” 祝明霄也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幸会。” 就是这家伙,早早的去了萧家,还捷足先登的成了阿寻的师尊。 别以为他不知道,顾星河这厮绝对和他一样重生了! 顾星河紧抿着唇,俨然也不喜欢祝明霄:“阿寻,你是何时同他相识的?” “……便、便在夜辉城的拍卖会上。” 顾星河:“拍卖会?你还想要什么,师尊给你买。” 萧慕寻干咳了声:“不必了,祝明霄已经买下来了。” 顾星河不开心了:“你用他的灵石,不用我给你的灵石?” 萧慕寻一个头两个大,顾星河有些孩子心性,得哄:“我是师尊的徒弟,当然是用师尊的灵石!” 顾星河听罢,这才愉悦的眯起眼。 祝明霄却不开心了:“还不是你给得太少,阿寻才拍不到。” 顾星河:“……” “顾星河,你这么穷这么吝啬的吗?”祝明霄可不怕他,自己身后有月淮城的势力,顾星河身为天衍宗的老祖,不敢对他怎么样的。 祝明霄还拿出了个乾坤袋,笑呵呵的递给了萧慕寻:“阿寻,我这儿也有许多灵石,舅舅也说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还是长辈给的? 顾星河越听越不对劲,便好似给新入门的后辈见面礼似的。 顾星河的脸沉了下去:“阿寻,你是我徒儿,还不至于落魄到收旁人的东西。” 萧慕寻夹在中间,欲哭无泪极了。 哪知道祝明霄却说:“他早就收了。” “什么?” “我买了日月轮给他。” 一听此言,顾星河眼瞳紧缩,很快明白了祝明霄说这话的用意:“原来是你。” 两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萧慕寻头疼极了,再不阻止,万一动了手……要命! “师尊,我……” 顾星河却说:“阿寻,我有事同这位少城主细谈。” 祝明霄也正有此意,朝萧慕寻说:“我一会儿来找你。” 萧慕寻觉得空气都稀薄了:“我留在这里好点吧……” 祝明霄:“放心,我有分寸。” 萧慕寻在内心大喊,你有分寸顾星河没有啊! 顾星河向来不通人情世故,世上还真没几个能制住他的。 萧慕寻担心极了,杵在原地不肯走。 顾星河缓缓开了口:“阿寻,我答应你不打残他。” 萧慕寻:“……” 祝明霄的待遇竟然比谢辞好一点! 祝明霄呵呵了两声,空有一身武力,只会做这些威胁的事:“顾前辈,你这就不对了,若非我比你晚生一百多年,咱们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顾星河沉声道:“我压抑修为同你打。” 萧慕寻越听越心惊胆战,这怎么就开始扯起打架了? 祝明霄眯起眼,有些事想试探顾星河,不想让萧慕寻在这儿为难:“阿寻,我保证不动手,别紧张。” 既然祝明霄都这么说了,萧慕寻只好先离开了竹林,僵直着身体站在外面。 竹影摇曳,苍郁青翠。 竹叶上裹着宿露,顺着叶尖滴落至下,滴落在鹅卵石的小径上,形成清浅的水洼。 站在清凉的竹林里,萧慕寻觉得自己更冷了,瑟瑟发抖,总觉得里面会打起来。 他心绪不宁,放缓了呼吸,时时刻刻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但凡有打起来的迹象,他就立马冲进去阻止。 萧慕寻注意得太过,未曾发现谢辞已经来到了此地。 “怎么站在这里?” 萧慕寻吓了一大跳,回眸朝他望了过来。 天还未亮开,现在的人是那个鬼修? 可刚见到谢辞,系统就发出了声响:[请再提高20的爱慕值,否则强制收取代价。] 萧慕寻:[上次不是收取了吗?] [日月轮都还两个轮呢,当然得收两次代价。] 系统这么做也是帮他,这段时间爱慕值收取过慢,导致它没有能量为萧慕寻延续生命。 它不能连宿主的命都保不住,只能以这种方法。 系统已经发出了警告:[十、九、八……] 萧慕寻心急:[等等,你为什么只对谢辞有反应?] 系统:[因为他最好收集爱慕值。] 柿子都得拿软的捏,要想迅速收集爱慕值,延续宿主的生命,明显就得是他。 [请宿主快些收集爱慕值……三、二、一。] 萧慕寻腿软得不像话,若非软的同时倒在竹杆上,他根本没法立直身体。 然而竹杆到底细长,无法支撑起他全身的重量,很快便弯了下去。 萧慕寻微喘,满脑子都是不能让祝明霄和顾星河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他半咬着唇,只能向谢辞求助:“你能扶我去桃林吗?” 谢辞瞥了他一眼:“练功又出岔子了?” 萧慕寻却脸颊微红的抬眸看他,眼梢都好似抹了层胭脂似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勾人的媚。 “就当我是。” “不是练功出了岔子,你好几次都故意在我面前……”谢辞沙哑着声音,“你也会在别的男人面前这样么?” 萧慕寻羞愤万分:“你怎么这么想?” 谢辞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只会在自己面前…… 萧慕寻欲哭无泪:“快点。” 当他有了这个意识后,谢辞就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从他身上挪开眼,肌肤羊脂玉般细腻,眸中光华流转,好似要勾走别人的魂魄。 他扶住了萧慕寻的腰,对方就跟没骨头似的,非要朝着他这边靠。 萧慕寻只想着快些离开这儿,害怕竹林里面的两人真的看到他此刻的窘态。 走得急,身上又没力,竟不慎被前方的石头绊倒。 而扶着他的谢辞也被他连累,两人同时跌倒在地。萧慕寻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谢辞压在他身上,姿势尤为暧/昧。 谢辞心跳极乱,该死的,这么迫不及待! 谢辞:“故意假装摔倒?” 萧慕寻:“……误会!” 谢辞不信,都好几次了,又不是一次。 他压着萧慕寻,对方的发丝也不慎散开,因疼痛盈满了泪花,谢辞忽而想到了暮春的桃花,有种开至凋零的颓靡之美。 谢辞眼神微闪,想起萧慕寻总故意勾引自己,心里顿时一片酥.麻。 气氛越发暧.昧,他的眼神也渐渐炙热。谢辞像是着魔似的,竟凑了上去,在萧慕寻的唇间落下一个极浅的吻。 而此时天已经亮了,身体的意识已经交换。 年少的谢辞刚醒过来,便发现了他紧紧贴着萧慕寻的唇。 只一瞬间,他便搂住了对方,本能的加深了这个吻。 他已经不想再忍耐了。 萧慕寻震惊到极点,他没看错的话,天亮开了吧? 那现在掌控身体的,该是他所熟知的谢辞才是。可对方不仅没把他扶起来,甚至还炙热的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感情似的。 许久之后,谢辞才松开了他:“讨厌?” 萧慕寻心头涌起惊涛骇浪,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虽然是误会,可他也当成是谢辞在吻他,完全没有讨厌的感觉! 可这让他该怎么回答? 萧慕寻还未来得及思索,祝明霄和顾星河已经从竹林里走出。 两人凑巧撞到,见此情形,祝明霄脸色阴沉难看,头上惨绿。 这野男人谁! 祝明霄咬牙切齿:“你找死!” 谢辞回头,祝明霄在看到了他的脸后,顿时大怒。 这不是他想搞死的魔头谢辞么? 混蛋!敢压在阿寻身上!?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萧慕寻听到了祝明霄的声音, 心里咯噔一声, 奈何身上根本没力气,软绵绵的朝他看了过去。 “明霄?” 而在祝明霄眼底,萧慕寻的唇被吻得泛起了殷红,眼神如搅乱的一池春水,泛着靡靡春意,好似被男人狠狠疼爱了一把。 祝明霄看得灵气翻涌, 胡乱的在体内冲击, 搅动得他丹田生疼, 竟闷咳了好几声。 在他心底,萧慕寻是何等的高不可攀,堂堂正派领袖, 风骨傲然, 到最后还和魔君谢辞同归于尽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因为那高伟的形象, 祝明霄无论如何都生不出亵/渎的想法,便连午夜绮梦的对象是萧慕寻,他都痛骂自己禽兽, 觉得太不应该了。 这一个瞬间, 所有的东西都骤然轰塌。 祝明霄气压变低:“混蛋!” 要让他觉得是萧慕寻主动,那祝明霄打死都不会信。定然是谢辞重生了, 这个魔头早就对阿寻见色起意! 祝明霄牙关紧咬, 凛然的杀意全都对准了谢辞一人。 然而顾星河却拦住了他:“要打, 也别伤到阿寻。” 祝明霄:“用不着你提醒!” 他快被心里的嫉妒冲昏了头脑, 根本无法保持理智。看样子,顾星河比他早知道真相,可顾星河却没能早早阻止! 乘着这时间,谢辞已经扶起了萧慕寻。 萧慕寻喘着气,拉着谢辞的手:“别、别和他起冲突。” 谢辞:“我不动手,不代表他不会。” 萧慕寻哀叹一声,可恨现在都还没力气,是不是真的要收到那20的爱慕值,系统才会解除他现在这种状态? 这边祝明霄已经同顾星河说完,一回眸便看到两个人手拉着小手。 他眼睛瞬间就赤红一片,气血上涌:“放开你的手!” 顾星河皱眉,原本想提醒祝明霄,阿寻和谢辞身上有生死契,可俨然已经来不及了。 祝明霄已经出了招,一道火系法术朝着谢辞打了过去。 谢辞握紧寒刃,逆转经脉,寒刃便覆满了冰霜,极快的在半空挥动。寒刃覆满的灵气,将烈火划得极碎,将其轻易化解。 谢辞回头朝萧慕寻望去:“没事吧?” 火星在空中飞舞,如振翅的蝴蝶。 萧慕寻摇了摇头,软绵绵的朝祝明霄喊:“都是误会,你们别打了。” 祝明霄和顾星河平日哪能听到萧慕寻这样的语气? 软得好似没有骨头,嗓音中带了点甜,尾音微颤,好似要直冲人的魂魄,恰恰挠到了心里最痒的地方。 祝明霄心跳极乱,顿时心悸得厉害:“阿寻,是不是他逼你的?” “逼我?”萧慕寻蒙圈,“逼我什么?” 祝明霄问不出口,被个男人压在身下,还不是被逼的? 他今日非要杀了谢辞:“总之,都是他不对!” 该死的魔头,城府这么深,定是他知晓阿寻善良,便装可怜博取同情! “卑鄙!无耻之尤!”祝明霄又发动了第二次攻击,他有分寸,绝不会伤到萧慕寻半分。 祝明霄恢复了些理智,不断的设下攻击,逼迫谢辞离开萧慕寻身边。 而恰逢谢辞也有此意,便假装上当。 两人打到了竹林深处,水火两种法术交织。他们两个一个筑基初期,一个筑基中期,纵然祝明霄的境界赢了一筹,却因无法使用青玄琴,而无法立刻赢过谢辞。 两人势均力敌,谢辞一个扫击,刃锋所到之处,竹杆被削开一道浅浅的痕迹。 祝明霄拿出阵盘,一个护印抵挡住了谢辞的攻击。 谢辞眼神幽暗,还是刺得太浅,不然也不会轻易被抵挡住。 他的余光瞥到了萧慕寻,他正担忧的望着这边,似乎并没有半点厌恶的意思。 他不后悔强吻了他,压抑了那么久的感情,在一瞬间爆发,犹如滔天的江河之水,那一腔炙热快要溢出来。 祝明霄脸色更难看,这种时候还想着和阿寻眉目传情? 果然不能小看这魔头,他便是用这些手段诓骗了阿寻吧? 祝明霄足尖御起灵气,一跃便至竹巅处,脚下踩着郁郁葱葱的竹叶,他双指合十,庞大的灵气让竹叶掉落枝头,围绕在周围。 竹叶被灵气灌洗,以最尖锐的地方对准了下方的谢辞。 这和之前招式的攻击范围完全不同,若是控制不好,很容易伤到萧慕寻。 谢辞立马便察觉,不顾自己,在萧慕寻所在的地方下了个护印。 在施放的那一霎那,顾星河也出了手,以雷霆之力将如细针般刺来的竹叶烧了个精光。 萧慕寻吓了一跳:“师尊?” 然而顾星河没说话,反而站在他面前。 祝明霄所在的地方,竹子都变得光秃秃的,不剩一片竹叶,可见他是真的下了杀招,势要提前杀了谢辞,斩草除根。 祝明霄不明白顾星河为何要出手:“你难道不知道谢辞的危险?他日后还会继续害阿寻!” 顾星河冷漠的抬头:“你想怎么打无所谓,我说了,前提是不能伤到阿寻。” 祝明霄:“我方才那招根本不会伤到阿寻,你当我是什么人?连这点控制力都没有?” 顾星河:“这可不一定,你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在场之人,也唯有不谙世事的顾星河敢点出来。 长久的沉默,令气氛快要凝滞。 祝明霄捏白了手,克制着自己的怒火:“阿寻,你也觉得我会对你动手?” 谢辞和顾星河只是关心则乱,才会这么做,萧慕寻知道。 他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你不会。” 祝明霄好似被这一句话给抚平了心湖,让他找回了几分理智。 祝明霄御气站到了萧慕寻身边来,紧盯着他:“我之前在月淮城看到的人便是谢辞,你那个时候就瞒着我了,是不是?” 萧慕寻眼神微闪:“……是。” 虽然早已猜中,祝明霄还是被这个答案给刺痛。 祝明霄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要留谢辞在身边?” 纵然谢辞就在身边,可萧慕寻还是想说出真话。 “起初的时候,我的确有其他的想法,可后来碧岭秘境他多次救我,我便觉得那是不对的。”萧慕寻看向了他,“明霄,他不是生来为恶的,我在他母亲灵位前立过誓,互不离弃,互不背叛。” 祝明霄倒退了一步,心犹如针扎那般。 他和萧慕寻认识几十年了,他都不曾对自己许下这样的诺言。 可谢辞…… 那分明是他的死对头,又作恶多端,他凭什么? 祝明霄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竟愤愤然离去。 萧慕寻站在原地,忽然有种极深的无力感。他就知道,祝明霄发现谢辞一直跟在他身边后,便会有这样的反应。 所以,在月淮城的时候,他才会一直瞒着。 萧慕寻还要朝谢辞解释,笑得格外难看:“你别误会,我说起初对你有别的想法,是……” 而谢辞走了过来:“你忘了,碧岭秘境回来后,你便向我解释了。” 萧慕寻:对哦! 谢辞耳根微红,眼神飘忽:“你起初对我有别的想法也没事,但做人一定要坚持,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拒绝你的是鬼修,不是我。” 萧慕寻:“……!!!” 他还没找他算账,为什么接着那个鬼修亲他。 艹! — 自那之后,萧慕寻便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已经第二次了,为什么他不会对谢辞的吻产生厌恶? 上次可以用混沌珠来当借口,可现在呢? 萧慕寻惊恐的发现,难不成自己也是好男色的变/态? 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不断的躲着谢辞,又因为系统一直没给他解除状态,卧病在床了好几日。 祝明霄也听闻了此事,众人都传萧慕寻是练功太急,从而出了岔子。 他这才万分羞愧,觉得那一日没有问清楚,便直接对谢辞动了手。 原来是这样…… 祝明霄显得心事重重,莫钧青连忙把他手里的捣药罐夺了过来,心疼的说:“少城主,我知你心情不好,也不至于拿我的灵植发泄!” 瞧瞧,都烂成什么样子了。 莫钧青一阵肉疼。 祝明霄回过了神来:“是你来找我,要给我探脉。” 莫钧青急躁的喊:“那还不是小师叔……” 祝明霄微怔:“阿寻?” 莫钧青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便立刻噤声,不再说话了。 祝明霄皱眉:“阿寻想让你做什么?别想瞒着,你不说我一样呢查出来。” 莫钧青叹了口气,讲出了实情:“……还不是水莲子的事,小师叔一直觉得过意不去,这几日我为你探脉后,都要捎口信给他。” “他……”祝明霄睁大了眼。 明明两人之间还一直僵着,萧慕寻这偷偷摸摸的关心,让祝明霄心绪涌动。 更何况阿寻现在还病着,还这样惦念着自己。 祝明霄眼眶都有些湿热,这几日他都没去见萧慕寻,两人的关系就这么一直僵着。 此时此刻,祝明霄才觉得自己真是不应该,明明阿寻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却因为那份嫉妒,不断找理由。 他只是不甘心,为何偏偏是谢辞得了阿寻的青睐? 当祝明霄离开莫钧青的洞府后,他失魂落魄,整整的淋了一夜雨。 等第二日,祝明霄单独约了情敌见面。 风吹柳丝,小雨霏霏,凉意在不断漫漶。四月桃花尽数凋谢,柳树却层层堆绿,放眼望去一片美景。 朦胧的细雨之中,祝明霄打着伞,等在池水旁边。 分明是白天,可乌云压得极低,让天看上去是暗的。柳丝被风吹得摇曳,轻抚着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等了许久,谢辞才缓缓而来。 祝明霄:“这么晚?是不想见到我?” 谢辞低声道:“我答应了顾星河不下临曲崖,来这里见你,自然要把此事告知于他。” 祝明霄微怔,上一世只觉得这个魔头肆意散漫,手段狠毒,从不知道他竟然为了一个约定,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难怪顾星河上次没和他一起动手,看来是被谢辞蛊惑了吧。 “你究竟有何事?” 谢辞的声音拉回了祝明霄的思绪,冷静了几日,便已经明白眼前的谢辞没有重生。不然阿寻跟他仇深似海,怎会轻易放过他? 祝明霄:“自然是为了阿寻的事,你到底怎么骗到了他?” 谢辞脸色微沉:“我不欲同你争辩。” 他转身便要离开,祝明霄便道:“你实力不强,势力弱小,一无所有,阿寻如今已经是天衍宗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你有什么资格留在他身边?又凭什么喜欢他?” 谢辞脚步微顿:“我会一直护着他。” “光是嘴上说说,谁都会。”祝明霄嗤笑了一声。 这句保护的话,竟然是从上辈子害死阿寻的人嘴里说出来的,真让人觉得讽刺。 祝明霄捏白了手,丹田灵气乱窜,令他如锥心般的疼痛。 谢辞不想让萧慕寻难做,事事都考虑着他。 就算听到了这种话,他依旧克制住了自己。 谢辞迈开了脚步,缓缓朝着远方走去。 临走前,只留下了一句话:“我会证明,却不是对你。” — 萧慕寻不通情爱之事,却不是个婆婆妈妈的性子。 呜呼哀叹了几日,便打算和谢辞谈一谈。 虽然是白天,外面却好似快要下雨,乌黑的云层压得极低。 萧慕寻出了竹屋,想着反正谢辞都在临曲崖,应当很快便能找到。 可绕了一大圈,包括那边的桃林都找了个遍,也未能看到谢辞的身影。 萧慕寻有些失落,返回竹林的时候,却看到了谢辞站在竹屋前。 他连忙迎了上去,喊了句:“谢辞。” 对方没有回答,此刻天空闪过一道惊雷,借着闪电的光,萧慕寻才看到了他此刻的模样,身上多处染了鲜血。 他怎会受这样重的伤!? 萧慕寻心口发颤,连忙走了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谢辞沙哑着声音:“左立安,他离开天衍宗后,便去了孟家,我重创了他。” 谢辞没有讲述过多,可他流了这么多的血,便知他做这件事如何艰辛。 萧慕寻心脏直跳:“他可是金丹期,你如何做到?” “我动用了混沌珠和碧岭秘境的力量,怕今后一年,都无法再催动了。”谢辞望向他,“他在天衍宗受辱,已经同你结仇,不该养虎为患。” 这个道理萧慕寻都知道,日后左立安一定会报复。 谢辞重创了他,左立安就得专心疗伤,便不能分心对付他。 防范于未然,掐灭不该冒起的火苗,这点是理所应当。可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只得放任不管,等事情真的发生,再集中注意应对。 谢辞竟察觉到了这一点,主动伏击左立安? 萧慕寻一阵后怕:“这么危险的事,以后别去了!” “放心,我带着面具,又做得隐秘,绝不会让他们发现是我。况且那时还有一些人伏击他,应当是孟家。” 孟家? 萧慕寻继而明白了,大约是孟辛的缘故,孟家才对左立安动了手。 孟家家主把孟辛的死怪在了左立安头上,都是因为他的原因,原本要拜入医修联盟的孟辛,才转而去了天衍宗。 谢辞见他沉思,便道:“我不会拖累天衍宗,也不会拖累你。” 谢辞考虑得十分充分,也极有耐心。在孟家的人动手之后,才出了手。左立安现在肯定怀疑不到天衍宗的头上。 萧慕寻眸子里浮现几分懊恼:“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担心你!” 谢辞抿着唇,缓缓绽出一个笑容:“我知道。” 只可惜,他实力不足,没法杀了左立安。 祝明霄的话提醒了谢辞,他想清除萧慕寻周围的所有危险,一丁点儿都不能放过。 鲜血顺着谢辞的指尖滴落,被雨水弄脏,很快便将泥土染红。 轰隆—— 又是一道雷光闪过,现在分明是白天,却已经这么暗了。萧慕寻缓缓朝他走了过去,双手抱紧了他冰冷的身躯。 萧慕寻忽然察觉,谢辞怎会突然这么做? 再联想起之前,顾星河说谢辞和祝明霄见过一面,萧慕寻心沉了几分:“是明霄逼你的吗?” “不是。” 萧慕寻叹了口气:“天那么冷,别总拿着刀。” 谢辞仰着头,雨丝砸湿眼眸,从脸颊落下。 他一无所有,连师尊的爱护都是骗他的。 心中荒芜,寸草不生。 唯有眼前的人,对他付出真心。 他朝萧慕寻跪下,膝盖也陷在了泥土之中。 雨水将他的发丝打湿,纵然是跪下的姿势,谢辞的背脊仍然笔直:“我于你而言,是无用之人么?” “自然不是。” 谢辞勾起唇角,连笑时也只是微微勾起唇角,极小的弧度。 “我愿受你驱使,从今往后,我来保护你。” 这几个字,字字铿锵有力,重如千斤。 没想到,当初萧月明的话,竟一语成谶。 即使没有生死契,他此生亦会护着萧慕寻,成为他的刀,受他驱使。 萧慕寻愣在了原地,天空的惊雷,几乎震耳欲聋。 那样骄傲的谢辞,竟跪在他面前。 又是一阵轰鸣的雷声,竹林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现在分明是白天,却暗得像是黑夜。 大雨瓢泼,将谢辞的双眸淋湿。 萧慕寻发现,他的眼底全是自己。 他面对其他事时,如行走在雪夜的孤狼,狠厉嗜血。而面对自己时,眼神里所有的黑暗尽数退却,徒留一片澄澈柔软。 明明对别人,对自己,他都这么狠。 “你不必如此……” 谢辞却道:“这一次,是我心甘情愿接受生死契。” 萧慕寻怔怔的望着他:“可你不是想解除……?” “以后不会了。”谢辞将手中的寒刃交在了他的手里,“我几度濒死,都不曾放下手里的武器,它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而如今,我将它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你来决定它是封存亦或出鞘。” 祝明霄躲在暗处,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底。 他不再停留,而是转身离开了此地。 他方才看得清楚,阿寻已经对谢辞彻底敞开了心扉。 这是他前世今生,都没能得到的东西。 为此,谢辞献上了所有,包括他那条命。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在听到系统爱慕值上涨20后, 萧慕寻身上的状态全都恢复了正常。 雷声轰鸣不止,雨水噼里啪啦的拍打着竹叶, 尖端不堪重负,汇聚的雨珠重重落下, 宛如一粒小石砸在萧慕寻的心湖上。 谢辞一身清绝孤傲,身上全都湿透,背脊却挺得笔直,一如修竹。 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又过多动用了混沌珠, 唇间毫无血色。 萧慕寻接住了他快要倒下的身体,似乎是因为眼前的人是萧慕寻, 他才露出了自己的脆弱,放任自己意识模糊。 雨越下越大,萧慕寻将他扶到了竹屋里面。 萧慕寻眉头紧皱的覆上他的额头, 那炙热的温度让萧慕寻吓了一跳:“发烧了……” 谢辞已经昏迷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萧慕寻微凉的手指。 他不自觉的蹭了两下。 萧慕寻哑然,仿佛被烫到一般的挪开了手, 指尖都盈满了那炙热的温度。 刚刚还跟狼崽子似的,现在倒是收起了利爪和獠牙, 四肢朝天的露出肚子,在跟他撒娇。 纵然知道这么想谢辞不好, 可现在的谢辞给他就是这种感觉。 萧慕寻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谢辞都这种状态了, 连之前的那个吻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问。 他强行忽略心底那异样的感觉,用灵气探入他的丹田。 萧慕寻这才发现,谢辞不仅是外伤,连灵气都枯竭成这样。 他一句轻飘飘的伪装孟家的人,伏击左立安,就把一切都带过去了。其中的艰辛,远非常人能想象。 萧慕寻叹了口气,不再纠结,用灵气为他烘干了衣服,还给他喂了渡真丹补充灵气。 最后……该是安抚躁动的混沌珠了。 萧慕寻脸颊微热,缓缓凑了上去,心跳乱如麻。 可他怎么也吻不下去,有种偷亲别人的心虚感。 萧慕寻安慰着自己:“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怎么当医修!” 他微红着脸,眼眸紧紧闭着,便吻了上去,想要安抚混沌珠。 然而刚一吻上去,天色变已经暗淡下来,黑夜来临,掌控这具身体的自然成了魔君谢辞。 他反客为主,吻得更深,夺取着对方所有的气息,直到看到萧慕寻的脸颊通红,殷艳欲滴。 谢辞很快就放开了他,眼神幽暗的问:“趁我睡觉,偷亲?” 萧慕寻心跳极乱,因为阴雨绵绵的天气,未能分清此刻已经是黑夜。 他仿佛被抓包了似的,垂眸解释:“还不是因为混沌珠,你想多了。” 谢辞一挑眉,才发现灵气枯竭得厉害。 嘶,真疼。 可看到萧慕寻眼眸带上羞色,眼梢都末了层胭脂粉似的,完全不敢看他。 谢辞一时心动,故意逗他:“还说不是偷亲?都被我捉到了。” 萧慕寻脸颊更热,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游走。 “总之……你好好养伤。”丢下这句话,萧慕寻几乎落荒而逃。 谢辞用手遮住眼,无声的笑了起来,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真可爱。 — 夜色如墨汁般,逐渐在天边泅染开来。 祝明霄迈着沉重的脚步,不知前方去处,只是不想待在临曲崖。 他御着飞行法器,不知又飞行了多远。 天色尤暗,大雨霶霈,将所有的一切都淋湿。脚底踩着烂泥,他的衣衫上全都是溅起的泥泞,将华贵的繁蓝衣摆弄脏。 祝明霄停下了脚步,才朝四周望去—— 这是哪儿? 他好似已经出了天衍宗? 祝明霄颓然至极,自嘲的笑了笑:“真是没用。” 他在骂自己,只是见到阿寻对谢辞敞开了心扉,便生了几分挫败感。 这样绵延不断的林海,一眼望不到边,如浪潮一样,将他包裹其中。 他快要被吞没在这一片黑暗之中,鼻尖盈满了树叶腐烂过后的味道,寻不到出路。 正当祝明霄准备返回时,忽然有一个人从暗处走出:“祝明霄?” 雷声轰鸣,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 借着那道闪电的光,祝明霄看到了他。 祝明霄脸色逐渐难看,做出了攻击的姿态:“是你?” 那人穿着黑色斗篷,只露出一个白皙秀气的下巴。身上沾满了魔气,实力也比之前进步了许多。 祝明霄眯起眼:“废物,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苏明瑾:“我已经是魔修了,实力大增,你凭什么再骂我废物?” 祝明霄:“你从皮到骨,哪里不是废物?” 苏明瑾双瞳赤红,可想起祝明霄的惨状,不由露出了笑容:“你现在不也一样?” 他了解他这个哥哥,能让他这么失魂落魄,世上只有一人能办到。 自上次一别之后,他已经许久没能看见师兄了。 祝明霄没有被他激怒,因为苏明瑾在他眼中,便如蝼蚁一般的存在。他又怎会因为蝼蚁而生气? 祝明霄试探着他:“你来天衍宗是在打什么主意?” 苏明瑾笑出了声:“谁说我来的是天衍宗?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他只是陪宗鳞来此地,恰巧看到了失魂落魄的祝明霄,便离开了一会儿罢了。 苏明瑾不怕他,也是因为宗鳞就在附近。 祝明霄才惊觉,他已经抵达了青炎宗山下的小镇,不由脸色凝重。 苏明瑾猜测:“被师兄拒绝了?” 祝明霄:“住口。” 苏明瑾忽然鬼魅一般的凑近了他:“被我说中了?上次在幻面蛛巢穴,指着我鼻子骂的人去哪里了?” 祝明霄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望着他。 苏明瑾:“祝明霄,你能甘心么?” 苏明瑾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将他的外壳戳破,露出血淋淋的内心。 甘心? 他不甘心!如何能甘心? 内心的阴郁快要溢出,如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那是他喜欢了足足两世的人啊!为什么偏偏是谢辞? 苏明瑾低声道:“我不能甘心,可这一次我学乖了,不会在自己还弱小的时候就去找师兄。那结果和上一世又有什么区别?我要变强,变得比师兄还强。”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宗鳞说,喜欢就要夺过来,废了他的修为,禁锢在自己掌心。” 他由卑微的求别人保护的弱者,彻底转变成了一个强者的心态。 苏明瑾的心性早已扭曲,以往总在顾影自怜。 而如今,他却想通了。 祝明霄眼眸微暗,苏明瑾都以为他被自己蛊惑的时候,祝明霄掏出了利刃,朝着苏明瑾狠狠划去。 苏明瑾来不及躲,腹部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苏明瑾脸色难看的捂住了腹部,鲜血从他的指尖溢出:“你!” 祝明霄脸色极冷:“我就算是从云端跌到炼狱,也绝不同你这样的废物为伍。” 他被大雨淋湿,显得狼狈不堪,却还要骄傲的扬起下巴。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起阿寻?”祝明霄用利刃指向了他,“你不配。” 苏明瑾如今还打不过他,身影很快就隐藏到了暗处:“我们是兄弟,血脉相承,骨子里都有偏执的一面,你会跟我联手的。” 祝明霄:“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苏明瑾病态的笑了起来:“只要你还喜欢他,就永远有可能。” 祝明霄没来得及追上去,彻底了结了他。 树林之中,唯剩他一人。 祝明霄死死的捏白了手,一拳打在了苍老的树干上:“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他打得力道极大,树干上也留下了血。 疼痛从手上蔓延到了心头,这痛意却令他清醒了许多。 在那之后,他便返回了天衍宗。 祝明霄一夜未眠,天亮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约了萧慕寻见面,用竹叶煮了一壶又一壶的茶,等第三壶茶水温凉的时候,萧慕寻这才过来。 萧慕寻来得晚了些,急忙解释:“我方才本打算来你这儿,师尊却正巧拦着我,把炼制的雪澜针交给了我。抱歉,等久了吧?” 他的语气里满是歉疚。 祝明霄微垂着眸:“无妨,本就没有什么急事。我即将动身去极南临海,是来告辞的。” 萧慕寻微怔:“可青玄琴还没修复……” 祝明霄心意已决:“你和萧家打赌,三年筑基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我自行去寻天问根,也算为你省下不少事。” 萧慕寻沉默片刻,误会祝明霄是因为谢辞的事才想离开:“谢辞的事是我不对,没有立刻告诉你……” 祝明霄很想在离开之前,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那句喜欢,萦绕许久,可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他现在的状态太过危险,兴许真如苏明瑾而言,哪天控制不住…… “这个谢辞不会害你,我已然知晓了。”祝明霄的语气里藏着苦涩,却还要强颜欢笑。 他终于明白,自己和谢辞之间差了什么。 正因为他一无所有,才能毫无顾虑的以命交心。而他是月淮城的少城主,便注定身后背负许多担子。 “我不会再针对他了,放心。” 萧慕寻无奈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祝明霄紧抿着唇:“那日……是我反应太过激动,可我和顾星河,都是害怕谢辞又会害你,才……” “我明白。” 祝明霄这才笑了:“阿寻,我可以抱抱你吗?” 萧慕寻:“又怎么了?” “此去临海,不知何时才能见你……” 他觉得自己卑鄙,若是真像谢辞那样,就该戳破挚友的外衣,别以这种身份来接近他,就算被他厌恶也无所谓,都要表达自己的心意。 然而他是个懦夫,连这一点都不敢,只能缩在壳子里。 萧慕寻听了他的话,主动向前去抱了他一下。 祝明霄眼神微闪,万般不舍,他止不住内心黑暗的想法,只得让自己远离他。 我绝不会变得和苏明瑾一样。 祝明霄在心底不断念着这句。 他抱紧了萧慕寻,花了极大的力气说出三个字:“我走了。” 因为喜欢,所以半点舍不得伤到他。 — 祝明霄离去之后,下午萧慕寻便去了莫钧青那里拿药。 谢辞一整天都在沉睡,受伤太重,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起来。 他去莫钧青的地方,势必要绕过弟子房,一路听说了许多的传言。 “听说左立安被孟家的人伏击?他离开咱们天衍宗,不就是要去孟家吗?” “该他倒霉!偷鸡不成蚀把米!那日孟家家主在大殿之言,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 “当然了,孟师兄……不对,孟辛!他原本该拜入医修联盟的,硬是被左立安劝到了天衍宗,明眼人都知道左立安想做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都为左立安遭到报应感到痛快。 天衍宗和医修联盟表面没有冲突,可暗地里,却有许多小过节。 萧慕寻听到这些,还不由的摇了摇头。他前世在医修联盟,还不知道医修联盟的人这么惹人恨。 不过……他上一世似乎也对医修联盟很不爽。 苏玄征死后,苏明瑾的身体又出现了问题。这时日月轮问世,萧慕寻没有办法,只得带着苏明瑾去了医修联盟。 苏明瑾的身体,就必须日月轮认主才能治好。 他为了此事,便求了医修联盟的盟主。日月轮极少对人产生反应,而萧慕寻一去,便直接认了主。医修联盟的盟主便接着此事,让萧慕寻答应这百年间,都为医修联盟做事。 卖身百年,谁会喜欢? 萧慕寻被按头答应,后来成为正派领袖后,医修联盟为此得了不少好处。 他们几人停下了话题,萧慕寻这才问:“你们可知莫钧青何处?” 几人方才聊得火热,一听这敲冰戛玉的声音,不由的愣了片刻。 转过头来,才见到萧慕寻轻笑得如和煦的春风,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在、在里面,刚上完课。” “多谢。” 萧慕寻朝着学堂走了进去,众人不住的惊叹:“师叔祖的容貌可真是出众。” 另一人也回:“红色好适合师叔祖,真是风华绰绰,和天榜第一美人一样好看吧?” “胡说!天榜第一美人我见过,哪里比得上师叔祖一根手指头?” 众人不禁喟叹,从一开始的敌视,到如今的心悦诚服,早已打心底就认同了萧慕寻。 萧慕寻自然不知他们的想法,当走入室内的时候,莫钧青还在捣鼓丹药。 见萧慕寻前来,莫钧青这才一拍脑袋:“是治谢辞的伤的丹药?瞧我这记性!” 莫钧青从怀中拿出,连忙递给了萧慕寻。 似乎每次见到他,都在捣鼓丹药,还真是个药痴。 萧慕寻接过了他手里的丹药,忽而多嘴问了句:“师侄,你停留在筑基后期多久了?” 莫钧青:“三十多年吧。” 萧慕寻诧异的问:“那你怎么没想到要闭关修炼?” 莫钧青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人生再世,总不能总是克制自己?我和别人的想法不同,总要过得肆意开心才是。” 莫钧青的资质不差,却停留在筑基后期三十几年,萧慕寻觉得可惜。 他不过想提点莫钧青一句,可莫钧青的话,却道出了他的心声。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不就是开心? 萧慕寻还在纠结那个吻,朝莫钧青询问:“师侄,你觉得……” “嗯?” 萧慕寻深吸一口气:“两个男人之间,会不会挺……不好的?” 他话题转得这么快,忽然说起这个,令莫钧青爽朗的大笑了好几声:“怎么会?修真界亦有许多男子和男子互相结为道侣。” 萧慕寻所有所思,纠结了许久,辗转反侧多日,却因莫钧青的话,而松快了些许。 莫钧青知道他说的是谁,正色道:“小师叔,你现在才炼气期,该专心修炼!切莫被感情之事耽搁大道!” 萧慕寻也知晓,讪讪的笑了笑:“这是当然。” 莫钧青话锋一转:“对了,你和谢辞……” 萧慕寻一听谢辞的名字,便如炸毛的猫似的,浑身一个激灵:“别突然提起他!” 莫钧青诧异的问:“你问男子和男子互相结为道侣,不是为谢辞问的?” “不是不是不是!”萧慕寻连说了三次,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莫钧青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虚,不禁拍了拍萧慕寻的肩:“小师叔,你这反应,完全叫不打自招。” 萧慕寻:“……” “就算和谢辞又怎么了?”莫钧青不忘提醒,“等你们双双结为金丹,再办个双修大典,也让天衍宗热闹热闹。” 萧慕寻没脸听:“我都还没想清楚呢,你怎么就想得这么远了!” 聊了许久,天不自觉的暗淡下去,萧慕寻却没注意到。 话音刚落,便有人走了进来。 “谁和谁举行双修大典?” 萧慕寻猛然朝那边望去,才发现谢辞抱肩倚在门口。 莫钧青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强行喂糖,他可是一路看着这两人过来的。 萧慕寻却冷汗直流:“你听错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改bug) 第七十四章 话刚一说完, 萧慕寻就愣住了。 他反驳得这么快,怎么看怎么像是心虚。 莫钧青疑惑的看着他:“小师叔,你方才不是还问我,男人和男人之间……” ‘结为道侣’四个字还未说完,就被萧慕寻给捂住了嘴。 萧慕寻脸黑:“我哪有问?” 可那话说了一半, 怎么听怎么暧/昧。 谢辞在心底暗骂, 连这种事都要去问别人, 这么迫不及待? 该死的!分明是萧慕寻觊觎自己, 怎么反倒他被撩得心痒难耐? 谢辞眼神幽暗, 心口滚热:“有问题自己去看春/宫/图,莫钧青懂什么?” 萧慕寻脸色爆红,这才惊觉自己捂住了莫钧青的嘴之前,莫钧青的最后一句话是‘男人和男人之间’。 也难怪谢辞误会! 萧慕寻哀叹一声,真是越说越乱。 他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问谢辞:“你不是伤着了吗?怎么起来了?” 孟家伏击左立安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孟家是决心和医修联盟撕破脸皮了。 这种时候,就更不能让人知道谢辞受了重伤, 会引起旁人怀疑的。 所以他每次过来找莫钧青拿药,都做得十分隐蔽,也刻意叮嘱了莫钧青,别把这消息传出去。 谢辞从外面走了进来, 修长的身躯挡住了门口的光线:“我近期会闭关。” 萧慕寻微怔:“怎么这么突然?” 自重生以来, 谢辞向来散漫。 变强对于他而言, 显得理所当然。 可自从遇上宗鳞, 又听到了一些萧慕寻的话之后,谢辞才渐渐发现,上一世的自己有多么愚蠢。 他当众抢走了宗鳞的魔君之位,把他的身体揍成了烂泥,以为他死得透透的。然而仔细一想,那日他的确赢得太顺。 谢辞不喜欢勾心斗角,也懒得这么做。在九幽大部分的时候,能用拳头解决的事,绝不会动脑子。可谢辞并不蠢,察觉到了端倪。 他大胆的做了个假设,当初决斗的时候,宗鳞有可能假死,再跟萧出云联手。 谢辞眼神微闪:“自碧岭秘境,我的修为到达了筑基初期,便一直没有闭关巩固修为。我闭关而已,有什么突然的?” 萧慕寻只是有些不习惯,谢辞一直以来都在他身边,仿佛一伸出手,便能触及到。 萧慕寻:“也是。” 不知怎的,因为许久不能见面,他的心底生出许多失落来。还有那鬼修,一直在他身体里,闭关的时候会不会出事? 萧慕寻一连生出好几个想法,却半点没有显露:“我正巧也要闭关。” 屋内昏晦难明,唯剩几盏银纱灯立于屋内四角。 萧慕寻所站的地方正好是窗前,他回过身去,双手推开了窗户。明月早已悬挂碧树枝头,不时的钻入浮云之中。 萧慕寻却没心情欣赏此等美景,现在掌控身体的……是那鬼修? 萧慕寻的眼神骤冷,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清醒了许多:“药我拿走了,便先回临曲崖了。” 他对谢辞好是一回事,可不干这个鬼修什么事! 莫钧青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萧慕寻此刻的表情。 等屋内仅剩莫钧青和谢辞二人,莫钧青才不由的感叹:“小师叔对你可真好,今日我忘了送药,他便自己亲自过来拿了。” 对他好? 谢辞心情愈发愉悦。 谢辞淡淡的晲了他一眼:“别老是以为我喜欢萧慕寻。” 莫钧青:“我眼睛还没瞎呢,这么明显,别不承认了。” 谢辞习惯性的反驳:“……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他不由的干咳了声,没有之前的厌恶,反倒眯起了眼,嘴角微微上扬。 “别瞎说。” — 谢辞的伤好了没多久,第二日便开始闭关。 萧慕寻朝顾星河要了许多书,研究起杀死鬼修的办法。 屋内点着烛光,他沐浴完了之后,懒懒的倚靠在竹窗上。萧慕寻脸上止不住的倦意,不由打了个哈欠,已经翻了许多书了。 连续看了三日,眼前的字迹都如蝌蚪似的,在周围脑子里乱钻。 他所幸将手里的书一丢,微凉的指尖按压着太阳穴。 真烦。 可想了半天,还是把书捡了起来,令他惊喜的是,总算在一本残破泛黄的古籍上看到了方法。 萧慕寻不由欣喜,一字一句的读了下来:“同普通修士不同,鬼修皆是修灵,要想对付,必得从此下手。” 古籍有些残破,还有几页早已缺失。 那泛黄的纸张,摸在手上有些凹凸起伏,像是受过潮,里面字迹都模糊了。 萧慕寻读得更加认真:“若鬼修上身,则更难对付,须得以七星镜照出,并以覆灵之刃杀死。切记,若并无鬼修上身,七星镜则无法照出。” 应当还有其他办法,可完整保留下来的,便只有这一种了。 覆灵之刃只要找到材料便能锻造,可七星镜…… 萧慕寻眉头紧皱,他只在一个地方听过,便是医修联盟。 萧慕寻合上了古籍,自言自语的说:“难怪师尊一直不肯告诉谢辞,原来是这个原因。” 顾星河误会他和谢辞身上的生死契互相影响,又怎么会放任谢辞遭受危险拖累他呢? 萧慕寻心事重重,便这么独坐在竹窗前,不知不觉天都大亮了。 曙色渐渐冲破了黑暗,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晨曦渐至,淡金色的阳光直直的照射竹林。 萧慕寻这才换了身衣衫,他今日约了一位炼器大师见面。 谢辞的武器在他身上,萧慕寻想将寒刃重新锻造升级。 筑基期的谢辞早不应该用炼气期的武器,本来换了最好。可那日的事,令萧慕寻知晓了这把武器于谢辞的特殊意义。 再者,要消灭鬼修,本就要锻造覆灵之刃,以寒刃为载体,再好不过。 四月桃花凋谢,问器峰的紫藤如瀑布倾泻而下,似淡紫的云霞,在峰峦蜿蜒不尽。 问器峰的峰主乃是一位女子,平日最爱紫藤花。 萧慕寻站在花下,整个人都好似被这片淡紫色濡染。 荆梨处理完了事情,缓缓朝这边走来。极远处便看到了萧慕寻,好似要和这处极致的美景融在一起。 “等久了?” 萧慕寻态度恭谨:“荆梨长老。” 荆梨倒是没什么架子,朝着他伸出了手:“东西呢?拿来我瞧瞧。” 萧慕寻这才把寒刃送出,荆梨接过了寒刃,仔细探查一番:“这把寒刃倒是不错,不过比它好的一大把,你真的想锻造升级?还想覆灵?那可是需要许多上好的材料啊!” “自然。”萧慕寻的本意是为寒刃覆灵。 荆梨是元婴长老,对她来说,对这种武器进行升级,简直小菜一碟。 她很快便列了个单子给萧慕寻:“有一些材料极不容易获得,就像这个,飞雪羽。” 武器升级的材料纵然珍贵,但萧慕寻深受宠爱,只要有灵石,很容易便能寻得到。 问题是覆灵材料。 萧慕寻不通炼器之事,便朝她询问:“荆梨长老,你知道哪里能得到吗?” 荆梨思索片刻,把目光放到了萧慕寻身上:“我倒是听说……” “荆梨长老有话大可以直说。” 荆梨是个爽快人,便说出了口:“你们萧家两百年前,也是修真界第一家族,好东西无数。像飞雪羽这种东西,至今都还存着一根。” 可她的话刚落下,萧慕寻的脸上就带了几分难色:“还有其他地方能得到飞雪羽吗?” 荆梨便告知了他另一个地方:“据我所知,还有一个地方。但……拿到的可能性极低。” 萧慕寻追问:“什么地方?” 荆梨:“医修联盟。” 纵然医修联盟手段不光彩,可不得不说,那个地方的确储藏着许多灵植,以及炼器的贵重材料。 萧慕寻眉头紧锁,没想到又听到了医修联盟的名字。 七星镜,飞雪羽。 他两个都想得到。 尤其是七星镜,虽然不知道谢辞多久出关,但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荆梨问:“你现在要得急吗?” 萧慕寻摇头:“倒是不急。” 荆梨松了口气:“两年后天衍宗和医修联盟弟子小比,胜者便能得到一根飞雪羽。” 荆梨又多嘴提醒了他一句:“不过你先下最重要的,便是早日筑基。” 荆梨的话,给萧慕寻带来了几分希望。 他眼神微亮,便轻轻点了下头。 “多谢荆梨长老。” 萧慕寻抱拳,很快便离开了此处。 — 正如荆梨所言,他目前最该思虑的,该是筑基的事。 谢辞闭关的第五日,萧慕寻也开始闭关。 一晃两年,谢辞还未出关,萧慕寻却已经是炼气八层。 这进度于常人而言,便要瞠目结舌,可萧慕寻同萧家有三年之约,这种进度于萧慕寻而言,已经慢了许多。 神奇的是,这两年来,星辰之力形成的莲台催动体内的水莲子发了芽。 萧慕寻每每都能感受到,自己丹田中蕴含的极多的水灵气。虽然以他现在的修为,只能运用一两成。 可别小看这一两成,几乎整个蕴星池的星辰之力,都聚拢于他体内,形成了那个巨大莲台。 出关没多久,萧慕寻便得了许多消息。 原来第一年的时候,祝明霄便已经在邱真的帮助下,取到了天问根。他在天衍宗留了好几日,见他没有出关,便动身回去了月淮城。 冯川利用天问根,炼制了新的丹药,还成了问丹峰的客卿,留在了天衍宗。 他从竹屋内走出,有种恍惚的感觉。 “师叔祖,你出关了?”竹林里走出一人,看到萧慕寻出关,陈栎震惊的开了口。 竹林幽静,又已经进入秋日,便更显得寂寥凄清。 然而十七岁的萧慕寻,却已经渐渐长成,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像是一朵开得正盛的海棠,沾染了雨露,颓艳靡丽。 他好似凄冷中的一团火焰,让人看上一眼,便有些挪不开眼。 萧慕寻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临曲崖?” 陈栎好不容易才收回惊艳的目光,不由苦笑:“掌门命我在你所住的竹屋外摆下聚灵阵,我每十日都要过来一趟的。” 天知道为了萧慕寻筑基,天衍宗损耗了多少灵石。 还好月淮城也送来许多,齐家也极想让萧慕寻早些筑基的。 萧慕寻这才恍然大悟:“掌门师兄有心了。” 陈栎见他已经炼气八层,不由眼睛微亮:“虽然这两年损耗了许多灵石,可也要有用才行啊!师叔祖,你竟然两年之内,便抵达了炼气八层!” 他起初觉得三年筑基,是个极其苛刻的条件。 如今看萧慕寻这速度,忽然升起了几分赢的可能。 陈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脸色渐渐凝重:“师叔祖,既然你已经出关了,不如跟我去正门看看?” 萧慕寻:“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栎面露难色:“师叔祖,你出关得不算及时,正是小比的尾声。我们天衍宗的弟子,快被医修联盟的欺负惨了。” 小比总共分为两边,一边是炼气期弟子,另一边则是筑基期弟子。因为医修联盟那条弱肉强食的特殊规则,便导致天衍宗低阶弟子节节败退。 萧慕寻沉声道:“走,去看看。” — 秋风萧瑟,万物尽枯,唯有那漫山红叶,灿若云霞,一树妖娆。 小比的擂台定在山门,被这漫山红叶簇拥着。 而此时小比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气氛却颇为沉重。 原以为天衍宗和医修联盟之间该是有输有赢,没想到完全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而场上的气氛,更是以医修联盟的吴樊辉一招制胜而将至了冰点。 吴樊辉在台上,一脚将人给踹飞:“没想到天衍宗弟子这么不经打。” 天衍宗众弟子愤慨的瞪着他:“你口气也太狂妄!” 吴樊辉笑出了声:“狂妄?也是你们天衍宗的人给我的机会,有本事把我打下去啊。” 众人赤红着眼,心有不服,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场挑战。 掌门冷着脸,这是低阶弟子小比,他也不好插手。 天色越来越暗,若真无人上场,怕炼气期的前三都要被医修联盟的人包揽了。 真是越想越不爽! 正当此时,却有一团乌云将夕阳遮住。 众人望去,却见一人衣袂飘飘,容貌极艳,从飞行法器一跃而下。哪里是什么乌云,分明是萧慕寻! 他一身枫红色的外袍,眼若点漆,似浮光霭霭的湖光山色。那不点而朱的嘴唇微微勾起,肌肤在红衣衬托下,如同雪铸。 两年而已,他的容貌却长开了。天衍山的枫叶极艳,却艳不过他的容貌。 这一出场,气势极强,让人无法忽略。 就连另一边的筑基期小比也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两年前的新入门弟子看到萧慕寻的同时,几乎快要飙泪了:“师叔祖!!” 掌门也分外惊讶:“师弟,你出关了?” 萧慕寻:“小比的最后一日,也算被我赶上了。” 见他来了,天衍宗气氛高涨,都等着萧慕寻为他们赢回一口气。 掌门却有些担忧,毕竟他从没见过萧慕寻的身手。 可他仔细一瞧,才发现萧慕寻已经突破炼气八层了。 掌门不由睁大了眼,震惊的看着他:“你闭关才两年,竟然炼气八层了?进展神速啊!” 萧慕寻:“加上我从一开始修炼,准确的来说两年半。” 两年半就已经打到了这样的高度?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读出了惊讶。 他们天衍宗不是没有其他的天才,问道峰那个,还是变异灵根呢,两年也才修到炼气六层。 到底什么神仙啊!修炼速度这么猛!? 萧慕寻皱眉:“不过,还是慢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羡慕不已——这样的速度都慢了?那他们也想要!!! 吴樊辉不识得萧慕寻,皱眉的扫视众人:“下一个要上场的人就是他?” 天衍宗众人愤愤的喊:“吴樊辉,你等着,师叔祖一定打你打得落花流水,你别嚣张太久!” 吴樊辉冷笑了一声,转而听说师叔祖三个字,又看他容貌出色,眯起眼看向了萧慕寻:“原来是你。” 吴樊辉似乎认识自己,可萧慕寻却对他毫无印象。 萧慕寻站上了擂台,他对飞雪羽势在必得,定要在炼气期当中脱颖而出! 医修联盟的一些人发现是萧慕寻,便脸色难看:“你们天衍宗的人不是作弊么?竟派他出来对战?” 天衍宗弟子大喊:“为何不行?我师叔祖也是炼气期!” 医修联盟却道:“他这个炼气期能和旁人一样么?他可是顾星河的弟子!” 越想越觉得吃亏! 医修联盟众人都朝吴樊辉喊:“吴师兄,莫要同他比,你打不过的!” 吴樊辉瞥了他们一眼:“没打过怎么知道比不过?” 医修联盟的人脸色涨红,很想把吴樊辉骂下来。 可万万不能轻视了萧慕寻,且不说他一来,这群天衍宗的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就说他出众的资质,这两年早已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吴樊辉不听劝,竟然还要和他比? 这不是活生生的把脸凑过去给别人打吗! 然而天衍宗的众弟子觉得有人撑腰了,总算出了口恶气。医修联盟的人把他们打得节节败退,还有好几个师兄因为他们下手过狠,而身受重伤。 现在师叔祖来了,总算能为他们报仇! 天衍宗弟子叉腰喊道:“你们磨磨蹭蹭的,还打不打?” 吴樊辉和萧慕寻有仇,眼底碎了毒,非要借着小比令他重伤:“打!他一个医修,我难道怕他不成?”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了! “小比开始!” 话音刚落,吴樊辉便举起长剑,摆好了攻击的架势。 他纵然不是医修,却天赋出众。 吴樊辉从下界而来,炼气期的时候已经能舞出一丝剑意。若是长久以往的练下去,定能成为萧玉成之后的剑修新秀。 医修最不能招架的便是剑修。 萧慕寻手里捏紧了雪澜针,不停的躲避,等待着时机。 哪知道吴樊辉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剑刺了过去,萧慕寻假装躲得不及时,一缕发丝削落在地。 吴樊辉冷笑了声:“虽然你是顾星河的弟子,可到底是个医修,怎么可能打得过剑修?” 他不再犹豫,攻击变得凛冽。 萧慕寻却是故意示弱,却借着满山的红枫,将红叶压在符纸之上,悄悄布下了符纸。 两人短暂接触的一瞬间,萧慕寻已经摸清了吴樊辉的实力,便利用雪澜针刺了过去。 吴樊辉正准备抵挡,惊觉上面附着雷霆之力,便立刻收回了长剑,转而抽出了腰间软剑,以此抵挡。 萧慕寻微怔,他竟有办法对付雪澜针? 只是一瞬间,萧慕寻已经明白,吴樊辉似乎为这场小比准备了许久。他大约查了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才能知晓雪澜针,从而应对自如。 只可惜…… 这次的他,本就不打算以雪澜针为主要攻击。 萧慕寻借着雪澜针作饵,放弃了杀伤力大许多的雪澜针,反而是让雪澜针诱使他不断往自己布置好的陷阱而去。 吴樊辉被迫迎击的同时,也是处于下风的开始。 木符经水,长出无数藤蔓来,肆意的生长在擂台之上。 风开始狂吹,四周树干被吹得嘶哑作响。红叶被灵气冲刷,形成无数叶刀。忽然,便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擂台包裹其中。 大量的叶刀涌入,红叶似雪般纷飞在擂台之上,那景色美得出奇。 这法术甚至还波及了一旁筑基期的擂台,令他们不得不暂停比试。 众人朝四周走去,张大了嘴,仰头望向天空。 夕阳西下,夜幕即将降临。而纷飞的红叶如跳动的烈火,让凄清的夜晚染上炙热的温度。 下面的人看得瞠目结舌:“师叔祖用了符吧?那符纸到底几阶啊?” 另一人立马反驳:“我看足有三阶。” 又一人插嘴道:“这样疯长的藤蔓,必须得四阶啊!” 众人议论了起来,都以为这是顾星河给萧慕寻的好东西。 而掌门却沉沉的开了口:“一阶符纸。” 众人诧异的朝他望去:“不可能吧!” 一阶符纸,不是他们平日用的那一种? 那东西他们又不是没用过,威力极弱,根本无法禁锢住别人的行动。瞧着阵仗,木符配合着法术使用,招式绚丽得令人无法忽视。 众人越发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吴樊辉已经被藤蔓缠住了手脚。 胜负已分,不必再比下去。 萧慕寻自擂台而下,看着天衍宗弟子目瞪口呆的表情,不由莞尔:“不是你们说的,让我为你们撑腰?” 这声音犹如天籁,将他们唤醒。 是啊,师叔祖为他们撑腰了! 他们的脸上不由露出傻笑,一旁的医修联盟弟子看不顺眼,酸了几句:“你们还需要一个炼气八层的撑腰?炼气九层,炼气十层的弟子去哪儿了?” 要是平日,他们还会嘲讽几句。 而如今,他们竟真感到几分羞愧。 毕竟师叔祖才十七吧?这样年轻,大部分宗门,都会喊他小师弟,放在什么地方不是被宠着的份儿? 然而他成了他们的师叔祖,小小年纪便担起了这么重的担子,甚至还和杀千刀的萧家打了赌,三年筑基。 被自家人给欺负! 这么一想,美强惨的形象就立得死死的了。 他们纷纷默然,重新振奋起精神来:“师叔祖,你放心!我们以后定会自强不息,不必让你担负起这么多!” 萧慕寻:“……” 这群人又脑补什么? 萧慕寻正准备走到掌门身边,然而此刻早已经输了的吴樊辉,竟挣脱了藤蔓,朝后方高举着长剑,直直的要朝着萧慕寻砍来。 站在下方的陈栎看得清楚,心脏几番骤停:“师叔祖!” 萧慕寻未能察觉,听到了喊声才缓缓回头。 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吴樊辉的剑极快,根本来不及反击。 萧慕寻眼瞳紧缩,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行动,赤手空拳的抵挡。 牺牲一条胳膊,和整个人命都没了,明显是前者。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有另一人急忙赶了过来,一颗石子恰好弹开了吴樊辉的长剑。 众人紧紧提着的心,这才松了下去。 吴樊辉脸色难看,朝那边望去,想看看是谁在阻止。 刚一转过头,就被急忙过来的冯川敲了好几下脑壳:“孽徒,你要做什么!” 吴樊辉被敲傻了,许久没见到冯川,眼泪都快流下来。 “师父……” 他针对萧慕寻,便是因为冯川。 他师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辞去医修联盟的上峰峰主之位,还把他一个人给抛下了。 冯川气得面红耳赤:“偷袭的事都做出来了?说!谁教你的!” 吴樊辉立马就乖得跟个儿子似的,不敢再有半点动作。 冯川气不过,他这两年待在天衍宗,少了许多勾心斗角和纷争,才惊觉天衍宗的好。 医修联盟有些做法,到底太过极端了。 他起初是不愿意的,后来却心甘情愿的待在了天衍宗,没想到自己的徒儿竟来生事,真是让他颜面扫地! 冯川觉得没脸见萧慕寻了,哪知道嚣张阴险的吴樊辉,抱着他的腿就是一阵痛哭。 “师父,徒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冯川才不管他,而是赤红着眼看着萧慕寻,仿佛快要哭出来了:“这孽徒任由你处置!” 众人:“……” 一、一个哭一个? 欺负他们的吴樊辉到底是哪边的人!?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场上气氛变得尴尬, 秋风席卷, 吹走了几片落叶, 只留下诡异的寂静。 见吴樊辉还抱着自己的大腿, 冯川嫌弃的抖了两下腿:“孽徒, 还不快放开我!” 吴樊辉大哭了一场,像个小可怜似的, 完全看不出方才的阴狠:“师父,我是下界十二洲出身,要是没有你,我怎会踏上修仙一道?如今我总算见到你了, 绝不会再放开!” 冯川脸更黑了, 说得他好像快要驾鹤归西了似的:“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师父, 就乖乖认输!” 医修联盟一听此话,立马喊道:“吴师兄,不可以啊!” 吴樊辉眼眶微红,鼻子抽动:“我认输、我认输!” 众人:“……” 他们都快绝望了, 就不能找个靠谱的人带队吗? 这简直太丢脸了! 陈栎站在人群中, 听到吴樊辉认输, 便立即说:“师叔祖打败了小比第一的吴樊辉, 第一的位子该是我们师叔祖的了吧?” 医修联盟的人回击:“他就比了一场,凭什么?” 陈栎呵呵了两声:“你们输了还不认账?” 此次带队的人还有陆归舟, 他本不欲开口, 一听陈栎这话, 面子上便挂不住:“今日是小比最后一日, 萧道友只比了一次,成为第一未免不公,不若再比一场?” 萧慕寻早知不会这么轻松:“你们想比什么?” 陆归舟:“既然是医修,自当比医修的东西。” 萧慕寻挑眉:“医修比的东西多了去了。” 陆归舟回头,点出一人来:“师弟,你去同他比。” 云少宁缓缓走出,黑布蒙面,全身上下都被包裹起来,连手上也是。可不慎露出来的手腕却苍白病态,连那发丝都好似雪染。 萧慕寻微怔,总觉得眼前的人给自己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除了操纵千丝虫夺舍后的萧出云,还没有第二人给他这种感觉,就像是毫无生机的雪妖那样,一见阳光便要融化。 萧慕寻皱眉:“比什么?” 陆归舟缓缓道出:“炼丹。” 一听这话,下方的医修联盟众人,纷纷情绪高涨:“对!就该比炼丹!” 他们对云少宁所知不多,只知道是两年前加入医修联盟的。 可云少宁凭借一手的炼丹技巧,轻易的引起了上面的注意。甚至这次小比,盟主都对他委以重任。 萧慕寻没有说话,他上辈子做了这么久的医修,自然懂得炼丹。 他的目光依旧放在云少宁身上,许久都没挪开。 他这模样,底下的陈栎还以为他不会,染上几分焦虑:“师叔祖,别听他们的,不能比炼丹!医修就该比治病救人!” 萧慕寻医脉极好,比治病救人不一定会输,可比炼丹就一定会输! 陆归舟用了激将法:“怎么?你们天衍宗这就怕了?” 萧慕寻眯起眼:“修仙以来,我便没有怕过什么。” 陆归舟拍了拍手:“好气魄!” 他因为日月轮没选择自己的事而记恨萧慕寻,那日在大殿的屈辱,他会记一辈子。 自从返回医修联盟,他日日被人背地里嘲讽,说什么妄为盟主亲子,连日月轮都无法拿回来。 倘若没有萧慕寻的话,他早得到了日月轮! 陆归舟两自己的怨恨仇视藏得极深,给云少宁使了个眼色,萧慕寻如今答应比试,定要给他颜色瞧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秋夜里起了层白雾,雾气犹如轻绡那般,让周围的一切暧/昧不明。等挂起了长灯,四下才被萤石照亮。 事已成定局,无力插手。 掌门眼神幽暗:“如今天色已晚,不若等到明日再比?也好准备些炼制丹药的材料。” 陆归舟问:“不是还未定要炼什么丹吗?” 这个陆归舟,抓住一丝机会,便死死咬住! 掌门沉声道:“医修联盟有何高见?” 陆归舟望向云少宁,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只要能让萧慕寻出丑,他才不管什么公平。 一直没说话的云少宁缓缓开了口,那声音好似被雪水染过,又好似沾染了如轻绡般的雾气,又冷又显得虚无缥缈:“不如赌个大的,炼制浑天丹。” 浑天丹? 这丹药虽然多为炼气期修士使用,可因为元灵果极其难得,浑天丹渐渐也被补灵丹取代。 然而毋庸置疑,浑天丹的功效的确比补灵丹来得强。 萧慕寻:“一言为定。” 说完这句,他便乘风而去。 云少宁却古怪的笑了两声,看他这模样,应当是认出了自己。 他便是伪装后的萧出云。 这两年来,他潜伏医修联盟,总算将固神丹的材料收集好了。 他根本不在乎谁胜谁败,此次前来天衍宗实属偶然,没想到会见到出关的萧慕寻。 两年未见了,萧慕寻容貌更加艳丽出众,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萤石散发的明辉里。 他见过无数的美人,可见过这世上最明艳无俦的容貌后,再瞧那些凡尘之人,便觉得难以入眼,索然无味。 萧出云又厌恶,又止不住的思念。 直到现在,他对萧慕寻生出杀念,体内都会灵气上涌,经脉逆行,让他钻心的疼痛。 只要炼好了固神丹,他便再也不用受到萧慕寻的影响。 届时,便可舍弃这无聊的感情。 — 萧慕寻回到临曲崖时,云雾已经褪去,明月也从浮云中钻出。 淡月疏菊,竹屋旁几株菊花亭亭而立,寂静的月光照拂在冷清的竹林之中, 萧慕寻用小炉煮了壶灵茶,哪知道莫钧青也跟着过来了,急得来回踱步:“小师叔,你怎么跟云少宁比炼制丹药啊!” 萧慕寻捧着玉杯,低头便能见到琥珀色的茶水:“浑天丹怎么了?” “元灵果啊!补灵丹取代浑天丹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元灵果不好融化成药液!”莫钧青万般着急,泄气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不对,我真是急糊涂了!” “元灵果……”萧慕寻前世是筑基后才开始学的炼丹,倒是没有太过注意炼气期的丹药。不过元灵果他亦听说过。 上云六洲灵气枯竭后,如元灵果这样的灵植,受到的影响最深。 以前的元灵果极易融成药液,而如今元灵果实变异,分外坚硬,比炼制筑基期的丹药还难。 莫钧青提起,萧慕寻才想到了这一茬。 莫钧青:“云少宁坑你呢!现在可怎么办啊!” 萧慕寻却显得淡定:“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莫钧青瞧他这么淡定,越发的担心起来:“那个云少宁看着就不简单!” 萧慕寻回想起云少宁,渐渐陷入了沉思,连手里的茶都忘了喝:“我倒是觉得,他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的手指碰到了小炉,可萧慕寻想事情想得太专注,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莫钧青连忙喊了句:“小师叔,你的手!” 萧慕寻这才回过神来,手指被烫红,他不自觉的嘶了声。 莫钧青无奈的说:“你这样子还不怕呢?明日可有什么对策?” 萧慕寻拿出了在碧岭秘境找到的清宁药典:“这是萧家一位前辈所著。” 莫钧青接过了他递来的清宁药典,细细的翻了下去。 他越是翻阅,越是惊叹:“写这本书的人是谁?他可真是个天才!” 萧慕寻道:“那位前辈已经去世了。” 听到萧慕寻这么说,莫钧青心里隐隐有几分惋惜,他若还活在世上,不知是何等惊才绝艳之辈。 他又望向了萧慕寻:“你想按着这本书上的来炼丹?” 萧慕寻点头:“元灵果纵然难以融化成药液,我也有把握炼出浑天丹!” 在看到清宁药典记录的手法时,不知云少宁会不会有异样的反应? 便让他瞧瞧,对方究竟是何人! — 曙色于天边晕开,深秋时节的天空,显得一尘不染。 微暖的阳光,将夜里积下的白霜都蒸发,深呼吸一口,空气里也带着溢满的潮意。 听说萧慕寻和云少宁比试,第二日在问丹峰聚集的人数,竟然比昨天还多。 “灵石十赔一了,买定离手,过期不候啊!” 陈栎抱着灵植,刚刚经过的时候,才突然惊觉这群人竟搞起了这种勾当。 陈栎还以为是萧慕寻占上风:“谁一谁十?” “那还用说?自然是云少宁啊。” 陈栎瞪直了眼,有些气愤不已:“枉你们是天衍宗的弟子,怎么突然倒戈!?” 这些并非参加小比的弟子,只是一些围观者。 “陈栎啊,不是我们不信师叔祖,你想一想,师叔祖十五才开始修炼,如今也仅仅是两年半的时间罢了,他一直在修炼,怕是连炼丹炉都没摸过吧?” 陈栎有些气不过,下意识的维护萧慕寻:“可师叔祖的师尊乃是老祖啊!” “我们知道!但两年半能修到炼气八层,已经是天资出众了,怎么可能有时间再研究炼丹?” 陈栎替萧慕寻叫委屈:“师叔祖是在为天衍宗挣脸面,怎么你们偏偏要唱衰!” 这道理谁都明白,众人捶胸痛哭:“我们也不想的啊,可师叔祖为何要选炼丹?” 他们极度怀疑,萧慕寻只是看了几本书,就敢答应了。 云少宁可是医修联盟的新秀,他的事迹天衍宗许多人都听过,这一场比试……看来是输定了! 陈栎越发生气,竟掏出了自己的灵石袋,一股脑的全压了上去:“你们等着瞧!师叔祖一定会赢!” 这几年他跟着莫钧青修炼,脾气竟也渐渐随了莫钧青。 陈栎气闷的离开,几人看着那丰厚的灵石袋,不由咽了咽口水。 还真有这种人傻钱多的。 陈栎气呼呼的来到丹房,一旁的红枫都阴郁的伫立着,好似他此刻的心情。 陈栎气愤不已的说起了这件事,萧慕寻不由眼神发亮:“真有此事?” “当然!他们还配当天衍宗弟子吗!”陈栎一拳打在了桌子上,这力道极重,木桌都抖了两下。 萧慕寻却一点儿也不伤心难过,连忙拿出了灵石袋,朝陈栎怀中一丢:“接好,快去帮我下注。” 陈栎目瞪口呆:“师叔祖,你……” 萧慕寻笑得蔫儿坏,他现在就欢迎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到时候让他们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才爽。 “这里面可都是我的身家啊,里面整一个小型灵石矿。” 陈栎一听,手都抖了起来。 他还以为自己一掷千金,拿出上万灵石,便已经是富裕的了。 哪知道萧慕寻随随便便一拿,便是拿了一个小型灵石矿的灵石出来。 陈栎连忙按住萧慕寻:“师叔祖,我是冲动了些,可你得三思啊!这么多灵石,输了可就没了!” 萧慕寻不高兴了,双手抱肩:“你也不信我会赢?那你赌我赢做什么?” 陈栎欲哭无泪,他那是被气到了,根本就没想这么多。 现在回想起来,特别肉痛,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 就知道逞能! 陈栎怕萧慕寻放在心上,现在又马上要开始小比了,不宜影响他的心情,心里像是在滴血的说:“我……当然相信师叔祖会赢。” “狡辩也没用,我都听出来了。”萧慕寻嘴角弯起,带着三分坏笑,“若比的不是炼丹,你怎么有这个机会赚得巨款呢?” 赚……? 这场比试,不是铁输吗? 陈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师叔祖,你是说,你有把握赢?” 萧慕寻哼了声:“快去给我下注,记得偷偷的,莫要被人发现。”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赢,他却偏要赢下一这场! — 当比试开始后,丹房木门便‘咿呀’一声,紧紧关闭了。 屋内仅剩下萧慕寻和萧出云二人,里面摆放着两个巨大的丹炉。 因为萧慕寻是水灵根的缘故,无法掌控丹火,再加上两人都是炼气期,为公平起见,掌门便备下了这两个紫云丹炉。 萧慕寻上一世炼丹,都是以水属性的太阴之火来炼,还从未用过紫云丹炉。 他试着注入灵气,可水火相冲,萧慕寻发现自己越是注入得多,丹火便越小。 倒是有几分难度…… 那一边,萧出云已经开始炼制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显得从容而淡定,似乎胸有成竹。 炼制浑天丹至少得三日,这期间时时刻刻都得守在丹炉旁。 萧慕寻还在练习如何控制丹火,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他额头满是汗水,表情显得几分凝重。 萧出云先开了口:“炼制浑天丹三天期限,你还在练习怎么控制丹火?当这场比试是在闹着玩么?” 萧慕寻收回了灵气,鬓间洇满了汗水,微微的喘着气:“谁说我在闹着玩?” 萧出云:“以为成了顾星河的弟子就能狂妄自大了?都没接触过炼丹,竟敢跟我比这个?” 萧慕寻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你怎么知道我没接触过炼丹?” 外面的人也是猜测,不敢笃定了这么说。 听到萧慕寻这么问,萧出云便没有再说话了。 他专心致志的控制着丹火,等到材料化成药液的那一霎那,便立即丢了另一样进去。多余的药液需要放出,多一丝一毫都不会成丹。 萧慕寻眼神微闪,起了些疑心,已经决心试探对方。 在耽搁了好几个时辰后,萧慕寻终于有所顿悟。他是水灵根,肯定不可能和上一世操纵太阴之火那样,根据注入灵气的大小,来激发丹火的大小。 那还不如反其道而行!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他对灵气的控制分外精准。萧慕寻注入微弱的灵气,抑制着熊熊燃烧的丹火,果不其然,丹火小了许多。 萧慕寻松了口气,没有如寻常方法那般,一样一样的往里面添加材料凝结药液,而是根据清宁药典里的内容,取了相生的材料,一同丢了进去。 这便极其考究炼丹者的学识,就好比清凌花和水绕藤。 这两种灵植,一种生在高山,一种生长在沼泽。可如清凌花这样的灵植,吸取日月精华,根系极深,是需要大量水灵气的木属性灵植。灵植大部分都不止是一种属性,而绕水藤恰恰当中蕴含许多水灵气,只可惜因为生在沼泽,而带了些毒素。 萧慕寻先用医脉不停的冲刷着绕水藤的毒素,再同时丢入了丹炉中。 萧出云看到这一幕,眼底不由闪过几分诧异:“你……” “想问我这方法是哪里学来的?”萧慕寻控制着灵气,连眼神都没挪开。 萧出云抿着唇,默不作声,只是眼神带了几分复杂。 那是自己亲手所著的清宁药典,想必萧慕寻在碧岭秘境得到清宁药典后,便多次翻来覆去的看,这才渐渐读得了其中真意。 萧慕寻此时分不开心神,否则早就往下试探了。 他故意拿出清宁药典的方法来炼丹,就是想观察对方的反应。 现在的萧慕寻已有几成的把握,断定对方的身份有古怪,万一真的是萧出云? 若真是如此,筑基期的萧出云便是压制了修为,来同他比试! 萧慕寻吐出一口浊气,开始集中精神到紫云丹炉里去。他以两样相生之物放到了丹炉里,又提前用灵气祛除了绕水藤的毒素。 也多亏了萧慕寻大胆,这方法果真有用。 他闭上了眼,催动体内灵气。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灵气都枯竭了好几次。萧慕寻已经吞了五六颗补灵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最后,便是将元灵果放进去。 萧慕寻双指合十,揭开了丹炉的药盖,将元灵果丢入,小心翼翼的用水灵气裹着药液。 然而此时,萧出云已经成丹,揭开丹炉的那一刻,便要极速冷却药液,才能使其成丹。 萧出云的心绪被清宁药典影响,他一朝不慎,收回灵气时便慢了一步。丹炉剧烈的响声,轰的一声炸开—— 外面的人已经等了许久,一听这声音,不由面面相觑。 还有最后一炷香的时间,到底是谁先炼成了? 当大门打开,里面滚滚浓烟,完全看不清。 陆归舟站在门口,被浓烟熏得狠狠咳嗽了几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以袖掩鼻,疑惑的朝里面喊:“云师弟?” 看这阵仗,莫不是炼制失败了吧?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天衍宗的人插了嘴:“浑天丹这么难炼制,是常有的事儿,炼制失败有什么稀奇?” 然而随着萧出云的出现,便让这些人狠狠打了脸。 陆归舟迎了上去:“丹药呢?” “在玉匣里面。”萧出云沉着脸,将东西丢给了他。清宁药典令他想起了许多不快的事,对萧家的仇恨一点点的加深。 萧出云周身萦绕着阴郁之气,眼神越来越冷。只是他此刻黑布覆面,众人看不到他此刻扭曲的表情罢了。 陆归舟连忙打开来看,这才发现,这一炉浑天丹里,足有上品三颗,中品十二颗,下品三十一颗! “一炉就出了三颗上品?”陆归舟惊喜的喊,“云师弟,你太厉害了!” 众人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师叔祖呢!?”站在人群里的陈栎问道。 萧出云瞥了他一眼:“方才我出来时,刚刚瞧见他把元灵果丢进去。” 融化元灵果需要很长的时间!可现在离比试结束,已经不到一炷香了。 陆归舟眼底露出喜悦,觉得此事已经稳操胜券:“还比什么?谁不知道元灵果融化成药液,起码得半日啊!” 一些参与了赌灵石的天衍宗弟子,也在心里默认了这话。 倒是陈栎和两年前入门的新弟子,对这话极为不服:“时间都还没到呢?你们着什么急?” 他们气不过,纷纷等在了外面。 陆归舟冷哼了一声,露出轻蔑的表情,反正也不差这一炷香的功夫,就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谁都知道炼丹的困难,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竟然敢大言不惭的提起炼丹? 而这些人之中,唯有见到萧慕寻整个炼丹过程的萧出云知晓,萧慕寻一定会赶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转眼到了傍晚。朵朵霞云将天空染透,秋风吹起了红叶,入目都是一片火红。 所有人都提紧了心,紧紧盯着那柱香看。 风吹散了那柱香的灰末,最后的火星也熄灭。 可如今,萧慕寻却还没有出来。众人终于死心,陆归舟得意洋洋的说:“时间已到,看来他没有练成浑天丹,胜者是……” 还未说完,萧慕寻便从里面出来了。 他冷着脸望向陆归舟:“谁说我没练成浑天丹?” 陆归舟满是诧异,元灵果极难融化成药液,他怎么这么快? 不,不可能的! “那丹药呢?”陆归舟急忙问。 萧慕寻掀开了手中玉匣,几颗水蓝色的丹药安安静静置放在白色的软布上。 陆归舟面露嘲讽:“就这七八颗?云师弟成丹就是几十颗!” 萧慕寻不欲同他废话:“你眼神不好,可以拿给其他长老看看。” “什么?” 陆归舟气愤不已,正要骂人,余光却瞥到那几颗浑天丹灵气极重,水灵气浓郁到影响了丹药本身。 明明云少宁炼制的浑天丹,便不是这种水蓝色。 陆归舟抢着上前,看得仔细,才渐渐愣住:“七八颗都是……上品。”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震惊。 他们许久都未能回过神来,陆归舟仔细一瞧,才发现里面包含星辰之力,完全不能说是炼气期的丹药了,甚至于筑基期而言都算珍贵! 这不仅都是上品,还特殊成这样,也只有萧慕寻能炼制。 掌门立马宣布:“小比第一乃是萧慕寻!” 师叔祖……他赢了? 天衍宗众弟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笑是觉得师叔祖给天衍宗争了一口气,哭的是输了灵石,肉痛啊! 他们锤了好几下胸口,恨不得把看低萧慕寻的自己拉出来打死。 人家是天才,怎么能用常理去推断呢?管他修炼了多少年,天才对炼丹的悟性,可比他们这群人好! 等众人散去,几人欢喜几人愁,萧慕寻才看到身旁的陈栎,都快笑成傻子了。 “师叔祖,你真是财神!” 萧慕寻端着架势:“还不快去把赢了的灵石拿回来。” 这等好事,陈栎当然想做。他脚底生风,很快便过去了。 那群人把灵石拿给他的时候,面色如灰,痛苦不堪,让他更爽的是,赌云少宁赢的大部分都是医修联盟的人。 这下子不仅仅失了面子,还失了灵石,肉痛得他们都说不出话来。 陈栎兴高采烈,赢了好几个灵石袋,悄悄从里面走出去的时候,脚底都生风。 — 炼气期前三同筑基期前三,最后的比试地点是在医修联盟。 这六人中,天衍宗弟子不过两人而已。 今日是在天衍宗的最后一夜,等明日他们便要前往医修联盟,举行最后的比试。 萧慕寻想起几日前冯川替他擒住了吴樊辉,帮他挡下了一击,便打算去问丹峰找冯川,以表感谢。 秋夜露水深重,脚下半尺深的枯叶上方沾满的薄霜,将连夜赶来的萧慕寻的衣摆打湿。 冯川为问丹峰客卿,屋前有颗银杏树,一到秋日,屋顶便覆满了层层叠叠的金色,铺满了整个小屋。 绕过前方蜿蜒的小径,便要抵达那里。 正当此时,萧慕寻却看到了冯川和谁鬼鬼祟祟的说着话,两人很快便朝树林深处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这么晚了,冯川要去哪里? 他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追了上去。 害怕被人察觉,萧慕寻朝紫霜衣注入灵气,隐匿自己的气息。虽然不能保证完全不被人察觉,但总比他贸贸然跟上去更好。 树林深处的石林旁,萧出云和冯川正在小声交谈—— “冯峰主,你真的甘愿辞去上峰峰主之位,在天衍宗做个客卿?” 冯川眼神变得锐利:“是谁派你来的?” 萧出云轻笑:“当然是盟主。” 他的笑声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好似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身。 月光凄冷的撒向了石林之中,大大小小的岩石错落有致。之前下了好久的雨,岩石上也覆满了青苔,踩在潮湿的枯叶上,脚底都有些泛凉。 一听到这两个字,冯川脸色凝重了起来。 “今日樊辉来了天衍宗,又是那么仇恨萧慕寻,我便知晓是盟主……” 那个人野心不小,他又是金丹期中最好的炼丹师,盟主怎么可能轻易放他走? 萧出云低声笑道,迅速凑近了他:“冯峰主知道便好,别忘了,你徒儿还在医修联盟。你这个做师父的,总要为他考虑考虑。” 他的动作惊飞了一只立在岩石上的寒鸦,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树林。 冯川捏白了手,一想到吴樊辉,便犹如被人抓住了软肋。 背叛…… 他不想背叛! 光是想起这两个字,他便犹如被丢到了死气沉沉的河水中,快要窒息。 可比起地位,比起名声,通通都没有吴樊辉的性命重要。 吴樊辉说错了,这两年并非他不联系他,而是每每都被医修联盟阻止。 冯川的脑海里渐渐浮想了许多,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吴樊辉给他磕的三个响头。 他是他的师父,自该护着他。 冯川的眼眶湿润,只是有一件事他不明白:“樊辉也是医修联盟的弟子,且前途无量,盟主何必为了一个早就离开医修联盟的我,就去毁了这么好的苗子?” 萧出云道:“这话你还是跟盟主说吧。” 冯川心越来越凉,冷得直打了个寒颤。 秋风萧瑟,仿佛连光秃秃的枝头,也在嘲笑他的犹豫不决。 冯川低下了头:“盟主要我做什么?” 看来他终于屈服。 萧出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仿佛别人的挣扎,在他眼里就是一场笑话罢了。 他很快便说了一句话。 冯川诧异的看向了他:“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萧出云声音微冷:“顾星河跟萧慕寻,你总得选一个?萧慕寻资质这么好,总得防范于未然,等到他成长之后,对我们是不小的威胁。” 冯川愤怒的喊:“那你为什么不做?非要逼我?” 顾星河跟萧慕寻,傻子都知道选谁。 萧出云低声呢喃着:“我倒是想动手,可惜……” 这具夺舍的身体,对萧慕寻情根深种,只要一想到对他动手,便会灵气乱窜,经脉逆流,到头来疼的是他自己罢了。 要想对付萧家,直接对萧慕寻动手便是。 这样就能让萧家那群人痛不欲生,亲手毁了他们的希望,这才是最好的报复方式。 他心里藏着怨与恨,每每想到这里,便会一次比一次强烈。那些仇恨迅速盘踞了他的全身,在心房生根发芽,如藤蔓般肆意生长。 听到这些,萧慕寻脸色渐渐泛白,努力的平复着凌乱的呼吸。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前几日还帮了自己的冯川,竟然短短几日便倒戈相向。 他打算快些离开,动作尤其细微。 可也许就是那微弱的反应,让冯川察觉到了异样:“谁在哪里!?” 萧出云眯起眼,将目光锁定到了一个地方,那目光似乎穿透了树干,让萧慕寻浑身紧绷。 冯川对萧出云使了个眼色,低声吐出两个字来:“夹击。” 萧出云故意说:“冯峰主,是你看错了吧,现在不如先回去好好准备?” 冯川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可萧出云故意大声说话,令他一瞬间顿悟,是想让对面放松警惕? “好。” 两人开始分头行动,萧慕寻见对面没声了,这才挪动了僵硬的脚步。 可事情越想越古怪,他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 萧慕寻心下微沉,想起紫霜衣能隐匿气息,便扯下布料,裹在了传音符上,想接着这一点来向顾星河求救。 他动作越来越快,后背却冷汗涔涔,生怕被那两人发现。 等做好两三只传音符后,萧慕寻才迅速的移动了起来,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哪知道刚踏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 “要去哪里?” 这声音像是被雾气遮拦,从虚无缥缈而来,却冷得让人害怕。 萧慕寻浑身僵硬,心脏剧烈的跳动,双腿沉重得几乎迈不开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转过了身去,对他做出攻击的架势。 得拖延一下时间! 萧出云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朝萧慕寻伸出了手,微凉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看来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萧慕寻眼神微闪,故意装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出云却轻笑出了声,低哑着嗓音道:“都用清宁药典来试探我了,还说没认出我来?你以为我会和谢辞那种蠢货一样相信你?小骗子。” 萧慕寻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朝后退了好几步。 “你是来杀我的?” 萧出云在没见到他之前,理智占据了上风,他明白要对付萧家,就得先从萧慕寻动手。 可在见到他的同时,那股念头却完全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唯有发了疯的思念,在内心深处不停的叫嚣着。 又来影响我。 萧出云眼神微闪,在心底痛骂。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萧出云知晓若是不动手的话,怕节外生枝。 他飞快的凑近了萧慕寻,扼住了他的脖颈,一寸寸的收紧。然而此时冯川已经赶到了此处,萧出云立马便有所察觉,竟想也没想,将萧慕寻拉入石林。 石林最容易隐蔽,再加上萧出云坐到了岩石上,身上的斗篷自然下垂,更加巧妙的掩饰了萧慕寻的位置。 这块石头极大,只要不走过去,谁也发现不了萧慕寻在这里。 黑夜中,一切都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冯川望向了他:“方才偷听的人呢?” 萧出云似乎显得很诧异:“冯峰主,是你太谨慎了,我怎么没找到?” 萧慕寻听到他们的话,又被迫靠着萧出云,眼露震惊。 萧出云为何会这么说? 掐住他的脖子,又帮他遮掩,到底想做什么? 疯子! 萧慕寻在内心狠狠痛骂了一句。 然而冯川却皱紧了眉头:“可你方才不是也觉得那边有人?” 萧出云单手托腮,他逆着月光,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那双被雪染似的眼眸。 “我都已经叫你对付萧慕寻了,怎么可能转身就背叛你,还是你觉得……我会害你?” 冯川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萧出云做了个请的姿势:“若是不信,不妨在这四周找找看?” 萧慕寻猛然垂眸,已是紧张到了极点。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萧出云的反复无常, 萧慕寻在碧岭秘境的时候, 便已经亲身体会过了。 萧慕寻紧绷得如一根弦,静静聆听着那边的动静。 苍穹如墨, 深沉得望不到底,连月光也变得分外阴沉惨淡,照在嶙峋的石林之中。 冯川没有立刻行动, 反而观察着四周:“我真的听到了些许动静。” 萧出云耸了耸肩:“可我过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人。” 冯川:“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听到他这么说,萧慕寻松了口气,才惊觉自己后背已经覆满了一层薄汗。 秋风吹拂,后背的汗水也被吹干, 只留下一片寒意。 萧出云轻笑:“冯峰主这样想就好,我是无所谓,你性子谨慎,找找也无妨。” 他表现得越是坦荡, 冯川便越是安心。 “樊辉的事……”冯川犹豫着提醒。 萧出云:“你完成盟主给你的任务, 医修联盟自然不会对他怎么样。” 冯川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放松,反而心里像压了快巨石,压得他快要无法喘息。 他根本就不愿做这种事, 分明能想出无数种方法, 却一种也不想用。 他捏白了手, 竭力平复着自己难看的表情。 直到冯川离开了石林, 萧慕寻才放松了下来, 剧烈的喘息了起来。 他方才太过紧绷,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差点窒息。 萧出云才从岩石上翻身而下:“不是已经服下菩提参了么?为何还是这般病弱?” 他这身体,比起之前随随便便就吐血的模样好太多了。 萧慕寻拍开了他的手,抬眸望向了他:“不需要你关心。” 就是萧出云使的诡计,逼迫冯川背叛,萧慕寻看得清清楚楚。 他这模样,全然落入萧出云的眼中。 霜白的月光照入石林,紫霜衣的衣摆都被他撕碎了些许,因为咳得太用力,眸子都沾染了几分水色。 拒绝别人的样子,真是又倔强又羸弱。 萧慕寻不想同他多说一句,便想离开。 萧出云堵住了萧慕寻的出路:“利用完就想走?” 萧慕寻紧紧皱眉:“你到底想怎样?” 萧慕寻的话,令萧出云眼神变冷。他要是明白自己想怎样,就不会有这样怪异的行为。 不过有一点,萧出云十分确定:“我不想让你走。” 萧慕寻紧张了起来,脖间还有浅浅掐痕,想必已经留下了红印,是萧出云这个疯子弄出来的。 不知道师尊有没有收到他的传音符,反复无常的萧出云令萧慕寻不知如何应对。 萧出云倒是极喜欢他脖间的掐痕,多漂亮,雪腻的肌肤上像盛开了粉艳的桃花。 他低声笑了起来,眼瞳里也带了三分愉悦:“这些伤痕,怎么放在你身上就这么好看?” 萧慕寻顿时汗毛四立。 萧出云眼中不自觉的染上痴迷,轻轻抚摸着他脖间的掐痕:“你不仅认出了我的身份,又听到了我和冯川的对话,以为我会轻易放你走?” 萧慕寻悄然将手放到了乾坤袋上:“我们总不可能一直这么僵着,若我没回临曲崖,明日所有人都会起疑。” 萧出云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立马便捏住了他的手腕:“哼,想说这种漂亮话稳住我?又想去拿武器?” “你知道你在我面前像什么吗?”萧出云轻笑了起来,声音里都带着寒意,“表里不一,说着甜言蜜语就要咬你一口的狼崽子。” 萧慕寻:“……” 他好似完全暴露,也不打算在萧出云面前演得多善良。 萧出云:“这样漂亮得如玉葱的手,根本不适合染血。” 萧慕寻被捏得生疼,对方是筑基期,他的赢的可能性极低。 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先动手。 可他现在连萧出云想不想杀他都看不出来! 萧慕寻:“你既然知道我的本性,就该明白我不会轻易动手,放开!” 萧出云:“这可不行,放开……你就逃了。” 萧慕寻的脸都黑了,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是莽撞之人,今天的事也是无意间撞到,否则谁会跟过来? 萧出云自言自语的说:“让我想想,该怎么让你把今日之事烂到肚子里去。” 萧慕寻疼得嘶了声,听到他的话,已经忍无可忍:“你要让冯川杀我,还要让我假装不知?” 萧出云无辜的说:“既然你都听到了,也是天意,冯川做什么小动作,你自己揭穿便是。” 自己揭穿? 萧慕寻哑然,怔怔的看着他,忽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萧出云终于想到了法子:“有一件事,你应该很感兴趣。” “……什么?” “事关苏明瑾。” 他当时也在夜辉城的拍卖会上,见萧慕寻身边跟着苏明瑾,又在苏明瑾外出的几日试探到了他想要的情报,便托了宗鳞,要救下苏明瑾。 这个人,或许能成为对付萧慕寻的棋子。 萧出云当时便是这么打算的。 萧慕寻一听这三个字,眼底浮现诧异:“苏明瑾怎么了?” 萧出云终于想到了方法:“你发个心魔誓,不把今日之事说出去,我就告诉你?” 发心魔誓? 萧慕寻咬牙:“我再也不会为了他做出任何让步!” 萧出云将他朝前一推,萧慕寻便跌在巨石上,他从背后钳住了他的双手,按着他紧贴着巨石。然后缓缓凑近了他:“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声音如冰冷的毒/蛇,从耳朵钻入到脑海之中。 萧慕寻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石头,艰难的朝后回望。 萧出云整个人好似都站在阴影之中,月光阴沉而惨淡,就好似此刻来到了阴间,萧出云便是那勾魂的使者。 萧慕寻企图挣扎,他耗费了过多的力气,脸颊都涨红一片,却被萧出云按得更紧。 “你只有同意了这条件,才能从我身边离开。”萧出云眯起眼,“还是说你一直这么犟着,是不想离开?” 疯子疯子疯子! 萧慕寻在心底骂了他好几句:“好,我发心魔誓,绝不把今日的事说出去!” 萧出云这才放开了他,手心的触感令他眼神微闪,竟有几分流连。那苍白的肌肤,好似久不见阳光,脆弱得让人一折即断。 真可怕,越是在他身边,就越是容易受到他的影响。 连这么一小会儿,他便失了算计的心,甚至连杀意也没有了。 萧出云微微垂眸,掩去那过多复杂的情绪,已经认定了萧慕寻对自己来说是个危险。 “苏明瑾如今跟在宗鳞身边,已经入魔了。”萧出云又道,“他的修为一日千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萧慕寻虽然没有问,可他的眼神却还是出卖了他。 “宗鳞是怎么变强的,他便用了同样的方法。”苏明瑾的忍耐力,他都要钦佩了。宗鳞是极阴之体,能成为最好的寄体,可苏明瑾却不是。 萧慕寻听到这话后,眼底闪过震惊。 萧出云的话点到即止:“你可以走了,只是别忘了,你立下的心魔誓。” 不得泄露他夺舍的消息,也不得让谢辞说出去。 萧慕寻不解:“萧出云,你为何要帮医修联盟?” “帮?”萧出云因这个字眼而感到可笑,“我是在利用他们。” 萧慕寻没有说话,转而离开了这个地方。 萧出云看到他离去的身影,望着惨淡的月光,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 “我们未来,终会是敌人。” 他的复生,皆是因为仇恨所致。 萧家终究要为他们所做下的事付出代价,如他这样的人,就该沉溺在仇恨和黑暗之中。被仇恨侵染了两百年,他的每一寸骨血,都在叫嚣着复仇。 — 萧慕寻脚步极快,根本不敢停下,仿佛身后是无穷地狱。 不知走了多久,他才出了这片树林。 山峰断崖旁,忽而狂风大作,萧慕寻眯起眼,便瞧见顾星河乘风落到了他的身旁。 他一身青白道袍,踏着月光而来,好似清风明月一般。 “出什么事了?” 顾星河来到他的身边,仔细打量着他,生怕他哪里受了伤。 萧慕寻摇了摇头:“……没事。” 他心绪复杂万分,纵然知晓冯川和自己感情并不深厚,可被人背叛的滋味,还是不好受。 顾星河手里捏着紫霜衣的布料:“别骗我,没事你会以紫霜衣的布料裹着传音符向我求救?” 顾星河因从小就被开山祖师教导要勤加修炼,后来渐渐成了个修炼狂,连普通人的情绪波动都不会了。他这样慌乱的赶来,虽然脸上并无表情,萧慕寻却能感受到他十足的关心。 连被冯川背叛,都没那么难受了。 萧慕寻:“师尊,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哦?” “吴樊辉你知道吗?便是冯川的徒弟,医修联盟的人似乎在用他来威胁冯川。”萧慕寻虽然不能把冯川和萧出云见面的事说出去,但谁也没阻止他不准防范于未然。 顾星河一听此话,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你是想让我去救他?” 萧慕寻摇头:“他心中郁气极重,明明输了,却还要从背后偷袭我。” 顾星河的脸色这才好了些,阿寻不是蠢货,他也不是。没必要为了个吴樊辉去冒风险。 萧慕寻向他解释:“我只是不想让吴樊辉成为威胁冯川的把柄。他虽然品性不端,但却极其尊师重道。若是把这件事告诉他,让吴樊辉自己看清现实,兴许能自己挣脱医修联盟的束缚。” 顾星河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萧慕寻想的是釜底抽薪。 “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做好。” 既然顾星河都承诺了他,萧慕寻便彻底安心了。 两人乘风而起,一同回了临曲崖,顾星河御着剑,呼啸的风声自耳旁划过。 萧慕寻忽然问顾星河:“若是有人利用我的安危来威胁你,师尊会如何做?” “没人能做到这点。” “万一呢……?” 顾星河沉声道:“那我会心甘情愿的被人威胁。” 他的声音好似快融化在风里,虽然平平淡淡,无波无澜,却驱散了萧出云带给他的冰冷。 萧慕寻装作闷声笑了起来,害怕顾星河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暗地里却悄然间湿了眼眶。 “当师尊的,自该护着徒弟。”顾星河轻声说,“我或多或少明白冯川的想法。” 顾星河不懂世故,却第一次懂得了推己及人。 他前世只知修炼,几乎什么都不想。而这一世,已经尝过了太多他从未体会过的感情。 自见过祝明霄后,顾星河便生出了担忧。 他重生后,便收了萧慕寻为徒。明明前世阿寻救了他的命,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并非是师徒。 这件事已经成了他的心结,说到底是他得了先机。 顾星河语气迟疑:“阿寻,若是……若是哪天你发现,有个人故意接近你,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便擅自庇护了你,你会不会怪他?” 顾星河太容易被看穿,连试探人都这么明显。 萧慕寻:“师尊说的是自己?” 顾星河沉默,并未反驳。 萧慕寻眼神柔和:“一日为师,一世为师,师尊庇护之情,一生不敢忘。” 两人已经抵达了临曲崖,从天空落在竹林的鹅卵石小径上。 萧慕寻忽然看见,顾星河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来。 他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跟个孩子一样。整个竹林都被月光照亮,那些月光跳跃在竹巅之上,仿佛被照到的地方,都开满了霜白的花。 世界褪去了黑暗,只余纯粹美好。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天很快便亮开了, 小比胜出的几人,前往了医修联盟。 同层峦叠嶂的天衍宗不同, 医修联盟坐落于碧波荡漾的水乡。 许多亭台楼阁依水而建, 美得犹如身在烟雨画卷。水乡之上立着九座山峦,每一座都用巨大的锁链相互连接,护宗大阵让其悬在半空,同地面脱离。 这些山峦乃是八大上峰峰主和盟主陆开元的所居之地,气势凛凛,威严庄重。 休息一夜之后, 带队的荆梨便领着他们前去拜访。 等进到了里面,却不见陆开元的踪影, 下方站着上峰峰主卓昊天,以及陆开元的儿子陆归舟。 荆梨诧异的问:“陆盟主呢?” 卓昊天:“盟主已经闭关, 凡事交给我代为处理。只是一次小比罢了,没必要惊动盟主。” 看来这是打算不见了? 荆梨面色微冷,想起她们天衍宗的掌门都出面主持, 可陆开元竟然不给这个面子? 荆梨深吸一口气, 在心底告诉自己, 她可是代表天衍宗来的, 不能在此时发火,失了礼数。 荆梨沉声道:“既然如此,还是早些开始小比吧。” 卓昊天态度温和, 素有万花丛中过, 片叶不沾身的风流之名。 他对待女修, 便格外有耐心:“你们远道而来,不如多加休息?” 荆梨傲然道:“大可不必。” 陆归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父亲把暂管之职给了卓昊天,这个卓昊天不该彰显他们医修联盟的风范,怎么表现得这么卑微? 就好像……他们在舔天衍宗的人一样! 陆归舟有意提醒他:“卓峰主……” 哪知卓昊天完全没理他,他深情款款的看着荆梨:“我所管辖的上峰有一灵泉,可驱除疲劳和身体里的杂质,不如……” 荆梨皱眉:“卓峰主还是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女修之中能修到元婴的素来稀少,途中遇到的困难艰辛,甚至比男修还要多,怎么可能还耽于花言巧语? 陆归舟更是没脸看,还被人嫌弃了! 这可是他们医修联盟的地盘,天衍宗的人凭什么这么嚣张? 这个卓昊天! 平日看他还一副日天日地的样子,到了天衍宗的人面前,就像只狗一样。 “卓峰主!”陆归舟冷着脸提醒,“别忘了父亲交给你的大事。” 卓昊天颇为可惜,带着几人去了演武坪。 午后的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莲花形状的擂台坐落于湖中央的位置,白玉雕刻成的擂台,显得分外淡雅。 最后的小比很快就开始了,第一个上场的便是萧慕寻。 陆归舟方才失了面子,又知晓萧出云早已筑基,只是压制了修为。之前是他们失手,比了炼丹,才输得一败涂地。 如今,定不会让萧慕寻有好果子吃! 青萍之末的微风吹来,碧绿的湖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荡漾至湖心的莲花擂台。 众人屏住了呼吸,猜测着两人谁会先出招。 赤轮高悬,金箔似的阳光洒在白玉莲台上,将其染上了一层淡金。 萧慕寻一身枫红衣袍,不自觉的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他却并未立即动手:“你也想要飞雪羽?” “飞雪羽?”萧出云转而出了手,掌心中凝结了寒霜,朝着萧慕寻打去。 萧慕寻一个侧身,准备见招拆招,哪知道刚一凑近萧慕寻时,萧出云便低哑着嗓音:“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 什么意思? 萧慕寻微怔,反应慢了半拍,对方便已经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长剑,朝他刺来。 萧慕寻也拿出了雪澜针,可萧出云却不接招。 天色暗了下去,方才安静的湖水开始卷起波浪,一下下的朝着莲台拍打。 萧出云一剑划开了水浪,用长剑将水浪微微挑起。无数雨丝落下,淋湿了萧慕寻的墨发,连他身上也被濡湿,衣服紧贴在肌肤上,如水妖般惑人。 下面好几人看得心猿意马,心道这哪里是对决,那个云少宁出手完全不痛不痒! 地面不知什么时候沾了水迹,无数寒冰将莲台冻结。 阵法?! 萧慕寻大惊,他是什么时候做成的? 地上的寒气和惊起的浪花将莲台包裹,渐渐起了一层薄薄的云雾,里面的身影也变得模糊。 萧慕寻只得警惕着四周,连视线也看得不清了,只能依靠耳朵辨别。 正当此时,云雾中的萧出云终于出手。 萧慕寻:“你终于迎战了?” 萧出云却笑:“我是阵修,自然得做一些准备。” 萧慕寻眼神微冷,两人打得各不相让,可地面寒冰已经凝结得越来越厚,在不断的回击间,萧慕寻不慎打滑。 眼见萧出云的长剑要朝他刺来,萧慕寻只得勉强自己回击。 可已经来不及了! 萧慕寻已经做好了准备,以手臂挡住长剑,牺牲一条胳膊算不了什么,他定要取得第一,得到飞雪羽。 谁知萧出云竟收了剑,转而抱住了他的腰,没让他就这样摔倒:“都说你的手不适合染血。” 萧慕寻脑子空白:“……” 萧出云到底想搞什么鬼? 还好云雾缭绕,外面的人几乎看不到里面,否则都要以为萧出云在同他调/情! 萧出云凝视着他的脸,眼底带着极深的克制。可这种克制在下一秒崩塌,他将萧慕寻扶正之后,不自觉的朝他凑近。 萧慕寻立马反应了过来,拿出雪澜针对准了他:“你做什么!” 萧出云被他的声音唤醒,表情尤为扭曲,这才发现自己又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该死! 他竟然想去吻他? 萧出云的脸色阴沉可怖,忽而朝萧慕寻道:“看来我不能留在你身边太久。” 他黑布蒙面,萧慕寻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感觉到萧出云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的。 雾气很快就散去,萧出云主动倒地不起,萧慕寻的雪澜针又指着对方。外面的人看,就好似萧慕寻赢了这场小比一样。 荆梨大喊:“这一场,萧慕寻胜出!” 陆归舟脸色微沉的看着捂着胸口的萧出云:“小比就小比,他打伤医修联盟的弟子是怎么一回事?” 萧慕寻满脸的茫然,看着地上碰瓷儿的萧出云,他的确重伤似的捂着胸口。 萧慕寻:“……” 哪知道听到陆归舟的话,萧出云还虚弱的咳嗽两声:“是我……自己没本事,他下手已经很轻了。” 陆归舟涨红了脸:“你还替他说话!” 萧出云垂眸:“学艺不精,不敢胡乱污蔑他人。” 萧慕寻:“……”冤枉! 这场比试赢得他极其梦幻,紧接着便是第二场,没想到赢得更轻松了。好似萧出云之前布置的阵法生了效,自己人打自己人。 等下去时,萧慕寻已经成了炼气期小比第一,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 自己今天……躺赢!? 萧慕寻诧异到久久未能言语,此刻筑基期的小比已经开始了。 冯川心想他连比两场,灵气耗损得定然很厉害,便一个玉瓶递给了他:“里面是灵髓,喝一些吧。” 这次小比,冯川也跟着他们一同来到了医修联盟。 萧慕寻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微垂着眸,看着手中的玉瓶:“这只是灵髓?” 冯川面露尴尬:“还是被你看出来了,灵髓多难得啊,被我稀释了些。” 萧慕寻没有怀疑,而是一口喝下。 早在冯川拿东西给他时,萧出云便打算看戏。他以为萧慕寻早知道冯川有问题,就该对他防备。可萧慕寻一口喝下的做法,令萧出云瞪大了眼。 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萧出云已经朝着他走去,瞬间拍开了萧慕寻手里的玉瓶。 玉瓶落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里面的灵髓都洒了出来。 萧出云面色阴沉:“你自己找死?” 萧慕寻:“云道友怎么突然过来了?这玉髓能立马恢复体力和灵气,什么找死?” 萧出云更加不悦,额头青筋凸起。 他怎么还敢喝冯川给的东西? 冯川心疼的捡起了玉瓶,抬头时才看见是萧出云,也愣在原地:“你这是何意?” 所有人都想要听他解释,连筑基期的比试都停下来了,愣愣的望着这边。 萧出云扫视一眼,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陆归舟。 这里面众人,便只有陆归舟知道这件事。 萧出云终于明白了,萧慕寻是在做给他看。 昨日他逼迫萧慕寻发了心魔誓,萧慕寻今日就给了他一计强烈的反击。 还真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性子。 萧出云不但没有愤怒,反而止不住的发笑:“我之所以打掉他手里的玉瓶,是以为这是千年灵髓,炼气期的人承受不了这样浓郁的灵气,喝下去会爆体而亡。毕竟是冯前辈拿出来的,我便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上好的灵髓了。” 冯川皱眉:“如今千年灵髓极难得到,饶是我,手里也没有这样好的东西,你太高看我了。” 萧出云:“看来是误会,我只是好心罢了。” 陆归舟连忙出来打圆场,害怕别人深究下去:“还是继续小比吧,看来云师弟和萧道友之间已经惺惺相惜了,这么关心他?” 前半句萧出云没有任何意见,可后面的话,却让萧出云眼神极冷。 他眼神瞥向陆归舟时,阴沉死寂,散发着不祥。 陆归舟原本想刁难他几句,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瞬间就闭了嘴。 真是太奇怪了,他竟然会被一个炼气期的气势吓倒。 可萧出云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直黑布蒙面,还穿着黑衣,生怕让别人看到他的脸似的。 这样活着,不是犹如阴沟里的蛆虫一般了? 小比继续进行,萧出云在朝那边走去之前,低声在萧慕寻耳旁留下一句话:“原来你想算计的人是我?” 萧慕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针对冯川?” 萧出云低声笑了起来:“那便看看冯川会不会对你动手吧,就让我拭目以待。” 说完,他就缓步去到了那边。 萧慕寻眼神微闪,昨日他虽然被萧出云威胁,但总在想一件事…… 萧出云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今天萧出云这番举动,令萧慕寻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件事—— 那便是萧出云无法对他动手。 萧出云潜入医修联盟,大概是想寻求固神丹最后的材料。若是真被他练成,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 冯川不可怕,可怕的是萧出云。 — 筑基期小比已经结束,竟是以程平的胜利而告终。 炼气期第一萧慕寻,筑基期第一程平,皆是出自天衍宗。 其中脸色最不好的……当属陆归舟。 明明小比前几日,他们医修联盟的弟子打得天衍宗的人节节败退,一时间无比威风。可自大萧慕寻出关后,一切就改变了。 胜者奖品有许多,萧慕寻如愿的得到了飞雪羽,还有其余灵石若干,丹药几瓶。 其中最好的,当属一双吹雪履。 炼气期没有足够的灵气御剑飞行,只得借助飞行法器。有了这东西,只要朝里注入灵气,便能直接御风而行了。 萧慕寻将寒刃和飞雪羽一同交给了荆梨:“拜托了。” 荆梨向他保证:“最多四个月,我定会帮你锻造完成。” 萧慕寻松了口气,总算是完成了一件心愿。 他不禁想,等谢辞出关,便将升级后的寒刃给他,也算是个惊喜。 小比之后,几人并未着急离开,毕竟还有一些事宜需要商议。这自然是荆梨和卓昊天的事,同他们这些弟子无关。 萧慕寻便在医修联盟停留了一日。 夜晚更深露重,他们住在水榭之上,从屋子里望出去,月光轻柔的照在水面上,仿佛泛起了一片银色的微光。 顾星河因担心而发来了传音符,萧慕寻坐在屋内,设下一个简单的结界,才将小纸鹤摊放于手心:“师尊?” 顾星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这几日冯川如何?” “我故意漏出破绽给他,但冯川一直都没有动手。”萧慕寻若有所思,“兴许……” 他今日算计萧出云,冯川见他们二人认识,萧出云又出手帮了他,心底起了疑心。 大约是这件事的威慑,冯川才一直没敢动手。 他欲言又止,顾星河察觉到了一丝古怪:“兴许什么?” 萧慕寻连忙闭了嘴,他发了心魔誓,但凡关于萧出云的事,都无法说出口。 “没什么。” 见他不愿说,顾星河也没逼他,只是道:“万事小心。” 萧慕寻浮现些许笑容:“好。” 顾星河那边又道:“昨日你们走后,我们才发现,有一灵植被盗了。” “灵植?” “镇魂草。” 萧慕寻睁大了眼,脸色继而难看了起来。 是萧出云。 萧慕寻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为何萧出云要藏匿在医修联盟。或许就是看准了这次小比的时机,继而混入天衍宗! 萧出云这两年来,一点点的收集着炼制固神丹的材料,或许已经不差什么了。 事情越来越紧迫,已经逼到了绝境。 萧慕寻越是深想下去,表情便越是凝重。 因为灵植被盗,冯川又要害萧慕寻,才让顾星河在今日送了传音符过来:“我送来一枚护印,你放在身上,以防万一。” 命玉是无法再用,阴玉阳玉合一后,便会互相循环灵气,等到十年后才可恢复。 萧慕寻收回了心神:“多谢师尊。” 顾星河那边渐渐没了声音,掌心的纸鹤很快便化作了一枚护印。 萧慕寻将护印贴身收好,撤了方才布下的结界,立马去寻了萧出云。 他走得极快,吹雪履乘风而起,动了十足的灵气,很快便来到了萧出云所住的水榭。 四周分外安静,门还是虚掩着的,萧慕寻将护印放在怀中,深吸一口气,立马便推开了门。 奈何洞府内已人走茶凉,再无萧出云身影。 萧慕寻脸色难看,察觉到萧出云已经开始准备炼制固神丹了。 四周便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人脚底生寒。 萧慕寻拿出传音符,这是他第三次给萧家警告—— “家主,让萧家小心萧出云。” — 等发完了传音符,萧慕寻刚打算离开这里,便忽然看到外面乌云密布。 萧慕寻抬眸望去,惊觉外面已被人重重围困,几乎全是低阶弟子。唯一修为高一些的,便是两年前受了重伤的左立安。 萧慕寻的眼神放到了他的身上,左立安的手里捏着自己刚发出的传音符。 萧慕寻眯起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人却是陆归舟:“把融灵骨交出来!” 萧慕寻面露诧异,还未能反应过来:“融灵骨?” 陆归舟却狠狠道:“融灵骨不见了,云少宁也不见了。今日小比的时候,你们就勾勾搭搭,就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萧慕寻忽然间明白了萧出云为何连夜离开,他坑了他一次,萧出云便立马坑回来了。 萧慕寻止不住的冷笑,对方睚眦必究的性格,还真像极了萧家人。 “我若同他有关系,还会表现给你看?”萧慕寻冷冷的说道,“蠢货,脑子呢?” 医修联盟失了融灵骨,决不肯善罢甘休。 嫌疑最大的人,便是云少宁。 今日的小比,所有人都看出了端倪,是云少宁故意让萧慕寻的! 陆归舟气红了眼:“还在狡辩,我们分明前来围堵云少宁,可为何是你从他房内出来?” 萧慕寻烦躁的解释:“我也是来找他的,师尊方才同我通信,说天衍宗的镇魂草不见了。” 陆归舟哑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那这么说……天衍宗和医修联盟都是受害者? 左立安在两年前没能拿回日月轮,反遭打脸后,便早已视萧慕寻为仇敌。 他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 左立安朝陆归舟喊:“归舟,莫要信了他的假话!你看这传音符,定然是给云少宁通风报信的!” 萧慕寻:“你截下的是我给族中的传音符。” 左立安:“你从云少宁房内出来,大半夜又给萧家发传音符,骗谁呢?” 传音符不到萧家,是绝不会显露出里面的内容。 萧慕寻沉着脸:“张口便是污蔑,你真是失了智。倒不如放开我发的传音符,派人跟着,是不是去了萧家?” 左立安铁了心不放萧慕寻走,他受伤颇重,需要调理五六年之久。这事儿虽然是孟家做的,但起因却是萧慕寻。 “左峰主……”陆归舟虽然看不惯萧慕寻,但也觉得萧慕寻没必要说谎。 左立安一把推开了他:“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敢不敢让我们搜你的乾坤袋?” 这已经是极大的侮辱! 暗处的冯川听到这句话,终于按耐不住。今日萧出云的举动也惹起了冯川的怀疑,他是怕萧出云给他下套,继而乘夜赶了过来,想要质问他。 没想到,竟然看到左立安这样针对萧慕寻! 冯川走了出来:“你们欺人太甚,怎可随意翻动别人的乾坤袋?” 左立安一瞧是他,眼露轻蔑:“我当是谁,原来是辞去上峰峰主之位的叛徒。怎么了?你还想炼气期的摇尾乞怜?” 冯川狠狠甩袖:“我只是看不惯你们的做派。” “他若是心里没鬼,怎么可能害怕被我们搜乾坤袋?说不定他就是跟云少宁是一伙的,融灵骨就在他的乾坤袋里!” 左立安以为这样说,萧慕寻会恼羞成怒,继而先动手。 哪知道萧慕寻根本不上当,直接把手里两个乾坤袋丢给了陆归舟。 众人:“……” 陆归舟傻了眼:“你……” 没丢给左立安,丢给了他? 萧慕寻:“我什么我?不是你说要看乾坤袋的吗?” 陆归舟目瞪口呆:“这可是乾坤袋,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 他也觉得左立安做法太过分。 萧慕寻烦了:“这不是你自己提的条件?赶紧看完,我早些回天衍宗。” 陆归舟:“……” 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种走向,僵硬的一件件将乾坤袋里的东西拿出。 不拿不知道,一拿吓一跳。 一个乾坤袋里放了灵石,拿出来堆积得足足有山峦那么高,七八十万的灵石啊,顾星河是把天衍宗都搬给萧慕寻了吧? 太有钱了!令人发指! 再看另一个乾坤袋,几张不起眼的符纸,陆归舟认出了那是改良过后的,不由的咂舌。而各种玉匣,里面装着无数珍贵的灵植,亦有许多丹药,从炼气期到金丹期应有尽有,还有几件未开封的法器…… 这是百宝袋吧! 医修联盟的弟子们眼红得快滴血了,莫名被别人炫了一把富。 陆归舟:“这些……都是顾星河给你的?” 萧慕寻:“只有灵石和几件法器,其他都是族中给的。” 富到流油了,谁说萧家不待见他? 这些灵植丹药,还有各式阵盘法器,萧家下一任家主都没他这么受宠! 说什么怀璧其罪,那是对没有家族和师门撑腰的人所说的话! 萧慕寻可是顾星河的弟子,谁敢抢他的东西?难道就不怕抢了萧慕寻一个,身后就一溜人过来打他们么? 陆归舟检查完了,把东西丢给了他。 现在什么也查不出来,他无可奈何,只得放走萧慕寻。 “放行!” “陆师兄,这……” 陆归舟冷着脸:“我说过的话难道不算数吗?” 众人瞬间就不敢说话了。 萧慕寻收回了自己的乾坤袋,很快便朝着前方离去。 哪知道左立安在冯川经过时,眼露警告的看向了他。冯川脸色难看,又发现了这群弟子当中,吴樊辉也在其中,想必是左立安故意给他看的。 冯川想了许久,还是下不去那个手。 这两年,他去寻了天算一族,也算同他们有几分交情。 对方给他的批语,命中有一死劫,只有天眷之人,才能强行影响他的命运。 冯川一思索,身边唯有萧慕寻才称得上是天眷之人。 他往日是对这些是不怎么相信的,可天算一族,牺牲自己的寿岁为他算了一卦,这是事实。 再加上医修联盟渐渐失势,先是月淮城撕毁盟约,再是孟家伏击左立安,种种迹象表明,医修联盟已经开始衰败。 他或许没有遇上萧慕寻,便真的会一直在医修联盟。 这样一想,或许真是萧慕寻无形中救了他的命。 冯川对他甚是感激,在看到自己徒儿对他动手时,才会忍不住出手相护。 他在尚未筑基之前,也并非医修联盟的人,可自从成了上峰峰主之后,便习得了医修联盟的自大、看不起低阶弟子。 天衍宗这两年,他过得分外舒心。 这……已经足够了。 冯川掌心聚气,正准备朝着自己打去,打算自己独立扛下一切。 若是自己死了,不仅吴樊辉不会有事,他也不用做这背叛之事。 左立安和陆归舟在等着他动手,好几双目光对准了他。 可当他们以为冯川要从背后偷袭时萧慕寻,他却把掌心对准了自己。 陆归舟震惊万分,正当此时,知晓一切的吴樊辉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其拦住:“师父!” 冯川震惊,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萧慕寻的唇角却牵起一个笑容,看来吴樊辉到底是想通了,顾星河传达的话已经传达到了。 冯川怒斥:“你做什么,快放开!” 吴樊辉眼眶微红,仰头说道:“师父,你不能这么做!” 吴樊辉看得清楚,冯川要自废修为! 他虽说肚量极小,做事又鲁莽,因是下界出身,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可他唯有一点,便是尊师重道。 吴樊辉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他赤红着眼:“自今日起,吴樊辉因品性不佳,背叛宗门,被逐出师门!” 从来只有师父逐弟子,没有弟子主动不要师父的。 众人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惊,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吴樊辉仰着头看向冯川:“我家被人诬陷,是师父在斩头台上就下了我,此恩此情,没齿难忘!师父带我回宗门,悉心教导,又令我踏上仙途,我怎可不知恩图报?” 吴樊辉拔出了长剑,剑气凛然,他虽然品性不端,却日日苦练,所修的剑不会骗人。 这一腔拳拳之心,赤城热血。 “这剑能染所有人的血,却不敢染师父的血。”吴樊辉看向左立安,“这些年你们是如何对我说的?我师父辞去上峰峰主之位,背叛医修联盟,企图挑拨离间,可发现不成之后,便让我将所有仇恨转嫁在了萧慕寻的身上。” 吴樊辉紧抿着唇,不由道:“呸,你们才是最令人不耻之人!” 左立安冷凝着脸:“冯川,这就是你教的徒弟。” 吴樊辉大笑了三声:“我已经不是师父门下弟子,你们不必给他泼脏水,说什么他管教无方!” 他举着长剑,飞蛾扑火般的朝着几人刺了去。 可他才炼气,这样的行为无疑是送死。 剑修的剑,本就宁折不弯。 这一系列动作完全没能让冯川反应过来:“孽徒,住手,你是想送死吗?” 然而吴樊辉却第一次没有听他的话,左立安迎战,仅是几招之内,便已经让他的剑碎。 剑修的剑碎了,便代表他的命也随风而散。 吴樊辉吐出一口血,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冯川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接过吴樊辉的身体,吴樊辉眼瞳空洞:“师父……我没拖累你吧?” 冯川泣不成声,怀中的吴樊辉已经渐渐没了气。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而吴樊辉的性格又太刚烈,根本没给他们时间反应过来。 冯川抱着吴樊辉痛哭了许久,猛然间抬头时,眼眶赤红得不像话。 他原本对于辞去医修联盟上峰峰主之位,对医修联盟抱有几分歉意,而如今这歉意,被他们自己亲手毁灭。 他眼神凛冽的扫视众人,已视他们为仇敌。 “是你们逼我背叛的,这件事,我本来打死都不会说。” 这么大的阵仗,让荆梨也赶了过来。 她顿时惊呼,走到了萧慕寻面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川站直了身体:“你们一个二个,还有什么脸?你们想借我的手除去萧慕寻,不是吗?” 顾星河撑起天衍宗百年,他的弟子萧慕寻,未来也定然成为天衍宗的脊柱。 荆梨倒吸一口凉气,诧异的朝众人望去:“你们打算对寻儿动手!?” 这事儿令左立安和陆归舟脸色难看,冯川竟然要鱼死网破! — 另一边,数十里之外的迷林中。 冷风拂面,萧出云坐在巨树之上,以法器观察着那边的动向。 宗鳞自扭曲的空间而出:“固神丹的材料收集好了,为何还不走?” 萧出云饶有兴趣的说:“自然是为了欣赏一出大戏。” 宗鳞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你一人之力,搅动天衍宗和医修联盟对立,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想法?” 萧出云微微垂眸,他本想借着医修联盟的手除掉萧慕寻,可越是待在萧慕寻身边,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不由自主的心生欢喜。 太危险了。 那对于他来说,是甜蜜的剧毒,沾上一口,便会舍不得放开。 萧出云:“谁让萧慕寻发现了我和冯川的对话?现在这局面也不错,不是么?” 宗鳞默默站在树下,也算认同了萧出云的话。 宗鳞问:“你心情不错?” 萧出云眯起了眼:“狗咬狗,当然看得开心。” 他将脸上的黑布拿开,褪去全部的伪装,脖颈间竟已经开始腐烂,因为千丝虫的影响,他连发丝和睫毛都变得雪白,便好似一具行走的尸体,没有半点血气。 “两年了,这具身体还在拒绝我。” “费了那么多代价才夺舍的身体,决不能让它就这么坏掉。”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左立安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今日之事, 决不能泄露出去! 原以为他足够了解冯川,只要他对医修联盟怀有愧疚,冯川就不会泄露半分。没想到吴樊辉自己找死, 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若是再这么下去,偷鸡不成蚀把米,医修联盟便要名声尽毁。 左立安轻易便想到了这些, 不由的脸色凝重。 医修联盟最近是倒了什么霉, 不仅和孟家决裂,月淮城也撕毁了盟约。 他们一直和天衍宗平分秋色, 只差一步就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宗。可最近两年,事情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这个萧慕寻还真像是天道宠儿,自从拜顾星河为师,天衍宗的气运就蒸蒸日上。 一想到这里,不禁让人眼红。 如墨的黑暗在四周肆意的铺展开来,秋风渐起,光秃的枝桠被吹得东倒西歪, 好似众人此时焦灼的心情。 冯川已经打算鱼死网破, 就算背负骂名也毫不在意。 毕竟他反咬的,乃是对他有恩的医修联盟! 可自己的弟子都已经死了,冯川对医修联盟再无半点愧疚。 冯川扫视左立安和陆归舟, 眼神里充满了仇怨:“是你们派云少宁来, 说盟主吩咐, 让我对萧慕寻动手!” 陆归舟分外诧异:“我父亲?不, 这分明是……” 他看了眼左立安。 然而冯川已经不相信他们的任何话, 体内灵气翻涌,气息杂乱:“还说不是!在天衍宗的时候,就是云少宁逼迫我。你们还厚颜无耻的说云少宁和萧慕寻勾结?恶人先告状,医修联盟真是好样的!” “你莫要胡说!”比起心黑的左立安,陆归舟尚有几分良知,连反驳也有几分心虚。 冯川痛骂:“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医修联盟想除掉萧慕寻,是想得到日月轮,还是毁了支撑天衍宗未来的脊柱?” ‘毁了支撑天衍宗未来的脊柱’这句话,在荆梨脑海中回荡。 她们天衍宗不是没有中流砥柱,可出挑的却并不多。 尤其像萧慕寻这样优秀的,未来定将撑起天衍宗。所以她们几位长老才心照不宣的庇护着萧慕寻,这都是为了天衍宗的未来。 她一直按捺着自己,毕竟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天衍宗。 质问几句倒是可以,倘若真动了手,便是表明天衍宗要和医修联盟决裂。 荆梨已经忍了许久,一听这话,终于让沉默的荆梨爆发。 去他娘的忍让! 荆梨唤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两把泛着银光的细剑握于手中,那凛然的杀气瞬间散发。灵气强烈的波动,如针一般尖锐刺骨。 狂风席卷,竟吹断了树枝。墙角百日红的花瓣也被吹落,零落在泥泞之中。 夜月从浮云中钻出,那凄清的月光照拂了一瞬,让众人看到了此时的荆梨,何等凛冽。 “你们医修联盟欺人太甚!” 荆梨可是元婴期,这里面修为最高的也是金丹期的左立安,哪里能承受元婴期的怒火? 左立安选择夜里过来,又让卓昊天表现得深情款款,拖住荆梨,不就是为了早先布下的局么? 元婴期的威压极强,令在场的低阶弟子痛得在地上打滚。 “痛……” “啊啊啊。” “左峰主,你别糊涂,莫要同天衍宗决裂啊!” 他们纷纷捂着头,连站也站不起来,包围他们的人瞬间倒下一大片。 荆梨还未解气,谁让他们医修联盟的人这么恶毒?尤其是这个左立安! 双剑在她手里划过一个圈,她刚要动手,忽然便听到上方一个沉稳的声音。 “不劳荆梨长老动手,这两人,我自行处置。” 荆梨抬眸,却发现来人竟是陆开元。 他不是闭关了么? 呵,自己的弟子一有事,就出关了,这么凑巧? 还说自行处置,骗三岁小儿呢!? 陆开元是元婴后期,这一出场,就好似天上派来的救星一般。荆梨收敛了元婴威压,那些弟子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盟主!” 灰尘和泥土染上了他们的衣袍和发丝,显得分外狼狈。 陆归舟也面露惊喜:“父亲,你怎么来了?” 陆开元缓缓至下,足下的灵气,惊乱了脚底的芳草:“我若是还不来,医修联盟不就乱了天?” 陆归舟不敢说话,讪讪的站在他的身侧。 荆梨语气不善的问:“陆盟主是想包庇他们了?” 陆开元:“我向荆长老保证,绝不会包庇。” 荆梨:“这是你医修联盟的弟子,谁知道?” “是与不是,只看事实。”陆开元望向左立安,“立安,你太让我失望。” 两年前的左立安狠厉又不乏小聪明,他看上了左立安的狠劲,才让他带陆归舟去天衍宗,想通过些法子得到日月轮。 可左立安不仅没有得到日月轮,还带回了两个对医修联盟极不好的消息。 孟家、月淮城,相继撕毁盟约。 两年前孟家伏击,他受了极重的伤,不调养个五六年根本调养不回来。受伤不说,丹田也出了问题,怕是以后会仙途受阻。 陆开元知道他不甘心,这两年更是陷入魔障,做事越发的偏激! 左立安浑身冰冷,他最怕的便是盟主失望的目光,他嘴唇发抖:“盟主……” “你犯下滔天大错,竟然假冒我的名义,令冯川去杀天衍宗的后辈。” 左立安脑子嗡的一声,盟主是察觉真相了? 这话从陆开元嘴里说出来,他所犯下的罪便已成了定局,再无力狡辩。 左立安为了保全医修联盟,只得一力承当下来:“两年前我受了重伤,已是仙途受阻,这才对萧慕寻起了杀意。这全是我一人所为,不管医修联盟的事。” “你承认了?” 左立安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盟主一定会想法子保护他,纵然被关禁闭又如何?大不了几十年后再出来! 然而令众人完全没想到的事发生了,陆开元直接拿出了长剑,让他一剑穿心,丝毫没让他痛苦。 月夜之下,所有人都怔怔的望着这一幕。 寂静在四下蔓延,静得令人寒冷。 左立安捂着命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最敬爱的人杀死。 他瞪圆了眼,直直的倒了下去。左立安倒在血泊里,身体抽搐了两下,渐渐冰冷。 对面是已经死去的吴樊辉,他的唇角含笑,一副完成了自己心愿的模样。 左立安不甘心极了,狠狠的望向了陆开元:“我对你这样忠心,为何……” 他尚未说完,便咽了气。 陆开元的狠厉令众人极惊,左立安的狠是表现在外,可陆开元却是藏于山水之间,无波无澜便杀了如此效忠自己的人。 陆开元又将目光放到了陆归舟身上:“这事儿还跟你有关?” 陆归舟吓得腿软,听到陆开元问自己,眼神落到了他滴血的长剑上。 地上有一片被染红,那上面可都是左立安的血啊! 陆归舟立马便跪了下去:“父、父亲……” “归舟,别怪我,是你们做得太过,我总得给天衍宗一个交代。” 虎毒不食子,他竟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冯川今日的话,已经是把医修联盟推到了绝境。 他为了保全医修联盟,竟然如此……? 陆归舟痛哭了起来:“父亲,我错了,我虽然知晓所有的事,可绝对没有设计陷害……” 陆开元:“可你帮了左立安,派人围堵萧慕寻。” 陆归舟吓得瑟瑟发抖,不断的求饶。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陆开元是真的会为了医修联盟杀了他。 萧慕寻紧抿着唇:“够了!” 陆归舟不比左立安,还尚有几分良知,再说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对付陆归舟。 陆开元望向了他:“你是想让我放了他?” 萧慕寻道:“今日的事乃是一场误会,既然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不如放了陆归舟?罚他禁闭便是。” 陆归舟原以为自己真的会死,怎么也没想到萧慕寻会替自己说话。 他眼泪瞬间便流了出来,狠狠抽了自己几耳光:“我处处针对你,乃是因为日月轮……可你还不计前嫌的替我说情。” 萧慕寻:“感谢你自己方才说的放行两个字吧。” 检查了乾坤袋后,左立安还不依不饶,陆归舟却打算发行。 陆归舟哽咽了起来,死里逃生,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陆开元对人极狠,就算是儿子也能下得去手。但既然萧慕寻都这样说了,再杀了陆归舟,也没什么意义。 陆开元:“今日你们在医修联盟的地界出了这样的大事,便让我略尽心意,以作补偿。” 萧慕寻眯起眼,要的就是这个! 萧慕寻:“陆盟主说的可是真话?” 陆开元:“我从不开玩笑。” 萧慕寻笑道:“既然如此,我想借七星镜一用。” 医修联盟众人愣在了原地,纷纷大喊:“七星镜是镇压护宗大阵的宝物,怎可轻易借给旁人?!” 萧慕寻无辜的问:“不是陆盟主说的,要略尽心意,以作补偿吗?” 人家说的是略尽心意啊! 众人都要为萧慕寻的厚颜无耻目瞪口呆了。 陆开元眼神幽暗,这样的场面下,已经是骑虎难下:“借可以,不过必须得在医修联盟内,我得亲自看着。” 萧慕寻达到了目的,露出一个笑容,连忙给他戴一顶高帽:“还是陆盟主大方!” 陆开元:“……” 他心底隐隐几分不悦,总感觉被人牵着鼻子走。 萧慕寻开口为陆归舟求情,是不是就已经算到了这一步? 再看他这傻儿子,还一脸的感激。 蠢货,真是没救了! 陆开元沉着脸,一直运筹帷幄的他,竟第一次有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 这一切,都源自于萧慕寻。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四下刮来的风仿佛在耳旁咆哮,被重重浮云遮挡的明月, 都好似染上一层血色。 左立安的尸身早已冰冷, 血染红了地上的秋草, 也弄脏了他的衣衫。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显得分外凄惨阴冷。 陆开元和其余医修联盟的弟子已经相继离开, 这场闹剧竟是以左立安的死结束。 “陆开元为了医修联盟, 竟然连自己儿子都可以杀了赔罪。”荆梨走到了萧慕寻身边,不禁沉重的叹了一句,“只可惜左立安死之前,把一切罪名都承担了下来。” 萧慕寻立在原地, 冰冷的夜风吹得他青丝微乱:“这未必不是好事。” 荆梨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萧慕寻:“以陆开元的性子,是绝不会放任医修联盟身败名裂, 若我们不退让一步, 只怕……” 荆梨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那或许真会鱼死网破。 她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而萧慕寻早早察觉到了这一点, 故意替陆归舟求情, 不得不说, 这招以退为进实乃高明。 萧慕寻没再继续说下去,荆梨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 他走到了冯川面前, 半蹲了下来:“吴樊辉的尸身你打算怎么办?” 冯川语气里藏着痛苦:“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要把他留在医修联盟。” 萧慕寻点了点头, 几人将吴樊辉的尸身带走, 连夜离开了医修联盟。 四周分外寂静, 黑暗像是要吞噬一切,血泊中的左立安死不瞑目,脸色分外扭曲的直瞪着远方。 后半夜的雨渐渐落下,冲刷着他早已冰冷的身体。 那些血迹顺势流到了湖水之中,混杂了不祥的怨气,染红了一小片湖水,久久无法褪去。 因他是被盟主陆开元一剑杀死,后来好几日,都无人敢来给他收尸。 包括他生前的好友,教导过的弟子,一听说左立安因使了阴谋诡计才被盟主杀了,更恨不得跟他撇清关系了。 大雨初歇,艳阳高照。 左立安的尸体开始腐烂,蛆虫在肉里爬来爬去,来往之人都捂住了口鼻,不敢望向这边一眼。 那血红的眼瞳,依旧死死的瞪着某个地方,怨气久久不散。 数十里外的迷林中,萧出云将这一幕收于眼中:“死了都没人收尸,真可怜。” 萧出云虽然嘴上说着可怜,眼底却不带半点怜悯。 宗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若是说那天晚上萧慕寻和陆开元的对持,倒是可以看看。而如今一具尸体罢了,萧出云便看了两日。 萧出云从树上一跃而下:“戏这么有趣,当然得多待一会儿。” 宗鳞:“无聊。” 萧出云笑了两声:“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戏?” 宗鳞的眼瞳束起,脖颈间也慢慢覆盖上了蛇鳞:“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别人欠我一分,我令他还我十分。” 他身上所散发的黑气,令所触之物,全都开始腐烂。 树干渐渐已经融化,便连脚底的秋草也开始变黑。 萧出云这句话,激起了宗鳞心底最深的仇恨:“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萧出云微垂着眸,掩去自己所有的复杂情绪:“不急,我很快就要去萧家了。” 宗鳞阴郁的问:“可萧慕寻早就提醒了萧家。” 萧出云眼底闪过厌恶:“他发了心魔誓,绝不会把我夺舍的事泄露出去。提醒了又如何?说了再多次,萧家那群老头子都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太了解萧家,那群人只会一意孤行。 他从小便看见萧家的人是如何绑住他母亲,强迫她一年又一年的生孩子的。明明从他的出生,身上并未继承神眷之血,他们就该明白这个方法不管用,却还是一意孤行。 不仅如此,那些没有继承神眷之血的孩子,还被萧家的人怨恨。 ——该死!为何你不是神眷? ——定是因为他的出生,这一代神眷才不会血脉相承了。 ——杀了他!杀了他! 那些咒骂还在脑子里回响,不仅如此,还有接下来发生的那件事。比起全族人都活不过五十岁的恐惧,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幼年时,就真的差点被人掐死。 纵然他并非萧墨,可萧墨神识消散,留下的仇恨却未消散。 他亲眼见到了那些事情,还要叫他不恨? 不可能! 萧出云将固神丹的材料交给了宗鳞:“固神丹的材料给你,我要去萧家一趟。至于你说的那些,想必很快就会看到。”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萧家的人全都该死,固神丹练成一日,便是萧家付出代价之时。 — 这件事便以左立安的死而了结,那只被左立安捉住的纸鹤染上了他的血,到底是飞到了萧家。 等他们一路从医修联盟出来,御剑抵达天衍宗山下的小镇,便已经是第二日了。 这期间,冯川一直沉默不语,甚至在带尸身离开的时候,在他的嘴里塞了颗防尸身腐烂的药丸。 萧慕寻知道,这是冯川还无法接受自己徒儿死去的现实。 “你这样不让他入土为安,是想一辈子带着他的尸身么?” 冯川低哑着声音:“我不是个好师父。” 萧慕寻摇头:“他愿意护着你,这样的感情,是因为视你为黑暗中的一缕光啊。” 清晨来临,薄薄的阳光驱散了黑暗,天空格外明净高远。江堤上的秋草渐渐泛黄,阳光照得江水波光粼粼,那柔和的秋风,令紧绷的心情也舒缓下来。 冯川总算是放了手,依依不舍的将他的尸身放在地上。 萧慕寻:“需要帮忙吗?” 冯川:“三昧真火,有我亲自来点燃。” 他低下了头:“下一世,别选我这样无能的师父。” 冯川捏住一张符纸,双指合十,注入了灵气。他朝着前面一丢,眼前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吴樊辉的尸身以被火化,三昧真火令他骨头都没有留下。 尘归尘,土归土,一个人的死,消失得毫无波澜。 可萧慕寻知晓,纵然这世上所有人都不会把吴樊辉的死放在心上,冯川却会。 萧慕寻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冯川沉默了下来:“……我不知道。” “跟我们一起回天衍宗吧。” 对于这一点,冯川却拒绝,他知道事情暴露的那一刻,自己便回不去了。 昨日陆开元的行为,令他彻底的认清了现实,心里不再对医修联盟有半点愧疚,反而视他们为敌。 萧慕寻:“那不如……你去月淮城?” 冯川猛然朝他望去,空洞灰败的眼瞳里有了些许光亮。 萧慕寻见他这反应,便知冯川接受了。 冯川:“可赌约……” 萧慕寻:“辞去上峰峰主之位,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冯川眼眶微热,两人的赌约还有另一个,便是他将自己卖身百年给萧慕寻。 而他现在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这份心意,着实令冯川感激。 冯川哑着声音:“……多谢。” 萧慕寻继而一笑:“替我向明霄问好。” — 离赌约时间只剩不到一年,本想回去就开始闭关,却因固神丹的事而耽搁了下来。 天衍宗的藏书阁都被他查遍了,为今之计只有向祝明霄询问。 月淮城的藏书之多,修真界皆知,或许祝明霄能查出什么来。 萧慕寻给月淮城传了音,信中异常急切的拜托了祝明霄,便很快就去闭了关。 然而此次闭关,却只有四个多月。 萧慕寻只冲击到了炼气九层,便再无进展。他知晓是因为心急,所以影响到了他。 眼看离赌约只剩下几个月,要想到炼气十二层,至少还得两年的时间。看这样子,莫不是真的得通过丹药堆上去? 萧慕寻捏白了手,不,他绝不可以轻易放弃! 若真是如此,后期修炼受阻,才是因小失大。 还有四个月,怎么样也要搏一搏。 待他出关的时候,祝明霄那边已经传回了消息:[一连四个月翻阅藏书阁,总算查到了些东西。] 萧慕寻继续往下看:[镇魂草、融灵骨、碧落果,皆是固神丹所需之物,然还有一味灵植早在百年前便已灭绝,须得改良丹方。想要练成固神丹,绝非易事。] 祝明霄所查出的事,让萧慕寻心定不少。 若是能知晓丹方就好了…… 这样一来,提前毁掉那些材料,萧出云就没办法炼制固神丹了。 萧慕寻有几分自责,当初在碧岭秘境答应将碧落果给他时,根本不知道萧出云就是灭族的罪魁祸首。 早知如此,他一开始就毁了碧落果! 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多的悔恨也于事无补。最重要的,还是想想怎么补救。 因为之前荆梨说给寒刃覆灵只需要四个月,萧慕寻一出关便去找了她。 一路上他收获了不少同情的目光,左立安的事被闹得极大,现在内门弟子,尤其是同他一起入门的那一批,以前对萧慕寻的感情是崇敬,现在却知晓他遇到了这种事,莫名就怜爱了起来。 师叔祖不到十八,怎么就这么坎坷。 问器峰的弟子摸了几把眼泪,又把自己手里新炼制的法器递给了萧慕寻:“师叔祖,多拿点去用。” 萧慕寻:“……” 他捧着一大堆法器到了荆梨身边,看到这一幕过后,荆梨不由的大笑了起来:“你手里怎么拿着这么多低阶法器?是顾星河给你的?” 萧慕寻叹道:“自然不是。” “那是谁给的?” 萧慕寻:“你们问器峰的弟子。” 荆梨:“……”败家! 她可是问器峰的主人,怎么不见这群弟子对她这么好呢!? 不过荆梨好歹也算经历过左立安那件事的人,为寒刃覆灵的时候,就更加用心了。 她眼神柔和:“你是来取寒刃的吧?跟我来。” 萧慕寻跟随她一同走到了洞府里,荆梨取出了一个玉匣,递给了萧慕寻。 “看看。” 萧慕寻打开了玉匣,发现寒刃被装上了刃鞘,触摸时竟都泛着微微的寒意,安静的躺在了玉匣里面,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萧慕寻睁大了眼:“这不像是筑基期的法器。” 荆梨万分骄傲:“你拜托我的事,我自然尽心尽力,这把寒刃被锻造升级,能用到金丹初期!”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萧慕寻万分感谢,朝她深深一拜。 荆梨吓了一跳:“你这是……” “寒刃覆灵于我十分重要,多谢荆梨长老,若以后荆梨长老有事,我定拼死相帮。” 荆梨满是欣慰,她已经是元婴期,哪里还需要萧慕寻这个炼气期的弟子相帮? 然而他这样孝顺,态度诚恳,话甜到了荆梨心里去。 顾星河怎么收了这样一个品性端正的徒弟呢?简直走了狗屎运! 那日在医修联盟,他也是为陆归舟求了情,真是个好孩子! “你起来罢,这把寒刃还需要以心头血开刃,你回去取心头血的时候当心些,莫要太过了。” 萧慕寻点了点头,很快便离开了问器峰。 他站在桃林许久,上一次出关的时候是秋天,四个月过去了,又是一年冬。 谢辞闭关了两年多,他到底何时出关? 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覆灵之刃,也让陆开元点头借了七星镜,就等着他出关了。 等解决了那鬼修,再让他好生理一理和谢辞之间的关系。 萧慕寻转身回到了竹林,竹屋里面已经覆上了一层灰,萧慕寻只一拂袖,竹屋便干净了,一如他离开之前的样子。 他坐到了床边,将玉匣的寒刃拿出。 萧慕寻盘腿而坐,动用了灵气,不断冲击着心脉。 要以这种方法凝出一滴心头血绝非易事,但至少比寒刃直接戳心脉这种行为来得更好一些。 萧慕寻脸色微白,他的额头也覆满了汗水,呼吸也变得急促。 心头血何其珍贵,他脸色有些苍白,不自觉的摇晃了两下,竟脱力般的跌在了床上。 他微微张开了唇,一滴心头血便凝结而出。 萧慕寻伸出了手,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寒刃之上。 殷红的心头血顺着锋利的刃尖渐渐滑落至下,寒刃忽而泛起了一道柔和的光,那一滴心头血里蕴含了大量的星辰之力,不仅给寒刃开锋,还硬生生的将寒刃覆上了一层如夜空般深邃的漆黑。 等第二日的时候,萧慕寻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刚起身没多久,莫钧青便急忙走来。 他的目光不由瞥到了玉匣里的东西,诧异的问:“定情信物?” 这把寒刃不是谢辞的吗? 萧慕寻脸都黑了,不想跟他解释:“你急急忙忙过来,是出什么事了?” 莫钧青脸色瞬间凝重,将怀里的东西递给了他:“萧家的灵鸽飞到了我这儿,你看看这封信吧。” 临曲崖上有结界,灵鸽飞不进来。 萧慕寻面露诧异,接过了那封信。 他摸到温凉的纸张时,便已明白这是萧家的信。 萧慕寻给过萧家三次警告,却没有一次得到过回复。他便猜测这是萧月明问他萧出云,亦或催他赌约的事。 萧慕寻抽出了里面的信,哪知道上面却只有一行字—— [萧淼重伤,弥留之际,速归。] 第80章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萧慕寻一点点将手里的信捏紧, 玉竹色的纸张也变得褶皱。 “你看过这封信了?” 萧慕寻之所以这么问, 是因为早在他看这封信之前, 便发现信上的火漆便被人拆开了。 莫钧青讪讪的说:“我在接到信的时候便看过了, 也是怕赌约在即,萧家那群人骗你啊。” 看来莫钧青将信带给了他, 便表示这上面的事情是真的。 萧慕寻微垂着眸,眼睫洒下一片浓浓的阴影:“我三哥……是怎么受的伤?” 莫钧青:“听说是家族间的比试,在那场对决之中,对方下了狠手, 萧淼当场就昏迷过去了,此事许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若非如此,莫钧青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查到。 萧家两百年前是修真大族, 闻名上云六洲。可这些年萧家没有高阶修士,那些修真家族对待萧家的感情极其复杂,想将他们赶出上云六洲, 又无奈于他们单灵根人数。 自萧慕寻出生后的十几年里,萧家的单灵根人数更是激增, 萧家的地位也在悄然发生改变。 而那比试几乎每十年便有一次, 目的便是分配资源。 萧慕寻:“那……可有谁看到当场的情况?我三哥受了多重的伤?” 莫钧青:“当时陈家的人也在场,你既然这么担心, 不如让陈栎去问?” 萧慕寻心一下子被揪紧, 透入竹窗的阳光刺眼炫目, 脑子一瞬间空白, 他的身体摇了两下, 差点就这么倒下去。 莫钧青连忙拉住了他:“小师叔!” 他连忙用灵气探入萧慕寻的丹田之中,才发现他此刻灵气絮乱,在经脉里胡乱冲撞着。 莫钧青扶着他盘腿而坐,为他疏导了许久的灵气,这才满是懊悔的睁开了眼:“哎!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 冬末春初,本该万物初生,一派盎然。 可这冬末的阳光,却十分冰冷,那是温暖的假象。 萧慕寻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莫钧青询问:“那你还回萧家吗?” “三哥受伤我自然要回去!”萧慕寻一拳朝地上垂了下去,“怕就怕家主拿三哥的事诱我回去!” 他的确两难,谁知道萧家的人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 莫钧青犹豫着:“既然这样,便由我替你去萧家?” 他也只是确定萧淼是真的受了伤,至于萧家有没有其他阴谋……他一概不知。 萧慕寻眼露诧异:“这……” “萧淼的伤其他医修治不好,不一定我治不好。”莫钧青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若事情属实,我便发出传音符,通知你回萧家。” 萧慕寻点了点头,郑重的说:“拜托了。” — 因为害怕萧淼伤势加重,莫钧青去得匆忙。 时间过得尤为缓慢,每一个时辰对萧慕寻来说都是种煎熬。 他算了算时间,最迟晚上的时候,莫钧青的传音符便能到他的手上。不同于萧家的灵鸽,但凡是天衍宗的传音符,皆可以穿透临曲崖的结界。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已渐至夕暮。 天变得灰蒙蒙的,乌云蔽日,吸足了水分,好似随时都要下雨。 萧慕寻从竹屋离开,刚一出竹林,便发现顾星河从山巅走下前来寻他。 “师尊?” 顾星河:“阿寻,我要开始闭关了。” 萧慕寻面露诧色:“这么着急?” 顾星河摇头:“这两年多我都不曾闭关,本是想看着你筑基。可我境界已经圆满,再压制着修为不突破,会损伤己身。” 萧慕寻是医修,自然知晓这后果多严重。 他脸色凝重,催促着顾星河赶紧去闭关:“师尊不必担心,我定会在三年期满前筑基!” 顾星河:“我有东西给你。” 萧慕寻:“???” 顾星河:“手伸出来。” 萧慕寻照着他的话,将手伸了出去。 没想到顾星河一样一样的掏出法器,放到他的怀中,没一会儿就让萧慕寻不堪重负。 他惊讶的望着自己面前的法器,堆积得直接挡住了视线,令他完全看不见前面。 萧慕寻歪着头朝顾星河看去:“这些是……?” 顾星河淡淡解释道:“这些都是我这两年给你祭炼的,你看看这昭天壶、九霄剑、醉仙铃,筑基期使用最好,还有这些,飞絮绫带、碎烟图,金丹期使用!还有这……” 萧慕寻连忙让他打住:“等等,师尊,你为我祭炼了多少?” 顾星河回想了片刻:“炼气期的早就给你了,从筑基期,金丹期,再到元婴期,应有尽有。” 顾星河还有些自卑:“只可惜我现在不是化神期,无法为你祭炼化神期的法器……” 萧慕寻震惊了:“这还不够!?” 顾星河理所当然的说:“当然不够!” 他第一次当别人师尊,又不知别人是如何教导徒儿的,做法便比较极端。 他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捧给萧慕寻。 顾星河:“阿寻,你快收起来。” 萧慕寻艰难的将东西收到了乾坤袋里,自己的手都拿酸了。 眼看着天暗淡下去,莫钧青的传音符应该很快就会抵达临曲崖。 萧慕寻连忙朝他说:“师尊……其实我也有事找你。” 萧慕寻显得几分犹豫,不知从何开口。本来顾星河快要闭关了,这些事便不能让他心烦。 顾星河负手而立:“若是萧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萧慕寻面露诧异:“是莫钧青告诉你的?” 不知何时下方吹来一阵狂风,将顾星河的衣袍都吹起,他玉冠束发,衣摆上扬,翩翩而飞,好似要羽化登仙而去。 “嗯。” 所以他才会提前把这么多东西给了萧慕寻,这本来该是等他筑基后给的。 顾星河:“你若想去便去吧,一些事情不了结,你永远无法放下。” 他虽然不谙世事,某些东西却看得通透。 萧慕寻对萧家的感情复杂,既不是爱,也不是恨。那终究是他的牵挂,亦是他的束缚。 不得不说,这一世萧家的做法,已经成了他修仙途中的绊脚石。 纵然有些担心和不舍,顾星河也还是硬起心肠。他的背脊挺得笔直,掩在广袖中的紧紧捏住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萧慕寻:“师尊不阻止我?” 顾星河:“我师尊还未登仙的时候,曾教过我一个道理。有的事情不破不立,一味捂着,只会使事情更棘手。” 萧慕寻若有所思,三年赌约的事,他总想着去勉强自己。 谁都知晓三年筑基是极其苛刻的条件,他偏偏要接受。 可他和萧家之间的问题,根本不在筑基上面。换句话说,他筑基了又如何?难道萧家就会放手了吗? 如今顾星河的话,终于令他顿悟。 正当此时,莫钧青的传音符到达了萧慕寻的手心。 [确有其事,萧家所言非虚。] 天空已经暗淡下来,寒风凛冽的吹过,吹得萧慕寻身后的竹林朝后倾倒,好似一把利剑将周围撕裂。 萧慕寻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师尊保重!” 顾星河望向远方,喃喃的说道:“看这样子,谢辞快出关了,你等不等他一起?” 萧慕寻摇头:“我等得了,三哥等不了。” — 犹记那日融融春光,他出萧家时,心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可这些,全都是因为萧淼。 那日萧月明来天衍宗时,萧慕寻便想知道萧淼的处境。可来的人偏偏是萧月明和萧隶,他问出口又如何?只会让人抓住把柄威胁。 萧慕寻按捺住了自己的想法,暗中托陈栎打听。 陈家和萧家离得最近,陈栎为下一任家主,又每年都会返回陈家,想打听萧家的事要比寻常人简单得多。 在得知萧淼被萧玉成接到身边后,萧慕寻才彻底松了口气。 萧慕寻为了自己而离开萧家,如今却为了萧淼重新回去。 他临走前同陈栎交谈了几句,随后便连夜赶回了萧家。天尚未亮开,天边依旧分外昏暗,夜色凄凄,地上的雪半融未融,正是最冷的时候。 “寻儿!你总算回来了!”萧月明双颊里凹,眼底一片青黑,现在无比消瘦。 萧慕寻也吓了一跳,萧月明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萧月明却笑了出来:“你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莫钧青呢?”萧慕寻追问。 萧月明:“自然是在医治萧淼,他也只是控制住了萧淼的伤势,并未彻底治好他。” 萧慕寻急了,连忙对萧月明道:“家主,还是先去看三哥吧!” 萧月明眼底闪过复杂:“你对他,真是一片拳拳相护之心。” 萧慕寻摇头:“三哥才是。” 萧淼那样待他,在他决心离开萧家时,还替他遮掩,不然萧慕寻绝不会那么轻松的离开了萧家。 他是他的三哥,永远都是。 两人一同朝着前方走去,地上踩着快要融化的白雪,前方千树万树的玉兰花亭亭玉立,素装淡裹,晶莹雪白。 脚下的泥泞弄脏了衣摆,萧慕寻却毫不介意,脚步走得极快。 萧慕寻还不断提醒着萧月明:“家主,我给萧家发了三次传音符,你收到了吗?” 萧月明的回答慢了一拍:“什么……传音符?” “便是萧出云的事!” 萧月明:“我想起来了,你为何三番四次让我小心他?萧出云不过只是个筑基期罢了,没什么可怕。” 萧慕寻因为发了心魔誓,不能透露半句。 他捏白了手,心生几分焦虑:“总而言之,萧出云说什么话都不能相信!家主信他还是信我?” 萧月明:“……自然是信你。” 萧慕寻松了口气,每每谈起这件事,他总会为了其他同萧月明争吵。 现在看来,萧月明总算是听进去了。 “……太好了。”萧慕寻低声叹了句,脸上也露出些许笑容。至此以后,他便可以彻底放心了。 走了不知多久,他们便来到了萧淼的住处。 萧月明推开了门,屋内十分暗淡,连灯也没点。 萧慕寻还很诧异,却闻到了里面的药香味儿。他是医修,自然明白这股药味的确是为了重伤之人续命所用。 萧慕寻已经信了十分,缓缓的走了过去:“三哥?” 里面传来细微的声音,萧慕寻听得出,那真是萧淼。或许意识没有完全清醒,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还是有了些许反应。 萧慕寻眼眶湿热,已有两年多未能见到萧淼了。 他连忙朝着更里面走去,身后的萧月明已经将灯点亮了。 烛火点亮的那一刻,有一阵香气传来。那并不同于药汁的苦味,反而甜腻至极。 萧慕寻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脱力的半跪在地上。眼神望到了床上的萧淼,他失血过多,唇色苍白起皮,仍在昏迷之中。 那绵长的呼吸,不似信中说的这样严重,萧慕寻松了口气。 “闻了这种香味还没立刻倒下。”更令萧月明惊讶的是,他分明知晓他使了手段,却还想先确定萧淼的身体。 萧慕寻回过头,苦苦支撑着自己最后的意识:“家主……” 萧月明:“寻儿,多亏了你传了三次传音符回萧家,我们这才能截住莫钧青的传音符。” 萧慕寻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努力辨别其中的意思:“什么……?” “你听到的内容,只有一半。” 萧慕寻惊讶至极,咬破了舌尖,剧烈的疼痛令他清醒了许多。 他们竟利用了他对萧家的善意? 萧月明:“没用的,隐藏在这附近锁住灵气的阵法,加上能使人暂时失去力气的香气,你逃不掉的。” 阵法……? 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锁住别人的灵气。 耳旁传来系统提示音:[萧出云好感度清零。] 他托祝明霄查的那些古籍,都好似成了笑话一般。 纵然算到了萧出云的想法,想要先毁掉固神丹的材料,可到底是晚了一步。 然而萧慕寻已无心顾及这些,此时大脑已经完全空白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很快便倒在了地上,萧慕寻恍惚间瞧见外面走进来一大堆人。 他似乎听到有谁在大吵大闹:“家主!那是寻儿和萧家唯一的羁绊,只要萧淼在的一天,他就不会弃萧家于不顾,你为何非要戳他的心窝子,用萧淼来威胁他?” 萧月明铁青着脸:“还愣着做什么?把萧卿雪拉下去!” 萧卿雪的声音里夹杂着悲鸣:“不——你们放开寻儿!他会恨萧家的,他真的会恨萧家的!” 萧月明:“他若只是安安静静待在天衍宗闭关,我怎会出此下策?” 无论是两宗小比,还是萧慕寻去医修联盟被左立安算计,每一件事都让萧月明心惊胆跳。 族中辱骂,说他不配为家主,让寻儿暴露于危险之中。 他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为萧慕寻争取到了三年时光,可他却偏偏不珍惜。 这四个月以来,萧月明每日都无法入睡。 他身上背负的,是萧家全族。 “带走。”萧月明声音极冷。 萧月明和萧卿雪擦肩而过时,萧卿雪却瞧见了他干涸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出了血,眼底满是隐忍痛苦。 萧卿雪忽而失去了言语,完全不吵不闹了。 萧隶和一些长老还露出满意的表情:“你早这样,我们至于日日针对你吗?” “只有控制神眷,萧家才能蒸蒸日上,重回两百年前修真第一家族的位子!” “寻儿比我们每一个人都重要,他越是耀眼,便越是容易被其他人发现萧家的秘密。那个时候,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害他?萧家根本就承担不起!” 萧卿雪大脑空白,身体摇晃了两下。 这些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分明看着是人,却好似厉鬼一般面目可憎。 — 夜雨未停,天边雷声轰鸣。 陈栎去到了临曲崖,脚底踩着溅起的雨水,急急忙忙的朝着谢辞闭关的地方。 雨下得太大,将他的衣衫淋湿。 陈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刚打算朝洞府里喊,天空一道闪电撕裂天空的同时,也掩盖住了他的声音。 他来回踱步:“来不及了,师叔祖临走前明明那么吩咐我……” 他正打算闯进去,然而此刻却发生了剧变。 天衍宗群山摇晃,地上裂开了一道口子,许多桃树掉落到了深渊。这样大的阵仗,令陈栎完全愣在了原地,怔怔的朝那边望去。 地底而来的魔气喷涌而出,朝着洞府聚拢,席卷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陈栎睁大了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旋涡之中,狂风卷得他衣摆狂舞,耳旁传来的声音刺激着他,令他快要分不清里面的场景。 不知过去多久,陈栎才见到了一个人,从洞府里缓缓而出。 “谢辞?” 他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 那人浑身萦绕着魔气,每走一步万物皆枯。 这两年多的闭关,萧慕寻只是精进修为,而谢辞却是破开自身枷锁,觉醒魔血。 他原本是筑基期,却一跃成为筑基后期修为。 陈栎看得目瞪口呆,不仅如此,只是筑基后期而已,竟然引来了结丹时的异象。 “什么事?”谢辞眯起眼,一身如墨的黑袍,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气场。 陈栎被他的气势所压倒,结结巴巴的说:“师叔祖回萧家的时候,吩咐过我……如果他下半夜没有回来,便让我来找你。” 谢辞:“……他不找顾星河跟天衍宗掌门,只找了我?” 陈栎想了想,这是当然啊,天衍宗也管不到他们自己家族的事。 他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谢辞微微扬起唇角,眼底散发着愉悦:“走。” 陈栎连忙跟了上去:“去萧家后你打算怎么做?我们需要智取救出师叔祖吗?” “什么智取?”谢辞眯起眼,能用武力解决的事,他绝不费这功夫,“去萧家,搅他个天翻地覆!”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修) 第八十一章 萧慕寻睡得昏昏沉沉, 好似做了个诡谲荒唐的梦。 天色阴暗, 黑压压的乌云朝四周膨胀, 好似想占据了天空的每一个角落。 年幼的萧慕寻趴在窗口, 摘星楼安静得令人害怕。 恍然间,忽然有个人影从墙那边翻了进来,因为动作不娴熟,咚的一声从墙上掉了下去, 直接摔在了小池塘里, 溅起一身水花。 萧慕寻立起身子,连忙推开了门走出去。 年幼的萧慕寻奶里奶气的喊:“出云哥哥, 你又偷溜进来?不怕家主责罚你?” 少年的脸上都沾了些灰尘, 尴尬的笑了两声:“你不是想看看灵兽?我抓了一只进来。” 他怀里有东西攒动着脑袋,年幼的萧慕寻眼神微亮:“是灵貂?” “火属性的, 快接着,免得也弄脏了。” 他还在池塘里, 身上满是淤泥。这滑稽的模样,令萧慕寻忍不住笑出了声。 摘星楼十分清冷, 平日并没有多少人来。就连上次三哥来看他的时候,也说萧出云人如其名,行为举止高雅如兰,是绝不会像他们这样胡闹的。 萧慕寻朝他伸出了手:“快要下雨了, 起来吧。” 他的手太脏了, 萧出云没好意思握住那双手, 脸颊微红的自己挣扎着起身。 大雨霶霈, 很快便落下了雨,朝池塘里大滴小滴的砸来。 眼见雨越下越大了,萧慕寻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一把将他拉起:“说让我拉你一把,现在可好,我们都淋湿了。” 萧出云露出浅笑,忽而看到刚抓来的灵兽逃跑,便大喊着:“灵貂!” 萧慕寻完全不在意:“跑了就跑了。” 萧出云神态沮丧:“可我今日来就是想捉一只灵兽给你。” 萧慕寻:“我又没有灵根,将来也不会修行,它才不会听我的!” 他早已认清了这个现实,并不觉得难过。 可萧出云却被他的话所刺痛:“下次我给你捉一只聪明的猫儿来。” 萧慕寻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却因病痛缠身,淋湿而打了个寒颤。他咳嗽了起来,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指缝间猩红点点。 他不敢让萧出云发现,将手握紧成拳,遮在了身后。 萧慕寻落寞的说:“今日是年节,又只有我一个人。哥哥,你能多留一会儿吗?” “寻儿,可是病又发了?”萧出云担心的看着他,连忙将他拉到了八角亭内。他小心翼翼的用灵气烘干了萧慕寻身上的衣服,又拿出丹药递给他。 看萧慕寻吃下,这才松了口气。 “便是因为今日是年节,老祖又出关的缘故,我才有机会偷偷溜进来的。”萧出云犹豫的说,“我不能在这里留得太久,等会儿若是被人发现……” 他被责罚倒无所谓,前段时间家主已经警告过他,若再这样做,就会关他三个月禁闭。 他可不想三个月都见不到寻儿! 雨下得更大了,狂风席卷,吹得树枝也在胡乱拍打,好似咆哮一般。从八角亭内望出,大雨便好似雨帘,遮挡了所有的视线。 萧慕寻看到他的踌躇不定,便死了心:“我只是开个玩笑,不是要让你留下来,你快些走吧。” 萧出云知道,十岁的萧慕寻看似老成,却被关怕了。 他很寂寞。 所有人都把他捧在掌心,却没有一个人留下来。 萧出云:“我不走了。” 听到这句话,萧慕寻憋了许久的情绪反而爆发:“可你会被责罚的。” “责罚也没关系,他们凭什么把你一个人留在摘星楼?” 这话戳中了萧慕寻心头最深的疼痛,他的眸子里积满了眼泪:“我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别把我一个人留下。” 他哭得打嗝,鼻音极重。 萧出云见他这样子,好似心都要碎了,他还从未在别人面前哭过。 那一日萧出云做了个决定,给他披上了隐匿气息的黑色披风,第一次带着他离开了摘星楼。 萧出云还不停的叮嘱:“你等会儿千万别说话,牵着我的手走就行了。” 萧慕寻:“我们要去哪儿?” “外面。” 萧慕寻睁大了眼,不仅离开摘星楼,还要去外面? 萧出云:“今日年节,虽然修真者不似下界那么重视,但亦有些好玩好吃的。” 萧慕寻低着头,胖乎乎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手。他们并未从正门出去,而是后山一个密道。 等走出时,外面的雨都已经停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外面的景色,烟花在黑夜里瞬间炸开,烟景长街,急管繁弦,美不胜收。 萧出云:“你看,雨停了。” 夜风吹拂在脸上,让萧慕寻的心也变得松快。 他的脸上继而露出笑容,天真灿烂,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他们玩闹了一夜,等到天明的时候,萧慕寻捧着一串糖葫芦,想递给萧出云的时候,眼前的景物却变得越来越浅。 四周起了浓浓的雾,将所有一切都包裹在内。 云雾之中,萧出云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这件事,一直让我后悔。” 萧慕寻这才惊觉,自己听到的那句——萧出云好感度清零。 他不再如幼年时的模样,而是彻底变回了现在的样子。 萧慕寻眼眶有些温热,这大约是萧出云在消散之前,侵入了他的梦境。 可事实和今日的梦境完全相反,那一日萧出云根本没带他出去游玩,而是默默返回了族中,让他一人待在寂静漆黑的夜晚。 萧慕寻发了高烧,病了足足一个月。 可这件事,萧慕寻一直都没有怪过他,而萧出云却一直牢记。 迷雾之中又传来了一句话:“寻儿,对不起。” 他起初也只是以兄长的感情对待他,是什么时候变了质?他偶然发现,自己不是萧家的孩子,和萧慕寻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 他喜欢他,却用了最懦弱的方式。 可这份疼爱足足十年,占据了他生命的一半。 浓浓的不甘在心底生了根,谁想这样去死呢? 他还有许许多多的遗憾未能实现—— 若是那一日他留下来,偷溜出去带他去看万家灯火该多好…… 若是那一日家主来找他,让他教寻儿那种事,他不打着喜欢的名义,严厉拒绝该多好…… 若是他在萧慕寻逃出萧家的那天,不因萧慕寻那句‘恶心’而愣了神,追上他的脚步该多好…… “对不起……对不起……” 最大的遗憾,是分明喜欢他,还软弱得无法保护他。 里面的身影也逐渐消失,萧慕寻很想追上去:“别走……” 可萧出云消散得更快,直至化为灰烬。 萧慕寻声音沙哑,眼眶通红的大喊:“萧出云!” 梦到这里,萧慕寻便惊醒了过来。 这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梦到萧出云。醒来方知梦成空。 他忽然间觉得极冷,连外面透进来的阳光,也无法驱散他身上的冰冷。 或许起初的时候,他恨萧出云为何顺从了萧月明,背叛了他的信任。可两世为人,他早已不在乎这些。 萧慕寻努力平复着呼吸,可心头酸涩,眼泪盈满于眼眶,若不是这样强忍着,只怕会立刻掉下眼泪来。 萧慕寻胡乱的抹了下眼眶,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他这才朝四周望去,这房内的摆设令他无比熟悉。 摘星楼。 萧慕寻发现自己使不出灵气来,不仅是身体里,就连这四周的空气,都让萧慕寻觉得窒息。 灵气于修士来说,无异于水和空气,那古怪的阵法是抽去了摘星楼内外所有的灵气,令萧慕寻分外不适。 萧慕寻眼底泛着冷,立马检查着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他们并未把这东西拿走,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上一世萧家灭族太早,根本来不及做这些事,他对萧家的感情还未彻底覆灭。他牵挂萧家,却遭到这样对待。 他们利用了他对萧家的善意。 此时萧月明已经走了进来:“寻儿……” 萧慕寻对他的态度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温情:“我三哥呢?” “他……”萧月明沉默了下去。 萧慕寻嗤笑:“家主现在还不肯说实话?是不是你们故意设计三哥,让他身受重伤,就是为了骗我回来?” 萧月明眼神微闪,硬起了心肠:“既然你已经猜中了,我也无须多说。” 萧慕寻眼瞳染上了黑暗:“谁教你的?” 萧月明:“……” 萧慕寻声量拔高:“我问这办法是谁教你的!?萧家没有出色的阵修,这一连串的计谋中,最关键的必定是这个阵法!” 屋内的银制熏炉中燃着香块儿,袅袅轻烟升起,弥漫在整个屋内。这甜腻的香气好似附骨之疽,让萧慕寻浑身无力。 他胸膛起伏,光是方才的动作,已经让他耗费了大量的力气。 他捂着胸口,汗水泅湿了鬓间,墨色的长发披散而下。 门外一声咿呀,木质的朱门被推开,有人渐渐从外面走了进来。萧慕寻眯起了眼,外面透进来的光让他有些炫目。 “既然你已经察觉,我也不想再藏着了。” 这是一张萧慕寻无比熟悉的脸,他将自己被千丝虫所影响的模样伪装了起来,犹如一个正常人那样。 萧出云的长相本就淡雅如兰,一身玉竹色更显得他温润。 萧慕寻如堕寒窟,明明警告了萧家三次,没想到萧月明最后还是信了他的话。 “距离医修联盟,已经四个月不见了吧?” 他长着萧出云的脸,用着萧出云的声音,却用固神丹彻底让萧出云的神识覆灭。 萧慕寻冷冷的看着他,甚至不知此时改用什么名字来称呼他。 他既不是萧墨,也不是萧出云,而是碧岭秘境无数神识碎片而成的怪物。 “家主,可否让我同寻儿单独说说话?” 萧月明皱眉:“你打算做什么?” “寻儿这副恨不得吃了我的样子,看来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萧月明还有些踌躇,可萧慕寻却发了话:“家主,我也想同他单独谈。” 既然萧慕寻都这么说了,萧月明也只好退了出去:“只有一盏茶的功夫。” 屋内重新变得寂静,萧慕寻首先发了话:“我该怎么称呼你?萧墨?萧出云?还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他的眼底带着仇恨,说出的话里藏着深深的讥讽。 “还是萧出云吧。” 萧慕寻冷笑了几声:“你配吗?怎么不把你被千丝虫影响的样子露出来?” 萧出云也不理会他的嘲讽,面上平静无澜。 他被千丝虫影响的容貌,早被他以秘法掩盖,如今显现出来的,不过是正常的模样,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萧慕寻:“是你教家主害我三哥的?” 萧出云却道:“我只不过诱使了几句,可真正下决心做的,是萧家所有人。” 这次萧家的做法,已经让萧慕寻彻底对他们死了心。 他不是不想避免上一世的结局,也不是没有提醒过他们。 足足三次,可谁又听了? 萧出云缓缓凑近了他:“这还得感谢你那样大出风头,不然也不会令萧家这么恐慌。” 萧慕寻皱眉:“……大出风头?” 萧出云低声说:“两宗小比第一,医修联盟受左立安陷害,命玉又无法再用,这些……一层层的加重了他们的害怕。” 萧慕寻猛然看向了他:“就因为这个……?” 他夺得飞雪羽和七星镜,都是有惊无险。 他是顾星河的弟子,谁又敢害他? 萧出云眯起眼:“压断萧家心里那根稻草的是顾星河闭关前几月,便有消息传出,说顾星河心境同修为不符,这些年又太过专注灵脉,医脉极度脆弱,两者不等,极容易出现岔子。” 萧慕寻:“可那只是极小的可能!” “萧家能承担这极小的可能,就不会对我母亲做出那种……”萧出云话说到一半,继而收了声。 萧慕寻诧异的看向了他:“……碧岭秘境最里面的石室,那个墓穴是怎么建成的?” 萧出云以前曾跟他说过,并不是他来建的。 而这话,萧出云却没有回答。 他走到萧慕寻面前,冰冷的指尖抚摸着他的脸,沿着他的脸颊下滑:“你都被关在这里了,还想试探这么多?” 那彻骨的杀意,从他的指尖渗入到了萧慕寻的血肉之中。 他不再说话,因为萧出云看似风平浪静,无波无澜,实则已经被惹怒。 等萧出云离开的时候,屏住呼吸的萧慕寻这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捏白了手,不断提醒着自己保持理智。 纵然艰难,也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萧出云料错了一点,便是他重生的事。萧出云再天才,他生前也不过是筑基。就连去碧岭秘境的那群修士,也顶多是金丹期。 他能得到的记忆和经验,虽然极多,却也局限在金丹期罢了。 就这破阵法,金丹期的人不会破解,可不代表他不会。 上一世,他可修到了元婴。 — 远天好似快要燃尽的蜡烛,很快就要归于黑暗。低压压的乌云,将所有的光亮都遮挡。 又要开始下雨了。 萧月明等在外面,任由冷风拍打在自己的身上。 他那时在想,萧慕寻为何没有灵根,哪怕是个五灵根,萧家断然不会逼他。 可萧慕寻后来拥有了灵根,那资质好到超出了他的预料,萧月明又开始担心,他会脱离萧家的掌控。 不仅他担心,萧家其他人更是担心。 他扛着压力为他争取了三年,而那些人却不依不饶。 他愧对于寻儿口中所说的‘父亲’二字,既然做不好‘父亲’,他便只能选择做好家主。 当萧出云走到了永栖湖,这才打断了萧月明的沉思:“寻儿都同你讲了什么?” 萧月明多疑,自然得防着他一点。 萧出云冷眼扫了过去:“家主是怀疑我?觉得我会偷偷放他走?” 萧月明没有回答,默认了萧出云的说法。 萧出云嗤笑了一声,觉得萧月明太蠢:“怎么可能?引他回萧家的办法,都是我想的。” 萧月明:“……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莫钧青还在萧家,先稳住他。”萧出云大步离开,只留下了一句话,“家主还是自己去想,看看能不能说服他吧。” 等离开了摘星楼,萧出云的脸色才变得难看。 那里的空气,真令人作呕。 两百年的时光过去了,他觉得自己早已经不是任何人。可越是回到摘星楼,那些记忆便如流水一般涌入脑海之中。 萧墨幼时曾在摘星楼生活过一段时间,他在外面练剑,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却发出了些许动静。 他走到了窗边,见到了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那样丑恶不堪,令人作呕。 他站在窗边,外面春光融融,可身上却冷得犹如寒窟一般,让他不自觉的发着抖。 那个压在她母亲身上的男人,之前摸过他的头,温柔的教导过他读书写字,是萧家为他请来的开蒙老师。 而如今,竟这样对待他的母亲。 有些人恶毒起来,比九幽的魔还要可怕。 活脱脱的,人间炼狱。 大雨悄然落下,竟无半点征兆。明明并非萧墨,他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份痛苦,如最深的黑暗,将他整个淹没。 萧出云仰起头,拿出了讯石,低声呢喃:“宗鳞,九幽的大妖什么时候到?” 宗鳞的声音很快就从里面传来:“不过三日,快了。” 萧出云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好,我等着。” 他把萧慕寻也骗回来了,可以把萧家一网打尽了,可他心里为何这样难过? 萧出云一拳打在了树上,脸色阴郁难看。 他以前总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在那个未曾消散的神识上。那么费尽心血的收集固神丹材料,便是想要早早控制这具身体。 萧家人都得死,萧慕寻自然也不能放过。 明明那长久以来压制他的神识都消失了,这具身体也不再拒绝他。 可为何……他还是下不了手杀萧慕寻? 那个碍眼的神识消散,反而令他更深刻的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从来都是他自己不肯下手。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起初的时候, 萧慕寻只是怀疑萧月明在骗他回来。 便是如此,他才拜托了莫钧青, 比他早一步回萧家。 可千防万防, 却还是没能防到萧出云。 不知从何时起,外面乌云压顶, 大雨如瀑。 从窗棂望了出去,惊雷不时闪起,像是要将空间全都撕裂。狂风从罅隙中吹来, 呼呼作响,好似在咆哮一般。 萧慕寻紧咬着牙关, 想要从床上起来,却不慎跌到了地上。他的脸紧贴在冰冷的地上, 大脑晕眩, 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撑起了身体。 身上裹着朱红的薄被, 好似束缚住他的茧一般,令他无法挣脱开来。 这样无力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病弱的时候。 该死的! 萧慕寻在心底怒骂。 嘴唇已经被他自己咬得出血,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萧慕寻抬头, 眼看前方便是点着甜香的熏炉。分明只有数步的距离, 却如隔天涯。 他的手指紧紧扣着地面, 一点点的拖动着身体。身上的薄被完全脱落,罅隙间的冷风吹来, 将他身上唯一的温暖带走。 可那种虚假的温暖他根本不需要, 这种冰冷, 反倒使他的脑子清醒了起来。 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十指渗出了血,在地上落下点点猩红,好似雪地红梅一般。 萧慕寻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浑身冷汗不止。脑海里继而浮现许多人的脸,三哥,二姐,还有萧出云。 他不能耽搁在这种地方! 不知过去多久,天都暗淡下来了,萧慕寻才终于抵达了熏炉处。 萧慕寻眉头紧皱,这种甜腻的香气真令人作呕! 他以袖掩面,企图挡住钻进鼻子里的袅袅轻烟,可明明隔了布料,这种甜香还是无孔不入。 萧慕寻以自己最后的力气朝前击去,果然如他所料,这里面摆放了护印,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毁掉的。 萧慕寻紧咬着牙关,拔下头上的碧玉簪子,朝着前方狠狠一刺! 手里的碧玉簪子碎成了好几节,却戳破了一个缺口,日月轮随之而出,立于萧慕寻面前。 这次不是系统在控制,而是它们主动围绕在他身边。 萧慕寻微怔:“你们想帮我?” 日月轮发出微光,好像是在回应了萧慕寻的话。 萧慕寻眼角湿润,继而笑出了声来:“好、好、好。” 萧慕寻一连说出了三个好字,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众所周知,筑基期才有可能得到日月轮的认同,而现在他才炼气期,它们却依然认定了他。 就算此刻日月轮认主会存在一定风险,萧慕寻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现在无法使用灵气,便朝着自己的心口一指:“心头血认主,随你们取。” 月轮还有几分犹豫,而日轮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的心头挪动。 球形的日轮开始迅速的转动了起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里面尖锐的细刺便已经伸出。 鲜血染红了萧慕寻的衣衫,他闷哼了一声,疼痛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明明只是取心头血而已,便好似被人挖了心一样的疼。 萧慕寻呼吸急促,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好几次,都苦苦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 日轮的太阴之火注入到了他的丹田,而心头血也取出一滴,渗入到了日轮的内核。 太阴之火可是天地十大异火之一,还是唯一一个水属性的。这股强大的力量在他的丹田一寸寸的燃烧了起来,疼痛更一步加大。 萧慕寻疼得蜷缩了起来,嘴唇不由的泄出一丝呻./吟:“唔!” 月轮见状,便按捺在原地不动。 它们早已经生出了灵识,从未见过自己的哪一任主人能像萧慕寻这样天资优秀的。可这个主人到底稚嫩了些,才炼气期而已。 月轮比日轮更沉得住气,因此方才只有日轮朝他奔去。 不知过去多久,萧慕寻身上的汗水已经打湿了里衣,好似在水中被捞出来的一样。 不同于方才灵气被夺的虚弱无力,太阴之火已经落入他的丹田之中。这阵法能封住灵气,却封不住天地间的十大异火。 萧慕寻一扬手,护着熏炉的护印顿时粉碎。 他朝前踢了一脚,熏炉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里面的香块儿跌了出来,只剩下零星的火星。 萧慕寻眼底浮现憎恶,紧紧抿着唇,萧家便想靠这种东西困住他? 他踉跄的站起身,又奋力朝前踢了一脚,熏炉更是滚到了过去,压坏了那边的屏风。 没了那股甜腻的香气,他身上的力气在渐渐恢复。 这样一来,就还剩他们立在这屋门四周的禁制了。 萧慕寻缓缓走到门口,催动体内太阴之火,日轮也发出风铃般的声响。外面下了雨,真是老天都在帮他。 太阴之火,遇水则燃。 飘进来的点滴遇水,在遇上太阴之火的时候,变成了火引,瞬间烧至了外面。 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将整座摘星楼包裹其中。 萧慕寻仰起头:“烧得半点不剩才好。” 门口的禁制被烧毁,大门打开,狂风吹拂着他身上的青白道袍,如一朵静静燃烧的青莲那般。雨丝狂乱的拍打在他身上,萧慕寻朝前迈出。 萧出云不是对自己的阵法很有信心? 今日,便摧毁这破阵法给他瞧瞧! — 萧月明回到了屋内,外面的大雨噼里啪啦的击打着屋顶的碧瓦,身边的一盏灵茶由热变温,直至完全冷却,他却一口没动。 “家主,老祖过来了。”外面忽而有人禀告。 萧月明这才惊醒了过来,连忙站起身,才见到一人踏入了屋内。 他朝对方一拜:“老祖。” 萧玉成眼含愠色:“免了,我怕是担不起你这句老祖。” 萧月明却迟迟未肯抬头,萧玉成急着出关,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了谁。 他分明下了令,不让萧家的人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老祖。 到底是谁? 萧月明不动声色的试探:“老祖是为了寻儿的事吧?也不知下面哪个不长眼的禀告了老祖,害老祖担心。” 萧玉成皱眉:“你不必向我打探是谁告密,我只问你,为何非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段?” 萧月明缓缓直起了腰,同萧玉成对视:“若不是这个办法,寻儿能回来?” 萧玉成:“只要有萧淼在,寻儿永远都会顾着萧家!你以为我把萧淼接到身边是为了什么?” 他一番苦心,想平衡寻儿和萧家,可偏偏萧月明不懂。 而萧家那群分家家主,更想得寸进尺! 萧玉成:“寻儿有了灵根,也有上好的医脉,他同其他神眷是不同的!倘若他真的修到了金丹,便可以让萧家绵延几百年的时间!” 萧月明斩钉截铁的说:“那万一出了意外?寻常炼气修士寿岁百年,他只要能在萧家百年就好,我不求其他!” 萧玉成:“你真是魔障了!” 萧月明死死捏着手,手掌都被自己的指甲刺破,一股钻心的疼:“老祖一味修炼,怎么懂得我的苦心?” 他是真的害怕,一点点的危险就要被放大。 这种保护欲已经渗透了骨血,变得异常病态。 “再说了,寻儿自己答应的我,若不能三年筑基,他便回萧家!”萧月明额头青筋凸起,“不过还剩几个月了,他才炼气九层,如何能筑基?我不过是提前让他回来!” 萧玉成睁大了眼:“你连这几个月都等不了吗?” 萧月明胸口上下起伏:“我想等,但族中那些人,能让我等吗?” 萧玉成才注意到,他眼眶赤红,身体微颤,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那般。 萧玉成只得沉默以对,他无法再苛责萧月明。 方才还有些针锋相对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默。 空气凝滞,只能听得到外面的雨声,落在屋檐,拍打着芭蕉。却好似失了平日的分寸,咚咚咚的声音犹如小石子在砸。 萧月明站在窗前,被外面的雨淋湿了半个肩膀:“方才是我无礼,万望老祖恕罪。” 萧玉成眼神微闪,长长的叹了口气。 萧月明本打算走到窗外去关上窗户,远方一片幽蓝之火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火焰如朵朵绽放的蓝星花般,他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火焰,好似融入了大雨之中,要净化一切的污浊黑暗。 萧月明只愣神了一瞬,很快就发现了那是摘星楼的方向。 “遭了!”萧月明脸色微变,立马便要拔腿朝着那边走去。 萧月明很是震惊,不明白摘星楼是怎么起的火。 火势很快便朝着四周蔓延,竟连附近的花草都附着了火焰。这火不知燃烧了多久,先下已经扩大。 萧玉成见他脸色苍白,也跟紧萧月明的脚步走了出去。 在看到摘星楼的大火时,猛地皱紧了眉头:“是天地十大异火之一的太阴之火,也许是寻儿……” “什么?”萧月明震惊万分,嘴唇嗫嚅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是寻儿?他什么时候得到的太阴之火?” 萧玉成:“前几年曾有传言说……月淮城的少城主祝明霄将日月轮送给了寻儿,据我所知,日轮里便带着太阴之火。” “可日月轮必须筑基期才会认主!” 萧月明失声的喊道,“况且那个阵法能封住一切灵气,我虽然没收他的乾坤袋,但他绝不可能用灵气打开乾坤袋!” 不同于萧月明的歇斯揭底,反观萧玉成却表现得尤为平静:“现实都摆在眼前,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萧月明脸色越来越苍白:“可炼气期……承担不了太阴之火,他的经脉和丹田,会……” 一想到那后果,萧月明不顾外面大雨,一头栽到了雨中。 “寻儿!” 他怎么会是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涌上了心头,年幼的萧慕寻体弱多病,最害怕的就是死之一字。 年幼的萧慕寻勾着他的手,雪白的小脸埋在被褥里,一直不停的咳嗽着:“家主,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许胡说!” “可所有人都觉得,我活不长了。”他说完了这句话后,便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那个白天,萧月明有好几个时辰都待在摘星楼。亲耳听到他说得最多的梦话,便是——我不想死。 那样挣扎着求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主动接纳日轮? 他不会主动求死的! 萧月明越跑越快,那一声大喊,惊飞了深谷中的鸟雀。 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考。 得阻止他! 慌乱之中,萧隶一把将他拉住:“家主,你要去何处?” “萧隶?”萧月明怔怔的朝他望了过来。 萧隶嘴唇泛白:“有人闯入萧家了,外门弟子死伤无数,若再不迎战,就只能等着被屠杀!” 萧月明诧异的问:“可有看清是谁?” 萧隶摇头,表示不知。 “那人一身魔气,像是从九幽炼狱爬到人世间的魔。” — 大雨霶霈,好似从云中直接泻下。惊雷在黑压压的浓云中翻滚,好似一条巨龙一般。 谢辞站在雨中,手里握着炼心枪。 雨水从他的侧脸滑落,冷得犹如冰川山樾那般。他的身上萦绕着红黑魔气,整个人都被浑然天成的霸气包裹。 底下躺着无数炼气期的外门弟子,根本无法阻拦他的脚步。 陈栎小跑着跟了上去,早早的带上了易/容/面具,生怕被萧家的人认出了他。 他是陈家的少主,就算是为陈家考虑,也不能被萧家人发现。 谢辞瞥了他一眼,不由嗤笑:“有本事你不用寒冰碎。” 陈栎拍了拍胸口:“我绝对不用!” 寒冰碎是陈家的家传法器,他用了就是不打自招! 当萧月明赶来时,扫视四周,才看到这样的场景。地上躺倒了一片人,对方纵然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可见他们的模样,已经无法再次迎战了。 “来者何人?” 谢辞缓缓走进,魔气萦绕在全身:“萧月明,别来无恙。” 萧月明听到了他的声音,才惊觉是谢辞来了。他方才站得极远,再加上对方浑身魔气,乍一看只会被他的气势惊倒,根本不会立马注意到他的容貌。 如今谢辞开了口,萧月明的脸色才渐渐凝重了几分。 不用想也知道,谢辞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谢辞?”萧月明紧咬着牙关,“我就不该为了寻儿心软没杀你,还签什么生死契,当时就该让你去死!” “想让我死?”谢辞眯起眼,“今时不同往日,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的话刚落,萧月明身旁的萧隶便率先攻了过去。萧月明没能阻止,便在后方大喊:“莫要冲动误事!” 此时赶到的唯有他们二人,一些分家家主都还没能赶来。 萧隶却不以为然,当初萧月明许诺那狗屁的三年筑基的约定,萧隶便对他不爽了:“你是胆小鬼,我可不是!” 萧隶一生爱毒,连自己的长剑都涂满了毒./药。 他的攻势如他这个人一般,做派硬朗凛然,百兵之君的长剑被他耍得犹如粗苯的巨斧。 谢辞虽然步步后退,却应付得游刃有余:“你以为我还是炼气期?可任由你拿捏?” 萧隶凝视着他,这才发现谢辞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了。 竟同他一样? 这样的修炼速度,简直比寻儿还快。可他一身魔气,莫非同这个有关? 萧隶终于明白了萧月明阻止他的原因,却硬着脾气不肯服输,非要将谢辞斩于剑下。他不过才刚刚达到筑基后期,临阵经验肯定不足! 顷刻之间,谢辞便攻了过来,炼心枪便在中间拧开,伸出的锁链缠住了长剑,尖锐的枪尖朝着萧隶刺去。 萧隶大惊,立马做出了反击。只要自己手里的长剑伤到谢辞,毒就能侵染到他体内,便是自己赢了! 他徒手握住了枪尖,右手使用蛮力步步朝前,想要震破那条锁链。 谢辞退了好几步,长剑的剑刃好似泛着毒光,每进半寸,都让他戒备。 不知不觉间,谢辞已经退无可退,背后抵着冰冷的巨石。 长剑蓄满了灵气,眼看就要把锁链震碎。 萧隶露出了笑容,他到底是太嫩了点儿。哪知道谢辞眼底精光闪过,锁链不断朝下拧转,萧隶紧咬着牙关,快要拿不稳剑柄。 谢辞猛地一用力,长剑便戳入了岩石之中,萧隶放开了谢辞的炼心枪,瞬间退了好几步。 他戒备的看着谢辞,难道他引自己来此地,便是为了这个? 谢辞挑衅的说:“没了武器,就怕成这样?” 萧隶冷笑,拿出了毒雾瓶。 他很快便捏碎了瓶身,借着视线不清,想要偷袭。 谢辞装作戒备,实则在舞动炼心枪时,悄然拿炼心枪的枪尾沾了下长剑的剑刃。 在萧隶靠近的瞬间,他便以枪尾狠狠朝他的肩头一刺! 谢辞笑得狰狞残忍:“你方才是不是在想,我是筑基后期,你也是筑基后期,可我这个筑基后期的临战经验一定没你多?” 萧隶死死瞪大了眼,肩头传来一阵剧痛,竟麻痹得无法动弹。 谢辞施展了法术,让萧隶的身体作为容器,毒雾全都钻入了他的身体里去。 谢辞低声呢喃,犹如炼狱爬来的厉鬼:“我怕杀了萧家其他人,他会恨我,可唯有你我不能放过。” 上辈子的仇,和这辈子的仇,他要一起算。 “你痴心毒术,可知被你捉来做药人的人的感受?”谢辞将炼心枪戳得更深,故意用枪尖搅动着他的血肉,“不,你不知道,因为除了我,他们都死了。” 萧隶表情扭曲,已经痛得在地上打滚。 “自己的毒,滋味如何?” 萧隶疼痛难忍的倒在了地上,脸瞬间变得紫红。毒雾本来打算对付谢辞,可如今却变成了他自讨苦吃。 这毒雾的滋味岂是这样好受的?萧隶全身抽搐了起来,很快便口吐白沫。 萧月明没有去帮忙,因为萧隶的莽撞,他等来了萧家那些分家家主过来。 萧月明眼神幽深,低声警告道:“萧家还有金丹期,岂能让你这样的人捣乱?” “哦?是吗?”谢辞打了个哈欠,“那你们最引以为豪的萧玉成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萧月明浑身僵硬,已经朝人使了好几个眼色,让他们请萧玉成过来。 陈栎便看不得他们这副嘴脸:“你们快交出我师……我朋友!” 平日喊师叔祖喊惯了,他差点露馅。 那两个字一说出口,陈栎还有种奇妙的感觉。 ……朋友。 倘若萧慕寻不是他师叔祖,他和他应当是朋友的。 萧月明不似萧隶那样冲动,他这些年一心钻研毒术,见到是谢辞便轻了敌,以至落败。 他手里抓着谢辞最想要的东西,不愁他不听话。 萧月明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枚玉简:“你只要离开萧家,我便把这东西给你如何?” 谢辞的眼眸凝视着那一枚玉简,忽而不说话了。 那里面装的是萧慕寻和他的心头血,写着密密麻麻如蝌蚪大小的符文,乃是萧家的生死契。 只要毁了这枚玉简,他和萧慕寻的生死契就能作废。 而如今他觉醒了魔血,足有六分把握逼出混沌珠。 萧月明见他感兴趣,便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怎么样?” 陈栎急了:“谢辞,我们可是来救人的!” 谢辞没有理他,而是缓缓走进了萧月明:“这就看你能不能说到做到了。” 两人正要交接生死契之时,谢辞一掌朝着萧月明打了过来。 萧月明脸色大惊,恍然间瞧见了他掌心用上了十足的魔气,要是中招,怕会经脉具断。 萧月明朝后了半步,没有躲得及时,还是被谢辞的掌风扫到。 萧月明咬牙:“你出尔反尔!” “那也是你们萧家先出尔反尔。”谢辞收了手,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和敌人的约定,什么时候也算约定?” 萧月明捂住了伤口,死死的盯住了他。 他说的出尔反尔……莫非是指在嵇家时的事? 谢辞眼神幽暗,犹如漆黑的夜,那里面隐匿着的凛冽和凶狠,让萧月明感觉自己好似是被一头猛兽给盯上。 谢辞的神态看似漫不经心:“屁个生死契,我只要萧慕寻。”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不知为何, 这两年多闭关以来,谢辞总能看到年少时的自己的记忆。 包括和萧慕寻的初遇,他都感同身受。 若是以前,谢辞大约会选择生死契。而现在, 他只觉得不屑。 萧月明见他铁了心, 自己再怎么挑拨都没有用。又瞧他一身魔气, 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心底牵挂着摘星楼的大火,本来不该在这里和谢辞耗费时间。奈何九幽的魔族天生好战嗜血, 就算和人族修士同为筑基后期,也是绝对的碾压。 他若离开,这些分家家主更无法阻止谢辞了。 得拖延时间, 等到老祖前来! 陈栎瞧萧月明这副模样,不由焦急了起来。 以他对萧家家主的了解,对战时还走神, 定是萧家发生了什么大事。 唯一的可能……便是师叔祖! “谢辞,他们在拖延时间!” 谢辞握紧了炼心枪,以凛冽的攻势横扫一圈:“废话, 当我眼睛瞎了?” 陈栎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虽然想去帮忙, 却无从插手。 因这突然的攻击, 萧月明身后的几位分家家主也开始回击。他们配合极好, 左方一人以灵鞭牵制谢辞, 而另一人则一跃而下, 五指合拳, 以强大的气劲击得谢辞朝后退了好几步。 陈栎急得跺脚:“你们萧家的人也太可恶了,这是以多欺少!” 谢辞并未说话,双手横拿着炼心枪,双脚陷入了松软的泥土之中,抵挡着对方徒手攻击。 这人是炼体者,和绝大多数的法修不同,力劲极强。 只要不是金丹期,他身上又有混沌珠相护。谢辞如今已是筑基后期,更觉醒了魔血,有这两者加持,那些筑基期的法术对他根本无关痛痒。 可眼前的这人,必须注意。 谢辞眼瞳幽深,正想要化被动为主动,然而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其中的法修齐齐发力,无数法术朝他涌来。 陈栎在旁边大喊:“谢辞,注意那边!” 谢辞手上青筋凸起,转动着炼心枪。 可牵住他的人却加重了力气,和他争夺着炼心枪:“你以为这么容易?” 谢辞:“不放手你也会被击中,是想和我一起死?” “那也无妨。” 谢辞忽而笑出了声,的确比那些法修有骨气多了。 可惜…… 他身上的魔气大盛,身上的气势如狂风落叶般席卷,谢辞捏紧了炼心枪,竟然连同那炼体者一起舞动了起来。 “萧源,你夺了他的武器啊!” 萧源已使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黛青的血管凸起,却丝毫夺不走。 谢辞眼底闪过精光,枪尖精准的击破了每一个法术的弱点,便是故意要破解给他们看。他略微松开了手,萧源的身体完全朝后仰。 谢辞像是在逗他玩一样,逆转灵气后,炼心枪瞬间覆满了一层冰霜,犹如绽开的冰花般,完全将他的双手冻住。 对于炼体者来说,双手便是他们的武器。如今武器被封,短时间内已无法抵抗。 谢辞便掐住了他的脖子,以他的身体为盾,无数如箭雨般的术法朝着他刺来。 萧源痛得大喊:“啊啊啊——” 他的身体抽搐了两下,竟这样疼晕了过去。 萧家人顿时心生寒意,连谢辞嘴角的一抹笑容,都觉得狰狞无比,纷纷后退了好几步。 陈栎简直没眼看,谢辞这种做派,让他看着更不像是好人了! 他忽然想起幻面蛛巢穴,谢辞也是一把将冉春生丢到了断崖下面去,心里也有些发憷。 陈栎小心翼翼的提醒:“谢辞,我们是来救人的。” 谢辞不耐烦的啧了声:“我哪里不像是来救人的?” 陈栎欲哭无泪,你哪里都不像啊! 浑身魔气冲天,还拿人的身体当挡箭牌,就像是上萧家灭族来了! 谢辞重哼了声:“你们萧家这点本事,就想阻止我?” 出关后没能见到萧慕寻,他的心情竟会这么烦躁。 时间哪怕只过去一瞬,谢辞就更加不快。好似只有看到萧慕寻的脸,确定他平安无恙,这种异样的情绪才会得到缓解。 谢辞迅速朝着前方挪动,正被几个分家家主拦住,便极度凶狠的喊了句:“滚!” 一分一毫也等不了,他想见他! 众人被他此时的气势所威吓,又想起他方才抓着人的身躯为盾,不禁心有余悸。 谢辞拿起炼心枪,朝着两边横扫,想将这群碍事的人打倒在地。 正当此时,天空闪过一道剑光,直冲星斗,气势磅礴。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包括谢辞。 他朝天空望去,那一日在嵇家,萧玉成也是这样高高在上的看着他。 谢辞站直了身体,心情不快的出言讥讽:“萧玉成,你不是萧家的老祖么?看着自己人被这样欺负,才姗姗来迟?” 听他这种口气,萧家众人大喊:“谢辞,你莫要狂妄。” 还有人愤愤的说:“饶你再有本事,也打不过金丹期,我就看你等会儿如丧家犬一般向我们跪地磕头!” 谢辞嘴里吐出一口血,脸色分外冰冷。 他最凄惨的时候,都不曾对谁臣服,谁也别想逼他屈膝! 谢辞声音极冷:“巧了,我这膝盖,天生不会跪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 一想起方才的事,他们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老祖!谢辞想带走寻儿,定不能让他得逞!” “老祖,萧家就全靠你了!” 萧玉成微微阖眼,并未说话,他如手中之剑那般,敛去一身光华,只等着出鞘的那一刻。 谢辞望向了萧玉成:“我在萧家也有段时日,我原以为你对萧慕寻是不一样的,原来……你和他们这群人没什么两样。” 萧玉成抬眸:“我是萧家的老祖,理该庇护他们。” “嗤,扯淡。”谢辞用炼心枪对准了他,“那你怎么不庇护庇护萧慕寻?他不是萧家人?” 萧玉成没有说话。 萧月明在萧家和寻儿之间,已经选择了萧家;而他却想找个两全的法子,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萧淼。 萧玉成:“你说得对,我和他们的确没有什么两样。以我的能力,大可以救出寻儿,我却选择了默认。只是因为害怕真的如他们所言,寻儿无法修到金丹,更怕他会因为发生的危险而早逝。” 屁个早逝! 谢辞浑身散发着寒气,替萧慕寻感到不值。 正因为他是重生之人,在场这一群人都不知道,谢辞才这样心疼。萧慕寻未来何等风光无限,竟要受困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他若真将萧慕寻未来的成就说出口,这群人怕是会以为他在发疯吧? 谢辞的眼神更冷,犹如冰天雪地:“说这些有什么用?出招吧。” 萧玉成已经来了,萧月明自然能够放心。 可他作为家主骤然离开,怕会引起谢辞的怀疑。 他缓缓没入人群,和其中一位萧家人互相对视,那人便懂得了萧月明的意思。 谢辞的全部注意力是放在了萧玉成身上,可他所做的这细微动作,已经被陈栎看见。 本来以为他们只是想对谢辞出阴招,哪知道他竟然想开溜。 师叔祖那里绝对出了什么事! 陈栎看到他们的举动,不由的恍然大悟:“谢辞,我们歪打正着,师叔祖那边一定在想办法出来!拖住他们,别让他们溜掉一个!” 谢辞忽而了然,将炼心枪压在地上,瞬间挑起几丈高,谢辞以灵气将周围瞬间冰封。 陈栎顿时着急了,这样只能封住一时啊! 陈栎拿出了寒冰碎,灵气注入的那一刻,瞬间冰封十里,地上厚厚的冰,四周的寒冰成了几堵墙,将众人困在其中。 这下子,谁也别想离开了。 萧月明:“寒冰碎……你是陈家少主?” 谢辞瞥了陈栎一眼:“不是说怕被人发现,不用寒冰碎的吗?” 陈栎挺起了胸膛,将脸上的面具揭下:“救出师叔祖要紧!” 硬刚就硬刚,不能折了风骨! 陈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这下子让萧家人脸色变得难看极了。他们会齐心协力的对付谢辞,且毫无保留,就是想拖延时间等着老祖来。 待萧玉成来了此地之后,他们再转头去摘星楼。 毕竟那边燃起了火,谁知道出了什么事? 倘若这边谢辞在进攻,摘星楼的阵法又发生意外,才是前后夹击,被人联手反杀。 人人都懂得这个道理,这个时候自然得舍弃些利益冲突了。 哪知道……这个陈栎! “你们陈家这么做,是想同萧家结仇?” “你不必拿话激我,我不会听的!”陈栎这模样,便好似故意说这话为自己定心,实则身体都颤了两下,活脱脱的小白兔。 萧家人咬紧了牙关,没想到事情越来越棘手。 他们越是吃瘪,谢辞便越开心:“做得好。” 陈栎干咳了两声,没想到自己还有帮得上忙的时候。 谢辞却补了一句:“要是冰牢的范围没这么大,隔绝一些人就更好了。” 陈栎:“……” 冰封了十几里,足足大半个萧家内门那么大。 陈栎有些欲哭无泪,看来他灵气掌控力还是太弱。以为谁都像谢辞和师叔祖那样天才吗!能控制得分毫不差!? 谢辞堵住了众人的退路,令他们渐渐意识,必须得解决了赶快解决谢辞,才能前往摘星楼。 所有人的敌意都对准了一人,谢辞可不会考虑棘手不棘手,能收拾一个就是一个。 他捏紧了炼心枪:“萧玉成,你到底打不打?” 萧玉成却拦住了他们:“你们不许出手,我一人同他比试。” “可,老祖……” 萧玉成:“你们是质疑我?” 众人不敢再说一个字,目前萧玉成是萧家唯一的金丹期,又得靠他保护萧家,谁敢在此时质疑? 外面下着大雨,噼里啪啦的拍打着冰壁。 寒气于地面升起,几乎肉眼可见。 萧玉成和谢辞谁都没有先出手,而是静静观察着对方。 交锋对战一触即发,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边。谢辞知晓时间耽搁得越久,这冰壁越薄,届时他们直接破冰而出也未尝不可。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正当他打算先攻去时,一个声音喊住了他:“等等!” 谢辞手上的动作一顿,朝着那边望去,不由紧拧眉头。 是萧淼。 他披着一身蓝色长衫,脸颊苍白无比,连走一步都摇摇晃晃,不得不扶着冰壁。 萧淼微微喘气,手捂着下/腹的伤口,那一处已经渗出了血。 谢辞冷哼:“萧玉成暂且不说,就凭你现在的样子,也想阻止我?” 萧淼疼得全身冷汗:“谁说我想阻止你?” 谢辞:“那你来做什么?” 萧淼紧抿着唇,那天他的的确确听到了寻儿的声音,昏迷了数日,总算凭借自己强大的意识苏醒了过来。 而当他走到窗户旁,才发现摘星楼着火。 萧淼立马便朝着摘星楼移动,奈何冰牢太大,阻碍了他前去的道路。 没办法,他这才来了这里。 在看到这些场景时,萧淼已经确定了萧家做了什么。他眼底闪过厌恶和痛恨,家主竟利用了他骗寻儿回来! 他恶心极了,又见萧玉成和谢辞对上了,这才慢慢扶着冰壁走出。 听到谢辞的问话,众人讥讽的说:“萧淼是萧家人,自然会阻止你带走寻儿。” “淼儿,莫要与他废话,这人浑身魔气,等事情闹大,便是人人喊打的份儿。” 这些话异常刺耳,皆是萧淼的长辈、亲人。 萧淼茫然的朝他们望去,才惊觉他们此刻的表情有多陌生。 “我……” 萧淼忍着疼痛,转身站到了谢辞面前,“我来,是想代替谢辞,请老祖赐教!” 一片寂静,再无任何声响。 便是连萧玉成和谢辞也愣在原地,完全没能料到萧淼会说出这样的话。 萧玉成沉声道:“淼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淼仰起头,脸色极度苍白,他笑得用力,以至于眼角都润满了泪花:“以前在萧家的时候,老祖不是跟我说过,别辜负寻儿的信任?” “我一直牢记于心,不是作为萧家人,而仅仅是作为他的三哥!” 那一句‘仅仅是作为他的三哥’,令萧月明眼神黯淡,分外耻于再看萧淼。 他还记得,在去碧岭秘境之前,萧淼曾向他谏言,让他莫要再关着萧慕寻。然而自己那时是怎么做的?不仅没有听萧淼的,还罚了萧淼禁闭。 萧淼的话令他分外羞愧,可‘家主’两个字死死的压着他,令他无法喘气。 和萧淼的选择不同,比起寻儿的‘父亲’,他优先选择了做好家主。 他忽而有几分艳羡,羡慕萧淼还未彻底长成他们这样……凡事只考虑利益的人。正因为不成熟,他还可以肆意妄为。 萧玉成看着他:“以你这样子,如何跟我打?” 萧淼苦笑:“老祖,我在你身边已有两年光景,你教了我这么多,我早就想向你请教,现在哪里轮得上谢辞?” 陈栎是莫钧青的弟子,医脉虽然极弱,但好歹他师父是个药痴。 他连忙掏出几粒丹药:“这些丹药吃下去可以暂时抑制你的伤,但之后会让你修为倒退,你若真的想好了……” 萧淼根本没有一丝犹豫,将那丹药吞入腹中。 萧玉成忽而痛心:“你真是一点儿都不考虑后果!” 那可是修为倒退! 萧淼以拿出了一叠七阶符纸,做出戒备的姿态:“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两年来的相处,老祖难道还不清楚么?” 不管老祖一开始打的什么念头,是想让他成为萧家和寻儿间的羁绊也好,他的存在于寻儿是种束缚也好。 可一旦接受了不想背叛寻儿信任的想法后,他便贯彻到极致……心上,乃至骨血之中。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以萧淼这随时都要倒下去的身体,如何能对付得了金丹期的萧玉成? 众人顿感荒唐, 无法理解萧淼为何会这么做。 陈栎怔怔的看着他, 毕竟是自己拿出的丹药, 原以为萧淼会犹豫,他却决绝得令人震惊。 那可是修为倒退! 眼前的画面冲击着陈栎的心脏,他的师父莫钧青也同样被困萧家。他厚脸皮的跟着谢辞来萧家, 何尝不是为了救莫钧青? 病体缠身的萧淼都能为了萧慕寻而力抗,他为了敬爱的师父做过什么? 陈栎顿感羞愧, 鼓起勇气缓步向前,不再躲于两人身后:“我也想向萧老祖讨教, 我和萧淼两个筑基期, 萧老祖应当不会介意吧?” 萧玉成语气平静:“无妨。” 萧淼诧异极了,他虽然同陈栎只有几面之缘, 可也知道陈栎总是躲在别人身后,何曾走出来过? 萧淼:“你……为何?” 陈栎紧张得背后都侵了一层冷汗,萧玉成可是金丹期,又是修出剑意的剑修, 压迫力惊人。光是这样同他直视, 就让陈栎心惊胆颤。 陈栎对萧淼说:“我听师叔祖说过很多次,他的三哥是前途不可限量的符修,你既然是符修,就不该做剑修的事。” 这样硬对硬, 岂不是失了符修的优势? 萧淼不由眼眶湿热, 难过自责到极点:“什么前途无可限量?不一样成了寻儿的软肋, 还害得他……” “只有先救出师叔祖,才有机会弥补,不是么?” 萧淼点了点头,的确…… 摘星楼的大火呈幽蓝霜白的颜色,像极了传闻里的太阴之火,想必是日月轮的原因。只要能拖住在场之人,寻儿自己就有可能脱险! 陈栎低声询问萧淼:“你有几分把握能赢?” 萧淼诚实的回答:“……不足一分。” 陈栎哀嚎了一声,他脑子真是坏了,才会送死一样的向萧玉成挑战! 不过……谢辞以一人之力搅动乾坤,又猜到师叔祖在逆境中挣扎,还有这个萧淼…… 他分明不是这样冲动的人,跟这群人在一起,血液都滚烫了起来。 陈栎深吸一口气:“我用寒冰碎控制他的行动,你来布下符阵。” 萧淼睁大了眼,没想到陈栎会鼎力相助。 陈栎笑得勉强:“所以你要怎么做,全都灵气传音给我。” 萧淼点了点头,手放到了陈栎的肩上,快速的把自己的布局说了一遍。 陈栎了然,将寒冰碎拿在手心。奇异的花纹覆盖了寒冰碎,注入灵气之后,上面开始绽放起一朵朵冰花,到第七朵时,最大威力甚至能冰封百里。 在这冰牢之中,所有的冰都任他调遣。 头顶的冰壁开始晃动,无数冰棱形成,犹如蓝色的箭雨,瞬间朝着萧玉成的方向刺去。 这东西岂是萧玉成的对手?他连剑也没有拔出,拿着剑鞘一扫,冰棱便碎裂开来,细碎的颗粒飘动在空中,如同一颗颗极小的水晶。 萧玉成:“就这点本事?” 陈栎本来也没打算逼萧玉成出鞘,只是想以攻击控制着他的行动:“这只是开始。” 地上又冒出无数冰刺,这次的攻击比上一次更厉害。 冰刺不断升起,瞬间拔起数丈高。 萧玉成皱紧了眉头,依旧没有拔剑,几个闪身便已躲过。 萧淼乘着这段时间,将符纸藏于冰刺之中,并以最简单的土符辅助。 萧玉成退到最后,被岩壁挡住了去路,前后皆被堵死,他拔出了长剑,只一剑便破解了两人的合击。 萧玉成收剑入鞘,动作快得好似根本没有出剑。 这一系列的攻击吞噬了陈栎大量的灵气,陈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全身冷汗的朝着那边大喊:“萧淼,快!” 萧淼地上埋下的七阶符纸瞬间拔起,四面八方的冰刺朝着萧玉成刺来,此刻已经退无可退。萧玉成微怔,立马便发现这是七阶玄冰阵。 以玄冰的硬度,是砍不断的。 萧玉成全身灵气大涨,硬扛下了这一击。 总算是略微的束缚住了萧玉成,趁着这段时间,陈栎连忙朝着谢辞使了个眼色。 一直观战的萧月明这才发现,原来冰壁的上空不知什么时候破开了一个洞口,正好容纳一个人离开。 等等,冰壁上空? 萧月明睁大了眼,原来一开始从冰壁上脱落的冰棱,便是打的这个主意! 陈栎和萧淼根本没打算赢,这些眼花缭乱的攻击都是假象,目的却只有一个——分散众人注意,送谢辞出去! 萧月明大喊:“不能让他离开!拦下他!” 众人使出了全力,都没能拦得住谢辞,萧月明一把推开了他们,想要自己前去。 哪知道等谢辞刚出了冰牢,陈栎便迅速堵上了缺口。 外面下着雨,寒冰碎祭出,冰壁再次加厚。 萧月明赤红着眼:“你找死!” 陈栎和萧淼站到了一起,现在他们可不止萧玉成一个敌人了,这个举动激怒了所有人:“你的符阵布完了吗?” “只布下了一小半。” 陈栎干笑了两声:“我就知道……” 毕竟那么短的时间,他和萧淼一切的佯攻,都是为了让谢辞出去。 眼看着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方才被玄冰所困的萧玉成却凭借着自身灵气震开了所有玄冰。 “都住手。” 萧家众人愤愤的喊:“老祖!” 萧玉成冷眼扫过去:“我说的话,你们是不想听了?” 众人顿时不敢再说话,只得紧咬着牙关。谢辞已经出去了,若是再不讲寒冰碎夺走,出了这个冰牢,寻儿才真的会被带走! 老祖难道不明白? 不……这么浅显的道理,他该明白的啊! 现在哪里是守约定的时候,明明那边更重要! 陈栎看着这群人快吃了他的扭曲表情,不由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弱,还要逞能装英雄。” 他真不是这样善良的人,一定都是被师叔祖影响了! 萧淼本来表情凝重,听到他这话后,一下子没憋住笑出了声:“泄气话也不用说得这么快,从现在起,你不用帮我,顾好你自己。” 陈栎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萧玉成握着一截玉色的剑柄,缓缓拔出了冰冷的长剑,他几乎要和这剑意融为一体,凛冽强大的剑气在拔剑的那一刻,便肆意冲撞着冰壁。 见此一幕,萧家众人终于不再多说什么了。 一剑破苍穹,这便是剑修! 萧淼低声喊了句:“来了!” — 谢辞沿着巨大的冰壁前行,雨中夹杂着霜雪,冷冷的拍打在脸上。 不知走了多久,他才抵达永栖湖畔,湖畔萦绕着一团雾气,使得湖中心的摘星楼犹如身处在云山幻海间。 隔着云雾,他朝那边望去,才惊觉摘星楼燃起了大火。 他眼神微沉,正想着赶紧找到萧慕寻时,周围便传来一阵剧烈的轰鸣。 永栖湖旁的山脉开始剧烈摇晃,无数滚石从悬崖落入湖中,渐起巨大的水浪。这样剧烈的晃动,用地动山摇来形容都不为过。 前方的火焰好似将湖水也点燃,一点点朝着四周漫漶。 谢辞眼瞳紧缩,瞬间分辨出了那是太阴之火。 他上一世和萧慕寻是死对头,日月轮的威名他也如雷贯耳,其中最厉害的便是日轮里的太阴之火,遇水则燃。 可萧慕寻不是才炼气期,怎会得到日轮的认可? 谢辞心底闪过几分异样,对重生的事心生怀疑,却及时止住了所有的猜想。 先救出他要紧! 手中的炼心枪朝水面狠狠打去,直接贯穿了湖面,使得两侧湖水就此分开。 谢辞很快便抵达了湖心小岛,四周的大火令他完全不能以正常的办法进入到摘星楼。 “该死的!”谢辞暗骂了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以混沌珠的灵气覆盖了全身。也许是混沌珠和萧慕寻之间特殊的联系,太阴之火竟然没有伤到他。 等到达了最里面,朱门紧闭,红色的帷帐早已烧得精光,檐下风铃也着了火,在狂风的吹拂下,叮铃作响,吵得人烦躁不安。 谢辞一连寻了好几个屋子,总算在寻到了萧慕寻的踪影。 梅林之中—— 萧慕寻用手捂着受伤的胸口,弯着腰时的发丝逶迤,然而他却不肯低头,眼神清亮的注视着前方。 萧出云微垂着眸,想要掩盖过于复杂的情绪:“打了这么久,竟然还不肯认输?” 暴雨之中,红梅簌簌而下,只剩一地被泥泞弄脏的残艳。 萧慕寻嘴里吐出两个字:“休想!” 萧出云硬起心肠:“你已经没有力气了,我也不屑杀你这样的人,就待在摘星楼,让你自己的太阴之火将你烧成灰烬。” 他是个阵修,萧慕寻破阵之后,又重新摆上了一个。 这一个小型阵法,只在萧慕寻周围。 他走不出这里,自己也没必要杀他。 萧出云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用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 四周云霭沉沉,幽蓝霜白的火光跳动在脸上。萧出云褪去了伪装,那副被千丝虫影响的样子,便全都显现了出来。 萧出云的手指比死人还要苍白,触碰到萧慕寻肌肤的时候,令他止不住的颤了一下。 真正的萧出云已经死了,略带爱意却又嫌弃厌恶的眼神早已消失。这双眼瞳里面什么都没有,萧慕寻很确定他对自己的绝非是爱。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萧出云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天那样暗,视线不明,好似天地间都只剩下这一方残艳,如烈火,熊熊燃烧。 真美。 “再见,今日之后,可能再也不见了。” 萧慕寻紧抿着唇,抽出乾坤袋中的寒刃,覆灵之刃一定能对付萧出云! 还未来得及刺,初初赶来的谢辞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手不断捏紧,脸色瞬间变得扭曲,炼心枪凛冽的朝着萧出云刺去:“拿开你的脏手。” 就是火大!!! 饶是在萧家人面前,谢辞也并未使用十分力,而如今杀萧出云的招式,招招都用了十二分! 萧慕寻已经没有过多的力气了,用覆灵之刃都不一定能伤到萧出云。 他脑子愣了许久,才大声朝着谢辞喊:“刺他下./腹,我方才伤过他,朝着弱点打!” 谢辞一听,枪尖立马往下,招招朝着萧出云下./方攻去。 可见了谢辞的招式,萧慕寻几欲吐血:“我是让你攻他伤口,不是让你专挑命./根./子打!” 谢辞脸色丝毫不变,没有半点羞耻,势要让萧出云摸的那一下付出代价。 萧出云脸都绿了。 好可怕的招儿,好歹毒的心! 萧出云被打得节节败退,脸色尤为难看,已经顾不上其他,仓皇逃离。 谢辞本想再追过去,萧慕寻羞耻的喊了句:“别追了!先帮我松开捆仙绳!” 谢辞这才停下了脚步,脸色难看的回到了身后,一枪劈开了他周围的阵法。 这阵法从里面极难破解,可外面却十分容易。 谢辞很快就给他松开了捆仙绳,紧抿着薄唇,极度不开心。 萧慕寻身上的衣服都烧着了,青丝如瀑般披散开来,雨水淋湿了衣衫,紧贴在他的身上。 谢辞眼神幽暗,方才触碰到他的手时,好似碰到了一片娇嫩的花瓣似的。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雪色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没事吧?” 不同于谢辞的模样,见到他的萧慕寻反而很兴奋:“当然没事。外面那么多萧家人,还有老祖,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谢辞这才缓缓说起:“陈栎和萧淼挡住了他们。” 萧慕寻微怔,一瞬间脑子空白,只听得见周围淅淅沥沥的大雨声,和草木燃烧时的声响。 周围的一切都好似变得缓慢,唯独剩下了谢辞这一句话的声音,在脑子里回响。 萧慕寻急急忙忙的问:“我三哥没事?” 谢辞:“总算保住了性命,看来是莫钧青的功劳。” 萧慕寻眼眶微热,竟喜极而泣。 谢辞带来的这个消息对他极其重要,只要知道三哥醒过来了,他悬吊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谢辞又说:“此地不宜久留,快些离开吧。” 萧慕寻:“好!” 正走出几步,谢辞才注意到了萧慕寻的脚上根本没有穿鞋,凝脂如玉的脚上因为鹅卵石而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红印。 他眼神微闪,喊住了萧慕寻:“等等。” 萧慕寻回过头,才发现谢辞单膝跪在地上,已经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双鞋。 他的手心握着他的脚掌,为他穿鞋时的动作专心又温柔。 现在是白天,那应该就是他所认识的谢辞,而不是那个鬼修。 这样温柔的动作,也不像是晚上的他。 四周燃着幽蓝的火焰,几颗梅花树已经被烧断了下方的树干,轰然倒在了地上。 萧慕寻心跳加快,被谢辞手上握住的地方竟有些微痒,他脸颊微红,身体不由的轻./颤了一下。 “鞋都没穿,现在冷了吧?” 谢辞打算另一只脚也给他穿上,抬眸时却看到萧慕寻微红的脸颊,以及那不知所措的表情,眸子里都沾染了水色,活脱脱的诱人。 谢辞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他的脚掌,竟忘记了动作。 原以为他的轻./颤是因为冷的原因…… 萧慕寻:“还……还没好吗?” 谢辞却像是吃到了蜜糖那样,弥漫着甜滋滋的味道。 萧慕寻弯下腰,接过他手里的鞋:“我自己穿。” 哪知道谢辞却横抱起了他,飞快的离开了摘星楼。 是他傻了,摘星楼起了大火,须得赶紧离开。 这么紧急的情况,给他穿鞋,还不如直接抱着走。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他们离开永栖湖的那一刻,屹立数百年的摘星楼轰然倒塌。 然而大火尚未熄灭, 太阴之火遇水则燃, 吞噬着一切,逐渐烧到了永栖湖上, 再隔不久便要蔓延至整个萧家。 萧慕寻停下了脚步, 太阴之火呈现独特的幽蓝色, 外面裹着一层微弱的霜白。远远望去根本不像是火焰, 而像是盛开在永栖湖上、千朵万朵的冰花。 耳边是霶霈的大雨声, 置身其中时, 好似漂泊无依的一叶孤舟。 萧慕寻仰起头:“再这样烧下去,整个萧家都要被烧光……” 湖心岛已是断壁残垣, 只剩下一片焦土。 岛上玉竹梅林,全都化作灰烬。 谢辞嗤声道:“烧光不是更好?萧家这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再对他们善良。” 萧慕寻:“……” 萧家以这样卑劣的方法骗他回来, 他又怎会再对他们抱有什么善意? 萧慕寻心绪复杂,却故意绕过了这个话题:“你这样愤愤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被关起来了。” 谢辞哑然, 这才发现自己态度过激。 萧慕寻受苦, 他去鸣不平个什么劲儿? 可心底的郁气萦绕不散, 甚至比他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尤其是……他看到萧慕寻一身狼狈, 鸦发凌乱, 唇色泛白, 仿佛又回到了他病弱的时候, 弱得犹如一缕随时都要散去的云烟那般。 谢辞哼了声, 大步朝前走去:“我千里迢迢来救你,自然不想你重蹈覆辙。” 走了一会儿,谢辞才发现萧慕寻没跟上来。 他暗骂了句麻烦,又回头伸出了手:“还不快跟上。” 萧慕寻望着他,纤长的羽睫被大雨淋湿,沾染几滴晶莹的水珠,那双眼瞳便好似被雨水洗过,清亮得犹如星辰:“多谢。” 他快速走了几步,跟上了谢辞的脚步。 谢辞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可那再无半分狠厉的眼神,是个人都知道他在笑。 “还是先离开萧家再说,萧家的目标是你,想来也不会对莫钧青做什么。” 萧慕寻点了点:“我知道一条密道,能最快离开萧家。” “密道?”谢辞皱眉,“有这种地方,他们怎么会告诉你?” 萧慕寻眼神微闪:“我说是一个兄长临死前告诉我的,你信吗?” 谢辞:“信。” 萧慕寻的笑容中带几分落寞,他所说的兄长,自然是指真正的萧出云。 两人很快便朝着那条密道前去,越是这种时候,便越不能意气用事。 萧慕寻知道自己若去大门那边,帮陈栎和萧淼一把,以他们几人之力都打不过萧玉成。不仅没帮得上忙,甚至可能再次被关起来。 为今之计,便是回天衍宗寻求帮助。 萧慕寻走得急,一盏茶的功夫便抵达了那边。 雨已经停了,树林幽暗阴森,夜风吹开了天边的浮云,将一道月光送了进去。树林被月光照亮,树梢都铺满了一层细腻的霜白。 两人正打算朝着前方走去,却看到一个消瘦的人影,步履蹒跚的朝着他们走来。 谢辞瞬间挡在了萧慕寻面前:“谁!?” 怕就怕陈栎和萧淼没能抵挡得住,来的人是萧玉成。 还好事情并未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从阴暗处缓缓走来的人,竟然是受了伤的萧月明。 他捂着肩头,指缝已经渗满了血,炼心枪/刺/破的伤口绝非那么容易愈合。萧月明每走一步,地上便会滴下少许殷红的鲜血。 谢辞不由觉得荒唐,都这副样子了,竟然还想过来阻拦他们? 不,定然是有后援的! 谢辞戒备的问:“只有你一个人?” 萧月明喘着气:“其余人都朝四周去了,唯有我来了这里。” 月光照着他的一眉一眼,他脸颊内凹,早已不复两年前俊美的模样,黑发之中也混杂了几根银丝,苍老得可怕。 萧慕寻怔怔的看着他,心底有几分不是滋味。正打算开口,谢辞却低吼了声:“别信他的假话!” 萧慕寻把想说的话也给吞了进去,话锋一转,说出了试探的话:“家主还想拖延时间,打算等着老祖过来,再把我抓回去?” 萧月明低低的喊:“寻儿,你不能离开萧家。” 原来他根本没有丝毫改变。 萧慕寻捏白了手,察觉到自己心底的愤怨后,不由觉得可笑。 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人伤心难过。 他捏紧的手又缓缓松开:“从此以后,我同萧家,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四个字在空旷的树林中回响,那声音铿然有力,好似一把利剑朝着萧月明刺来。 萧月明想过无数人会背离萧家,同萧家恩断义绝,却唯独没想过萧慕寻会这么做。 他是萧家的神眷,永远不可能斩断和萧家的羁绊。 萧月明的心隐隐作痛:“你不能……” “凭什么不能?” 萧月明激动的朝前走去:“寻儿!修真界尔虞我诈,当着一套背着一套,外面那些人怎会诚心待你?唯有萧家!我们会死死护着你,为你甘倒涂地,为你粉身碎骨!” 萧慕寻越发失望:“你们嘴上总在说这些,何不睁大眼睛看看自己做了什么?护着我的人是谢辞!” 萧月明哑然,僵在了原地。 他朝着谢辞望去,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瞬间说不出话来。 萧慕寻冰冷的吐出:“我对萧家,本有相护之心,是被你们一次又一次磨平!” 萧月明顿时痛不欲生:“我只是……”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萧慕寻嗤笑道,“你只是想当好你的家主,只是想控制我。” “不!”萧月明胸口起伏,“我是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最大的伤害,便是由你们亲手造成!”萧慕寻一字一句的说道。 便连谢辞也觉得他假情假意:“你们萧家不配说这句话,护着一个人,只是让他行尸走肉的活着?却摧毁他的一切?” 旁人说可以,唯独谢辞不行。 萧月明气急败坏的怒吼:“你住嘴!” 萧慕寻却挡在了谢辞面前:“他的话便是我想说的话,我对萧家真心实意,三次传音回萧家,让家主当心萧出云。可家主却根本不听,还和他勾结在一起。” 萧月明沙哑着声音:“你让我当心他……到底是为何?” 萧慕寻因为心魔誓的缘故,不敢说出‘夺舍’二字,只敢含糊不清:“萧出云的目的是灭萧家全族。” 这话刚一说出口,萧慕寻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这样的话,就算没说出夺舍的事,却已经是和萧出云有关了。萧慕寻的脸色白得可怕,半阖着双眸,几度无法集中注意力。 谢辞下意识的抬臂,接住了他下滑的身体。 身体先行,意识后动。 萧慕寻跌在了谢辞怀中,吐出一口鲜血,侵染了谢辞的衣襟。 萧月明见他这样,不由的吓了一跳:“寻儿?” 谢辞紧紧抱着萧慕寻,护着幼崽一般的护短。他止不住脸上的凶恶,朝着萧月明狠狠道:“他发了心魔誓,你还想逼问他什么?滚!” 心魔誓……? 只这三个字,已经让萧月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萧月明睁大了眼,寻儿冒着心魔誓的风险,也要提醒他萧出云有问题。 难怪……! 难怪寻儿会发三次传音符回萧家,可笑的是,他们谁也没有引起注意。 萧出云这次回萧家,更是让他卸下了心防,不再对萧出云有所怀疑。 萧月明羞愧万分,更因萧慕寻的举动而心痛至极。他才和萧家恩断义绝,却害怕他继续受到萧出云的欺骗,而冒险提点。 萧月明感受到了针扎般的疼痛,也许正如萧慕寻方才所言,是他自己一手毁掉了寻儿对萧家的感情…… 谢辞见萧慕寻的情况不对,便抱起了他,打算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萧月明朝萧慕寻伸出了手,他手指异常枯瘦,满是褶皱,好似一个老人的手,颤巍巍的朝着他伸来。 他是萧家家主,不敢像萧淼那样年轻气盛。 天知道,寻儿在天衍宗时的那句‘父亲’,让他高兴了多久。 可他还是选择了做萧家的家主,被那些人所说服。 眼看便要触及萧慕寻的时候,萧月明却被谢辞的炼心枪击倒:“我说了让你滚,你们萧家再也不配。都是你们把他折磨成这样的!” 不配……? 萧月明好似从长长的噩梦之中苏醒了过来,第一次看清了萧慕寻的模样。 他天资极好,还成了天衍宗顾星河的弟子。 他不再是年幼的模样,已彻底长成了个翩翩少年郎。 寻儿若不是萧家神眷,该是何等意气风发,成为修真界未来最耀眼的存在。 可偏偏是他的原因,让寻儿此刻的脸色苍白得好似死去,软软的靠在谢辞怀中,弱得好似一缕即将散去的云烟。 谢辞说得对,的确是他在折磨一心想保护的人。 其实摘星楼燃起大火、老祖说寻儿接受了太阴之火的时候,他便应该知晓——是他们把寻儿逼成了这样,以脆弱的炼气期身躯接受了太阴之火,他并非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啊! 萧月明跌在地上,任由自己的脸贴在冰冷的泥水里,被心痛和懊悔掩埋。 他看到谢辞抱着萧慕寻离开,却再没有阻止。 — 还未出萧家的时候,便已经入了夜。 谢辞找了个地方,打算先瞧瞧萧慕寻的情况。 还好两人都是水灵根,谢辞纵然不是医修,将水灵气探入他的经脉之中,萧慕寻那边并未排斥。 他这才发现,接受了太阴之火的萧慕寻从炼气九层直接到达了炼气十二层。 谢辞皱着眉头:“你进阶太快,并非好事,当心走火入魔。” 自太阴之火融入丹田,萧慕寻便觉气血攻心。 也许真如谢辞所言,他的确进阶太快了。 萧慕寻苦笑道:“我已经炼气十二层,再有几个月便能筑基了,不是完成了和萧家的三年筑基的约定?”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苦中作乐?”谢辞重哼了声。 萧慕寻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四周暗淡无光,他们已经走到了树林最深处,虽然还未抵达密道入口,相信已经不远了。 萧慕寻这才发现,现在已经入了夜。他眼神微闪的朝谢辞望去,已然明白现在掌控身体的是那个鬼修。 覆灵之刃已经备好,医修联盟也答应借七星镜了,他须得在对方面前演好戏,不能提早暴露! “不必休息了,还是快些离开萧家要紧。” “回天衍宗?” 萧慕寻淡淡的‘嗯’了一声,态度到底失了白天的热忱:“这已经不是萧家的事了,陈栎和莫钧青都在萧家,天衍宗便能名正言顺的插手。” 再者……萧出云不知在捣什么鬼! 谢辞也没有耽搁,而是扶着萧慕寻朝前走。 他的手放在哪里不好,就正好放在他的腰上。萧慕寻额头青筋凸起,差点拿太阴之火烧他。 “我自己能走,不用扶着我。” 眼下时间紧急,谢辞也没多想:“身体不适我就直接抱你走。” 抱? “你想多了,我自己能走。”这是萧慕寻强调的第二遍。 谢辞哼了声:“自己身体娇弱,还喜欢逞强。” 萧慕寻:“……” 果然还是拿太阴之火烧他吧! 萧慕寻废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怒气,他得表现得和白天没什么差别,才能降低这个鬼修的戒心。 两人没再说话,迅速的朝树林深处走去。那个梦境还很清晰,顺着几颗梧桐树走出,便来到了密道入口。 这地方被翠叶叠叠的藤蔓遮挡,一些枯藤上还压着一层白霜。 谢辞用枪尖挑开,两人这才艰难的走到了最里面。 “寻儿!”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萧慕寻回头望去,才瞧见了萧淼:“三哥?” 萧淼比他的脸色还难看,满身是伤,令萧慕寻红了眼眶。 几乎九死一生。 “你不是和陈栎一起挑战老祖么?”萧慕寻语气哽咽,“我正打算想办法救你!” 萧淼眼神微闪:“我也不知道……老祖在对战的时候,忽然灵气逆冲,我抓住了这个机会……打败了老祖。”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萧淼还觉得震惊。 萧玉成会这样,应当是紧急出关所造成的影响。 萧慕寻没管那么多:“三哥,你跟我一起离开萧家吧,你身上还有伤,我们一起回天衍宗调养。” 萧淼一怔,才看到萧慕寻也伤得不轻,便结结巴巴的问:“你怎么看着比我还严重?” “你才严重!” 两个人互相觉得对方伤得不轻,四目相对之下,都笑出了声来。 萧慕寻无奈极了:“我们这是做什么,是比谁伤得更重吗?” 萧淼也干咳了两声:“好了,不提这个话题了!” 他忽然瞧见,谢辞还抓着萧慕寻的手腕,作为萧慕寻的三哥,顿时觉得刺眼极了。 他郁闷的拍了两下胸口,还没忘记谢辞对寻儿别有所图!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谢辞可不比年少时的他,不会还嘴。他微微一挑眉:“拉拉扯扯?我今天抱他都抱了两回了。” 萧淼:“……” 他被打击得不轻,觉得自己不在萧慕寻身边的这两年,谢辞都把寻儿给叼跑了。 他们两个人的事,是不是板上钉钉了? 萧淼叹了好几口气。 萧慕寻有些诧异,两回……? 那现在的人到底是谢辞还是那鬼修? 为了慎重起见,他并没有戳破,还是等到白天再和谢辞商量更好。 萧慕寻一心牵挂着莫钧青和陈栎,便向萧淼打探着他们二人的消息:“对了,你出来了,那陈栎和莫钧青呢?” 萧淼这才说:“我都从萧家离开了,老祖出事,那些人自然不敢再为难他们。” 萧慕寻松了口气:“那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离开……? 萧淼有些恍惚。 萧慕寻却露出了笑容,这倒是一桩喜事,原以为会费些周折,才能救出他们三人呢。 几人连夜朝着天衍宗的方向而去,萧淼明明都同意了陪他回去,在见到谢辞时时刻刻都以细微的动作护着萧慕寻时,也渐渐放了心。 他不再担心了。 萧淼跑了一半,忽而停下了脚步。 萧慕寻诧异的回头:“三哥?” 萧淼:“寻儿,我要回萧家看看。” “回去!?”萧慕寻反应极大,“不可!” 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可萧淼却要回去? 萧淼已经想了许久,之前只是担心萧慕寻,想同他见一面罢了。在大门没等到他出来,便想着他会不会从这里出来,是偶然猜中,才碰上了他。 在看到萧慕寻没什么大碍时,萧淼才放了心。 “老祖故意让我,我当时却以为他和家主是一伙的,出手极恨,还伤了他!” 萧慕寻微怔:“放水?” 萧淼眼眶微热:“他把我接到身边,我和老祖更是相处了两年多,他知道我所有的攻击习惯,怎么可能被我的符阵所骗?” 萧玉成是故意入局,主动承受了那一击,便是为了做戏给萧家人看。 萧淼哽咽了起来,鼻尖酸涩,心底生出了万般的后悔。 “我真的伤了老祖。” 萧慕寻不想让萧淼回去:“就算是这样,老祖也不会有事的。” “不!”萧淼说,“我下了狠手,动用了手里最厉害的七阶符纸。” 戏要做得真,才有有人相信。包括当时的萧淼,也被骗过去了。 如今回想起来,萧淼才知自己大错特错。 萧慕寻急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回去之后他们会怎么对待你?” “我见你之前,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家主。你可以和萧家恩断义绝,但萧淼不行。那里有老祖,有我父亲,有二姐,还有家主。” 是啊…… 除了萧淼之外,他也同样担心萧卿雪。 萧慕寻瞧他的模样,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可他依旧害怕,怕萧家再对他做同样的事,怕萧淼护着他的行为惹怒了萧家一些人:“三哥……” 萧淼:“我是你的三哥,也是萧家的萧淼。” 萧慕寻怔在原地,嘴唇嗫嚅了两下,萧淼所言令他找不出任何话来劝服他。 萧淼见他踌躇不定,便大声喊道:“走啊!我让你走!萧家这样对你,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萧淼背对着他,硬起了心肠,害怕自己稍微没憋住,就要泪洒当场。 “走!” 萧慕寻站在原地,却听懂了萧淼的话。 就算身后的萧家是无量地狱,萧淼也要回头,心甘情愿的淌这一滩浑水。 萧慕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拿出了顾星河给他的护印,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地上:“我永远不会忘记三哥相护之心,万望三哥……一世安康。” 他眼底满是沉痛,拉着谢辞一步步离开。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萧淼却未动分毫,而是僵在原地。 他不敢回头,害怕自己会跟寻儿离开。 他更不敢向前,害怕这一面会是最后一面。 “再见了,寻儿……” 天光乍破,黑暗渐渐散开,淡金色的光从浓云中透出。 萧慕寻已经走出了老远,却停下了脚步,猛然朝着那边大喊:“你是我三哥,永远都是!” 萧淼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却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早已是泪流满面。 “活着回到我的身边,我等你!” — 天已经彻底亮开,因下了好几天的大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意。 林海苍翠,天空蓝得好似被洗过一样,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他和萧家断绝了关系,接下来的路,才是真真正正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可萧淼却回去了。 萧慕寻有些失魂落魄,觉得身上泛着几分寒意。 “接下来我们要去何处?”谢辞问。 萧慕寻将寒刃交还给了他:“这把寒刃能用到金丹期,现在还给你了。” 都白天了,现在应当是真正的谢辞,而非那个鬼修。 便因如此,萧慕寻才放下了戒心。 谢辞眼神复杂的接过了手中的寒刃,他并未得到全部的记忆,这把寒刃……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交出去的。 萧慕寻笑了笑:“怎么了,不认识自己的武器了?” 谢辞手上拂过这把武器:“的确大变了。” “我加入了飞雪羽,给寒刃覆灵,当然大变了。” “给寒刃覆灵……?”谢辞眼神变得幽深。 萧慕寻:“要杀了你身体那个鬼修,自然得用覆灵之刃了。” 听了萧慕寻的话,谢辞才忽然间明了。 他竟然被那个蠢货当成是鬼修? 年少的自己和萧慕寻两人竟然还偷偷摸摸的商量要,要怎么对付他? 谢辞都快被气笑了,名副其实的自己杀自己! 他的脸色都有些扭曲,却努力伪装成年少时的自己的表情,尽量显得平静无澜:“那接下来,你还打算怎么做?” 萧慕寻有些忐忑,又有些难以启齿。 “我都忘了告诉你,你身体里的鬼修,好像好男色……” 谢辞:“……”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谢辞眼皮直跳, 气势微沉:“好男色?” 萧慕寻本能的察觉到了点儿危险。 他微微抬头望向了天空, 晨曦初至, 薄薄的阳光还未穿透浓云, 好似被裹在了云里,将白色的浓云也渲染成一片淡金。 天空如此澄澈蔚蓝, 明晃晃的大白天呢,现在掌控身体的定是谢辞了! 萧慕寻松了口气,不用怕! 他朝谢辞解释:“我们不知道那个鬼修的底细, 万一他生前是个大.淫./魔呢?” 呵呵。 他生前……淫./魔? 谢辞周身散发着寒气,还要保持着笑容,缓缓朝萧慕寻凑近。 萧慕寻觉得有些奇怪,不自觉的后退几步, 直到身后的玉兰花树挡住了他的退路。 谢辞一把将他按在树上, 玉兰花树因这力道而砸下了好几朵, 好似落下的一团雪。 “你退什么?我这么可怕?” 萧慕寻艰难的扯了扯唇角:“怎么会?” 谢辞眼神幽暗:“继续说啊,他除了给你的感觉是淫./魔之外, 还有什么?” 都被这么骂了, 竟还想听一听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样子。 谢辞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萧慕寻小动物似的察觉到不妙, 努力的回想了起来:“除了……除了那天晚上吻了我以外, 应、应当是个好人?” 好人……? 谢辞气笑了,头一回有人说他是好人。 “何以见得?” 萧慕寻绞尽脑汁:“他待在你身体里这么久, 还一直没有夺舍, 更没伤害你。” 这本是萧慕寻随口说的, 却让谢辞微怔。 微风吹拂得树影摇曳, 阳光被树叶与树叶间的罅隙筛选得零星斑驳,照在了谢辞的脸上。 他愣了许久,夺舍暂且不提,可依他的性子,这具身体根本不该由两个人掌控,他为何没有出手? “谢辞?” 萧慕寻的声音拉回了谢辞,他低声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萧慕寻:“当然!” 瞎子都能看出谢辞此刻十分生气! 萧慕寻继续说道:“不过鬼修上身到底是件大事,不该耽搁的。我也猜不准他为何不动手,兴许他真的认识你父母,所以才对你手下留情了?” 谢辞冷笑:“认识我父母?” 萧慕寻:“他不是把谢羽和宗鳞之间的恩怨告诉你了吗?” 谢辞哑然,没想到萧慕寻会这么猜。 算了…… 谢辞头疼不已,祝明霄和顾星河重生就重生,哪里像他这样,唯有晚上才能掌控身体? 这大约也是他们二人没猜中他重生的原因所在吧,没人能想得到,他的情况会这么特殊。 谢辞目光灼灼的看着萧慕寻:“你说那个鬼修吻了你……” 萧慕寻连忙澄清:“我中意的就只有你一个,不喜欢那个鬼修的!” 萧慕寻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中意……? 他心脏跳动极快,嗓子微微发干,脸颊也有些滚烫。 连四周吹拂的微风,也没能吹散他脸上的温度。 玉兰花簌簌一地,落在他的眼前,更落在他的心湖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其实萧慕寻早就想清楚了,不然他也不会尽心尽力的帮谢辞了。不仅为寒刃覆灵,以心头血开刃,甚至算计了陆开元,让他同意借七星镜。 不同于萧慕寻的紧张,谢辞听到了这话,好似吃了黄连般泛苦。 他本来什么都不介意,鬼修二字,却让他的心犹如被针扎一般。 嫉妒倒是其次,更多的还是疼痛…… 当萧慕寻说中意时,他才惊觉自己也同样如此。 喜欢上自己的死对头? 这听上去真是可笑极了! 若是以前,谢辞但凡发现一点点这样的倾向,都会斩断这份情愫。 偏偏他出现的时间不多,没能完全掌控这具身体……当他骤然发觉时,却已经如此喜欢他了。 萧慕寻语气含了三分紧张:“我方才大约是失了理智,没控制得住才说了那番话。现在不应该说这个的时候,还是早些去医修联盟借七星镜。” 谢辞捏白了手。 不甘心,真不甘心。 他说他失去了理智,没能控制住自己。 可失去理智的人,分明是他。 如此喜欢,再无其他。 谢辞主动吻了上去,这个吻充满了强势,席卷着萧慕寻的每一个角落。谢辞的心里不断叫嚣着,想让萧慕寻认清,现在拥着他的人是自己! 等他放开萧慕寻之后,才瞧见萧慕寻脸上一片艳色,方才完全没有拒绝。 谢辞紧咬着牙关:“如果我说,我的身体里没有什么鬼修呢?” 萧慕寻有些诧异:“怎么可能!你白天和晚上的记忆是分开的,也有细微的差别。” “什么差别?” 萧慕寻被他引导着,细细思索了起来。 本质其实是一样的,可一个内敛些,一个张扬些。晚上的他……和自己记忆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又乖戾的魔君很相似。 萧慕寻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脸色却有几分凝重。 谢辞见他不再说话,眼神带了几分痛苦:“去医修联盟吧,立刻。” 萧慕寻诧异的问:“这么着急?” 谢辞:“不是你说的,想早点消灭那个鬼修?” 他很快放开了萧慕寻,竟比萧慕寻更加急迫。 七星镜照不出任何东西,他要让萧慕寻知道,自己的重生。 可只有晚上才是重生太过匪夷所思,任谁也猜不到,他就算现在告诉萧慕寻,怕他也不会相信。 便让七星镜,来为他证明! — 要去医修联盟之前,自然得先调理一番。 远方层峦叠嶂,翠□□滴,霞光铺满在山巅,将苍翠葱郁的林海也染上一层橙暖的光。 此时已渐至黄昏,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暂且停留。 山洞里时不时有水滴从石尖上滴落砸下,青苔肆意的生长在潮湿的洞穴里。谢辞用小石块围成了石台,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这才冲淡了些许寒冷。 萧慕寻服下了丹药,盘腿而坐。 之所以筑基期才能得到日月轮的认可,最大的原因便是日轮中的太阴之火,须得筑基期才能完全的接纳这样强大的力量。 萧慕寻额头渗满了冷汗,将灵气运转了好几个周天,又不断分出莲台的星辰之力,企图驯服太阴之火。 他纵然炼气圆满,却并未筑基,到底是差了一大截。 不仅如此,受到太阴之火的影响,他的身体里有两股力量乱窜,竟开始经脉逆行。越是运转灵气,心脏便犹如刀搅般疼痛。 萧慕寻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血气上涌,吐了一口血。 谢辞在外守着,担心夜里会有妖兽出没。在听到里面的声响时,立即返回了山洞中:“没事吧?” 萧慕寻悄然擦干了唇间的鲜血,故意装作无碍:“没什么,只是一时半会儿无法驯服太阴之火罢了。” 此话虽说不假,却隐瞒了绝大部分的真相。 等消灭了鬼修,他便得立刻闭关。 萧慕寻却并不想将自己的情况告诉谢辞,害怕谢辞会以他的事为主,从而又将消灭鬼修的事耽搁下来。 谢辞皱紧了眉头:“你既然已经托陈栎向我求救,就不该接受日轮认主,是不信我会救你出来,还是不信我的本事?” 分明是关心他,却还要说得这么别扭。 萧慕寻心生暖意:“我自然信你。” 谢辞闷声问:“那是为何?” 萧慕寻:“我是男人,自然不能什么事都要你来护着。” 谢辞重哼了声:“世上我愿意护着的人唯有你一个。” 两人本在争执,莫名其妙说起了情话,谢辞的表情还特别理所当然。 萧慕寻耳根微红,本来想辩解,也把话给吞了回去。 他真是一点儿都不害臊! 萧慕寻轻咳了声:“总之我没事,调理得差不多了,等会儿便去医修联盟吧。” 谢辞点了点头,又提醒道:“等办完这件事之后回天衍宗,你最好闭关调理一段时间,进阶太快,容易走火入魔。” “我知道了。”萧慕寻露出苦笑。 这是谢辞第二次提醒他,第一次的时候,萧慕寻并未放在心上。可今日运转灵气时,他才发现问题不小。 — 萧慕寻从来小心谨慎,在出发前就传音到了天衍宗,把萧家和去医修联盟的事情禀告了掌门。 两人很快启程,天空很快就要暗淡下来了,黄昏同黑夜交融在了一起,两人乘着风,呼啸的山风扬起两人的长发,暧./昧的交织在了一起。 乘风速度极快,只一个晚上便抵达了医修联盟。 内殿之中,卓昊天正在同陆开元谈话。 听闻有人进来禀告,卓昊天忧心忡忡的望向了陆开元:“盟主真的要把七星镜借给他?” 陆开元道:“自左立安的事后,人人都知晓医修联盟针对萧慕寻,还有不少人怀疑是我在背后指使。可萧慕寻回到天衍宗后,不仅没有追究,反倒将此事掀过。” 卓昊天皱眉,想起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都能听到旁人夸赞萧慕寻心性纯良、可堪大任。 医修联盟失了颜面,反观萧慕寻,却因那件事而受人尊崇。 “盟主的意思是……我们别无选择,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陆开元点了点头:“也正因如此,医修联盟的人敢针对天下所有人,唯独不敢针对萧慕寻。事情若是传出去,就是我们医修联盟以怨报德了。” 卓昊天忽然懂了,他们是被逼无奈。 “还是盟主考虑周到。” 陆开元鬓间已染上霜白,这几个月来为医修联盟操心不少。八大上峰峰主里,一死一隐退,他肩上的担子自然而然重了不少。 陆开元不止一次想过,倘若萧慕寻拜在他们门下,医修联盟又会是何等的风光? 不仅孟家、月淮城的盟约不会断,甚至日月轮也会在他们手里。 还有冯川、左立安,两个上峰峰主,也会安然的待在医修联盟。 他狠狠拍了下桌子,气压极低。 真是可惜! 卓昊天吓了一跳,陆开元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盟主?” 陆开元很快恢复了平静,对卓昊天说:“传我的吩咐,不许其他上峰峰主对萧慕寻出手,他借了七星镜后,我要他安然无恙的返回天衍宗!” 卓昊天已经明白了陆开元的苦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医修联盟。 卓昊天抱拳:“是!” 当弟子领着萧慕寻进来后,陆开元什么也没问,而是亲自领着他们去到了放置七星镜的镇灵殿。 殿内并无云顶,一束淡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笼罩了整个镇灵殿。 七星镜浮在半空中,日日夜夜受日月精华洗礼,镜面犹如流淌的水一般。 陆开元沉声道:“这便是镇灵殿了,七星镜不仅是医修联盟的宝物,还镇住了医修联盟的灵脉。平日这个地方,唯有盟主可以进来。” 萧慕寻:“真让我意外,陆盟主竟然真的同意借七星镜给我。” 陆开元笑得意味深长:“这不是你提出的条件?” 萧慕寻也回以一个笑容:“我只是没想到陆盟主会这么干脆。” 陆开元的笑意变淡,他从来都奉行一种观念,不信这世上会有永恒的敌人。既然无法除掉萧慕寻,倒不如讨个好。 陆开元凝视着他,忽然询问:“你现在已经是炼气圆满了?” 萧慕寻:“托陆盟主的福,前些日子得到了日月轮的认可,修为便大涨了。” 陆开元震惊了片刻,他还从未听说过日月轮会对炼气期的人感兴趣。 可想起左立安两年多以前的回禀,左立安当初说起日月轮对萧慕寻的亲昵,他在天衍宗大殿是亲眼所见时,陆开元又不觉得那么惊讶了。 他有几分惆怅,日月轮已经认主,看来日月轮注定属于萧慕寻了。 陆开元拿出了玉牌,在嘴里默念了几句,以灵气牵引着七星镜缓缓移动到了自己手中。 饶是拿下来了,七星镜也好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美得出奇。 萧慕寻示意谢辞上前,谢辞这才走到七星镜面前。 萧慕寻心跳加快,为这一天已经准备了许久,但凡七星镜捕捉到那鬼修,便用覆灵过后的寒刃解决了他! 可镜面平静无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谢辞眼神微闪,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原以为是七星镜还未显示出自己的威力,可等了许久,都没有事情发生。 萧慕寻诧异至极,第一时间怀疑的不是谢辞,而是陆开元:“七星镜被人动了手脚?” 陆开元:“你多虑了,我既然答应了要借,便不会做出这种事。” 萧慕寻脸色变得凝重,朝谢辞望去:“怎么可能!” 可白天的谢辞和晚上的谢辞分明不一样! 萧慕寻此刻混乱如麻,完全理不出任何头绪。 谢辞淡淡的说:“我方才不是跟你解释过,说我的身体里并没有什么鬼修,你现在明白了吧?” 萧慕寻一时无法接受。 谢辞下定了决心,想把一切事情都告诉萧慕寻:“等会儿出了镇灵殿,我自然会同你细说。” 萧慕寻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深:“……好。” 几人一同走出了镇灵殿,萧慕寻一路上都心事重重。 等到了外面,离开了医修联盟后,便来到一处梅花林中。两人站到了一株早已凋谢的梅花树下,花瓣竟没有一朵完好,全都被前几日的雨打得凋零。 萧慕寻才开口询问:“这里四下无人,你想告诉我的到底是什么?” “自然是你想知道的一切。” 自经历过那个痛苦折磨,谢辞从不肯轻信任何人。 他早已习惯一手掌控局面,要让他说出自己重生的事,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有人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唯有萧慕寻。 “其实,我是重……” 后面那个字尚未说出口,七星镜所带来的痛苦在此刻全都展现了出来。 谢辞嘴唇泛白,全身无力的半跪在了地上。 这把萧慕寻吓得不轻,连在萧家他一挑几十的时候,都没有出过这种情况。 “谢辞!” 谢辞的呼吸变得急促,脑子却疼得犹如小虫在爬。他额头青筋凸起,大量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渗入他的脑海里。 萧慕寻朝着他大喊,像是在说什么。 谢辞却完全无法听清,只能看到萧慕寻的嘴唇在动,眼底满是害怕和惊慌。 害……怕? “别害怕,有我……”谢辞的手覆上了萧慕寻的眼眸,想要驱散他眼底的害怕那般,还未触碰到他时,手已经无力垂下。 谢辞很快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 太多的记忆钻入脑海之中,令谢辞疼痛欲裂。 前世和今生的记忆混杂交融在一起,让他渐渐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夜风吹开了门,将霜白的月光送入到寝殿之内。谢辞站在屋内,手里还拿着武器,仿佛还能听到檐下叮当作响的风铃声。 “你囚我数月,又灭我族人,新仇旧恨,今日便一起算!” 谢辞听到了声音,才注视着眼前的人——是萧慕寻。 青年时的他,眉眼间没有半点艳色,哪里还有什么病弱的模样? 他记起来了,这是自己和萧慕寻同归于尽的时候。 谢辞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得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两人很快便打了起来,还一路打出了魔宫。 很快萧慕寻的师弟苏明瑾赶了过来,分散了萧慕寻许多注意。 谢辞用招更狠,在天空中一红一篮的光晕交织在一起,很快便如烟花般炸开。面对敌人的时候,谢辞从不手软。 萧慕寻不过是一个医修罢了,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谢辞正要刺向萧慕寻,却发现自己灵气滞郁,让他的动作都受了限制。 恍然之间,他似乎瞧见了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宗鳞。 不可能,定是自己看错了。 他不是早就被自己打成了一摊肉泥,怎么可能还完好无损的站在他的面前? 然而只一瞬,那个人影便已经消失。 而萧慕寻也乘着这个机会,为了保护他的师弟,冲上来和自己同归于尽。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谢辞深深凝视着眼前的人。 他同他一同坠落到了地上,如同两颗划过天际的流星。 有萧慕寻陪他一起死,他大约会被修真界那群人骂得体无完肤。毕竟……萧慕寻可是他们心里的光,去哪里都受到爱戴。 萧慕寻可真傻,方才自己明明已经露出破绽了,他也来不及回护,只要萧慕寻下个阴招,死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果然如救过他的林轻云所言,萧慕寻生性温良。 至头至尾都这样善良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谢辞缓缓闭上了眼,原以为会这样死去,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青炎宗。 自己这是重生了? 可谢辞神魂受伤颇重,昏迷了数日未醒。 可他如今的处境极度危险,其原因便是觊觎他的易峥。 谢辞便主动前往秘境,想借此远离易峥的控制。 他因同门妒忌,而被围困,几乎九死一生。谢辞凭一己之力屠杀了他们所有人,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身后是尸山血海。 那一战太过惨烈,谢辞受伤颇重,不仅是身体,还有神魂。 他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沉睡了足足一年之久。等再次醒来时,便是被萧月明下生死契的时候了。 而他失去意识的这个时期,身体里生出了另一个意识。 记忆变得混乱,夜里的他竟把那误认为是年少时的自己。 谢辞全都想了起来,当所有的记忆融合到了一起的时候,他完全掌控了这具身体。 难怪…… 若真是重生,以他的狠厉,必定会杀了白天的自己。 就算那是年少时的自己,谢辞也不会忍受两个他同时掌控身体。 他没有产生杀意,混沌珠只会认主一人,却听从‘他们两人’的命令,便已经代表了问题。 梦境戛然而止,谢辞渐渐苏醒了过来。 黑夜弥漫,林海中起了一层云雾,地上结了层白霜。 他背靠着遒劲苍老的树干,却发现冰冷的剑刃紧贴在他的命脉上,稍有不慎便会被割破喉咙。 他朝持剑之人望去,才惊觉那是萧慕寻。 雾气萦绕在他四周,令他的身影也变得影影绰绰,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带着些虚无缥缈的意味。 而他手里,正巧拿着那把覆灵的寒刃,眼底满是沉痛。谢辞昏迷前的话,已经令萧慕寻终于猜到了,谢辞也是重生的。 “你骗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鬼修。” 谢辞望着他,两种喜欢融合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交织,这份感情变得更加热烈。 记忆融合了,也产生了些许疑点,其中自然包括萧慕寻的重生。 他尚未开口询问的时候,便被萧慕寻的话问住—— 萧慕寻:“是不是连你喜欢我,也是骗我的?”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萧慕寻不知道谢辞是什么时候重生的, 又是什么时候伪装了自己。最坏的情况, 便是他所有事都在欺骗自己。 萧慕寻心里的确有些气,却舍不得真的拿刀刺他,只是想试探他罢了。 谢辞看出了这一点:“你真的想杀我,何不对准些?” 萧慕寻眉头紧蹙:“你别逼我!” “你舍不得。”谢辞的眼中没有丝毫害怕,“昨天的时候, 你才说了中意我。” 谢辞的话,无疑于承认了一切。 什么白天和晚上记忆不通?狗屁! 那晚在客栈时, 他分明说过不会喜欢上自己。可笑的是, 自己竟然真的以为有鬼修,还被他所骗, 喜欢上了他。 萧慕寻语气含着痛苦:“你果然在骗我!” 冰冷的刀刃紧贴着皮肉,夜凉如水,稀疏的树木阻隔不了寒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刮得人骨头都在疼。 谢辞想起了所有的事, 包括自己把寒刃交给萧慕寻时的场景。 谁能想到, 就算被打断了骨头, 也不肯放下武器的他, 会选择将这把寒刃交给萧慕寻? 谢辞徒手握住了刀刃, 鲜血瞬间滴落至下,染红了衣摆。他一把拉住了萧慕寻, 强势的将萧慕寻拥入怀中。 萧慕寻被吓了一大跳, 在谢辞怀中挣扎:“你放开!” 谢辞的确松开了, 可松开的并非他,而是右手握着的寒刃。 谢辞的左手还死死的箍着萧慕寻的腰,将他按在自己的怀中。 萧慕寻沉沉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谢辞却笑了:“你要杀我,就得先抱紧我,否则这个姿势绝不可能从前面捅刀子。” 萧慕寻终于发现了谢辞的意图,他被迫的在谢辞怀中,丝毫无法动弹。 萧慕寻涨红了脸,不由骂道:“无耻!” 这果然是他记忆里的死对头!那个九幽的魔君! 他做起事来,竟然这么不折手段。 谢辞的眼底闪过几分餍./足,仿佛只要萧慕寻肯抱着他,就算被他杀了也无妨:“所以,你要不要抱紧我?” 萧慕寻冷笑了一声,他真仗着自己喜欢?就这么笃定自己不会杀他? “如你所愿。”萧慕寻回抱住了他,用寒刃对准了谢辞的后脑勺,“你把我耍得团团转,很有意思?” 身后便是寒刃,稍微一动,刃尖便要刺穿谢辞的头颅。 两人肌肤相贴,纵然被萧慕寻仇视怀疑,依旧让谢辞笑出了声。 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想放开他。 谢辞低声道:“我现在说的话,你还愿意信么?” 萧慕寻:“不信。” 是啊,他们之间隔着重重的误会,上一世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如他们所言,是个纯善之人。’ 他被林轻云救过一命,那时因为林轻云把萧慕寻吹到天上去了,天生反骨,不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 囚萧慕寻在魔宫数月,谢辞才发现林轻云所言非虚。 谢辞并非看的是他的表面,也同样知晓他对外人有冷漠的时候。可萧慕寻对待自己身侧的人,却格外温柔。 一如上一世的苏明瑾,一如这一世的萧淼。 或许,这其中还包括了他。 他好似幽暗地狱的烛火,引来暗处的飞蛾,心甘情愿的为他粉身碎骨,迎着光源而死。 谢辞以前不屑,觉得修真界的人都太愚蠢,竟然把某个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然而,他也成了其中之一。 “我重生了。可意识分裂,白天和夜晚都是我,记忆却不相通。” “但不管是哪个部分,白天亦或黑夜的我,全都心悦于你。”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声。 凛冽的山风吹散了云雾,霜白的月光重新笼罩了林海,从稀疏的树叶洒下,落在谢辞的身上,好似一片银箔。 萧慕寻手抖了一下,松开又捏紧:“简直荒唐。” 谢辞却毫无畏惧:“我的命就在你手里,没必要撒谎。” 萧慕寻手上渐渐失去了力气:“那现在,你……” 谢辞知道他想要问什么,这恰恰也是他最在意的地方。 “那是因为我受伤,而暂时分裂出的一个掌控身体的人格罢了,只有年少时的我的记忆,既弱小,又无力。” 萧慕寻反应极为激烈:“住口!” 弱小无力? 他被易峥抓住时,是他出现在自己身边。逃出萧家时,也是他陪伴着自己。 萧慕寻一听谢辞这么说,便觉得无法忍受。 谢辞表情微变,心底的害怕成了事实。 果然,他喜欢的只有那个年少的自己。 他是乖戾狂妄,从不肯服输,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内敛了许多,也不如年少时的自己坦率。 可这一颗心,也同样捧了出去。 谢辞狠狠的说:“碧岭秘境救你的人是我,月淮城同你一起喝酒的人也是我,不顾危险来萧家的人还是我!你为何全都看不到?” 这一腔感情,全都宣泄了出来。 耳畔的话语,显得炙热无比。 对于谢辞来说便是这样,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再没有比这更纯粹的事了。 萧慕寻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寒刃,继而狠狠推开了他,大脑混乱至极:“你既然告诉我说,那都是你,就不该这样!” 谢辞紧抿着唇:“我哪样?” “自己嫉妒自己……”萧慕寻无法理解,“真是荒唐!” 是啊,这种感情,谢辞自己都觉得别扭和恶心。 记忆被融合,谢辞轻易便知晓了萧慕寻对待白天和夜晚的他,态度到底有多大的不同。 萧慕寻的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谢辞,他或许期盼着掌控身体主导权的人,是那个纯粹而又年少的自己,并非经历过背叛,从而心性扭曲的他。 谢辞心里有股极深的郁气,无法发泄。 他讨厌自己,一定会离开他的! 他心底在叫嚣着,要把萧慕寻囚在自己身边,也在所不惜。 然而看到萧慕寻眼底浮现的沉痛,谢辞却收敛了这种想法。 为什么……他会变得这样喜欢他,喜欢得连对他用手段也用不了。 谢辞无力的说:“这些事你不信我都无妨,但唯有一点,我是真的心悦你。” 萧慕寻无法完全相信谢辞的话,他从来都过分小心谨慎,对待感情之事也是如此。 萧慕寻声音极轻,在夜风中显得几分虚无缥缈:“我只问你一句,夜里的你,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谢辞:“……萧月明签订生死契的那个晚上。” 萧慕寻心底隐隐作痛,那这么说,谢辞也有可能为了毁掉生死契而伪装了自己? “你说白天黑夜都是你,根本就没有什么鬼修,可那天在客栈的时候,你分明说过,绝不会喜欢我。” “你第一次吻我那天,也说只是因为混沌珠,让我不要多想。” “白天暂且不提,现在想来,晚上的时候,你总对我分外嫌弃。” 萧慕寻退后了好几步,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就这样,你还说喜欢我?” — 谢辞心底生出了万分的悔意,终于为之前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他平生从来不知后悔是什么,可如今却把这滋味尝了个透。 天色阴沉得不像话,大雨骤然落下,方才还明月当空,竟已经下起了雨,简直说变就变。 稀疏的树叶遮不住大雨,全都落到了他们身上。 萧慕寻气血上涌,竟吐出一口血来。他脸色煞白,丹田内的太阴之火再一次失控。 “寻儿!” 谢辞眼神满是慌乱,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才让他气血攻心。 萧慕寻捂着胸口:“你走开。” 他挣扎着要离开,可走了没几步,便昏倒在地。 谢辞焦虑万分,一把将他抱起。 可自己不是医修,眼下离天衍宗又有一段距离。谢辞本想寻最近的城镇,才发现此地已经离月淮城不远了。 顾不上这么多了! 心头盈满了后悔和疼痛,那些话他听着都刺耳,自己竟不知不觉说出了这么多伤他的话。 等抵达了月淮城,祝明霄连忙唤来了冯川。 治了整整一夜,萧慕寻才缓缓醒了过来。 冯川叹息道:“你真是太乱来了!怎么能接受日月轮的太阴之火?修为提升太快,又没闭关稳定修为,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萧慕寻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冯川问:“昨夜谢辞火急火燎的抱着你来了月淮城,是他激的你?” 萧慕寻摇头:“不是。” 就算谢辞的事还有些疑点,这件事也不能冤枉了别人。 再者……萧慕寻也有些内疚,毕竟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是坦诚相待。直到后来,谢辞救了他的命。为了弥补,萧慕寻才决心以双重的真心以报。 大约从那个时候起,谢辞就成了比别人更特殊的存在。 然而看在冯川眼里,便成了他隐忍痛苦。 自上次的事之后,冯川早就下了护好萧慕寻的心,哪里能忍受得了萧慕寻受这样的委屈? “你是医修,应当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啊,这种时候,最好平心静气!” 萧慕寻低下头,只是一直在说:“不关谢辞的事,都是我自己的原因。” 冯川更加心疼,瞧瞧,都委屈成啥样了? 冯川站起身来,不由的叹气:“你好生休息。” 萧慕寻咳嗽了起来,本想起身送他。 他这样憔悴,冯川更加心疼:“别送了,乘着这段时间好生调理吧。” 冯川走了出去,将门死死关好。 二月末,正值冬末春初。月淮城城主府身处高地,一片霭霭白雪尚未融化,红梅树枝上压着一层白雪,更显殷艳。 谢辞在外等了一夜,也吹了一晚上的寒风。 他湿濡的衣袖都结了层冰霜,站在廊下时,周身都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一看便知道不好惹。 冯川出来后,谢辞便急急的迎了上去,眼底一片青黑:“他怎么样?” 冯川重重的哼了声:“血气攻心,又不肯提你半句,你还有脸问?” 若是平时,以谢辞的性子,早就冷眼扫过去了。 更甚者,还有可能和对方打一架。 可听了冯川的话,谢辞却头一次没有这么做,反而乖乖低头:“都是我的错。” 他还记得萧慕寻昏迷前的话,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让他吐了血。 冯川狠狠道:“当然是你的原因!这种时候再激他,是真的想让他走火入魔?” 萧慕寻坐在里面,全程把这些话听到了耳朵里。 他嘴角一抽,都告诉冯川不是谢辞的错了,冯川是个医修啊,也应该明白,主要原因是太阴之火。 这种欲加之罪,谢辞竟然还承认。 萧慕寻躺在床上,无力的叹了口气。 然而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冯川继续朝谢辞说:“你这段时间,好生照顾着他些。” 谢辞抬眸:“如何照顾?” “端茶递水,伺候喝药,跟你之前一样照顾着就行了,总之让他心情平顺。” 冯川认定了这事儿是由谢辞而起,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想治好萧慕寻,自然得多费些口舌教谢辞:“你不是喜欢他么?殷勤些懂吗?!!” 殷勤这个词,魔君谢辞从来不懂。 只有下属对他殷勤,从不见他对旁人殷勤过。 他有他的自尊和打不断的傲骨,从不会做这种事。 然而此刻的谢辞正处于后悔之中,听到冯川的话后,全都心甘情愿的担了下来:“明白了。” 事由他起,总得负责。 冯川见他答应,这才没那么大怨气了,他方才的确有些迁怒谢辞。 等冯川走后,萧慕寻以为耳根子终于能清净些了,便挣扎着起身,想沐浴一番。 他身上无力,走得极慢。 谢辞进来时,便瞧见这样的场景,连忙上前去扶住了他:“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我要沐浴。” 殷勤…… 谢辞把这话死死刻在了脑子里,正愁萧慕寻不相信他的心意。 再说了,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殷勤些又怎么了? 谢辞沉声道:“我帮你。” 哪知道刚一说完,萧慕寻的脸就黑了:“我是修炼出了岔子,但不是残废!” 谢辞被踹了出去,大门顿时紧闭。 他正好和刚来到这里的祝明霄打了个照面。 谢辞:“……” 场面尴尬无比,一片寂静。 就连方才萧慕寻踹他的姿势,祝明霄都看得一清二楚。 尴尬,真是太尴尬了。 祝明霄干咳了两声,朝门内喊:“阿寻,我有事找你。” 门开了小小缝隙,祝明霄走了进去,徒留谢辞站在原地。 该死的,他可是堂堂九幽的魔君,竟然这么没面子的被人踹出来了?! 谢辞转身想走,不知是怒气占据了心脏,还是酸涩占据了心脏。 他犹如醋坛子打翻,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凭什么祝明霄就能进去?他就要被人给踹出来?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祝明霄走了进去, 闻到了屋内的药香味。 萧慕寻披着薄薄外衫,脸上尽是疲倦之色。寒风送了几片飞雪入窗, 他斜靠在一旁,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望向窗外。 外面有谁,已经不言而喻。 祝明霄心被刺痛了一下:“怎么站着?过来坐吧。” 萧慕寻略有些恍惚, 听了祝明霄的话, 这才缓步向前。 祝明霄知晓他在意谢辞,心被嫉妒的小虫所啃食。 苏明瑾的话再次浮现于心头,明明这两年多以来,他把自己控制得很好。离他远远的还好,可一旦见到他时, 那种负面的感情又会随之浮现。 “我听冯川说,你接受了日轮的太阴之火?” 萧慕寻苦笑道:“怎么这件事谁都知道了。” “我是在担心你。”祝明霄握住了他的手,“修为进展太快,对你来说并非好事!” 这姿势再寻常不过, 可站在外面的谢辞却正好瞧见这一幕。 他的目光放到了两人相握的手上,觉得异常刺眼。 气血翻腾,杀意浮现, 身上的魔气也止不住的溢出。 萧慕寻察觉到了这冰冷刺骨的杀意, 背对着他低低的喊了句:“你还不走?” 谢辞回过了神来,紧抿着唇, 大步离开了这座小院。 月淮城是花城, 在不远处的雪林里, 梅花还尚未凋谢。谢辞拿出炼心枪乱舞, 发泄着自己心头的郁气。一树白雪混杂着梅花的花瓣,犹如珍珠般簌簌掉落。 屋内的萧慕寻根本没有动,连头也没转过去,态度冷硬:“我们继续。” 祝明霄察觉到了端倪:“谢辞身上怎么带了魔气?他是不是又如上一世那般,屠杀了青炎宗全宗?” 萧慕寻摇头:“别多想。” 祝明霄最害怕的便是谢辞的重生,他在祝明霄眼底是把利刃,不仅锋利得会刺伤敌人,还有自己人。 祝明霄察觉到了敏锐的异样:“阿寻,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萧慕寻刚想开口,血气却直冲喉咙,他捂住了唇,狠狠的咳嗽了起来。 祝明霄连忙将他扶着去到了床上:“你等着,我去请冯川过来!” 萧慕寻好不容易顺了口气:“我无事。” 他咳得太用力,鸦羽般的眼睫都沾满了密密的水珠,微微喘着气,羸弱得好似快要融化的白雪。 祝明霄自责的说:“是我不该逼问你。” 萧慕寻张了张嘴,本想解释:“这不关你的事……” 然而祝明霄却斩钉截铁的说:“你都这个样子了,我还咄咄相逼,哪里不是我的错!?” 萧慕寻:“……” 他以前吐血吐得更勤,几乎张口就来,现在不知比以前好了多少。 为什么这一个二个都是这样,稍稍表现出病弱的模样,他们就要把所有的错事全都揽在身上。 以前三哥也是,他只要吐一口血,原本坚持的原则就不是原则了,什么事都要答应他的。 萧慕寻嘴角抽了好几下:“明霄,你冷静点。” 祝明霄眼底浮现痛苦:“你都这样了?我如何能冷静得下来!?” 他往日何等风光无限,如今却病成这样,能不让人心疼吗? 萧慕寻:“……” 看来正常对话已经是做不到了,萧慕寻所幸装得病弱。三分是事实,七分靠演技,已经达到了十分:“明霄,我有话同你说。” 他声音轻得犹如云烟,又带着几分嘶哑,想是行将就木。 祝明霄哪里还顾得上嫉妒谢辞,一颗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你说!” “你也知道上一世萧家的灭族吧?” 祝明霄点了点头:“天衍宗的时候,你不是告诉我那并非谢辞做的吗?” 萧慕寻依靠在床头,轻咳了两声:“嗯,是萧出云。” 祝明霄极少听到这个名字:“萧……出云?是你的族兄?” 因为心魔誓的缘故,萧慕寻不敢深入,又扯出了另一人:“上一世苏明瑾进入魔宫,乃是因为华彦淮的缘故。可这些,都是萧出云在背后指使。” 祝明霄的脸色变得尤为难看,狠狠朝着床头打去。 他没有控制住力道,床上的帷帐骤然塌了下来。 祝明霄病了多年,自制力极强,又身为月淮城的少城主,行为举止都美得赏心悦目,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粗鲁无礼的举动。 看来他是真的被气狠了。 萧慕寻余光却瞥到祝明霄此刻堆满了阴郁的表情,他从未看过祝明霄这一面:“明霄?” 祝明霄咬牙切齿:“原来那个人才是幕后主使,竟然藏得这么深,还绕了好几个弯。可恨我竟然什么都没查到!” 他毕竟是为了自己,才露出这样可怕的表情。 萧慕寻心生暖意:“现在知道了,绝不会再让他肆意妄为了。” “嗯。”祝明霄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萧家怎么办?若再不提醒,萧家怕是要被萧出云所害!” 一提到这事儿,萧慕寻的表情便由暖转冷。 “我提醒了萧家三次,甚至逃离萧家的时候,是第四次。” 祝明霄:“逃……离?” 萧慕寻将近日发生的事告诉给了祝明霄,越是听到最后,祝明霄的眉目间便越是染上了怒意。 萧慕寻怕他再打一拳,床都要给整塌,便安抚道:“先别急着恼怒,我虽然和萧家恩断义绝,但也不希望萧出云的诡计得逞。” 祝明霄:“你的意思是……?” 萧慕寻:“明霄,帮我监视萧家的动静!” 祝明霄皱眉:“监视倒是可以,然后呢?” 萧慕寻表情满是严肃:“在这之前,我已传音回了天衍宗。我想向你借月淮城的人,双方合力,一同剿灭九幽的大妖!” 祝明霄心神震了震,瞧见萧慕寻的眼神微冷,如经霜遇雪,一改那羸弱的模样,通身气势凌人。 “好。” — 两人聊了许久,外面已渐渐暗淡了下来。 谢辞一跃而至高处,眼神不自觉的朝着那间屋子望去。 他烦闷的喃喃自语:“一整天了,也不知在说什么。” 他想起祝明霄对萧慕寻的情意,心情越来越烦躁,夜雪拍打在他身上,远处的寒鸦鸣叫了起来,声音尽显嘲笑。 谢辞侧了下身,眉头皱得极深。 都这么晚了! 他们是不是还要促膝长谈? 一想到这里,谢辞的脑海便浮现些许画面。尤其是白天的时候祝明霄还抓着萧慕寻的手,这令他不得不产生了几分联想。 祝明霄就是卑鄙,有本事就像他这样挑明,借着兄弟的名义,却行着这等龌.龊的事! 这群正派,没一个是好人。 谢辞的脸十分阴沉,全身萦绕着浓郁的黑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边却还是没有动静。他的耐心已经被时间所磨灭,便立起身子,盘腿而坐。 他身体里的生死契和混沌珠,便是和萧慕寻最好的联系。 筑基后期的修为,能使用的法术也逐渐变多。他紧闭着双眼,灵气聚拢于耳朵,让自己的听觉变得灵敏。再刺激生死契和混沌珠,很快便找准了萧慕寻的方向—— 这种法术极容易被人发现,可他和萧慕寻是特殊的,谁让他们之间有生死契? “我有些怕,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谢辞。” “怕?” 事情并未如谢辞所想的那般,两人在里面有什么暧./昧,话却聊到了他。 谢辞不自觉的绷紧了全身,仔细聆听了起来。 萧慕寻喝了许多酒,脑子也晕乎乎的:“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谢辞说分裂了两个意识,记忆还互不相通,可这不是太奇怪了?” 祝明霄陪他饮了许多,只不过萧慕寻喝的是药酒,他却喝的是真的灵酒。 “的确奇怪。” 他和顾星河都没产生这样的状况,偏偏只有谢辞? 祝明霄平静的推断:“他若是假装的呢?” 萧慕寻:“你的意思是?” 萧慕寻的话冲淡了醉意,祝明霄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清醒:“阿寻,你要当心,务必要试探出真话。” “真话……谈何容易。”萧慕寻微垂着眸,又灌了一口酒。 这口酒还真是苦闷。 就算谢辞真是欺骗,他也没立场责怪谢辞,毕竟自己之前接近谢辞的动机也不纯。 萧慕寻试着联系自己脑海的系统,可谁知完全没有反应。 这让他更加烦闷,只得一杯杯的给自己灌酒。 祝明霄阻止了他:“你这样喝闷酒,是想灌醉自己么?” 谢辞听到这一切,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他被情敌给阴了! 直到下半夜时,祝明霄才退出了房间。 谢辞翻身跃下,很快便抵达了小院,等祝明霄一出来,谢辞藏在暗处,炼心枪便抵住了祝明霄的喉咙。 他向来睚眦必究,都听到情敌给自己泼脏水了,不可能没有反应。 祝明霄的酒尚未醒完,再加上谢辞蛰伏得极深,令他猝不及防。 这蠢蠢欲动的枪尖紧贴在自己的喉咙上时,祝明霄才清醒了过来。祝明霄朝谢辞扫视了过去:“你果然别有所图,当初随阿寻一起潜入月淮城,就是想杀了我吧?” “别有所图也不是为了杀你!”谢辞冷笑了声,“挑拨离间,月淮城的少城主手段果然高明!” 要说挑拨离间,还真不是。 萧慕寻都那副样子了,他再多的嫉妒都收敛了起来,那么说也纯粹出自担忧罢了。 可令祝明霄惊讶的是,谢辞听到了这些。 “你偷听我们谈话?”祝明霄语气微沉,“除了这个,你还听到了什么?” 谢辞莫不是发现了阿寻的重生? 谢辞听他这么说,却挑眉道:“你前面还说了我的坏话?” 祝明霄:“……”看来是没听到。 他微微的松了口气,并不害怕谢辞会对他做些什么。顶多打一架,宣泄自己的愤怒罢了。 谢辞再没有分寸,也不会在月淮城杀了他。 “你早就猜到我也是重生的吧?你我之间,不必藏着掖着。” 谢辞没有丝毫掩饰,将炼心枪更近了一寸:“我何时藏着掖着了?” 祝明霄的语气带了几分酸意:“你之前便和阿寻一起来了月淮城,还以易.容.面.具遮掩,可笑的是阿寻竟百般维护你。” 一提到这事儿,谢辞的心头便生出些许暖意。 然而祝明霄接下来的话,却惹怒了他:“阿寻回护你,可上一世杀了他的人也是你,你还敢装作喜欢他的样子?” “住口!” “这便刺痛你了?我还偏要说。阿寻是善良,自己养的是头狼崽子都没发现。你竟还要欺骗他的感情!” 谢辞脸色分外难看:“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来指指点点。” 祝明霄不屑的呵呵了两声:“以为编出白天和晚上记忆不通的谎话就能骗过我?白天暂且不提,晚上你对阿寻的态度如何,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谢辞的愤怒,在这一刻瞬间变成了心疼。 每每提及,他都觉得自己混账。有段时间甚至在想,去除生死契后,便一刀了结了萧慕寻。 谢辞心底一阵后怕。 “知道心虚了?想让阿寻信你,却不瞧瞧自己做了什么事。”祝明霄承认自己是在迁怒,凭什么这样的人,还能得到阿寻的喜欢? 谢辞冷冷的看着他,将炼心枪收回:“我会让他信我。” 他大步离去,身影缓缓没入黑暗之中。 谢辞对旁人向来是不耐烦的,却把足够的耐心都给了萧慕寻。 — 下半夜飞了雪,萧慕寻喝了酒,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谢辞进入屋内,里面的温度太高,也不知丢了几颗炎石。他将窗户虚掩,令寒风吹拂了些许进来。 谢辞走到萧慕寻的身边,弯腰时,一股好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分明流了汗,又喝了这么多酒,却还是这么香。 谢辞想起了外面被积雪所压的红梅,遇雪尤清,经霜更艳,和萧慕寻格外相似。 他眼神幽暗,抱着萧慕寻到了床上。 谢辞这才发现床架都断了,帐幔完全塌了下来。 他原本找回了理智,看到这一幕,又全身散发起了冷意:“寻儿,这床是怎么坏的?” 萧慕寻睡得不安稳,下意识的回了句:“明霄弄坏的……” 果然! 也不知道祝明霄在里面干了什么事,谢辞的心酸胀难受。 他将床架完全折断,将碍眼的帐幔给扔到了一旁。 萧慕寻说起了梦话,一直都在叫着祝明霄的名字。 谢辞听到醋意更浓,恨不得提枪去跟祝明霄大战三百个回合。 萧慕寻方才醉得厉害,念了好久祝明霄的名字,这才把剩下的那句话给吐出:“明霄,帮我……萧家有我三哥在……” 谢辞松了口气,原来是想让祝明霄帮他。 他心里好受了许多,正打算站起身离开此地。 而床上的萧慕寻却低低的喊了句:“别走……” 他屏住了呼吸,朝里仔细聆听,才发现他清清楚楚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说的是——谢辞,别走。 谢辞听得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嗯,我不走。”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外面一片阒寂, 夜风吹开了窗门,送进一地斑驳的月光。 “城主,人我们已经找到了。” 手里的朱笔悬空,一滴殷红的墨汁滴在了宣纸上, 如血般晕染开来。祝旭将手里的笔一丢,眼底浮现几分欣喜:“快带进来!” “是。” 祝旭心里浮现几分焦急,到底是自己儿子,就算灵根不好也不打紧。 烛影摇红,花瓶中斜斜插入的梅枝已经开至凋零,屋内淡雅的熏香压过了腐烂的梅花香气, 可细闻之下还是能闻到。 一个人影缓缓走入,祝旭在看到他时,眼眶微红的喊了句:“瑾儿。” 不同于祝旭的激动, 他朝后退了一步:“城主。” 眼前的少年今年已满十七,他母亲是炉鼎,祝旭已经记不得她的脸了, 只记得那个女人姓苏。 祝旭在前些年的时候沉迷女色,根本不修炼。如今寿岁将近, 便格外顾念他的两个儿子。 祝明霄身份尊贵,天资、母族都极厉害, 根本不需要担心。可瑾儿不一样,他没有背景, 更是人人不屑的五灵根, 若没人庇护, 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祝旭这两年一直在寻他,总算是得到了消息。 “我是你父亲,瑾儿,你可还记得我?” 苏明瑾几欲作呕,对方一副沉溺在后悔痛苦的模样,让他看了便恶心。 他幼时受苦的时候,祝旭在哪里? 母亲被人欺辱至死的时候,祝旭又在哪里? 到头来,还不是只有师兄庇护了他? 苏明瑾微垂着眼眸,掩盖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师兄在月淮城,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跟着祝旭的人一同回来。 苏明瑾将一切的负面情绪全都忍耐住:“幼时的记忆太过痛苦,我不想记得那么明白。” 祝旭呼吸一窒,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才令他受了这么多苦。 祝旭的表情变得落寞:“不记得也好……以后你在月淮城,便由我来照顾你。” 苏明瑾微微抬眸,以天真的口吻询问:“父亲,你为何不早些来接我?” 他就是要最大程度的激起祝旭的痛苦和悔恨,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所用。 祝旭果真如他所料:“……都是我的错。” 苏明瑾:“是不是兄长不让你来见我?” 祝旭微怔:“明霄?” 苏明瑾:“三年前我就见过兄长了,他那时不是认出我来了吗?” 祝旭猛然皱眉:“竟有这种事?” 苏明瑾轻轻的嗯了声:“我叫他兄长,可兄长说我低贱,不配这么叫他。” 听了这番话,祝旭的心头极不舒服,纵然理智上知晓祝明霄是对的。可他此时正处于对苏明瑾的愧疚之中,一听祝明霄这么说,便有几分如鲠在喉了。 祝旭语气微冷:“是明霄说得过头了。” 苏明瑾小心翼翼的问:“那父亲把我留下,兄长不会发火?” 祝旭气恼:“我才是月淮城的城主,何须看他的脸色!?” 苏明瑾一怔,像是被吓到,连声音里也带着微颤:“父亲莫要动怒,是我不该说这些。” 祝旭以为是自己吓着他了:“今日我们父子重逢,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快来让我看看你。” 苏明瑾缓步走进,祝旭这才细细的瞧他。 以他五灵根的资质,炼气八层的修为已经是进展神速了。只是身上的温度极冷,眼瞳的颜色极淡,根本不像是个人。 祝旭的心里生出几分怪异,一直紧盯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苏明瑾:“父亲?” 祝旭这才回过神来:“瑾儿,你连夜赶到月淮城,先下去歇着吧,等我找到个合适的机会,再将你介绍个月淮城的长老们认识。” 苏明瑾面露苦恼:“这些我倒是不介意,但唯有一件事……” 前面聊了这么多,终于进入主题了。 祝旭:“你说。” 苏明瑾:“父亲认识萧慕寻么?” 祝旭点了点头:“自然认识,他可是月淮城的贵客,怎么了?” 苏明瑾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以卑微的语气掩盖住所有的算计:“我想说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谢辞。前些日子萧家发生的事都闹开了,那个谢辞一身魔气,似乎来自九幽……” 祝旭一怔,脸色凝重了起来:“这么说来,萧慕寻和九幽的人结交,他也有问题?” 一听祝旭提到了萧慕寻,苏明瑾便再也顾不上算计了。 他的眼中含着愠色:“父亲,萧慕寻是天衍宗顾星河的弟子,能有什么问题?!他的为人,父亲还要怀疑?” 他的态度过于激动,令祝旭感到困惑:“瑾儿,我也只是顺口提了一句,你这……?” 苏明瑾这才发现自己态度过激:“我受过他的恩惠,自然不喜欢别人恶意揣测他。” 祝旭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萧慕寻得了日月轮认可,不仅能救霄儿,还曾经救过他另一个儿子。祝旭连忙道:“你提醒得对,是我想偏了。” 苏明瑾的表情仍有几分扭曲,这个蠢货,竟然恶意揣测师兄! 他不许旁人乱诋毁他。 苏明瑾语气微冷:“我只是担心父亲罢了,若萧慕寻真是月淮城贵客,他带来的人,理应以贵客之礼相待。” 祝旭却对他所说的留了个心眼:“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只是担心月淮城。倘若真被别人发现月淮城私藏九幽的人,那……” 祝旭不敢再深想下去,那后果月淮城恐怕无法承担。 祝旭沉声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清的。” 苏明瑾没有说话,只是眼露担心,看上去乖乖巧巧。 在祝旭没能察觉的时候,苏明瑾的唇角却微微扬起。 竟然这么容易便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也多亏了祝旭的愚蠢。 苏明瑾缓步退了出去,他望向萧慕寻所在的院子,痴痴的站在廊下。 天上明月,地上烛火,全都倒映在水面上。他将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拉紧了些,企图遮住自己身上生出的蛇鳞。 “师兄……”苏明瑾低声念了一句。 他自然不会对师兄做什么,甚至旁人要针对他时,苏明瑾还会义无反顾的护着他。 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先是算计祝明霄,引发祝明霄的心魔,再利用月淮城针对谢辞。 他要除掉他身边的所有人,在他最无助痛苦的时候,不离不弃的陪在他的身边,这样师兄才能明白,自己有多么喜欢他。 苏明瑾的嘴角越弯越大,全身都在兴奋的颤栗。 很快…… — 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入屋内,分明昨夜还大雪连连,今日却艳阳高照,庭院内那层薄薄的积雪都化开了。 萧慕寻缓缓睁开了眼,昨夜喝了太多酒,导致日上三竿才苏醒过来。 侧过身时,才看到自己的床上还躺着另一个人。 萧慕寻大脑空白了数秒,谢辞无疑长得极其俊美,以往的他犹如月入寒江,是漆黑夜晚,映在寒潭中的一轮明月,寂静无澜,最好的笔墨都无法勾勒。 而如今觉醒了魔血,浑身都散发着乖戾和霸气,这股如高山孤月般的清冷也被冲淡了许多。 萧慕寻的心跳快了几拍,看得入了神。 脑内响起了系统的话:[请宿主尽快收集爱慕值。] 萧慕寻被吓得抖了一下:[……] 这么久没说话,一开口就能吓人。 [这么突然?] 系统冰冷的解释:[由于宿主炼气期就接受了太阴之火,为了防止身体崩溃,我用了很多能量平衡。] 细听之下,这话里还存着些怨气。 萧慕寻这才明白,他接受太阴之火许久了,除了身体变的弱了一点,好似没有出现更严重的问题。 系统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解释道:[爱慕值和能量有关,我用了很多能量,如果再不能获取新的爱慕值,就无法为宿主平衡身体了。] 萧慕寻脸色凝重,那就意味着……他有可能走火入魔。 [谢辞的爱慕值有多少?] [200。] 萧慕寻没想到会那么高,他闭关前还是一百。 系统测出的爱慕值,是不是就间接证明了谢辞所言并非假话……? 萧慕寻已经确定了这点,萦绕在心上的疼痛也全都消散。他的唇角渐渐扬起些许弧度,等萧慕寻察觉时,才发现自己在笑。 他轻咳了一声,连忙重新板着个脸。 既然真是分裂了两种意识,现在融合而已,白天的谢辞不一定是消失。 就让他做个试探! 萧慕寻从床上站起身来,故意绕过了谢辞。 他知晓自己的死对头是个多么警觉的人,不可能睡得这么死。不然九幽那种地方,随时都有可能毙命。 正如萧慕寻所预料的那样,谢辞早在他苏醒的那一刻便醒了,只是想看看萧慕寻的反应而已。 萧慕寻同他有无数的误会,谢辞还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然而事实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萧慕寻不仅没有闹,反而没有吵醒他。 朱门‘咿呀’一声,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外面的阳光便倾泻了进来。 萧慕寻随意披了身白狐大氅,苍白的脸全然嵌在了白狐皮毛里。他轻抿了下唇,原本苍白的唇色便浮现了一层水色淡红。 冯川走了过来,瞧见萧慕寻正好站在廊下。 梅花的花枝伸入廊下,他那白皙纤细的手指搭在花枝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不断捏紧,揉烂的梅花的花苞,连手指上也沾满了汁.液。 指尖被染得粉艳,好似一朵朵花苞那般。 这艳色逼人的容貌,令冯川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光是站在那里,也这样赏心悦目。 冯川缓缓走进:“你怎么站在外面?” 萧慕寻:“猜到你要来了,我特意等你。” 冯川惊讶道:“那也不用在外面等,走,快进去!” 萧慕寻却怎么也不肯动,脸上闪过几丝尴尬。 冯川察觉到了端倪:“里面有人?是谢辞……?” 萧慕寻:“……没有。” 冯川在天衍宗的这些日子,莫钧青早同他说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然冯川也不会出言提点谢辞了。 萧慕寻生性温良,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定不会这么对谢辞的。 最近萧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连月淮城这边都得到了消息。冯川是金丹期,看得出谢辞入了魔,便以为是这件事情才让萧慕寻态度转变。 冯川担心的问:“不是我说,你可是顾星河的徒弟,可想过身边带着满身魔气的谢辞,会引得天下人指责?” 也许以前他会在乎,可萧慕寻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正派领袖了:“这是我的事,我为何要管他们的眼光?” 冯川皱眉:“他都入魔了,你还这么护着他!真不知该怎么说你!”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插手,摆了摆衣袖:“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去那个八角亭,让我为你调理吧。” “好。” 冯川为萧慕寻调理过后,又拿了瓶丹药给他,很快便离去了。 萧慕寻回到屋内时,手里还拿着一支红梅,他放到了桌子前。害怕被谢辞发现,他的唇角只敢扬起微弱的弧度。 谢辞听得可开心? 铺垫了这么多,就得下一剂猛药。 身上的白狐大氅因为沾了雪水,到屋内反倒有些冷了。萧慕寻将衣衫解下,又故意脱了外衣,一件件的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件。 正当此时,他回眸望去,床上的谢辞神色如常,唯有耳根红了一片。 看来他的确还保留了年少时的纯粹。 萧慕寻露出了笑容,心生了些暖意。眼神下移,却看见某个拱起的地方。 萧慕寻:“……” 他收回前言!! 萧慕寻缓步走到他面前,呵呵了两声:“醒了就别装睡。” 谢辞再也不掩饰了,而是睁开了眼。 方才那话他全都听到了,心底生出愉悦,令他止不住的想笑。 这么久了,萧慕寻大约是第一个,可以这样影响他喜怒的人。 萧慕寻质问他:“你怎么在我床上?” 谢辞愉悦的眯起了眼:“昨天你拉着不让我走。” 或许平时萧慕寻会信,可眼神一挪到下面,萧慕寻就觉得这事儿必须是假的! 萧慕寻激动得面红耳赤,是给气的:“胡说!我醉得再厉害,也不至于如此!” 谢辞方才还为萧慕寻维护自己的话而感到高兴,看到他脸颊微红,便起了心思想逗逗他。 谁知刚想说话,身上便开始隐隐作疼。 他知晓这种痛意,昨夜动用了混沌珠,今早混沌珠就开始反噬了。 现在想想,这闭关的两年多里,都没有和萧慕寻有过什么接触。 谢辞还不至于痛到不能动,可再不做点什么就来不及了:“寻儿……” “又怎么了?” 谢辞闷哼了一声:“混沌珠。” 萧慕寻弄懂了他的意图,脸色瞬间就黑了。 “又想骗我?你之前就是这么骗我的!”想起第一次那个吻,萧慕寻还一肚子火。谢辞竟然一脸理所当然的让他不要乱想,都是因为要压制混沌珠! 现在故技重施,还是这种情况下,以为他会上当? 做梦! 萧慕寻:“前车之鉴,我如何能信你?” 谢辞又一次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苦果:“这次是真的。” 然而却换来萧慕寻的一脸冷漠。 谢辞本就不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将床边的萧慕寻拉住,他不慎跌在了谢辞怀中。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畔,谢辞的声音里含了几分痛苦:“你究竟要和我闹别扭闹到什么时候?” 他如一只大型动物般,将脸埋在萧慕寻肩侧。 谢辞紧抿着唇,萧慕寻对待他格外冷漠的这几天,他简直度日如年。 尤其是全部的记忆都融合到了一起,他知晓萧慕寻对待白天的他有多好。 由奢入俭难,他早已习惯了他,两人在嵇思晴的牌位前击掌交心,谢辞便再也不能以死对头的态度对待萧慕寻了。 萧慕寻绷着脸,谢辞这可怜巴巴的姿态,让他差点心软。 “你先放开我。” “不放。” 萧慕寻:“你到底想怎样?” 谢辞将一个炽热的吻落在了他的唇间,体内的混沌珠感受到了神眷的气息,终于平静了下来。而谢辞却越发痴迷,无法停下。 萧慕寻推开了他,脸更黑了:“还想吻多久?” 离得这么近,还真是什么反应都感受到了。他就是信了他的鬼话,才会觉得是混沌珠! 谢辞:“……” — 祝明霄眼看快下午了,便走到院内,打算将两人商议的后续事情告诉萧慕寻。 可站在门前没多久,祝明霄便发现门被打开了。 这是祝明霄第二次看到谢辞被踹出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尴尬。 堂堂筑基后期被炼气期这么欺负,也是头一遭听闻。 真惨。 况且,眼前的人还是叱咤九幽的魔君,祝明霄何曾听过他在同一件事上跌倒两次的? 祝明霄的眼神莫名带了点儿同情。 谢辞恶狠狠的说:“看什么看?仔细你的命!” 刚放了狠话,谢辞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祝明霄:“……” 原来魔君也会觉得没面子的吗? 第90章 第九十章(0修) 第九十章 祝明霄推开了虚掩的门, 单刀直入的说:“阿寻,你最近小心些。” 萧慕寻抬眸朝他望去:“你说的是谢辞?” 萧慕寻正想向祝明霄解释,谢辞不会害他的时候, 却被祝明霄的话给打断—— “不是谢辞。”祝明霄忧心忡忡的说, “昨夜我父亲悄悄见了一个人。” 萧慕寻也起了些疑心, 他昨天才布好了局,想以月淮城和天衍宗的力量, 将即将前去萧家的九幽大妖剿灭。 这种时候, 祝旭偷偷摸摸的举动, 的确惹人怀疑。 “可有查出是谁?” 祝明霄摇头:“并未,不过……我总有不祥的预感。” 祝明霄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喊:“少城主!” 冯川去而折返,表情尽显慌乱。 祝明霄:“怎么了?” 冯川本打算把看到的事都说出口, 却瞥到了屋内的萧慕寻。 他现在还在养伤, 自己怎能把刚才看到的事说出口, 徒惹他担心? 冯川收敛了那慌张的模样, 轻咳了声:“我忽然想起,还有话没交代清楚。” 祝明霄:“那也不必这么慌张。” 冯川笑得难看:“自我徒儿死后, 我无牵无挂, 唯独担心萧慕寻。他差点走火入魔, 叫我如何不着急?自然……得事事都看着。” 他不会骗人,解释的话也显得苍白无力。 所幸祝明霄听懂了他话里有话, 眼神微闪, 替冯川打着掩护:“也是, 我的病情你都这么在意,更别提阿寻了。” 冯川仔细交代了几句,两人便一同离开了屋内。 萧慕寻觉得古怪,他生性谨慎,不仅对感情之事,对其他事情更是如此。 眼见祝明霄和冯川有事瞒着他,萧慕寻不可能不在意。 他小心翼翼的跟了过去,因为冯川是金丹期,跟得太近又会被他察觉。有过前车之鉴,这次萧慕寻根本没打算知晓他们二人的对话,只是想看看他们会去哪里。 绕过曲折游廊,蜿蜒的小径尽头,葱郁的树木掩着一口枯井。密密匝匝的遮住了阳光,连那处枯井周围的光线都显得阴沉惨淡。 后院里围满了人,每一个都气势汹汹。 方才已经陷入了混战,身处中心的谢辞快要精疲力竭。 祝明霄已赶到了此处:“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若是平日,他们大部分都会听从祝明霄的话。可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动。 冯川惊诧极了:“你们连少城主的话都不想听了?” 领头的乃是金丹期的韩英,不仅如此,围住谢辞的这群人里,绝大部分都是金丹期。 韩英面容冷硬:“少城主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的好,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月淮城的名声。” 谢辞听罢,还觉得他们是串通好了的,便嗤笑道:“你们这是演给谁看?我一出来,便被你们围困,还不是早就计划好的?” 祝明霄在萧慕寻那里听到了萧家灭族的真相,便担忧着昨夜祝旭接见的人会是萧出云。 本想问清,但听到谢辞这番言论时,祝明霄脸色也变得难看:“若我来计划,只会让你比现在惨一百倍,何至于给你逃脱的机会?” 冯川着急万分:“现在是针锋相对的时候吗?你们都冷静些!” 祝明霄和谢辞二人纷纷一怔,随后各自看不惯眼的撇过头去。 冯川头疼不已,还真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谢辞和萧慕寻的事不是成定局了吗?怎么少城主还想不通? 冯川之前被萧出云威胁,谢辞这个节骨眼上被月淮城的人围困,他也和祝明霄持有同样的担心。 越是想下去,越是觉得不妙。冯川小声劝导着祝明霄:“少城主,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别让人有机可乘。” 然而谢辞在听到这一句话,不由的讥讽:“内讧?自己人才叫内讧,谁跟他是自己人?” 冯川头疼不已,谢辞怎么这么倔啊! 服个软,这事儿不就解决了? 祝明霄呵了声:“冯川,你也没必要在中调和,我和他永远不可能成为自己人。” 他打算袖手旁观,只要查出幕后人是谁就行了。 至于谢辞……他凭什么要救自己的情敌? 一轮银色的蟾宫悬挂天际,月光被树缝筛选得斑驳。谢辞戒备着四周,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尤其是自己的情敌。 方才同几人对战,让谢辞失了大半灵气。 冷汗浸透了鬓间,寒星般的眸子透着股冷意和倔强,充满敌意的扫视着四周。 祝明霄站到了一旁,韩英等人已经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几人一拥而上,打算生擒了谢辞。 刚朝谢辞攻去,谢辞手里的炼心枪横扫出一个圆,将众人抵挡在外。 横扫而过时,炼心枪的枪尖不慎划到了四周的树木,树叶簌簌抖落,像是落下一片绿色的雪。 谢辞身处其中,再次朝韩英刺去时,枪尖穿过了叶片,以凛然的力道朝着前方刺去。 韩英立马便丢下两颗在秘境寻到的种子,木系灵气催动,藤蔓肆意疯长,成了一道最好的防护。 可谁知谢辞比他的动作还要快,枪尖朝下,借由炼心枪的力气一跃而起,飞快的来到了几人中间,朝着韩英一刺。 韩英脸上闪过震惊,这人打起来怎么不要命? 他吐出一口血来,心底顿生几分恐惧。倘若放任眼前的少年成长,以他这样逆天的资质,就是当上九幽的魔君也不奇怪! 韩英倒退了数步,朝自己的同伴交换眼神,开始布阵。 这一切都映在了祝明霄的眼底,原本的生擒已经渐渐演变成了混战,纵然得了生擒的命令,韩英等人不敢下杀手。可围困谢辞的人是五个金丹期,实力不凡,竟还是被谢辞一挑五的生抗了下来。 冯川更加焦虑:“少城主,不能再打下去了!” 祝明霄淡淡的说:“是他自己想打,且看着吧。” “谢辞就是这样的,总有股狠劲,是不会服软的!”冯川不停的劝着祝明霄,“少城主,莫让幕后之人得逞啊!” 祝明霄微垂着眼眸,一脸沉思。 而那边,韩英等人已经用了十足的力道。谢辞到底是筑基后期,即使能暂时和其他几个金丹期打得不分秋色,很快便要支撑不住。 其他几人为韩英争取到了时间,他已经乘此机会布下了符阵。 在阵成的那一刻,巨大的符阵中藤蔓自地底钻出,疯狂的向上生长。这数量多得将房屋和树木也一并冲倒,四周顿时一片狼藉。 谢辞的招式向来凛冽,于他而言,攻击便是最大的防御。 寒刃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朝里注入了所有的灵气,万千刃雨自天空而下,击碎了符阵中的藤蔓,让那些粗壮如手臂的藤蔓断成了好几节。 谢辞微喘着气,冰冷的朝众人扫视一眼:“还有什么手段,不如一并使出来!” 韩英被他这眼神给震住,竟心生了几分胆寒。 刚才打了这么久,现在又使用了这么大规模的法术。 都已经这样了,还想硬撑? 谢辞额头的血流了下来,染红了他的眼眸。他以炼心枪支撑,却迟迟未肯倒下。 饶是在外面看着的祝明霄,也被这一幕给惊到了。 还真是死都不肯认输,韩英他们也不是想要他的命。的确正如冯川所言,就算他讨厌谢辞,也不该给幕后之人机会。 正当祝明霄想开口之时,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够了!” 祝明霄朝后望去,面露惊诧:“阿寻,你怎么跟来了!?” 夜月悬于树梢,他身披一段月光,穿过了重重人群,来到了谢辞面前。 他的脸色又这样苍白,手腕纤细得好似一折即断,这样羸弱的身躯,却还是为他抵挡了众人。 谢辞已经力竭,意识也有些模糊。 鲜血和汗水混杂在一起,从额头留下,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然而在看到这一幕时,谢辞的眼眶微热,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这瘦弱的肩膀,又是个炼气期,竟然为了他挡在几个金丹期的面前:“寻儿。” “你不要命了吗?”萧慕寻低低喊了句。 “这是月淮城的人找事,我如何能束手就擒?”谢辞无声的笑了起来,眉目飞扬,“你挡在我面前干什么?不怕危险?” 萧慕寻:“……” 他只是看到谢辞被人围困,便不由自主了。 如此惜命的他,竟然有一天,也会被感情所支配…… 萧慕寻没解释,两人的默契足矣心照不宣。他厉声朝韩英等人道:“你们为何对谢辞下手?是城主的命令?” 夜风吹拂他的青丝,令他鸦羽飞扬,那双眸子半眯了起来,少了几分艳丽,而多了些许强势。 祝旭在下令时,曾刻意嘱咐,令他们不要叨扰到萧慕寻。 毕竟他得了日月轮的认可,是唯一一个能治少城主的人。 韩英低低的警告:“萧道友莫要让我们为难,你可知你身后的,乃是九幽的魔族!” 萧慕寻却不理会他的警告:“既然是我带他入的月淮城,自然知晓这一点!” 韩英睁大了眼,原以为萧慕寻不知情,却没想到他竟主动道明两人的关系? 他知不知道把这话说出口,便意味着今后再也无法撇清。和九幽的人勾结,是何等的严重的事?就算他是顾星河的徒弟,都无法躲过去。 他一时无法拿主意,只得把目光放到了祝明霄身上。 殊不知,祝明霄已被这一幕而深深刺痛了眼。他喜欢萧慕寻,可他却在自己面前拿命来维护另一个人。 既然萧慕寻都出了手,他也不会再袖手旁观了。 祝明霄拿出了青玄琴,朝韩英说道:“你若不说,就别怪我帮他突围了。” 众人皆静,没想到祝明霄会这么做。 “少城主,你可知道,现在维护了他们二人,会给月淮城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气氛继而变得紧张,树枝被寒风吹得互相拍打,尖锐的声响好似在提醒着韩英等人,事情已经到达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原本只打算生擒谢辞,而此刻还需对付祝明霄和萧慕寻。 众人陷入了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谢辞已失去所有力气,倒在了地上。 萧慕寻连忙接住了他下滑的身体,才惊觉谢辞方才多么面前自己。他额头的伤口不断冒血,滑落至脸上,犹如地狱而来的厉鬼。 萧慕寻手上附着灵气,按压着他的伤口。 朝四周望去,萧慕寻心底越沉。 五个金丹期,饶是祝明霄和冯川帮他,也无济于事。 看来今日,他和谢辞走不出月淮城了。 萧慕寻低声道:“你们究竟想怎样?是想杀了我和谢辞?” 韩英:“只是将他关入锁仙牢,待天衍宗的人来了再说。他是九幽的人,莫要连累我们月淮城!” 嘴上这么说,背地里却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萧慕寻仰起头:“若是如此,你们连我一同关进锁仙牢吧。” 他的声音快要融入夜风中,在场之人全都听清了萧慕寻所言。 祝明霄诧异的回眸,他竟为了谢辞做到了这样的田地!? 祝明霄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阿寻……是真心喜欢谢辞。 韩英朝众人对视一眼,又见萧慕寻心意已决,只好对萧慕寻做了个请的姿态。 他们自然不敢对萧慕寻做什么,说是关入锁仙牢里,也不过是想等待天衍宗的人过来。 萧慕寻临走前,飞快的在祝明霄耳畔说:“明霄,抓出幕后主使,便靠你了。” 萧慕寻隐隐觉得,不是萧出云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萧出云恨的人是萧家,又不是谢辞,何至于对谢辞动手? 唯一的可能,便是苏明瑾。 自己一同随谢辞入了锁仙牢,以苏明瑾的性子,定会方寸大乱。 萧慕寻是以自己做饵,来逼迫苏明瑾出现。这计划本来□□无缝,祝明霄不可能猜不到。引出苏明瑾对于祝明霄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然而当萧慕寻离去时,祝明霄却脸色煞白的跌在了地上。 那些负面情绪如浪潮一般,快要将他淹没。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在叫嚣着—— 死,就让他去死!只要谢辞死了,阿寻才有可能是他的! 耳畔传来冯川的喊声,祝明霄已经无法听清了。 压抑了两年的心魔,被嫉妒和绝望浇灌,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 — 睡去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时,谢辞才发现自己的身处锁仙牢。 鼻尖充盈着腐烂潮湿的气息,月光自高窗透入,往里面瞧,甚至能看到几具森森白骨。 谢辞站了起来,身上的锁链互相碰撞得作响。 萧慕寻呢? 他没事吧? 炼心枪和乾坤袋都被人拿走,他手里没了武器,无法再护着萧慕寻,令他更加担忧。 可恶!月淮城的人以为这样就能捉住他了? 谢辞盘腿而坐,正打算动用混沌珠,唤出碧岭秘境中的三头金鸾,好闹个彻底时。他却听到了外面的锁被打开的声音。 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进来:“许久不见了。” 当他从暗处走进,沐浴在月光之下时,谢辞才看清了来人:“苏明瑾,原来是你?” 苏明瑾拉紧了黑色的帽檐,只露出一个下巴,犹如只出没在黑夜里的夜枭那般:“你不好奇,我为何会主动来见你?” 谢辞嗤了声:“你又想耍什么诡计?” 苏明瑾显得平静:“诡计谈不上,只是想过来告诉你一件事。” 这几年苏明瑾一直在思索,总觉得白天和晚上的谢辞有着微妙的差别。虽然两个都讨厌他,可白天的谢辞却更加内敛。 他的眼神跳动着兴奋,倘若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谢辞是重生的,挑拨他们间的关系,只需要一件事—— “这么久了,难道你就没有一次怀疑过,师兄也是重生回来的?” 锁仙牢内极静,只听得到谢辞急促的呼吸声。 谢辞眼瞳紧缩:“不可能!” 此事谢辞虽然早有怀疑,可每次都被他所否决。 萧慕寻的情况又不像他这样特殊,分裂了两个意识。但凡萧慕寻是重生过来的,见到自己之后,一定会杀了他,而不是像那样护着他。 苏明瑾早知不会这么顺利:“看来你是不信,不如我们打一个赌?” 谢辞以轻蔑的口吻呸了声:“你这样的人,不配同我打赌。谁知道你会不会使什么手段?” 苏明瑾拿出了一片玉简:“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哼,我没兴趣。” 苏明瑾:“这上面诉说了混沌珠的来历,以及如何剥离混沌珠。这玉简天下只有一片,你不想要?” 谢辞猛然朝他望去,看来写下这东西的人乃是萧出云了。 他低声道:“我若想要,早在在萧家的时候,就该因为生死契而弃了他。我连生死契都不在乎,还在乎这个?” 苏明瑾在心底痛骂了一声,这个谢辞,还真是柴米油盐不进! “混沌珠有种法术,能够观察到师兄身边发生的事,且不被察觉。你大可以看看,我说的是不是谎言。” “你肯定很好奇为何师兄会救你,而不是一重生就杀了你?” “这段时间我也很好奇,可后来我懂了。他本性善良,就算对待仇人也下不去手,便想用情字来牵制你。九幽少了个魔君,上云六洲自然不会动荡。他到头来,还是那个为所有人着想的正派领袖。” — 时间一点点过去,萧慕寻已经等了许久了。 他相信祝明霄能明白他的想法,即使不成,还有冯川。 天色尤为暗淡,唯有一轮月光,送入了高窗。同谢辞所在的锁仙牢完全不同,他所在的地方,甚至算不上个牢房。被褥软垫,什么都有。 萧慕寻假装入睡,实则静静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也不知道谢辞究竟如何了,现在有没有醒过来? 那两日和谢辞闹了别扭,现在陡然和谢辞分开,让萧慕寻越发的想见他。 背后是坚硬的床,他眉头微蹙,假装入眠,可心里却想着若是可以出去,就把自己重生的事告诉谢辞。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声响,萧慕寻的心也紧紧提起。 有人来了! 苏明瑾缓缓朝前,眼神痴迷,伸出了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 萧慕寻不再假装熟睡,而是一把拽紧了苏明瑾的手腕:“果然是你!” 苏明瑾乖乖的喊:“师兄。” 和在祝旭和谢辞面前都不同,苏明瑾在萧慕寻面前时,只想表现自己乖巧的一面。 他乖乖的,师兄才会喜欢。 萧慕寻惊讶的说:“你炼气八层了?” 萧出云曾告诉过他,苏明瑾用了和宗鳞一样的邪法提高修为。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拽住苏明瑾的时候,却没有蛇出来咬他。 幻面蛛巢穴的事还历历在目,让萧慕寻不得不防。 苏明瑾:“多亏了宗鳞,他那种办法,只要能忍得住疼痛,就算是五灵根的废物,修为也会大大提高。宗鳞体内有三百多条蛇,是最好的寄体,那些蛇自然会保护着他,可我不是啊。” 他似乎享受着这种疼痛一般,眼底浮现几分上瘾的愉悦感。 这样的苏明瑾总觉得是哪里扭曲了一样,让萧慕寻心底生出几分恶寒。 萧慕寻捏住了他的右手,苏明瑾便不死心的伸出了左手,想要去触碰他。 萧慕寻狠狠拍开:“你就不怕我用太阴之火对付你?” 苏明瑾有些失落,手背传来微微的疼痛:“我只是想让他们生擒谢辞,没打算把你也算计在内的。” 萧慕寻看他的眼神尽是戒备:“苏明瑾,果然是你在捣鬼。” 祝明霄和冯川怎么还没来? 苏明瑾眉眼一弯:“你在等谁?” 用自己的安危引诱他出来,师兄算计得的确很好。只不过……祝明霄早在两年多以前,便被他挑起了心魔。 苏明瑾有时觉得,师兄怎会如此受人喜欢? 每一个,都像是飞蛾扑火一般,要为他生,要为他死。可他们都不敢做得过火,连囚着他在自己身边的想法都生不出。 可苏明瑾不一样,他却敢这么做。 “祝明霄不会来了。” 萧慕寻:“不可能!” 苏明瑾叹了声:“他若埋伏在此地,我早就被捉住了,事实证明……你信错了人。” 棋差一招,师兄不是败在大局上,而是败在没能看清祝明霄对他的心意,已经恶化得这样深了。 明明前世自苏玄征死后,师兄谁也不信了。 重生之后,却一个接着一个的走进了他的心里。 莫钧青、萧淼、祝明霄、顾星河,还有……谢辞。这些人于苏明瑾而言,每一个都那么碍眼。 尤其是在知道萧慕寻喜欢谢辞之后,他每日每日都被折磨得像是死去。明明在接受邪法修炼,被群蛇啃食内脏时,他都没有这样的感受。 萧慕寻脸色难看:“……一定是明霄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没来。” 苏明瑾没有说话,反而乖巧的投入萧慕寻的怀中:“师兄,我这段时间去见了师父。” 苏玄征? 这俨然引起了萧慕寻的兴趣,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想过去见苏玄征。可救他出雪地,带他游遍上云六洲,以及疼爱他的那个苏玄征早已经死了。 为了苏玄征的遗愿,他宠坏了苏明瑾,还间接因此而死。 这已经足够了。 听到苏明瑾的话,萧慕寻还是止不住去问:“师父……现在如何了?” 苏明瑾笑出了声,就知道师兄会感兴趣。 不过师兄回答他的同时,在一旁看着的谢辞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苏明瑾没有说谎,而是说了实话:“他和我那个恶心的父亲完全不一样,日日夜夜都在寻我的消息。分明寿岁将近,还一直苦撑着,等我和他相见时,他了却了心愿,便坐化了。” 萧慕寻眼眶湿润:“……这样也好。” 前世的苏玄征受了不少苦,分明已经寿岁到头了,却还是靠大量的灵丹,拖着沉重的身体,跋山涉水的寻找苏明瑾的下落。 或许提前坐化,对苏玄征来说,反而是好事。 萧慕寻推开了苏明瑾:“别离我这么近。” 苏明瑾只享受到了片刻的甜蜜,便被他推开。 他这抗拒的态度,令苏明瑾心绞疼。 唯一庆幸的,乃是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就不信,无法分化谢辞和师兄之间的关系。 光是让谢辞死了还不成,这样师兄永远都忘不掉他了。得把谢辞从师兄的心里挖出来! “师兄,若我是你,就不会相信任何人。” 话音刚落,整个牢房便震动了起来。 苏明瑾露出了笑容,知晓谢辞体内的魔血暴走了。 他很快便离开了这个地方,徒留萧慕寻一人在这牢中。 月淮城的锁仙牢几百年都不曾逃脱一人,这样的震动,令城内所有人都震惊了。 山石崩裂,狂风不止,沙尘快要淹没整个月淮城。 谢辞自牢中而出,浑身萦绕着黑气的模样,一如在青炎宗浴血的那一晚。高空的明月好似也被染上了一层血色薄纱,整个夜晚充斥着不祥的意味。 锁仙牢完全裂开,萧慕寻也从里面走出。 他四下寻找了起来,而对方站在废墟之中,脚底踩着无数尖锐的瓦砾。 血色的月光洒下一地,谢辞的脸笼罩在里面,看上去冷如霜雪:“你那日说我骗你,可被骗的人,到底是谁?” 萧慕寻脑子嗡了一声:“谢辞……” “别叫我的名字。” 萧慕寻忘了呼吸,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我是打算告诉你的。” 谢辞眼底带着沉痛:“告诉我?你何时这么做过?我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可你呢?” 他们二人死的时候,可是同归于尽。 他不信,会有人对上辈子杀了自己的人,都能千方百计的救下。 记忆融合,他早该看出这些疑点,只是因为喜欢,而去忽略。 谢辞捏紧了炼心枪,唯有一件事,他非得知道不可:“你在碧岭秘境时说的喜欢我,到底是真是假?” — 夜色凄冷,不知何时才会天亮。 寒风刮在脸上,刮得骨头都在作疼。 那份喜欢转化为利器,刺入了心脏,伤口渐渐恶化腐烂,扩大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又冷又疼。 前些日子,他还为萧慕寻逐渐接受自己而感到高兴,而不到几日的时间,他已经从温暖的春日拉入了隆冬之中。 谢辞抢回了自己的炼心枪和乾坤袋,默不作声的走出了月淮城。 苏明瑾将身影隐匿在森林中,将手里的玉简扔给了谢辞:“我言出必行,这玉简我给你了。” 谢辞和师兄分道扬镳后,一定会需要剥除混沌珠的方法的。 他来这里,是打算拿上半部分的方法给谢辞,只要他手里捏着下半部分,谢辞就不敢对他做什么。 不仅不敢,甚至还会为他所用。 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事实却和苏明瑾预料得完全相反。 他小瞧了谢辞的狠厉,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同样如此。 谢辞周身弥漫着阴沉刺骨的魔气,一只手朝苏明瑾掐来,死死的箍着他的脖颈。他的黑眸也好似染上了魔气,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谢辞狞笑的说:“我现在,对你的命更感兴趣。” 苏明瑾浑身僵硬,身体止不住的瑟缩。 他会被杀的。 谢辞这话,绝不是开玩笑! 苏明瑾越来越不能呼吸,嘶哑的说:“你、你不想要玉简了吗?” 谢辞手上的力气一点点捏紧,沉郁得不像话:“那种垃圾,以为我稀罕?” 是啊,他从来就不稀罕剥离混沌珠的方法。唯一稀罕的,便只有萧慕寻对他是否真心。 但凡萧慕寻告诉他,碧岭秘境时的告白是真,他都会信他。 而现在,连这件事儿也是假的。 他宁愿被骗一辈子,可苏明瑾却偏要将他唤醒。 “得知自己快要死了,可曾后悔算计过我?”谢辞眼底迸发出恨意,手上寸寸收紧,力气大得快要捏断苏明瑾的骨头。 苏明瑾已经快要窒息,他却无声的笑了起来:“我……不后悔。” 谢辞凭什么得到师兄的喜欢? 他可是前世杀了师兄的人! 苏明瑾:“你这样……恼羞成怒,无非都是因为,知道师兄根本就不喜欢你。” 苏明瑾断断续续的话,令谢辞脸色难看至极。 他将苏明瑾朝地上扔,眼神阴暗得可怕:“我忽然不想杀你了。” 苏明瑾狠狠的咳嗽了起来,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你以为,我还会怕死?” 谢辞冷笑了起来:“曾经有人告诉过我,摧毁一个人,就从他最在乎的东西下手。让我猜一猜,你最在乎什么?” 苏明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终于浮现了些许恐惧。 “你不能这么做!” “我本来就是九幽的魔君,世人骂我任性妄为,我便任性妄为给你们看,凭什么不能这么做?” 苏明瑾感受到了一阵窒息,甚至比方才谢辞掐着他还要难受。 他最害怕的,莫过于师兄彻彻底底的忘记自己。 对于苏明瑾来说,无论是爱,或者恨,都至少证明,萧慕寻心里是有他的。 可连恨也完全消失了,他不知道该为了什么而活。 “你疯了!”苏明瑾大骂了一声。 “这不是你算计的吗?” 苏明瑾呼吸凌乱:“不,你根本不知道怎么抹去记忆!” 谢辞身上萦绕的沉郁,将那清冷出尘的气质撕裂:“我不能抹去他的记忆,却能抹去你的。搜魂可知道?只要控制好,只进展到一半,你所有的记忆都会被破坏。” 这话令苏明瑾打了个寒颤。 谢辞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手上一点点用力。 苏明瑾的双脚蹬了几下,很快便晕了过去。 这样还远远不够! 谢辞将炼心□□入苏明瑾的手臂之中,看着鲜血不断渗出,心里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才有所收敛。 接下来,便是搜魂。 他力道控制得极好,破坏了苏明瑾大部分的记忆,足够让他变成白痴。 在萧慕寻身边,他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本性。连去萧家救他的时候,谢辞也总考虑到萧慕寻,而尽量没对萧家的人下手。 要是以他平日的性格,萧家早就血流成河。 谢辞仰起头:“看来还得去一趟萧家。” 他要毁掉生死契。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萧慕寻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尖锐的瓦砾压住了春日初生的嫩草,仿佛再无重见阳光的那一天。 细雨如织, 犹如一根根针拍打在身上, 虽然力度极轻,也留下了薄薄的凉意。 谢辞临走前的话, 不断回响在脑海之中—— “你在碧岭秘境时说的喜欢我, 到底是真是假?” “……我不想再骗你。” 当谢辞离去之时, 脑内的系统发出了警告的声音。 太阴之火在侵蚀他的身体,一直以来都是系统用能量在为他压制, 让身体不至于崩溃。而能量的来源,自然是爱慕值, 然而现在连爱慕值都无法继续获取。 萧慕寻耳朵嗡嗡作响, 意识开始模糊。 他剧烈的喘息着,咬了下舌尖, 剧烈的疼痛才让他不至于昏迷。 双腿沉重得犹如灌铅,待萧慕寻想去追谢辞时, 却不慎跌下废墟, 滚得老远。 他喘着气, 费力的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手没入到了清浅的水洼, 沾染到了刺骨的凉意。 过了许久, 他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无法抑制的太阴之火从身体里窜出, 每走一步, 脚底便落下一地幽蓝霜白的火焰, 好似从他身体里流出的鲜血那般。 祝明霄赶过来时, 才看到了这一幕。 黑暗之中,瓦砾废墟之上,萧慕寻的脸色异常苍白,脚底燃起的不像是火焰,而是他快要开至荼蘼的生命那般。 祝明霄被深深刺痛:“阿寻,你要去哪里。” 萧慕寻微怔,空洞的眼瞳里倒映出了祝明霄的身影。身体的崩坏让五感也受到了影响,他过了好久才看清了眼前的祝明霄。 “明霄……” 因为方才的摔倒,萧慕寻的手上也染上了许多污泥。他步子趔趄,扶住了祝明霄的肩膀,才不至于摔倒。 只是手上的污泥,到底染黑了祝明霄白色的锦衣。 祝明霄拦住了他:“你都这样了,还想去追谢辞?” “他误会了,我得去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他根本就是不够信任你,这是他的错!” 萧慕寻声音微颤:“可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动机不纯。” “就因为这个?”祝明霄面带嘲讽,“修真界里能交心的屈指可数,况且你们还是仇人,他凭什么要求你要对他全心全意?” 可不一样的…… 谢辞自幼就生在欺骗和背叛之中,四周是黑暗,脚底踩着荆棘前行,被刺得满身是血之后,心也变得坚硬如石。 他的喜欢,深深刻进了骨头里,捧出了自己的一腔赤诚,是奋不顾身的孤注一掷。 若是以前萧慕寻会认同祝明霄的话,可前些日子他也经历过这些。将心比心,那时的他同样怕被谢辞欺骗,更别提谢辞了。 萧慕寻语气坚定:“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寻他。明霄,你放开我。” 四周的建筑早已成了废墟,瓦砾伏倒在污泥之中。雨越下越大,祝明霄整个人都没入在黑暗之中,失了那些建筑的庇护,雨丝拍打得肆意,再无遮挡。 祝明霄的手一点点的攥紧,沉声说道:“放开之后,你是不是又要去追谢辞了?若是这样,我宁愿……” 祝明霄将早就准备好的锁灵环,套在了他的手腕上,第一次在萧慕寻面前做出强硬的模样。 萧慕寻微惊:“你这是做什么?” 祝明霄:“阿寻,你现在该尽快筑基,而非去寻谢辞。” 萧慕寻想把锁灵环拿下来,然而刚触碰时,指尖便被灼伤。 疼痛蔓延开来,指尖一片烫红,好似寒夜里的红梅花苞。 “没用的,你挣脱不开。”祝明霄的语气显得低沉而温柔,“只要你筑基,这锁灵环就会自动脱落。我不是要关着你,只是不想看到你为谢辞毁了自己。” 萧慕寻朝后退了一步,苏明瑾的话再次在脑海里浮现—— 师兄,若我是你,就不会相信任何人。 他布好了局,苏明瑾也的确出现在了锁仙牢中,可祝明霄为何没来? 若说信任谁,自苏玄征死后,他的确再也没有信任过任何人了。 重生后,是萧淼和谢辞,一同让他再有了信任别人的想法。他再次见到祝明霄时,甚至主动告诉他自己重生之事,便是想不再如前世那样处处防范着谁。 而眼前的祝明霄,却陌生得让他害怕。 “一只锁灵环罢了,你想拦着我,何不用两只?” 祝明霄呼吸一窒,脸色渐渐难看:“只用了一只锁灵环,是因为我对你心软。” 萧慕寻退了好几步,全身心写着抗拒。 他用右手捏住了锁灵环,不顾灼伤,咬牙将锁灵环拉断。锁灵环受到了攻击,环身变得异常灼热,不断运转着环内的阵法,来抑制萧慕寻周身的灵气。 可他这具身体已经崩溃,犹如漏斗一样,灵气早就不断泄出。便连存在丹田之内的太阴之火,也一点点泄出。 这区区锁灵环,怎么可能帮他治好? 眼看锁灵环就要被弄断,祝明霄低低的喊了句:“阿寻!为了去找谢辞,你竟这样不要命?” 祝明霄心如刀割,萧慕寻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他心里那唯一的希望磨灭。 他做任何事都能果决,唯独对萧慕寻无法下狠心。 祝明霄的眼神变冷,看来这都是他错了。 一开始套上两个锁灵环,哪里会出现这样的事? 不等萧慕寻弄断锁灵环,祝明霄便拿出了青玄琴,他勾着琴弦,一声悠扬的琴鸣,响彻在寂静无人的废墟之上。 烈火张开一张巨网,使得萧慕寻四周形成了火牢。 不仅如此,上空熊熊燃烧,阻隔了一切雨水,祝明霄这么做是为了防太阴之火。 寒风吹得祝明霄衣袂翩翩,祝明霄的声音都要融化在黑夜里:“就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萧慕寻的眼底已透着满满的失望:“苏明瑾在锁仙牢时,就笃定你不会来,我却还在等你,为你辩解。你现在的做法,是在讽刺我信错了你吗?” 祝明霄嘴里苦涩,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可失了萧慕寻的信任,和失去他比起来,祝明霄宁愿选择前者。 “为什么?”祝明霄似笑似哭,“阿寻,你还不懂么?” 萧慕寻之前根本不知情是何滋味,第一次喜欢的人也不过是谢辞。当他真正尝到了这种感情,再看祝明霄的模样,忽然间明白了。 他张了张嘴,一时觉得荒唐,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只拿祝明霄当兄弟! 祝明霄缓缓走进:“你现在明白了也不迟。” 祝明霄眼底浮现疼痛,真是讽刺,阿寻开窍知道自己喜欢他,不是因为自己亲口告诉他,而是因为谢辞。 萧慕寻狠狠咳嗽了几声,悄然将手捏紧。 祝明霄是铁了心关着他,不让他离开。 “火牢是由异火而生成的,你手上又有锁灵环。你应该知道,再挣扎都没用了。” 萧慕寻紧抿着唇:“你关不住我。” 刚说完这句话,他便主动将手放在了火牢柱上。 祝明霄大惊:“你做什么?” 阿寻竟然拿血肉之躯来触碰异火! 那一抹幽兰之火很快蹿了起来,在手心里熊熊燃烧。祝明霄脸色难看:“太阴之火,遇水才能燃烧,到底是为什么……” 他分明阻隔了雨水! 祝明霄忽然间想起,方才萧慕寻咳了几下。 那引发太阴之火的,乃是他咳出的血! 祝明霄开始加固火牢,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晚了,太阴之火已经冲破了一个小洞。红色的流火和幽蓝的太阴之火互相交织在一起,火焰犹如巨龙般冲天而起。 冯川急急忙忙赶到时,才看到这一幕:“少城主!” 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人心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经不起半点试探和挑拨。 见两人斗法,冯川忽而想起了自己徒儿惨死的画面。 他挡在了两人面前,以金丹修为强行制住了两人。 冯川厉声朝萧慕寻喊道:“快走!” 祝明霄脸色剧变,却被冯川的灵气制住而无法动弹。 他眼睁睁的看着萧慕寻离开,朝着前方大喊:“阿寻,别走……” 萧慕寻脚步微顿,如旭日一般耀眼的祝明霄,竟会用这样卑微的语气叫他的名字。 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抱歉……” 萧慕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祝明霄便保持着那个姿势。细雨逐渐转变为大雨,雷声轰鸣,鱼鳞状的闪电好似要撕裂天空那般。 祝明霄低下了头,任由冰冷的雨滴冲刷自己的身体。 那被撕裂不是天空,而是他的心。 — 重新赶回萧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进入萧家地界后,竟下起了一场大雪,如柳絮随风轻舞,将苍翠的林海都染上霜白。 萧慕寻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的噩梦之中,遍地都是萧家人的尸身,无数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白雪,显得分外刺目。 到处都是尸山血海,萧慕寻冷得发抖,这些尸体夺得无法一眼望尽。 萧慕寻牙关打颤,朝前方奔去。 “三哥……” 萧慕寻无比慌乱,纵然和萧家恩断义绝,他却不想萧淼出事。 萧慕寻跑得精疲力竭,已经再没了力气。血的味道令人作呕,他背靠在墙上,以为萧淼也在其中,泪水无声的滑落。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原以为提醒了萧月明,又联合月淮城和天衍宗来对付九幽大妖,就能保全萧家。 到头来,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萧慕寻背靠在墙壁,顺着沾染了萧家人鲜血的墙壁缓缓滑落,跌坐在地上,身上每一寸都在发疼。 他一遍遍叫着萧淼的名字:“为什么一个二个全那么傻,明明知道萧家有大事发生,还要回来送死,跟我一起离开不好吗?” 他也蠢,竟容忍萧淼回去。 大雪被风吹斜,飘到了墙檐下,落入他墨色的发丝之中。 在意识快要昏迷过去前,忽然有个声音喊醒了他:“寻儿!” 萧慕寻睁开了眼,怔怔的朝他望去。 萧淼笑得傻里傻气,身上多处都绑着白纱,也许是跑得太快的原因,手臂也渗出了血来。 萧淼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湿润:“你怎么哭了?” 萧慕寻这才回过神来,他哭了……? 在月淮城时,他不曾一刻暴露处自己的脆弱。在见到萧淼还活着的那一刻,他忽然鼻尖酸涩,死死抱住了萧淼。 “你还活着……” 光是这一件事,便让他万般欣喜。 萧淼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怀里的萧慕寻明显在发抖。 他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我在老祖身边呢,自然没事。” 萧慕寻平复了心情,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退出萧淼的怀中,板着脸轻咳了一声:“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淼向他叙说起来:“昨日起便有九幽的大妖朝着萧家袭来,还好陈栎早早给了我消息,令我前去接天衍宗的人过来。” 天衍宗的人来了? 这无疑是在绝望中,给了他一缕希望那般。 “那人呢?” “来了几位长老,连掌门也来了。” 萧淼将他从地上拉起,表情严肃的说,“老祖在前方抵抗九幽大妖,托我去寻家主,你也和我一起吧!” “好!”正巧萧慕寻也要过去,谢辞要毁掉生死契,一定会先去找萧月明。 两人打定了主意,便开始寻找起来。 萧淼身上还有伤,不宜动用过多灵气,害怕遇上危险,全都是走的小路。 萧淼觉得奇怪:“谢辞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萧慕寻面露苦涩,什么也不肯说。他僵硬的岔开话题:“三哥,你之前不是不喜欢谢辞的吗?” 萧淼重重的哼了声:“我听陈栎说,之前他来救你的时候,家主拿生死契做交易,谢辞都拒绝了。” 萧慕寻站在原地:“拒绝?” “陈栎说起这段的时候还眉飞色舞,什么狗屁生死契,我只要萧慕寻。这话可是谢辞亲口所言。” 这些话本该甜蜜,却让萧慕寻全身僵硬。 谢辞曾经不屑生死契,可如今却要亲手破坏,是真的伤了心。 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谢辞! 天边灰蒙蒙的,白雪不时的飘落而下,像一只生命短暂的蝶,很轻易便融化了。 他们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在月盏楼里听到了萧月明的声音。 萧慕寻和萧淼对视一眼,便立即推开了门。 可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两人震惊。萧月明倒在血泊里,身体不时的抽搐了两下。谢辞手中握着炼心枪,枪尖沾染了萧月明的血。 萧淼大喊了一声:“家主!” 他连忙过去扶起萧月明,想止住他的血,然而已经晚了。 萧慕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身僵硬的同谢辞对视,满是不可置信。 萧淼一边为萧月明输入灵气,一边质问谢辞:“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谢辞收敛了自己的眼神:“我来取生死契,自然得杀了他。” 萧淼无比震惊:“……可你分明说不要生死契了。” 萧慕寻唇色泛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萧淼为萧月明输入了些灵气,兴许是回光返照,昏死过去的萧月明缓缓睁开了眼:“寻、寻儿……” 萧慕寻这才大步上前,半蹲在地上:“家主。” 萧月明已经看不清了,眼前只有个模糊的影子。他将乾坤袋里的生死契交给了萧慕寻:“拿、拿好。” 萧慕寻眼眶微红,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萧月明躺在地上,细雪坠落到他的身上,安静的将他掩埋。 他眼底满是青黑,脸颊内凹,瘦得不成人样。几个月来,萧月明都未曾睡过一次好觉,他太累了。 “这一次,我总算可以……不再担心萧家。” 萧月明握住了萧慕寻的手,枯瘦的手指犹如一个老人,“寻儿……” 他一直在喊自己的名字,萧慕寻回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 萧月明痛苦的说:“我……不该犯蠢,听了萧出云的谎话,还将你囚禁在摘星楼。若非如此,你也不至于接受了太阴之火。” 他到死,都在担心自己。 萧慕寻知晓了这一点,眼眶微红的安慰:“我没事,家主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萧月明吐出一口血来,“我都知道的……” 身体糟糕成这样,以他的状况,根本无法走路。脚底是刀山火海,每走一步都在泛疼,他却还是赶回了萧家。 萧月明一句话,让萧慕寻忽然有些哽咽。 他说,他都知道…… 萧月明的手缓缓附上了他的脸:“不疼……乖。” 萧月明以前曾打过他一巴掌,他手指摩挲的地方,正是那里。 往日的心结和怨恨,在此刻再也不见了。 萧月明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你能叫我一次……父亲吗?” 萧慕寻愣在原地,紧抿着唇,迟迟未叫出口。 萧月明自嘲的笑了声,他知道这是奢望,寻儿怎会叫他父亲?世上哪有像他这样,伤害自己‘儿子’的父亲? 萧月明悔到了极点,痛苦的滋味蔓延至全身。 萧月明的意识快要归于黑暗,脑海里却忽然间涌起了许多记忆。 萧月明……月明。 他的父亲,便是希望萧家拨开云雾见月明,才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父亲在临终前拉着他的手,痛苦的看着他:“月明,都是父亲错了,不该如此苛刻的要求你。” “父亲,你在说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萧家。” “可这不对……” 萧月明刚继承家主之位,还十分年少,根本不懂得父亲的意思。 他只觉得不屑,萧家两百年前可是上云六洲的第一修真家族,何等的风光无限。他便要一点点恢复萧家的繁荣。 然而他每每遇挫,年尽四十,越发的害怕起来。 没有神眷,萧家人不到五十就会死。 他也渐渐失了风骨和意气,变得和那些长老一样,开始害怕生死。 他并未娶妻,一辈子都为了萧家而活。 直到萧慕寻的降世,才给绝望中的萧月明带去了几丝希望。他第一次抱起萧慕寻的时候,他只是个婴孩。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他既是神眷,又是由萧月明抚养长大。萧月明比寻常萧家人,更有一种近乎病态的保护欲。 不许他受伤,不许他面临危险。 倘若真的出现这些,萧月明就会失去理智,那股病态的疯狂,便会完全展现出来。 这些年来是怎么活的,萧月明已经记不清。 直到现在,萧月明才记起他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生来便太过清醒,太过认真,太过顾全大局。 什么时候,你能糊涂一次?让自己随心所欲的去活,不要再想什么萧家,什么家主。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啊。 他心生万般的后悔,不仅是骗他回来,将他囚禁在摘星楼的事,还有许许多多的事…… “咳咳,我……当了那么久的家主,这是唯一一次,只想做你的父亲。” 萧月明的手缓缓滑落,他死前把生死契给了寻儿,便让他自己做选择吧。 难得糊涂,哈哈,原来遵从本心,糊涂一次,竟这样痛快! 萧月明恍惚间,听到了上方传来的声音:“父亲。” 他全身微颤了起来,眼眶微红,用力的扯出了一个笑容,再无声息。 这一次,大约是真的……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 ,, 92、第九十二章 () 第九十二章 萧月明已经彻底噎了气, 萧淼不再输送灵气,而是将他的尸身放平。 扑面而来的飞雪带来丝丝寒意,一株红梅迎风而立,盛开至腐烂的梅花落入雪地里,点缀在血泊之中。 那花沾满了殷红的鲜血, 好似因血而生。 血污染透了萧月明的黑发,白雪安静的落下,渐渐将他掩埋。 血泊中的萧月明,嘴角却微微上扬,显得异常满足。 萧淼眼角的泪早已干涸,缓缓站起身,抽出了几张七阶符纸:“你想要生死契,何至于杀了家主!” 他已是极度克制自己了, 没有立即朝着谢辞攻去。 谢辞方才没有动手,只是冷冷的看着。 他承认,在看到萧慕寻追来时, 眼神便不自觉的望向了他。 谢辞没有理会萧淼, 而是问萧慕寻:“你追来这里,是怕我迁怒萧家, 灭了萧家满门?” 萧慕寻一直握着萧月明的手,半点不肯松开。 白皙纤细和枯瘦苍老的两只手互相交缠,这画面却令人心酸不已。 萧淼张了张嘴,鼻尖无比酸涩:“寻儿,便让家主好生安息吧。” 萧慕寻语气里含着痛苦:“这都是我的错。” 他的泪水滴在了萧月明的脸上, 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血泊之中。 萧淼十分不解:“到底发生了何事?谢辞怎会杀了家主?分明他来救你的时候……都不曾对任何一个萧家弟子下杀手!” 萧慕寻:“我累了……” 他终于放开了萧月明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萧慕寻没有回答谢辞的话,也不想再深究下去。萧月明的确有错,谢辞想要生死契也无可厚非,可他不该对萧月明痛下杀手。 “都是因为这个东西吧。”手里是萧月明方才交给他的生死契,萧慕寻快要被那玉片的冰冷给刺痛。 萧慕寻望向谢辞,眼底浮上一层雾光:“你不是想毁掉这东西?若是能毁掉,你就不会再被我束缚了。” 谢辞皱眉:“你想做什么?” 萧慕寻的表情染上沉痛,手上在一点点用力。 手!手上的玉片里存放的,乃是谢辞和自己的心头血。 互相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方构成这生死契。 “自然是将生死契毁掉,全了你的心愿。” 谢辞心被刺痛,他在气头上,才做下了这样的决定。可萧慕寻真的想毁掉生死契时,谢辞却后悔了起来。 谢辞张了张嘴:“萧月明的死,我……” “不必解释,罪魁祸首便是这枚生死契,毁了便是。” 那玉片却很快在萧慕寻的手中碎开,他的手满是鲜血,被许多碎片扎入了血肉。 盈满在眼底的一滴泪终于落下,手里盈盈玉色好似萤火虫的光,消散在天地之间。 在生死契毁掉的那一刻起,谢辞感受到了强烈的痛感。 一滴心头血的消失,对修士来说,是元气大伤。 谢辞并未受伤,可萧慕寻却是拖着即将崩溃的身体。 他快要站不稳,还是身后的萧淼扶了他一把:“寻儿……” 萧淼看得痛心:“你何必……如此决绝?” 萧慕寻转过身去:“三哥,我们走吧。” 萧淼看了眼前方摇摇晃晃的萧慕寻,又看了眼身后站在黑暗之中的谢辞,咬咬牙,只得把萧月明的尸身带走,飞快的跟了上去:“寻儿,等等我!” 天地苍茫,千树万树都裹上了冰霜。 月盏楼周围的永栖湖已经被太阴之火烧得枯竭,连月盏楼也失了平日的美感。 谢辞弯下腰,丢掉了手里的炼心枪,将深埋雪中的生死契碎片一枚一枚的捡起,放在掌心之中。 上面的殷红无比刺眼,毫无灵气的玉色碎片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他们之间的生死契已经切断。 此刻天空被一片乌云所遮,谢辞抬头望去,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乌云,而是九幽的大妖。 他顿时愣在原地,想起尚未走远的萧慕寻,立即提着炼心枪冲了出去。 九幽的大妖朝地上狠狠砸下,亭台楼阁被它压垮,只余一地狼藉。 萧淼紧张的看着远方,心脏止不住的发寒。原来那就是九幽大妖的真面目,高达数尺,几乎毁掉了大半个萧家。 萧慕寻拉住了萧淼,低声!声问:“三哥,你快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人。” “人?” “萧家灭族的罪魁祸首,萧出云!”萧慕寻的手一点点捏紧,他之所以拉着萧淼离开,便是因为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萧出云、宗鳞! 天衍宗的人已经到了,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萧淼凝视前方,四处看了许久,都未寻到有谁在:“寻儿,你怎知对萧家下手的人是萧出云?” 萧慕寻摇头,不敢透露一个字。 “三哥,我们先离开,和天衍宗的人汇合。” 天衍宗的人及时赶到:“孽畜住手!” 掌门和荆梨合力对付起了大妖,浮在半空中,以灵气为锁,将九幽的大妖困住。掌门拿出本命法器,千万根长绫自手心而出。 九幽的大妖嘶吼了一声,露出了獠牙,口中的津液落下后,不断腐蚀着四周的土地,令那边已经成了一方焦土。 萧慕寻死里逃生,后背冷汗涔涔。 陈栎满头汗水的跑到了萧慕寻身边,面露喜色的说:“师叔祖,可算找到你了!” “陈栎?” 陈栎连忙向他禀告:“这已经是最后一头大妖了!其余已经被我们歼灭。” 陈栎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看到萧月明的尸体时,脸上的表情都凝滞了。 纵然天衍宗赶来了,依旧死了许多人,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那头大妖见不敌,费尽全力挣脱长绫后,便自灭般的朝着前方袭来。 掌门朝荆梨大喊:“我制住它,你快去把人移转到别处!” 大妖的速度极快,掌门刚说完话,便已经极靠近萧慕寻那边了。一个人抵抗住了前行的大妖,以一己之力阻隔了它的脚步。 炼心枪横在它的血盆大口里,谢辞苦苦支撑,不吭一声。 萧慕寻震惊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谢辞?” 荆梨匆匆赶来,一个挽袖,便将底下众人全部带走,谢辞自然也!也被卷了进去。 他们顿时来到了数百米远的地方,高崖之上,寒风吹得更冷。谢辞手里的炼心枪插入了九幽大妖的口中,手上空无一物。 这里的视线却极好,能完全看到萧家的情形。 荆梨:“陈栎,你好生保护慕寻,我回去帮掌门。” 荆梨刚打算返回,却瞧见一身魔气的谢辞。 她心头一惊,连忙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荆梨长老!”萧慕寻喊住了她。 “放心,我不会杀了他!”荆梨知晓谢辞和萧慕寻的关系,以前的谢辞身上分明没有魔气,荆梨认定是有什么隐情! 谢辞一身魔气,那些人一定会针对他。带回天衍宗处置,能保下他的命! 谢辞失了一滴心头血,为了抵抗大妖前行,此刻已是满头冷汗。 荆梨也没想到谢辞连抵抗都没有,只是用捆仙绳捆住了他。 荆梨皱眉:“只要查出你没有参与萧家的事,没有滥杀无辜,我保证你没事。” 萧慕寻大脑晕眩,有走火入魔之征兆,几乎站不直身体。 一路上系统都在提醒,要继续收集爱慕值,以作平衡太阴之火的能量。 然而萧慕寻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执意先去了萧家。 萧慕寻想拦住荆梨,却没这个力气了:“他是由我带回天衍宗的,一切事情自由我来承担!” 荆梨:“糊涂!先擒获了人,再带回天衍宗,也是对他好!” 方才施展法术移转时,顺道连萧月明的尸体也移转了过来,荆梨眼底闪过错愕:“那萧家的家主是谁杀的?” 萧慕寻根本没听清任何东西,只是看到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头疼欲裂,耳朵里嗡嗡作响。 萧淼狠狠说:“是谢辞!” “看来,说你不会滥杀无辜,是我看错了人。”荆梨脸色微冷,由方才的防御转为攻击,“他已经筑起后期修为了,我手里又没有锁住灵气的法器,得先废掉他修为!” 她是在询问萧慕寻的意见,谢辞也紧紧盯着萧慕寻。 他的感情!情如此浓烈,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要么完好如初,要么玉石俱焚,除此之外,再无折中选择。 只要他说一个字,刀山火海他都不害怕。 然而萧慕寻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荆梨都以为他是默认。 谢辞之前本来抱着些希望,之前的绝大部分都是气话,可萧慕寻的反应,让他的心一点点变冷。 原以为,他如苏明瑾而言,只是想用情字来困住他罢了。可谁知,他今天竟然真的想废了他的修为。 正当荆梨打算下手时,谢辞站在原地,周身魔气如疯了般的肆意蔓延,所及之处,树叶枯黄凋零。 狂风骤然卷起,将谢辞包裹其中。 哪知道谢辞拿出了寒刃刺穿了它的命脉,他以极快的速度从天空坠落,宛如流星一般。 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阵法,九幽的门被打开了。 “是献祭!”荆梨震惊万分。 他竟用那只大妖的命,来打开了九幽的通道? 谢辞回望后方,最后一眼都是朝着萧慕寻的方向望去。 而他却连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谢辞的心归于死寂,一跃跳入了九幽之中。 掌门等人本想去追,哪知道萧慕寻却忽然倒地不起。 陈栎连忙大喊:“别追了,师叔祖出事了!” 因为这片刻的犹豫,九幽的通道已经被彻底关闭。 掌门和荆梨只得先去萧慕寻那里,才发现他的情况有多糟糕。 “怎么样了?”陈栎急急忙忙的问。 “是走火入魔。” 陈栎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怎么办?” “若不筑基,他这条小命都要交代出去。” 萧淼也开始着急:“我知道萧家灵脉在何处,快把寻儿送到那个地方,好让他尽快闭关筑基!” 萧淼正扶着萧慕寻离开时,却见到那边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萧淼顿时警觉:“什么人!?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客气了!” 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让所有人都紧绷了起来,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让他们警觉。 一个人影从里面缓缓走出,萧淼才认出他是萧家外门弟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个弟子却好像失了理智,抱着头大喊大叫:“家主,别杀我……” 那人哭了起来:“我……我看到家主好似被什么控制了一样,杀了好几个长老。等谢辞赶来时,家主又像是清醒了几分,是他主动朝着谢辞的长枪上撞去的。” 谢辞没有杀家主? 那荆梨方才去逼着寻儿,而他又补了那句是谢辞杀了家主的话…… 萧淼忽然间生出了十二万分的悔意,转过头来看萧慕寻,他此刻怔怔的看着那人,刚要张口说话,便吐出了血来。 萧慕寻眼神望向了不远处谢辞离去的方向,久久盯着,未曾有半点挪开目光的迹象。 萧淼语气里含着痛苦:“对不起,我不该多嘴,告诉荆梨是谢辞杀了家主。” 萧慕寻声音沙哑的说:“三哥,扶我去那边。” “可你的身体?” “不差这点时候。” 萧淼只得将他扶到了那边的空地上,雪铺了薄薄一层,将地上的尘泥完全盖住。萧慕寻大脑晕眩,脚下忽然滚来一颗染血的珠子。 虽然从未看过混沌珠的样子,可神眷和混沌珠之间的联系,令他一眼便认出,这是混沌珠。 生死契已断,谢辞又不可能自己拿出混沌珠。 昔日画面一一浮现,天衍宗临曲崖时,他曾满心炙热的拿出手中寒刃,将它递给了自己,好似捧给他的一颗心。 而如今,谢辞却亲手用那把寒刃,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他捏碎生死契,他生剖混沌珠。 萧慕寻被带回了萧家灵脉所在,终于无法支撑,昏迷一日后,才被迫开始筑基。 陈栎十分担心:“你说师叔祖这状态能筑基么?” 萧淼脸色泛白,他也知道现在筑基意味着什么,寻儿怕是会失败。 筑基失败乃是件大事,轻者倒退修为!为,重者直接毁掉灵根。 “就麻烦你替我看好寻儿了。” 陈栎:“你想去哪儿?” 萧淼:“老祖重伤,家主身死,萧家前前后后损伤过半,我必须得挑起萧家。” 萧淼:“我往日总是觉得萧家对寻儿不公,家主纵然疼爱寻儿,可他大多数都偏向萧家。我成为家主后,不会再让那群人伤到他。” 陈栎叹了口气:“就非得是你吗?萧家这烂摊子……” 萧淼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我是他的三哥啊,我不帮他撑起,谁帮他撑起?” 他修为不高,力量极弱。 他们逼迫萧月明做选择,一退再退,直至退无可退。 至此以后,萧淼却不退半步了。 他挺直了脊背,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 萧月明奠礼上,凄凄惨惨,并无几人前来。 萧淼刚进去时,便看到萧卿雪拿出了食盒里的灵果,点燃了两根蜡烛。 “二姐?你怎么在这里?” 萧卿雪:“你不是也来了?” 萧淼走到了棺材前,修真者本该归于黄土,是萧淼执意为他办一场奠礼。他跪在了地上,朝着前方三叩。 “家主,你至死不敢做的事,萧淼为你做。” 萧卿雪:“你若真要撑起这一切,这几年不知多么艰难。” 萧淼的余光瞥到了外面的红梅,明明昨日还是那样血染数里的乱局,一具具尸身直到今日都还未处理干净,外面那株红梅还是静静在雪中盛开。 萧淼露出一个笑容:“且挨过三冬四夏,暂受些痛苦,雪尽后再看梅花。” 萧慕寻调养了数月,才勉强开始筑基。 原本旁人筑基只消几月,短的一月都有,这一次却格外漫长。 萧淼之前吃下了丹药,修为倒退回了炼气,再次修炼都已经筑基,然而萧慕寻却足足三年之久。 在一个春光融融的早晨,萧家灵脉震荡。 萧淼和陈栎已经成了至交好友,本在一同饮茶,!,在感知这震荡后,两人纷纷对视一眼,将手中茶盏一丢,拔腿便朝着萧慕寻闭关的地方跑去。 陈栎喘着粗气:“你都是萧家家主了,还这么不注意仪态,看看这么发疯似的跑过来,有多少萧家人面露惊诧。” 萧淼呸了一声:“你还是莫钧青的徒弟呢,咱们半斤八两!” 陈栎这些年时不时都要来萧家小住一段日子,为的就是等萧慕寻出关。 紧闭的石门骤然间被打开,萧淼和陈栎如望夫石一般站在外面。在看到萧慕寻的时候,萧淼差点泪洒当场:“寻儿。” 三年多了,他终于筑基成功。 比起三年多以前,萧慕寻的气色好了许多。 他缓步走出,轻声喊了句:“三哥。” 萧慕寻点了点头:“日轮已经完全收服了,只是月轮尚且没有反应,大约是见我没用,所以迟迟不肯认主。” 萧淼:“现在不认就不认!你天资高,前前后后算下来六年就筑基成功,月轮迟早会认主的!” 萧慕寻露出一个笑容,和萧月明三年筑基的约定,好似从前发生的事一样。 萧淼贪婪的注视着萧慕寻,本想和他多聊聊,萧卿雪便赶了过来:“家主,今日是孟家的人过萧家的日子,你还在这里作甚?” 萧淼对付那群老头子有一套,平日强势得不像话。一看到萧卿雪,就顿时蔫儿了。他乖乖的喊了句:“二姐。” 萧卿雪哼了声:“知道你想见寻儿,先会见了孟家的人再说!” 萧淼只得离开,一步一回头,可怜巴巴的回望着萧慕寻。 萧卿雪板着脸把人骂走之后,又变脸似的朝萧慕寻说:“寻儿,你张嘴。” 萧慕寻疑惑的张开了嘴,却被她丢了一颗糖。 “寻儿你终于出关了!二姐没拿乾坤袋,只有这个,甜吗?” 萧慕寻嘴里包着糖,有些懵逼的点了点头:“唔,甜。” 女孩儿爱的零嘴甜到发腻了,不过……二姐开心,他勉强吃了吧。 萧卿雪!雪看他的表情越发柔和,很快就跟上了萧淼,在远处朝着他挥手。 一切都好似没变,一切却都变了。 嘴里的甜味渐渐充斥开,萧慕寻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他低头看向自己手心的疤痕,那是三年多以前毁掉生死契时留下的痕迹。 萧慕寻缓缓攥紧了手心,脑内的系统发出提示音:[宿主三年多都没收集爱慕值了,再不继续收集,便无法延续生命。请宿主尽快确定新目标——] 萧慕寻朝陈栎说道:“帮我暂做隐瞒,就说我在萧家筑基后,便回了天衍宗临曲崖,继续闭关调理。” 陈栎微怔:“师叔祖这是何意?” 萧慕寻但笑不语,却又问他:“你和谢辞一同来萧家救我,觉得谢辞对我如何?” 陈栎深思了起来:“他将狠厉都对准了别人,只余一捧柔软给你。” 萧慕寻丢下这句话,便径直朝前走去。 陈栎追了几步:“师叔祖,你要去哪里?” 萧慕寻:“去九幽。” 九幽? 陈栎震惊的望向了他,却见他背影决绝,好似无人可以再撼动他的决定。 陈栎急了:“师叔祖,你是要去找谢辞么?上云六洲三年多,九幽可过去十年!这几个月传言,谢辞已经金丹了,他那样被我们逼走,一定会迁怒你的!” 师叔祖不明白现在的状况,远比之前复杂得多。谢辞如今在九幽的实力,已经不亚于魔君宗鳞,他是要夺取魔君之位! 萧慕寻脚步微顿,将乾坤袋里的林轻云的易容面具贴了上去。 再次回眸时,那逼人的艳色已经被压制许多,这张脸和萧慕寻的脸还有几分相似,却不至于那么勾人心弦。 “我走了。” 他不想要系统再锁定什么新目标,一开始是谢辞,到最后也只该是谢辞。 作者有话要说:  “且挨过三冬四夏,暂受些痛苦,雪尽后再看梅花。” ——这句话出自吴汝伦的《百字铭》。 感情线的波折基本完了,就是掉马了~ 93、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暖雨晴风初破冻, 琼花飞春,转眼已是三月。 季剑清缓步走向了前方,恭敬的弯腰抱拳:“主上。” 门继而被打开,华灯下站着一个身披玄色战袍的人,侧脸犹如冰川山樾般, 神色冷漠的朝季剑清道:“我不是说,不许打扰?” “主上每到这个时候,便会被心口魔纹折磨,不若去上云六洲抓个医修,好为主上瞧瞧?” 谢辞神色微沉,地上铺着的石板,便处处碎裂。 季剑清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医修这两个字, 在魔城陵川是禁忌的存在,决不可提起。 “属下……也是担心主上,一时不慎说错了话, 还请主上恕罪!”季剑清又道, “属下今日来,是想请罪的。” “请罪?” 季剑清一边说话, 一边观察着谢辞的脸色:“属下虽然没有去上云六洲抓医修,但前不久让下面的人留意九幽有没有医修……” 谢辞:“你有心情做这些,还不如打探出宗鳞的下落。” 九幽的魔君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谢辞来九幽的这十年,借由重生的优势, 势力已经和宗鳞平分秋色。 他要将失去的魔君之位亲手拿回来,宗鳞却在几月前消失了。 季剑清面露难色:“宗鳞喜欢来往上云六洲和九幽之间,这九幽还好说,只是上云六洲……” 谢辞:“这种事还要我教你?” 季剑清连忙打了个寒颤:“属下定会好生查清!” 谢辞一挥袖,殿门已经被死死关闭。 季剑清擦了擦额头冷汗,腿软的站起了身来。 他看到暗处的一个人影,才喊住了她:“襄岚,你还藏什么呢?罪都是我给你扛了!” 襄岚走了出来,尴尬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主上了。” “分明是你自作主张,以主上的名义广征医修,现在又非得赖我,把这事儿揽在身上!” 襄岚知道自己闯了祸:“小舅舅,你一定要救我啊!主上眉头皱一下,我都要抖三抖的,若是被他知晓我犯了这等错事,一定会把我押去云河受刑。” 季剑清哼了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让你别多管闲事!” “我就是朝九幽征召医修,又没去上云六洲!洲……”襄岚嘟囔了几句。 季剑清:“别胡闹了,九幽有什么医修?全都是妖魔,能有医脉吗?” 襄岚:“……” 季剑清:“还有别在人前叫我小舅舅,我没你这样办事糊涂的侄女!” 襄岚:“别这么快叫我侄女啊,我还没选择性别呢,兴许我遇上了喜欢的女子呢!” 季剑清懒得跟她扯:“我还有要事在身,记住,千万别给我闯祸了!” 襄岚:“是是是!我保证!” 季剑清本欲离开,余光忽而瞥到了寝殿处的几株桃花。 纵然依葫芦画瓢的学了上云六洲,将桃花移植于此,可九幽的天空却是黑色的,连开出的桃花也像是吸足了鲜血那般,泛着浓重而不祥的殷红之色。 他正要离开,却被襄岚喊住。 襄岚虽然不靠谱,然而平日歪点子最多。 知晓季剑清查了几月都没查出宗鳞下落,襄岚便心生一计,朝季剑清:“小舅舅,你现在是要去查宗鳞所在吗?” “又怎么了?” 襄岚:“九幽中唯有魔君能随时打开去上云六洲的通道,一般打开时都会产生空间扭曲,不如我们从这方面入手,好杀宗鳞一个措手不及?” 襄岚的脑海里不由浮现起些许画面,眼底迸发出亮光,有些跃跃欲试。 若是能提前找到空间扭曲的地方,他们早些埋伏,宗鳞从里面一出来,就能落入他们的陷阱。 季剑清没想到她的角度能这么歪,不由怔怔的看着她:“这……” “难道不行?” 季剑清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脑袋瓜子,还挺有用的嘛!” 他大步离开,查空间扭曲的地方,总好比追查宗鳞的行踪强! 几日之后,季剑清果真有了眉目。 只是空间扭曲出来的有可能是宗鳞,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十年前他们主上来九幽的时候,也是在魔城陵川里也是掀起了极大的动静。 季剑清不敢大意,只得早早派人埋伏在此地,并去禀告了谢辞。 谢辞:“我躲魔君之位,何须这些陷阱?” 季剑清连连解释:“主上息怒,我们埋伏并非为了制服宗鳞,而是逼他动手,同主上一战!” 听了季剑清的话,谢辞勉强接!接受。 宗鳞之前在萧家算计他,新仇旧恨一起算,就别怪他下手狠厉了。 谢辞一挥袖,两人便转移到了昔归山。 此处离魔城陵川极近,山上大部分都是毒瘴妖兽,连九幽的人都不敢轻易来此地。 原本平静的天空聚满了厚重的云层,中间形成一个漩涡,竟渐渐开始扭曲。 季剑清和其他人纷纷戒备了起来,手心里满是汗水。 若真是魔君宗鳞,等会儿便免不了一场大战。 襄岚低低的喊了声:“快看!” 季剑清微怔:“这阵仗怎么不对劲……” 襄岚也格外诧异:“按理说宗鳞扭曲空间,只是一个小小的阵法,不该这么大。看上去倒像是……” 两人纷纷将目光放到了谢辞身上,十年前谢辞自上云六洲来到九幽的时候,亦是这样大的阵仗,还惊动了整个陵川。 季剑清稳住了心神:“不管怎么样,先确认来的是不是宗鳞再说!” 众人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便看到上空一人如流星般,以极快的速度自天空坠落。 轰—— 坠地时一声剧烈的响动声。 季剑清连忙提起长剑,以法术将狂风抑制,才瞧见了最里面躺着一个人。 桃花的花瓣被吹落大半,全都铺在了地上,他好似躺在殷艳的花上面。 季剑清也拿不准了,宗鳞没必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里面那人的身形也不像,倒像是强行打开了九幽的通道似的。 “里面何人!”季剑清凛声问道。 萧慕寻嘶了一声,才缓缓转过身去。 当他的脸映在众人面前时,众人不禁一怔。 只是普通的美人,九幽比他出众的多了去,可他躺在殷艳的桃花花瓣上,眉间的艳色便多了几重。绑着的发带也松散开来,满头青丝如银河般从他的肩头泻下。 他的手撑在地上,犹如柔荑般的手指沾染了糜烂的花汁,将整个手都染红。 季剑清!清一时拿不准,只得用长剑对准了他:“你不是九幽的人,怎会来了昔归山!” 萧慕寻用灵气改换了声音,仰起头望向了他:“我无意间到此地的。” 那双黑眸盈盈若水,令季剑清不由微怔。 然而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无意间到此?” 季剑清一个头两个大,感情他是被自己招来的? 不管怎么说,他来得太令人意外。生性警惕的季剑清便吩咐人先把他给抓起来,自己再去禀告谢辞。 九幽的妖魔向来骁勇善战,自然看不上柔柔弱弱的医修。 光看这样子,一拳就能锤死,自然也对他轻慢了起来。 萧慕寻眼眸闪过一抹精光,方才那么说,是因为早已经认出了季剑清。 他日后会成为赫赫有名的魔将,乃是谢辞身边的得力之人。 也许,谢辞便在这附近? 萧慕寻朝四周望去,身后的人又推了他一把:“看什么看!” 男人还想做什么的时候,忽然就被一个人给拉住了手腕。他身上泛着强大的威压,语气压得极低:“你做什么?” 男人骂骂咧咧的回过头,在看到对方的脸时,瞬间腿软:“主上……” 早在看到萧慕寻的脸时,谢辞便眼瞳紧缩,迟迟没有动静。 他的心被重重封闭,对以往恩人,也有着极强的戒心。 听到萧慕寻的解释,再联想之前季剑清的确有禀告过,他想请医修的事,谢辞这才出了手。 “滚,他是医修,以后会为我医治身体!以后谁也不许动他。” 男人连忙跪了下来,平日里见惯了谢辞的手段,是真的怕了他了。 季剑清和襄岚看着这一幕,纷纷瞪大了眼,之前主上不是排斥医修的吗?怎么刚来了一个,就改变了初衷? 这态度的转变,简直太快了,都让他们隐隐怀疑,主上是看上人家了。 谢辞不知两人所想,一个术法便将人转移至魔宫之中。 谢辞早已夺下了魔宫,只差同宗鳞一战,!,拿回魔君的称号罢了。 其余人被留在了昔归山,一同被传送回去的只有他们四人。 谢辞坐在上方,半托着腮打量着萧慕寻。 然而他始终从容淡定,脸上带着一抹微笑,连襄岚都惊呆了:“大部分人在主上的威压下早就双腿发软了,他还能站直……” 上方的谢辞许久都没说话,等打量了半天,才低声问:“你如何称呼?” 萧慕寻淡笑道:“林轻云。” 谢辞知晓不止他一人重生,便怀疑眼前的人乃是什么人假扮的,想要用假的林轻云来试探他。 尤其是,这种时候。 谢辞的问话又令襄岚奇怪,怎么主上一来就问这种问题? 然而只有萧慕寻知晓,谢辞这是在试探他呢。 上辈子把自己夸飘了,这辈子吸取了经验,就打算收敛一点。 哪知道谢辞竟用这一点来试探他? 萧慕寻摆好了架势,轻咳了一声,声音拔高了数度:“说起我此生最崇敬之人,那定要是天衍宗的萧慕寻啊!他天资出众,又是顾星河的徒弟,而且听说他六年就筑基了,那可是六年啊!绝顶的天才,未来定是不可限量!” 萧慕寻夸得欲哭无泪,饶是他脸皮厚,此刻也有种想钻地缝的冲动。 然而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夸人的时候,必须红光满面,像是说起了自己心里的神似的。 谢辞脸都黑了:“够了。” 他确定底下的人是林轻云了,也只有他才有这种语气。 到底是自己的恩人,他向来恩怨分明,又是他自己主动提起,不该在此刻发火。 可一提到那个名字…… 谢辞眼底闪过沉痛,朝几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三人这才离开了寝殿,走带外面后,襄岚朝着萧慕寻说:“你可真行,夸人的时候都不带喘气的。” 萧慕寻干笑了两声,以为他想夸啊! 可今后在魔宫的这段时间,他怕是要日日夜夜都得夸自己几句了。 一想到这儿,萧慕寻瞬间就蔫儿了下来。 襄岚笑道:“不过方才还真是奇怪,旁人提起这个名字,主上怕早就动怒了,也只!只有你,夸了这么多句,主上就是脸黑了点而已。” 这林轻云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襄岚尚未选择性别,她知道自己大概率是喜欢男子的,便想仔细瞧瞧他。 刚做出这个举动,便被季剑清给拉走。 季剑清冷冷道:“他不是你能肖想得了的人。” 主上今日的态度,便说明了一切。 94、第九十四章 这个襄岚…… 萧慕寻头疼扶额, 想来大约是系统的原因,明明戴上了林轻云的易容面具,伪装了原本的容貌,还是免不了这些。 萧慕寻喃喃自语:“他们倒是走了,我今晚住哪儿?” 这已经不是萧慕寻第一次来了, 九幽乃荒芜之地,唯有魔城陵川尚且热闹。 朝后望去,整个魔宫依山临水而建,背后是昔归山,不远处便是云河。层台累榭,飞阁流丹,皆隐于殷红的桃花之中。 他正朝前走了几步,便有人拦住了他:“林医修还是莫要乱逛的好。” “你是……?” “我名唤宋狰, 主上方才吩咐我来替你安排寝殿。” 宋狰语气疏远而冰冷,虽说是医修,又得到了主上认可, 但仍旧不能掉以轻心, “请吧。” 萧慕寻倒也不介意,很快便被带到了一个寝殿内。 谢辞倒也没亏待他, 安排的寝殿都是魔宫内数一数二的。只是此地凄冷,安静得一根针掉落都听得见,外面又栽满了桃花。那殷艳如血,朵朵压枝的样子,倒是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桃花……” 宋狰拿开了银丝灯罩, 将烛火点燃:“据说前几任魔君中有个傻子,喜欢上了上云六洲的某个名家弟子,他喜桃花,那一任魔君便为他遍植九幽。可惜啊,九幽实在不适合桃花生长,在上云六洲粉艳逼人的桃花,来了九幽便成了这个鬼样子。” 像是吸足了死人的血,沾满了怨气而生。 萧慕寻问:“那后来呢?” 昏黄的烛火跳动在宋狰的脸上:“那有什么后来?一个求而不得,一个冷心冷情,为他遍植桃花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背叛的下场。我在魔宫多年了,这几任魔君怎么皆是如此!” 萧慕寻几分唏嘘:“那倒是凄惨。” 宋狰锤了下桌子:“凄惨什么?我指的是每一任魔君都好男色!” 萧慕寻:“……”无话可说。 宋狰收敛了自己的情!情绪,冷冷的看着萧慕寻,警告着他:“你平日除了为主上治疗身体,最好别乱走动。” 萧慕寻终于明白了宋狰为什么针对他。 感情宋狰也觉得,谢辞留下他,是又要走以前几个魔君的老路了?可不用他勾引,谢辞早就弯上天了。 “好。” 宋狰很快便离去,徒留萧慕寻一人在这屋内。 这一日甚多折腾,萧慕寻很快便进入了熟睡之中。 鲛绡织就的纱幔被夜风吹得轻摇,九幽分不清白昼和夜晚,可仍有细微的区别。每当晚上,天空只余一团混沌,里面夹杂一丝殷红。 每到惊蛰时期,千丝虫便会出来,遍布整个九幽。 今夜亦是如此,千丝虫的尾部散发着荧荧之光,一只又一只的飞舞,有些甚至飞入了纱幔之中,落在萧慕寻的长睫上。 有一人自黑夜而来,拂去肩上的殷艳桃花,施法将所有千丝虫赶到了外面。 “他才筑基,哪有什么神识?滚,莫要在魔宫,见了就心烦。” 这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惊飞了无数千丝虫,不到片刻时间,千丝虫已经没了踪影。 谢辞伫立原地,方才瞧见那只千丝虫落于他的眼睫,这双眼睛,真是莫名的像一个人。 纵然确定了他真是林轻云,可他的出现,仍有疑点。 至于是不是奸细,还得多试探才能知晓。 萧慕寻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一个噩梦。 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梦到谢辞不是跳入九幽,而是当着他的面儿,用寒刃亲手生剖出混沌珠。 萧慕寻眼眶微红的低声道:“你若不说自己杀了家主,我断不会亲手毁掉生死契,我本来……是想跟你和好如初。” 谢辞:“和好如初?碎掉的东西,哪能再如初?你做你的正派领袖,我自然得拿回魔君的位置。当初是你要毁掉生死契,我也一并将混沌珠归还,难道不好?” 萧慕寻摇头:“不是的……” 他全身发寒,止不住的颤抖。 “不是什么?荆梨说废了!我修为,你不也默认?” “我那时走火入魔,根本一个字都没听到!” 然而梦里的谢辞似乎不信,将寒刃刺入自己的胸口,那颗染血的珠子便滚落到了他的脚下。 萧慕寻忽而惊醒,心跳极快,后背早已冷汗涔涔,一身粘腻。 上云六洲三年,九幽都已经过去十年。失去的信任要再次建立,并非一件易事。况且现在解释谢辞也不一定听,只好徐徐图之。 萧慕寻起了身,正准备将这一身黏腻清洗干净,一阵悠扬的萧声继而传来。 是谢辞? 以前在嵇家时,他曾听过谢辞的萧声,自然分辨得出。 谢辞斜倚在桃花林中,一柄玉萧放于唇间,此刻的他像是失去了昨日的冷硬,悠扬的萧声柔和了他的眉眼。 萧慕寻一步步走进,带着几分怀念。 在见他来时,谢辞很快便收回了玉萧:“你来做什么?” 萧慕寻:“刚醒,便听到外面有萧声,便出来瞧瞧。” 谢辞:“看来你极喜欢萧?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来了?” 萧慕寻脸色涨红,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谢辞不想把自己的衣服给他,该避嫌得避嫌。 他站在桃林之中,以灵气搅乱殷艳的桃花花瓣。桃花如蝶般,聚拢于谢辞之手,很快便形成了一件新衣。 谢辞丢了过去:“穿上吧。” 他已金丹,自然能动用这种法术。 萧慕寻默不做语的接过手里的外衫,他方才一身素白,殷艳的朱红更衬得他眉目如画。 谢辞瞧了好几眼,想到了什么,又立即瞥开:“还是别穿红色了,不适合你。” 萧慕寻:“这衣服不是你给的?” 谢辞:“……” 正当谢辞想开口之时,季剑清和襄岚已从那边走了过来。!。季剑清倒是毫无杂念,可襄岚在看到萧慕寻时,不由的微愣。 谢辞更不爽了:“看这么久,可喜欢?” 襄岚好似没听到一般:“红色穿在你身上也太好看了!比我穿红色还好看!天底下没人比你更适合红色的吧?” 季剑清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季剑清给她使眼色。 襄岚刚一抬眸,在看到谢辞此刻的脸色时,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完了,惹主上生气了。 殊不知,谢辞并非因为襄岚对林轻云有意才不高兴的,只是因为林轻云眉眼间有几分像那个人,他又一身红色,便更像他了。 再听襄岚那句‘天底下没人比你更适合红色的吧’,脑海里的身影便更加清晰。 还有一人,穿起红色来,天地都要为之失色。 越是想忘的,便越是忘不掉。 “你们二人同来,可是查到了宗鳞的下落?” 季剑清开始禀告正事:“昨日是属下的失职,襄岚想的这个方法的确管用,只是当初有两处空间扭曲,我们却只查出了昔归山的这一处……” 说到这里,季剑清把目光放到了萧慕寻身上。 萧慕寻继而了然,原来那么多人埋伏在昔归山,是想捉宗鳞? 季剑清轻咳了声,继续说道:“另一处因为波动太小,属下今日才察觉到,乃是在云海……” 云海? 谢辞眸中闪过一道暗光:“竟然这样近!” 可惜,又被宗鳞逃了。 季剑清:“下一次属下绝不会弄错。” 谢辞淡淡的嗯了一声,言语里带着几分嗜血:“我要让那些欠了我的,一一还清。先杀宗鳞,把他挫骨扬灰,再去找萧出云算账。” 襄岚为谢辞抱不平的嘟囔了一句:“不是还有个人欠了主上的吗?” 季剑清:“襄岚!” 他面容染上不安,立!刻叩了几个响头:“主上恕罪,襄岚她向来心直口快,并无半点恶意的。” 他们魔族向来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是刻在骨血里的东西。 之前有一人提过几句,便立马被主上送去了云河受刑。 自此之后,谁都不敢提半句。 萧慕寻朝季剑清使眼色,故意岔开了话题:“宗鳞在云河出现,可知他是从上云六洲哪一处而来?或许能揪出他剩余的势力呢?” 季剑清瞬间便懂了,连忙道:“好似是月淮城的方向。” 这话不仅没缓解气氛,反而令谢辞身上的寒气更重,快要冻伤人。 谢辞不由冷笑:“月淮城?呵,说起来,我已有许多年没听到祝明霄的消息了,接着说,让我看看你查到了几成。” “说啊,怎么不说了?” 襄岚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 他是最早开始跟在主上身边的人,自然明白祝明霄是主上的情敌。 季剑清只得硬着头皮:“听闻,那个人在萧家筑基后,便回到了天衍宗继续闭关。而月淮城的少城主也去了天衍宗……” 谢辞呵了声:“就三年而已,祝明霄就忍不住了?” 九幽都过了十年。 季剑清连忙附和:“主上说得是。” 谢辞朝萧慕寻和襄岚说道:“你们二人先行下去,我有事跟季剑清商议。” 萧慕寻站在一侧,将谢辞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谢辞面色难看,但也让萧慕寻确定了一件事——他心里还喜欢他。 还来不及浮现笑容,就听到季剑清明里暗里都在透露他的消息。 当事人就在旁边听着呢,这让萧慕寻生出万分尴尬。 好不容易离开,襄岚又凑了上来,挽着他的手一起走。 “你别贴这么近。” 襄岚:“没事,反正!正主上也不介意。” 萧慕寻皱眉,回头望向谢辞,似乎真的被祝明霄的事吸引了所有注意力似的。 襄岚笑了起来:“我说得对吧?” 萧慕寻:“……” “你舅舅说得有理。” 襄岚哀嚎了两声:“虽然方才差点闯祸,却有一件好事。” 萧慕寻:“什么好事?” 襄岚:“之前小舅舅一直跟我说,主上看上你了,让我别打你的主意。我离成年就还剩三天了,只得选择成为女孩子。可是方才看主上的态度……” 襄岚嘿嘿的笑了两声:“他明显不喜欢你啊!谁说他看上你了!” 分明在意的是另一个人,还酸得不行。 襄岚:“等我三日后成了男子,再来找你啊!” 萧慕寻如临大敌:“我已有心上人了!” 襄岚:“……谁?” 萧慕寻哑然,难不成说是谢辞? 不对,这里离谢辞仍有些近,要是被听到他的身份岂不是要暴露了? 思来想去,好似只有一个人能拿来搪塞:“我……我也不是喜欢他,而是尊崇他,把他当一个神仙一样,你懂那种感情吗?” “你说的是萧慕寻?那就不叫喜欢。” 萧慕寻:“喜欢啊,我特别喜欢他!” 所以你没机会了,千万别在成年的时候选择当男人! 两人的话被谢辞听了个透,虽然不在意,可被襄岚缠上了,怕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 他低声喊了句:“林轻云,你进来为我医治。” 萧慕寻撒腿就跑了进去,谢辞的话算是给他解了围。 萧慕寻苦笑:“多谢。” 谢辞嗯了声,本想继续同季剑清商议,又冷冷的扫视着萧慕寻:“你方才对襄岚说,你喜欢谁?” 95、第九十五章 () 第九十五章 继夸自己后, 又得说自己喜欢自己了吗?萧慕寻的脸皮还没那么厚! “你方才听到了我和襄岚的对话?我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你自己亲口说的。”谢辞睨了他一眼。 方才还那么信誓旦旦,现在又在不承认了? 萧慕寻百口莫辩,普通人都看得出方才他是在骗襄岚的吧? 萧慕寻朝身边的季剑清望了过去,他却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眼观鼻的低下头。 提及那个人, 没把主上惹得暴怒就算不错了,还主动掺和这件事?季剑清可没有这么蠢。 萧慕寻:“……” 萧慕寻张了张口,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我发誓总行了吧?我对他只有尊崇之意,绝无爱慕之情!” 谢辞哼了声,语气显得几分冷淡:“这点儿小事,用得着发誓么?” 他没再理会萧慕寻,而是望向季剑清:“再跟我说说祝明霄最近都干了什么。” 萧慕寻:“……” 他不爽又为什么非得听这些事自虐! 季剑清:“说是月淮城的人,有心想和天衍宗加强盟约。” 谢辞:“加强盟约?” 季剑清:“这也是属下的猜测, 没有什么比结亲更能管用的了。” 结亲,呵,好一个结亲。 谢辞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听到这里时, 脸色一扭曲,瞬间将玉佩捏碎。 玉佩只剩白色的粉末, 渐渐吹散在风中。 季剑清吓愣了,心口直跳,那可是防护玉佩啊!主上这是生了多大的气?一下就给捏碎了? 谢辞大手一挥:“你不必禀告了,滚下去。” 季剑清很快便离去了,徒留萧慕寻和谢辞两人站在桃花林中。 天空混沌而昏暗, 桃花殷艳欲滴,暗色与红艳的对比越发明显,好似天地都只剩下一片黑白,唯有这片殷艳的桃花林添上几分色彩。 谢辞气血翻涌,朝萧慕寻望去:“你来给我诊治。” 萧慕寻走到了他的身旁:“我听季剑清说,你之前不是不想找医修么?又为何突然想诊!诊治了?” 谢辞半阖着眸,掩藏住里面深深的杀意:“当然是想向一个人讨债。” 萧慕寻的手微顿:“……你指的是何人?” 谢辞唇角掀开一个弧度,显得冰冷而嗜血:“你不是方才亲口说喜欢他?” 那双眼瞳里毫无生机,荒芜一片,寸草不生,死寂而阴冷。 萧慕寻脸色泛白:“你这样恨他?” 谢辞再没有说话,态度像是默认。 萧慕寻心如刀割,却骂自己活该。 他开始为谢辞诊治,才惊觉谢辞体内的暗伤有多么严重。金丹期受了这么多的伤,他来九幽的这十年究竟如何度过的? 萧慕寻死死抑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被谢辞察觉出来。 用医脉的灵气为谢辞梳理后,萧慕寻本打算离开,然而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若我只是恨他,那该有多好。” 萧慕寻为谢辞医治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寝殿,他累得快要立马睡过去。 由于九幽没有白昼和黑夜,只能凭经验感知到底过去了多久,算算从他来到九幽,约莫已经过去了一天半了吧。 上云六洲这个时间应当是夜晚。 萧慕寻靠在桌上,眼皮越来越沉。今日季剑清提起天衍宗,他筑基成功后,竟没有立即回去见顾星河,还真是不应该。 还有宗鳞,他为何会在月淮城附近出现? 三年前祝明霄的表情还印在脑海里,他们二人早就生了罅隙,宗鳞和萧出云会不会看准了这一点,来挑拨离间? 太多的思绪和担忧在脑海里闪过,可今日用了不少灵气,他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有人敲开了门。 萧慕寻这才惊醒了过来,连忙走到外面去给他开了门:“宋狰?” 宋狰站在门口,连门也没踏进去,似乎是嫌弃:“主上令我来送些东西给你。” 说着,宋狰便拿出了一瓶丹药,想递给萧慕寻。 萧慕寻拒绝了他:“我自己就是医修,不用给丹药的。” 宋狰:“九幽充斥着怨气、瘴气、阴气等各种东西,日积月累,连天空都染成了混沌如污泥!泥的颜色,你又不是体质强悍的妖魔,区区一人族修士,如何能抵挡得住?” 他把丹药硬塞给了萧慕寻:“你这两夜怕都睡不好吧?上云六洲的修士来我们九幽,轻则噩梦连连,重则心魔横生。” 萧慕寻惊出一身冷汗,上一世被谢辞囚禁的那段时间,可没听过这些。 “是所有的修士都会受到影响吗?” 萧慕寻点了点头,他上一世来九幽的时候都已经元婴期了,难怪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他拿出丹药服下,身上那股阴寒才被驱散:“多谢。” 宋狰哼了一声:“我可不愿意来,都是主上的命令。你要谢,下次跟主上道谢吧。” 宋狰本欲离去,才刚走出几步,又去而折返。 萧慕寻有些头疼的看着手中的东西,两瓶一模一样的丹药…… 他叹了口气,不知该拿这东西如何是好。 本章节 襄岚该不会是真对他上心了吧…… 萧慕寻皱紧了眉头,不想再出一个如祝明霄这样的人。自己没能察觉祝明霄的心意,等到知晓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还是找个时间,狠狠拒绝襄岚一次吧。” 萧慕寻正打算将这瓶丹药放到一旁,忽而察觉到了几分奇怪。 他是医修,自然知晓每颗丹药的重量。手里掂了掂两瓶丹药的重量,却察觉到有些蹊跷。 就算他方才服用了一颗谢辞给的,也不该如此。 萧慕寻连忙打开了襄岚松开的丹药瓶,里面竟是夹杂了一张纸条。 [两日后便是我的成年之日,无论发生什么事,莫要轻举妄动。] 这话说得前不着调后不搭语,似是襄岚的警醒之语。 萧慕寻将这纸条毁掉:“……难不成谢辞还在怀疑我?” 然而所有的疑问,只得等到襄岚成年那日。 两日转瞬便过,谢辞的伤需要仔!仔细调理才行,起码得有个医修跟在他身边两三年,才能彻底痊愈。 萧慕寻上一次在桃林中已为谢辞调理过,这是第二次去找谢辞。 然而刚出寝殿,他却发现了四周的古怪之处。 天色极其深沉,乌云聚集在了一起,很快便下了雨。 仔细瞧,才发现这哪里是黑色的雨,分明是红得泛着黑。 今日的魔宫安静极了,守卫竟全都不见。 四周安静得可怕,他走到了谢辞的寝殿里面,却发现连谢辞也不见了。 “奇怪……” 萧慕寻透过窗户朝外面望去,才发现这里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人包围了起来。 这些包围寝宫的人他在昔归山时也曾见过,看这阵仗,是有人叛变了? 本章节 眼见他们快要进来搜查时,萧慕寻本欲找个地方藏起来,刚走到某一处的时候,背靠在花瓶上,机关瞬间松动。 后方的书架被打开,他微怔,连忙躲了进去。 谢辞捂住了他的口鼻,黑暗之中,萧慕寻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方才的慌乱瞬间被抚平,他也没再挣扎。 等到季剑清走进时,却一个人也没看见:“怎么回事!快,务必要将谢辞捉住!” “老大,我怕就怕……谢辞实力高强,我们就算遇到他,也无法躲过。” 季剑清瞥了他一眼:“怕什么?难不成你要一直受他威压?他又不是纯正的魔族,一个半血而已,倘若真被他取得了魔君之位,才是我们九幽的耻辱!” “老大说得是。”底下的人连连附和道。 季剑清沉声道:“谢辞每年这段时间都会发病,此时若不杀了他,被他反扑,我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那老大为何去请医修?” 季剑清:“请医修是襄岚擅作主张,同我没有半点关系!不过也好,那个医修的出现,让他心神大乱,还给我创造了机会。” 下面的人连忙!忙道:“老大英明。” 他们很快便离开了寝殿,萧慕寻已是满眼的震惊。 季剑清叛变了?想要夺权? 不、不应该啊! 等人走完了,萧慕寻才转身:“到底怎么一回事?” 谢辞用手捂着胸口:“如你所见,季剑清对我的不满已经积压多时了,趁我虚弱,便一举攻入了魔宫。” 萧慕寻连忙扶住了他:“这密室你可有告诉过别人?” 谢辞摇头:“只有历任魔君知晓,我攻进魔宫后,也是偶然发现。” 萧慕寻正想为他输入灵气,襄岚的话再次浮上心头——[无论发生什么事,莫要轻举妄动。] 襄岚到底指的是什么? 本章节 是提醒他季剑清的叛变,还是…… 萧慕寻低头望向谢辞,却见谢辞却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锐利的说:“你方才已经听到了那些,还不逃?” 他的心脏猛跳,瞬间便明白的襄岚的意思。 这一出戏,是谢辞在试探他,也许……还有一石二鸟,想引出宗鳞的想法。 萧慕寻反握住了谢辞的手腕,笑得无辜而温柔:“我是医修,怎可见死不救?况且,在九幽这段日子,一直是你在照顾我,若是此刻逃走,便是恩将仇报。” 谢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眯起眼:“你可考虑清楚了,若是被人发现,你我都会没命。我不想拖累你,你走了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要试探他?还诱使他离开? 可以! 就让他给谢辞一个绝对意外的答案——你危难时,我依旧不离不弃。 就算襄岚不给他警告,他亦会如此。 “你想让我背离你而去?”萧慕寻的脸上写满了拒绝和认真,“恕我不能从命。” 这声音铿锵有力,如石子般砸在了谢辞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搞这一出不是专门为了试探寻寻,更多的是为了装弱引出宗鳞~明天那章说哈。 96、第九十六章 () 第九十六章 让他走, 他竟然还不想走。 原本和季剑清这一局,本是为了以退为进的装弱,目的是为了引宗鳞出来。 谢辞并没打算以这件事来试探萧慕寻,只是偏巧被他所碰上,这才顺势问了下去。 “眼下我失利, 你分明看得清楚,为何不走!?” “我不想走,就这么简单。” 萧慕寻的话令谢辞为之一怔,惊疑的打量着萧慕寻。 洞内不断传来风声,将他的心神也给搅乱。 萧慕寻扶起了谢辞:“此处不宜久留,我看这密道极长,朝里面走些!” 谢辞也正有此意,两人一同朝着更里面走去。 四下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得见哗哗而过的水流声,等抵达至某处时,谢辞脚步停在了原地:“到了。” 魔宫临靠昔归山而建, 这水道亦是如此。 孤舟悄然立于岸旁, 上面吊着一盏莲花灯,以千丝虫制成粉末撒于花蕊处, 黑夜中便有了荧荧之光。 “我们要去哪里?” “云河。” 萧慕寻诧异的问:“这里还能连通云河?” 谢辞反常的解释:“怎么不能?上次你不是听到季剑清禀告,宗鳞出现在云河附近,我被季剑清背叛,宗鳞定会出现。现下云河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适合让我养伤。” 平日他定不会说这么多, 今日倒是反常得不像自己了。 两人很快踏了上去,孤舟被施了法,悠然的行驶在水面上。 水面璀璨,一载星光。 萧慕寻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暗色的河流之中,仿佛是一条星河。 谢辞淡淡瞥向他:“别看了,当心被幻觉所迷。这是昔归山特有的晶石,不是繁星。九幽这种地方,天空混沌的乌云不散,一片污浊不堪,怎么会有繁星?” 萧慕寻坐直了身体,谢辞连关心人都这样拐弯抹角。 要提醒他昔归山产出的晶石能致幻就直说! 刚好此刻,上方石壁一滴清露滴落于眉尖,将萧慕寻微颤的长睫也濡湿,好似一双雨夜里翩飞的蝶。 萧慕寻倚在船上,彼时光华流转,那万般的艳色,全都堆积在眼梢。 ! 这样的似曾相识,令谢辞又想起了那个人。 谢辞目光微沉,他抿着薄薄的唇,没有再看向萧慕寻,而是陷入了沉思。 “在想什么?” 萧慕寻的话打断了谢辞的思绪。 谢辞这才回过神来,头疼的扶额:“被晶石影响的真不知是谁……” 两人静静立于孤舟之上,好似一片叶子,漂浮在这水道里。 等抵达了云河的湖心岛,载着两人的孤舟才停下,又骤然间消失在了水面上。 污浊而混沌的雾气笼罩在整个云河,下方的水竟然一片漆黑,放眼望去尽是一派死气沉沉。 谢辞朝前走了几步,便因疼痛而扭曲了脸色。 谢辞分明和季剑清是算计好了的,已经过了那段暗伤复发的时间,可一想起他,心口的魔纹却刺得谢辞痛苦不堪。 萧慕寻连忙上前去扶住了他:“没事吧?” 谢辞的意识已经快要昏迷了过去,却强忍着那些疼痛,不敢让自己彻底昏迷。他不再相信任何人,自然也不会信眼前的林轻云。 谢辞强撑起身体:“快走吧。” 萧慕寻却没有迈动脚步,而是拿出一粒丹药递给了谢辞:“快服下,能缓解疼痛。” 谢辞:“……你究竟为何非要医治我?” 任他自生自灭,不好吗? 这样谁都没有麻烦,谁也不会受到牵连。 前些日子听起谢辞受的那些伤,萧慕寻已经万般心疼。见他如此倔强,心里酸涩泛疼:“你究竟还想逞强到什么时候?” 换了种身份和谢辞相处,萧慕寻才越发清楚,谢辞对旁人,向来便是这样冰冷的模样。 谢辞一身乖戾外壳下,只余一捧柔软,全都给了‘萧慕寻’。 他现在,不恰恰是‘旁人’? 谢辞接过他手里的丹药,并未再拒绝:“你既然不肯说,我也不会再勉强你。” 萧慕寻松了口气,眼神微闪的望向谢辞:“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保证!” 两人走到了湖心岛深处,云河乃是刑地,里面每一滴都混杂了人血。 一处小屋屹立里面,四周盛开了极艳的曼殊沙华,隐隐能看到里面的头骨。原来这样艳丽的花,也是从人骨里长成,吸足了血液,!才开得这样难忘。 萧慕寻总算知晓为何襄岚这么怕来云河,如此阴森恐怖,谁不害怕? 两人到了云河一处密室之中,借由方才的药力,萧慕寻这一次为谢辞修复暗伤时,进展得尤为顺利。 等他收了手,谢辞已经闭上了双眼。 萧慕寻喊了他几声,谢辞并未醒来,想必是已经睡着。 萧慕寻这才站起身,想在外布下阵法,多一重保障总是好的。 时间渐渐流逝,他在密室里面为谢辞医治暗伤,不知已经过去多久。 他布下的阵法只差最后一步时,一个人影却悄然朝他逼近:“足足三日,终于找到你们了!” “你转过来看我一眼不就好了吗?” 萧慕寻担心有诈:“你以为我会上当受骗?” 萧慕寻这冰冷的语气,令身后的声音变得可怜巴巴,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我成年后就急着来找你们了,你还拿我当敌人!” 成年? 萧慕寻回眸,只见眼前的少年瞳仁灵动,头发以竹簪束起,五官变得比之前更分明,透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 “襄岚!?” 听到萧慕寻叫他的名字,襄岚眉眼弯起:“是我!” 萧慕寻上下打量着他:“你真的成了男子?” 襄岚朝前走了一步:“你快看看我,这模样你可还喜欢?” 萧慕寻颇为头疼,之前襄岚还比他矮,现在成了男子,都需要仰着头看他了。 萧慕寻一阵窒息:“你之前不是穿着女装……?” 襄岚急忙解释:“我们这一族成年才选择性别,我穿女装也不代表着我是女的啊!我小舅舅没成年之前也穿过女装!” 不知为何,萧慕寻噗的笑出了声来。 季剑清穿女装? 想不出来。 这种事要是被人知晓了,怕季剑清要钻到地缝里去。 难怪季剑清总说襄岚口无遮拦,诚不欺我! “对了,你给我写的纸条,那是什么意思?” 襄岚正要跟他细说,曼殊沙华的花海里,忽然出现了一群人,将他们重重围困。 ! 萧慕寻这才发现,为首的乃是季剑清。 “你为何会在这里?”萧慕寻满是诧异,“谢辞说过,唯有历任魔君才知道这个密道,难不成你和宗鳞勾结到了一起?” 季剑清:“你猜对了,自然是宗鳞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襄岚看到季剑清的那一刻便喊:“小舅舅,你……” 他的眼神很清楚,是让襄岚莫要坏了主上的大事。 襄岚虽然口无遮拦,还分得清轻重。他们查了宗鳞许久,这才揪住了蛛丝马迹,绝不可以放过他! 既然小舅舅提起宗鳞二字,还说同他合作,是不是宗鳞就在附近? 成败在此一举! 季剑清冷笑了一声:“他平日如何对我,这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我不是他谢辞脚边的一条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襄岚涨红了脸,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季剑清望向了他身侧的萧慕寻:“你和谢辞认识才多久?何至于跟他一起死,不如加入我们,我保证不害你性命!” 萧慕寻:“宗鳞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非要背叛谢辞?” 季剑清:“还想试探我?你怎么这样冥顽不灵?” 萧慕寻冷冷道:“我既然陪他来此地,就没打算背叛他。” 季剑清:“谢辞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旧伤未愈,你跟在他身边简直是愚蠢!” 萧慕寻:“愚不愚蠢也不是你说了算!” 季剑清见他冥顽不灵,不由眯起眼:“我都已经打算放你一马了,你非要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季剑清朝四周使了个眼色,便有几人将萧慕寻重重围困。 屋内的门很快被打开:“把你们的脏手拿开。” 众人的动作这才停止,季剑清朝谢辞望了过去:“主上终于舍得现身了?” 谢辞走到了萧慕寻身边:“没事吧?” 萧慕寻摇头,心里却有几分忐忑。 这两人戏演得这么真,该不会是季剑清真的背叛了吧? 谢辞方才已经将所有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此刻心里的疑虑全都消散了:“抱歉!,我再也不会怀疑你。” 一旁的襄岚好似不认识谢辞,以惊讶到极点的眼神望向了他:“主上,你竟然会道歉!!” 谢辞:“……” 萧慕寻笑出了声来,饶是这样危险的局面,却让他的心松快了许多。 “我就算再落魄,也没落魄到让一个医修挡在我面前。”谢辞缓缓站到了他前面去,“闪开些。” 季剑清被这气势吓得头皮发麻,还是假作冷硬的吩咐:“还愣着干什么?谢辞已经是强弩之末,一起上!” 众人却不敢,长年累月处于谢辞的压迫之下,在没有见到谢辞时,他们还心生怨怼,说好了要杀了谢辞。 可如今见到谢辞,人人都不敢向前了。 “还愣着做什么!?”季剑清低吼道。 谢辞不屑至极:“有胆子背叛,却没胆子朝我动手?” 眼看局势僵持了起来,曼珠沙华的花海里却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蛇类在爬行。 谢辞拿出了炼心枪,枪尖朝下,一股巨大的力量动摇四周,掀起了曼殊沙华的花瓣。一半花海被夷为平地,一条银色小蛇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 “莫非是银环蛇!?” “魔君来了!” 众人纷纷惊叹,不由发出抽气声。 既然被人发现,宗鳞也不想藏了。他很快便幻化为了人形,金色的蛇瞳不带一丝温度:“谢辞,被最信任的手下背叛的滋味如何?” 谢辞眯起眼:“你终于出现了。” 宗鳞的脸颊密布蛇鳞,令人不寒而栗。他桀桀的笑了起来:“我忘了,你又怎会在意一个手下的背叛,分明连萧慕寻……” 他刚提起这三个字,便被谢辞以枪尖扫过:“再敢从你嘴里提起这三个字,别怪我戳穿你的喉咙,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宗鳞却没有半点害怕:“这就恼羞成怒了?我还偏要说。” 因为谢辞强烈的杀气,令宗鳞体内寄居的蛇类感受到了危险,开始主动朝着谢辞攻击。 他的肌肤里挤出一条细如发丝的小蛇,在彻底从宗鳞的身体出去的那一刻,身体骤然!然增大数倍,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谢辞咬去。 他们之前便已经在幻面蛛巢穴交过手了,那一次谢辞才筑基没多久,又未能觉醒魔血,自然不是宗鳞的对手。 可现下不同,他为了这一天,布局许久。 谢辞手握炼心枪,力劲极强,竟一枪贯穿了那条蛇。 然而最令人恐惧的远远不止于此,分明死掉的蛇,却很快爬回了宗鳞的身体里,又重新活了过来。 萧慕寻皱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像个法子!” 宗鳞轻笑着:“季剑清,听到了没?有人要对付我,还不去解决了他?” 季剑清拿起了长剑,正要朝着那边走过去。 宗鳞眼底浮现些诧异:“你……” 季剑清将长剑刺得更紧,朝外面大喊了一声:“结阵!” 宗鳞这才发现自己受到了欺骗,季剑清根本没有反叛,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谢辞故意装弱,为的不过是逼他出来! 宗鳞脸色尤为扭曲狰狞:“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使用这些算计?” 谢辞:“都是跟你学的,十年前你和萧出云,在萧家控制萧月明的身体,令他胡乱杀人。看着萧家人自相残杀很开心?” 宗鳞吐出一口血:“的确开心,能毁掉你和萧慕寻间的信任,一石二鸟之计。” “可你们不该控制萧月明撞上我的武器。”谢辞周身散发着阴郁之气,“我平生最恨谁算计我!” 谁若算计了他,必定以十倍百倍报之! 宗鳞:“虽然我中了你的计,你却不敢杀我。” 谢辞:“你在白日做梦!” 宗鳞意有所指:“我和祝明霄达成了协议,他前去天衍宗的消息你听到了吧?” 谢辞猛然瞪向了他:“寻儿……” 时隔十年,他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 “季剑清,用阵法给我把他制好!” 季剑清诧异的问:“主上,你这是……?” 谢辞沉沉的道了句:“我要去天衍宗!” 一旁的萧慕寻看得着急,要是再不说话,谢辞怕是要中!了宗鳞的计策。此时不杀他,只会留下无穷的祸事! 萧慕寻正要张嘴,想把自己脸上的面具拿下,一旁的襄岚却拉住了他的手:“我看得出你喜欢主上,别去阻拦他,现在的主上是不会听的!” 若非如此,他怎会对主上不离不弃,还陪着他来了云河? 所幸他们二人相处的时间不够长,还来得及! 襄岚苦口婆心的劝导:“有一次主上喝醉了,我曾听到主上的醉话,那一日的画面我还历历在目。主上这辈子除了萧慕寻,是不可能再喜欢上任何人的!” 萧慕寻着急:“襄岚,我不是,你……” 襄岚哪里能动他的想法,还模仿着谢辞的语气—— “或许至今为止,我都不知该恨他,还是该爱他。” 襄岚朝萧慕寻望去,带了几分同情:“听了这些话,你还喜欢主上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发这么大一段: 现在剧情进行到最后一卷了,前面系统让寻寻再选择目标,寻寻没有选择,说一开始是谢辞,到最后也只是谢辞。这个地方,其实感情就已经升华了,由最初的好感,确定自己是喜欢谢辞,到非他不可。前面那个剧情的用处就在于此。 还有为什么没有写谢辞喜欢林轻云这个马甲?是因为谢辞一开始就只喜欢‘萧慕寻’,除了对他特殊以外,其他人都是这副不冷不淡的样子。 寻寻换了林轻云的马甲,在两个人没相处多久,没认出的情况下,肯定很冷淡的。不可能一上来就宠宠宠。 如果谢辞真的看见林轻云因为眉目和寻寻有几分相似,就对他温柔宠宠宠的话,这就是找替身了,这样写才不是唯一了!他所有的喜欢都只给了寻寻一个人(这可能是我个人的习惯,抱歉,我写文大部分感情戏到了中后期,都喜欢写攻受唯一,身体和精神上都是这样。) 当然,掉马甲之后肯定是宠宠宠甜甜甜了。 最后一卷是所有人物的升华卷,很多东西我真的不能剧透qwq,就像萧月明这样的人物线一样,要有事件的影响和转变才有升华。后续也一样的~不过很快了! 97、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所有的声音好似在此刻静止, 寒风碾过大片的曼珠沙华,直直的撞入心脏。 萧慕寻眼眶酸涩,他好似抿了一口烈酒,烈劲入喉,席卷全身, 将他的一切情绪都点燃。 萧慕寻上一世小心翼翼的活着,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也就意味着他始终对人疏远。 在他的心里面,谁也没有,谁都不是。 无论憎恶也好,执着也好,喜欢也好,他所有的情绪全都平淡如水。谢辞同他像是光与暗, 炙热执拗,深沉似海,要拖着他一起沉沦。 直到重生后…… 那日在萧家时, 萧慕寻对系统说的话并非作假。 ——不再锁定任务目标, 一开始是谢辞,从今往后也只有谢辞。 ——非他不可。 萧慕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夹杂着潮意,鲜血,树木的气息,好似眼前的一切都真挚可爱了起来。 他平生第一次这样活,肆意自由, 不再被任何东西所束缚。抛却生死,连命都不要,但求唯心。 萧慕寻唇间绽出一抹笑容,色如寒梅绽雪,令人惊艳。 襄岚傻了眼:“你听了这些……还想笑?” 萧慕寻:“我很开心,多谢你告诉我。” 襄岚一时间无法分清局面,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他不离不弃的陪主上来了云河,绝对是喜欢主上啊!怎么会在听到主上对萧慕寻的执着时,竟一点儿也没想法? “林轻云……你心里有苦别憋着,可以告诉我。” 萧慕寻轻笑了起来:“你想多了。” 襄岚:“……”完了,他脑子坏掉了! 正当此时,那边的谢辞手里握紧了炼心枪,凛厉的枪光朝阴恻恻的天空狠狠撞去,厚重的云层瞬间翻涌,越压越低,似要吞噬一切。 谢辞想强行打开上云六洲和九幽的通道! 季剑清大惊,拽住了谢辞:“主上!” 谢辞厉声喊:“季剑清,你放开。” 季剑清:“魔君之位眼看就要到手,我们好不容易引出宗鳞,怎可因为他一两句话便去天衍宗!” 宗鳞眼底无波无澜,哪里有半点的惊慌失措? 他的身体被长剑贯穿,抹在剑上的毒麻痹了他身体里的蛇,只得任由人摆布。饶是如此,亦不折损他半点的气势。 “谢辞,你还是没有资格杀我。” 季剑清:“宗鳞,你闭嘴!” 宗鳞:“那你便问他一句试试,在魔君之位和萧慕寻之间,他会选择什么?” 谢辞眸色幽暗,牙齿咬得作响。 谢辞方才的水灵气和浓云相撞间,竟下起了漫天飞雪。不一会儿,整个花海都被一层薄薄的细雪所覆盖。 这寒意将风也冻住,气氛凝滞沉重。 没有谢辞的吩咐,季剑清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只得喊:“主上……” 季剑清同宗鳞有血海深仇,自己心爱的妻子就死在宗鳞手里。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为谢辞联手,还为他卖命。 谢辞紧抿着唇,几乎将炼心枪的枪./身攥得凹陷下去。 季剑清眼底已经透出几分失望,将长剑刺得更狠,他的左手又拿出了匕首,准备刺向宗鳞的命脉。 萧慕寻却察觉出几分端倪:“季剑清,你别冲动,宗鳞在激你们!” 谢辞微怔,瞬间反应了过来,想去阻止季剑清。 然而到底是晚了一步,季剑清刺中宗鳞命脉之时,无数条毒蛇从他的命脉喷涌而出,宗鳞的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谢辞反应极快,利用飘散四周的飞雪,瞬间将灵气凝结在上面,使得片片飞雪化作冰珠,像是利剑似的朝着那些蛇刺去。 这个举动到底保住了季剑清的性命,却令宗鳞有了反击的机会。 季剑清被毒./蛇咬了一口,痛苦的蜷起身体,眼睁睁看着宗鳞化作银蛇逃脱了此地。 “可恶!” 他体内气血翻涌,手握拳狠狠打在地上,“我竟如此没用,连仇人也杀不了。” 萧慕寻连忙赶了过来,用灵气封堵住他的经脉,希望毒素不要过快的蔓延。他方才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是因为察觉出了几分端倪。 宗鳞的态度这样有恃无恐,难道真是笃定了谢辞不敢杀他? 纵然不敢杀,废掉一身修为,受万般痛苦也是应当的。 可宗鳞方才的态度,分明是利用这一点,来激化谢辞和季剑清二人。 季剑清气息不稳的抬眸:“方才主上分明有机会杀了宗鳞,为何会选择救了我?” 谢辞一身傲气的冷哼:“我若连下属都护不住,当这个魔君也是笑话!” 季剑清张了张嘴,终究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方才竟生出了质疑,还擅自行动,若非如此,宗鳞又怎会跑了? 况且,正是因为谢辞和宗鳞的不同,他才会跟随谢辞的,不是么? 萧慕寻才刚为他做了处理,季剑清便挣扎着朝谢辞深深叩拜:“从今往后,我定然不会再质疑主上的决定。” 谢辞眼神复杂的看着季剑清,这个跟随了自己两世的人:“……罢了。” 季剑清却依旧以那副伏跪的姿态,迟迟未动弹。 谢辞问萧慕寻:“他怎么……?” 萧慕寻为他探脉:“昏迷过去了。” 不远处的襄岚急着赶了过来,扶起了季剑清。谢辞这才吩咐众人:“把他带回魔宫吧。” “是!” 众人离去后,唯有萧慕寻和谢辞站在飞雪花海之中。 此刻连接上云六洲和九幽的通道已经被打开,飞雪渐消,唯剩一地狼藉。 谢辞即将前往,便被萧慕寻拉住:“方才宗鳞的话,你是不是在心里早有了抉择?” “什么话?” “魔君之位那句……”萧慕寻脸颊微红,颇有几分尴尬。 谢辞捏紧了手,他已经十年没喊出过那个名字了,却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头。 宗鳞的出现,令谢辞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仍然忘不了。 就算是个假的消息,也要确定他安然无恙,这颗心才能彻底平静下去。 谢辞:“早在十年前,我就做出了决定。是他不要我了,我才想要这个魔君之位的。” 萧慕寻的手慢慢攥紧:“那你可知道,那一日在萧家,他便走火入魔,只是一个筑基,便花了三年的时间。” 谢辞不准在九幽提及他,自然无人告诉谢辞这些。 他猛然紧盯着萧慕寻:“……走火入魔?” 若是萧慕寻一来就告诉他这些,谢辞大约不会相信,还会恼羞成怒。 然而这一次他陪着谢辞,一路不离不弃,早就化解了谢辞心底的疑虑。 这话要方才此刻来说,才有意义。 果真如萧慕寻猜想的那样,谢辞的情绪已有了变化。 谢辞一时惊疑,一时又欣喜。倘若真如林轻云所言,便是他误会了……?寻儿他不是想废掉自己的修为。 谢辞身体微微颤抖,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我会亲自去核实此事。” 谢辞本欲亲自去上云六洲,哪知道此刻天边的通道竟生出了几分异样。谢辞皱紧了眉头,全身都戒备了起来:“小心,有人要来了!” 萧慕寻刚一抬眸,便看到两个人影如流星般自天空砸了下来。 又是谁来了? 前方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地坑,他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哎,摔死我这把老骨头了,天衍宗外怎会出现这种东西!” 萧慕寻睁大了眼,便朝着前方走去,竟见到了冯川和陈栎二人。 几人视线交融下,纷纷呆愣了。 尤其是陈栎,差点喊出了‘师叔祖’三个字。他涨红了脸色:“这、这里难道是九幽?” 要命哦! 冯川震惊了:“什么!?九幽?” 陈栎欲哭无泪:“你为什么非要去触动那个传送阵,我们现在来了九幽,你高兴了吧!” 冯川气得瞪眼:“你这么胆小如鼠,还是天衍宗的弟子么?此地就算是九幽又如何?你信不信谢辞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立刻便骂他个狗血淋头!?” 一旁的谢辞不由冷哼:“倒是好久不见。” 冯川:“……” 陈栎扯了扯他的衣袖:“冯前辈,你不骂了?” 冯川哪儿敢啊? 谢辞如今今非昔比,已经算九幽的半个魔君,只差最后一步了。他骂了谢辞,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冯川涨红了脸,从坑里爬了起来,黑着脸说:“乘通道尚未关闭,我们赶紧回天衍宗。” 谢辞:“晚了,只可通过一次。” 冯川瞬间就呆立在原地,一时悲从中来:“我只是从月淮城来天衍宗做客罢了,怎会如此倒霉……” 久不见熟人,令萧慕寻不由的笑出了声。 冯川这才注意到了萧慕寻,他并未见过这张面具,在看到他时,冯川眉头皱得极深。 萧慕寻又问:“你们二人怎么牵扯到一起了?” 陈栎解释道:“齐长老和冯前辈一同来了天衍宗,说是师叔祖如今已经筑基,想让师叔祖为祝少城主治疗体质。” 萧慕寻微怔:“可我在九幽听说,祝明霄早就去了天衍宗?” 陈栎:“是分两批去的!祝少城主在听闻师叔祖出关后,便去到了天衍宗。” 陈栎绷着脸,怕自己的心虚被人察觉。 冯川皱眉,拦住了陈栎:“这是天衍宗和月淮城的事,你何至于向九幽的人解释得这样清楚!” 他纵然不再关心各宗之间的暗潮涌动,可上云六洲的修士和九幽修士势不两立,冯川自然不会给九幽的人好脸色。 陈栎努力使着眼色,普通九幽的人,他当然不会说啊! 可眼前的人是师叔祖! 冯川却并未读懂,自从徒弟死后,他在这世上便无牵无挂,唯有一人——便是对他有恩的萧慕寻。 三年前在萧家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本就对萧慕寻万分心疼,这几年还炼制了许多好药,就等着给他了。 萧慕寻和谢辞之间的关系,他早就清楚了。 谢辞堕入九幽不说,还养了个眉目和萧慕寻有几分相似的替身! 冯川一口血哽在了喉咙里,越发的态度冷漠。 然而谢辞一句话,便让冯川积累了三年的情绪完全爆发了出来:“他在天衍宗……可还安好?” “安好?你还有意思问我这些?” 冯川气不打一处来,“若非是你,他何至于拖着伤重的身体,独自一人前去了萧家!” 谢辞皱眉:“你什么意思?” 冯川:“祝少城主喜欢他,却求而不得,因他生了心魔!甚至在你离去之后,用锁灵环困住了他。若不是为了你,他何至于不顾身体崩溃的危险,动用了太阴之火!” 谢辞睁大了眼,震惊的问:“他在月淮城时,便……?” 冯川:“没人比我更了解当初在月淮城里发生的事了!当年是我在治他的身体,我焉能不清楚?!” 谢辞联想起方才的走火入魔,不由喉头腥甜:“寻儿……” “还有,你以为寒刃是怎么开的锋?那可是萧慕寻的心头血!” “你在月淮城被针对,萧慕寻就对月淮城所有人说,若是月淮城要捉你,他便陪你一起!你被人强行带入了地牢,他却是心甘情愿陪你入的地牢!” 谢辞呼吸凌乱,脸色已经尤为难看。 月淮城的那个晚上,是谢辞最不愿想起的记忆。 苏明瑾告诉他,萧慕寻是重生的,就算没有杀了他,也是为了用情字来束缚他,让九幽少个魔君。 谢辞起初不信,可重生的事乃是萧慕寻亲口承认。 可莫钧青的痛骂,令谢辞心生几分后悔—— 那天,萧慕寻也同样在那个地牢里? 他竟然还陪着自己一起? 若只是欺骗,用得着如此么? 谢辞身体微颤,紧紧的盯住了冯川:“那晚在萧家……” “你还敢提这件事?你走之后,他就吐血昏迷了,修养了足足两年,才修养回来。他气血攻心,走火入魔了!” 谢辞睁大了眼。 倘若林轻云的话,是令他心底起了几分波澜,莫钧青这一番话,便是在谢辞心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不必找人核实了,冯川此刻的痛骂,便已经证实了一切。 是他错了。 萧慕寻见误会终于解除,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冯川痛心又护短的指着萧慕寻骂:“他为你抗住了所有的压力,你却放了个和他相似的替身在身边!?” 替、替身? 知道真相的萧慕寻和陈栎纷纷低下了头。 98、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冯川不清楚状况, 陈栎焉能不知? 替身二字一骂出口,陈栎就忍不住的捂住了脸。 再看前方的师叔祖,也是羞愧得没脸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身侧的这两人还争辩起来了,谢辞气息紊乱:“胡说什么!简直一派胡言!” 冯川:“那你解释解释, 这到底是谁?” 谢辞:“他叫林轻云,乃一介医修。” 冯川面容更冷,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又是医修?还长得跟萧慕寻这样相似,不是替身是什么?你当我真的老了,眼聋耳花,连骗都不屑骗了?” 谢辞额头青筋凸起,望向萧慕寻:“你来说!” 萧慕寻:“……”怎么把他拉下马了? 他轻咳了一声:“冯前辈……” 冯川狠狠拂袖:“莫要乱攀亲戚,谁是你前辈!” 萧慕寻又是羞愧又是觉得好笑, 再看低着头的陈栎,那肩膀都一颤一颤的,都快笑开花儿了吧? 谢辞见他不说话了, 顺着萧慕寻的眼光望去, 才瞧见死死低着头的陈栎。 陈栎惊觉几人在看他,这才拿起宽大的袖袍捂住了脸, 硬生生的憋出了丁点儿哭音:“师叔祖真惨,被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萧慕寻咬牙切齿。 明明陈栎这小子知道一切,还敢跟他这么演? 这不提绿帽子也就罢了,一提直接令冯川炸了。他又是心痛又是心怜,语如连珠般痛骂道:“亏我之前觉得你和他般配, 现在看你连少城主都不如!” 陈栎一见惹了大祸,怂兮兮的喊:“冯前辈,息怒!” 冯川一把拍开他的手:“息什么怒?月淮城有意同天衍宗结亲,稳固盟约,我还竭力阻止。现在看来,就该早早定下来!” 谢辞:“……定什么?” 冯川:“自然是萧慕寻和祝明霄之间的双修大典!” 萧慕寻一脸震惊,我怎么不知道!? 他猛然望向了陈栎:“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是真的……少城主先来了一步,就是想同掌门商议此事。可师叔祖又去了临曲崖闭关,这次少城主是打算等到师叔祖出关。” 谢辞低哑着声音:“他不会和祝明霄举行双修大典。” 萧慕寻点了点头,要举行也是和谢辞。 谁知还在气头上的冯川却故意激谢辞:“你既已成了魔君,身侧又有了新人,便没资格站在他身边了!他和谁举行双修大典,关你何事!?” 谢辞呲目欲裂,揪起冯川的衣领:“什么时候!?” 冯川吓了一大跳,浑身僵硬了起来。 他这才惊觉,眼前的谢辞今非昔比,再也不是那个待在萧慕寻身边的无名之辈了。他如一颗明珠熠熠生辉,在九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自己和陈栎掉入九幽,兴许还得仰仗谢辞,才能走出九幽。 谢辞咬牙切齿的问:“我问你他们何事举办双修大典!?” 冯川方才说的不过是气话,根本没什么双修大典,哪知道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谢辞失了理智。 冯川的沉默,令谢辞以为他是不想告诉自己。 杀气席卷而来,凛厉得快要撕裂空间。 谢辞很想杀了冯川,身上的魔气大涨。 饶是方才面对宗鳞的时候,谢辞都没有这般失态。 萧慕寻也揪紧了心,喊了句:“他兴许是激你的话,事实究竟如何,还是等查清了再说吧。” 陈栎也急忙道:“是啊是啊,掌门很疼师叔祖的,就算要举行双修大典,也会遵从师叔祖的意思,你别太激动了!” 谢辞捏紧了炼心枪,手上青筋凸起,许久才狠狠拂袖,背过了身去。 萧慕寻松了口气,朝冯川和陈栎道:“去上云六洲的通道不是随时都能打开,得隔一段时间才行。这段时间,你们便暂居魔宫吧。” 经此一战后,谢辞的魔君之位几乎名正言顺了。 九幽向来是谁拳头大就听谁的话,宗鳞败走不仅是失了面子,更是失了那些支持他的人的最后的信任。 季剑清所受之伤并不严重,调理几日也就痊愈了。 魔宫正式迎来了新主人,宋狰守着魔宫已有千年,滔滔不绝的说起魔君的登位大典。 “现在不能叫主上了,得名正言顺的叫魔君了!” 反观谢辞的脸色,却有几分难看,心思并未放在登位大典上面:“没杀死宗鳞,算什么名正言顺?” 宋狰看出他心情不佳:“主上,在云河的时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辞眉头紧蹙:“帮我查一件事,我要知道天衍宗近日的动向!” 宋狰:“属下一定尽力。” 三日后,众人微谢辞举行了登位大典。 殿内铺着玄色织金的锦布,有风入窗,无数长明灯立于两侧,摇曳着残光。浓烈的檀香于鎏金香龛飘出,熏得珠帘也披了一段香。 冯川冷着脸站在人群之中,陈栎扯了扯他的衣袖:“冯前辈,你消消气,谢辞如今成了九幽的魔君,今日是他的登位大典,要是被人看见你这副样子,怕是会被有心人做文章,觉得我们天衍宗针对九幽。” 冯川:“如今被困在九幽,叫我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陈栎:“师……咳,林轻云不是说去上云六洲的通道七日后便可打开吗?” 冯川满脸愁容:“还要足足等上七日!这个谢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分明骗他萧慕寻和少城主要双修了,他竟还沉得住气,办什么劳什子登位大典?” 陈栎干笑了两声:“……冯前辈,谢辞和师叔祖的事,我们还是莫要胡乱揣测了。” 冯川憋出了内伤:“我当初就在月淮城,谁也没我了解这事儿,看他们这样,我能不着急?” 陈栎悄咪咪的提醒:“不是都解除误会了么?林轻云不是谢辞找的替身。况且你看林轻云的本事,有没有觉得他像师叔祖……?” 冯川猛然朝他望去:“陈栎,你是怎么了?莫非也被林轻云给洗脑了?我当了这么久的医修,就从未见过比萧慕寻资质更好的了,这个林轻云算什么东西,焉能和他比?” 陈栎哀叹了一声,这个冯前辈自从徒儿惨死后,就变得格外护短,他以前也没这样啊。 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盖因大典已经正式举行—— 千年梧桐树上一声轻鸣,鸾鸟展翅,朝天空飞去。 桃花纷纷扬扬,殷艳似淬血。庭院奏起了编钟乐鼓,急管繁弦,到处一片喜色。 九幽人虽然崇尚力量,不注重这些繁文缛节。可魔君登位之礼,却是所有人都须得重视的。 “有请魔君——” 随着宋狰的一句话,一个人影由远至近,身穿极其贵重的繁复礼袍,衣摆曳地,浑身散发着霸气。 然而观他之神态,却冷到了极点,似是不爽至极。 宋狰在旁提醒:“魔君,今日四方的魔将都来了,还是高兴些……” 谢辞眉头紧皱:“我问你查的事如何了?” 宋狰:“有了些眉目,稍后便向魔君禀告。” 听了这话,谢辞脸色微霁,大步朝着屋内走去。 一场登位之礼办得尤为隆重,待谢辞登上高座,受天魔池中的精纯魔气洗礼,才算做是正式成了魔君。 底下众人面露欣喜,想起这些年来被宗鳞霸占着魔君之位,还真是饱受折磨。 “总算摆脱宗鳞那个疯子了。” “宗鳞又并非天生的魔,不过后天而成,凭什么成为魔君?现在可好了!新魔君定会带领九幽壮大。” “可我怎么觉着新魔君并不开心?一直臭着张脸?” 众人窃窃私语了起来,他们其中大部分都是见过谢辞的,可亦有少数没见过。 礼成之后,众人这才从两侧聚于中央,尽数伏拜在地,齐齐喊道:“魔君!” 坐在上方的谢辞颇为漫不经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便以这样的姿势许久,才听到一句声音:“起吧。” 其中一人却并未起身,一直跪在地上:“看魔君的模样并不高兴,可是有什么难事?” 这人倒是赤城之心,却引来人群之中的封捍嗤笑。 封捍抱拳道:“魔君是从上云六洲坠入九幽的,在上云六洲受了不少苦,不若乘此机会,咱们一举杀回去,为魔君报仇!” 那人有些诧异:“封捍,你是知道什么?” 封捍:“所知不详,不过一查便知。像是青炎宗和萧家,所做之事,真是罪无可赦,屠杀干净也无法偿还!” 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封捍眯起眼:“尤其是天衍宗的萧慕寻,还曾强迫魔君签订过生死契!” “竟有此事!” 谢辞在九幽早有威望,此事被揭开后,竟有些压不住。 谢辞眼眸幽暗:“够了。” 封捍仰起头:“魔君如今还袒护萧慕寻,可否是对他余情未了?” 场面顿时哗然一片,此事还是头一回听说! 好不容易盼来了个新魔君,可莫要像前几任那样,又为感情所迷,到头来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谢辞站起身来,殿内的长明灯顿时熄灭。 有风呼啸而入,吹得人心底发毛。 不知什么时候,谢辞已经来到了下方,在封捍面前低呢:“封捍,若非念在你跟随了我十年的份上,我今日定不会饶你。” 封捍浑身僵硬,转而又说:“正因为我跟在魔君身边十年,才不忍看着魔君泥足深陷。魔君不妨问问宋狰,他查出了什么?” 四周又重新亮了起来,谢辞朝宋狰望去,才瞧见他苍白的脸色。 他跪倒在地:“属下同封捍是好友,这才泄露了魔君所托之事。” 谢辞心沉了沉:“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宋狰不敢开口,害怕若是此刻告诉谢辞,便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宋狰心跳极快,额头的冷汗已经滴在了他的手上:“待、待明日,我一定告诉魔君!” 谢辞的心中生出几分怪异,又要等到明日? 他将繁复礼袍一掀,拿出了炼心枪:“我让你查的事,你竟隐瞒不告?” 这强势的姿态,令宋狰更是惊怕,他哆哆嗦嗦的说:“魔君,那件事已有了几分眉目,属下不敢上告,实乃并不确定这消息的真假,待到明日,破魂鸟从上云六洲回来,便可确定了。” 他说的破魂鸟乃是一种极小的鸟雀,纵然九幽的妖魔无法抵达上云六洲,这种鸟雀却可以。 不仅如此,这鸟雀通人话,为魔宫所驯养。 谢辞收回了炼心枪,只得按捺住性子。 登位之礼完毕后,众人才一一散去。 冯川和陈栎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等变故,不由一阵唏嘘。 等所有人走后,陈栎单独留下:“林轻云呢?怎不见他过来?” 谢辞满心都在想萧慕寻的事,哪能分心到其他人身上:“我怎么知道?” 陈栎:“你登位之礼,他一定会来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陈栎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这个傻谢辞,待师叔祖真出事了,他哭都来不及! 谢辞叫来宋狰:“林轻云人呢?” “请魔君跟我来。” 谢辞的心里升起几分古怪,只得跟了上去,想瞧瞧宋狰到底在耍什么诡计。 他的眼底闪过几分狠厉,倘若宋狰真的背叛,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然而宋狰只是领着谢辞去到了他的寝殿,并站在了门口:“便在里面,林医修说想为魔君调理,魔君进去便知。” 谢辞冷哼:“若是被我知晓你打了什么主意……” 宋狰却斩钉截铁的说:“属下绝不会背叛魔君!” 谢辞这才冷哼一声,朝着屋内走去。 四垂翠幕,烟丝自熏炉之中袅袅升起。 殿内并没有人,绕过了屏风,帷帐重重的床上却有微微耸动的人影。 谢辞走了过去,撩开了床幔,竟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林轻云? “宋狰,你这是什么意思!?”谢辞猛然朝门口望去。 宋狰:“属下只是想让魔君忘记那个萧慕寻,他不过是假善,如何配得上魔君?” 谢辞眯起眼:“他如何,不用你来评判!” 宋狰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回谢辞了:“方才属下撒了谎,破魂鸟于昨日飞回,早就带回了天衍宗的消息!” 谢辞:“说!” 宋狰跪在地上:“天衍宗会于十日后举行双修大典。” 长久的安静,在殿内蔓延开来。 宋狰和封捍都希望谢辞能忘了那个人,九幽的人做事向来直接,把林轻云送到他床上,便是为了此事。 然而悄然跟来的陈栎却看了一出大戏。 啧啧,真是精彩,都忍不住拍手称绝了! 不让人家喜欢师叔祖,结果转眼就把师叔祖送到了谢辞身边。 谢辞正想出去,可宋狰在魔宫都千年了,虽然效忠谢辞,却不忍看着他泥足深陷。在谢辞进去之后,便下了禁制。 这禁制不到三天,根本出不来的。 那个林轻云痴心一片的跟着魔君去了云河,怎么都比要和别人双修的萧慕寻强!他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大部分都希望林轻云能入了魔君的心里去。 宋狰加固了禁制,大门这才彻底关闭。 他松了口气,转身离开时,才看到暗处的陈栎,朝着他束起了一个大拇指。 瞧他那笑眯眯的样子,好似在说:“干得漂亮!” 宋狰:“???”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参加同学婚礼了,本来文案上请了假,看到评论才发现有小可爱没有看到,今天应该会双更,凌晨左右争取再写一更出来~ 爱你们么么哒!. .. ,, 99、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屋内静悄悄的, 谢辞的脸色阴寒可怖。 他试过许多次,发现这门根本打不开。 该死的! 得等到三日后? 床上的人似乎还在沉睡,并没有苏醒过来的样子。 没想到自己竟被人算计成这样!一想到天衍宗要举办双修大典,谢辞便如坐针毡,恨不得立马打开通道, 前去上云六洲。 不知过去多久,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几分反应。 谢辞脸色极度难看:“醒了?” 萧慕寻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力气全无。 谢辞:“你是如何中招的?” 萧慕寻闻到了屋内犀梨香的味道,瞬间捂住了口鼻。 谢辞察觉到了几分端倪:“怎么了?” 萧慕寻望向了他:“你也不要闻,是犀梨香。” “犀梨香?”谢辞不是医修,自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萧慕寻才解释道:“犀梨香对意志不坚定的人来说,有移情之用。” 谢辞脸色沉了下去,表情越发可怖:“好啊, 宋狰竟然打的这个想法!” 他原本还怀疑林轻云是和他们一伙的,却看到他用繁复的袖袍遮盖住了脸,徒留一双湿漉漉的眸子, 如烟雨中的海棠。 谢辞心下闪过几分怪异, 这双眼睛也太像某个人了。 可他上一世便识得林轻云,若说他们二人是同一个人, 谢辞打死都不信。 谢辞走到那边,将香炉打翻在地。可屋内紧闭,犀梨香的味道无法散出,香腻入鼻,钻入心尖。 “你睡这里, 我去那边。” 萧慕寻挣扎着起身,头昏昏沉沉,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在摇晃。 谢辞皱紧了眉头:“别动。” 柔弱起来就更像了,像山巅的冰雪,手心的炙热都会将他融化。 萧慕寻抬眸:“这寝殿不是有密道吗?进密道躲一躲,等犀梨香散去……” 谢辞:“所有的出口都被堵死了。” 萧慕寻:“……” 他微微蹙眉,用手撑在案几上,若非如此,怕是连站也站不直了:“那这偌大的寝殿总该有浴池吧?水可阻隔犀梨香。” 他到底是医修,比自己懂了许多。 谢辞点头:“那便过去吧。” 等他朝着那边走去时,才听见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原是珊瑚笔架上的数枝毛笔掉落在地,殷红的颜料被打翻,撒了一地。 而萧慕寻此刻穿着素白衣衫,连脸色都无比苍白,颜料打落时地上溅起几滴在他的衣摆和手上。 萧慕寻轻咳了几声,用手捂住了唇,颜料便染在脸颊些许。 酡红得好似醉酒,眼瞳浮光霭霭,山水皆在其中。 谢辞一时怔住,心底的怀疑更深:“你……” 萧慕寻有种逞强被人拆穿后的心虚:“只是初醒,所以才没有力气,我平日不是这样的!” 谢辞紧抿着唇,紧紧的打量起了他。 萧慕寻被这目光看得发虚:“犀梨香……” 谢辞:“怎么了?” 萧慕寻轻声说:“犀梨香对意志不坚定的人来说,有移情作用。” 这是他第二次提醒了。 谢辞才骤然间回过神来,脸色几分难看。 那他方才就觉得林轻云和萧慕寻之间有几分相似,就是因为那怪香的影响? 谢辞越想脸色越是难看,又瞧见身后的人还站不稳,便以灵气将他整个人抬离地面:“放松,我带你过去。” “……”萧慕寻整个人飘在半空中,安然的把手放到了肚子上。 他保证!如果现在不是戴着面具,谢辞绝对会抱他过去! 算了,这种宛若厉鬼的方式飘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等好不容易抵达浴池处,水雾缭绕,将整个白玉浴池笼罩其中,犹如仙境那般。 池边几个花瓶里都插满了殷红桃花,为白玉浴池增添几分色彩。 谢辞利用池水,以灵气凝于掌中,形成了一道透明水幕,活生生将犀梨香阻隔在外。 萧慕寻这才松了口气,夜已经很深了,他眼皮都有些撑不住。 谢辞隔他老远:“休息吧。” 终于闲下来了,这才有了些时间。 萧慕寻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倚在池边:“三日过后,你是打算去天衍宗?” 谢辞沉默以对,像是默认了他的话。 萧慕寻又试探:“那你还恨他么?” 谢辞眼神微闪,也许是四周的热气,令他整个人不再紧绷,放松了许多:“那日在月淮城时,苏明瑾告诉我他为何没杀我,是想以情字来牵绊我。这一次去天衍宗,我想问个清楚,就算是死心,也得给我个答案。” 萧慕寻猛然朝他望去,所有的倦意全都消失不见。 苏明瑾……? 他扮成林轻云待在谢辞身边好几日,总算是抓住了两人矛盾的线头。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谢辞之间的矛盾,乃是因为谢辞的误会。 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苏明瑾的参与,甚至说了这样的话。 萧慕寻捏白了手:“苏明瑾的话你就信?” 萧慕寻眼底含了愠色,此刻对苏明瑾的厌恶达到了极点。 谢辞望向了他:“……听你这口气,似乎连苏明瑾也知道?” 萧慕寻这才发现自己的情绪过激:“……你也知道,我特别敬重萧慕寻,听到旁人诋毁他,自然要说句公道话。” 谢辞淡淡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萧慕寻又问:“那你遇到了苏明瑾,后来呢?” 谢辞的眼底浮现些许血腥:“后来……我对他用了搜魂,没杀了他,不过苏明瑾大约已经变成白痴了吧。” 谢辞不愿再提及苏明瑾半句,不给萧慕寻反应的时间,很快便饶过了这个话题。 “有件事,我须得告诉你。” 萧慕寻:“什么?” 谢辞:“你纵然对我有救命之恩,可除了他,这一辈子,我谁也不喜欢了。” 他冰冷的撇清关系,令萧慕寻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谢辞皱眉:“……很好笑?” 萧慕寻嘴角弯弯,心里像是吃了蜜糖那般。 他轻轻摇头:“没有,我只是诧异九幽的魔君也会说这些情话了。” 谢辞:“……” 情话?他不是劝他断了念想吗? 两人不再对话,很快便各自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去多久,萧慕寻恍惚间睁开眼时,外面已经亮开了一点点。 而谢辞手里像是握着什么东西,凝视着,一动也不动。 旁人或许不清楚那是什么,可萧慕寻一眼便察觉了出来。 ——生死契。 三年前,他因家主萧月明之死,亲手毁掉了生死契的玉片,想放谢辞自由。 萧慕寻怎么也不会想到,谢辞会捡起了那些碎掉的玉片,还大致将它复原。 萧慕寻眼眶微热,冰冷了许久的心像是泡在温水中,渐渐融化开来。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谢辞很快便将东西收回:“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 “过去多久了?” 谢辞:“一天一夜。” 萧慕寻微怔:“那离禁制打开,岂不是还有两日了?” 谢辞点头:“我要去天衍宗抢亲。” “抢什么?”萧慕寻怀疑自己听错了。 谢辞重复了第二遍:“抢亲。” 萧慕寻大惊失色:“你想清楚啊!那消息不一定是真的。天衍宗的掌门怎么可能不顾萧慕寻的感受,擅自答应同月淮城结亲!你现在是九幽的魔君,他们故意传出消息,很有可能是为了逼你出现!” “正是因为想清楚了,才会这么说。” 谢辞傲气的微微仰头,“他是我的道侣,怎可拱手让给旁人?” 萧慕寻:“……” 你一个人抢空气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辞去抢亲,一个人的婚礼,抢空气道侣。 然后猛然发现,要抢的道侣就在自己身边,为什么我还有点幸灾乐祸想笑哈哈哈哈。 掉马就这几章,很快了~. .. ,, 100、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话是再也憋不住了, 他现在就想告诉谢辞! 萧慕寻刚张开嘴,门外便有一个人影悄然走进。谢辞已是金丹期,之前又在登位大典上接受了天魔池的洗礼,修为已是精纯了许多。 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令谢辞很快便分辨出了到底是谁。 “襄岚。” 谢辞的话音刚落下, 外面便传来少年的声音:“主上的修为是越发精进了,那么远都能分辨出是我。” 谢辞走到了前面,修长的剪影映在窗上:“我这两日研究禁制,发现根本无法从里面破开,解开禁制的地方在外面。” 襄岚睁大了眼,立马找了起来。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不同:“的确如主上所料!” 谢辞以命令的口吻道:“襄岚,打开它。” 襄岚一时为难:“可宋狰那边……” 谢辞面色泛冷:“九幽和上云六洲的流速不同,宋狰下禁制就下三日, 是想让我错过天衍宗的双修大典。” 襄岚睁大了眼,这才明白宋狰的意图。 襄岚之前才道他傻,觉得谢辞不会因为一个区区的犀梨香, 便移情别恋。现在想来, 他真正的目的却在于此。 把林轻云也一同关在里面,无非是借此来拖延时间。 他打从一开始就没觉得主上会移情他人! 襄岚急急忙忙的问:“那林轻云呢, 他可有事?” 谢辞淡淡的瞥了身边的人一眼:“你将禁制打开,不就能看到?” 襄岚做事鲁莽,不计后果,一听谢辞这么说,握紧了拳头, 灵气紧贴肌肤上。他直直的朝着前方打去,拳风扫过之处,禁制片片碎裂。 等宋狰赶来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睁大了眼:“襄岚!你怎可放魔君出来!” 谢辞低下了头,身上魔气大盛,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再无人可阻止他了! 谢辞每踏出一步,地上的白色玉石板,面前的镂空雕花朱窗,纷纷碎裂成末。 只听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前方已经破开一个大洞。 视野骤然间开阔,再无遮挡。 宋狰拦在谢辞面前:“既然萧慕寻不喜欢魔君,咱们何必去吃这个苦头!” 谢辞:“滚开。” 宋狰痛心疾首的说:“魔君,你到底何时才能看清现实!” 谢辞气势微沉:“我让你滚开。” 宋狰心口猛跳:“魔君此刻出来也无用,通道得十日才能打开,离上一次在云河,现下才过去五日。” “你忘了我十年前是怎么打开通道的?”谢辞颇为漫不经心。 宋狰心沉到了谷底,他下禁制的原因,便是担心这个。 看来魔君心意已决,任谁都不能更改了。 “献祭打开通道,须得九幽的大妖才行。”宋狰目光闪烁,“魔君是打算献祭谁,我么?” 谢辞嗤笑了一声:“又想拖延时间?” 他不上这当! 谢辞顿时乘风而起,身影消失得极快。 宋狰无法离开魔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辞离开。他着急万分,又瞧见想偷溜的襄岚,顿时暴跳如雷:“都是你坏事!” 襄岚浑身僵硬:“我、我只是觉得主上求一个结果也好。” 宋狰:“你啊你,为何考虑如此单纯,让我说你什么好!” 襄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衍宗和月淮城的双修大典举行得这样着急,不就是想引魔君出现?”宋狰看向了远方,“现在看来,是真要如他们所愿了。” 远处重峦叠嶂,山岚袅袅,天空深沉似海,犹如墨汁打翻在地。 谢辞衣袍飘扬,御风云间,周身都像是萦绕了一层薄薄雾气。 过去好一会儿,谢辞才来到一处沼泽,里面涌动着黑泡,芦苇已长得老高。 谢辞手握炼心枪,朝下狠狠一掷,里面的大妖哀嚎一声,冰霜便将整个沼泽冻结了起来。 他在九幽的这十年来奇遇不断,又因魔血觉醒等原因,体内的水灵根已趋近于冰灵根。前几日受天魔池洗礼,体内的灵根已经彻底变异。 谢辞如今不必逆转灵气,随手便能使出冰属性的法术。 一个巨大的阵法出现了面前,冰霜于风中飞舞,不断有碎屑飘扬其中。 谢辞很快便跳入其中,迟迟赶到的萧慕寻没能拦住谢辞,看见谢辞的身影已经消失,咬了咬牙,只好一同陪他跳了进去。 等黑暗散去之后,便来到了上云六洲。 萧慕寻颇有些恍惚,艳阳刺目,淡金色的阳光冲破了云层,自苍穹洒落树梢。 他这是……回来了? 谢辞已经是金丹期,纵然他尽力追了上来,也赶不上谢辞的速度。 眼下两人一前一后的跳入通道,却就此分散,萧慕寻朝四周望了望,知晓这是天衍宗山下的小镇,却没能看到谢辞的踪影。 他走到了树林之中,将脸上的面具掀开,又重新换了套衣衫,这才准备朝着天衍宗走去。 时间急迫,半点儿都不能浪费! 然而正当他打算回天衍宗时,却被一人拦了下来:“小师叔!?” 萧慕寻回眸望去,震惊的喊:“你怎么在这里?” 莫钧青连忙解释:“我听人说陈栎和冯川最后消失的地方,便是在这里,我便想过来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萧慕寻急忙问:“天衍宗和月淮城的双修大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钧青:“……原本这只是月淮城的意思,可后来陈栎和冯川消失,便有人查到此地出现过通往九幽的通道。” 萧慕寻:“所以你们便怀疑是谢辞?” 莫钧青点了点头:“发生这件事之后,天衍宗全宗上下都戒备了起来。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小师叔你在临曲崖,掌门本想问问你谢辞的事,哪知道掌门寻遍了临曲崖,才发现你也不见了。” 陈栎和冯川的事还能慢慢查,萧慕寻的消失却是大事。 事情越闹越大,为了引谢辞出现,才用了这招。 莫钧青宽慰着萧慕寻:“小师叔放心,天衍宗放出消息时,并未提谁和谁的双修大典。” 莫钧青没参加那个双修大典,纯粹是想眼不见心不烦。 萧慕寻:“现在哪里需要担心这些!我这段时间一直待在谢辞身边,见到了前魔君宗鳞,他说和祝明霄达成协议!” 莫钧青顿时冷汗涔涔:“这……” 他仔细一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好似就是祝明霄。 莫钧青是能理解掌门的,毕竟天衍宗附近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三年来,上云六洲到底是乱了起来,四方各地都出现了九幽的妖魔。 谢辞又掌控了半个九幽,若说跟他毫无关系,掌门根本不相信。 当祝明霄提出想引谢辞出现时,他想了许久,才答应了祝明霄。 莫钧青着急的说:“这些天看到的祝明霄,的确有些奇怪,和之前看到的他不同!” 萧慕寻:“他是生了心魔,我们快回天衍宗!” 莫钧青这才急忙乘风而起,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天衍宗。 然而刚一进去,便撞上了祝明霄和谢辞二人间的对持—— 一串如鬼泣一般的急音传来,音刃搅烂了白色的梨花,花瓣随风飞舞了起来,如翩翩的蝶。 祝明霄:“我就知道你会来。” 青玄琴对炼心枪,自然更胜一筹。 然而筑基期的祝明霄还无法完全发挥出青玄琴的威力,谢辞已是金丹,轻而易举的便抵抗住了音刃攻击。 祝明霄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论实力,他的确不如谢辞。 不过在谢辞来之前,月淮城派出了许多金丹期埋伏在此。 祝明霄:“这四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以为自己来了之后,还能离开?” 谢辞用炼心枪的枪尖指着祝明霄:“说,他在何处!” 纵然被包围,谢辞依旧不折半分傲气。 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经不是那个能受人摆布的筑基期了。 谢辞心沉了下去:“让他出来见我!” 祝明霄:“便是他令我这样做的,斩草除根的道理,你难道还不懂?” 谢辞心如刀刺,体内灵气紊乱:“你骗我。” 祝明霄早已生出了心魔,阿寻即使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却唯独不可以喜欢谢辞! 谢辞上一世杀了阿寻,便要以防后患,先杀了谢辞! 祝明霄杀意尽显:“若不是他答应了,我又怎么可能会在天衍宗举办双修大典,引你出现?” 月淮城的几个金丹期已经将谢辞围困住,只消祝明霄一声令下,便要立刻动手。 谢辞全身的魔气都爆发了出来,冲天一般的黑雾高至数丈。他周身都萦绕着冰冷刺骨的冰灵气,寒意让他四周笼罩了一层薄薄雾气。 场面一触即发,几个金丹期已经施展了法术。 “住手!” 一个声音自远方传来,众人停下了手中攻击,齐齐朝那边望去。 萧慕寻一身红衣,似山林中开得极艳的榴花。骤然望去时,好似天地都只剩下了这一方艳色。 韩英怔怔的看着,这场面和三年前在月淮城的时候好生相似,那时的萧慕寻亦是这样,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护下了谢辞。 那日的场景再次重演,令韩英颇有几分恍若隔世。 祝明霄:“阿寻……” 他已有三年多未见萧慕寻了。 萧慕寻却站在谢辞面前:“你为何以我的名义引他出现!?” 谢辞方才犹如行走在黑暗之中,萧慕寻的出现,才令他寻到了幽深小径里的一道光。 他回过了神来,怔怔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背影。 祝明霄是以他的名义在引自己出现……? 他方才的话,果真是骗人的! 祝明霄:“我那是想保住你的命!” 萧慕寻却斩钉截铁:“我说了,他不会害我。” 祝明霄:“那三年多以前在萧家的事算什么?” 萧慕寻皱眉:“若非你在月淮城拦住了我,我又怎么会去晚了一步?不仅放跑了萧出云和宗鳞,还害得家主惨死?” 祝明霄脸色泛白。 萧慕寻:“我信任你,可你做了什么?我陪谢辞进入牢中,是想引出苏明瑾,令你抓住他。可我等了许久,你却迟迟未来!” 祝明霄手捏得泛白:“我是背叛了你的信任,可我喜欢你,抓苏明瑾做什么?好让你和谢辞在一起?阿寻!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他,可谢辞不一定能背负得起你这份喜欢,他曾对你痛下杀手!” “他自然担得起!” 萧慕寻伸出了手,太阴之火在掌心燃烧,“你要对他动手,先和我打一架。” 他如此护着谢辞,已让祝明霄心神大乱。 而萧慕寻和祝明霄的话,已让谢辞犹如身处梦境。 是啊,他做梦都不敢这样想。 谢辞身上的魔气渐消,沙哑着声音:“你……” 萧慕寻苦笑着:“原本想告诉你的,可一路从九幽到上云六洲,你跑得这么快?我如何追得上你?” 九……幽? 谢辞尚未反应过来,韩英已经和萧慕寻打了起来。 乾坤袋被击中,里面所有东西都撒了一地。 一张面具滚落到了谢辞的脚边,他弯腰捡起,脑子空白一片,不由捂眼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谢辞心脏酥麻,握住了炼心枪,将萧慕寻拉入自己怀中,笑得肆意张扬:“我已成了九幽的魔君,何须你来保护我?” 自此往后,他再没什么惧怕之事了。 哪怕捅破这天,有身旁之人在身侧,也一无所惧。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明霄的人物线还没完,别着急~. .. ,, 101、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看到这一幕, 祝明霄的心好似刀山火海之中,红着眼,脸上带着几分扭曲,将那张矜贵俊美的面容都撕裂了一般。 他忽然盘腿而坐,将青玄琴放置腿上, 纤长的手指放到了琴弦上面。 尖锐而高亢的音刃袭来,使地板都成了白色齑粉。 谢辞手中凝冰,枪尖所扫之处,寸寸凝结出冰花,不仅击退了韩英,又施展了术法,面前一道厚重的冰壁瞬间阻挡住了音刃的攻击。 一己之力,万人莫敌。 底下那层低阶修士以被劲气震飞, 唯独只剩下眼前这几个金丹期,以及祝明霄而已。 韩英同几个金丹期交换了眼神,便立马站到了特定的位置。 谢辞眯起眼:“怎么?还想用十年前那一招?”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了, 昔日之耻, 便今日全部讨回! 不等他们攻击,谢辞便主动发出了进攻。萧慕寻控制着灵气, 一点点的为谢辞施放术法,为他修复那些被音刃袭到的伤口。 他从未见过这样快的身法,犹如鬼魅一般,令人看不真切。 谢辞的实力的确大涨,虽不及前世, 可经受住了天魔池的魔气洗礼,金丹期内已经鲜少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韩英等人快要支撑不住,紧咬着牙关朝着祝明霄大喊:“少城主,快!” 一道惊人的亮光骤然刺痛了萧慕寻的眼,他以袖遮挡,这刺目的强光根本无法看清前方。 地面竟摇晃了起来,天衍宗大殿竟骤然虚化。 青玉石板好似豆腐那般,踩在地上十分柔软,根本站不直身体。 很快,青玄琴的音刃便撕裂了空间,地上骤然出现一道璀璨银河,整个天衍宗大殿不见了,银河将他们尽数包裹其中。 这些事只在一瞬间出现,根本来不及出去。 萧慕寻猛然朝谢辞大喊:“小心,是虚玄幻境!” 然而谢辞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黑暗,萧慕寻努力的伸出了手,来不及抓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黑暗中的猩红鬼手拉了进去。 萧慕寻站在黑暗之中,祝明霄立于真正的天衍宗内,两人遥望对方。 外面透进来的光亮越来越少,画面也渐渐缩小,再不出去,恐怕就没机会了。 祝明霄朝着他伸出了手:“阿寻,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救你出来。” 萧慕寻却没有动:“这些都是你算计好的?” 祝明霄:“你我的双修大典,到底要得到你的首肯。天衍宗的掌门怎么可能在你没答应的情况下,便宴请宾客观礼?” 这些前来贺礼的各宗掌门,皆是虚玄幻境所致。 萧慕寻自嘲的笑了声,是笑自己不够深思熟虑。 其中分明有违和之处,他却没来得及深想。 或许从一开始,天衍宗便只是放出消息会举办双修大典,至于谁和谁,根本没有告知。至于祝明霄如何说服掌门的……便是虚玄幻境了。 根本没有双修大典,也根本没有任何宾客。 萧慕寻不再说话,而是毅然决然的转身跳入了更深的裂缝之中。 祝明霄站在外面,眼睁睁看着虚玄幻境的出口关闭,再无一丝光亮渗入进去,一同他此刻的心。 祝明霄的手捏得极白,指甲深深嵌入了手掌之中,鲜血从手心滑落。 为何,三番四次皆是如此? 祝明霄的心彻底冰冷了下去,对谢辞起了前所未有的杀心。 虚玄幻境成为一颗黑色的圆珠,落入了祝明霄的手心之中,沾染了他手心的鲜血。 韩英迎了上去:“少城主,萧慕寻也被困入其中了,这可如何是好?” 祝明霄:“若是有元婴修为,便能将阿寻从里面拖出来了。” 韩英微怔:“那魔君谢辞呢?” 祝明霄眼底翻滚着浓烈的杀意:“我要把他困在虚玄幻境之中,困到老,困到死,困到再无出现的可能。” 萧慕寻忽然惊醒,好似做了个噩梦,令他冷汗涔涔,一身粘腻。 他微微的喘着气,才惊觉自己倒在了雪地之中。 等等,雪地……? 分明之前是惊蛰时分,冰雪消融,春光融融,如今又怎会下雪了? 萧慕寻头疼欲裂,中间好似缺失了一段记忆,令萧慕寻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只余下这明显的痛感罢了。 对了,萧家! 他记得自己是要去萧家的! 萧慕寻从雪地之中起身,他的身体分明已经处于崩溃,时不时会吐血。可现在神清气爽,哪里还有什么疼痛? 他越发的感觉到怪异。 等来到萧家之后,才瞧见大火蔓延,泼水成烟,几乎将整个萧家都要烧干净。 地上满目尸体,鲜血几乎流遍了整个萧家。 可萧慕寻却没有停下,他就像是知晓谢辞在何处,直直的朝着月盏楼走去。 天是灰蒙蒙的,大雪漫天飞舞。 萧慕寻走到了屋内,四下查探后,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心里的怪异感更深,他正要离开,却听到庭院内两个交谈的声音—— “看到眼前这般情形,你可还满意?” “我要让萧家人一个不留的全部死光,现在只刚好去了一半,我如何能满意?” 是萧出云和宗鳞! 萧慕寻眉头紧皱,浑身都紧绷了起来,悄然蹲了下去。 宗鳞:“这些天你待在萧月明身边,对他一日日的用毒,就是为了控制他,让他亲手去杀萧家的人?” 萧出云冷笑:“不仅如此,还得物尽其用,令他故意撞到谢辞的枪上,这样一来,萧慕寻便会和他决裂。本来用萧淼效果会更好些,只可惜……萧淼都身受重伤了,还日日防备着我接近。” 萧慕寻脸色难看,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生怕被外面两人察觉。 宗鳞:“你如何做到萧慕寻‘恰好’撞见这件事呢?” 萧出云:“不必担心,苏明瑾去了月淮城,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分裂他们二人。谢辞出走,很快就要抵达萧家了。而萧慕寻……” 萧出云的语气一顿,眼神微微闪烁:“我来之前,看到他倒在大雪里,很快便要苏醒过来。” 宗鳞嗤声道:“萧出云,你连苏明瑾做的事都算得一清二楚,该不会是你撺掇他去了月淮城的吧?” 萧出云眯起眼,并未否认。 宗鳞顿生几分恶寒,从一开始利用萧家对萧慕寻那古怪的重视,将他骗回了萧家,囚/禁在摘星楼。又利用苏明瑾和祝旭间的关系,令他去分裂二人。 手上半点血都没沾染,坏事都让别人去做了。 这份心计,才令人可怕。 宗鳞:“那之后呢?” 萧出云:“之后……把虚玄幻境的黑珠交给祝明霄,令他来替我们动手。” 听到这话的瞬间,萧慕寻的脑海里便被塞进了无数记忆。 他想起来了,虚玄幻境!! 萧慕寻的眼底浮现惊涛骇浪,没想到三年前萧出云便把他们算得这么深! 外面还说了什么,可萧慕寻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宗鳞很快便离去,徒留萧出云站在原地。 他喃喃自语的说:“若不是我下不去手杀你,何须花这么大的功夫。” 正当此时,谢辞已打开了月盏楼的门。 接下来,便是萧慕寻所熟知的一切了。 萧出云站在暗处,控制着萧月明撞上了谢辞的炼心枪。正巧萧淼推开了门,完全将这一幕收入眼帘,同谢辞反目。 萧淼抱着萧月明的尸身,痛苦的询问:“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萧慕寻浑身发颤,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一夜怕是谢辞最深的梦魇,萧出云早早算计好了,让谢辞一遍遍的经历这些,失去之后记忆的谢辞只会困在其中,再也无法出去。 萧出云定然以为经此一事后,他和谢辞会就此决裂。 可萧出云算露了两件事,第一,谢辞和他的重生;第二,林轻云便是萧慕寻。 正是因为这两件事,才没有按照萧出云所设想的进行下去。 萧出云瞧见萧淼和谢辞对立后,便满意的离开了月盏楼。 在他离开不久,萧慕寻便一把推开了屋门,从月盏楼屋内走了出来。 看到他的时候,萧淼不由声音哽咽的喊:“寻儿……” 这不是三哥。 萧慕寻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次睁开眼时,理智已经回来了。 虚玄幻境里的人物除却他和谢辞外,其余全都是假的。 谢辞紧抿着唇,如那一夜的态度:“我来取生死契,自然要杀了他。” 果然是一模一样…… 萧慕寻试着叫醒谢辞,只有他醒过来了,才有可能合力冲破虚玄幻境。 萧慕寻:“谢辞,你醒醒!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们被困在虚玄幻境之中了!” 谢辞眼底浮现几分惊讶,还未等到他们有所反应,又是昏暗一片。 萧慕寻在黑暗来临之时点燃了太阴之火,以极大的疼痛保住了记忆。 萧慕寻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在大雪之中。 他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身粘腻。 萧慕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微微发颤。 又重来了。 无止境的黑暗,如潮水一般,让萧慕寻快要窒息。 上一次绝非他们经历萧家灭族的第一次,大约已经许多次了,所以他每每醒来的时候,才会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失败了多少次? 萧慕寻不敢去深想,因为这么想下去,带给他的恐怕只有绝望。 他再一次起身,以太阴之火在体内燃烧,无数的疼痛令他的理智保持着绝对清醒。 不能直接告诉谢辞,会再一次重来的! 越是待在里面,他们二人的记忆便会越发混乱,必须尽早出去! 再一次来到月盏楼,萧慕寻却按捺不动。他接过了萧月明手中的生死契,为了出去,再一次在谢辞面前捏碎。 他心痛难忍,唇色惨白,却还是要这么做。 这么多次的重来,令萧慕寻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打破这个幻境不行,必须由谢辞自己打破。 因此,他必须按照三年前,谢辞记忆中的自己来演。 “你日日夜夜牵挂的,都是因为这个东西吧?” 手里是萧月明方才交给他的生死契,萧慕寻紧紧握住,手上竟然在打颤。 可他不敢犹豫,还要忍住一切疼痛的说,“你不是想毁掉这东西?若是能毁掉,你就不会再被我束缚了。” 谢辞:“你想做什么?” 萧慕寻:“自然是将生死契毁掉,全了你的心愿,也全了我当初对你的承诺。” 在生死契毁掉的那一刻起,两人都感受到了强烈的痛感。 萧慕寻摇摇晃晃,被萧淼扶着离开了月盏楼。 临走前,他试着留下了一句话:“谢辞,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信你。” 虚玄幻境并未动荡,这句话模模糊糊的传达到了谢辞的耳朵里,令他精神恍惚。 谢辞无比痛心,低着头怔怔的看着雪地中早已碎裂的玉片。 玉碎难补,情消难留。 他弯腰一片片的捡起,上面还沾染着萧慕寻手心里的鲜血。 他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受不了半点虚假的感情,自从苏明瑾告诉他,萧慕寻不过是想用情字困住他以后,谢辞的心底就生出了心结。 他恨极了,却不是恨萧慕寻,而是轻易便喜欢上他的自己。 分明是假的,还要如飞蛾扑火一般,一头撞上去。 而萧慕寻的话,却令谢辞怔在原地。这种时候了,生死契毁了,萧月明死了,他却还在信他? 谢辞飞快的将玉片收回乾坤袋,连武器也不要了。 他追了出去,犹如一个孤魂在阴间游荡,分不清方向。在寻到前方还未走远的人时,他的眼底才有了几分光亮。 “算我输了,好吗?” “就算你真如苏明瑾所言,想用情字来困着我,我也甘愿入局。” 他心甘情愿的让他骗,一软再软,一退再退。 萧淼回过头,迟疑的朝萧慕寻喊:“寻儿,谢辞追上来了,要等他吗?” 真是奇怪,平日一个行事乖戾,不怕天不怕地的人,却独独怕失去他? 萧慕寻心底酸涩得厉害:“苏明瑾鬼话连篇,你也相信?” 谢辞本是不信的,可萧慕寻亲口说那日在碧岭秘境对他说的喜欢,乃是他误会了。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谢辞朝前方走了几步,一步步的奔向萧慕寻所在的方向,好似是飞蛾奔向黑夜中的一盏烛光。 萧慕寻也没走,而是站在原地。 若非被虚玄幻境限制,他也会如谢辞那般迎上去。 谢辞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低低的喊了句他的名字:“寻儿……” 萧慕寻费尽所有的力气克制自己,他的目的是让谢辞亲自打破这个噩梦,这样两人才能从虚玄幻境里走出去。 他轻咬了下舌尖,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别在此刻做出回应,会前功尽弃。 萧慕寻一直低着头,令谢辞无法分清他此时的表情,雪花顺着他的发梢滑落,让萧慕寻的身影看着格外单薄。 谢辞想伸出手去抱住他,萧慕寻却退了一步。 他的手僵在半空,又默默收回。 他在抗拒着自己。 原以为谢辞这样便会离开了,可谁知谢辞却并未走,而是执拗的拉住了他的手腕。 萧慕寻微怔,却笑出了声。 这次是由谢辞改变,并非是他。 这样是否就意味着,可以走出虚玄幻境了? 萧慕寻缓缓抬头,瞧见谢辞身上肩上都堆满了白雪,仿佛一座冰雕伫立在红艳欲滴的梅花树下。 萧慕寻眼眶炽热:“都这样了,你还不走?” “我说了,算我输,心甘情愿的让你骗。” 眼眶有泪水滑落,萧慕寻却想要笑。小心翼翼的抬头时,见谢辞没离开,仅此一眼,便满心欢喜。 谢辞沙哑着嗓音,于风雪中,于红梅树下,向他告白。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只要我喜欢,就无所谓阻碍。” “明明命中没有,我却强求到十分。” 四下骤然轰塌,虚玄幻境如蛋壳般尽数碎裂。 萧出云创造出了个虚假的世界,以谢辞的愤怒和无法容忍萧淼的欺骗做养料,而如今,他却主动接受。 黑暗被冲破,天降破晓,有一缕光渗透了进来。 萧慕寻拉住了谢辞的手:“走,出去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一幕了,从萧家事件就开始想,然后终于!qaq 谢辞的感情线升华终于整完了!从一开始的被挑拨生出心结,到你骗我也没关系,呜呜呜。. .. ,, 102、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夜已阑珊, 屋内寂静,明烛落下茜色的烛泪。 一面轩窗,便隔绝了外面的融融春光,屋内的人影越发寂寥。 他们一路跋涉,来到了和月淮城交好的一个宗门里。韩英已经去请元婴老祖了, 屋内唯剩祝明霄一人。 暗处走来一个人影:“既然已经捉住了谢辞,少城主为何还不履行承诺?” 祝明霄听出了这声音:“阿寻也在虚玄幻境之中,待阿寻从里面出来,至于谢辞如何,随便你们处置。” “这可不行。”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窗门开始猛烈拍打。 祝明霄冰冷的朝着那边望去,才瞧见了一个白如雪妖的人影,他的长相原本如水墨般俊美儒雅, 却因过分的苍白而近似妖。 祝明霄如临大敌:“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出云眼底浮现一道精光:“我答应你的事不是已经做到了吗?谢辞不正在这虚玄幻境里面?” 他的身影犹如鬼魅,很快便入到了屋内。 祝明霄:“阿寻也在里面。” 萧出云:“那又如何?” 祝明霄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瞬间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他拿出了青玄琴, 以体内流火催动, 勾起那根最特殊的琴弦,音刃便朝着前方袭去。 琴身嗡嗡作响, 这一勾便是一条火龙。 萧出云闪身躲过,火龙飞出老远,如流星坠地般砸到了屋外。 然而事情却还未完,又听几声琴音响动,尖锐刺耳的声音令屋内花架也为之颤.动, 花瓶、茶杯、玉器尽数砸坏。 几道火浪攻势更强,可怕的是青玄琴的声音令人刺耳,若是寻常人在此,早就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在地上打转了。 萧出云却极能忍痛,双耳已经出血,却岿然不动。 他唇角露出些许残忍的笑容,眼眸幽深得仿佛是望不到边际的渊薮。 他手里的阵盘散发出耀眼的光辉,瞬间将整个屋子笼罩其中,方才的火龙也消失不见了,像是被这黑暗给吞噬了一般。 萧出云:“你和苏明瑾还真不愧是兄弟,一个二个全都是如此。” “滚!不要拿我同那个废物比!” “难道不是么?”萧出云招招狠厉,“苏明瑾的心性都已经扭曲,你不也生出了心魔?明明都这个样子了,还在以最温柔的方式对待萧慕寻,不肯算计他。” 祝明霄这才发现,自己所用的任何攻击都无效了,他是落入了对方的阵法之中? 是他拿出来的那个阵盘! “祝明霄,你不蠢,只要你想对付他,有无数种办法。” “我不屑用!” 祝明霄拿出了腰间的软剑,直直的对准了萧出云手里的阵盘刺去。 然而萧出云却笑出了声:“你果然会刺过来。” 他手心的阵盘已经毁坏,可四下根本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被骗了? 从一开始起,萧出云就是故意给他看阵盘的! 萧出云乘机夺走了虚玄幻境的黑珠,不由的眯起眼:“我若是捏破,萧慕寻和谢辞都会死在里面。” 他的手在一点点用力,继而又停下。 可笑的是他也跟苏明瑾、祝明霄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他们对萧慕寻是爱,他却是更复杂的一种感情,连他自己都理不清。 萧出云用余光瞥向了祝明霄,见他浑身僵硬,呼吸几乎凝滞。 萧出云:“我忽然又不想捏碎它了。” 祝明霄是个聪明人,一眼便明白萧出云的意图:“你有什么条件?” 萧出云眼底涌动着黑暗,比起苏明瑾来说,他更不喜欢祝明霄。半只脚都踏入深渊之中,还怕完全踏进来? “还是和聪明人说话舒服。”萧出云轻声笑了起来,“这阵法一旦发动,连我这个布阵者都无法操纵。可我却知道破开阵法的方法。” “什么方法!?”祝明霄追问。 萧出云:“这就看看你能不能答应我的条件了。” 祝明霄:“……” 萧出云:“还在犹豫?那等破开阵法后,我把黑珠给你如何?你总不想看着我捏破这黑珠,让他们永远死在里面吧?” 祝明霄冰冷的望了过去:“我答应你便是。” 萧出云鼓起了掌,那声音显得无比刺耳:“破开阵法的条件很简单,在离你十步远的地方,便是破阵所在。只是……以你现在的身体,破除阵法或许会撑不住。” 祝明霄没有半点犹豫,而是走到萧出云所说的位置,用腰间软剑刺到那边。 这阵法尤为古怪,但萧出云所言不假。 祝明霄额头青筋凸起,把软剑插入的那一刻,四周的黑暗便全都往回缩,全都塞满到这个地方,他紧紧握住剑柄,不敢松开,可实质已经被震得丹田疼痛。 不知过去多久,一望无垠的黑暗总算消失,天空有雨滴落下。 下雨了? 祝明霄咳出血,朝天空望去,只听轰隆一声,电闪雷鸣。 萧出云手里的黑珠应声而落,滚在了地上。 祝明霄想去拿,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失去了那个力气。 他无法再迈开腿了,眼神里唯有那颗掉在地上的黑珠。 雨水冰冷的淋湿在他身上,祝明霄一点点的朝着前方爬去。分明只有十步,却远得好似天涯海角。 祝明霄的手终于触碰到了黑珠,死死的握在怀中:“你们要杀谢辞,我随时随地奉陪到底。可你们若是伤害阿寻半分,我倾尽全力也要杀了你们。” 萧出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没想到矜贵的少城主,有一天竟然会在我面前爬。” 祝明霄身上显得脏污、狼狈不堪、连发冠都被打落在地。 这样的他,哪里还像是月淮城精心养出的少城主? 失了风度,失了矜贵,连尊严也不要了。 祝明霄笑出了声:“萧出云,阵法破了,韩英又很快便会回来,你以为能躲到哪里去?你最好早点滚。” 萧出云很快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祝明霄一遍遍的抚摸着黑珠:“阿寻……” 令人想不到的是,手心里的黑珠迸发出惊人的光,漂浮在了半空。 当韩英赶过来时,才瞧见这一幕,立马大声喊道:“少城主,快离开虚玄幻境的黑珠!它快裂开了!” 祝明霄以袖遮眼,手仍然不断朝前。 奈何黑珠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眼看就要爆开,韩英无奈,只得强行拉住了祝明霄,将黑珠朝天一扫。 巨大的爆裂声比雷声还要惊人,一阵强光之后,黑珠竟跌入了万丈深渊。 祝明霄想去接住,却到底晚了一步:“阿寻!!!” 黑珠在半空中彻底碎裂,碎片变成了一堆粉末。 萧慕寻原以为从虚玄幻境中出去之后,难免会和祝明霄对上。 谁知道一睁开眼,自己便朝着万丈深渊跌去。 萧慕寻:“!!!” 不慌,千万不能慌! 他足下运转灵气,企图从这里离开。没想到的是,这地方根本就无法乘风飞行。萧慕寻这才发现,这是问缘宗上的明松崖,就类似于他们天衍宗的临曲崖一样,类似这种禁地,都无法乘风飞行。 这样摔下去,不死也得重伤。 他的乾坤袋坏了,身上什么东西都拿不出,这可完了…… 身侧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有我在,你怕什么?” 谢辞一手搂紧了萧慕寻的腰,一手握紧了炼心枪,狠狠插.入石壁之中。 这石壁异常坚硬,若气劲不足,连一点儿伤痕都不会留下,更别提插/进去了。 炼心枪的枪尖和石壁摩擦时,发出剧烈的声响,谢辞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尝试的时候,下落才终于停止。 两人就这样掉在岩壁上,云雾缭绕,天都已经破晓。 远方一轮红日升起,驱散了黑暗,离他们极其接近。 萧慕寻冷汗涔涔:“谢……” 后面那个字尚未发出,便被谢辞给狠狠吻住。 谢辞单手将他搂住,力气极大的箍着他的腰,两人的距离尤为相近,炙热的呼吸都喷洒在脸上,烫得脸颊微红。 方才的紧绷渐渐消失,一个温暖又有力的臂膀让萧慕寻悬吊的心都静了下来。 “……这种时候,就别突然吻过来。” 谢辞的黑眸中蕴含着炙热的情愫。 悬崖峭壁处,风声呼啸吹过,吹乱了黑发,也吹乱了谢辞的心。 萧慕寻被他看得颇有几分不自在:“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 谢辞勾起唇角,轻轻的凑到了他的耳旁:“你戴上面具,隐瞒自己的身份,还入了九幽,耍我玩很有意思?” 萧慕寻的耳朵又酥又麻,尴尬的笑了两声:“我是想解除误会,顺道打探一下苏明瑾都跟你说了什么。” 谢辞:“不仅仅是我,九幽的人可全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尤其是襄岚,都准备成年的时候选择成为女子,却为了他选择成了个男子。 谢辞头疼欲裂,他怎么上哪儿都这样勾人? 更可怕的是,自己看到襄岚在他面前献殷勤的时候,竟然不为所动。现在想到那些画面,却像是后知后觉的醋劲儿全都涌上了心头。 “你只要说一句话,我就不怪你这些日子瞒着身份的事。” “什么话?” 谢辞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说你这辈子的双修道侣,都只有我。” 萧慕寻:“……” 天衍宗的事就是个骗局而已,这么小心眼!? 作者有话要说:  重感冒,吃了一天的药都没好,明天白天请个假去医院挂点滴。下午回家修修文,可能晚上才能码字,算下来大概要凌晨才能更新了。 换季容易感冒,贼难受,大家记得好好照顾自己鸭~注意保暖! 103、第一百一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初升的红日好似悬在断崖上, 阳光冲散了缭绕的云雾。 萧慕寻耳根发烫:“先下去!” 双修道侣? 他哪里能说得出口,谢辞动不动就把这个词喊在嘴边,也不觉得害臊。 谢辞目光灼灼:“不说双修道侣也可以,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都没有回答我在虚玄幻境中的话。” 这视线异常炙热, 好似要把人给灼伤。 虚玄幻境的话? 无非就是谢辞站在冰雪梅树下的那句告白。 没想到竟这样阴差阳错,他们决裂的地方在萧家,谢辞告白的地方同样在‘萧家’。 萧慕寻迎上他的目光:“我亦心悦于你。” 谢辞眯起了眼,像是餍.足的黑豹,慵懒的晒着午后的阳光。 他的唇角含着笑意,再也不似九幽时的冰冷,像是冰雪初晴,融融春光将积雪都化开了。 萧慕寻这才发现, 他们距离下面已经不远了:“这里离崖底应当不远了,快下去!” 谢辞点了点头,将炼心枪抽出, 凭借矫健的身手, 一点点的顺着岩壁抵达了下方。 等终于能使用乘风飞行了,两人这才离开了问缘宗。 飞行了足足一整天, 等抵达深林的小溪时,这才停下了脚步。 谢辞才当上九幽的魔君不久,宗鳞又潜逃在外,自然不能一直待在上云六洲。他们还是得去九幽,却并非用献祭这样的方式。 算算时间, 谢辞能打开通道的日子也不远了。 眼看天都黑了,萧慕寻席地而坐,用鹅卵石围成了一处火堆。萧慕寻手里拿着树枝,火苗跳动在他的脸上:“你没有话想问我?” 谢辞:“比如?” 萧慕寻垂眸,有太多的话想告诉谢辞。 可现在,唯有一件是他最在意的:“比如你不好奇林轻云的事么?” 谢辞一想起自己在萧慕寻面前说过的话,告诉他自己一辈子喜欢萧慕寻,让他早早断了念头的话,便有种莫名的羞耻。 耳根红了个透,却还要板着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慕寻瞥见他的耳廓,调笑似的说:“你现在不怀疑林轻云潜伏在你身边,是想骗你,取得你的信任了?” 谢辞摇了摇头,以退为进的引出宗鳞时,萧慕寻陪在自己身边。 虚玄幻境时,他仍然不离不弃。 明明只要等待时机,祝明霄便一定会救他出去的。若只是如苏明瑾而言,他想困住他,何必这样麻烦? 谢辞沙哑着声音:“不会了。” 他握住了萧慕寻的手,使得他的掌心缓缓摊开,才瞧见了那丑陋的疤痕。 三年前,他亲手碾碎了生死契的玉片。 谢辞以细密的吻落在他的掌心,又是心疼,又是心怜。 萧慕寻的脸颊却有几分薄红,忍住痒意没收回手。 “你上辈子就救过我,可叹我竟然不知。”谢辞眉头紧皱,他竟然阴差阳错的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向来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 谢辞忽然一阵后怕,若他们都没有重生,那他和萧慕寻同归于尽的行为算什么? “这一世不是早早遇见了你,我也不知道救的人是你。” 两人四目相对,不由都笑出了声。 明月当空,桃花纷纷,粉艳的花瓣落入小溪,自上游流下。 谢辞忽而酒性大发:“有酒吗?” 萧慕寻笑着:“要喝酒,还是等到引出宗鳞再说吧。” 谢辞:“……上一次已经打草惊蛇,怕是不好再引出宗鳞了。” 萧慕寻:“你这儿没线索了,我这儿倒是有了。” 谢辞眼露惊诧:“哦?” “明霄的事……”萧慕寻语气微顿,没打算再提祝明霄,转而对谢辞说,“纵然没能逼问出宗鳞和萧出云所在,但好歹有了新的线索。” 谢辞心照不宣,也没逼着萧慕寻去声讨祝明霄。 萧慕寻:“虚玄幻境之中,你可还记得家主当日的状态么?” 谢辞:“疯疯癫癫,像是被人控制。” 萧慕寻点了点头:“那一夜你我二人都未曾留意,你去了九幽不久,我便开始闭关调理,也未能再见到家主的尸身。”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萧慕寻:“在虚玄幻境中,我被迫看了几十次家主的尸身,若还分辨不出,便妄做医修。” 谢辞做了两世的魔君,自然知晓九幽的每一处地方。 他猛然朝着萧慕寻望去:“宣弥洞!” 能让修士染上的毒,世上还真没几种。 准确的说那不是毒,而是炼制傀儡时,所用的一种特殊妖血——青羽兽。 这种妖兽一代只有一只,母体汲取天地精华,自然受孕,母死子存,独独生在九幽的宣弥洞! 只可惜,宣弥洞颇为神秘,连他这个九幽的魔君都不知道进去的入口。 谢辞眼睛一亮:“等回到九幽,便查探宣弥洞的入口!” 萧慕寻从怀中掏出了混沌珠,这东西,他向来和日月轮一样,从来都是贴身放好。 萧慕寻直直的望向谢辞:“这颗混沌珠,你还要么?” 没想到时隔多年,谢辞又一次见到了混沌珠。 这是他亲手用寒刃剖出,打算还给萧慕寻的东西。 那扎入血肉中的疼痛,谢辞至今都无法忘记。 然而那颗珠子阴差阳错间,还是落到了萧慕寻的手里。就好像他花了十年的光景,才令生死契的玉片恢复如初。 谢辞露出笑容:“生死契的玉片在我这儿,混沌珠在你那儿,不是刚刚好么?” 魔宫众人一片惨淡,盖因才举办了登位大典的魔君竟离开了九幽。 宋狰呜呼哀叹,觉得历代魔君都逃不了好男色这点命,真宛如诅咒一般。 喜欢谁不好,偏偏非得喜欢萧慕寻。 那可是正派难得一见的天才啊,不仅得了日月轮的认同,又是顾星河的徒弟,还真不好弄。 九幽的妖魔向来直来直去,像林轻云这样没背景的,直接绑了给魔君便是,萧慕寻……他惹不起,九幽同样惹不起!! 宋狰打了个寒颤,忽而听到外面有人喊:“宋狰,魔君回来了。” “谁?”宋狰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魔君!还带了个人回来!” 宋狰腾的一下立了起来,连忙推开了门:“是把林轻云带回来了?” “不不不,比他好看。” 宋狰哼了声:“皮囊而已,我这一千年来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看的?还能让你结巴成这样。” 他话音刚落,便浑身一个激灵。 魔君该不会是把萧慕寻给抢回来了吧!! 宋狰风一般的奔向了远方,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等他来到寝殿外,才瞧见一身红衣的萧慕寻,如此艳丽无俦,色如烟雨海棠,在黑云沉沉的九幽,便犹如一团火焰那般,分外惹眼。 宋狰愣是看直了眼,他发誓,是真的好看,一千年都没看过这样的美人! 陈栎和冯川一直围着他转,不停的嘘寒问暖。 “师叔祖,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陈栎:“可我不是听说,你和祝明霄……”决裂了么? 萧慕寻:“明霄的事我一会儿再说,现在我和谢辞通过通道回来,这通道十天才能打开一次,你们怕是又要等十天了。” 老顽固的冯川连忙摇头:“没事没事,九幽风景宜人,多留几日也无妨。” 宋狰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前些日子还吵吵闹闹的想回上云六洲,怎么萧慕寻一出现在这儿,冯川态度就变了? 九幽风景宜人? 他抬头望向黑压压的天空,池塘里流淌的黑水,怎么看都像是人间炼狱,何谈风景宜人? 这老头儿眼睛瞎了吧! 萧慕寻露出歉意的笑容:“十日之后,我一定送你们回去。” 冯川看到他无事,心里也松了口气。 可一瞧见萧慕寻,不免又有些不舒服,将他拉到了一侧,悄悄在他面前告状:“你怎么跟谢辞一起回来了?他可不是之前的谢辞了,身边还跟了个和你面容相似的医修!” 替身的事解释清楚了,冯川难免心里有个疙瘩。 萧慕寻干笑了两声,不知该怎么接话。 那边季剑清不知对谢辞说了什么,谢辞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凝重。萧慕寻也注意到了,连忙走了过去:“出什么事了?” “在去上云六洲的这段时间,他们捉到了一个人。” 萧慕寻微怔,尚且没能明白谢辞的意思。 谢辞:“你随我去便知道了。” 谢辞遣散了众人,便带着萧慕寻朝着追魂阁走去。那里被下了一道禁制,远远便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小屋被殷艳的桃花簇拥着。 等萧慕寻推开了门,才看到有一个人被困在了里面。 他一身狼狈,紧紧的蜷缩成一团,在看到有人来了,才眼神空洞的朝着前方望去。 “师……兄?” 萧慕寻语气极冷:“别那样叫我。” 厌恶也好,愤怒也好,都是苏明瑾该受的。 苏明瑾哭着问:“为何不能那样叫你?师兄,这里是哪儿,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抓起来?怎么不见师父?” 苏明瑾一连串的问题,令萧慕寻心生疑惑:“苏明瑾,你还在跟我装失忆!” “失忆?”萧慕寻的话令苏明瑾摸不着头脑,“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萧慕寻冷冷的说,“师父不是早就死了吗?” 苏明瑾的眼底浮现震惊:“怎、怎么可能?” 萧慕寻已经不想再见到他,很快就背过身去。 他曾问过谢辞,苏明瑾的下场。那日谢辞告诉他,他对苏明瑾使了搜魂,却没看他记忆,而是直接将其破坏。 苏明瑾极大可能痴痴傻傻,记忆混乱。 失了萧慕寻在前面的遮挡,谢辞的面容完全露了出来。不知怎的,苏明瑾在见到他的一刹那,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本能的畏惧。 谢辞反倒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屋内。 炼心枪抵在了苏明瑾的脖间,谢辞冰冷的问:“说,宗鳞是否在宣弥洞?” 就算记忆混乱,他也要让苏明瑾吐出入口所在。 苏明瑾是真吓得发抖,连滚带爬的走到了门口,双手揪着萧慕寻的衣摆,苦苦哀求道:“师兄,救我。” 回想起苏明瑾所做种种,萧慕寻已满心厌烦。 前世害他致死,今生又与他为敌,他到底哪里欠了苏明瑾? “不管你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傻了,你都不再是我疼爱的师弟了。” “别碰我,你不配。” 听到这话,苏明瑾脑子像被炸开一样,令他痛不欲生。 不配……? 双手无意识的松开了萧慕寻的衣摆,他低低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有几滴眼泪落了下来,如石子一样砸在手掌心。 可连这是为什么,他都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苏明瑾这次不蹦跶了~ 谢谢大家上一章的留言qwq,爱你们,重感冒可能会耽搁几天,等我好了一定变粗长!!. .. ,, 104、第一百一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搜魂轻则痴傻, 重则魂飞魄散。 苏明瑾做了那些事,而如今苏明瑾却只记得他们二人毫无芥蒂的时候。 萧慕寻气息不顺,很快便走到了外面。 苍穹似墨砚,混沌得扭曲。 寒风拂面,萧慕寻站在桃花树下, 手撑着遒劲苍老的树干,满心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 愤怒、不解、甚至于痛心。 屋内异常昏晦,唯有桌上一盏灯。苏明瑾跌坐在地上,等萧慕寻走后,双瞳便好似失去了光亮,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傀儡。 谢辞问他什么话,他都是痴痴傻傻。 谢辞目光幽深,看来季剑清说得对, 苏明瑾已经彻底痴傻了,唯有萧慕寻来时,才能有几分正常人的反应。 他加固了禁制, 退出了追魂阁。 苏明瑾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到桌上的烛火,他失了神、发了疯似的想去抓。手心被烫伤, 他都毫无反应,只知道自己想要这缕光亮。 可他抓得越紧,火苗便越小,到最后完全熄灭了。 四下重新归于黑暗,苏明瑾蜷缩在一团, 嘴里一直念着两个字:“师兄……” 萧慕寻看到谢辞从追魂阁走了出来:“问完了?可有问出什么来?” 谢辞摇头。 萧慕寻:“你当初搜魂,为何不瞧他的记忆?” 谢辞也追悔,月淮城的那个夜晚,他满心暴戾,也失了理智,只是一心想让苏明瑾尝到痛苦,根本没想过这些。 瞧他这样子,萧慕寻也只得无奈一笑。 “那他是怎么逃到九幽的?” 谢辞这才渐渐讲起了季剑清同他说过的话—— 苏明瑾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打开了去九幽的通道。 他知道,唯有宗鳞才能救他。 可和献祭不同,通道自古便只有魔君能打开。当初宗鳞还是魔君,苏明瑾和宗鳞修行一样的功法,不过是沾了宗鳞的光,这才有了开启的本事。 可凭苏明瑾那点修为,如何能打开去九幽的通道? 他跌入了九幽,却落到了秘境,吃尽了苦头,连神志也变得痴痴傻傻。 谢辞在九幽的十年,已经修到了金丹,还成了九幽的魔君。苏明瑾在九幽的这十年,却尝到了许多冷暖,远比上一世萧慕寻死后,他在旁人那里受到的白眼多得多。 被困几年,疗伤几年,如今出来,便被人带到了这里。 听完这些,萧慕寻沉默:“这些都是苏明瑾自己说的?” 谢辞摇头:“是他同行之人。” 萧慕寻蓦然间睁大了眼,急急忙忙追问:“那人是谁?” “一个路过的低阶修士,打开通道时,被牵连带到了九幽。” 听到这里,萧慕寻满心复杂,他所尝过的苦,苏明瑾终究尝了一次。 他如何被苏明瑾背叛,苏明瑾就被那个人背叛。 萧慕寻捏白了手:“我要见他!” 谢辞早就知晓他会这么说,很快便将萧慕寻带到了别处。 九幽迎来了夜晚,桃花的花期将至,风一吹便落红一地。 站在追魂阁远眺前方,层台累榭,雕甍绣槛,整个魔宫由下至上的背倚着昔归山。 离关押苏明瑾的地方不远处,季剑清正在审问那人。 在看到萧慕寻和谢辞前来时,季剑清朝谢辞行了个礼:“主上。” “问出什么了没?” 季剑清摇头,没人比他更着急,毕竟宗鳞也是他的仇人。早些令苏明瑾开口,他们也好早早的去宣弥洞。 谢辞本想亲自去问,却被萧慕寻给拦下。 “我去。” “寻儿?” 谢辞眼神闪烁,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想让萧慕寻看到自己这样黑暗的一面。 萧慕寻生性善良,会不会对苏明瑾和这个男人心软? 然而萧慕寻的举动却出乎谢辞的意料。 那人手脚都被锁链绑住,满脸鲜血,几乎已经凝固,大小伤口无数,看着异常凄惨。 萧慕寻不但没有同情,反倒面无表情的俯下身,扼住了他的命脉:“我同你做一个交易,不需要你同意,只需要你点头即可。” 男人当年在医修联盟里见过萧慕寻,唯一的印象便是对方光风霁月,意气风发的样子。 甚至连左立安和陆归舟冒犯了他,盟主杀了左立安,打算对自己儿子也动手的时候,萧慕寻却为陆归舟求了情。 这样的人,不该是温柔慈悲,无条件的带他出九幽这个泥潭吗? 为何会……!? 萧慕寻:“你若再不点头,就要命丧九幽了。” 昏暗的牢房里,他一身似火的红衣。这样柔软的唇,却吐出威胁乃至恶毒的话语,好似靡靡烟雨里快要开得**的海棠。 男人一个激灵:“可我真的不知道,别杀我。” 萧慕寻眯起眼:“谁说我想问你这些?” 男人怔怔的看着他。 萧慕寻:“冯川曾练过一种丹药,可以让苏明瑾的记忆暂时恢复。” 男人大惊:“能治好搜魂?” 萧慕寻语气嘲弄:“这丹药不是治搜魂,而是镇魂魄,令心神清明之用,不过副作用极大……也只有一个时辰而已。” 萧慕寻飞快的在他面前说了什么,男人连连点头。 “若问出了宣弥洞入口,我便送你离开。” 说完这句话之后,萧慕寻重新站直了身体,朝着屋外走去了。 听到这一番话,季剑清的眼底满是震惊,盖因他这些年听到萧慕寻的传闻,都说他为人温柔善良,连敌人也可以原谅。 季剑清不止一次在心里骂萧慕寻愚蠢,过度的善良,只会给自身招来灾厄。 九幽人人都懂得的道理,那个萧慕寻真是被保护过了头,才不懂世事险恶。 然而今日萧慕寻的做法,却令季剑清对他改变了看法。 谢辞也追了出去:“寻儿……” 嵇家的时候,萧慕寻似乎也同样如此。那群老头想向萧慕寻求救,却被他一脚给踹开。 谢辞的心脏跳动极快,方才萧慕寻的样子,还死死的印在脑海里。 “你真的想这么做?” 萧慕寻的眼底覆上一层阴影:“对敌人的善良,便是对自己人的残忍。我的善心,不可能给他们。” 萧慕寻唯独忐忑担心,他在谢辞面前露出了狠厉的一面,又去布了局算计苏明瑾,谢辞会不会又生出不好的联想? 然而令萧慕寻没想到的是,谢辞强势的吻住了他,沙哑着声音:“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萧慕寻的心跳蓦然间加快:“胡、胡说什么!” 谢辞轻笑了一声,捧着他的手心,细细的亲吻:“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哪里都喜欢。” 谢辞觉得自己好似扒下了他那张悲悯又完美的面皮,逐渐露出一个更加鲜活肆意的他。 褪去了伪装,只留下纯粹的真实。 这样的萧慕寻,教他如何不喜欢? 一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萧慕寻去找冯川拿了清爻丹。 他没有把丹药强行灌入苏明瑾的口中,而是选择坐到了追魂阁外的一颗桃花树下,将丹药丢到香炉,混合数种灵植。袅袅香气由灵气引导,朝着窗内的罅隙飘入。 苏明瑾神色恍惚的待在房内,也不知道九幽的时间过去多久。 夜晚还是白天? 他早已经分不清了。 外面的门忽然被打开了,有风灌入到了里面,带着股异样的香气。苏明瑾眯起了眼,才看到一个男人被推了进来:“从今天起,他就和你关在一起。” 男人一走到屋内,便恶狠狠的辱骂:“要不是你,爷爷怎么会这么倒霉!” 苏明瑾起初是用手抱头,眼神闪躲。 等男人一拳头要打过来的时候,苏明瑾却接下了这一拳,低垂着头,声音显得异常冰冷:“你打够了没有?” 再次抬眸时,苏明瑾的脸上一如宗鳞那般覆盖了一层薄薄蛇纹,他眼瞳都变得危险而冰冷。 男人吓了一大跳,这哪里是那个胆小鬼苏明瑾的眼神? 处处透着阴狠,让人心生恐惧。 男人本想把手给抽出来,哪知道苏明瑾却一点点用力,活生生的捏碎了他的手骨,令他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啊!!!你竟敢这么对我,我杀了你!!” 苏明瑾:“真是恩将仇报,看来得先杀了你了。” 他终于尝到了斗米养恩,担米养仇的滋味,看着地上翻滚的男人,苏明瑾不由的作呕。 他们从上云六洲直接掉入九幽秘境,里面待了多少年? 因为他的体质早已和魔同化,并不会受攻击,可笑神智错乱的他还救了眼前的人好几次。 不过不要紧,他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苏明瑾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一道黑线从里面爬了出来。他忽然笑了起来,命令着那条蛇:“把他咬得精光,先从双腿开始,然后钻入肚子,拉出内脏,最后再吃掉他的脑髓。” 男人吓得急忙朝后爬,满头的冷汗:“你不想见萧慕寻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苏明瑾浑身僵硬,低低的喊了一声:“师兄……” 他方才的话分外冷漠,而这两个字,却被他喊得温柔缱绻。 “什么师兄,我看你是神智错乱,萧慕寻明明是天衍宗顾星河的徒弟,我可没听过顾星河有收第二个弟子!” 这话激怒了苏明瑾:“住口,我什么时候,都是他师弟!” 男人本来有些退缩,却想起萧慕寻昨日对自己交代的话,便硬着头皮:“我看你是臆想!” 苏明瑾:“你懂什么?师兄一直都护着我,最疼爱的人是我,还为我寻来了许多天材地宝,让我修到了筑基后期!” 男人错愕的看着他,简直无法理喻! “那你现在,为何跟宗鳞混在了一起?” 苏明瑾倒退了一步,脸色难看至极。 男人大喊:“且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这些就算是真的,你骂我恩将仇报,何不看看你自己!?” 苏明瑾唇色煞白,以陌生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世间万象,变幻莫测,眼前这个男人的脸,好似变成了自己。 而他的位置,忽然变作了萧慕寻。 “苏明瑾,我对你太失望了。” 他看到自己咆哮着,一如这个男人:“就因为我是五灵根的废物,你们谁都看不起我?我没错,我没错!” 画面一转,宣弥洞里的宗鳞将体内的蛇分给了他:“只要有无上实力,你想要什么不可以?” 苏明瑾愣愣的看着他,一点点的朝着宗鳞的手心靠近,心甘情愿的入了魔。 他想要无上实力! 想要颠覆这一切! 唯有这样,才能得到自己所求! 宗鳞低声笑了起来:“你在幻面蛛巢穴对萧慕寻认错,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如此性子,是入魔的好材料。” 苏明瑾却不想听那些话,将蛇吞下,舍弃人身,就此入魔。 但苏明瑾依旧不甘,不甘心平庸一世,游走在上云六洲和九幽,待修为略略高了些许,便心焦的去找了祝明霄,故意刺激他的心魔。 他看不惯萧慕寻对谢辞另眼相待,便故意设计,让他们反目成仇。 一边贪婪的索取,一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他同眼前这个男人,不过相处十年,也只不过在秘境里救过他几次,连爱护他,庇佑他都谈不上,更别提为他寻天材地宝了。 唯有感同身受,体会到和那个人同样的苦,他方知自己做了什么。 短暂的梦魇已经令苏明瑾冷汗涔涔,唯有用手撑着桌沿,才没让他就此倒下去。 男人朝他凑了过来,苏明瑾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似的,胡乱的用手拍打:“啊啊,滚!滚开!” 男人眼底露出疑惑,这个苏明瑾,怎么疯得更厉害了? “你清醒些!”男人抓住了他的肩,要再这副模样,怕是问不出任何事了,那他还怎么从九幽回去? 苏明瑾却笑出了声:“怪物,哈哈……” 男人拧紧眉头:“你骂谁是怪物!” 苏明瑾笑出了眼泪:“……我,是我啊。” 人说众生,众生却是我。 丑陋是他、反复无常是他、恩将仇报是他,通通都是他。 外面坐着的萧慕寻,将身侧的香炉熄灭。 手中的热茶品了又品,原先琥珀色的茶汤,如今已平淡无味。 萧慕寻走到了房内,打开了禁制,如日月昭昭,快要冲破这一室荒唐:“宣弥洞的入口在哪儿?” 105、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苏明瑾冷汗涔涔, 感受到了强烈的窒息感。 师兄这一世尚且知道追求本心本我,可他却又一次迷失其中。 苏明瑾怔怔的望向了门口,萧慕寻看他的眼神已不复温暖,徒留一丝薄凉罢了。 “你为何会知道宣弥洞……” 萧慕寻表情平静:“栽的跟头多了,几次濒死, 自然知道。” “濒死?”苏明瑾猛地抬头,眼底露出不可置信,“可宗鳞答应了我,不会……” 他这一世就算害谢辞,害萧家,害祝明霄,也唯独没想过要害萧慕寻! 萧慕寻面露嘲弄,俨然连跟苏明瑾说话也不愿意了。 方才那份强烈的憎恶还存留于心, 苏明瑾看向那个已经昏迷过去的男人,也觉得他忘恩负义,面目可憎。 师兄如今看到自己, 是不是也会觉得……? 苏明瑾不敢再想下去, 连大气都不敢喘,心口疼得像是被毒虫啃咬。 他根本不敢看萧慕寻的脸, 以往还哭着求萧慕寻原谅,现在同样经历过此事,连那句求他原谅都说不出口了。 “师兄,我没想过要害你。” “诱骗我的挚友,协助萧出云杀了我的族人, 令我和喜欢的人反目成仇,这叫不想害我?”萧慕寻走到了他身边,面露厌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下一步,你是不是想算计我的宗门?” 苏明瑾的确想得很好,一步步的除掉他身边的人,令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到时候再低声告诉他,自己绝不会离开他。 而萧慕寻的一句话,却压垮了他心底最后的一根稻草:“就算你真的除掉了那些人,废了我一身修为,令我手无寸铁,成了个凡人,我也绝不会接纳你。” 萧慕寻这一世和上一世的活法完全不同。 系统以生死作威胁,萧慕寻都不再选定目标,但求本心。 苏明瑾的做法,又能拿他如何? 苏明瑾一直以来,全都是靠着宗鳞说构架的未来苦苦支撑,他本就天赋极差,凭借入魔,才勉强修到了炼气七层。 然而萧慕寻却告诉他,自己所做的,全都是无用功? 脑海里不断涌现那些事,苏明瑾忽然觉得荒唐。 有风吹来,珊瑚色的珠帘互相撞击,在昏晦寂静的屋子里,这声音尤为明显。连外面透进来的树影,亦张牙舞爪,像是在嘲讽他的非分之想一样。 苏明瑾感觉喘不过气来,耳朵只余下嗡嗡之声。 “是我错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他的心里也涌出无穷悔意。 其实他早该知道,谁会随随便便去救一个人?宗鳞救他来九幽,不正是想让他牵制师兄吗? 可笑! 一朝美梦如黄粱,今日梦醒,满目荒唐。 苏明瑾失去力气一般的跌坐在地上,终于道出了一切:“宣弥洞的入口在云河底部。” 萧慕寻皱紧了眉头,竟然这么近? “云河底部?” 苏明瑾:“我不会再骗你了。” 萧慕寻不由恍然大悟,难怪! 苏明瑾这番话,令之前零零碎碎的线索全都聚拢在了一起。他初来九幽时,就被一群人给埋伏过。季剑清就曾经告诉过他,他们埋伏的本来是宗鳞,却不想竟扑了空。 而后季剑清才查明,他掉落的那一日在昔归山,宗鳞便出现在云河! 在这之后,谢辞示弱以退为进,令季剑清假装背叛,再通过寝宫密道去了云河,那一次宗鳞亦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数的事情拼凑了起来,令萧慕寻渐渐明了。 若不是云河底部,怎么可能? 萧慕寻转身便要离开,踏出屋门的那一刻,忽然刮起了大风。 他这才想起,一个时辰已经快要过去。 服下清爻丹者,心境清明之人,会摒除杂念,更上一层;若有魔障,则越是被沉溺其中,造成极大的副作用,重则性命之忧。 萧慕寻到底没有选择强行给苏明瑾灌下清爻丹,而是加入数种异植,以香龛焚烧。 用这样的方法,虽无性命之忧,可苏明瑾这辈子,只会在一个月内变得更加痴傻。 “你不会再记得我了。” 萧慕寻嘴唇嗫嚅,声音细微得要淹没在风中。 他却忽然有种解脱的滋味。 苏明瑾脸色惨白,那些被人称作废物的日子里,唯有一人从不这样看到他。 那分明……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在萧慕寻的身影越走越远,快要失去的那一刻,苏明瑾心中升起无穷无尽的恐惧,好似地上有无数只猩红的鬼手,向他伸了过来,要把他拖入深渊里。 “我后悔了!师兄,我不该那么做!” 苏明瑾朝前大喊,然而萧慕寻的脚步却并未停下。 他走得洒脱、脚步极快,好似要奔向昭昭明日;然而他却被留在了昏晦的屋子里,痛苦的滋味淹没了他。 苏明瑾越发害怕,朝他大喊:“你要去云河找宗鳞?他很危险!” 萧慕寻脚步微顿:“宗鳞和萧出云,就算不提他们杀了大半的萧家族人。就算我不去找他们,难道他们不会在背后害我?” 苏明瑾无法反驳,苍白的唇间吐出破碎的句子:“师兄,我随你一起!” 萧慕寻站在外面同他遥遥相望:“你以为我会再信你?” 苏明瑾:“云河深不见底,用分水珠都无法分开,我修的功法和宗鳞想通,带我去能为你省下不少功夫!” 萧慕寻却道:“我用太阴之火,同样可以!” 苏明瑾呼吸急促:“可云河那么深,你用太阴之火须得好几天才能烧干!那个时候宗鳞已经跑了!” 他眼底带着卑微和希冀,生怕萧慕寻不带着他去。 萧慕寻沉默良久,反倒是谢辞的出现,令萧慕寻改变了想法。 “既然他想去,便带他去。” “可……” “有我在,他不会有机会做什么的。”谢辞眼底泛着杀意,“大不了令他连痴傻之人也做不得。” 萧慕寻叹了口气:“好吧。” 看到这一幕,苏明瑾脸色扭曲了起来。他从始至终,都不希望萧慕寻受到半点伤害。可谢辞不一样,这个抢走了师兄、又对他使了阴险手段的人,苏明瑾恨不得食他的肉。 谢辞让萧慕寻先离开,自己走了过去,以锁仙链绑住了苏明瑾。 谢辞半阖着眸,眼底泛着冰冷:“别跟我耍花招。” 苏明瑾眼露怨毒,却不敢回嘴。 谢辞满是不屑:“人和人终究是不能比的,废物就是废物。不仅如此,还狼心狗肺。祝明霄说得对,你有什么资格待在他身边?” 九幽彻底昏暗下来,天空犹如打翻的砚台,墨汁染了一片。 寝殿内点燃了数盏长明灯,清光盈满室。 自从打探出宣弥洞的入口在云河底部后,谢辞便将此事告诉了季剑清。 季剑清微怔,一副似笑似哭的表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谢辞:“先别急着高兴,这一次若是再让宗鳞跑了,就不好再抓住他了。” 季剑清激动的抱拳道:“主上放心,我这次一定布下天罗地网!” 谢辞眯起眼:“很好。” 谢辞忽而想到:“襄岚最近如何了?” 季剑清微怔,谢辞鲜少有问起襄岚的,怎么突然提及这件事了? 季剑清答道:“林轻云没回来,他近日借酒浇愁呢。” 谢辞:“……呵,还真是痴心。” 不知怎的,季剑清总觉得谢辞那个‘痴心’,后面跟着‘妄想’两个字。 这一定是他听错了!在这样紧急的关头,主上应该只会考虑如何打败宗鳞! 谢辞:“你告诉他,林轻云永远不会回来了。” 季剑清怔住:“那主上的伤……” 谢辞:“已经好了大半,有他陪在我身边,无需任何人。” 那个他指的是谁,季剑清自然有数:“那属下便去准备,这次一定不会令宗鳞逃走了!” 谢辞淡淡的嗯了一声。 待季剑清走后,谢辞才撩开了珠帘,走到了寝殿里边。随即入眼的便是熟睡过去的萧慕寻,长明灯的光腻在他的脸上,好似微颤的睫毛都渡上了一层淡淡金箔。 他呼吸平稳,趴在桌上,脸颊还烙出了如花苞般的红印。 这样犹如凝脂的肌肤,令人看上一眼,便觉得极其适合啜吻。 谢辞的心都柔软了下来,想将他抱到床上去睡,然而这个举动却惊醒了萧慕寻。 防备心重的人,几乎都是这样。 谢辞无奈:“你总得习惯我在你身边,不然双修的时候怎么办?” ‘双修’两个字,在谢辞略带清冷的嗓音说出来,显得如丝丝蜜糖般缱绻。 萧慕寻的耳朵都觉得酥麻了:“……也不是这个时候。” 谢辞勾唇:“迟早的事。” 萧慕寻心跳乱了好几拍,他连忙绕开了这个话题:“准备得怎么样?” 谢辞知道他是指的云河的事:“明日便去。” 萧慕寻眼神微闪,明日怕免不了一场大战了。 谢辞将他放在了床上,那双黑眸专注而认真:“不必担心,宗鳞这次必死。” 萧慕寻被他看得心悸到心慌,干咳了几声:“还有一件事,今日我去见了冯川,他又向我告状林轻云的事儿,我……还是打算向他们说明。” 谢辞想起痴心妄想的襄岚,不由紧抿着唇:“不准。” 萧慕寻:“可你背着这个骂名……” 谢辞哼了声:“背就背,我背的骂名还少了?” 萧慕寻无奈:“那怎么行?” 谢辞:“怎么不行?他们要骂便让他们骂去,你不知道襄岚……” 谢辞的话戛然而止,立马就黑了脸,再也不说话了。 萧慕寻才反应过来,带着几分调笑:“堂堂九幽的魔君,也有吃醋的一天?” 被当众戳穿,谢辞的耳廓微红,却一直板着个脸。 若不是萧慕寻眼尖,怕是要被他此刻的表情给骗过去。 这么不禁逗? 萧慕寻想起和失忆的谢辞相处的日子,那个他到底还存在着。 “襄岚对‘林轻云’的喜欢,或许没有你想得那么……” 原本是想安慰谢辞,可话刚说到一半,谢辞却强势的吻住了他。 萧慕寻被吻得晕晕乎乎,算了,他还是收回前言。 这一吻上来,就跟狼崽子咬到肉似的,推都推不开了。 106、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得了谢辞的吩咐, 季剑清已经在云河附近布下天罗地网,宗鳞绝不可能逃出去。 翌日清晨,几人登上了小舟,以寝殿内的河道朝着云河而去。 秘洞上方的晶石闪耀,映在水面上, 好似一载璀璨星河。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抵达了云河。所见皆是白骨,曼珠沙华像是吸足的人肉中的腐气,开得灿烂而艳丽。 季剑清:“去,打开宣弥洞!” 清爻丹效果已过,苏明瑾恢复了痴傻的样子。苏明瑾回眸望向萧慕寻,他却瞥开了头。 苏明瑾见萧慕寻没理他,踌躇的走到了云河岸边。 季剑清皱眉:“你做什么?” 苏明瑾:“我只是想碰一碰这水……” 季剑清:“像你这样的修为, 云河之水触即腐烂。你想送死,我也不拦你。” 谢辞站在一旁:“季剑清,别拦着他, 兴许他和别人不一样, 不会受到云河的影响。” 宣弥洞在离魔宫这么近的地方都没有发现,不正是因为云河的缘故? 当苏明瑾触碰到云河之水后, 一道绿色萤光自水面亮起,漫天流萤犹如繁星一般,自水面而起,飞舞于四周。 众人震惊:“宗鳞修炼的功法果然有古怪!” 一直没说话的萧慕寻终于开口:“不是宗鳞修的功法,而是宗鳞给苏明瑾的那些蛇。” 苏明瑾只碰了一下, 便很快将手给收了回来。 这画面戛然而止,季剑清将长剑逼近于他的脖颈:“别耍花招!” 苏明瑾带着哭腔的说:“疼……” 他如今的心智顶多在十几岁。 萧慕寻缓步走到了苏明瑾身边:“这是你答应过我的事,若做不到,我便放太阴之火点燃云河,强行逼宗鳞出来。” 苏明瑾喃喃念着:“太阴之火?” 萧慕寻:“连这个也忘了?太阴之火遇水则燃,云河也是水,我并不是没有办法的。” 苏明瑾的捂住了头,疼得他无法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萧慕寻:“你想清楚了,便回答我,要不要打开宣弥洞入口。” 苏明瑾神色恍惚,失神的点了点头。 季剑清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这个苏明瑾! 他抓到苏明瑾也不只有一日了,之前什么话都没问出口。如今萧慕寻一问,竟什么都乖乖点头。 苏明瑾下了水,云河的水腐蚀性极强,纵然是苏明瑾,在水中泡久了,依旧无法抵抗。 时间一点点过去,季剑清瞧见苏明瑾的肌肤腐蚀的那一刻,他体内钻出一道黑线,纵身跃入云河深处。 灵气渐渐在他周围形成保护,云河的水本来犹如黑曜石一般漆黑,可苏明瑾的身边,却逐渐清澈。 那水蛇含出一颗赤红的石头,到离岸边不足百米的地方,赤石中央开始形成一个漩涡。 渐渐的,漩涡越来越大,云河的水竟开始朝着四周分散。 一道道路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直通云河底部的宣弥洞。 谢辞:“你守在此处,若是宗鳞逃出,务必绞杀。” 季剑清:“是!” 可自从宣弥洞打开的那一刻,里面吹出一股阴冷的风,将原本平静的云河之水掀起巨浪,那水浪杀气腾腾的扑来,将岸边的千年古槐都腐蚀干净。 季剑清及时用法术阻挡了水浪,奈何只撑得了一时。 萧慕寻本要出手,陈栎却拦在了他面前:“师叔祖,你还是省点灵气吧,让我来!” 话音刚落,陈栎便拿出了寒冰碎,他和以前完全不同,对家族本命法宝的运用也更加熟稔。寒冰碎祭出,掀起的水浪便瞬间冻住。 满天霏雪犹如柳絮,几根拔天的冰蓝水柱屹立众人面前。 季剑清诧异的回头,本以为这个陈栎平日怂兮兮的,根本没什么担当,必要时刻竟然这么管用。 陈栎还没来得及骄傲,便注意到了一件事:“你们快看前面!” 宣弥洞竟开始关闭,只消片刻便要紧紧闭上。 萧慕寻:“谢辞呢?” 众人这才留意起,四周已经没了谢辞的踪影。 陈栎:“遭了,他别是进去了吧!” 萧慕寻:“苏明瑾呢?” 众人大惊失色:“也不见了!” 这话刚一落下,陈栎身边的萧慕寻便飞快的朝着宣弥洞而去。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来不及了,快回来!” 萧慕寻手中一掷,有什么东西刚好卡住了洞口的石门。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竟是日月轮中的日轮! 冯川作为一个医修几乎快滴血:“这么珍贵的东西,不要用它来卡门啊!” 这么狭小的空隙,卡住了也不一定进得去。 哪知道萧慕寻下一个操作,就让众人惊了。他本是水灵根,便使出了水系法术。本来以攻击力最弱著称的水系法术,却因日轮的原因,太阴之火瞬间爆发。 日轮越撑越大,直至真正挤出一个缝隙,没多久萧慕寻便钻了进去。 众人:“……” 季剑清目瞪口呆:“那还是医修,还是水系法术吗?” 陈栎拍了拍他的肩:“我懂,我都懂,我师叔祖是最不像医修的修士了。” 季剑清不信,又猛然望向身旁的另一个医修——冯川。 冯川惊恐的摇了摇头:“我是正常的医修!别拿我跟他比!” 季剑清:“……” 宣弥洞内分外黑暗,冷露沾衣,寒意入骨。 萧慕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谨慎,脚底踩着的地方,传来粘腻如丝的感觉。 鼻尖腥味横行,争先恐后的冲撞至大脑中,萧慕寻憋着气,胸口极闷。 黑暗之中,他听到了细微的声响,好似蛇类爬行,黑暗之中出现了许多猩红的眼睛,冷血的盯着他看。 宣弥洞是宗鳞的藏身之地,想来自然有许多蛇盘踞此地。 日轮支撑着宣弥洞大门,已无法作为武器使用。既然如此,便得硬上了! 他悄然将灵气附着于双眼,却见石洞上下都布满了毒.蛇,连石洞上方也是,有一条已经逼近他不足三寸,稍微动一下,它便要张着血盆大口咬过来。 除却他所站的位置,密密麻麻的毒.蛇互相缠绕,几乎找不出半点空隙。 萧慕寻脸色难看,终于知晓地上粘腻如丝的感觉是什么了,大约是成千上万条蛇爬行过后所产生的液体。 它们在伏击,等待着自己的行动。 若不能一击必杀,自己一定会被咬到。半点退缩和犹豫,都是致命的! 纵然心里还有恐惧,萧慕寻的动作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说时迟,那时快,他第一个动作便是在自己身上覆盖一层水气。 幽蓝之火在冰冷潮湿的石洞里,被瞬间点燃。 他冒着太阴之火会烧到自己的危险,强行朝着前面冲了出去。 脚底踩着什么已经管不了了,奔出的速度一定得快! 这些毒.蛇受了太阴之火的灼伤,发出痛苦的声音,一些很快便被烧成了灰烬,一些却只是表面受损。 它们想回咬的时候,却中了法术。地上涌出巨浪,将许多蛇全都冲走。 萧慕寻总算绕过了它们,抵达下一个洞口,临走前朝前一指,那巨浪瞬间燃起,犹如爆炸一般,燃起幽蓝之花。 一阵剧烈轰鸣,碎石落地。 这样惊险,令萧慕寻心脏直跳,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 身后还有蛇追了过来,萧慕寻只得迅速朝前走去,不敢耽搁在这个地方。 殊不知,他怀中的混沌珠已产生了反应,微微耸动了一下。 而到达另一个洞口处后,他才瞧见了传说中的青羽兽,一代仅存一只,母死子存。 眼前的青羽兽盘踞在雕龙的石柱上,巨蛇状、两翼有微小的翅膀,眼瞳碧蓝深邃。 那些蛇不敢再靠近,像是本能的害怕,迅速的缩了回去。 萧慕寻没能感觉到杀意,反而有种平和的感觉,有一个古老的声音传入脑海:“你们都是来找宗鳞的?” 传音入耳? 又没有身体触碰,这不该是元婴期才能学会的法术吗? 而且,传音者和被传音者,得两者修为相差甚远才有可能。 难道是听错了? “不用怀疑,的确是我。” 刚才经历了生死攸关的局面,萧慕寻惊魂未定,保持着戒心的朝后退了些许。 青羽兽:“从这里进入,前方得经过五个洞口,才能抵达宗鳞所在。” 萧慕寻:“五个?” 光一个都这么惊险了,谢辞过去之后,还有力气同宗鳞对决么? 萧慕寻察觉到了不妙,脸色也沉了下来。 萧慕寻:“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青羽兽:“我被宗鳞强行困在宣弥洞已有几十年的时间。” 萧慕寻惊愕:“……你和宗鳞有仇?” 青羽兽:“有恩。” 这两个字刚落下,萧慕寻又退了好几步,余光瞄着下一个洞口。 缠着盘龙柱的青羽兽却缓缓伸出脑袋,眼瞳黯淡无光,像是完全看不清了:“虽然有恩,宗鳞的目的却想要下一代青羽兽幼蛇。” “他要青羽兽幼蛇做什么!?” 青羽兽:“吞噬下去,把自己的身体当做蛊,青羽兽幼蛇会吃下他体内所有的蛇。毕竟青羽兽有灵识,那些畜生却没有。” 宗鳞体内力量极多极强,却驳杂混乱,所以境界也只在金丹。 若这样做,届时宗鳞的修为,将会直冲化神,谁也对付不了了。 萧慕寻忽然回想起幻面蛛巢穴时,宗鳞曾生吞了银环蛇。那场景他至今难忘,浑身寒毛四立。 “那条银环蛇……” 青羽兽:“压不住。” 这简单的三个字,已经令萧慕寻明白了。 宗鳞在嵇家、幻面蛛巢穴做试验,害死那么多人,才选定了银环蛇,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 难怪上一世他同谢辞争夺魔君的大战之中,会选择假死。 届时青羽兽母死子存,他吞下青羽兽幼蛇,再夺回魔君之位。 当时存在的疑惑,竟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解答。萧慕寻头疼不已:“你同我说了这么多,是要和宗鳞决裂?” “青羽兽的传承不可断。” 萧慕寻眼神微闪:“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青羽兽已经离萧慕寻离得极近了,似要看清他的模样:“你身上有故人的气息。” “故人?” “你带着混沌珠。” 萧慕寻微怔,明白自己没遭受攻击的原因。 怀中的混沌珠发出微弱的光亮,这是萧慕寻第一次瞧见混沌珠生出反应。明明在他身边三年多以来,都是毫无灵气波动。 直觉告诉他,这头青羽兽或许知晓混沌珠和神眷间的往事。 为何混沌珠会出现在碧岭秘境? 为何族中古籍查不到任何关于混沌珠的记录? 又为何神眷不再以血脉传承,且断代两百年?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闪现,可谢辞和苏明瑾已经进去许久了,他不能耽搁太多时间。 “我的确带着混沌珠,你若放我过去,我便给你。” 青羽兽:“不要。” 萧慕寻:“……那你想要什么?” 青羽兽:“我可以直接送你去里面,你去杀了宗鳞,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正是萧慕寻来此的目的,便一口答应:“好!” 话音刚落,青羽兽便一尾扫穿了洞门,直接贯穿了好几扇。 萧慕寻很快便走了进去,身后只留下了一句话:“想要神眷继续以血脉传承,毁了混沌珠就好。” 萧慕寻身体僵硬,好似真相就在眼前。 对于一直行走在黑夜,从未见过光明的人来说,破晓的那一瞬,才是最黑暗的时候。 萧慕寻以为自己会比谢辞更早抵达里面,却没想到刚一进这里,便看到了宗鳞和谢辞的对决。 九幽的前后两位魔君皆是拼尽全力,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萧慕寻仰起头,有幸目睹了一切。 他们的修为皆已金丹,准确的来说宗鳞的修为甚至比谢辞高上许多。可上一次受的伤尚未痊愈,招式并不凛厉。 谢辞的战斗天赋好似出自本能,无论宗鳞挖了多少陷阱,他都一一躲过。 又是一阵兵器相撞之声,底部石壁悉数化为尘埃。 两人的动作快得几乎只剩下残影,两道光互相对持,只闻洞中巨石碎裂,却不见人影。 此时尚有机会打败宗鳞,若是等到他诡计达成,怕九幽和上云六洲都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了。 然而才过去没多久,谢辞便开始处于下风。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萧慕寻张开了护印,迅速观察着附近的地形。想起整个宣弥洞都被云河包围,那这四周就一定有水! 可云河之水有腐蚀性,若是宣弥洞里全都灌满了水,筑基期是撑不了多久的。 犹豫只在片刻之间,萧慕寻立马就做了决定。 赌一把! 眼见谢辞快被宗鳞抓住,石洞上方的一道水柱朝宗鳞后方喷去。宗鳞只好飞到别处,谁知那水柱竟然朝上追去,紧跟着他不放。 普通的单水灵根怎么可能操控得了云河!一定是极其纯净的水灵根! 宗鳞四周望去,才见到躲在暗处的萧慕寻。 他脸色扭曲,一拂袖,一条黑蛇便朝着萧慕寻打去。 谢辞方才逃过一劫,抓住机会便立马反击,令宗鳞无法再做其他攻击:“对付一个筑基期算什么?你的对手是我!” 一条黑蛇,对于萧慕寻来说并不算什么。 只是这却会打乱他对灵气的操控,普通的江河之水他想如何便如何,就是在手里捏出个花儿来,都能办得到。 但这可是云河! 萧慕寻放弃了云河之水的操纵,专心对付起这条黑蛇来。 这条黑蛇落地便变得巨大,黑曜石一般的瞳孔只剩下凛然杀气,他又对它使了之前一样的手段,太阴之火燃起,却发现这条黑蛇身体尤为坚硬,犹如一块岩石那般。 不奏效? 黑蛇窸窸窣窣的爬了过来,眼看就要吞下萧慕寻时,萧慕寻却拔出了谢辞昨夜交给他的寒刃,一刀刺中了它口中的软肉。 若是平常人,早就被吓得发抖,哪里会像萧慕寻这样冷静? 法攻不奏效,便直接上刀子。 这把寒刃受荆梨重新升级锻造,随谢辞入了九幽,跟在谢辞身边十年,又被谢辞加入无数珍稀的锻造材料,生出细微灵识,如今已有金丹之威。 平常武器,萧慕寻用不了。恰恰阴差阳错,他之前用了心头血给寒刃开锋! 黑蛇痛苦的哀鸣,想要咬他一口,却被寒刃刺了数下,嘴里泛着血,根本无法闭上嘴。 萧慕寻瞧准儿了地方刺,正是嘴里的骨筋,现在全断掉了。 黑蛇一直在流血,扬起了自己的蛇尾,朝着萧慕寻甩来。 萧慕寻刚刚躲避,上方的谢辞便大喊了一声:“寻儿——” 他直直的朝上方望去,宗鳞露出诡异的笑容,混合了无数蛇类毒.液的云河水便朝着他这边袭来。 无法躲开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萧慕寻想要以灵气操纵,黑蛇又再次甩尾。 两方袭击,就算是躲避,也只得选更弱的、受伤更轻的那个。 脑子已经做出了决定,身体也下意识动了。 正当此时,却有一个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生生抵抗住了黑蛇的攻击。 苏明瑾顿时口吐鲜血,就这一击,五脏六腑都碎了。 萧慕寻震惊极了,他身上有护印,又是筑基期,就算受些伤,也不会像苏明瑾这样严重。连稳操胜券的宗鳞也扭曲了脸色,没想到会出现苏明瑾这个变数。 谢辞乘着这段时日,以一招蓄力已久的攻击,朝着宗鳞袭来。 他这一击本打算为萧慕寻解除危机,在苏明瑾挡住之后,谢辞便立马对准了宗鳞。 局势彻底扭转,谢辞不再处于下风。 宗鳞被打得节节败退,而那条黑蛇也失去了灵气支撑,身上坚硬的鳞片在变薄。 萧慕寻低着头,再次使用太阴之火,点燃的,却是黑蛇嘴里的鲜血。 这一次从里到外,再加上鳞片变薄,是彻底的烧死了它。 苏明瑾已经再没了力气,咳出几口血来,眼底的目光微微涣散:“师兄……” 似乎是回光返照,濒死之际,他才恢复正常。 萧慕寻紧抿着唇,语气微微颤/抖:“为何救我?” 苏明瑾:“我是不是……还了你一命了?” 一命还一命,上辈子害得师兄身亡,他这辈子都还给他了。 萧慕寻没想到苏明瑾会这样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苏明瑾看着身侧的他,却觉得犹如隔了千里那么远,他到底无法触及…… “我这一生,都被人骂作废物。” “我挣扎得……像是一条狗一样,在宗鳞身边摇尾乞怜,便是想要变强一点,更强一点。” “可我天资有限,悟性极差,心境也不好。像我这样的蝼蚁,也敢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不是很可笑?” 原本是厌恶着他的,可此刻萧慕寻却无法再以厌恶的眼神看他。 苏明瑾像一只蠕虫一样爬到了他的身边,双手死死的拽住了萧慕寻的衣摆:“师兄……我做了那么多,只是想让你看看我。” 萧慕寻终究蹲了下去:“别说话,我为你医治。” 苏明瑾:“没用的……宗鳞受不了那苦,就分出多余的蛇给我,拿我当寄体。可我根本不能当寄体,那些蛇不仅不会拼命护着我,还生出许多副作用,早已治不好了。” 萧慕寻紧抿着唇,手被他自己捏得发白。 苏明瑾嘴里无数的血涌了出来,连说出的话也变得细微。 “我好开心……师兄有一日竟会再说,为我医治。” 这一句话,令萧慕寻也有几分刺痛。 苏明瑾到死前,神志越发不轻:“师兄,我偷偷拿了师父的丹药给你。你快快服下,早点治好身上的伤要紧。” 萧慕寻朝他的手心望去,哪里是什么丹药,分明是一颗石子。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年自己受了重伤的事。 “好,我吃。” 石子上沾满了苏明瑾的血,萧慕寻将石子放入唇中,苏明瑾的意识越来越浅:“吃了……师兄才能好。” 他彻底的没了气息,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 萧慕寻一直蹲在地上,脑海里忽然浮现苏明瑾少年时的模样,也曾满眼孺慕的看着他。 他忽然想起凡尘听闻过的句子,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他自嘲的笑了笑,眼底带着泪光:“……终不似,少年游。” 萧慕寻缓缓站起了身来,怀中月轮光芒大盛。 之前一直不肯结契的月轮,在此时此刻,却主动任他差遣。 作者有话要说:  苏明瑾这个人物其实算有始有终,欠了什么,还什么~ 107、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眼前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阒黑, 洞内极冷,寒彻入骨。 萧慕寻周身灵气大涨,半月形结契之印烙在丹田。 月轮发出幽光,无数细密的冰线朝外伸展了出去,若不细看, 在这昏晦的宣弥洞内,根本无法看清。 谢辞前世早就领教过日月轮的威力,选的决斗之地,都不敢选临水的狭窄之地。 见萧慕寻得到了月轮的认可,谢辞便彻底安心了下来。 他开始专心致志的对付宗鳞,再也没有任何保留。 下一刻,谢辞招招惊人,用了十足的气劲。炼心枪威力惊人, 气浪滔天,一击便摧毁了洞内尖锐的岩石,令其瞬间成为齑粉。 半空中, 白色的粉末飘散。 宗鳞再也无法抵挡谢辞强横至极的攻击, 越发处于下风。 炼心枪横扫而去,匹练的枪光强悍无比的撕裂了黑暗, 宗鳞来不及躲闪,只能硬抗了下来。谁知下一秒,谢辞便朝他踢来。 轰—— 岩石四裂,宗鳞如一道流星坠落,撞在乱石堆里, 狠狠吐出一口血。 宗鳞的脸色扭曲,下意识就要还击,却在此刻看到了不远处的萧慕寻。 只要抓住了他,何愁控制不了谢辞? 先解决他再说! 宗鳞挥手便是几条蛇朝萧慕寻扑去,金碧双色的蛇瞳里透着几分恶劣。 然而刚碰到萧慕寻时,宗鳞才发现,那些蛇竟像是碰到利刃一般,被切得断裂成了好几节,尸身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一直没有动静的萧慕寻抬眸望向了他,两人四目相对时,本能令宗鳞猛然后退数步,如临大敌似的戒备。 他单手支地,如野兽般防御的姿态。 然而等宗鳞做出这一系列举动时,宗鳞才惊愕的回过神来,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做。 不过是一个筑基期修士罢了,何足畏惧? 只要抓住了萧慕寻,以他来威胁谢辞,自己的危机便解了! 宗鳞改变了策略,不再同谢辞硬碰硬,而是朝着萧慕寻袭去。 萧慕寻:“你以为还能靠近得了我?” 月轮转动,四周冰线拉紧,宗鳞刚一靠近,便尝到了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身上鲜血淋淋,脸上的肌肤也被划破。 宗鳞又瞬间后退了几步,朝远方看去。鲜血沾染之处,他才发现黑暗中竟有无数的细线,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响彻在寂静的宣弥洞中。 宗鳞眼瞳束起:“你到底使了什么诡计!是阵盘?” 谢辞已经及时赶到,再不给宗鳞任何机会。 炼心枪横扫过去,力拔千钧,气势凌云,宗鳞又一次被甩开。 谢辞一步步靠近了他:“阵盘?那是日月轮。” 宗鳞痛得蜷缩在地,还想继续反击,然而谢辞下一波攻击又续上。 直到打得宗鳞毫无还手之力,爬都爬不起来,谢辞的动作才停下。 “日月轮说到底还是医修的东西,论攻击力,日轮的太阴之火更厉害。而论月轮的防御,命玉都比得。” 尤其是元婴期的萧慕寻,谢辞如今都还记得,那是何等的风华绰绰。 谢辞将枪尖对准了宗鳞的命脉:“我和他决战时都不敢选在有水的狭窄之处,你藏身宣弥洞?正好!” 谢辞这尖锐的杀意,令宗鳞身体里的蛇全都出来保护寄体。 宗鳞的身体瞬间变作无数缠扭起来的蛇,而宗鳞的身体又消失在眼前,只要逃走一条,便又会重蹈覆辙。 “寻儿!” 谢辞凛然的喊了一声,两人的默契已经令萧慕寻明白谢辞的意思。 谢辞将炼心枪仍在一旁,以体内最后的灵气施展冰箭,万千根朝着地上倾泻而下。 然而这样强大的法术,还是不能使所有的蛇都被杀死。 宗鳞幻化的银环蛇十分细小,朝着前面迅速的爬去。 差一点,就差一点! 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他还能东山再起! 眼前便是希望,他却像是被一根丝线拉住了身体,却听后方的声音传来—— “怕你逃,在你攻击我的时候,便将一根冰线缠在了你的身上。” 顺着那冰线,萧慕寻使了太阴之火。 幽蓝的火焰在冰线上燃烧,迅速的窜了过去。 而此刻谢辞已经解决完了所有的蛇,炼心枪自天而下,精准的朝着七寸刺去。 宗鳞已变回了人形,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那金碧双色的蛇瞳都黯淡无光。 他躺在地上,鲜血自体内流出,他的身体自从成了蛇的寄体后,便十分阴寒,鲜少有感觉到温暖的时候。 而宗鳞倒在血泊之中,却为数不多的感受到了温暖,就像他还是上云六洲修士的时候。 宗鳞看向谢辞,仇恨令他的容貌都扭曲了起来:“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谢辞:“你没这个机会。” 宗鳞无声的笑了起来:“是我……太大意了,早该在认出你的时候,就杀了你。” 可笑,他初次见到谢辞时,竟没认出他是谢羽的儿子。 而后谢辞堕入九幽,宗鳞才明白了过来。 宗鳞似乎还想从地上爬起来,那纯粹而浓烈的杀意,全都对准了谢辞一人。 “我定要让你尝一尝,我曾经吃过的苦。” “被带到九幽,被推入蛇窟,从一介散修,变成不妖不魔不人的怪物。” 然而当他想要攻击时,便又倒在了地上,再无半点力气。 宗鳞彻底的闭上了眼,再没半点气息。 可随着他的生命力消散,那双金碧色的蛇瞳竟恢复成了黑色,脸上覆盖的蛇纹也尽数褪去。 明明死之前还像个异类,却以人类修士的模样去死。 萧慕寻也听谢辞说过一些,宗鳞之所以非要置他于死地,便是他父亲谢羽的原因。 谢辞走过去检查,确定了宗鳞没了气息,这才放松了戒备。 萧慕寻:“死了?” 谢辞:“嗯。” 萧慕寻浑身的灵气都枯竭得厉害,若是再耽搁些时间,怕又要开始处于下风了。 他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早已冷汗涔涔。 头顶有露水砸下,萧慕寻感受到了点滴清凉,又看见云河的水已经快要将整个宣弥洞淹没,便朝谢辞说:“先出去吧。” 谢辞点了点头,在两人快要离去时,萧慕寻又回头看向了苏明瑾。 他紧抿着唇:“我想让他和苏玄征葬在一起。” 谢辞:“那便带着他的尸身一起走。” 萧慕寻没想到谢辞会这么说,一点儿也没质疑他的决定:“……嗯。” 两人离去前,控制大小岩石将洞口堵死,不再有半点缝隙,或可阻止云河水朝外倾泻。 等里面再也无人,早已死去的尸身却骤然睁开了眼。 宗鳞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知道自己一定会死,昔年学过龟息之术,没想到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他活生生的挖出了自己的金丹,无声的笑了起来,仿佛着极致的疼痛,对于他而言,这疼痛是种享受那般。 “萧……出云,这可是我的金丹,全都……给你了。” 萧出云要屠尽萧家全族的事,宗鳞自然知道。 就算不能杀了谢辞,也要让萧慕寻死无葬身之地。 他费了最后的力气,打开了去上云六洲的通道,把染血的金丹和自己的法器送了出去。 “帮我,报仇。” 唯有仇恨二字,至死不忘。 众人焦虑的等在外面,眼见宣弥洞快要被云河淹没,不由着急万分。 陈栎:“师叔祖和谢辞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纵然众人心里都在担忧,可谁都没有点出来,陈栎的话让他们更加焦虑。 冯川:“别胡说!” 陈栎:“我们要不要进去帮忙?万一谢辞打不过宗鳞……” 这话使季剑清的脸色略冷,口吻笃定:“主上定能打过宗鳞!” 陈栎这才没了声,继续用寒冰碎控制着云河水。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陈栎越发的吃力,脸色也变得难看。 寒冰碎冻住的冰柱开始破裂,落下白色的冰屑。 陈栎额头青筋凸起:“再不出来……我撑不住了!” 情况越发急迫,季剑清终于忍不住,朝着宣弥洞奔去。 可刚有这个动作,便瞧见卡在宣弥洞大门的日轮骤然变大,强行支起了宣弥洞石门。萧慕寻和谢辞顺着那狭小的缝隙,很快便钻了出来,日轮也回到了萧慕寻手里。 只听轰的一声,石门骤然落下,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回了岸边。 宣弥洞再次下沉,云河也恢复了平静。 陈栎这才松开了控制,已累得满头大汗。 季剑清赶忙迎了上去:“主上,宗鳞呢?” 谢辞:“死了。” 仇人终于断气,季剑清的脑子瞬间空白,好似多年的执念被人实现。他低下了头,眼眶微红,不停的说:“太好了……太好了……” 谢辞:“事不宜迟,快些离开此地吧。” 季剑清点了点头,而几人刚打算离去时,萧慕寻终于支撑不住,意识陷入短暂的黑暗,双腿发软的朝前跌去。 谢辞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下滑的身体:“没事吧?” 萧慕寻脸色苍白:“……没事。” 冯川是医修,才察觉到了端倪:“他的修为怎么突然拔高了这么多?” 都筑基初期巅峰的修为了! 谢辞:“月轮认主了。” 冯川着急了起来:“快回去,他上一次便是得了日轮的太阴之火,修为暴涨,身体才濒临崩溃的。” 谢辞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立马就抱起了萧慕寻,脸色十分凝重。 就连他和宗鳞决战的时候,都不曾有这样难看的表情。 几人火急火燎的离开,谢辞怀里的萧慕寻扶额:“我只是头晕而已……” 谢辞紧抿着薄唇:“在我身边,你还要硬撑!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在意了吗?” 陈栎也急红了眼:“是啊师叔祖,要是再发生三年前的事,你叫我如何对老祖和师父交代?” 谢辞一听,顿时加快了速度朝魔宫奔去,连抱着萧慕寻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萧慕寻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里:“……” 真的只是头晕! 他哪里有这么羸弱? 108、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黑夜的帷幕缓缓落下, 犹如白雪般的梨花林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鸣。 祝明霄心不在焉的弹奏着琴曲,凄清的月光笼罩在他身上,削弱了那份矜贵傲然之气。 “听了这么久,还不肯现身?” 梨花林中缓缓走出一人, 他肌肤苍白,毫无血色,细看之下连眉毛也像是覆满了一层霜雪。一身白衣站在梨花林中,竟毫无违和感。 萧出云:“没想到少城主听见我来了,竟还沉得住气,继续弹奏。” 铮—— 话刚落下,下一个琴音就变得刺耳了起来。 一击音浪朝着萧出云打去,他的发丝都被削落至下。萧出云却根本没有动弹一步, 仿佛方才的危险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云烟罢了。 萧出云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只是这样,就激怒少城主了?” 祝明霄:“你少跟我扯这些, 虚玄幻境的事, 我还没跟你算账!” 萧出云却不以为然:“你想杀了谢辞,我帮你, 难道不好?” 祝明霄面露愤怒:“那也不能牵扯阿寻!” 萧出云:“少城主可真是痴心,奈何他半点不领情。” 这句话异常刺耳,犹如刀子一样刺得祝明霄鲜血淋漓。 祝明霄没在说话,只是冰冷而戒备的看着他。 萧出云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祝明霄,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你不想伤害萧慕寻, 他却处处帮着谢辞说话,一次次的误解你的好意……” 祝明霄不想再听下去:“够了!” 萧出云不解:“是我戳到你的痛处了?可这难道不是事实?你再不动手,萧慕寻就要属于别人了。” 祝明霄被激得呼吸凌乱:“我让你住嘴!” 琴音如泼天之势朝着萧出云袭去,搅乱了千树万树的梨花。 萧出云处在旋涡中心,却没有回击。 流火自半空倾斜的朝着萧出云打去,形成一道又一道的火柱。那些梨花的花瓣飞扬在四周,被流火卷起,很快便烧成了灰烬,散于空中。 萧出云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和你谈一谈,可你非要动手。” 他拿出了一个阵盘,四周的梨树开始移转,逐渐形成了一个大阵,将两人皆包围其中。 祝明霄脸色继而变得难看:“……周天北斗杀阵,你来之前就布好了?” 萧出云语气无奈:“谁让我是个阵修?” 谁跟萧淼那个傻子一样?学会了符阵,也不会事先算计。 祝明霄将所有的攻击全都收回,不敢再轻举妄动,拿好了青玄琴,全身都处于戒备之中。 奇怪的是,萧出云没有攻击,只是问祝明霄:“我只问少城主一句,你难道真的甘心?” 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甘心。 祝明霄闷咳了一声,几乎快压制不住心魔。 萧出云眼底浮现几分玩味,余光瞥向手里的阵盘,上面散发着如墨汁般的黑气,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这种封闭的大阵之中,最适合心魔的滋长。 可饶是这样,祝明霄都还没失控。 既然如此,他便更得刺激祝明霄了。 萧出云:“既然少城主肯认输,我日后绝不再打扰。” 他转身离去时,忽然被身后一道声音喊住:“你想让我怎么做?” 萧出云笑出声来,这么久了,祝明霄总算动摇。 看来心魔的滋味不好受,日日受此折磨,到底受到了影响。 “明智的选择。” 萧出云将计划告诉了祝明霄,又低声对祝明霄说,“祝旭那个老家伙轻信苏明瑾,又坏了你的事,他坐在这个城主之位,你还忍得下去么?” 等说完了这些,萧出云才离开了月淮城。 周天北斗杀阵出现在月淮城内,里面的人怎么可能没察觉? 韩英和齐钰都双双赶来,梨花林被破坏得只剩断枝,枝头梨花全都散落。他们朝那边望去,才惊觉祝明霄已经破除了阵法。 韩英担心的望向祝明霄:“少城主,你没事吧?” 祝明霄发丝凌乱,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疯狂:“我好得很,从未如此好过。” 祝明霄:“父亲呢?” 齐钰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祝明霄会突然问起祝旭。 说起这件事,齐钰也恼火极了:“他派了许多人去寻苏明瑾,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呵。”祝明霄发出讥讽的笑,眼神望向黑暗深处,“舅舅,韩英,你们肯帮我么?” 齐钰:“霄儿,你但说无妨!” 祝明霄:“我想要那个位子,想要滔天的力量。” 齐钰:“你总算是想通了,少城主的位置本就该是你的,我怎会不帮你?” 韩英却瞥到了青玄琴,上面一根琴弦完全变成了黑色,他隐隐察觉到讥讽不对劲。 刚想要说话,祝明霄的眼神却少见的阴翳。 韩英立马打了个寒颤:“祝旭并没有得到青玄琴的认同,本来没有资格当月淮城的主人,韩英只认少城主!” 与此同时,萧出云已经离开了月淮城。 树海绵延不绝,将群山都染上了一层苍翠。月光如洗,树梢闪烁着银箔一般。 密密匝匝的枝叶遮挡了视线,树海深处,萧出云正等待着许久都未见到宗鳞。 从未违背约定的宗鳞竟失约了? 萧出云本能的感觉到不妙,立马便要离开。 正打算离开之时,前方空间骤然扭曲了起来。 萧出云还以为是宗鳞来了,毕竟宗鳞每次打开九幽的通道,皆是如此,萧出云已然习惯了这样的情形。 他连忙上前,等来的却不是宗鳞,而是一颗染血的金丹和泛着魔气的法器。 萧出云朝前伸出了手,金丹便缠了上来,瞬间朝着他的体内撞去。巨大的力量令萧出云身体剧痛,他倒在了地上,经脉几乎快要炸开。 萧出云认出来,这是宗鳞的金丹。 “你死了竟然会把金丹给我……” 萧出云无声的大笑起来,蜷缩着身体,好似在为自己承受的痛苦而发笑。 他用牙齿紧紧咬着自己的手,疼痛令他浑身抽搐,等金丹融合后,萧出云很快不再挣扎,失去所有力气一般平躺在地上。 脑子里传来无数话语,是宗鳞深深的执念,至死不散,才传达到了他的脑海。 那压抑到极点,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两个字:“报仇。” 傻子! 他是什么人,宗鳞难道不清楚? 竟然把金丹托付给他! 萧出云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了,天空似乎落下了大雨。 冰的,冷的,雨滴如石子般砸在他身上。 脑海里忽然回想一些画面,那是宗鳞在讥讽他:“萧出云,你只是个筑基期,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把萧家闹得天翻地覆。若有了高深的修为,是不是整个萧家都要血流成河?” 萧出云:“血流成河哪里够?我要令他们每一个人,永远饱受折磨,神魂也被禁锢,永生永世受苦。” 宗鳞莫名打了个寒颤:“我知道萧家那夜之后,你把所有死去的萧家人的神魂,都放入了炼神盏,你的心可真够狠的。” 萧出云:“是你狠得不够,所以才报不了仇。你救了苏明瑾,为何不设计让他替你做事?” 宗鳞:“哼,我才不屑你这样阴毒的手段。” “我当上魔君前,也是上云六洲的散修,知道被人骂作废物是什么感受。” “我将体内的蛇分给他,令他变得强大。既然想要力量,就该承受这日日被毒.蛇啃食的痛苦。” “等到他变得比我还强,想要什么不行?” 那些画面戛然而止,萧出云低声道了句:“真是可笑,早就令你利用苏明瑾,他最终还不是背叛了你?” 一步错、步步错,就不该相信任何人。 萧出云狼狈的起了身,身体充盈着强大的力量,心却像是被挖空。 这世上,无人同他悲,无人同他喜,连暂时一道走的人,也消失在黑暗里。 “这颗金丹,我收下了。” 九幽魔宫。 自宗鳞死后,谢辞的魔君之位已经坐稳。 只是那次大战后,所有人都异常担心萧慕寻,毕竟前车之鉴,日轮的事还摆在眼前,他们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萧慕寻闭关修炼,临着被送进去之前,还问冯川和陈栎:“我之前答应了你们,要带你们回上云六洲……” 冯川:“你都这样了,还担心我们?还要不要自己的身体了?” 陈栎也紧张兮兮的说:“是啊师叔祖,你什么时候出关,我们就在九幽待多久!直到看到你平安无事!” 萧慕寻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是解释不清了。 萧慕寻望向了谢辞,本来想让谢辞先送他们离开九幽。然而自己的眼神刚落到谢辞身上,他便强势的说:“乖,安心闭关。” 萧慕寻:“……” 萧慕寻叹了口气,这才进到了里面。 月轮认主,的确对他修为有帮助。这一闭关,便是三年过去。萧慕寻的修为从筑基初期,到了筑基初期巅峰,生生被拔高了一大截。 幸亏上云六洲和九幽的流速不一样,在九幽三年,上云六洲便是过去一年而已。 等他出关后,谢辞这才打开了通道,送冯川和陈栎一同回了上云六洲。 阳光和煦,天空蓝得澄澈。 春日已过去了大半,枝头梨花犹如细雪一般。 冯川问萧慕寻:“你们一会儿是回天衍宗么?” 萧慕寻摇头:“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至于是何处,他却不肯说。 萧慕寻:“冯川,你可是要去月淮城?你在九幽这样久,我怕……” 冯川知道萧慕寻的好意,却道:“少城主在我最难的时候收留了我,不去月淮城,我又能去何处呢?况且他如今的样子,便更不能留他一人了。” 萧慕寻也没再劝他,目送着冯川离开。 陈栎皱眉:“师叔祖,你怎么能让冯前辈一个人去月淮城?明明祝明霄他……” 萧慕寻:“我了解明霄,他和苏明瑾是不一样的。” 见他这么说,陈栎也不好再插嘴:“那师叔祖想去何处?总要让我回天衍宗的时候,好应对掌门和我师父的盘问!” 萧慕寻:“……等去了那个地方之后,我会回萧家一趟。” 陈栎点了点头,这才离开了。 天色不早,很快便要暗下来。 萧慕寻连忙和谢辞一同朝着前方奔去,他不由问谢辞:“你不问我想去哪里么?” “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萧慕寻笑了出来,满心的苦涩里也因此夹杂了些许甜。 天黑之前,他还是抵达了那个地方。 底下一大片的梨花,犹如素雪压枝、千里银妆。 门是虚掩着的,好似破败了许久,都结了一层蜘蛛网。青苔爬满了栅栏,显得分外萧瑟。 分明是春日,却似冬天那样破败。 萧慕寻推开了门,满眼的怀念,院内埋葬着坟墓,上面写着苏玄征之墓。 谢辞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苏明瑾会把苏玄征葬在此地?” 萧慕寻:“因为我们曾在这间屋子生活过小半年。” 这大约是苏明瑾心中的净土,就是这样破败的小屋。 萧慕寻拿出了骨灰盒,徒手挖了个坑,手上沾满了污泥,将苏明瑾葬在苏玄征的墓旁。 梨花仍在,故人已亡。 萧慕寻微垂着眸,脑海里浮现起许多。 “师兄……” 似乎有人在风里喊他的名字,萧慕寻骤然起身,朝着门口望去,却一个人也没有。 他不由的扶额,觉得自己是生出幻觉来了。 “我了解苏明瑾,他不是个为了别人能吃苦的人。一直不肯透露宗鳞所在,大约真是对宗鳞抱有感激之情。” 萧慕寻后来才想清楚,苏明瑾朝他说出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杯清酒,三炷香,便已是简单的葬礼。 “师父,我把苏明瑾带回来了,没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九幽。” 死在那个地方的人,连转世也无法做到。 一阵风骤然刮起,吹乱了院内梨花,好似在同萧慕寻对话。 愿你长乐,愿你来世似清风明月,愿你来世再不受平庸之苦。 “喝酒吗?”谢辞丢过来一瓶。 萧慕寻轻笑:“这种时候,也唯有你会陪我一起喝酒。” 两人在梨树下喝酒,足足喝到了深夜。 萧慕寻的眼底都染上了醉意,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将他们两人笼罩在月色之下。 萧慕寻举着酒瓶,对准了天空的明月。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又去了一半春。” 分明孤寂的心情,身侧的谢辞却握住了他举着酒杯的手:“不是还有一半春么?” 萧慕寻微怔,紧抿着唇,又渐渐松开:“倒也是。” 他不再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保证写完再睡!但估计比较晚了~ 109、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耽搁了一夜, 曙色冲淡了黑暗,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萧慕寻和谢辞启程返回萧家,因为一年多未见,萧淼甚是想念。他激动得眼泛泪光,望着前方的背影:“寻儿……” 这话刚喊出口, 萧淼便瞧见了萧慕寻身侧的谢辞。 天边阴云密布,早已下起了小雨。雨珠顺着屋檐滴落,谢辞以灵气形成一把伞,阻隔了飞溅的雨水。 萧淼瞪大了眼,站在门口久久未动。 直到萧慕寻转过头来:“三哥?” 这声音惊醒了萧淼,这才颤巍巍的指着谢辞:“他怎么……” 谢辞:“别来无恙。” 萧淼仍未忘记那一夜的时,谢辞身染鲜血,犹如黑暗的渊薮而来的修罗。 萧淼笑得难看, 朝萧家众人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人请进去。” “家主,那可是……!” 萧淼故作镇定:“误会不是都解除了?杀害前家主的凶手是萧出云,并不是谢辞。” 那怎么一样! 众人极不认同萧淼让谢辞进萧家的想法, 外面至少有护族大阵, 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也能抵挡一阵儿。 萧家这样对待谢辞, 他如今已经成了九幽的魔君,定然会报仇雪恨。 萧家众人小声的提醒道:“家主,以前谢辞在萧家受了不少苦,怕他……” 萧淼浑身僵硬,手心已满是汗水:“九幽的魔君岂是这样小气之人?” 为了保护萧家, 他只得为谢辞扣高帽子,并且观察着谢辞的反应。 哪知道,对方完全没有反应,甚至根本不在意这边,而是满心都放在了萧慕寻身上:“让你昨日少喝些,现在知道头疼了?” 萧淼:“……” 他们之前的小心翼翼和胆战心惊,好似都成了笑话一般。 看这样子,是真的不会追究? 萧淼也不敢肯定,不过看谢辞这样重视萧慕寻,到底有了几分底气,将人请了进去。 “既然如此,便进去歇着吧,等彻底清醒了再谈。”萧淼语气一顿,又吩咐萧卿雪,“二姐,你安排两个房间。” 谢辞:“一个。” 萧淼:“???” 在娘家人面前这么主动?一点儿都不矜持! 诶不对,什么娘家人! 萧淼暗骂了自己一句,八字还没一撇呢,凭什么是寻儿吃亏? 萧淼朝着萧卿雪使了个眼色,她是女子,到底心细些。再加上自己家主的身份,萧卿雪总比他更好同谢辞说话。 萧卿雪连忙点了点头,做着口型:“懂!” 她连忙带二人去了个屋子,环顾四周,还只有一张床,铺着的都是红色的锦缎。 待萧卿雪退出房间,萧淼脸都黑了:“二姐,你到底是寻儿这边,还是谢辞那边的?” 萧卿雪:“我自然疼寻儿!” 这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那床上都铺着红色的锦缎呢,谁瞧不出来!? 萧卿雪理直气壮的说:“他们的事儿好些年前就板上钉钉了,我还以为你朝我使眼色,是想让我力排萧家其他人的质疑呢!” 萧淼:“……二姐,我下次再也不会觉得你比我心细了。” 外面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斜斜的飘入窗内,深褐色的木桌被雨侵湿,在烛火的照耀下,像是腻了一层光那般。 萧慕寻从睡梦之中苏醒,身旁的谢辞已不知去向何处。 窗外传来萧淼的声音:“寻儿!” 萧慕寻一怔,连忙走了过去。 他真是喝了太多酒了,耽搁了好些事:“三哥?你在外面等很久了?” 萧淼苦着脸:“谢辞出去了我才敢喊你。” 萧慕寻故意打趣的说:“谢辞又不是猫,见到他用得着夹紧尾巴逃么?” 萧淼哀叹:“还不是因为之前家主用了生死契,萧家又屠杀了许多嵇家人……” 话说到一半,萧淼才反应过来:“好呀,你骂我胆小如鼠?” 萧慕寻淡笑而不语,反正承认了萧淼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萧淼无奈极了,想骂也舍不得啊。 “说正事儿,你和谢辞究竟如何了?” 萧慕寻正色道:“我打算和谢辞结为道侣。” 萧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谢辞如今可是九幽的魔君,地位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能忘记在萧家所受的屈辱?难道不会对你有芥蒂?” 萧淼越说越难受,舍不得萧慕寻受半点委屈。 他成为萧家家主,不正是想为萧慕寻撑起一片天,让他自在逍遥么? 想起那一夜的事,萧淼越发不是滋味:“还有你们之间的误会,有一部分是因我而起!我去跟谢辞解释清楚,就算他要杀要剐,我大不了……豁出去了!” 萧慕寻哑然失笑:“三哥,谁说谢辞对我有芥蒂?” 萧淼心疼到眼泪都出来了:“我不信!你定是哄我呢!” 萧慕寻正要解释,便有人急急忙忙走了出来:“家主,家主,大事不好了!” 萧淼不耐烦极了:“没看到我在跟寻儿说话吗?” 萧家那人:“谢、谢辞……” 萧淼紧张了起来:“谢辞什么!?可是大闹萧家?” 他气喘吁吁的说:“不,好多东西,直接堆满了整个正厅!” 萧淼惊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萧淼用疑惑的眼光望向萧慕寻,谁知他也摇头:“醒过来就没看到谢辞了,我不清楚!” 萧淼越想越惊恐:“不成,我得先去看看!” 萧慕寻从门口走出:“我也一起去!” 几人连忙赶到了正厅,却见琳琅满目的东西将整个正厅都堆满。萧淼被眼前的东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真是好多,丹药、法器、符箓,连上好的灵植也有。 萧淼:“你这是……?” 谢辞:“结亲之礼。” 萧淼:“……” 闻讯赶来的萧家人:“……” 萧淼手颤巍巍的指向了谢辞:“你你你再说一遍?” 谢辞:“结亲之礼。” 萧淼盯了萧慕寻一眼,谁知他也眉头紧拧,显然不是事先就知道这件事的。 萧淼心里有了数:“你收回去!寻儿才筑基!” 众人:“家主,这么多好东西啊……” 萧淼瞪了他们一眼:“这些东西有寻儿重要吗?” 众人齐刷刷的摇头。 纵然看得都快流口水了,但也没寻儿重要啊! 谢辞:“自然不止这一点,不久之后还会有东西送来。” 众人:“……” 这个魔君是要搬空整个九幽宝库吗! 疯了疯了,一成为魔君便如此,也不怕九幽那些人不服他! 谢辞不以为然:“就这点儿东西,但凡寻儿喜欢,整个九幽我也能送。” 众人:这种魔君九幽的人知道吗! 萧慕寻也头疼扶额,谢辞还真是随心所欲,尽做些荒唐事:“谁要你的结亲之礼,我把东西堵在你魔宫的门口,你让那些魔将怎么想你?” 谢辞嘴角微扬,分毫不觉得丢了脸:“我一定昭告整个九幽!”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萧慕寻彻底沉默了:“……” 谢辞见他沉默,微扬的嘴角都抿紧:“除非你不想同我结为道侣。” 这模样好似一直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忽然就搭怂下去。 萧慕寻觉得好笑:“这倒没有。” 下一秒,谢辞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变得神采奕奕。 这改变只是因为萧慕寻一个态度罢了,让众人瞠目结舌。 谢辞现在可是魔君,态度比以前有生死契的时候还要好,桀骜和不羁没了,戾气和冷漠也没了,活脱脱一只被驯服的家猫样子。 有萧家人在人群里小声嘟囔:“这哪里像个魔君,这样摇尾乞怜……” 下一秒,一股极强的威压便自谢辞身上而出。 他的态度完全相反,语气冷得快要令人坠入寒窟:“你们萧家的人还是管好自己,除了本尊的道侣,谁也别想令本尊低头。” 这强大的威压令在场所有人都冷汗涔涔,杀意冰冷的弥漫,他们才知道眼前的谢辞的确不能小觑了。 真是可怕,寻儿到底驯服了什么样的怪物? 众人再不敢说一句,短短一天时间里,对谢辞的态度从小心翼翼,转变到轻慢,又变得更加恐惧着他。 不过也正是谢辞的态度,才令萧淼彻底放心。 等谢辞收了威压,他才走到谢辞身旁,朝着他弯腰鞠礼。 谢辞眼神极冷:“萧家的家主又想如何?” 萧淼:“一则,萧家确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若心怀愤怒,便朝着我来。二则,我低头弯腰,是想为那一夜的事道歉。” 谢辞眼神微闪,似乎在确认萧淼的用途。 他久久未起,一直弯着腰,像是真诚道歉。 谢辞这辈子被人骂惯了,误会惯了,却鲜少接受旁人郑重的道歉,还是如萧淼这样的修仙家族的族长。 谢辞一时间复杂万分,也没有说到底原不原谅,转身便离开了正厅。 萧慕寻:“三哥,起吧,他原谅你了。” 萧淼几分诧异:“他什么话都没说,你怎么知道?” 望着谢辞离去的背影,萧慕寻唇角微扬:“这样明显,我若再感受不出来,还配做他的道侣么?” 他也一同离去,心里回想起的却是谢辞方才凶狠的模样,因为这句道歉瞬间就变得怔住。 谢辞少年时,别人对他的善意一直很少;等到他成了魔君,也没人敢再同情他,给他善意了。 他对善意的抵御能力,远远比不得恶意。 萧慕寻追了出去,谢辞站在廊下,一直没有走远。月光笼罩在谢辞的身上,令他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萧慕寻:“怎么不走?” 谢辞仍有些别扭,皱紧眉头:“……知道你会追出来,等你。” 萧慕寻忽然就笑出了声,四月的暖风冲散了寒冷,心中瞬间被温暖所包裹:“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谢辞怔在原地,心里像是开满了花,长在着融融的春光里。 “再说一次!” 萧慕寻耐着心说:“……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谢辞眉目飞扬,压抑不住上扬的唇角:“再说一次!” “我……”说不出第三遍,萧慕寻将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有完没完!” 110、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章 春去夏来, 转眼已至五月。 萧慕寻和萧淼坐在八角亭内饮茶,绣着云纹的衣摆也沾染了不少白色的柳絮,他随手掸去,略有几分走神。 萧淼斟满一瓯茶,递了过去:“都回萧家好几日了, 怎的总是心神不宁?” 萧慕寻皱眉,犹如白玉的手指按压着太阳穴。 他连续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梦里一片鲜血淋漓,醒来时枕巾湿濡,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 宣弥洞那只青羽兽的话还历历在耳,他没有立即返回天衍宗,而是直接来了萧家,便是这个原因。 “三哥, 我托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真是怪了,翻遍整个萧家藏书,竟没有一丁点记载。”萧淼面露好奇, “你怎么突然想起查混沌珠?” 萧慕寻没有隐瞒:“混沌珠和萧出云有关系, 要想引他出来,就要弄清混沌珠的来历。” 萧出云三个字, 勾起了萧淼内心的沉痛:“我纵然不喜欢萧出云,也是一同长大,萧出云为何会对萧家下这样的狠手?” 一口茶刚抿在口中,怎么也咽不下去。 萧慕寻眼神微闪,他发了心魔誓, 无法把萧出云夺舍一事告诉萧淼。 两人就此沉默了下来,一股无形的压抑在空气里蔓延。 萧淼长叹了一口气:“其实那晚之后,我派出了许多萧家族人去寻萧出云的下落,这几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萧慕寻:“……他若有心藏,又怎会泄露消息?” 萧淼锤了一拳石桌,桌面都微微震颤:“他杀了那么多萧家人,几乎半个萧家都被他毁了。这份血海深仇,我迟早要向他讨回!” 不仅萧淼是这样想的,整个萧家亦然。 那天夜里的惨样只要一闭上眼,便能回想起来。所有人的哀鸣、处处尸山血海,仍令人痛心。 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萧慕寻远远看见萧卿雪面色凝重的走了过来。 萧慕寻:“二姐,你怎么来了?” 萧卿雪急忙道:“寻儿,你和谢辞赶紧离开萧家!” 萧慕寻微怔:“可是出什么事了?” 萧卿雪神情凝重:“医修联盟的卓昊天已经在门外了,他们气势汹汹,像是针对谢辞来的!” “现在胡乱猜测也无用,我去会一会他。”萧淼又对萧慕寻说,“寻儿,萧家一切有我,你赶紧和谢辞一同离开萧家!” 萧慕寻皱眉:“三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萧淼:“……奇怪?” 萧慕寻:“我刚出现在萧家,医修联盟就得到了消息。” 萧淼:“你是说……萧出云?” 萧慕寻:“很有这个可能,我同你一起去,尽量套卓昊天的话!” 混沌珠的线索断了,卓昊天就来了,真是来得及时。 萧淼觉得不妥,他当了家主几年,比以往成熟稳重了许多,到底留了个心眼:“我去套他的话可以,但你不许出现,只许在外面听着!” 萧慕寻:“卓昊天已经是金丹,我离得太近他会察觉的。” 萧淼露出笑容:“别忘了你三哥是符修,平日就爱研究符箓,喏,你拿着这个,自然就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了。” 说罢,他将黄色的符纸折叠成了三角,递给了萧慕寻。 萧家现今的实力,已经没资格待在上云六洲。无非是因为萧慕寻的原因,其他修真家族不敢得罪天衍宗,才令萧家有了喘息的时间。 萧淼很快便和萧卿雪一起离开了这个八角亭,在离开的那一瞬间,脸上已经没了温柔傻气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 他不许任何人伤害寻儿。 萧慕寻从八角亭内出来,站在风中,柳絮满肩满袖都是,他好似被一层薄薄细雪所覆盖。 他的目光望向了远方,落在了萧淼的身上。 不知从何时起,萧淼已经从一个身影单薄的少年,成长到足矣支撑起一切。 萧慕寻竟忍不住朝萧淼喊:“三哥,你一个人要扛起偌大的萧家,不苦吗?” 他对萧淼有心疼,也有敬爱。 萧淼是符修天才,不该被困在萧家这个一隅之地。 “若你愿意,必能成为一代符修大师!” 萧淼脚步一停,心中涌起无数的酸涩。回头时,已是笑容灿灿,仍是萧慕寻记忆里的三分傻气:“我想要你随心所欲,我便不能随心所欲。” 萧淼克制一切天性和本能,选择了和萧慕寻完全不同的路。 “我想你能翱翔天际,再无约束。若是连展翅的地方也没有,那就由我替你造出一片天。” 萧慕寻心神震动,忽然哽咽得话也说不出。 萧淼站在夕暮之下,犹如金箔般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几近无声的呢喃,温柔到极点:“谁叫我是你三哥呢。” 仅这一句,便让萧慕寻的心像是被揉碎那般。 苏明瑾死了,萧月明也死了,他不知该悲痛还是欢喜。然而何其庆幸的是,他的身边还有这些人。 黑夜来临,一片巨大的乌云遮住了明月,整个萧家都显得死气沉沉。 当萧淼着急赶到时,才发现医修联盟竟来了几十人。 他们站在院门外,狰狞的表情全都隐匿在黑暗之中,像是蛰伏的猛兽,随时都要张着血盆大口咬过来。 这样气势汹汹,也难怪萧卿雪害怕。 纵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萧淼仍被这气势惊到。 萧蓝着急的等在屋檐下,瞧见萧淼和萧卿雪赶来,连忙上前迎接:“家主……” 萧淼沉声道:“人呢?” 萧蓝:“在里面。” 萧淼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他瞧见萧蓝时,才诧异的问:“今日萧家嫡系怎么来了这么多?” 萧蓝:“我们都是担心家主……” 萧淼望着他们的眼神,心头渐渐一暖。 他挑起这个破旧的萧家,像是扛起了一颗快要倒塌的巨树。自己一个人苦苦支撑,背脊紧贴在遒劲苍老的树干上,若问累不累,答案不言而喻。 他总是觉得自己除了二姐萧卿雪以外,便再无人可以帮衬。 没想到…… 萧淼扬起唇角:“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容易倒下。” 他很快便走了进去,光线昏晦的屋内,几乎没有点灯,只有屋檐下微弱的亮光透了进去。 卓昊天负手而立,光是一个背影便令人胆战心惊,好似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起来。 正如萧卿雪所言,对方的确来者不善。 萧淼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了屋内,将传音的符箓贴身收好,并以几重微型符阵掩盖其灵气波动:“不知医修联盟的卓峰主前来,有何赐教?” 卓昊天转过身来,没有半分心思寒暄,直奔主题:“萧慕寻回了萧家?” 萧淼还以为他会问谢辞的事,没想到张口便是寻儿。 原本只是警惕,如今却涌起十二万分的戒备:“卓峰主想问寻儿,怎么不去天衍宗问?” 谢辞和萧慕寻能一样吗? 他绝不可能泄露萧慕寻的任何消息! 卓昊天气势汹汹的说:“天衍宗那边我们早就派人过去了,我也不想同你说些废话!把萧慕寻交出来!” 萧淼:“医修联盟的人跑来萧家撒野,真当我们萧家好欺负!?” 医修联盟无非是欺负萧家式微,他们敢去找如今的第一修真家族——孟家的麻烦吗? 萧淼捏白了手,几乎用力得扣进了掌心。 卓昊天的刁难,令他更加明白了壮大萧家的重要。 可笑之前他不明白萧月明起初为何连青炎宗这样的宗门都不敢拒绝,现在当上了家主,才渐渐明白了萧月明的意思。 多年来纵横捭阖,左右逢源,无非是想让萧家在夹缝中求得一丝丝尊严罢了。 “既然不交,我们就自己搜。”卓昊天以灵气朝医修联盟的弟子说道,“务必找到萧慕寻,为少盟主报仇!” 萧淼面露错愕:“……为谁报仇?” 卓昊天面露厌恶:“别跟我装蒜,前几日我们发现少盟主的尸身!” 萧淼:“可那和寻儿有什么干系!?” 卓昊天:“我们以医修联盟特殊的手段查探少盟主的尸身,才发现他是因为太阴之火致死的!” 太阴之火……? 天底下唯有萧慕寻得了日月轮的认可,也唯有他能使用太阴之火。 萧淼脸色难看:“这几日寻儿一直待在萧家,又怎会去杀了陆归舟?” 卓昊天:“他身边跟了个谢辞,那可不一定!九幽手段众多,你如何知晓他不会失了障眼法骗了所有人?” 萧淼怀中的符箓将所有对话都传了过去,萧慕寻坐在屋内,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以往的桩桩件件只是针对谢辞,而如今却开始针对起他来了。 这事儿应当和萧出云有关系,只是萧慕寻不清楚,他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拿太阴之火杀了陆归舟。 兴许是早就有所感觉,萧慕寻并没有太过吃惊。 谢辞俨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脸色极度难看。他背负污名都背习惯了,却不想让旁人污蔑萧慕寻。 谢辞:“医修联盟这个狗东西,前世便借由你成了第一大宗,还不知感恩图报。” 萧慕寻知道他为自己生气,调侃的说道:“我还因为日月轮的缘故,足足给他们卖身百年呢。陆开元看似温厚,实则城府极深,为了医修联盟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 谢辞的注意力完全在这句话的前半部分,心里充满了郁气,脸色黑沉得犹如天上的乌云。 萧慕寻受气,比他自己受气更要不爽。 谢辞一言不发的提着炼心枪走了出去,萧慕寻本来还在听里面的对话,哪知道一转眼就瞧见谢辞不见了。 萧慕寻连忙追了出去:“你去哪儿!?” 谢辞:“为你出气,等着!” 萧慕寻愣了,他方才真的只是调侃一两句,哪知道谢辞当了真。 “回来!你一个人单枪匹马,是想去送死吗?” 谢辞回头望向萧慕寻,唇角上扬:“谁说我是一个人?” 萧慕寻微怔,继而想起谢辞早上一个人不知去了何处:“可……” 谢辞手握炼心枪,一身浑然天成的霸气:“放心,保准儿打得卓昊天这狗东西满地找牙。”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萧淼和卓昊天的对话还在继续, 两者间的冲突越发尖锐。 “祝明霄快要继任城主之位,归舟是在去月淮城的路上被杀的。以前被盗融灵骨的事,医修联盟都可以不追究,然而少盟主的死……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卓昊天语出威胁,“你们萧家也不想仅仅因为一个人, 就得罪医修联盟吧?” 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他不信萧淼是个傻子。 萧淼却极力反驳:“寻儿没理由杀陆归舟!” 卓昊天:“理由?呵,理由便是天衍宗不想月淮城和医修联盟再次结盟!可萧慕寻没想到医修联盟手段特殊,能从尸身上查出太阴之火!” 卓昊天见他无动于衷,便知萧淼一意孤行。 他指着一众萧家人,转头对萧淼说:“你根本不配当萧家家主,为了一个萧慕寻,却要舍弃这些萧家族人!你问他们答不答应?” 卓昊天想挑拨离间, 便觉得这话一出,他们定会内讧。 萧家众人:“萧淼,你是萧家家主, 就该顾全大局!” 这话令卓昊天眼底浮现一道精光, 看来事情是成了。 哪知道萧家几个嫡系却义愤填膺的说:“我们不怕死,该舍弃就舍弃!” 卓昊天:“……” 他诧异的朝着外面望去, 几个萧家嫡系却毫不在意自己的命一般。 萧慕寻当真这么重要?重要到他们所有人都要牺牲性命去保护他? 卓昊天不懂,觉得萧家这群人真是疯了。 萧蓝站在人群里,竟拿出了长剑,真的抵在了自己的脖颈,愤愤的看向萧淼:“家主, 别窝囊!医修联盟这等咄咄逼人,还不如我们当场自刎,让所有人都看清医修联盟的模样!” 这睁眼说瞎话的模样,完全是抹黑医修联盟。 要是今天的事情传出去,纵然他们对,也变成了他们错。 卓昊天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阴阳怪气的说:“你们萧家人还真是冥顽不灵!” 陆归舟的死是多么严重的事,如今盟主还未出关,医修联盟的一切都由他来负责。 若盟主出关,发现了此事…… 卓昊天打了个寒颤,根本不敢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他来之前就已经做了手脚,萧家的护族大阵已然失效,想必没多久医修联盟的人便要尽数涌入,今日非找到萧慕寻不可。 还有谢辞,他成了九幽的魔君,今日也一同将他抓走,医修联盟便可重拾往日名誉! 如今萧家坐镇的就只有一个萧玉成,还因为几年前的事而一直闭关,根本不足为惧。 卓昊天对外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也做好了准备。 暗处传来一阵轰鸣,犹如锵金之声,炸裂开来。 谢辞手里握着炼心枪,极为漫不经心的从暗处走来:“趁着萧玉成闭关,就欺负这些小的?” 医修联盟的人瞬间紧张了起来:“谢辞!?” 卓昊天此番来萧家,也有想逼出谢辞的用意,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卓昊天才无比震惊的看向了他。 和自己一样的金丹初期? 怎么可能! 他记得之前看见谢辞的时候,他不过是个筑基期修士。就算上云六洲和九幽的流速不同,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谢辞也不该有这么快的进展! “萧家的确已经是末流家族,也不允许你这样的杂碎欺负。”谢辞将炼心枪指向了卓昊天,“萧慕寻是本座认定的道侣,萧家受九幽保护。动他们,便是同整个九幽过不去。” 卓昊天:“谢辞,你别嚣张!自己一个人就敢来九幽!?” 谢辞嗤笑一声:“这样就叫嚣张?那本座得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嚣张。” 强劲的枪风横扫之处,医修联盟众多低阶弟子倒下一片。 谢辞极度自傲:“萧家,本座护了。” 这一幕看得萧淼心底狂跳不止,要不是谢辞的实力和他的身份,谁人敢这样对待医修联盟的人? 卓昊天气急:“你!” 他本来还在等待医修联盟其他人进入萧家,可等了这么久,却半点响动也无。 他不敢再轻举妄动,此时屋门外忽然有了几分动静。卓昊天连忙朝着那边望去,以为是其他几个峰主到了,哪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 季剑清恭敬的走到谢辞面前,朝他跪下:“主上,不辱使命。” 卓昊天见此一幕,已经觉得不妙。 谢辞唇角一勾:“没看到其他医修联盟的人,便慌了?” 卓昊天不可思议极了:“明明我们查到的消息是只有你一个人来了上云六洲,为何九幽的这些人会……!” 外面黑压压的一片,真不知道来了多少。 卓昊天疯了一般的狂笑,像是终于抓住了他们的把柄:“谢辞,你身为九幽魔君,聚集了这么多人来萧家,不仅你完了,萧家今日也完了!” 萧淼也想起来了,他今天早上和寻儿交谈时,并未看见谢辞。 就是这段时间谢辞去让九幽的人进入了上云六洲? 萧淼焦虑了起来,陆归舟的事还有待查明,可谢辞率领部下来了上云六洲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啊!! 谢辞冰冷的朝卓昊天望去:“我叫他们来,自然是送结亲之礼,你管得着么?” 卓昊天:“……” 此言一出,惹得萧淼都笑出了声。 萧卿雪在一旁瞪了他一眼,萧淼这才正色道:“卓峰主,现在你都看到了!你们医修联盟的人还要不要脸?现在连别人送结亲之礼也要管?” 两人噎得卓昊天说不出话来,卓昊天本以为这次定然会捉到萧慕寻和谢辞,现在倒是他不得不妥协。 这么多九幽的人,看着就令人犯憷。 卓昊天:“哼,我们走!” 他想走了,谢辞却不许他离开:“站住,说了让你们走了吗?” 卓昊天:“九幽的魔君还想怎么样?” 谢辞:“向寻儿致歉。” 卓昊天失声道:“萧慕寻又没在这里!” 谢辞:“说给我听也一样。” 卓昊天紧咬着牙关,莫名有种被秀了一脸的感觉。说给萧慕寻听和说给谢辞听能一样吗? 他说不出口,那黑压压一片人就扬起手中利器威胁。 早就听说九幽的妖魔蛮横,现在看根本是比传言里的还要不讲理! 卓昊天被逼得没有办法,张了张嘴:“是我……没查清,抱……” 那个歉字还没说完,便被谢辞踹了一脚。卓昊天双腿跪地之时,‘歉’字也随口而出。 他瞪大了眼,没想到谢辞竟然这么过分! 卓昊天已经无法忍耐,身后的华彦淮便连忙扶起了他:“卓峰主,别冲动啊!” 卓昊天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起身离开。 临走前华彦淮同谢辞对视了一眼,很快的交错,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说起来,华彦淮之前还害过萧慕寻,没想到这一世竟然通风报信。若非如此,谢辞也不会把季剑清等人叫来。 四周又恢复了宁静,萧淼走到谢辞面前:“多谢。” 谢辞:“谁让你们这样没用?还非得让我出手。” 萧淼:“……我本来是想先拖住医修联盟的人,让你和寻儿先走的。” 谢辞:“他担心你这个三哥,有你在萧家,他如何能安心?还丢下你一个人先走?” 这话怎么充满着醋味?萧淼脸都黑了:“寻儿呢?” 谢辞:“你以为修补护族大阵的人是谁?” 萧淼全然明白了,不由露出淡淡笑意。 萧家几位嫡系也狼狈的走了过来,若之前是迫于谢辞的威压,萧家人才强迫接受了谢辞。 而谢辞此番的举动,却是让萧家彻彻底底的接受了他。甚至对于之前自己的行为,还感到羞耻极了。 萧家嫡系:“谢辞,没想到你还能助我萧家,之前的事,我们……” 他们个个涨红了脸,完全抬不起头。 谢辞连瞥都懒得瞥他们:“嗤,自作多情,我是为了寻儿。” 萧家众人:“……” 他们无奈极了,纷纷笑出了声。 谢辞转身看向季剑清,又吩咐道:“你先派几人留在萧家,免得萧玉成闭关他们受欺负。让我们九幽也失了面子。” 季剑清:“是!” 等吩咐完这一切,谢辞才离开了这个地方。 萧慕寻修补完护族大阵,便急忙从小径赶到了这里,谢辞早就站在小径路口等着他。 萧慕寻才问:“卓昊天走了?” 谢辞:“自然,有我在,你大可放心。” 萧慕寻松了口气,一下又有几分心事重重:“方才卓昊天说,月淮城要换城主了……” 谢辞知道他的意思:“你想去见祝明霄么?” 萧慕寻:“……我一直不肯相信明霄会背叛我。” 他这样笃定,也是因为前世几十年的交情,祝明霄和苏明瑾是不同的! 谢辞:“既然你信祝明霄,在萧出云这件事上,我便再信他一次又如何?” 萧慕寻扬起一个笑容,心底充满着暖意。 “今日的事情定会在上云六洲扩大,须得赶在事态严重之前去找明霄。” 纵然不愿意承认,要找萧出云,就必定先得找到祝明霄。 萧慕寻抬头望向远天,天空乌云密布,好似要下雨了,周围却只余一片阒寂。 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暴雨终究落下, 雷鸣阵阵,白色的闪电撕扯着阴沉的黑云。 天空压得极低,像是随时都会崩塌下来。 两人启程去到了月淮城,脸上都戴好了易/容/面/具。刚一走进,便瞧见月淮城外戒备森严, 守城修士仔细的盘查着每一个进城的人。 萧慕寻犹记得当年祝明霄登上月淮城城主之位的盛景,然而现在却处处设防。 萧慕寻站在风雨中,眉目低垂,鸦羽似的眼睫掩盖住了复杂的情绪。 一道惊雷闪起,犹如一条盘踞在云层之上的银龙。 前方一位布衣散修忽然骂骂咧咧了起来:“这月淮城怎不让人进?” 守城修士道:“少城主继任大典,四方来贺,自然得查严些,谁知道你们这群散修里面, 有没有人包藏祸心?” 布衣散修:“月淮城何时变成这样了?我看祝明霄接任城主,还不如祝旭老城主做得好!” 萧慕寻和谢辞混迹在人群之中,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能听到争吵的声音。前方发生了骚乱, 那散修的身体被人狠狠丢出,人群便哄然散开。 萧慕寻和谢辞正好站在一侧, 谢辞本欲直接动手,却被萧慕寻拉住了手,朝他摇了摇头。 手上的触感犹如触感生温的暖玉,谢辞的手上却微微用力,阴沉的脸色也继而和缓, 这可是寻儿主动牵他的。 萧慕寻全神贯注的留意着那边的动静,一回头便看到谢辞眼神发亮的朝着他看。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谢辞微微扬起的唇角,格外神采飞扬。 萧慕寻轻咳了一声,本想挣脱开来,哪知谢辞拉得更紧:“你刚才牵过来的时候就主动,现在不需要了就推开?” 萧慕寻微颤的长睫犹如振翅而飞的蝶:“牵、牵着吧。” 谢辞越发目光灼灼 萧慕寻:“不是让你牵着么?” 谢辞瞳仁幽深:“怎么办?忽然很想压着你狠狠吻你。” 直到把人逗得脸颊微红,再也无法忽视他,谢辞才心满意足的闷笑了起来,连那生人勿进的寒气也减弱许多。 哼,谁也不能跟他抢萧慕寻的注意力。 两人对话之时,那散修被人从里面丢出,狠狠摔在了被泥土侵湿的地上。他还来不及喊疼,又见众人围观,脸上甚无光彩:“看什么?都散开!都散开!” “你若要进月淮城,自然得守月淮城的规矩,下次再让我见到你这样侮辱霄儿,便别怪我不客气。” 一人手持灵伞,在雨中缓缓走出。 齐钰?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这可是月淮城的长老,实力不容小觑,和守城那些低等修士不同。 惹怒了他,无异于同月淮城结怨。 萧慕寻也面露惊疑,以齐钰这样的身份,怎会突然出现在城门? 月淮城里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齐钰回过头来,冷漠的朝守城人说:“晚上的时候天衍宗和问缘宗的人要到,清城门,勿让这些人进入了。” “是。” 听到这些话,进城的散修全都只得悻悻而归。 大雨里等了这么久,还是未能进城,谁心里都有气。 还好城郊尚有一家客栈,以往总是冷冷清清,如今却人声鼎沸。 他们都聚在了客栈大厅,一桌修士终于忍不住怒火,愤愤的说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要搞得这样人心惶惶?” 另一桌附和:“你还不知道吧?医修联盟那边出了大事……” “大事?” “陆盟主的独子——陆归舟死了。” 那人大惊:“陆归舟可是陆盟主的独子,谁敢这样胆大妄为?” “胆大妄为的人来头更不简单,是天衍宗那位天之骄子。” 本来唯有两个人对话,可此言一出,惹得众人都齐刷刷朝着那边望去:“你是说萧慕寻?可他不是和少城主交好吗?” “哼,还不是为了谢辞!恐怕是被谢辞蛊惑,受情障所困,竟干下这样的糊涂事!” “九幽的魔君!?”众人面面相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客栈大厅内阒寂无声,众人瞬间不敢再说话了,这可涉及到两方大势力的事儿。万一挑起内讧,九幽再趁机而入,事情就严重了。 萧慕寻混迹其中,自然听到了这些。 他眼神微闪,果然流言蔓延了,不过总算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萧慕寻不觉得祝明霄有这么蠢,会相信他杀了陆归舟。唯一的解释,便是祝明霄想顺水推舟…… 等人群散去之后,萧慕寻脸色依旧凝重。 戚戚冷冷的大厅里,挂着几匹薄如蝉翼的红纱。窗户被风吹得拍打了起来,声音刺耳难听,也吹乱了屋内的红纱。 萧慕寻正坐在临窗的位子,细密的雨丝将木质的桌子也淋湿。 他缓缓站起身来,眼底浮现一层痛苦的清光。 正打算离开时,却有一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许久不见。” 萧慕寻抬头:“邱真!?” 邱真面露笑容,又谨慎的凝望一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楼上坐坐?” 萧慕寻点了点头,几人随即去到了二楼。 大门紧闭,便阻隔了所有的声音。 邱真又在四周设下了禁制,这才安心了下来。 萧慕寻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邱真也算故人,乃萧慕寻在夜辉城所识。当初还是邱真救了华彦淮,让华彦淮误以为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他,这才解了两人两世的仇怨。 就连去萧家通风报信的人也是华彦淮,说起来这件事还真得感谢邱真。 邱真:“我自然没认出你,而是你身边的谢辞!他方才动怒想出手时,泄露出了一丝魔气。” 是指刚才在城门口的时候? 谢辞语气骤冷,凛冽的杀意倾泻而出:“你瞧得倒仔细?” 如今的谢辞已经是九幽的魔君,邱真可不敢得罪他:“若非如此,我也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因祸得福,因祸得福。” 他一连说了两句,谢辞这才哼了句:“什么因祸得福?” 邱真:“你们这样进城是进不去的,须得跟着天衍宗或问缘宗进去!” 这事儿让萧慕寻来了点儿兴趣:“你知道他们朝什么方向进入?” 邱真点了点头:“当年你为我指了一条明路,我不仅在南方站稳了脚跟,也在问缘宗当客卿。这次天衍宗和问缘宗是一起去的!” “可真?” “自然!”邱真又急忙道,“问缘宗派去的人名叫程鹤洋,和我不大对付。但天衍宗派去的是你的熟人莫钧青!” 萧慕寻一怔,没想到天衍宗派来观礼的人竟是莫钧青! 看来只要找到莫钧青,就能混进月淮城了。 “事不宜迟,今晚便行动吧。他们污蔑你杀了陆归舟,我自然要回来帮你!” 萧慕寻仍有些怀疑:“……我只是为你指了条路罢了,你也用华彦淮的事帮过我,为何还如此上心?” 邱真痛苦的垂下了头:“实不相瞒,纵然我取得了些成就,修为也提升了许多,却仍旧没找到杀害我挚友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来,他只查到那个人叫苏明瑾,乃是祝旭流落在外的儿子。 邱真眼底浮现恨意,额头青筋凸起:“我没想到,苏明瑾竟然和月淮城相关,当初若能早料到此事,我绝不会帮祝明霄做任何事!” 一环扣一环,他挚友的死,也有他的原因。 邱真走到萧慕寻面前,痛苦的揪住了他胸前的衣领,泪流满面的问:“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一件事!我听闻苏明瑾坠下九幽,你能帮我去九幽找找么?” 萧慕寻:“找到了,你打算如何?” 邱真:“自然是为我挚友报仇雪恨!” 萧慕寻微垂着眸:“他已经死了。” 邱真睁大了眼,手上的力气缓缓松开。 他似笑似哭,瞬间失去所有力气,跪坐在地上:“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子你终于可以安息了。” 天色刚晚,邱真便带着他们两人悄悄离开了客栈。 月淮城四通八达,根本不知道莫钧青和程鹤洋会从什么地方进入,若动用传音符联系莫钧青,怕是会打草惊蛇,还是跟着邱真主动去找更好些。 下了一整日的雨总算是停了,明月渐渐升至碧树树梢,雨水顺着榴花滴落而下。 程鹤洋本打算今日进城,却没想到莫钧青非得拗着性子明日再去。 程鹤洋焦虑得走来走去:“均青,你这是何意啊?都已经到了月淮城门口了,怎么还不进去?我这次来可是奉了师命,不能有半点差错!” 莫钧青抱着药罐捣鼓着灵植,听了程鹤洋的话,不由重哼了声:“这么着急,你何必等我?” 程鹤洋知道他是个牛脾气,不由的叹了口气:“均青,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总要同我说一声啊!” 莫钧青:“亏我之前还觉得祝明霄好,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他!” 程鹤洋:“……” 这么大成见? 莫钧青不愿同外人说这些,那日他急忙赶去请掌门,哪知道两人赶去之后,却和祝明霄起了争端。 哪知道祝明霄和韩英却一口咬定没见过萧慕寻。 莫钧青性子本就激不得,还差点同祝明霄和韩英大打出手。 现在算来,已结怨一年多了。 这次月淮城观礼也是,莫钧青本不想来,可陆归舟之死令天衍宗都焦头烂额,他们自然是相信萧慕寻没有出手杀人,奈何卓昊天就是揪着不放。 现在也没有其他证据,两边就僵持下来了。 其他人没功夫来月淮城,担子自然落到了莫钧青这个掌门首徒的身上。 程鹤洋也急了:“莫道友,你倒是说说啊!” 莫钧青随意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不如不说!” 程鹤洋头疼扶额:“……” 莫钧青这脾气,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 真不知道谁能治他。 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程鹤洋比莫钧青修为高一些,很快便察觉到了,朝着那边望去:“莫道友,你有没有听到……” 莫钧青:“什么?” “一些响动声,似乎有人。”程鹤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行,此地不宜久留,快些进月淮城!” 莫钧青重哼:“程鹤洋,你自己先去月淮城便自己进去,何必编这些话,以为我会被你吓到?” 程鹤洋不欲同他解释,而是拉着莫钧青便想离开。 祝明霄继任城主,各方来贺,若是九幽的人进入了月淮城,将他们一网打尽…… 程鹤洋压低了声音:“你不进就不进,我得先一步把这事儿告诉祝城主!” 程鹤洋丢下这句话,很快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就连莫钧青也觉得奇怪,朝着林中望去。 不仅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许多人轻轻踩着树叶的声响。 莫钧青一个激灵,浑身冷汗:“该不会真被程鹤洋说中了吧……” 刚一这么想,林中便传来几人的对话声:“邱真,你这招实在高明,佩服、佩服!” “谁?” 萧慕寻从林中缓缓走出,莫钧青并未看过他这张易/容/面/具,更加戒备了起来:“你们装神弄鬼,到底何意?” 邱真连连喊:“我是问缘宗的邱真,莫道友应当见过我啊!” 莫钧青才把目光放到了邱真身上,震惊的看向了他:“你们方才这是……?” 萧慕寻解释道:“邱真说程鹤洋生性谨慎,以术法发出声响,程鹤洋不仅不会进入林中查探,还会和你分道扬镳。我们是想找你。” 莫钧青皱眉,虽然没再戒备了,可他们绕了这么大一圈,让莫钧青不明白他们的意图所在。 “找我做什么?” 萧慕寻:“我们想进入月淮城。” 他说明了来意,反而让莫钧青放下了戒备。 “邱真,也不是我说你,你在问缘宗也算佼佼者,谁不认得你啊?你不去求程鹤洋,反而来找我?” 邱真:“程鹤洋那小人,我才看不上。” 莫钧青头疼极了:“那你怎么还带两个小辈?就不怕他们……” 萧慕寻笑眯眯的走进:“莫前辈,你当真不信我?” 等走到极近的距离,他才飞快的逼出一缕太阴之火,又瞬间熄灭。 莫钧青自然看到,猛然睁大了眼,小师叔!? 想起自己说的小辈两个字,莫钧青瞬间老脸一红,不仅信他,还主动为他遮掩身份:“我自然信啊,我是那么谨慎的人吗?” 这态度转换得极快,在一旁的邱真都瞠目结舌。 既然萧慕寻想进月淮城,莫钧青也不再推脱:“这还愣住做什么?早点进去啊!” 邱真:“……可你之前不是跟程鹤洋说,你不想见到祝明霄吗?” 莫钧青:“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你有意见?” 邱真:“……” 既然已经找到莫钧青了,邱真也算功成身退:“我就不跟你们进去了。” 他大仇得报,心结也被解开。 两人不再多言,而是跟着莫钧青朝月淮城走去,因为莫钧青,很容易便进入了月淮城。 月淮城的管事将他们安置在一间屋内,莫钧青才紧张的看向萧慕寻:“小师叔!你怎么会来了月淮城?” 这可是羊入虎口啊! 萧慕寻将脸上的易/容/面/具拿下,露出了那张艳丽如海棠的脸:“杀陆归舟的人多半是萧出云,我不找到他,便永远处于困局中。” 莫钧青:“那你来月淮城是何意?” 萧慕寻眼神飘忽:“萧出云和明霄有联系……” 莫钧青震惊:“什么!?” 他原先便看不惯祝明霄了,在听到这这话后,更是愤怒极了。 萧慕寻:“这事儿你别管,我不信明霄会背叛我,明夜我自然会去问清楚。” 既然萧慕寻都这么说了,莫钧青也不再劝他,只对萧慕寻说:“凡事小心!” 继任大典便是在后日,明夜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眼见天已经亮开,萧慕寻待在屋内,如何也静不下心:“我怕这一次又是一场骗局,万一他们再使一次虚玄幻境……” 谢辞:“祝明霄和萧出云知道失败了一次,定然不会再做一次了。” 萧慕寻微怔:“……是啊。” 这么明显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明白。 萧慕寻扶额:“我最近真是魔障了。” 谢辞:“你不是魔障了,而是当局者迷。” 萧慕寻眼神闪烁:“……也许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越发仿徨,不知该不该遵从本心,去相信祝明霄。 两人再无言语,萧慕寻心事重重,渐渐的沉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祝明霄刚刚结成金丹,又治好了自己的体质,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萧慕寻已经在月淮城内待了许久了,便向他告辞。 祝明霄曾在银杏树下向他承诺,这一世绝不背叛他,绝不伤害他。 萧慕寻便笑着问:“那万一以后我们有冲突呢?少城主这话说得未免也太绝对了。” 祝明霄语气坚决:“没有你,我能有今日?我祝明霄说话算话!” 萧慕寻起初并不相信,可那一世,祝明霄都如他所承诺的那样。 萧慕寻骤然惊醒,微微喘着气,才发现外面已经黑了。 该来的始终要来,萧慕寻叫上了谢辞,两人一同奔向了黑夜。夜风如此寒冷,幸而身旁还有人陪伴。 月淮城他来了无数次,萧慕寻很容易便找到了祝明霄的房间。 屋内漆黑一片,当他刚踏入屋子一步,里面所有的灯光骤然亮起。 祝明霄坐在房内,桌上一杯早已凉了许久的茶。 他缓缓站起身,朝萧慕寻和谢辞望了过去,眼神冰冷得毫无温度:“我等你们已经许久了。” 萧慕寻瞧见窗边站着一个人,一身似雪,连眼睫都染成了雪白。 眼前的景象,令萧慕寻无法再去相信祝明霄,以往的承诺都成了笑话。 萧慕寻眼神冰冷,缓缓道出了那三个字:“萧出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知道了,别着急~ 今天会有第二更,写完再睡,只是可能会有点晚。 .. .. ,, 113、第一百1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四周安静极了, 只剩下时不时传来的鸟鸣声。 屋内烛影摇红,橙暖的光照在萧出云的侧脸上,为他渡上了一层温暖的假象。 萧出云轻笑了一声:“许久未见。” 萧慕寻立马祭出了日月轮,月轮的丝线朝着四周铺展开来,太阴之火顺着丝线燃烧起来, 在萧出云附近形成一个困阵。 萧出云低下了头,嘴角的笑容越扬越大:“困阵?看来你是想一举绞杀我?” 萧慕寻:“废话少说!” 萧出云:“我以前对你心软,现在可不会。” 他逼出一团太阴之火,在手心熊熊燃烧。 萧慕寻睁大了眼:“……陆归舟果真是你杀的!” 萧出云:“是又如何?” 萧慕寻:“你为何能掌控太阴之火?” “你朝宗鳞使用太阴之火,他用秘术将太阴之火困入金丹,以自身金丹威力保持太阴之火久久不灭。然后……”萧出云走出了困阵,飞快的来到萧慕寻身边,在他耳畔轻声道, “宗鳞临死前把金丹生剖了出来,将金丹送给了我。” 耳畔的声音带着寒意,萧慕寻浑身激灵, 下意识朝后退去。 谢辞见状, 很快便用炼心枪一挑,便将两人分开。 他将萧慕寻护在怀中, 炼心枪直指萧出云,眼神极冷:“你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 萧出云勾起唇角,并未说话。 朝着阵盘注入灵气,他早就等着谢辞和萧慕寻到来,自然有牵制谢辞的法子。 阵法之中有困阵、杀阵、幻阵等等, 若真施展起来,比萧慕寻生硬的法子高明多了。 萧出云到底是阵修,祭出好几个阵盘,整个卧屋都被几个连环困阵包围。 灵气自上方而下,阻隔了外面的一切,甚至让这卧屋同地面分离,缓缓飞至上空。 天边张开了巨大的阵法,白光犹如银河般倾泻而下。 谢辞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握住炼心枪的那只手青筋凸起。可无论他费了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拿起炼心枪:“清净之阵。” 萧出云:“魔君好眼力。” 清净之阵是九幽众多魔族的天敌。 若非谢辞有只是半魔,身上有一半人族之血,在这清净之阵里,还要受制得更严重。 萧慕寻本要出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琴音,音刃就此打出,朱红的流火同幽蓝的太阴之火互相交织了起来。祝明霄的动作极缓,仿佛这对于他来说并非什么决战,而是随性一曲罢了。 火光跳动在他的脸上,那双眼睛显得幽深而空洞。 萧慕寻不知看过多少次他弹琴的模样,却从未有一次见过他这样冰冷。 青玄琴的威力到底更强,这附近亦无水令太阴之火延展,在流火即将吞噬太阴之火时,萧慕寻连忙朝着月轮输入灵气,月轮瞬间张开屏障,将两人裹在其中。 流火瞬间冲出了屋门,肆意的蔓延了起来。 萧慕寻这才收了月轮,痛心的看向祝明霄:“为什么?” 祝明霄站起身,朝着萧慕寻伸出手:“只要你离开谢辞,我便帮你,甚至可以为你杀了萧出云。” 萧出云就在一旁看着,并未为祝明霄的话而戒备,只是低声笑了起来:“少城主好无情,我帮了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祝明霄却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萧慕寻。 萧慕寻愤然的朝他望去:“果然是你!” 萧出云:“是我,但也是祝明霄自己,你没看到,他已经被心魔侵蚀了吗?不都是因为你的原因?要不然,他还是那个万人艳羡的祝少城主。” 萧慕寻心底翻起强烈的恨意,想先丢出水符,让太阴之火有可燃之物。 谁知刚有这个想法,又一声琴音响起,流火似一条火龙,张着血盆大口朝他袭来:“阿寻,我不会让你有动用太阴之火的机会。” 昔日约定还历历在耳,可一切都成了笑话。 祝明霄缓缓朝着萧慕寻走进,一点点压缩着两人间的距离:“阿寻,我说过,只要你抛弃谢辞,我就永远站在你这边。” 一旁的谢辞紧握着炼心枪,屏住了呼吸,望向身侧的萧慕寻。 他不是没有害怕的,正因为喜欢,所以对方每一个动作皆牵动他的心神。 他知道萧慕寻是聪明人,此刻最好的选择,便是假装同意。 若是这样,他们便能以最轻松的法子杀了萧出云。 至于以后的事情,都可以以后再说。 谢辞努力令自己忽略掉心里的疼痛,死死压抑着自己没有出声。 萧慕寻的语气极为平静,他生气发怒时,反而是这样的表现:“祝明霄,这是不可能的事。” 谢辞方才被压制,骤然听到这句话时,朝着萧慕寻猛然望去。 他竟忍不住的扬起一个傻笑,都这样危险的情况了,只要是为了萧慕寻的安危,他会选择接受,然而萧慕寻却这样斩钉截铁。 谢辞不由的笑出了声,手里的炼心枪沾染了许多冰花,瞬间朝着祝明霄横扫了过去。 在萧慕寻和祝明霄之间,冰花形成的墙阻隔了两人。 便连萧出云也分外震惊,明明被清净之阵牵制,谢辞应当极其难受才是,还奋力一击。 就这么想保护萧慕寻? 祝明霄的脚步停了下来,被阻隔在冰花墙之外。他的眼瞳毫无生机,看向萧慕寻:“我问过你许多次,你却每一次都是这样回答我。” 萧慕寻:“那你为何还不死心?” 祝明霄将手收了回来,自嘲的说:“谢辞,你又赢了我一次。” 祝明霄脚步一转,走向了萧出云身边。 当他做出这个选择的同时,萧出云便知道自己多年来的夙愿便要达成了。 萧出云勾起唇角,对祝明霄再无防备。 萧慕寻的态度,让祝明霄成了他最好的盟友。 祝明霄:“看来我又选错了一次,不过这一次我再也不会选错。萧出云,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想让萧家其他人全都去死,并且用萧慕寻自己的太阴之火。他们不是最信任萧慕寻了吗?死在太阴之火的手里,应该会很有趣。”萧出云语气一顿,“对了,萧淼那个傻瓜,我很期待他死之前的表情。”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萧出云更是满意,将事先炼制好的灭灵刃扔给了祝明霄:“用这把灭灵刃插入他的心脉,便能彻底夺走他的太阴之火,我手里的太阴之火不够,需要更多。不过你放心,这灭灵刃不会害他性命。” 祝明霄缓缓捏紧,低着头的模样,掩盖住了大部分表情。 萧出云:“又舍不得了?” 祝明霄:“他失了太阴之火,于我更好控制一些,我为何舍不得?” 萧出云更加满意,他算是想通了,自己无法动手杀萧慕寻,便留着他在这世上苟活着吧。 祝明霄就是最好的利器。 萧慕寻一直在用月轮防御,灵气已用了大半,只是他若松手,谢辞和他皆要葬身在流火之中。 萧慕寻满脸的失望:“萧家那晚,我没有怪你。虚玄幻境的事,我还是没有怪你。在来之前,我甚至一直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祝明霄:“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萧慕寻无法冲破流火,祝明霄的话令他尤为心痛。 眼前浮现过许多的记忆,有两人谈笑,也有两人把酒言欢,还有江云灯景,他和祝明霄一同看过许多次。 “我不会再信你,至此以后,我们便是敌人。” 敌人? 祝明霄站在暗处,被大片大片的阴影侵染。 敌人也好。 萧出云却在一旁看好戏:“长夜梦多,少城主还等什么?” “是啊,我还等什么呢?”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祝明霄眼底闪过狠厉,心魔将他侵蚀得更深。眼前刀光一闪,还未等萧出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灭灵刃便刺入了他的心脉。 萧出云缓缓转过头去,看到自己心脏的灭灵刃,吐出一口血来。 自己亲眼看到,他被心魔侵蚀,这难道全都是假的? 不,这一点祝明霄绝不可能骗过他! 难道是在被心魔控制的情况下,不仅还不肯伤害萧慕寻,甚至伪装了起来,利用被心魔侵蚀的模样,降低他的戒心?? 萧出云咳出一口血,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便连萧慕寻也震惊了:“明、明霄……” 流火所做成的囚笼,并未伤他半分,而是把他和危险隔绝。 萧慕寻愣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祝明霄竟是布了这样惊天的一局? 祝明霄眼底满是阴翳,将手上的灭灵刃捅得更深。 鲜血染红了萧出云身上的白衣,也将祝明霄的手全都染红。 他这副模样,的确是心魔缠身的样子。 纵然如此,祝明霄还是一字一字的说:“早在你拿走虚玄幻境的黑珠,要伤害阿寻的时候,我便知道不能放过你。” “我发过誓,要为他除去所有危险。” “谢辞算一个,你自然也算一个。” “我不能让谢辞活下去,自然也不能让你再活下去。” 灭灵刃就这么被祝明霄骗了过去,可笑自己竟然从未察觉到祝明霄的用意。 萧出云眼瞳赤红,咬牙切齿的喊出:“祝!明!霄!” .. .. ,,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灭灵刃大半刃锋都没入萧出云的身体里, 瞬间封住了萧出云体内大半灵气。 萧出云眼底寂静燃烧着怒火,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杀了祝明霄! 灭灵刃是他费了多少代价炼成的?祝明霄设下这一局,原来一直在等他拿出灭灵刃! 萧出云胸口剧烈起伏:“祝明霄,我真是小看了你。” “不是你小看了我,而是从未看明白我。” 萧出云这才发现, 祝明霄看他的眼神和看谢辞的眼神没有任何区别,死气沉沉,犹如在看一缕即将消散的亡魂。 他本来是以为祝明霄魔障横生,才会对他如此。 原来祝明霄从一开始就没变过,就算身染心魔,也要为萧慕寻排除一切危险! 萧出云不顾疼痛,脸色惨白的朝着灭灵刃伸出手。 祝明霄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朝着灭灵刃注入了更多灵气:“普通人被灭灵刃刺中, 早已经丧失了所有力气。萧出云,我该佩服你。” 萧出云口中溢出许多血来,笑得无力, 眼底的光快要涣散:“我若不是这样, 又怎会从两百年的黑暗里复生?” 祝明霄:“……你是夺舍重生之人?” 他望向萧慕寻,想要求证。 然而萧出云却喘着粗气说:“他和谢辞都知道, 可怜只有你一个人不清楚。他啊,不早就拿你当外人了吗?” 祝明霄被心魔侵蚀得更深,眼瞳渐渐也变成了红色,仿若一头受伤的野兽:“住口!” “胡说!” 这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祝明霄朝着那边望去—— 流火的囚笼之中, 萧慕寻的衣摆都沾染了火焰,漂亮得犹如一只浴火展翅的凤凰。那双眼瞳,却因怒火而熠熠生辉。 “萧出云,你便是这样日日刺激明霄的心魔?” 萧出云勾起唇角:“那你说,为何不把这事儿告诉祝明霄?” 他笃定了自己会因为心魔誓的原因,而绝口不提此事! 萧慕寻:“你真以为我不敢说?” 他转而望向了祝明霄:“我没告诉你,是因为……” 萧出云的笑容瞬间一敛,继而变得狰狞:“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明明只要你稍微心狠手辣一些,我便能对你下手……” 不给萧慕寻任何说下去的机会,萧出云竟用身上最后一丝灵气将阵盘震碎。 九曲困阵开始失去了掌控,早就置放在卧屋四周的几个大阵开始交融,竟渐渐凶相横生。 卧屋剧烈的摇晃起来,几乎令人无法站直身体。檀香木的雕花窗裂成了两半,呈现极其扭曲的形状。案几上的黑白棋子散落一地,花瓶也全数砸在了地上。 “小心!”谢辞炼心枪朝前一划,便击碎了朝着萧慕寻砸过来的花瓶。 碎片瞬间被震开,如水击山石,朝四周飞溅。 光是做完这一个动作,已让谢辞失去了一切力气,连手指也无法再抬起。 清净之阵的威力还在! 时间越久,月轮的防护之力也越弱。萧慕寻脸色难看,四周寻找起清净之阵。他被流火囚笼困在里面,而外面又有清净之阵,真是两难! 等这震动结束,房梁扭曲,四方柱倾倒,这间卧屋已经被折腾得快要散架。 无数冷风灌了进来,吹得人骨头都疼。 “阵法变了!”萧慕寻低低的喊。 萧慕寻朝那边望去,才发现萧出云的发冠被打落在地,雪白的发丝垂落至下,萧出云美得既纯净,又似妖邪。 方才的剧变中,萧出云和祝明霄二人已经交了手。 萧出云选择在那个时候改变九曲困阵,萧慕寻便察觉到,是萧出云在变相阻止他朝祝明霄解释。 然而方才的情形,摆明了他有隐情,不可能祝明霄猜不到。 抛却了这个想法过后,另一个念头瞬间如雨后春笋般涌出—— 萧出云是不想让他说出心魔誓,变相的保护他? 萧慕寻顿感荒谬,不,绝不可能! 然而那边两人的对持还在继续,萧出云眼神发狠:“祝明霄,你以为我会如你所愿?在我受伤的那一刻起,我布下的九曲困阵,便成了杀阵,现在谁也别想逃出去!” 鲜血顺着灭灵刃的刃柄滴落,萧出云狠狠咳嗽了起来,余光忽然瞥向了身在流火囚笼中的萧慕寻。 他眼神关切的,可不是自己。 一招下错,满盘皆输。竟然被自己炼制的器物刺中,真是讽刺。 不过他终是留了后手,萧出云无声的笑了起来:“有你们陪我一起去死,不亏!” 祝明霄发狠,将灭灵刃刺得更深。 灭灵刃竟开始生出异样,无数的黑气爬上了他皓白的手腕,渐渐形成一圈圈的纹路。祝明霄此刻的模样,浑身魔气沾身,眼底满是疯狂。 萧慕寻这才发现,他是抱着和萧出云同归于尽的心! 萧慕寻在一旁看得心惊:“明霄,快放手!” 祝明霄紧咬着牙关:“这是我的事,同你无关。” 因为那颗金丹护体的缘故,灭灵刃迟迟无法刺入萧出云的命脉。 可祝明霄却怎么都不肯松手。 萧出云对别人狠,亦对自己狠。 金丹附着的唯一一缕太阴之火,顺着鲜血燃烧至外,火焰很快便弥漫上了祝明霄沾染鲜血的手指,白皙的指尖已经被烧得焦黑。 他这种办法,会废了自己的! 萧慕寻大喊:“你解开流火囚笼!” 九曲困阵已经开始转换第二重,只要彻底转换成功,所有的困阵转成了杀阵,他们不仅无法逃出这里,甚至还会死在这个地方! 萧慕寻越发焦虑,心脏跳动得极快。 震动又开始了,甚至卧屋竟开始倾斜。似乎因为阵法威力太强,狂风无情的撕扯着一切,窗户来回拍打,屋内的珠帘拼命撞动,所有声音交汇在一起,如针一般刺入耳朵里。 萧慕寻一边捂住耳朵,一边难受的朝祝明霄大喊:“你解开流火囚笼,让我出来帮你!” 疼痛逐渐蔓延,祝明霄青筋凸起,已经无法站直身体。 极重的威压,两人一同跪在了地上,屋面的石板都被压碎。 “金丹你是拿不出的,早就成了阵心。”萧出云喘着粗气,“你用灭灵刃击打阵心,这些杀阵当然会针对你一个人。你不如看看天上——” 祝明霄不为所动,反倒是萧慕寻顺着萧出云的话朝天空望去。 屋顶陡然出现许多兵器,刀枪棍戟混杂一起,目之所及越来越多,几乎堆满了整个屋顶。 金丹很快便要碎了,祝明霄不可能放弃。 萧慕寻捏白了手,深深掐入掌心,力气用得极大:“明霄!” 若是真的任其发展下去,灭灵刃在戳破金丹之前,杀阵便要将祝明霄绞杀! 而他被困在这个安全的囚笼里,却什么也做不了。 苏明瑾死时的模样在一起浮现眼前,他再也不想看到祝明霄也如他们一样的下场了。 萧慕寻眼眶微红:“你别做傻事,我不想让你死。” 他微颤的声音传入耳中,祝明霄这些日子都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午夜梦回不是萧慕寻的冷言冷语,便是萧慕寻惨死的模样。 他最深的心魔,便是萧慕寻的死。 如今这声音好似破开了重重迷雾,直直的撞入他的脑海中。 祝明霄回眸向他望去,才发现萧慕寻眼底的痛苦。 是担心他会死? 祝明霄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阿寻,原来你也有担心我的时候……可是已经晚了。” 这可是九曲困阵转变的杀阵,天下无人可破解。 流火囚笼,是给萧慕寻的保护。 祝明霄朝灭灵刃中注入极大的灵气,令杀阵更快的转变,朝着他一步步靠近。 那些兵器就抵在他的后脑勺,似是马上就要朝着他的方向刺来。 萧慕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便听身侧的谢辞轻声道了句:“寻儿,你放出月轮里的丝线。” 萧慕寻朝他望去,不明白谢辞的意思。 “有一种东西,是流火融化不了的。”谢辞瞳孔幽深,“信我。” 危急时刻,萧慕寻来不及过问。 他对谢辞绝对的信任,既然对方已经这么说,萧慕寻便立刻将月轮里的丝线将他们缠绕其中。 谢辞眼瞳幽深,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的将炼心枪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狠狠朝着自己刺来。 萧慕寻被他吓得心脏骤停:“谢辞!” 谢辞脸色难看,失去心头血的滋味,令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几分。 “我说了,有一种东西,流火绝对融化不了,那就是冰灵根的我的心头血!” 那是魔血,和一般修士完全不同。 谢辞徒手将炼心枪拔出,紧咬着牙关。疼痛蔓延至全身,谢辞不由的闷哼了一声:“唔。” 炼心枪拔出的瞬间,心头血随之撒到了丝线上。 谢辞:“快!” 萧慕寻心疼万分,他发狠似的朝里面注入了大量太阴之火。 幽蓝的火焰得了心头血的支撑,很快便将朱红的流火包裹其中。太阴之火瞬间高涨,如一条银蓝的火龙,一口将流火囚笼全数吞了下去。 萧慕寻此刻体内的灵气已所剩无几,连忙用医脉的灵气为谢辞医治。 谢辞抚摸着他的脸:“别这副表情,我们都已经出来了,你去看看祝明霄。” “别跟我提这些!”萧慕寻紧咬着牙关,满脑子都是谢辞濒死的模样。 “谢辞,你真是个混蛋!”他揪住谢辞的衣襟,有发怒,也有后怕,“你若真死了,我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有三更~. .. ,,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谢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萧慕寻会说这样的话。 谢辞的心软成了一池春水,眼神不自觉的便得柔和。纵然萧慕寻揪起了他的前襟,眼神溢满怒火,谢辞也止不住的想笑。 “你还在,我怎么舍得有事?” 萧慕寻紧咬着牙关, 眼神赤红:“胡说!那种情况,竟然也敢取自己的心头血,是真的不要命了!?” 方才的他,被吓得心脏骤停。 萧慕寻第一次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原来他也会有这样害怕的时候。 只要一想到谢辞会死,那种从骨子透出的恐惧,便立马包裹了他。好似一个人被丢在深沉的黑暗之中,连呼吸也被揪紧。 他这样认真, 谢辞竟然还笑? 萧慕寻冷着脸,用极快的速度为谢辞止了血。 他狠狠警告谢辞:“保住自己的命,再乱来, 我出去跟你算账!” 分明是威胁, 谢辞却无声的笑了出来。 他的寻儿怎么这么可爱。 萧慕寻飞快的迈开了脚步,朝着祝明霄那边奔去。不过有一点……若没有谢辞帮忙, 他也不会这么容易从流火囚笼中走出。 来不及找清净之阵了,萧慕寻一跃朝着萧出云和祝明霄的方向而去。 当头顶的刀枪棍戟快要刺中祝明霄的时候,萧慕寻紧握住月轮锋利的一边,瞬间横扫了过去。 那些兵器很快断裂,地上一片狼藉。 萧慕寻也将祝明霄一把拉出:“你疯了吗?自己一个人来做这些事!” 祝明霄怔了怔:“阿寻……” 这张脸自己梦到过千百回, 他却总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这样纯粹担心的模样,让一切都显得不真切。 萧慕寻抓着他的手臂,疼得泄出一丝极轻的痛吟。纵然极浅,也被祝明霄捕捉到了。 他这才想起,灭灵刃是邪武,他被侵蚀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不能害阿寻也出事! 祝明霄一把推开了萧慕寻:“滚!我们早就不再是朋友,你管不着!” 萧慕寻朝后退了几步,方才触碰祝明霄,已经被黑气侵蚀。 他疼得眉头紧皱,故意将侵蚀的右手藏于宽大的袖袍之中。 祝明霄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眼底浮现过疼痛,对萧出云的恨意有多了一重:“都是因为你!” 祝明霄使了十二分的力道,咬紧牙关朝灭灵刃注入灵气,想刺破那颗作为阵心的金丹。 萧出云:“金丹你弄不碎,不然你就杀了我?” 祝明霄:“你以为我会上当?” 杀了萧出云,便会使得金丹在离体的瞬间,便融入九曲困阵。阵法生出意识,他们被困于其中,再无出去的可能!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全都该死,可祝明霄只想要萧慕寻活。 祝明霄动用了底牌,犹如凤凰花的流火熊熊燃烧了起来,多余得朝两翼泄出。 无论怎样努力,却还是无法再进一步。 萧慕寻见状,立马喊:“明霄,别冥顽不灵了,快走!” 祝明霄:“不行,待我弄碎金丹后,再彻底杀了他,才能以绝后患!” 九曲困阵已经开始转换第三重,这一次卧屋震动得更加厉害。所有的云雾全都幻化成了武器,一把把的朝着卧屋刺了进来。 萧慕寻迅速躲闪,几次都差点被刺中。 先是剑、再是匕首、箭支,最后连枪都刺了进来。 没多久,整个卧屋的墙壁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兵器,连一点罅隙也没有。 萧慕寻没来由的感受到压迫,整个卧屋也变得狭小。 萧出云:“这才第三重,等到第四重,这阵法便会开始主动攻击人了。” 萧慕寻猛然朝他望去,萧出云显得气定神闲,并无半点慌乱。 他此刻该是狼狈的,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可那模样好似并不介意生死,依旧掌控大局。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在乎的? 大概,也只有向萧家复仇这一条了。 萧慕寻心里已经做出了决断,比起此刻杀了萧出云而言,他更想几个人一起活着出去! 萧慕寻:“你也说灭灵刃是邪武,早就生出了灵识,想必不可能会伤到铸造它的人!明霄,走吧!乘着九曲困阵没有彻底变为杀阵!” 祝明霄:“不刺破阵心,我们出不去的。” 萧慕寻近乎哀求的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找出清净之阵,等毁掉后谢辞便能恢复实力,我们去九幽!” 祝明霄笑了,那双早已赤红的眼瞳里带着泪光:“阿寻,我不去九幽。” 祝明霄硬起心肠,不再看萧慕寻一眼。他朝萧慕寻打了一掌,威力不见得有多重,却以掌风令他退后数步。 萧慕寻摔倒在地,瞧见九曲困阵转换第四重时,无数兵器朝着祝明霄刺去。 那样的速度,此时的祝明霄根本无法躲开。 “明霄!!” 萧慕寻大喊了一声,而祝明霄和萧出云所站的位置,已经被兵器的海洋淹没。 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好似眼前的一切全都迟钝了起来。他想要朝前去,可脚步沉重得无法迈开,唯有刺骨的寒冷密密麻麻的渗出。 “别看。”谢辞从身后抱住了他,捂住了他的眼睛。 萧慕寻怔怔的问:“谢辞,那里是不是有血?” 谢辞眼底浮现几分疼痛:“你看错了。” 他的话刚一落下,谢辞便发现手上一片湿濡。 是泪。 萧慕寻在发抖,不停的朝着那边说:“我想和你再去一次江云看灯景……我还没能……” 谢辞无比心疼,在无数兵器朝下涌去时,谢辞便感受到力量回归。 那颗金丹应当是碎了。 这种时候谢辞才知道,原来那颗金丹,竟是清净之阵的阵心! 萧慕寻覆上了谢辞的手:“不用挡着了,我想去看看明霄。” 这只手异常冰凉,两人指尖想触碰时,谢辞便有所察觉。 细密的疼痛,犹如针刺。 他方才之所以会以心头血破开囚笼,便是隐隐约约觉得祝明霄会这么做。 于他而言,祝明霄怎样都无所谓,他只在乎萧慕寻。 谢辞眼神微闪,手自然垂下,微微握紧:“……好。” 眼前的黑暗被光亮冲淡,萧慕寻重新睁开了眼。 前方好似兵器的尸骸,肆意的堆积成山。他一步步走去,手里紧握着日轮,以强硬的手段朝上空冲击而下,想要破开一个洞口,把祝明霄挖出来。 月轮坚硬,那些兵器怎能与之为敌? 月轮张开无数细线,撑开了一条道路,萧慕寻朝里面望了一眼,才发现里面有多惨烈。 他正要朝着里面走去,九曲困阵竟又发生了改变。 起先的第四重,继而转化为第五重。 一道明光闪起,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飞出。 此刻窗门大开,狂风从外吹至里面。雪白的发丝肆意飞扬,萧出云身上几乎千疮百孔,艳红的鲜血如红莲般自白衣盛开,已无一块完好的肌肤。 他想离开? 萧慕寻眼底迸发出深深的恨意,放出了月轮,而谢辞也拿着炼心枪朝着前方而去:“别想逃!” 然而两人终究慢了一步,萧出云早已站在了窗户前,他的身体朝后倾倒,自云层坠下。 他受伤颇重,余光瞥向了萧慕寻,最后的那一眼,非爱非恨,却蕴含着如暴风雨般的疯狂。 “九曲困阵开了,快出去!” 谢辞朝萧慕寻伸出了手。 萧慕寻:“等等,萧出云没事,那明霄……” 谢辞也想通了这一层,炼心枪用力横扫,那堆兵器的尸骸里面朝四周飞溅。这金丹期注满灵气的一击,瞬间将那个地方露了出来。 萧慕寻几乎不敢看祝明霄,把他一同带离了这个地方。 重重云雾遮挡了视线,他们一路朝下坠落,终究抵达了地面。 谢辞:“萧出云受了重伤,应当没逃远,我去追!” 萧慕寻:“小心!” 谢辞点了点头,身影很快便没入黑暗里。 周围黑暗而阒寂,萧慕寻连忙将祝明霄放平,企图为他疗伤。 然而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为祝明霄止血。 他受的伤比萧出云还重,身上早已血肉模糊,每一次的呼吸都更加微弱。 萧慕寻低下了头,忽然痛恨自己的无用。倘若他还是元婴期,便有法子救祝明霄了。 “明霄,别睡,我带你去天衍宗,总会有办法的。”萧慕寻连忙拿出一粒丹药,给祝明霄喂下。 祝明霄意识开始模糊,越是如此,前世的记忆便越是清晰。 他和萧慕寻的第一次初见…… 他逐渐开始接纳萧慕寻…… 他渐渐喜欢上了他…… 祝明霄想起那日江上孤舟轻泛,恰是萧慕寻当上正派首领的那一日。 “若是哪天,我真抛却了生死,才能活得肆意洒脱。” 唯求本心,但求自在。 他的本心是什么? 许久以来,从未更改,无非是希望他安乐一生,早早飞升,再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祝明霄想要睁开眼看萧慕寻,可方才他的眼睛受了伤,已经完全丧失了视力。 “好黑啊……” 萧慕寻背起祝明霄,飞快的朝着天边奔去:“天还没亮,当然黑。” 祝明霄眼皮越来越沉重:“阿寻,你能帮我治一治眼睛么?我想看看你,却看不到……” 萧慕寻眼眶湿热,感受到背后被血给渗透。 “好。” 他一边在云层之上飞行,一边拿医脉的灵气为祝明霄治眼睛。 不知过去多久,黑暗渐渐散去,天边被一轮橙色的初旭所照亮。他们飞行于云层之上,被任何人都先一步的看到了今天的晨光。 祝明霄空洞的眼睛有了光亮,已经再无力气,朝着前方伸出了手:“我看得见了。” “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天衍宗……” 萧慕寻还未说完,祝明霄便打断:“没用的。” 他的灵气止不住的泄出,这已经不是受伤的问题了。 “我可真没用,上一世保护不了你,这一世更杀不了萧出云。” 听到这句话后,萧慕寻已经泪流满面。 他背着祝明霄,还不敢让他察觉,可眼泪却氤氲了前方的路,如何也止不住。 “阿寻,你说来之前……一直信我不会背叛你,可是真的?” “绝无半点欺骗。” 祝明霄笑了起来,他真的好喜欢他,就算这份感情犹如刀尖舔蜜,明知道蜜下是锋利的刀刃,还忍不住被那甜蜜所吸引。 祝明霄想起那日在问缘宗,萧出云差点将虚玄幻境的黑珠毁坏—— 早在那个时候,祝明霄的心里便下了这个决定。 “阿寻,纵然我厌恶谢辞,却一刻都没想过要害你。” “虚玄幻境的事,你莫要……怨我。” 他担得起所有人对他的怨,唯独担不起那一人的恨。 哪怕只有一点,都让他觉得万箭穿心。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整夜的黑暗, 被淡金色的阳光所驱散。 第一缕晨光,犹如泼墨一般晕染开来。 萧慕寻已使了十足的灵气朝回赶,他乘风飞行的速度,还是比不上背后那人身体变冷的速度。 他越发害怕,被寒风吹得全身发抖。 自己和谢辞能从就去困阵出来, 无异于是祝明霄的功劳。 “我怎会怨你?”萧慕寻不肯放弃,眼底盈满的泪,全都消散在风中,“别说话了,天衍宗那么多医修,一定可以救你……” 祝明霄没有反驳,身上越来越冷。 寒风拂面,群山都在云层缥缈间。 五月的夏日层层堆绿, 透过云层,连底下那层青翠的绿意也在朦胧之中。 祝明霄眯起眼,几乎快被灼伤:“天亮了……” 他朝着远方伸出了手, 却无论如何也捉不住那缕金色的阳光。 越是抓紧, 便越从他的手心里溜走。 抓不住。 祝明霄低低的笑着,眼角一滴泪水滑落, 也随那一缕阳光缓缓落下。 求不得,爱不得,梦里梦外,全都是虚妄。 他累到极点,眼皮越来越沉重, 耳旁不断响起一个声音:“明霄、明霄……” 他甘愿沉溺于此,像是沐浴一片阳光下,久久不肯清醒。 直到萧慕寻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 祝明霄怔怔的看着他,明白这是自己的心魔,平日它总出来折磨自己。 纵然他从未亲眼看到过萧慕寻死时的模样,可在他的心魔之中,萧慕寻已经死过无数次。 祝明霄却早已经没这力气分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只把这一切都当成是真的。 祝明霄:“……阿寻,你不是去了九幽?” 萧慕寻:“去什么九幽?” 祝明霄怔怔的看着他:“你没事?” 萧慕寻:“你修炼糊涂了?” 祝明霄眼眶赤红的抱住了他:“你没事,你没事……他们都说你死在九幽了,我是那么傻的人么?绝不会信那些人的鬼话!” 萧慕寻:“他们还说了什么?” 祝明霄:“他们说我疯了十年,还让我亲自去九幽看看……” 祝明霄一生都不愿踏入九幽半步,于他而言,亲眼看到萧慕寻的尸骨,便是真正斩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萧慕寻只是微笑着看他,眼底平静无澜,好似清风一般。 平日折磨人的心魔,仅在生死间乖顺。 “我自然没有死。”萧慕寻微垂着眸,双指间夹着一颗白玉棋子,“轮到你下了。” 此生最大的魔障,无疑是那十年。 祝明霄看着他,不忍挪开视线。 霞光洒满苍穹,残阳似血般染红云层,桃花纷飞之下,故人笑意盈盈的凝视着他。 抬眸时,满目美好幻景。 一睁眼,却消失得彻底。 耳畔传来萧慕寻断断续续,语气充满哽咽:“明霄,你撑住……” 祝明霄终于不再紧紧拽着那缕阳光,眼神放到了眼前的萧慕寻身上。 他的手缓缓附上了萧慕寻柔软的发顶,像是怕碰坏了一般轻揉:“阿……寻。” 这声音极小,断断续续不成音。 “我在!” 祝明霄露出一个笑容,象征着心魔的赤瞳渐渐变为黑色,他的神情也柔软了下来。 “阿寻,我有句话想告诉你……” “我真的好喜欢你。” 他的手终于垂下,再无半点力气。 祝明霄死在一片晨曦之下,淡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为他渡上了一层金箔。 他嘴角挂着笑,静谧美好,时光都在他身边凝固。 祝明霄死之前,心魔缠身,痛不欲生。 死前的那一刻,心魔才完全消散,重归本真。 他终于跨过了修真路上最难跨过的心魔,却没能跨得过‘喜欢你’三个字。 萧慕寻压抑着痛苦的哭音,又背着祝明霄行至数里,久久不肯停下,穿梭在云层之中,用尽全力乘风飞行。 “很快就到天衍宗了。” 然而背上的,早已经是一具冷却的尸体。 昨夜月淮城上空的九曲杀阵,终究被萧出云事先以幻阵所掩,唯有极少数的人才有所察觉。 今日天晴,又是城主的继任大典。 薄薄的阳光照在大殿的雕甍上,好似画卷中的桂殿兰宫。殿内的香龛里燃着袅袅桃花香,众人齐聚一堂。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祝明霄的出现,脸上不由露出惊疑。 “到底怎么回事?说好了今日举办继任大典,怎么不见人?” “莫说祝明霄了,祝旭老城主也不见人影啊。月淮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骚乱刚起,莫钧青便扶着祝旭推开了大门:“谁说没人?” 众人顿时朝着那边望去:“祝旭老城主?!” 昨夜,莫钧青按照萧慕寻的吩咐,果真找到了被困的祝旭。他被锁灵环锁住了浑身灵气,莫钧青为他调理了整整一晚,才令他有了几分意识。 祝旭扫视众人,有真的关心他的,也有高高在上看笑话的,亦有探究想分一杯羹的,当真是众生百态。 祝旭没在让莫钧青扶,缓步走到了殿内。 “怎么不见齐长老和韩英?那二位不是一直跟在老城主身边吗?” 齐钰和韩英? 祝旭眼底闪过杀意,早在昨夜莫钧青救他出来时,那两人便已经被抓起来了,眼下城主府已经重新归于祝旭的掌控之内。 他那个儿子,真是太心急了。 自己掌控月淮城多年,手里自然有底牌。然而他不仅给自己戴上了锁灵环,还把他关了起来! 祝旭胸口起伏,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众人看他这副模样,便觉得其中有内情:“祝城主这样子……怎么不像想传位给少城主?” 祝旭正要说出实情,好让这群人看清祝明霄。 正当此时,门口却传来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祝城主自然要传位给明霄。” 众人齐齐朝门口望去,今日烈日炎炎,阳光大好。萧慕寻整个人都逆着光,微微凌乱的发丝都渡上了一层碎金色。 众人无法看清萧慕寻此刻的表情,只能隐约察觉他身边扶着的人是祝明霄。 “这……?” “他身旁的难道是少城主?” 连莫钧青也纳闷了起来,小师叔前脚让他去救出祝旭,后脚便支持祝明霄登上城主之位了? 然而之后的事,更令人感到诧异。 萧慕寻扶着祝明霄一步步向前,地上铺满了红绸,他浑身都是血,好似一朵盛开的红莲。萧慕寻踏出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好似在踏着刀山火海。 从门口到城主位置,竟远得像是天涯。 萧慕寻神情温柔的朝身侧的人道:“明霄,今天你接任月淮城,我是你最重要的朋友,怎么能不参加?” 莫钧青这才瞧见,他扶着的祝明霄早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 祝明霄夺取月淮城城主之位,又囚禁自己的父亲,无论哪一条,都能毁了他。 莫钧青全身僵硬,忽然间懂了萧慕寻的意思。 小师叔是要保全祝明霄的名声! 莫钧青愣神之际,程鹤洋已从人群中站出,拦住了萧慕寻的去路:“站住!你杀了医修联盟的陆少盟主,你怎敢出现在月淮城?” 萧慕寻眼底冰冷,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情绪。 在程鹤洋挡住他去路的时候,萧慕寻却将日月轮同时祭出:“滚。” 萧慕寻平日冷静自持,此刻的表情却带着几分疯狂。 程鹤洋被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朝后退去。 再无人挡住他的去路,萧慕寻继续朝着前方走去,直到将祝明霄扶到了城主的位子,纵然是一具尸身。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祝明霄,鎏金的城主御座上,他闭着眼的模样,好似在做一场美梦。 “你我相识多年,我怎会让别人诋毁你?” 萧慕寻深深凝视着他,“这才是我记忆里运筹帷幄的祝城主。” 下面之人骚乱更甚:“祝明霄难道已经……” “到底怎么一回事?他莫非是萧慕寻杀的?” 莫钧青一听此话,瞬间反驳:“小师叔杀了他,会带他回月淮城吗?你们什么狗屁脑子?” 莫钧青的脾气大部分皆有耳闻,谁都不敢再轻易发言。 反倒是祝旭,本满腔怒火,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怔怔的看向了城主位子上的祝明霄。他一步步的向前,在确认祝明霄真的死了,祝旭全身僵硬了起来。 “霄儿……” 他因为苏明瑾的事,和祝明霄关系变得极差。 可失去祝明霄的时候,他才发现,好似有千万根针在刺他的心一样。 祝旭全身都软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萧慕寻:“老城主不怪他么?” 祝旭眼眶赤红:“他是我儿子,我再怎么怪他,也不可能让他去死!” 祝旭悲从中起,抱住了祝明霄痛哭了起来:“霄儿,父亲错了,父亲不该非得认回明瑾。你要城主之位,父亲给你便是……” 萧慕寻看着这一幕,心疼得犹如刀割那般。 祝旭手上青筋凸起,充满仇恨的问:“到底是谁杀了霄儿!?” 萧慕寻声音沙哑:“老城主不觉得是我动的手?” 祝旭自嘲的笑了起来:“我前些年纵情声色,却不是个傻子。你会动手,就不会让莫钧青救我出来,何必多此一举?” 萧慕寻情绪快要濒临崩溃,却因为这一句话,而恢复了几分理智。 “是萧出云。” 众人哗然,面面相觑:“这……他一人之力,如何掀起这番波澜?” 萧慕寻:“几年前萧家那夜,也是萧出云和宗鳞的杰作。” 各宗派来的都是长老,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稍稍一点拨,便明白了里面的古怪。 宗鳞是上一任魔君,已经死在了谢辞手里。 萧出云和宗鳞勾结在一起,也很有可能会为了给他报仇,而栽赃嫁祸。 “等等,那少城主的事是怎么一回事?”程鹤洋皱眉,“我分明看到祝旭城主憔悴至此,难道是少城主和萧出云有什么勾结?” 萧慕寻不许任何人玷污他的名誉:“你不知道,凭什么乱猜?” 他的话令程鹤洋哑然:“不然你怎么解释萧出云会出现在月淮城?老城主方才的意思,分明……” 祝旭这才发现,萧慕寻带霄儿归来,便是为了维护他。 倘若就这样不出现,他很有可能怒火攻心的把事情说出。若真是那样,霄儿死后连一点名誉也无法保全。 祝旭语气哽咽:“我将城主之位给霄儿,是太高兴了。” 祝旭本人都这样说了,众人也不能再说什么。 “明霄用心良苦,为了逼出萧出云,甚至于设了这样一局引他出来。他这是大义,今后谁若是敢说他半点闲话,便是同天衍宗过不去。” 他这样维护祝明霄,祝旭再也无法止住自己的哭声。 霄儿,你并未喜欢错人。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明霄的线应该会到结尾,还有一点~ .. .. ,,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祝明霄生得矜贵, 雪白的衣袍上用金线绣满了木槿,又华贵又闲雅。这样静静坐在上方,好似沉睡过去那般。 祝旭佝偻着身躯,为他整理着微皱的衣袍:“霄儿……” 越是细看,祝旭越是心疼。霄儿死之前到底受过多少痛苦?为何手臂上的肌肤没有一点完好的地方。 如此千疮百孔的躯体, 刺痛了祝旭的眼睛,令他眼眶湿热,痛不欲生。 祝旭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却又差点滑倒,手死死扶着御座一角,这才有了些许力气:“去,把齐钰找来。” 下面的人得令,很快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继任城主的喜事忽然变成了丧事, 场面显得无比沉重。 稍微知道些内幕的人,都清楚月淮城为了培养出青玄琴认可的城主,究竟费了多少波折。 传至祝旭这一代, 月淮城已有三代城主都没能获得月淮城的认可。 祝家在月淮城的地位, 早已岌岌可危。 为了能让祝家能够继续接任月淮城,祝家在祝旭的妻子怀孕之际, 强行将流火火种打入她的体内,不仅导致了她早死,也导致了祝明霄体质虚弱。 祝家的手段之狠厉,之冷血无情,连祝明霄的出生, 都是被一步步算计好的。 如今祝家痛失祝明霄,怕是会和萧出云势不两立了。 气氛显得越发沉重,无人敢说一个字。殿内安静极了,连呼吸也清晰可闻。 正当此时,门外一个声音,强行打破了这份寂静—— “萧慕寻说什么便是什么?太阴之火就只有他一人能有,不是他杀了归舟,还有谁能动手?我不信他的鬼话!”卓昊天紧盯着萧慕寻,“萧慕寻,你果然来了月淮城!” 医修联盟的人? 陆归舟的事情还未解释清楚,现在医修联盟处处在找天衍宗的麻烦。 两大势力的交锋,萧慕寻身份又分外特殊,此刻面对卓昊天的咄咄逼人,无人敢说一个字。 平日被污蔑,萧慕寻全然不放在心上。而现在,萧慕寻只觉得分外厌烦,连看到卓昊天的脸都觉得恶心:“今日是明霄继任城主之位的日子,我不想同你说这些。” 卓昊天的话给众人提了个醒儿。 是啊,太阴之火还没解释清楚呢。 卓昊天眼神落到了祝明霄身上,满是错愕:“一个死人而已,怎么继任城主的位子?” 死人? 他这两个字,触碰到了两人的逆鳞。 萧慕寻身旁的日月轮竟飞快的朝着卓昊天击去,卓昊天伸出手,面前结出一道护印,将太阴之火防了下来。 幽蓝的太阴之火飞溅四周,只在周围落下零星的火点。 下一刻,飞散的火点便朝着中心蹿去,一个小型阵法瞬间结成。 困阵? 卓昊天大骇,想要再次阻挡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萧慕寻缓缓从上方往下,众人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全身都冒着冷汗,心道这哪里是医修,比法修都凶残! 萧慕寻望向卓昊天:“我说了,今日我不想同你说这些。” 卓昊天脸色难看,瞧见谢辞并未在他身边,便抓住了这个机会:“你杀了归舟,已是事实,天衍宗的人竟还袒护你。” “就凭一缕太阴之火,你就想给我断罪?” “世上除了你谁还会用?” 萧慕寻脸色更冷:“还真是一条好狗,旁的峰主怎么不来,偏只有你来了月淮城?谁给你的消息!?” 几年前,左立安的死还历历在目。 陆开元为了护下医修联盟,亲手杀了对他最忠心的左立安,至此之后,医修联盟名存实亡。 八大峰主都有了各自的小心思,生怕下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哪里还顾得上效忠陆开元? 不得不说,萧慕寻的话一瞬便戳到了卓昊天的痛点。 不过萧慕寻杀了陆归舟是事实,这些人一定会帮他说话! “你以为这里是天衍宗?谁都会袒护你这个凶手?” 萧慕寻冷冷的扫视了过去:“那你问问他们,谁愿意为你说话?” 卓昊天信心十足的朝众人望去,才见他们眼神躲闪,一些好友甚至错开了和他的对视。 到底怎么了? 卓昊天敏锐的察觉到了些端倪,面露几分怀疑。 萧慕寻进一步逼问:“到底谁告诉你的!” 第二次的问话,令祝旭猛然朝着卓昊天望去。 莫非又是萧出云? 若真是如此,那个萧出云未免也太过可怕。一环扣一环,不仅要用九曲困阵将萧慕寻困死,甚至还找来了医修联盟的人。 卓昊天还不肯死心:“……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到的。你杀了归舟,祝明霄又死在了今日,难道你们都不怀疑萧慕寻?” “放肆!”祝旭放出了威压,那双眼眸里早已只剩下的冰冷,“医修联盟的人是当我不存在?” 向来只纵情声色的祝旭竟然发了威? 岁月在祝旭脸上留下了沉重的痕迹,已不复当年模样。这一次,令下方几人神情恍惚。他们是祝旭旧友,渐渐回忆起了以前。 祝旭也曾勤苦的修炼,也曾有过少年时候的意气风发。然而被青玄琴拒绝之后,他开始一蹶不振,甚至性情大变。 如今这模样,竟有了他少年的样子。 卓昊天瞬间敛声,同为金丹期,祝旭的威压自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现在的形式…… 萧慕寻到底使了什么诡计?不仅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敢多言,连祝旭也一直维护着他。 “……祝城主,就算你维护萧慕寻,不信少城主为他所害,也有一件事不可磨灭——是他的太阴之火杀死归舟。” 卓昊天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由外至内震彻大殿:“你要证据,我这儿正好拿了证据回来!” 一颗破损的金丹,那上面沾染着血,更沾染着一缕极为弱小的幽蓝之火。 谢辞? 殿内顿时骚乱,众人紧张了起来。 九幽的新任魔君,竟也在月淮城内? 谢辞大步走进,面露懊恼的朝着萧慕寻说道:“我去追击萧出云,还是被他逃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辞:“宗鳞临死前,生剖了自己的金丹,并送给了萧出云。” 心里的疑惑总算得到了解释,众人震惊的叹道:“难不成陆归舟的死,是萧出云的计策……?” 谢辞冷眼扫视众人:“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震惊做什么?” 众人不再说话,回想起这段时间对萧慕寻的污蔑,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打肿了。 他们也就罢了,医修联盟这一次可真是难看,被人当猴耍。 “一个萧出云就能把医修联盟骗得团团转,卓峰主还大张旗鼓的去找天衍宗,让他们把萧慕寻交出来……” 卓昊天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瞧见众人对他同情的模样。 ——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卓昊天一口气没喘得上来,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不仅众人这样认为,卓昊天自己也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 萧慕寻:“卓峰主还找我算账么?” 这话听在耳朵里,更像是一种嘲讽。 卓昊天顿感羞愤,还是当着面儿被人打脸,真是颜面扫地。 萧慕寻解开了困阵:“可惜陆盟主不在这里,不然看看他手下的狗怎么犯蠢,也是有趣。” 卓昊天:“你!” “难道不是吗?这次之后,还有谁会相信医修联盟的话?”萧慕寻故意凑近了卓昊天,“左立安当年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 卓昊天浑身发颤,已吓得脸色苍白。 萧慕寻唇角弯起,眼底却毫无笑意,只余一片冰冷:“卓峰主,请回吧。” 他仿佛不是让他回去,而是恭送他去赴死。 卓昊天全身僵硬,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他这样着急捉住萧慕寻,也是害怕陆开元因陆归舟的死,而兴师问罪。 这几年里他一直活在恐惧之中,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左立安。 而如今,他却犯了更大的错。 祝旭将卓昊天赶出了月淮城,如此真相大白,这一场闹剧才逐渐收场。 众人离去之后,齐钰才缓缓而至。 早在祝旭派人去放他出来的时候,齐钰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大脑空白,朝着上方望去,才瞧见祝明霄的尸身。 霄儿,死了? 巨大的痛苦淹没了他,齐钰身体摇晃,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怔怔的看着上方。 “霄儿……” 祝旭满是沉痛,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齐钰这才将目光缓缓放到了祝旭身死,他一拳朝着祝旭打了过去。 “姐姐死了,连霄儿也死了……” “我们齐家到底欠了你祝旭什么?” 祝旭没有还手,而是呆坐在地上,无力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们祝家要有一个青玄琴认可的继承人,便把流火火种,种到了姐姐的身上。霄儿出生了,是得到了青玄琴的认可。可你又一次抱过他,教导过他吗?” 齐钰面色涨红,“祝旭,你不配为他父亲!” 祝旭的身体更加佝偻:“是我的错。” “你们把霄儿当工具,他的出生都是为了青玄琴。就算他身体孱弱,也非得逼着他修炼。可他体内有流火啊!每每更深一步的修炼,都会令他经脉剧痛,你关心过这些吗?” “你整日沉浸在无法得到青玄琴认同的挫败之中,日日纵情声色,可怜霄儿……小小年纪便担起了这些。” 齐钰痛不成声,已是泪流满面。 萧慕寻捏白了手,被这沉重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重生之前,早就明白了这些。 祝明霄当上城主之后所受更多。修仙问道,本就是不断追求本心的过程。可后来,甚至连祝明霄自己都已经忘记,他的本心在何处。 喜欢他,已经是祝明霄能做的最出格的事。 他的身上压着月淮城。 父亲不管,母亲早亡,后来连齐钰也寿岁尽了。 他身边再也没有旁人,孤身一人站在月淮城之巅,越发的孤独。 祝旭缓缓撑起了身体:“你骂得对!” 可笑儿子都死了,他才清醒了过来。 祝旭从祝明霄的乾坤袋里拿出了青玄琴,在地上盘腿而坐,将青玄琴放置腿上。 齐钰愣在原地:“……你在做什么?” 祝旭自嘲的笑了起来,眼底带着泪花:“我以前嫉妒霄儿的天赋,没有将青玄琴谱最后一曲传给他。这最后一曲,可以凝魂。” 萧慕寻震惊的朝他望去,还是第一次听闻此言,莫非祝旭上一世也没把最后一曲传给祝明霄? 祝旭已经开始弹奏了起来,青玄琴不断的排斥着他的接触,琴弦响动时,也是古怪的音色。 祝旭的唇角已经开始滴血,一滴滴的落在了琴弦上。 齐钰:“你不受青玄琴认可,这样会遭到反噬的!” 祝旭却啥哑着声音:“我从未做过父亲,也未做过月淮城城主,这一次,我想撑起月淮城。” 他的金丹期修为,都是靠丹药撑起来的。 祝旭动用了本命真元,催动青玄琴的琴音,强行压住了青玄琴的骚动。 琴音终于变得正常,祝旭的十根手指都已经染上鲜血,不仅如此,祝旭还开始五孔流血,那模样惨烈至极。 无数萤火飞舞了起来,聚集到了青玄琴四周。 等渐渐聚集后,竟瞬间进入了祝明霄体内。 祝旭的琴音已断,咳出一大口血来,倒在地上剧烈的喘息。 太痛苦了。 不是青玄琴所认可的人,却非要催动它,无疑是自杀。 祝旭:“快,去看看霄儿。” 齐钰连忙将手探入他的鼻息,眼底的希冀却在一刻凝结:“……还是没有生机。” 谢辞:“逆天改命,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送他去轮回,重获新生。” 送他去轮回? 这几个字,宛如拨开云雾的明月,银色的月光冲淡了黑暗。 萧慕寻猛然朝谢辞望了过去,是啊,神魂找回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齐钰:“可如何才能送他去轮回呢?据我所知……起码得化神期的人,自从天梯断裂,灵气消散,这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达到化神期吧?” 纵然困难,但到底有了一线生机。 萧慕寻:“去天衍宗,我师尊定然有法子!”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夕阳西下, 瑰丽的落日好似溶金,如血般在天边铺展开来。 一曲凝魂奏完,竟已至酉时。 “霄儿的事耽搁不得,既然如此,便快些前往天衍宗吧!” 齐钰本欲前往, 却被祝旭拦下:“让我去。” 齐钰愣住:“你……?” 他方才痛骂祝旭,早已做好了和祝旭撕破脸皮的准备。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愤怒,甚至还默认了他骂他的那些话? 祝旭:“我身为月淮城城主,这件事由我出面最好。” 齐钰半信半疑,可他仍然不敢相信祝旭。 看出齐钰的怀疑口,萧慕寻主动开了口:“齐长老,这是我提出来的,我自然会恳请师尊出手救明霄, 难道你也不信我么?” 齐钰回眸看向萧慕寻,眼前的这个人护住了霄儿的名声。 他是真心为霄儿考虑的。 齐钰眼神闪烁:“几年前,霄儿都那样对你了, 甚至给你套上了锁灵环……” 萧慕寻的维护, 只让齐钰觉得羞愧。 哪知道萧慕寻却忽而一笑,那张苍白的脸也生动了起来, 好似红梅绽雪,艳色便悉数堆积于眼梢:“若我还耿耿于怀,便不会想救他了。” 齐钰心里五味杂陈:“……好,霄儿便交给你了。” 暮云渐晚,快要褪去最后一丝旖旎, 直至黑暗来临。 萧慕寻带着祝明霄离开,齐钰站在上方,目送他们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前。 对方这般,让齐钰感到几分疑惑:“萧慕寻,你当真不喜欢霄儿?” 萧慕寻脚步微顿,连头也没转,只是握紧了身侧谢辞的手。 “我已有道侣,此生此世,我只喜欢他一人。” 齐钰:“那,你为何……” 萧慕寻:“我想救明霄,仅此而已。” 他没再停留,很快便离开了月淮城。 想救,仅此而已? 齐钰缓缓吐出胸口浊气,恍惚间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萧慕寻时的情景。好似那个时候,他小心翼翼得多。 他这样的活法,何尝不令人艳羡? 几人抵达天衍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大殿之中,掌门看萧慕寻风尘仆仆,又脸色苍白,心里也不由升起些许心疼。师叔闭关了,出来看到自家徒儿吃了这么多苦,止不得多么心疼呢。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了,天衍宗和月淮城交好,自当全力救治少城主。可师叔再天才,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进展到化神。” 化神期,于他们而言,还真是遥不可及。 祝旭更沉重了几分,据他所知,顾星河十年前才修到元婴后期,怎么可能这么快修成化神? 绝望的情绪似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见他如此,掌门拿出了一颗药丸,用灵气缓缓送了过去:“此乃天衍宗开山祖师留下的一枚丹药,先给少城主服下试试。” 祝旭震惊的望向了他,眼中浮现了几分希望:“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太清丹?” 掌门:“祝城主知道?” 祝旭:“自然知晓!” 这千年来,唯一飞升的便只有天衍宗那位开山祖师。 他虽然厉害,但留给天衍宗的东西其实并不多。此人简直是宠徒狂魔,所有好东西全在顾星河身上了。包括顾星河手里的那枚命玉,也是他师尊珍藏之物。 那人不拂照自己的宗门,就只肯拂照徒弟顾星河一人,任由天衍宗自生自灭。 顾星河闭关,祝旭本来已经死心,总不可能把人从禁地里强行带出来? 这颗太清丹,极有可能是那位开山祖师留给天衍宗为数不多的珍品之一,而掌门竟将此物拿了出来,令祝旭万分感动。 “多谢。” 祝旭再没有拒绝,而是把太清丹给祝明霄服下。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只要他在城主之位的一天,便不会再做出对天衍宗不利的事情。 掌门望向了萧慕寻:“师弟,方才你说你们是强行留住了祝明霄的魂魄?” “……是。” 掌门觉得奇怪:“那么多年都受到心魔折磨,这样的修士死后大部分魂魄都会消散,就算有青玄琴,他的魂魄怎么可能还修复得了?” 被掌门这样提醒,萧慕寻也觉得奇怪。 久久沉默的祝旭开了口:“唯一的可能……便是霄儿死前的那一刻跨过了心魔,他的残魂还一直跟着你。” 这话不禁惹得萧慕寻刺痛,眼神黯淡了几分。 “你也莫要绝望,跨过了心魔的修士,日后会有大造化。”掌门深深凝视着祝明霄,“倘若他真的克服这一劫……” 他没有再说话,可所有人都明白了掌门的意思。 纵然祝明霄不是顾星河那样的天才,但日后前途无可限量。 几人见过了掌门,很快便来到了掌事为祝旭所安排的住处。 转眼已至六月,溶溶清月悬挂于夜幕之上,消匿了那么多天,今日总算是清明了一日。 朦胧月光照在湖面上,满湖柳絮似落雪霏霏,四周弥漫着一层薄薄山霭,所有的飞阁流丹全都笼罩在里面。 祝明霄已被安置在屋内,清风徐来,如烟丝般的凉意冲淡了炎热。 隔着屏风,里面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切。祝旭满是疲惫的看着倒映在屏风上的剪影:“……我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萧慕寻:“祝城主请说。” 祝旭眼下满是青黑,声音苍老:“若霄儿在下界转世,我想请你帮我去找他。” 萧慕寻微怔,不明白祝旭的用意。 “若是能找到霄儿,至少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不想再让他肩负月淮城。”祝旭不由自嘲,“我这样的平庸之人,也想做一次不平庸之事,是不是痴心妄想?” 萧慕寻眼神微闪:“若这样便是痴心妄想,那我们为何修道?” 修道…… 修道本身,便是一场痴心妄想的惊天大赌。 祝旭的笑容里盈满了苍凉,忽然顿悟了许多:“青玄琴伤了我的根本,至少在最后,我想给他逍遥自在,哪怕只是一时的也好。” 祝旭想撑起月淮城,是为了祝明霄。 可笑的是,他以前不知道撑起,总是纵情声色,觉得所有人都辜负了他,可笑他何尝不是辜负了许多人? 这一世如幻梦一场,清醒时只觉满目荒唐。 但身为人父,他必须得为祝明霄打算。 “霄儿若真的能转世,我希望他能入天衍宗。” 掌门在外朝顾星河禀告了大致情况,几日后,顾星河便要出关了。 临曲崖禁地外聚集了大片乌云,银色的闪电如一条雷龙,盘踞于黑云之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萧慕寻正和谢辞说话,便瞧见了剧变。 两人前世都是元婴强者,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雷劫。唯有修为突破,雷劫才会降临。 难不成,顾星河真的突破了? 萧慕寻连忙去了临曲崖,发现掌门和祝旭都在。 萧慕寻:“如何了?” 掌门面露担心:“看这雷劫,师叔像是突破境界,可这也太快了些,师叔明明突破元婴后期没多久……” 萧慕寻皱眉,朝里面望去,层层的树林之中,依稀能看到里面的乱石。几座大阵纷乱错杂,重重交叠,便再也无法探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山风呼啸,吹得树叶相互拍打,细筛一地斑驳月光。 正当此时,天空雷鸣更甚,轰然一声直劈而下—— 乱石林中最大的几块巨石,竟被劈得粉碎,小石子朝四周飞溅,有些甚至滚落至萧慕寻的脚边。 “这雷劫并不算惊人,飞升时的雷劫只会更加无法抵抗。”萧慕寻安慰着掌门,“师尊是雷灵根,不会有事的。” 他如此笃定的口气,让惴惴不安的祝旭好受了不少。 “嗯。” 第二道雷劈下时,比第一道的威力大了起码三倍。 临曲崖上所有的古木全都断裂,轰然倒塌,中间的部分更是成了一方焦土。空气里伴随着烧焦的味道,等所有的遮挡消失之后,此刻的情形才映入眼前。 顾星河自里面而出,两道雷劫竟让他毫发无损。 而天边乌云散去,好似方才所看到的都是一场虚幻。 “师尊?” 顾星河眼底浮现笑意,又注意到了几人,不由沉声问道:“怎么都聚在这里?” 掌门泪眼迷蒙:“师叔啊,我差点以为你要化神了!” 顾星河:“我修到元婴后期也不过十年,怎么可能?” 掌门:“那方才是怎么一回事?” 顾星河负手而立,狂风吹着他的衣带,令他看上去好似要羽化登仙那般:“我境界满了,可以冲击化神期,但现在冲击,有极大的可能会失败。所以,我及时抑制了修为。” 掌门瞪大了眼,境界圆满了? 掌门:“可前些年,师叔,你不是说自己心境出了问题,还有医脉和灵脉修为进度不匹配的事,也……” 顾星河:“那是以前。” 掌门:“……” 服了服了,天才就是天才。 顾星河朝萧慕寻招手:“你过来,让我看看你如今的修为。” 萧慕寻朝着顾星河走去,顾星河在探出他如今的修为之后,不由面露满意:“筑基初期巅峰,很好。” 掌门猛然朝着萧慕寻望去,他之前根本就没关注过萧慕寻的修为,这才几年光景啊,师父徒弟都得这么厉害吗? 祝旭在听到顾星河终止突破化神期时,便悲从中起,快有些撑不住。 他老泪横纵:“看来霄儿真是命数尽了……” 萧慕寻这才着急的朝顾星河说:“师尊,你可有法子送魂魄去转世?” 顾星河:“怎么了?” 萧慕寻这才把发生在月淮城的事详细告知顾星河,包括萧出云施计让他背了污名,医修联盟的人前来找茬。 在听了这些后,顾星河眼底那淡淡笑意一敛:“医修联盟的人竟敢欺负我徒弟!?” 重点在这里吗! 掌门嘴角微抽,早就知道自家师叔和他师父一个德性,全都是宠徒狂魔。 还好萧慕寻性子好,否则这样子,早就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掌门一边痛心,一边又无比庆幸。 然而身侧的谢辞还万分同意:“这群欺负寻儿的杂碎,已经被我好好教训了一顿了。” 掌门:“……” 不行了,这里还有一个。 萧慕寻好不容易才转移了话题:“师尊,明霄的事你有办法吗?” 顾星河:“照理说化神期才有这样的神通,不过真的有种办法,可以送祝明霄的魂魄去转世。” 听了顾星河的话,祝旭的眼底才有了几分光亮。 “什么办法?” 顾星河缓缓道出:“医修联盟,七星镜。” .. .. ,, 119、第一百一十1九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医修联盟? 萧慕寻抿紧苍白的唇:“我在月淮城狠狠打了卓昊天的脸, 再去借七星镜,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他忽然焦躁了起来,微微蹙眉时,好似天地都暗淡了。 顾星河:“莫要担心,想不出办法也无妨。必要关头, 我亲自去找陆开元。” 这话一出,掌门脸都黑了:“不可!师叔你去求陆开元,不是中了陆开元的计?万一他以此来要挟你……” 顾星河:“谁说我要去求陆开元?” 掌门:“那师叔的意思是……?” 顾星河:“打。” 掌门:“……” 他头疼极了:“师叔,你要多为天衍宗考虑啊!这般盛气凌人,旁人会如何想天衍宗?” 顾星河理直气壮:“医修联盟欺负我徒儿,卓昊天又找了天衍宗很多麻烦,我还不为天衍宗考虑。就算是盛气凌人,又如何?” 又不是护崽的老母鸡, 有必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么? 掌门头疼扶额,天底下看来没人能管得了顾星河了! 萧慕寻笑出了声来,如果不是知道顾星河的性子明净剔透, 还真以为他持强凌弱。 顾星河忽然看了他一眼, 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萧慕寻立马就反应了过来,立马赞叹:“我真是有幸, 能拜入师尊门下,我师尊真是天地下最好的师尊了!” 顾星河微微扬唇,连眉梢都写满了满足。 掌门看得暗暗惊讶,这就哄开心了? 如果表扬几句,就能把师叔哄开心, 那…… 掌门小心翼翼的尝试:“师叔能为天衍宗考虑,庇护天衍宗,实乃我等福分。” 他刚想说‘去见陆开元的事,还得从长计议’时,顾星河便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掌门愣了片刻,怔怔的看着他。 顾星河:“师尊常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样吹赞我,无非是想麻痹我的判断,当我是傻子?” 掌门:“……” 那你徒弟表扬你的时候,你怎么就这么高兴! 人和人,就有这么不同吗? 掌门擦了擦心酸的眼泪,便求助似的望向了萧慕寻。 哪里知道萧慕寻眯弯了眼,眸中盈满笑意,被他们这些话逗笑。 溶溶月色之下,林中榴花艳丽,而他这一笑竟比榴花还要夺目,令寒林生辉。 掌门愣了片刻,眼底浮现几分惊艳。 哪知某个人比他的反应还要强烈,眼瞳幽深,染上几分沉醉痴迷。谢辞的目光时时刻刻都落在萧慕寻的身上,自然也捕捉到了。 似乎注意到掌门在看他,谢辞回望了过去,眼含带着警告,像是一汪望不到底的深潭。 那模样,仿佛在护食儿一样。 不准人看,不准人碰,不准人惦记。 掌门顿时冷汗涔涔,回过神来时竟浑身发抖。谢辞在外人面前话不多,更准确的说法是,除了萧慕寻,他都懒得搭理。 萧慕寻回过神来:“掌门师兄,你怎么了?” 掌门感觉自己一边是护徒狂魔,一边是护妻狂魔,自己就夹在中间,像一只可怜的小绵羊。 “师弟,我见你方才在笑,借七星镜的事,可否有了头绪?” 萧慕寻点头:“的确有了几分头绪,只是想让诸位帮我。” 掌门来了些兴趣:“说说看。” 萧慕寻:“我之前是想借七星镜,现今却想通了。借,以陆开元的性子,定是借不到的。不若反着来?” 这还是方才顾星河的话提醒了他,萧慕寻才想到。 “反着来?” 萧慕寻点头:“卓昊天在天衍宗闹了这一出,陆开元定会带卓昊天前来天衍宗请罪。他不会允许任何人给医修联盟抹黑,儿子也不行,更别提卓昊天了。” 掌门:“你的意思是……?” 萧慕寻:“陆开元做事滴水不漏,若抓不住这个机会,怕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这事儿须得闹得越大越好,最好在背后推波助澜,让陆开元无法下台。将他逼到了绝境,又伸手救他一把,便可套出七星镜了。” 谢辞心领神会,双手抱肩,唇角扬起:“要把陆开元逼到绝境,哼,看来得九幽去做了。” 掌门眼底浮现震惊:“九幽愿意背负这个恶名?” 谢辞晲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有何不可?也不差这一盆脏水。” 掌门:“……” 他原先还担心谢辞和萧慕寻结为道侣,是谢辞别有所图。 现在看来,还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掌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既然九幽都愿意出力,天衍宗自然也不会落下。” 他回望祝旭:“祝城主,不如我们去我西峰洞府处详说?” 祝旭点了点头,朝顾星河道别,连忙随掌门离开了。 黑暗尚未褪去,四处皆是焦土,三人所站的位置寸草不生。顾星河只一挥手,临曲崖又重新恢复成了绿意盎然的样子,仿佛昨夜的电闪雷鸣只是场幻梦那般。 见掌门和祝旭离开,萧慕寻也朝顾星河道:“师尊,你才出关,不宜太过劳神。” 顾星河淡淡的嗯了一声:“你和谢辞先行离开吧,我要回禁地取一物。” 七星镜的事已有了头绪,至于萧出云…… 临走前,谢辞和顾星河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的眼神里读到了些什么。 目光如兵器相撞,然而仅一瞬,便再次分开。 谢辞眼瞳幽暗,看来……有人和他有了同样的想法。 事关萧慕寻的安危,所有的威胁,都得一并除去。 萧出云是同时戳到了两人的逆鳞。 夜色未央,竹影摇曳。 凉凉的月光被苍竹筛得斑驳,竹屋内寥寥几盏孤灯,将萧慕寻的影子拉得老长。 萧慕寻眉间微蹙,愁思仿佛生了根。 谢辞询问:“还在想七星镜的事?” 萧慕寻摇头:“此事我已下了决定,就算陆开元不借,我也会强取。” 他哪里在想七星镜,而是在想祝旭那日的话。 谢辞笑出了声,亲昵的吻了下他的唇角。 骤然被亲了一口的萧慕寻:“……” 他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你……” 谢辞:“常闻人间夫妻行事会越来越像,那都是极其心悦对方才会这样。寻儿,你何时染上了我的行事风格?” 萧慕寻仔细一回想,竟头疼了起来。 他之前会这么想吗? 现在这样子,还真是被谢辞给带歪了。 萧慕寻冷着脸:“那你是笑话我?” 谢辞:“放心,以后他们只会说,萧慕寻果然是那个魔头的道侣,看看,简直夫唱夫随!” 萧慕寻:“哪有人自己骂自己魔头?还时时刻刻把道侣两个字挂在嘴边。” 谢辞重哼了声:“我恨不得天天说,说到你哪天真的和我举行了双修大典,让所有人都知晓你是我的道侣,我才能安心。” 谢辞抓住萧慕寻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间,眼底满是快要溺死人的情深。 指尖下的嘴唇分外柔软,萧慕寻心湖像荡开的一圈涟漪,心悸得不像话。 他挣扎着挪开,下一刻就被谢辞按住了手,细细的啜/吻了起来。 谢辞低哑着嗓音:“你之前在齐钰面前说喜欢我,怎么换成在别人就大方承认,在我面前反倒遮遮掩掩?” 谢辞故意使坏:“再说一次听听?” 萧慕寻:“……” 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谢辞见他不为所动,眼底浮现几分失落,缓缓放开了萧慕寻的手。 昏暗的烛灯下,谢辞微垂着眸,紧抿着薄唇,脸上那浑然天成的霸气也随之一收,变得几分可怜起来。 萧慕寻知道是自己的态度刺痛了他:“我……” 谢辞好似更加失落了,头贴在萧慕寻的右肩上:“没事,我等得起,你迟早会说的。” 谢辞的语气里含着三分沉痛,他现在脆弱又执拗的模样,更像是谢辞记忆恢复之前,说要做他手里一把利刃的少年。 萧慕寻更是内疚,便脱口而出:“我自然要和你结为道侣,恨不得早日修成金丹,我不是不在乎的!” “当真?” “自然是真的。”不仅谢辞舍不得他难过,萧慕寻亦舍不得。 哪里知道,刚说出这话,靠在他肩上的谢辞却闷笑了起来。 萧慕寻感觉到几分不对劲,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人耍了,睁大了眼:“……你装的?” “你不是喜欢我年少时的样子吗?只要你喜欢,这都是我,哪一面都给你看。” 萧慕寻脸都黑了,绝对不一样! 他脸色泛冷,把谢辞给推了出去:“自己睡屋顶。” 谢辞:“……” 第几次睡屋顶了? 大门紧掩,他真的惹了萧慕寻生气。 谢辞无奈苦笑,背倚在青竹制成的墙壁上,觉得自己真是找罪受,非要故意让萧慕寻生气。 他仰头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谢辞所有的表情都为之一敛,变成了九幽魔君的模样。浑身散发着锐利的寒气,身影很快便没入了黑暗。 禁地外,谢辞和顾星河两人立于古柏之间,各自凝视着彼此。 “难得魔君能懂我的意思,确定避开阿寻了?” “这是自然。” 顾星河也不废话,他虽然不像祝明霄那样看不惯谢辞,但到底是对他怀着警惕之心的。 若不是为了萧慕寻,他根本不可能深夜同谢辞相见。 “阿寻说你追杀重伤的萧出云,为何没能杀了他?” 谢辞眼底泛起寒意:“他身上保命的招儿太多。” 受了那么重的伤都逃走了,真是狡兔三窟。 明明祝明霄都那样布局了,萧出云竟然不是全身心的信他,还给自己留了后路! 谢辞动了杀意:“下次见到他,我定会亲手了解他。” 顾星河:“他这样算计阿寻,不必你,我都会动手。”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又嫌弃似的分离开。 为了徒弟。 为了道侣。 这个念头各自在顾星河跟谢辞的脑海里浮现。 顾星河强忍着不想和对方打交道的想法:“萧出云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哪里?” 谢辞缓缓吐出三个字:“不问峰。” 顾星河微怔:“青炎宗的地界?” 谢辞浑身散发着寒气,这一世他没有屠杀青炎宗满宗,还真是失策。 “他既然在不问峰消失,便绝不会再次出现在不问峰,让我们找到。” 谢辞皱眉望向顾星河,“萧出云这样危险,我想集天衍宗和九幽的力量,一一排查,让他无法隐藏躲避。” 上云六洲最大的几方势力,天衍宗、医修联盟、月淮城、众多修真家族。 除却衰落的医修联盟外,能利用起来的都得利用起来,他就不信了,找一个萧出云还找不到! 两人交锋数次,可不管有再多的不合,唯有一点达成了共识—— 顾星河:“萧出云不会再有机会害阿寻。” 谢辞面色微寒:“巧了,我也这样认为。” 他们立场对立,本是敌人,却甘愿为了一个共同想保护的人,而联起手来。 .. .. ,, 120、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几日后, 一直镇守萧家的九幽魔族陆续有了行动。 各宗暗自焦急,又听闻顾星河出关,便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天衍宗。 程鹤洋和邱真代表着问缘宗,被陆续请到了掌门所居住的西峰。 放眼望去,远山嵯峨, 树木苍翠婆娑,一条‘之’字形的小溪蜿蜒至林深处。层层古树下,八角亭若隐若见,耳旁响起潺潺的溪水声。 小童:“请二位等在此地,掌门稍后便来。” 程鹤洋眼底浮现几分恼怒,却因有求于人,还是按捺住了性子。 等小童走后,程鹤洋和邱真一同进到了八角亭内, 里面竟全都是老熟人。 在见到程鹤洋时,他们都面露凝重:“问缘宗也来了?” 程鹤洋:“能不来吗?九幽那群魔族都欺负到问缘宗头上了!” 邱真站在亭下雕花的石柱旁:“程长老,这毕竟是天衍宗的地界, 我们有求于旁人, 还是收一收你的怨气吧。” 两人面和心不和,早就对彼此起了成见。程鹤洋阴阳怪气的说:“邱长老只是问缘宗的客卿, 哪里会真的关心问缘宗的死活?不像我,日日为问缘宗操心。” 邱真反唇相讥:“你若真的关心问缘宗,怎么在月淮城那样对待萧慕寻?” 程鹤洋一时哑然,脸色阴沉难看。 陆归舟是因太阴之火而死的,他哪里知道世上还有这样古怪的禁术, 能够掠夺一丝太阴之火? 他是真的把萧慕寻当成了凶手,还觉得天衍宗包庇,才会以那种态度对萧慕寻。 程鹤洋此刻万分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现在还不是要低声下气的去求萧慕寻! 邱真:“放心好了,月淮城的事,我并未禀明宗主。我可不像程长老,什么都事能无中生有。” 程鹤洋:“你好歹也是问缘宗的客卿,怎么处处帮着萧慕寻说话?” 他的话音刚落,天边便聚拢了一团乌云。众人抬头望去,才发现哪里是一团乌云,而是乘风而至的掌门。 “诸位这是……?” 他们等了许久,心里早就焦虑了起来:“顾老祖呢?不是听说顾老祖出关了吗?” 掌门:“师叔不久便会前来,诸位有什么事可以先同我说。”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开口。反倒是程鹤洋先站了出来:“这几日九幽作乱,惹得上云六洲不安宁,天衍宗的掌门不会不知道吧?” 掌门故作惊叹:“怎会?” 程鹤洋语气里满是责怪:“他们最开始只是守在萧家,可后来却越发放肆!谢辞亲口点了要萧慕寻当他的道侣,你们天衍宗会不知道这事儿?” 这也难怪程鹤洋这样的态度,毕竟问缘宗靠近医修联盟,受到的伤害最多,也最着急。 掌门假装疑惑,面上分外无辜:“这可真是冤枉,我的确不清楚!卓昊天之前一直都在找天衍宗的麻烦,自然有许多事等着我处理,我这几日也忙得晕头转向。” 程鹤洋的话都被堵了回来,一回头便瞧见了众人责怪的眼光。 到底是有求于人家,怎么用这样的态度? 万一天衍宗不打算帮忙,难不成问缘宗来? 程鹤洋承认自己过于心急,可他也是为了问缘宗着想。这群老家伙,只知道责怪旁人,祸事没落到自己身上时,谁也不知道疼。 几颗参天古树遮住了薄薄的阳光,带来些许如丝的清凉。 冯川和陈栎站在古树下,静静注视着八角亭内的一切。 陈栎低声问冯川:“这个程鹤洋,怎么只是责怪师祖不知情?身为正派,难道不该阻止师叔祖和谢辞结为道侣这件事么?” 冯川之前是医修联盟的八大峰主之一,见识自然比陈栎这个毛头小子更好,一眼便看穿了众人的想法。 “陈栎,你还是太天真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上云六洲的宗门,已无力同九幽对抗。若九幽席卷重来,引发大战,只怕两败俱伤。” 陈栎微惊:“仅仅因为这个?” 冯川淡漠的说:“不然呢?谢辞想要萧慕寻,他们反倒松了一口气。无非是想用萧慕寻,去换上云六洲千年安稳。” 天梯被毁,灵气锐减的是上云六洲,又不是九幽。这数年下来,两者的实力区别自然分外明显。 这群人都是人精,比起正邪两个字,更在乎自己的宗门。 陈栎完全没想到这一茬,他对这些正派也没了好脸色。 陈栎出自修真家族,父亲从小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自然更宠爱些,没见过那么多黑暗。 两人皆是护短之人,听到有人要利用萧慕寻,自然不舒服。冯川知道他有气:“别瞧这些人,多想想你师叔祖。” 陈栎又转而回想,心里被一阵暖意萦绕,这世上没有比他师叔祖更善良的人了。 上方的掌门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面露尴尬。若是他们这群人知晓,今天的局就是小师弟布下的,该作何感受? 算了,还是别去戳穿了。 正当此时,有狂风掠过,吹得参天的古树摇晃。 薄蓝的远天上,萧慕寻难得穿了一身蓝白道袍,压过了他面容的艳丽,而多了几分飘飘谪仙之感。 他缓缓落下,惊飞了数朵榴花:“为何都聚在这里?” 程鹤洋刚想说话,便看到了萧慕寻身后的顾星河。 怎么还有师尊允许徒弟走在自己前面的? 程鹤洋的脸色瞬间僵硬,态度不得已恭敬了起来:“我们是为九幽作乱一事前来,你是谢辞亲认的道侣,九幽的事你可知晓?” 萧慕寻装作惊讶:“九幽作乱?” 程鹤洋极想有人帮他说一说,毕竟他和萧慕寻在月淮城,才起了些冲突。 可他回过头时,才发现他们皆是态度软和,哪里敢咄咄逼人? 他们有求萧慕寻,对萧慕寻的态度更加小心翼翼。再加上萧慕寻的师尊是顾星河,背后又有九幽撑腰,莫说筑基期修士,便是金丹期也给他赔笑。 程鹤洋只好硬着头皮:“九幽究竟要做什么?若九幽真的进犯上云六洲……” 他连狠话也不敢讲,皆因听闻谢辞钟情于他,萧慕寻便是他们最大的保命符。 萧慕寻也好似发了怒:“九幽竟做下这样的错事?可恶,谢辞就在天衍宗,我让他当面朝诸位解释!” 什么? 那魔头就在天衍宗? 等等,他们莫不是一股脑的来了虎口吧! “还、还是不必去寻他了吧。” 萧慕寻义愤填膺:“唤他来解释清楚,难道不应该吗?倘若真是这样,我便……” 众人:“便什么?” 萧慕寻咬牙道:“和他恩断义绝,再不来往!” 众人大骇:“使不得、使不得啊!” 若是被魔头听到了,准认为他们在挑拨离间。若萧慕寻这剑鞘没了,谢辞才是真正的肆无忌惮。 萧慕寻一本正经:“我是正道,他是魔道,能答应做他的道侣,是因为他并未对上云六洲做什么。倘若他真的放任下属……” 萧慕寻深吸一口气:“我自然应该斩断情丝!” 众人一派愁苦,恨不得把这个利害关系给萧慕寻讲清楚了。 可人家说得这样光明磊落,反观他们自己,还是这样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才是真叫人羞愧。 众人踌躇万分的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谢辞,却等来了一个意外之人。 下方童子连忙上前禀告,说陆开元带着卓昊天前来的时候,众人便一片哗然。 今日是怎么了? 一直闭关的陆开元竟也来了? 掌门眯起眼,想着这人总算是来了:“快请进来。” 等陆开元缓缓而至,众人才发现,他是押着卓昊天来的。 一向注重仪表的卓昊天,竟披头散发,神色闪躲,不敢看任何人。 众人万分惊讶:“陆盟主,你这是……” 陆开元:“我前些日子闭关,把医修联盟的事都交给了昊天,可没想到他竟然犯下这等错事,竟威逼天衍宗,还闹得不可开交。我今日来,是想向天衍宗赔罪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赔罪? 陆开元作为医修联盟之主,竟然能主动前来! 他的事充分在众人面前赢得了好感:“陆盟主还亲自前来,这可真是难得啊。” 伪君子。 冯川眼神冰冷,在看到陆开元的瞬间,便想起了自己徒儿的惨死。 众人都以为天衍宗会选择原谅,毕竟当中撕破脸皮,对天衍宗没有任何好处。 可不曾想,掌门却质问:“陆盟主既然亲自带卓昊天来了,便是把他交给我们处置?” 陆开元眼底浮现一道冷光,同预料的不一样? “……自然。” 掌门:“好极!陆盟主果真好气魄!” 陆开元:“……” 众人面面相觑,还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正主都已经登场,站在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谢辞自然也不能落下。他缓步走向八角亭中,一只苍鹰舒展着翅膀,也在此刻长鸣了一声,立在了八角亭上方。 九幽魔君的风姿,他们如今才有所震惊。 乍眼看去的瞬间,他的眼若寒星,堪比冰山之巅,一身凌云之势,令人完全无法忽视。 掌门笑眯眯的看向了他:“正有事询问魔君呢,魔君倒是赶来得够快。” 哪知方才散发着寒意的谢辞,竟态度回暖,目光柔和的放到了萧慕寻身上:“寻儿唤我自然得来,旁人不理。” 众人:“……” 怎么感觉吃了一口狗粮? 萧慕寻气恼的问他:“听闻你竟然纵容下属对其他宗门下手?可有此事?” 两人本来该按照说好的来,要紧接着正题。哪知道萧慕寻刚一问出口,谢辞便扫视众人:“是谁要挑拨我和寻儿间的关系?” 众人心里一咯噔,就怕谢辞会这么想! 可叹九幽选魔君都是选最强,就算谢辞死了,下面也有人接任魔君。 他们还能通过萧慕寻制约谢辞,下一个魔君…… 他们不敢深想下去,就算没了谢辞,九幽也不会成为一盘散沙。若非如此,他们直接围杀谢辞多好,让九幽方寸大乱时,再趁机偷袭,可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萧慕寻却暗自头疼,谢辞这是故意的。 他重新再问了一遍,谢辞才倨傲的回答:“医修联盟的卓昊天对你不敬,我自然要对付医修联盟。” 众人本以为九幽动了大战的想法,敢情却是因为萧慕寻? 他们呆若木鸡,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谢辞重哼:“为我道侣报仇,有什么意见?” 众人这才回想起来,九幽的人似乎并没有去其他宗门? 程鹤洋涨红了脸,立马提醒众人:“可他动了我们会问缘宗!” 谢辞瞥了他一眼:“我想起来了,问缘宗好似挨着医修联盟。” 程鹤洋:“……是、是又如何?” 谢辞缓缓扬唇,似是不屑:“谁让你们挨着医修联盟?” 程鹤洋:“……” 他们问缘宗是被医修联盟连累的??? 不知为何,程鹤洋竟然真的被谢辞的思绪带歪,竟隐隐责怪起了医修联盟。 局势的转变,陆开元不可能不知。 陆开元猛然望向谢辞,瞧见他眯着眸,里面却像是黑暗的汪洋,在暴风里汹涌翻腾。 陆开元气息不顺,不明白为何事情总不按照他所预料的来。 谢辞是故意派人伏击问缘宗,是想让他以为医修联盟不是被单独针对的! 谢辞似笑非笑:“陆盟主是个聪明人,知晓把卓昊天押来,让我们处置。” 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放到了陆开元身上,都在等着陆开元开口。 陆开元眼底泛着冷意,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局。 一个只针对他的局。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陆开元:“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陆盟主亲自带卓昊天来了天衍宗, 想必是做好了准备,自然该由陆盟主自己动手。” 八角亭下泉水叮铃,涓涓流水声几乎要将这句话所掩盖。 萧慕寻眉眼弯起,声音不轻不重,如玉珠击磬般, 合着哗哗而过的流水,传至耳朵里。 陆开元的目光穿过了谢辞,望向他身后的萧慕寻。 正午阳光灿烂,被古树的树叶筛得斑驳,洒下一地如万千星辰的碎光,落在他的身上。 和几年前的印象不同,他从一个病弱的少年,彻底成长成了一个神清骨秀的青年。年少的稚嫩完全消失, 眉眼的艳色越发惊人。就像是发酵久了,令人欲罢不能的香醇。 萧慕寻:“陆盟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押着卓昊天来天衍宗,都是做戏给我们看的?” 陆开元收回了眼神, 如何也没想到, 那日轻看的萧慕寻,竟一转眼成了布局的人。 他反倒成了对方棋盘上, 令人宰割的棋子。 陆开元眼底藏着深深的阴翳:“怎会?” 萧慕寻低头轻笑了一声,陆开元的确老谋深算,又有城府,又懂得隐忍。可他和陆开元相处数十年了,若还在陆开元手里吃亏, 岂不是个傻子? “请吧。” 陆开元缓缓转身看向自己身旁的卓昊天,眼底早已经没了温度,那一瞬间卓昊天仿佛看到了极深的黑暗。 卓昊天退后了一步:“盟主……” 陆开元:“昊天,我也不想这样对你,可你做错了事,就得受到惩罚。” 卓昊天嘴唇泛白,内心掀起一股悲凉。 盟主舍弃他了! 明明在医修联盟的时候,盟主并不是这么说的。 卓昊天满是不可置信的倒退了好几步,脑子里一瞬间便想起了萧慕寻的话—— 昔日左立安的下场,便是你日后的下场。 卓昊天自嘲的笑了声:“盟主,你真的要弃我不顾?” 陆开元已经打算动手,已高举着手掌:“你这次冤枉了萧慕寻,伤了天衍宗的颜面,实在鲁莽!” 他本欲用鲁莽二字,轻飘飘的盖过卓昊天的罪行。 就算让卓昊天受些伤,他也得护下卓昊天的命。 而此刻的卓昊天,却已经无法体会陆开元话中含义了。四周都对他投来或厌恶,或冰冷的目光,人群中唯有一人不同。 卓昊天的眼神穿过了众人,落到了冯川身上。 他和他曾同为八峰峰主,冯川却早在多年前就叛出了医修联盟。 卓昊天怔怔的望着他,嘴唇嗫嚅了几下:你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脱离了医修联盟,是不是? 冯川轻轻的点下了头。 卓昊天对陆开元死心,再无半点信任。眼见着陆开元要朝着他灵脉打来,卓昊天用尽了全身临其,竟挣脱了绳索。 忽而狂风大乱,灵气搅乱了溪水,汇聚成旋涡,瞬间自下而上拔起。 卓昊天乘风飞至半空,四面八方都被溪水所护。 “既然盟主不打算保我,又何必要骗我?” “还好有人提醒,令我为自己留了一手,不然我今日便要被你废了灵脉!”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飞快的瞥了萧慕寻一眼,又很快挪开。 这速度极快,众人根本没法发现。 陆开元如何也没料到卓昊天会潜逃:“昊天,你乖乖受罚,天衍宗有护宗大阵,你逃不掉的!” 卓昊天:“逃不逃得掉,总得拼一次再说!” 陆开元根本没有动手,卓昊天无法逃离,自然会知道他的苦心。 卓昊天的人影很快就消失不见,溪水轰然间落下,连同水里的鹅卵石也往下砸去,溅起极大的水花。 掌门看着这一幕,才后知后觉的来了句:“前些日子师叔修为突破,护宗大阵被两道天雷击中,已经破开两道口子……” 陆开元猛然朝他望去,哪里知道会出这样的纰漏。 护宗大阵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生这个时候出事! 该死! 陆开元的脸色变得扭曲了起来,卓昊天一走,他的处境便变得为难了起来。 可再次开口时,陆开元的表情已恢复如常:“是我的失误,没有封完他所有灵气,才让他得以逃脱。我去将昊天带回来……” “站住!”谢辞当惯了恶人,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陆盟主,你去追卓昊天了,谁来给我道侣一个交代?” 陆开元紧紧捏着手:“那魔君以为如何?” “我说了,要陆盟主给我道侣一个说法。灵石宝物我九幽都不缺,总得有个补偿才是。”谢辞明里暗里的威胁,“否则这事儿,九幽决不罢休。” 这个谢辞怎么如此乖戾! 这话听得众人心里冒火,偏又拿谢辞没办法,也就九幽那荒芜之地能出这些蛮人了! 众人的目光全都放到了陆开元身上,人群中的邱真甚至劝道:“不如陆盟主就退让一次,也算了却了此次的风波。” 众人纷纷道:“凭什么是医修联盟退!?而不是九幽那些妖魔让?” 邱真默默提点了一句:“……可的确是医修联盟的人冤枉了萧慕寻,人家也不过是护着自己的道侣。” 他的话好似一盆冷水,将众人的义愤填膺给浇灭。 众人刚冒出的火气,瞬间给压了回去,连气势也弱小了不少:“护、护着道侣也不该这样。” 不是他们不帮,是这次医修联盟有错在先,还被人拿住了把柄。 萧慕寻假惺惺的自责:“我也劝过阿辞了,可我没劝得住……” 谢辞连忙接话:“你在九幽待了那么久,又才受了重伤,魔气侵入心脉。本打算回萧家调养,结果医修联盟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来抓人,害得你这些天为了自己的清白,各处奔波,连伤都耽搁了,不是他们医修联盟的错,是谁的错?” 这一番对话,更让众人无法帮陆开元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谢辞才…… 纵然偏激了些,也的确是关心自己的道侣。 八角亭内鸦雀无声,都信了谢辞的鬼话。 陆开元的脸色不由难看了起来,布下这一局的人是谁?天衍宗的掌门?顾星河?还是那个谢辞? 陆开元眯起眼,心中闪过无数个可能性。 可等目光偶然望到萧慕寻时,他才一瞬间了然。 陆开元神色恍惚,在这一瞬间,竟有种荒谬之感。他这些年里,都会时不时的梦到些许画面,梦到医修联盟如何繁荣,梦到他们是怎样成了上云六洲第一大宗,梦到众人对他们的推崇…… 这都是陆开元梦寐以求的画面,可梦里的世界和现实不一样。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萧慕寻。 他心里升起了浓浓的不甘,犹如黑暗的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为何现实不是按照梦里来的? 医修联盟该顺风顺水,也该登顶。 可梦醒了,一切都变了,如今察觉到是萧慕寻布下这一局的,才明白医修联盟到底错过了什么。或许早在萧慕寻得到日月轮认可的时候,他便已经输了。 若是再这么纠缠下去,怕是也没什么结果。 陆开元眼底泛起几丝疲惫:“正如魔君所言,医修联盟的确没有什么能给出去的。魔君说你体内魔气侵入心脉,世上唯一可以压制的,便是七星镜,我便破格一次。” 此言一出,所有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祝旭,他激动得浑身发颤,看来霄儿真是有救了! 陆开元话锋一转,紧紧盯着萧慕寻:“只是七星镜乃医修联盟重宝,若你需要七星镜,必须得去医修联盟。” 祝旭的笑意凝在了脸上,瞬间变得沉重。 陆开元还是不肯吃亏,他盯上了萧慕寻! 可他已经没有立场再要求萧慕寻做什么了,对方已经足够尽心尽力。 当祝旭心神具乱时,萧慕寻的声音传出:“多谢陆盟主,这几日我定会去拜访医修联盟。” 他诧异的望了过去,才瞧见对方眼底一派坚定,哪里有什么害怕? 祝旭心中酸涩,长长的叹了口气。 天衍宗将太清丹给了霄儿,给霄儿凝了魂。但掌门也不是傻子,他要祝明霄拜入天衍宗门下。 祝旭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谁也不想相信,唯独只相信萧慕寻。 祝旭没管萧慕寻有没有看见,低低的道了句:“多谢。” 他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暗处,任谁也没有发觉。 众人瞧见陆开元松口,便好似有了理,要谢辞做个保证:“既然陆盟主都做了退让,这下魔君没理由纵容下属了吧?” 谢辞乖戾的态度全然消失,打了个哈欠:“只要不涉及寻儿,我本就不想理这些事。” 众人:“……” 萧慕寻背后都已经有一个顾星河了,现在还多了个谢辞。瞧谢辞这护食的模样,往后谁敢再对萧慕寻无礼? 恨不得宠着,巴结着,好让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平衡九幽和上云六洲。 天色暗淡,不知何处刮起一道狂风,艳阳被大片浮云所掩,榴花落了满径都是。 各派之人已离去,陆开元也先行一步离开了天衍宗。 萧慕寻本欲同他一起,却被顾星河拦下:“使用七星镜送祝明霄的神魂转世,还需一套特殊口诀,以及特定的时间,现在不去也无妨。” 萧慕寻:“口诀和特定的时间?” 顾星河:“必须得第一缕晨曦时,才能这么做。机会唯有一瞬,得看准了再下手。” 萧慕寻表情凝重:“好。” 去医修联盟至少得大半天,现在去了也赶不上晨曦时分。 几人返回了临曲崖,顾星河教了萧慕寻一晚上。 等第二日准备启程时,打算先向掌门告辞,刚一走进大殿,萧慕寻便看见了萧淼。 他分外错愕:“三哥?你怎么来了?” 这还是萧淼第一次来天衍宗,听说昨日那群人为难萧慕寻,萧淼便十分着急。他面露关切:“快让我瞧瞧,可还好?昨天那些人有没有给你难堪?” 谢辞表现得这么凶悍,谁敢给他难堪? 萧慕寻无奈的笑了起来:“三哥,我没事。你突然来了天衍宗,可是萧家发生了什么事?” 萧淼悄悄对萧慕寻说道:“你让我给你查的混沌珠,我找到了蛛丝马迹。” 萧慕寻眼神一变:“三哥,这事儿等会儿出去说。” 萧淼点了点头,他又不是蠢人,自然明白在这种地方不好细谈。 萧慕寻领着萧淼走到了大殿,谢辞还在同顾星河交谈,气氛显得异常凝重。 掌门颇为可怜,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正当此时,在看到萧慕寻走进之后,便立马站起身来,像是拽救命稻草似的,拽住了萧慕寻:“师弟,你可算来了。” 萧慕寻:“怎么了?” 掌门对他使眼色,却不敢有任何解释。 萧慕寻这才朝着那边走去:“拜见师尊。” 此刻气氛才松缓了许多,两人纷纷朝着萧慕寻。 萧慕寻终于明白了掌门有多难,他方才被萧淼的话吸引力大半注意力,现在本就是要拜别顾星河罢了,便三言两句,以最简短的话迅速说完:“师尊,我下午便要启程去医修联盟了。” 顾星河:“……我也想去。” 顾星河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这么任性。 他修为在上云六洲是数一数二的,要是被旁人看去,止不得要说什么呢。 萧慕寻无奈:“师尊,你走了,谁镇守天衍宗?” 顾星河眉头紧蹙:“陆开元不会吃亏的,他骗你去医修联盟……” “那不是骗,我心甘情愿去的。” 顾星河:“……可我就你一个徒儿,就不许我这个做师尊的担心?” 萧慕寻哑然,难怪之前大殿内的气氛这样凝重。 掌门头疼,谢辞脸黑,唯有萧慕寻笑出了声。 顾星河所有的感情都分外真挚,难怪掌门日日怕他被骗了:“师尊,我答应你,会安然回来。” 顾星河:“……” 他不由的叹了口气,权当妥协。要知道这个世上,能令他妥协的人极少:“罢了,你去吧。” 顾星河的余光忽然瞥到了萧慕寻的腰间:“我给你的乾坤袋呢?怎么没戴?” 乾坤袋里有他特地给萧慕寻准备的法宝,各种东西都有。 萧慕寻懊恼的说:“之前斗法的时候被人击中……乾坤袋坏了,我也一直没再佩戴。” 听到萧慕寻说完,谢辞才暗骂自己的粗心。 几人神色各异,没多久萧慕寻眼前便伸出了三只手。 谢辞/顾星河/萧淼:“用我的。” 三人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纷纷朝对方望去,都有几分不爽。 萧慕寻头都大了,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 三人:“你选谁的?” 萧慕寻:“……”哦豁。 122、第十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只乾坤袋都推到了他的面前, 萧慕寻这一刻颇有几分后悔。 他就不该提乾坤袋的事! 顾星河:“阿寻是我的徒儿,他此去医修联盟凶险,自然该用我给他准备的乾坤袋。” 谢辞:“我自己的道侣自己护着,不劳顾老祖操心。” 两人的针锋相对,萧慕寻都感觉到了。 他头大极了, 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个是师尊,一个是所爱之人。 而身侧的萧淼趁着两人争吵,悄悄把自己的乾坤袋递给萧慕寻:“寻儿,咱们萧家两百年前是修真大族,东西也不比他们的差。” 忘了,这儿还有一个。 萧慕寻:“三哥,你就别……” ‘添乱’两个字尚未说出口,萧慕寻便看到萧淼眼神暗淡的低下了头。 “你是萧家最重要的珍宝, 我却只能拿出这点东西……” 萧慕寻浑身一个激灵,顿时不敢再拒绝了。 而上方两人争执不下,谁也不肯让谁, 又同时把乾坤袋拿了过来:“你要谁的?” 萧慕寻:“……” 第二次问了, 他怎么选? 萧慕寻迎着萧淼殷切的眼神,又看到顾星河的真挚, 以及谢辞眼底快要喷薄而出的炙热感情,每一个都不好拒绝。 他能不能都收? “我……” 这种状况下,就连萧慕寻也无法顶着压力说出这句话来。 掌门见状,替他把话说出口:“都是关心师弟,此去医修联盟也危险, 不如……都给师弟?” 三人这才没有再吵,三个乾坤袋都到了萧慕寻手里。 萧慕寻叹了口气,这才同顾星河拜别。 临走前,谢辞回过头朝顾星河说道:“说起来,等双修大典后,我也该改口叫你一句师尊。” 顾星河:“……” 慢半拍的顾星河等人都走了才反应过来:“休想!” 他这辈子只有阿寻一个徒弟! 六月盛夏,阳光刺眼,几人站在廊下,茂密的竹叶遮挡住了阳光。 有风缓缓吹来,炙热的风穿过了竹缝,也变得清凉了三分。 萧慕寻望向谢辞:“你何苦非要惹怒师尊?” 谢辞:“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萧慕寻一时哑然:“……你真的叫得出口?” 谢辞眯弯了眼:“莫说跟着你叫师尊,就算跟着你叫三哥也愿意。” 萧慕寻:“……” 萧淼:“……”他拒绝。 萧慕寻盯着谢辞,觉得自己小看了谢辞的厚脸皮。 这都还没举行双修大典了,若是真的举行了,那还得了? 萧淼越发看不下去,打断了两人:“莫要眉目传情了,混沌珠的事还听不听?” 眉、眉目传情? 萧慕寻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三哥,你先说。” 谢辞表情渐渐变得严肃:“怎么回事?” 萧慕寻:“还记得宣弥洞吗?我在里面遇到了唯一一只青羽兽,它提起过混沌珠的事,等回到萧家,我就拖三哥帮我查了。” 谢辞沉默了下来,混沌珠和生死契是他这一生都不想触及的疼痛。 如今生死契的玉片在他这里,而混沌珠却落入萧慕寻的手里。 他紧抿着唇:“混沌珠和萧出云有关系?” 萧慕寻:“跟萧家神眷有关系。” 萧淼错愕极了:“寻儿!” 萧慕寻:“事到如今,告诉谢辞也无妨,想必他都猜得七七八八了。” 萧淼叹了口气,这种秘密被外人知晓,他到底有几分害怕的。 理智告诉他,作为萧家家主,他应当阻止萧慕寻继续说下去。可那一日卓昊天来了萧家,谢辞护着萧家的情景犹在。 谢辞是可以信任的。 萧淼眉头紧皱,也没再说什么了。 萧慕寻简单的解释了几句:“我是这一代的萧家神眷,所以萧家才会视我为命,盖因我死后,萧家皆活不过五十岁。” 不仅如此,他活着,萧家的单灵根也会越来越多。 谢辞隐约猜到萧家对萧慕寻的态度有古怪,却不曾深想下去。 他没有诧异,更多的却是释怀。 难怪嵇家抓了萧慕寻之后,萧家会蜂拥而至。他两世都经历这件事,起初还有不解,只觉得萧家格外器重萧慕寻,原来是这样。 若换做是他,恐怕下手会比萧家那些人更狠,对萧家原有的恨意也少了一重。 嵇家那样的举动,无疑是威胁到萧家全族的命了。 谢辞凑向萧慕寻:“这种秘密,你该死守着,最好连我也别告诉。” 萧慕寻:“我们曾数次同生共死,我信你。” 谢辞微怔,继而捂着眼笑出了声来。 他继而看向了萧淼,一副暗爽的样子。 萧淼瞥开了眼,脸都黑了。 别以为旁人看不出来,寻儿说了句信他,就这样得意。 萧淼深吸了一口气,说起了正事儿:“我之前曾告诉过你,萧家没有一本古籍记载了混沌珠。可萧家是上千年的修真家族,亦有些从外面而来的玉简。我那日突然想起,便全都拿出来了。” “我翻了许久,没想到真被我查到。”萧淼将一枚玉简递给了他,面露凝重,“这是清宁药典,我大致翻过,里面记载了许多医修心得。这样好的东西,萧家却将它藏起来了。” 萧慕寻面露震惊:“三哥,你说这是什么?” “清宁药典,怎么了?” 萧慕寻脸色难看:“我们曾在碧岭秘境里,也发现过清宁药典,还以为是萧家一位前辈所留。” 萧淼笑了:“这并不是萧家的书,而是两百年前被灭之宗门——水云宗的书。” 萧慕寻捏白了手,可惜他那卷清宁药典已失,合着他的乾坤袋一起毁了个干净,要不然,便能知晓这枚玉简和那本清宁药典之间的联系了。 他要查萧墨,原来这么久就有线索了,可惜自己却从未想到这一层! 萧慕寻深吸一口气:“多谢三哥,这枚玉简我便收下了。那个水云宗……还要请三哥继续帮我查查。” 萧淼点了点头,知道萧慕寻先下要去医修联盟,便神色凝重的说:“一切小心!” 目送萧淼离去之后,萧慕寻便将玉简放在眉心。 他飞快的用神识通读了一遍,才知晓了萧淼赶着送过来的理由—— 混沌珠,改命。 短短五个字,犹如石子般砸在心头。 萧慕寻失魂落魄的将玉简拿下,默默收入乾坤袋内。 谢辞:“可看出什么了?” 萧慕寻眼神微闪:“我终于知道了神眷为何单单只在两百年前断代。” 谢辞皱紧了眉头:“是因为混沌珠?” 萧慕寻点了点头。 这原本不是萧家的东西,却随上一任神眷一同葬在碧岭秘境石室。 黑暗像是被撕开了一角,渐渐透露出了一缕微弱的光来。长久以来追寻的东西,很快便要浮出水面。然而先下最打紧的不是混沌珠,而是去医修联盟寻到七星镜。 萧慕寻推开了屋门,祝明霄便躺在里面。 这只是具尸身罢了,早已没了生机,也能装入乾坤袋内。萧慕寻凝视许久,暗暗的说:“明霄,等我用七星镜救你。” 他将尸身收入乾坤袋中,很快便随谢辞离开了天衍宗。 等来到山门,萧慕寻才发现陈栎等在一旁。 萧慕寻迎了上去:“你这是……?” “师叔祖,你是要去医修联盟?”陈栎害怕他拒绝,连忙道,“你带我去啊,我手里有陈家至宝寒冰碎,最能拖住别人了。万一陆开元刷诡计,我还能派上用场!” 萧慕寻笑了:“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找事吗?” 萧慕寻记得,以前都是莫钧青逼着他去的。 陈栎嘟囔了一句:“……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掌门也不派个元婴期的长老跟着。” 萧慕寻正巧将这句话听了进去:“天衍宗统共几个元婴期,还都是元婴初期!去借七星镜,毕竟是为了明霄,他们不会帮忙的。” 萧慕寻只道陈栎是担心过了头,陆开元在各宗面前答应借给他七星镜,能有什么事? 大不了,几句刁难的话罢了。 “我就知道师叔祖会这么说。”陈栎认真的看着他,“我也随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个照应。” 萧慕寻沉默了许久,回眸望向谢辞。 对其他人排斥的谢辞竟不排斥陈栎:“他要跟,就让他跟着吧,反正之前去萧家也是他的寒冰碎拖住了那些萧家人。” 还是陈栎通风报信,才让谢辞有了机会去救萧慕寻。 萧慕寻叹了口气,只好同意了陈栎跟去。 他们下午出发,却是午夜才赶到了医修联盟。 夜幕降临,银白的月光照在湖面上,各式小舟停靠在岸边,胡乱的堆积了起来。偶有风起,吹得湖面荷叶如波浪般涌动。 这样的景色于萧慕寻早已不陌生,反倒是陈栎,觉得颇有几分特别。 天衍宗是山,医修联盟便是水。 有人领着他们进到了陆开元所在的主峰,这座主峰伫立于半空,并和其他八峰互相以巨大的铁链捆绑,泛着白光的护宗大阵立于最上方。 “盟主,人带到了。” 陆开元淡淡的嗯了声,那人退下时又将门给关上。 陆开元似有打量:“连夜赶来,看来你被魔气侵蚀得够深。” 萧慕寻:“早点了结这件事难道不好?莫非盟主是不打算借七星镜了?” 夜已过半,他须得赶到晨曦时分拿到七星镜!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陆开元答应的事, 自然会做到。” 对于这一点,萧慕寻当然不会怀疑,可他仍放不下戒心。 陆开元若有所指:“只是我听说,你来求七星镜,不是身染魔气, 而是为了月淮城的少城主祝明霄?” 萧慕寻脸色微沉:“陆盟主想说什么?” 陆开元:“别慌张,我只是问问罢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不管你拿七星镜做什么,我都不会食言。” 殿内阒寂,陆开元拿下黄梨木架的灯,橙暖的光萦绕在他周侧。他领着几人朝里走,只听咿呀一声,便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 等到了七星殿, 天穹的月光倾泻下来,如水般晕染。 正中间放着的,便是医修联盟的至宝七星镜。 陆开元:“请吧。” 萧慕寻在看到七星镜的那一刻, 脑子里仅剩下一个想法——救祝明霄! 他连忙走到池水下, 脚底溅起一个个水花。萧慕寻不顾衣摆湿濡,高举着手, 小心翼翼的将七星镜捧在手心。 终于…… 悬吊已久的心,在此刻定了下来。 萧慕寻默念着顾星河所教的心法,池水中渐渐泛起白色的光,像是藤蔓一般爬满至脚踝。池中青莲也有了动静,一株一株的朝着萧慕寻聚拢。 青莲的莲瓣随意散落在池水之上, 萧慕寻站在正中间,宛若水妖那般。 谢辞站在外侧,戒备着陆开元的一举一动。在看到这一幕的同时,眼底不由闪过三分痴迷。 “天快亮了。”谢辞低声道。 萧慕寻周身萦绕着清净之气,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瞬间丢下几个阵盘。而外围的陈栎,也在此刻拿出了寒冰碎,刹那间,白霜覆满了整个七星殿。 陆开元的脚下被寒冰覆盖,谢辞也拿出了炼心枪,抵住了陆开元的脖颈。 “别动!” 陆开元眼神微闪:“看来我猜得没错,你们当真想救祝明霄。我已经说过了,绝不会食言,诸位又何须如此?” 时间越来越紧迫,萧慕寻深吸一口气:“我自然信陆盟主的话,这样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陆开元没有反击,虽然笑着,眼底却裹着深沉。 熹微的晨光已至,取代了溶溶月光。 萧慕寻从乾坤袋里拿出了冰棺,里面正是祝明霄的尸身。 在晨光渐渐照在祝明霄冰棺的那一刻,萧慕寻默念口诀,将七星镜的清净之力悉数牵引至祝明霄的身体之中。 他额头满是冷汗,却半点也不敢松手。 稍有不慎,便要前功尽弃。 可正当此刻,天边一朵巨大的乌云却挡住了那初升的旭日,天色完全暗淡了下来。 萧慕寻猛然朝上方望去,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七星镜内的清净之气也受到了影响,继而沾染了几分浊气。 师尊算过,今日分明是大晴天。 到底是谁施法打断了一切? 萧慕寻脸色沉了下去,明霄的神魂本来就弱,此刻根本无法停下来! 陆开元像是预料到这一切似的,一根尖锐的寒冰针便朝着萧慕寻打去。谢辞眼尖,横扫一枪,将寒冰针给挡了回去。 “陆开元,你找死?” 借由这个缝隙,陆开元挣脱了寒冰碎的束缚,瞬间挪开数米,同三人对持:“我答应借给你们七星镜,不是已经兑现承诺了?” 萧慕寻紧咬着牙关:“现如今七星镜在我手里,你就不怕我毁了它!?” 先下已经没人,陆开元终于撕开了那张伪君子的面具:“你会吗?” 他似乎笃定了萧慕寻不敢,毕竟七星镜是世上唯一能救下祝明霄的宝物。 萧慕寻这才发现,他是故意用七星镜引他们前来的。 见他真的不敢动弹,陆开元不由轻笑了一声:“可惜啊,真是可惜……” 之所以冒险要除了萧慕寻,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一件事—— 只要有萧慕寻在,医修联盟就注定屈居他人之下! 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平生未有,以至于自己忍不住的眼红嫉妒,顾星河怎么白白捡了这么好的徒弟!?若他为医修联盟之人,自己还用费这么多功夫么? 陆开元朝上方喊了句:“萧道友,既然布下了这一局,为何只躲在暗处看戏?” 萧……道友? 萧出云! 萧慕寻立马顺着他的方向朝上望去,只见一个雪白的身影,从高处一跃而下。 他白色的发丝飞扬,每一根都像是沾染了冰霜。 萧慕寻久久的盯着他:“萧出云,你竟然敢主动现身!” 萧出云眼底裹着黑暗:“别来无恙。” 萧慕寻望向陆开元:“这可是杀你儿子的凶手,你竟然敢和他合作?” 陆开元:“只要有利于医修联盟,就算是杀我父母的凶手,我也能合作。” 该死! 萧慕寻:“你对我动手,不怕天衍宗找你算账?” 陆开元:“你是死在萧出云的手里,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因为忙于医修联盟内部事宜,不小心让邪魔歪道闯进了医修联盟罢了。”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好一个借刀杀人! 谢辞走到了阵法外围:“寻儿,你专心施展术法,这两人由我对付!” 陈栎也迎了上来:“还有我!” 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十分可靠,萧慕寻微怔,心里那股愤怒也随之消散。 “好。” 萧慕寻继续牵引着清净之力,盘腿坐下,专心致志。 而陆开元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九幽的魔君未免太自大,你一个金丹期,如何能打得过元婴期?” 谢辞:“打得过也要打,打不过也要打!” 下一刻,他手里的炼心枪横扫之处,完全凹陷了下去,立刻就变为了白色的齑粉,飘散在空中。 七星殿是存放七星镜的地方,为抵御外敌,何等的坚固,不成想谢辞一招就破了。 陆开元再也不敢小觑对方,脸上带了几分严肃。 谢辞对陈栎说:“我牵制陆开元,萧出云交给你。” 陆开元是元婴期,他必须集中所有注意。萧出云之前就受了重伤,陈栎对付他绰绰有余! 然而之前的那一招还没有完,方才横扫出去的地方,深深下凹。而里面竟开始窜动了起来,一座巨大的冰山瞬间成型。 陆开元本打算攻过去,才发现谢辞方才那一招,已引出了七星镜下方的池水,这才造就了这座冰山。 他眼神微沉:“你以为这样就能绊住我?” 陆开元丢下几颗种子,瞬间就长成了巨大的藤蔓,将冰山剿碎。 既然是七星殿下的池水,便沾染清净之气,这些种子吸收清净之气生长,会像掠夺食物一样,紧紧缠着那座冰山不放。 很快,眼前的冰山便成了碎末。 一粒粒的冰碎飘散在空中,被清风带走,萦绕在众人四周。 谢辞低下了头,唇角扬起,朝里面注入大量冰灵气,那些碎末全都变成了冰刺,萦绕在陆开元四周。 陆开元眉头紧皱,隔着冰刺遥遥望向谢辞,自己宛若置身冰牢,一步都动弹不得。 那些藤蔓覆满了冰霜,冻成了冰雕。 原来谢辞早就料到了他的回击,竟是故意装作弱势? 陆开元:“本以为你只是个蛮勇之人,是我看错了。” 谢辞嗤笑一声,对待弱者,他自然不想白费脑子算计,因为他们不配。而陆开元是元婴期,若他再轻敌,便是个傻子。 谢辞:“本来只是防了一手,没想到陆盟主当真和萧出云联手……” 陆开元:“……什么意思?” 谢辞:“九幽的人很快便要过来了,你们谁也跑不了!为了不让陆盟主怀疑,我甚至让他们后行一步,以免大规模的调动,会惹来陆盟主的怀疑。在进入七星殿后,陆盟主想关注九幽动向,也不一定能关注得了。” 谢辞眼底覆满了阴翳,他在月淮城的时候,就被萧出云算计,害得萧慕寻差点受伤,如今怎么可能再让陆开元算计一次? 陆开元脸色大变,面容笼罩了一层阴影。 知晓自己中计,他不再约束自己,体内灵气大涨,竟强行冲破了这些冰刺牢笼。那些冰刺全都被灵气弹开,插入四周的墙壁里。 强光之后,谢辞再望向陆开元,他此刻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长剑同炼心枪碰撞的那一刻,灵气将谢辞震得老远。 轰—— 剧烈的声响过后,沙尘飞扬,七星殿的墙壁已经被撞出了一道缺口。 谢辞单手擦去嘴角的血,眼神锐利的抬眸望向陆开元:“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害怕自己的真面目被别人知晓?” 骨头断了,喉咙里满是鲜血,只能拖一拖时间了。 陆开元冷笑道,真的被谢辞激怒:“杀了你这个魔头,才能护下医修联盟的名声。” 谢辞继续拖延时间:“陆盟主,是你自己的名声吧?可惜,九幽的人已经快来了……” 他的话尚未说完,陆开元便施展了剑阵,将谢辞整个包裹其中。 “怕他们来之后,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魔君了。失了头狼的狼群,迟早溃不成军,以为能突破医修联盟的护宗大阵?” 谢辞以自身实力强行抵抗住了剑阵,只是剑阵过后,他身上的衣衫都破烂,手臂也不自然的垂下,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 谢辞强行用灵气封住了手臂的伤口,本来打算拖住陆开元,却听到陈栎一阵大喊:“师叔祖!” 谢辞猛然朝那边望去,才瞧见萧出云不仅摆脱了陈栎的寒冰碎,也将萧慕寻周身的阵盘破解,还拿到了七星镜。 陈栎怎会连一个受伤颇重的人都对付不了? 可谢辞根本来不及多想,萧出云手里的匕首便要刺向萧慕寻的命脉。 “寻儿!!” 谢辞一声大喊,瞬间将手里的炼心枪掷出,这才震飞了萧出云。 然而此刻陆开元却拿着长剑刺来,嘲笑着谢辞的愚蠢,竟然在这种时候救人。 他自己都小命难保! 当陆开元刺来时,谢辞徒手接住了他的长剑,鲜血沾满了长剑,陆开元本欲再刺,幽蓝之火便瞬间燃起。 太阴之火? 陆开元猛然朝萧慕寻那边望去,萧慕寻喘着粗气,眼里满是杀意。 分明命悬一线了,两个人竟然还互相协助…… 不久之后,这太阴之火便会弥漫上来,他不得已丢掉了本命法器,以掌将谢辞震开。 月轮的丝线将整个七星殿缠绕,他陷入了比之前的冰刺更厉害的牢笼里。 陆开元朝着暗处喊:“萧出云,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牵制住萧慕寻!”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下,七星殿内便震动了起来。 陆开元几乎站不直身体,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轰然一声,竟是山石崩裂。 萧出云盯着手里的七星镜看,语气带着满足:“终于拿到七星镜了……” 陆开元满是错愕:“萧出云,你不是想杀了萧慕寻吗!” 萧出云低声笑了起来:“陆盟主还有心问我这些?不如关心关心医修联盟吧。” 他一口将七星镜吞入,相当于把护宗大阵的阵心吞入肚中! 陆开元脸色铁青,他竟然被萧出云给算计了! 陆开元立马朝外望去,才发现八峰倾倒,互相碰撞,竟是很快轮到七星殿了。 危矣!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医修联盟的八峰悬于半空, 以锁链相连,都是借助了护宗大阵的威力。 八峰互撞,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陆开元把医修联盟看得比命都重要,连陆归舟死的时候,他都未露出一丝伤心, 在看到这番惨状的时候,陆开元完全慌了神。 萧慕寻说得没错,他真是与虎谋皮! 其中一峰犹如劈山之刃,直直的撞入了主峰,瞬间波及了七星殿。 殿内彻底裂开,裂纹犹如蜘蛛一样爬满了整个七星殿,不仅是主峰摇摇欲坠,连他们也快速的朝下坠落。 陆开元不再对萧慕寻和谢辞下手, 转身便朝着萧出云攻去。 “把七星镜交出来!” 然而萧出云怎肯听?他不是不想报仇,可受伤太重,又失了宗鳞给的金丹, 修为大降, 自然得先夺七星镜! 眼见方才结盟的两人打了起来,萧慕寻悄悄来到谢辞身侧, 扶起了他:“没事吧?” 谢辞:“祝明霄怎么了?” 萧慕寻:“牵引了一部分清净之气,可还是不够。” 在萧出云攻入阵法的时候,他就已经把祝明霄的尸身放入乾坤袋里了。无论如何,不能让萧出云再害他一次。 谢辞喘着粗气:“放心,我会把七星镜夺过来, 顺便了结了萧出云!” 萧慕寻:“又胡来!” 谢辞见他这模样,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心底不由升起几分暖意。 萧慕寻强行拉住了谢辞,开始用医脉的灵气为他疗伤。所幸那边萧出云和陆开元缠斗了起来,给了萧慕寻这个时间。 陈栎方才一直没有说话,而是守在两人身边,一看萧慕寻为谢辞治好了伤口,才对两人说道:“师叔祖,等会儿再医治吧,七星殿要塌了!” 萧慕寻再次睁开眼时,才瞧见整个主峰四分五裂,唯独剩下脚下这一丁点儿的地方,还未裂开。 原来是陈栎用寒冰碎强行凝住了岩石,而月轮也以丝线拖住了这点地方。 四周的岩石都在往下掉,宛若流星一般。 萧慕寻连忙站起身:“萧出云呢?” 陈栎指着前方:“在那儿!” 陆开元到底不敢对吞下七星镜的萧出云下狠手,竟然一直没能制住萧出云。而在萧慕寻抬眸朝他望去时,萧出云的目光也同他相撞。 萧慕寻皱紧了眉头:“我不会放过你。” 萧出云唇角弯起,眼尾加深,那目光好似在说‘拭目以待’。 萧慕寻放出了日月轮,那重重岩石,竟在保护着萧出云。大约是七星镜的缘故,他张开的屏障,竟然连日月轮都穿不透。 一时间,陷入了僵持的境地。 而八峰互撞,岩石坠地,也伤了无数医修联盟的弟子。 哀嚎声不绝于耳,眼看着最大那块儿主峰快要坠落。陆开元红着眼,以灵气作引,飞快的移转到了那一处,以自身实力托住了主峰。 他对众低阶弟子说:“你们快逃!” 众人愣了:“盟主……” 陆开元:“别废话!去找其他八峰峰主,让他们救人!” 萧慕寻满眼复杂,谁能相信呢?这就是陆开元。 比起个人,他总是选择众人。 就算牺牲了左立安,牺牲了卓昊天,他也不为所动。可若是医修联盟一朝倾覆,面对这群低阶弟子的生死,他便坐不住了。 眼下陆开元大约不会再对萧出云动手,他也分不出这个心来对萧出云动手。 萧慕寻直直的望向萧出云:“这也是你算计好的吗?” 萧出云勾起唇角:“你不觉得有趣?陆开元可是连自己儿子都不在乎的人啊。” 萧慕寻上一世便知道得彻底,目光根本没放在陆开元身上。 既然日月轮冲不破,他便用太阴之火! 正当萧慕寻施展太阴之火的时候,九幽的人已经赶到了此地。 “主上!” “魔君!” 在看到襄岚和季剑清时,谢辞不由的扬起唇角:“来得正好!一起上!” 萧出云却完全不慌,垂下眼眸:“看来这个地方也不能久留了……” 萧出云周身光芒大盛,灵气萦绕在他周侧,竟利用了七星镜的力量,逐渐形成了一个扭曲的通道。 见萧出云又要逃,萧慕寻飞快的跟了上去,离他最近的谢辞和陈栎也一并跟了过去。 季剑清本欲上前帮忙,可通道却在他赶去前一秒闭合。 季剑清紧咬着牙关:“可恶!” 他转过身去:“快用灵气追踪,看看他们到了何处!” 眼前是满目的黑暗,等微微有了几分亮光,萧慕寻才缓缓苏醒了过来。 他捂着头,身上犹如被挤压过后的疼痛。 这也难怪,萧出云强行用七星镜的力量所形成的通道,和谢辞打开的完全不一样。 他下意识的想去寻找谢辞,刚一起身,身后便有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上:“站住。” 萧慕寻浑身僵硬,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萧出云,你为何三番四次算计我身边的人?若你恨萧家,何不直接杀了我?” 他知晓好几次都是萧出云反复,否则自己不是重伤,就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包括上一世…… 他和谢辞决斗,何尝不是死在这个人的算计之下? 他一直疑虑此事。 萧慕寻:“你该知道,我是萧家的神眷。” “杀了你一人又如何?等着那些萧家人活不过五十岁?”萧出云眼底发狠, “我要的是萧家所有人死绝,要死得足够凄惨才行!” 他对萧家的恨意便有这么深,这些年来也害了不少萧家的人。 萧慕寻心沉到了谷底:“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一直没对我动手?” “不然呢?而且你凭什么笃定杀了你之后,萧家不会出现新的神眷?”萧出云讥讽道,“无穷无尽,让我再杀一次么?” 萧慕寻眼神微闪:“我明白了。我还以为是你体内还保留了出云的习惯,所以才无法对我下手……” 萧出云眼底飞快的闪过几分复杂:“你未免想得太多。” 似乎不想再提起此事,萧出云将匕首更贴近了几分:“把混沌珠交出来!” 早在医修联盟的时候,萧出云便用匕首抵着他的命脉,想让他把混沌珠交出来。 萧慕寻眼神微闪,俨然明白了萧出云的用意:“混沌珠早被我存于丹田之中,你是拿不到的。” 萧出云却一边拿着匕首,一边缓缓走到他面前,还把另一只手放到了他的胸前。 萧慕寻抬眸望去:“你做什么?” 萧出云:“不是你说的,混沌珠在你丹田里,当然是……掏出来。” 他估计凑近,最后的那三个字,语气格外的轻,可萧慕寻却感觉到浑身发寒。 萧慕寻脸色难看:“混沌珠没在我体内。” 萧出云扬起笑容:“一开始这么告诉我不就好了?” 萧慕寻:“……” 萧出云:“把混沌珠交给我,我还可以考虑送你出去。你护着萧家那些人做什么?他们不是囚/禁你多年么?” 绕了一圈,结果又回到了混沌珠上。 萧慕寻:“你不必挑拨离间。” 萧出云轻笑了一声,就算自己的用意被萧慕寻戳穿,他也根本不在乎。 两人的气氛再次僵持,可萧出云的态度,俨然当他是一只可以逗弄的物件一样。都到了这个地方,萧出云有足够的耐心。 萧慕寻皱眉,余光瞥向四周。 他们身处密林之中,远山苍翠,溪水清清,曙光从云罅间透来,仿佛连树梢都染上了一层淡金。 分明是处处可见的景色,萧慕寻却觉得异常熟悉。 他的脑海里竟浮现出几个字来:“碧岭秘境……” 萧出云:“猜对了。” 萧慕寻诧异的看向了他:“碧岭秘境要十年才开放一次,你如何能进来?” “自然是依靠七星镜,更何况,这个地方我待了整整两百年,如何会不知道怎么进来?”萧出云用刀尖上挑着他的下巴,“所以,现在能打开秘境的人只有我,否则碧岭秘境十年才开一次,你无论逃到何处,我都会找到你。” 刀尖直直的抵着萧慕寻的喉咙,他被迫扬起了下巴,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 两世了,他都未曾惧怕过谁,萧出云还是头一个,令他这样毛骨悚然的人。 而萧出云的眼底却带三分戏谑,似乎欣赏着他此刻的表情。 萧慕寻眼底的不安全没了,彻底伪装了起来。 不能让他得逞! 萧出云笑出了声:“我还是喜欢你方才害怕的表情。” 萧慕寻脸色铁青。 萧出云:“我的耐心不多,也玩儿够了,你不交混沌珠,我便用其他的法子。” 萧慕寻:“……什么意思?” “谢辞我打不过,可你那个小徒孙好像跟着一起进来了,好像叫做……陈栎?” 萧慕寻哑然:“你是故意放出破绽,让我们跟你进碧岭秘境的?” 萧出云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萧慕寻的话。 萧慕寻总算看清了一件事,萧出云做的每一步都包藏算计。和他比心计,简直是愚蠢。就连唯一算计到他的祝明霄,都是用了自己这一条命! 不过混沌珠在自己身上,这里又是碧岭秘境。 萧慕寻还未忘记,当初混沌珠在谢辞身上的时候,他是如何利用混沌珠,号令碧岭秘境所有妖兽灵植的! 只要找到机会,他便一口将混沌珠吞下…… 刚一这么想,萧慕寻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以萧出云的手段,怕是在等着他拿出混沌珠,好一举夺走!萧出云虽然不动手,却一直在施压,大约猜准了他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想办法! 萧慕寻后背满是冷汗,差点又被萧出云算计了。 萧慕寻深吸了一口气,焦躁的心情又恢复了平静,他不能再这样被萧出云牵着鼻子走了。 萧出云眼底闪过几分复杂,知晓萧慕寻已经明白过来了:“陈栎就掉落在前面,不如去瞧瞧?看我有没有骗你。” 话音刚落下,萧出云便挟持着萧慕寻一步步朝前。 脚底踩着淙淙流水,溪水清澈得能看到河面的鹅卵石。萧慕寻的衣摆全湿透了,才渡过了小溪,来到了萧出云说的对岸。 一个人影躺在正前方,看那模样,的确是陈栎。 萧慕寻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除了陈栎,还有谢辞呢?” 萧出云:“这么关心你的道侣?” 可惜啊,只捉到这个陈栎,不然拿谢辞威胁他,岂不是更好? 当然,这些话萧出云都没有告诉萧慕寻。 “我要看到谢辞无事!” “放心,他好着呢。”萧出云重哼了声,“混沌珠给我,我保证你们三人都安然无恙。” 萧慕寻沉默了下来,根本不敢相信萧出云,可现在不给,陈栎又会出事。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最终只得缓缓抬起手,想拔下头上玉簪,将混沌珠拿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昏迷的陈栎忽然有了动静,转身时手里已经攥紧了炼心枪,朝着萧出云袭来。 萧慕寻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哪里是陈栎,而是穿着陈栎衣衫的谢辞! 地上结了层厚厚的冰,陈栎从后方埋伏。寒冰碎祭出之时,方圆百里冰霜蔓延,连数棵大树,都被冻成了冰雕。 萧出云也被困于其中,手上被寒冰覆满,渐渐没了知觉。 谢辞刺来之际,立刻便把萧慕寻揽入怀中,成功救出了他,在萧出云有下一个动作之前,倒退了数步,以冰灵气在前方形成一道屏障。 这样好的机会,谢辞却没有动手。 比起先对萧出云下手,他优先选择了救出萧慕寻。 谢辞低声问:“没事吧?” 萧慕寻心脏跳动极快,怔怔的看着谢辞,他方才躺在地上,沾满尘土和树叶,浑身狼狈,朝自己奔来之时,却像是散发着光一样。 “没事。” 萧慕寻说完,才回过神来,“你和陈栎怎么会……?” 话音刚落,那边的萧出云便借由七星镜的力量消融了冰雪。 萧出云皱着眉头:“我小瞧你们了。” “是我小瞧你了。” 谢辞浑身气势犹如利剑,杀气尽显,一手握住炼心枪,一手抱着萧慕寻,“我的人你也敢动?”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萧出云低下了头, 白色的发丝微垂,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阴翳。 碧岭秘境无法使用神识,不然这二人怎有机会联合起来骗他? 萧出云声音又轻又冷,宛如无根的飞雪:“你们逃不掉。” 脚底的寒冰在融化,又不停的冻结, 只是速度渐渐比不过了。 陈栎额头满是冷汗,寒冰碎纵为至宝,也无法和七星镜相抗衡。 在医修联盟的时候,谢辞便让他对付受伤颇重的萧出云。是他一时的大意,才酿成这等祸事,甚至让萧出云抢走了七星镜,连伤也治好了。 陈栎分外自责,他们所有的优势, 全都被他毁于一旦! 陈栎紧咬着牙关,体内灵气枯竭得厉害:“谢辞,快!” 话音刚落, 炼心枪便横扫了过去。这一击谢辞蓄灵已久, 一定能让萧出云身死道消。 萧出云是阵修,此战宜快不宜迟! 然而萧出云微微一抬手, 他周身便形成了一道透明屏障,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清净之力在不断净化着谢辞的魔气,一白一黑两道光芒大盛,互相抵抗了起来。 萧慕寻见状,来不及吞下混沌珠, 立刻唤出了日月轮。 “让我来!” 清净之力能对付谢辞,却对付不了他的日月轮。 谢辞却是个宁折不弯的主儿,早就下定决心要杀萧出云,此刻哪里会退? 两人离得极近,谢辞将一只手放在他肩上:“这里由我撑着,你去逼出他体内七星镜。” 这话由灵气传音,谁也没听到。 萧慕寻同谢辞对视片刻,终究还是收了手。 谢辞说得对,早些拿出七星镜才是关键! 一直苦苦支撑的陈栎见此一幕,还以为两人眉目传情:“师叔祖,先别急着谈情说爱了,对付萧出云啊!” 萧慕寻脸黑的瞪了他一眼:“用寒冰碎控制好他。” 陈栎脖颈青筋凸起,在听到萧慕寻这句话后,差点痛哭起来:“所以才想让你们快些啊。” 萧慕寻:“……” 他离开了两人,绕到了萧出云的身后。 正当他快下手的时候,萧出云却挣脱开了寒冰碎的控制,眼神凌厉的朝后望去:“学聪明了,想偷袭?” 日轮重重一击,屏障竟裂开了一道缝隙。 萧慕寻拿出了玉簪里的寒刃,双手捧住了刃柄,朝着那道缝隙狠狠刺去。 寒刃泛着幽深的微光,萧出云瞬间认出了这是什么:“覆灵之刃!?” 萧慕寻扬起一个笑容,哪里能想到,当初为谢辞驱除鬼修的寒刃,如今竟用来对付萧出云了。 真是阴差阳错! “认得出便好。” 萧出云是夺舍重生,就算覆灵之刃不能了结他,也能伤到他的神魂。 萧慕寻朝里注入大量灵气,那道裂缝就更大了。 眼见着就快完全破开,萧慕寻恍然间听到了咔擦声,像是镜面裂开的声响。 他皱紧了眉头,心里的不安在一点点扩大。 萧出云勾起唇角:“你想得没错,这道屏障,就是七星镜的镜面而成。祝明霄还未转世,你敢杀了我吗?” 萧慕寻猛然望向他,手心全是冷汗。 萧出云:“杀了我,还是让祝明霄转世,这选择可都在你的手里。” 见状,谢辞低吼道:“寻儿,别听他乱扯!他没一句真话!” 萧出云冷幽幽的晲了谢辞一眼:“我说的是真是假,寻儿自己会判断。” 亲昵的寻儿两字,令萧慕寻恶寒不已。他眉头紧皱:“别用这张脸叫我的名字。” 方才那两个字,不过是脱口而出。 萧出云知晓萧慕寻对他的厌恶,明明以前是知道的,可此刻萧慕寻亲口说出时,他的脸色还是变了变。 是原身的神识没消散,又在影响他了? 不,绝不可能!他已经服下丹药,这具身体已经是他的东西了! 萧出云眼底浮现杀意,被影响的他,清楚的意识到,不能再留萧慕寻活口! 这是他早早察觉到的事,只是现在又更清晰了。 萧出云抛出了阵盘,覆满七星镜的清净之力,脚底大阵瞬间张开,将几人包裹其中。 他在萧慕寻身侧布下陷阱,就等着萧慕寻露出动摇的那一刻。 届时,他就可以下手。 萧出云眼底闪烁,却以笑容掩饰:“你可得考虑清楚,救祝明霄,还是杀我?” 萧慕寻呼吸凌乱,握住寒刃的手已经不再注入灵气。 就是现在! 萧慕寻的身后掀起无数尖锐岩刺,密密麻麻的向他涌来。 陈栎和谢辞纷纷变了脸色:“寻儿/师叔祖!!” 萧慕寻握着寒刃,反手便是一刀,连岩刺也被锋利的寒刃给削开。 萧出云瞬间挪开数步,他才刚刚得到七星镜,尚未完全掌控七星镜,不宜同这几人硬碰硬。 萧出云的身影很快便要消失在暗处,谢辞提着炼心枪追去:“想跑?我今日对自己发了誓,绝不会再让你从我手心溜走!” 萧出云眼神微变,真是烦人! 可现在萧慕寻已经改变了想法,需要对付的就只剩下谢辞和陈栎了。 他正打算动用方才布下的阵法对付这二人,余光却瞥见萧慕寻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力气大得唇角都出了血。 他在忍耐自己的杀意。 而阵法却无差别的攻击着除了布阵之人以外的所有人,萧慕寻又有危险。 萧出云神使鬼差的控制了阵法,让绞杀的岩刺和藤蔓偏了一寸。 在做出这些事后,萧出云自己都愣住了。 事到如今,他还杀不了他么? 趁着这段时间,谢辞已经使着炼心枪,戳进了萧出云的血肉里。枪头灵气挤压,瞬间爆裂,把萧出云震飞得老远,肩头也变得血肉模糊。 萧出云再次抬起头,看的却并非谢辞,而是萧慕寻。 他已经躲过了阵法的绞杀,本来以他的本事,就算那些藤蔓对准了他的命脉,萧慕寻也不可能逃不过,顶多就是受些伤而已。 而他操纵了阵法,令攻击偏了一寸,更是让他毫发无损。 萧出云坐在地上,低低的笑出了声。 “不懂,我不懂……” 重生之日起,他不是没有对萧慕寻动过杀意,也不是没有机会杀了他。 可每每,他都下不去手。 他以为自己算尽了人心,却偏偏算漏了自己。 原来萧慕寻不是,他自己才是所有计划里,最大的那个变数。 萧出云沉静了下去,脸上失了所有表情。 狂风乱吹,掀起了四处冰霜,卷起了无数寒意。萧出云白色发丝飞扬,他四周的空气几乎扭曲。 谢辞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退后了数步。 他朝萧慕寻和陈栎喊道:“快离他远点!” 陈栎一脸的茫然:“他不是快死了吗?什么离远点?” 话音刚落,陈栎便瞧见萧出云方才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竟渐渐被白色的丝线缝补好,片刻之后,甚至连血也不流了。 是七星镜的力量! 他现在已经完全融合了七星镜了吗? 萧出云缓缓站起了身,四周无数每一片落叶,每一颗细碎岩石,都成了他手中利器。像是有生命一般,听从他的号令。 七星镜能窥天地,乃日月精华锻造而成。 只要有一丝清净之力,都会受到七星镜驱使,哪怕是……萧慕寻手里的月轮。 月轮古怪的震动起来,竟朝着萧慕寻这个主人露出了利刃。 “怎么回事!?”陈栎惊呼了一声。 萧慕寻皱紧了眉头,日轮也着急的围绕在月轮周侧,想要靠近月轮,却被月轮攻击。 就算日月轮是同生,日轮里也藏了太阴之火,才免遭于难。 月轮一直在挣扎,到最后渐渐不再动弹了,表面那一层代表生出灵识的光泽,也快要消散,变得分外暗淡。 日轮开始着急,不停的围绕在萧慕寻面前,传达着强烈的急迫情绪。 萧慕寻知道,这是日轮在催促他,让他救下月轮。 “放心,我不会丢下月轮。” 听了主人的话,日轮才重新回到了萧慕寻手中。萧慕寻看向月轮,手里捏紧了寒刃,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和自己的本命法宝冲突。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若是自己此刻是金丹期就好了。 这样日月轮就能真正的成为他的本命法宝,彻底炼化,也不至于还被旁人控制。 萧慕寻正重新收复月轮时,萧出云那边却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七星镜本能的吸食着四面八方的清净之力,补充宿体。 萧出云和宗鳞合作许久,也习了许多九幽秘法。体内灵气被清净之力冲撞,令他整个身体犹如撕裂那般疼痛。 漩涡中央,三人明显察觉萧出云的威压在一步步的发生改变。 筑基后期、金丹初期、直至金丹中期…… 这样一时拔高修为,对寿岁不利。可萧出云已经被逼到了末路,哪里顾得上这些? 他是要拼死一战。 饶是迟钝的陈栎,也明白了过来。 他本来是以寒冰碎拖住萧出云的,然而七星镜的力量颇为强大,陈栎每每凝结好冰霜,又在瞬间融化。 他知道这个招数对萧出云没用,便望向了手里的寒冰碎本体。 父亲曾对他说过,若是哪一日真的无法逃脱,便将寒冰碎本体祭出…… 这是陈家至宝,真的要这么做? 陈栎心跳得极快,转身望向了苦战的萧慕寻。 自己跟着师叔祖去医修联盟,师父不是不知道。甚至临走的时候,师父还让他好生照顾师叔祖。 陈栎的手在微微发颤,目睹过失去儿子的祝旭后,便发誓不想变成那样。 失去之后才后悔莫及,何不如一开始就好好保护? 陈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飞快的走到谢辞身边,推了他一把:“带着师叔祖快走,这里由我顶着!” 谢辞皱眉:“你能顶什么?” 陈栎没有为谢辞的语气不高兴,而是对他说:“我自有法子。” 他言辞坚决,不再躲躲闪闪,正如当初在萧家的那夜,也是陈栎为他拖住萧家那群老家伙的。 若是旁人谢辞或许不信,可基于这种一起共战过的关系,谢辞在这一刻竟信了陈栎。 “……当心。” 陈栎点了点头:“快走!” 谢辞飞快的朝后奔去,此刻萧慕寻也收回了自己的月轮,他二话不说,便抱起萧慕寻朝外面而去。 阵法内里暗藏杀机,萧出云又不停的吸食着清净之气,太危险了! 见两人要走,萧出云扬起手,打算阻止他们。 陈栎将手心的寒冰碎捏碎,在那一刻,碧岭秘境内瞬间被风雪覆盖,顷刻间便变作了一片银白之色:“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萧慕寻睁大了眼,还未喊出声时,他们已经远离了阵法。 “陈栎!!!” 谢辞紧抿着唇,抱着萧慕寻直直朝前奔去,不敢有半点分心。 脚底是尚未被冻结的小溪,分明周侧都被冻结,唯有这条小溪在流淌。 萧慕寻望向地底:“谢辞,你不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心里刚产生几分怀疑,两人便沉入了深潭之中。 谢辞正要起身,萧慕寻才骤然间想起,他从碧岭秘境的石室出来,好似就是通过了一条密道…… “别起来!”萧慕寻连忙道。 谢辞疑惑的望向了他,却再没挣扎,两人双双沉入了深潭之中。 深潭的水十分刺骨,不停的朝着他们涌来。谢辞抱紧了他,以灵气传音:“怎么了?” 萧慕寻:“你不知道就进来了?” 谢辞:“我信你。” 萧慕寻心里一阵暖意,伸手朝着下方指了过去:“绕过那个石壁,里面有一条石道。” 谢辞微怔,继而飞快的朝着那边游去。 萧慕寻心脏都被揪紧,他们之前只是粗略的查探了下石室,要想知道混沌珠的来源,或许那秘密真的埋藏在上一代神眷葬身的石室里。 等二人来到了石道,谢辞才用灵气烘干了萧慕寻身上的衣服。 萧慕寻:“还记得这里吗?从这个地方,能通往碧岭秘境的那个墓穴,便是你得到混沌珠的地方。” 谢辞皱紧了眉头,那个密道只能一个人离开,他自然不是从这里离开的。 他们一路向上走,才发现这个密道竟有另一条路。 谢辞如今已经是金丹期,千斤石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等他推开了石门,才发现芦苇丛生,几乎漫过了膝盖。而千丝虫全部聚集于枯木之上,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萧慕寻拨开了荒草,一步步向前。 一具尸骨安静的躺在枯木中,萧慕寻喃喃的喊了句:“萧墨。” 这是真正的萧墨。 第一百二十六章 漫天黑暗弥漫, 千丝虫的尾部散发着光芒,犹如萤火虫般,将四周照亮。 它们像是饿了许久,在看到萧慕寻时,纷纷朝他涌来。 谢辞站在了萧慕寻面前, 只一个眼神,千丝虫便轰然逃散。 “它们想以你的神识为食,别让这些千丝虫靠近。” 萧慕寻点了点头,立马结下一个护印。 他是水灵根,这层护印薄薄的覆盖在两人身上,并未张开。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浪费灵气了。 萧慕寻本欲再往前些,仔细瞧瞧那具尸骨, 谢辞却先开了口:“你有没有嗅到一股味道?” 萧慕寻鼻子耸动两下,只闻到草木花香,谢辞说的绝非是这种气味。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到处弥漫着尸体发霉腐臭的味道。”谢辞面容发寒的捂住了口鼻, “真令人恶心。” 萧慕寻急忙问:“以前来这儿的时候, 你可有发现?” 谢辞眉头紧皱:“就算有那个时候我也并未在意。你让开,我破开这株枯木, 底下一定有东西!” 听了他的话,萧慕寻连忙退到了谢辞身后。 谢辞握紧炼心枪,蓄力一击,这株枯木便轰然倒塌。 里面本就因为腐蚀,而被掏空, 只剩下薄薄的皮罢了。这一击更是令底下的树根也被拔起,待粉尘散去后,一道石门映入眼中。 原本散去的千丝虫,因底下的东西被露了出来,而聚拢于此处。 萧慕寻用手刨开多余泥土,镌刻着奇异符文的石门便显现眼前。 “这是什么?” 谢辞蹲下身,手缓缓附上了那些凹凸的符文:“是九幽禁阵,用处很多,不过我猜……这下面有东西。” 萧慕寻面露诧异,回想之前种种,不由恍然大悟。 “这些千丝虫总是聚集在这颗枯木上,我还以为是因为萧墨的尸骨在这儿,原来是底下压制了东西,这才……” 他们上次来了这里,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二探此地,才发现了这东西。 谢辞:“此处诸多疑点,若非碧岭秘境十年开放一次,早就来了。萧出云借七星镜的力量来了这里,不是正好吗?” 萧慕寻哑然失笑:“的确。” 这样说来,反倒是庆幸。 萧慕寻还依稀记得来碧岭秘境的景象,为何在入口的时候,便被怪风刮走?还各自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 他所入秘境,大大小小也有上百,没一个像碧岭秘境这样古怪。 一个炼气期试炼的小秘境,竟能产出碧落果和菩提参这样的东西,还有三头金鸾栖息,本就不符合常理。 萧慕寻望向谢辞:“怎么办?这个石门要打开吗?” “来都来了,自然得打开。”谢辞话音一转,“再说了,萧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想知道吗?” 萧慕寻:“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混沌珠。” 谢辞露出了笑容,伸手去揉了揉他的头上的墨发:“也许都在下面,也说不一定。” 萧慕寻无奈的笑了起来,仍有担心:“你身上还有伤,我怕……” 谢辞:“别忘了,我当了两世的九幽魔君,但凡是九幽的东西,就没有我怕的。” 萧慕寻叹了口气:“那我先为你调理,在一同下去!” 谢辞淡淡的嗯了声。 萧慕寻盘腿坐下,开始为谢辞调理。 他自己也吃了几颗丹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灵气。陈栎拖住了萧出云,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以他的实力,大约逃不掉。只要萧出云想要混沌珠,陈栎便会作为筹码,萧出云不会伤他的。 纵然明白这一点,萧慕寻仍然心焦。 不知过去多久,萧慕寻才收了手:“伤可有好些?” 谢辞假装可怜:“这儿疼。” 萧慕寻:“哪儿?” 谢辞握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后背:“就这个地方,和陆开元交手的时候,肋骨断了几根。” 萧慕寻心疼了起来,连忙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瓶丹药:“亏你撑得住,怎么不早说?” 谢辞:“之前不知道疼,现在暂时安全了,就特别疼。” 萧慕寻:“把这颗丹药吃了。” 谢辞忽然将他拉到了自己怀中:“丹药不管用,这样才管用……”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吻便落到了萧慕寻的唇上。 萧慕寻愣了愣,瞥到谢辞眼底的笑意,才了然了过来。 他是故意装的。 有这手段,怎么不去算计萧出云? 萧慕寻瞬间就气笑了:“陈栎说得对,这种时候了,还顾着谈情说爱?” 他站起身来:“你知道怎么打开这个石门吗?” 谢辞忍耐着疼痛的表情一闪而过,他知道萧慕寻一直担心自己,所以方才医治时,才这样小心翼翼。 既然如此,便由他来主动打消对方的顾虑。 “这符文不好解,却也不是不可以解。”多亏了两世当魔君的记忆,谢辞自然是知晓的。 他咬破了手指,有规律的在符文上方挪动。 但凡错了一次,这石门将会永远封死。 额头是细密的汗水,谢辞专心致志的解着符文,等最后一笔画完,上面的鲜血像是有生命一样的微微亮起。 石门在顷刻间便被打开,一条覆满青苔的暗道呈现于眼前。 方才萧慕寻没有闻到谢辞所说的味道,此刻那种味道竟扑面而来,让萧慕寻狠狠咳嗽了起来。 谢辞:“下去吧。” 萧慕寻:“嗯。” 两人小心翼翼的踏进里面,萧慕寻这才想起了一件事:“说起来,萧出云说这个石室并非他所建造。可石室里面的墓穴,分明躺着上一代神眷,他的母亲。那这个石室,到底是谁所建?” 两人沉默了下来,所有的疑问,希望都能得到解答。 里面的空气潮湿,越是走到里面,这气味便越是明显。 萧慕寻止不住的想要作呕,却强行忍住。手指点燃一缕太阴之火,四周微微亮起,照清了前方的路。 萧慕寻:“这些味道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一滴水自上而下的滴落在萧慕寻的发间,阴寒刺骨,滑落至脖颈。 萧慕寻下意识的想往上看,谢辞却捂住了他的眼:“别往上看,继续朝里走。” 萧慕寻:“上面有什么?” 谢辞微微抬眸,脸色阴沉难看。 无数尸身全都用锁链吊了起来,乍一眼看去,令人心生恐惧。 待走到最里面的石室,谢辞才松了手,扶着石壁微微喘气,脸色显得尤为难看。 “没事吧?” 谢辞摇了摇头:“这已经是最里面的石室了,探查一下,看有没有关于混沌珠的线索。” 萧慕寻只得先去探查,在四周转了一圈,前面的石床上,另一句尸骨映入眼前。 地上的几行血字,清晰的写着:“水云宗雷擎。” 水云宗? 这不是三哥告诉过他的宗门吗? 萧慕寻连忙用太阴之火将整个石室照亮,才发现血迹不仅这一处,满石室都是,密密麻麻的以雷擎为中心朝外分散。 谢辞终于明白:“以魂养魂。” 萧慕寻:“什么?” 谢辞脸色微变:“快走,别在里面待了,千丝虫之所以依附枯木,是因为底下存着大量神识,那是它们的食物,它们怎舍得离开?” 他们若在下面太久,也会对神识有所影响。 谢辞着急的喊:“寻儿,快跟我走,你还愣着做什么?” 萧慕寻满是震惊,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这座石室,有可能是雷擎所建……” 谢辞:“什么?” 萧慕寻:“萧家那样对待上一任神眷,她的尸身却不是葬在萧家,而是碧岭秘境!还有在她之后出现的混沌珠。雷擎该不会是……” 谢辞也反应了过来,眉头紧皱:“萧墨生父?” 一家三口,竟全部葬身此地。 可萧墨尸身下方怎会有这样的阵法,还让他以养蛊似的方式夺舍复活? 萧慕寻在雷擎身侧看到一枚残片,像是什么玉简。他连忙收在手心,等放在眉心后,这才发现,这就是丢失的清宁药典残页! 若是没有萧墨手里的清宁药典,萧家所藏之玉简,就算得到了这残片,也看不懂里面的内容。 萧慕寻将三者合一,总算明白了过来。 他眼底满是震惊:“谢辞……” “里面写了什么?”谢辞着急的问。 萧慕寻根本不知如何开口:“他……” 然而刚说出一个字,外面就有了响动,有声音逐渐传来:“你们二人还是出来吧,难道就不想管陈栎了?” 是萧出云? 萧慕寻和谢辞对视一眼,只得一同离开了此地。 等到了外面,萧慕寻才瞧见萧出云挟持着陈栎,浑身冰冷:“可让我好找,你们两竟然来了这儿。” 萧慕寻复杂的看着他,竟不知从何开口。 萧出云察觉到几分端倪:“……这里为何有个石门?下面是什么?” 谢辞本以为萧出云是知道这个石门的,没想到他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他眼底浮现惊诧,再望向萧慕寻时,他像是事先知晓了这些,并不惊讶。 萧慕寻望向了他:“你重塑神识的禁术是谁教你的?” 萧出云嗤了声:“事到如今,你还在问我这事儿?” 萧慕寻:“萧出云……不,萧墨,你还是萧墨吗?是谁让你不再是萧墨的?” 萧出云起初还想笑萧慕寻,他本来就不全是萧墨了,正因为有这么多神识汇聚一体,他才能在两百年漫长的时光存活下来。 可听到最后,他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你不是问我石门下面是什么?那底下是以魂养魂的术法,以死者汇聚阴气,令你得到的神识全都是怨恨、憎恶。没有一个人的夺舍会如你一般!他们夺舍前是谁,夺舍后便是谁!” “两百年的盐渍侵蚀,你怎么可能还是萧墨?”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萧出云亦知自己不是萧墨, 他是个融合了碧岭秘境无数死去修士神识的怪物。     可他若不是萧墨,这份恨意又从何而来?萧墨的一切又与他何干?     记忆驳杂不堪,无数碎片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他。唯一能使他保持清醒, 不至于沦为真正怪物的, 也正是萧墨这份深入骨髓的恨。     他无法放弃,也不敢放弃。     倘若连那一丁点儿恨意也没有了,才是真真正正的连‘人’也算不上了。     萧出云站在远方, 三千雪白发丝逶迤而下, 使他犹如晶莹剔透的冰雕般,屹立于泼墨般的黑暗中。若非那过于疯狂的双眸, 还以为他是个不染半点尘埃的雪妖。     萧慕寻远远同他对视, 他犹如一团火焰,寂静的在黑暗中燃烧,烧得太猛太烈,已经把自己灼伤得寸草不生。     他没有半点生人之气, 全凭恨意, 驱使残破身躯。     行尸走肉。     萧慕寻的脑海中不由浮现这样一句话。     然而萧出云还不知道这一切, 萧慕寻紧抿着唇, 缓缓开口:“你所做一切, 真是出自你所愿?”     萧出云觉得可笑, 对方的话, 好似他受到了天大的蒙骗。     萧慕寻眼神里甚至泛着无法抑制的怜悯,仿佛他是个可怜虫。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萧出云周身散发着寒气, 那颗枯木的残骸被萋萋的荒草覆盖,而萧出云亦站在自己曾经的尸骨旁。千丝虫犹如见到了自己母巢, 朝着萧出云奔去,层层叠叠的簇拥在他周身。     银色的发丝随风飞扬, 同千丝虫尾部散发的光交织在了一起,此刻的萧出云像是妖魅一般。     萧出云语气变得格外危险:“陈栎已经在我手里,你编这些话来激怒我,可否考虑过他的安危?”     萧慕寻:“……萧家毁了大半,做了这么多,还不够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萧出云这句话了。     第一次的萧慕寻只是愤恨,现在却对他生出些许怜悯。     萧出云:“不够!如何能够!我要萧家的人灭光死绝!”     萧慕寻:“我也是萧家人,你有数次可以杀我的机会,何不杀了我?”     “我说了,你是萧家神眷,单单杀了你,谁能保证会不会出现下一个?我要让你痛苦,你周围的人,不是全都毁在我的手里?”     萧出云眯起眼,念出一个又一个名字,“苏明瑾,祝明霄,还有……陈栎。”     在说这话的时候,萧出云一直在注视着萧慕寻。他以为这话会令萧慕寻方寸大乱,可对方却一言不发的注视着自己。     萧慕寻的眼神,令萧出云极度不舒服,分明现在掌控形式的人是他。     萧慕寻没有如萧出云所愿,被他激怒,反倒提起另一件事:“看见你身侧的枯木碎片了吗?那是谢辞方才用炼心枪震开的。你在枯木上方布下阵法,下方的密室亦有一个。”     萧出云呼吸几丝紊乱:“枯木下有阵法?胡言!”     萧慕寻知道他不会相信,在得知清宁药典里面的事情之后,他亦震惊万分。     那个聪明绝顶,将别人玩弄得团团转的萧出云,怎会料想得到,自己的重生都是一场骗局?     萧慕寻神色严肃的将完整的清宁药典玉简拿出:“那不如看看这里面写了什么?”     萧出云:“那是……”     萧慕寻:“清宁药典。”     萧出云:“我自己写的,我自然知道里面的内容。”     萧慕寻微垂着眸,见他这模样,竟不知该对萧出云是恨还是怜。     他除却仇恨与怨憎,便再无其他,这样的夺舍为人,还有什么意义?     一股悲凉之感油然而生,令萧慕寻将手心又缓缓合拢,将玉简收了回来:“我突然又不想给你看了。”     萧出云:“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呢?清宁药典为我所著,绝不可能写你说的那些事情。”     萧慕寻张了张嘴,又默默的吞了回去。     黑暗中,他竟感觉到异常寒冷。那种阴冷仿佛紧贴在肌肤,挥之不去。     许久之后,萧慕寻才缓缓开了口:“你当真想得到混沌珠?就算不是神眷,人人都可以得到混沌珠,唯有你不能。”     他的声音极其微弱,带着些无力感。     萧出云却不信,笑得狰狞:“可笑,我已经和七星镜融合,混沌珠的力量能比得过七星镜?”     萧慕寻:“混沌珠对你的反噬最厉害,毕竟你算是它的仇人,它绝不会甘愿为你掌控。”     他似乎话中有话,令萧出云越发觉得古怪。     萧出云不想听他乱扯,拉紧手中灵气所制的锁链。陈栎趴在地上,狠狠的咳嗽了起来。萧出云冷冷的说道:“七星镜和陈栎皆在我手里,还不想交出混沌珠?”     陈栎声音嘶哑:“师叔祖……别交!”     萧出云注入灵气,锁链便缠得更紧,令陈栎全身抽搐,终是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萧出云半蹲在陈栎身边,将灵气锁链拉紧,陈栎涨红了脸,完全无法呼吸。     “你瞧,再不交出混沌珠,他也要跟祝明霄一样去死了。”     萧慕寻面露难看,方才对萧出云那一丝丝的同情完全被愤怒压过。     被人害了两百年,连神魂都成了怪物又如何?他就不该对他有一丝丝的同情!     萧出云微垂着眸,将一切阴沉的情绪隐藏其中。     他知道自己方才这行径意味着什么,不过这样才好,他不需要那些善意。     萧出云:“祝明霄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你想不想知道,为何他能取得我的信任?那是因为我在他身上,下了……”     “够了!”萧慕寻将玉簪拔下,“把陈栎还给我,并答应放我们离开,我就把混沌珠给你!”     他眼底再无一丝怜悯,而是深深的厌恶。     萧出云被痛意所折磨,唇角间却微微扬起,透露出愉悦。     没有人配同情他。     “好。”     萧慕寻缓缓走上前去,戒备的盯着他,弯腰将玉簪放在地上。他抬眸朝萧出云望去,萧出云果真守信,将陈栎朝前一推。     萧慕寻这才放手,立马接住了陈栎。     他脖间已经被锁链勒得出血,在来到萧慕寻身边时,陈栎才大口大口的喘气。     “师叔祖!!”陈栎眼眶通红,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我的命又算什么,你何必……”     萧慕寻:“若是没有你用寒冰碎困住了他,之前我们就被抓住了。区区一颗混沌珠而已,哪里比得上你?”     陈栎鼻尖酸涩,竟忍不住眼泪哽咽了起来。     他到底是走了什么运,能拜入天衍宗的门下,有幸成为莫钧青的弟子,还得到了这样的庇护?     “师叔祖……往后,往后就算舍了这条命,弟子也一定竭尽全力护你!”     萧慕寻:“……”     他无奈至极,连忙把陈栎护在身后。     方才萧慕寻和萧出云对持,谢辞已然悄悄从底下的密道里上来。     萧慕寻和谢辞对视一眼,便知道谢辞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底下那阵法沉寂了数年,他令谢辞偷偷打开了这个阵法。     萧慕寻后背满是冷汗,谁也不知,他方才冒了一次险。     他和萧出云说的那些话是真,可以怜悯来激怒他亦是真。倘若萧出云真的选择相信他,那底下的阵法根本不会打开。     然而,还是如他所料。     一切进展得顺利,顺利得讽刺。     陈栎还在痛心:“师叔祖,你也看到了,萧出云俨然已经失了智!他手里已经有七星镜了,倘若混沌珠在落到他的手里,那……”     陈栎生怕给了混沌珠,便是亲手造就了萧出云这个怪物。     萧慕寻:“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再说。”     陈栎忧心万分,却还是对萧慕寻十足信任。     几人退到了千斤石门里面,上一任神眷的墓穴里,有离开这里的通道。     当他们踏入其中的那一瞬间,底下的阵法也随之启动。     千丝虫不断的递出养料,像是附骨之疽般缠住了萧出云。千丝虫聚集在了一起,犹如一座高山,将萧出云压制。     萧出云神色扭曲的望向远方的萧慕寻:“你做了什么?”     他已无力再追过来了,混沌珠在侵蚀着他,和七星镜散发的清净之气对抗了起来。     萧出云的半只手都已经染成了黑色,触碰混沌珠的地方不停的腐烂。     空气里都带着些许腐肉的腥气,萧出云紧咬着牙关,脸色因疼痛而扭曲变形。     此刻,已经和萧出云完全融合的七星镜,竟然有分离他体内的迹象。混沌珠在前,被逼出的七星镜在后,黑白两道强光对持了起来。     一时间,这两道强光将整个石室照亮。     陈栎:“师叔祖,你看!”     不远处萧出云发丝雪白,被风吹得微扬,像是无根的飞雪。他半跪在地上,影子也没入暗处,像是随时会袭击人的妖物,显得妖冶诡谲。     阵法已经被彻底打开,下方无数养料又朝着萧出云聚集。     原本混沌珠和七星镜的对持,便让萧出云招架不住。现在阵法再次被打开,以前滋养他的碎片,却再次朝他侵袭而来。     过犹不及。     身体已经无法承担了。     陈栎震惊万分:“师叔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慕寻:“我是故意激怒他,再把混沌珠给他的。”     陈栎:“!!!”     陈栎手抖的指着前方:“那那那些神识碎片呢?”     萧慕寻:“那些根本不是碧岭秘境死去修士的神识碎片,而是底下那群被炼成干尸的修士的神识,他们随萧墨一起被困在这个地方两百年。”     陈栎倒吸一口气:“到底是谁这么恶毒!”     萧慕寻没有答话,倒是谢辞开了口:“雷擎,萧墨的生父。亦是屠杀了自己全宗上下,来炼混沌珠的人。那下方的百具尸体,正是水云宗失踪的修士。”     这话一时令陈栎无法接受,脑子完全空白。     萧慕寻紧盯着前方,由于混沌珠的影响,七星镜已经完全被分离了出来。七星镜是救祝明霄的关键,萧慕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     额头覆满了冷汗,不知不觉间,萧慕寻已经握紧了拳。     谢辞察觉到了他的为难:“你若想去,那便去做。”     萧慕寻睁大了眼,他想过谢辞会阻止他,毕竟现在靠近萧出云太过危险。萧慕寻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谢辞会说出这番话。     他一时眼眶湿热,心脏又酸又暖。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放纵他。     萧慕寻拿出了日月轮,在七星镜脱离萧出云体内后,七星镜的力量便再也无法影响到日月轮了。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这一招,或许会伤及月轮的灵识。     萧慕寻深吸了一口气,逼出了一滴精血,落在月轮内核中。萧慕寻脸色煞白,谢辞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而吸收到精血的月轮,竟转换了形态,化身成为一根根锁链。     月轮最初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锁链钻入了地底,隐藏在暗处。     那边混沌珠已经和七星镜形成对持之态,稍有不慎便会打破平衡。萧出云在此刻终于知晓,为何萧慕寻会轻易的将混沌珠送出。     萧慕寻有一点没有骗他,他根本就无法掌控混沌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混沌珠分明是他母亲之物,到头来为何会这样排斥他?     萧出云眼瞳赤红,脸色都因这极大的痛苦而扭曲。身体像是在崩溃,无法承担两边对持的力量。     他蜷伏在地,弓着身体,那些朝他涌过来的无数神识碎片,在侵蚀他的理智。     吵死了!     萧出云灵气絮乱,高至半腰的荒草竟在这一刻粉碎。这下石室里再无半点生机,地上被黑土所覆盖。仔细一看,这哪里是黑土,混杂了鲜血,被鲜血滋养数年,而无法褪去颜色。     萧出云低下头,因巨大的疼痛而蜷缩着身躯。     混沌珠不会为他所用。     萧慕寻方才并未骗他!     该死!     数年多求,到头来,却被自己心心念念所求之物反噬,何等的讽刺?     他远远朝萧慕寻望去,分明只隔了数米,却像是有巨大的深渊横在两人中间。     遥不可及,如高山之白雪,云间之明月。     明明在眼前,却永远无法触碰。     萧出云恍然间想起他方才拒绝了什么,那是世间能给予他的最后一点善意。     不知怎的,他竟止不住想笑。     这一次萧出云没有力气护住七星镜了,在片刻之间,月轮已将七星镜夺回。     七星镜彻底离体后,混沌珠瞬间便侵染了萧出云。一个黑色的屏障,将萧出云彻底包裹。萧出云逃无可逃,在他周围形成一个扭曲的空间,吞噬着这里的一切。     黑土成了碎末,流淌的河道也在干涸。     狂风吹起,大地震裂,高处砸下一块又一块的巨石。     这个石室快要塌了。     萧慕寻转过身,仍然心跳不止:“走!”     几人极快的朝着上一任神眷的墓穴奔去,打算从里面的暗道离开这个地方。     当千斤石门缓缓落下时,萧慕寻看到那团不祥的黑气朝着他们挪动。     那是萧出云,也是混沌珠。     萧慕寻说出了真相:“雷擎为改神眷命格,扭转你母亲的命运,将水云宗数万修士练就了一颗混沌珠。萧出云,包裹你的不是能够控制碧岭秘境的神物,而是整整一个宗门。”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那雷擎为何不自己动手?非要害自己的儿子!”     陈栎满是不可置信的凝望着萧慕寻, 静谧的石室中,他都能听到自己细微的抽气声。     萧慕寻乌密的眼睫微垂,在白皙的面颊上落下沉沉的阴影, 一如此刻的心情。     “因为……萧墨并非自然孕育, 而是结合了雷擎和上一任神眷的精血,通过生蕴莲的莲台来孕育的。”     修为越高的修士,子嗣便困难, 亦有一些人用生蕴莲来绵延子嗣。     可这种东西, 根本是自欺欺人。     就算由两人精血所诞,也并非真正的子嗣。越是长大, 起初两滴精血的作用便越小。就算被孕育出来了, 到最后身体也会渐渐崩坏,必定不得好死。     陈栎想不明白:“雷擎何至于此?”     萧慕寻:“雷擎极爱上任神眷,若萧墨是自然孕育,雷擎绝不可能这样对待两人的孩子。只可惜萧墨并不是, 所以……他便成了那颗棋子。”     一个惊天的秘密, 竟用两百年的时间来孕育。     “混沌珠没诞生前, 上一任神眷根本没改命格。她的子嗣中, 定然会有人继承神眷之血, 可萧墨却没有。”萧慕寻的墨瞳里染上自责, “这样明显, 早在许久之前,我便应该察觉!”     陈栎不知神眷为何意, 只听了个半懂。     也就是说……萧家之前便有蹊跷,可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完全没有深究!     萧慕寻紧咬着唇,直到唇上殷红, 被咬出了斑斑艳色才肯罢休:“萧家神眷两百年不现世,这本身便是蹊跷。可谁也没有深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萧家对神眷太过残忍,才令神眷不再降世。”     “然而谁也没想到是雷擎的手段。没了神眷,萧家曾为上云六洲最盛的家族之一,如今也渐渐成了这幅模样。”     “雷擎建造了这墓穴,以此来安放上一任神眷。而他自己的尸身,也长眠于此。他要和她生同衾,死同椁。”     话至于此,所有的真相都已明了。     陈栎陷入回忆:“我恍然听过这段往事,只说水云宗被拖入九幽,在一夜之间便消匿于天下。所有人都说,九幽和上云六洲的血仇来自于此,原来都是雷擎的算计。”     谢辞重哼了声,上云六洲和九幽的隔阂太深,可不是这一件事。     陈栎:“可是我还是不懂,为何他自己不夺舍,反倒留下萧墨?”     谢辞的眸色幽深,用微凉的手指触碰萧慕寻:“我能明白。”     陈栎顿时冷汗涔涔,谢辞这话绝不是开玩笑。     “魔君大人,你就别瞎掺和了。”     谢辞懒得理陈栎,反而有种感同身受:“爱的人死了,我亦不想夺舍独活。可恨还在,光杀了萧家人还不足以平息,要让他们受几百年几千年的痛苦。为此,就必须培养出一个,只对萧家有恨意的怪物,来助我完成这个心愿。”     陈栎哆嗦了起来:“那,那万一师叔祖……”     黑夜沉沉,身侧穿着一身红衣的萧慕寻,似枝头靡艳的海棠。可他面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红白相映间,更若一缕消散的轻烟。     陈栎害怕极了,完全不敢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知——萧慕寻的安宁,便是上云六洲的安宁。     陈栎语气认真:“师叔祖,你别再动用灵气了,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方才逼出精血喂养月轮,已经是萧慕寻最后的手段。他狼狈的披散着浓长墨发,额间腻了层晶莹的薄汗,时时刻刻在忍受灵气枯竭之痛,哪里还有什么灵气?     萧慕寻并未回答陈栎,目光落到了更深的黑暗里。     那颗黑球在悲鸣。     它却没有向前,进入自己母亲安眠的墓穴,而是在外面空挡的石室里横冲直撞,像是在宣泄着自己内心的痛苦那样。     悲鸣之音勾颤着心脏,一直淌到心底最深处。     萧慕寻眼神微闪,谢辞打开底下阵法之前,他曾给过萧出云选择的机会。     他不肯听,不肯信,不肯回头。     如今这样,道一句咎由自取也不为过。     萧慕寻收回了眼神:“走吧,再不走这里就要塌了。”     陈栎诧异:“萧出云已经败了,师叔祖不再等等,亲自确定他的死讯?”     萧慕寻:“一个可悲之人的终焉,有什么好看?”     陈栎便不再多言,几人朝着墓穴里面奔去。     四周灼焦一片,青苔都不曾生出。便连石壁上那栩栩如生的壁画,也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只余下一片焦黑。     还好离开此处的密道并未被破坏,原先只能容纳一人的机关,如今也被毁了个大半,足够让他们所有人离开了。     陈栎先下去之后,内室便只剩下谢辞和萧慕寻二人。     静谧的黑暗里,萧慕寻一抬眸,便能瞧见谢辞望向远处的眼神,比夜色更为深邃,比寒潭更加冰冷。     他不肯走。     谢辞:“不能把混沌珠留在这里。”     萧慕寻:“没关系,萧出云这个样子,已经无法在对我们动手了。他操控不了混沌珠,自然也无法操控碧岭秘境的生灵对付我们。”     谢辞紧抿着唇,似有薄怒:“我是说混沌珠对你很重要!”     萧慕寻怔怔的看着他,继而想起神眷和混沌珠的纠葛。     谢辞:“我方才说的话是真的。”     他不能想象萧慕寻在他面前出事,那比剜他的心还要痛。     谢辞紧绷着身体,好似一头随时会攻击别人的猛兽。萧慕寻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那温凉如玉石的触感,才令谢辞恢复了几分理智。     “别害怕,我会保护好自己。”     萧慕寻低声道,“毕竟……我舍不得留下你一个人。”     短短两句话,令谢辞心头的暴戾,完全消灭得干干净净。     他总有办法令他平息下来。    谢辞覆上他的手,眼神紧闭,像是在贪恋这份温暖一般。     良久,谢辞才道:“走吧。”    萧慕寻望向沉沉的黑暗之中,石壁崩裂,千斤石出现了一道如蜘蛛般的裂痕,向上蜿蜒至云顶。     墓穴即将坍塌,本该早些离开这个地方。外面黑球的四周却燃起了大火,顺着风的方向,瞬间连成一片火海。     茫茫黑暗中,只余荒草燃烧之音,那颗枯木的碎片散落一地,像是一具具尸骸。     黑烟腾腾升起,火海满天横流。混沌珠所化的黑球被大火炙烤,竟裂开了一道缝隙。     萧慕寻浑身一凛,原本松懈的心又瞬间提紧:“不可能……混沌珠裂开了?”     谢辞下意识的站到了萧慕寻面前,将他护在自己身后:“快走!”     “你又想如上次那样推我下去?你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些危险?”萧慕寻胸口起伏,紧紧拉住了谢辞的手,不肯松开。     谢辞面露复杂,连番战斗,他体内灵气全无,又受了伤。     巅峰时期的他尚可与萧出云一战,可如今……     谢辞捏白了手,就算是自爆,他也要护下萧慕寻周全!     两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然而令两人惊讶的是,混沌珠那道缝隙,只裂开了小小的一片,就再也没有扩大。     萧出云的一双眼瞳露了出来,银白的瞳孔充满了血丝,霜白的发丝已经沾满了火焰。     原来这火是从混沌珠内部泄出的。     可惜的是,萧出云再也挣脱不开混沌珠,以命相搏,却只是挣脱开一道罅隙罢了。    他在烈火之中被焚烧,再也无法逃。     混沌珠表面的碎片在剥落,黑色的珠面泛着光。恍然间,萧出云看到自己的脸,那样丑陋不堪,因为千丝虫的影响全身雪白,完全不像是个人类。     他想起萧慕寻在看着他,忽然露出遮掩的动作。     别看……     连他自己都嫌弃。     萧慕寻原以为萧出云会对他攻击,却没想到两人一照面,他竟在遮掩?     “萧出云……?”     听到萧慕寻的声音,他全身僵硬,深深的朝他望去。     那双瞳孔里,透着一股死气,仿佛在告诉萧慕寻——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不是在骗我了。     萧出云:“为什么……不给我看清宁药典?那样我不是发狂得更快?”     萧慕寻久久无法回答他:“……”     萧出云却扯开唇角笑了起来,身处在大火之中,被混沌珠一点点的消融了自己的身躯。他好似千丝虫那般,如一团萤火,血肉都在化作碎片。     “我知道了。”     萧慕寻想让他知道真相,又不想让他知道真相。     “分明是敌人啊。”萧出云低声轻喃。     自从‘真正的萧出云’意识消散之后,他方才知道,自己仍对萧慕寻保着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     有‘真正的萧出云’的意识,他还能欺骗自己。     可后来……他连欺骗也做不到了。     正因如此,萧慕寻身边的人被他算计了透,却偏偏无法对萧慕寻下手。萧出云找了无数种借口,企图使自己相信,直到现在……他才弄懂这种感情是什么。     艳羡。     他继承了原来萧出云的记忆,却无法爱任何人,只有无穷无尽的恨伴随着他。     因为美好,方知艳羡。     萧出云闭上了眼,不由的嘲笑自己:“原来,这才是我夺舍重生后,生出的第一种感情。”     他并不是只有恨。     算计了那么多,却也毁在别人的算计之下。     到头来……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     从两百年前复活,终究……是个错啊。     —     由于混沌珠的原因,终是吞没了萧出云。     在萧出云死后,混沌珠恢复了原来的大小。萧慕寻怔怔的站在原地,脑海里满是萧出云最后的眼神。     据萧慕寻看到的那些东西而言,萧墨最后都死不瞑目,睁着一双血瞳,尸骨都被困在那颗枯木里。     长达两百年后,作为萧出云的他,竟主动闭上了眼。     他……是不是死而瞑目了?     外面的大火停息了下来,石室也没有再崩塌,而是趋之稳定。     谢辞走到了外面,将混沌珠捡起:“把混沌珠带走吧。”     萧慕寻缓缓点了点头,和谢辞一同走出了此地。     艳阳炫目,阳光穿透了层层枝叶,洒在寒潭上,令萧慕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微风自潭水之上吹拂而来,潭水清澈见底,流水如珠似玉,鹅卵石随意铺就,蜿蜒至苍翠的森林隐处。     陈栎浑身湿透,着急的等在一旁。     在看到萧慕寻时,陈栎不由松了一口气:“师叔祖,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呢!萧出云呢?就这么放任他在里面?”     萧慕寻没有答话。     陈栎忧心忡忡:“我们怎么出碧岭秘境?萧出云一时放过我们,等他脱困,还是会找上门来的……”     谢辞:“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陈栎:“???”     谢辞:“混沌珠在我手上。”     陈栎大惊,这才明白了谢辞的意思,那个把人算计得团团转的萧出云……竟然死了?     他顿时一阵唏嘘,竟和萧慕寻一般沉默了起来。     风吹水动,寒潭泛起层层波纹。不知是不是错觉,四面八方吹来的风越发的大了,竟将树枝也吹落,骤然刮起。     萧慕寻感觉到了异样,苍翠的林木深处暗藏危机,碧岭秘境妖兽不安的涌动,浅浅的阳光也看上去苍白而单薄。     他连忙回头望向谢辞:“快毁了混沌珠!”     那道裂缝竟一直没有修复,裂缝在一点点扩大。     这声音终究被狂风隔绝,卷起了四周的树叶尘埃,连寒潭绿水也未放过,渐渐连树木都连根拔起,围绕在他的四周,形成一道隔绝的空间。     萧慕寻想要接近时,已经太迟了。     暗处的妖兽钻了出来,疯了那般的朝三人袭来。     萧慕寻紧咬牙关,放出乾坤袋里的防御阵盘抵抗。幸亏来的妖兽等阶低下,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冲破防御阵盘。     在这个时候,谢辞的声音传到了萧慕寻耳畔:“混沌珠和神眷息息相关,我怎么可能,放任这些事发生?”     萧慕寻猛然回头:“混沌珠已经有了裂缝,它对神眷没用了!”     “胡说,你在骗我。”谢辞语气平静,轻而易举的识破了萧慕寻的谎言,他深深凝视着他,“有了裂缝更好,大不了,换一个容器。”     萧慕寻睁大了眼,想起谢辞方才主动捡起混沌珠的情形。     他早就有这样的打算?     “别做傻事!”     可狂风越来越大,大得难以让人接近,萧慕寻的声音也好似被吞没。     萧慕寻越发着急,让陈栎为他撑住防御阵盘。利用日轮的力量,转身便想要劈开旋涡般的狂风:“谢辞!”     可这股狂风本就是混沌珠掀起的,如何是现在的萧慕寻能突破的?     萧慕寻的心跳更乱,萧出云死时,他只觉百味杂陈,可如今看到谢辞也要干同样危险的事,他的内心涌起一股害怕。     一种巨大的恐慌笼罩了他,若是谢辞和萧出云一样被混沌珠吞噬……     不!     萧慕寻不敢在想下去,脸色苍白得堪比山中初雪。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嘴唇也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既然日轮无法劈开那屏障,他便硬闯!     陈栎瞧见他这动作,连忙将他拉住:“师叔祖!”     萧慕寻:“放开!”     陈栎:“平日我瞧见魔君任性,关键时刻你比他还甚!冷静些!”     明明面对萧出云时那样镇定,还能反坑萧出云一把,现在到了谢辞这里,他就完全不管不顾了。     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陈栎暗暗骂道。     萧慕寻的声音都在抖:“他会被混沌珠反噬的,我冷静不了。”     陈栎:“现在贸然打断,难道混沌珠就不会反噬?再说了,咱们去医修联盟出了这么大的事,天衍宗不可能不知道,师叔祖且等着,掌门和老祖他们定然会赶来的!”     陈栎这话反倒令萧慕寻冷静了许多:“可师尊不知道我们在碧岭秘境。”     陈栎:“早在被卷来碧岭秘境时,我就已经发出传讯纸鹤了!”     师叔祖被萧出云抓住,自然不知道这事儿。     萧慕寻怔怔的看着他,像个孩子般手足无措。     陈栎见他这副模样,反倒觉得有几分可爱。就算他被关在萧家,那样狼狈的时候,都高傲得仰着头,不曾露出这样的表情。     还真是……     若是被谢辞看到他这模样,止不得多窃喜。     既然陈栎都这么说了,萧慕寻只得静静等待了起来。此间外面的妖兽一直在冲撞着防御阵盘,这东西对金丹期的萧出云没用,不代表对这群低等的妖兽没用。     他去医修联盟前,乾坤袋里放了不少这样的东西。     妖兽被阻隔在外,赤红着兽眸,一个又一个的朝着展开的阵盘冲撞。若单单只有一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幽深的树林后,还藏着一群。     “吼——!”     此刻暮色四合,夕日欲颓,赤金色的云霞似快要溶化的金水,翠微的远山都被残阳染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太阳很快便要完全落下去,等夜晚来临,会有更多的妖兽出没。     萧慕寻的心也紧提了起来,可除了等便再无其他办法。     他记起混沌珠和神眷息息相关,便咬破了手指,逼出一滴血,送了过去。     鲜血被风卷起,落入到旋涡最里面,像是干涸的沙漠吸收到了水分。地底长出无数绿色藤蔓,围绕在谢辞四周,那风暴也渐渐停息了。     萧慕寻眼神一亮,果真有用!     他还想多送些血过去的时候,终于传来了谢辞的声音:“你还想喂多少血给我?”     绿色的藤蔓将狂风压了下去,待风暴停息后,谢辞才从里面缓缓而出。     残月高悬,昭昭光华照耀在谢辞的身上,他的眉心骤然出现一抹黑色的额纹,是混沌珠真正传承而得。     混沌珠的外壳已经破碎,如今的容器则变为了谢辞。     “师叔祖,这些阵盘,快撑不住了……”     悠长的狼嚎声,林中寒鸦的惊鸣,都回荡在幽林之中。谢辞的眼神放到外面,外面进攻的妖兽顿时没了动静,犹如家犬般乖乖跪伏在地。     万兽臣服。     他成了混沌珠真正的主人。     “别怕。”     他并非完全没有把握,谢辞之前就是混沌珠的宿主,只不过在堕入九幽前,亲手将这颗混沌珠还给了萧慕寻罢了。     没了混沌珠,虽然失去一层助力,他却像是脱笼而出的猛兽,再无半点枷锁,肆虐着九幽,以最短的时间收复了九幽各地,成为新一任魔君。     而这一次,他却心甘情愿的困于牢笼。     混沌珠须得神眷鲜血喂养,暴动时也必须以神眷气息抚平。     转眼间,谢辞已经回到了萧慕寻身边。     “我如何不怕?太冒险了。”萧慕寻止不住的后怕。     谢辞抓住了萧慕寻的手,轻轻落下一个吻:“别担心,就像以前一样,你亲亲我,体内混沌珠的暴动便能平息下来。”     萧慕寻低着头,反手将谢辞握住,拉着他狠狠落下一个吻。     这能和以前一样吗?     谢辞眼底满是笑意,他完全没有反抗,而是带着几分诱导意味,让萧慕寻更加深入。     “混沌珠平息了吗?”     谢辞乖极了,这会儿可不敢惹道侣生气:“有你在,自然平息了。”     他的话锋一转,又笑着指着自己的唇:“只不过日后,还得让你多多这样做才行。”      残月已高高挂在了天空,皎洁的月光洒在了林中。借着光线,萧慕寻看到,谢辞的唇上还带着水色。他方才吻过谢辞,这全是他的杰作。     萧慕寻耳根发热,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云霞,心底泛起悸动带来的痒意。     萧慕寻轻咳了声:“既然你已经得到了混沌珠,便可以打开碧岭秘境外的禁制,不用再等师尊赶过来了。”     他们可以出去了。     三人御风而起,谢辞指尖一点,几人便听到有什么碎裂的声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碧岭秘境中,萧慕寻回眸望了一眼,终究不再回头。     来到碧岭秘境外,萧慕寻看到了大批赶来的天衍宗弟子。领头的顾星河在看到萧慕寻时,瞬间抛下了众人,急忙赶了过去。     身后的天衍宗弟子都傻眼了,本来这一路上跟上老祖的速度已经很吃力了,老祖一路上都非常不耐烦,嫌弃他们慢。     现在一看到自己徒儿,就更不会管他们了,直接飞速赶往。     顾星河:“阿寻!”     萧慕寻被谢辞抱着,腰间的手根本没有松开的痕迹。     他黑着脸,望向了谢辞。    谢辞却抱得更紧:“哼,休想让我放手。”     萧慕寻头疼不已,在顾星河赶来时,两人都是这个姿态。     谢辞明明受了重伤,那姿态仍然高高在上,半点不肯低头:“顾星河,你来晚了。”     他保护了萧慕寻,带着几分隐隐的炫耀。     顾星河沉着脸,转而望向萧慕寻:“阿寻,你没事吧?”     萧慕寻:“灵气枯竭,还受了点儿轻伤。倒是谢辞,伤得很重。”     顾星河:“伤得很重?”     他故意加重了这四个字,仿佛在回击谢辞方才的炫耀。     谢辞听出了他的言外之音,脸色都有几分难看。     顾星河:“碧岭秘境的禁制无法从里面打开,我本打算强行破开禁制,闯入碧岭秘境里,你们是如何出来的?”     萧慕寻忽而了然,感情是这个原因,掌门才同意师尊出天衍宗?     先下上云六洲,的确是顾星河的实力最强。     萧慕寻有几分为难,不过顾星河处处护着他,绝不会害他。     再加上萧出云已死,当初他逼迫自己发下的心魔誓,也没有那么大的约束力了。他踌躇的将里面发生的事告知给了顾星河,包括混沌珠。     听完这一切,顾星河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顾星河眼神微闪的望向谢辞:“你可知道,再次接受混沌珠,日后你将再也无法离开阿寻。他生你生,他死你死。”     谢辞却笑得张扬:“那又如何?我心甘情愿。”     或许这于旁人而言,是个难以忍受的束缚,他却乐意之至。     他无拘无束,暴戾任性,是把伤人的利刃。     谢辞想,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刃鞘。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日后, 天衍宗临曲崖。     微风轻拂,窗外疏竹摇曳,漫山葱翠的青竹犹如戈矛苍玉。风渐渐大了些, 一滴清露便带入窗内。     萧慕寻斜倚在窗边, 穿着松松垮垮的青衫,带着三分倦懒。外面的风有些凉,萧慕寻嗓子微痒, 不由的轻咳了一声。     冯川走了进来, 帮他关上了透光竹窗:“本来就在养伤,还开着窗。”     自碧岭秘境事后, 一直都是冯川在照顾他。     萧慕寻向他打探着消息:“冯前辈, 医修联盟怎么样了?”     他想知道陆开元的生死。     七星镜在他手中,再怎么也要通知陆开元这个主人。     冯川沉默了片刻:“本来就衰败,被萧出云这么折腾,更是一蹶不振了。至于陆开元……”     他似乎极不愿提及此事, 身体紧绷, 眉头死拧。     萧慕寻:“他是不是受了重伤?”     冯川叹了口气, 只得说出了实情:“他牺牲了自己, 化作稳定医修联盟八峰的锁链。”     萧慕寻分外震惊, 他所熟知的陆开元为了医修联盟连儿子也能牺牲……可没想到, 他连自己的命也不管不顾。     冯川:“八峰峰主死的死, 逃的逃。现在医修联盟群龙无首,怕是要败落了……”     他到底是出身医修联盟, 纵然之后叛出,看到此刻的医修联盟, 也感慨万千。     两人正在说话,竹屋外便传来一个声音——     “医修联盟弟子华彦淮求见。”     华彦淮?     他能上临曲崖, 想必是得了掌门和师尊的首肯。     萧慕寻:“何事?”     华彦淮缓缓抬头,愁眉苦脸的望向了冯川:“弟子是来寻冯长老的。”     冯川骂骂咧咧:“我都来了临曲崖,你竟然还追着不放!”     华彦淮也没办法,毕竟陆开元临终前将掌门印传给了他,让华彦淮务必交到冯川手上。     八峰峰主损伤惨重,还有些是已经出逃了,现在能担当起医修联盟盟主大任的,竟只剩下早已叛出医修联盟的冯川。     华彦淮:“冯长老也太狡猾了,知道临曲崖是天衍宗禁地,故意日日停留在此地。萧道友的伤就这么重吗?非得一个金丹期医修日日照顾?”     一听这话,冯川气得吹胡子瞪眼:“哼,我乐意怎么了?”     华彦淮开门见山:“冯长老,求你跟我回去继承医修联盟。”     冯川撇过身体,不想见他:“……医修联盟害我徒儿,我记得清清楚楚,如今还想让我回去继承医修联盟?做梦!”     华彦淮有苦难言,只得求救似的望向了萧慕寻。     萧慕寻挣扎着起身:“冯前辈……”     冯川可心疼坏了,连忙喊:“躺着,躺着,你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可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自己的清净。”     他一边和颜悦色的安抚萧慕寻,一边横眉对朝华彦淮说:“杵在这里做什么?”     华彦淮:“……”     变脸似的态度,差别对待!     华彦淮只得灰溜溜的退了出去,站在竹林深处等待着冯川。     守株待兔,他就不信冯川不出来!     竹影婆娑,淡淡阳光透过疏密的竹叶,洒下斑驳的影子。临曲崖不愧为天衍宗重地,远山巍峨高大,一眼望去漫山苍翠,景色极美。     逐渐繁盛的天衍宗和衰败的医修联盟形成鲜明对比,一山一水,原先都是修真者向往的圣地,如今医修联盟那婉约柔美的水乡,也被毁了七七八八。     华彦淮心底苍凉,不知道失了陆开元的医修联盟要去往何方。     若是冯川也劝不会去,医修联盟才是真的毁了。     他站在竹林下,不知等待多久,翩翩竹叶落地的刹那,冯川总算从里面出来。     华彦淮急忙追了上去:“长老且慢!”     冯川冷嘲热讽的说:“我早已是叛出医修联盟的人了,可担不起你这一声长老。”     华彦淮决定剑走偏锋:“冯长老,不瞒你说,若不是盟主最后选了你,选了任何人,我都打算独吞这掌门印!”     冯川愣了,没想到华彦淮这么耿直。     “……”     华彦淮:“冯长老,我知道在您徒儿死后,您就把萧道友当成眼珠子一样照料。医修联盟毁成这个样子,七星镜也在萧道友的手上,无论谁接替盟主之位,都会对他秋后算账。”     冯川:“所以你是……”     华彦淮一本正经的说:“萧道友之前也救过我,我和你是一样的心思啊!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怎可让恩人受委屈!”     冯川被他这振振有词的模样唬得一愣一愣的:“你小子!以权谋私!”     华彦淮:“请冯长老跟我回去整顿医修联盟,稳住内部。您想想,您接替了医修联盟的盟主,才能最大限度的护着萧道友啊!”     冯川越想越觉得是这道理……     华彦淮也没再逼他,只把利害关系讲给了冯川听。他以前莽撞,在陆开元死后,倒学会了三思而后行。     华彦淮也是用心良苦,不仅想医修联盟好,更想护着萧慕寻,让两方都相安无事。    他说的这些话恰恰抓住了冯川的软肋。     华彦淮:“请冯长老多考虑考虑,医修联盟还需人主持大局,若冯长老考虑好了,可随时回医修联盟找我。告辞!”     华彦淮说完这话,便毅然决然的离去。     清风吹起,竹叶好似一片浓郁的青纱。忽而鸟喧四起,一滴清露滴在冯川的头顶,令他浑身冷透,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是啊,他该放下成见,为萧慕寻接替医修联盟!     他若是成了医修联盟的盟主,萧慕寻才能在上云六洲横着走。     —     然而这样想法的人还不在少数,此刻和冯川想法一致的,还有萧家家主萧淼。     飞絮萦回,柳丝轻拂。     初到四月,院落内柳絮如雪,衣袖都沾染了许多,犹如缀满的一朵朵琼花。     然而这样的美景萧淼却无心欣赏,他沉着脸:“你们别拦着我了,我要闭关冲击金丹期!萧家有老祖和二姐撑着,足够了。”     自碧岭秘境之后,萧慕寻险些丧生,这在萧家内部引起一片哗然。纵使他们不会再关着萧慕寻,可萧慕寻也是萧家的神眷啊!     该死的萧出云,竟然这么算计寻儿!     就算萧出云已经到了金丹,他们就算拼了命,也要保护萧慕寻。但凡萧慕寻一声令下,萧家便有成群结队的人为他前仆后继的赴死。     萧家那人苦着脸,他也觉得气愤,却要安抚更加失去理智的萧淼:“家主,不要啊,我们萧家好不容易才有起色,你在这个时候闭关……”     萧淼可不管这些,他感到了前所未有急迫。     “没有实力怎么保护寻儿!”     萧淼痛定思痛,“我实力强大,才能让寻儿在上云六洲的修真家族里横着走!”     萧家人:“……”     爱他就要让他横着走,嗯,家主说得好有道理。     可下一个瞬间,他就一个激灵,立马反应了过来。     不不不,寻儿他已经有宗门和九幽庇佑了,就算不加他们萧家,寻儿也能横着走。     之前九幽的人这么一闹,现在谁敢惹寻儿?     萧家人:“可长老那边……”     萧淼瞪圆了眼:“那边怎么了?”     萧家人:“还是有些长老叫嚣着让寻儿回萧家,不能让他待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毕竟这次的事,所有萧家人都心有余悸。     萧家的分家和长老灭了大半,好歹还是有的。之前还有家主压着,现在又出了类似的事,那群人的气焰又嚣张起来了。     萧淼:“有我坐镇,这群人竟然还敢打这个主意?”     萧淼阴着脸,一脚踹开了门,冲到了外面。     萧家人傻眼:“家主你做什么?不是说要闭关吗?”     萧淼:“先打他们一顿,打乖了再闭关!”     萧家人:“……”我就不该告诉你!     —     又过了几日,萧慕寻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近日总是噩梦连连,便连屋内点的安神香,也无法抑制。     袅袅烟丝自香龛内飘出,竹窗紧闭,屋内密不透风,将整个竹屋熏染得香气腻人。     萧慕寻躺在竹屋的床上,呼吸凌乱,做着一个梦。     他的眉心紧拧,梦到萧出云在烈火中被燃烧,雪色的发尾已经被烧着了大半,像是一抹雪,渐渐融化。     两人四目相对,那双银白而死寂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此刻的模样。     既阴森又幽冷,像是某处深渊。     “寻儿!”     萧慕寻惊醒,额鬓间覆满薄汗,怔怔的望向眼前的人。     谢辞眼露担忧:“又做噩梦了?”     萧慕寻张了张嘴,也没再逞强:“……嗯。”     谢辞拥有混沌珠,恢复力远远比他更强,明明伤得比他还严重,才七八日的时间就已经痊愈。     谢辞:“我知你忧心七星镜,只是恢复清净之力并非一时,别操心了。”     两人静静的靠在一起,谢辞鼻尖嗅到了淡淡香气。他在屋内久了,又长长的熏着安神香,仿佛整个人都被熏透。     不仅发丝里藏着香,都让人怀疑那唇里是不是也含了口香气。     谢辞眼瞳幽深,耍赖似的,把额头贴在对方的肩膀上。     萧慕寻鲜少瞧见他这样萎靡不振,便有几分着急:“是不是混沌珠又暴动了?”     谢辞装作疼痛:“唔,你靠近些,离我越近越好,这样混沌珠就不会在我体内作祟了。”     萧慕寻心疼不已,哪里还会拒绝谢辞?     他连忙贴了上去,想以此平复混沌珠的影响:“怎么样?”     谢辞满足的喟叹了一声,就差犹如幼崽那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了。     萧慕寻眉目染上三分笑意:“好点了?”     “有你在就好,混沌珠果然认你。要是再亲近些,可能会压制得更好。”说完,谢辞便要亲上来。     萧慕寻用手挡住了他的唇:“别闹。”     谢辞轻轻舔了一下,温润的指腹,让人流连:“真甜。”     心脏像是春光一般炸开,萧慕寻的耳根爬满了红晕,连手指也不放过!     “咳咳!”     听到这声音,萧慕寻才瞧见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门被打开了。     莫钧青和顾星河站在外面,一想起刚才的画面被两人看了去,萧慕寻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师……师尊。”     他眼神微闪,又故意岔开话题,对莫钧青说道:“师侄,你来帮谢辞瞧瞧,他体内混沌珠暴动。”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解释给谁听?     莫钧青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反正他盼着两人早点在一起呢,两情相悦就是甜啊!     莫钧青用灵气探入谢辞体内,替他瞧了瞧,才发现了其中古怪。     什么混沌珠暴动?明明一点儿事都没有!     谢辞挑眉,立马和莫钧青交换眼神。     若在这里的医修是冯川,早就把谢辞的情况告诉给萧慕寻了——这家伙是装的!     可莫钧青不一样,他知道这两人在一起多么艰难。在两人闹误会的时候,莫钧青比任何人都着急。现在两人好着呢,他自然不会多嘴。     莫钧青装模作样的收回了手,沉声道:“的确有暴动的异象,小师叔还是多照顾些为好。”     得了莫钧青的话,谢辞则装得更像了。     “寻儿……你听到了?别赶我回九幽,我现在离不开你。”     莫钧青都腹诽了老半天,太无耻了,为了讨甜头,九幽的魔君竟然连脸都不要了!     萧慕寻:“我也是因为季剑清念了老半天,在你这里提了一句。现在你的身体这样子,我怎么忍心?”     看到这一幕,顾星河不由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不开心三个字都要写满整张脸了。     莫钧青这才想起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不由轻咳了声:“小师叔,我来为你探探脉。”     萧慕寻:“平日不都是冯川吗?”     莫钧青:“冯川回去继承医修联盟了。”     萧慕寻:“!!!”     这口气怎么如此随便,活脱脱的像是继承家产的口吻!     他伸出了手,让莫钧青探脉。     等过了一段时间,莫钧青才朝顾星河点了点头:“小师叔差不多已经没事了。”     不过保险起见,莫钧青又给了一颗丹药,喂萧慕寻服下。     这里没他什么事儿了,莫钧青才离开了这里。     竹屋里安静极了,只剩下他们三人,静得连外面的清风吹拂竹叶拍打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明面上无波无澜,底下却暗潮汹涌。     顾星河:“我有事跟我徒儿说,魔君是不是该离开了?”     谢辞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为之一变:“他也是我的道侣。”     几番生死不离,顾星河与天衍宗已经默认,可谢辞这嚣张到理直气壮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讨打。     “这里是天衍宗。”     “那又怎样?”     顾星河:“你要撒野,就滚回你的九幽去。”     谢辞把萧慕寻抱在怀中:“把我的道侣还我,以为我稀罕在这里待。”     张口一个道侣,闭口一个道侣,生怕别人不知道。     顾星河是真觉得谢辞忒嚣张了,尤其是被阿寻亲口承认后!     看这两人的阵仗,处在中间的萧慕寻只感觉冷汗涔涔。两人不知怎的说到了他受伤的事,一个接着一个的拿出了好东西。     顾星河拿出了玉瓶:“阿寻,这是万年石乳,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谢辞挑眉:“这是我从九幽宝库里拿来的虚灵液,万年石乳算什么?我的东西上云六洲绝对没有。”     九幽特产嘛!     萧慕寻如临大敌:“你们也听到莫钧青说的话了,我的伤已经好了!”     哪知道莫钧青只是守在外面,根本就没走远。     一听这话,连忙朝竹屋里面喊:“小师叔,我只是说你的伤不打紧了,再养几天也无妨的。我这儿还有个……”     萧慕寻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你就别添乱了!”     师尊和谢辞二人都应付不过来,莫钧青还要再送?     幸亏他养伤开始,就一直住在临曲崖,天衍宗其他人想来拜访都拜访不了,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过来。     现在可好,这收礼都是收双份的。     萧慕寻悻悻的将谢辞和顾星河的东西收入乾坤袋里,有气无力的说:“多谢你们。”     见他收下,两人的脸色稍霁。     萧慕寻:“师尊,谢辞不是外人,若不是天衍宗内部的事,不如直说?”     萧慕寻都这么说了,顾星河也没办法,谁让他们这一脉都是一根筋的徒弟控。     “我找到恢复七星镜的办法了。”     萧慕寻手指微微发颤,这么说……明霄有救了?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结局     从医修联盟到碧岭秘境, 如此曲折,不过是想救回祝明霄罢了。     纵然萧慕寻抢回了七星镜,可七星镜被消耗了过多的清净之力, 如星海般的镜面现如今黯淡无光, 摸上去犹如凹凸不平的石子。     这样的七星镜,已经无法再送祝明霄转世了。     原本以为没了希望,顾星河的话却带来一线生机。     顾星河:“我之前听祝旭说, 你吸足了月淮城蕴星池的水灵气?”     萧慕寻点头, 现在蕴星池的水灵气都在他体内,在金丹前都无法动用。     顾星河:“月淮城的水莲子长在蕴星池内, 而采摘水莲子时, 也受不得半点污染,必得纯净水灵根的人去采摘才行。”     这些事历历在目,萧慕寻不会忘记。毕竟当初采摘水莲子时,便是他亲自去的。    “这些和七星镜有何关系?”     顾星河:“冯川离去时曾告诉过我, 当初医修联盟和月淮城结盟, 就是为了蕴星池。”     萧慕寻立马反应过来:“蕴星池和七星镜有关联?”     顾星河:“我已得知摆放七星镜的玉台下有一池泉水, 当初陆开元就是想将那一池泉水换成蕴星池的水。”     萧慕寻这才恍然大悟, 这大概是他上一世都没有注意过的事。毕竟在他加入医修联盟时, 月淮城和医修联盟都已经结盟许久了。     想来, 上一世医修联盟发展成那样, 也有蕴星池的功劳。     这一世他误打误撞,竟毁了医修联盟的算计。     萧慕寻有些着急:“师尊, 蕴星池的灵气在我体内,我还暂时无法驱使, 能否劳烦师尊帮我?”     顾星河眼中浮现淡淡笑意,他就知道阿寻不会贪图这些。     若是旁人, 知晓了蕴星池如此重要,只怕会把灵气据为己有。     顾星河:“好。”     当顾星河快要动手时,却被谢辞给拦住。他脸色阴沉:“等等,我怎么知道你取出蕴星池的灵气,不会对他有影响?”     这个谢辞,真是和阿寻截然相反。     顾星河皱眉:“是有影响,无非是他突破金丹晚一些。可凭阿寻的资质,也迟早会突破金丹的。”     谢辞被他的话噎住,他一直守着萧慕寻结丹,就是为了早日结为双修道侣。     可恶的顾星河!偏偏想出这种办法!     萧慕寻还喟叹一声:“推迟结丹而已,只要能救回明霄,这都是小事。”     谢辞的气焰瞬间就蔫儿了,顾星河说就是算计,自家道侣说就是识大体。     他听寻儿的。     萧慕寻将七星镜交给了祝明霄,又小心翼翼的扶祝明霄躺在床上。     清风吹动青色的幔帐,将方才那一室香霭吹散。   外面已是深夜,明月浮于竹梢,将清雅的竹屋也铺上一层银霜。     床上祝明霄面颊惨白,他和仙气沾不上边,像只矜贵又傲气的凤凰,在万千荣华里养出来。如此安安静静躺的模样,着实少见。     萧慕寻深深看了他一眼,无法压抑沉痛。     他盘腿坐下:“师尊,开始吧。”     谢辞只得先行离开,便守在竹屋门口。临曲崖种了许多年的竹,仰天望去好似直冲云霄,像是一大片翡翠。     竹叶洒下一大片阴影,连那沙沙声也令人烦躁。     谢辞紧抿着唇,纵然知道祝明霄的死是寻儿心结,也还是忍不住嫉妒。     莫钧青看了他一眼:“堂堂九幽魔君,就心甘情愿当个看门的?”     谢辞哼了声:“天衍宗的掌门首徒不也守在门口吗?”     莫钧青:“……”     还是不要互相伤害了。     与此同时,竹屋内的萧慕寻和顾星河两人都感觉到了难度。蕴星池的灵气并不好炼出,已深深依附于萧慕寻的身体里面。     萧慕寻紧闭着双眼,薄汗已覆满额头。     他穿着单薄的里衣,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胸膛上,又顺着被松垮的衣衫遮去。那微颤的羽睫,无一不显示主人的疼痛。     他刚有丝殷色的唇瓣,此刻也被疼痛折磨得苍白,脆弱得像是被风吹雨打的枝头清棠。     顾星河都有些不忍,想要收回手。     “师尊……”萧慕寻紧咬着牙关,发出痛苦又破碎的声音,“别前功尽弃。”     顾星河只得‘嗯’了声,牵引着灵气,心里五味杂陈。     他觉得自己这个师尊做得真不够称职,总是让阿寻遇到这样的危险。     “……阿寻,谢辞说得对,我去晚了。”顾星河声音沉闷,“我这个师尊当得真不称职。”     萧慕寻哑然:“那师尊觉得怎么样才算称职?”     顾星河认真的想了想:“若我悄悄跟着你一起去,在危险关头现身,一剑劈了萧出云,就不会让你受伤了。”     萧慕寻笑出了声,想起之前顾星河也有一剑劈谢辞的举动。     他性子单纯,像是不染杂质的晶石。     顾星河的确在自责,知晓萧慕寻忧心祝明霄的事,才没日没夜的帮他查阅书卷玉简,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     这是他补偿的方式。     “这次我也无碍,师尊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萧慕寻勾起唇角,心里像是被春风吹拂,送进一股暖意:“有这样的师尊,不知多少人艳羡我呢,谁敢说你不称职?”     顾星河脸色总算不再那么紧绷:“命玉快修复好了,你日后定得戴上!”     萧慕寻:“好好好。”     顾星河:“……”总感觉这宠溺的口吻反了?     两人不再纠结这件事,而是专心致志的分化蕴星池灵气。幸得顾星河内灵气醇厚,一丝犹如轻烟般细微的灵气终于炼化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已阑珊,一片乌云遮蔽了明月,使得屋内的光线便更暗了。     屋外的谢辞也有些着急,忽而听到屋内一声轻吟,似饱含无数喜悦。     ——那是七星镜的灵识。     这是成了?     竹屋内迸发出纯净的白光,瞬间泼染开来,将弥漫的黑夜撕裂。     七星镜吸足了灵气,重新焕发出了生机。清净之力反哺给了祝明霄,床上祝明霄的尸身渐渐变得透明,化作一团白光,慢慢的升腾到半空。     顾星河收回了手,已有几分疲惫。     而祝明霄化成的那团白光,却始终萦绕在萧慕寻周身,似带着万般眷念,不肯离去。     萧慕寻脸色苍白,伸出手指轻触:“明霄……”     那团白光似有意识那样,对萧慕寻态度亲昵,蹭了蹭他的指腹。     萧慕寻的脸上终于沾染笑意:“去吧,我们一定会再见。”     —     十五年后,萧慕寻的修为已稳定到了筑基巅峰。     他刚出关不久,正坐在竹亭里,品着一盏清茶。     万木吐翠,远山云雾缭绕,林海茫茫,天边的阳光都无法渗透进来。曲折的小径幽深处,渐渐走来一人。     “小师叔,今日天衍宗入门大典,你不去瞧瞧?”     萧慕寻连眼睛都没抬:“有什么可瞧的,我徒弟的位置,不是早已定了么。”     他用七星镜送祝明霄转世,在下界十二洲都找了十五年,也没能找到祝明霄的踪迹。连祝旭都坦然面对了,总说让祝明霄做一世凡人也好。     所有人都放弃了,唯独萧慕寻不肯。     “上次托冯前辈帮我找找,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自从传出收徒的流言后,人人都钻破了脑袋,想要成为萧慕寻的首徒。     这不单单只是得到天衍宗的庇护,萧慕寻身后有上云六洲第一修士顾星河、逐渐展露锋芒的萧家、医修联盟新任盟主冯川,还有受了他的恩惠,为他马首是瞻的月淮城。     最重要的是,萧慕寻是魔君谢辞认定的道侣。     几乎是一人,揽尽了天下高阶修士的宠爱与庇护,成为他的首徒,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莫钧青知道萧慕寻最讨厌那些费尽心思要成为他首徒的人,便不再提及此事。莫钧青笑得眼睛都眯弯成一道缝:“我来就是想说这事儿,冯川才发来消息了,小师叔可有兴趣?”     萧慕寻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琥珀色的茶水差点溢出茶盏:“说了什么?”     “冯川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知晓祝明霄的下落,说是在下界十二洲。”莫钧青嚷嚷起来,“当年医修联盟损失惨重,现在冯川抠门得很,根本不肯拿七星镜出来,也就小师叔你才请得动他了。”     萧慕寻立马起身:“具体位置。”     莫钧青摸了摸下巴:“今日倒是有几个少年,都是十五岁,还来自下界十二洲,冯川说七星镜的卜测显示在……”     他尚未说完,萧慕寻便御风而去。     那一身蓝衣飘飘,卷起翩翩竹叶,林中飞鸟也全数惊飞,看样子着急得不行。     望着他的背影,莫钧青才松了口气。     总算请动了!     谢辞前些日子回了九幽,莫钧青就觉得奇了怪了,除了小师叔闭关的日子,谢辞总是腻着他,不肯回九幽。而偏偏前些日子,无波无澜的,谢辞怎么就突然回去了呢?     直到昨日谢辞找到他,莫钧青才知晓谢辞的目的,敢情是看到小师祖离金丹只有一线之隔,要当众宣誓所有权了。     这也是谢辞的性子,非要闹到众人皆知,谁也不敢再打小师祖的主意。     莫钧青暗暗骂道,这个谢辞,真像只圈地盘的野兽!     为此莫钧青还不得不模糊了冯川的传讯,他至今都未算出祝明霄在何处……     莫钧青返回自己的洞府,遥遥望着天衍宗主峰的入门大典。那巍峨高耸的重山,好似萦绕着云雾,看着犹如仙境。     莫钧青笑眯眯的摸着胡须:“看来天衍宗要有喜事发生了……”     陈栎清点着一个个玉盒,恨铁不成钢:“师父,九幽怎么送来的这么多灵植!你是不是收了贿赂!”     莫钧青:“……”     —     天衍宗的这一次的入门试炼号称百年来最难,却挡不住天衍宗的威名,仍有众多弟子前来报名。     等三关之后,便只剩下了寥寥百来人。     弟子们小声低语:“这入内门,还须得长老们首肯,或极高的天资,真不知这次能有多少人入得了内门。”     林一斌是这次天资最出众的人,听了这话,不由仰高了头。     他可是难得一见的雷灵根,和祝明霄同源。自从他出生之日起,便被族中给予众望。这次来天衍宗,更是冲着祝明霄一脉去的。他知道祝明霄闭关,也不肯再收徒,不过前些年倒是有听到他的弟子萧慕寻收徒的传闻。     “小声些,怕有些人,还看不起内门的位子。”     “雷灵根又怎么样,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还不是败给了今年的首席。”     此言一出,林一斌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一个整日戴着兜帽,连脸都不敢露的人。说是在下界修炼时,被自己的灵根灼伤了容貌,就这种人,能当首席?     林一斌愤愤的说:“临曲崖真传弟子的位子一定是我的!”     “都十五年了,也没见临曲崖收徒啊,也许今年也不会出现在入门大典上。林师兄,你还是莫要把话说得太满了。”     林一斌:“我可是雷灵根,你们便等着瞧吧!”     这话刚一落下,众人便瞧见上方有一人影,在缥缈云雾的遮拦下,犹如浮云蔽月,美得勾人心弦。     掌门一抬头,便瞧见了萧慕寻的身影。在一身青衫道袍下,显得越发神态清朗。     这么多年都没心思选徒,师弟这是想通了?     待萧慕寻御风而下,站到掌门身侧时,掌门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众人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眉似青山,色若皎月,逆光时身后好似染了昭昭光华,天然夺目。     果真是天下闻名的美人……     庄严的入门大典,此时也带上了几分浮躁。     这也难怪,现在谁不想成为他的弟子?     掌门把这群人的想法摸了个透:“师弟,你今日怎么来的?”     萧慕寻:“自然是为了收徒。”     掌门露出满意的神情,下面弟子们的目光便更加灼热,恨不得夺走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林一斌也浑身振奋,临曲崖的人多年没有出现在入门大典上了,现在却出现在这一届,难道是听闻他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雷灵根,所以才来了?     萧慕寻:“下界十二洲出身的弟子在何处?”     他说这话时动用了灵气,那悦耳的声音如敲冰戛玉般,响彻在大殿内。     众人皆是一愣,几乎不敢直视那艳如海棠的容颜,强大又美丽的事物,总是比普通的事物,能让人心生向往。     下界十二洲出身的修士纷纷出列,萧慕寻扫视了一眼,足有三人。     林一斌错愕:“师叔祖难道不是为了天赋最高的弟子而来吗?”     萧慕寻本在打量着那三个少年,却听到了这话。     “我的首徒之位只配一人,无论他到底天赋如何,皆是我认可的弟子。”     这话令下方弟子艳羡万分,众所周知,现今修真界收徒,都是看天赋,即使师徒传承,也并不是完全不求回报的。     而萧慕寻这番话,竟直接说不看天赋。     他们的心里酸得不像话,不知是谁有幸能碰上这样一个师尊了。     林一斌涨红了脸,想起自己方才的话,不由脸颊生疼,活生生像是被人抽了几巴掌。他在这之前早已宣扬自己是雷灵根,天衍宗的人必定会对他另眼相看,现如今……     林一斌恨不得把说这话的自己捏死。     这话不由惹得那遮掩容貌的少年眼神微闪,抬头看了萧慕寻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很熟悉,又遥不可及。     他的天赋并不好,只有三灵根。若是在下界,也能功成名就。可他自踏上修行路起,便对那高高在上的天衍宗心生向往,仿佛那里有人在等他一样。     他拼尽全力,几乎废了半条命,才以三灵根之资夺得头筹。     直到方才他都在想,天衍宗会不会收他为内门弟子。远远看到萧慕寻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分外遥远,仿佛对方是枝头清雪,山间云月,无法触及。     这分明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的内心何以涌起这种念头?     这种自卑渐渐弥漫于心头,直到萧慕寻站到了他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他再一次抬头,发现对方语气微颤,再没有了之前的高高在上。     “明霄。”     姓明名霄,去了那枷锁似的祝‘姓’,也将他身上月淮城的重压一并去除。     萧慕寻眼眶湿热,他亲自送去转世,十五年未见的挚友,如今已长成了少年模样。     “你可愿做我徒儿?”     明霄的眼底拂过惊愕,不明白为何这天大的好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听到萧慕寻收徒时,且又只是个三灵根,掌门的眼底浮现一分了然。     看来,这就是当年师弟费尽心力送他转世的祝明霄了。     那位矜贵雅致的少城主,掌门如今都还有印象。他和师弟一样身怀异火,又有青玄琴护身,本该是天之骄子才对。     然而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连转世后灵根也从天灵根变成了杂灵根。     掌门轻声说道:“这是天大的好事,还不跪下。”     明霄:“我……”     掌门竟然不阻拦?     这可是真传弟子的位子,掌门不该阻止吗?     瞧他不说话,掌门反而还轻声询问,似乎害怕把他吓到似的:“你可有难言之隐?”     方才严肃的掌门令众弟子都心惊胆颤,可现在就跟变脸似的,对明霄这么温和。     他们更酸了,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萧慕寻呗!     得了他的青睐,连掌门对明霄的态度也变了!     明霄踌躇的说:“我天生体内怀着股异火,此生修行不知还能否进展,我当初修炼时还不慎灼伤了容貌,怎可为真传弟子……”     他眼神微闪,说这话的时候藏满了难堪,害怕天衍宗会嫌弃他。     萧慕寻却丝毫不在意:“抛开这些,我只问你,想不想拜我为师?”     他朝他伸出了手,并未因为听到这些话而面露鄙视。     明霄手指蜷缩,紧紧的盯着他朝他伸出的手看,好似清风暖阳。     “我……想。”他嘴唇嗫嚅,几乎有些哽咽的说出了这句话。     萧慕寻缓缓绽出一个笑容,身上的冰冷气质全都驱散,他像是炫耀似的,朝着掌门说道:“师兄,这是我等了十五年的徒儿。”     三灵根又如何?容貌灼伤又如何?     他既然做了明霄的师尊,便会为他排除万难!     掌门也不由露出笑容:“好好好,今日不仅是师弟收徒,亦是临曲崖收到真传的好日子。”     掌门一方面替他高兴,一方面又忧心了起来。     临曲崖一脉……现在当真变成了一群死徒控了。原本以为顾星河就已经够护短了,现在看师弟这模样,还有超越的趋势。     哎,愁人。     萧慕寻收徒完毕,下面的入门大典自然得继续进行。     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内心酸得要命。谁让人家运气好呢?得了萧慕寻的青睐,他们哪怕是被收作挂名弟子也会欣喜如狂的。     林一斌的脸色尤为难看,他和这个明霄在路上的时候便有冲突,现在他成了真传,而自己就算是内门弟子,见了他也得低头了。     风水轮流转,他更加收敛了气息,再也不敢说话了。     萧慕寻本欲带着人离开,远处忽而传来一个声音——     “这样的好事,怎么不算我一个?”     掌门望向远方:“谢辞?今日是本宗的入门大典,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辞一身玄金衣袍,看着分外有气势。他得了混沌珠,又是九幽魔君,进展得极快,可以说他是金丹第一人也不为过。     萧慕寻同他遥遥相望:“你不是回九幽了吗?”     谢辞没想到今日所谋被人打断,淡淡的瞥了明霄一眼。     算了,了却了寻儿一桩心事。     谢辞略带深意的说:“你是寻儿的弟子,亦是我的弟子。你拜入寻儿门下,日后可得尊师重道。”     谢辞将‘尊师重道’四个字咬得极重。     明霄察觉到了这份占有欲,还有那微不可见的敌意。     听掌门的语气,这位应当就是九幽的魔君了。可他和谢辞并无半点交集,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面。谢辞的防备,令他觉得古怪。     然而谢辞只这一句,便再没有同他说什么了。     自从他出现开始,目光便死死的黏在萧慕寻身上,仿佛这世上能够吸引他注意力的,唯有萧慕寻一人。     身后的季剑清和九幽的几大魔将,喘着粗气喊:“魔君,你且等等我们啊。”     谢辞:“真慢。”     掌门:“这是……?”     谢辞:“结亲之礼,寻儿快要修到金丹了。”     众目睽睽之下告白?     不对,这十五年他就眼巴巴守着萧慕寻呢,怕是早就等不及了吧?     今日的入门大典,天衍宗□□成的长老都到了此地,算是极为隆重。谢辞这番举动,乃是要告诉天下人,他和萧慕寻要成为道侣。     众人的目光令萧慕寻有些耳热:“你那日在萧家已经送过。”     谢辞:“那次是为了解围,如何能算?”     他要给对方最好的。     掌门不由扶额,闹了这么大的阵仗,谢辞这小心思简直昭然若揭,无非是要警告小师弟身边窥觊他的那些人。     他的目光放到了萧慕寻身上,就不知小师弟是怎么想的了。     众人皆把目光放到了萧慕寻的身上,瞧见他耳根微热,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是……害羞了?     萧慕寻方才高高在上的模样还留在众人心中,他就算容貌绝艳,于他们而言也好似触摸不到的云月。现在这一害羞,这层薄雾就消散了,仿佛能坠入手心,为人掌控。     他们不由心热,忽而有些艳羡。     未见到萧慕寻前,他们只觉得是他占了便宜,让九幽魔君如此庇护他。     现在瞧见之后,便觉得分明是九幽占了他们的便宜!如斯美人,又是天衍宗第一天才,金丹指日可待,是谢辞捡到宝了!     掌门满意的笑了起来,今日这入门大典,能见他们两人定亲,也算美事一桩。     几日后,掌门才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徒弟莫钧青被派去了九幽,领着一大批的灵石丹药,美其名曰——给九幽的聘礼。     掌门正在喝茶,初听此话的时候,还问:“……和那日九幽给的比,谁给的多?”     下面的弟子不敢抬头:“……是师叔祖。”     掌门脸色僵了:“谢辞不是把半个九幽都搬来了吗?难不成师弟把咱们天衍宗的积蓄都搬了过去!!!”     弟子哭丧着脸:“不,除了师叔祖以外,还令添了三份。”     掌门:“哪三份?”     弟子一样一样的数:“老祖的,萧家的,医修联盟的。”     他们对于九幽的魔君丢脸这件事,可贼乐见其成!     掌门嘴里的茶都吐了出来:“冯川那个老家伙,医修联盟瞎掺和什么!!!”     —     不过谢辞可不在乎丢不丢脸的事,原本以为萧慕寻离筑基和金丹就只有一线,他结丹后,自己便能如尝所愿了。     哪知道萧慕寻收了徒弟,迟迟不肯闭关,说是要为他炼丹,来压制他体内异火。     谢辞脸上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眼神也日渐幽怨。     在萧慕寻炼丹的这期间,他便负责折磨明霄……哦不,教导他。     谢辞的战斗天赋极高,有他在,明霄日日都被打得一败涂地,身上受了许多伤,却不吭一声。     陈栎有时想阻止,还被别人拦住:“你都不知道有魔君教导是多么大的幸运,我们这些剑修都眼巴巴的望着呢,你竟然还想阻止?”     陈栎:“可是他每日都受伤……”     “又没打死,剑修缺的就是临战经验,谁让那小子好死不死的选了剑修这条路?”     听到这里,陈栎也不想管了。     谢辞虽然有心使坏,到底没下重手,在某一次战斗中,明霄竟领悟突破。     要知道三灵根修行极难,能在战斗中突破,可见这是多大的机遇。     等萧慕寻出关,将丹药交给了明霄,终于才放下心。     又三年,萧慕寻终究选择闭关。他虽然有心压制修为,想在明霄最关键的时期陪着他,但到底是单水灵根,呼吸都在增长灵气,无法压抑了。     他闭关冲击金丹,是上云六洲年纪最小的金丹修士。     人人都面露担心,害怕萧慕寻度不过,会坏在心境上。      在他闭关的第三百天,天边异象丛生,四面八方的水灵气不断聚集于临曲崖,众人才知晓他结丹成功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掌门不由松了口气。     他拿水的手微微发颤:“有师弟在,就算师叔飞升,天衍宗亦有人庇护了。”     想起这些年天衍宗的变化,还有日渐衰落的医修联盟,掌门不由感到后怕。     收萧慕寻入天衍宗,这大概是他那不靠谱的师叔,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     谢辞和萧慕寻的双修大典已经准备多时了,只等他结丹了。     这一次的双修大典极为隆重,不仅仅是恭贺两人结为双修道侣,还是萧慕寻的结丹大典。     钟声悠远,三声而止。     今日艳阳炫目,粉艳的桃花含苞吐萼,被微风一卷,卷起一片活色生香。纷纷扬扬的花瓣好似饱含着春光,在这片美景下炸裂开来。     远山巍峨,漫林碧透,几座大山天衍宗围绕其中,美得犹如一幅画卷。   这古老的苍色,亘古未变。     萧慕寻和谢辞一步步走向上方祭台,将酒水撒在地上——今日之喜,昭告天地。     顾星河纵然不喜谢辞,看到萧慕寻嘴角的笑容,也不禁面露欢喜:“至此以后,你们便是道侣,往后须得互相扶持,同证大道。”     下方众人纷纷恭贺,心道有萧慕寻在,这下上云六洲该平静几百年了吧。     此跪拜之礼后,便是礼成。     萧慕寻刚要跪地,却听身侧的谢辞道了句:“且慢。”     萧慕寻转过身,眼露疑惑。     谢辞将生死契的玉片拿出,在这些年中,他已经将生死契的玉片修复。那日被萧慕寻亲手破坏的生死契,如今也恢复如初。     萧慕寻:“这……”     谢辞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不愿意么?”     萧慕寻眼底绽出笑靥:“怎会?乐意之至。”     他只是惊讶,自己亲手捏碎的东西,竟然恢复如初了。     萧月明那日给谢辞种下生死契,不过是把谢辞当做一个工具,让他保护萧慕寻。萧慕寻犹记得谢辞来找自己的那天夜里,为表忠心,他亲手摘下了嵇文斌的人头。     缘起生死契,如今亦该如此。     两人纷纷逼出一滴心头血,滴在那片玉片上,如此才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曾经破损的玉片重新散发光芒,他们不必跪拜天地,这便是最好的见证。     两道光芒分别落入两人体内,重新结契而成。     谢辞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内心充满了温暖。     至喜欢他起,这世间万物都像是汹涌炸裂的春色,争先恐后的涌入了内心。至此以后,黑暗的世界里开满了花,山间之清风,天际之明月,都变成了猛烈的欢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