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在下[穿书]》作者:v紫月狸v 文案 原名《我从坟墓爬出来后》,仙侠修真+穿书+师徒年下,欢迎入坑~ 殷栗纵横仙界万年,却因为寿辰这天徒弟送的一本书,穿到了一个见鬼的地方,重生在一个入土多年的老妖怪身上。 “本尊天不怕地不怕。”殷栗坐在棺材板上,看着舞刀弄剑围过来的一群人,如是说道。 殷天尊确实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对一个人没辙。 殷栗:“卧槽?傻徒弟为什么也跟过来了?而且身份似乎比他还流弊?” 徒弟:“过来宠着您啊。”(阴森一笑) 殷栗:“……” 师尊面前小白兔师尊后面大灰狼的装乖徒弟X看似邪魅实际略有沙雕的高武力师尊 感谢阿秋大大的手绘封面!炒鸡喜欢! 作者还在磨练文笔中,欢迎大家多多留评,爱你们。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殷栗、陆渊 ┃ 配角:各种沙雕 ┃ 其它: 第1章 殷仙尊 寒潭深处的洞穴中,温度滴水成冰,长且漆黑的洞壁都结了白色的霜,一簇簇冰晶也肆意生长着。 四周用灵力打上了数十张净魂符,阴气森森的法阵呈圆形埋伏在其下,洞壁两侧呈现半包拢的模样,易进难出,俨然是一个天然的墓穴。 外来的风穿堂一般地掠过洞穴内,风声被扯的细长就像是婴孩的啼哭声,无端令人毛骨悚然,被风融化的雪水缓慢往下滴落,落在了洞穴内正中央的一方玉棺上。 玉棺通体呈碧色绝非凡品,让整个墓穴内结冰的寒气,便是从这玉棺中散发出来的,四周的寂静使得水滴玉棺的清脆滴答声越发明显。 玉棺内的人面容被玉色模糊掩盖,让人看不清楚,但见棺材上雕刻的繁琐花纹,还有可保尸体万年不腐的法阵,足以见躺在里面的人身份不容小觑。 一阵悉数的脚步声从远处逐渐接近,十个身穿黑袍玉带的修士从寒潭内进来,为首带队的人面容苍老,正阴沉着脸,面容肃穆。 后面几个年纪轻轻的胆子大些正低声交谈着,“今日怎么会让吴缘师父带我们到这里来?平日里不是说不让进的吗?” “这里埋着的是老祖宗,自然不让进来,瞧瞧这法阵,哪里是平常人能够见到的?” “老祖宗为何会封印在此处?” “听闻老祖在世的时候,可是修真界顶天立地的人物,可最后居然走火入魔死了,为了压制老祖的尸体,这些法阵也都是连日倾尽全派财宝才做出来的……” “你们两个!”带队的吴缘见后面声音越来越大,一掌挥过去封了两人的嘴,冷声道,“老祖岂是你们可以妄言的,快闭嘴跟上!” 这一声斥喝之后,众弟子果然安静了许多,转而都到了墓穴内室。吴缘打开封印禁制,立在棺材旁边,手心冷汗涔涔。 今日他倏然察觉到寒潭墓地有异动,顾不得其他,连忙带着几个弟子前来查看,原以为是不对付的那些个宗门想闯入老祖墓穴,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他围着玉棺环伺一圈,心中却不免有些唏嘘,转眼老祖已经殒殁三百年了,曾经的天纵奇才,如今也只是这棺中一具尸体而已。 想起老祖在世时走火入魔的惨状,吴缘一时背脊发凉,这样恐怖的男人,不论是生是死,还是一辈子都禁锢在墓穴才好。 在确认了整个墓穴内并无异常,吴缘正要带着弟子们出去的时候,一声不舒服的闷哼声,却突然打破了周围的死寂。 众人惊诧回首,只见原本死寂的玉棺不断振动起来,灵气疯狂从内往外膨胀,几乎浓郁到接近实体。 弟子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下都乱了手脚,“师、师父!这是——” 吴缘当即甩袖,揽着众弟子往后退到墓穴边,“镇定!”嘴上这么说着,他心里却也战战兢兢起来,凝视着玉棺,心中不断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了? 灵气从玉棺中涌动出来后,不断凝聚在玉棺之上,四周的的寒霜冰柱也飞速消融起来,一时间,竟然有着玉石碰撞的声音。不少冰柱瞬间化为齑粉被裹挟着往玉棺上飞去,冰晶在几缕幽暗的光线下折射着光辉,照的漆黑的墓穴瞬间亮如白昼。 “砰————”的一声巨响后,灵气停止转动,一人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自半空中落坐在玉棺上,紧闭眉眼,灵力和冰晶围绕着他白底黑纹的衣袖打转,似眷恋着这人的全部。 男人皮肤苍白如纸,眉眼蔚然而深秀,长眉入鬓,眼尾一抹酡红,唇浅淡且薄,却自带一股风流气韵。长及后腰的乌发被一根雪色缎带束起,几缕垂落脸颊旁边,添了几分恣睢肆意之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有生机却又无比完美的傀儡人。 吴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原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否则怎会看到老祖宗坐在玉棺上,但却在发现对方眼睫轻颤的时候,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地上。其他弟子也纷纷下跪,这是来源于血脉的恐惧,亦是对至尊至强者压制实力的怯弱。 玉棺上坐着的殷栗头很疼,他原以为是前几日自己一万岁诞辰的时候,多喝了几杯琼浆玉液,仔细想想,却好像是被自己那个不肖徒弟陆渊所赠的贺礼给吸了进去。 他捂着脑袋晕晕乎乎的起身,刚刚睁开眼睛,就听见一片跪拜声音。十个黑袍玉带的修士跪倒在地,为首者面容苍白,见到他就跟见到鬼一样,从牙缝挤出两个字,“……老祖。” 吴缘现在很惶恐,老祖破棺而出了。 他偷偷抬眼看向殷栗,见对方眼中闪着红芒,当下内心叫苦不迭。 老祖当初是走火入魔而死,如今复活,不知道又要做乱什么,他方才已捏碎了玉简联系宗主,今日,必须将老祖重新封印回玉棺中! 话虽如此,但吴缘的膝盖却一点都抬不起来,不论过了多少年,老祖恐怖的威压还是无人能敌。 殷栗眼下这具身体,因为常年躺着,面部早已僵硬,如今瘫着一张脸,在震惊之下眼神更显得凶煞,底下跪着的弟子们抖的更厉害了。 殷栗无暇顾及那么多,脑内不断思考着,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疯狂在识海涌动过来,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涌,使得面容越发阴沉,威压更甚。 这具身体不是他的,或许应该说,是徒弟所赠的那本书中的。 原主和殷栗同名同姓,是个天之骄子,但性格自幼就有些孤僻暴戾,在开创门派衡坤宗不久后醉心修炼,然后就走火入魔死了。 值得一提的是,原主当年走火入魔之时造了不少杀孽,叫上一声魔头绝对不过分,如今已经死了三百年,只因自己穿越过来,才占用了原主的身体。 殷栗心下冷哼一声,梳理完前因后果之后,便走下来想要拉起那个看似是领头人的吴缘,询问下三百年后的现在时。 怎料他才刚刚抓住对方的袖子,吴缘就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 狂风瞬间从殷栗手中射去,吴缘霎时被打飞到了五十米外的洞壁上,还顺带穿过数十个冰柱,正贴在墙上,止不住地往下呕血。 “师父!!”小弟子们见状立马飞过去,见此惨状,眦目欲裂,虽然嘴上不敢,但眼神却都带着压抑地愤怒看着殷栗。 殷栗惊了,自己已修炼万年之久,怎会压制不住力量? 他满脸困惑地走到吴缘跟前,想要伸手帮忙把这人从墙上拉下来,但那些弟子们立刻对他怒目而视,他只能讪讪地收回手。 看着弟子们忙前忙后的,为了表示关心,殷栗不忘添上一句,“抠的下来吗?” 这一句可以说干哑晦涩到了极点,就像是老旧风箱里面的木锯不断摩擦着,身体太久没有说话,灵气虽然不断运转,但其他地方还需要慢慢适应。 弟子们看着殷栗说话,只见他虽然面容俊朗,但语气阴沉,神态也晦涩,总觉得阴恻恻的,现在还对着他们师父说风凉话,着实令人胆寒。 几个年纪小的一时没忍住,居然扭过头哭了起来,想来小小年纪原以为只是跟师父来一次墓穴,谁能想到居然还把魔头放出来了。 殷栗看着几个不停抽噎的少年,默默地转过头去,回到玉棺前自我反省,他长的有那么可怕吗?虽然从不在意自己容貌,但昔日的修真界,谁不管他殷栗唤作一声俊美无铸殷仙尊,他摸着下巴自我打量,倏然手就顿住了,这下巴似乎比自己的略瘦一些…… 他诧异低头,玉棺上清清楚楚倒映了他的面容,黑发白肤,五官精致,双眼中有着红芒流动,脸颊略有些消瘦,气质阴翳,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样……和他原本的样子有些相像,但,比他更精致了几分,若说殷栗的容貌是傲骨寒松,那这幅身体的容貌,就是高岭之花,绝对完美。 他注视着身体的容貌,眼神却越发古怪,原主与自己长得十分相像,可像就像,却偏要在自己那张脸上升级。 殷栗坐回玉棺上叹气,正琢磨着该怎么从这该死的书里面出去的时候,一支长箭突然射了过来,插入石壁中,入石三分。 一队人马从墓穴口进来,为首的正是衡坤宗现任宗主林南盛。来人中年男子的样貌,须发却皆白,看着一身正气,手握长弓,气势汹汹地对准了他,“弟子林南盛,特来封印老祖!” 林南盛身后的众人赫然也是衡坤宗的长老级别人物,随着林南盛一声令下,都抽出武器对准了殷栗。 殷栗愣了愣之后,心中哑然失笑,但面上却变成了一个狞笑,配合上他发红的双目,众人心中都敲起了鼓。 昔日殷栗的实力,和走火入魔之后的惨剧,年轻一派不了解,但他们可是都见过的。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殷栗坐在玉棺上扭了扭脖子,双目的战意也被激发了出来。 也好,就当是活动活动身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神仙下凡[古穿今]》已经开坑啦,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戳专栏食用哦~ 小狐狸夏凡凡修炼千年,终于看破红尘,得道成仙。然而在飞升之际,却突然被一道天雷劈回了人界。 这没飞升成功咋还降级了呢? 被劈回来的夏凡凡看着自己雪白毛茸茸的身体,陷入了自我怀疑。 直到,他被一个男人抱了起来。 越东:“哪里来的萨摩耶?” 夏凡凡:……你才萨摩耶!你全家都是萨摩耶! 等等!这个人怎么越看越像他未化形之前的那个倒霉主人啊…… —— 越影帝捡回了一只小奶狗之后,就开启了吸狗日常,微博上出现最多的就是一只颜值逆天的白团子,一天不炫耀都觉得不得劲儿。 后来有一天粉丝们突然发现,总是兢兢业业晒狗的越影帝,竟然一个月没有炫狗了! 粉丝们哭嚎猜测,是不是小白出事了。 结果当天晚上影帝就发了一条微博。 “以后炫他。[配图]” 照片上是一个神仙颜值的男生,那仙仙儿的气质莫名的和影帝家的小白重合。 粉丝:“!!!偶像,咱得讲道理!就算小白真的不在了,咱也不能找个人来当替身啊!” 越东:“……” 颜值逆天大可爱受×炫妻狂魔影帝攻 第2章 衡坤宗 殷栗,修真界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实力深不可测。 当年魔界来仙界做乱,便是由他率领诸仙君镇压,最后以一己之力,斩杀了魔尊的头颅,自那时起便已问鼎整个仙界,被封为殷仙尊,堪称三界第一人。 他从修炼至今一直顺风顺水,从战斗经验上来说,作为仙尊的殷栗,即使变成了毫无灵力之人,想要镇压几个恶兽,恐怕也不在话下。 林南盛的箭矢上明显带了毒,见殷栗躲过,咬咬牙,立马十发连射出去,却在还没有触及殷栗的时候,箭矢就被大力弹飞,折断在地上。 其他长老依次包围着殷栗,左右一起攻上,势必要将魔头封印回去。刀刃相击迸发出玉石之声和火光来,却也被一股强有力的灵力直接弹开来了。 侧目望去,魔头老祖坐在玉棺上脸色不变,身形也未动,双目冰冷,注视着他们如同看待蝼蚁一般,就单单坐在那里,就是一座不可僭越的大山。 殷栗有些疲惫了,但现在好歹是在和人家对决,总得拿出些样子来,但实力阶层不一样,他又能如何,单单看着面前还要接二连三送上来的人,他就忍不住想要打个哈欠。 初来乍到,他对原主这个身体也不算太熟悉,还是不要真伤了人造杀孽比较好,所以便在指尖凝聚了一点灵力罩住了众人,自己面上深沉,内心犯困。 林南盛见无论如何都破不开殷栗的屏障,发了狠心,划破掌心后浓郁的鲜血流窜而出,箭矢就像是活的,疯狂地汲取着他的鲜血,整把弓箭霎时间漆黑一片。 一箭射出后,带动的灵力都不在少数,箭尾划出红色的光芒,直破屏障。 这一箭是殷栗没有料到的,血腥味狂涌地破开屏障后,直接朝他胸**来,箭气浩然却也凶煞。 殷栗眼中带着一丝笑意抬手,总算有个稍微能看的了,在箭矢即将射入之时,他掌心用力,以灵力相抵,硬生生把箭矢化成了两半。 “噗————”这箭和林南盛神魂相联,断裂之后,林南盛当即喷出一口心头血来,在地上狂呕不已,其余众人皆在方才被屏障所反弹,一时间,地上都是伤员。 殷栗顿了顿,默默地收回了手。 起身背着手缓缓走向林南盛的位置,其余人见到他走过来,挪都挪的更快了,唯恐避之不及,自发给他清出一条道路。 殷栗直至林南盛的面前,这人刚呕出一口心头血,两眼昏花,看着魔头老祖像自己走过来,心里直觉得凄凉。 封印不了老祖反而将人放了出来,他要如何向宗内弟子交待?难道今日就是他林南盛的忌日了吗? 林南盛心头梗着一口气,眼睁睁看着殷栗那双黑靴立在他身侧。 “你就是衡坤宗的现任宗主?”殷栗微微靠近了些,尽量用亲切的语气问。 林南盛见老祖那张在阴影中绷紧的神态和阴冷的气质,唇嗫嚅了两番,“我……是……噗————”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才醒一个时辰不到,晕掉两个人,殷栗讪讪地收回了原本想要掐掐林南盛人中的手。 他方才靠近林南盛的时候,偌大的白底黑纹袍盖住了两人,这回一后退,便露出了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林南盛。 众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几个年纪小的再也忍不住了,压抑着恐惧说道:“林宗主这是……难道……” “老祖居然把林宗主的灵力吸干了呜呜呜————” “宗主死了我们衡坤宗怎么办啊呜呜呜————” 乱七八糟的呜咽声、抽泣声,还有压抑恐惧的牙关战栗声不断从周围传过来,搅和着殷栗脑仁子生疼。头痛的他干脆一掌气力拍在一根石柱上,原本是五人环抱才能抱住的石柱,却瞬间化为了齑粉,整个寒潭墓穴都抖了三抖。 殷栗头疼得越厉害,眼中凶煞的红色光芒就越发显眼,盈盈转动着,若血月临世,投射出满目的血流漂杵,“都别吵。” 所有人一瞬间都被震惊的没了声音,几个长老思绪更加冗杂,原本以为老祖被封印三百年,肉身力量理应消散不少,现在看来,却没有消散,甚至更甚从前。 眼见宗主已经昏迷不醒了,想到今日衡坤宗内的事情,几个长老对视一眼后,都纷纷咬咬牙站起来,跪倒在殷栗的脚边,一齐叩首,“弟子恭迎殷老祖归位!!!” 偌大的寒潭墓穴中,寒风刺骨凛冽,墓穴中央处,众人齐声跪拜一俊朗青年。 青年眉眼精致好看,朗朗如日月入怀,但神情却紧绷,可怕的紧,更别提他一身阴气,让人罔顾了他的容貌,其余人被威压和气势所慑只会在他脚下颤抖跪拜,俯首称臣。 殷栗立在正中扳着脸,一副桀骜不羁,蔑视一切凡夫俗子的模样,脑袋内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忍不住胸中腹诽。 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要杀要剐的,如今怎又都跪了下来?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做惯了高高在上的仙尊,这种情况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殷栗冷漠地从鼻子里面“嗯”了一声,便被衡坤宗众弟子稀里糊涂地迎接回了衡坤宗。 想要出寒潭墓穴,就要直接破开寒潭之水。 整个墓穴实际是建立在地下的,寒潭水覆盖在其上,缓缓流动就带动了整个墓穴的空气流通,原本是还要解开禁制才能出去。 几个长老带着殷栗站在寒潭之下,此时吴缘也醒了过来,正要慢慢解开复杂的禁制的时候,却听见殷栗问了一句,“出口是这里吗?” 他低头专注地解着禁制,胡乱点了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蠢货,连忙抬起头对着殷栗喊道:“殷老祖,禁制不是解开的话,会有万箭穿心的机关!” 他原本就是刚刚爬起来,这一声大喊,当下就咳嗽不停,被寒潭的水声搅和的殷栗一个字没听见。 殷栗转脸看着吴缘嘴巴一张一合不停说着什么,奇怪地挑眉,手上动作却也没停,直接从指尖朝外注入灵力,‘嘎巴’一声,出口出现了。 吴缘目瞪口呆,转过脸看着几位长老,长老们却也眼神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他只得把心放回肚子里面。 出口外就是寒潭的一处悬崖,往日都得御剑飞到对岸,殷栗直接一拍手,水便自发地涌动了上来,他一脚踩上去,水就凝成了冰,直接成了冰路直达对岸。 殷栗为了显示自己和蔼可亲,还不忘对着吴缘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什么?” 吴缘摸着自己受惊过度都小心脏,踩在冰路上的脚几乎站不稳,只能喃喃地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心中自忖,老祖,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走出寒潭墓穴之后,此处其实就是衡坤宗后山禁地的一处山顶。后山常年冰雪萦绕,寒风从骨缝子里面钻入,从山顶往下飞行,就能发现越往下走温度越高,在半山腰就是盈盈浮动的春色,在山顶环伺,更是能将整个衡坤宗收入眼底。 衡坤宗位于一处险峻山脉上,除去拥有寒潭墓穴的后山禁地,一共有五峰,每峰一个长老。其中一个自然是主峰,由掌门所居,门派位置整体虽然略显偏僻,但就是这险峻之处,灵气才更为充足,后山之下,更有一截灵脉,绝对算得上得天独厚的修炼宝地。 殷栗边打量着衡坤宗的一切,边听身边的吴缘叙说了一些衡坤宗和修真界这些年的近况,心里难免有些唏嘘。 在殷栗的世界中,修真界自然也是他飞升前一家独大,如今在这本书内的修真界则是百家争鸣,门派众多。 衡坤宗在刚刚由原主创立的时候,算得上修真界内门派前三,但自原主走火入魔大开杀戒之后,则立马显示出颓态,现在早就是吊车尾的状态了。 如今的衡坤宗,高不成低不就,比不上前十的门派,就连前五十能不能算上都有些够呛,但若和小门派比,好歹也是曾经辉煌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小门派却也没有出过一个走火入魔的老祖败坏了名声。 不管怎么说,衡坤宗已经是处在一个尴尬到了极点的位置,宛若覆巢破卵,岌岌可危。 行至主峰殿内,早就得道消息的诸位内门弟子和其他长老和主事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见殷栗踏空凌云而来,更是一个个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被这位据说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殷老祖生吞活剥了。 数百人齐声跪拜的场景还是有些壮观,殷栗被迎到了正中的一方雕龙纹云楠木椅上。 此时正值金秋,虽然说修真界内无岁月,但树木可是依旧按着季节更替,主殿外偌大的梧桐树叶子发黄发红纷纷撒下落叶来,天地清明,一派舒畅的气息。 倏然让殷栗想起了自己在数年前,收下唯一的徒弟陆渊的时候,也是正值金秋,红叶似火。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第3章 强盗行为 陆渊是殷栗唯一的徒弟,他原本就不喜欢别人吵闹,所以多年以来并未收徒,只在飞升之后,恍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有一个徒弟。 殷仙尊大臂一振,自然有成千上万的修仙者前赴后继地赶着来当徒弟,险些踏破殷栗仙府门槛。 其他仙尊收徒的目的多样,大都为了壮大势力,联络其他世家,或者想要人继承衣钵。殷栗却从一堆目的里面找不出来一个,最终只能想着,随缘就好了,相当佛系,谁能想到最后就遇见了陆渊。 那时候的陆渊衣衫褴褛,不过才将将到他腰的位置,还是个稚童,小手小脚,一双眼睛清亮。黑发黑瞳的脸上虽然脏污,但也看得出来是个小金童,不过因为身份问题,人人抗拒陆渊。 按殷栗的身份,于情于理,原本都不应该插手这件事情,但事情总会出乎人的意料。 那时旭日初升,陆渊那小孩一人站在枫叶下,头上落满了火红的叶子,年纪虽小却就像是个木雕一样,一动不动,手脚腕处都被铁链子禁锢着,上面有着繁复的禁制,只要一使用灵力就会反弹到肉|体上。 陆渊手脚处都有红肿,想来已经试了上百遍,一夜没睡。已经干涸的血迹从孩童娇嫩的皮肤下渗透出来,惨不忍睹,但陆渊却一声不吭,一声痛都不曾喊过。 陆渊见到别人的眼神看过来,就先瞪视一眼,接着又立刻蹲下去把头埋在膝盖处,活像一个有点儿胆气又怂的小刺猬。 殷栗看了陆渊许久,陆渊胆子也大,见殷栗并没有做什么,就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瞪着他,孩童的脸上还有婴儿肥,自然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不知道是哪里触及了殷栗的神经,他倏然就觉得陆渊合了眼缘,站在陆渊面前,直接用灵力振开了他身上的枷锁,把怔忪出神的陆渊抱在怀里,便收了他当徒弟。 往后的日子,自然就是在仙界生活,从前总是一个人的殷栗,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还是人人厌弃的小尾巴。 殷栗自己懒散惯了,除去必要的功课教导,基本上就是对陆渊放养。陆渊倒是也争气,成年不久就筑基成功了,之后反而成了陆渊照顾他。 …… 从这些细碎的往事中回过神来,殷栗心里却有些如鲠在喉。 他原以为陆渊跟自己的关系还不错,好歹算是师徒情谊一场,但到底为何会在自己寿辰这天送了这本诡异的书,却是不得而知了。 殷栗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几个长老扶着半昏不醒的林南盛来了。 林南盛两眼发晕,口中的鲜血还没有吐干净。 如今老祖归位,他们既然封印不了殷栗,自然只能以礼相待。他刚醒来就听说殷栗已经来了主峰,所以半死不死的林宗主,特意让长老们把自己架起来,前来给殷栗行礼。 林南盛性子宁屈不折,一人做事一人当一人担,心中只想着老祖有什么火气朝自己发就行,可别伤了宗门内其他弟子们。 还没走到殷栗的跟前,林南盛便是脚跟子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老祖宽恕,弟子林南盛胆大妄为,老祖若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听着林南盛的话语,弟子和长老们眼眶都红了。吴缘鼻子有些酸,当即也叩首道:“并非全是宗主的错,弟子吴缘不肖,老祖也罚我吧!” 这一下就跟星星之火一般,瞬间衡坤宗的弟子们全都乌泱泱跪下,齐声要和林南盛同进退。 他们战战兢兢地看着坐在主座上的殷栗,只见他面容阴鸷,单手兀自脱腮,冷眼看着众人,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这里变成血海尸山。 然而他们不知道,坐在主座上的殷栗看似霸气,实则心里一直在犯迷糊。 眼见林南盛走来的时候,那颤颤巍巍跟坡脚老大爷似的样子,殷栗心中有些惭愧,本想关心两句,但碍于身份身份,只能稍稍散出一股灵力过去,想替他疗伤。 谁知道还那灵力没有到林南盛身边,那人就直接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让殷栗自己都不由地怀疑起来,这人莫非是被他打傻了? 在反复自省了数次之后,殷栗叹了口气,本想让林南盛站起来,结果所有人都刷啦啦跪下开始求情,搞得他好像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魔头似的。 殷栗单手托腮斜睨着众人,一副霸气侧漏的模样,但心中却忍不住‘啧’了两声,这些人,实在对他太不友好了。 他不过是一时不小心伤了人而已,有必要一个个都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吗?眼下他虽然附身在魔头身上,但从清醒到现在为止可未曾杀过一个人,当真是好冤枉。 等众人都嚎完了,殷栗从主座起身,果不其然看见众人瑟缩的面孔。他有些腻了,干脆把目光投向了殿外,可这番举动落在别人眼中,又成了目中无人的样子。 “本尊,如今已经是再次归位。”殷栗斟酌着语句说道,“在寒潭墓穴内三百年,本尊灵体修炼不断,昔日走火入魔的魔障已经被化解,你们也是为宗门着想,我又怎会怪罪你们。” 他说完之后,走到光线下,向着还在地上叩首的林南盛一甩手,一股子清风就托着林南盛站了起来,连带着周围所有的弟子长老,也被托举站好了。 林南盛感动的涕泪纵横,众人也都擦着眼泪看向正中的殷栗,看来老祖是真的好了,否则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殷栗感知到众人心态上的变化,下意识的露齿一笑,自认为相当和蔼可亲,但忘记自己面部的肌肉依旧僵硬的不成样子,做出的表情有很大偏差。 殷栗的唇色很淡,唇形且薄,一咧开笑容,就露出了森森白牙,看上去就像是意图啖肉的妖魔。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别过了脸,低头叩谢后就急匆匆地退下了。 林南盛原本也被骇的心惊肉跳,但喘了口气之后,想想殷栗确实没有真杀什么人,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下不少,派人扫干净主峰内原本他的洞府就安排殷栗住了下来。 …… 殷栗在衡坤宗内住了一个月,他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却不知道衡坤宗的弟子们这一个月练功和修行都是往死了练,生怕殷栗哪天发疯,抓了他们就去吸干。 弟子们这般日以继夜的修行,以备不时之需,就是为了逃跑的时候,能更快一点。 主峰的洞府是整个衡坤宗内最豪华的,宗门积攒下来的老底都在这里了。雕梁画栋,玉石美器应有尽有,让殷栗都有了一种衡坤宗其实很富的错觉。 要不是他偶然看见宗门还未辟谷的弟子在山下种菜,他几乎都要以为这里是土豪金窝了。 这一个月,殷栗一直在尝试着脱离这具身体,但他与这身体却该死的契合,不论怎么挣脱都无法离开,就像是他本来就属于这里,这里也不是一本书中的世界一样。 殷栗失败数次之后,便也看开了,既来之则安之,日后总会找到回去的办法。 如今占了人家原主的身体用,如果还看着原主的弟子种菜吃就有些说不过去,更别提殷栗还悄悄跟踪了一次,竟发现有时候门内的弟子,还会去把吃不完的菜拿去卖掉…… 虽然弟子们是换了衣服隐姓埋名地卖,但殷栗看了之后浑身不自在,好像卖菜的是他自己一样。 这日,殷栗抓了正忙碌授课的林南盛来,想要问一问究竟。 洞府内阴气森森,殷栗黑脸,林南盛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我问你,衡坤宗很穷吗?”殷栗让人起来后,便单刀直入,直接问了出来。 林南盛刚被赐座,手上的茶呷了一半,就听见自家老祖这句话,一时惊得呛了起来,“咳咳咳——老祖咳咳——你说什么?” 他面上涨红,眼神却震惊不已,里面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知道了?!’ 殷栗暗忖,合着林南盛以为自己瞒了他很久…… 半靠在织金软塌上,殷栗半眯起眼睛,因为窗外的阳光太大没有拉帘子。 林南盛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只以为是老祖动怒了,连忙跟倒豆子一样一五一十地说了个干净。 原来衡坤宗有个死对头,乃是从第一宗门剑宗脱离出来的仙重门。 这门派主修剑道,从剑宗分裂出来的原因就是因为受不了剑宗强迫弟子修的无情道,无情道断情断爱堪比佛门。 而自脱离剑宗之后,仙重门上至弟子,下至长老,就跟发了疯一样四处找人挑战。 这是一个门派快速崛起的方法之一,门派互相比试,比试赢的一方既能获得声望,还可以拿走败者的钱财,壮大门派。 衡坤宗很不幸,第一个被仙重门给挑战了,这一挑战不要紧,但是衡坤宗弟子不服,擂台就打了数次。早就空有躯壳的衡坤宗自然打不过仙重门,最后的结果就是越来越穷,越来越衰败,如今强撑着一副面子而已。 殷栗听完,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忍不住吐槽,这哪里是门派间的比斗,分明就是强盗行为。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看……作者又躺回了棺材并盖上了棺材板…… 第4章 陆渊 苍山,为此处修真界的一处极寒之地,声名鹊起的仙重门便是坐落于此。 和衡坤宗这种地处平原四季如春的宗门不同,仙重门之所以将宗门建在苍山这般环境险恶之地,多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之前与其他门派的种种过节。这里虽环境险恶,但却易守难攻,实在是宗门选址的绝佳位置。 整个苍山常年积雪环绕,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派深沉的雪色,苍山之巅连着周围的群山皆高耸入云,似乎伸手可摘星辰。 寒风呼啸而过,裹挟着雪花到了苍山之巅一处峡谷中间,此处为最寒冷的地方,滴水成冰都不足以形容,没有几层灵力护体,擅自入内,恐怕只能变成一座冰雕了。 而在此处的峡谷之内,一座大殿坐落其中,层楼叠榭,碧瓦朱檐,精致华美的殿身,一切都是真金白银堆积出来的,放置外面绝对有些显得庸俗,但落在这白茫茫的苍山之巅,反而宛若海上明珠熠熠生辉。 几位身着华服的男子倏然从山下的宗门内往这大殿御剑飞来,往日吵闹的仙重门内今日也异常的安静。 仙重门弟子全都躬身而立,朝着苍山之巅叩拜,原因无他,只因仙重门门主沉寂数月的命魂香,重新燃了起来。 待几个男子到达苍山之巅之后,唇色都有些冻的发紫。他们多为元婴期的长老,放在仙重门外也是排得上号的高手,但苍山之巅的寒气还是不能完全抵挡,能在此处居住的,也就只有仙重门门主一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几人中为首的,是一名身穿青衣、长须短髭的儒雅男人,单看样貌,约过而立之年,眉眼严肃不苟言笑,这人正是仙重门的副门主陆木胜,他与门主有血缘关系,算得上门主的叔伯。 陆木胜走在前面,刚想伸出手解开花纹繁琐的殿门禁制,大门便自发向内轰然一声打开,屋内的湿热气息一瞬间扑到殿外,激起一层雾气。 陆木胜眼中一喜,连忙带着众人往内,边走边说:“门主,你醒了?!” 入内后就是一个宽敞的殿厅,殿的温度温暖宜人,比之外面简直堪比春天,但这些都是靠着一个人的灵力运转着的。 殿内正点着八宝鎏金的香炉,檀香和沉香混合的味道正不断扩散在整个殿堂内。一旁有着一张黑檀灵木的茶几,宽且长,隐约的灵气光波在其上浮动着。 黑檀灵木可比寻常檀木稀有数万倍,寻常人得到了一个,哪个不是紧张兮兮地供奉起来,这里倒好,直接打了做茶几来使用了,而半靠在茶几后面秋香色软榻的人却一点都不心疼。 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直接执了一杯热水,浇在了这万品灵石都难求的灵木茶几上了,热气瞬间蒸腾向上,烟雾袅袅,濡湿了眼前人的眉眼。 青年样貌眉眼极深邃,一眼望去,双目的瞳孔在雾气熏染下显得更黑的浓稠,就像是一滩化不开的墨,两道漆黑的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色鲜红,五官精致且俊朗。 这样的相貌若是放在肤色稍深一些的人身上,或许没有到这么惊艳这么显眼的地步,但偏偏青年的肤色极其白皙,那是一种接近苍白的颓靡感,似乎下一秒就要和满天白雪融为一体,让五官的颜色在强烈的对比下更加显眼。 五官的俊美无铸和与众不同的气势,锋芒毕露,凌厉且冷淡,宛如一把往下滴着血珠的长剑,危险的令人心悸。 陆木胜早就看习惯了,更加心疼却是那方茶几,他嘴角抽抽,想着那等价的灵石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坐在了茶几案台对面。 他单看着青年冲着灵茶一言不发,水都是这苍山之巅的雪水,加热之后冲入灵茶,霎时间就茶香四溢,冲完灵茶青年又拿香捻子,掀开香炉盖子拨动了几下香炉内的香。 沉香,檀香,还有茶香瞬间融合在一起迸发出极其复杂的香味,令人飘飘欲仙,不知这里是人间还是仙界了。 陆木胜抬眼看着依旧自做自事的青年,没有忍住,干脆地开了口道,“门主是何时苏醒的?” 青年没说话,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转头,依旧半靠在软榻上拨弄着香炉。 陆木胜青筋暴起,门主和他是叔侄关系,在小时候两人关系还不错,陆木胜比门主大了一截子,几乎可以算是陆木胜把青年带大,却没想到这孩子越长越歪,现在更目无尊长。 陆木胜暗自磨牙,这熊孩子! 其他几个长老早就知道这对叔侄之间的关系,陆木胜原本就是剑宗弟子,性子古板的要死,要不是为了自己这个侄子,没准还不会脱离剑宗。 这对叔侄平日里没少吵架,但都是陆木胜单方面的生气,门主一向是把别人气的跳脚,自己却一副什么都没干的样子,他们也都早就习惯了。 不过眼下这趟浑水和瓜吃不得,众人索性都咳嗽一声,起身往殿厅外走去,还时不时聊几句,看起来不像是要溜走的样子。 “啊,张长老,你看,这门上雕的龙不错。” “对对对,很好看,栩栩如生,我们门主的眼光真是独到。” “依我看,你们看这个仙瓶才不错,这玉裂面可是可遇不可求啊!” 陆木胜听着那几个长老走远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红了脸瞪着青年,从牙缝里面一字一句地挤出字来,“陆!渊!你你长能耐了,是不是要气死叔叔?!” 陆渊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细呷了两口后,一双宛如洗练过的黑曜石双眼半闭着,脑内思绪万千。 骨节分明的手指尖细细摩挲着杯壁,思忖道:师尊……他,应该是打开了那本书了吧,不然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如果有人之前问陆渊送给师尊殷栗那本书后悔不后悔,陆渊一定会摇头,如今他却有些不确定了。这是一本奇书,却只听从陆渊的指挥,只要他将书给了别人,那人打开后,就会进入书中,更何况…… 陆渊看着杯中的茶水,干脆如同牛嚼牡丹一般一饮而尽。 香茗的甘洌味道,可是清清楚楚的,这里与其说是书中,不如说是一方世界,书所代表的,只是一个连接两处的路口而已。 那本书是陆渊无意中得到的,他探入神识后就发觉这是两处世界,在书籍认主之后,他按耐不住心尖的念头,便在师尊殷栗一万寿辰的时候,将书当做寿礼混了进去。 人心的欲望是一块干涸的海绵,若得到了一点,就会想要奢求更多,就算被挤干了水分,也会想要拼命攫取回来。 陆渊对于殷栗就是如此,他在送出书的那一瞬间之后,就后悔了,但又有着一丝希翼。 如果师尊没有打开书,他就自己断了这个该死的念想,但师尊偏偏打开了,在自己也被光芒笼罩消失的时候,陆渊心里可耻地出现了狂喜。 这是一处新世界,那,自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来便被困在一具早就死透的身体里足足五天之久。 这俱身体就是仙重门的门主‘陆渊’,被人设计陷害下毒而死,已经足足两个月了。下毒之人用心险恶,用毒药把原主毒死之后,竟让其呈现出假死状态,只会让人以为原主是昏迷,殊不知人早就死透了。 五天前陆渊附身到了这具身体上,他每日想要探出神识去找师尊,看看他如今过的好不好,却都被身体所限制住。他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今日终于勘破了障碍成功融合了身体,他立即释放了神识四处搜寻。 但,都没有师尊的影子。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那么做。 陆渊目色沉沉,如果自己不奢求那么多,师尊还是会把自己当做唯一的徒弟,哪怕是这样,他也能一辈子看着师尊,而不是冒失地拉着师尊到了另一处世界,如今连音讯也无。 更何况,师尊打开了自己送的寿礼才穿越的,心里必然跟他有了嫌隙。 陆渊越想越多,胸口竟然钻心的疼痛起来,一股子甜腥味涌动到喉咙口,直接转身就吐出一口黑血来。 陆木胜原本还打算说教一番,见陆渊猛然转头吐出血,嗓子都抖了,“陆渊,还疼吗?该死的,到底是谁给你设计的!”他说道后面一句,立马收了声。 只因陆木胜看见了,陆渊的双眼,漆黑的瞳孔中那样的凶戾,似乎一只压制不住地凶兽就要挣脱而出,将一切撕成碎片。 这样的眼神太陌生,陆木胜心中一惧,再转头看过去,只见陆渊还是从前的样子,懒散不成样子。 “三个时辰前醒来了。”陆渊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原主的记忆他五天内早就看的滚瓜烂熟,让自己的眼神变得软了一些,陆渊看着陆木胜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木胜叔,辛苦你了。” 陆木胜鼻头一酸感动的几乎哭起来,殿外一只传信纸鹤却倏然入内,落在了陆木胜手上。 他打开一看眼神有些纠结,转口对着陆渊说道:“咳咳……门主,衡坤宗又带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徒弟和师父就要见面辽…… 求收藏求评论哇,这么冷我都冻哭了,嘤嘤嘤~ 第5章 相见 陆渊拧起两道修长的眉,脑中搜索着关于整个衡坤宗的信息,而原主对于这个衡坤宗的印象,居然只有一句话形容。 ‘好欺负,都是软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简单粗暴的信息让陆渊挑了挑眉,虽然说仙重门的门派积累让人诟病不少,但不得不说,相当有用。 他徐徐起身,原本穿着白色里衣的颀长身躯,在一挥手之后,一件紫绀色绣银纹的繁琐华美外袍立刻从一处飞来落在陆渊身上。衣服赫然是原主的品味,处处精致奢华的紧,如果不是长了这么一张脸,还不一定能够压得住。 “走。”陆渊理了理衣袖,对着陆木胜淡淡说道。 陆木胜愣了,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己的侄儿陆渊……似乎,比以前有气势多了。 陆木胜不由之主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问道:“去哪?” “自然是去会会衡坤宗。”陆渊奇怪地看了陆木胜一眼,他刚刚不是才看的传讯鹤吗? 陆木胜莫名觉得陆渊看自己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傻子’两个字。 …… 仙重门的回春殿,在苍山山腰中。 殷栗面色不虞地站在殿门口,旁边哆哆嗦嗦站着的是听闻他要来找仙重门麻烦,前来看着他的林南盛,后面也是名为保护实为看守的吴缘。 在数个时辰前,分析完衡坤宗衰败祸首的殷栗越想越气,他问鼎仙界多年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如今自己门下的弟子,居然都要靠卖菜过活?简直可笑,就算是飞升之后最拮据的时候,他和陆渊手上的灵石砸死一城人恐怕都不是问题。 一向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随心所欲的殷栗,在清点整个衡坤宗的仓库后爆发了。连代表掌门发冠上的东珠都被仙重门拿走了,整个衡坤宗这些日子侍奉自己的东西,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好东西,居然还是集齐全派之力才凑齐的。 殷栗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幸好衡坤宗没有外债,不然他能够吐血三升。 殷栗面上的表情越发冷凝,陪着他的林南盛不由地心里打鼓,小心翼翼地道:“老祖……?” “都这样了,为何还要继续和仙重门比试?”殷栗眼神阴恻恻的,已经温养一月的嗓子快要恢复了从前的玉石之声,但还有些喑哑,在被殷栗刻意压低之下,更显得有压迫感。 林南盛低垂着头,冷汗涔涔却一言不发,殷栗咂了咂嘴,暗自腹诽道:林南盛这个掌门做的可以,不愿意说便当哑巴。 当下视线往后一挪,看见了吴缘,殷栗立刻闪身到了这人跟前,淡淡落下一句,“他不说,你说。” 那对带着红芒的双眼从上到下扫视着吴缘,殷栗心里嘀咕着,吴缘这几日把胡子给剃干净了,倒是年轻了许多。 被老祖那双红眼睛这么盯着,吴缘的腿脚一软,险些就要跪在地上求饶,但仅存的一点意识撑着他把话说完了。 “老祖,弟子们也只是不甘心,想要把曾经属于衡坤宗的东西拿回来,最快的方法自然就是接着去挑战仙重门。”说着他眼眶都发红了,赫然也是觉得有点委屈。 殷栗双手环胸,看着空空荡荡的只有老鼠屎的衡坤宗内仓库,还有前几日刚刚见到的衡坤宗个个伤胳膊伤腿的弟子们,心里的窝火莫名更大了,“呵,既然如此,还比什么比,跟我去仙重门。” 吴缘面上迷茫地看了看林南盛,见宗主脸色煞白,只能喃喃问出一句:“去仙重门做什么?” 殷栗干脆利落地从仓库内捡出一把剑来,那把剑身锈迹斑斑,一看就是仙重门的人进来搬宝库的时候看不上的。 剑落在殷栗手中,顷刻间就像是有了生命,灵力直接裹挟着剑身,瞬间把上面的锈蚀震开,霎时间内里流光溢彩,宛如一柄绝世好剑。 殷栗垂眸看着映出他红芒眸子的光洁剑身,面上转而露出一个淡笑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打劫,强盗。” …… 看着面前繁琐雕花的门,殷栗面上淡定心里冷笑,浮夸做作的装饰,仙重门跟暴发户有什么区别? 见林南盛冻的受不了,殷栗索性自身上散出一圈灵力来护住吴缘和林南盛,本来还带了其他弟子的,但因为都受了伤,所以暂时在苍山脚下修养,使得到山腰的只有殷栗、林南盛和吴缘三个人,略有些寒碜。 得了自家老祖援手,吴缘和林南盛心头都一暖,正感激涕零地向殷栗投射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时,门开了。 一股子热浪从内袭来,这回春殿内富丽堂皇,四处用的是明珠照明,在正中间,更是用灵石组成了一个小阵法,能使殿内亮如白昼,对灵石的消耗自然不少,更别提两侧从各门各派搜罗来的宝石器具。 衡坤宗和这回春殿相比一下,简直就是臭要饭的。 接引他们的是一个时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小道童,生的玉雪可爱,穿金戴银,脖颈上一个足音的项圈上还有着一块强身健体的灵玉。 林南盛看着眼热,痛苦地别过脸去,小道童就开口脆生生地道:“各位衡坤宗的前辈,我们门主马上就来了,请先在此处歇息片刻。”说完就一蹦一跳地走着。 “这是……我们宗门的琉璃扇,他们居然就这么摆着用!”吴缘看见一个法器后,当即眦目欲裂,咬牙切齿地说道。 林南盛也看见一个四方的瓶子,气得捶胸顿足,“四方净瓶他们居然拿来插花!这可是灵器啊!” 殷栗一抬眼,看见一个珠子正挂在天花板的房梁上,给整个屋子内也算当个光源,那不就是衡坤宗宗主发冠上的东珠吗? 合着把他们三个衡坤宗的人安排到这个殿内,也算是用心险恶,摆明要看他们出丑。 殷栗冷笑一声,世界上,能看他殷栗出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这些雕虫小技又算的了什么? 他把身上的威压放了出去,顿时让两个几乎气昏了头的人冷静下来。 殷栗起身,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眉眼狭长自带一股凌厉气势,连带着眼尾的酡红都格外凶煞,他缓缓道:“莫要再说了,今日,我们便要把这些东西,都尽数夺回!” 吴缘和林南盛热泪盈眶,这些被夺走的,都是屈辱,今日老祖,就要为他们讨回公道了。 殷栗神识扩散的远,立即察觉到了正有人往这走着,他凝神,一双淬着红芒的凤眼望着紧闭的大门,轻启朱唇道:“来了。” 门‘砰’的一声被气流冲击打开,一股子寒风立马往内袭来,寒气从外蚕食着地面,使得殿内的地面和墙壁上莫名结了一层冰晶,在殿内法阵和明珠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 一人的白色软靴悄然从外踏入整个回春殿内,一步落地,寒气就越发凝重,冲着殿内的三人袭来。 吴缘率先沉不住气,当下就掌心聚力,一掌就要打过去。 殷栗见状,身上的黑底金纹广袖一下子拍到了吴缘的脑门上,“莫要轻举妄动。” 见吴缘收了势之后,殷栗蹙眉,这个仙重门门主不论是他还是原主曾经的记忆里面,都是不曾出现过的,看来不过是被封印的这三百年内生出来的小辈。 这一招下马威,算得上惊艳出奇,但对上他,可就不管用了。 他殷栗,可是纵横修真界数千年无敌手的修真界第一人。 冰晶还在往内蔓延的时候,殷栗上前一步,双足悬浮在半空中一尺长,自两袖开始用灵力催动了一股子热风,往外扩散开来融化了冰晶,把他身上原本就宽松的衣裳吹动的猎猎作响。 陆渊跟着众人一同来了会客的回春殿,想着原主那个率性的性子,很干脆地用灵力带着寒气直接砸开了门。 冰晶立马在内里滋生,陆渊心想着这样的出场应对衡坤宗应该差不多了,怎知方踏入殿内不久,就直接感受到了一股子直袭门面的热浪,瞬间把他往后击退了数米,腹部都因为这强有力的冲击疼痛了起来。 陆渊怔忪地抬起眼,这样熟悉的气息,让他连衣裳被打乱了都无暇顾及,只知道抬起头,痴痴地看过去,却只看见一个被殿内光线模糊了的人影。 人影面对着他负手而立,逆着光线让面部变得更加晦涩难辨,陆渊却努力地看了个仔细。 那人正穿着黑底金纹的广袖大袍,被灵力托举的悬浮在半空,乌黑的发就像海中的海藻一样被风带动的肆意摇摆。衣裳被热风冲击下衣襟半开,内里的里衣也有些散乱,却带着恣睢狂霸的美感,那人丝毫未曾察觉到,一双略带着琉璃色的眼睛中有着流动的绯红光芒。 那眼神也正和从前那般一样,自上而下地睥睨着陆渊,眼中倒映的却没有他,似乎他只是一只微不足道不能进入他视野中的蝼蚁。 “衡坤宗,殷栗,前来向仙重门讨教。” 第6章 师徒 殷栗现在很方,因为,在他颇有气势的发言之后,他正打算露出一个桀骜不驯的眼神,以示不好惹,却在一眼看过去之后,看见了自家徒弟陆渊?! 他眨了眨眼睛,又分辨了一下,不禁抽了抽嘴角。 陆渊正在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死死地盯着自己,而殷栗霸气地喊话之后,现在整个身子都是被灵气托举悬浮在半空中,看似衣带飘飘,实际就是被风吹的乱七八糟。 师徒相见,分外尴尬,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殷栗一直认为在陆渊面前,自己一向是沉稳严肃的好师尊模样,就跟个白胡子老爷爷差不多,如今自己这样一副面孔出现在徒弟面前,实在不好看,特别是眼下还衣衫不整。 脑子一时间就跟煮粘稠的浆糊一样,殷栗脑海里飞速地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事实证明,人在情绪过激情况下,往往会做出失去分寸的行为。 比如殷栗,在脑内的浆糊停止搅动之后,他决定装作和陆渊不认识。 他迅速从半空中下来,落在了地面上,顾不得理会迎接上来的林南盛和吴缘,转而目光灼灼地看着门口,同时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也许这人不是陆渊,只是长得像而已,是自己的错觉。 但在陆渊一路盯着自己走来的时候,殷栗只打眼一看,便嘴角一抽。 那个手指尖因为激动而捏紧在一起的小动作;那个因为在自己面前局促得往后不断瑟缩的脚后跟;还有一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这个状态,不是陆渊又是谁? 但殷仙尊一言九鼎,说不认识就不认识,目光淡定自然地看着陆渊的面孔,殷栗的目光中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熟悉与惊喜,完全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仔细打量了一圈陆渊,心里面默默对比着。 唔,这人除去比原来瘦了一些,五官更加硬朗了一些之外,和原本的陆渊倒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自己却和之前的样貌只有百分之四十的相像,不管怎么说,陆渊应该也不能马上认出自己才对。 这么一想之后,殷栗打量陆渊的目光越发光明正大起来,反而让跟在陆渊身边的陆木胜感觉到如同强日光一样扫视的痕迹。 陆木胜被这视线扎的浑身难受,抬头一看,却看见殷栗那大半张都陷入阴影中的面孔,还有那双在阴影中带着流转的红色光芒的眼睛。 这红芒就代表着这人曾经走火入魔,陆木胜一时胆寒,不由自主地猜想,衡坤宗到底是找了何方神圣来仙重门找脸面?难不成雇佣了个走火入魔的变态,打算屠了仙重门满门? 几眼下来,看得陆木胜浑身发毛,立刻往后退了半步,话倒是没有忘记说:“诸位衡坤宗的道友们好,这是我们仙重门的门主陆渊。” 殷栗心里头“哦豁”一声,没想到偌大的仙重门,这个土匪门派里面的土匪头子,就是自己的徒弟,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陆渊眼中仿佛点燃了一簇焰火,或许别人可以认错,但他绝对认错不了,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人,哪怕殷栗变成了花草树木,他也有绝对的自信可以认出来。 方才在进入殿内的时候,陆渊几乎一个趔趄就要倒在地上。他站在师尊面前,嗫嚅了几番唇瓣,双目紧紧盯着殷栗的脸庞,害怕从那张脸上看见一丝厌恶之情,脑内乱哄哄的只有一个念头:师尊会怎么想?他会责怪他吗?他会向师尊请罪,只求师尊不要厌弃他。 但陆渊却在殷栗那张脸上,看了完全陌生的神态,师尊见了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就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陆渊心里“咯噔”一声沉到谷底,舌尖原本要欣喜地念出“师尊”两个字,却又转而被自己咽了下去,最终只能艰难晦涩地开口和殷栗打招呼:“道友好。” 既然决定装作不认识,戏就要做全套。 殷栗发挥了个人顶尖的演技,只见他一挑自己那两道修长的俊眉,一个翻身就极端嚣张地一脚踏在了原本的矮桌上,半支楞着一条腿,眉眼皆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眼尾一抹红的颜色更加鲜艳,要不是因为他气质容貌加成,这就是活脱脱的一派流氓行径,“既然都见过面了,便把我们衡坤宗的东西都拿回来吧!” 陆木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是哪里来的妖孽,怎么张口就来,说要就要! 其实陆木胜也没有面子上看起来那么儒雅,单比流氓气质来说,他为了自己这个侄子也不知道流氓多少回了,于是当即也一拍桌子,双手抱胸露出一个冷笑来,“不知道友你是从哪来的,我们仙重门的东西向来只进不出,更何况还是你们宗门输给我们的,怎么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陆木胜说完,又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单刀跨坐的殷栗,却被这人的气势压的有些发毛,但输人不输面,要是在气势上被压过去了,那还得了! 想着对方那带着红芒的双眼之后,陆木胜立刻借题发挥道:“我竟然也是不知道,衡坤宗居然找了个走火入魔的人来向我们讨要,呵,当真是居心叵测。” 吴缘忍不住了,自己家老祖岂是别人可以这样随意揣测的,当下就要拔出剑来,却被一旁沉默的林南盛拦住了。 吴缘气得头痛,“林宗主!!” 这人都骑到脖子上来了,再不教训难道任由别人在脖子上撒尿不成?他们衡坤宗如今是比不上仙重门,但也是有着铮铮铁骨的! 林南盛徐徐摇了摇头,眼神肃穆地看着殷栗的背影,指给吴缘看,“你看,老祖现在气力翻涌,再说,你没有感觉到周围的灵力越发稀薄起来了吗?” 吴缘一愣,将神识探入空气之后,赫然发现了问题,空中的灵气果然稀薄不少,而且,都在往老祖的身上汇集而去。 他眼中露出惊叹,和林南盛对视一眼之后,两人的脑电波终于对上了。 老祖眼下肯定是要憋个大招,一下子把这个什么仙重门门主搞死,他们还是不要破坏老祖的大计比较好。 吴缘立马收了剑,和林南盛蹲在后面,神态凝重地看着前方。 殷栗被陆木胜一噎,心里有些生气,这个人的嘴皮子怎就这般厉害呢,而且吴缘和林南盛竟也不出来帮自己帮腔。 殷栗用神识一探,立刻发现林南盛和吴缘这两人正在他身后正襟危坐,特别是吴缘,居然还给他密音入耳,“放心吧,老祖,我们绝对不会出手干扰到您的,您狠狠地虐这两个人!” 殷栗:“……” 殷栗沉默了,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让吴缘以为他要大开杀戒。 胸口一团气噎着下不去,殷栗眯起眼重新抬头,一甩黑袖,直对着陆渊,“讨要本来就属于衡坤宗的东西,自然就是光明正大的,陆渊,你还还是不还。” 他神态孤傲,仿佛给陆渊这个回答的机会都是在施舍他,而作为绝对支持自家师尊一切行为的陆渊,当即就要狠狠点个一百八十次头。 还还还,什么不可以还?命都给师尊都没问题。 陆木胜心思细腻,立刻察觉到陆渊身上气势不对劲,绕到他身后,阴恻恻地说,“侄子,你想干什么?” “想……”把东西都给师尊。 陆渊舌尖绕了一圈话头之后,又咽了下去,转而向陆木胜重新露出一个无所畏惧的微笑,说道:“既然对方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依我看,不如就按老规矩来。” 陆渊眼中的小火焰一燃起之后,就仿若星星之火,点燃了他的全部,趁陆木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立刻跟殷栗三人说道:“几位衡坤宗的道友,想要东西简单,按老规矩,只要比试赢了自然可以。” 陆渊说完之后又话锋一转,看向殷栗的眼中荡漾满了细碎的笑意,“不过,是要这位道友和我比试。” 话一出口,场上的众人都愣住了。 对于吴缘和林南盛来说,这绝对算是一个好消息,自家老祖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吊打一个仙重门地陆渊绝对没有问题,但又想了想陆渊身上的头衔,还有刚刚那个下马威,两人心里却又有些没底了。 吴缘走上前,一脸凝重地拍了拍殷栗的衣袖以示鼓劲,“老祖加油!” 陆木胜则对这个结果不算满意也不算不满意,不由得啧了啧牙花。 陆渊自立了仙重门之后,可就一个败绩都不曾有过,想要在陆渊手底下讨到便宜,自然也不容易。 他又重新看了看对面的衡坤宗几人,单看样子,还是那个走火入魔的更有威慑力,他索性走过来对着陆渊说道:“速战速决。”心中已然笃定了陆渊会赢。 殷栗稀里糊涂地就要开始对决了。 几人换了个场地,直接到了殿外的苍山腰上,触目望去,皆是一片白雪芒芒,只有对手和几个看戏的还算清楚点儿。 一声清脆铃响,对决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更一章哦,下一章还是在中午十二点~下章师徒二人要打架啦~ 感谢: “双木”扔的火箭炮。 “柠檬味的你”扔的地雷。 太爱你们了,我也是有小天使的人了!抱住亲! 第7章 天生魔体 苍山之巅,万里雪飘。 明月初升将月辉洒向白雪皑皑的地面,两人悬浮在半空,一方黑衣男子手握长剑,黑发被吹拂的凌乱,半阖着的凤眸中红芒流转,睥睨苍生的气势令人胆寒。 陆渊凝视着殷栗,双手攥的死紧,骨节发白。 不知道为什么师尊竟然不认得自己了,难道这本书还有什么副作用吗?心中越想越乱,竟然连铃铛奏响之后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殷栗单手拿起剑在身前,用指尖缓缓一扶剑身,掌心灵气四溢,随即身影迅速转了个灵动的飞身,剑势如芒,瞬间挥剑斩出一条气流。 他体内取之不尽的灵气立刻以剑为托,随即化做了一道青龙形状的幻影朝陆渊狂涌过去,所到之处卷起千堆雪。 剑气挟风带雪速度迅猛,直接袭向陆渊的面门,陆渊唇边却突然露出一个抑制不住的笑来。 如果说方才因为容貌问题,还有一丝不确定的话,那么陆渊现在就彻底消除了这一点疑虑,因为面前这道气势如虹的剑意,正是昔日殷栗的独创剑法,青龙决。 但现在已经完全来不及躲闪了,陆渊正打算硬抗的时候,陆木胜却倏然从一旁扔过来一把重剑,“陆渊!接住!” 一直围观的陆木胜现在心情很不好,他原本以为陆渊会把这个红眼睛的混蛋打个落花流水,但在对方剑势一出来之后,他立马就后悔了。 这一击声势浩大,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别人不知道,他作为剑修,又作为陆渊的叔叔,自然是一清二楚的,陆渊的实力肯定远不及这个男人。陆木胜下意识向陆渊,结果发现自己家的傻侄儿居然在这种时候发呆。 陆木胜忍下心里骂娘的冲动,当即从储物袋里面取出自己的重剑,直接朝陆渊甩了过去。 林南盛和吴缘原本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老祖虎虎生威,想着这回总算可以为衡坤宗出一口恶气。对面的仙重门门主看起来也是一副傻兮兮的样子,如今只要等着老祖打赢就是了,没想到登时看见陆木胜扔出重剑的一幕,都瞪大了眼睛。 陆木胜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个儒雅文士的模样,所用的武器竟然是玄铁重剑? 玄铁重剑通体漆黑,重达数百斤,正螺旋着朝陆渊的门面抛来,让人一时忍不住猜测,他会先被殷栗的招式打成肉泥,还是会先被陆木胜的重剑砸中脑袋变成智障。 连罪魁祸首殷栗都忍不住在屏住呼吸,到底陆渊会先中哪个? 陆渊在玄铁大剑抛过来的时候也是一愣,陆木胜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眼前殷栗的招式都已经要到了脸上,真被打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殷栗也没有出全力,他心中的顾虑不少,这招特意削减了不少力道,只要速度够快躲开就是了,但昔日真的被这招青龙决打中的修士,如今坟头草都可以喂牛了。 陆渊可不想喂牛,他还想到自家师尊面前和师尊一起游览大千世界。能拉着师尊的手是最好的,毕竟,这里可没有徒弟陆渊,也没有殷仙尊殷栗,而有的只是走火入魔又复苏的衡坤宗老祖殷栗和死而复生的仙重门门主陆渊。 他当即一个翻身,迅速接过玄铁重剑挡在自己身前,气力借着拿剑的姿势卸走大半,转而灵气尽数从身上爆发。 起先只是透明的灵力,接着灵力之中就像是夹杂了一抹黑墨一般,晕染了其他的灵气,但这样的代价反而使得力量更加强大。 陆渊朝着袭向他张开口的青龙,直接狠狠一击,把剑掷了过去。 “吼————” 青龙长啸一声,被玄铁重剑从脖颈处斩断,在挣扎了几下之后,只能发出徒然的嘶吼,随即青龙幻影彻底消失,在空空荡荡的雪地里面,只留下一柄插入山石中的玄铁重剑。 围观三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卧槽”的惊呼,不是因为陆渊精彩的一击化解了殷栗的攻势,而是现在立在半空的陆渊此刻的状态。 方才那一下,旁人可能看不出来,但陆渊自己心里清楚,赫然已经是飙升到了极限的一击。 垂眸看着自己双手不断往下淌血,连双臂苍白的肌肤上也从毛孔中渗透出血丝,却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原本这俱身体昨夜才从被毒杀中苏醒,已经有些强弩之末的颓势,需要好好调养,如今却被他硬生生抗下了师尊的这一击。 虚弱是必然的,但他是不要紧的,谁让天生魔体这一个令他无比厌恶又需要的血脉在他身子里面扎根了呢。 以陆渊为中心,一道黑色的光芒以陆渊为核心,不断溢出一丝丝的黑线,缠绕着陆渊的手臂,似乎要将他包裹起来,转瞬就缠绕住了他的双腿,但陆渊置若罔闻,在虚空之中,一步一步踏空走向殷栗。 殷栗表面上泰山崩于前而巍然不动,脑内却只有震惊两个字,第一次有了惊恐的感觉。 卧槽!不是都穿越了吗?天生魔体这种诡异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跟过来? 殷栗也不犹豫,当即就要转身逃走。 他心里想得明明白白,徒弟陆渊,衡坤宗的钱财,还有比试的胜负,跟天生魔体比起来算个屁,甩锅不干了才是第一要事! 可惜殷仙尊反应的太晚,一根黑色的魔丝已抓住了他的脚腕。这东西在面对除去主人之外的人时,就像是一根百分百结实的捆仙绳一样,甚至比捆仙绳强上数百倍,压根让他动弹不了。 殷栗已经吃过一次魔丝的苦头,脑袋里面乱哄哄的,在想了一秒不到之后,他果断抽出剑就要砍断自己的脚腕。这脚腕不要算了,被魔丝拉住还有什么活头。 然而在殷栗抽出剑的那一瞬间,陆渊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陆渊的双眼半闭着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鲜血从他身上越流越多,简直就像是换血一般的。 他手是颤抖的,抓住殷栗的手腕之后又跟触电一样地收回,声音还和从前小时候一样干净,“师尊,不要伤害自己。” 殷栗整个人一怔,在看见这么脆弱的陆渊之后,他犹豫了,而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魔丝彻底织成了巨大的球形,包裹住了两人。 殷栗自来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苍白了脸。 徒然地敲着周围漆黑的魔丝组成的墙壁,他很想逃,可惜逃不掉,尊贵的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殷仙尊,第一次有了很想骂脏话的念头。 围观的三人默默看着在虚空中的黑色球状物体,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这两人本来决斗的好好的,结果突然搞出一个黑球来是什么操作?更别说两人现在都到那个球里面去了。 吴缘瞪眼,拿了剑就要冲过去,给那黑球一顿狂砍,却被陆木胜扛着重剑挡下来了。 他气得七窍生烟,“陆木胜道友,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陆木胜心有疑虑,试探性向黑球内探入神识却一概都被挡了回来,密音传给陆渊却也无人回应。 但先前看着,黑球应该是陆渊搞出来了的,地上原本的血迹都没有了,要真的暴力打开,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事情,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等’字。 他将自己这通理论跟两人说完之后,吴缘却更加生气了,提了剑就要剁了陆木胜这个小人,“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是我们老祖被你们门主在里面陷害了怎么办?十天半个月打开,那尸体没准都被你们门主吃干净了!” 陆木胜见吴缘说不动,也懒得跟他费口舌,当下就冷哼一声,“吃干净?怎么不说是你们老祖发狂吃了我们门主呢?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老祖’,你们衡坤宗的老祖,就只有那个三百年前走火入魔的殷栗了吧!如今眼睛都是红的,还有走火入魔的痕迹,要是我们门主死了,你们衡坤宗一个也别想好过!” 他说得狠,实际自己心里也没底,看着吴缘还拿着剑要砍黑球,没想到还没有等他拦下来,林南盛就先出手拦住了。 林南盛单手按住吴缘拿剑的手,冲他摇了摇头,“吴缘,不可,老祖也在里面。” 吴缘这才冷静下来,转身收了剑不吭声了。 林南盛说的没错,刀剑无眼,要是伤了殷老祖怎么办,更何况,在黑球里面的两个人,一个是仙重门门主,一个是他们老祖,两人都是实力高超的人,为今之计,也只有“等”这一个字了。 但黑球放在仙重门这里,他们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和陆木胜达成协议之后,林南盛回了衡坤宗坐镇,并派遣了一脉内门弟子前来仙重门跟着吴缘看守黑球,防止仙重门出黑手。 而陆木胜也不是小气的人,很干脆的同意了这样的举措,两边人马每日轮流来山腰看着黑球,以防万一。 而此刻黑球内的殷栗很难熬,其实和别人想的他和陆渊在这魔球内紧的前胸贴后背,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黑球内是个混沌的空间,举目望去只有一片漆黑。 第8章 过往 在漆黑的空间中,伸手不见五指,眼部的无力,反而让其他四感增强了强度,连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都能感觉的一清二楚。 殷栗僵硬着脸把神识散开,却也出不去这个黑球的范围,神识一扫过去,能感觉到的也只有陆渊的气息。 陆渊正虚弱地半跪于殷栗身前,他呼吸沉重,浑身都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被血水浸泡的湿漉漉的。血腥味却并不浓厚,反而带着一股摄人心魂的浅香,若点燃的甘草和檀香味道,一齐冲淡了血气。 殷栗鼻尖一动就闻出来了,这味道便是仙界用来限制陆渊魔体的纳魂木。 当初他想要收养陆渊作为弟子的时候,以他的身份自然引动了仙界无数人反对,甚至有人以死相逼,放出话来,若殷栗收养这魔族之子,就立刻不惜一切代价击杀殷栗。 但这话明显只是说出来显摆的狠话而已,因为第二天,殷栗就提了剑前去削说出这句话的人的脑袋,不过他的剑还没有砍过去,说话的人就已经跪地求饶,求爷爷告奶奶了。 自此整个仙界敢说这种话的人就越来越少,就算是有,也被殷栗提着剑肃清了,毕竟仙界和魔界并没有多大区别,亦是实力至上,实力的顶点还有谁明目张胆地反对,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嘛。 但被他带在身边的陆渊,却在看见这一幕后越发地沉默下来。 那时候陆渊才刚刚和殷栗亲近了一些,一下子又跟殷栗闹了别扭。 殷仙尊也有些懵了,他又没有学过奶娃娃,怎么知道小孩的心里怎么想的。 眼见着自己喂了几天越发白白胖胖的小金童,又因为不吃饭一下子消瘦下来,殷栗也没那么心软,只愁了一会之后,就捏着陆渊的脸像搓面团一样揉来揉去。 “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一会儿长胖一会儿变瘦,难不成上辈子是个蜡烛火变的?飘飘忽忽的。” 小陆渊被捏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但坚强地坚持了操守,吸溜吸溜鼻子,直接推开门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殷栗只当他吃饱了也没去管,但第二日仙仆就告诉他,陆渊不见了。 他说不上来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诚然他找陆渊作为徒弟也不乏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甚至连身份限制也在他的考量内,但这样合他眼缘的孩子,说到底还是难觅。 他寻了陆渊一天,却在夜晚回仙府的时候,闻见了四散的香味,同时看见了正拿着一根木头浑身是血的陆渊。 那时,还不到他腰间的小小孩童,拿着一个通体洁白质地如同白玉一般的香木,那香木正是纳魂木的一截枝干。虽然不过小孩手掌大小,但这东西是仙界中的圣品,用处有很多,对仙界之人毫无危害,最大的用处正如其名,可以收纳魔气,但对魔族也有着腐蚀的特性。 陆渊本就是魔族,却拿着纳魂木来见他,一路被腐蚀,落得浑身都是血,却在见着他之后露出个傻兮兮的笑来,声音还是奶声奶气,“师尊,我找到好办法了!” 说完那张看上去软乎乎像小包子一样的脸上露出一抹坚毅的神色,当着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殷栗的面,小陆渊就拿着纳魂木对准了自己的胸膛,直接捅了进去。 ‘噗呲——’是血肉摩擦的声音,强光从陆渊的胸口溢出,纳魂木在他体内扎根换血,逼出他体内所有的魔血,荡涤他骨头中魔髓。 黑色的魔气从他身上溢出,变化成魔丝迅速缠绕着他整个身体,连带着殷栗都被拉扯到了。 小陆渊却没吭一声,双目充盈着血丝望着殷栗的方向,似乎就在说着:师尊,我做到这种地步了,你不要抛弃我。 而那副光景,就如同今天一样。 那次之后,陆渊整整昏迷了整整十日,纳魂木也在他体内彻底融合。 殷栗调查到陆渊取得纳魂木的经过,竟是被自己的好友带去的。他前去质问好友,好友却只能苦口婆心地对他说道:“都是你要收魔尊之子做徒弟的,仙界诸人对你口诛笔伐,我们难道不帮你做个打算?被纳魂木吸干魔骨有什么不好?到时候你再传输给他灵气,彻底修仙不就行了!” 殷栗捏紧拳头,双目发红,第一次怒吼出声,“那也是我的徒弟,我自会好好待他,我从未想过让他也修仙!能有恶的仙,就不能有好的魔了?”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殷栗夺门而出的声音,但再也没人私下议论陆渊了。 殷栗心中又愧又气,反而不知道如何对待陆渊了。守了陆渊十日待这人苏醒后,殷栗却又发现纳魂木最终也没有将陆渊的魔气吸食干净,替换成仙界的灵气。 原因谁也没有想到,不过也简单的要命。 陆渊乃是天生魔体,自然不可能被完全剥夺走,只会被压制。 天生魔体也是最适合修魔的体质,若是修魔就会一路扶摇直上九万里,可惜他偏偏选了跟着殷栗一条路走到黑,修仙。 殷栗心中也有愧,和陆渊相处越发力不从心,只要一想到这小孩举着纳魂木毫不犹豫就刺入胸口的画面,心里就堵得慌。 他本就是散漫的性子,硬生生被这件事折磨的阴冷了不少,陆渊这孩子醒来之后也越发冷淡起来,师徒两人就这样渐行渐远。 魔族和修仙者本身就是两种人,魔气和灵力相互抵消,原本是不可以同时存在的,但在陆渊身上,却最终达到了共生共长、此消彼长的微妙状态。 但陆渊的肉|体极限,就像是从内施压的皮鼓,从内外同时击打,鼓面到了界点自然会破裂。和陆渊相处数年,殷栗也只见过陆渊年幼时第一次到达界限时的场景,如今就是第二次。 从过往回过神来,殷栗神色晦涩难辨,深吸一口气。 回想着陆渊第一次达到界点自己被拖进魔球后如何安抚他的样子,殷栗叹了一口气,然后便闭目按着神识的指引,朝陆渊的方向走了过去。 殷栗伸手想要抚摸陆渊的黑发,却触及到了一只冰冷的手。 殷仙尊吓了一跳,那手凉得如同冰块,难不成陆渊这么快就死了吗? 他手狐疑地正要往下摸,却被那只冰冷的手直接握住了手腕。 陆渊从血泊中扬起脸,看着殷栗紧闭眸子,这人皱着眉头却还关心他的样子,纵然鲜血淋漓他还是露出了一个淡笑,“师尊,这里已经亮了。” 亮了?殷栗顿了顿,睁开眼睛,刚刚还漆黑一片的魔球内部,霎时间亮如白昼。 方才的陆渊已经没有了力气掐决,在忍受着体内魔气和灵气不断碰撞的痛楚,鲜血还是不断溢出,但因为看不见师尊的惶恐,便干脆从乾坤袋里面扔出数个夜明珠照亮。 这些夜明珠是原主随身的乾坤袋里面的,自然非比寻常,几颗就照的四周亮如白昼。 还没有等殷栗从满地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中回过神来,他便感觉到掌心湿漉漉的。 陆渊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血液沾了他满手,陆渊瘫软在地上,浑身不断抽搐,连发梢都粘着血渍,一双眼睛却清亮如洗,黑白分明直直望着殷栗。 在察觉到殷栗的视线之后,却往后退缩了一些,“师尊,让你的手脏了,对不起。” 殷栗本身虽然没有洁癖,但被陆渊这么一说却觉得掌心都不自在起来,梗着脖子冷着脸说道:“谁是你师尊,莫要认错了,我乃衡坤宗殷老祖。” 说完却不忍陆渊身上的伤,“你哪处还疼?我帮你医治。” “……好,殷老祖。”陆渊心中失笑,转而又摇摇头,血珠从脸颊边滚落,“不用殷老祖费心,只要等一下就能自己恢复了。” “啊……这样啊……”殷栗沉默了,抱着膝盖寻摸了个角落坐下,心中暗骂自己,作为师尊居然不了解徒弟身体情况,太失职了。 陆渊留心殷栗多年,自然连他的想法都能猜个大半,因为陆渊一清二楚,自家师尊不管如何,到底还是一个心软护短的人。 撑起身子看向殷栗,陆渊勉强给自己掐了一个净身决,把血渍都暂时清理掉,露出其后的苍白五官,冲着殷栗说道:“若是殷老祖真的想要帮我,那就……” 右手一把拉住了殷栗的手,殷栗整个人都歪倒在了陆渊身上,登时耳朵就红了大半,气势汹汹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渊可没被吓到,拉着殷栗的那只手却不愿意松开,身上满是刀剑切肉的疼痛,他却只觉得都飞灰湮灭了,“只要殷栗抱着我就行,就一会儿。” 声音越来越低,他贪恋着殷栗身上雪松的味道和温暖,却在触及不久,就陷入黑暗。 “喂——喂喂——?”殷栗被陆渊靠着,腰身也被这厮环绕着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直到听见沉稳的呼吸声,才明白陆渊这家伙居然睡着了。 陆渊脱了力之后,整个人软到了他身上,殷栗被压的不稳直接往后倒去,眼看着陆渊的脸就要落在他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大雕”扔的地雷!我太开心了o(≧v≦)o!么么么么~ 第9章 哭包陆渊 刚刚被净身决清理过的白皙面孔上,素日里鲜艳的朱唇如今苍白如同枯槁。 漆黑深邃的眉目就像是被浓墨泼染,再细细勾勒出陆渊的眉梢眼角,落得那双眉和眼睫极黑,就算是如今闭着,也仿佛有股摄人心魂的注视感。 即使于万分痛苦的深渊,也不损他的姿容,干净的衣衫气息还有湿润的呼吸声喷洒在对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连带着身体的热度似乎都被点燃了,令人有种合二为一的错觉。 但这份如卷美画,偏偏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殷栗在两人的双唇即将触碰在一起的时候,便毫不留情一巴掌朝陆渊那张俊脸拍了过去,然后捏着这人的腮帮子,从他身下翻了上来。 殷栗跨坐在陆渊身上,脖颈有些发红,眼尾的酡红加深,就像是一抹胭脂擦了上去,但仍旧气势汹汹,“好啊你,长本事了,竟敢压在我身上?” 自己说完顿了顿,殷栗暗骂自己幼稚,这人还在昏迷中,哪里能听到自己说话。 收了自己的腿站起来,好像方才那个掐脸又要打人的不是他一样。 殷栗注视着自家徒弟的脸,终于善心大发,屈尊纡贵地把陆渊像拖死狗一样的拉到了那堆夜明珠中间。 陆渊昏迷着什么感觉都没有,连自己脑门被夜明珠磕出一个包都感觉不到。 殷栗把他甩到中间之后,心中的火气仍旧没有降下去。 活了一万年的殷仙尊,没有特殊爱好,就是不喜和人肢体接触,这人倒是好,偏偏要往他身上撞。 殷栗不由得脸上有些发烫,这也说不上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但他现在就是有一种被玷污的诡异感觉。也便是自己的徒弟了,若是他人胆敢如此放肆,早就被他一掌拍出二百里。 一时心头有些复杂,他干脆坐在陆渊的对面支楞着下巴看他。 不等到陆渊身体内魔气和灵力重新恢复平静,他想要破开这个魔球出去,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殷栗垂着眸子,略浅的瞳孔内思虑加深,自陆渊小时候那次失控,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身体崩溃的事情,如今都多少年了,眼下这种状况定然还是有别的原因。 他俯下身子,探出一只手悬浮在陆渊的额头上方,用神识缓缓检查陆渊的身体,果然,在陆渊的腹部一处正被魔气不断吸取着,看样子是被下了蛊毒。 这蛊毒看样子能蚕食修真者的灵力使其虚弱,和纳魂木有着异曲同工的用处,最终会导致宿主死亡,但死后却呈现一种假死的状态,会给他人一种这人还活着的错觉。 收回手掌,殷栗扫了扫陆渊身上这件骚包的绀紫色外袍。陆渊如今的身份,是强盗门……呸,仙重门的门主,看来原主就是因这蛊毒而死,果然强盗当多了会有报应的。 但这蛊毒对冒牌货陆渊可没什么用,蛊毒再毒,也厉害不过天生魔体体内的魔气。如今正是魔体修复陆渊体内蛊毒的时候,而陆渊又好死不死的硬接了自己一击,反而让灵力和魔气相撞,这才落得今日这个状况。 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殷栗松了口气,收回了手就要往后走,但还没转身,自己的手便又被一把抓住往后带。 殷栗怒了,背靠着陆渊的胸膛,横眉冷对,“你又来了?!” 他一个肘击就要往后捅陆渊的心窝子,不过念在师徒情分没有下死手,可偏偏听见一声闷哼后,陆渊竟然还不松手。 殷栗诧异地挑了挑眉,转身一看,这人居然还是闭着眼睛的,方才那一系列动作都是他潜意识下干的。 “哼。”殷栗冷哼一声,默默松开了想要拿剑捅爆陆渊的手,转而给他施了个定身咒,但等自己挣脱出来之后,却听见后面委屈的声音,“师尊……” 奶声奶气的,颇有一些委屈,殷仙尊还没有拔腿走开,一具软绵绵的小身体就贴上了他的腿。 小小的孩子身量还不到他腰身高,穿的绀紫色衣衫对他来说还太大了,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连手都伸不出来,被夜明珠磕出来的红包还在脑门上挂着,看上去可怜极了。 一汪清澈的黑色双眼就像是浓墨未染,干干净净毫无其他念头地仰望着他,就像从前那样。 陆渊牌包子见自家师尊不理他,顿时就觉得心里更委屈了,他难道不是一个好孩子,已经被师尊厌弃了吗,那是不是还要被链子栓到树下,再没有人来看他了? 小时候的陆渊,是个小哭包,但是从不在别人面前掉眼泪,只在殷栗面掉,而且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越哭越多。 殷栗正盯着小包子陆渊那漆黑的发顶愣神儿,疑惑他怎么变回小时候了,随后就听见了抱着他大腿的小陆渊发出的细细的抽噎声。 “师尊……呜呜……陆渊很乖……师尊不要把陆渊扔掉……” “……”殷栗心里默默发出一声惊叹,这是怎么回事? 抓起包子陆渊的衣服后领,殷栗跟水汪汪的陆渊大眼瞪小眼。 小陆渊看着自己师尊默默流泪,眼泪也不敢自己去擦,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白白嫩嫩的包子脸皲成一团。 两人对视三旬,小陆渊哭着打了一个隔,“呜呜……嗝——” 殷栗冷着脸,假装不吃他这一套,故意压低了嗓子,颇有气势地质问不及自己腰身高度的小哭包,“陆渊?你又搞什么鬼?” 小包子陆渊看着自家师尊的冷脸,顿时就噎住了,就在殷栗以为陆渊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时候,小包子却“哇”的一声又哭起来了,而且打嗝都更厉害。 “师尊嗝……呜呜嗝……不要生气嗝……陆渊再也不敢嗝……呜呜呜去拿纳魂木了嗝……” 殷栗被他哭的头疼,但在听见‘纳魂木’之后,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了。 冷着脸搓了十分钟的包子后,他终于意识到,现在陆渊貌似真的被夜明珠磕出了毛病来了,不光身体因为虚弱变回了小孩形态,且记忆也倒退回了他拿到纳魂木之后。 论医术,殷栗自然会,他探入神识扫了扫,却没见到如今的陆渊有什么毛病,只能承认道,治疗伤口他可以,但若论治疗脑瘫,殷仙尊只能败下阵来。 小包子哭丧着脸,“什么是脑瘫,师尊呜呜……陆渊没有脑瘫……” 殷栗斜睨了一眼他哭的涕泗横流的脸,还有脑袋上那个大包,叹了口气之后,无奈的拿出手帕,给陆渊好好把脸擦干净了,“是是是,你没有脑瘫。” 是被夜明珠砸的脑残。 陆渊听见殷栗承认自己没脑瘫,当即就破涕为笑,直接张开手扑进了殷栗的怀里,殷栗顺势把他抱了起来。 软绵绵香喷喷的奶娃娃就像是一个巨大仓鼠一样,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不断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道。 虽然和陆渊在纳魂木事件之后就越发渐行渐远,但曾经作为师徒的二人,殷栗给足了还是包子形态的陆渊所有宠爱,抱一抱自然不在话下。 就在陆渊抱着自家师尊的脖颈,羞涩地盯着师尊脸颊,最终鼓足了勇气准备‘吧唧’一口亲过去的时候,魔球却骤然碎裂了。 …… 黑色的魔球外,已经是晨曦初至,等待数日的仙重门和衡坤宗众人正等着魔球消失,彻夜未眠使得看守的人昏昏欲睡。 陆木胜今日起来吃完早膳,就见看守的人在打瞌睡,于是扛着自己的玄铁重剑便带着仙重门众弟子走了过去,一张口便是极其不符合他儒雅外貌的骂骂咧咧,“看守个球还打瞌睡,我不把他们拔一层皮我就不姓陆!” 吴缘不甘示弱,立马背着剑带着衡坤宗弟子也过去了。 这几日相处他彻底明白了,陆木胜,就是个莽夫,一点不合他的名字、外表相称。这人要是过去魔球那边准没有好事,为了老祖的安危,自己当然也要带着弟子们过去。 明明是正正经经的两大宗门,但如此气势汹汹从南北两方走来的样子,却像极了两帮闹事的混混街头血拼。 殷栗看见魔球即将碎裂,抱着包子陆渊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陆渊是哭包形态,该怎么对仙重门交代,更何况他还是仙重门的门主! 但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住他,在电光火石之间,聪明的殷仙尊,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两边门派刚刚走到魔球附近,只听“嘎巴”一声,黑色的魔球瞬间碎裂化为齑粉,内里的两个人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陆渊背对着众人,冷眼斜睨,还不等仙重门众人跪下叩拜,一甩袖子便瞬间消失在了。 这人消失后,殷栗面朝众人,脚踩虚空而来,清晨的霞光恰好穿破云层落在他身上,以及他怀里宛如金童一般的孩子身上。 殷栗面容温和,悲天悯人,好一副圣母画像。 有好事之徒倒吸一口凉气,“卧槽,门主和衡坤宗的老祖在魔球中数日生了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莫得评论,莫得收藏……我太难了QAQ 第10章 八卦 修真界的人寿命都很长,长到他们都有闲心写写扯淡小报,或者聊聊八卦事件。部分爱说话的更是闲不住,除了修炼之外就是不断探讨家长李短,活脱脱和村口的大娘们没什么区别。 作为早就从八卦事件中消失许久的走火入魔者殷栗,今日倏然就被传的人尽皆知,再次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论对象。 一是殷栗作为衡坤宗宗门老祖,早就死透了的人,如今却又起死回生,重新登场的方式让人震惊。 二是作为八卦中众女修乐于讨论的对象,仙重门门主陆渊,竟然也搅和在了事件当中。 传闻他竟然同那殷栗在黑色球状物体内相处一周,不知是颠鸾倒凤还是琴瑟和谐,两人竟诞下了一名男童。 最终球开,陆门主当即消失在原地,只留殷老祖抱着孩子。 单从这几句话里面,就令人觉得背后有满满的瓜。 如今修真界内确实有不少灵丹妙药,同性结为道侣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情,但男修生子可就劲爆多了,这无疑与公鸡下蛋,母猪上树,洪水倒流,日夜颠倒一般无二。 这也让不少人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仙重门门主好端端一个青年,和谁春风一度不好,偏偏和刚刚死而复生的老僵尸在一起了? 茶楼内的一俏丽女修把目光从面前的八卦小报的内容上挪开,震惊的一拍桌子,“我靠,陆渊居然和殷栗生了个孩子?!” 她愤愤不平地拍了自己的胸脯,“那种干尸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本姑娘我,胸大腰细肤白貌美!” 周围的修士在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女修之后,和早就没了图像只存在于他们幻象中的殷栗对比,纷纷点头迎合,“没错,那殷老祖怎么说如今都有几千岁了吧,又死了三百年,才刚刚苏醒,没准就是鹤发鸡皮,白发苍苍,话都说不利索,连走路都要抖三抖的老头子了。” 几个持中立态度的修士提出反驳,主要是为了陆渊的面子着想,“你们说什么呢?要是真的那样,陆门主怎么会看上他呢?更别提独处一室内春风数度,还生了一个孩子了!” 两边越吵越乱,甚至在殷老祖到底有多老多难看这个问题上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双方最终无法达成一致,差点拎着法器起来打一架。 茶楼老板拿着算盘啪啪算账,往小本子上面记账:“桌椅砸断一个下品灵石,琉璃碗碎裂一个下品灵石,天花板和墙壁四周碎裂各两个中品灵石。” 越算心里越痛苦,心中自忖道,这年头,当个修士开个茶楼当副业容易吗?还得被这些人砸来砸去。 “唉,依我看,你们太重视于殷前辈身上了。”一修士咂咂嘴里的酒,打断了两边就要拎着板凳干起来的人,面色潮|红,赫然一副喝多了的样子,又打着酒嗝说道:“没准,是陆门主兽|性大发,男女不分,老少不论,就把殷……嗝……老祖给处置了嗝……” 四下寂静了一瞬间,想起陆渊的强盗发迹门派行为,确实是有这种可能。这么一想之后,强大的神识都不得不让他们在脑内脑补了一番门主霸王硬上弓白发老祖的戏码。 脑补画面实在太过真实,众人顿时觉得此人言之有理,心中反而对着那殷老祖怜惜了起来。都是几千岁的人了,竟还遭遇这种事情,晚节不保唉。 茶楼分为上下两层,方才那些聊天的修士多在楼下散座,价格也便宜,方便聊八卦。 二楼就是一排雅间,花的钱自然也多,一个红木楼梯衔接了一楼和二楼,去二楼的客人多半都需要领一个木牌,以便用来标示哪间雅间有人了。 一开始叫嚣的女修却还赤忱着一颗死吹陆门主的心,伸长了手摊开对着楼梯口,幻想着陆渊出现,嘴上还念叨着,“你们懂什么,那陆门主,就算真是个变|态,我也还是依旧喜欢!以身相许也心甘情愿!”说完,又是一副花痴的模样。 一人却恰好在此时从二楼下来,到茶楼老板处退牌。 那人正逆着光站着,穿着松绿色的圆领袍衫,腰上是织银软绸的腰带,一副品味不俗又方便行走的打扮。 腰带勒紧之后显露出挺拔的腰身,同时和着袍衫上的祥云暗纹相应成趣,常人穿松绿会显得俗气,但落在他颀长的腰身上,反而若翠竹卓尔不凡。 他走下楼之后,整个大堂鸦雀无声,从茶楼窗户外洒入的阳光贪恋着他的容貌,在几番依依不舍之后,终于显露了出来。 那人肤色白皙,眉眼精致无双,两道眉下的双目瞳孔略浅,似琉璃一般的浅棕色,眼尾一抹酡红淡扫,原本冷漠的脸庞因此而添了不少妖治之感,唇色淡且薄,常言道此唇的男人薄情且放荡,但他人却只能从这脸上看出一股风流气韵,摄人心魂。 陆门主没有出现,殷老祖却闪亮登场。 殷栗被松绿色衣裳衬托得越发白皙的脸正皱着眉头,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给茶楼老板扔了灵石和木牌就准备付账,但老板边看殷栗边流口水,“嘿嘿……客官,您尊名是?” 殷栗嘴角抽了抽,这些人方才不是还在说他吗?什么鹤发鸡皮,白发苍苍,走两步跌三步的老寒腿,他可都是听的一清二楚。 有些奇怪地抬眼看了一下老板后,殷栗干脆利落地落下两个字,“殷栗。” 四下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老板忙不迭失地给殷栗结了账,看着这人从门口走了出去。 周围人还没有来得及讨论,又见一个背着剑的男修怀里提溜着个睡得正香的奶娃娃,慌忙从楼梯上下来,见着殷栗的背影就边追边喊:“老祖,等等我啊!!” 待人都走了出去之后,茶楼内当即就炸开了锅。 “那就是殷栗殷老祖吧!可真是仪表堂堂啊!” “肯定是了,你看那抱着小孩的男修喊的老祖,除了殷栗还能有谁?” “孩子?难道刚刚那个就是殷老祖和陆渊生的孩子吗!卧槽,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女修看着殷栗离去的背影做西子捧心状,落下一颗晶莹的泪滴道:“我要放弃陆门主了,比起陆门主,我只想对殷老祖说道,我可以!” 旁边全程听着女修冲陆渊表白的修士听见后,不免得嗤笑一声,“你刚刚还说殷老祖是僵尸,如今就喜欢上了,女人当真是善变。” 女修面不改色地继续看着殷栗的方向,双目痴痴地就像是一块望夫石,她情感真挚地道:“我也是现在才发现,我居然是个恋尸癖。” 殷栗听力很好,修仙到了他这种层次,五感就是一种工具,都可以分别发挥到极点。他 捏了捏酸痛的额角,隔绝了向茶楼内探听的念头。 在五日前,他抱着包子状态的陆渊飘飘然下来后,旁侧敲击的跟林南盛问出了这个世界最厉害的医者是一个号为砚清,喜好云游四方的修士,于是他便开始四处打听打听哪里有砚清修士的踪影,而探听消息最好的地点,自然就是各个茶楼。 但没有想到砚清修士没有打听到,倒是听了不少关于他和陆渊的八卦,对于听见的那些内容,一万岁的老祖表示不堪入耳,小孩子不能听。 身后的吴缘是今日硬生生按着他的气息追踪过来的,而这人来了之后,早就被包子陆渊缠得烦了的殷栗,干脆就把人扔给了吴缘带着。 “老祖,我来了——”吴缘背着剑抱着包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看着怀里一声不吭好像精致玩偶一样的小金童,自己心里也有点嘀咕。 这孩子怎么那么像陆门主,虽然说作为衡坤宗的一员不能非议自家老祖,但眼前可不是铁证如山,让人不得不大开脑洞。 怀里的包子陆渊冷着一张小脸,见吴缘对着自己不断地打量,一言不发,等吴缘走到殷栗身边的时候,小包子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吴缘一脸震惊:“???”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殷栗淡淡扫过去一眼,包子立刻就不哭了,反而露出极其委屈的神情,连鼻头都红彤彤的。 经过这几日相处,已经初步判断包子套路的殷栗长叹了一口气。 把包子从吴缘的怀里拎了过来放在自己怀里,小包子立刻就露出个甜甜地笑,转而就要去蹭殷栗的脸。 虽然喜欢孩子,但是已经被包子缠腻歪的殷栗,冷酷无情地按住了陆渊蠢蠢欲动的脸,“打住。” 小包子打了个嗝,也不怕殷栗的冷脸,转而就在他肩头睡着了。 吴缘也知道如今殷栗想要探寻砚清修士,砚清修士行踪飘忽不定,连衡坤宗去找都有些费劲,老祖日行千里亲自寻人确实是上策了。 入夜后三人在一家客栈休息,开了两间房,陆渊被殷栗扔给了吴缘,自己独霸一间。吴缘没办法,只要承担起照顾小孩的责任。 夜凉如水,原本应该睡在床榻上的包子牌陆渊,却倏然往床下跳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柠檬味的你”扔的地雷! “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大雕”灌溉的营养液! 炒鸡开心!抱住么么哒! 第11章 偷偷摸摸 吴缘正抱剑睡的正香,为了不压到疑似仙重门门主和老祖的私生子,还特意悬空了半个屁股睡在床外面,就这样都能入眠,且睡的深沉,丝毫没有注意到床上的小包子已经下了地。 包子陆渊轻松走下床后,转过那张玉雪可爱的脸来,用一双如同紫葡萄的眼睛淡淡扫了一眼睡得口水横流的吴缘,粉嫩的小嘴轻启,“废物。” 依旧是稚嫩的童音,却比早上没了那么多的乖巧,满口都是冷冰冰的。 一道魔丝从包子陆渊的手上闪过,旋即小小的身体立刻被魔丝吞噬,包裹的就像是一个蚕茧一般。 黑色的魔丝茧不断地在膨胀,越来越大从小孩大小逐渐往高里长,一炷香的功夫后,漆黑的魔丝从身上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了站立在原地的男人。 剑眉星目,双目若墨沉,长身玉立,气势亦如虹,端得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 魔茧中的人正是陆渊,他素日里本就苍白的肌肤,这几日更是白的接近透明,唇色也依旧深到接近干涸血迹的红褐色。若要是正在外行走,没准会被人认为是俊美无铸的鬼神降世,还是刚刚吃完小孩那一种。 略令人感到奇怪的,便是这鬼神还没穿衣服。 陆渊恢复完身体后,面色有一刹那的龟裂,但随即又立刻恢复了过来。 原本他的储物戒指都是在殷栗身上代收着了,晚上恢复之后直接就穿上衣衫了,但今日他被甩给了吴缘之后,储物戒指还在殷栗那里,恢复成原本样貌自然找不到储物戒指,更别提穿什么衣服了。 虽然光着膀子也不会少块肉,但裸奔的话,陆渊还是接受无能,在几息的思考完毕,陆渊伸出手,淡定从容地抓起吴缘摆在床前明日要穿的靛蓝色衣裳,直接穿在了自己身上。 他自然不想要跟吴缘睡一晚上。 陆渊径直推开了门去找师尊的房间,脑内边走边想。 自那日魔球碎裂后,自己恢复不成功,反而成了孩童形态,陆渊苏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的意识被困在包子牌陆渊的身体内。 白日是包子陆渊的意识,他只能在背后干坐着等,在看见包子陆渊居然亲了师尊一下之后,正版陆渊内心的愤怒是不可言喻的。 他小的时候师尊都不曾亲过他几次,为什么现在就亲了?! 所幸,在几日研究下来,陆渊发现,在夜晚月色出现之后,就是他能够恢复的时间,约莫有三个时辰,时辰一到,便又变成了什么也不知道的包子。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快六日,陆渊自己用灵力内视过,应该是虽然体内的灵力和魔力达到了平衡,也吞噬了蛊毒,但原本就消耗过大的身体已经彻底耗干了两股力量,维持不了他原本的样貌,所以退而求其次,成了包子陆渊。 体内的灵力和魔力缓慢增长着,想要完全恢复,就得等上一段时间不可,如果那个砚清修士真的有那么神奇,说不定也能提前结束这种变来变去的日子。 但陆渊这几日下来,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他寻到了殷栗的门口,将额头轻轻抵住门扉,听着门内细微的呼吸声,内心狂跳不已。 按理来说他原本应该好好修养,不应该变回来损耗灵力,但一想到师尊就近在咫尺,怎么不让他想要伸手触碰? 殷栗的房门紧闭,在内里一张楠木垂花柱的拔步床上,他正半拧着眉头熟睡。 原本的殷栗自然是不需要睡觉的,但自从他穿越到书里之后,‘殷老祖’的身体状态说到底还是尸体复活,依目前的状态来说,白日行走消耗不少体力,在晚间就有不少困倦袭来,所以不得不在入夜后,从原本的打坐换成了睡眠。 他睡眠质量奇高,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此时殷栗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客栈的灰色被子遮住了他大半个腰身。 另外半截腰身,因为殷栗不老实的睡觉翻身,露出了半截白皙的腰部肌肤,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反而有种温润如玉珠的质感。 陆渊闪入门内,见殷栗果然又掀开了被子,便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被子重新给殷栗盖好。掩盖住那一截若珠玉的腰身后,站在床边的脚踏上细细看着殷栗的眉眼。 他睡梦时眉间若蹙,身上也清减不少,这几日下来,硬生生把丰神俊朗的殷老祖,变成了清癯的殷栗。 陆渊缓缓地,以一个极其轻柔的动作,侧躺在殷栗的床外侧,指尖和身体始终和殷栗隔着两指的距离,一步不曾越过雷池半步。 他看着对面自己渴求多年的容颜,心中压抑的情感不断沸腾,却也给他敲响着警钟。 不可僭越,再等等,要再等等。 可当他转而正准备如同前几日一般地睡去的时候,殷栗的手却突然伸了过来。 陆渊不越雷池,睡熟的殷栗可不知道哪里是雷池,这个床就是他的,他一个人睡惯了,自然想怎么伸就怎么伸。 陆渊一阵呆愣后露出一个浅笑,将那只发凉的右手,悄悄地囊括在自己双手合并的掌心中间,炙热的掌心温度,温暖着殷栗的指尖。 睡熟的人只嘟囔两句,皱起的眉头很快松开,转而沉入更深层的梦乡,毫无所查的任由着右手被人如珠如宝地捧着,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捧着一捧能救命的甘泉。 殷栗做了一个梦,一个相当奇怪地梦,他梦见自己还在原本的世界,正准备在自己的仙府打坐的时候,陆渊这厮来了,还带着一个跟他和陆渊眉眼都很像的小男孩。 陆渊穿着女人的衣衫和罗裙,红裙绿衣,看起来很辣眼睛,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拿着一个手帕抹眼泪。 “师尊,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但孩子已经有了,孩子你不要不打紧,只求你能给这孩子赐个名字,我从此再也不来烦你了。”一边说着,一边‘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殷栗僵硬在原地,看着那才刚刚几个月大还在流口水的小男婴,脑内电光石火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是我们俩……谁生的……?” “师尊你!”陆渊含嗔带怒地看了他一眼,手帕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里绕啊绕,几乎都要拧成麻花,“真是羞死人了,哎呀不跟你说这个了!”一跺脚,直接转了脸过去。 孩子却被陆渊这一跺脚吓得‘哇哇哇’地哭了起来,陆渊心急如焚,立马对着殷栗说道:“师尊,孩子饿了,快奶孩子啊。” 殷栗瞪大了眼睛,眦目欲裂,“我,我,我奶?” 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厉害,仿佛看见自己的灵魂都从口中飞了出去,还再跟他说风凉话,“没错,就是你奶,你真厉害。” 陆渊却没有理会神智混乱到不行的殷栗,急得自己动手就开始扯他的衣裳。 殷栗压根躲都躲不过去,整个人如遭雷击,在胸口一片湿润的时候,殷栗吓醒了。 “呼……呼呼……”苏醒过来的殷老祖,第一反应就是查看自己的胸口。 直接把衣衫掀开,在确认自己完美无瑕的胸肌里面确确实实没有奶之后,大松一口气,但随即却在看见胸口真实的一片水渍之后石化了,他汗有流这么多吗? 正当殷老祖浑身毛骨悚然打量自己胸口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哼唧’声。 窗外正值旭日初升,窗口的茶花也盛开着舒展花瓣,一轮红日带着晨光直接倾泄入室,照的整个客房内红彤彤的一片,也照醒了睡的正香的小包子。 殷栗脖颈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还闭着眼睛的小包子正在一片靛蓝色衣裳中间熟睡。 衣裳宽大无比,一看就知道不是他自己的,而小包子的脸颊肉嘟嘟的,口水正濡湿了半个软巾,原本枕巾旁边,就是他老人家的胸膛。 殷老祖顿时明白过来,干脆利落地拎着还在熟睡的包子后颈衣服,用那些靛蓝色衣裳包裹成一个圆球之后,直接走到吴缘的房间,大力一脚踹开房门。 房间内的吴缘也醒了,正哀嚎着自己衣裳不见了,光着膀子还怎么侍候老祖的时候,老祖带着他的衣服来了。 还有被裹在衣服里面懵懵懂懂苏醒的小包子。 包子陆渊冲着面色冷凝几乎能够滴出水的殷栗高高兴兴地打招呼,“唔——”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殷栗直接封了禁言诀。 殷栗身上的气压低的很,对着被吓的彻底清醒的吴缘说道,“你,把这家伙洗干净,然后给我看严实了,不要让他靠近我三步以内。” 说完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房间内的吴缘和包子陆渊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哪里惹到殷栗了。 殷栗回了房间就立刻去洗了四五遍澡,但胸口濡湿的感觉却跟挥之不去一样,不断在他身上缠绕,以至于直到出发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没有好脸色。 在连着边打听边赶路的几日之后,三人终于按着探听到的消息,来到了一处名为玉泉山的山脚下。 有人透露砚清修士这几日曾在这里出现,殷栗找砚清修士的消息也因为这几日四下奔波闹的人尽皆知。 但众人纷纷密谈,可能就是因为砚清修士的医术才让仙重门门主和殷老祖生了个孩子,此番找砚清修士可能是为了复查,没看见老祖还带着那孩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喽!打滚~ 第12章 路成大 玉泉山是一个山脉和山脚镇子的统称,殷栗带着吴缘到据说是砚清修士落脚点的地方却扑了个空。 院子里面空空荡荡,别说是砚清修士,连个干柴都没有,干净的可怕。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殷栗就听见了这几日除却他和陆渊的绯闻之外,第一个有用的八卦。 “嘿,你听说了没有?仙重门门主陆渊消失几日之后,又回来了!” 听了这话,殷栗的目光缓缓从院子外墙角那还在八卦的几个人身上挪开,然后看向正被吴缘抱着的陆渊,随后拧紧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陆渊明明就在他这里,仙重门怎么会又多出来一个陆渊?难不成还分裂成了两半? 他快步走向那还在八卦的三个小散修,几人见一人穿着黑袍大袖气势汹汹地走来,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当时就要开溜,却被殷栗直接用灵力压制,都成了鹌鹑模样一个个缩在地上。 “大人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没干,孙二媳妇的肚兜不是我偷的!” “呜呜——大人我和李老八的媳妇是清清白白的——” “我也行事光明磊落,我敢对天发誓!” 最后一人竖起手指放在头上,却只听‘轰隆’一声,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就径直落下一道碗口粗的雷,把这人劈了个外焦里嫩。 这便是修仙的世界,自然有天道法则来制衡。 殷栗嘴角抽了抽,看着那人被电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一副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索性拿着剑落在地上,玄铁锻造的剑身清清楚楚照映出三个人的面孔。 殷栗面容冷凝,“谁问你们这个了,方才谁说的仙重门门主陆渊?” 两个身穿豆绿衣裳的修士对视一眼,齐齐指向还在地上吐白沫的褐衣修士,“他。” 声音整齐划一,铿锵有力,殷栗起先只以为是两人出卖的果断,一抬眼打量却发现,眼前这两个豆绿色衣裳的男修,皆面容清秀,相似度简直极高,赫然是一对双胞胎。 殷老祖心里‘啧’了一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单手拎着剑扫到了摊在地上的那人身上,冰冷的剑锋一搭在他身上,那人立刻腰不疼腿也不酸了,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深深地望了一眼出卖自己的两个男修之后,这人以一副烈女赴死的姿态抬高了脖颈。 “没错,仙重门门主回归的消息是我说的,你想知道什么?” 殷栗自上而下地斜睨着地上的修士,双目清冷地出奇,倏然升腾起一个念头,在打量了一番这人后,问道,“你叫什么?” 褐衣修士长得一副浓眉大眼的耿直模样,铿锵有力的开口道:“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他坚强地站起身子,以一种极其悲壮的语气念出了自己的名字,“路成大是也。” 这名字很有特点,原本在后面带着抱着孩子的吴缘都忍不住‘噗呲’笑了一声,挤了过来看着浓眉大眼的路成大问道:“这名字谁跟你取的,莫不是瞎子摸的名字?” 路成大默不作声地咬了咬牙,坚强的下颚线都划出几百岁中第一个脆弱的弧度,一字一顿地说道:“家父希望我日后能够成为大修士,光耀门楣,因此取名,路成大。” “好名字。”殷栗见他如此坦荡,利落地用三个字堵死了话越来越多的吴缘,转而半支着剑,直接抵着路成大的心口问道:“关于陆门主归位的证据,你有吗?” 说话间,殷栗还侧目看了一眼正在玩着自己肉嘟嘟小手的包子陆渊。 陆渊见殷栗转过头看向他之后,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来,伸出两只小胳膊,“师尊抱抱!” 殷栗别过头,权当做没有看见。 路成大沉吟半响,转而对着殷栗说道,“证据自然算不上,但是大人,这可是我今日亲耳听见看了八卦小报的人说的。” 后面两个人就像是应和着他说的话,立刻点头如同捣蒜,“对对对!” “呵。”殷栗轻嗤一声,手上的剑往前刺入一分,直接划开了路成大胸口的衣裳,剑抵着皮肤,一颗晶莹的血珠从剑尖抵着的地方落下,“八卦小报的东西你竟也信,倒是把我当做个傻子来看了?” 他本就不算是什么耐心好的人,倒是他徒弟的耐心大得出奇,但这几日四处奔波已经让殷栗有些厌倦了,胸口就像是有一把小火苗在烧,让他越发地烦躁。 剑尖下的身体抖了一下,又稳定了下来,路成大目光灼灼地看着剑身,一副大无畏的样子。 “小人略通占卜之术,小人今日敢发誓,关于先前所说的仙重门门主归位一事,若是有半分参假,就让天道再劈我一次!”说着,就要指尖朝天再次发誓。 殷栗皱起眉,一拂袖子就把这人的手按下来了,“行了,本尊知道了。” 他眉间无端地跳得厉害,看着包子陆渊其实心中也不太确定,干脆对着吴缘说道,“带好他,我们现在先回仙重门一趟。” 吴缘傻了一下,“啊?老祖,就因为这个说话遭雷劈的家伙,我们就要回一趟仙重门吗?那砚清修士我们还没有找到啊!” 吴缘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路成大因为被雷劈到变得破烂的褐色大袍,脑子里琢磨半晌,也不明白殷栗的意思。 殷栗一眼扫了过去,身上的气场向来无人能敌,浑身都是压迫感,“本尊的决定,还需要你来质疑吗?” 吴缘顿时冷汗涔涔,连忙跪倒在地,“弟子不敢。” 吴缘心里一时有些发虚,自己这几日真是和老祖相处时间长了,差点就胆大妄为起来,忘了这人还是那个走火入魔过的殷老祖。 “知道就好。”殷栗抬起倨傲的下巴,点了点头后,便带着吴缘和包子陆渊消失在了原地。 见三人终于走了,原本一直在地上半跪着的路成大才一下子泄了气似的,屁股往后一撅坐到了地上。 原本在看好戏的两个豆绿衣裳的修士,连忙伸出手搀扶起路成大,两双眼中都有着如出一辙的担忧,“师父,你还好吗?” 路成大擦擦额头的汗渍,先从脸上扒下一个面具之后,连着易容诀也解除了,露出一张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脸来。 少年浓眉大眼,一双小鹿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眉间一点红痣,看起来活泼又精神。这幅容貌和刚刚那个面具有几分相似,但若要说这两张脸有什么联系,却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 少年从两个绿裳青年手上拿了两粒丹药吃下去之后,边喝着水边说道,“真是的,旁人我贴一张面具就能糊弄过去,这殷老祖找我找得太紧,方才神识都散出去百里远,加了这个易容诀之后才勉强掩盖了,差点没有把我憋死。” 原本属于路成大带着一些粗哑的声音霎时间被拉长,成了一个苍老如同洪钟的声音。 少年模样却有着老者的嗓子,这样的诡异的组合在两个绿裳青年眼里,却早就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两人收了面具,其中一人却皱起眉头说道:“师父你为何又要给殷老祖发一次誓?做戏也只要发一个就是了。” 少年瞪大了眼睛,拿着手上的一个药瓶子去敲少年的脑袋,“谁说我是做戏,第二个我可是说的真话,本来我早上算卦时就算出仙重门门主已经在仙重门了,这怎么算得上假话。” 说完,少年得意洋洋地叉腰站着,一副他人都看不穿的样子。 “还以为殷老祖有多厉害,绕了半天,还不是被我糊弄了过去?” 身后两个青衣修士对视一眼后也都笑了起来,三人正乐呵呵的时候,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伴随着瞬息席卷而来的狂风。 “哦,是吗?” 殷栗抱臂立于空中,睥睨着还保持狂笑状态的三人,吴缘傻傻地带着同样一脸呆萌的包子陆渊,站在自家老祖身后,脑子里面嗡嗡乱响。 他刚刚跟着老祖走到一半的时候,老祖突然就杀了一个回马枪,重新回了这里,还隐蔽了身形,基本听完了全程。 吴缘眼神怪异地看向那个少年,心中想着,难道这个少年……不对,这个大爷……好像也不对,那……这个大年?就是砚清修士?! “砚清修士,是不是本名便叫路成大呢?”殷栗眯着眼睛,看着地上战战兢兢的三人。 少年的声音卡住了,瞪大了眼睛看向半空中凌空踏步向他走来的殷栗,还有那阵阵阴风,都不断吹拂着他,甚至令他双腿都有些发软。 但做人要有骨气,少年强撑着,纹丝不动,摆出一副痴呆状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殷栗扯出一个笑来,少年看着他缓缓抽出来的剑,先前还明明在殷栗自己的手上,却霎时间变化成数十支,凌空在他的眼前,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殷老祖露出一个微笑,“很好,那我就打到你听得懂。”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快乐! 第13章 诊病 正值金秋时节,玉泉山内随处可见的梧桐树叶也已经枯黄,被风裹挟着打着卷儿落在地上。彼时日暮西沉,昏黄的日光更为满目的落叶铺上连绵不断的红色光影,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派燃烧的火红。 殷栗脚踏虚空,单手置于身前,剑光霎时如同暴雨一般,和着狂风瞬间朝着砚清修士的脸直袭过去。 砚清修士面色冷凝,立即后撤两步,冲着身后两个绿衣弟子喊到,“拿我的幡来。” 双胞胎弟子得了命令,当即应了一声,从储物戒指中掷出一个以黑玉石做把,用灰白色的平绢做成的平幡,上白下黑,有颠倒黑白之意,看上去略有些诡谲。 幡遇狂风,就如同鱼入池水,振动着幡上的玉铃铛哗啦作响,发出一片玉石之音,直接抵消了大半的攻击。 但狂风所到之处,飞沙走石,都尽数被破坏掉,连带一旁的院子门都摇摇欲坠,“啪叽”一声落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砚清修士更是直接“哇”的一声,吐出半口鲜血来,配合上他那张少年脸,更是让人觉得可怜兮兮的。 殷栗见状,干脆利落地收回了手,他只是来找砚清修士治一治陆渊,又不是来搞拆迁的,再闹大下去,恐怕更不好收场。 殷栗双手背在身后,冷眼看着地上的砚清修士,淡定开口道:“如何,你听懂了没有?” 驱动了玉石平幡的砚清修士也耗费了大半力量,双膝一软,险些就要跪倒在地上。汗水濡湿了他整张脸,他背脊绷直,一眨不眨地望着殷栗的方向,面上虽是宁死不屈,心里却慌的一匹。 这就是殷老祖的实力吗?他险些以为要被当场绞杀在此,若不是殷栗收回了手,说不定他现在就只是一滩烂肉了。 如此深不可测,只怕此人比世人想象的还要可怕。 砚清修士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但路成大是,地上的修士闭了闭眼睛,转而又睁开,直起腰身对着殷栗行礼道:“小修路成大见过殷老祖,殷老祖好。” 吴缘抱着剑在后面磨牙,当即就不客气地说道:“那砚清修士呢?你一会路成大一会砚清修士,你以为自己是个泥巴精,想变什么变什么啊?” 路成大不卑不亢,把玉石平幡握在了手里,语气似乎对吴缘有一些幽怨,“号砚清,名路成大不行吗?” 吴缘露出一个怀疑的眼神,拿着剑就想要砍了这个少年脸老头音的妖怪,路成大忙往后退了半步,“嗳嗳嗳!千万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本人可很少说假话,一说假话天道可就劈我了!” 砚清修士对于自己的两个身份分工明确,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屈,就是路成大,伸,就是砚清修士,向殷栗手底下讨饶这么丢人的事情,自然就是路成大来做,做人做到这份子上,完美。 叫什么不重要,终于找到据说是这个世界医术最高超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殷栗直接伸手,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脚边,抱着自己大腿不松手的包子陆渊揪了起来。 拎着包子后颈的衣服提溜到了路成大的眼前,让小包子和他四目相对。 “看看他。” “唔……长的挺好看的啊,玉雪可爱,还挺白嫩肉嘟嘟的,哦!这就是您和仙重门门主生的那个!不错不错长的很像你!还挺肥,嗷嗷嗷————松手啊啊啊————” 没等殷栗发作,软绵绵的包子陆渊便利落地一把揪住路成大的头发,小脸上满是委屈,“你胡说!” 小包子心里很委屈,他明明是师尊最爱的徒弟,怎么所有人都说他是师尊的孩子了?尤其是眼前这个怪怪的人,竟还说自己肥!小包子越想越难过,难怪师尊最近都不抱自己了,原来自己变胖了吗! 头发是男人的重中之中,特别是自开始秃了之后,更是一根比一根宝贝。 包子陆渊扯着路成大的头发,一抓,一大把,就下来了。 殷栗心中“哦豁”一声,如此轻易便扯了下来,难道这是假发吗? 知道些内情的吴缘悄悄挪过来,跟殷栗说了些自己知道的八卦,“老祖,这砚清修士别看他一副少年模样,其实已经六千岁了!” 语气那叫一个满满的震惊感,六千岁还没有飞升在此界的人寥寥无几,不怪吴缘如此大惊小怪。 六千岁?殷栗挑眉,还没有他老,这具身体的原主年龄也才三千岁,在这个世界,恐怕只有自己的年龄最大。 “但这个砚清修士又臭美的很,常年把自己变成个少年模样,但是他筑基的时候就已是六十岁的样貌,自然永远都要那样,他偏偏不信邪,开始炼药想要把自己变回从前的少年模样,结果他吃了自己练的丹药,容貌变了,声音和头发却没有变回来,所以……”吴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示意殷栗看路成大。 路成大被包子陆渊拔光了中间的头发,白的发亮的头皮从少年乌黑的脑袋中间出现,就像是一道圣光照耀。 他想要打小包子,但又没这个胆子,殷栗也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收回了手把包子甩回了自己的怀里。 路成大没办法,只能从身后的双生弟子身上取出个丹药瓶,倒出几颗丹药一骨碌吞下去,整头的头发霎时间就跟秋天的落叶一样全部掉光了,又在瞬息冒了出来,恢复成了方才的长度。 殷栗把目光从路成大的脑袋上挪开,心中腹诽,能够逆天改变既定的容貌,足见路成大医术方面的高超,虽然看上去方向有些偏差,但只要好好治疗,陆渊是不是也能恢复过来? 等路成大把头发扎好后,殷栗吸了一口气,郑重地把还赖在他怀里的包子陆渊递过去,“砚清修士,我此番前来别无他意,只是想请你医治好这个……孩子。” 路成大见殷栗神色肃穆,客气了一句,便试探着伸出手开始给陆渊诊脉,用自己的灵力在陆渊身体内走上一圈。 他人的灵力扎入身体,本就是极为难受的感觉,陆渊一时眼眶发红,软软地看向殷栗,氤氲了一双黑葡萄的眼睛,“师尊……我疼。” 这话触动了殷栗的神经,这孩子从前也曾这么喊过,自己当时是怎么说来着?似乎什么都没说。 顿时觉得自己从前心太狠的殷仙尊,顿了顿,说出了一句相对温和的话语。 “忍着。” 硬邦邦,冷冰冰,毫无情感的一句话却让陆渊一下子安静下来,小手扒着殷栗的衣角又马上松开。 路成大和看护了包子几日的吴缘都觉得殷栗有些过于冷淡,殷栗却不自然地收紧了双手。 两边人站在一堆废墟旁边诊脉,吴缘干脆别过眼,跟路成大身后的两个双生修士说起话来,聊了两句才知道路成大是双生修士的师父,两人一人号竹笙,一人号松箫,都是风雅的名字。 吴缘心中突然有了猜想,“真名难道……” 两人齐刷刷地点了点头,用近乎淡漠的语气说道,“招福。” “来财。” 原本修仙者只用名号行走世间就行,但自从他们拜了砚清修士为师之后,就被赐了两个吉祥名字,砚清修士美其名曰,这样师徒三人不论是号还是名字,都看上去很和谐。 砚清修士将手收了回来,面上有些犹豫不决,用那如同洪钟的苍老声音,对着殷栗说道:“殷老祖,请先到我的洞府中,这孩子……略有些复杂。” 殷栗了然地点点头,陆渊这个情况自然复杂,要是砚清修士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他反而怀疑这个世间数一数二的医者名号是不是假的了。 路成大带着几人回到了那片已经成废墟的院子里面,掸掸土之后,一个阵法显露在地上。 几人一同启动阵法,“唰”地一下就消失在原地。 …… 仙重门内的一座大殿,檀香四溢,不少仙重门的弟子正在殿内盘腿而坐。 今日是掌门陆渊讲学的日子,连带着空气都安静了起来。 几个弟子小声讨论着,“前几日掌门自黑球出来一下子就不见了之后,我还以为掌门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讲学呢!” “可不是吗,没想到三日前就回来了,看来那些谣言都是假的喽?” “你是说……掌门和殷老祖生下孩子后为爱走天涯那个传言?肯定是假的啦,我们仙重门家大业大,干嘛为了殷老祖就不要了!虽然殷老祖很帅就是了……” 殿中原本紧闭的门“刷拉”一声打开了,还有着一股冷冽的水莲香气。 男子背着光,穿着一件并没有任何花纹素雅的湖色外袍,内里是纯白的里衣,腰间别着一个水头足足的绿翡翠,品味不俗,行走间衣袂飘飘荡荡,若清风托举而来,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俊美无铸的脸上,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肌肤,还有殷红如血的薄唇,正是陆渊。 陆渊手拿着一把玉扇,正缓缓在骨节分明的手上敲击着,眉眼低垂却透露着无尽的冷意。 倏然,他直接掷出扇子,落在了方才议论的三个人中间。 冰冷的视线扫过去,寒声道:“方才,谈论衡坤宗殷栗的人,都出去领鞭刑三百下。” 作者有话要说: 来喽~~~ 第14章 神魂分裂 四下鸦雀无声,方才还有些谈论声的殿内,霎时间无人敢应。 几个被玉扇砸中的人,连忙膝行着出去领罚,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就从外传来,闹得整个殿内正等着听讲的弟子们都脸色一白,抖如筛糠。 陆渊面不改色,孤身一人端坐在大殿主桌。 一旁的金枝抱果香炉还慢悠悠散着檀香和沉香的混合味道,缠绕得整个殿内都是香味,馥郁芬芳,他却蹙起眉心开口,“把这个香灭了,连香炉一块抱出去。” 前排的弟子们听见后都是一愣,在被陆渊冷眼扫到之后,连忙站起两个弟子连滚带爬地过来。一人端起香炉就要往外走,另一人帮着一起把香炉抬走,但嘴上却忍不住说道:“这香炉不是门主您平日里面最喜欢的吗?今日真的不点了?” 平日里,最喜欢的? 陆渊眼睫半垂,在两人即将要抬出去的时候拦下,“等等。” “门主?”两个抬着香炉的弟子疑惑地看着陆渊,纷纷心中猜测,今日的门主到底是怎么了?一会抬出去,一会又不动的,真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既然是平日里面最喜欢的,那还是放在门口就行,今日的香格外馥郁,才让我一时间忍不住让你们挪开的。” 陆渊指尖在矮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不咸不淡地开口道:“素日里闻遍了,今日也让你们好生闻着,现在,讲学开始。” …… 玉石平幡被砚清修士拿在手上,在到达法阵的另一边后,其上的玉铃铛“哗啦哗啦”响动成了一片,连带着一个隐蔽在漫山遍野红枫下的洞府上的铃铛也响彻起来,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小包子缩在殷栗的怀里,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铃声落在殷栗等人耳中都没有什么感觉,反而让陆渊不太舒服,揪着殷栗胸口的衣襟就不松手了。 殷栗犹豫下,拍了拍他的脊背以示安慰,但今日也并未奏效多少。 见状,砚清修士边把人带入洞府中,边解释道,“这洞穴内外挂着的玉铃铛是安魂铃,还有在我那个幡上的,也是如出一辙,这孩子神魂不稳,容易受到影响也是正常的。” 这话说完,殷栗心中了然,果然砚清修士的医术了得,如今的陆渊确实算得上神魂不稳,这铃声看起来就是起相反的作用,有着安抚的效果。 众人进入洞穴后,那铃铛抖动的就更加激烈,似乎就要从洞府外面挣脱出来,贴在小陆渊的身上。 陆渊也跟着瑟缩成了一团,整个人都半窝在殷栗身上,更是恨不得钻入他身体内似的。 见包子陆渊抖动的更厉害了,砚清修士干脆从幡上摘下一个玉石铃铛,用红绳编好了之后放在陆渊的身上。 小包子已经带着疼痛睡着了,就连长长的眼睫上都要着不少晶莹的泪珠,屋外已经是一片深沉的月色。 殷栗泄了一口气道:“今日已经太晚了,就先这样好了。 ” 见殷栗坚持,砚清修士很干脆的让松萧和竹笙两个弟子给三人安排好了房间。 吴缘习惯性要走过来抱走正在熟睡陆渊,但他正要把包子从自家老祖身上抱走,殷栗却摇了摇头,破天荒地说道:“无碍,今日他就和我一个房间,你快去休息吧。” 见自家老祖关上了房门,吴缘只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几日他对包子陆渊的身份也多少有了推测,殷栗一直不肯承认陆渊的,小包子却天天软软地叫着老祖‘师尊’,起先他还以为是什么避嫌的称呼,现在想想却疑点重重。 他缓缓摇摇头,关上了房门,老祖的事情,不是他可以随意揣测的。 房间内的殷栗把一直缠着他的陆渊放在软榻上,他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睡惯了,虽然说和陆渊在一个房间,但也是陆渊睡软榻,他睡床,两个人分开而已。 房间内点着一盏摇摇晃晃的蜡烛,殷栗拿着蜡烛,注视软榻上陆渊安静的睡颜许久,眼神也越发困惑。 陆渊这段时间太黏他了,要知道,原本在陆渊小时候,擅自将纳魂木扎入自己体内之后,殷栗就和陆渊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那日陆渊坚定又带着偏执的眼神一直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反而让殷栗看清了陆渊的心性,偏执又固执,让殷栗彻底歇了心思。 这段时间,陆渊变回年幼状态的样子,虽然有几分怀念,但在殷栗心里这更像一个笑话,似乎讽刺着他曾经对陆渊的不管不顾。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殷栗把视线从睡得香甜的包小子身上收回,只要陆渊这次恢复正常,自己找他问清楚能够从这个世界出去的方法,就能和从前一样回到正轨了吧。 殷栗吹熄了蜡烛,一室宁静。 一个时辰之后,清冷的月光从窗外射入,照在了陆渊的身上。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他恢复真身,看向床榻上睡得正沉的殷栗,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手上的铃铛确实在不断令他撕裂的神魂慢慢重合,但之后如何,反而成了陆渊脑中不断徘徊的问题。 他骤然起身,一把推开了门,向外走去。 …… 砚清修士的房间内点着长明灯,这灯从来不熄灭,乃是为了召回神魂的法宝,他点了数盏,却依然能在这样明亮的环境下安然入睡。 在他的梦境里面,他再次见到了那个模糊的倩影,一时间让他眼眶都湿润了,刚想开口问问为什么今日到了他的梦里来,寒风突然吹过身体,冷得他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就清醒了。 砚清修士没有来得及发火,因为面前穿着黑色外袍的男人面色苍白,双唇殷红,仿若鬼神临世一般的气场,一下子压过了他想要发火的心情。 砚清修士瞪大了眼睛,“仙重门,陆门主?” 陆渊闷不做声地点了点头,直接把人从床上提溜起来,扔到了一旁的凳子上,自己也坐在软榻上,冷眼看着砚清修士。 这人和原主一点交集也没有,除去一个医术高超之外,陆渊就只知道他一贯在研究神魂相关的东西,比如这殿内四处点燃的长明灯,亦如洞府外面四下挂着的安魂铃铛。 砚清修士还没有完全清醒透的大脑晕晕乎乎的,看了看陆渊身上的衣服后,颤抖着声音问道:“陆门主……你这件衣服……”是不是和殷老祖的那件黑色外袍一模一样啊? 他没敢说出来,原本只以为是玩笑话的东西在自己眼前显露,不管如何都是刷爆人眼球的行为。 陆渊向来不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尤其是在师尊之外。 他方才走得着急,便直接捡了师尊的外袍穿,衣物上还有淡淡的雪松味道,比起安魂铃,这个更能让他冷静下来。 昔日大量点着的檀香和沉香,不论多名贵稀有,都不及这一抹淡淡的雪松味道。 看见砚清修士明显是误会了的样子,陆渊的心情反而好很多了,随后单刀直入地对他说道:“我要现在就治好我的神魂分裂。” “神魂分裂……什么……神魂分裂?”砚清修士的脑子越发迷糊了,他前面卜算,明明陆门主此刻应该在仙重门才对,可眼下为何却一下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苍山和玉泉山相隔数万里,就算是用御剑飞行不停地赶路,也得花上一天的时间。 自他早上算的那一褂到现在,明明还不到十二个时辰,陆门主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多说无益,看,才是最直接的办法。 陆渊干脆变化成了小包子陆渊的样子给砚清修士看,随后又变了回来。 在看见一个活生生的陆门主变成自己前不久才说过的孩童,砚清修士惊了,半天都哑口无言,瞪着陆渊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不是殷老祖私生子吗?” 陆渊:“……不是。” 他倒是希望是,师尊也不可能答应。 闻言,砚清修士立刻列举了自己知道的所有八卦消息,跟陆渊一一对应。 “和殷老祖在黑色的魔球里面颠鸾倒凤?” “没有。” “在清醒之后,为自己色心大发感到羞愧,直接当场离去?” “假的。” “甚至还和殷老祖有了一个私生子,殷老阻被抛弃无助只能带着私生子四处奔波?” “……没有这回事,那个孩子一直都是我。” 砚清修士颤颤巍巍扶着自己的膝盖,八卦小报害人不浅,居然没有一句是真话!想到自己几个时辰前差点就抱了陆门主,砚清修士忍不住擦擦额头上的汗,实在太吓人了。 重新给陆渊诊脉之后,砚清修士斟酌了语气,但想着如今陆渊的身体状况,只能如实说道:“那个……陆门主,你想要现在恢复肯定是不行的,最起码得三天。” 陆渊淬了寒芒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砚清修士,“你现在知道了我那么多秘密,如果真的要三天才能治好……” 他嗤笑一声,露出了冰冷至极的眼神,“你觉得,你还有命活着走出这个门吗?” 第15章 心头血 砚清修士作为整个修真界医术最好的修士,一身傲骨,天不怕地不怕,能让他屈服的那个人早就不见了。 而此时面对陆渊如此蛮狠冰冷的威胁…… 路成大在威压的恐吓下,弯曲了自己高贵的双膝,脸上因为膝盖疼,露出了热泪盈眶的表情,“行,陆门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陆渊抬手就将威压撤退了回去。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番强大的实力没有个千年百载,是不可能练出来的。 砚清修士虽然年纪大,但实力虚弱的只能拿来给自己续命,在两方鲜明的对比下,他悔恨地流下了不好好修炼的泪水。 “不过陆门主。”砚清修士抬起头,单手捏着自己光洁无须的少年脸下巴,蹙起眉间说道:“此番,如果你想要快速痊愈的话,只能有一个方法,便是献出一点心头血来。” “心头血乃是人体|内最珍贵之物,一滴堪比百滴,以你自己的心头血做引,加速全身的灵力运作,修复神魂才是上策。” 一边说着,砚清修士一边去取了药箱里面的东西来。 陆渊多少也有猜测,对要用到心头血一点都不意外。 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之后,陆渊便看着砚清修士端了个直径约莫三寸的土陶碗放在他面前,还递过来一把刀,“陆门主,快点割了放血吧。” 陆渊默不作声,拿起碗晃了晃,向砚清修士示意,“心头血,用这个装?” 砚清修士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用那苍老如同洪钟的生音,不紧不慢地道:“没错。” 陆渊突然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狭长的双眼危险地半眯起来,拿在手中的刀子几乎要转出花来,目光从砚清修士的头顶又转到了脚面,似乎在思考着从那里下刀速度比较快。 “……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没说吗?” 砚清修士听了之后,又猛然一拍手,“对了!陆门主,我想起来了。” 转过身从药箱里面又摸出一把刀来,换走了原本陆渊手上拿着的那把刀,这刀较原本的那把更为小巧轻薄,开过刃的边缘在烛光下闪闪发亮,“用这把,我刚刚磨过,更利一些。” 一忍再忍,无需再忍。 陆渊一手掐住了砚清修士,痛快地暴打了一顿。 一刻钟之后,鼻青脸肿的路成大才边擦着自己的鼻血边说道,“只要一滴就行了,碗大过会好加入其他的药,陆门主真会说笑,我怎么会让你流一碗,又不是做鸭血来吃。” 但在接收到陆渊的眼神之后,路成大又立马别过脑袋,“罪过罪过,是我想得不周到了。” 离凌晨太阳初升还有两个时辰,陆渊解开腰带露出覆盖着一层肌肉、骨肉均匀的白皙胸膛,随后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处直接插了进去,面不改色。 这刀在进入身体之后,就像是一根细小的管子,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一滴带着淡淡紫色流光的鲜血,顺着刀身缓缓落在碗中,之后,陆渊便把刀拔了出来。 扎入和拔|出的疼痛都是极为痛苦的,本来砚清修士还特意准备了隔音阵,不料陆渊一声不吭,完全没用上。 凝视着那滴血液,陆渊起身将衣服穿好,那滴血的样子,就像是一颗沾染了紫色光泽的红珍珠,妖异特殊的紧,但那也是他天生魔体的证明。 殷栗以为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从不告诉他,但却不知他早就知晓了一切。 自己是魔尊陆戟殄的儿子,所以才会被人欺凌,被禁锢,甚至于……差点被他抛弃。 这几日变化回从前,倒是也让他想起不少事情。 曾经殷栗对他的好,对他的宠溺,对他的温柔,却都在纳魂木之后戛然而止,甚至几度想要抛弃他,但陆渊却从未责怪过殷栗,甚至隐隐嫉妒着年幼的自己。 只要撒个娇,就可以得到他的拥抱,装个傻就可以得到他的抚摸,稍微努力一点就能得到他的亲吻。 不像现在的自己,只能仰望着师尊的背影,不管如何都不能得到殷栗的眼神,甚至要利用那本书把师尊从仙界带到这里,企图得到他的青睐,使用如此肮脏又下作的手段,他竟然连一点后悔都没有。 他倏然想起了殷栗在纳魂木事件之后,送给自己唯一的礼物。 那是一把寒冰剑,是用万年玄冰冶炼而成的,叫做溯雪,说这剑能够护着他的灵力,不被魔气腐蚀。 那剑被他在殷栗不知情的时候,融入了自己的身体,却只对殷栗说剑不小心练断了。殷栗没有追究,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却不知道那剑就在面前的徒弟身体之中。 陆渊摊开手掌在身前,心中一动,带着寒气的剑就缓缓出现在了手上。 寒芒四射,剑气所到之处通通覆盖上一层冰霜,漆黑的剑柄上溯雪两个字印在其中。 陆渊在心中自嘲地想了想:这剑没有能护住他的灵力,因为他早就烂透了。 砚清修士看了看那滴心头血,却嘀咕了一句,“陆门主这心头血的颜色,倒是也和常人不同。” 这人俨然是一副不认得魔气的样子,陆渊早就习惯别人对他的魔族血脉颇有微词,见砚清修士如此,整个人反倒是愣了愣。 细想下才反应过来,此界没有魔族这一说,只有走火入魔的修士,且大多走火入魔的修士都会马上暴毙,倒是和仙界截然不同。 砚清修士对陆渊隔空取出一把剑的动作见怪不怪,直接加入丹药在那滴心头血之后,递给陆渊,让他一口气喝下,然后便准备开始帮助陆渊疗伤。 他活动着手指,在一旁用朱砂画阵法,不忘跟陆渊提醒到:“陆门主,这个方法耗费的元气极大,再等几日慢慢调养你的身体自然也能好,强行治疗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我知道。”陆渊把溯雪又收回了身体里去,眼中雾沉沉的,似有万千浓墨浸染其中,宣泄勾勒他的一呼一吸。 他等不及了,不想要再这样和师尊相处下去,更何况,那本书不见了。 那本令他发现能够连接仙界和此界的书,原本在他滴血认主之后就应该一直在他身边,但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已经数不清召唤了多少次,都没有响应。 认主法宝能够消失不见,一是因为主人死了,二就是被更强大的人抹去了神识重新换主,三则为法宝压根就没有认主。 不论是哪一条,在这样的状态下都有些诡谲。 陆渊紧闭了眸子,不断颤动浓密的黑睫羽,在脸上落成淡淡的阴影,脑内不断思索着自己捡到这本书的前后经历。 那书本是他孤身闯秘境时,在一处秘宝繁多的地方遇见的,如今突然消失,更是诡异。他心中总有预感,如今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 “陆门主。”砚清修士把手上的朱砂擦干净,坐到陆渊的身后,准备从脊骨传输灵力,刺激陆渊浑身的穴位,“那就开始了。” 陆渊感觉到刚刚吃下的药已经在体内发作,便点了点头,“嗯,开始。” 阵法运转起来,屋内的长明灯在灵力的碰撞下燃得越发起劲,照得屋内亮如红日初升,熠熠生辉。 黏连神魂的滋味不好受,如同万蚁啃噬骨髓,百剑亦在穿心。 陆渊冷汗涔涔,眉间蹙起却又马上松开,血污从七窍中流出,他痛得浑身僵硬却仍旧一声不吭,只从口中不断默念着两个字——“殷栗。” 长明灯越来越亮,灯油燃烧的也越来越快,输完灵力正稍作休息的砚清修士,一看四周,就顾不上满头大汗,连忙拿着灯油给一盏盏长明灯换上,“呀!燃的太快了,不好不好!” “一盏都不能灭,一盏都不能灭!”口中执拗地念着话,他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照顾完数百盏长明灯后,砚清修士正准备放回最后一盏,坐回位置继续传输灵力,却骤然听见了洞府外挂的一长串安魂铃的声音。 这声音不是殷栗和陆渊等人走进来时简单的铃响,而是有节奏地响动,此起彼伏,若一曲华美的乐章,诉说着故人魂归故里,常思者速来相间。 砚清修士手一抖,他视若珍宝的长明灯落地,他却根本拿不起来,顾不上还在疗伤的陆渊,颤抖着身子往门口去。 本在休息的其他人也听见这别具一格的铃响,被惊醒之后迅速来到了洞府门口,面上惊疑不定。 向来睡觉雷打不动的殷栗,也被吵得压根睡不着,直接推开门就往屋外走。 “出了何事,怎么半夜铃铛响个不停?” 吴缘面上迟疑,走到自家老祖面前摇了摇头表示一概不知,而砚清修士却站在众人的最前面,唇嗫嚅了几番。 在一只素白绣鞋踏入门口之后,豆大的泪珠直接从少年脸上滑落,面上的肌肉剧烈地抖动,露出个又哭又笑的古怪神情。 声音苍老喑哑,却因为那身影激动到了极点,“她来了!是她来了!” 原本正打算抽出剑的两个徒弟松萧和竹笙,听见砚清修士这句话后立马收回了剑,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晋江的公共短信,现在前台看不到大家的评论了,不知道我会不会因此单机,呜呜呜…… 第16章 浮月 金色的斜月沉沉挂在暮色苍茫之中,夜风裹挟的不光是安魂铃的响动,还有一阵兰麝氤氲之气,缱绻温柔地缠绕着整个洞府外,引人探求。 吴缘鼻子耸动地嗅了嗅,面上浮现一丝陶醉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好香啊,还有一股子花的甜味,嗷————老祖————唔唔唔——” 殷栗直接一巴掌拍到了吴缘的后脑勺,而后又立刻封住了吴缘的嘴巴和鼻子,寒声道,“香什么,还不知道这香气里面有没有毒呢。” 他话说的轻,原以为那神态不对的师徒三人会有什么反应,却不想在门外的人听见了这话,居然笑了起来。 几道温婉清脆的笑声传入众人耳朵里面,是个女人的声音,颇有几分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妙。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殷栗干脆从吴缘的背后把他的剑抽走,拿在手中,目光凝成一条直线,看着门口素白的绣鞋。 他倒要看看,这是什么幺蛾子。 素白的绣鞋踏入门槛,银月白带暗纹的罗裙也微微晃动着千褶裙摆入了洞府,除此之外,裸露在外的只有被石青色腰带束缚起来纤细的腰身,还有两片云袖,云袖宽而窄口,在臂弯出宽大,转而在出口处收紧,露出了那双柔荑根根若玉葱削成,十指纤纤,每一处当真都可以被称为绝无仅有。 但这人腰身上方,就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这女子带着一个宽大的帷帽,帽纱和她腰带是同个颜色,石青色的薄绢分为三块织在帽檐之下,薄绢垂感极好地围住了女子的头颅四周,同时也因为颜色的暗沉,几乎完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而长度恰好遮盖到腰带上方。 女人笑够了,十指抬起在薄绢前,做出一副正在掩唇而笑的样子,居然不是看向那望眼欲穿的砚清修士,而是准确地找到了殷栗的方向,娇声道,“殷栗,许久不见了。” 殷栗拿着剑沉吟,“你认识我?” 他平生被套近乎的时候多了去,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藏头藏尾的,他最嫌弯弯绕绕烦人,语气也多了几分不耐。 “呵呵。”女子又笑了起来,将手指放下后,手上点着殷栗的方向,似乎看见了他脸上那幅冷淡的神色,“你倒是一点没变,嗳,瞧我这记性,如今你肯定不认得我了,也怪不得你。” 女子纤细的指尖一点殷栗的方向,又说着这些云里雾里的话,让殷老祖原本被吵醒的起床气更大了一层。 重新打量了一番女子后,在确认没见过之后,殷栗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昔日认识的只有男人,不知道是哪位道友如今忘却前尘做了女儿身,我殷栗钦佩有加。” 那女人被殷栗这么一噎,当时就愣住了,她显然不知道,殷老祖早就为了摆脱被各种人套近乎,掌握了一套噎死人语录,且百发百中。 吴缘被殷栗解开了禁言咒,见女子此身打扮,不由自主地感叹道,“这一身装扮,倒是仙气飘飘,神秘十足啊。” 殷栗扔了剑柄飞过去打这个脑子已经被美色蛊惑的傻子,冷笑道,“她以帷帽遮面,说不定长得面如恶鬼,观之恐有噩梦来袭。” 况且这帷帽那般大的挂在身上,落在殷栗眼中就是个行走的巨大鸡腿菇,还是发霉变绿的那种。 一直被冷落的砚清终于忍不住向前,颤抖着嗓子想要说话,却又赶紧转过身压低了嗓子怕吓到人,管两个徒弟问道:“鹂鸣丸呢?快给我拿两颗!” 竹笙和松萧连忙从身上摸出两个瓶子倒出药丸给他,哪怕是面对殷栗拿剑威胁都能冷静想出对策的砚清,今日却出奇的慌乱。 抖着手咽下药丸,却因为着急还呛个不停,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咳嗽的满是泪水,他却都来不及去擦。 待自己声音变得和少年一样后,他才开口说话,目光充满希翼地看着那半倚靠在门前的女子。 “你终于回来了,浮月,你看看我,我是砚清啊!”说道最后,语调甚至有些哽咽,泪水充盈了整个眼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似乎只要这女子说一声记得,他就能当场去死,毫无遗憾。 被砚清唤作浮月的女子,却一改刚刚和殷栗聊天时的嬉笑态度,语调甚至有一丝不耐烦,“不记得,禁制给我打开。” 颐指气使,毫不客气。 砚清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只有单纯不解,就像个正为情所困的少年,口中喃喃道:“怎么会呢?明明,明明铃铛和长明灯都有反应了,我招魂三千年,这是第一次有反应,怎么可能不是你?怎么可能?” 他快步走到女子身边,伸手想要拉拉她的袖子,一计天雷却在砚清踏入一步范围内,直接坠了下来。 女子倏地抬起头看天,不好,差点忘了天雷,但眼下干扰却已经迟了,只能等这一计天雷之后才行了。 砚清也看见了那道雷,却执拗地上前,在被劈中的前一秒,抓住了女子的袖子,抬起一双湿热的双眼看着女子。 “浮月,你回来了对不对?”雷声轰鸣击到他身上,他却硬生生挨过。 强大的雷鸣吹动了女子的帷帽,深色薄绢被雷鸣造成的振动,眼看就要从女子身上飞落。 殷老祖眉梢一挑,悄悄放出一股子灵力,为那到雷的振动增色不少,成功击飞了那个帷帽。 帷帽被击走的那一刻,女子立即反应过来,目光凶狠地瞪视着殷栗的方向,咬牙切齿道:“殷栗!” 殷栗毫不畏惧地瞪视回去,嘴上却不让一分,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终于是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那帷帽下的面容不能说是绝色佳人,而是一张极其温婉古韵的脸。 眉间一点红痣略有几分佛性,淡扫两弯蛾眉下是一双清澈的荔枝眼,眼头圆而眼尾下垂拉长,颇显得楚楚可怜,鼻若悬胆,粉色的面颊上有着两个梨涡,一笑起来给脸上秀美之余添加了几分甜美。 但是,不论是仙界还是这个世界,最不少的就是美人。 这张脸只能算得上是中人之资,和殷栗这张脸比起来,没有几分可取之处,曾被仙界内评为美人之首的殷老祖摸着下巴,毫无廉耻地想着。 方才尤抱琵琶半遮面带来的吸引感太强,如今见到全貌后,吴缘再看看那女子,又看看自家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老祖,吴缘痛苦地移开了视线,啊该死,还是自家老祖更好看啊。 但砚清不这么想,就算那女子露出如此狰狞的表情,落在他眼中都和从前一般无二。他看着那女子的容貌颊边的梨涡,还有眉间的那一点红痣,整个人几乎就要昏过去。 因为被天雷劈了一道,他呕出鲜血恐溅在女子的身上,连忙自己拿帕子接住了,被劈得漆黑的一张脸上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浮月,果然是你,是浮月!” 吴缘满脸狐疑地揪住松萧,偷偷带到一旁问道,“这浮月是谁?让砚清修士跟中毒了一样,莫不是仇家?” 殷栗侧目看过了,示意自己也在听。 松萧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原本想要看向师父,但见砚清修士满心满眼都是那女子,一副中毒已深的模样拉着那女子的袖子不松手,只能小声说道:“那是浮月仙子,是我师父……之前的道侣。” “原来是道侣,你们也曾见过吧,那砚清修士怎么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吴缘扭头看着砚清那幅如痴如醉的样子啧啧称奇,这一会哭一会笑的,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松萧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变得严肃了,“这话你可别乱说,我们只见过师母一次,但那是在三千年前,我们刚刚拜入师尊门下,师母去世一月的时候,就摆在冰棺里面,我和竹笙都去叩拜了。” 吴缘一副了然的模样,一边点头一边说,“哦,原来是三千年前你们师母刚刚去世一个月的时候啊……?”说完一顿,他猛然转过头盯着松萧,眼珠和下巴几乎都要从脸上掉下来,语调是掩盖不住地震惊,“那她不是早死了啊!” 松萧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点点头道,“没错,今日出现了啊,你刚刚和殷前辈不是都看见了吗?” 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下巴朝着殷栗的方向扬了扬。 吴缘登时就冷静了下来,没错,老祖都能在三百年后出现,这个三千年能算什么……但,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殷栗默默别开了眼睛,不再去听那两人聊天,他总不能告诉吴缘,他们家老祖并没有起死回生,其实是被他这个冒牌货附身了吧。 等等…… 思绪转动起来的殷栗骤然瞪大了眼睛,看向还对着砚清修士一脸冷漠的女子,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他脑中。 那这女人也可能跟他和陆渊一样都是附在了别人身上? 在场面越发混乱的时候,殷栗还想起一件事情。 陆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评论~ 第17章 漩涡 殷栗匆匆往四周扫视了一圈,果然没有小包子陆渊的影子。他快步走到吴缘身前,皱着眉地问道:“那孩子呢?” 倏然被自家老祖点名的吴缘也有些懵,“老祖……那孩子不是跟你一起睡了吗?”他摸着脑壳一脸茫然,傻兮兮地问。 殷栗惊了一瞬间,立刻想起自己方才出来的时候,在那张软榻上确确实实没有看见陆渊的影子。 他一个只会要人抱的小娃娃,大半夜能去哪里? 方才殷栗说话的声音可没有特意收小,一时间其他几个人都知道那小娃娃不见了。 作为唯一的知情者,砚清修士原本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浮月仙子的衣袖,听见殷栗这话后,顿时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看着面上焦急要冲回洞府内找人的殷栗,路成大心里哀嚎一声,“不好不好,要完蛋了!” 他当即起身想要走开,却见浮月仙子正冷眼斜睨着他,当下也不管不顾,直接解开了门口的禁制。 铃声瞬间停止,但砚清接着解开禁制的时候,却倏然贴近了浮月仙子的耳廓,轻声说道:“跟着我,不管你是不是浮月,不要轻举妄动。” 一个玉制的镯子同时带到了浮月手上,镯子通体泛着玉白色,其中暗金色的流光不断浮现,限制住了被佩戴者的力量,相当于一个美化后的枷锁。 浮月仙子冷静了许多,睁开了眼睛,眼底从镯子中划过却没有什么表示,转而望向天边的残月,收回了手,眼底流转天上月,声音微不可查,“月色还在。” 砚清转过脸,又变成了胆小怕事的路成大。 他心如明镜,自己比谁都清楚,浮月仙子早在三千年前就死了。 他的安魂铃铛和长明灯三年前从不间断,却从来没有召回浮月的魂魄一分半点,浮月也不曾来到他梦里一次,因为浮月仙子死的时候,魂魄尽碎,不论他点燃多少盏长明灯,挂上多少个安魂铃,都不会让浮月感觉到了。 现在在他跟前的,只是一具被他放置在冰棺中浮月仙子的身体,但如此一般无二的气息,却动摇了他的神智,让砚清不由自主地希翼,那一丝微弱的可能,或许眼前人就是浮月。 他给浮月带上那玉镯的时候,双手都是颤抖的,骤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浮月有问题他知道,但若真的让她一个人待着,是不是会和从前一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带好镯子,见浮月仙子没有反抗,砚清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连忙拉着浮月仙子的袖子带着她踏入院内。 方才陆门主可是威胁过他,不能把陆门主身体的事情给抖出去的,特别是在面对殷老祖的时候。 眼下要是殷栗去了自己屋子里面看见还在修养的陆门主,保不齐陆门主醒过来,会把他生吞活剥了。他算看出来了,这个陆门主,比传说中的更不好相处。 被路成大缠得死紧的浮月仙子被拉扯着进入院落后,直接跟着路成大一同进入了洞府内。 路成大僵硬着身子背靠在自己房间那扇门前,冷汗涔涔地看着殷栗径直从客房开始找起,但半天却都没有见到那个小小的人影。 正当殷栗要散开神识要在洞府外找上一圈的时候,浮月仙子施施然伸出了那双素白的手,在路成大的身后敲了敲,像在确认方位。 而路成大没有反应过来浮月要干什么,只以为她因为摘不下那镯子来在生气地用镯子砸门,便头也不回地劝阻道,“浮月啊,那个镯子你就别想了,那是一件法宝,没有我的指令,那镯子是不会打开———卧槽!” 路成大话没说完,便听‘砰——’的一声巨响。 门炸开了,和门一起被炸开的还有浮月仙子手上那个据说没有指令无坚不摧的玉镯子。 砚清修士被爆炸波及,一下子摔入屋内屁股着地,灰头土脸,满身狼藉,但他却只能先震惊不已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浮月仙子手上什么都没有,原本的玉镯已经化为齑粉,她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魂不守舍的砚清,而是向外招手一阵风来。 原本带在她头上的帷帽从屋外飞了过来,同时也在变化着形态,直接从帷帽下露出了一个青竹的手把,往下延伸后,帽檐也平展开来,呈现出一把伞的形状。 伞周围的薄绢瞬间拉长至脚踝,原本的石青色,却变得有些变幻莫测,一些复杂的咒文从薄绢上显示,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灵力波纹。 浮月仙子稳稳接住了伞,难得地露出一个笑来。 她这面容在不笑时不算起眼,但一旦勾起唇角,就如同春花烂漫,灼灼其华。 她踏入这间屋子,目光锁定在一人的身上,随即亲启红唇,呵出兰麝之气,“找到了,原来在这里啊。” 殷栗也被这一幕惊了一秒,走过来探入身子一瞧,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早就变回原本模样仅着里衣的陆渊,此刻正紧闭着眼坐在一个法阵上面,面容苍白的可怕,睫羽颤抖个不停,似乎想要睁开,却又没有办法。 而浮月仙子走入房内后拿着一把伞,那伞华美优雅,更给她添加了一番温婉,但她手上拿着伞尖的危险动作和一旁狼狈不堪的砚清修士一对比,就相当危险了。 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陆渊会变回来,用脚趾想想刚才砚清修士那一副心里有鬼的模样,就知道此中定然有他的手笔。 但眼下,殷老祖立在门口,对着正笑呵呵的浮月仙子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浮月仙子冲他眨眨眼,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看着殷栗说道:“我想要干什么?原本我也是不想干的,但世间总有意外,特别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时候,唉,殷仙尊,要是成功了就好了。” 殷栗单手背在身后,自然一个字没有听懂,他也压根没有想去听一个神经病的疯言疯语。 冷眼看着还神智迷糊的砚清,殷栗腹诽道,这女人看起来疯疯癫癫不像个正常人的样子,也不知砚清到底看上她哪一点好了,难不成是因为她带着帽子的样子像个蘑菇吗? 在浮月仙子说完话之后,殷栗立刻把刚刚在说话时就捏下的法诀直接朝她射了过去。 浮月仙子当即后退两步,那伞也被她应声打开,一切攻击落在那伞面上都被上面的禁制化解,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直接卸掉了力量,让人的火气更大了。 竹笙、松萧还有吴缘三人也跟着殷栗立在门外,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这对战的两方看起来都怪怪的,若真的打起来,到底应该如何处置也是件麻烦事。 “打够了吗?殷仙尊?”浮月仙子懒洋洋地从那伞后面的薄绢下露出头来,却转而活动了一下筋骨,露出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那张被她握在手中的伞瞬间脱离,伞面对着三人,离开了浮月仙子的手后,不断在空中自我旋转着。 殷栗心中暗呼不妙,连忙拉住了吴缘和竹笙,用灵力将他们护住,“别乱动,那个伞也是灵器。” 但那不光是一个普通的灵器,似乎品阶更高,看起来还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风势一时间强到众人都无法战立,卷走了屋内所有的东西,连带着瓦片都‘哗啦哗啦’地往伞的方向飞。因为威力越发强大,所以卷动了更大的风暴,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看似要直接带着众人一同被吸走。 殷栗原本要转身离开,什么陆渊,什么吴缘,什么砚清修士都跟他关系不大,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却在下一秒,看见了直接被浮月仙子抓了胳膊扔进漩涡中的陆渊。 殷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暗骂道,这个疯女人,抓谁不好,为何偏偏要去抓陆渊?旁边那个根本动弹不得的砚清修士不就挺好的吗? 他带着陆渊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他变成人质,要是陆渊真的回不来,那他还怎么回仙界? 浮月仙子就像是能看清楚殷栗心里在想什么一样,转而直勾勾地盯着殷栗的双眼。 殷栗心中倏然一紧,原本还处在烦躁的情绪中,但对陆渊那个不肖徒弟的担忧却突然间占据了上风,竟然松开了护住竹笙和松萧还有吴缘的灵力护罩。 这三人本身修为就不够达标,殷栗一松手,直接就卷入了漩涡中。 而就在殷栗也要一头扎入那个漩涡的时候,却在进入漩涡的前一秒,脑内骤然清醒起来。 一双燃烧着怒火的双眼从漩涡口直直瞪向浮月仙子,“你把我扔进去想要干什么?” 他总算察觉到了,那妖女的眼睛能够强化他心里对于她有益的想法,因此自己才被骗的松了手自投罗网。 浮月仙子显然没有想到殷栗居然清醒过来,却也一改方才轻佻的态度,双眼幽深且黑暗。 “殷栗,这就是你的命。” 第18章 深陷 “嗯?” 殷老祖目露惊奇,略浅的瞳孔中都因为浮月仙子过于诡异的发言露出了惊奇。他缓缓发出一个问句后,心中也更加笃定,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疯子。 他本就是仙尊,在这三千世界中,成仙者无拘无束,哪里还有什么命数可言,还有什么命运之论能够束缚住他? 浮月仙子原本以为说完这句话,殷栗就要完全被漩涡吸走了,没想到殷老祖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盯着她,半晌没动。 她面上有一丝尴尬,抖动着手中的极天伞,让内里的漩涡加快速度,一边暗忖这次的仙器实在太难用了,一边发出一句惊疑,“你怎么还在啊?!” 偌大的洞府内,场面诡谲。 屋瓦和墙壁都被摧毁过半,浮月仙子白衣素手拿着一把仙气飘飘的伞抵在地上,衣袂飘飘,姿容绝丽。 在伞尖所点的前方,一个黑色的漩涡正不断往内旋转着,被吞噬一半的殷老祖正半个身子露在漩涡之上,乌发散乱,脸色难看,看起来就像是装饰在地面上的人头标本。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被吸到漩涡里面的除去砚清的两个弟子和吴缘之外,还有一开始就被浮月仙子扔进去的成年版陆渊。 殷栗突然觉得自己这般不上不下地在这露个头,有一些诡异、尴尬,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初体验般的羞涩感。 真是老母猪爬屋顶,上不去又下不来,还得担心会不会摔下去挂掉,因为浮月仙子的伞尖正指着殷仙尊自己尊贵的头颅。 “为什么不下去啊……”殷老祖好整以暇地露出一个浅笑。一根衣带正在他身后的死角拴在墙根下,这是他方才千钧一发甩出去的,如今也快到了极限。 殷栗整个人气势陡然突变,“你猜。” 话音刚落,原本浮月仙子以为殷栗已经被吞噬的手却突然用了最后一丝灵力,一掌击到整个漩涡边,借着强大的助力竟腾起半个身子,将衣带跟浮月仙子衣袖打了死结,然后狠狠抓住了浮月仙子的衣袖,借力让自己出来。 但他感觉到自己的灵力都在随着这个漩涡往下消失,法术施展不出来,已经不能再往上走动,旋即只能冲着一直被双方遗忘的砚清喊道,“夺了她的伞!” 砚清听见殷栗的声音,连忙颤抖着身子过来,在浮月仙子暴力破开门之后,他就一直神智恍惚。 这不是他的浮月,他的浮月从来不会如此骗他,她一直都很善良纯真,现在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踉跄了脚步赶过去抓住了伞,可刚触及伞边手中便感觉一阵湿热。 砚清修士连忙低头看去,却见到了映在伞骨上的一双眼睛,他僵硬在原地无法自拔,眼前看见的正是浮月仙子临死前的样子。 浮月仙子的姿容在几息之间飞速地衰弱,一双最为出众的柔荑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承受着巨大的苦痛,口中却还喃喃念着,“砚清……砚清我疼……好疼啊砚清……” 声音越发的尖细,到最后近乎是嘶吼,“疼啊——真的好疼————!!” 青丝转眼变成白发,紧紧抓着他的那双柔荑也迅速地干枯起皮,到最后只成为一副行将就木的干尸,气息也全数断绝。 砚清双膝一软,握着伞的手颤抖地松开,泪珠滚落下来,“浮月……浮月……” 殷栗立时看出砚清的双眼已经是浑浊状态,已然被浮月仙子用刚才的方式所迷惑了。 心里暗骂一声不中用,殷栗干脆拽着浮月仙子一起堕入漩涡,却没想到砚清修士直接被浮月仙子一个借力直接踢到他身上。 在两人叠加的重力下,只听刺啦一声,浮月仙子直接把外衫脱了下来,让殷栗彻底没了东西可倚靠。 砚清在摔在殷栗身上后也回过神来,刚好看见了浮月仙子脱掉外衫的一幕,眦目欲裂地喊出最后一声:“你不要脸,居然脱衣服————!” 他力气上来,硬生生怼了原本就在下面的殷栗一把,因此,本该垂死挣扎的殷老祖硬生生地被砚清带着一同坠入漩涡之中。 漩涡在两人彻底堕入后就直接关闭了入口,浮月仙子见外衫和两人一同消失也不慌张,秀美的眉蹙起,淡哼一声,“真麻烦,早知道就不用这具身体了。” 白皙的脖颈和圆润的肩裸|露在外,她直接招手在空中挥了挥,“来。” 原本漂浮于空气中散乱的灵力就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依附在她的身体上,随后一件崭新的外衫就重新出现在她身上。 以灵气做衣,这样受灵气青睐的身体,怕是纵横古今都绝无仅有。 她转而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口中默念了声“去”,多余的灵力便重新归置于空中。 捡起方才因为被殷栗拽着落在地上的极天伞,浮月仙子单手撑着伞骨往空中一抛,极天伞直接悬浮起来,随后她手指轻点了一块伞四周的薄绢,一本书便从薄若蝉翼的绢布中出现。 书是绘着云纹的厚本,上下两面以木为面底,四周还有青玉制成的书骨。 在打开书之后,青玉绽放出一股流光,自下而上地不断抽动递进,巧妙绝伦,绝非凡品。 书被浮月仙子打开后,就随着她的指尖,自动翻着页数在她面前开始不停滚动。 浮月仙子细细看着,随后轻讶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原来分开后在这啊。” 她把书合拢,左手抱着书,右手执着那把极天伞,在握住伞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飘忽在半空中,连带着整个人的样貌都朦胧了起来。 将伞按照特定的方向敲击伞骨之后,伞面四处的薄绢一下子向四周飞去,观之若流云飞溅,庞大的灵力也一时间汇聚在附近。 浮月微启朱唇,“去仙重门偏殿,拜访……故人。” 伞边发出叮铃一声,瞬息消失在原地。 —— 殷栗眼前是一片混沌,空中飘落的有飞溅的火星,还有燃烧殆尽之后产生的灰烬尘埃,鼻尖一嗅,嗅到的是满鼻子的血腥味、灰土味和灼烧血肉味道。 环伺四周,他发现这里是一个火山口的上方,他正漂浮于半空中,身上穿的的银黑斑驳的软甲,本该光亮无比,却已经被溅射了不少浓稠的血液。 血液斑驳的一层叠加了一层,新血盖陈血,有魔族的,也有仙族的,但独独没有他自己的。 而在火山之下,血流漂杵,尸横遍野,断肢残躯随处可见,那是众仙者和魔族的尸体混杂在一起的人间炼狱。 殷栗垂眸,这个地方他再熟悉无比,这里就是仙界百年之前,魔尊带动魔族,意图占领整个仙界后诞生的一场战役,由他作为仙界第一人,带头冲锋,一路斩杀了魔族不少的将领,最终到达此处,同魔尊陆戟殄展开最后一战的地点,赤涯山。 赤涯山是一座活火山,位于仙界最西边,原本是魔族的根据地魔宫所在,但也是仙界的尽头之一。 山脉连绵数千丈,作为主峰的赤涯山却格外显眼,只因内里的岩浆永世都在沸腾翻滚,此处的岩浆甚至是连神魂都可以燃烧殆尽。 所以这火山口,就是赤涯山山脉最重要的要塞,不论是仙者还是魔族,只要堕入其中,就要受万劫不复之苦整整八天,在燃尽神魂后,凄然死去。 殷栗甩了甩手中长剑上的血液,他尤记得,当时魔尊陆戟殄引爆赤涯山的岩浆想要至自己于死地,怎料他倒是没有死,却导致了双方大批人马的死亡,陆戟殄自己还受了重伤。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殷栗不以评价,若真的要说,只能说陆戟殄这个魔尊真是个疯子,给他当手下的那些魔族,也都成了连骨灰都没有的渣滓。 陆戟殄此时正背对着他,身侧的部位早就不见了,同样,殷栗也只有自己一人。 看着对面那个身穿青莲色长袍的背影,殷栗咂了咂嘴。 陆戟殄早在一百年前就死了,还是死在仙界,他现在可是被那本书带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小世界,所以现在这幅景象定然是他的梦境,再不然就是幻影,断然不可能是真的。 他干脆把一直拿在手中的长剑扔在地上,自己大大方方地盘腿坐在虚空中打坐,那剑上面都是血,黏的他浑身难受不如不要,单手托腮后,他懒洋洋地看着陆戟殄表演。 陆戟殄一世桀骜,却败在了自己手下,殷栗回想着,眼下陆戟殄身受重伤,好像该到了说临终遗言的时候了。 “今日,我虽死。”陆戟殄背对着殷栗,满目悲怆地看着四周的尸体说道。 “还是一代魔尊。”殷栗毫无感情地帮他把后半句接上。 “……”陆戟殄震惊地回头,他样貌约在而立之年,生得很俊朗,但天生自带邪气,看着就像不干好事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殷栗怪自己多嘴了,但这话他都在仙界的戏本里面听过三百回了,殷仙尊大战陆魔尊,可被改成了好多版本。 殷栗眼睛一瞥,正想着如何解释,却倏然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第19章 梦境 在陆戟殄身后,一个红色的团子正在蠕动着,就像是里面有个人不断挣扎着。 殷栗视线从陆戟殄依旧惊奇的脸上移开,挪动到那个红团子上仔细打量着,曾经也有过这么一个东西吗?他怎么不记得。 “好啊,你———”陆戟殄没有得到回答,竟然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他背脊挺直,吐完血之后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和陆渊同出一辙的眉眼中淬满阴冷。 “如今你的法术居然还能成功窥探到本尊的想法了吗?”他支楞起身子,虚弱无力的魔气缠绕在他身上,目光复杂地看着殷栗。 殷栗:“……” 并没有,只是折子戏看多了而已。 殷栗无奈抚额,懒得理会这个梦境中的魔尊,直接一跃从半空中跳下,单手掐诀,打算直接把人打下去,早死早超生。 却不想陆戟殄的皮肤瞬息不断地膨胀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挣脱那副皮囊直接破体而出,黑色的瞳孔中瞬息出现了兽瞳。 陆戟殄怒吼出声,“殷栗,今日我就要与你同归于尽!” 他已然山穷水尽到了末路,拉着殷栗同死,也算死得其所。 陆戟殄怒吼完,便开始自爆,怎料殷栗却直接走到了他面前。 陆戟殄以为他是来求饶的,随即狞笑,“怕了吗?怕,也是来不及———啊啊!!” 殷老祖并不想和梦境中的魔尊逼逼叨叨这么多,直接一脚把气势汹汹的魔尊踹入一旁的赤涯山火山口。见这人还要垂死挣扎地往上抓着,干脆利落地从一旁捡了个早就凉透的魔族尸体,砸也把人砸入了火山岩浆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落井下石的字面意思被殷老祖演绎了个干干净净。 炽热的岩浆瞬息就把陆戟殄彻底吞噬了,殷栗拍拍手,冷嗤一声后,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烬,“梦境之中还想整我?先轮回转世再说吧。” 殷栗心中回忆,真正在赤涯山一战的结局是陆戟殄突然自爆,并没有刚刚说的那么多废话,而他当时虽然未死,却因为闪避不及时振伤了经脉,直接昏迷了过去,在回绥蓬大本营的路上才苏醒过来,亦开始了和陆渊的孽缘。 如今这个梦境也有些古怪,梦见什么不好,偏偏梦见了曾经这一战。 那个红色的团子还在原地,起伏已经变小了,但依稀可以察觉到还在微弱地挣扎着。 殷栗犹豫了一瞬,抬脚走了过去。 红色的团子约莫有他半人高,细看下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团子,分明是一个被红色的魔丝缠绕,不断汲取力量的人而已。 魔丝随着陆戟殄坠入岩浆后就开始脆化,显然这魔丝就是陆戟殄的。 殷栗犹豫了一瞬,还是伸出手触及这个大茧。 说来也怪,原本还依附在内里东西上的红色魔丝残骸,在殷栗的手伸过来触碰之后,立刻化为齑粉,“哗啦”一声尽速落下。 而后,一只细嫩柔软的小手从内探出,拉住了殷栗的指尖。 被魔丝包裹的是一个看不清脸的孩子,穿着红裙绿衫,脸上涂抹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完全笼罩住了五官,细看下还有一丝惊悚。 孩童细软的黑发全部梳到了脑后,扎成两个小小的团发髻,就衣着打扮来看样子,应该是个女孩。 小孩被封印在魔茧中显然也有一些时日了,声音干涸,完全失了真,细细地叫唤着,“水……” 荒山野岭哪里有水,修仙者的大部队按照记忆,还得过几个时辰才到。 于是殷栗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小女孩的念想,“没有。” 小女孩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立刻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殷栗,“可是……我好渴啊。” 殷栗正用灵力四处乱撞,想要破开这个梦境,听到小孩的声音心中有些烦了,干脆捡起一个魔族人的大腿,拿灵气凝聚成刃,划破了大腿上的肌肤。 鲜血直接从中流淌而出,随后他递到小女孩面前,“可以喝血。” 谁料小女孩定定看了殷栗一眼,随后真的接过了那条大腿。涂脂抹粉的小脸上,嘴巴张开,下一秒就要吮吸伤口。 殷栗暗骂一声“卧槽”,这妮子怎么也看着不像正常人,随即一把抓过那条大腿扔出去数米远。 殷栗难得坐下来,和小女孩讲道理,“我让你喝血你就喝,那玩意能喝吗?” 小女孩局促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像是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道:“对不起,父亲说过的,要听大人的话。” 转而又鼓起小小的勇气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双手捏着自己的裙摆说道:“而且大哥哥,父亲经常喝我的血,所以血是可以喝的。” 小孩四处望了望,细嫩的脸上对那尸山血海完全没有任何的恐惧,反而却因为找不到人,莫名其妙哭了起来。 豆大的泪水从孩童脸上滚落,小心翼翼地走到殷栗附近,不断抽噎着询问,“大哥哥,我父亲怎么不在了,我有乖乖地让他的魔丝吸血,但是吸太多太疼了,我才忍不住动了起来,是不是父亲生气不要我了?” “嘶……”殷栗倒吸一口冷气,招手冲着小女孩招招手,“你过来。” 小女孩乖巧的不行,尽管还在哭,但也走到了殷栗身前。 随后殷栗从一旁的尸体上撕下一块布,一把按在小女孩的脸上擦起来。 小女孩被殷栗这一举动惊着了,只能任由殷栗对着她的脸又揉又掐,把那一堆诡异的脂粉通通擦了个干净。 在那脂粉后面的眉眼露出后,殷栗觉得有点头疼。 漆黑的双瞳,和肤色对比强烈的朱唇,年纪虽小,五官已相当出众,这不是陆渊还是谁。 殷老祖把破布一扔,心里相当惆怅,怎么就哪里都有陆渊。 仙界的时候,他是在回绥蓬的路上才看见被绑在树上作为魔尊之子的陆渊,现在却亲眼见到了女装版小陆渊。 陆戟殄果然变态,竟然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将破布扔到了火山口里面,殷栗对着小陆渊一指,“在里面。” 本来还哭唧唧的小陆渊立马就顿住了。 殷栗仔细打量着陆渊的反应,心中思索着一个他一直没有想到的问题。 在知道自己便是杀父仇人后,陆渊是以何种心情在自己座下当徒弟当了百年呢? 在仙界中,虽然陆渊没有亲眼看见自己杀了陆戟殄,但仙界人人都知道这场战役,知道陆渊的身份,陆渊恐怕早就被人耳提面命多少次,陆戟殄是被殷栗杀死的。 那关于这次的穿越,是否是陆渊来迟的为父报仇? 虽然这是个梦境,但殷栗察觉得出来,里面的人物性格都和现实完全一致,或许能够解开他这个疑惑。 小陆渊自己走到火山口,从上往下俯视,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殷栗,“是大哥哥杀死父亲的吗?” 殷老祖自己也琢磨了一下,但是觉得无甚差别。 不论是现实中被逼到自爆,还是梦境中被他一脚踢下火山口,被他直接杀死这条结果总归都是一样,索性点头,“是我。” 小陆渊低下了头,殷栗以为他在哭,却没想到小孩突然道:“真的?真的已经死了吗?大哥哥,父亲的生存能力很强的,一定要好好确认过才行啊。” 这话听着怪怪的,殷栗甩了甩脑袋,往那翻滚的岩浆中看了一眼。别说还活着了,恐怕渣都没有了,若是这样陆戟殄还能活下来,何苦刚刚打不过他。 “真死了,我看着他下去的……”殷栗才说了半句,就看见小陆渊捡起一旁的石头,往岩浆内扔,一副无可奈何出手帮助他的样子,“大哥哥你的防范心真的太低啦,现在多砸几下才可以啊。” 那石头足足有成人脑袋大小,小陆渊拿得十分稳当,然后直接扔进了岩浆内发出‘扑通’一声。 见岩浆连石头都能融化,小陆渊转过头看着殷栗露出笑来,唇红齿白十分可爱,“这下就可以放心了。” 殷栗只觉得从脚底板下开始浑身发寒,眼神晦涩不明地从小陆渊身上收回来,“他不是你父亲吗?” “是父亲。”小陆渊点点头,用满满都是天真和依恋的眼神看着殷栗,就像殷栗刚刚收养陆渊时的眼神一般,“但是大哥哥救我从魔茧里面出来,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父亲对我很不好,但是他活着的时候陆渊要听父亲的话,当个乖孩子帮助父亲,如今死了就不用了……” 小陆渊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很多颠三倒四的话,殷栗根本没听进去。小陆渊一把扑到殷栗身上,一双清澈大眼睛看着他,询问道:“大哥哥,你收我当徒弟好不好,当我的师尊好不好?” 殷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把推开小陆渊,“不要。” 若是一开始他就知道是这个样子,他肯定不会收下陆渊当徒弟。 身后的小陆渊哭喊起来,“大哥哥……师尊……师尊……” 孩童的稚嫩嗓音逐渐和青年沉稳的声音交叠起来,“师尊——醒醒——师尊——” 殷栗被这声音叫醒,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成年版陆渊放大的脸,他被梦境里面的景象惊出了一身冷汗,一把推开陆渊,“别碰我。” 第20章 秘境 陆渊被殷栗推了一个踉跄,面上神色微微抽动,却什么话都没说。 殷栗自己抹了一把脸,从地上站起来后四下打量,拧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四处是一片石头的灰青色,他似乎是在一个隧道里面,隧道约莫有三十丈长,前方一个拐角后路径渐渐消失不见。 空气潮湿且带着一点雨水的生涩味道,墙上和地上被陆渊扔了不少夜明珠,提供照明。 陆渊还光。裸着上半身,默不作声地跟在殷栗身后,回答道:“师尊,这里是一处秘境。” 听见‘师尊’两个字,殷栗蹙起的眉间又加深了些许,但到底还是松开来,他本就没有打算真的骗陆渊多久,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淡淡应了一声之后,他转身细看着陆渊,道:“什么时候醒来的?” 陆渊顿了顿,长身半倚靠在石壁上,面容被黑发笼罩的有些朦胧,“今晚刚刚恢复了而已。” 那被唤作浮月仙子的女人进入内室的时候,他虽然闭着眼睛但神识能感觉的出来,却因为筋脉正在自发地疏通导致压根就动弹不得,直接被卷入了那个漩涡中。 等他能活动的时候,一睁开眼睛,就出现在了这隧道内。如此说也不算骗人,不过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在这秘境中,他这样的状态还能维持多久却是不太肯定了。 “今晚?”殷栗绕着陆渊走了两圈,目光灼灼地似乎想要从自己这个徒弟的脸上盯出什么东西来。 陆渊任由自己被殷栗的目光打量着,最终却轻叹一身,浓密的睫羽低垂,漆黑的瞳孔神色哀惋至极,“师尊连我都不信了吗?” 他本就肤色苍白,一说完这句话后没有收到殷栗的答复,气血翻滚间又咳嗽起来,唇部充血到鲜红荼蘼,黑的发,红的唇,白的肤,强烈对比下,越发显得凄惨。 饶是越发觉得陆渊心思深沉的殷栗,见他不停咳嗽,都有了一丝动容,一时心头复杂。 虽然陆渊小时候看起来有些神经病,但如今都这么多年了,应该是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了……吧。 一颗殷红的血珠从陆渊的胸口滑落,殷栗眼见,当下拿袖子揩了去,语气惊讶,“你受伤了?” 胸口流血乃是修真者大忌,尤其是自心脏位置所流出的,这一滴血彻底打破了殷栗心里的犹豫,当即褪下外袍给自家弱不禁风的徒弟穿上,两人一同坐下打坐。 “先穿上外袍保暖,陆渊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不知道胸口受伤乃是大忌讳,若是流出的是心头血怎么办?”殷栗右手和陆渊的手对击,将灵力度过去修复他的伤口,同时皱着眉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陆渊在暗处把沾染了一丝血迹的指尖擦了干净,面上满是好学生被批评的羞愧,边听着殷栗的话边点头,转过身拉住了殷栗另外一只手,一个翻身就将殷栗抵在了石壁前。 雪松的气息在两人的呼吸间交缠,有些过于亲密了。 被陆渊遮住大半个身子的殷栗有些懵逼,“做什么?” “师尊没穿外袍,这隧道内阴冷,还是面对面坐着比较好。”陆渊说完话又摇了摇头,眼中透露出寂寥和孤独,“是陆渊没用,拖累师尊了。” 有些人吃软不吃硬。 吃硬,能单挑千万都要把对方头的盖骨掀开来;吃软,看几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就开始反思自己。 殷栗就是这样,陆渊态度越好,他越是想起自己干的坏事。 他想起陆渊初次变成孩童的时候,是因为自己生气,让对方脑门子磕了一个包,间接导致陆渊变小,后来因为嫌麻烦把陆渊扔给吴缘照顾,刚刚还因为梦境内发生的事情迁怒陆渊……条条框框简直罄竹难书。 默默别开眼,殷栗没再说什么,仔细想想,陆渊也是个好徒弟,眼下不过靠着石壁而已,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掌心和陆渊的掌心重叠,将灵力探入陆渊的身体,想要散开神识仔细检查修复,却硬生生被堵塞住了。 殷老祖不信邪,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毛,而后又加大了灵力输出的力度,意图直捣黄龙,碾压一切。 陆渊浑身直冒冷汗,殷栗的灵力和他本人的实力一样,说句横行霸道丝毫不为过,让他近乎有一种身体被撕开的错觉。 天生魔体对于自身孕育的灵力都百般排斥,更何况是如此霸道的灵力。 他咬着牙忍耐住,原本握着殷栗手掌的左手松开,五指死死地按在地上抓出了痕迹,却是还是有一丝压抑不住、扭腔走调的痛呼从陆渊唇中溢出,“唔……师尊……疼啊……” 殷栗正专心致志地攻克陆渊体内那个跟他过不去阻碍,对其他声音视而不见,脑内下意识地以为还是包子形态的陆渊又在烦人,一掌拍到了这人的屁股上,发出清脆又富有弹性声音。 “啪——!” “闭嘴,别乱动,忍着。” …… 砚清修士方才和殷栗一同掉下来时,他原本以为殷栗有什么办法救他们,没想到殷栗却直接昏迷了过去。 这一昏迷,往下掉的速度就更快,但他命福大,因为在殷栗的正上方,眼看就要落在他身上。 他正默念:殷老祖莫怪,小修不是故意的,却不想在落地的前一秒,陆渊突然祭出溯雪,直接一剑插在了山壁之间,转而借力而上,伸出手臂牢牢地接住了自家师尊。 砚清修士眦目欲裂,“陆门主!你也救我一下啊————!” 陆渊充耳不闻,眼里只有昏迷不醒的殷栗,万分忧虑。 竹笙、松萧和吴缘三人也早在坑底苏醒了,见状,松萧和竹笙连忙摸索着找到砚清的白玉幡,默念咒语启动打算接住他,但白玉幡慢吞吞张开幡布的时候,砚清已经‘啪叽’一声落地了。 这坑底原本落叶不少,方才吴缘把落叶都清理到一处方便几人休息,砚清修士准头不错,刚刚好面朝着那堆落叶而去,砸在了里面。 等他面如死灰地被两个徒弟架起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污泥浊水,“我脏了呜呜呜……” 吴缘看着莫名其妙蹦出来的陆渊抱着自家老祖,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门主不应该在仙重门纸醉金迷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想要接回自家老祖,却被陆渊一个眼神杀吓退了。 这人抱着昏迷不醒的殷栗,睥睨四周,气场全开地对着剩下四人发号施令,“出去查探这里是什么地方。” 丝毫不客气,强大的首领胁迫压力是发号施令惯了才能够拥有的。 吴缘原本还想要欠欠地来一句‘凭什么啊’,结果却胎死腹中,只能跟着师徒三人一起滚出去了。 原因无他,陆门主的气场实在太可怕了,见他还没走,只是淡笑着说了一句,“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那双眼睛哪里是黑白分明,简直就是杀气腾腾,当即有数道风凝聚成风刃,刮得吴缘脸上迸出一丝鲜血,吓得他立马拔腿就走,“不不不,陆门主您休息,我先出去打探了。” 吴缘边跑边抽鼻子,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暗恨自己居然屈服于陆门主的淫威之下,他对不起老祖,对不起衡坤宗,简直就是修真界的败类。 在洞窟之外,其实是一派茂密的丛林,这地方灵气的含量四人都第一次遇见,空气中灵气相当浓郁,简直令人四肢百骸都爽利到了极点。 四处都是外界稀有的仙植灵药,还有奇珍异果,四人探寻了附近一趟,收获满满,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吴缘抱着一堆采集来的仙果,打算借着上贡的名义进去送东西,如果陆渊对自家老祖意图不轨,他作为衡坤宗的弟子责无旁贷,一定要拔剑出鞘跟陆渊殊死搏斗。 为了防止计划出现障碍,他还把四处蹦哒的师徒三人拉了过来,一起回了山洞。 走到洞|口,原本正提心吊胆,以为会见到相当残忍血腥的一面,四人却听见了相当不妙的声音。 “唔……师尊……疼啊……”浑身大汗淋漓,穿着殷老祖衣服的陆门主虚弱道。 “啪————” “闭嘴,别乱动,忍着。”邪魅狂狷的殷老祖不满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出冰冷无情的话语。 四人默默抽回了脑袋,面上涨红,茫然四顾。 吴缘对自己方才抹黑陆门主的想法相当的不耻,嘬了嘬牙花子,老祖就……不能温柔点吗? 等殷栗彻底用灵力冲开了陆渊体内的郁结后,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他扭着脖子活动了一下,腰也因为长时间的坐立有些僵,之前身上还半趴着一个人,觉得有些疲惫。 陆渊蜷缩在山洞内的一角闭目养神,其他几个人便在这时抱着东西走了过来。 砚清修士颇有些感慨地看着殷栗活动腰,路过殷老祖身边的时候,传音道,“殷老祖,要有节制。” 殷栗扭头,匪夷所思地看着砚清,节制个什么东西? 他摇了摇头,随手拿了一个红果吃了起来,随后整个人登时愣在原地,这红果,竟和仙界的水果味道一模一样? 第21章 心魔 苍山,仙重门。 满天白雪飞舞,寒风刮骨。 已是入夜三更,整个苍山的灯火已经熄灭,只余两三盏瞭望塔边有着光亮。 苍山之巅专职给门主休息的回春殿内,四处敞亮,夜明珠幽幽地在墙上散发出光辉。 昔日的灵木茶几被放在一处,原本常年点着的香炉也早熄灭了,放在一旁落灰,正中的位置换成了一个紫檀小炕桌,清癯俊朗的陆门主端坐在桌前,背靠软榻,正奋笔疾书。 忽而殿内紧闭的大门打开,细雪携寒带风闯入殿门。 陆渊握着狼毫的手一顿,举目望去,月白衣裳的女人素手单执着一把看似随风飘荡的伞,似一片雪花徐徐飞来,伞边的薄绢被风刮的往后摇摆,猎猎作响,却更像展开的蝶翼,引人惊叹。 一息之后,一双裹着玉足的绣鞋轻落在殿门口。 女子收了伞,薄绢纤尘不染,落在她瘦削的肩头,她半倚靠在门边绽出笑来,“好久不见,门主。” “谁?”陆渊面沉似水,抬手间将狼毫掷了过去,浓墨瞬间凝成墨珠飞去,径直就要砸中浮月仙子一身素白的衣裳。 浮月仙子面上笑容不变,伞自发地迎头碰撞上墨珠,瞬间将墨珠吸收了个干干净净。 “别介呀,门主大人呐,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我这么一个美人呢。”浮月仙子面不改色,兀自伸出手把自己从上到下比划了一下。 她这张脸笑起来更有韵味,眉眼弯弯,一派清丽脱俗的模样,抬手间身上的香味就散了过去,那是甜且带着婉约的味道。 陆渊鼻尖嗅了嗅,面色先一紧又马上松懈,正暗忖着门外有禁制,除了门主口令之外其他人都是进不来的。 却不想下一秒,浮月仙子大腿一迈直接就走入门内,嘻嘻笑着,“既然是假冒货,我给门主面子,门主可就不要蹬鼻子上脸了吧。” “你!”陆渊的瞳孔放大,原本一直被他晾在一旁的玉扇立即回到了他的手上,只觉得四肢百骸冷气直冒,“胡说八道!” 他抬手间便朝浮月攻了上去,势如长虹,眼看就要伤了浮月的面门,却只见手掌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十成十的力道就这样打在了棉花上,让陆渊脚下一个踉跄。 正要拔手出来,浮月却转而拉住了陆渊的手腕,“你伤不了我,啧……原以为会是什么厉害角色。” 她一双眼睛略显空洞地扫视了陆渊一番,语调由高转低,“不过如此而已。” 她自顾自地把陆渊的手从自己身体里面抽出来,懒洋洋地托腮打量着面前陆渊的容貌,“还真是十成十的像呢,是因为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的缘故吗?” 陆渊面色狰狞,挣脱开浮月仙子的手,双目发红气血翻涌,“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又?”浮月往后退了一步,抱着伞径自走到软榻上,打量着陆渊方才写的字,“给衡坤宗写信啊,可惜了,殷栗已经被正牌陆渊带走了。” 她懒得看陆渊的脸色,拿着笔嘻嘻笑了笑,“你装得也够像,要不是万衍书上显示陆渊不对劲,我还发现不了你。” 眼前的陆渊眼睫颤动了几瞬,声音喑哑发涩,张口说道:“你果然是那个罪魁祸首。” 他重新坐回桌前,神色在一瞬的失神后又很快恢复过来。 “罪魁祸首这词用的可真夸张,那你又是谁呢?”浮月的伞尖对着面前人的脖颈,面上带笑,直接用最纯粹的暴力刺穿了他的面容,把伞抽出后却不见血迹。 他的脸似一面水镜一般,在层层剥落扭曲之后,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张和陆渊有五分相似的脸,面容更加阴冷邪肆,五官突出,眉间有着一抹鸦青色的狭长印记,让浮月证实了这人的身份。 “你叫什么?” “袁戮……你特意过来找我,不会只想说师尊被陆渊带走的事情吧。” 浮月仙子的伞在袁戮身上点了点,“那倒是也未必。” 抬手间,从薄绢内落下的万衍书在她指尖不断地翻动着,她匆匆看了几眼,倒是对眼前人有了点意外之喜,“穿梭两界必须启用他人的身体,你这身体是从何处来的?” 袁戮闭了闭眼睛,在万衍书面前一切遮盖都毫无用处,索性也不把容貌变回去了,转而淡然说道:“仙重门炼丹袁长老,他给陆门主下了噬魂散,本来想要取而代之,却不想陆渊使得陆门主复活,死因……气血攻心。” 虽然他为了占据身体也出了不少力就是了。 浮月仙子面上有几分促狭,“你说的,我也能信,毕竟,我的目的从来就没有变过,袁戮,你看看你师尊现在和陆渊在哪呢。” 万衍书徐徐展开,犹如一副优美的画卷,其中清晰地倒映着殷栗和陆渊在山洞中互相依偎的画面。 袁戮只看了一眼就别过眼去,置之不理。 “袁戮,你所求所思我并不在乎,你能有这番造化也是你的命,不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陆渊就是这其一,你想要真正当个人,那你就得助我一臂之力了。”浮月仙子把书收起,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冷着脸对袁戮说。 袁戮握着玄玉扇,掌心发凉。 他的身份很简单,乃是陆渊封印记忆后诞生的心魔,谁能想到,万衍书再次回到陆渊手上被开启之后,他这个心魔居然被陆渊硬生生地挖了出来摒弃掉,反倒方便了他。 在完全脱离了陆渊后,作为心魔被摒弃的袁戮,自然背负着那些陆渊根本不想触碰的记忆。如同被沼泽腐蚀,往下深陷,他掌握身体的时候稍晚,等他苏醒过来的时候,陆渊和殷栗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见袁戮半天没有回应,浮月仙子还以为他不愿意,轻扯了嘴角转而说道,“天地初开,上为清下为浊,变成清浊两界,也就是仙界和此方。你作为心魔,在哪里都是没有容身之所的,千万人摒弃你、厌恶你、憎恨你,但若是你助我成功,我自会帮你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人,重新投胎都行,清浊两界任你选择。” 袁戮倒吸一口冷气,隐匿在阴影的面庞暗潮涌动,“如何帮?” ———— 手中的红果分明是仙界没见过的样式,但一口下去汁水四溢,甘甜的味道和充沛的灵气令人精神一振。 殷栗掂量了一番,“这是在外头摘的?” “对,外面是一片丛林,灵气相当充足,整个修真界内,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充足的灵力!”砚清兴奋的不行,嚼着口中的仙草,简直要激动的泪流满面。 吴缘把目光从缩在角落一隅紧闭双眼的陆渊身上挪了回来,心中对陆门主的悲惨遭遇有着数不尽的同情。 太惨了太惨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裤无情吧?但他作为衡坤宗的一员,只能袖手旁观,在饱受良心拷问下,吴缘别过了头,默默看向洞窟之外,悲伤地多吃了三个野果。 陆门主虽惨,但野果更好吃。 丝毫没有察觉出来众人眼神不对劲的殷栗,拿着一个红果走到陆渊身边,一脚踢上了陆渊的腿,“起来。” 众人面露不忍,都纷纷别过眼去。 陆渊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瞳仁在看见殷栗后眼波涌动,眼中都是细碎的笑意,“师尊。” 其他几人对这称呼已经见怪不怪,只以为是什么情|趣罢了。 殷栗面色冷凝,见陆渊睁开眼睛就知道他休息够了,一把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往外走。 吴缘一个头两个大,“老祖,去外面做什么?” 殷栗拽着陆渊头也不回,“办事。” 陆渊被扯动的衣襟散乱,本就只穿了一条亵裤和殷栗的外袍,一番走动下更有些凌乱,众人又赶忙移开了视线。 这简直没眼看。 待两人声音都走远了之后,砚清拿着仙草在嘴里嚼嚼,感慨道:“殷老祖……老当益壮呐。” 都六千多岁的人了,真能快活。 松萧从医学角度反驳自家师尊,“师尊,殷老祖睡了三百年。” 几人又了然地点了点头,果然,物极必反,积少成多。 吴缘不忍心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声音,默默给洞府门口上了一层禁制,转而打量了一圈后突然蹙眉道:“那孩子呢?” 在场唯一知道真相的砚清手当时就一僵,被众人的目光注视着,犹犹豫豫地开口,“那孩子……” 总不能说刚刚被拉出去了吧,陆门主严肃警告过自己不能乱说,如今殷老祖像是已经知道真相的样子,但是其他人总不能说出去。 砚清急得鼻头冒汗,手心着火,终于在电光石火间想到了最简单粗暴并且以绝后患的理由。 “他死了。” 然后,砚清又摆出一副阅尽千帆的样子,感慨道:“如今修真界就是这样,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了,人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瞬间就没了,唉……” 吴缘老泪纵横,“这话说的在理,但是那孩子是什么时候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重点! 第22章 剑宗大师姐 此时在一处秘境的边缘,几个剑宗修士正排成一队站在一方湖水的边缘。 这湖水如同镜面一般波光粼粼,反射出四周的山河秀色,但伸手想要触及湖水的时候,却像直接触及到了一块岩石,根本探入不进。 其中一个弟子神色有些犹豫道:“大师姐,这个湖水,师尊干嘛要让我们几个过来看看?” 他看向的前方,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女子身穿水红罗裙,腰间系着银白缠枝腰绳,面容精致美丽,神色冰冷不近人情,眉宇间却透露出一股妖艳之感。 女子看样子不过双十年华,正蹙起双眉,她身后背着一个黑紫的剑匣,两个镶嵌着宝石的剑柄露出,端得上英姿飒爽,姿容卓绝。 她淡定地开了口,语气跟她的气质一样冰冷,“师尊的命令,我们只管做就是了,其他的事情,无须多议,今日也守了快十个时辰了,你们先去休息,换我来吧。” 几句话下来,立刻收获了其他弟子尊敬的眼神,更忍不住口中发出赞美之词。 “慕瑶瑶师姐不愧是我们剑宗掌门的首徒,对宗门的炽热之心令我等羞愧啊。” “对,瑶瑶师姐如今的修为也是我们剑宗数一数二的,再等几年,恐怕都可以成为我们剑宗的第一人了。” 这番彩虹屁从慕瑶瑶的耳边掠过,她神色不变,淡然置之地冲着那几人摆了摆手,“快休息吧。” 等众人消失之后,原本背着剑匣子英姿飒爽的慕瑶瑶,放开神识环伺一圈四周后,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拿着衣袖擦额头的汗水,“呼,天天崩着累死了。” 慕瑶瑶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回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慕瑶瑶原名慕曜遥,性别男,二十六年母胎单身,情感历史一片空白,同时,也是一个幸苦工作的社畜程序猿。因为过度劳累,他在吃饭的时候被鸡腿菇噎到,手忙脚乱半天后滑倒,头磕到一旁阿姨的菜板上,不幸带动剁骨大刀落下,一刀砍中脖颈,原地暴毙,所以…… 他恨鸡腿菇。 原本以为死了就死了,抓紧时间投胎十八年后又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好汉,却万万没想到,在他在死了之后,睁开眼睛就莫名其妙遇见一个穿着打扮都像鸡腿菇的女人。 那女人隔着个厚厚的帷帽绢布跟他唠嗑,“你该去干活了。” “大姐——?”慕曜遥强忍下自己对鸡腿菇的厌恶,企图跟这个打扮的像鸡腿菇的女人讲道理,“劳役我这个苦逼的程序猿是不道德的,我都已经死了还得工作吗?” 但那个鸡腿菇女人根本不理会他,转而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让他转了个身子,露出后颈。 在后颈靠近头发的地方,有着一枚纯黑色的圆形印记,约莫有大拇指指甲盖大小,自他出生的时候就有了。 那女人点了点头,神色了然,“果然在这里。” 随后,女人居然伸出嫩白如玉的指尖,触摸着那块肌肤。 慕曜遥登时脸色涨红,几乎要挂掉了,“你你你!男女授受不亲啊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对我有什么下|流的想法————卧槽!!!” 他感受到那女人的指尖从他那块痣上穿了过去,就像是台灯一样按响了开关,一条黑色像丝线一样的东西就突然从那黑痣的方向往外探出,那丝线让慕曜遥想起自己半年前吃过的墨鱼汁面条,难道半年了根本就没有消化,还在他身体里面? 慕曜遥瑟瑟发抖,看着从自己脑后蔓延出的黑线逐渐往外延伸,随后一道干哑晦涩的声音就响彻了整个空间,“你是谁?” 脑袋开始僵硬的慕曜遥:“啊!!!见鬼了!痣居然说话了啊啊啊————” ‘啪叽’一声,那丝线直接封住了慕曜遥的嘴,语调听不出情绪,只有短短两个字,“闭嘴。” 这声音莫名就透露着一股子威严霸气,一听就知道不好惹。 慕曜遥几乎要昏迷过去,自己颈子上的痣居然真的发出声音跟人说话,他差点要疯了,只觉得神智都迷糊起来,“这是梦吗?怎么这么诡异?” 女人也无视慕曜遥,压根没有投过去一个眼神,对着那跟魔丝轻笑了起来,“昔日尊贵无比的魔尊如今成了这部田地,倒我令我有些意外,我没别的念头,只是想给魔尊大人再活一次的机会,而不是依附在别人的身上,成了个寄生虫。” 两人剩下的话慕曜遥根本没有听见多少,因为转瞬间他就直接昏死了过去,在昏迷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却是那女人的声音,“万事终归要阴阳制衡,此界失了平衡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倒是委屈了这个普通人,若能成功,我就……” 就什么啊! 慕曜遥被吊着胃口一瞬间昏了过去,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却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他成了一个小孩,只有十岁大小,刚刚拜入剑宗。这个世界,天空之上到处都能看到乘着剑飞行的人,他也曾经是网络小说的死忠粉,自然明白这大抵就是传说中的修真界。 但天地良心,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穿越到这种鬼地方来!没有手机、WiFi、空调的地方,他为什么要来啊! 好死不死,他穿越的原主,是个男孩,但不知道为什么扮成了女孩的模样拜入了剑宗门下,记录在册的名字和他雷同,就是慕瑶瑶。 来都来了,只能接手这个身体的一切,更何况原主居然成功瞒过了自己的师尊——剑宗宗主,他要是真的大步一迈,说出自己是个男人的真相,慕曜遥想了想,绝对会死的很惨。 如今他在这个修真界也快有百年的时间了,身体的素质不错,成功混成了剑宗大师姐的名号,而脖颈后那个黑痣却也一直在着,但并没有什么东西再从那里面出来。 就好像曾经的鸡腿菇女人和黑色的丝线,就是他的一场幻象而已。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得天天装成个女人,为了防止别人动歪心思,还得是个和他沙雕本性南辕北辙的冷冰冰女人。 但像那些玄幻小说里面写的一样,他也有个金手指,这金手指也是他修炼一日千里的一个重要原因。 每当有机缘和好东西诞生的时候,慕曜遥就会被突然瞬移走,前去拿走那些机缘,俗称幸运百分百的男人! 在十日前,他作为剑宗这个老古板门派的大师姐,按例离开门派带着几个弟子做做任务打打怪,但剑宗宗主陆怀靖却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就是在九龙秘境中,寻找到一方镜湖看守半月,要是出现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要向他汇报。 如今,他已经在这里守了十日了。 想完这些事情之后,慕曜遥哀怨地看了看那湖水中倒映的冰美人,眼中透露了一股悲伤。 就算有金手指还可以修仙又怎么样?他慕曜遥,从来只想当一个死肥宅,而不是变成什么剑宗大师姐啊! 他正毫无仪态地打瞌睡,骤然感觉后颈一痛,就像是有个人在把他当做猫狗一般拎着后颈往外走动。 慕曜遥连忙睁开眼睛,知道这是要瞬移去吃机缘的节奏了,这次可得瞪大了眼睛。这个该死的金手指只管传送,死活完全不管的,全靠他逆天的运气才能多次苟且偷生,顺利苟活。 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原本平静的镜湖却倏然出现一道涟漪,那涟漪越来越大,慕曜遥连一声卧槽都没有来得及喊出来,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 殷栗和陆渊两人出了山洞后,才发现他们原先所在的山洞,实际是在一座高山的半山腰处,举目望去,四周都是青山绿水,层峦耸翠。 外面夜色深沉,殷栗皱着眉头,“我们刚刚进来已经没有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现在算算时间应该快要到卯时了吧,怎么这里却还这么黑。” “卯时?”陆渊心里‘咯噔’一下,如果按正常的时间来算,他应该没有多久就要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才这么想完,陆渊便觉掌心一阵发烫,这就是即将要变回小孩模样的征兆,师尊聪明,定能看出些端倪来。 他眼中暗潮汹涌,没有说话。 而殷栗检验完四周的灵气后,心中思忖:这里灵气虽然浓郁,但和仙界的相比却略微有些差距,应该说更为纯净才对。 他碾碎几颗仙草的叶子之后,突然想起一个重中之重问题,立刻转身冷面朝着殷栗问道:“那书呢?陆渊,你闹也闹够了,如今快点把回仙界的入口打开,若现在让我回去,我只谴人抽你十鞭,也算轻罚了。” 陆渊强压着身体内翻涌的热意,苦笑着摇头,“师尊……那书不见了,而且,我也是第一次打开那书,只知道能够来到另外一个世界,至于怎么回去……” 他没说完最后一句,因为殷栗的拳头已经过来了。 打徒弟,殷栗还不屑于动用灵力,直接一拳打在了陆渊的脸上,“陆渊,你好大的胆子!” 第23章 生气 殷栗的面色阴沉地收回手来,但两眼却依旧冰冷。 陆渊任由殷栗打在他身上,一声不吭,只把嘴边的血迹用手擦干净之后,重新站起身,定定地看着殷栗。 “师尊,是我太草率了。” “草率?”殷栗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眼尾的那抹红色因为情绪激动越发地显眼。 看见陆渊唇边流下血来,殷栗却还觉得心中不解气,一口气走到陆渊的跟前,张嘴就开始一字一句地诘问。 “你送我那本书的意图是什么?” “发现书可以衔接两界为何不与我说?” “陆渊,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你在我座下一日,我可曾亏待过你?若我哪些地方你看得不顺眼,大可从我座下离去,爱拜哪个师父就拜哪个师父!” 陆渊低垂着头颅,就像是一个折断的旗帜,他紧闭的双眼中都是惊惶与不安,脑内思绪纷杂犹如在幽深的水池中骤然掀起浪花。 意图只是因为,我只是想要和你能摆脱那些身份束缚…… 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已疏远我多年,我怕告诉了你,你就会不允,对我心生厌恶…… 我从来就不想当你的徒弟……从来没有……我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些…… 这番话说完,殷栗已然动了气,额上青筋都显露了出来。 这些日子从变成衡坤宗的殷老祖开始,他就在心口梗着一股气,在仙重门跟陆渊短暂的交流,根本不足以化解他的诸多疑问。 素日里,他依旧是那个怼天怼地无人能敌的殷栗,但孤身一人的时候,他不免地对陆渊感到心寒,毕竟他自认为虽然后面疏远了陆渊,但从来不短他少他什么东西,较之别人,自己已经尽心尽力了。 先前还可以用陆渊或许也不知道那本书的作用才误送了自己的借口来疏解,但在这个世界中和陆渊的再次相逢,还有陆渊方才的那些话,都落实了一个结论。 陆渊是故意的,并且还把书弄丢了。 如今要怎么回到仙界都是个难题,他这些日子没有一日不尝试过,但都无功而返。 想到这里,殷栗气又上来,气血凝滞在了胸口,他低头咳嗽了两声,喉咙间一股子腥甜,是血。 殷栗随即反应过来,这具身体还是得好好休息的,现在整夜未宿,报应就来了。 自他一咳嗽,陆渊就连忙半跪在他膝下,担忧地自下而上抬起头仰视着殷栗,未擦干净的血迹和淤青还在他脸上,他唇色都有些苍白,“师尊,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疼,我身上还有丹药,我给你——” “不用你这样惺惺作态!”看着跪在他膝下的陆渊,殷栗狠狠闭了眼睛。 对方这幅小心翼翼又担忧的眼神和数年前他刚刚收了陆渊为徒弟时一模一样,令人忍不住心软,但如今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殷栗想不明白,干脆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睛不想看这个不肖徒。在吸气的时候胸口疼的厉害,大抵是这具身体亏空的厉害,平常休息积攒的元气消散了不少,现在必须得好好修养一番。 两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声尖叫从空中由远及近的传来。 “啊啊啊————救命啊接住我—————”一道水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正以飞速往下掉落,距离太短,这人甚至来不及护住自己。 这人正是被瞬移走了的慕曜遥,若是这里还有别人,恐怕还能因为他欺骗性的外表怜香惜玉地伸手接住。 可惜,在场的只有陆渊和殷栗,一个正在气头上,一个完全没有兴趣。 所以,在“砰”的一声过后,慕曜遥落在了一旁的河水中,他疯狂地伸手划着水,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咕噜噜噜’地喝了一肚子水往下沉,他瞅见不远处似乎有人,连忙喊到,“咕噜噜——救命————咳咳——我不会凫水啊———” 正在气头上的殷栗被这尖利的求救声辣了耳朵,他默默地看过去,在扫了一眼在那水面浮浮沉沉看似马上要死掉的红衣女子后,淡定地吐出两个字,“站好。” 猛然用鼻子呛了两口水的慕曜遥听见这句话后,心中悲凉。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现在看着,古人也没有多好啊,他都要淹死了还对他说站好。 站好,站什么好!站好显得遗体僵直不会太扭曲吗? 他气得双腿一蹬,要努力在生命的最后一秒钟记住这个对他这种如花似玉冰美人说出这种丧心病狂话的人的脸,下地狱之后就要天天骚扰他。 想到这里,他怒吼一声,发出最后的遗言。 “咕噜噜————我恨你!啊嘞?!” 脚一蹬,身子一直,河水刚好到慕曜遥一米七五个子的胸口。原本还是惊恐状的他低下头踩了踩脚底河床的鹅卵石,在确认之后,慕曜遥怂了,马上闭了嘴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淡定地从河水里面站好慢慢走上岸。 但这画面实在称不上多美好,因为他先从空中垂直落下,发髻早就乱了,掉进河水的时候还是脸朝下,身上的水红色罗裙在水中挣扎的时候,皱皱巴巴胡成一团紧贴在他的身上,更别提为了防止再次掉河里丢人,慕曜遥一路提着裙摆低着头,躬着身子像只虾米样从岸边爬上来。 就像是水鬼出河,场面诡谲。 殷栗打量了一下容貌诡异的慕曜遥,下意识把视线挪动到地上,只听‘啪叽’两声,从面前的红衣鬼胸口散乱的衣襟处,掉下来两个被水泡胀的大馒头。 慕曜遥背脊僵硬了一瞬间,原本他作为慕瑶瑶,胸都是用法术撑起来的,但自从入了九龙秘境之后,他就有些懒散了。 维持法术也得消耗点力量,所以死宅的最终决定就是,拿两个施加过法术确定一直新鲜的大馒头塞胸口,打算等半个月的看守结束了再用法术。 当时的慕曜遥美滋滋地想着,饿了还能充饥,多完美。 但他现在只想要一巴掌拍死当时出这个鬼主意的自己,但旋即又想到,反正自己如今成了这幅样子,应该没有人认得出自己是剑宗大弟子慕瑶瑶了吧? 破罐子破摔,慕曜遥神态极其自然地把两个馒头从地上捡了起来,还冲着殷栗和陆渊露出一个微笑,“这是馒头,充饥用。” 说着慕曜遥为了验证自己话题的合理性,还动嘴咬了一口。虽然泡了水,但咒术还有点用,里面还是很有嚼劲的,一口下去,满是麦香。 陆渊跪在殷栗身前拧眉看着眼前的人,眼中不虞。 慕曜遥以为他是对自己怜香惜玉了,正打算摆出一个凄惨的表情,就听见那两人中半跪着的俊朗男子,亲启薄唇道: “妖怪。” 自穿越以来,一直被人捧着的慕曜遥,顿时听见‘哗啦’一声,他的玻璃心破碎了。 他把两个馒头扔掉了,胡乱拿着袖子把脸一擦,发髻太麻烦,干脆直接散了头发向两人走过去,打算问问路。 同时殷栗也站起身来,这人来的实在太过蹊跷,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不得不防。 眼尾淡淡扫过身后的陆渊,殷栗暂时把那口气咽下去,“起来。” 他虽然生陆渊的气,但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了,在外人面前给陆渊难堪的低级事情,他不想做,也不屑做。 陆渊呼出一口气,露出苦笑,他心知殷栗的气还没有消,只是给他薄面而已,“谢师尊。” “两位,这里是什么地方,请问方才可有什么东西闪过?”慕曜遥神色严肃地看着这两人。 因为陆渊冰冷的眼神,他只敢站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他怕对方听不清还是扯着嗓子喊的,说话的声音一时间没有变回来,还是女子清寒的声音。 原本正盘算着后路的殷栗,听见这人的话之后只能摇摇头,他被浮月仙子甩过来,哪里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没有什么东西,若要说,突然出现的也就只有你了,你是何人?” 方才胸口馒头掉出来之后,慕曜遥当着两人的面整理自己的衣服,男儿身压根就藏不住。 看看身上被自己拧干了水麻花一样的红色罗裙,慕曜遥心里暗叹,对不住了,我原本的名字…… “我叫慕曜遥,是一个……小门派的弟子。” 这番说辞有些敷衍,殷栗不在乎,但陆渊却直接一个法术扔了过去,一块巨大的石头直接化为两半,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好好说实话。 慕曜遥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道,“是真的,这衣服是因为……” 慕曜遥痛苦地闭上双眼,似乎听见自己节操碎裂的声音,离曾经快乐的他越来越远,“我喜欢妹……不对不对,我喜欢女装。”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像是有了千钧之力,他甚至能够淡然一笑,“小爱好,不值得一提。” 世界变态千千万,敢做敢当的确不多。 殷栗暗自咋舌,面上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有骨气。” 正当三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动。 第24章 昏迷 这响动剧烈,引动的整个地面都在颤动,原本在山洞内冥思苦想找理由的砚清也被这响动救了一把。众人哪有心思接着听他说完,抄起武器就往洞窟外跑。 “老祖!陆门主!你们没事吧。”吴缘跑得最快,当先找到了殷栗和陆渊两人,眼神仔仔细细从两人身上掠过,确认无误后正要松一口气,眼神一瞥却见到了后面的红衣鬼。 吴缘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拔出剑来护在殷栗身前,“呔!何方妖孽!”吼完,他还不忘告诉后面才来的砚清师徒三人,“你们小心点,这里有个妖物!” 众人因为慕曜遥的打扮感到惊悚的时候,他满目悲怆地捂住了脸。 有没有搞错,他装成慕瑶瑶的时候,那可是万人追捧。他能扮成女孩,自身长相也不是很差,最起码能落个清秀的名头,怎么到了这些人眼里都成了妖怪。 殷栗轻咳一声略微介绍了一下两边,化解了尴尬,“这是慕曜遥小道友,误入了这里而已。”就是从天而降的方式有待商榷。 慕曜遥也瞬息了然,原来面前的两人就是衡坤宗老祖殷栗和仙重门的门主陆渊。 剑宗本身是极为封闭并且老古板的地方,在这种人人都修无情道的地方,论爱情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同辈之间大都只有对强者的崇敬之情,原本关于外界的八卦,剑宗内部的人几乎从不谈论。 但关于陆渊和殷栗的事情,他还是知晓的。因为陆渊和陆木胜这两个一举从剑宗脱离开创流氓门派仙重门的人,使得剑宗内的弟子也对陆门主风流数日与殷老祖暗结珠胎并且诞下个男童的八卦了解了几分。 这八卦传来传去早就变了样儿,落在剑宗弟子耳朵里面,当个耳旁风听了,而慕曜遥虽然假装高冷,但实际还是死宅,对这种事情十分感兴趣。 除了在剑宗三点一线的上课,修炼,打坐,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听八卦。如今知道眼前这两位就是八卦的主人翁之后,他不光确认了陆渊和殷栗的身份,甚至还把其他四人都对号入座了。 但他偷偷用余光打量了一番,却也觉得不可信,心中想到:和传闻比起来,似乎殷老祖更加抗拒陆门主啊,单看两人神色,陆门主却怎么都有些热脸贴冷屁股。 砚清咂了咂嘴,绕着慕曜遥走了两圈,因为慕曜遥脸先落地的原因,脸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样又红又肿,几乎看不出原貌。 作为一个医者,砚清在心里感叹一声,拍了拍慕曜遥的肩膀,“别担心,就算丑成这样,还是有救的,还有……” 砚清还找松萧要了一件干净衣服递给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听殷老祖说了,小伙子,有爱好是好事,但是不要出来影响到别人。” 这幅惺惺相惜又为对方的所作所为感到理解的表情,让慕曜遥羞愤欲死,想要撞墙。你才丑,你全家都丑,还有,什么叫不要出来影响别人?不会说话就别说。 这两人在一旁说话,殷栗却听见那响动越来越大,就像是巨兽狂奔而来。 吴缘当即扔出剑,想要御剑飞到前面去查看,剑却突然不听使唤,像只被束缚住的马驹,在灵气的作用下扭动了两下后就没动静了。 “这怎么回事!” 殷栗凝神观察周围,瞬间了然于胸,按住了焦急的吴缘,“别怕,应该是这秘境中的禁制,不能御剑飞行。” 但听声音越来越近,这个速度如果不能御剑飞行,就麻烦了。以殷栗缩地成寸的能耐还是能跑的,但这里却不止他一个人。 四周是个环形的地势,被群山包裹,变成类似于山谷的地形,他们原本所在的那个山洞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现在怕是来不及回去了。 眼下众人都在山脚下,若再不躲避恐怕就要受到波及。 一番沉吟下,殷栗先让众人都往高处走,然后用结界护住己身,先看看状况再说。 殷栗眼中亦有暗潮涌动,回不去山洞也并非好处全无。他看着远处激荡起的滚滚灰土,这,也许就是离开秘境的关键。 众人按照殷栗的说法往山崖边走,因为不能御剑飞行,此时只能借力从崖下控制剑,在四周几乎陡峭垂直的山壁之间插|入,用来做跳板。随后几人自崖下往上跳跃,边走边建立剑阶,到达一定高度后,就可以单人立在剑上,不受山脚的威胁。 几息之后,从上到下的依次是殷栗、陆渊,后面跟着吴缘和砚清三师徒。 慕曜遥背着双剑的剑匣子却在最底下。一方面是他的修为没有其他五人深厚,把剑用灵力控制插入山脉就已经有几分难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双剑都纤细若双箸,站在上面的难度也高,几乎是摇摇欲坠。 他愤恨地抬头看了一眼稳立松枝的殷栗,还有一个脚踏冰柱的陆渊。两人不光速度最快,还稳稳当当,松枝只有一根筷子粗细,居然也能站着那么稳。 可恶!死宅的心中发出痛苦地哀嚎,大佬什么的,果然太讨厌了。 浪潮越来越近,连带着脚下所踩的东西都开始抖动起来,众人终于见到了那些发出响动的根源。 那是一群拼死逃难的灵兽,不论是虎狼鹿熊,还是鸟蛇虫兔,甚至连鱼都从水中蹦了出来,想要拼命地往外逃。 兽潮的背后,是气势庞大的火山灰。 火山灰的速度及其快,吞噬着所有波及到的生物,被波及到之后,原本还活蹦乱跳的野兽瞬间原地暴毙,被火山灰覆盖后彻底掩埋。 想来最开始那声响动,应该就是火山喷发的声音。 殷栗见状,飞速打开结界,牢牢护住众人,“当心,千万不要掉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火山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击整个结界的时候,慕曜遥脚下苦苦维持的稳定,终于因为殷栗那声警告宣告失败。 原本他就摇摇欲坠地站着,因为这一心慌,转而垂直落地离开了自己的剑,这次连一声呐喊遗言都没有来得及说。 殷栗见状,瞬息就要移动过去抓住慕曜遥的手,却见陆渊像是明白他要做什么一样,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幽晦难测,“师尊,我来。” 话音未落,陆渊甚至没有去看殷栗的脸色,立即往下跳去。这种事情,他决对不会让师尊来做。 尽管胸口的灼烧感越来越强,浑身宛如撕裂一般的痛苦,他都面不改色,在脱离结界的瞬间,直接伸出手来一把抓住还在半空哇哇乱叫的慕曜遥的后颈衣服,同时张开结界,寒声道,“闭嘴。” 被捞上来的慕曜遥惊魂未定,手脚都不受控制。就差一点点,他也要落入那黑色的火山灰中,鞋底被一缕擦到的地方,已经彻底成了一块黑炭。他慌不择路,恨不得死死扒在陆渊身上当条八爪鱼。 但陆渊身上散出一股寒气,双眼蓄满杀气,五指成爪直接把慕曜遥从身上扯下来后,揪着他刚刚换上的外衫领子,自上而下地睥睨着慕曜遥。 陆渊面如寒潭深处,冷凝且气势汹汹。原本就反差极大的鲜红薄唇和苍白肌肤,在这样的神态下,透着一股凶戾嗜血的狂暴。 “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你给师尊添一丝麻烦……”陆渊将慕曜遥往下坠了坠,随时把握着他的生命,只要一松手,慕曜遥就立刻没命。 慕曜遥屏住了呼吸,不是不光是因为恐惧,还有被陆渊气势完全压倒的窒息感。 “我现在就杀了你。”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陆渊另外一只空无一物的手中猛然出现一柄冰样的长剑,剑尖直抵慕曜遥的心脏位置。 慕曜遥狂点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浆都甩匀和了,大佬说啥就是啥,毕竟自己这条小命还被捏在对方的手上。 陆渊瞧见慕曜遥的动作,拎着对方的领口衣服,重新用溯雪在插|入一旁山崖,把慕曜遥挂在溯雪的剑尖,而自己稳居其后站立剑身,看着被结界隔绝的满天灰烬。 在站稳之后,陆渊体内的热流已经到了脖颈,他心里预估了几息,最多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就要变小了,干脆把慕曜遥揪起来扔到上面更安全。 他神智模糊地弯下腰,自后面扯住了慕曜遥的衣襟之后,正想要蓄力,眼前一黑却直接陷入了昏迷,身体也开始逐渐变小。 而慕曜遥感觉到陆渊从后面抓着他的后颈衣襟,原本以为要被甩走,陆渊却突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他也不能狼狈地回头问问陆渊打算什么时候杀了他,两人就这样僵直着。 在慕曜遥没有看见的死角,他脑后的黑色胎记正从内散出一根细细的魔丝,缠绕住了已经昏迷过去陆渊的手腕。 黑色的魔丝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强大魔力,魔丝欢喜地递给陆渊更多能量,似乎在说,找到了。 第25章 本命法器 在一炷香之后,火山灰的波及彻底稳定了下来,所有奔跑的灵兽早就不知道踪影,原本被火山灰占据的整个苍穹也逐渐显露出来。 殷栗自陆渊一跃而下跳出结界后,双眉一直紧蹙。 吴缘在一旁也跟着四下张望,“老祖……陆门主就那么跳下去了,怎么办?” “跳就跳了,他也不是个孩童,能出什么事情?”嘴上这么说着,殷栗背在身后的手却捏紧了,朝着众人说道:“屏息敛神,把口鼻处都遮盖上,用灵力护住自己身体,我要把结界打开了。” 随后掌心收紧,原本包围众人的结界一时间抖如筛糠,在一声脆响后,立刻粉碎化为了金色的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在结界碎裂的同一时刻,殷栗纵身往下一跳,放出神识开始搜寻陆渊的气息。 原本路成大正抱着自己的幡立在山壁上好好的,在殷栗打开结界之后,霎时间脚下一个不稳,连忙往上跳跃,而后便看到了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空。 路成大眯起眼睛,拍了拍身边松萧的手臂,“你说……是不是快天亮了?” 竹笙嘴快道,“是啊师尊,那天都露出鱼肚白了,看来等火山灰散去就彻底亮了。” “哎哟我去!”路成大一拍自己大腿,完蛋了完蛋了,原本给陆门主的治疗才到一半,自然没有好,眼下天亮之后陆门主就要逆血而行,重新变回孩童模样,他也难逃一劫,这不是要完蛋了吗! 他正要着急地蹦下去找找陆渊,却见殷栗一身白衣,直接跃入还未沉淀下去仍旧漂浮在半空中的火山灰里面,似黑夜流星直接坠入污浊混沌,瞬息就被吞噬。 路成大还没有来得及喊出来,就见下面一处山壁上,直接荡开偌大的圆形强风,直径约莫五米,将那一处的火山灰尽数清理到了另一边。 在灰烬被振开后,露出了其后的三人。 殷栗悬空于前,身旁一根晶莹剔透的冰霜长剑插|入山壁,剑身往前拉长了足足有两米多,直接作为载体撑住了陆渊和慕曜遥,淡黄色的结界笼罩了两人。 眼下两人的动作有些扭曲,慕曜遥的衣裳半挂在剑尖上,已然有些不稳,一副随风摇曳瑟瑟发抖惨样。 陆渊眼神紧闭,躺在剑身上,唇色殷红如血,但面容却形如枯槁,也是一副昏过去的惨样。 除去殷栗,剩下几人在看见这诡谲的一幕后,都不由自主地在脑内打出了一个问号,这两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能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慕曜遥简直快要吓哭了。 天知道在等待火山灰的时候他是这么熬过来的,先是陆渊突然一动不动,把他吓得瑟瑟发抖;接着就是撑着他挂在剑尖的后衣领猛然又往下掉了掉,让他整个人跟风干的腊肉一样挂在半空;再接着,陆渊居然昏过去了! 要不是陆渊在昏迷前扯了他的后颈领子,指不定他现在已经掉下结界,可以飞下大地,和火山灰肩并肩了。 所以慕曜遥甫一见到殷栗出现,整个人立刻狂叫了起来,“老祖救命啊啊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还不想死啊————” 殷栗很冷静,背在身后的右手握拳骨节发白,面上却神情冷淡。仪态端庄的殷老祖听到慕曜遥凄惨的求救信号后微微一笑,直接在空中迈步走到两人面前。 然后,一脚踢出了溯雪剑。 失去了唯一支撑物的慕曜遥瞪大了眼睛,豆大的泪水从脆弱的眼眶中奔出。他无力地堕下结界,满眼都是忧伤与绝望,在心中响起一曲哀婉的悲歌。 他半阖上双眼,想起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前因后果,心中喃喃道:果然啊,穿的一身白像鸡腿菇的,没有一个好人。 鸡腿菇,他慕曜遥的一生之敌。 慕曜遥原本正等待着落地时的那股疼痛,却迟迟没有感觉到,正纳闷的时候,反而感觉到自己落在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他涕泗横流地感慨,这,难道就是天堂吗?在天堂应该都是他最爱的二次元小姐姐了吧。 他伸手摸了摸触感,有点硬,但是不碍事。 等他满目激动地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切后,慕曜遥霎时间就听见美梦破碎的声音。 自己正被吴缘像夹死猪一样夹在胳肢窝里面,同时吴缘也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语气和表情出奇地嫌恶,“喂,你能不能别摸了?” 说着吴缘就一把扯下慕曜遥在他胸腹乱摸的手,自己打了个寒颤,这妖怪太变态了。 慕曜遥定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之后,有一瞬间的哀伤,但立马又恢复起来,露出一个又惊又喜的神态:“嗳?我没死啊?!” “死?”吴缘见他正常之后,戳了戳慕曜遥的胳膊,“你能不能自己走?” “好像……不行哎……”慕曜遥徒然地甩了甩自己的手腕,被这么一吓,自己不尿出来都算好了,手脚已经酸软到了极点,现在他就是一根在锅边等着下热水的面条,浑身无力。 吴缘‘啧’了一声,虽然觉得麻烦但也没辙,把慕曜遥从胳肢窝夹着的方式转而丢到肩上变成扛死猪的动作,“你死个屁,剑被抽出来之后,老祖就把你弹上来让我接住了。” 弹上来?慕曜遥抖了抖,怎么听着像弹棉花一样,但迫于吴缘的压迫他不敢出声。抬头看去,吴缘正带着自己往山上跳,几个翻转就到了原来山壁的位置。 在正中间,已经有了一个新鲜出炉的山洞,是殷栗方才轰出来的。 殷栗现在心情很不爽,他最近心情越来越糟糕,怎么想都得赖陆渊。他把陆渊的溯雪从山壁中抽|出来后,单手拎住了陆渊的袖子,把人以一种诡异的形态吊在半空往回走。 溯雪他亦单手拿着,脸色幽晦难测,在注入一丝灵力后,殷老祖确定了,这柄剑还真的是他在陆渊年幼时送给他的溯雪。 当初送了没有几日,在准备演武时,陆渊就跳出来跟他说已经丢了,让他一阵稀奇,半大的孩子怎么就把剑丢了,没想到如今多年之后才破了这桩悬案。 竟是陆渊自己把剑拿去炼入了身体,成了本命法器。这剑算不得什么顶好的东西,但莫名其妙就占了陆渊本命法器的名额,让殷栗觉得匪夷所思。 他右手拎着陆渊,左手拿着剑气势汹汹,用灵力轰开了一个山洞,然后把陆渊像扔死狗一样扔到了山洞里面。 砚清原本心惊胆战地看着,唯恐陆门主当场‘现形’,眼下见陆渊这幅昏迷的模样,也惊奇出声,“卧槽!陆门主他……” 怎么没有变回去?! 他说一半,连忙急急忙忙刹车,捂住了嘴。 旁边的松萧和竹笙两人侧过头来,一脸困惑,“师尊?你刚刚说了什么?” 砚清骑虎难下,干脆清咳嗽两句说道,“我是说……这陆门主被殷前辈抓着手臂扔山洞,就像是个烤鸭进炉子一样……”这番话敷衍得让竹笙和松萧两人都觉得不对劲了,纷纷示意师尊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砚清立刻端出长辈的姿态准备力挽狂澜,背手而立,虽然顶着少年脸没有一丝说服力,但声音依旧沉稳,“你们两个唉,真是不开窍,做人要有一颗擅于联想的大脑,我们行医者也应该如此,看见病人脸红得知道是发热,发热就是风寒,风寒湿邪……” 话还没有说完竹笙和松萧就拉着他进了山洞内。 殷栗从陆渊的储物袋中抖落出一堆夜明珠,扔在山洞各处照明,见砚清进来就让出了位置,自己拿着溯雪,转而神态自若地示意:“给他看看。” “嗳,好嘞。”砚清唯唯诺诺地走过去,开始给陆渊搭脉,四下都安静的不少。 被吴缘扛回来扔墙角的慕曜遥,安静如鸡的抱着膝盖琢磨。 按理来说,自己每次突然出现在一个地方,必然是因为此处有机缘,但为什么到现在他还没有发现?难道是这个难得的金手指也不好用了? 没有人搭理他,他也只能扒在山洞边往外看。 整个地面都被火山灰覆盖,火山灰的颗粒非常大,光他现在在山洞中往外看,都能看见那细碎的颗粒若一片片雪花一般四处飞舞,地上凸起的部分,想来也是方才的绿树和灵兽们的残骸。 慕曜遥一时感慨,这样的状况再过个数十年,是不是就能演化出石油了?到时候他就整个科学修仙,发展整个修仙世界可持续发展道路,为此方世界添砖加瓦,没准还能等到发明出手机来。 他乱七八糟想的想法天马行空暂且不论,在被火山灰覆盖的灵兽们却舒然都睁开了眼睛,黑色的丝线从它们瞳孔中出现,逐渐包裹全身。 日出的时候到了,阳光直接穿破了火山灰烬,殷栗也走到洞口看着久违的日出。 在阳光落在地上的黑色上时,霎时间整个地下就跟时光倒流一般,直接诞生出生机。 第26章 修复 日华倾泄,旭日初升。 耀眼的光彩似乎能够涤荡世间一切,四下灵兽和树木重新生长的声音,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自山崖地下开始,重新恢复着一切。 慕曜遥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传说中的时间回溯吗?” “不,世间万物的秩序都有天道制衡,若此界能够光阴倒流,就是跳脱出了天道的掌控,天道不可能不降下制约。” 殷栗半闭下眼凝神看着地上,不一会儿的功夫,连灵兽都从焦炭的状态逐渐恢复骨骼肌理和皮毛,更不要说那些树木,树木在草地上重新扎根飞速地恢复了起来。 比起重生,修复两个词更为恰当。 这是大量的灵力在修复着所有的一切,原本他和陆渊感觉到此处灵气茂盛,应该也和这样诡谲的场景有关。 火山口的喷发从他打出这个洞穴查看岩石断层来推测,应该是有规律性的,平均每百年就来一次,岩浆和火山灰覆盖了整个丛林之后,再由强大的灵力供给这片山脉修复。 常此以往,塑造出这处灵气茂密的密林。 但还有一个问题。 殷栗单拿着一块石头查看,神色严肃,因为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在五个月前火山就已经喷发过一次,那这次是什么情况让火山打断了这里百年喷发一次的规律? 慕曜遥却没有那么多想法,啧啧称奇地看着密林在飞速被修复,那些火山灰就像是融化到地下成为肥料了一样,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这样诡异的场景饶是他在修真界待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一次,可惜身边没有相机,要是有相机他就立马拿出来狂拍一气。 砚清收回了帮陆渊诊脉的手,神色有些古怪。 按理来说,就算他没有成功帮助陆渊稳定住身体,在拿出那滴心头血之后,对陆渊本身造成的影响自然也非比寻常。但现在不论怎么看,陆渊都没有一丝虚弱,甚至连那会变成小孩的气血凝滞都没了,而且……修为更强大了。 他费解地呲着牙花,在看到殷栗的目光时,连忙说道:“陆门主……身体完好。”甚至很健康啊! 转而又特意提醒到,“陆门主昏过去应该是因为方才救下慕曜遥的时候受到冲击,再等片刻就醒了。” 路成大说完这句话之后,几人都看见了那洞穴外面奇奇怪怪的状态,纷纷表示愿意在这个洞里先待着,最起码等那些动植物生长的声音消失之后再出去。 解决完眼前的事情之后,殷栗觉得现在还有个更大的问题。 陆渊把书丢了,他回不去了,那现在是不是应该既来之则安之,发展一下衡坤宗那个令人蛋疼菊紧的经济水平?想到衡坤宗的外门弟子买菜为生,他就有些头大。 但目前整个界内最土豪的宗门门主就在他旁边……在不到一息的思考下,殷栗便下了决定。 用陆渊狠狠敲诈一笔,发展整个衡坤宗,若以他从前的能力,肯定是打遍整个修真界无敌手,但强行杀戮恐怕会被天道反噬,而且这具身体也承接不了太多的力量。 万一在众目睽睽下变成一滩肉泥,太血腥,也太暴力了。 果然勤俭持家发展门派生产力才是目前的首要任务,在他想好之后,就开始一门心思地琢磨如何离开这个结界,然后出去敲诈仙重门的钱财了。 他们既然是被浮月仙子给扔进这个秘境的,可以进,自然可以出。 想到浮月仙子,殷栗立刻扭头看向砚清修士,“那浮月仙子跟你是何关系?” “道侣啊。”砚清先愣了一瞬,接着马上回道,“叫曾经的道侣应该更为恰当。” 吴缘想起被那女人扔到漩涡中的情景,自己心头也有点窝火,听到砚清这一番奇奇怪怪的说辞后,当即拍案而起,“什么曾经不曾经的!她刚刚出来的时候,你不是抱着她的腿哭的稀里哗啦的吗?” “我看她那样子也不像什么好人,把我们都给扔到这该死的秘境中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而且这人死复生的事儿我还从未听过————” 说道这里,吴缘倒吸一口冷气,冒出了一个极可怕的猜测,“你该不会拿你道侣做实验了吧?听说药师们都喜欢做个药人,你该不会就是用她做的吧……” 他这话说了一半,就收获了松萧和竹笙的两计眼刀,赶紧把嘴捂住往自家老祖身边去了,当一个老实又勤奋的狗腿子。 殷栗不怎么喜欢逼人,但在和浮月仙子接触的过程中,他们所见到的砚清和浮月仙子的关系似乎又像是之前所说的道侣。 被受制到这个秘境之中,砚清没有一点责任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他把浮月仙子放进来,他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了。 他淡然地扫视一眼,一直胆小怕事的砚清这次却没有了过多的恐惧,反而有一种终于等到了的释然,转而对着众人说道:“浮月虽然曾经是我道侣,但也是三千年前的事了……浮月还在世的时候,就因为体质问题经常会被……附体,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殷栗:“……?” 一旁的吴缘抢在殷栗之前问出声来,“啥啥啥,什么体质?” “她不能修炼,引灵入体都做不到。”砚清闭上双眼,颇有些疲惫地说。 这番话犹如惊雷,让几个人都震惊了一番。 在仙界,人人都可以修炼,而且不光修炼一日千里,人均是化神期,所谓的飞升也只是从仙界的一处蹦跶到另外一处而已。乍一听到不能修炼的人,让殷栗顿感困惑。 而其他众人也觉得稀奇,在此界中哪怕是资质最差的人也都能趋动灵力,再不济也有一辈子都停留在练气阶段的。 不能修炼的人比之绝世天才一样稀少,称上一句凤毛麟角也不为过。因为不能修炼,自然什么都抵抗不了,因此常常被各路魑魅魍魉附身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情。 “她死后的尸体,我放置在洞府不远的一处冰棺里面,我常年挂着安魂铃铛和长明灯也是如此,为了护着她的**。她死前老是容易被附身,我做不到帮她驱除出来,但她死后的身体我自然要好好护着……可没有想到,居然还是被钻了空子。” 砚清修士淡淡说完,握着白玉幡的手微微颤动着,是他对不住浮月。 在一旁安静如鸡的慕曜遥暗搓搓听完全程,在心里吐槽,这冰棺材真是稀奇,先整活了一个殷老祖,又好像复活了一个什么什么仙子,而且,果然土葬害死人,火葬才是不出任何岔子的好办法。 吴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问道,“既然你也知道是别的东西占据了她的尸身,又怎么会对她有那番举动?” 这人之前那般跪在她身前,拉着她的手,百般辨认的模样,卑微又可怜。 砚清捏着玉石幡的手握紧又松开,有些干涩地笑了笑,“她死了三千年,我也点了三千年的灯,守了三千年的铃铛,在这样的环境下,除却她自己的神魂归位,安魂铃铛都不会那般响动……是我太想见见她了。” “我走近看到她的时候,就发现她不是我的浮月了,但是三千年来,这是她唯一一次能动,我按捺不住,此次酿成大祸我路成大难逃其咎。”砚清说完后,翻身就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语调也有些哽咽难言。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再往下挖就没意思了。 想起安魂铃,殷栗从陆渊身上搜了搜,把那个小巧的铃铛找了出来。 仔细观察了一下,既然铃铛和长明灯都是为了守护着浮月的身体的话,现在钻空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有这样的能力,在围追堵截下依旧成功占据身体。 …… 在整个结界外的世界逐渐恢复之后,殷栗便去撤下了结界,放入了外界的空气对流。 外界方才还是旭日当空,如今却是有些日暮西斜的深蓝色天空,看样子这里的时间流速虽然没有回溯这么夸张,但绝对比外界更快。 他转身回头,正打算带吴缘一起下去探查一番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愣住了。 整个山洞内的雾气霎时间庞大无比,充斥了整个洞窟。 殷栗尝试用灵气荡开,却发现这雾竟然是高浓度的灵气,拥有强大的湿度和密度,灵气和灵气碰撞基本没有多大的用处,反而制造的更加浓密。 莫要说看见其他几个人,殷栗连自己的手脚都要看不清楚了,雾气简直就像是巨大的棉花一样充斥着整个空间。 殷栗蹙眉,正按着记忆的位置往陆渊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手腕猛却然被一人握住。 一个翻转后,殷栗整个人都被扣在了墙壁上,同时带来的,还有一股炽热的呼吸和对方略显微凉的唇瓣。 在灵力浓郁的地方两唇相接,带来的不光是彼此的热度,还有的是酥麻到触及头皮的快|感。 扣在墙上的手指被另外一只手紧握,十指相扣,永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重点。 第27章 狂甩二十个巴掌【倒v】 整个山洞内雾气腾腾, 浓厚的灵雾遮住了眼前的一片朦胧景象,湿气甚至濡|湿了衣衫。 在这样潮湿的空气中接触,反而更加令人五感放大, 迫切地追寻着温暖的弧度。 诡谲的吻因为殷栗紧闭的牙关戛然而止, 但两边的呼吸声依旧胶着在一起。 从口腔和鼻端喷出的气息什么都没有大哥我错了, 殷栗被对面那人紧扣着的手, 无法挣脱开来。 对方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双手若玄铁打造的铁箍, 力道强大的似乎恨不得改了很多遍了求求大哥放过我我错了,不要再分开半步。。 但这并不妨碍殷栗气血翻涌,就在他要狠狠咬下去的时候,对方像是提前察觉出来,反复厮磨的唇立刻分离, 转而低着头颅在他耳边微微喘息,似乎在倾听着他的心跳声。 殷栗的胸口跳如狂鼓……被气的。 眼前人发现殷栗狂跳的心脏后, 似乎更加欣喜了,转而施加了力道,继续把殷栗往墙角处压去,强硬的力道甚至直接把殷栗牢牢钉在了洞壁上。 殷栗只觉得自己血液流速越发地快, 奋力挣扎着想要从那人身下闪开, 柔韧的腰后却突然戳到了石壁上的尖刺,石刺直接刺|穿了他的衣衫,直压血|肉。 “唔!嘶————” 他忍不住痛得吸了一口气,反倒给了身前人机会, 再度紧贴了上来, 低头反复研磨着他两片薄薄的唇瓣。 而腰肢后尖锐的疼痛感回荡在殷栗的脑海内,让他脑子乱哄哄的。不论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 眼下的场景都是他从来不曾预料会在自己身上发生的。 被灵气浓雾激荡的山洞,被强行十指相扣的手心,被直压在山壁上无处可逃的身躯,还有身后刺破皮肉的尖刺……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已经超出了殷栗的容忍范围。 那人终于放弃了折磨……折磨作者,转而寻觅到殷栗的双眼后,细密的吻一下一下地落在脸颊边,和泛着红晕的眼角,每一次都带着异常珍重的意味。 这一连串的吻让对面的人浑身无法脖子上我错了,却没有丝毫撩动殷栗,反而刺激了殷栗的火气,浑身的血液正在奔涌。 被紧扣的掌心猛然向前推动,直接递出一股强大的灵力。 殷栗这一下下了死手,双目发红血丝充盈,牙关紧咬着,不管这人是谁,今日一定都要死在这里!! 然而在这一击即将释放出来的同时,原本还在殷栗脸颊上孜孜不倦浅吻着的人,却在唇齿间含糊不清地重复了两个字,“师尊……师尊……” 殷栗神色诧异万分,堪堪收住攻势,使得那一击硬是打歪了去,偏到了洞口,反而使得狂风散去了一些灵雾,露出了眼前人的真面目。 殷红如血的嘴唇,苍白的肌肤,还有那穿着他外衫的身子,眼前这人不是陆渊还是谁? 殷栗当即一把扯开陆渊,强压着愤怒仔细看了看。面前的陆渊看上去有些神智不清,两只如铁的手只是知道拉着他,半阖的双眼越发涣散,俨然是一副力量爆棚,随时都要走火入魔的样子。 “陆渊!你清醒一点!”一声叫喊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助长了陆渊的气焰。 本就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乍一听见嘶吼,下意识地就要再次低下头吻着那声音的来源。 殷栗没有那么多耐心继续跟陆渊交涉下去,干脆一计手刀狠狠劈到了这人的脑后,随后,拽着对方的手脚直接出了山洞口。 这一下出来不得了,殷栗这才看见其他人都在山洞外歪七扭八地趴在地上等着他们两个人出来,同时也都昏迷着压根没有人苏醒。 四下的草地都是新鲜到刚刚长出来的,几个人胡乱地散倒在草地中,就跟一头头待宰羔羊一般。 殷栗把陆渊甩到地上后,对方却摇摇晃晃地想要再次站起来。被殷栗那一击,他早就失去了意识,眼下只有身体下意识地反应而已。 这让殷栗看了更加火大,原本打算先轰个山洞的手转而收了回来。 他觉得眼下得先帮陆渊一把,随即缓步走到浑浑噩噩的陆渊身前。 “啪——!”的一声脆响。 殷栗高举着手掌,对面是被一巴掌从左到右把脸都打歪了的陆渊。 殷栗寒声问道:“清醒了吗?” 陆渊当然做不成回答,身体挣扎一瞬间,依旧要迈步走向殷栗。 殷栗皱起眉头,耐心再次到了零界点。随后伴随着数道清脆的“啪啪啪——”声音后,依旧是殷栗打一次问一次重复,“清醒了吗?” 相当机械,相当暴力,相当冷血。 这让已经苏醒过来的慕曜遥缩在角落里面装死不敢吭声。 在浓雾进入山洞后,包括他在内的其他几个人,几乎是被雾气给挤出来的,随后就直接栽倒在这草地上昏迷了过去。 他本人对这次的秘境机缘相当不满,如果自己的金手指可以实质化,他早就掐着金手指的脖颈,呐喊出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了:“机缘呢???” 机缘没有就算了,还得看殷老祖在线打人。 陆门主何等尊贵的存在,被殷栗眼睛眨都不眨地狂甩巴掌,那声音听得慕曜遥尾椎骨发凉,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道这其实就是殷老祖和陆门主之间的情趣? 在一炷香之后,殷栗再度要一巴掌盖在陆渊的脸上时,这人终于回神,手拉住了殷栗的手腕。 红肿的脸颊抬起头,一双黑眸子若乌珠濯水,看向打脸狂魔殷栗,“师尊……” 殷栗淡淡地“哦”了一声后,甩开了陆渊的手,当着他的面就把刚刚那个山洞给轰了,那里面,埋葬的是殷老祖的屈辱史。 陆渊强忍着身体仿若撕裂一般的痛苦,看向面无表情的殷栗,早就和殷栗相处多年的他,依稀能够从殷栗冷脸的弧度知道对方心中愤怒。 他原本也正有些不解为什么殷栗要一连抽自己二三十个巴掌,目光却在看见殷栗红肿的嘴唇,还有脖颈边几个若有似无的吻痕后,理智瞬间回归,带着方才混乱的记忆也回笼了。 陆渊面上一派冷凝,不动声色,背在身后的手却死死地攥紧了,哪怕是连一个指尖都颤抖地绽出粉色。 自己居然……居然吻了师尊!! 他混乱地把方才的事情不断在脑中播放,只觉得这么多年来,这是最快乐的一件事情了。 殷栗见陆渊恢复后,单背着手站在一旁神态不变,只以为对方在濒临走火入魔的时候没有记忆。 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轰碎山洞后已经把愤怒发泄的七七八八,方才那几个混乱,他就权当被狗咬了。 但是,陆渊身上的变化却有些惊人。 那些浓雾为何会跟着他们?现如今看着雾气再凝结出来,殷栗明白了,感情浓雾跟着的只有陆渊一人。 此刻以陆渊为圆点,正在疯狂地吸收着附近所有的灵气,这才带动了灵气越发凝结厚实。现在光是陆渊站在他身边,就像一个行走的人形灵气凝结器,一切灵气疯狂地朝他涌来。 殷栗觉得不对,干脆把陆渊用结界隔开,随后那些灵气居然因为找不到吸收点,自发开始尝试强大的碰撞。 一个圆形的出口在两边碰撞下诞生在陆渊身边,灵气积累压力到了一定程度就会爆炸,原理和修士自爆一般无二。 殷栗懒得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脚一个,把所有人都踢入了那个出口,然后自己拽着陆渊也一同进入。 …… 出口的另外一边,是一方澄澈的湖水,湖水平静如镜,在他们从湖水中爬出来后,只见那个通道徐徐关闭上,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陆渊立即上前把殷栗揽入怀中,带着他往岸边游。 殷栗不会凫水,对水也没有多少好感,陆渊对此心知肚明。在把殷栗放到岸上之后,满目都像是一个求表扬的小孩一样。 殷栗就当没看见,依次把其他人像捞金鱼一样捞了出来。 正值黄昏,几个剑宗修士背着剑从不远处走来。 他们原本只是想要休息一下,没有想到却几乎睡了一个晚上,慕瑶瑶师姐也不来叫他们,当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正往那个湖水边走着,几人却看见了一群从湖水中浮现的人。 一黑一白两个男人背对着他们,白衣男人拿着一根绳子,往湖水中一捞之后就抓上一个人甩到一边。 无缘无故地让他们想起传说中的太公钓鱼,如今竟然也能钓人了? 几人立即狂奔过去,但四下却都没有看见大师姐慕瑶瑶的身影。 眼下四处都是昏迷倒地的人,场景十分诡异,几人颤颤巍巍地向殷栗开口求助:“请问这位道友,你看见我们大师姐了吗?” 一直在旁边装死狗的慕曜遥听见自己带队的小师弟声音,当即浑身就一个激灵。 现在他穿着男人的衣服,浑身都是破破烂烂的,要说自己是慕瑶瑶,只怕狗都不信。 急,如何快速完成出色的女装,在线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改了很多次了,我错了,我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了了了…… 第28章 五大门派 “大师姐?”吴缘托着下巴神情困惑, 这里哪有什么女子,他们几个人都是男的,也没见着其他人。 “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小兄弟……”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噎住了, 上下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几人后, 从他们身上的佩剑认出这是这几人的身份。 吴缘神情顿时有些古怪, 道:“你们是剑宗的弟子?” 在几人中,跟剑宗干系最大, 并且有那么些恩怨的人,就是陆渊了。 陆渊昔日从剑宗强硬脱离、自立门派的事情,整个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方人马也一直有些芥蒂。 虽然不至于一见面就打起来,但碍于陆渊养出了这么一个强盗宗门, 背后往对方杯子里面啐两口的事情还是没有少干。 吴缘心里猜测,眼下陆渊就在后面, 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这几个弟子都是剑宗的内门弟子,从小就长在剑宗,这是第一次外出,被慕曜遥一路当鸡仔养着, 在剑宗生活也一概无欲无求, 自然心思纯善,毫无顾虑之心,当下就点了点头道:“没错,我们几个都是剑宗的弟子, 受掌门长老的任务要求到这——” “停!!!”慕曜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身来, 再说就要完了!他此刻衣着打湿破烂不堪,头发上也沾了几片枯叶, 随着动作泥土就直接从衣袖间掉落在了地面。 剑宗弟子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齐齐“哦!”了一声之后,纷纷从口袋里面掏出灵石,满目关怀地递给了慕曜遥,“可怜人,拿着吧。” 慕曜遥没动,拿着灵石的手上透露出一股子悲伤。 “不够?”众剑宗弟子又拿出馒头放在他手上,口中不忘念叨:“我们大师姐说了,要想建立小康修真,一定要让你们都能吃饱!”满满都是和谐社会的关怀之爱。 就在慕曜遥一口气差点憋过去的时候,陆渊挺身站在了众人的身前,“剑宗弟子?这秘境是哪里?” 几个弟子老老实实地说道:“这里是盘乾境内的九龙秘境,不光有我们剑宗,其他四派的弟子也都在这里面。”说话间,弟子从腰间摘下一个五色的玉牌给陆渊看。 玉牌分为五色,是镌刻着修真界内底蕴深厚的几大门派的名字,分别是:仙重门,剑宗,衡坤宗,丹峰派,长旭门,五个宗门共同掌管九龙秘境的玉牌。 九龙秘境是整个修真界内资源最丰富的地点,每年春季公开开放一次,秋季之后就是五大门派的主场,五色玉牌合拢后才能带着人进入秘境。 其中除去仙重门这个犹如开挂一般依靠陆渊的强盗行为迅速发展的门派之外,其他四个就算不是实力最强大的,但却是底蕴最深厚的。 剑宗作为个老古板门派,不用多说,常年不让弟子娶妻生子,门内主修无情道,底蕴厚到极点。 丹峰派则是整个修真界丹方丹药最集中的地点,换而言之,有钱、巨壕,基本垄断了整个修真界百分之三十的丹药,门下丹药师和医师汲汲皇皇。 而长旭门则略微神秘,地处一处名为莱仪的岛上,最擅长阵法和防御。 剩下的便是衡坤宗,以如今都需要弟子卖白菜的经济水平能够挤入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昔日的殷老祖太牛了。 他为衡坤宗几乎找到了整个修真界所有的修炼功法,集百家所长,汇集百家所广,海纳百川、博学多才,若要是按底蕴排号,衡坤宗绝对能算上一个。 陆渊看着这玉佩半晌,转而又递给了殷栗。 殷栗立刻就认出这上面带着衡坤宗的纹路,打开神识四处搜寻一番,果然在不远处感觉到了衡坤宗现宗主林南盛的气息。 原本当几人出现在水镜外的时候,整个九龙秘境内就振动了几息,在秘境内四处闯荡的各个门派弟子,登时都从不远处依次赶了过来。 殷栗的神识张开后,立刻被林南盛捕捉到,所以不到一会儿功夫,五大门派的众人便都来了。 先来的林南盛见到殷栗,便向前屈膝跪地行礼,“老祖好。” 自仙重门一别,虽然派吴缘跟着,但也足足过去一月了,虽然跟吴缘通过信,但三日前莫名就断了联系,眼下见两人都安全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随后而来的仙重门,并不是陆木胜带队,而是门派中的其他长老,见到陆渊也纷纷下跪行礼。 剑宗的弟子就只有慕曜遥带队的几个小鸡仔。 长旭门神神秘秘惯了,只远远和他们点头示意了一番就没有前来。 最后循声而来的是丹峰门那群丹药师们,带队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丹峰门的弟子都穿着石青色直,在白色的袖口纹着百福图,看上去端庄大气,隐约透露着一股古朴之感。 砚清正蹲在地上研究那方镜湖,他隐约觉得那湖水中似乎正往外要蹦出什么东西来,但伸手往下探去,却也变成了丝毫触及不到的样子,仿佛刚刚他们从镜湖口中被弹出来只是一场梦而已。 他正看得起劲的时候,背后一道犹如洪钟的声音突然暴喝道:“砚清!!” 接着就是一阵跑动带来的狂风,直接吹得他险些被甩进镜湖中心,随后,一双足足有面碗大小的手掌直接压在了砚清修士的肩膀上,“呵呵,可算找到你了。” “白……白师兄?”砚清僵硬着脖颈回神,就看见自己那体态庞大的师兄伫立在自己身后,若一堵墙一般坚不可摧。 这便是丹峰派的长老之一白宛泉,名字起的婉约,但人长得和这个名字大相径庭。先前以为丹峰派来的是其他人,他倒是不太害怕,谁料居然是白宛泉来了,白宛泉这人不光难缠,而且相当固执。 殷栗站在后面全程看戏,还不忘问问身边的林南盛,“砚清修士原来是丹峰派的弟子?” 林南盛摆手,“算不得什么弟子,如果现在还在派里面,如何他都是长老的,但据说数年前因为一起事件才闹的砚清修士离开了丹峰派。” 两人说话的时候,正在自家地盘的陆渊眼神一直忍不住看向殷栗的方向,眼中带着一股可怜兮兮的委屈。 仙重门的弟子们也都发现自家门主脸上的伤,纷纷嚎叫起来,“门主!这伤是怎么回事?!” 陆渊一贯苍白的肌肤上红印难褪,眼下左右脸颊上虽然不肿,但鲜红如血,印在他这张俊朗妖治的脸上,竟也能硬生生品出几分眉目疏朗来。 “这伤……我摔了一跤伤的。”陆渊幽幽地道,面上一派苦涩,心中却雀跃出奇。 殷栗默默移开了脸,在那目光下他居然有些愧疚,当时直接掐诀念咒就好了,他干嘛要连扇陆渊那几十巴掌呢? 不对,要不是陆渊发了狂强吻自己,自己也不会这样,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陆渊这厮的错! “砚清啊,你可让师兄好找!”白宛泉重重一拍砚清的肩膀,却用力过猛直接把人拍到了土里,只剩半截身子露在外面。 身后丹峰派的弟子中还有几个看似和白宛泉同辈的,其中一人是白宛泉的胞弟,名叫白宛河。 白宛河和发育过好的白宛泉不同,甚至有些孱弱瘦削的样子,坐在竹制的轮椅上正徐徐推动着轮子到前头来。 他见到砚清后,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哥,你干嘛对着他念念不忘,他如今都不算我们丹峰派的人了,往年他做出的那些荒唐事情,可是令我们丹峰派蒙羞。” “别说了。 ”白宛泉沙袋大的手掌伸出来摆了摆,“那都是昔日砚清不懂事而已。”随后抬手就把砚清从土里面像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 而砚清修士本人听了方才白宛河说的话后整个人浑身僵硬,他原以为他们早就忘了,往事不可追,却不想从来都没有离他而去。 “呵,强行做的实验后果如何?不是依旧失败,只可怜当初那浮月姑娘。” “闭嘴!”砚清猛然从双眼中迸射寒光,死死盯着那说话的白宛河,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提起她的名字。 对方正说着话,突然打断差点咬到舌头,见砚清这气到极点的模样道却觉得心中爽快,干脆不吐不快,句句戳着砚清心窝,“藏着掖着有什么用?昔日浮月姑娘不能引灵入体,是你看中她貌美,强行灌入灵气到她体内想要保存她那副皮囊,后果又如何?她当着我们的面,在十日之后被灵气反噬,几息之间红颜化枯骨,你还好意思留在丹峰派?” 他说着见砚清的脸色逐渐转红为青,接着变为苍白,心里只有看着对方被报复的快感,哥哥对路成大的态度一贯太好,却忘了这人的真实面目是个懦夫。 “路成大,你要是再做这种事情,就不要跟个懦夫一样,让我们丹峰派来给你擦屁股。” “宛河!!”白宛泉抬手一掌拍到了白宛河身前,双目沉痛,“适可而止!”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嘴大瓜的几人面面相觑。殷栗突然想到,之前砚清说过的,如今的浮月仙子只是被他人意识控制的一具行尸走肉。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ヽ(  ̄д ̄;)ノ 打滚(* ̄m ̄) 求ヘ(_ _ヘ) 评论_(:з」∠)_ 第29章 香膏 盘乾九龙秘境内, 正值晌午,四周青树璀错,绿草葳蕤。日光淡沲穿过枝桠, 溪流自高山下潺潺流淌发出一连串近乎璁珑之音, 一副人间仙境的绝美景色。 充沛的灵气也散在整个秘境中, 虽然不及水镜中那个秘境的灵气含量, 但比之外界却已经好了很多。 白宛泉对着白宛河的一声怒吼震动的整个林中飞鸟四散,他人高马大身材魁梧, 若不是亲眼看着他丹峰派的队伍中出来,否则旁人见到定以为是个甩着双板斧卖大刀的。 “哥!”白宛河听了这话,整个人面色涨红起来,似气又含恨,愤愤然瞪了一眼满脸呆滞的砚清之后, 自顾自地转过身去滑着轮椅走了。 砚清这斯在白宛河转过去之后,就狗腿子劲十足, 直接一溜烟地奔着在场武力值最高的存在——殷栗身边去了。 他缩在殷栗身后就像是一个把头埋在沙子中的鸵鸟。他知道有些事情无法挽回,但他亦不愿意面对,不如堵上耳朵,捂住嘴巴, 蒙住眼睛, 当一个又憨又傻的路成大也未尝不可。 殷栗莫名其妙成为了众人视线中的焦点,他正靠在一棵树上,那该死的路成大就缩在树后面,一动也不动。 白宛泉只以为是殷栗在护着砚清, 当下面色一沉:“前辈可否把我家师弟交出来?” 四处人齐刷刷地看着殷栗, 都忍不住为白宛泉捏了一把冷汗。 那可是衡坤宗的老祖宗殷栗,传闻一刀杀死九九九+个人, 还性格扭曲,因此才入了魔,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在万众瞩目下,殷栗开口了。 “自然可以。” 一点犹豫思考都没有带着。 殷栗从善如流地让开,并且提供了友情帮助,一脚踢向身后的树,一计隔山打牛硬生生把砚清从树后振了出来。 砚清抱着树干死死不撒手,眼中噙着泪,“老祖,你太无情了,好歹我为你做过那么多的事情。” 殷栗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也还是有必要先问一下的,于是他向白宛泉打了个手势示意稍安勿躁,自己走到了砚清的身边密音道:“陆渊真的好了吗?什么问题都没有?” 他心中总觉得,陆渊性格样貌差距有点大,若真有事也不会让他看出来,但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总是不曾细想过。 砚清点头如捣蒜,只以为殷栗会看在自己治疗过陆门主的面子上保自己一马,“好了好了,陆门主现在腰不疼腿不酸,一口气能上八百楼。” 他说到一半,想起之前在山洞中见到殷栗和陆渊的事情,自觉捏到了殷栗的软肋。 为了稳住殷栗护下自己,砚清决定投其所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在自己储物戒指中翻了一盒香膏来,递给殷栗,“殷老祖,这香膏有活血扩散的作用,以后就更方便了,就算是男子也能止住血。” 殷栗:“……” 殷栗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伸手接过了这个被砚清硬塞过来的香膏盒子。 盒子是个不过巴掌大小的木盒,上面刻着几道纹路,阴影下看不太清楚,在手心掂量了一下,份量十足。 大抵就是涂抹伤口的灵药罢了,殷栗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大妥帖,目光转移到远处正大光明看着他的陆渊身上。 这人真的没病吗?就算身体没事,但没准脑袋里面病的严重。 一直窥视自家师尊的陆渊,察觉到殷栗的视线,反而坦荡的露出笑来,苍白隽朗的眉眼蔚然成风,笑意散落在他的眼角眉梢,若清风自来,撩人心弦。 殷栗僵硬地收回视线,无端觉得嘴疼。 一想到方才自己被啃咬的唇瓣就有些心悸,那样亲密的举动,那样炽热的呼吸,那样肆无忌惮的接触,就好像…… 他被陆渊那小子当鸡爪啃似的!! 殷老祖心中有些不忿,但眼下拿人东西替人消灾,于是站在砚清身前说道:“砚清之前帮助过我一些事情,所以我姑且问上几句,你这次找他的目的为何?若是他自己愿意跟着你走,自然无话可说,不愿意,道友也莫要强求。” 白宛泉乍一下也没有想到殷栗这么通情达理好交流,在沉吟片刻之后,才缓缓道出真相,“其实……那个啥……丹峰派的宗门大比就要开始了,砚清与我同为掌门师父坐下,自砚清师弟离开后,我们一脉日渐凋零,此番宗门大比,不论是为了振兴本脉还是为了师父他老人家,都希望师弟能回来。” “呵,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砚清这下有了力气,探出头来朝着白宛泉说道,“我不去参加宗门大比。” 松萧和竹笙两个弟子也是从丹峰派中就跟着砚清了,自然听自家师父的话,齐刷刷站在砚清身后,俨然一副誓死保护师尊的样子。 殷栗挑眉,示意无可奈何,正自顾自地抬腿要走时,却看见了白宛泉摇了摇头。 他目光沉痛,带着郑重的味道,直直看着砚清说道,“师弟,师父快陨落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比其他都大,砚清嘴唇上下嗫嚅了一番,双手不断收紧放松,最终只喑哑着嗓子说道:“那好……我跟你回去。” 世上哪有那么容易就逃离的地方,最终兜兜转转,才又回到原地。错的事,错的人,种什么因,吃什么果,总有要面对的一天。 九龙秘境拥有玉牌就能随时离开,短暂道别后,砚清就带着松萧和竹笙跟着丹峰派走了。 剩下的人群自然散去,原本四周乌泱泱都是人的镜湖边,就只剩剑宗弟子们傻呆呆地站着,面面相觑。 “大师姐呢?” “不知道耶,那我们再等等吧。” “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师兄?” “大概……很快吧……” 慕曜遥佝偻着腰身跟在衡坤宗身后,等到远离了那片镜湖之后,才探出头来找到了吴缘说道:“那啥,我先去方便一下。” 吴缘懒得理会,胡乱地“嗯”了两声后,看着慕曜遥消失在了远处的丛林中。 在一炷香之后,吴缘才猛然想起来,那个丑八怪,不是修仙者来着吗,修仙者哪里需要方便? 他立刻原路返回追了过去,却只在一处河流边看见了一地凌乱的衣衫,还有一段头发,都是属于慕曜遥的。 河流深不见底,其中还有伤人的凶兽出没,在一处还有隐约的血迹,正在被无情都河水冲淡。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妖兽猖狂地露出头颅冲着吴缘发出满是腥臭的嘶吼。 “太惨了!”吴缘手起剑出,瞬间斩断了妖兽的头颅,然后背过身不忍心去看可能在妖兽腹中的尸体。 转而默哀了一阵后,他才颤抖着捡起那缕头发放在了储物袋里面。虽然相处经历不长,对方还是一个丑八怪,说话也不是很讨喜,还疑似占过他便宜,但短短不过几天就死了两人,果然太令人瘆得慌了。 在原地等待自家大师姐的剑宗弟子,正等的打瞌睡,远处的草丛中突然传来轻微地响动,一下子惊醒了他们。 剑宗弟子当即拔剑出鞘,“谁?!” 女子自草丛中盈盈走出,水红色的罗裙随着风微微摆动,秀发如墨扎成发髻,面上罩着一个面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怎么?见到师姐也忘了?” 剑宗弟子一惊,这才露出一个笑来,纷纷把女子围住,“瑶瑶师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方才我们一直找不到你,还遇见了一个乞儿,给了他不少灵石呢。” 慕曜遥身子一僵,随后挥动罗袖,笑道:“不错不错,这般宅心仁厚,当为我剑宗弟子,今日的水镜已有异动,我们也回剑宗禀告师父吧。” “恩,好,不过瑶瑶姐,你脸上怎么有了个面具啊?” “……呃……哦!师父说过无情道,自然要做到脸上也无情,带上面具,心和面具一般毫无波澜,也是修为的一种……” ———— 在各方散出去之后,林南盛就向殷栗提议,让自己陪同他先回衡坤宗休养生息,将秘境内带队的任务转移给吴缘,宗门内事物繁多,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殷栗心中深以为然,这几日的事情奇奇怪怪的但总算都完成,陆渊也治好了,关于集体种白菜的衡坤宗,回去后还是得好好发展一下。 至于陆渊…… 他现在见着总觉得有点莫名的心梗,倒不如不见。 抱着回去休息的愉快念头,离开九龙秘境内的殷栗甚至没有通知陆渊一声。 他察觉到虽然两派的距离甚远,但陆渊的目光一直跟着他转,说实话有点烦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自九龙秘境回到衡坤宗后,殷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 洞府内的窗子开着,清风送月入室来,落得一地冷清光华。 本该在九龙秘境内和仙重门众人在一起的陆渊正大光明地从正门推门而入,走到了被月色贪恋的床旁,晦涩难懂的目光注视着酣睡的殷栗,不忍心打扰,于是俯身下去和殷栗落在一旁的手指十指相扣。 舌尖的话语来回颤抖,若一声低到再也不能低的浅吟,“师尊……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蒹葭苍苍、竹染盛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修真界大比 陆渊的眼底幽深, 眼睫颤抖,将话语咽下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半跪在殷栗的床榻边, 乌发散落坠入地上, 似堕入尘埃, 整个人锐气尽褪,只有一身的疲惫。 在嗅着身边人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道, 陆渊便心安了不少,半阖上眼睛自忖:或许应该庆幸,殷栗对他一直都有着师徒情谊在,不然以殷栗的性子,在昨日的自己欺身而上的时候, 不管是谁殷栗早就连带着那片山谷一块炸毁了。 但与此相对,在殷栗眼中, 自己恐怕早就变成了一个令他避之不及的逆徒。 出生时身负魔族血脉,幼年时背离师尊期望种入纳魂木,随后发现自己居然是天生魔体,甚至远胜自己那个父亲的血脉…… 陆渊没有资格感慨天道不公, 但他心中亦有恨。 生父陆戟殄在世时, 只顾得汲取自己身上的力量,陆戟殄死了他比常人想的更加快活,但对外作为魔尊独子,他只能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随后又如何了? 他机缘巧合地被魔茧保护着没死, 东躲西藏, 但还是被一众仙者找到。这些仙者在杀魔族的时候躲在后面,等战争结束后才发现自己一分功劳没有。 殷栗的实力和功劳令他们又恨又嫉, 一个小小的魔尊之子,反而成了他们争夺功劳的工具。 细链穿琵琶骨,身躯束缚仙绳,手脚尽断,被置于荒野,忍饥挨饿,受尽折辱。 是殷栗,救了他一命,从那满树红叶的枫树下,解开他的束缚,拥他入怀。 他心生这样不该有的念头,早就由来已久,却只能自己囫囵吞下,掩没于唇。 昨日那混乱的吻,明明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殷栗。当他清醒过来之后,就算是被殷栗扇了几十个巴掌,却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 这是数十年痴心妄想,猛然间得偿所愿的狂喜。 将头颅抬起,陆渊眨眼,将眼前人记忆千万次的面容重新细细勾勒一遍,从眼角到眉梢,每一处都令他心生贪念。 正当他起身要走的时候,原本想要抽出的手却被殷栗抓紧了。 陆渊心中一窒,“师尊……?” 被人喊着的殷栗依旧熟睡,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把将要离手的东西抓紧了之后才满足地松开眉间沟壑,被握住的那人却心跳如雷,束手无策。 …… 殷栗这一觉睡的不错,前半夜觉得身上发冷,后半夜就觉得暖和多了,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就连前几日腰上的伤也彻底愈合了。 换上一身宽袖小领的赭色直裾,腰身被银褐腰带收紧,略有几分纤细,在其上绣着一些青竹翠鸟,挺拔后使得原本骨肉匀称的身子更加颀长。 彼时他正低垂着眉眼,双眸略浅呈棕色,一抹红色流光缓缓在其中运转,眼尾的红晕淡沲而散,收入无尽风流。 这是本该流媚的双眼,偏偏因为面容清俊,神情冷漠,硬生生冲淡了几分颜色,使得仪态威严,玉树临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姿仪。 殷栗在把腰身上的腰带调整好后,不经意地撇过一旁偌大的镜子。 有一说一,整个洞府虽然林南盛说过,是倾尽全派之力打造出来的金钱窝子,但奇怪的是,里面有一堆镜子。 不是十个八个,而是成堆的。 据说是昔日殷老祖走火入魔初期强行限制自己的力量,为了每日时时刻刻盯着镜子察觉自己的变化。 殷栗默默脑补了一番红眼睛的男人状若癫狂地抱着镜子和自己的倒影对眼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咂了咂嘴,果然太像疯子了。 他自己倒是从不照镜子的,作为仙尊,自然没有一丝污浊可以沾染他,从来都是干净整洁的,当然斩妖杀魔时就另当别论了,在衡坤宗的这些日子,对于洞府内的镜子他也慢慢适应了不少。 但今日这惊鸿一瞥,倒是令他心有疑惑。 镜中倒映的人脸,面色红润,皮肤白皙,双眼有神,看起来很健康,就是那双唇,依旧没有好透彻,还有着淡淡的红肿。 殷栗倒吸一口冷气,昨日的腰伤都好了,怎么嘴上的伤还没好? 左右看了看,还算不碍事,屋外候着的衡坤宗众长老也都到齐,殷栗皱了皱眉,径直出去。 自他昨日从九龙秘境出来后,就琢磨着要拯救一下衡坤宗,派人今日辰时聚集门派内长老,要商讨衡坤宗未来发展宏图。 衡坤宗的人面对殷栗也早就淡定了不少,不像曾经半夜不睡觉,整夜练功准备逃跑的样子。因为吴缘还在九龙秘境中带队没有回来,所以到场的长老加上林南盛一共有十一个。 议事殿内灯火通明,因为没钱买夜明珠,众长老掐诀照明,反而比夜明珠还亮堂不少。两排红木椅子依次摆好,正中间的主座自然是给殷栗留着的。 茶已泡好,袅袅茶香渲染了整个屋内的温度,殷栗迈步进去,众人齐刷刷跪地,“老祖好。” “都起来吧。” 扫视了一圈之后,殷栗想起了仙重门,对比实在太强烈。 仙重门有鎏金宝瓶用作插花,衡坤宗有大园盘子放点儿水观赏浮萍;仙重门有东珠夜明珠当照明,衡坤宗有诸位长老们苦修法诀来照明;仙重门有琉璃玉扇当摆件,衡坤宗有……不,摆件什么都没有。 殷栗叹了口气,心中自我安慰,最起码还是有些桌椅板凳的。早知如此,之前去仙重门的时候,就应该好好敲陆渊一笔,师徒情分算个什么东西,那逆徒都拿他当鸡爪啃了,就该好好被剥削一番。 在坐到主位之后,殷栗对衡坤宗如今空有万千秘籍,却穷得叮当响的状态提出强烈质疑,主张不要卖菜,以发掘弟子身上的特长为出发点,从基层管理层开始换人,振兴门派整体机制,同时运行断舍离概念,没啥用的东西都一概清理掉,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房间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镜子都给卖了。 要是慕曜遥在这里旁听,指定能感动地握住殷栗的手,并且深情地问出一句,“太先进了殷老祖,你也是穿越的吗?”可惜并没有。 殷栗只是想了想,既然仙重门可以把强盗行为贯彻到底,先肃清整个衡坤宗后,积累点钱财,他上去一掌打飞一个,不足一个月,相信就带领衡坤宗能登顶了吧。 简单粗暴,不需要任何勾心斗角,其他的细节都可以在有钱之后再说。 诸位衡坤宗的长老都被殷栗的狂霸之气震慑到了。轻描淡写说出一个月登顶此界最强门派的人,也只有殷栗一个了吧,但偏偏令所有人笃定,他殷栗就是有这番实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无敌。 正当众人都对殷栗所说的宏图野心勃勃的时候,林南盛默默举起了手。 殷栗眼尖看见后便问道:“林宗主,你有什么疑问吗?” 林南盛站起身,面上感动,缓缓说道:“老祖,你说的太好了,但是……”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玉简,“不日就要开始修真界全门派大比,恐怕这个事情会先来了。” “修真界大比?”殷栗接过玉简,细细查看一番后确定无误。怪只怪他穿越来的实际实在太过巧合,正巧到节骨眼里面。 此界有全门派一千年大比一次的传统,估摸还有一月有余就要开始。 “那些丹修也要参加?” 殷栗疑惑抬头,他们舞刀弄剑的,丹修难不成砸药丸?这样怎么说都太欺负人家了吧。 林南盛摇了摇头,“昨日在九龙秘境时,白宛泉不是邀砚清修士回丹峰派吗?他们有内部的大比。” 如此一说殷栗也明白了不少,但深觉得头疼,转而又问道,“这次大比是在何处召开?” 若是在他们衡坤宗,那如何招待外客,都还是个麻烦,总不能送把锄头邀请人家一起种菜吧。 “剑宗。”林南盛说完后,又补上一句,“但仙重门出资也不少。” 大比是每千年一次的烧灵石活动,能够举办的都是根基深厚的门派。衡坤宗昔日是有这个资格,但如今穷的叮当响不被人戳脊梁骨都算好了,哪敢召开大比。 而仙重门作为整个界内最富有的存在,原本也可以召开,但是它成立时间尚短,资历不够,不过通过资助大比活动,也足以向世人证明其实力强大。 殷栗松了一口气,正想着又可以仔细考虑门派发展的时候,外面骤然响起一阵风吹马跑的声音。 他带着衡坤宗的长老们出去,只见数匹骏马自空中奔驰而来,后面拉着几辆豪华奢侈的马车。 马车皆以鲛纱为帘,金玉为骨,还以灵石和宝珠镶嵌做装饰,精美绝伦,巧夺天工,奢靡的令人牙痒痒。 数个身穿白底紫边衣裳的弟子们也都御剑在马车周围,个个身上法器灵石层出不穷,坐着飞行法器的更是有钱,一起一落间衣袂翻飞,很是骚包。 在马车落在议事殿前之后,一只骨节分明、白皙干净的手掀开了车帘。 第31章 讨好赔偿 衡坤宗实际位与此界之南的阆川, 和以北位于苍山的仙重门,几乎就是南辕北辙的距离。 阆川地势平坦,常年都是四季如春, 一年只有春夏秋三季, 从不下雪, 虽然正值十月, 但气候依旧不错。 时值阳光明媚,风也和煦, 吹动了衡坤宗内种的一堆枫树的树冠,哗哗作响,满天红叶翻飞,若九天玄女的红练飘落。 马车内的人逆光站出,带出了浓郁的沉香檀香味道, 正朝着殷栗微笑,“殷老祖, 林宗主,多日不见。” 殷栗身上的气息低迷,心中腹诽:多日不见个鬼……明明昨日还在九龙秘境内见过,怎么就这么快又来了? 眼前的人面容俊美无铸, 一双狭长凤眼中瞳孔漆黑似浓墨凝结, 肤色白皙到接近苍白,薄唇殷红如血,对比感强烈下,简直若一朵徐徐盛开到荼蘼的芍药, 不是陆渊还是谁。 衡坤宗和仙重门恩怨由来已久, 眼下仙重门门主大驾光临,登时都立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心道,难不成是上次殷老祖去仙重门大打了一通,如今他们又跑来找场子了? 被陆渊点到名的林南盛愣了愣,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能迈步向前作揖道:“不知陆门主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转而又朝身后的几个小弟子说道:“快去收拾一下议事殿,再把灵石和夜明珠都翻出来。” 虽然心里颇为肉痛,但林南盛暗想,输人不输阵,陆渊财大气粗的过来,难道等一下要给他展示衡坤宗的长老如何手动搓法术照明的吗? 那场面实在太美,他不忍看。 陆渊今日的气色不错,或者说相当好。 趋于锐利的眉眼皆含笑,苍白的皮肤上微微泛起红晕,穿着一身绛紫色为底,月牙白镶边的大袖直裾,衣料上还有用银丝绣的双鹤图,腰边挂着一个金络子镶嵌绿松石做成的小香囊,里面放置的却好像不是香丸。 一身打扮看下来,有几分一门之主的庄重,但也不妨碍他本身出色的相貌,反而如鱼得水,更胜一筹。 老实说,穿金戴银十分令人恨的牙痒,偏偏这种骚气的衣服他那张脸还能镇压的住,甚至还有几分威仪衬托了出来,落在衡坤宗众众人眼中实在招恨。 几个心理能力承受低的长老在看见这一幕后,心中哀嚎道:这都是——用我们的灵石买的啊!!! 此情此景实在令扼腕,他家山珍海味,自家吃糠咽菜,他家宝马香车,自家白菜土豆,没事还得下地干活,怎么不叫人心肌梗塞? 陆渊却抬手打断林南盛的话,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如此,我此番是为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之前贵宗殷老祖前来我门派与我挑战,最终我不敌殷老祖实力强大惨败,既然是输了,自然要按规矩做事,后面那几车都是此番还给衡坤宗的宝物。” ??! 众衡坤宗人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转而向自家老祖投射了一连串激动崇拜的眼神,不愧是老祖,果然一出手就扭转乾坤了呢! 林南盛面色‘唰’的一下涨红,强行压制了心中的喜悦,咳嗽了两声,道:“既然如此,我们衡坤宗就收下了,这些东西如今也算完璧归赵了。” 陆渊恨财大气粗地摆手示意道:“不仅如此,里面还加了不少此次我来衡坤宗送给诸位的礼物。” 言罢,几个仙重门的紫衣弟子随意走到一辆马车前,掀开了门帘上的封印,就那么随手一揭开。 ‘哗啦————’ 这不是什么风声,而是成千上万的灵石从马车里面争先恐后拥挤地蓬勃而出的声音,落在衡坤宗的众人耳朵里面简直就是仙乐! 众人鼻尖发酸,自宗门开始破产后的委屈心境一扫而空,这简直是一夜暴富。 殷栗看见三四个长老都情绪激荡后,觉得不能再由陆渊这么炫富过去了,把神智已经牢牢盯在那堆灵石上面的林南盛拽下去,自己走上前道:“那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件……”陆渊收敛了一直翘起嘴角的微笑,带着自己身后的弟子们向他行了个礼。 声音比之前严肃不少,字字句句都清晰地不行,“大比之日马上就要到了,想来衡坤宗的诸位也已经知道此番我们仙重门出资不少帮助剑宗举行大比,实不相瞒,如今我们仙重门也已经几乎被掏空了家底,可否能让我们在大比前都住在衡坤宗?” 殷栗:“……” “……啊?”殷栗从嗓子眼里面挤出一个字,对于陆渊这种带领宗门住进死对头门派的举动有些迷惑。 就算因为自己和陆渊是师徒关系,但他和长大成人的陆渊关系也没有这么好,难道办一次大比这么烧钱?那陆渊现在拉的数十车钱财又怎么算? 已经冷静下来的林南盛反应很快,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 陆渊早就料到会被盘问一番,脸上的神情滴水不漏,“诸位不用担心,此次在衡坤宗借住的也只有我带领的参加大比的弟子,其余普通弟子还是由副门主陆木胜带着住在仙重门内,考虑到剑宗的位置,借住在贵宗也是更好的办法,另外,我仙重门一向想和衡坤宗交好,此次也是大好的机会。” 他一通说辞砸下来,却也不能如何服众,林南盛跟众长老商量后,眉头紧皱地说道:“陆门主,依我们方才商量的结果看,这件事情是完全不可……” 陆渊双眼看着在众人后面望天摸鱼的自家师尊,心中暗暗想到:师尊今日穿的赭色衣衫也很好看,很衬师尊。 他眼神也不带转地直接打断了林南盛的话:“我会为每个弟子每日支付十块上品灵石。” 林南盛倒吸一口冷气,话锋急转,“这件事情是完全不可不做的,修真者之间本就应该互帮互助,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来人!帮着卸东西!” 他眼看着陆渊身后那些弟子,算上陆渊足足就有二十一人,一个月住下来就是足足六千三百块上品灵石,都够衡坤宗花半年了,这样赚钱的好机会干嘛不做? 没有意外地从林南盛嘴里听见结果,殷栗幽幽吐了一口气,这节骨眼上面自己跳出来反对,好像也不太好。 衡坤宗目前最缺的就是钱,如今有个送钱的冤大头出来,他们不得开心地跳脚起来,陆渊做事向来如此,很会抓别人的软肋,最终达成他想要的目的。 就连他自己也是对陆渊没辙,这家伙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对一个几乎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又陪伴了数百年,他当真是做不到那么狠心。 要住衡坤宗就住吧,总不能跟自己睡一张床上。 …… 衡坤宗整体的效率还是相当不错的,一天的功夫,就把衡坤宗重新修缮了七七八八,调动了整个衡坤宗上下,好好把灵石花在刀刃上。 重新布置了各个大殿,还开辟了不少新洞府供仙重门的二十个弟子住,衡坤宗的弟子们的吃穿用度也飞速回到了从前的水准,还开始运行了早上由殷栗带头研讨出来的衡坤宗发展计划,一下子吃饱穿暖的众弟子都对殷栗感激不尽。 殷栗在衡坤宗的受崇敬程度第一次达到了百分之百,弟子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带动灵石机。 在晚上遇见第二百一十三个跑来歌功颂德赞扬他的弟子之后,殷栗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心中有些不耐。 等进入自己那个金钱窝子时,殷栗才发现自己早上想的一件事错了,他第一次错的这么离谱,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这样。 在偌大地洞府内,金堆玉砌,奢华至极,正隐隐约约散出一丝点燃的香味。 殷栗的脚步顿了顿,探进头去看,只见在卧室内,陆渊衣襟略乱,乌发用发冠半束着,有几分不羁的潇洒感,半靠在织金软榻上支颐,颀长的身躯略低,正在用另外一只手拿着细银钩翻开着一个小香炉,往内挑动着香块,室内暗香浮动,撩人心弦。 “师尊。”陆渊察觉到殷栗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瞳孔清澈,苍白的皮肤渲染上几分红晕,面朝着殷栗支起身子半弯着眼笑,“你来了。” ———— 遥远的九龙秘境,吴缘带队又杀了一只妖兽,整个人上前一步面不改色地往妖兽的胸口处摸索下去,却忍不住‘啧’了一声,“内丹呢?” 这妖兽足足有几百年修为,怎么会连内丹都没有? 匪夷所思地转悠了两圈后,吴缘只能带队离开,等众人走后,一只双眼漆黑的白兔跳到妖兽尸体旁,自一处隐秘位置找到内丹后歪着脑袋一道黑色的魔丝直接从它耳中散出,直接将内丹吸收了一个干净,场面悚然。 白兔‘唧唧’叫唤两声,一口咬上妖兽的残骸,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原地只剩一张兽皮,从妖兽眼睛部位白兔挤破了出来,一身白毛染满血液,魔丝从兔耳中探出不断舞动,转瞬又消失不见。 第32章 打陆渊一顿 殷栗没和陆渊睡过, 陆渊小时候还是奶娃娃的时候自然不算,当然,他要是知道这个奶娃娃的性格那么多变, 想来从前也不和他睡。 他站在门口, 浑身僵硬地看着陆渊, 脑袋里面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怎么在这?” “自然是林宗主安排我来的。”陆渊虽然半靠在软榻上,但面上却十分正经, 一副行得正坐的直的样子。 见殷栗没有搭理自己,浓密的睫羽倏然往下低了低,遮住了如墨的双瞳。 “难不成师尊如今已经厌弃我至此?师尊若是还气,陆渊自愿受罚。”语调中满满是委屈又自责的意味。 说罢,陆渊还真的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找到一根一尺长的鞭子, 红色的把手白色的鞭身,看着像是什么迷之兽类的尾巴做成的。 他下了榻, 赤着脚缓步走到殷栗跟前,略弯下腰毕恭毕敬地把这根鞭子递到了殷栗手上,苍白的脸上颓然一笑,语中略有凝滞, “师尊, 请。” 像是无奈,也像是痛苦,叫人心肝揉碎。 但不管揉碎的是谁的心肝,反正不是殷栗的, 他拿着鞭子, 看着自己身前一副泫然欲泣模样的陆渊,觉得…… 有点烦。 在仙界的时候, 他压根没有打过陆渊一次,反而这次来了这个鬼地方,他觉得自己对陆渊的容忍度开始变低,有点想要天天揍一顿。 可能是因为从前虽然他宠着,但实际一年半载都见不着几次,老话说的好,距离产生美,诚不欺他。 殷栗自己在心里琢磨,自己从前为何会觉得陆渊虽然因为童年纳魂木那件事情做的扯淡,但实际还算是个内敛稳重的弟子呢? 自从进入书中之后,他看着陆渊,真真是每次都有新发现,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委委屈屈的人是谁? 陆渊怎么好意思叫委屈,他自己才叫苦吧。 殷栗一生闷气,也不言语,但陆渊早就料到了,没办法,从前相处太少,日后总得深入了解。 师尊的气一直没出,真打自己一顿就能完全出气,陆渊觉得被打死好像也没关系,但殷栗不和他说话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他喟叹了一口气,‘砰——’的一声,只见地上只剩一堆衣料。 小号陆渊登场,可怜兮兮地拉着殷栗的衣裳,“师尊,陆渊错了,师尊生气就打陆渊一顿好不好?” 小包子陆渊,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忽闪忽闪,眼中蓄泪,却也不敢流下来,只能强忍着的模样可怜可爱到了极点。 殷栗心里骂了句脏话。 陆渊当真是会戳他软肋,他对童年版乖乖的陆渊真的没多少抵抗力。 察觉到陆渊变回自己小时候应该也不是很舒服,殷栗只能叹了一口气道:“你快变回来吧,都老大不小了,还变做奶娃娃?” 陆渊听见这话,就知道殷栗愿意跟自己开口说话了,忍不住再接再厉道:“那师尊你打陆渊几鞭子吧,陆渊知道做错事了,师尊你打吧。” 说着还把背露了出来,小孩香香软软,但背上却有些瘦了。 殷栗吃软不吃硬,知道这是陆渊不安心,见此也只能摸了摸手上鞭子的鞭身,还算软和,于是干脆‘啪啪啪’地打了三下,间接说明自己已经气消了。 末了陆渊放下心来,刚变回原样的时候,门外的林南盛便拘谨地走进来。 他现在很害怕,早上被那一堆钱迷住了眼,下午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把陆门主变成了自家老祖的室友了。 据自己几次观察,陆门主他不大清楚,自家老祖却貌似很烦对方,自己这个失误恐怕要被老祖暴打一顿,于是现在做好心里建设后,他便战战兢兢地过来打算领罚了。 他心里害怕,脚步自然也轻,走到门口后,林南盛吸了一口气,索性一咬牙直接把门一推,“老祖我来……呃!” 最后一个调硬生生扭成了九曲十八弯,林南盛心里恐慌,第一时间想到……他要凉。 论看见上级不该看的秘密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偌大的洞府内,点燃着殷栗从来不用的香,香味丝丝缕缕钻人心肺,配合此景倒是有些靡靡之香的意境。 自家老祖拿着一根约摸一尺长的鞭子,红把手白鞭身,正单手执着微微扬起,侧目看过来的神情中分明写着‘卧槽’两个字。 陆门主光裸着身子背对自家老祖,苍白的背部肌肤上有着几道显目的红痕,鲜艳且荼蘼,显然是新鲜出炉不久的,但面上神情却一派淡然自若,甚至把自己的衣衫都披好了,冲他微微颔首示意。 林南盛当即就想装瞎,嘴却比理智快了一步,“对不起!叨扰了!!”随后抽腿,若一阵旋风一般蹿出了门。 他边跑边想,他原本只是想要进来领罚,却不是想要进去领死的,怎么办?是不是现在就要写好遗嘱!等自己死了,位置就传给吴缘吧…… 林南盛此刻恨不得戳瞎自己,怎么他就偏偏撞到了现场版?老祖,口味太重了吧! …… 殷栗看着林南盛飞速跑掉到背影莫名觉得牙酸,他想要跟林南盛解释一下,但是整件事情现在看来,好像确实有点诡异的变态。 看着正一件件穿衣服的陆渊,殷栗幽幽说道:“你方才怎么那么淡定?是不是早就料好了?” 在林南盛刚到门口时就察觉到对方气息的陆渊浑身一僵,但立即说道:“师尊,我不是神仙,做不到未卜先知。” 他说完后颇有些正气凛然地看着殷栗,一双幽黑的双眼中满是真挚,“况且,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须怕旁人非议。” “……好像还有些道理。”殷栗一噎,干脆把这件压根不重要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两人熄灯睡觉,他不忘提醒对面,“晚上不要过界,我近日眠浅,你若是起身,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我都听得见。” 陆渊眼中闪过微讶,听着自家师尊的话点头,“好,绝对不动。” 一人睡床一人睡榻十分和谐,殷栗很快入眠,就是半夜时总觉得有点太热了,推了两把没推动,想来应该是这身体还是太虚,遇见了劳什子鬼压床了。 确实没有动,而是从榻上瞬移到自家师尊床上的陆渊饕足地揽着殷栗入怀,下巴蹭着殷栗柔软的发顶,思忖道:都说人心就和头发一样,发硬心硬,发软心软,师尊的头发就是软软的,还带着那股雪松的香味。 他略微松开了一些,看着对方的手跟猫爪挠一样推了推自己,不免得觉得有些好笑,单手扣住了殷栗的五指,放在自己唇边珍重地吻了又吻。 看着毫无所觉,反而又往他怀里钻了钻的殷栗,陆渊的眼中都盛满了细碎的笑意,“嗯,不是说眠浅吗?师尊……” 这一夜万籁俱寂,月清风朗,林南盛在宗门外的白菜地里面瑟瑟发抖地过了一晚,还顺带借着月色写了封遗嘱。 他兀自望着苍穹,无声地呐喊道:吴缘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呐…… ———— 剑宗在整块修真界地处正中位置,五大派依次就是衡坤宗南,仙重门北,丹峰派西,而长旭门在极东的岛上。 坦白来说,在正中建派的最佳好处,除却那些什么地理位置,四通八达的交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非常适合装逼。 剑宗位于正中板块的谡正峰,这是个好地方,盖因四周都是山脉,这里的山脉比苍山的坏境好多了,并没有常年下雪能把人冻成冰棍,反而年分四季,共有七峰四十八脉。 虽然气候不错,但剑宗人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原因,就是因为谡正峰这片的山,实在太陡了,放眼过去都是片片若刀削的九十度垂直山峰。 听闻拜师进入剑宗的第一项就是从这山峰爬上去,这样的地势很大很多,自然就划分成了剑宗的地盘。所以就算是剑宗的地理位置不错,但是弟子都很少出世的原因就是因为谡正峰太大太险了,不如老老实实在门派里面苦修。 但这正合了剑宗初代掌门的意愿,不出去才是更好,没事出去就是道心不稳,所以全体剑宗弟子,都要做苦行僧,条例还包括:不得娶妻生子,不得淫邪思爱,不得常食五谷,要断情绝爱,修无情道。 每代剑宗掌门都墨守成规,一代如此,代代如此,新鲜血液都靠新弟子,但强大的实力和宗门底蕴还是不断吸引着人来拜入门下。 慕曜遥端坐在一处殿堂内,手拿着三根线香撩动了几下后,重新插回香托上,内里是已经得知了九龙秘境内水镜波动的剑宗掌门和部分长老密切地交谈。 如今剑宗马上就要举办秋日大比,又偏偏遇上了这件事情,着实令那些长老焦头烂额。 他反正听是听不太懂,活动了筋骨之后,便扭腰去了外面打算晒晒太阳补补钙。 慕曜遥正感叹今儿个太阳好像许久没有吃过的冒油咸鸭蛋的时候,几个弟子就跑了过来焦急地喊到:“大师姐,山下有人!” 第33章 同居几日 十月的谡正峰正转着秋色, 此处的红叶却也不是衡坤宗的枫树,而是梧桐,被阳光曝晒之后自边缘焦黄打着卷, 在刀削似的山峰边伫立, 衬托着险峻的山脉, 反倒有些清爽的秋意。 “山下有人?” 慕曜遥掐着腰跟着几个小弟子往下走去, 只以为是这些小弟子们又胡闹,哼了两声, 吓道,“每年摔死在谡正峰的有那么多,自然有人了,说不定还有鬼嘞。” 几个小弟子面面相觑,却因为慕曜遥不信有些慌张, 忙扯了慕曜遥往下走,“是真的, 大师姐,过了边就能看见了。” 慕曜遥活动着胳膊,心中想道,要是这几个臭小子敢骗他, 他就立刻把这几个从山上扔下去, 死是死不了,但要爬回来可就得费上一番功夫了。 自正殿出来后,沿着山上开辟的路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了剑宗侧门,乃是一个地势平坦些的山边瀑布上方, 一处布置着五色的灵石维系结界, 一处有着两个看守的弟子,却都不约而同地把头往下探着, 口中嘶嘶吸着冷气,惊讶的不得了。 “什么东西?”慕曜遥走到结界边,也拿眼打量着,“你们在看什么?” 只见在瀑布下方的水流中,一个白裙帷帽的女子正在下方瀑布泡着,一身衣裙绫罗都被水泡的贴合着身子曲线,因为看不清面容反而更引人遐想。 像是感知到了慕曜遥的视线,她微微抬起那张在帷帽后的脸,淡然笑道:“你来了。” 慕曜遥面容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逐渐扭曲起来,在听见女人声音后,彻底转为了吔屎般的憋屈。 眼前的人他化成灰恐怕都认识,不正是那该死的鸡腿菇精,害他天天穿女装的罪魁祸首,他做梦都要打一顿的白裙装逼犯吗!? 越想那些事情,慕曜遥越恨的牙痒痒。 一旁的弟子原本都在朝着白裙发花痴,倏然见到慕曜遥这幅模样,都不由地吓了一跳。 穿着水红色罗裙的少女原本清寒无波的脸上青筋暴起,双目怒张,似乎马上就要化身成为金刚猛男,把其他人撕成碎块。 “师……大师姐?”小弟子纷纷抖着声音轻喊。 “哦,呵呵呵。”慕曜遥掩唇露出虚假的笑容,对着几个小师弟说道:“你们先去其他的地方吧,这女子我认识,是我在剑宗外结识的朋友,我和她说一些女孩子之间的话,你们就不要听了吧。” 弟子们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一时间也不知道羡慕那白裙女子,还是羡慕自家大师姐,“好的,师姐,我们这就走。” 他们扭过头来,看见自家大师姐红裙飘飘,挥舞着手帕,一张粉面上满是欣喜的颜色,朝那白裙女子奔去,都忍不住在内心中感慨,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手帕之交吧。 慕曜遥摇着手帕捻着兰花指,极为做作地笑着跑过去,然后一个大步跃到了瀑布水潭内。余光见众弟子散去,她挥舞着手帕的纤纤玉指当即一把掐住了白裙女人的脖颈,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妈的,可算让我逮到你了,今天有你好果子吃!” 慕曜遥抬起手来,准备一个左右开弓胖揍她一顿,他原本还是有不打女人的标准,但现在早就丢在穿女装足足一百多年的憋屈里面了。 一想起这一百多年经历的一切,还有莫名穿越的惊慌,平日里面被刻意压下,如今这一刻却都要暴露出来了。 他慕曜遥现在就要让这个女人知道满山梧桐为什么这么红! 女人被按在水里,却在慕曜遥准备动手揍她的时候,骤然直接化在了水中,不是消失,不是瞬移,而是真真正正地融化了。 慕曜遥瞪大了眼睛,眦目欲裂,伸出手在水池中捞了一把,连带衣服什么都没有了,他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幻觉吗? “找我?”白裙女人掀开了帷帽嬉笑,站在岸边,支颐侧坐,看着泡在水里变成落汤鸡的慕曜遥,“多年不见,你倒是……嘻嘻。” 她打量着慕曜遥,眼角眉梢却也都是笑意,“越发适应了呢,瞧瞧,还挺好看。” “好看个锤子!”慕曜遥从水里面爬出来,瞪着一双几乎能够喷出火来的眼睛,看着白裙女人那张可恶至极的脸,‘嗖’的一下从身后的剑匣子里面抽出双剑来,直接一个旋身就要刺向女人。 在剑身刺过去之后,女人的身体里面丝毫没有一滴血液流出,就好像一下刺入了棉花里面一样,转而女人低下头,握住了剑身,自己极为随意地抽|出后说道:“你杀不了我。”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杀死我。” 她起身,一步步走向慕曜遥,反而把慕曜遥吓的够呛。 他知道这女人不一般,方才让那些弟子走也算是为了保全他们,本想着自己如今也是剑宗大弟子,好歹也能抵抗一瞬,但眼下看,这女人的实力恐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深吸一口气,把剑紧紧攥在手上,双目熠熠生辉,手却抖的厉害,“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他想要问这个女人的问题那就太多了,为什么要打扮成鸡腿菇,他的死是不是跟她有干系,还有……为什么他会穿越? “我是谁?”白裙女人身上有一瞬间的恍惚。 慕曜遥背后发汗,神经紧绷地看着对方。 女人捂着眼片刻后,再松开了手,眼中黑白颜色颠倒,白色的瞳孔似乎倒映着世间万物,瞬间让慕曜遥双眼无神,只知道呆呆地站着。 “这一次,只是个叫浮月的人而已。” ‘扑通’一声,是慕曜遥身体瘫软倒下的声音。 浮月仙子把帷帽变回了天极伞,随意地撩开了慕曜遥脖颈后的黑发,那颗黑痣依旧在那,不曾发生任何变动,她轻声说道,“把他抬走。” 从水中瞬间浮现出了一个人形来,袁戮从水中探出,穿着黑色的大袍,每走一步,身上的水汽就蒸干一些。 他比前些日子看起来眉宇间邪气更甚,唇色也越发趋于紫色,见到这地上瘫软的人后,蹙起了眉头道:“剑宗大师姐居然是装成女人的男人?方才我在水中,你让我杀了就是,为何还要这么麻烦?” “呵,你知道什么,他身份特殊,是个关键,若是杀了他,你混入剑宗的难度就会更甚,那么现在……”浮月仙子慵懒地起身,拿着天极伞的伞尖从慕曜遥身上移动到了袁戮身上。 一道白色的光束瞬间笼罩住袁戮,原本高大颀长的身躯瞬间缩小不少,邪气凛然的五官也越发柔和。 待光晕散去,红裙的娇丽女子就站在原地,神情冷淡地朝浮月仙子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过去了。” ———— 殷栗跟陆渊一起睡已经快七日了,除却每晚睡到半夜会越来越热,夜里的蚊子也变多,咬的他左边一个红印右边一个红印之外,倒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 正好第七日吴缘带着其他弟子从九龙秘境中回来了,殷栗便一同到了衡坤宗的门口迎接。 一个扭头的功夫,殷栗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陆渊。 这家伙这七日天天粘着他,美其名曰学习老祖管教宗门手段,让殷栗也拿他没辙。 在另外一处,作为宗主也要出来迎接的林南盛见到两人后,不由自主地挪动着脚步走的更偏了。 殷栗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 自那日之后,林南盛虽然没说什么,但每次有事请示,都要离他远远的,甚至有时直接纸鹤传书代劳。 他还听一些弟子说道,林南盛在山下的白菜地里面搭了一个临时的洞府,问其原因,林南盛便说是因为往后的日子再也不需要种白菜了,他作为掌门打算忆苦思甜,再多多照料一番,且种白菜还有利于修为。 这些话一出,搞的整个衡坤宗自然都跟林南盛有样学样,也纷纷有不少搬到白菜地里面修炼的。 殷栗在见识之后,甚至隐约都有想要跟他们一起在白菜地里面修炼的冲动了,还好陆渊拦下了他,只说道:“师尊,你洞府内冬暖夏凉,山下现在正降温,夜间冷到彻骨。” 这几句就戳中了殷栗,他能够忍热,但是不能忍冷,只能独自喟叹一声,“也是,洞府内蚊子都好多了,要是山下不得更多。” 说着他拉开衣襟摸了摸白皙脖颈上的红痕,可偏生陆渊一个都没有,心里有些嫉妒,但也只能腹诽这蚊子也是个势利眼,有钱的不去咬,偏偏咬他这个穷鬼。 陆渊一愣后,弯唇一笑,“那徒弟会尽力多替师尊打蚊子的。” 殷栗相当敷衍地点点头,没想到自那天之后,蚊子印还真少了不少,就是有点嘴疼,大概是上火了吧。 …… 从这七日琐碎的日常中抽神,殷栗看着远方御剑飞来的一行人。 打头阵的是吴缘,他正和几个弟子说着什么,没有从秘境归来的高兴,反而焦虑到不行。 一落地之后,他就立刻说道:“老祖,宗主,四个弟子在回来的路上突然昏死了过去!” 第34章 蚊子好大只 “昏死了过去?”林南盛神色严肃, 立即带着旁侧人加快脚步说道,“人呢?” “都在后面。”吴缘脸上不见往日那般嬉笑,只有一脸的焦躁, 派人把后面几个弟子带了过来。 躺在担架上的四个人面色发红, 神情恹恹, 直闭着眼睛动弹都不动弹一下, 要不是胸口微弱的呼吸起伏,旁人见到了, 恐怕都会以为是死尸了。 殷栗立于前方,见此正要上前一步,却被林南盛拦住了,他低声道:“老祖还是不要上前,或许是弟子们从秘境出来染了什么病气, 如果传染到老祖身上就不妙了。” 说话间立刻派人把四个弟子都带回衡坤宗内,派遣了几个医者治疗。 吴缘面上满是惊出汗水来, 喘着气靠在树边,忍不住说道,“先前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就偏偏在回来的路上, 先是吐, 又说浑身疼,我让人喂点固元丹给他们,随后却直接看他们昏倒了。” 他心里也满是困惑,看着已经在医治中的四名弟子面色依旧苍白如纸, 心中顿时自责又懊恼, 不断琢磨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殷栗皱着眉也跟了过去,隔着门帘子细细看了看那四名弟子的状态。 几个医者很快就诊断好了, 给四名弟子灌下汤药后出来说道:“宗主,老祖,依我们所看,这几名弟子应该是在秘境内消耗灵力过大,振动了筋脉,导致气血逆流才成了这幅样子,目前已经给他们灌下药,调养几日后苏醒,应该全无大碍了。” 这话说出来之后,原本浑身被冷汗濡湿的吴缘才松了一口气来,对着其他人说道:“几日前的九龙秘境内,确实遭遇了不少凶猛异兽,但最终都被绞杀了,想不到他们面上没伤,却是伤在了身体里面,是我带队大意了。” 他和殷栗在一处的时候,看着只是一个负责跟着跑腿打杂的人物,实际在衡坤宗内他本人的实力早就是预备长老了,带队从不出岔子,因此眼下出了这么一桩子事情,他不光脸上难受,心里更是痛苦。 林南盛说了几句宽慰他的话,但吴缘仍旧垂头丧气,一身赶路的风尘都来不及换去,说什么也要守在这四名弟子的房外,看着他们苏醒后才能放心。 林南盛无奈,眼下衡坤宗内住的可还有仙重门的人,他只能先去处理其他的宗门事物了,但还不忘挪到殷栗身边,求了一句,“老祖,你看看吴缘。” 见殷栗点头后,他才放心地走了。 “在这里垂头丧气算什么。”殷栗踱步过去,拿脚踢了踢靠在墙根下跟块木头一样的吴缘。 吴缘失魂落魄地抬起头,见到殷栗就两眼发红,“老祖……我,吴缘该死!” 那四名弟子是他之前一个个带出来的,自然师徒情谊不菲。 “行了。”殷栗见吴缘这样丧气的模样,怪难受的,“虽说是你带出的弟子,但现在不是没事吗?” 他不由地想到了自己和陆渊那家伙,若陆渊也受了伤来个昏迷不醒什么的,他大概也会伤心一下吧。 殷栗弯腰打算对吴缘温和一点,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没料到衣袖还没有接触到,就被一阵风给托起来了。 陆渊闪到了自家师尊前面,抢先一步把吴缘给扶起来了。原本被殷栗安慰的差点哭出鼻涕泡的吴缘,一见是陆渊扶起自己,差点吓到打嗝,“陆门主?” 本来不明白为什么陆渊会在衡坤宗的吴缘,骤然想起来林南盛给自己写的那几封包含血泪的信:关于老祖和陆门主同住一室,关于小皮鞭,关于等等不可描述的事情。 吴缘登时也不难过了,腿也不疼了,一蹦能有三尺高,立刻挺直了腰板朝陆渊行礼,“陆门主好。” 他心中感慨颇深,这个宗主真是的,还是没有点心理承受能力,又咂咂嘴觉得老祖和门主恩爱非比寻常,眼下都借着秋日大比的名头住在一起了,说不定日后还真的能结为道侣。 一想到这里,他对着陆门主的眼神都越发温和起来。 解救伤心的最快途径,果然就是他人的八卦。 “不碍事。”陆渊随口回了吴缘的行礼,转身不动声色地把自家师尊的袖边拢好,体贴入微,落在已经有了相当高滤镜的吴缘眼里,就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殷栗抽了袖子,他对这番秘境出来昏死四人的事情,有着相当大的疑惑。 一则,为什么盘乾九龙秘境的那方镜湖内连接了另外一个秘境,那方秘境内接近仙界的灵气、植物,还有那古怪的灵力修复速度、火山,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则,突然昏死的弟子们,要挑战何等强大的妖兽才能消耗灵力过多,导致气血逆流?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遇见凶兽,那作为带队的吴缘,自然也会在前头斩杀,以吴缘的实力,九龙秘境内根本没有可以碍住他的妖兽。 他干脆拉住吴缘,在一旁问出了这两个疑点。 吴缘一听后也如实回道:“妖兽方面确实如老祖所说,超出我实力范围的没有,若要是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今年的九龙秘境内,植被和妖兽的生长繁衍速度,还有灵力的厚度比往日强了不少,大妖兽几乎不变但小妖兽缺一接着一茬,根本杀不完,这才使得众弟子都透支了不少,另外……” 吴缘顿了顿,皱着眉头不知道该不该说,“还有一个小问题被,就是今年妖兽的内丹,每十头中,便有一头没有内丹,或许是被自身练化了吧……” 这话说的他自己也不肯定,但衡坤宗不是丹峰派,妖兽的内丹多半都是炼丹炼器用,给了衡坤宗除去卖了换灵石,基本也没有什么多大用处,因此吴缘才随口一说。 殷栗听罢后,皱着眉,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环顾了一圈和吴缘一同回来的弟子们,差不多数量在五十人,多半是实力中游的弟子,要是再厉害一些的,早就在衡坤宗内准备秋日大比,顺便种种白菜什么的。 这五十人此时都看罢了那四名昏迷的弟子,正拿着包袱准备回内休息了。 殷栗皱了眉头,拉着吴缘过去命人拦住那些弟子,说道:“今日,从九龙秘境内回来的所有人,都在西峰休息,吴缘你跟着一块去那里住。” “啊?为什么啊老祖?”吴缘这会儿愣了。 衡坤宗分东南西北中五峰,西峰处人少又偏,多为刚入门的弟子住,而这五十人多为衡坤宗内的中流砥柱,平日多在南北峰住来着,这样一来当即就有人不愿意。 “这是你们老祖给你们在西峰设置了接风宴,你们只管去就是了,左右也不过七日。” 陆渊出来打圆场,说着还让几个仙重门地小弟子们推来了一车灵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透露着有钱的铜臭味,并且还不忘看着自家师尊邀功,“你们老祖给你们的奖励。” 灵石一出,自然所有人都噤声了,连带着还准备叭叭叭几句的吴缘也看直了眼。 衡坤宗的人是真穷,每月的奉例就一点点,塞牙缝都不够,见到这一车灵石,当即满眼欣喜,冲着殷栗跪下来,“谢老祖!” 看着那堆人欢欢喜喜地抱着分到的灵石去了西峰,殷栗心里叹气,果然还是有钱好,想起在仙界时自己从来不管财务方面的事情,花钱如流水,不禁有了一分后悔之心。 但这钱是陆渊出的,殷栗就有些过意不去,“你拿那么多灵石做什么?衡坤宗自己有。” 陆渊立在殷栗身侧,轻声说道:“我的就是师尊的,何须分那么清楚。” 在一旁也抱了一堆灵石的吴缘耳朵尖,登时觉得怀里闪闪发光的灵石也不好看了,两眼有些发直,幽幽地看向殷栗。 他本想告诉自家老祖不要随意伤害他这种没有道侣的单身修士,却倏然发现殷栗敞开的衣领中有点点几道红痕,尤其是脖颈后面更多…… 吴缘瞪大了眼睛说道:“老祖,你中毒了吗?脖子上那些都是什么?” 殷栗‘啊’了一声后,淡定地说道:“中峰有蚊子,咬的。”说罢就去督促着其他弟子快点领完灵石,去把那四个昏迷弟子也抬到西峰去。 吴缘傻站在原地‘嗷’了一声后,抱着灵石颠颠地跟着去了。 中峰外有结界,哪里来的蚊子,退几步说说,就算有蚊子,哪有蚊子敢咬殷老祖? 探头看见和老祖形影不离的陆渊后,吴缘暗自腹诽,这个蚊子……也太大了吧。 …… 入夜三更,整个衡坤宗都在酣睡。 西峰内原本住的弟子被迁到别处去了,五十个弟子一人住了一间占据了整个西峰。 吴缘不太放心那四个弟子,自己抱着被褥跟他们睡到了一间屋子,四个床榻排排放着,几乎都没有呼吸声。 当月光悄然照进这间屋内的时候,四个弟子猛然瞪开了双眼。从口中依次伸出四根漆黑的魔丝,肢体僵硬地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惨兮兮的作者两天没有收到小可爱的评论了…… 这两天会回去修改一下之前的章节,主要是错字和语病啥的,剧情不变大家不用倒回去重新看。 第35章 西峰果然出事了 四个弟子僵直地从床上起来之后, 窗外的月光朦胧照出他们如今的模样。他们通通血管鼓涨起来,肤色青白,透露着一股死气。 四根魔丝从他们嘴里出来后, 长度约莫三寸, 胡乱地舞动着, 他们神态痛苦了一瞬间, 又很快被冰冷的神情掩盖,四肢僵直地下床, 顺着鲜活的气息一路往外走。 吴缘在外间睡得正香。 他带队奔波了这么多天自然困乏到了极点,沾着枕头就睡着不用多说,还从口中发出轻微地鼾声,就连四个弟子已经站在他跟前都毫无所觉。 嘴里甚至还在说些颠三倒四的梦话,“宗主……你别去打扰老祖……和门主……做人得和……我一样有眼力见一样……” 他梦做得正香, 梦里林南盛在白菜地边拉着他,对他大倒苦水,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倾诉。他宽慰两句,结果林南盛却越哭越严重。 吴缘无奈,正想要拔腿走人,林南盛却死死扒住了他大腿不放, 鼻涕都要流下来了, 跟块狗皮膏药一样。 吴缘气得不耐烦,一脚就狠狠跺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硬生生把吴缘吓醒了,他猛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忙喊道:“怎么了?怎么了?” 只见眼前原本应该在卧房里面昏迷的一名弟子, 正被他一脚踹到了墙上。 墙上皲裂出几道裂纹,这弟子挂在上面几乎都要抠不下来, 赫然已经昏迷了过去,其他三人正围着他面面相觑。 吴缘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搓着合十,边往墙上走边在口中念道:“罪过罪过,是师父不好,师父这就把你抠下来。” 之后还不忘展现自己关爱弟子的良好品质,扭头看着其他三个跟木头似的弟子,说道,“你们是什么时候醒来的?算了算了,快回卧房去睡觉,明天早上我再请宗主给你们叫医者好好看看。” 他甫一伸出手,正准备扒拉下墙上的弟子,便听见身后一道肃然的破风声。 ‘嗖’的一下,一条又黑又长的东西就射到了他旁边。 吴缘一惊,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立刻抽出剑来格挡了过去,“嗨呀,你们这是要干嘛,造反吗?想要对付师父我还————嘶!!” 三条不断晃动的黑色长条倏然出现在吴缘眼前,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仗势。 看那东西竟然还是从口中出来的,吴缘忍不住嘴里泛酸水,有点恶心,连往后退了一步抵到墙边,“卧槽,太恶心了吧,你们这是吃东西没消化完吗?哪里来的东西?” 三人自然没有回答,在他们眼中吴缘此刻只不过是食物而已,直接操纵着黑色魔丝和其对战了起来。 每次魔丝弹射出去的时候,都会在击中的地方留下一个深坑,要是落在身上就是个赤|裸裸的血洞了。 吴缘看着这东西的杀伤力,背后发毛,拿着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刺还是该劈。 眼下这几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攻击他,但好赖也算他衡坤宗的弟子,更是他的徒弟,难免心慈手软,但他余光一瞥,借着剑身的反光,倏然看见身后挂在墙上的弟子苏醒了。 那弟子对着吴缘的后背,当下魔丝立马就要冲着吴缘的心脏冲来,吴缘气急了,胡乱掐了个法诀过去,“见鬼了!你们清醒一点,我是你们师父啊!” 这法诀落在这几人身上,却全然没有一丝效果,四人也压根听不懂吴缘说的话,他堪堪避开那一击,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左手腋下却狠狠划开了皮肉,就像是一柄长枪刺过似的。 一串鲜血“刷拉”落了地上,这四人见了血就更兴奋了,四根长黑魔丝立刻射到地面去吮吸血液。 这已然不像是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了,吴缘当即抱着剑飞速关上门阀,立在整栋房屋门前,迅速捏碎手中的一方玉牌。 这玉牌是衡坤宗内专门用来告急的,一旦捏碎,其他长老的玉牌就会颤动。 在这深夜中,不到几息的时间,衡坤宗内的长老除了维持秩序的几乎都来了。 …… 原本早就可以不和殷栗住在一间屋子的陆渊,因为林南盛不敢过问换房间的事情,就正中下怀地一直和自家师尊住一起了。 殷栗倒是找林南盛说过一两次,但林南盛这段时间对他避之不及,压根瞧不见影子,他也是个懒人,索性便不说了。 一起住就一起住,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但殷栗今晚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不安慰,干脆支颐侧坐懒懒地翻着一本手札。 这手札记录了此界的精怪异志,还配了手绘的图,作者正是被殷栗顶替了身份的正牌殷老祖。 但这本手札没有被好好保护,内容已经残缺多半,还是殷栗从积灰的角落搜出来的,接近尾页好歹还有些能认清的完整文字。 这段文字让他看了倒是觉得有几分兴味。 端正的小楷写道:旁人都太过痴傻,我如今却要勘破了,原来这天地初开时,上为清下为浊,变化清浊两界,如今的此界,便是浊界,那清界又在何处?除去此方,到底还有多少世界? 在这番话的下面,有着短短的落款:戊戌年,殷栗于恶鬼山所记。 先不论这内容是真还是假,殷栗曾经还真没有想过世界除了仙界到底还有什么世界。 他在仙界诞生,勤加修炼飞升成功,就可以从仙界的一处,到仙界的另外一处,他命中任何一件事情,都顺遂的可怕。 到了后来,仙魔战争爆发,他也顺风顺水的成功击败,每日在自己的殿中被各样的人朝拜、敬佩,甚至不少人把他引为此生的目标,也让他觉得奇怪。 后来,甚至有些已经成仙的人,自发毁了身躯,重新投胎再来一遍,美其名曰:历劫。 当时的殷仙尊觉得,那些人,是疯了。 既然魔族已除,天天在仙界混吃等死就是了,为何还要修炼?甚至把他当目标这是要干嘛? 他也没有什么动力,论武力,他已经是无人超越的至尊;论容貌,在仙界也算拍得上号;论姻缘,太麻烦的事情殷栗压根不想去干。 细想到如今,唯一的失策点还有不顺心的事情,全都跟陆渊有关。 一想到这里,殷栗顿时觉得自己的从前是不是太过完美了一点。 想想在这方的世界,先是卖菜为生的宗门,接着就是有时候有些糟心的徒弟,其次还有即将到来的秋日大比。这些在从前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事情,竟然比在仙界坐在尊位,喂鱼养仙鹤鲜活多了。 想来那些自动去历劫的人,是否也觉得仙界太过无聊了呢? 他忍不住翻了个身子,看向对面榻上的陆渊,他不用猜都知道对方没有睡,便低声问道:“陆渊,我问你,你在仙界可有觉得无聊过?” “无聊?”陆渊果然起了身,师尊向弟子问话,弟子均要起身,陆渊在殷栗眼中一直很遵规。 他一双墨色的眼睛在夜晚反而更加明显,正带着一丝惊讶看着殷栗,“怎么会?” 或者说从来没有。 陆渊摇了摇头,转而低声补上一句道:“就跟师尊从前喜欢喂鱼一样,师尊喂池里那些鱼不腻,我在旁看着也从不腻。” 语句末尾缱绻温柔,似微风拂过池面,落下浅浅的涟漪。 “你也喜欢喂鱼?”殷栗坐起身,有些惊讶,“你为何不早跟我说,四十八个池子就分你一半喂去。” 陆渊:“……那也好,等回了仙界再说吧。” 殷栗正要开口询问陆渊是喜欢那池红鲢,还是喜欢那池锦鲤的时候,一身脆响倏然从林南盛给他的玉牌中散出。 他立即翻身下床,看着那玉牌声音发出的方向,对着陆渊说道:“西峰果然出事了。” 他原先直觉那回来的五十弟子有些不对劲,还以为是自己多心,只和陆渊说了一下,如今怕是一语成谶真的出事了。 陆渊见殷栗起来,也立刻穿上衣服跟了过去。殷栗被他这段时间天天黏着也习惯了,没说什么,两人转眼就到了西峰。 西峰众长老正围着吴缘,听他说来龙去脉,见到了殷栗来了也一五一十地汇报完毕。 吴缘伤得不重,但血流的太多,面上出了大量的虚汗,只能靠在旁人身上喘着,嘴上愤愤,眼中却有着揪心,“这四个真是丧了良心,谁把你们带回来的,居然袭击师父?!” 房屋内正不断响起大量的撞击声音,几个长老准备封印住,却被吴缘喊停,“不行,他们不着法术,一点用都没有。” 殷栗皱眉,推开了几个长老后说道:“我来就是了。” 说罢,一掌挥过去,从掌中散出金色的灵力瞬间就将整个房屋封锁。 同一时间,房屋彻底榻了,四个口中吐着黑色摩丝的弟子就像是被魔丝拖拽着似的,在整个结界边缘不断地来回挪动着。 这下,所有人终于看见了这几人的庐山真面目。 在西峰些年纪较小的弟子里面,顿时尖叫起来,昏迷在地。 殷栗见到那熟悉的魔丝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看向陆渊。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36章 寄生 在前不久的苍山一战时, 除去殷栗,没有人知道那日所出现的黑色魔球的组成部分和今天这四人身上的都是一般无二的魔丝。 那日仙重门和衡坤宗两边的人马,在后续殷栗和陆渊粗略解释过后, 都只以为是陆渊灵力暴走自化了个球把两人都包进去了而已, 其余一概不知。 所以现如今只有殷栗一人侧目看向一旁的陆渊, 旁人都望着那四名理智全无的弟子胆战心惊。 殷栗伸手扯了陆渊的衣袖, 目光冷凝,“你跟我来。” 陆渊初见到那四根魔丝也是目中一惊, 他见殷栗拉了自己往别处去,眼神暗潮涌动,心如明镜,知道这是殷栗有疑心却又顾及自己的面子,才做出这番举动。 余光略撇过那还在被结界禁锢住的四人, 林南盛和吴缘等人正围着那结界啧啧称奇,不知道为什么殷栗能够出手拦下那四人。 陆渊半阖了眸子沉思, 昔日师尊大破魔尊,如今虽然换了一副皮囊但内里却没变,能够用结界封住那四人,大抵还是和他登峰造极的实力有关。 两人绕到了人少的偏僻地方, 殷栗便直接开口, 单刀直入道:“陆渊,那魔丝是不是你……”他一开口才发觉自己有些若咄咄逼人,这样直接怀疑徒弟不太对,便略低了头, 心里有一丝愧疚, 连语调都比往日低了几分。 陆渊察觉出殷栗情绪低落,便罕见地开口打断了殷栗的话, “师尊,那些魔丝与我无关。” 摊开自己修长的五指在殷栗面前,他鲜少驱动体内的魔气,但自从水镜中的秘境归来,他竟获得了更强的力量,灵气和魔气互相压制,自然一起都增长了不少。 白皙的掌心倏然冒出一截子黑色的魔丝,魔丝相比从前,更粗了一些,约摸两指粗细,甚至有几分茁壮。 “魔丝是魔族能够使用的,通过体内魔气凝结,进而用以驱动,那几名弟子看样子却不像魔丝控制,反而像被类似的东西寄生了。” 陆渊说完后示意殷栗看向他的掌心,掌心内的魔丝完全听从着陆渊的指令微微摆动着,十分乖顺,反观那四名弟子的样子,却正像被魔丝操纵,丧失了意志。 殷栗拧了眉毛,以现在其他人的神情看自然都搞不明白那些是什么东西,且无法用普通的法诀控制住,也是有几分诡谲。 就在这时,耳边猛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就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殷栗心中一惊,立刻闪身回到原处。 只见偌大的金色结界内,四个弟子居然在启用法诀和武器,由内冲击着结界。魔丝缩回了他们的口中,转而从脑后探出,缠在脖颈之上肆意舞动,就像是一条黑色毒蛇。 灵气与灵气的碰撞本出一源,登时就把结界打出一条缝隙来,之后,魔丝立时带着人从中飞出,眼看就要伤人无数。 殷栗扭头冲陆渊说道:“把你的剑给我。” 陆渊从体内抽出溯雪,无需多问便直接递给了殷栗。 殷栗抽过剑来,意识到这些人不能再用方才那方法制住了。 这四人如今是上可以使用法诀,下可用魔丝,如果真的按陆渊推测是被某类似魔丝的东西所寄生,那殷栗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病状。 眼下四人居然能从结界中出来,恐怕是不能留着他们的命了。 殷栗头疼的紧,索性半步蹬地,猛然飞到半空中,一剑把手划开一道血痕。 鲜血溢出,瞬间被泛着白光的溯雪吸的一干二净,口中微微念道:“魑魅魍魉,见吾之血,化作紫尘。”随后,单手执剑狠狠向下一挥。 势如破竹的剑气立即横扫周围,呈现出圆形的气流,范围之内草木皆倒,泥松土动,原本正招架着那四人的众长老却分毫未被伤到。四个人一阵抽搐后,脖颈上原本还凶神恶煞的魔丝发出惨叫,直接缩回了人的身子里面,随后几人都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吴缘愣愣地看着那四个他曾经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如今像死尸一样倒在地上,眼圈发红难受的紧,却也明白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哑着嗓子张了张嘴,最终却黯然地转过头去了。他带队不利,此事他责任重大。 殷栗给溯雪喂了血之后,施展法诀直接将自己的灵力打入那几人身体里面,这才把他们都消灭了。 他落了地见陆渊神态有些不对劲,便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新发现?” “没有……”陆渊耳后发热。 自从他把溯雪炼化成自己的本命法器放入身体内之后,这还是殷栗第一次正式使用溯雪。 本命法器和主人一体同心,在殷栗给溯雪喂血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一股血腥味掠过鼻尖,却含着一丝甜味和芳香。眼下殷栗的手掌翻着血珠,顺着他白皙的指尖滑落,诱使着陆渊前去吸干那指尖上的血珠。 但吸人血啖人肉,是魔族才会做的事情,近日里这些魔族原始的冲动居然在他脑海内缓慢滋生了。 陆渊狠狠甩了甩头,把这个诡异的冲动甩了出去,但私心见到殷栗正要自己愈合伤口,却忍不住伸出手来笼罩住殷栗的手,“师尊,我帮你愈合。” 殷栗自然无所谓,点了点头便走到那四人的尸体旁边观察,却没有看见陆渊帮他愈合好后,手颤抖地沾了几抹他的血迹收敛于袖口。 四人的尸体无人敢去触碰,整个西峰的弟子都目睹了方才那几幕,眼下如同瑟缩成一团的羔羊一样面上都是惊惧。 见到殷栗轻描淡写地除去了四人,有些胆小的就偏生要跟在殷栗后面,生怕哪里又冒出可怕的人来。 林南盛冷汗涔涔,就方才跟那四人交手,四人不惧疼痛、不惧怯弱的样子,可谓是怖到了极点,他也忍不住上前问道:“老祖,你看这几人到底……” “你看这里。”殷栗把溯雪还给陆渊,从旁处拿了一柄剑开始解刨起其中一人的尸体来,场面血腥,但众人不敢不看。 自腹腔划开后,就见到那黑色魔丝寄生在人心脏和肺部两处,自气管探出,但人一旦被寄生之后,多半都会被这东西由内吸干了灵气,接着就是魔丝所繁衍出的魔气驱动身体,由空气中吸取的灵气施展法诀,眼下这具尸体就可看见魔丝还黏着在心脏处一跳一跳的。 吴缘已经从伤感中抽过神来,如何保护整个衡坤宗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他见殷栗拿剑指着的心脏部位居然还挑动,倏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嘟囔道:“不会是只能毁坏寄生的根源才能彻底把这东西杀死吧……” 他嘴跟开了光似的,侧目一看,果然其他三具尸体中有一具‘唰’地睁开眼睛,狠狠抓了距离最近的殷栗的衣袖,接着一个借力打力蹦起身来,随后掐了几个法诀,顷刻间就往西峰弟子聚集的屋内逃去。 “我去追。”殷栗还没有动身,陆渊便如利刃出鞘,直接朝那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陆渊就从那屋内走出来了。他衣着华贵,眉眼凛然俊朗,一寸一毫都没有沾到血迹,行走间衣袂飘飘清贵卓绝,若崖边松柏无人能敌。 “好了?”殷栗抬眼看着陆渊,陆渊面对殷栗淡笑着点点头,“好了。” 房屋内的几个西峰弟子抖如筛糠,地上是一团几乎变成酱一样的肉泥。 陆渊方才进来,拔出溯雪便对着那还负隅顽抗的人刺去,几道剑光闪过,地上只余这一滩肉泥,旁侧人等被陆渊冰冷的眼神惊到,连个尖叫都不敢发出声来,令人颤抖的杀戮气息可止孩童夜哭。 陆渊收敛了剑,看着地上自己的杰作丝毫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在殷栗身边常带着笑意的他截然不同,他推开门暗忖:如果身上有一处是死穴分辨不出来,那尽数斩为总行吧,关于手那一处,他多斩了几刀,虽然如今看不出来就是了,这样肮脏的东西,怎么敢触碰师尊。 吴缘只觉得屋子内的弟子安静了不少,也乐得清净,直接问道:“那老祖,依你所看,这东西是什么?” “……嗯。”殷栗拿剑戳心脏的手停了。 “魔丝。”正想着得叫一个什么名头的时候,陆渊淡然开口,转而看着众人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神态自然地说道:“仙重门内有不少不外传的秘籍。”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众人恍然大悟地点头,殷栗怔忪的眼中却掠过一丝光亮。 在仔细研究分析了三个尸体后,众人得出一些结论。 首先魔丝赫然就是寄生在他们身上的,寄生的方法未知,但根据肺部受损最严重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吸入的。 其次,三个人魔丝寄生的根不近相同,但两个都是在肺一个在心脏,依目前观察,应该是会游离于全身的,但只要斩断根源就能彻底死亡,就观察期间,三具尸体都不约而同地分别复活三次。 最后则是被寄生后,魔丝可以控制人体使用法诀,或者说它可以读懂人的记忆,甚至能使肉体没了痛觉,成为一个不食不饮不痛不惧的狂人。 第37章 混乱 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情, 众人分析完之后,已经是入夜三更。整个西峰上人头攒动,四具尸体上血迹都还往下滴着血, 蜿蜒成一条诡谲怪诞的血流。 林南盛谴了几个人把尸体抬到衡坤宗的后山处, 到底出事不怪他们, 还是因为被这些奇怪的魔丝寄生了才会如此, 葬入衡坤宗的墓地也是应该的。 众弟子中有认识这几个弟子的无不泪眼婆娑,口中喘息了几口却也哽咽不断。 除去西峰, 其他几峰的弟子,被留守下来的长老看守着,都还在安睡。 这边刚刚死了四个人就让弟子们睡回房间里面,于情于理都不**全,于是在殷栗和陆渊等人盘算着如何应对这寄生魔丝的时候, 其他的几个长老便在西峰口清点人数,准备把西峰剩余弟子暂时送到其他峰休息。 “三十九岳并……四十二普涛……四十四席鸹————”吴缘帮着点数突然‘嘶’了一声, “嗯?四十五是谁,怎么不在这儿?” 仔细看了看后,发现确实单单少了第四十五个弟子,这一夜受惊不小的弟子们都茫然四顾, 随后有人举手说道:“四十五……应该是段晓茗吧, 刚刚还在这里的,他人呢?” 吴缘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段晓茗貌似是这次九龙秘境中胆子最小的那个, 还因为不敢杀妖兽被自己训了一顿, 平日里就是个喜欢捣鼓制作符咒的阴翳少年。 于是他连忙让旁侧的弟子们四下找找,不一会儿就有人发现了, 忙喊着:“师父,段晓茗在这儿呢!” 几位长老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段晓茗蜷缩在方才陆渊斩碎那被寄生弟子的位置旁边,一脸惊恐和不安,脸色煞白唇色惨淡,见到来人了就立刻往角落里钻。 吴缘最见不得旁人畏畏缩缩的样子,加上刚刚死了四个弟子,他正在气头上,当即就开口骂道:“段晓茗?你疯什么呢,快点去前面点数,一会儿送你们去南峰休息。” 段晓茗痛苦地摇摇头,面上神色慌张,青筋毕露,“师尊,你、你们,都是要杀了他们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糊涂话呢?”吴缘乍一听见,当即皱眉怒视段晓茗,明明眼下已经够乱了,这个胆小的还被吓破了胆子,居然还说出这种神经兮兮的话来。 段晓茗收到吴缘的眼神后,就像是被打了一针鸡血,立刻跑出屋子,在众人排队的地方大吼大叫,眦目欲裂,神情癫狂,一副勘破真相的样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现在都要把我们这些去过九龙秘境的人杀了,把我们送到各峰去,就是为了好下手————呕!” 吼到这里,他突然浑身脱了力气,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吴缘虽然被他那些没头没尾的话气得够呛,但见此状况,还是立刻走过去,伸手去摸段晓茗的额头。 这人额头滚烫的要死,但他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却突然被殷栗掷过去的树枝掷狠狠扫荡了开来。 殷栗原本正要走,眼下却快步走到段晓茗旁边,寒声问道:“吴缘,你之前说过,那四个弟子回来的时候都怎么了?” 原本正不解的吴缘听到殷栗的话后,立刻说道:“先是呕吐浑身发热接着就喊疼……?!” 他越说越心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段晓茗。段晓茗就像是应了谶言一样,立即在地上翻滚起来,痛苦地直喊,“疼!好痛啊!!” 殷栗当即拿银针封住了段晓茗的穴位,暂时控制住他的变化。 远处的几位长老见此,赶紧喊到:“快点把其他弟子送到别的峰去!” 陆渊接收到殷栗眼神示意,闪身抽出溯雪,挡住了一群混乱的如同袋宰羔羊一般的众弟子,“不要动。” 正要带着弟子出去的长老不解其意,瞪着眼睛走出来,他陆渊在厉害,现如今也只是暂住在衡坤宗的客卿而已,这可不是他的地盘,于是毫不客气地说道,“陆门主,这是我们衡坤宗的事情,还请你不要插手,我们老祖……” 他没有说完,殷栗就打断了他,“是我让陆门主挡住的,所有在场弟子,今日起都不得离开西峰。” 一边说着,殷栗一边跳上一块一人高的石头,还有想要辩驳两句的长老被他眼神一扫,立刻就闭住嘴了。 “你们这五十人里面,感染的肯定不只他们四个,五十个人,究竟有多少都被魔丝寄生了根本不得而知,现在,有发热呕吐感觉的立马站出来。” 殷栗话落,五十个人在老祖的强大压迫下,很快就站出一半,脸色多半都很不好。 殷栗沉吟片刻,正要细想是要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还是暂时观察从长计议时,正被银针封穴的段晓茗竟然舍弃了双臂,用口中的魔丝硬生生砍下手臂后,扭动着肢体挣脱开了。 他口中的魔丝立刻耀武扬威地舞动起来,然后从储物袋中掏出数百个毒气符咒,直接驱动。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霎时间整个西峰都充斥着毒|烟,放眼望去白茫茫紫浊浊的一片,很多嗅到的人立刻中毒倒地,浑身抽搐。 殷栗迅速摒住呼吸,听见毒雾中段晓茗的尖叫,“师尊和老祖要杀了我们,快跑啊,快逃啊!” 紧接着,就是脚步杂乱的声音。 他心急如焚,那些弟子中有不少人带着飞行法器,真要是跑了,那一时半会可是抓不完的。 殷栗拧着眉,正要用灵力直接振开雾气的时候,便听到被毒雾遮挡住身体的陆渊,用冰冷带着磁性的嗓子低吟道:“诸神卫护,天罪消愆!” 溯雪剑的剑身骤然变得更加厚重,一只白鹤从剑气中凝结,随即四下吞噬毒雾,并且那些正在逃跑的弟子也被狠狠击中,直接昏倒在地。 陆渊单手拿着剑,指尖从剑锋掠过,剑气从他四周穿风而过,荡起衣袂和发丝,黑发如瀑若藻,墨珠一般的眸子暗藏杀气,但一身气质敛月藏日,似利刃出鞘,势不可挡。 雾被蚕食殆尽的速度很快,终于露出底下的状况,十六个吸了|毒雾昏倒的弟子口吐白沫浑、身颤抖。照先前来看,若是被魔丝寄生,便不会被毒雾侵害,所以眼下躺在地上的都是无辜的。 被寄生窜逃的有三十人,此刻竟然只有二十余人被陆渊的溯雪击中,倒在地上正往外嘶嘶吐着魔丝,痛苦不堪,但段晓茗已经不见了。 “少了几个?”殷栗神态冷绝,不由自主地掐紧了手。 其他长老清点了一遍人数,脸色相当难看,“八个,八个人不见了,包括段晓茗。” 一旁的出口,发现了凌乱的脚印,恐怕现在这八人应该都出了衡坤宗,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能够在陆渊和殷栗两人的眼皮子底下出西峰,恐怕是被寄生的速度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快,才能作出这种根本不符合他们修为的速度。 殷栗吸了一口冷气,觉得头疼,先派人把已经完全被寄生的弟子处置了,但转念又想到一个更加可怖的问题,“五派其余人,在我们离开之后,都是最后汇合才离开九龙秘境的?” 吴缘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双膝一软就直接跪倒在地,眼神都带着涣散,“没错,那时一共有将近一百人……” 一百个人里交涉聚集,并且互相携带了魔丝,传染的应该也有不少,如今自九龙秘境出来,已经过去两三天了,现在除去他们衡坤宗,其他四宗只怕也出事了。 局势越发紧张起来,明明只是初秋的夜,每个人心里却都冷得发慌,注定了今夜不会太平。 急匆匆检查了剩下的人是否被寄生,其中也包括了吴缘,幸而吴缘只是被伤到而已,体温和身体状态都是一切正常。 众人权衡利弊后,从衡坤宗内找出魂灯来,在去九龙秘境时,为了以防万一,这五十人都点了魂灯,现如今除去那正常的十六盏灯,剩下的二十六盏灯已然全灭,孤苦地散发出几缕残烟,还剩下八盏则忽明忽暗,令人胆战心惊。 眼下的事情越发凝练到一块了,秋日大比近在眼前,却出现魔丝寄生这一档子事情,本就人手不多的衡坤宗经此一事更是人员萧条。 看着那还在昏迷不醒的十六名弟子,众长老都是神色悲怆。 殷栗背在身后的手收紧,干脆袖子一卷拿上了八盏魂灯,道:“这八个我去找就是,秋日大比近在眼前,你们该好好准备,不要丟了衡坤宗的脸面。”虽然他觉得这场大比已然召开不了了。 众人被殷栗的气魄一慑后,吴缘举起手道:“我跟老祖一同去,我罪责难逃,这是我该做的。” 言罢后,吴缘站到殷栗的身后跪下,其余长老面面相觑,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好法子来。 林南盛长叹一声后,以他为首众人齐刷刷跪地,“弟子等叩谢老祖!” 三日后。 殷栗策马行至一处河畔边,手中忽明忽暗的魂灯还有三盏。 其余五盏已经被绞杀了,剩下三个的大致方位在魂灯的指引下,正位于离衡坤宗的所在地阆川不远的一处潮雨地带,名为——渝清。 第38章 回仙重门去 渝清乃是一方小城, 此城在阆川的更南处,气候湿润多雨,树林密布, 草木横生, 就算如今已是入秋的季节, 渝清依旧是青翠茂盛连绵成一片, 常常早上日出到了夜晚下雨,一天之内气候变化多端。 因渝清的路面经常被雨水濡湿, 若走在地上,只怕会遇见泥水,殷栗不兴踏空御剑飞行,干脆就买了匹枣红色软鬃毛的俊马来自己骑着。 这一路上从衡坤宗出来,和之前为了给陆渊找药的目的不同, 而是为了缉拿八个被寄生的弟子,左右也不便穿的太打眼, 很何况还要骑马,得便于行走。 索性殷栗就换上一件朴实无华的短褐浅棕红的底色上衣,以鹰背褐包边,干脆利落, 简单大方, 这颜色衬托着殷栗那趋于风流的眉眼也温和不少,黑色的宽粗腰带勾勒出他直挺腰线,只是略有些瘦削了。 而在腿上的同色马靴则是林南盛听说殷栗要骑马临时找出来的法宝,边缘镶着暗纹法诀不会使人轻易被沼泽湿泥巴勾了去, 因渝清城此处还有沼泽便给了殷栗, 叮嘱他千万要穿上。 彼时正日上三竿,风清日朗, 昨夜下过一场小雨之后,今日的空气越发湿润清新起来,殷栗三千发丝都束缚与脑后,高束成马尾,发端直接系上一跟黑发带,随着颠簸不断跳跃起来,倒显得有几分轻快。 殷栗策马奔腾,在马背上悬挂着一盏最明亮的魂灯,越亮的凸出就说明本体就在附近不远了。 离渝清城都越发近了,而原本亮的出奇的魂灯却逐渐暗淡了下来,殷栗勒住了马,眉宇蹙起,正琢磨是不是这盏魂灯的时候,自后面传来窸窣的马蹄声,吴缘背着剑从后面骑马奔来。 吴缘本就是不会骑马的人,眼下在一匹黑色骏马上骑的颠三倒四,身上穿着黑色短褐,衣袖比殷栗的这件更加宽大,马背上放着个小包袱,方便拿一些随取的东西,最稀奇的就是他一边手抬高往外阔,只有单手拉着马缰绳。 “老祖等等我————哎哎呦喂——!!” 吴缘追着殷栗,急得冷汗都要下来了,终于瞧见对方的影子,连忙喊了一声,谁想到居然一个打滑狠狠摔到了地上。 “你怎么又摔了?要不然干脆别骑了,你还是御剑好了。”殷栗勒马,从马背上利落地翻身下来,走到了吴缘的身边伸手把他搀扶起来。 吴缘正一屁股摔倒地上疼的呲牙咧嘴,左边胳膊却依旧高高举起,满腹委屈地说道:“眼下都到了渝清城了,哪里有不骑马的道理,这马肯定不是我驾驭不好,我这胳膊还伤着,一时半会消退不了,单用一只手驾马自然没那么灵活。” 他边说着,边小心翼翼地抬着胳膊晃动了一下,随后立马又疼的呲牙咧嘴。 殷栗看了看他的左手腋下,这是三日前吴缘被魔丝伤到的伤口,要是从前直接自己愈合也该好了个透彻,根本用不着三日,但那魔丝之上应该有腐蚀性的液体,让吴缘涂了药膏自己愈合也不行。 这三日下来,吴缘才好了个七七八八,但伤口依旧疼,他就自己想了个法子,干脆把手臂高举起来,加上吴缘本身手长腿长的,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一根筷子成精了。 殷栗左右看看,下意识说道:“陆渊你……”话一出口才骤然反应过来,陆渊已在三日前被自己逼回了仙重门。 仙重门在九龙秘境内的人也不少,想必他门内弟子八成也有被寄生的,让陆渊提前回去,也是对仙重门好,至于留在衡坤宗的那些参加大比的仙重门弟子,自然会一视同仁地一起修炼。 当日的陆渊自然是不愿意,在殷栗还未开口就料到了他想要说什么,那修长的眉蹙起便说道:“师尊,我已经让副门主严加查看了,陆木胜可以处理完这些事情,你要去缉拿那八个人,让我陪你一起去。” “自然不行。”殷栗打理着一头乱发,这才晨起,他发都未束就想起把陆渊打发走了。往日里面他从不梳马尾,偏生头发又长又滑,一时半会有些手忙脚乱,黑发缠着白皙指尖,略透几分旖旎。 陆渊探手去帮着殷栗,拿着细梳子给他打理好了,殷栗从一方水镜内看到陆渊眉眼低垂地为自己束发,没由来地觉得怪异,后颈发痒,挥开了陆渊的手便开始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现在已经给其他三派都寄书出去了,你现在留在衡坤宗成什么样子,我们又是第一个发现的,旁人断然有不信我们的,衡坤宗人微言贱,现在反倒不如你们仙重门来的有份量,陆渊,你如今的身份早就不完全是我徒弟了,你既然身为仙重门门主,自然要担起这份责任来,回仙重门去。” 陆渊还想要开口,便看见了殷栗转身,那寒凉又严肃的眼神只有明明白白的四个字,不容置疑。 殷栗平日里与其说随和,不如说是恣睢随意,这样的眼神陆渊没有见过几次,但每次出现都是殷栗容不得别人反驳真正摆出师尊的架子来。 陆渊却明白,自己也拒绝不了。 “回仙重门去。”五个字不长,却干脆利落,斩钉截铁,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陆渊舌尖涌上一股苦涩,似乎这几日的同起同居,轻谈说笑,师尊已经软和的态度,和偶尔对他的笑容都若过眼云烟,全都是幻影。眼前的人依旧是无人能敌的仙界仙尊殷栗,看似容纳万物,眼中却空无一物。 他墨珠般的眼黯淡了下去,“好。” ———— 仙重门内的陆木胜今日很忙,不如说自从衡坤宗来了一趟之后就越发忙。 晨起查看内门弟子修炼,接着就是紧锣密鼓的听众人汇报本应该让陆渊听的事宜,再接着就是给众弟子讲道,到了傍晚则因为陆渊带走一堆东西,仙重门的宝库还得重新清点一一核实,他恨不得仰天长啸,陆渊到底发什么神经突然去了衡坤宗。 现在帮剑宗举办秋日大比的支出本就是大出血了,如今又给衡坤宗拨出去一大笔款项,他们仙重门还真是乐善好施的散财童子了。 一想到这里陆木胜的头就开始疼起来,感慨陆渊已经越发长大了,时常做出自己也费解的行为,如果现在他能够有个提问的地方,非常想要发自肺腑地问一句。 孩子喜欢送钱怎么办?打一顿可以治疗吗?! 但是他早就打不过陆渊了,只能望洋而叹。 夜间的一月一次的长老集会上,他清点了一番人数皱眉道:“袁长老呢?” 袁长老在仙重门内也是个老资历的长老了,虽然常年深居简出,说话也神神叨叨,关在他自己的炼丹房里面积年累月地不出来,就是个重度宅男加神棍。 虽然在仙重门创立之初他就加入了仙重门,因练得一手好丹药被好吃好喝地供养着,要什么给什么,但说到底还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孤僻家伙。 但每月一次的例行会议他还是会到场的,几个派去袁长老洞府的小弟子回来了,皆一脸茫然,“副门主大人,袁长老不在洞府内,而且洞府内的门开着,里面东西也有段时间没人用了。” 陆木胜皱眉,这个袁长老真是越发地嚣张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曾经当众顶撞他,如今又凭空消失。 陆木胜心中气的一噎,直甩了袖子道:“不管他了,本就是个随便人,没了反倒还清净。” 众长老也对袁长老这个阴翳的人没什么好感,听说他不来了,反倒是松一口气,不用看那张死人脸了,但场面话还是得说上一二。 “或许是要渡劫了吧,出去寻个洞天福地了。” “依我看,可能是去采药了,他之前不是颇嫌弃给他用的紫灵参吗,那可是千年老参,啧啧啧,还真是……” “也可能是去丹峰派叫嚣了,他看不起别人,却还看不起丹峰派那些专门炼丹的,真是没事找事。” 话越说越离谱了,陆木胜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几个内门弟子进来禀事,神态慌张,“副门主,方才六十个弟子昏迷了过去。” “什么?怎么会昏迷了?”陆木胜皱起眉立刻从软座上起身,连着昏迷六十人可是闻所未闻,他正要让人去仔细看看时,门‘嘭’的一声被推开。 苍山常年下着的雪从外飞入,陆渊背后是苍山上的半抹残月。 他面上神情冷绝透露出一股压制不住的暴戾,双眼寒光乍现,全然没有一分跟殷栗在一处时的缱绻笑意,身上紫绀色的衣袂被狂风刮的猎猎作响,一身气势也低到了冰点。 陆渊冷眼扫视了一圈众人后,看向那已经吓软了腿半跪在地上的小弟子,用略低沉的嗓音道,“昏迷的六十人在哪里,带路。” “啊……是!”小弟子们连滚带爬地起来,带着陆渊往外走。 门又被关上了,众长老静若寒蝉,半晌才挪动了一下屁股,纷纷看向了陆木胜。 “副门主……门主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断更一天,后天恢复更新哦,正常晚上九点~ 冷漠的小可爱们,我知道你们不会想我,哼! 第39章 城主 在一处树荫底下打开了水袋灌入一口后, 殷栗擦了擦唇边水珠,半阖起眼睛看着天上那轮金灿灿的太阳。 和仙界不一样,仙界的太阳似乎只要伸手就能触摸到, 这里的确越加高远。 吴缘也难得休息了喘口气, 左手僵硬地往下放着, 单手拿着几个方才摘的野果囫囵塞了几个, 然后口齿不清地吐槽。 “老祖你方才叫的是陆门主吗?我觉得他没几天应该就会回来了。”言罢还用满写着‘我明白’三个字的眼神看向殷栗。 他心里琢磨着,虽然老祖和陆门主现在还不是夫妻道侣, 但分别三日,老祖就念着陆门主了,果然小别胜新婚是真的。 正为自己又揣摩出老祖心思感到高兴的吴缘,在低头啃野果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殷栗那注视傻子的眼神。 人相交浅才看不出真切,相交深不光看真切了, 连里衣裳穿的什么颜色都能猜到。 殷栗看着吴缘那副傻兮兮的模样就知道对方又在脑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人现在丝毫没有自己刚穿越过来时那个带领众弟子的一代严师风范, 反而相当的八卦。 “陆门主是陆门主,我是我,我为何要想他。”殷栗起身活动了一番筋骨。 在道路两旁,一片不知名的野花谢了, 绯红橙黄的花瓣耷拉着, 殷栗指尖触上其中一朵,缓缓注入灵力。 他赶陆渊回去,不仅仅是因为如今魔丝的事情重大,还有一个原因便是…… 陆渊和他太过亲密了。 他鲜少和陆渊如此, 虽为仙尊, 有千万人跪拜叩首服侍,但从没有人敢近他的身。他和陆渊在衡坤宗的这几日, 如今细想下,陆渊每次都态度极其自然地给他束发,递杯,系带……这些事情触及到了殷栗无人触碰过的底线,谈不上厌恶,只是不适应和奇怪。 吴缘应了一声后掸掸身上的碎屑就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见殷栗不愿说陆渊,也就自己随口胡诌着说道:“现在这三盏魂灯,左右都是在渝清城了,渝清城内好像是合欢宗的地盘,就是不知道如今的城主是谁。” 他虽然胳膊伤着,但腿脚依旧利索,走到殷栗的身边时,就见那一小片已经谢的残红自殷栗的指尖所触及开始焕发生机,舒展花瓣吐露嫩蕊,迎着风微微颤抖着,惹人怜爱。 “哇——!这是什么法诀,也太厉害了吧,道长教我!” 一到脆生生如同黄莺出谷的女儿娇俏声传来,殷栗和吴缘皆一愣,四下看了看却不见人影。 吴缘汗毛倒立,拔剑出鞘,恨不得现在去丹峰派把砚清修士的白玉幡拿来,“谁?快出来!” “在这里啦!”那声音见状,嘻嘻笑了两声。 殷栗察觉到声音是从头顶传来,循声抬头看去,只见在那一小片野花的花丛旁有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树高数丈,树冠葱茏若一朵青云蔽日,在其中有几抹青碧色的布料,正一蹦一跳的移动着。 那树冠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殷栗的眼神,语调难掩雀跃,“大哥哥,你要好好地接住我哦。” 接住? 殷栗愣了一瞬,还没有琢磨明白意思,只见从青云般茂盛的树冠中倏地落下一团的东西,似青碧色雀鸟直冲着自己而来。 当那东西越来越近的时候,殷栗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接住。 在一旁伺机而动的吴缘立马拔剑出鞘,目光灼灼,抢先接住那青色的东西,满怀戒备地盯了片刻,随后对着殷栗说道:“老祖,这东西还不知道是妖是魔,我来替你接着。” “喂!谁要你个丑八怪接了!”青色的团子生气了,狠狠踢了一脚吴缘的胳膊,正好踢到伤口上了。 吴缘呲牙咧嘴,手一抖就松开了,随后团子一转身,若野兔一般,直接撞入殷栗的怀里。 殷栗鼻尖轻皱,有一股甜腻腻的香味从团子身上传来,很像是瓜果接近颓靡的味道,香甜到腐烂。 青色的团子这才抖了抖,从一堆衣料里面探出头来,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可爱小姑娘,年龄约莫在十岁左右,粉面雪肤,柳眉杏眼弯弯盈盈,右眼角有一点豌豆大小的红痣俏皮可爱。 孩童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细微绒毛,在阳光的折射下能隐约看见,若初夏的桃子,让人想要暗搓搓地咬一口,又软又萌可爱的不行。 小姑娘朝殷栗嘻嘻一笑,卷翘的睫毛眨呀眨。 殷栗本就喜欢小孩,登时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清浅笑意,单一勾唇就足以使得他那张自带风流气韵的脸生动百倍起来,修长的手指轻捏了捏小孩肉嘟嘟的脸颊,淡笑道:“还挺可爱的。”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殷栗脸上的笑意,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垂涎’两个字几乎都要蹦了出来,她立刻直起身子朝殷栗的面上探去,结结实实地“吧唧”了一口。 随后目光满是真诚地看着殷栗,说道:“我喜欢你!给我当道侣吧!” 吴缘:“!!!” 殷栗:“……”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他弯腰把那目光如炬盯着他的小姑娘放下,清咳两声想要缓解尴尬,“你还是先回家吧,道侣怎能如此随意订下。” 小姑娘死死扒拉着殷栗的腿,一双杏眼中蓄满了泪水,满满的委屈,“不可以,呜呜呜……你刚刚不是还说我可爱的吗?怎么可以不娶我!” 殷栗默然,如果说可爱就要娶了的话,他现在估计几十房娇妻美妾了,其中小时候的陆渊他都能娶个五六次。 一阵窸窣声传来,三人周围立马跟下饺子一样涌过来数百人,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捋着胡须面容蛮横,一见到那泫然欲泣的小姑娘抱着殷栗的腿,还有一旁呆呆嚼着野果的吴缘,当即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吼了出来。 “亲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这两个小白脸,不,是这一个小白脸扒拉你了!”说罢指尖指向殷栗,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 吴缘险些被野果噎死,槽点实在太多,他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这个壮汉说的话,还是哭自己比较好。他怎么就不能算小白脸了,砚清那个不要脸的都能炼药换脸,自己只不过是四十多筑基就一直是四十多容貌而已,有必要这么伤人吗? 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哼唧’了两声后,站到殷栗身前一副完全的保护者姿态,怒瞪着那个壮汉说道:“巧巧,你说什么呢,不要这样对你的爹爹无礼,快点给他赔不是!” 被叫巧巧的壮汉听见小姑娘这话后似乎满腹委屈,连震惊都没有几分,便屈服在她的威仪下,从鼻子哼哼两声,跪下给殷栗嗑了两个响头,口中雄浑有力的喊到:“给爹爹赔不是,望爹爹原谅巧巧。” 身后那一百来号人也跟着跪下,都是些孔武有力,满面横肉的壮汉,一起随着那巧巧一同振动天地地喊到,“给爹爹赔不是,望爹爹原谅巧哥哥。” 数百号壮汉齐声喊的画面实在太美,四周林边簌啦啦飞出一堆受惊的鸟,场面甚是壮观。 吴缘动弹也不敢动弹一下,他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太魔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无误后,把探求的目光转向殷栗,无声地做着口型道,“老祖,我们是不是遇见疯子了。” 殷栗无暇顾及他,小姑娘还抱着他的大腿,虽然他现在一脚踏空就能离开,但是吴缘怎么办,而且此次出来,缉拿被寄生的弟子才是要事,伤人没有必要。 有必要的事等会做,有点必要的事给别人做,没有必要的事不做。————殷栗懒散的人生哲学箴言。 他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疼,低头把抱着他腿流口水的小姑娘抱了起来,软了一些语调说道:“快让他们起来吧。” 小姑娘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有点像开屏炫耀的孔雀,“要哥哥你自己说哦。” 殷栗心里叹气,看样子如果自己不说起来,这些肌肉壮汉就会一直跪着,人多到把路都堵住了,他还怎么赶路? 捏了捏鼻尖,殷栗拿出作为仙尊的威仪,“都起来吧。” 一大片的壮汉‘刷啦啦’起来后,都用可以媲美太阳光的眼神看向殷栗。 殷栗实在没法子,决定跟那小姑娘好好说说,便拉住了她还在摸他头发玩的手,说道,“我们现在要去渝清城,实在没有时间陪你玩了,后会有期。” 随后转身就要去牵马。 小姑娘却没哭,转而瞪大了眼睛说道:“哥哥要去渝清城吗?那和我们一起就是了,我们也要去呀。” 吴缘咋舌,朝那小姑娘丢去一个你真厉害的眼神,口中说道,“现在这花样还一套一套的,我们要去渝清城找人,你去做甚,当自己是城主吗?” 他对小孩这种随口扯谎,想泡自家老祖的行为表示出强烈鄙夷,没看见人家陆门主从来不撒谎吗,这才是首选。 小姑娘见两人都上了马,自己也不慌,淡定地立在两人马前,嬉笑着说道,“没错啊,我就是渝清城城主。” 第40章 渝清城 渝清城外, 一众人马在泥泞的道路上排成整齐的队伍行走,为首就是骑在身强体壮枣红色骏马上的殷栗和那小姑娘。这赫然就是领头人的坐骑,而原本属于吴缘的黑色骏马则是单被一个壮汉牵着, 在一旁慢慢走动。 不是小白脸的吴缘被迫下了马, 正跟在殷栗马身后的一堆壮汉里面徒步行走, 身旁的是被称为巧巧的壮汉。 他原本干干净净的黑色短褐已经因为这泥泞的路面, 溅了一身的泥点子,而吴缘原本严肃正直的脸在这些满脸蛮横肌肉的壮汉对比下, 活像被惨遭**的瘦弱先生。 放眼望去,一堆肌肉猛男中突兀地出现一个一脸痛苦苍白的吴缘,场面相当魔幻。 他低头嘟囔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脏了,忿忿不平地看向旁边那些肌肉猛男,原本他以为这些人也会跟他一样, 哪里想到,那些看着体重一百多公斤的壮汉, 走在这种泥泞小路却如履平地,一点污秽都没有沾到。 明明块头比墙宽,比树高,却走路无声, 如同鸦羽拂过, 令人感叹功力之深厚。 而方才他和殷栗两个人居然没有发现这些壮汉是!!什么时候包围他们的,必然跟这屏息静气的功力有关。 吴缘气不打一处来,瞪着那巧巧就说道:“把马给我,我要骑马, 明明我跟我们家先生一起来的, 马也是我的,我凭什么跟你们走路?” 先生这称呼, 是方才吴缘和殷栗商议之后决定的,只说是要去渝清城的路过散修。殷栗的事情虽然闹的沸沸扬扬,但实际认识他这张脸的人却并不多。 至于吴缘,没有几个人关注四十岁大叔的容貌,就算看了也很快就忘记,两人思考眼下摸不着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还是谨慎一些为妙。 魔丝寄生的事情已经给其余几派都说了,但整个修真界自然又不止他们五派,门派声望等事宜都在其中值得考量,从其余门派的回信来看,都是要求隐瞒不要营造不必要的恐慌,所以如今隐瞒身份就水到渠成了。 巧巧壮汉听完吴缘的牢骚后,蛋定的不得了,“噢”了一声后就直接扭过头接着走。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吴缘气急败坏,一脚踹到巧巧的大腿上,没想到没有把对方踹个狗吃屎,反而自己脚疼的要死,就跟踢到一块十足十的钢板上面一样,吴缘抱着腿又蹦又跳地抽着气,看起来可怜极了。 巧巧这才大发慈悲地转过身来,对着吴缘哼哼两句,便说道:“吼,你算老几,能骑马的只有亲娘和殷爹爹,我们大家都是走路的,你还想骑马,搞特殊?” 雄浑的嗓子说完话后,巧巧夹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吴缘现在的狼狈样子,居然都溅了一身泥水,巧巧从眼里蹦出了两个字,辣鸡。 吴缘第一次感到了无比强大的屈辱,他气不打一处来,想要揍这个壮汉一顿自然不太现实,打不过人自然得低头,于是就把求助的眼神看向了高高坐在骏马上的殷栗,眼神里面的内容几乎可以实体化:老祖救我,我想骑马。 单独坐在马背上,凭空比周围人高出一节子,一低头就是各种大老爷们漆黑发亮的头顶,殷栗彼时颇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他收到吴缘的眼神,在看见猛男巧巧正跟一座大山一样站在吴缘身边的时候,也只能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因为怀里坐着一个捣乱的人,被众肌肉猛男称为“亲娘”的小姑娘正赖着跟殷栗一起骑马,在方才她秉名身份之后,殷栗得知了一点很有意思的事情。 第一,渝清城主要是鹤幻宗管理,这乍然一听,是个正经门派,只让人以为里面都是仙风道骨的白衣道士捋着长长的胡须逗弄飞鹤荷花。联想方才这堆人的突然出现,殷栗暗忖,这鹤幻宗的主要功法恐怕跟藏踪蹑迹有关,但是现在从周围那堆肌肉猛男,还有自己怀里玩着衣袖的小姑娘来看,应该不是什么正常地方。 甚至有可能是锻炼体术的诡谲之地。 第二点:这个口口声声要让殷栗做自己相公的小姑娘,名叫亲敏儿,也是来自鹤幻宗的,还真的是渝清城现在的城主。那堆肌肉猛男是她的手下,联想到那堆肌肉猛男喊亲敏儿叫做“亲娘”,殷栗大致得出,这个宗门大概是以女人为尊,管有地位女人都称为某娘,所以方才才有那滑稽又诡异的称呼。 最后一点,则是关于亲敏儿作为一城之主,不在渝清城内好好待着,却带着手下跑出来的原因,则是因为秋日大比。 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要参加万宗同比的秋日大比,殷栗还是第一次知道。 亲敏儿在他怀里玩着自己头发咯咯直笑,末了又半支起身子,孩童的稚嫩指尖缠着殷栗的一缕头发和自己的头发互相缠绕,满面羞红地说道,“大哥哥,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道侣了,我们两现在就是结发夫妻了。” 殷栗面上带笑,迷的亲敏儿七荤八素之后,控制缰绳的一只手腾出来,淡定地抽出自己的头发,“没有,小孩子别瞎说。” 亲敏儿一见头发结又松开了也不气馁,接着把两人的头发要缠到一起,殷栗干脆就用了个小法术,让亲敏儿抓不住头发,而正跑到马边祈求自家老祖庇护的吴缘见此哼哼一声道:“城主小姑娘,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强扭的瓜不甜?” “呼!”亲敏儿瞪大了眼睛,她虽然年少,但知道的也多,“哈,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强扭的不光可以是瓜,还可以……”她嘻嘻一声勾着殷栗的衣裳往下低头跟吴缘耳语道:“是人头。” 这一句吴缘和殷栗两人都听见了,吴缘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装若无邪的小城主,只觉得一颗心霎时间拨凉拨凉的,恋爱的女人不管什么年龄都这么可怕。 不论是之前见到的浮月仙子还是眼下的渝清城城主亲敏儿,都不简单。 “她跟你说着玩闹就是了。”殷栗叹了口气,变成保姆的他也有几分无奈,怀里的小姑娘一路上都不安分,他左右估计了这亲敏儿除去爱好美色,稍微骄纵过度,玩心大恶作剧也爱之外,倒是个秉性纯良的好孩子。 吴缘对此言论不置可否,他已经认定这些女人都恐怖到了极点,自然不听劝了。 一众人等在行走两个时辰后,终于看见了渝清城的城门。 白墙青瓦,颇有湿润的江南风情,在两侧的楼塔上,隔着远远就传来了动静,“来者何人?” 巧巧粗着嗓子喊到:“我们亲娘回来了!” 此言一出,城门立时跟决堤一般打开,门内涌出不少人带着欢呼声,纷纷喊到:“亲娘回来了————亲娘回来了————” 场面相当混乱,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感人肺腑的母亲孩子久别重逢。 亲敏儿从马上相当利索地跳下来,然后双手叉腰冲着殷栗伸出手来,娇憨的脸上神采奕奕,“大哥哥,我牵你。” 殷栗自然拒绝了,旁侧人等正要喊爹爹的时候,巧巧出来打圆场,回来的路上殷栗态度相当明显,他们只是来渝清城办事,不存在真的结成道侣这么一说。 所以他立刻道:“好了好了,这位是城主府中的贵客,诸位都请散了吧。” 亲敏儿见自己牵不到殷栗眼泪汪汪地鼓着两腮就往渝清城内走去了,殷栗和吴缘也被迎入城内,喧嚣热闹的城门不到片刻就关闭了。 一辆贩人的马车停靠在渝清城城门前,一堆人被人贩子赶着从车里走出来,其中还有几个昏睡的,人贩子上了车就砸砸嘴,从一盘拿出一根鞭子来就抽到还睡着人屁股上,“醒醒,给我起来。” 那人身上穿着水红色的袄子,被打醒后连忙起身,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人贩子一见到就嫌弃地啧啧啧三声,那脸一看就是在水里泡了很久,已经肿的不成样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他部位还健健康康的,不卖白不卖喽。 慕曜遥刚醒就被打一顿,但他完全不介意,在几天前他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荒郊野岭,正迷茫的时候就看见这马车驶过,特意求了这马车大叔把自己载到谡正峰,他上车后就开始不断地睡觉,现如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想必过不了几日吧。 马车大叔人贩子哼哼一声,立马扬鞭抽在慕曜遥身上,“快给我滚下去了丑八怪!你们这些灵力低微的混蛋,能够伺候好别人就算三生有幸了?” “???”慕曜遥发自肺腑地散出三个问号,他皱着眉上前和大叔交涉,“喂,你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人了,这里是哪里,你要干什么?” 大叔斜睨了慕曜遥一眼,确定这个丑八怪不光丑还有点弱智之后便说的:“这是渝清城,我要卖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不知道叫什么好”小天使的地理!太开心辽o(≧v≦)o 第41章 炉鼎 “你说的什么??!!”一声暴喝响彻云霄, 四周哗啦啦惊出一片飞鸟。 慕曜遥气的满脸涨红,使得本就泡肿的脸居然消肿了许多,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这大叔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把他拐到这奇怪的地方就算了, 还说要卖了他, 青天白日竟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我说,我要卖了你啊, 怎么的你想怎么样?”大叔不甘示弱,撸起袖子就要跟慕曜遥来一场肉搏战。他作为人贩子走南闯北卖人无数,那些灵力强大的修士他自然不敢招惹,但这些灵力低微的散修,对付一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可是被人人称“雁过拔毛,人过失踪”的南方第一人贩。 修真界虽大, 人人都可以修炼,但门派诸多五花八门的,自然有些人修炼些邪门歪道,有时需要人作为炉鼎, 有时又想要做些药人, 再或者,想吃人肉的也不是没有,因此便有部分修士干起了人口买卖的勾当,专抓些灵力低微的散修来卖。 前剑宗大师姐慕曜遥, 很幸运成为了被倒卖的一员。 慕曜遥气得跳脚, 双手攥的死紧,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那个胡子拉碴的人贩子大叔, 对方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下,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实力碾压了。 抬眸看了一眼旁侧车内还有十个男女正惊恐地看着他们两个,慕曜遥顿悟,这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其他人,当即就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别怕,我这就把他揍扁。” 说完后,他气沉丹田,重心下沉,身后头发无风自舞,口中念念有词,“今日,我就要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嗬————剑来!!” 说时迟那时快,在慕曜遥面沉似水,将手臂伸到脑后,正准备从自己的剑匣中抽出他使用多年的青虹双剑时,却摸了一个空。 “啊嘞?!我剑呢?!”他双手都朝身后乱摸着,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只摸到了一把寂寞。 人贩子“呵呵”两声,从绷紧的姿态立马松懈下来,原本还以为这趟给渝清城送人百年难得一遇的失手遇见什么厉害人物了,没想到是个空有气势的假大空,挽回刚才险些被吓尿的自己。 他飞起一脚踢到了慕曜遥的屁股上,“就你这个小瘪三还想骗我,也不看看爷爷我是什么人,灵力低微还装什么高手,看你这副弱智的模样等下可就卖不了多少灵石了……” 人贩子大叔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话,慕曜遥被他一脚踹到屁股当即就摔到地上了,他自然听不进去旁人还在说的话,抬起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他灵力低微?有没有搞错啊,他可是凭借那个金手指顺风顺水地在这修真界过了百年好吧,还成为了剑宗首徒,怎么可能差了?! 当即慕曜遥就以为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伸手摸摸脖颈后面那个黑痣,那处凹凸出一块,赫然还在原处,但体内的灵力却就像是受到桎梏封印,而一直背着的剑匣子也不知道去哪了。 那大叔骂够了,见慕曜遥半死不活趴在地上的样子,只以为对方要饿死了,毕竟昏睡了四五天,又灵力低微,死人可卖不了好价格,于是他从车里找找,随手抛出一点干粮砸慕曜遥身上,“真麻烦,死了又得赔钱,快给大爷吃!” 慕曜遥肿着一张脸可怜又屈辱的把那干粮打开,一个夹了风干鸡腿菇的馒头就出现在他眼中。这一瞬间,他原本被浇熄的怒火‘噌’的一下冒得更高,捏紧了那包干粮便狠狠扔了人贩子一脸的鸡腿菇。 慕曜遥从地上爬起来,如同恶鬼重生,怒目圆瞪,咬牙一字一句挤出来说道,“我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鸡腿菇,今日我就要跟你这个混蛋玉石俱焚!!” 嘶吼出来后,他腰一挺,脖一伸,狠狠一记头锤打在了人贩子头上,明明都是两个一样的脑袋,人贩子被他敲的险些敲出脑震荡。 “嗷嗷————嘶!”人贩子大叔被慕曜遥的头锤打的七昏八素,连连往后退了数步,眼前直冒金星,强撑捂着头道:“唉呀你这个混蛋,脑壳也太硬了点,好心给你东西吃你居然打我!” 但他到底还有几分灵力在身,立刻脚下一踏,便快速近了慕曜遥的身,从怀里摸出个符咒来一把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慕曜遥被鸡腿菇刺激的还想反抗,却在符咒接触到之后,倏然只见眼前一道黑光闪过,脑内便迷迷糊糊起来,脚下也颠三倒四控制不住想睡。 在睡着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那大叔气势汹汹的怒吼,“你给我等着,不把你卖到最糟的地方,都对不起你打我这一记头锤!” 待人贩子大叔把慕曜遥像个麻花一样捆了又捆扔回了马车后,他拉着马敲了敲紧闭的渝清城城门,门内立刻出来两三个接应的人,都穿着白底红边的衣裳腰带上绣着短短两个字“鹤幻”。 他们便都是鹤幻宗的弟子了,这些人见到了人贩子也不惊讶,眼中反而是有些鄙夷的的情绪在里面。 “怎么现在才来?不知道还以为你都死了?” 人贩子捂着头,露出馒头大小的包呲牙咧嘴道:“嘿嘿,诸位爷,不是我来晚了,是方才有个人实在闹腾,这一耽误才又耗费了点事情,真是对不住了。” 说完他就往后走了两步,带着其他人来看马车里面的人,马车里面的男女都缩成鹌鹑状,人贩子讨好地笑笑道:“这里面是十人,五男五女,你们瞧瞧,这模样都是可以的,给鹤幻宗提供,自然一向都是最好的,男女都按两个中品灵石算,我这就让他们下来。” 几个鹤幻宗的弟子把人都打量透了之后,都点点头,表示还可以,随后纷纷大手一指,“那这个呢?是什么稀奇灵兽吗?” 人贩子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方才那个和自己叫板的红衣男人被自己绑成一团,远远看过去,还真的很像红皮的灵兽。 暗忖一番,觉得左右带着也是一个麻烦不如搭着卖掉也划算,人贩子大叔搓搓手便神神秘秘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异兽,是个人,诸位您看,您买这十人,我多搭着送您一人,多划算啊,你看这人虽然丑了点,但是洗洗还是能用的嘛,既然都是要做炉鼎的,睁眼闭眼都一样,哎呦———” “你话真多,丑成这样能睁眼闭眼都一样吗?要不是看在白送的份上我们才不要。” 人贩子捂着被打了一拳成了半个熊猫眼的眼睛,嘴上哀嚎没两声就止住了,只因为手里沉甸甸的钱袋。 看在还算划算的份上,几个弟子把人拉了下来,带着走,剩下还在昏睡的慕曜遥,索性就跟抗猪肉一般地扛着进了渝清城内。 随后城门立刻就关紧了,只激起地上的泥水不甘寂寞地乱飚。 殷栗正坐在一座充满脂粉味道又女气的殿宇内,淡淡的瓜果蜜香从一旁的香炉内溢出,四处丹楹刻桷华美非常,青色的锦缎柔纱挂在房檐四周和门边充做门帘,风吹过就似云霞微微晃动。 眼下的殿宇内摆着八张四方梨花木矮桌,其上金银玉杯陈列,珍馐美馔热气腾腾,上等的好酒也烫的正好,一切都透露着一股子奢靡至极的感觉。 就算是昔日的仙重门,好像也没有精致到这种地步,当然,如果没有在旁边一直粘着他的小姑娘就更好了。 亲敏儿穿着粉色长袖襦裙,笑嘻嘻地拽着殷栗的袖子要窝到他怀里,但殷栗任凭她撒娇卖萌都丝毫不为所动,不光是因为她的身份,还因为其他五张桌子上虎视眈眈的五个女人和她们身后数百个凶神恶煞的肌肉猛男,在殿外还有更多的人。 殷老祖几乎都在怀疑此处是不是连接了另外一个空间,不然怎么容得下这么多人。 吴缘和殷栗同坐一边,是坐在他的下座,整个人冷汗涔涔,连拿着杯子的手都在抖,见那小姑娘还一个劲地往殷栗怀里钻,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从牙缝里面挤出两个字,“先生……” 满是惊恐和哀婉。 他一说完话,对面一个打扮妖妖艳艳的女人一拍桌子就使得两根细长银筷插入了桌面,入木三分,女人透着一股冷笑,“诸位道友,不知道你们来渝清城何事,还诱惑了我的城主!” “不是什么诱惑,是你们城主非要跟着我们殷先生的!”吴缘装着胆子吼完就听唰唰唰数声,他周围就插满了银筷,险些就要伤人。 吴缘喉间艰难地咽下口水,在下一根银筷要奔着他眼睛来的时候,殷栗终于出手长袖一甩便把那筷子彻底打在地上断为两截,一个青衣的女人当即就站起身道:“你们两个!到底来我们合欢宗有什么目的?!” 刚想开口的吴缘:“……!?” 被亲敏儿拽袖子的殷栗:“……” 随后异口同声道,“这是合欢宗?难道不是鹤幻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喽 第42章 合欢 听到了两人如此惊讶的声音之后, 旁测几人都没有露出差异的表情,反倒是显得吴缘和殷栗一惊一乍了。 前面说着话的妖艳女人随即当着他们的面,伸出纤纤玉指示意后面的一名穿着黑色短打, 腰缠令牌, 面容英武的肌肉猛男给自己剥葡萄。 那肌肉男的手指粗粝, 动作却极为轻巧, 那粒汁水饱满的葡萄在他手指尖上就跟一粒绿豆似的,在极快地把葡萄皮给剥开后他便毕恭毕敬地伸手捻着递到妖艳女人唇边, 那鲜艳的唇微张探出舌尖一扫,便把葡萄吞吃入腹部。 她神色妖娆却不淫靡,就像是一条美人蛇一样勾人心弦,或者说整个渝清城内的女人,都漂亮的过分, 哪怕是看样子不过孩童模样的亲敏儿都清丽有加。 妖娆女人咽下汁水后,便伸出自己还染着丹蔻的指甲刮了刮肌肉猛男的健硕胳膊, 嘻嘻笑道:“还是阿生你剥的葡萄最好吃了。” 肌肉猛男阿生听到这样一句简单的称赞,英武的脸上就露出一个极其不符合他容貌的腼腆一笑,低头又剥了一个送到妖艳女子嘴边,自己霞飞两鬓, 神色羞赧地说道:“只要艳娘爱吃, 吃的高兴,阿生剥多少都行。” 在一旁围观的两个人呆若木鸡,各怀心思。 殷栗:“……”似乎隐约有些男女颠倒的混乱感。 吴缘:“……”我也想要喂葡萄。 眼下的场面已经开始有些颓靡的色气感,其他女人和肌肉猛男们, 就连赖在殷栗身边的亲敏儿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殷栗输人不输阵, 看似气定神闲,但目光在看见那个叫艳娘的红裙女人把手探入阿生衣襟里面扯的松松散散时, 冷淡的面部表情终于出现一丝皲裂。 殷仙尊万岁高龄实在禁不起眼前有些伤风败俗的场景,虽然感情好在一起拉拉扯扯,殷老祖作为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直男心也能理解,甚至尺度相当放宽。 但要是在大庭广众下衣服都要扒干净了,还往裤子上扯,实在是使得殷仙尊颇有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沧桑感。 他在那艳娘和阿生直接越发过火的时候,执起酒杯清咳了两声,“咳咳……”很委婉,很体贴。 艳娘和阿生依旧搂搂抱抱,艳娘干脆整个人把阿生拘到了自己怀里,明明柔柔弱弱的一个妖艳女人,双腿上却硬生生躺了一个肌肉发达的壮汉。 殷老祖再接再厉,接着又咳嗽两声。 艳娘端着自己的酒杯给阿生喂酒,酒是好酒,但这上起头来起来可不一般,一时间晶莹的酒液,从阿生的嘴角滑落,染污了艳娘鲜红的石榴裙,艳娘也不生气,随手掸了掸石榴裙上的酒液后,便促狭地眯起双眼指了指殷栗的方向,“这位贵客是不是也无趣了,你们几个去看看他嘻嘻——” 她这一开口,顿时全场的焦点就在了殷栗和吴缘身上,还真的就有男女上前就要拉扯两人的衣袖。 吴缘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脑袋里面嗅着那些瓜果香霎时间昏昏沉沉,脚下一个趔趄就要摔在地上。 殷栗一掌渡过去些许灵力轻托起吴缘的身体,看着面前甚至有男人正走过来他眉心一跳,就觉得这个渝清城哪里像名字那样清了,简直就是个土匪淫窝子。 但该死的那三盏魂灯就是在此处最亮,所以人就在在渝清城,偏偏到了这里后灯火就暗了下来,加上渝清城来往人口诸多根本细查不到,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向渝清城城主求助好好检查一番。 就因为这三盏魂灯,他才顺从着亲敏儿的意思,有意进城后找个能真正商量事情的好好抉择,一则不能带动群众恐慌引发骚乱,二则得速战速决,魔丝在寄生在某人身上时,除非寄主身死,一般也不会轻易移位,直接传播的可能很小,所以眼下魔丝并没有发展多少,反而一直在杀人才是对的。 但谁能想到好好的计划,在进入殿宇内开始饮宴后凭空多出来另外五个女人,眼下蛟河的倒是有些乱七八糟了。 在看着又有几个人要往他和吴缘的方向走过来时,殷栗这回打算动点真格了,刚准备用一旁的银箸下手,谁来就把手的穴位点了,最起码能麻疼半日。 就在这诡异地剑拔弩张气氛中,亲敏儿却气鼓鼓地涨起脸,叉腰站在殷栗身前,一双亮晶晶的小鹿眼儿似乎包含了非常深刻的情绪,“我都说了!殷先生他不是坏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他!” 她说话间手上还拿着一串葡萄,这是方才她看了艳娘和阿生后想要殷栗做的,但眼下殷栗脸色沉沉,亲敏儿自然知道他心情不好肯定会拒绝自己,她对殷栗爱屋及乌自然也恨屋及乌,索性要为这个自己一眼看中的道侣出口恶气。 说时迟,那时快,亲敏儿脚下莲步轻移,随后一个闪身溢出身上淡紫色的灵力霞光飞舞,明明身体尚小,但却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随后…… “嗖嗖嗖————”几道破空声传来。 除去吴缘和殷栗,所有人嘴里都塞了一颗葡萄,嘴里还有东西的,盘子里面多出了一粒葡萄,总之快准狠,完美的太紧。 殷栗和吴缘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亲敏儿这个姿态,有点像一只想要给老鹰庇护的小鸡仔,在一愣后,殷栗看着亲敏儿那还还耀武扬威插着小腰,一副为他狠狠出了恶气的样子,舒然就觉得亲敏儿也比较可爱了,乖乖的护短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陆渊。 亲敏儿在整个渝清城中的地位,绝对比殷栗自己瞎猜的还要更大,因为她这么一发完脾气之后,所有人立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动也不动,就连方才的艳娘都把还浪荡的坐姿,都正经收回了不少。 “嘿嘿,这个样子不就对了。”亲敏儿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自己又要窝进殷栗怀里。 察觉到对方意图的殷栗速度更快,往后一闪就抓了代替自己的吴缘。 亲敏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殷栗,然后委委屈屈地把无处发泄的怒火朝对面的几人说道:“你们一定要给我好好跟殷先生说!” 对面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在亲敏儿那双鹿儿眼睛虎视眈眈地注视下开始解释了。 听明白之后的殷栗和陆渊都刷新了一遍对渝清城的了解,首先鹤幻宗确实是合欢宗,起来个雅名字‘鹤幻’纯粹就是因为想要摆脱低级趣味,让合欢宗走的更高更远。 其次,整个渝清城其实都可以说是合欢宗的,城内所有人都是合欢宗的弟子,上至掉牙老嬷嬷,下至刚出生流口水小奶娃,城主等于宗主,亲敏儿年纪虽小,但得此大任真是任重而道远,而那五个五颜六色衣衫的女人,就是昔日合欢宗今日鹤幻宗的长老们,整个合欢宗在这一方小天地渝清城里面也算过的快乐了。 最后就是诡异的合欢宗规矩了,合欢宗从前的名声可不怎么地,当然现在也臭,加上功法主要偏阴柔,强调屏息凝神,最后能练好的自然大部分是女人,采阴补阳和炉鼎之类的东西自然也是有的,相比从前奸淫掳掠已经更规矩了,在这样的功法基础下,使得整个合欢宗女子为尊,从长老到宗主无一不是女流之辈。 听完后殷栗忍不住蹙眉问道:“既然是合欢宗那为什么要起个鹤幻宗的虚名?”这不就是欲盖弥彰吗,加上整个宗内随地看见的肌肉猛男,殷栗对改名的举措很不解。 “这可不是虚名。”青衣女子款款走来说道,方才众人都在生死边缘徘徊,现在两边都自在许多了下来,朝殷栗飞过一个揶揄地眼神:“合欢宗的名声本就不怎么样的,自然要起个花名字,渝清城外我们就是鹤幻宗,进了城之内就还和从前一样。” 随后吴缘颇以为然地点点头貌似顿悟的样子说道:“没错,人在修真界飘,哪能不挨刀。”合欢宗本就是亦邪亦正,修真界主流也是正气为尊,自然就得换个皮子过活,小心谨慎为妙再说了,鹤幻,鹤幻可不是假的幻境嘛。 而殷栗和吴缘的身份依旧是散修和随从,亲敏儿拉着殷栗不肯放手,殷栗乘热打铁,直接管亲敏儿要来一个可以在整个渝清城内畅行无阻的令牌,其他长老什么的,也对殷栗放松了下来。 眼下正觉得可以放手仔细搜查时,殷栗伫立窗边,看着渝清城内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息,这样的市井热闹在那些大门大派中是瞧不见的,整座城比起平常那些修真门派,更像是一个家,有血有肉,有温度。 远处一道亮光掠过,陆渊身姿颀长,面容丰神俊朗,脚下轻踏着溯雪从苍山直接御剑飞来花费了几日,却丝毫不见疲惫,在临近了渝清城城门时,陆渊低低喟叹一声:“就是这了,师尊,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妖羽”和“居老师”两位小可爱的营养液。 “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大雕”大佬的地雷。 抱住使劲亲! 第43章 艳娘 整座渝清城翠盈盈地下起了小雨, 远处的群山都隐藏在层层叠叠的雨幕后,城内随处可见的鲜花被雨水击打使得原本娇艳的红瓣被散落不少。 风吹草动,荡漾出一片窸窣的雨声, 风吹青柳丝丝起, 雨打残红片片飞, 使得这座南方小城婉约清丽的别具一格。 殷栗半靠在窗户边, 夜明珠散着幽幽的光亮,照出了他身前的三盏魂灯, 魂灯上象征生命力的火焰忽明忽暗,就像是在不断跳跃,三个弟子确实就在渝清城的范围之中,但却如何都缩小不了范围。 他守着魂灯查看了一晚上,而吴缘也上街查看, 却也一无所获。找不到人还是第一次出现的情况,就算散出去也识别不出是谁被寄生了, 眼下只能找或者等了,等第一个死人出现,找第一个魔丝出现。 殷栗神情恹恹把玩着手上的一个铃铛,面上有些踌躇。 这铃铛约莫两指粗, 白玉材质, 触手温润,周边阴刻着一圈细致的花纹,其内置磨的滚圆的墨玉珠,捻着尾端编好长生结的红绳摇晃两下, 就传出名副其实的玉石之音。 这是今日他从储物袋中翻找东西的时候看见的, 是数日前初见砚清修士的时候,路成大那家伙给陆渊的安魂铃, 后面随着陆渊这厮彻底恢复,这铃铛反倒不知道去哪里,没想到在他储物戒里面。 一看这铃铛,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陆渊,心中忍不住暗暗道:“陆渊被他硬赶了回去……应该会觉得生气吧……”又觉得这股心情实在奇怪,就像是坠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但眼下陆渊可是一门之主,理应回去主持大权。 这么一思索殷栗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没错。 将铃铛收好后殷栗琢磨等处理完这桩事情,应该把这安魂铃再送给陆渊去,虽然眼下没什么问题,但哪知道日后会如何。 一旁的香案边上,摆放一张带着脂粉香气的红色拜帖,这是合欢宗那五个女人中的艳娘一早就派人送的拜帖,约殷栗午时城主府内见。 殷栗蹙着眉间兀自思索道,这个艳娘看着行为恣睢,实际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谨慎交互为妙。 寻觅两日不见人影,殷栗也有些暴躁,掂量一番后把身上便于行走的短打换成一件庄严肃穆多的素白边宝蓝底直裰,衬的面如冠玉,压了压眉眼间的风流写意,挺直略细的腰身系着编好的暗红色丝绦,更有些脆弱地弧度,垂至腰身的乌发亦被黑色的发扣束起,干净爽利。 对着镜子看了看后,殷栗倏然觉得近日的脸色太白,几乎都可以和陆渊那张苍白近乎无色的脸相媲美了。 一时不查,又想起了糟心的徒弟,殷栗捏捏眉间,推开门直往城主府去,顺带去把还在街上大海捞针的吴缘给提溜来了。那个艳娘行事作风不是他能够应付得来的类型,而吴缘这家伙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这几天特别讨厌女人,带着去正好。 吴缘听说要去城主府,就有些不情愿,昨日那些女的简直就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家老祖,实在有些可怕。 今日他决心挺身而出,为老祖拦下那些美色的诱惑。 渝清城内的人都知道殷栗和陆渊两个外来客,明明应该是个邪教,偏偏还一副人人都是菩萨面。 光殷栗和吴缘走这一路,殷栗就收到了八张手帕,还有十五把短刀,手帕是女子示好之意,短刀是男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男子的比女子还多,但殷栗深深感慨,饶是下雨天也没有浇灭合欢宗弟子对欢好事的激情,这样的热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着实厉害。 而一旁的吴缘,颗粒无收,他素日里面容貌也不差,可能是因为突然凶神恶煞的脸,使得几个不怎么挑的合欢宗弟子也跑了。 单在城中走动时,殷栗和吴缘所见像那种肌肉虬结的猛男弟子,却并不是很多,这样的大都是在城主府里面为六个女人的手下,城里面的男女身形长相都很正常,与外界不同的只有男的壮的略多,但也不乏有长相阴柔的,女的则环肥燕瘦普遍容貌要好看一些。 若旁人有着yin念来渝清城玩一圈,回去恐怕要瘦的脱形。 在第十六次拒绝男子羞赧着递过来的短刀后,两人都到了城主府内,由一个肌肉猛男带着领路向昨日去过的大殿内等候。殷栗和吴缘各自都喝了两盏茶后,才将将等来行若弱柳扶风要两个猛男搀扶的艳娘。 艳娘依旧穿着鲜红的罗裙,那张艳丽的脸上带着还未褪去的红晕,柳腰纤细被人从后面搭着,双臂更无力地被人搀扶,一双潋滟着情|潮的眸子斜斜看了殷栗一眼候才娇声道:“呀,两位道友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昨日练功太晚了。” 殷栗低头不语,把这哑中带魅的声音听完,暗自吐槽,练功?很好,这很合欢宗。 艳娘入座后喝了半盏茶才缓过来,支颐侧坐眉间魅气妖娆,随后便挥退了两个肌肉猛男,还不忘一人给一个香吻,嘴里诱哄道:“今夜我们再继续练功哦。” 殷栗接着喝茶,看来这艳娘体力甚好,在猛男们恋恋不舍地退出去后,艳娘那副弱不胜衣的模样一扫而空,她单刀直入,“殷栗,殷老祖,好雅兴来我们合欢宗,莫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什么时候暴露的,殷栗有些迷茫,左右想了想一路上并没有什么破绽,于是正气凛然道,“你在胡说什么?” 而一旁的吴缘更是跟着应和:“对啊,我们只是一介散修而已,什么殷老祖不认识。” 艳娘笑的肆意,眉眼弯弯,并且自动把一旁的吴缘空气化了,直瞧着殷栗看,“嗨,你不记得我也正常,你如日中天的时候,我只不过还是个小丫头呢,现如今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细算下来已经多久了啊,快四百年了吧,我第一次见到你,还是你初建衡坤宗,收集天下秘籍的时候呢。” 原来是认识原主的人,但看样子,是单方面认识原主。 殷栗沉默了,正想着怎么对付艳娘,艳娘却以为殷栗在顾及她,颇为无趣地摆摆手,“别做出这样一副吓人的样子嘛?当初你可是经常来渝清城的,我年少无知一心崇拜你,跟着你的脚步来渝清城……” 她纤细的手指把玩了玉盏片刻,幽幽吐气叹息道:“没想到我来不久你就死了,我还为你哭过些日子,随后就在渝清城定居下来还加入了合欢宗,要是你当年没死,我还想第一次就跟你练功呢。” 好一桩小迷妹追随偶像四处游历,随后偶像暴毙徒留小迷妹的悲壮故事,就是后期发展的曲线不太对。 殷栗还没开口,吴缘就拧着眉毛问出了两人都想问的问题,“你要是这么崇拜我们老祖,你怎么不去加入衡坤宗?” 艳娘瞪了吴缘一眼后,转过脸来似嗔似怨地看着殷栗,“真是的,你都没了,我去你那个空壳子门派干什么,更别提自你死了之后衡坤宗还种菜去卖,我去做什么,当个卖菜西施吗?” 殷栗:“……”这是怎么回事,她说的话居然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不过你如今来了,我也想圆一圆多年前的梦想,和你练一次功。”艳娘一双眼含媚带欲,“你如今的样子也没有变,啊,几百年前就如此俊朗了,特别是那眉眼间的气韵,现在都让我————” 她没有说完,频频被无视又听到爆炸性发言的吴缘抿着唇开口打断了,效果同样很爆炸。 “你……好骚啊。” 四个字若画龙点睛,场面陷入谜一样的的尴尬之中,更有如同哑巴开口,瞎子看字,聋子听歌,引起的死一样沉寂。 许久之后,殷栗清清嗓子咳嗽两声,“说话随意了点,人还是好人。” 收起脸上的媚态,艳娘彻底把注意力转移到不动如山,看似神态自若实际后悔地在背后抠手的吴缘身上。 在细细看了吴缘之后,艳娘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得出来吴缘道友确实是好人,不过你们的来意我大抵明白的,听说衡坤宗在数日前有一场骚乱,随后一夜间抬出尸体无数……” 艳娘稍顿顿语句,“是真的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外界或多或少能捕风捉影一些消息这是在殷栗的意料之内的,但没有想到艳娘的消息来的这么快。 殷栗低眉,正想着怎么编的时候,艳娘就起身了。 “殷老祖,殷栗,殷前辈,我尊你这几声,是因为我崇敬你,但如果你要是拿我渝清城的弟子性命开玩笑,遮遮掩掩,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毕竟我现在第一位的身份,是合欢宗的长老,任何损害我门派的事情,我都不会允许发生。” 话音刚落,殿外急急地跑进来一人,“艳娘,城主府外来了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不来个评论吗?~( ̄▽ ̄~)~ 第44章 “碰这了。” 艳娘心中不耐, 单撑着额角便道:“来人有什么稀奇的,城主府每日来来往往多少人,别单说长老们, 城主她不也是爱四处玩闹吗?再这样急躁小心你的皮!” 那前来传话的人是个普通身材的男人, 看样子像合欢宗的外门弟子专门做这些杂事, 虽然长的还行, 但在这一屋子光彩照人之下自然没什么好打眼的地方。 艳娘也是个看长相说话的,俗称的以貌取人, 见他这样自然语气更冷,直接把人吓的打了两个哆嗦就连忙跪在地上,随后膝行到艳娘的身边,苦哈哈地道:“艳娘,我们这些办事的自然不会出错, 快去看看吧,那人不听我们请他等候的话, 还跟我们这些弟子打起来了,只怕现在就要过来。” 陆渊和吴缘对视一眼,看来艳娘说的渝清城还没有那么和谐,光天化日居然有人打上门来, 为了避免乱上加乱, 两人自然打算离开。 这人简直就是一个开光嘴,在艳娘忍着不耐起身的时候,从殿外潇潇然飞来一只带剑鞘的剑。 那剑通体雪白似乎用冰霜凝结制成,在落在湿漉漉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后, 瞬间将水凝结成一小片冰。 吴缘瞪了一眼那剑后就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视线, 看着脸色已经发木的殷栗,自己耐人寻味地咂咂嘴, 看看自家老祖又看看地面。 这剑……太眼熟了。 艳娘气的一张俏脸都有些发涨,红的要命,恶狠狠地跺了跺地面,一双魅眼就朝外仔细看着,语气也又臭又硬,“谁?光天化日这么大胆,居然敢在我们渝清城撒野,还敢直接打上城主府!” 殿外对着的正门大开着,一人挟风带雨前来,眉眼冷峻,一身气质举手投足都带着冰冷寒凉的味道,是陆渊。 陆渊没撑伞,也没有像殷栗和吴缘一样启用法术护着自己避雨。他本就苍白的面庞被细密的雨水濡湿,勾勒出颜色浓重的眉眼,长眉入鬓,墨眼半阖,乌发半绾,颜色鲜红弧度优雅的薄唇紧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他依旧穿着仙重门那些华贵的衣衫,石青色的交领大袍,周围绣着繁琐的细密暗纹,行动间隐隐发出光泽若踏在碧海清波之中。 这样贵重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他丝毫没有心疼的感觉,反而细细整理了一番怀中抱着的东西,抬起如墨的双眸目光四处寻找着。 艳娘原本怒气冲冲地喊完话后,一见对方这般模样,当下就软和许多,又觉得对方方才这是挑衅,又竖起两道柳眉怒视了一眼对方,转而偷偷问一旁的人,“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这副样子?” 旁边也是几个看门的弟子,听见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生的俊,除去殷先生这样的容貌可不多见,食色性也,大家都想修功嘛……然后我们就给他示好,还没有动手动脚哈,没想到他都踢开了,后面他好像听见什么了一瞬间脸色就很难看,然后,然后……我们就跟他打起来……” 没想到是一出众人倒贴美色不成的戏码,艳娘余光看向方才自己试图倒贴还不成功的殷栗。 殷栗成功收到艳娘的眼神,果断转身,留下一个乌漆麻黑的后脑勺给她。 艳娘讪讪收回视线:“打就打了,本来就是你们理亏,哪有别人都拒绝还硬塞的道理,然后呢?” 弟子搓搓手,脸上有些窘迫,伸手一指在门外倒在地上喊疼叫唤的三四十个人,“输了。” 因为过于丢人,导致说不出来话的艳娘幽幽吐了一口气,这人有以一敌百的力量还有如此俊俏的容貌,虽然看着有些过于苍白,但也俊的动人心魄,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转身对着那阴沉脸的陆渊,艳娘开口道:“这位……道友,我们这些弟子没什么恶意的————” 她刚开个口,倏然就见那人看着她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怔忪的表情,紧接一直紧抿的唇翘起,那双方才还带着煞气的眼顷刻间就眉眼弯弯,瞬间冰雪消融万物回春,笑意若明月入怀晃的人心尖儿跟着颤,抱着东西就三步并作两步走来。 艳娘震惊了,这么快就被她的美**惑了吗?她打量着陆渊颀长的身高,宽肩窄腰的身材咽了咽口水,心中默默道:为了门派牺牲一下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只是可惜殷栗排到下次了。 她看着那人的脸越来越近,只觉得越来越帅,帅的一塌糊涂,特别是前后强烈的对比更是令她心摇神驰。 艳娘正按捺不住心头乱撞的小鹿,半闭起眼睛撅起红唇的时候,陆渊却抱着东西擦着她的肩膀过去,站立在了殷栗身前。 他比殷栗稍高那么半截头,冲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殷栗轻笑开口,语气缱绻且温柔,“师尊,我好想你。” 殷栗头疼,自己捏了捏眉心后,无可奈何地说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让你回去好好照顾门派吗?” “我都打理好了师尊,我不想和你分开那么久,之前你不是都原谅我了吗?”陆渊的语气有些委屈,他半屈膝,使得整个人的视线和殷栗平视,转而又跟献宝似的,把怀里一直抱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我看见今天下雨了,天气阴冷寒湿,师尊你平时身上就发凉,我一时想到你没有带大氅出来,给你送来了。” 言罢把怀里的东西敞开,那是一件和陆渊身上衣服同色系的石青大氅,做工布料赫然都和陆渊身上那件同出一辙。 陆渊身上湿了大半,那大氅却一直干干净净的,他墨染的眸子清晰倒映着殷栗微怔的神色,纯净无暇。 “师尊,我能留下吗,不要赶我走。” 殷栗心头滋味难言,看着低头细心给他穿大氅的陆渊,忍不住暗忖:想不到陆渊千里迢迢过来居然是给他送大氅。 一时间也忘了细想,粗粗点了点头就当同意了。 吴缘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地直接问道,“为啥不放进储物界,这样可以护住自己也不会……” 他话说的声音不大,夹杂在雨声里面殷栗没听清,还没说完猛然一下子张不开嘴,正奇怪地转了转脑袋就看见陆渊余光扫过自己。 吴缘立刻缄默地乖乖缩到后面,穿着单薄的衣服瑟瑟发抖,明明运气护体却丝毫不管用,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不过他也丝毫见怪不怪地看见陆门主找到自家老祖,并且叫老祖师尊,这两人之前就是这么叫,当时他琢磨可能是情趣,现在倒是方便掩藏身份了。 他余光一瞥,冲着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的艳娘飞过去一记幸灾乐货的眼神,并且笑嘻嘻做了四个口型————“自作多情”。 练合欢宗的功法,还有当合欢宗的长老,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脸皮要足够厚,在这方面艳娘练得很好。 她冲着缩在两人后面当背景的吴缘,投过去一个日后收拾的眼神,转而整理好了表情,莲步轻移到了殷栗和陆渊身边,对着殷栗开口道:“殷先生,这位是……?” 殷栗只能收回了看天看地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对着艳娘说道:“呃……你方才也听见了,那就算我的徒弟吧,姓陆。” 普天之下姓陆还有这样容貌身手的,也就只有仙重门的陆门主了。 艳娘瞬间了然,不过眼下是在外面,还有弟子看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人都要隐藏身份,不过……陆渊那样空手打了她的弟子,怎么也得讨个说法,仙重门的陆门主她惹不起,姓陆的散修她怎么惹不起了?更何况还有殷栗在。 她当即露出一个难为情的表情道:“陆道友,你看,你把我弟子都打伤了,可否问一下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渊说话面不红心不跳,“我来给师尊送衣服。”顺便待在师尊身边,护着他,看着他。 “那些弟子。”陆渊伸手一指还在外面被抬走的,眼神淡淡道:“动手动脚还想碰师尊的衣服。” 殷栗有些意外,没有想到有一天陆渊还能被人占了便宜,蹙起眉心问道:“怎么碰的,碰你哪里了,伤到了没有?” “师尊要仔细问问吗?”陆渊突然松开了眉头,脸上有几分严肃地转头看着殷栗。 “这是当然,你是我徒弟,我自然要护着你,你直说就是了。”殷栗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他原本以为陆渊不会吃亏,现在却没有几分把握了,不会真的被人占了便宜吧。 他连忙站好了,神态严肃地看着陆渊,如果陆渊被占了便宜,自己肯定是要为他讨回公道的。 陆渊心瞬间柔软成一片,注视着殷栗眼神中的温柔和笑意几乎可以溺毙,他嘴角的笑如何掩饰都按捺不住。 师尊向来都是这样,护短又心软,怎么令他不爱? 他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然后当着艳娘和吴缘的面,拉起殷栗的手按在自己身上,语气那叫一个委屈。 “碰这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渊:你们知道碰哪儿了吗? ps:今天看到晋江的标语“看了晋江的文,就是晋江的人”,所以我觉得……看了我的文,你们也是我的人了~ _(:з」∠)_ 第45章 殃及池鱼 殷栗掌心下触碰的衣服是湿且滑的, 柔顺的布料并不厚,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底下温热的肌肤。耳畔雨声淅沥,时不时有拍打在屋檐的清脆声, 还有雨落树叶的响动逐渐扩大。 陆渊这时站的直, 眉眼半阖垂下黑且硬的睫羽, 两片殷红唇瓣被雨水润泽得泛着微光, 嘴角翘起,生动了面上苍白的肌肤, 仿佛书画中出来的画中人,寥寥几笔勾勒眼角眉梢,足以令人怦然心动。 “还有这,这,这……”他眉眼浅笑, 看不出一丝轻佻的模样,又分别拉着殷栗的双手, 搭到自己的腰上,又放在肩上,宽肩窄腰通通拍了个遍。 艳娘看呆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给后面尽量隐藏自己存在感几乎到透明的吴缘递过去一个眼神, ‘情趣?’ 终于被人发现存在的吴缘幽怨回视,‘大概。’ 被陆渊拉着摸全身的殷栗神色逐渐严峻,任由陆渊拉着自己,然后收回了手, 拧紧了眉头欲言又止地拍拍陆渊的肩膀, 顾不得陆渊逐渐愕然的表情,自顾自地深沉说道, “你……受苦了。” 说完后又不忘补上一句表示自己的理解,“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几日你好好跟紧我,毕竟这里的风气比较开放。” 面对如此貌美又身娇体软的徒弟,殷栗忧心忡忡,决定要多多照顾他。 随后他快步走到艳娘的跟前,摇摇头,低眉叹气,“我那徒弟也是被逼无奈,艳娘,你们合欢宗是得好好管教一下了,不要让那些弟子再随便对旁人出手了。” 一个对弟子不幸遭遇深感痛苦的好师尊形象活灵活现,令人信服。 艳娘也是混迹男欢女爱多年的老油条,方才见陆渊给殷栗穿着大氅时,眼中便闪过一丝疑惑,现在乍一听这句话,先是愣了愣,随后下意识就抬眼看向陆渊的方向。 陆渊正站在原地背对着她,修长的背影自殷栗说完那桶话后,似乎就在褪色,染上一层晦暗,更使得在这阴雨天中却透露着无边的孤寂。 吴缘习以为常地从后面勇敢地站出来,路过陆渊时想要拍拍陆门主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在触及那一刻立马收回了手。 因为他看见陆渊脚下的水凝结成霜,被抛弃在外淋雨的溯雪听见主人的召唤发出嗡嗡的响动,‘嗖’的一下就飞回陆渊手边。 陆渊单手收回后,掷给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全然不复方才的温润,在身后殷栗视线移动过来时,他便恰到好处的转身,面色柔和,双眼含笑,一系列动作若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仿佛都做过千百次了。 吴缘默默离远了一些,他今日算见到了传中的变脸术,另外……暗搓搓拿眼睛往那三人身上看去,陆门主走到自家老祖身边,恰好遮挡住那艳娘的视线,面对艳娘的表情,那叫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他抖了抖,腹诽道,这大概就是殃及池鱼。 在一旁跪着的合欢宗小弟子气的要啼血三升,怒瞪着睁眼说瞎话的陆渊,忙说道:“我们只是给你示好送礼物,什么时候摸你了,还没有摸到你突然就跟炸了似的,一瞬间我们连你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就全倒在地上了,怎么能怪我们?!” 这弟子他说话说的急,害怕真和陆渊这个杀神对上了,当即被口水呛到,又连连咳嗽数声,更显得弱不禁风,马上就要嗝屁。 艳娘摸摸自己的鼻子,看着三人为难地说道:“那殷道友你也是知道的,虽然咱们有些交情,但现在……” 看着外面乌泱泱倒的一大片,殷栗也缄默片刻,正琢磨要怎么做的时候,陆渊大手一挥扔给艳娘一袋灵石,眼都不眨一下便道:“按每人一块上品灵石的养伤费。” 财大气粗,轻松解决。 殷栗无端觉得牙酸,现在衡坤宗被陆渊带钱资助了不少,加上秋日大比的花费,他本以为现在的陆渊应该没有以前有钱了,虽然不至于捉襟见肘,但也得悠着点花,没想到一眨眼就挥霍掉一袋上品灵石。 他连忙扯了扯陆渊的袖子,“你哪来的钱?” 见殷栗那双带着一尾红的双眼完全倒映着自己,明晃晃地暗含一丝忧虑,陆渊心情愉快,摇摇头道:“自己攒的一点,以后都要依靠师尊了。”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殷栗无端在肩头感到一股责任,他幽幽叹了口气,拍拍自家挥金如土傻徒弟的肩膀,半天憋出一句话,“好吧,但你以后……悠着点。” 听完陆渊这通撒谎不打草稿言论的吴缘搁后面眯起眼睛,他方才明明看见陆门主是随手从储物戒一捞的,根本没有细找,想必那储物戒指里面,只怕有一堆的钱,富到流油都不足以形容陆门主,应该是一直泡在油里才对。 在衡坤宗渡过多年苦日子的吴缘心头诞生一股强烈的酸意,真是可恶啊,有钱人真讨厌! 有钱好办事,艳娘立刻眉开眼笑,一袋上品灵石数量都快上百,她要是嘴大一些,恨不得把笑咧到耳后根,笑嘻嘻地让那些还叫唤的弟子赶紧起来,该干嘛干嘛去。 艳娘甚至还善意地提醒道:“这几日那些弟子急于找人配对的原因是因为渝清城五年一度的秋月赏要来了,这过节自然是成双成对的热闹非凡,平日里弟子互相之间都看腻了,现在有你们两个扎眼的存在,自然都冲着你们来了。” 说罢自己也俏皮地冲着殷栗眨眨眼,“还有五日就是了,殷先生,我的第一人选时刻都是你哦。” 五日后的秋月赏?三人互相看了几眼,眼中都有迷茫听都没有听过,殷栗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思索。 秋月赏……成双成对……人多……热闹……! 殷栗琉璃色的眸中闪过一道流光,立刻向前一步喊住了正要离开的艳娘,“艳娘,留步。” 艳娘疑惑回头,却见到对方认真的神态,自己也收敛了眼神,“怎么了?殷先生还有什么要事吗?”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为何会来这里吗?”殷栗眉间蹙起沟壑未平,唇边露出一个苦笑,“我现在就告诉你。” …… 四人单独在城主府主殿内从午时待到入夜,屋内的交谈声一概密音,但摔东西的声音在中途就出现不少,还隐约有刀剑出鞘的声音。 起初还有几个弟子疑惑地来的叩门,但都被艳娘给轰出去了。 殿内外此时空无一人,雨势也跟着越来越大,哗啦哗啦下个不停,伴随着隐约雷鸣,似乎有飞来横祸降临。 当入夜三更之后,雨势收小,若低声交谈的密语,而城主府主殿的门也从内推开了,吴缘先行出来,随后是殷栗和陆渊,室内的烛火摇曳,幽幽照出一室狼藉。 吴缘脸上有伤,衣服被拉扯过,正忿忿不平地抱胸站在檐下,恨不得和雨水一起飞走,而屋内的艳娘发钗凌乱,发髻松散,衣袖被剑气震破不少。 当大门打开之后她立即恢复了妩媚多姿的模样,若不是脸上还有半抹残泪,和地上的碎瓷、翻桌,丝毫令人感觉不到方才内里发生的地动山摇。 而陆渊和殷栗身上却还是一尘不染,连衣服褶皱都没有。 艳娘把发簪插好,从一片杂乱中起身,深深看了眼在门口的三人,嘴上是笑着的,眼却是冷的,“这次秋月赏,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抓到你们想要的人,尽可能……” 她惶然地闭了闭眼睛又急急睁开,“不要让他们伤到渝清城内的弟子。” 殷栗挥退了站在他身前的陆渊,兀自上前两步郑重道:“这件事情我们责无旁贷,一定会负责到底,为了计划……还望你好好保密。” 艳娘揉着发疼的额角,深深吸了一口气,只顾着点了头便不再言语,看着三人的背影逐渐被细密的雨帘遮住,她忍不住说道,“殷栗!你……也小心啊。” 到底是她曾憧憬过的人,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声音淹没在雨声中,艳娘不知道殷栗听见没有,转身合上了殿门。 陆渊站在殷栗的斜后方往外走,他五感灵敏,察觉到了艳娘说的话,屈起指尖想要提醒一无所知的殷栗,却又收回了手,虚虚搭在殷栗肩膀上,两道身影交叠就像是在拥抱。 陆渊低眉暗忖,方才他在门口等待时听见的,要和师尊一起修炼就是那女人说的吧,既然如此,不论是出于他的私心还是眼前的局势,师尊还是离这女人远一点更好。 回了暂时留宿的地点,殷栗见吴缘脸色臭臭的,无奈开导道:“打了就打了,别生气了。” 吴缘涨红了脸,半是觉得尴尬,半是气地说道:“按我从前,是从来不打女人的,要不是那艳娘一直撒泼,还冲我们砸东西,我不会出手。” 殷栗望着窗外摇头,眼底神色深沉:“我们以一城人为诱饵钓出三个人,她气也是无可厚非。” 第46章 秋月赏 这话一出, 吴缘原本满腹的火气和委屈也只能消失,这件事情细拆开来看,还是他们理亏, 但也是最好的万全之策, 寄生魔丝到底如何诞生的, 现在一直丝毫没有头绪。 心如乱麻, 越剪越乱,他干脆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地剪着烛花, 眼下没有外人,殷栗也能好好问问陆渊仙重门的情况了,“仙重门如何?” 陆渊神色淡淡,眼停驻在殷栗的眉眼上又很快地移开,“有六十余人被寄生, 现在已经悉数下棺。”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吴缘和殷栗俱是一怔, 吴缘吃惊于陆渊的果决,殷栗则是意外陆渊的效率如此之高,他在衡坤宗内看着那些弟子下葬师兄弟们哭哭啼啼成一片,只以为这六十多个弟子都是孑然一身的。 哪里想得到是被陆渊一剑封喉, 原地下葬的, 陆渊离了殷栗心焦,像是有什么声音催促着他快点再快一点回到殷栗的身边,不然很快一切就会支离破碎。 这样的感触让他寝食难安,却也无从发现到底是哪里来的念想, 就像是他自己在催促自己一般, 诡谲。 三人各自回房休息了,因为陆渊的从天而降, 倒是让他只能和殷栗或者吴缘挤一间了,吴缘很有眼色地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间闭门休息,关爱徒弟身心健康的好师尊殷栗就让陆渊跟自己睡一间。 夜半三更,正是众人皆熟睡的时候,房内的照明早就熄灭了,殷栗睡的正深,时不时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他在梦里却倏然有觉得冷的难受,身缩了又缩,抵御着寒气。 一个温暖的怀抱却恰到好处地贴合了上来,暖着他的四肢百骸都汇聚成温暖的呼吸,殷栗挣扎一瞬,没有成功反而把这个温暖的源头抱更紧了。 陆渊下巴轻抵在殷栗漆黑的发顶,他正往殷栗体内孜孜不倦输送着灵力,单手似安抚地拍拍殷栗脊背,却觉得几日不见越发瘦削。 心疼地吻了吻殷栗的发顶,陆渊眼底浓郁的情感不被掩饰地溢出,却也只能在夜晚中肆意流淌,他合住了倦怠的双眼,抱着殷栗低声喟叹。 “什么时候才……” 渝清城的地势低洼小山层出不穷,一个字便是“绕”,就算是渝清城弟子都不一定能找得到路,还得靠令牌指示着城主府的方向出来。 青山多,自然绿水也多,草木苍翠,湖水溪流夹杂其中星罗棋布,湖路径多变每年都不太一样,但总有那么几个大点的湖泊出现的位置基本固定,湖泊的命名因为跟合欢宗缠上关系总跟风月之事脱离不了干系。 依次听了什么白首泉,化蝶谭,结发瀑之后,终于到了最大的一处————思情湖。 眼前足足有四五亩大小的湖中波光粼粼倒映着暖阳,艳娘带着幕篱掩盖住了脸,正轻执着折扇殷栗几人熟悉思情湖附近的地形。 “秋月赏在渝清城有一个传统,大都会绕着这山外几个略大的湖泊放水灯,方才已经带你们走动过了,这思情湖是最大到时候人也是最多的地点,你们之前问过我,哪个地方比较容易袭击人,又不易被发现,我想就是这里了。” 吴缘嘴角抽动,关于渝清城地势难走的言论他是知道的,但既然难走为什么还要有这么个传统,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事找事嘛。 “你们不怕把人走丢吗?而且秋月赏是在晚上吧,夜间浓雾一起来,不就更完蛋。” “瞧你说的。”艳娘掀开幕篱丢给吴缘一个白眼,“这项传统由来已久,本身秋月赏也是为了门内弟子联络感情,我们又是合欢宗,自然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雾天月夜最好,亲亲热热地放水灯,恩恩爱爱地赏月亮多好,要不是这档子破事,这个秋月赏也不会过的如此提心吊胆。” 吴缘不说话了,因为实在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并且相当不要脸。 见吴缘吃瘪,艳娘高兴多了,边带着众人绕着这思情湖走了一圈边道:“再说了,这条路是每年都会走的,和城门也就是一条直线的距离,能够走丢才见了鬼。” 湖水看似平无波,实际有一条暗渠引流转入山下,当这湖泊内放满了水灯,缓缓向山下流动,而此时一轮圆月升空,有情人执手相看,确实够浪漫。 陆渊从一旁的大石头上不光看见了‘思情湖’三个大字刻上去,还看见了旁边镌刻的一行小字。 艳娘见他感兴趣可丝毫不敢怠慢,走过去便说道:“这是思情湖的传说,当初刻湖名的时候就一同刻这里了。” ‘有修士二人结识恩爱,不日共同突破境界时,一人被心魔所缚百般困苦大开杀戒,最终死在恋人之手,徒留下的那人承受不了如此开头美好结局孤苦的感情,抱着尸体一同跳入此湖,因此湖名为思情。 若在月圆之夜有两人同跳入此湖,心中有恋慕之人便可以在湖面浮现恋慕之人的容貌,乃是二位投湖修士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法术。’ 写的都不错,最后一句话却陡然一转画风,让人置疑这传说的真实性,“月圆之夜欢迎一试,心诚则灵。” 陆渊专注地念完这句话,正要回头找殷栗一起来看,就收到了这人莫不在意的眼神,“不错,挺好。” 极其敷衍。 因为殷栗是从来不信这些的,他若是信了多对不起自己这一身法术。他给收回视线后,便扭头问道艳娘,“什么时候编的?还挺有理有据。” 艳娘也是没有底气,尴尬一笑后便涨红了脸道:“这个嘛,我也是听前人说的,反正就在这附近一带,渝清城的山水同出一流,如果说传说是真的,在这个湖跳下去试试和在真的思情湖跳下去试试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有个传说总能调动弟子的积极性,若是日后我们渝清城出名了,这里必然也是个旅游胜地。” 她说完这话之后,殷栗和吴缘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目光震惊中带着一丝钦佩,这简直就是商业鬼才,要是当初衡坤宗有她都不至于去种白菜。 四人中三个人把这思情湖当做了生财宝地,吴缘甚至开始琢磨当初林南盛在衡坤宗山下白菜地住过一段时间,现在衡坤宗也有钱了,干脆花点功夫把那块地整一整,编一个宗主在此处汲取天地灵气精华顿悟颇多的故事散出去。 衡坤宗可是比合欢宗有名气多了,这样一来拉动现在大家都不吃的衡坤宗出品白菜内销,二来,可以按在那白菜地参观汲取灵气收费,费用就按一块中品灵石起步好了! 毕竟他也没有骗人,林南盛学的功法就是无时不刻都在汲取灵力,这样一来,他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了。 想的高兴,吴缘就拉着殷栗的袖子嘀嘀咕咕把这一大通计划说了个遍,殷栗对吴缘这种生财行为十分鼓励,更深入地密谋了更多衡坤宗发展大计。 一时间只有陆渊一个人伫立在大石头旁边,他弯腰掬起一捧水浅酌了两口,泉水甘洌,沁人心脾。他自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如果真的有思情湖,他可能会拉着师尊跳下去,让师尊见见他的真心。 思绪正翻涌的激烈,陆渊余光瞥见殷栗在前方冲他招手,让他快跟上。 被殷栗关注着的陆渊嘴角笑意如何强压也压不住,心中暗道:还是算了吧,在师尊喜欢上他之前,给师尊表露真心只是徒增烦恼,更何况,还是现在的情况…… 他转身朝着殷栗的方向走去,殷栗见他跟上来了,也开始和吴缘边说着话边向前走去。 殷栗走一步,陆渊走两步,早晚会追上。 不到酉时,皓月当空,圆满黄澄澄若一枚枚打磨完美的宝石,正为整座渝清城撒下清冷的月辉,照亮了一城的景,还有一城的人。 渝清城内先按老规矩,大开了全城共庆的宴席,弟子男女饮酒作乐,载歌载舞,席间还有恋人情难自制拥吻到一起,周围人却丝毫见怪不怪,连起哄的都没有。 要是剑宗修士看见恐怕要气死在当场,按他们的话来说真是相当淫|乱污秽不堪,有辱斯文,更伤了修真者的脸面。 殷栗三人坐落在上席位,他一人喝了半盏梅杏酒,以他的修为想要醉恐怕太难了。陆渊和吴缘分别坐在他的下手位,对面就是艳娘和其余四个合欢宗长老,亲敏儿穿着城主服饰坐在主位没一会就撒娇要脱掉,蹦蹦跳跳地就来找殷栗。 陆渊还不知道自家师尊身边出现这样一个小馋人精,一会要师尊抱她一会要师尊喂饭,一会又要师尊给她擦嘴,最可恨的还是个女孩。 他心里自己跟自己生闷气郁结于胸,全然忘记自己初拜入殷栗门下的时候,殷栗也是这样照顾自己。 皓月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一人狠狠敲了一下大鼓,殷栗和陆渊交流一个眼神了然,该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叫兽”,“破晓妖少年”两位小可爱扔的地雷,爱你们!(づ ●─● )づ 第47章 守株待兔 夜凉如水, 明月越发清冷,殷栗从善如流地起身。 因为去湖边放水灯的这段路只能走路,不能用法术, 所以他干脆跟随着众合欢宗准备放水灯的弟子一起往渝清城外走。 魔丝之事目前只有艳娘知道, 她做为合欢宗的五大长老之首, 在知道事情后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把消息遮掩下来, 免得打草惊蛇,不但没有抓住那三人, 还惊慌了合欢宗的弟子。 眼下当真是戳中了节骨眼,偏偏在五年一度的秋月赏中出现。 今日为了这件事,艳娘还寻了个由头,让亲敏儿跟着其他四位长老在合欢宗内待着,绝对不能出来。 殷栗对于艳娘的决策没有丝毫意见, 因为死缠着自己的渝清城城主亲敏儿现如今撑死也只能算一个吉祥物,整个合欢宗上上下下基本由艳娘打理, 由她封锁消息是再好不过。 包括几日前她独自带着他们等人去城外熟悉地形,随口说是招待远客,合欢宗内其他人也丝毫没有意见。 而得益于此,几人身份现在自然也好好掩埋着, 在旁人眼中依旧是普通散修。 殷栗跟着队伍走动没多久, 就又见到有人给他递小刀,他随意一看,果然还是个男的。 “寻仇?”陆渊不知道渝清城的习俗,皱眉挡在了殷栗的身前, 众目睽睽下还寻仇, 未免胆子太大。 那示好的男修长的白白净净,瞧着是个玉面郎君, 他见自己的短刀被人挡住了,气的瞪眼,“你干什么?没看见我先来的吗!” 在瞥见陆渊冷面红唇的俊朗五官后,这男修倒吸一口冷气,相当没有节操地把短刀的方向一转,目光如炬地盯着陆渊。 “那我给你。” 艳娘正坐在四个穿着黑裤红腰带**健硕上半身肌肉猛男抬的人力轿上,见此发出一串娇笑。 “嘻嘻嘻,那陆道友快收下啊。” 轿子四面是丁香紫的软烟纱,风一吹露出里面穿着石榴红罗裙露出半边香肩的艳娘,抬轿的肌肉猛男们亦挥汗如雨,组合在一起的效果十分骚包,万分炸裂。 吴缘瞪了一眼便涨红了脸,飞快地别过头去,只觉得自己要折寿十年。 殷栗和陆渊两个均淡定地看了这有伤风化的场景,陆渊则疑惑看了看那短刀,难不成真的是下战书? 他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殷栗面上沉静,右手接住衣袖掩盖在陆渊结实的腰侧狠狠一掐,对方腰侧肌肉有点硬,掐的他手疼。 “……师尊。”陆渊一顿,收回了手,目光波澜不惊中夹杂了一丝惊异地看向殷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殷栗悄悄收回了手,跟无事发生一般淡定地开口。 如果当着众人的面给陆渊讲解渝清城的风俗,陆渊拒绝对方示好,就跟是自己要求陆渊似的。 而且,万一陆渊真的动了心怎么办,仙重门还怎么办?门派发展还怎么办? 关注修真界门派健康发展道路的殷老祖觉得不行。 不如干脆让陆渊往别处想去,别关注这些情情爱爱。殷栗双手背身后,很有训导的架势,严肃地摇摇头,“这样不好。” 陆渊听话的点头,在转头看向那男修时,气势陡然一变,如墨的眼寒气四溢苍白的脸和鲜红的唇一瞬间充斥了血腥的味道如同地狱恶鬼临世。 他身量本就颀长,在面对殷栗时才会刻意矮上一些,这时站直了,便足足比那男修高一个头,他眼神扫过那小刀,倏然明了。 双目含煞气,陆渊对着那男修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红唇白齿微张。 “滚。” “呜哇——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见陆渊把那男修赶走了,殷栗颇为欣慰地笑笑,不错,这才是他殷栗的弟子。 正思忖的时候,他腰身上一紧,一道力度一拉便把殷栗拉到了软轿上。 殷栗和艳娘大眼瞪小眼,皱起了眉,“艳娘你这是做什么?” 艳娘嘻嘻笑,却是刻意冲着轿子外面喊,“怎么了?你徒弟吓跑我徒弟,我这个当师父的不能绑了你这个师父吗?” 这显然是给陆渊说的。 严格来说,合欢宗内所有弟子都是她徒弟,上至九十老妪下至一月奶娃娃,只要是合欢宗出品,自然能算她徒弟,能坐轿子自然比走路强。 这轿子也宽大,足足能做四五个人,殷栗毫无心理负担地在轿子上寻了个位坐好了。 艳娘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把方才缠在殷栗腰上的红披帛给收了回来,见下面没动静,自己便支颐侧坐在轿子边打量着殷栗边感慨。 “你这腰在男人里面算细了,我方才那么一捞,要不是有肌肉的触感,差点就以为是个女子了。”她说话一贯轻佻,染红的指甲一碾就想伸手来摸殷栗的脸。 殷栗正要吐槽为什么用披帛还能察觉到触感的时候,陆渊的剑就快人一步上来了。 溯雪一把插|入艳娘的耳边,发出轻微地剑鸣,激的她整个人都打了个寒战。 陆渊面色冷凝,虽然知道多半是艳娘开玩笑,但见殷栗突然消失还是令他心窒。 所以他立即取出剑对着软轿一扔,随后便一步跃上软轿,在目光扫过好完好无损的殷栗后,他方才气消,但刚刚艳娘说的话却一直往他耳朵里面钻。 轿子上两个都直勾勾地看着他,艳娘是吓的,殷栗是惑的,汇聚起来只有一个意思,你怎么上来了? “刚刚手滑把剑丢了,我上来拿一下。”陆渊两步走到艳娘身边,一把拔出了溯雪,光是剑气就把艳娘的一撮头发给削断了。 睁眼说瞎话,扯谎不打草稿偏偏在他正经的样子下居然没有人能反驳,甚至觉得肯定是真的。 艳娘神色抽动,求助的目光看向殷栗,她只是想给陆渊一个教训,可没想真的没了头,谁能想到殷栗不在他身边他反应会这么大。 殷栗叹了口气,朝陆渊招手,在对方走到跟前的时候揉了揉陆渊的发顶,毛茸茸地像在给一只猫顺毛。 “我在这休息片刻而已,你先下去,等下到湖边我就来了。” 陆渊如果是只猫,那此刻就从炸毛被顺的乖了,一身戾气尽收,点了点头便往轿下跳,不忘回头时给艳娘一个阴恻恻的眼神。 艳娘嘴都白了,哆嗦半天才疑神疑鬼地看着殷栗说道:“殷道友,你最好防着点你这徒弟。” 她原先以为这两人之间有关系,但两人身份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直觉告诉她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殷栗和陆渊确实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相处的时候气氛也很诡谲。 到底孰真孰假艳娘分不清楚,唯有一个陆渊很危险的认知是完全烙印下来了。 他就像是火上的水,而殷栗是火苗,火苗虽然控制着水的温度,但水沸腾则会溢出浇灭火苗。 艳娘为自己揣测的印象打了个寒战,半天才放松下来,那突如其来的一剑实在是远超她的实力范围,完全察觉不到。 殷栗无话可说,陆渊越来越和他以为的印象迥然不同,但还是他的徒弟,从来没有过养娃经验的殷老祖细想了一下只能得出一个迷迷糊糊的结论。 “这……大概就是长大了吧。” 在快到湖边的时候,殷栗也懒散够了,从软轿上一跃而下,果不其然就看见正盯着软轿瞧的陆渊,他还抱着剑,吴缘跟在后面。 因为陆渊的凶煞,反而使得吴缘受到不少还没有配对的合欢宗弟子青睐,但他也烦极了,干脆战战兢兢地挤在陆渊身后,也不要自己一个人走。 见陆渊看见自己没有上前,反而是别过脸继续走自己的路,殷栗心里‘哦豁’一声,挑眉思忖,这,就是叛逆吧。 孩子叛逆怎么办?殷老祖决定主动交流。 “陆渊。”殷栗走到他身后,拍了拍陆渊的肩膀,“你怎么了?” “没什么。”被殷栗主动搭话的陆渊积攒了一路的怨气一泄,顷刻间就是寒雪化春风,剑也收了起来,指着前面说到,“师尊,前面就到了。” 在偌大的渝清城城外,湖泊边已经有成双成对的合欢宗弟子拿着水灯许愿,两侧的鲜花怒放,沾染了月华更显芬芳。 天际的明月越发圆满,撒下月辉在每一对壁人身上,更倒映在湖泊之中,天上悬挂的只有一个月亮,地上的湖泊中却有无数个。 在湖泊旁也有提前放好的水灯架子,都是才扎好不久的,青竹为骨,明纸糊身,用法术点燃便可以亮一晚上,由情侣一同放入水中,便可以祈祷思情湖让恋情长久。 陆渊指尖微动,看着那水灯却又收回了手,殷栗只以为是陆渊想玩,心道果然叛逆了,做事的时候还想玩乐。 “陆渊,今日事还没有完成。”殷栗给陆渊敲敲警钟,陆渊极其轻微地应了一身后,三人开始严阵以待。 思情湖最大,殷栗决定先往那边走,隐匿了身形就开始守株待兔,魔丝这么多天没有捕食,今日就是极限了,一定会出来的。 半盏茶后,一道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一道黑影从暗自猛然出现。 第48章 思情湖 风吹树鸣, 人过草动。 殷栗掌心凝聚出灵力,不动声色地跟吴缘和陆渊使眼色。 “来了。” 思情湖畔正有二十人,魔丝随着黑影的出现, 骤然从四面八方射出, 数量之庞大, 魔丝之密集, 足以网络成一张遮天蔽日的黑网。 虽然被吴缘和殷栗描述过不少,但艳娘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 见魔丝自发织成网, 可怕的是还产生腐蚀性液体,滴落之处花枯草亡,要是落在人身上更了不得。 顷刻间艳娘浑身感到毛骨悚然,真正意识到魔丝的危险性,使得她双膝酸软浑身乏力, 若不是有身后的肌肉猛男倚靠,差点摔倒在地。 吴缘从背上抽出剑和魔丝对上, 转头就看见大惊失色的艳娘,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赶紧喊到,“愣着干嘛!快扔红绫————!!” “啊!对!马上来————”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眨眼之间。 艳娘红色的披帛应声瞬间从身上甩出后, 迅速放大拉长成为一个半球体, 寸寸红绫悉数笼罩住除去殷栗三人外的所有人。 有合欢宗弟子正拿着个水灯要放,他们修为不高五感不强丝毫没有察觉到方才几息间遮天蔽日的魔丝,骤然被红绫给笼罩住,只迷茫又惊讶地眨了眨眼。 “怎么回事?” “我们什么时候被红绫罩起来了?” “这红绫好像是……艳娘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齐刷刷看向艳娘, 透露着满满的求知欲和好奇心, 各个人眼中都明晃晃地写了六个大字。 出什么事情了? 艳娘一噎,背后冷汗涔涔, 关于魔丝的事情要尽可能地瞒住合欢宗众人,有那三个人在外面想必可以成功剿灭,而红绫的功能只有防御,眼下也只能老老实实等了。 在看着周围的红绫把外面声音隔绝的极好,甚至传不进来一丝一毫的刀枪剑戟声音后,她便松了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随后神态自若地席地而坐,顺便招手示意众人也坐下道:“今夜月圆真好,我辈自当汲取天地精华,在这打坐片刻你们好好修炼一下。” 长老发话不敢不从,几个正如胶似漆的小道侣之间也只能分开恋恋不舍地手,听着艳娘的话开始盘腿修炼。 红绫内一派和谐,红绫外一片狼藉。 三个被魔丝寄生的人同时从三个方向杀了出来,殷栗一掌拍开即将接触自己血管的魔丝,一个掐决间骤然从指尖释放出火焰向前吞噬,彻底摧毁了整个魔丝网。 随着炽热的火焰瞬间照亮四周,霎时间让殷栗脸色一凛,神态有几分僵硬,陆渊抽出溯雪,修长的剑眉紧蹙略有嫌恶之情,而吴缘更是哆嗦了一下唇,半天没敢出声。 魔丝完全寄生了那三人,或者说完全吃干净了那三人。 面前三个人影在火光下出现,从南,北,西三个方向正歪歪扭扭地走过来,和在衡坤宗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浑身的皮肤都是黑紫色,就像是久久不散的淤血,头发已经剥落,魔丝的位置变多,不光是从口中探出,还有自后颈绕到头顶的。 每人眼珠已经僵白,各个身子都是形销骨立,从口中发出嘶嘶的阴谲声响往前走动,空气中隐约有着酸腐的味道伴随着魔丝上滴下的粘液越散越多。 殷栗杀了前五个,没有一个人寄生程度到了如此严重,若要说寄生前期还有个人意识,看现在的三人只怕早就是尸体了,只是几个人腹部都干扁,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像是饿了许久。 在衡坤宗的研究和殷栗一路自己的发现,被魔丝寄生后不吸食新鲜人血人肉是活不过三日的,一旦吸血魔丝就会发红,但这三人的魔丝却黝黑的出奇。 没有食物,这三人是怎么在这里活过数日的? 吴缘却眼一紧,口中苦涩看着其中一个断了双臂的被寄生者喊出了名字,“段……晓茗……”这是吴缘带队在九龙秘境时队伍中的一名弟子,论理,自己是他师尊。 那无臂人影听见名字晃了晃,枯槁的头颅扭转过来,原本僵白的双眼竟然似含着一汪泪水。 吴缘正因为段晓茗似乎有反应心中百感交集时,段晓茗却猛然一头磕在了地上,似在给吴缘磕头,吴缘立刻就傻了,又哭又笑地快步走向前。 “老祖!老祖你看段晓茗见我念他名字有反应,他还给我磕头————” 他激动地话没有说完就被殷栗无情怒斥打断,“磕你个大头鬼!看地上!” 随着殷栗声音落下,段晓茗头接触的地面开始发出簌簌簌的声音,吴缘走在前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面上还带着笑,却没想到脚下一紧瞬息就被倒吊着脚飞速往段晓茗的方向拉过去。 段晓茗也抬起头颅,瞬间从土里带出由头部散出的数根魔丝,就像是一根在水中的海草。 眼看着吴缘飞速被吊着往自己方向飞,他裂开嘴从喉咙发出“咕咕咕——”的怪笑声,并且张大了嘴,似乎在期待着一口咬下吴缘的血肉,场面渗人又诡谲。 “啊啊啊啊————” 面对一张满是利齿的嘴和乱舞的魔丝,吴缘大脑宕机,一时间思考不了这么多,倒吊使得脑部充血,只知道乱叫起来,双手发麻脚底打颤。 几道剑光闪过,簌簌簌三声,魔丝被斩断,吴缘从空中掉在地上,痛都喊不出来。 陆渊一甩溯雪上粘稠的黑血,斜睨看过来,他正踏空而立,衣袖无风自动,单拿着剑就足以令人闻风丧胆,对着惊魂未定的吴缘皱眉扔下四个字后,就翻身去处理另外一个寄生者。 “鬼叫什么。” 那眼神过冷过冰,不是怒斥,不是训导,而是**裸的嫌弃,甚至略带一点鄙夷,从地上重新站起来拿剑的吴缘腰不疼了,腿不抖了,叫也叫不出来了。 “啪——”转手吴缘就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正在节骨眼上自己也是发什么呆,拖了老祖和陆门主的后腿,那人自从被寄生就怎么可能是段晓茗呢? 吴缘拾起剑看着那没动静的尸体一眼,抬手拭去了没有用处的眼泪,去帮着老祖,自己也不再回头。 被寄生的人只有一条道路可以走,就是死。 殷栗正同时跟两个寄生者对上,他一掌狠狠拍出却也因为对方被寄生前就实力不菲力量超群硬生生抗下了,在反作用力下,居然往后趔趄了一步。 虽说这两人还不足以逼得殷栗使出在西峰上用的招数,但正因为配合的极其完美让殷栗有些炸毛,东骚西扰实在太烦。 而陆渊在一旁则就像是一个避灾神器一样,魔丝攻击谁都不攻击他,殷栗有点后悔,早知道他这么招魔丝嫌弃,刚刚在艳娘开红绫前,他就应该把陆渊也扔进去。 他正纵身一跃,凝聚雄浑的灵力成线,正要拍入一寄生者体内的时候,倏然听见耳畔的锐利的破空声。 陆渊的剑精确无比地刺入寄生者体内,给他造出一个空隙,随后殷栗抽身以灵气振地,化己身为矛一击下彻底粉碎了两寄生者的身体。 正当殷栗松口气,三人同站一处的时候,耳畔却再次响起簌簌簌的声音,虽然极其轻,但依旧被殷栗所察。 明明已经杀死了三人却还有簌簌的声音,殷栗朝陆渊道:“三具尸体都在吗?” 陆渊放开神识扫视正要颔首时,却顿住了,少了一具,正是一开始他助吴缘杀死的那个。 两人之间默契神会,殷栗明白后觉得太阳穴都疼了起来,四下越发暗了,明月被云霞捂住,使得思情湖都越发阴冷,只有湖面上的水灯还有一点亮度。 他目光沉沉扫视过面前的各个草丛,还是无法分辨声音的位置,难不成在水里? “陆渊,点湖。” “好。” 陆渊单手悬浮在湖面上,自掌心溢出灵力,引燃了所有的水灯,但亮度还不够,他目光扫过一旁的水灯架子后顿了顿,随后果断地取来了所有的水灯一次性全部掷在湖中引燃。 湖中冒出蹿天地火光,瞬间照亮四周。 殷栗打起十二分精神,神识扫视着四周,看见各式扎成花朵动物形状的水灯和火光下的思情湖传说时,却觉得和暗处潜伏的魔丝实在不相匹配。 他忍不住道:“可惜了这堆水灯和这个湖。” 吴缘凑在湖边仔细探查,听见这话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错。” 一向视吴缘为无物的陆渊却罕见地盯了他一会,险些把他吓死,正当吴缘扭头想要询问由头的时候。 从湖边出现了吴缘这辈子永生难忘的场景。 在火光明亮的湖边,数以万计的魔丝瞬间从地上拔起吞噬了殷老祖,时间甚至不足一眨眼的功夫。 原本在他身边的陆门主立马自己跟着跳了下去,一丝犹豫都没有,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甚至没人告诉吴缘他要做什么。 艳娘估摸着时间,红绫也唰地落下,眼前的场景暴露在众人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来互动一下吧,作者凉到快哭了QAQ ps:如果你们不理我,我就让师尊打人,哼~ 第49章 此乃大变活人【倒v结 冲天的火光点燃了整个思情湖, 天际明月被云雾遮挡的浑浊黯淡无光,反而使得熊熊燃烧的水灯越发显眼。 烈焰吞天,水火流光。 伫立在湖边的吴缘跟座木雕一样, 因为惊异而张大的嘴还没有合上, 身上的衣裳狼狈不堪, 还夹杂着不少泥土, 剑也胡乱地放置在一旁。 他因为这突发状况而惊恐呆滞的目光,落在合欢宗众弟子眼中, 就像是在举行什么诡谲的仪式却被他们抓包了一样。 十分古怪,百般可疑。 “吴道友……你这是……” 艳娘看着点燃的思情湖,一双含羞带魅的眼睛都瞪圆了,有几分不知所措,她问完之后, 所有的弟子也反应过来的,连忙问道。 “方才的殷先生和陆道友呢?” “对啊, 刚刚还在这里的,我还以为陆先生要放水灯呢。” “怎么一瞬间两人就不见了,不过这思情湖怎么点着的?” 他们眼中大大的疑问几乎都要凝聚成了实体,当即就把不不知所措的吴缘给照射了个对穿。 被众目睽睽注视的吴缘冷汗涔涔, 身体发虚, 他原本还想要给艳娘指出方才吞噬了老祖后魔丝消失的方位,但神经质地四处转头看了一眼之后,他不得不面色苍白地认识到…… 四周的地面没有一丝痕迹,坑洞塌陷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老祖和陆门主是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 更可怕的是那两具尸体也不见了。 频频转头惊魂未定地探查行为,彻底让所有人注视他的眼神更加古怪, 导致吴缘一口浊气顶在嘴里,支支吾吾半天却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他总不能说老祖被魔丝吞食后带到地下去了,陆门主也跟着一并着跳进去,而他连喊一声都来不及吧? 虽然说以那两人的实力他并不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危险,但要是打斗太激烈,掀翻了脚下这块土地怎么办? 眼下还是快速把众人从思情湖周边疏散才是正经事,更何况在场的这么多人,除了艳娘之外,魔丝之事最好也缄默于口回城内再和艳娘说。 现在必须转移众人注意力免得这些弟子继续猜忌下去,但他也不是俊男美女可以表演个脱|衣舞,正是焦头烂额。 众人灼灼的目光越发刺眼,眼看着就要上来拉扯他衣袖,电光火石之间,吴缘想到了主意。 “哈——!” 他先气沉丹田大吼一声震慑住场面之后,然后一甩大袖,拿着剑围着冒火的思情湖挥动个不停,又跳又跑了一圈,随后脚下运气直接高高跃起到冒着火的湖上空。 腾空转体四周半潇洒自如,在湖半空中落下一道优美的弧线,剑从半空被他掷地上后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一柱擎天。 吴缘左手比六,右手比一,以极其华丽的身姿翻体正立,落下后刚好就足迹踏在剑柄上,原本在思情湖内的火光却似乎飘零到了吴缘身后。 孤剑独立一人,背后却有万丈火光! “哈!此乃大变活人,活水引炎,这可是殷先生独门修炼出来的秘笈,素日里难得一见的!”吴缘大言不惭,睁眼说瞎话,气势却是一等一的足。 “方才殷先生教我施展,我愚钝费了老半天才成功把他们变走,没想到就被你们瞧了个正着。” 他半眯起眼睛,因为那火光从背后来,反而暗淡了他的正脸,脏污破烂的衣袖被风吹拂四处翻飞,反而成了努力的证据,世外高人的气质越发显著,不得不让人信服。 见所有人眼中都流露出惊叹后,吴缘以一种极其神秘的姿态点点头道,“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被诸位看见了,诸位日后必然一生顺遂平安,六道轮回有福!” 言罢又把分别比六和一的双手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似乎是充满了高深的法诀,身后的火焰也很配合地‘唰’地一下冒的更高。 众人目睹了这一幕后纷纷惊叹,无不大呼厉害,耳听得劲风阵阵,宝剑寒光四射,就连吴缘从宝剑上落下收剑的姿势都那么帅。 “呵呵,我竟然是今日才知道,从前真是小瞧吴道友了,想不到吴道友修为高深至此。” 艳娘轻笑说了这句,背后却神经却逐渐发麻,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她几番猜想便知道这是吴缘在疏散众弟子注意力,眼下快速离开这片区域才是最好。 于是艳娘转身对着眼露惊艳的众弟子说道:“既然吴道友这么厉害,今日可是秋月赏,快回城去听吴道友仔细说说这独门秘笈。” 众弟子自然都说好,在自发成队往外走去,艳娘默不作声地走到吴缘身边,两人边走边密音道。 “他们两个人呢?” “魔丝数量比想象的要多,老祖和门主被卷入,大致是入地了,在城内三盏魂灯我得查看一番,看看到底是繁育了,还是其中一个被寄生者比我们想象的还厉害。” “……也好,那两人的实力顶尖毋须担心,我们现在就快速回去,不过……” “不过什么?”吴缘皱眉,横竖瞧了艳娘几眼,女人说话就是麻烦唧唧歪歪的欲言又止,脚下自发地离艳娘远了几步。 “你身后衣裳着火都烧没了,拿去遮着。”艳娘见吴缘离她远了也无所谓,慷慨地把红绫扔给他,吴缘纳闷地接住,一回头,才发现后背……都光|溜溜地露出来了。 吴缘:“……” ———— 数量庞大的魔丝铺天盖地地包裹住了殷栗,带着他一直往下坠,他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魔丝的粘液在腐蚀他的衣物和皮肤。 但殷栗修为高深,修复能力也强,于是演化成了魔丝不断腐蚀,身体不断修复的囧状,这样不但没有缩小疼痛感,反而接连不断的痛楚演化成令人头皮发麻的痒疼。 每次想要挣扎出来,却被魔丝包裹的更紧,细看下殷栗才明白,虽然周围是无数细小的魔丝,实际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空腔魔丝,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海葵,他所处的位置就是魔丝腹腔。 现在这个大型魔丝,就像是在运输食物,最终到达的目的地就是需要斩草除根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或许还和这三个寄生者不吃人肉喝人血都能成长到如此茁壮有关。 眼见魔丝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殷栗索性闭住双眼,养精蓄锐,等下好好收拾一下那祸根给,但在看见两具尸体都滑落到和自己同位置后,殷栗有些不淡定了。 两具尸体就是他和陆渊剿灭的,尸体都有些变形,因为大魔丝是垂直往地下坠的状态,使得那两具尸体几乎要和自己身贴身面贴面。 谈不上恶臭,但实在有些诡异,殷栗一脚蹬开两具尸体,和魔丝内部的挤压的力道抗衡,随后仔细地观察起尸体上已经死亡的魔丝。 已经死了的干瘪,虽然黑的发亮但是带着恶心的粘液,周围活着的魔丝虽然饱满,但没有温度,又冷又黏。 殷栗见过的魔丝不多当即就和唯一的参照物陆渊对比起来,在观察结束后深以为然地摇摇头,果然还是陆渊的魔丝正常好看多了。 陆渊的魔丝和他的双眼一般黑,却没有粘液,而是光滑如同人的肌肤一样,还带着暖和的温度,他皮肤也是苍白若雪,魔丝在他身上居然有几分小清新的感觉,万没有这些魔丝恶心。 想到陆渊,殷栗狠狠跺了一脚正踩着的尸体,陆渊不知道从哪学的胡思乱想,在衡坤宗和自己同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会抛弃他,在渝清城找自己时也是情绪不高。 现在自己眼睁睁凭空被魔丝带走,他还不会被气到跳脚。 孩子大了不好带,使得令人头秃。 在魔丝的速度开始平缓的时候,殷栗知道快要到目的地了,他起身一脚踹飞又黏过来的尸体,正思忖着要不要找一个趁手的武器时,寒气乍现。 整个大魔丝从上到下硬生生被人划开一道口子,使得光亮透露给了殷栗。 陆渊衣袂翻飞,双手握着溯雪狠狠插在大魔丝的前端,他立在前方逆着光站背对殷栗,光亮从四周若蜂窝般的地形影影绰绰照射在他背上。 这光若被树叶切割成无数碎块的阳光,投射出一片斑影阑珊,恍若幻境。 对方拔剑的手都渡上一层金色,自上而下敏捷一跃稳稳当当站在殷栗的身边,墨染的眉眼带着明媚的笑意。 “师尊我来救你了。” 殷栗看着陆渊怔怔出神,随后眯眼,皱眉,磨牙,“啪——”的一掌拍到了陆渊的后脑勺。 他恨铁不成钢地伸出手指指着后面道:“你救个什么鬼!马上就到目的地了,你把这魔丝绞杀了,我们如何找到路?” 手指指着的后路是一道足足有三十多个分岔的路口,神识扩散到每一处只怕要费干灵力,没有了运输食物的工具大魔丝,现在想要知道往哪走,只能全靠瞎蒙。 陆渊被殷栗拍了那一掌眼底却越发明亮,他清咳了两声,指着自己道:“没事师尊,我来找。”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恢复更新哦,么么啾~(^з^)-☆ 感谢:“破晓妖少年”的地雷,抱着转圈圈!(づ ●─● )づ 第50章 意乱【三章合一】 地下隧道的土壤和洞壁都散发着一股子香味, 像熬化了的饴糖,甜甜腻腻。四处透光的墙面有着如同蜂窝一般的构造,乍一看还真像在蜂巢之中。 但地面却像下过雨的渝清城外的软泥一般, 又黏又滑。 殷栗和陆渊两人越往里面走, 光线就越趋于暖黄色, 通道也越发狭窄, 启初还能容纳三人排行,后面只能容纳一人, 于是两人就变成了一前一后地行走。 陆渊走前探路,殷栗走后细查。 在又到一处路口后,陆渊右手张开,黢黑的纤细黑丝从陆渊白皙的掌骨中钻出后,轻微抖动了几下, 略一偏就朝着右边,延伸出一寸。 陆渊便朝身后低声道:“师尊, 走这边。” 他原本就清越的嗓音压低了些,若微风拂过耳畔,细雨洗净碧纱。 殷栗低首应了一声却忍不住拿手揉揉耳朵,无端有些发痒。 彼时耳边的声音只有布料的摩擦, 脚下软靴轻微地踏地, 还有彼此之间若有若无地呼吸声。两人一路沉默,彼此缄默,偶尔只有陆渊的左拐右拐的提示。 过于安静的一路反而让殷栗看着前方挺直的背影,怔怔出神。 他鼻尖虽然萦绕着甜香, 但走在前面的陆渊身上却也有着麝香和沉香混合的味道。 这香味平日里面殷栗未曾觉得出挑, 今日却在这一众甜香里面闻的清清楚楚。他隐约记得陆渊似乎用这两种香有些年头了,但为什么多年都只用这两种却不得而知。 眼下寂静无声, 他干脆张口打破了这片沉静:“陆渊,你什么时候用这么味浓的香了?” “师尊不喜欢吗?” 陆渊听见殷栗的问话,脚下一顿立住了,让心不在焉的殷栗一个趔趄就险些碰到他背上,“师尊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熏就是了。” 殷栗本来是为了找话题,面对陆渊这么重视的态度却难免一噎,胸中腹诽道:这跟他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不,挺好,用着吧。”草草结束这个话题,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度探查弟子隐私的殷栗纠结地叹了一口气。 弟子大不中留,隐私意识居然这么强,看来他以后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陆渊察觉到身后纠结地叹气,嘴角飞快地翘起又立刻压下,心情愉悦。 他并非多喜欢熏香这种东西,但自从发现每次自己熏了一身的香气接近师尊时,便也能让师尊沾染上和自己一个味道后,他便每日都会点香。 这是自欺欺人式的高兴,隐秘的小动作,旁人自然不懂个中滋味。 寥寥仙界,他大都是独自一人,孤寂无边,这点偷腥似的小动作,足以让他心满意足数日。 在殷栗鼻尖的香气越发醇厚时,陆渊却突然转过身来,直接和殷栗面对了面。 殷栗脚下这次没刹住,鼻尖直接嗑到了陆渊弧度冷硬的下巴,他‘嘶’了一声捂着鼻子揉揉,这下撞的厉害,连眼中都潋滟了水汽。 “怎么突然停下了?找到了吗?” 他正揉着鼻子,声音闷声闷气的,带着绯红眼尾的琉璃色瞳孔含着点怨气看着陆渊,却因为眼中氤氲弥漫,软化了眼神,反而有几分嗔怒的姿态。 陆渊心尖发软,喉结微动,膝盖略往后撤了半步,墨染的双眼和殷栗平视后道:“师尊,你细听。” 殷栗听罢立即放下手,平息静气凝神细查后发现一阵声音正由远到近地传来: ‘刷啦啦窸窸窣窣——刷啦啦窸窸窣窣————’ 这是比之前在思情湖听见的魔丝声音还要古怪,若不是陆渊提醒,自己还真的发现不了。 这声音极其轻,像细微的摩擦声,或者大型的虫类蠕动的声音,始终在不断地由远及近反复推拉,令人揣测不了位置。 “能感觉到在哪吗?”殷栗严肃对陆渊道,“左边还是右边?” “不,似乎在移动……”陆渊摇摇头,掌心的小魔丝倏然乱舞起来,像要吃到什么好东西一般兴奋,但立即就被陆渊收回体内。 他左右细细打量后,发出一声轻笑,指了指软泥一般疏松地面。 “这次恐怕在下面。” “呵,藏的够深啊。”殷栗挑眉,往后退了一步后,昂首对着陆渊道。 “陆渊,破开!” “是,师尊。” 一声剑鸣,陆渊将溯雪从体内抽出来,霎时间寒气四溢,脚下湿滑的泥土都凝结上一层薄薄的寒冰不断蔓延。 他单手执剑,溯雪剑尖似乎有冷光万丈,对准了脚下泥土后,陆渊一剑刺入,瞬间带动周边土块接连不断地往下掉,霎时间两人所在地洞窟地动山摇,泥落土飞。 偏偏里面唯二的两人,一个固若金汤,执剑劈下后便不断以剑为媒施压,衣袂却纹丝不动,一个稳如泰山,抱臂看着洞窟塌陷,但还嫌不够快,抬脚狠狠一跺,使得地面皲裂的速度越发加快。 轰隆一声巨响,洞窟的地面彻底塌陷,两人飞速下坠,殷栗正准备足下凝聚灵气踏空下行,倏然就被陆渊揽住腰肢,和他一并立在溯雪上。 溯雪剑不宽,约莫两寸,一人御剑还好说,要是两人同御剑就只能紧贴着身子。 殷栗满头黑线,还没问出话来,就听见跟自己前胸贴后背的陆渊低声道。 “师尊看下面。” 殷栗下意识就循声看着下方,一眼望去,却忍不住心惊肉跳。 魔丝的指路果然没错,两人正御剑悬浮于半空中,四周是上面洞窟掉正还往下掉落的土块,而下方却是成群结队的魔丝,正密密麻麻地散乱着纠结成一个巨大的球体。 这些魔丝浑身都是滑腻的液体,正在不断蠕动中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诡谲怪诞至极。 同时魔丝还散发出极其浓郁的香味,正是进入洞窟之后就有的甜蜜饴糖味道。 殷栗忍着恶心看完了之后,突然见到本就该死的段晓茗居然就是这些魔丝的源头,他正在那颗巨大的魔丝球的中间,四肢已经没了,全部变成魔丝,只留下一颗人头。 青色的死人脸正长大了嘴,正借助魔丝啃噬着原本要运输过来结果却被陆渊一剑划开的另外两具寄生者尸体。 只见他的嘴张到了人类无法做到的程度,然后一口吞进那两个寄生者的头颅,虽然进食同类但丝毫没有厌恶抵触的意识。 这就是魔丝进化的完全体,丧失人性的行尸走肉。 殷栗觉得胃里有些翻江倒海,一想到方才自己闻了一路的甜蜜香气居然跟魔丝有关,实在有些恶心。 他呼出一口气,随手抄起储物戒里面的一柄细剑后,直接从溯雪上跳下直刺魔球,还不忘催促陆渊。 “速战速决。” 陆渊接收到自家师尊的吩咐,当即起身收剑,两人一同坠入魔丝的密集处。 段晓茗的眼珠虽然僵白但仍旧能够视物,他看见两人飞速朝自己坠来时还以为是天降美食,当即就张开了嘴,口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他大脑早就腐朽,说不出人话来,但只有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就是进食,死人肉一点都不好吃,自然还是鲜活的肉好吃。 正等着两块佳肴入嘴却猝不及防地被狠狠砍断了口中的魔丝,段晓茗震怒了,当即反应过来这是两个麻烦的食物。原本在陆地上时,他遇见这样的便会赶紧窜逃,但现在是在地下,这里面是他的主场。 “嘶嘶————”段晓茗发出一声嘶吼,他看似臃肿实际却灵活的很,立马伸出魔丝去追踪敢砍断他舌头的食物。 殷栗一剑砍下段晓茗的舌头,甩开剑上的血,他虽然用灵力把自己全身都包了起来,但一想到这舌头是刚刚吃了人肉的,就浑身膈应。 正恶心的时候,段晓茗的攻击立马就来了。殷栗抬眸,眉间有着不可一世的威仪,轻扯嘴角,“就这种东西还吃人?真够恶心的。” 他足尖一点,迎头攻击成百上千的魔丝,剑势如雨,气冲霄汉,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未曾让这些魔丝触碰到自己一寸,血肉翻飞之间,魔丝寸寸成段。 陆渊在另一处看着殷栗的动作,胸腔内心跳声砰砰狂响,他未曾见过殷栗屠杀魔尊的姿态,但现在也足以明了,这就是仙界至强殷仙尊的力量。 无人能敌,无人能挡,他从来不会输,只有他不想赢。 “陆渊做什么呢!右边!”殷栗绞杀数万条魔丝的时候,抬眸斜睨一眼陆渊,却见自己那个傻徒弟居然拿着溯雪在一旁当雕像,连魔丝靠近都没有感觉。 殷栗连忙三下五除二剿灭完眼前的魔丝,走过去拍拍陆渊的脸,心中暗道,自己见到这魔丝被恶心的不行,难不成陆渊已经濒临极限,看似神态自若,实际想吐的要死? 陆渊一击斩断了右边的魔丝后,正要接着欣赏师尊的飒爽英姿,却看见殷栗对着自己忧心忡忡的眼神。 殷栗一边斩魔丝一边打量着陆渊,说道:“陆渊啊……你若是想吐的话,吐出来就好了。” 殷栗对自己的这个发言很满意,体贴入微,观察细致,实在是一个照顾弟子身心健康的好师尊。 但是陆渊这个叛逆弟子居然没有领他的情。 “师尊我没事,你在这等候片刻。”陆渊原本就苍白的肤色自殷栗说出那话后,便略有些发铁青,眉宇间暗藏一丝懊恼,转身提剑冲向魔球的最中心,气势比方才更足。 溯雪剑锋寒光汹汹,势不可挡。 魔球中心的段晓茗脑袋操纵着魔丝徒然地遮挡掩护,但原本应该无比坚硬滑腻的魔丝,却被陆渊执剑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易地劈开了。 失去意识的大脑本能地对眼前的白衣青年感到恐惧,身上的每一根魔丝都在叫嚣,快点驾驭身体躲避开。 但早已经迟了数下,魔球动作迟缓,避无可避,完全逃不过陆渊的剑锋所指。 “嗡————” 一声清脆的剑鸣发出,数道白光跟随剑的锋芒接二连三地散开,是溯雪注入灵力后释放出来的剑芒。 剑如虹,人如风,一剑毙命。 随后“轰隆”一声巨响从魔球内部传来,魔球瞬间炸开,似万丈高楼一息之间倒塌般壮观,霎时间溅射飞沙走石无数。 魔球最后一点残存的念头则是巨大的惊恐:斩杀它的男人身上气息,分明有着和同类的味道,但却比方才斩断它无数魔丝的男人还要可怕。 在这轰然倒塌声之中,还夹杂着走腔变调的尖叫声,和魔丝爆裂后不断挤压发出的嘶嘶声。 随着整个魔球彻底毁灭,被斩断成碎块的魔丝随着魔球的爆裂四下乱飞‘啪叽啪叽’地溅满了四周。 殷栗面无表情,淡定地挥手把一堆要飞溅到他脸上的魔丝碎块全部用法术拍开。陆渊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几息时间就终结了这个魔球。 那作为师尊,自己应该好好表扬一下。 但刚迈着腿往前走了两步,殷栗就顿住了,他看着陆渊从爆炸中心走出来,双眼亮晶晶地,像一只正期盼有人夸赞的小狗似的,正朝他快速地拔腿走来。 在渝清城这几日,陆渊一扫原本在仙重门华丽奢靡的穿衣风格,每日颜色都淡雅不少,今日秋月赏便穿的是月白色松鹤暗纹衣衫,鸦青色裤下是同色的马靴。 干净利落,朗如青松。 白色衣服固然好看,但是也容易脏,陆渊带着溯雪力斩魔球,魔球爆裂后他也一直处在中心,炸裂成烂泥状的魔丝却正依附在陆渊的身上,虽然不多,但在白色衣衫尤为显眼。 越发恶心黏糊糊、滑溜溜东西的殷栗头皮发麻,暗自磨牙,最终决定往后撤了两步,表扬徒弟计划腹死胎中。 “你别过来,有点脏。”殷栗面色深沉地看着快步走来离自己只有三四米距离的陆渊。 陆渊很听话地立在原地,但眼神中亦有不解,落在因为嫌弃弟子正心虚的殷栗眼中,那眼神简直就在说一句话。 师尊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师尊觉得不行,弟子这就清理一遍。”陆渊皱眉,怎么能因为这种东西阻碍了他前进的道路,手中掐决,就要消灭掉衣服上的脏污。 殷栗也侧目看着,正当两人都注意着那脏污时,一直在陆渊掌心的魔丝倏然出来,然后魔丝蹭了蹭那片脏污后,脏污居然瞬间消失了。 “这是在干什么,那脏污怎么不见了?”殷栗看着魔丝把陆渊的衣服清理的干干净净,心里却咯噔一下。 陆渊也是第一次见到魔丝这样的举动,眼神中亦有几分愕然,但他却能感觉到一些微妙的力量随着魔丝啃噬掉魔球残渣后传递到他身上。 “大抵……是吃掉了。” 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陆渊的魔丝就像是品尝到了珍馐美馔一样,迅速从陆渊的掌心往外转悠,直接带着陆渊冲入魔球炸裂的成堆残骸中,大吃特吃起来。 在幽深的地下隧道中,四处满是粘液和炸裂成糊状的寄生魔丝,覆盖了这个地下的四周,就是一片黑黢黢的魔丝糨糊海洋。 而陆渊的魔丝完全不受他控制,横冲直闯地钻入这堆糨糊内吃的开心,甚至有几分兴奋,魔丝失控的力量带动着原本还算干净的陆渊,堕入了那些魔丝糨糊内。 作为唯一的旁观者,这次轮到殷栗脸色发青,唇色苍白,他正御剑悬浮在半空中,看着下方被自己的魔丝带动钻来钻去的陆渊,忍不住问道,“陆渊,你没事吧。” “无事,师尊……你稍等一下。” 陆渊额角上青筋暴起,强压着怒气跟殷栗说完后,便继续努力地控制自己的魔丝,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魔丝失控的事情虽然不常有,但陆渊也早就习惯,单殷栗知道的失控就有两次。苍山一次,幼年一次,但这么令人狂躁的失控却还是第一次。 特别是在师尊面前堕入这堆令师尊恶心的残骸中,浑身脏污,狼狈不堪。 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的魔丝确确实实地在吞噬着寄生魔丝的残骸,四周的糨糊飞速地被吞噬了不少。被吞噬后的糨糊,转化为充沛的魔气与灵力的混合体,不断汇入陆渊体内。 殷栗也发现这种状况,便没有阻止。 毕竟……虽然方式点恶心,但是可以增加实力的十全大补丸,不论什么形式的,谁不想要? 足足一炷香之后,四周的寄生魔丝残骸都被陆渊的魔丝吞噬殆尽,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剩下,陆渊的魔丝颜色都比原来乌黑发亮了许多。 满足地晃了晃后,更蹭蹭已经面无表情的陆渊脸,便高高兴兴地重新缩回了陆渊的体内。 陆渊虽然身上被魔丝清理的早就干干净净了,但浑身的气息低到了冰点,神情自厌,在殷栗从半空中落下在自己面前之后,更是略往后退了一步。 没等殷栗嫌弃他,他自己现在浑身膈应的不行,便不去讨殷栗的嫌。 “师尊别离我太近,太脏了。” “好,没问题。” 没心没肺的殷栗很干脆地同意了,但他随即就见着陆渊听了他这句话后,面色一僵,显然没有想到他答应的那么快。 殷栗忍不住觉得好笑,语气揶揄道,“脏就脏了,等下回了地面好好洗洗就是了,你那魔丝今日可是给你赚了不少好处,现在感觉如何?” 陆渊沉默不语,半响后才面色无奈地说出两个字,“甚好。” 被清理干净的地底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四周墙壁依旧是蜂窝形态的,通风极好,没有了魔丝盘踞,露出的地面光滑如玉般洁白,原先魔球所在的位置,却隐约透露出点点金色的光。 殷栗和陆渊对视一眼后,两人依次走到金光边上,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个暗道的入口,已经有些年头了,显然是入口年久失修才透露出来的。 而殷栗伸手略探了之后蹙眉,“这是浓度极其强的灵力,里面恐怕有秘宝,如果方才那些魔丝都是在这里活了数天的话……” 陆渊亦伸手接触金光,这金光的灵气却和魔气丝毫不想冲,反而吸取后适应的不得了,眼中亦闪过了然,顺着殷栗的话说了下去。 “原来是他们汲取了这里的灵力,才得以在不食人的情况下苟活数日。” 既然别有洞天,自然要探查一番,在四处摸查一遍都没有线索后,殷栗干脆一掌拍向入口处,正以为密道不会如此容易打开时,只听一声极其清脆的咔声。 “啪啪——”两声,正在洞口上方的毫无防备的两人瞬间下坠,直入一片湖水中。 殷栗抹了一把脸从水中浮起来,陆渊亦在他身旁,两人睁眼的瞬间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包裹着他们的湖水中不冷不热温度适宜,面积约有四亩大小,地底分明没有日月,却明亮如同白昼。 举目望去,水面氤氲着雾气,金色的朵朵莲花自水中生长,随着湖水的波澜微微晃动,正散发着金光,正是入口处那温和的灵气。 这等秘境若仙池琼水,芳菲不可多见。 “渝清城地下居然有如此的地方。” 殷栗眼中惊讶,略伸手触碰了一朵金色的莲花,那莲花抖动了几下,吐露出一颗莲子,正是凝聚了无数灵力的好东西,要是被旁人发现定会奉为至宝。 殷栗惊叹着寻到了岸边上去,站在岸上后这才看见了更多的东西,他和陆渊所坠入的只是其中一个湖而已。 这里四面都是湖,大大小小各自独立,但又有一条暗渠带动各个湖的水汇到末位成一处,那处还有一个水榭,旁侧是郁郁葱葱的草木,赫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所以这不是一方秘境,而是有人或者曾经有人隐居的地点。 陆渊正在水中刚要出来,殷栗用法术烘干了衣服,想到前面陆渊正因为魔丝百般嫌弃,于是就对他道:“你干脆在这洗一洗好了,我去前面水榭探查一番。” 说完,便转身离去。 偌大的地下秘境雾气袅袅,潺潺水流声乃至荷叶轻动声都被无限放大,殷栗穿梭在各个湖上细窄的软绳桥上,衣衫若隐若现,很快被雾气所吞噬。 陆渊在水中眼神追随着殷栗的背影,虽然想要追上去,却只能听话地老老实实在湖水中泡着,眼见那片背影越来越远,他蹙起了眉,心也不老实地悬了起来。 在浩瀚的水雾中不断前行的殷栗,就像是逐渐被云雾遮挡的皎洁明月。 而他则是在暮夜中徒然望天,渴求自己一寸天地出现明月的井底蛙,为看不见那抹月色辗转反侧。 背后的视线在浓雾实在太过灼热,殷栗无法忽视,心中有几分无奈,只能转过身隔着雾气冲陆渊的方向喊到,“你老盯着我做什么?我都要觉得背后的衣衫被你盯着火了。” “师尊……”喉结颤动两下,陆渊的声音带着紧张,斟酌着用句不要泄露太多秘密。 “雾太大,我看不见你。” 殷栗听见陆渊这话后怔神片刻,随后略有调侃地说道,“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孩子气。” 这样有些孩子气,怕一个人独处,怕自己不见的徒弟,倒是有几分可爱。 在打量了一圈四周的水雾后,殷栗摸索了一下自己光洁的下巴,随后大袖一挥,风从四周卷起,吹向四周,紧接着从他到陆渊眼前的水雾悉数被震开。 陆渊渴求的一寸天随雾散去后,悉数映入他的眼帘。 雾散去的尽头,殷栗正屈起半臂闭住双眼掐决驱雾,被雾濡湿的风流眉眼都透露出一种水墨画般地温和细腻,风卷起他乌黑的发丝乱舞于身后,而双臂衣袖皆猎猎生风,似乎下一秒就可以乘风归去。 这便是仙尊的样子,威仪无双,狂狷至极。 见雾散了,殷栗才睁开眼睛,冲陆渊揶揄地挑眉,“这样如何?看得清我了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尾的那抹酡红因为鲜少促狭的笑意带动,变得生动妍丽,浅色的琉璃眸中氤氲了水汽,几分勾魂夺魄的意味便浅浅散出。 “嗯……看得清。” 陆渊听得自己胸腔中心跳如雷,看了几眼几乎就要目不转睛,只能匆匆别过头,转身,不敢泄露心思。 耳边有轻微地发烫,陆渊低呼出一气,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掩饰住表情的喜悦,却克制不住口中心中的默念。 “这倒像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殷栗抱臂看着陆渊突然转过头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口中嘀咕道,“不是说看不清我吗?现在雾荡开倒是不看了。” 叛逆徒弟的思维,殷仙尊表示费解。 “那你接着洗吧,我就去前面水榭。”殷栗转身就接着朝前面走去了,不忘记给后面陆渊补充道。 “这雾也就散开一时半刻,等下雾气会再生的,若是等下再看不清,我可不会再清雾一遍哦。” “嗯,我会很快。” 陆渊重新转身看着殷栗的背影,不再掩饰地翘起了嘴角,如墨的双眸略阖,眼中也都是舒朗的笑意。 他会很快,很快地到达师尊身边。 当站在水榭中间的时候,殷栗轻讶一声,从水榭的位置举目望去,才能看清楚此地的全貌。 这里的地形和各个湖水的形状组合在一起,像一把团扇,水榭的位置便是在扇柄之中,扇的边缘则是有着软泥细沙样的岸边,将所有的湖水包裹了起来。 但岸边的宽窄撑死只能一个人行走,显然曾经住在这里的人,常年都是在湖中。 所有的湖水,一共是五种,刨去方才他和陆渊所坠入的那一处之外。 其余四个湖中也有稀奇古怪的草木生长,各个之间完全不同,但仔细查探却是完全无害的,甚至说是稀奇珍宝也不为过。 另外隔开五个湖水的,是一种金丝样的植物,这种金丝草生长在各个湖水的分界线上,完美隔阻了湖水之间互相混杂。 而殷栗一路走来的软绳桥只是整个秘境内的一小条,多达数十个的软绳桥在整个秘境内互相交错,从各个软绳桥上走动想要去哪片湖都行。 此处的光亮则并不是殷栗所想的有蜂窝状的墙壁中透露进来,而是在头顶。 头顶石壁上有着头颅大小的夜明珠三颗,亮度足以照明这一处的秘境。 而殷栗所处的水榭也不一般,从湖中往此处看只会以为上一处四面无门的普通水榭而已,但只要一踏入之后,就能发现内里雕梁画栋,金砖玉砌,四面其实可以拉下竹帘遮挡视线。 在水榭上有着牌匾,很简单的两个字,“念慈。” 听着倒是像什么佛门梵语了,念心中有慈悲心肠,渡天下苦难人家。 且这里还有二层,由一个简单的竹梯盘旋而上,里面便是一间卧房,明明没有一丝踏足的气息,却依旧窗明几净,摆设典雅,是施了常年清理的除尘咒。 但也足以让人明白,这样的仙境并不是天造地设,而是人为的。 当殷栗登上二楼岸台极目远望,正感慨是什么样聪颖特别的人能够想到在这里创造出一个世外桃源时,却骤然看见在五个湖中心,似乎还有一处湖心岛。 那处在下面的时候让人看不清,如今上了高处,反而见得清晰,白花花的一小片,就像是一颗偌大的珍珠。 殷栗干脆从二楼的栏杆下纵身一跃,如同池鱼落水,直接踏湖前去湖心岛。 湖心小岛就在五个湖的最中间,纯白的细沙约莫有二十平方的大小,虽然不大,但几个人躺在上面休息还是绰绰有余的。 上面除去一片洁白,什么都没有,连四处的草木也没有生长在这一处。 仔细探查了一下却一无所获,如果硬要说,也就只有这里的沙子比常人见到的,还要细,还要白,不像是沙子,反而像银沙了。 殷栗正狐疑的时候,脚下突然踢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弯腰捡起后,才发现是几个叠的厚厚的纸片,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查,陆渊的声音就传来了。 “师尊,这里有东西。”陆渊正站在水榭上冲他挥手。 殷栗应了一声,把纸片先收好,便往水榭方向走去。 水榭旁陆渊正站着,等到殷栗过来便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但又立刻松开。 “怎么了?”殷栗一无所查地看看四周,不明白徒弟突然叫他是做什么? 陆渊神色有几分严肃,“师尊你方才没看水榭的后面,我原本正过来找你的,却看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说着就往前迈步,带着殷栗穿过水榭一层走到一处门前,这门没有把手,只有一个繁琐的符咒,似乎需要注入力量才能打开。 而一旁有几个浅浅地印子,赫然是方才陆渊自己试过了,还是打不开。 “这门上阵法不难,只是注入力量,但我依次注入灵力和魔力都打不开。”陆渊摊开双手,手上还有几分灼伤,显然是被阵法反弹了。 “怎么会?” 殷栗奇怪地仔细打量了一番阵法,的的确确只是注入灵力即可,他干脆自己走到门前,伸手对准了阵法,拿出了十二分精神,随后缓缓注入灵力。 轻微‘咔——’的一声,门就被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陆渊:“……” 殷栗:“……”不是很难打开吗?怎么说打开就打开了? 还没有等他吐槽些什么,门后的东西便让人说不出话了。 那是一座孤坟,在门后面的湿软地中,却难得地干燥了泥土,矗立成一座小山包一样的坟丘。 除去坟和墓碑之外,这门后面便什么都没有了,空空荡荡,惹人心慌。 陆渊先走在了前面,仔细拭去了墓碑上的灰尘后依稀辩驳出几个字眼来。 “宋烟清及穆慈之墓。” 这两个人的名字殷栗和陆渊作为外来者自然不认识,但却明白了,这个坟丘如此庞大的原因居然是一座合葬墓。 墓碑写的很短,甚至没有写死者生前的身份,两人只能凭空猜测,倏然殷栗福至心灵,重回了水榭的门口,仔细看了看那块匾。 他空口念了两遍后,神色恍然大悟地对着陆渊说道,“‘念慈’,‘念慈’,原来这匾是这个意思,那这两人就是曾经塑造出这个秘境的人了。” “生同衾,死同穴,这对道侣,也情深义重。”陆渊喟叹一声后,收敛了眼中神色,殷栗看着牌匾琢磨,他却在看殷栗。 殷栗也了然,的确,能够做到把一人的名字镌刻牌匾上,还死后同穴,这两个素未谋面的人的关系应该就是道侣了。 “不过……”殷栗有些疑惑地道,“但他们两人既然死了,到底是谁把尸体葬在一起的?” 甚至还给坟墓立了墓碑,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想必也就是在宋烟清和穆慈两人之后,还有第三个人来到这里,完成了这些事情。 正当他低头思索的时候,面前的五湖水突然翻涌起来,瞬间从沉静转化为波涛汹涌,湖上的金莲也颤动不停,被湖水吞噬到了湖底。 “师尊小心!” 殷栗还没有反应过来,立刻就被身后的陆渊直接扑倒在地,他又惊又诧还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转过身就看见面前的水瞬间涨高,像张大的漆黑巨兽口,瞬间吞没了整个水榭。 这座水榭本就是年代久远的东西,虽然有法阵护体,却也被摧残的摇摇欲坠,支撑的木柱立马倒塌,引发了‘轰隆’一声巨响,随后整个水榭倾斜,直奔着两个扑倒的前方的人袭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两人才堪堪躲过,前方的湖水涨势又越来越强,几息功夫已经淹没到了人的腰腹去,甚至还在不断地往上涨着。 水势汹汹,卷起岸边湿软泥土不断地上涨,意图吞并一切。 两人正要起身,却瞬息被被涨高的水流裹挟着卷入湖中。 “唔——咳咳咳——” 殷栗不善凫水,在落水的第一秒便呛了一大口。 幸好陆渊手长腿长,是凫水的一把好手,从身后紧紧箍住他的腰肢,然后寻了一处水底相对安全的暗礁靠着,两人才得以不被水流冲击走散。 殷栗原本意图运起体内灵力施诀,却发现这湖水中的灵力含量想当充沛,只要他一运作灵力,这些水中的灵气就疯狂地挤入他的身体内,四肢被浓郁的灵力侵占的生疼。 如同堕入了黏稠的蜂蜜被吸附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连体内能够驱使和运转的灵力基本寥寥无几。 陆渊察觉到殷栗的四肢僵直,便干脆把单手环住腰的殷栗换了个位置,直接用双手搂到自己胸前,就像从后面将殷栗紧紧拥抱住了一样。 分明在激流勇进的水中,身后炙热的体温却依旧传递了个明明白白。 殷栗和陆渊前胸贴后背,他被陆渊这动作吓了一跳,在这个水中没有办法施诀避水咒,所以两人都不能说话。 他干脆扭头拿眼瞪了瞪陆渊,努力掰开陆渊的指尖,却丝毫没有撼动,意思明明白白,‘你抱着我干什么?’ 陆渊正靠在暗礁石壁上,本就苍白的肌肤被水浸润了之后越发地透明,唇色却依旧鲜红如血,墨发散开在水中飘荡,好似水中俊美鲛人,令人怦然心动。 他眨了眨眼,墨珠一般的眼珠透露出简单的意思。 ‘师尊,要是不抱着我们就会散开了。’ 殷栗一噎,心中暗忖,好像有那么点道理,旋即他抬起头望天,他和陆渊所在的暗礁石头,就是在整个湖的最低下。 水势目前还在上涨,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若真要变成两具腐尸不就是贻笑大方了吗,更可况他能够憋的气应该不算多,所以稍后恐怕还得往上游。 这样拥抱的姿势虽然不容易分开,但是不方便两人各自活动,殷仙尊沉吟片刻,做出了相当出色的决策。 他没有再去掰开陆渊的手指,转而翻过身和陆渊面对面,伸手就探向陆渊结实的腰部,开始给他宽衣解带。 陆渊心脏砰砰砰直跳,险些张开了嘴泄出气来,面色在水中看不清细微的变化,但肩膀却在微微抖动。 原本他想要在更好的地方,眼下虽然有点困难。 但,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师尊神情专注地把自己衣裳解开,那双修长白皙双手绕到自己后腰,陆渊直听见胸腔内鼓声如雷,双眼灼灼地看着殷栗的下一个动作,连抱着殷栗腰肢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更紧了。 殷栗面不改色地被陆渊环抱着,双手探入陆渊的身后,旋即,双手一拉,一把扯出了陆渊的腰带。 黑色的丝绦腰带,结实耐用,长度也够达标,足以代替搂抱,用来同时栓住两个人的身体。 他正把陆渊的腰带给自己绑上,然后又去给陆渊系,无端觉得对方的气息似乎……没有方才开心了,周围的水流甚至直接降低了好几个度。 殷老祖百思不得其解,但选择给叛逆徒弟一点隐私,不去过问,毕竟叛逆嘛,总是心情时好时坏的。 待系好后,殷栗一拍陆渊的肩膀表示无声的慰藉,同时用眼神发号施令,‘快走’。 偌大的秘境内水波浩浩荡荡,淹没了方才所看到的一切东西,细长的软绳桥在水中摇摇晃晃,布置典雅的水榭从一楼到二楼彻底淹没,就连水中的金莲也都被淹的七零八落。 殷栗屏气凝神和陆渊两人缓慢往上游着,原本想要直接游出水面,却不得不发现一个糟糕的事实。 潮水涨的速度比他们受到禁锢游的速度要快,真要游上去说不定真的成了两具尸体,所以寻觅一处突破口还更快。 因为此处的墙壁造型都似蜂窝状,只要打破一面,就可以彻底从水中出来,直接逃离此地。 正寻觅无果的时候,一处水流带来了大量细密的气泡,殷栗和陆渊对视一眼,就是那里了! 两人一同往那处游去,在一个足够两人通过的圆形石壁上,明显有着疏松多孔的形态,气泡不断从中散出,按照形状判断,这个石壁后面只会是向上,不会向下,正是逃生的好机会。 但两人眼下自然只能靠蛮力破开。 殷栗有几分急躁,一脚就踹向石壁。 他憋气有些难受,虽然按修真者的体质来说,就算他现在使用不了灵力,但只要他不张嘴泄掉那口气,就不会有窒息的风险,但这样窘迫的情况,他已经数年没有遇到了。 殷栗眼神晦暗,藏着一抹焦躁,自进入这个世界以来,命运不在自己手中操纵,事情逃脱原本的想象的情形越来越多了,令人心烦意乱。 陆渊察觉到殷栗情绪不虞,默不作声地跟着一同破开石壁,石壁越来越薄,从内流传的空气越来越多。 殷栗往后退了两步正准备蓄力一击,余光倏然见到一块亮闪闪的东西,正是方才那个湖心小岛上细白的沙子发出的。 在这样的浪潮袭击下,湖心小岛居然纹丝不动,在水中熠熠生辉,殷栗狐疑地仔细看着,上面发亮的除去沙子,似乎还有一个阵法? 正当他细看的时候,一块石头直接被水流冲击着飞速蹿来,直接狠狠砸到了殷栗的后腰。 “嘶——!”这一击来势汹汹,更何况砸在如今毫无灵力护体的殷栗身上,他当即张开了口,吐出最后一口空气。 “唔唔唔——咕噜噜————”水瞬间从口腔入侵到肺部,殷栗脸色涨红,立刻拿手捂住自己的嘴,本就酸涨的四肢如遭雷击,缺氧的窒息感冲击着大脑,让整个肺部疼痛的厉害。 陆渊眦目欲裂,火速游来,踢开那块石头后,伸手抱紧了殷栗颤抖的腰身,随即直接了当,低下头渡过一口气去。 这是一个不包含任何情|欲意味的接触,甚至连吻都算不上,殷栗却无端觉得心口有些酸胀。 或许是因为他看见了陆渊惊慌失措的双眼,或许因为他感觉到陆渊抱着自己却颤抖个不停的双手,或许,是因为陆渊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陆渊这个傻子,把气一口全部渡给了他,那他自己怎么办? 殷栗虽然勉强受了一点,神智依旧有些浑浊不清,他明确感觉到腰部似乎有血腥味散出,在濒临昏厥的最后一秒,殷栗余光转去看那个袭击自己的罪魁祸首。 居然是那块墓碑,已经被陆渊一脚踢成两半,‘宋烟清’和‘穆慈’的名字碎裂开来,似乎在宣告着什么不详的预兆。 …… 渝清城外空无一人,依旧是月夜浓厚的气氛,圆月明晃晃照亮千万人家,而思情湖上燃烧的水灯早就熄了火,像一座座孤帆在水中荡来荡去。 不多时,思情湖水从内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紧接着,‘哗啦——’一声巨响,众多的水直接从思情湖内喷薄而出,溅落了四周,也彻底冲走了水灯。 “呼——呼呼——” 陆渊半揽着殷栗从水中探出头来,在小心翼翼地把已经昏厥不醒的殷栗推到了岸边放置好后,他才开始剧烈地呼吸着空气。 他整个人身上有不少伤口,还带着淤青和血迹,赫然是被水流内杂物冲撞的。 而昏厥的殷栗依旧完好无损,连衣衫的角都不曾破损,却紧闭了双眼,面色苍白,在后衣襟渗透出隐约的鲜红血液。 陆渊看着殷栗虚弱的模样,苍白的面上大颗大颗的水珠滑落,呼吸混乱,浑身若紧绷的弦,似乎下一秒就能够崩溃,顾不得自己还在水中,陆渊推了推殷栗的胳膊,语调艰涩。 “师尊,师尊醒醒。” 殷栗没有给他回应,身后的血晕染了一大片草地。 陆渊面色枯槁如纸,掌心被自己掐出鲜血来也没有感觉,连忙给殷栗输了自己所有的灵力,却丝毫作用都没有。 月光冷冷,倒影在水中,分别照亮在思情湖岸边和水里的两人。 陆渊双目赤红,薄唇颤动压抑不住的惶恐和惊慌似乎就要挣脱牢笼狰狞出动。 溯雪剑自动从陆渊体内出来,剑鸣干涩,似乎也在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啦~~是炒鸡粗……长……的一章哦~ 这篇文很坎坷的入v了,感谢能一直追下去的小可爱,我会加油的!爱你们! 再次感谢破晓妖少年的地雷!么么么么么么么~ 第51章 萌芽 夜凉如水, 裹挟着寒气的夜风从耳畔吹过陆渊的湿发,冰冷刺骨。 湖水被风吹动的波动波动了一瞬后又重新平静下来,在其上影影绰绰倒印出陆渊神态紧绷的脸。 见灵力没有效果, 陆渊摊开掌心, 拿起一旁的溯雪剑就划开了手心, 暗红色的鲜血瞬息就从掌中滴滴答答滑落。 陆渊收敛了眸子, 他是天生魔体,血液对魔族来说是大补, 不然父亲就不会一直攫取他的力量了。 同样,师尊修灵气多年,作为仙尊,身体对魔气有抗性,这次身体受创严重, 也是因为那处秘境不简单,甚至险些让师尊在里面殒命, 但在两相刺激下,没准可以苏醒。 他动作小心地托起殷栗的腰,避免触碰到殷栗的伤口,殷栗已经弥漫背后的血液沾染了他的手心, 明明又湿又滑, 丝毫没有温度,却散发着引诱陆渊蚕食血液的本能。 陆渊牙关紧咬,墨染的双眸在黑与红直接交错不定,他情绪波动起伏太大, 魔族的本能几欲挣脱牢笼, 虽然危险,但只能强行压制, 眼下确定师尊无碍才是更重要。 当陆渊紧张地攥紧掌心,让自己暗红色鲜血滴落在殷栗唇齿中,殷栗的一声喘息终于发出。 “咳咳……陆渊?” 殷栗头脑发涨挣扎着苏醒,自己嘴边貌似有什么又腥又甜的东西,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便发现自己躺在岸边,而陆渊在水中神情紧张地看着自己,他匆匆一瞥陆渊,却忍不住愣住了。 往日陆渊虽然脸色苍白,但唇却好歹是殷红的,今日却也一同褪去的颜色,光在水中便似褪去颜色的海棠,形容枯槁。 陆渊见到殷栗有动静,又惊又喜,立马撤回自己流血的手,背在身后,伸出手握住殷栗的胳膊紧了紧。 “师尊,我在。” 虽然殷栗胸肺难受的紧,但理智也在逐渐回神,他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后,便想向陆渊问话,但还没有直起身子就又开始接连不断地咳嗽,肩膀颤动的厉害宛如杜鹃啼血。 “咳咳……咳……这是哪里?” “这里是思情湖畔。”陆渊看着怀中人冰冷的脸柔声安慰,眼眶微微发红,伸手顺着殷栗背拍了拍,“我们现在就去找人医治。” 说完他立刻把方才流血的手在暗地里面止住了血,强行愈合,因着殷栗在岸边,自己在水中的缘故,干脆伸手去抱殷栗,打算直接从水中御剑,不多移动殷栗本就受损的腰部。 殷栗的脑袋原本就迷迷糊糊成了一团糨糊,被陆渊这么一抱后,整个人都僵直了,连忙就要挣扎着下去。 “陆渊我没事,你先放手。” 陆渊却打定了主意,固执地抱紧了殷栗,准备驱动溯雪剑,双手的力道不重的让人难受,但也难以挣脱。 “师尊你的伤严重,现在就需要治疗。” “你在想什么呢?不用去!” 殷栗再度试图挣扎开,语气也带上了几丝恼怒,因为腰上的伤只是看起来吓人,在他醒了之后就自发地开始愈合。 虽然这伤落在修为一般的人身上恐怕就是命丧黄泉,但他是殷栗,是睥睨众生的仙尊,如何会被这样伤口索命。 可惜抱着他的陆渊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第一次在面对殷栗时如此强硬且固执,剑刚飞起,殷栗坐不住了。 这样的姿态飞入渝清城内给别人看见了,以他们两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的身份都有问题。 “我再说最后一次,放我下来,陆渊,不要忤逆我!” “师尊不必再说,很快就到城内,我不会放的。” 殷栗气急,直接抓住了陆渊的衣领,对方却压根不去看他一眼,固执地抱着他从水中出来,飞到半空中。 叛逆!太叛逆了! 殷栗太阳穴气的突突直跳,这还是第一次陆渊这么光明正大地不听他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见自己挣扎不开,殷栗狠了心。 “啪啪——”两声响起。 他借着陆渊微怔的时候,一脚踏在剑上,没想到溯雪剑转瞬回了陆渊体内,殷栗一时不查,两个人一并从半空中坠落,再度落入湖水内。 “哗啦——哗啦——”坠入湖中传来巨响。 水花四溅,陆渊苍白的面上双颊微红,带着殷栗从湖中浮出水面,拉着殷栗的手如何也不松开,一言不发地看着殷栗眼里却像失去了焦距。 “冷静了吗?” 殷栗目光有些担忧,抓着陆渊领子又摇了摇,陆渊目光僵硬似要落下泪来,半响才吐出两个字,语调无奈又苦涩。 “师尊……” “方才你发什么神经。”见陆渊恢复正常了,殷栗才松了一口气,眼中神色却晦暗难测。 他心里明白,如今比之前些日子打陆渊那次,现在自己心态却迥然不同了,这次陆渊的状态不对,明摆着这和自己有关,陆渊担心他,害怕他有意外,这是赤裸裸的事实。 殷栗难得愧疚了一丝,虽然如此,动作丝毫也不见手软,谁让陆渊非要抱着他去渝清城内。 不过该表示的还是得表示,于是他胡乱扯了一句问道,“什么感觉。” 陆渊缄口不言,却定定看了殷栗半响,像在确认什么。 “……大概有些疼。” “咳咳……这个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说的‘不会放’我才打你的。” 殷栗有点心虚,清咳了一声,看着陆渊红肿的脸,暗忖自己是不是打太重了,但又觉得自己没错,原本还怒气冲冲的气势霎时间就萎靡了起来。 “师尊啊……”陆渊心中酸胀,低低喃出这一句,在水中倏然往前游了一步,随后张开修长的双臂,抱紧了殷栗。 殷栗这次没有挣扎,他看见了陆渊眼角湿润,亦察觉到陆渊的情绪低落,索性就由着陆渊,抱抱就抱抱,又不会少块肉。 随后听见耳畔低低地呼吸声,殷栗突然觉得明明两人是在水里,但温度却炙热,见陆渊的脊背僵直,他犹豫了一瞬后伸手,第一次笨拙又生涩地拍了拍陆渊的背,像在安慰一个孩童,一下又一下地顺着。 见陆渊情绪还是不佳,殷栗嘴张了又张,犹豫道:“你要听我说什么吗?我给你说说。” “师尊能给我唱歌吗?”陆渊的头埋在殷栗的肩窝处,声音闷闷的,在陆地上的时候,他原是比师尊高一些的,想要这样抱着师尊恐怕不可以。 今日是偶然,两人都在水中,陆渊往下沉了沉自然而然地将头搭在殷栗肩膀,湿发白肤红唇,语调委屈又可怜。 “唱歌……?”殷栗窘然,他似乎从未唱过什么,都是别人给他唱,自己也从未对这些玩乐感兴趣,但今日的陆渊,实在令心软。 在大脑内贫瘠地搜索了一番后,犹豫地开口唱道。 “草连成青山,花绽化云海,诗画人间春色浓 ,岁月好风光——” 清朗的男声在月夜和水流声中潺潺飘荡,一首描写俗世风光的小调声音虽小,但余味悠长。 这是殷栗还没有在仙界飞升时听过的,虽然他始终不能理解,俗世有什么好,立于世界顶端的比这些都强多了,但并不妨碍它成为仅存于殷栗脑海内唯一的歌。 毕竟这是关于未成仙尊之前的普通修士殷栗,唯一的一点回忆。 因为不理解,浅浅歌声自然没有什么感情,但不妨碍陆渊收紧了拥抱殷栗的双臂,他埋首在殷栗颈窝间的双目不断地在变化,在墨色与暗红间不断交替,十分不稳。 他分不清自己在看见殷栗没有醒来的时候,情绪到底有多崩坏,精神到底有多脆弱,就连溯雪剑都因为气血紊乱直接从体内出来了。 但眼下,能够为他唱歌,安抚他的师尊本身,却是一剂最好的稳定剂。 鼻尖萦绕着白松木的香气,陆渊压抑着自己嗜血的渴望,眸色逐渐由红转黑时,他倏然看见自己眼前的湖水略过一只烧破损的水灯,随后湖面发生变化,不再映出他紧绷的脸。 反而映出一张殷栗的脸,正朝他微微笑着,满目温柔。 “怎么了?还难受吗?”见陆渊没有动静了,殷栗略略松开陆渊,正想要扭头问话又被陆渊紧紧扣住了。 陆渊语调有些惊慌地站起来,“师尊别动!”激起哗啦的水声。 两具身体登时搂抱的亲密无间,殷栗狐疑地被迫仰起头在陆渊挺拔脊背上,从后面看上去就像是他扑入陆渊怀里一样。 殷栗叹了一口气,接着给炸毛的陆渊顺毛,腹诽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先由着他好了。 陆渊抱着殷栗,眼中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特意转换了一个方向,让殷栗的视线只能看向远方,自己却看着湖面又惊又喜。 出现殷栗的脸,陆渊一点也不奇怪,这是由来已久,但在水波潋滟间,出现一瞬的另外一张脸,他却不能忘怀。 那张脸神态有几分柔软,皮肤苍白,唇红若血,只出现了不到一瞬就消失。 但陆渊无比确定,那是自己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小天使们在哪里? 感谢: “双木”的手榴弹。 “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大雕”的地雷。 么么啾! 第52章 手札 “吴道友, 你这是喝醉了吗?” 艳娘懒洋洋半倚靠在软榻上,明丽的媚眼斜睨着下座的吴缘,尾调轻扬勾魂摄魄, 正缓缓地摸索着杯盏。 眼前的散宴热闹非凡已经进入尾声, 四处酒香弥漫, 胭脂香味盈盈浮动, 男女饮酒作乐载歌载舞,如今也都大醉一场。 酒液坠地溅污石榴裙, 觥筹交错晃花众人眼。 吴缘木着一张脸,两眼发直,盯着自己杯中的酒液,还没张口,就打了个酒嗝, “嗝……没……没醉。” “是吗?”艳娘示意自己身后的肌肉猛男们搀扶起自己,踱步到了吴缘身边, 纤纤玉指一点吴缘的身体,原本正襟危坐的吴缘‘砰’的一声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昏睡的不知天地为何物。 “呵,酒量还是不错的。”艳娘好整以暇地抱臂踢踢睡着的吴缘, 余光一扫脚边的十几个酒坛子, 目光有一刹那幽怨,“灌了这么多才醉,真是的,得让那家伙好好赔我才行。” 言罢她抬手示意手下把吴缘抬起来, 放置到厢房内安睡, 自己则招来一人问道,“前些日子, 是不是有新买的人?” 两个穿着白底红边衣裳的弟子从一旁上前,“是,新买了十一人,五女六男。” “哦,倒是比往常多了一人,怎么回事?” “里面多的那人容貌有碍观瞻,是那人贩子老头送给我们的,艳娘要过目吗?” 艳娘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低低说了一句,“它倒是好算计,这样偷偷把人就送来了………” 随后又嗤笑一声,觉得自己多管闲事,颔首道:“带路。” 出了城主府,穿过长廊和一众房屋,就能看见一拍白墙青瓦的小院,合欢宗好歹盘踞在此多年,过于腌臜的事情,自然是不屑于做的。 买来的人虽然说的练功用,实际也可以当合欢宗的弟子。 若是既不愿意当弟子练功,也不愿意当个炉鼎被好好养着,那还有打杂可以选,总而言之,相比其他买人的宗门,是相当人性化了。 当然,因为合欢宗常年缺人的缘故,唯有一条规定不能更改,便是买来的人未在合欢宗内待满一百年,不得离去。 慕曜遥坐在一片干草垛上,屈膝握拳,做沉思状,他百思不得其解,原因很简单,当初跟自己同一批被买进来的散修,现在在这处活的相当滋润,甚至有人和合欢宗的弟子谈起了恋爱。 而他,一个从现代社会来的智者,十分明智地发现,合欢宗的运营方式就是一个大型九九六公司,要一百年之后才能离开。 先不说他上辈子就是个苦逼九九六,这一百年黄花菜都凉了好吗。 于是在第七次强出合欢宗不成后,昔日剑宗一霸慕曜遥,被关在了笼子里面,和干草垛为伴。 那十个和他一批的修士见此都颇有同情地围着笼子排排坐,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慕曜遥。 “合欢宗我看挺好的,没有强制让我们做些什么。” “还有吃有穿,能当合欢宗的弟子,我看比散修划算多了。” “对啊,要是真到那种阴险狡诈的小宗门,当炉鼎可就没命了,瞬间被吸干。” 言罢众人唰唰唰的目光齐齐侧目到其中一间房,房门打开,一白皙柔美的男子从中走出来,衣衫半解地和一个合欢宗弟子依依惜别,看见众人的目光还极为和善地笑了笑。 这就是他们中选择当炉鼎的修士,再过不久,就可以有自己的院落了在合欢宗当炉鼎也是锦衣玉食地供养着,与其说炉鼎,不如说是帮助合欢宗弟子练功法的对象绝不是单方面索取。 总而言之,各方面来看都很滋润。 慕曜遥冲那个自甘堕落的修士抛去一个极为凶煞的眼神,但很快就服了软,因为他被饿了好几天了,“咕————”的一声,肚子发出悲鸣,慕曜遥双目含泪。 当真是手捧窝头菜里没油,夜里想起就泪流。 一面圆白胖的姑娘,听见他这声便羞涩地笑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包子来偷偷递给他,“快吃快吃,还热着。” 君子不收嗟来之食。 慕曜遥艰难地咽下口水,义正言辞地扭过头去,随后倏然见整个院落内的人刷啦啦跪倒一片,他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把那个包子塞到自己怀里。 当面不收,背后可以收,没人看见就不算,更可况再不吃他就要饿死了。 “好吃吗”一道女声柔柔媚媚地传来,在慕曜遥正要一口咬下的时候,冷的他浑身冒寒气。 “剑宗的小道友。” 慕曜遥唇齿生寒,自沦落到这种地步,连可以佐证身份的青虹双剑都失踪了之后,他从未和人说过自己的身份,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从何得知的?! “我不是……你找错人了。”他放下包子,自进入合欢宗后就一直脏污的脸,丝毫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哦,是吗?但你能骗得了其他人,你可是骗不了我。”艳娘捂着嘴笑,却又格外嫌弃此刻脏兮兮的慕曜遥,伸手轻拍,“来人,把他洗刷干净了送到我房间来。” 妖娆的眼眸生媚,声音宛若若美人蛇吐信子,“我要好好地盘问他。” 思情湖水微微泛起涟漪,殷栗在岸边坐着敛眸看着湖水,月亮倒影在湖水中,满天星河也倒映在其中,就像是明月化为舟楫驮着一船星空。 陆渊下潜去查看方才冲击他们上来的通道,并且修补,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合欢宗的一处胜地,要是损坏了也不太好。 他自己腰身上的伤口也愈合的七七八八,正仰头望月之际倏然想到那个在湖底秘境湖心岛捡到的纸片。 当即从储物袋中找到,仔细一张张摊开来,却令他为之愕然。 是他所见到的原主手札的另外一部分,之前他看的是在尾页,这些则是从手札本中撕下来,属于前面写的部分。 “思情湖的传说原来是真的,宋烟清和穆慈两人数百年前就消失在修真界内,原来是寻觅了这样一处世外桃源,如果不是误打误撞来到渝清城,恐怕我也不会发现。 在湖底这些年,他们塑造出的秘境巧妙绝伦,甚至有一处传送法阵,通往外处,构思令人叹服。 但我来的时候唯有两人互相依偎的骸骨了,没想到作为师父的宋烟清,比穆慈早陨落,穆慈抱着宋烟清的骸骨自亡,却很高兴。 师徒之间生恋,本就是为天地所不容,这两人当初都是天资卓绝的天才,如今成了这副局面也是令人扼腕,但这两人却无怨无悔,令我不解。 即将要飞升了,得寻几处隐秘点的位置,用来抵抗天劫,如今也只是临门一脚,我索性给他们挖了一处坟,将两人合葬,并且立了一个碑。 也算行善积德,望天道令我早日成仙。” 字句到了这里戛然而止,殷栗狐疑地看了看面前的湖水,没想到方才差点杀了他的那个墓碑居然就是原主所塑造的,而艳娘之前所提原主常来渝清城,想必就是为了来这处秘境修炼。 不过思情湖的传说居然是真的…… 殷栗伸手波动了几番湖水,一无所获,想起原主一直以来对成仙飞升成功的渴望,再到后面走火入魔,不由地觉得有些奇怪。 原主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居然会在飞升成功之际走火入魔?太奇怪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伸手正准备仔细再看看那几张纸的时候,倏然一时不查,纸片从他指尖掉落在水中,在月色和湖水倒印下,纸上居然影影绰绰浮现两个字。 “魔族。” 哗啦一声,水声翻动,陆渊从水中钻出,自方才开始就一直暗藏喜悦的双眸在月色下明亮澄澈,似乎还有几分近似孩子气的天真和高兴。 “师尊。” 殷栗不知道怎么地了看见陆渊这副模样,心尖一跳,登时就跳入水中把那纸片收回储物袋里面。 “怎么了?”他缓缓游向陆渊问道。 “湖底已经修缮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陆渊伸手极为自然地揽住殷栗的肩膀,半抱着殷栗游向岸边,双手握紧了殷栗的腰,就直接将人推坐到了岸上。 殷栗眼中晦涩难辨,明明陆渊方才分明未使用一丝一毫的灵力就如此轻易将自己托举起来,他双臂也不是肌肉虬结,而是修长肌肉匀称的。 但力量比普通修士大多了,这是属于魔族的天赋吗? 他还没有细想,陆渊的手倏然探向他的后腰,仔细摸了摸,殷栗吓了一大跳,当即就站了起来,“你干什么?” “检查伤口,师尊。”陆渊全然没有发现殷栗的不对劲,只以为他是羞赧了,飞快说完后,自己的面上也飞出一抹绯红,咳嗽一声接着说下去。 “师尊你恢复的差不多了,如今回城也不用医治了,我们先走吧。” 殷栗心中一噎,暗骂自己真是奇奇怪怪的,点了点头后,他转身往外走,忽略了陆渊在湖内向他伸出来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啦~ 第53章 离城 月色正浓, 殷栗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陆渊没有跟上来,奇怪地回头, 就看见陆渊正从湖中出来, 混身都是湿漉漉的, 发梢还往下滴着水。 神情恹恹, 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罪恶感飙升的殷栗:“……”怎么这么愧疚,明明我什么都没干啊? 低首叹了口气, 殷栗蹙眉踱步走到湿淋淋的陆渊身边,掌心捏决,拂起一道热风,快速把陆渊烘干。 “你也老大不小了,上了岸不烘干, 湿淋淋的像什么样子?” 陆渊眉眼低垂,达到目的右手极其自然地握住殷栗正在掐决的那只手, 微凉和温热的掌心肌肤紧贴,他眉眼弯弯,嘴角翘起。 “嗯,师尊说的对, 现在确实有点冷。” “后悔了吗?” “后悔, 我错了。” “噢,这还差不多。” 得到了服软的话语,殷栗满意地扬了扬眉,自然地牵着被他烘干的陆渊往前走, 走到一半倏然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有方才明明是他教导陆渊, 陆渊这厮却好像是在迁就着他,给自己顺毛的错觉? 老祖对于自己貌似被徒弟迁就了耿耿于怀, 一转身就看见陆渊却正神色困倦地皱眉,半阖着的双眼明显的疲惫。 “陆渊?你怎么了?”殷栗立住了脚步,拿手在陆渊眼前晃了晃。 陆渊回神,低眉浅笑,“无事,只是有点累了,很快就好。” 累了?陆渊一贯都是精力旺盛,怎么今天会说累? 殷栗内心敲起了小鼓,一闭眼就想到那张纸条,睁眼又是神态倦怠的陆渊,连苍白面色似乎都透露着一股不正常的绯红色。 “你别动,我来摸摸头。” “嗯……” 陆渊敛了眉眼,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天魔体所拥有的魔族血液流窜频率加快,扰乱了他的气息,现在体内又烫又冷,百般煎熬,本欲直接忍过去,不让师尊发现,没想到…… 但因此获得师尊的关注,似乎让这恶心的血脉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他随即低下头,方便让殷栗伸手触摸他的额头,但对方温热的手心没有等到,反而等来了有几分凉意的其他肌肤。 陆渊有几分愕然地睁眼,才看见殷栗的额头紧贴着他的额头。 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彼此之间湿热的呼吸,浅浅淡淡,缓慢喷洒在对方的脖颈上,陆渊气息有几分不稳,双眼忍不住从殷栗身上挪开,在脑海中却依旧挥之不去。 太近了,实在太近,只要再前进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足以吻到那两片淡色的唇。 胸口内心跳加快,若鼓点一声一声响动,足以驱散了**的疼痛,陆渊喉中干涩,唇颤动一番,正欲靠近…… 殷栗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往后退了几步,浅色的眼有几分忧虑,呼出一口气,“……你怎么这么热?以修真者的体质难不成还染了风寒?” “没什么……”陆渊收紧的手放松,紧绷的心也一下子泄气,他刚刚在想什么呢,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世间万物由念生欲,由欲生执,操之过急则会分崩离析。 陆渊往后退一步,低垂的眼眸起伏不定,他自己心知肚明,想要的,从来不是一时半响的贪欢,而是结发永爱的真心。 眼下对他而言,在师尊面前唯有克制隐忍两个词方能长久,久到师尊能够被他一点点蚕食,久到师尊和他一点点交换真心,久到师尊再也离不开他。 一想到这,陆渊眼眸溢出星星点点的欢喜,秘而不宣,毕竟思情湖给了他这条秘恋路的终点。 师尊心里有他,哪怕,只有一瞬。 殷栗心头惴惴难安,方才自己被陆渊拉着手,想着摸摸陆渊的体温,没想到自己一时间脑袋竟然发懵了,没有松开陆渊的手,反而自己贴了额头上去。 在两人呼吸越发混淆在一起时,他迟缓的大脑才运转起来,却看见了陆渊的唇。 两片薄唇色依旧鲜红若血,弧度优美,因着刚刚才烘干的原因,还带着几分水润的光泽,还似乎有些亮晶晶的,引人侧目。 在水下陆渊给自己渡气的画面突然就闯入眼帘,明明之前还未曾觉得如何,不过就是一口渡气,甚至谈不上是吻,耳边的热度却悄然滋生。 在察觉到这丝诡谲的情绪后,他就立马松开陆渊往后退了几步。 活了数万年的殷老祖心里对自己暗唾,真是疯了,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不就是个渡气,刚才还未曾觉得有什么,现在怎么觉得……这么尴尬? 数万年的羞涩之前就像是被堵塞了一样,今日莫名其妙打开了一丝破绽,让命为羞赧的情绪在老祖干涸的情感思维中慢慢生长。 抬眼看向陆渊,却只见对方神色不变,一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殷栗心中一痛,对自己更加唾弃:殷栗啊,殷栗,你看看这个徒弟崇敬师尊的眼神,多纯洁,多干净!自己居然还胡思乱想什么东西!该罚! 当退了两步后,殷栗却真切地察觉到陆渊的体温不对,燥热了几分,脸上的红晕也是不正常的鲜艳,陆渊含糊其辞,他也是明白的。 多半是和魔族的血液有关,但他却为陆渊做不了什么。 想到之前那个安魂铃,殷栗立刻探入储物袋中取出,直接递到了陆渊的手上。 “带着。” 白玉质地的铃铛系着红色的长生结,十分喜庆的模样,内里墨玉珠子微微一晃动,就发出叮当叮咚的脆响。 陆渊自然认出这东西是砚清修士路成大的安魂铃铛,握在手中,双眼却可怜兮兮地看着殷栗。 “师尊给我带。” 殷栗:“……”叛逆啊叛逆。 “你有手有脚,干嘛不自己带?” “师尊……”陆渊低叹一声,神情越发恹恹,困倦到极点的样子,“我累坏了。” 作为被抱着出湖底洞窟,又在岸边做着摸鱼,指使徒弟修湖底的殷栗顿时一噎。 居然很有道理。 他仔细想了想,自从入了湖底他多半就是让陆渊干活,自己不是昏了,就是动不了,堪称躺过典范。 陆渊又是抱着他,又是开洞穴,又是清杂物,又是渡……停,怎么又想到渡气! “拿来,我给你戴。” 殷栗甩甩脑袋,没好气地一把接过安魂铃,低头打开长生结的一端,认认真真就系在了陆渊的腰带上。 生气归生气,恼怒归恼怒,安魂铃铛必须系仔细了。殷栗又给铃铛打了个结,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陆渊的神魂不稳,灵气和魔气一旦平衡打破,对他的**和神魂都是又一次摧残。 殷栗想,不论如何,这样的伤害,当陆渊在他眼皮底下的时候,最好不要发生,他于心不忍。 当他和陆渊一路赶回渝清城的时候,天正破晓,远方云层露出鱼肚白,城内有饲鸡的地方发出一连串的破晓鸡鸣。 这声音一道道传过来,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城内的炊烟燃气,酒醉一夜的渝清城弟子扶着脑袋苏醒,缓缓打开城门,神色无异地和殷栗陆渊打招呼。 就像是从未发现这两人消失一夜一般。 殷栗挑眉,艳娘真的把渝清城治理的很不错,所有人都听她的话,没有一个提出异议,这不是强行压迫的结果,而是只要是她说的话,渝清城都弟子都会相信。 这份集中力,凝聚力,怎样都令人惊叹。 殷栗一路过来道听途说,据说昨晚艳娘新看上了一个买来的散修,这散修容貌甚丑,但艳娘居然没有介意,两人快乐地共度春宵一整晚。 几个弟子无聊地编排着两人的闺中密事,越说越离谱,什么那个散修虽丑其实是毋毒再世都说出来了。 殷栗听一半听不下去了,面上的表情都崩裂了,原本还以为艳娘为了处理他的事情烦躁,没想到人家还真是夜夜笙歌,魔丝之事压根没用放在心上。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日后还为旁人惦记魔丝而胆战心惊。 艳娘今日起的很早,穿着桃红色的罗衫水袖半倚靠在城主府门上等着两个乘日出归来的人,语调懒懒,却笃定了不会失败。 “事情办的怎么样,都杀干净了吧。”没等两人回复,她便浅笑道:“自然是成功了对吧,既然事情办好了,还是快走吧。” 丝毫没有留念的意思,好像之前说眷恋殷栗,想要跟殷栗修功法的不是她似的。 殷栗却没有几分意外,秋日大比不日就要开始了,艳娘既然想要合欢宗参加,那门派之间自然都是对手,没准现在她就琢磨如何打败衡坤宗了。 艳娘拍拍手,几个壮汉就把还在屋里睡觉的吴缘扛在一个装满行李的软榻上出来了。 吴缘醉的不省人事,正嘟囔着梦话睡的正沉。 “既然如此,那就不多打扰了。”殷栗微讶一瞬,因为艳娘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倒是有几分赶人走的意思,但他们也是理亏,来合欢宗确实也没干什么好事。 他正拉着醉的一塌糊涂的吴缘下来,转身上马时,倏然听见了背后的声音。 艳娘一改方才懒散的姿态,整个人站直了,渝清城的小雨下起,淋湿了她瘦削的肩膀,整个人魅色褪去大半,反而显露出几分脆弱。 “殷栗,你一定,一定要小心,不论是谁,不论是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啦啦~ 第54章 压力 说出的话语和着雨声被稀释到模糊不清, 飘飘荡荡在空气中,罔若细弱的风从耳边略过。 她在说什么? 殷栗皱眉勒住马,略略收紧了掌心中的缰绳回头, 城主府的门已经紧闭上了, 只有两个守门的弟子朝他们看过来。 “师尊。”陆渊骑着一匹黑色白鬃毛的骏马立在殷栗旁边, 略略弯腰侧目。 他施了避雨咒, 雨水在落到他身体一寸前自发地弹开,使得衣袖未濡湿一分, 眼下的雨丝不大,却足够绵密,因着被弹开,反而自发地在身侧形成在这蒙蒙细雨中天然的雨帘。 若罗纱绢布,模糊了人的影子。 “嗯。”殷栗转身应了, 缰绳几番甩动,**的枣红骏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他迟疑地看向陆渊。 “你方才听清楚艳娘在说些什么吗?” “没有。” 陆渊一顿, 指着正被两个合欢宗弟子往马上推着,还呼呼大睡的吴缘道。 “吴缘酒醉如何处理?” 要不是陆渊提起,殷栗都快忘了还有吴缘这号人,一拍脑门又几分懊恼, 骑马到了吴缘身边, 从开始折腾起吴缘来,眼下是要赶路回去,这人一路睡过去怎么可以。 目光带着浅笑从正拿着丹药对吴缘猛灌的殷栗身上挪开,陆渊眼底明灭不定, 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城主府, 依旧是带笑,却不达眼底。 艳娘说的话是密音, 只对了师尊一个人说。 他原本只是对这种把他隔开的秘密感到不虞,却不想这个想法一出来,自己却直接听到了内容。 提醒师尊小心为什么还要防着说? 吴缘宿醉,在师尊旁边的只有他,特意避开说话密音入耳,不过就是防他而已。 陆渊收敛了面上神情,内心却无一丝波澜,如果艳娘是顾虑他会对师尊不利的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会在事态发展到那样时,主动了结了自己,毕竟,一直独求妄想的是他,一直暗生歧念的是他,一直奢求捞月的也是他,师尊,从未欠过他什么。 艳娘坐在城主府的会客厅中喝了两盏冷茶,时不时捏着酸痛的额角,旁边一直跟随的阿生见状,伸手就要帮她轻揉额角,阿生身材魁梧,语调却一如既往地温柔。 “艳娘难受吗?” “不,不是……”艳娘任由对方的指尖揉捏着自己的额头,办阖起了眼眸,余光一撇,淡淡问道:“敏儿呢?” “城主大人刚刚出去了,应该是去送殷先生了吧。”阿生从善如流地说完,拿了一件罗衫给艳娘披上,“艳娘要去看看吗?” “不必,由着她,不过敏儿居然去送他了,这孩子……”艳娘愣神片刻,却忍不住笑起来,“真像我啊,连憧憬的类型都一样。” 眼中似有几抹怀念,她低了头凝视着杯盏中倒印的容颜,自己眼底有着深深地疲惫,那是多少胭脂都遮盖不住的,一阵风从紧闭的门中闯来,卷起厅内的凉意。 来了。 艳娘闭目,轻吁出一口浊气,对着毫无察觉的阿生说道:“出去吧,看着些敏儿,看她那样子,我怕她真的要跟殷先生走了。” 阿生温和地点点头,从侧门出去后,整个会客厅只有艳娘孤身一人。 她坐直了身子,面上是少有的面无表情,桌上的冷茶被她重新拿了个杯盏,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正对着门口的方向,等着第二个人进来。 门被风彻底吹开,细雨一同入室,打湿干燥的地面,人未到,清脆的铃声先到了。 一白色的身影轻飘飘地从半空中掠过,那人单手执伞,伞边细长的薄绢随风飞舞,若仙人肩上的披帛,又似云霞所覆,却和整个声色犬马绿意盎然的渝清城格格不入。 浮月仙子稳稳立在会客厅内,她一站稳,身后的门窗立马砰砰两声关闭了,带动的劲风险些把她的天极伞吹跑,她那张秀美婉约的脸立马含嗔带怨地看向始作俑者。 “干什么突然关了门窗,差点我的伞都要被带跑了。” 艳娘呵呵冷笑两声,不见魅态反而有种十足的烦躁和嫌弃。 “跑了好,我不光想要把你的伞弄坏,我还想让你也摔一跤。” “嗨呀,你如今怎么比上次见面越发暴躁了,我看你还是多抄写佛经静静心吧。” 浮月仙子也不恼,把天极伞收到怀里一变就成了帷帽,直接放在一旁,走到桌边,见有两盏茶便笑道。 “这是给我倒的吗?艳艳果然是好姑娘。” 艳娘被这句话恶心的厉害,眉心跳来跳去,她干脆狠狠一瞪浮月仙子。 “你再这么叫我,我就把你的伞上所有的铃铛都拆下来,这些铃铛都吸附了这具身体的精血吧,我要是全毁了,你这具**立马就灰飞烟灭。” “唉,艳娘真是好大的脾气,越来越不可爱了。” 浮月仙子拿起杯盏一饮而尽,面上依旧没有其他神态,淡淡笑道:“还是要多抄抄佛经好,多抄抄。” 艳娘反唇相讥,“你又不是人,哪里看得懂佛经,与其在这调剂我,不如给我解释一下,你怎么把剑宗首席弟子慕瑶瑶送到我这里来了!” 一想到这件事情艳娘就来气,她在慕瑶瑶进入城内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想到眼前这人之前跟她约定过要送一个东西来,哪里想得到居然是个大活人。 如今的剑宗自陆渊另辟山门带走大部分弟子后,杰出的弟子就慕瑶瑶一人,等剑宗发现,她和合欢宗都吃不了兜着走! 浮月仙子面对怒气冲冲的艳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但立马就被艳娘拍开了,皱眉冲着浮月道,“别碰我,我一想到你拿死人的身子拍我,我就觉得恶心的不得了。” “我也是没办法嘛,这具身体是和我最契合的,原本艳娘你的身体也不错,但你不是不愿意和我一起用一个身子吗?”浮月说着还有几分委屈。 她拿眼仔细地看了看艳娘,感慨万千,“想当初我强行进入你身体内,结果不但没有成功,脑海的思维和记忆却相融了被你看了个七七八八。” 艳娘脸色一黑,想到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有时候自己完全不想知道的事情,偏偏爆炸样地出现,逼迫着让自己明白。 “谁想要和不是人的东西交涉,更别提你还想要操纵我的身体,做什么春秋大梦。” 浮月仙子微微笑,淡定地点了点头道:“所以幸好啊……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然你早就死透了。” 她秀丽的眉眼弯弯,用最温柔的语句说出最令人发寒的话,却丝毫不自知。 艳娘背后冷汗涔涔,每次和这家伙打交道,都再一次认知道,眼前的人只是披着人皮而已,属于人的感情全然没有。 呼出一口浊气,背上的冷茶她一点都不想喝,抬头看向依旧温温柔柔的浮月,艳娘起身。 “走吧,他在密室。” “好。” 两人穿过会客厅,走到艳娘自己的房前,她抽出一盏在墙壁上半凝固的残烛,只听几声响动,墙壁翻转,露出一个只够一人穿过的小道。 她和浮月依次进入其中,两畔的夜明珠依次亮起,道路前窄后宽,露出了一个搭数百平方的密室,慕曜遥躺在软榻上,睡的很不安稳,时不时还说几句梦话。 “鸡腿菇啊……吾一生之敌……那个……鸡腿菇臭女人……天天穿的那么装逼……你以为你是仙女吗……还敢打我……我下次……见你一次打一次……” 这声音虽然是梦话,但慢是怨气,在空空荡荡的密室内回荡,还带了回音。 艳娘无话可说,看向一边依旧神情自若的浮月仙子嗤笑道:“你不是不能过多干涉其他人吗?你做了什么让他记恨成这样?” “不知道,但对别人确实不能过多干涉,但他不算。”浮月仙子丝毫不介意慕曜骂个不停,伸手把对方像拖猪肉一样翻了个身。 纤细的指尖按住慕曜遥脖颈后的黑痣,一缕魔丝就从中荡漾出来,属于昔日魔尊陆戟殄的声音越发干涩虚弱,似乎马上就要濒临死亡。 “你来了,我已经将自身魔气输送给我儿陆渊,你何时履行承诺?” 浮月仙子收了指尖,支着下巴对着那魔丝说道:“很快了,你所寄居的慕曜遥,将会是成功的药引,但陆渊作为钥匙的力量还缺少了一些……” “是何物不够?!” 陆戟殄的声音一下子凄烈起来,焦急又狂躁,所说的话都是困兽之言,“是魔气吗!是修为吗!我输入那么多魔气给他!他斩魔丝也获得了巨大的力量!怎么会还不成功!” “是压力。” 浮月仙子明丽的眸子半阖,她从天极伞中拿出万衍书,匆匆翻了几页就看到如今的陆渊和殷栗等人。 陆渊的目光温柔缱绻,听身侧的殷栗言语时,神情专注无比,眉眼若皓月宁静,身姿若青松挺拔,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魔族的狂暴。 陆戟殄语调阴冷,“这样的钥匙不足以打开,需要更强力,足以摧毁他的压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暗夜红月”,灌溉营养液+5 读者“鬮啾就玖”,灌溉营养液+6 爱你们~(^з^)-♡ 第55章 效果十分震撼 城外马蹄声阵阵响起, 不断溅起地上的泥水,微风带着如丝细雨拂面,透出几分寒冷, 催促得马背上的人加快速度。 吴缘青着一张脸正捂着嘴, 他神色惨淡地半趴在马背上, 因为方才被殷栗灌了不少丹药, 把肚里的酒都吐干净了,如今被马一颠簸反而又有点反胃。 而肚子里面却因为丹药吃太多, 甚至还有点撑。 殷栗给他灌丹药的时候还相当义正言辞,“这些丹药里面可蕴涵了不少灵力,你浊酒喝太多,容易凝出杂质,不如多吃点丹药好好洗涤一下身体。”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吴缘就这样吨吨吨吃了六七瓶丹药, 虽然都是蓄灵丹就算吃两吨也没有什么危害,但里面灵气充沛一时半会吸收不了, 相当涨肚子。 他苦哈哈地捂着嘴,自然知道这大抵是因为自己饮酒放肆,老祖给自己的惩罚,但昨日他就是中了艳娘那个臭女人的诡计。 一想到他居然中了那女人的激将法, 喝了一堆酒, 吴缘面色涨红,心中暗忖,要是他的弟子们看见那一幕,他数十年英明可就毁于一旦, 所以————艳娘是个臭女人, 可恶,记仇! 正被灵力涨的浑身发烫只能慢慢消受的吴缘刚准备闭目养神, 猛然前方的马嘶叫起来,他又被颠簸两下,直接从马背摔到了地上,屁股结结实实地落了地。 吴缘忍不住呲牙咧嘴地哎呦叫唤两声,摸摸自己饱受摧残的屁股站起身来,“嘶————疼疼疼——老祖,前面怎么了?” 殷栗和陆渊的马在前,吴缘的马在后,因为道路湿滑又正值细雨,再加上吴缘宿醉难受,于是三匹马直接用细绳索固定住,由殷栗和陆渊并肩策马在前面开路带动着吴缘的马走,这也是为了安全以防万一。 但没想到马还没有失蹄,殷栗和陆渊齐勒了马,反而让吴缘滚到地上去了。 抱着自己仍旧鼓鼓涨涨的肚子走上前的吴缘,发现现在的气氛不太对劲。 眼前马上就是离开渝清城的边界,植由低矮的绿意灌木转化为松柏杉木,却不想一个低矮的身影正张开双臂站在殷栗的马跟前。 那身影穿了件赤红色的斗篷,看着就像是一小团火焰一样在众绿意中燃烧,但因为个子实在娇小,所有人一打眼便知道这是谁。 殷栗紧紧把马勒住后才松了一口气,眉间神色凝重,直接翻身下马,靛蓝的衣袖划出一道飒爽的弧度,马靴踩在细软的泥土上发出嗒嗒声。 他走到那身影面前半蹲下,捏着紧皱的眉心道:“敏儿?你怎么在这?” 斗篷下暗搓搓露出一张玉雪可爱的脸,亲敏儿委屈的撅着嘴巴,楚楚可怜的双眼内都蓄满了泪水,连带着右眼角下的红痣都透露着无穷的悲切,抽抽搭搭低着头不说话。 吴缘对亲敏儿这个小鬼头观感不好,啧啧啧了三声便转身走到自己马旁边,吭次吭次地就准备翻身上马。 陆渊没见过亲敏儿几次,只知道对方是渝清城城主,兼职吉祥物,顺带特别爱粘着师尊,其他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但没想到在离开渝清城之日这样的小姑娘居然会自己跑来拦马……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耳边骤然响起这道声音把吴缘吓了一大跳,他立马从趴着变成坐着,眼神疑神疑鬼地环绕一圈后,却没有见着有人对自己说话。 他原本昏沉的大脑迷糊不已,却在看见前方三人的背影噌地一下清醒了。 方才那分别是密音入耳,而那声音的来源,正是前面身姿挺拔如竹的陆渊。 吴缘干咳了两声,偷偷看着三人的互动登时明白了,老祖正哄着哭哭啼啼的亲敏儿,而陆门主立在一旁,跟一座冰雕一样。 “亲敏儿在渝清城外就遇见老祖了,一直对老祖十分亲近,还说要招老祖做道侣呢。” 陆渊离殷栗和亲敏儿的距离不远不近,听完吴缘的叙述后,墨染的眸在不断地思索,泛起细微的困惑,这喜欢来的实在太突然,令人生疑。 “理由。” 吴缘一噎,小孩子喜欢谁哪里有什么理由,不过依着亲敏儿那喜欢美人的模样,他挠挠头随便猜了猜。 “大概……是因为老祖好看吧。” 陆渊眨了眨眼,对吴缘这个猜测持保留态度,不过师尊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又乖又可爱小孩子是他一直都知道的,眼前的亲敏儿就很符合这两点。 不过…… 她喜欢师尊?喜欢到想要师尊和她做道侣? 陆渊紧抿红唇,缄默不言地立在殷栗身后持续当一块冰雕,发觉自己专注时却又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和孩子计较起来了,不过是一个小孩,她能做些什么? 方一思索完,陆渊就明白自己想错了,因为眼前的亲敏儿倏然哭着奔入师尊的怀里,结结实实让殷栗抱了个满怀。 殷栗自然安慰地拍拍亲敏儿的背,刚准备说些哄小孩的软话时,怀里的火红团子就直接被黑脸的陆渊提溜到了一旁。 “……?”殷栗向陆渊发射一个疑惑的眼神,好端端地把亲敏儿掂起来干什么。 陆渊淡然处之,身上气息清寒,吐字清晰:“师尊,这不是一个普通孩子,是渝清城城主。” 话里话外意思明白,亲敏儿身份不一般还是不要过于亲密比较好。 殷栗遗憾起身,摸摸亲敏儿毛茸茸地软发,“你跟着出来干什么?快准备回去吧。” 亲敏儿见自己被陆渊提溜出来放在一旁,气鼓鼓地瞪了陆渊一眼,转过脸看向殷栗依旧是可怜巴巴的受气包模样,想起艳娘的嘱托。 她犹豫道:“先生是要走了吗?” “现在就要走。”陆渊一脚走到殷栗跟前,在亲敏儿问完后立即代替殷栗从善如流地回答完毕。 “那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回来。”又是陆渊抢答完毕。 亲敏儿再接再厉,伸长脖子企图看到被陆渊挡的严严实实的殷栗,“殷先生真的不会再来看敏儿吗?那敏儿可不可以跟殷先生一起走?” 在陆渊又一次要抢答前,殷栗抓住了陆渊的胳膊,走到亲敏儿身前说道,“自然不可以,你是一城之主,随意进入别的门派会引起非议。” 心里却啧啧称奇地想着陆渊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跟个孩子也较劲。 被师尊握住手的陆渊当即就不再说一句话,整个人耳廓发烫,立在殷栗身后一动也不动。 陆渊视线凝成一条线看着自己被殷栗拉住的手,明明他触碰师尊时从来没有过羞赧的感觉,为什么师尊哪怕是主动拉住他的衣角他都会悸动不已。 只要是师尊,哪怕主动一点点,都足以令他心慌意乱。 亲敏儿这回却不闹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殷栗拉着陆渊的手,脆生生地道:“殷先生为什么拉他的手,我也要!” 殷栗原本还没有注意到,被亲敏儿一说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居然拉了陆渊的手臂,正准备松开时。 亲敏儿却大大方方地伸出自己的手直接‘啪叽’一下放在两人交握的地方。 正要松手的殷栗:“……?” 正要握紧的陆渊:“……” 全程围观的吴缘:“……哦豁!” 继林宗主后终于第二个最没有眼力见的人出现了,吴缘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看着亲敏儿懵懂的眼神只有‘啧啧啧’三个字送给她。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习惯性地住在白菜地了。 两个人的床三个人不挤,从来是假话,哪怕第三个人是个孩子也一样。 陆渊身上的气压低到冰点,殷栗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正要一边一个拉开两人的时候,从远处传来马匹奔腾的声音。 “城主。” 阿生从远处骑马狂奔而来,当看见亲敏儿后才松了一口气,下马把还要拉着殷栗衣角的亲敏儿抱到马上,对几人道。 “城主私自出城给诸位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饱受灵气涨体困扰的吴缘哼哼唧唧两声从马上翻下来正要说句话,却突然见他身后的树林中奔袭出一只灵虎,灵虎白底黑纹,咆哮一声惊动起无数簌簌落叶。 “吼————” 吴缘卧槽一声,立马跑动起来,想要掐决念咒却因为灵气涨体压根驱动不了,这灵虎却像认定他了似的,直接冲着他来,一人一虎当时混打在一起。 面前这幕实在魔幻,殷栗倒吸一口冷气见吴缘被灵虎把剑咬丢了,赤手空拳打灵虎压根不行,反而因为灵力涨体力气爆涨,直接拔了一颗瘦小的青松和灵虎对打。 不得不说效果十分震撼。 他原本打算帮忙,却见吴缘似乎跟灵虎斗上瘾了,一人一虎战的正酣,压根不需要他出手,借着这机会,吴缘也好泄泄体内的灵气。 马背上的亲敏儿突然拉了拉殷栗的衣袖,小声道:“殷先生,这是什么啊?” 殷栗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迟疑道。 “大概是舞松打虎吧。” 他正说完,倏然察觉到手心被亲敏儿塞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带着一种特殊的力量融入他的骨血。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小可爱在看吗?嘤嘤嘤…… 第56章 血脉不稳 幽暗的密室内夜明珠的柔光几乎干涸, 像忽明忽暗的蜡烛只消风一吹,瞬间就能化为齑粉。 当亲眼看见那个魔丝从慕曜遥脖颈消失后,浑身僵直的艳娘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双腿却抵不过那股可怕的威压, 趔趄地往后倒去, 浮月仙子见状伸手来扶。 “啪————”的一声脆响。 艳娘直接狠狠甩开了浮月的手, 这一掌是她结结实实地打到了浮月的手背。 浮月的手背直接红肿了一大块,她面上也不恼怒, 而是用一种迷茫又困惑时的眼神凝视着艳娘,秀丽的双眸中充满不解。 “艳艳啊,你为什么要打我?” “呵。”艳娘眼中余怒未消,自己站稳了身子,满腔愤慨地看向浮月。 “别说我打你, 我还想打死你,你凭什么在这里空口决议别人命运!还和那种东西打交道。” 面对暴怒成一个**包的艳娘, 浮月暂未说话,伸手把慕曜遥翻了个面,让其四脚朝天地躺好呼呼大睡。 “艳艳呐。”浮月轻轻拂过自己的手,原本还看上去煞是恐怖的红肿瞬间消失, 她举起自己的手在艳娘眼前晃了晃:“你应该知道你是伤不了我的吧, 不,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人可以伤到我。” 世界上最讨厌的一件事情比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更令人恼怒的大抵就是,这棉花还长了嘴,甚至还在嘲讽。 “世间万物都有定数, 有阴就有阳, 万物相辅相成后才自成一方世界,一旦失衡, 自然需要我来调节,方才你并不知道这里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吧。” “不是......魔丝吗?”艳娘迟疑一瞬,她虽然曾在浮月试图占据她身子的时候,与思维相融合,得知对方与常人不同的想法和诡谲的身份,其他的记忆大都模糊不全,自己也刻意遗忘,所以关于魔丝的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 浮月的指尖掠过慕曜遥的后颈肌肤上的黑痣,俏皮地眨眨眼,“你只知道魔丝,也是因为陆渊和殷栗两人而已,我的思维中可是没有的。”随后又淡笑道,“哦,对了,我竟然差点忘了,你也是从未见过\‘魔族\’的。” “魔族?”艳娘双目茫然,她曾在旧年的古籍中看过,所谓的“魔族”嗜血食人,曾经是修真界一大害,但......早就消失数千年了。 “对啊,\’魔族\’这才是我来此处的重要目的,不过你不想知道我为了创造出\’钥匙\’做了什么吗?” 艳娘冷脸,转身的干脆,直接往密室外面走:“不想。” 就算听见了也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不听,免得她辗转难眠。 越被拒绝的东西,便越想给别人看,果不其然,浮月的声音立马传来,艳娘脚下加快,只听见短短的开头。 “是原本他就应该知道的......” 碧蓝天空落下的雨水逐渐稀少,转眼就是要停歇。 吴缘挥动着那棵可怜的小青松和灵虎对打的正酣,浑身多余的灵力也泄了出来,边打边发出一连串舒爽的狂笑。 “啊哈哈哈————打不过我吧,就你个畜生也想打败我!你在想屁吃!”语调嚣张,架势十足。 那灵虎已经开了神智,听见他的话之后,干脆利落地打了几个响鼻,利索翻身躲过了吴缘气势汹汹的一击,顺带撅起虎臀,一尾巴拍在吴缘的脑袋上,以示强大。 那边闹的厉害,这边却安静的出奇。 掌心炙热的温度令殷栗熟悉又陌生,在肌肤触碰的瞬间,他几乎听见自己胸腔内心跳如雷,血液流速加快,肌肤发烫,似乎全身上下都在为这股力量欢欣鼓舞。 这力量浓郁且充沛,曾经的殷栗对这个再熟悉不过,他对此挥之即来,招之即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便是仙界的灵力,正不断汇入他的血肉中,随即在原本空空荡荡的识海内出现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页残卷,半个巴掌大小的样子,在其上书写着一些东西,一呼一吸之间就是浑厚的仙界灵力源源不断地充斥四肢百骸。 错不了,错不了,殷栗仔细审查着识海内的那张残卷面露惊奇。 这东西在他初次来此界时几乎没有一天不想念的,正是他和来此界的罪魁祸首————陆渊所送那本书的气息同出一脉。 他愕然抬头看向还在马背上的亲敏儿,对方只是渝清城一个小门派的城主,如何会有这跳出此界之物? 唇嗫嚅一番后,殷栗吸气满怀希望地看向亲敏儿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 亲敏儿却一脸无事发生地歪着脑袋看着他笑的阳光灿烂,“殷先生说的是什么?是这发簪吗?” 发簪?哪里来的发簪? 殷栗脑袋一懵迷茫地摊开手一看,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倏然出现一个蝴蝶停花纹样的银镶玉发簪。 翠玉足银,银白与湖绿交相辉映秀美且别致,如果不是体内还有熟悉的气息流动,他都要以为以为方才看见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了。 “发簪送给殷先生,等来日我长成,殷先生一定要来娶我,亲手为我戴上发簪哦!” 孩童的声音稚嫩又甜美,像一抹又软又甜的糖浆,语调清脆且高调,似乎笃定了殷栗会这么做,满满的气势十足。 她说完话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飞快地环伺了一圈四周,随后弯腰,拱身,扬脖,“吧唧”一口就结结实实亲到了殷栗的脸上,一派动作直接了当,根本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 “阿生,小虎我们走!”亲敏儿冲还在旁边的人一喊后,手中马鞭一扬,马儿应声鸣叫起来,马蹄跺地溅起一层泥水,被雨后的阳光照亮折射出一层浅光。 阿生动作飞快,自然而然地赶上了亲敏儿,而和灵虎战的正酣的吴缘一眨眼的功夫就见原本正和他缠斗的灵虎撒开虎爪登时就往外跑。 灵虎撒腿狂奔的背影潇洒俊逸,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完全没有回头看一眼和自己互殴打半小时的吴缘。 只有在甩动尾巴的时候一把将在原地的吴缘抽了个红印子。 吴缘瞪大眼睛,目眦尽裂:“你们居然是一伙的!” 灵虎没有给他响应,两人一虎走的飞快,只留他一个人和小青松抱成一团默默泪流满面,明明刚才还打的那么好,怎么说走就走,过于悲伤。 手中的发簪被一只修长的手从背后抽走,陆渊轻捻着发簪,面上神情是和他苍白肤色对比突兀的明媚。 “师尊,这是方才城主小姑娘给的吧。” 自方才在吴缘哪里听到关于城主和自家师尊的事情后,陆渊便默默把对亲敏儿的称呼调整为城主小姑娘,一则强调身份,二则强调年纪。 对比之下,作为徒弟的他可比什么城主小姑娘亲近多看了。 这点心中的小九九,小心思,殷栗自然没有了解,他翻身上马的时候依旧有几分愣神。 识海内的残卷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着,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偏偏殷栗胸口心悸到不行,想要触碰又抗拒,左右权衡起伏不断,令人寝食难安。 回首见陆渊拿着那发簪,殷栗当即想都没想,一把便从陆渊手中把发簪抽走攥紧在手中,他收敛了眉眼,攥紧的手紧绷的可怕。 残卷到底从哪来的,难道是以发簪为媒介进入他体内的吗?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利用残卷就可以回到仙界了? 不在修真界当衡坤宗的殷老祖,回到仙界接着做无人能敌的殷仙尊。 “师尊,这发簪有那么好吗?”陆渊第一次被殷栗抽走东西,他面色未变,眸色转深,低首浅问道。 殷栗沉浸在自己紊乱的思维中没有听见他的话语。 陆渊想起亲敏儿走的时候说的话便胸口发紧,明明只是个孩子的东西,师尊何以宝贝至此,难不成发簪的主人是艳娘吗? 他默默使出的百般思慕最终还是比不过一女子浮夸又廉价的发簪,而那发簪甚至一丝特别之处都没有。 他拼尽力气地维护和师尊之间的关系,不敢越雷池半步,那孩子却能够轻而易举地说出口。 世事从不如意,天道也从不顺遂。 殷栗拿着发簪,百般疑问在他心间萦绕,想起这事情本来应该也对陆渊也说,毕竟当初那本书是他得来的。 他匆匆回头便要向陆渊言明,却见对方那双漠然的黑色眸子中隐约暗红色浮动,面上是温和的笑意,眼中却要滴出血来。 这是魔族血脉不稳的模样。 \”师尊,怎么了?\”陆渊笑的眉眼疏朗,抓着缰绳的手背在身后收紧的青筋毕露。 “不......没什么。”殷栗脸上一僵,无端地把嘴边的话语又直接咽了下去,凝视着陆渊的双眼道。 “安魂铃拿出来用,你血脉不稳。” 陆渊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模样从殷栗浅色的瞳孔中显现,那双眼,将自己的不堪,自己的妄念都折射出来,似乎在拷问着他。 随后他缓慢,坚定地摇摇头,温声道。 “师尊我很好,我一直都很好。” 第57章 长旭门 离了渝清城众人便把马匹换了, 直接御剑去往衡坤宗,一路上的行程就比之前更快了。 而殷栗三番五次想要把陆渊给弄回仙重门去,却都失败告终。 陆渊坦坦荡荡, 只要殷栗一有赶他的念头, 他便一句话也不吭气, 不说拒绝也不说同意, 身上弥漫出的悲伤气息几乎都要实体化了,让殷栗又忍不住心软, 不再说这事了。 毕竟现在衡坤宗内还有仙重门的弟子,陆渊回不回去都一样。 吴缘几次三番撞见这番场景,都不由地深深感慨,门主套路深,他要回宗门。 离回衡坤宗的路程还有一日时, 三人正在阆川边缘,秋日已经过去, 霜降正临,一夜四周草木生霜,正缓缓冒着寒气。 三人临了在客栈休息一夜,从客栈内出来编撞见这寒霜遍地的天气, 殷栗搓搓掌心内的寒意, 心理估算着时间。 距离秋日大比开始还有十天,但霜寒就已经来了,原本应该火红的枫叶也被覆盖,怪哉。 于是他皱起眉头便问吴缘道, “吴缘, 往年这时节都是霜降吗?” 吴缘摸着自己下巴也跟着纳闷,自行走到一旁的树旁, 伸手捻了一片树叶细细审视道:“不,上一届大比是千年前,也是金秋时节,没有如此寒冷,莫说上一次大比,就说去年赭石也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哪里会这样。” “是吗?”殷栗眉间紧缩,自行走到树旁边伸手捻下一片树叶也跟着要查看,树叶上结着冰晶,他刚一伸手触及就立马缩回了手。 “嘶——!好冰!” 原本干净的指尖出现一片被冻伤的红痕,殷栗心里纳闷,明明方才吴缘拿着没有问题怎么到他这里便成这样了。 陆渊见状,从一旁把自己掌心用灵气烘热后极为自然地握住了殷栗的手给自家师尊取暖,灵力细细修复着殷栗被冻伤的地方,语气有几分心疼道:“师尊还是别伸手去触碰了,我来就是。” 吴缘心里啧啧啧,‘又开始了,又开始了,是不是?’自从从渝清城内出来,除去陆掌门深厚的套路外,他便发现陆掌门对待自家老祖行为举动越发亲密,老祖一般也不置可否,导致两人几乎都有蜜里调油的感觉。 同时作为一只单身好修士的他都感受到了陆掌门身上散发的浓浓粉红色泡泡,甚至有几分少女的羞赧,简直诡异,他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都要被雷的外焦里嫩了。 在陆渊的眼神过来前,他果断地选择转身过去玩树叶,衡坤宗吴缘修士的生存法则——一定要有眼色。 在指尖被陆渊治愈后,殷栗把手放在衣袖中,正还想着研究一番,陆渊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双麂皮手套,直接就给他带上了,手套毛茸茸地,还很暖和,丝毫不显得厚重和他手的尺寸刚刚好。 “师尊先不要去碰,我来查看。” 说完陆渊伸手就当着殷栗的面,直接握住了一把裹着冰霜的叶子,叶子在他手中听话至极,乖顺的像一堆绿色的泡沫。 吴缘和陆渊触摸这寒霜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偏偏就他不行。 正感到万般困惑之际,三人倏然听见远方一些细碎的脚步声,是一些人浅浅地吟唱着法咒的声音。 “&*£#……” 远处的树林空地内,一众人等约莫有二十个,法咒全部都是令人听不懂的话语,他们白袍罩身,衣料上有着浅浅黑色的纹路流动,二十人以内六人外十四人行成一个同心圆,边吟唱边缓缓走动。 这场面可比几日前吴缘在思情湖畔装神弄鬼看起来严谨多了,毕竟他们脚下是真的有东西诞生,覆盖千里的冰霜的原点便是他们。 “这是什么法阵?”殷栗眯眼把视线从远处收回,他们距离那些白袍人士还有千米远,只能以法术覆眼,目及千里。 陆渊跟着探去视线,凝声道:“恐怕是长旭门。” 长旭门? 殷栗费劲半天在脑海中终于找到关于这个门派的一点内容,位于修真界的级东位置金轮岛上唯一的门派长旭门,专心研究阵法,和衡坤宗与仙重门,剑宗,丹峰派并称为五个底蕴最深厚的门派。 之前在五大门派同在盘乾九龙秘境的时候,殷栗见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了。 “这些人平日里深居简出,不到秘境历练时都在门派内研习阵法,整个修真界一半以上的阵法都是出自他们手,现在也是在使用阵法。”陆渊凝神静气片刻,转身略一沉吟,忽然直接拦腰抱起了殷栗。 “师尊,抱紧了。” “啊?!”殷栗一惊,先没有挣扎有了之前的教训他知道挣扎也没有用,还不如打一顿,所以他先问道:“你干什么?” “嗖嗖嗖————” 陆渊连跳三段,带着殷栗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吴缘摇摇晃晃地跟在两人后面御剑跟着,也是一脸纳闷。 “呲————”的一声脆响,只见原本他们所在的位置悉数都被冰晶覆盖,这次的冰晶可不是一开始小打小闹的寒霜,只是覆盖了植物的表面,而是所粘到之物都悉数化为齑粉。 这已经不是普通阵法的威力了,而是足以杀人的力量。 殷栗心有余悸,抓着陆渊的胳膊都不由自主地更紧了几分,陆渊乐得其所,抱紧了殷栗便低声道:“师尊看前面。” 顺着声音,殷栗把眼望去,只见那原本类似两个同心园排列的长旭门弟子在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大,随后有童男童女各两名被人从一旁推搡而上,放置在同心圆的中间。 那些孩子还不满十岁,哭的已经累了,被换上白色的祭袍,如同一只只待宰羔羊,一长旭门弟子面不改色地拔出佩剑…… 吴缘眉心一跳,嘴唇哆嗦道:“莫非……” 三人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事情立马就发生了,一阵刀光剑影,四个孩童悉数毙命,稚子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同心圆中间,并不断如同洇开的墨一样扩散到周围。 活人血祭是修真界内早年就名令禁止的,虽说堵不住所有人,但大部分人就算做此事,也都是在背地里的那些小门小派,长旭门作为五派之一,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种事情,令人发指。 殷栗咬牙,转头冲着吴缘道:“你先拿玉简记录下来,随后先回衡坤宗内找林南盛,这里由我和陆渊暂时探寻,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吴缘领命点头,眼中却也忍不住一阵后怕,长旭门一直给人的感觉便是神秘和深居简出,谁能想到这帮人居然干出这种事情,一想到自己在盘乾秘境内和长旭门的弟子打过不少交道,他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令人作呕。 待看着吴缘走了之后,殷栗隐蔽了身子和陆渊分东西两个方向靠近还在念咒的长旭门弟子,手上各拿了两个玉简,准备记录下他们的罪行。 在他们靠近长旭门弟子后,却又发现原本的四具孩童尸体已然不见了,排除光天化日凭空消失的可能性,只有是被地面所吞噬了。 中间的那块地面余血未干,终于显露出了全貌,跟殷栗想的不一样,这不仅仅是一个杀伤性颇大的冰霜阵,还是一个传送阵。 一些正在地面的长旭门弟子正弯下腰将手探入那殷红的泥土中随后往上一拉,拉出来的就是自己的同僚,只消片刻,长旭门的弟子就多出不少。 殷栗原本正想杀他个措手不及,先斩地面,再从传送阵进去斩了另外那边,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东西却出现在传送阵口,整不断往外探视。 在密林的空地内,长旭门弟子一见到此物便席地而坐,双手掐决,默念法咒,似乎在保护着自己,但这保护不堪一击,从猩红的传送阵内一根黝黑的触手伸出来,直接抓住了一个弟子的腰身随后便带入传送阵内。 嘎啦嘎啦的骨骼碎裂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而那些长旭门弟子根本不为所动,接着打坐念咒,似乎被这怪物吃掉反而是他们的荣幸似的。 殷栗苍白了脸,因为,那东西居然是魔丝。 之前他曾让林南盛传书给其他五派,告诉他们门派之中可能有人被寄生了,眼下看,除去衡坤宗和仙重门他能保证绝对没有魔丝。 其他三派,似乎都不怎么听话。 尤其是眼前的长旭门,赫然是在饲养魔丝,光那伸出的魔丝粗壮程度就足足有半个人的腰身粗,比之之前段晓茗所化作的还要厉害。 段晓茗还是借助了那方秘境的灵力才生长庞大,而长旭门这个呢?恐怕只是人的血肉铺盖出来的,光看着魔丝上斑驳的红纹就无法想象它到底已经吃了多少人。 长旭门这是与虎谋皮,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正当他越想越深的时候,一阵风起云涌,他和陆渊对视一眼,只见地面法阵开始皲裂,粗壮的魔丝从中源源不断冒出。 食人肉,啖血腥的怪物缓缓从内爬出。 第58章 天道 那怪物蠕动的魔丝率先伸出, 胡乱地张牙舞爪,扫荡了一切,四周长旭门的弟子依旧不为所动, 跟脚下生钉一般死死站在原地, 口中念念有词, 接二连三地念着咒语。 殷栗喉间一紧, 当下就要跳下密林,直接诛杀那疯狂舞动的魔丝。 铿锵几声尖锐的兵器交加, 一人从那堆层层叠叠的巨大魔丝中走出,单立在魔丝触手尖端。 此人是个男人,白袍素带,一身鳞甲覆身,手上拿着一个三尺见长的玉杵, 面容约五十,脸白无须, 生的有几分佛性,慈眉善目的模样宛若弥勒,一头花白头发尽数梳与脑后,一从魔丝上出现 , 便直接掷出玉杵在地。 霎时间被玉杵所触碰到的地面浮现出一尊土墙, 轰隆隆几声响动,系数高耸起来。 土墙不大不小,刚刚好把偌大的魔丝半包围住,男人也从魔丝上高高跃下, 直接站立在土墙上。 “恭迎门主!门主千秋——” “恭迎门主!门主千秋——” “恭迎门主!门主千秋——” 长旭门弟子全部跪在土墙外, 齐声颂道,在土墙之上的男人略略颔首, 朗声道。 “我长旭弟子请起。” 殷栗在树影婆娑中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惊又诧,据他所知,长旭门门主常年龟缩在宗门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怕比什么大家闺秀还要封闭几分。 有人传言长旭门门主其实身染重病早就死了,只是长旭门为了稳定门内弟子心思才强行说成门主不爱出门。 但今时今日这么一看…… 长旭门门主不光活着,而且还活的很好,甚至还饲养了魔丝。 这魔丝相比较其他的暴虐嗜血,反而十分听长旭门门主的话,虽然食人,但现在长旭门门主一现身,便乖乖地在后面待着,完全就是一个为他所用的兵器。 这长旭门……到底要做什么? 长旭门门主一扫台下众人的神情,身上穿的白袍无风自动,反而把他整个人衬托的如同仙皇降世,脚下踏破虚空,一步一步从土墙上走下。 回首看着身后依旧张牙舞爪的魔丝,他面露精光,单手收回玉杵略略放在手心转动几番。 那魔丝越发乖顺起来,安安静静地浓缩成一团不再发出动静,他眼中掠过一丝满足,能够完美听从他的任何指令。 他苦寻多年的东西没有想到就这样从天而降了,只要找到好的时机,到时候一网打尽整个修真界,那他的地位可就是世界之巅了。 几个长旭门长老样子的人从跪地的弟子中匍匐前行,跪倒在了他跟前,叩首道:“门主,今日我们已经将神物从金轮岛拿出来了,那眼下要如何处理?。” “你看看这四周。”长旭门主淡淡道,随手指令几座山峰便道:“直接挖空建立传送阵,到时候先隐蔽神物,作为此地和金轮岛的衔接,等到秋日大比一开始,就是四派聚集的时候……到时候……” 他不再说话,却伸手摸了摸魔丝滑腻的触手,面上露出一丝凶光,只要能成功,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做。 随后他脚下缓缓踱步两下,门主转身向长老们道:“其他四派愚不可及,如今早把神物绞杀了,如今只有我们能够有这天赐的力量控制神物,很快整个修真界就只能为我掌控。” “世上登天有何好处,只要在此间为王,便能让世人记我百世。” “修真求长生,人世间不过沧海一粟,修仙遥遥无期,我辈自当求他!” 台下众长旭门弟子因为长老和门主话语都不约而同地抬高头颅,痴痴地看着那几个人,神色几乎就像被蛊惑一样,简直令人胆寒。 这些人究竟在说什么?? 殷栗皱着眉头听了半响实在没有明白个所以然来,但唯有一点能明白,眼前的长旭门门主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但看现在双方人数,就算他和陆渊每个人都有八条腿,但想要二挑几百人,也还是先稳稳,更何况还有那个巨大的魔丝,眼下到底该如何是好。 …… 风从耳畔灌入,谡正峰已经是月圆夜,慕瑶瑶半阖了双眼坐在山之上,在旁人眼中他已经闭关半个月有余,但内里的事情只有他自己明白。 水镜中倒印出慕瑶瑶那张脸来,玲珑秀丽,娇俏绝伦,却在两息内又转化为另外一张脸。 眉眼蔚然成风,乌目深眉,眉心一点鸦青色狭长印记缓缓流动光彩。一声细微的响动,一人凭空出现在他身边,对他这副模样笑笑道:“你倒是还真的喜欢自己这副容颜,还瞧着看不停,自恋就是如此吧?” 袁戮定心凝神,看着浮月仙子莲步轻移走到自己身边,他抬眸斜睨着对方道:“你现在想要我做什么?剑宗长老我都探查过了,他们观察盘乾九龙秘境的水镜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昔年有人从那处消失了而已。” “消失了?世界上消失的人多了去,他们何苦派人特意看守。”浮月仙子懒懒撑着天极伞嗤笑,随后摊开万衍书,书页当着袁戮的面哗啦啦响动。 一页残缺霎时间进入他眼帘,他面上一震,却难免几分狐疑地看向浮月仙子,“你撕了万衍书?扯下那一页是给了谁?” “给了谁?自然是给你敬爱的师尊了。”浮月仙子缓缓翻动书页,倒印出正对着长旭门严阵以待的两人的影像直接映入袁戮的眼帘。 袁戮忽略了看见两人亲密的不悦,反而在见到那魔丝时瞪大了眼睛,气势陡然一变,整个人阴鸷到了极点,“你到底要做什么?怎么让长旭门作出了那么大的一个魔丝,这魔丝如果伤到师尊怎么办!” “你何苦这样问我?若真的受伤,那也是殷栗命数所致,他应得的。”浮月仙子将书合上没有得到自己预想中的反应,她面色有几分不虞,细白的指尖缓缓摸索着天极伞的伞尖。 “你!”袁戮双目赤红,没想到浮月仙子居然说出这种话来,霎时间五爪成勾直接向浮月仙子刺去。 天极伞在袁戮即将扑过来的时候瞬间张开,激荡起冷风直接将对方煽动的连连后退几步,浮月仙子的身子轻飘飘的半悬浮在空中,她面露不解地道。 “袁戮,既然你我合作,你就应该了解,世上在天道面前,哪里有什么情感,若真要如此,世界还不是乱了套了。” “我知道。”袁戮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缓缓松弛,一字一顿地念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对吗?” 他问出最后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对着浮月仙子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我欣赏你这点,冷静从大局考量。”浮月仙子笑笑,掌心浮动出一个光晕来直接嵌入地下,“剑宗的人已经察觉到天道了,他们必然能够发现那个水镜后面是有东西的,只不过各个都是懦夫,无人敢去而已。” 在地上的光晕越来越大,亮晶晶的,缓缓地流动如同天空上的银河。 “那个水镜后面是……那处吗?”袁戮凝视着那个光晕转身为自己重新换了一身衣物,这身就不是装扮成慕瑶瑶的女装了,而是紧身短打的男装。 他原本的面容也在不断收缩,变换成另外一个人。 “不错,水镜后面就是恶鬼山,那处的火焰长年不衰时时喷发,陆戟殄的肉身骸骨被我设法埋葬在那里了,时常用火山牵制着。袁戮,到你的出动的时候了,从这方阵法中跳下去,直接就到你师尊的身边。” 浮月仙子循循善诱,面上牵出一抹笑来,“完成这次的事情,所有事件都可以收尾了,只要浊界能够稳定,你自然有一功。” “呵,你从没有情感,也就诚信值得一看,但愿你能说道做到。”袁戮不断模糊的面孔在光晕的照耀下越发模糊,他深吸一口气直接跳下光晕冲着他的目标奔去。 …… 殷栗满脸涨红,实在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眼下他正和陆渊前胸贴后背地粘连在一起。 这距离近的过分,因为位置狭小,他不得不和陆渊做成一个拥抱的姿势。陆渊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他的手环住陆渊的腰,更重要的是,他浑身的血液流速也在加快,大概跟周围实在太过温热的环境有关。 陆渊努力撑开四周,为殷栗腾出一点空隙,两人在长旭门大意的时候,直接寻摸了一处开关,进入他们早就挖掘好已久的密道内,没想到眼前一黑,却成了这个样子。 为了控制方向,他努力地带着殷栗往下走,但手却直接紧紧揽住殷栗的腰,撑在四周的手一脱力,登时就把殷栗抱了个结结实实。 “陆渊……手松点……”殷栗低低喘了两口气,努力跟陆渊说道。 陆渊原本打算照做,却不妨在下一秒听见殷栗说,“再不松就把你灵石全罚光。” 他忍住唇边的笑意低声道:“那师尊……我能抱的再多一点吗?你使劲罚。” 第59章 血池 殷栗的话一下子梗在了喉间, 下一瞬,眸子里的羞怒染的眼尾那一抹酡红更加鲜艳。近日自己或许是太纵容陆渊了,纵的他愈发的无法无天。 殷栗正要发作, 拿出当初在仙界师尊的架子, 陆渊却自己松开了手, 负屈衔冤地喃喃道, “我是怕伤到了师尊。” 黑灯瞎火的密道里,殷栗还还是能看到陆渊那两只像水潭之下黑宝石一般的眼睛, 闪着凄楚的光,就着刚才那低声下气的话,殷栗的负罪感一瞬间又升起来了,感觉自己才是做错事的那一个人一般。 殷栗重新垂下眼咬着牙,想着罢了, 出去了再给这徒弟好好立立门规,于是就这样跟着陆渊往下走, 二人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怕惊扰了魔丝或长旭门的弟子们。 陆渊总是走走停停,不时将殷栗拉进怀里,而后又极快的松开, 像只偷腥的猫儿, 每一次小心翼翼的拥抱,都能让陆渊心里的激荡多一份。 陆渊极力按下心中的狂喜,面上却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殷栗想与他拉开距离,手却被陆渊拉的紧紧的, 一抬头, 又对上那可怜兮兮的目光,像个害怕走丢的孩子。 这一路走的无比坎坷, 好不容易终于摸到了另一头的机关。 陆渊扶稳了殷栗的身子,确认是自己挡在师尊前头后,才按下了墙上的机关。 一圈蓝莹莹的阵法悄然出现,面前的土墙随着阵法的转动渐渐降了下来,一股血腥味也随着土墙的消失侵入殷栗和陆渊的鼻腔。 陆渊眉头紧皱,下意识的抬起手就向殷栗的鼻口处盖去,他不许师尊染上一丝污秽的空气。殷栗打开了他的手,自己早就在土墙打开的那一瞬捏了个诀,阻断了那股子血腥味。 在密道里陆渊已经把殷栗抱了个遍,一出来又做出如此僭越的举动,想来师尊肯定是要发火了。陆渊小心翼翼的看了师尊一眼,却发现殷栗的眼神极其冰冷的看着他身后的洞穴。 陆渊也随着他的眼神看去。 山体里早已被挖空,形成一个巨大的山洞,而密道处于洞穴的上方,从密道口往下看,便能看到整个洞穴的全貌。 洞底一团漆黑的触手缠绕在一起,泡在一个只比它本身大一点的血池里,血池里还有些许白嫩的残肢,那些触手慢慢的蠕动着,把剩下的残肢都席卷进自己的身体里,还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那是有小半座山高的魔丝。 他的上方,吊着一个笼子,里面关着数十个童男童女,都被蒙着眼睛,或许是哭的太久发不出声音了,所有孩子都没有出声,而是瑟瑟发抖的依偎在一起。 血池里的魔丝不像是寄生于人体的那些黏腻恶心,而是散发着光泽感,像是初生婴儿的肌肤一般滑嫩。 这样的蜕变,显然是用那些童子血浇灌变化而来的。 长旭门好歹也是五大门派之一,当真忍心用这么下作的方式来饲养魔丝,隐世这么多年,还以为当真是个与世无争的。 殷栗捏紧了拳头,眼尾的酡红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之下,尽显眼底一片寒潭。 “救人。”殷栗清晰的吐出两个字来。 陆渊下一瞬就从密道里踏空飞去,漱雪也出现在他掌心,眼看那魔丝触手就要够到牢笼里的孩子,陆渊临空一斩,身后一片幻影,那魔丝便硬生生的被切成两半,在空中短暂的停滞后,便落入了那血池之中。 血池里其余的魔丝前赴后继的涌上来,吞噬掉了那被斩掉的自己的一部分。 “哗啦啦窸窸窣窣——” 魔丝发出更加紧促的声音,像是兴奋的宣战。 陆渊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而是继续向牢笼中的锁砍去,牢笼周围却骤然出现一片法阵,一道道锁链从法阵中跃起,直奔陆渊而去。 陆渊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他像一道黑白分明的水墨一般,一笔直对牢笼而去,因为他知道,师尊就在身后。 殷栗站在空中,眼尾微红的眸子里散发着凛冽的寒光,大袖一挥,磅礴的灵力倾泻而出,掀起一阵飓风来,自己的衣服也随着狂风舞动。 灵风所到之处似乎连空气都要被冻结,法阵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时间在那一瞬仿佛静止了一般,下一秒,所有法阵化为齑粉,一点点的消逝在空中。 牢笼被破的那一瞬,陆渊赶紧回头对上殷栗的目光,闪闪发光的小狗眼神似乎在说,师尊,快夸我! 可师尊似乎并没有那个心思,而是接着施法,一阵柔和的灵风托起那群孩子,齐齐往密道里送。 孩子们似乎感受到了外力,一个个害怕的尖叫起来,殷栗轻轻的抱起一个到自己的怀里,冰冷的指尖揭开他脸上的眼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柔道,“带着他们往密道里跑。” 或许是殷栗此时白衣飘飘,温柔的像个天神,孩子的内心一下子安稳不少,他擦了一把面上的血污,忍着眼泪对着殷栗点了点头。 殷栗的心一下子又被揪了起来,他本就对小孩没什么抵抗力,何况是这样乖的可怜的孩子,像极了小时候的陆渊。 他柔和的揉了揉那孩子的脑袋,然后将他送到了密道内。那密道对于陆渊和他自己是小了点,但对于一群团子似的孩子来说,便是刚刚好了。 陆渊本来美滋滋的回头,可不但没得到夸奖,反而还看到师尊摸别人的头。 他含着怒气又斩断了面前的一道魔丝,一回头,却发现成千上万的魔丝遮蔽了视线,席卷而来。 …… 吴缘拼尽了一身灵力御剑飞行,连滚带爬的回到了衡坤宗。 衡坤宗正为了秋日大赛而做准备,挑选人手,一见吴缘回来了,都纷纷上前关心询问。 “师傅你总算回来了,老祖呢?” “我们宗主又在哪?”仙重门的弟子也上前问道。 吴缘接过了弟子端来的一碗水,气喘吁吁的喝完后反问道,“林宗主在哪?” 看着吴缘急匆匆的模样,那白头粉面的弟子也知道他定有大事找林宗主,乖乖的回答道,“在后院看弟子们练剑。” 吴缘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向后院冲过去。 一路上越走吴缘的脸就越黑,按理来说老祖和陆宗主不会傻到和那么多人的长旭门起冲突,就算他先一步走的,按老祖和陆宗主的修为,也应该要回到宗门了。 可到现在半个影子都没有,那一定是在路上绊住了。 找到了林南盛,到了宗门内室,散了旁边的弟子们,吴缘这才把怀里的玉简拿出来给林南盛看。 玉简上清清楚楚记录着长旭门血祭童男童女的画面,林盛楠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看了看玉简,又看了看吴缘,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长旭门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林南盛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老祖让我带回来给你看。”吴缘的灵力到现在还没恢复,他皱着眉头,心慌的不行,“老祖到现在也没回来……我,我本应该跟着他的。” 林南盛只是握着玉简皱着眉,没有说话,吴缘越想越着急,急乎乎又道:“你说这玉简上的内容要不要告诉其他三派?” 林南盛沉默一阵之后,才开口道:“肯定要先告知仙重门,至于其他门派……先缓缓吧……” “为何?” “我们抓住了长旭门的把柄,若是现在将此事公之于众,很难说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只怕会伤及更多无辜……我们也不能保证,别的门派里没有做这样的事。” “那怎么办?”吴缘问道。 “等老祖回来吧。”林南盛握紧玉简,眼神炯炯的看着窗外的冰霜落叶,“这次的秋日大赛……恐怕要出大乱子。” …… 魔丝遮蔽视线的最后一瞬,陆渊看见殷栗脸色苍白的向自己伸出手来。 他也将手伸了过去,周围却骤然暗了下来。 师尊……要牵他的手…… 那还是小时候的记忆了,那时的自己刚来到殷栗的身边,做什么事都呆呆的,要么就是站在原地不动。 那时候,殷栗总会向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神情温柔的说,“牵着我不要松开。” 明明指尖的温度那样的冰凉,传到了心头,却是暖的。 而这一次,师尊向他伸出手,他却没能抓住。 师尊……对不起……我没有抓住…… 他的呼吸愈发沉重,半跪在那血池种的魔丝球里,颓废的低着头。 魔丝欢呼雀跃的围绕在陆渊的身边,像是在挑逗猎物的野兽,伸出触手想要刺穿陆渊的肩膀。 在两者相碰的同时,陆渊的身体里忽然散发出一阵黑色的光芒,喷射出无数黑色的丝线,缠绕在那些魔丝的触手之上。 血池魔丝球外,殷栗红着眼,看着逐渐被包裹住的陆渊。 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无论什么样的魔丝,都应该会有个源头的。 想到这里,他便把视力集中到了自己的脚下。 那个血池里。 “嗒嗒嗒!”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来,面前的岩石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少年。 第60章 鬼童 说是少年, 其实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他身着白袍,袖口和后背上的黑色纹路都隐隐流动,皮肤苍白的像个纸人, 头发也都搭在眼前, 看不清原本的容貌, 只看得见笑的诡异的嘴角。 他和殷栗对望着, 中间隔着一个陆渊被困的魔丝血球,就算如此, 他还是规规矩矩的向殷栗行了个礼,“师……殷老祖。” “你是谁?”殷栗冷冷地望着那少年,看他的着装和刚才在树林里看到长旭门的弟子无二,又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看见他身上有什么部位与这魔丝相连。 “我是袁戮。”少年咧开嘴笑道, 猩红的牙龈衬的肌肤更加苍白了。那双藏在头发下的眼睛,噬无忌惮的注视着殷栗, 流露出极其渴望的光芒。 殷栗心中发冷,他对这少年的来历一无所知,更糟糕的是陆渊还在那血池魔丝球里。 袁戮勾起的嘴角渐渐放下,他一来到密道就看见陆渊和殷栗一起出手的场景, 那样的珠联璧合, 就像两个人已经配合了千万年一般。 这样的配合和信任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常年在一起练习的双生,就剩下…… 道侣…… 袁戮想到这里,浑身便不舒服的紧, 像千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心尖一样。 他在心里冷笑道, 只有废物才会让师尊出手。 若是自己,定然不会让师尊沾染一丝污秽的空气。 而陆渊, 就是那个废物。 “殷老祖,我们来打个赌吧。”袁戮死死地盯着殷栗道。 殷栗神情冷漠的看着他,此人来的蹊跷,说的话也模棱两可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人……是谁? 为啥打赌? 我的唯一徒弟还在魔丝球里没出来呢! “如果陆渊能从这魔丝球里出来,我就毁掉这座山,让血池不再祸害灵童。”还没等殷栗说话,袁戮就自顾自的开口道。 这一意孤行的死性子,还真有些像魔丝球里的陆渊。 “若是他出不来……”袁戮冷笑,“那殷老祖……你就跟我回去。” 殷栗的眼睛微眯,眼角更是比血池中还要鲜红。 他薄唇轻启,正要开口说话,霎那间,面前的魔丝居然毫无征兆的炸裂开来,撕成漫天碎片,那本富有婴儿般活性的魔丝在炸开之后都暗沉下来,像是被吸干了活性一般。 一个男人就站在那魔丝碎片当中。 他半闭着眼睛,黑红色的血液从他的额角顺着头发滴落下来,一根根漆黑到仿佛能吸收一切光芒的魔丝安静的垂在他的身后。 一睁眼,整个山洞都震了震。 “谁不许拿师尊做赌注。”陆渊看着袁戮,扯了扯发青的唇角。 袁戮万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以陆渊现在的能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从鬼童魔丝中挣脱出来? 陆渊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只有他知道,刚才他在魔丝球里是有多么的疯狂。 一想到自己没能牵住师尊的手,使得师尊消失在自己视线以外,体内的魔力就根本不受控制的翻滚起来。 自己心急火燎,根本无心压制体内得魔气,干脆让它释放出来与血池魔丝对抗,在自己失去理智的最后一刻,再强行压制魔气,把自己从悬崖拉回来。 他现在身上冒得血,多半是自己的。 “啊呜呜呜——好疼啊呜呜呜呜……”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在此刻也从血池里冒出来。。 殷栗眼底一冷,立即沉声道:“陆渊,回来。” 陆渊立马低耸着脑袋回到殷栗身边,眨着眼睛看着他。 这一切在袁戮眼里无疑又是一种刺激,这样的废物,还得麻烦师尊庇佑,需尽快处理掉才行。 血池里的魔丝也随着声音扭动起来,血池也因为这样的异动翻滚起来,鼓起一个个血泡,然后又炸裂开来,发出“咕噜咕噜”声音。 那些魔丝又慢慢的升了起来,从血池中托起一个孩子。 “呜呜呜……好疼啊……是哪个坏蛋毁了我的触手呜呜呜……” 那孩子估摸着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和长旭门弟子一般的白袍,上面刻画着红色的法阵,随着光芒隐隐流动。小孩一张小脸哭的皱成一团,本应该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被一身青灰色的皮肤把场面搞得极其诡异,皮肤下还有暗黑色的流光划过。 “鬼童萧宝儿。”袁戮对着那孩子说道。 萧宝儿立即止住了泪水,一转头对上了袁戮的目光,“咦?大哥哥你认得我?” “是他弄坏了你的触手。”袁戮指了指站在殷栗旁边的陆渊,裂开了猩红的嘴角,“哥哥来帮你教训他。” 萧宝儿也顺着袁戮的手看了过去,一见陆渊,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就是这个味道!是他毁了宝儿的触手!” 说罢,手腕上的银环震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一道道丝滑的魔丝从手脚处钻出,直奔陆渊而去。 袁戮话还没说完萧宝儿就已经动手,眼看要殃及池鱼伤到殷栗,他的瞳孔都不禁放大。 陆渊的潄雪也在此时砍断了殷栗面前的魔丝,目光炯炯的看着萧宝儿和袁戮。 陆渊也不知为何,看萧宝儿那诡异的孩子都觉得还好,可一看到袁戮,心里就说不出的恶心。 “啊呜呜呜!你欺负小孩儿!”哭归哭,萧宝儿手中的银环倒是更响了,成千上万的魔丝从血池里喷涌而出,眼看就要把陆渊又包裹进球里。 …… 孩子们一一都爬出了密道。 第一个爬出来先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祭服,又回头伸手把身后的伙伴一个个拉出来。 殷栗一直站在密道口没有动,给了孩子足够的时候爬出去。 这些孩子大多都是家里卖给长旭门的,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家孩子能修道成仙,没想到是送过来做祭品的。 长旭门原先门下的童子们早就被鬼童魔丝吃了个干净,这才开始向外收购孩子。 长旭门作的很隐蔽,以至于过了这么久,别的门派都没有发现一丝一毫。 若不是今日殷栗无意中撞见这回事,恐怕这些孩子到死也不能把真相说出去。 “这附近不知道还有没有他们的人,我们分开跑活下去的几率才会大些。”那第一个爬出来的孩子说道。他正是被殷栗摸了头的那个,名叫夏诚,本身的修仙天赋极好,这才被父母卖给了长旭门做弟子。 “先不要回去,不然被他们找上门来,我们也照样没有活路。”夏诚认真的说,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 其他孩子点了点头,便成群结队的分开逃走了。 夏诚看了一眼密道入口,又想起来刚才神仙哥哥摸他头的模样,小小的心脏越跳越快。 他沉思了一会,最终决定守在这密道口旁。 一来若是那些魔丝出来了,自己第一时间破坏掉密道入口的法阵,总能抵挡一阵子,二是神仙哥哥出来了,自己或许还能拉他一把。 于是夏诚便在密道入口旁找了个藏身的地方,一头钻了进去。 还没有把那块地方做热乎,身旁就传来了刷刷的脚步声,夏诚捂紧了嘴巴,一动也不敢动的坐在原地。 “师傅师傅,我们就在这歇着吗?”竹笙抱来了一捧清泉,恭敬的递给了砚清。 “磨刀不误砍柴工你懂不懂?休息一下再上路,马上就要到宗门了。”砚清说道。 光是砚清那老气横秋的声音就把夏诚吓得心都凉了,那些长旭门的长老……差不多也是这种语气吧? 自己怎么就这么背,刚逃出来,又要被抓回去。 “既然回到了宗门,那我定要在秋日大赛中做些什么。”砚清满意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卷,卷中磕着复杂的铭文所制的法阵。 那是长旭门新研究出的,关于炼丹炉的阵法,能使炼丹速度是从前得十倍。 砚清不免得咋舌,不愧是长旭门,这么久隐世与江湖,就是躲在暗处制造这些为民造福的东西。 正欣赏着自己手中的这副玉卷,忽而听到耳后一阵奇怪的声响。 砚清一惊,立即眼神凌厉的向后一望,沉声喊到:“谁?” 正在休息的松萧和竹笙也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警惕的往那个方向望去。 夏诚本坐在角落里默默听墙角,可能是太过于紧张的原因,自己屁股一滑,整个人往下溜了一节,于是就发出了这样的声响。 反正是死,与其被怪物吃掉,不如被人一刀捅死。 夏诚抱着必死的决心,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一个孩子? 砚清百般摸不着头脑,又想起当初摸小陆渊时的触感,不禁上前往夏诚脸上摸了一把,又把夏诚吓了个机灵。 “你一个小孩来这里干嘛?”砚清问道。 夏诚抬头,听着那老气横秋的声音,看见的却是一张阳光少年的脸。 更诡异更害怕了…… 这又是一个怪物吧…… 吃小孩永葆青春的那种…… 于是夏诚颤抖着全招了。 “啥?你说啥?你说长旭门在这山里养怪兽?还被一个神仙哥哥救了?”砚清一脸惊奇的看着夏诚。 或许……这孩子脑子不大好。 第61章 神子 今年的秋天似乎格外冷, 山中的浓雾弥漫,到了正午也不见散去,远方冷蓝色的天空上, 只能看到几只零散落队的南飞雁鸟。 砚清呵气成霜, 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夏诚。 夏诚却没敢抬头看砚清, 只好硬着头皮往密道的机关处走去, 扒开掩饰机关德杂草,用冻的通红的小手摁下来机关。 一道蓝色密纹浮起, 砚清的表情更加震惊了。 若说刚才的砚清是完全不相信夏诚的鬼话,待这个法阵浮现以后,心中就是半信半疑的状态。 凡是在修真界混久了一点的人都认得,这样的法阵,就是出至于长旭门之手, 何况是活了六千年的砚清。 夏诚刚摁下来开关后就躲得远远的,虽然他被长旭门的人蒙了眼才送进去给鬼童的魔丝做祭品, 可在挣扎的过程中,夏诚还是依稀看见了魔丝的面貌。 若不是为了神仙哥哥,他早就跑的远远的,再也不想接触这魔丝一分一毫。 “师傅, 我看这小鬼多半是胡说的, 这边又不是长训们的地盘,他们在这做密道干嘛?”竹笙凑到砚清耳边道。 砚清紧着眉头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密道德法阵。 对啊……不是长旭门的地盘……他们在这干嘛? 现在又临近秋日大比,所有宗门都在养精蓄锐, 长旭门这番操作也太诡异了。 若是在以前, 砚清在此刻肯定秒变路大成,在修真界混, 讲究的就是一个少管闲事,越怂活的越久。 可如今他已经回了宗门,秋日大比近在眼前,就算是为了宗门的利益,他都得下去看一看。 若是被发现了……大家都是名门正派的,也不至于拿他怎样。 “我进去看看,你们俩就在这里守着。”路砚清当机立断,一缩脖子就钻进了密道里,还不忘补上一句,“看好那小鬼!” …… 殷栗那厢正如火如荼。 陆渊又要被魔丝包裹,整个山洞毕竟是鬼童的地盘,脚下就是一摊血池,那魔丝张开扑来,当真让人无路可逃。 殷栗神色一紧,一闪身就站在了陆渊的身旁,灵力倾泻而出,赫然在他们身前形成一个巨大的盾。 魔丝触手铺天盖地的袭来,在接触到盾的那一刻又都被弹了回去,盾牌上也因为剧烈的撞击闪过一道又一道的波纹。 撞到盾牌的魔丝刹那就染上了一层盈盈金光,一直蔓延下去,整个触手都燃烧起来。 陆渊忽然看见殷栗出手,眼底墨色更浓,十分委屈道,“师尊怎么来了,莫要脏了你的衣服,我能解决……” 殷栗长叹一口气,本想伸手摸摸陆渊的脑袋,却看到他头发上的鲜血,十分嫌弃的又把手缩了回去,“早点解决,我们一起回去。” 陆渊低下头,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微笑。 “啊啊啊……疼死宝儿了,坏哥哥,宝儿讨厌你!”萧宝儿自断了触手,银铃轻摇,魔丝从四面八方攻了过来。 袁戮也不再闲着,陆渊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像一根刺一般。 只要解决了他,师尊所有的温柔都将是自己的了! 他双眼微眯,白到发青的手上骤然出现一把长剑。那柄长剑浑身冒着冷气,出现在袁戮手上的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被蒙上了一层冰霜,懂剑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那是用万年玄铁制作而成的寒冰剑。 无论是外形还是材料都和殷栗送给陆渊的“潄雪”无异,唯一不同的是,陆渊的潄雪早就被体内德魔气腐蚀,剑身早就呈死亡一般的黑色,而袁戮手中的剑,还保留着玄铁的光泽。 面对魔丝,殷栗眼角的酡红更加鲜艳,他化灵力为箭矢,直面魔丝触手而上。 而陆渊也在那一刻从殷栗的身边弹出,挥剑指向袁戮。 砚清好不容易走出了密道,一只脚刚踏出去,就看到这样神仙打架的一幕,连忙又把脚收了回来。 那个小鬼说的都是真的! 砚清躲在密道里,祈祷刚才神仙在认真打架,谁也没有看到他。 就看了那一眼,砚清便看到了殷栗陆渊正和两个穿着长旭门道服的人打的正欢。 只是长旭门的那两长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一个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的少年,另一个皮肤都发青发黑的鬼娃娃? 还有他们脚下的血池魔丝,让砚清不得不联想到了夏诚说的那几句话。 长旭门在养怪物…… 神仙哥哥来救我们……和怪物打起来了…… 卧槽,所以他到底撞见了什么秘密? 到底是活见久,本以为以殷老祖和陆宗主的实力,在整个修真界里都不见得有可以和他们打个上下的人。 砚清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又探头往山洞里一看。 刚才血石飞溅的场景已经消失,整个山洞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脚下的血池还在翻滚,还有些许婴儿皮肤般光滑的魔丝残骸浸泡在其中,冒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泡。 半个山洞大的魔丝球悬挂在洞穴中央,散发着危险的黑暗气息。 …… 殷栗生无可恋。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隔三差五的就要和魔丝打交道,除了陆渊体内的魔丝卖相还好看些之外,别的都黏糊糊滑腻腻,殷栗真的一点儿也不想沾染到。 可现在,刚和萧宝儿的魔丝打了一场之后,又被关在了陆渊的魔丝化成的球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殷栗还是能分辨出陆渊德呼吸声,径直走了过去。 这次的魔丝球内就像是一个黑暗的小世界一样,殷栗不知走了多久,才隐隐看到前面正蹲着的陆渊。 他的身体在慢慢缩小,血肉模糊的蹲在角落里,纳魂木插在他的身体里,一步步的把魔血逼出他的体外,那些魔血化为黑色的魔丝,缠绕在他的周身。 小陆渊猛地咳嗽了几声,咳出血后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见身旁的魔丝还不肯离开自己,又一次拔出纳魂木,再插|进自己体内。 魔丝终于渐渐化作透明,但在消逝的过程中,形成了一个人体的形状,散灭在空中。 殷栗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脖子里一样,嘴里苦苦涩涩的,有话也说不出口。 陆渊似乎听到了殷栗德脚步声,一抬头,对上了殷栗的目光,眨眼间,有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刚才那一幕幕,都是陆渊脑海里的记忆呈现出来的幻境。 “师尊。”陆渊强忍着体内魔气灵气相撞的痛苦,强行掐了个净身决,去除头上的鲜血,眨着纤尘不染的眼睛望着殷栗。 殷栗还想着如何安抚陆渊,陆渊已经自己洗干净送了过来。 他自然是要摸摸陆渊的脑袋。 “出去了我找人给你医治。”殷栗长叹了一口气,想来这次陆渊失控,多半也是因为自己。 刚才陆渊一直压抑体内的魔气和袁戮打的不可开交,越是交战,陆渊对袁戮的厌恶就愈发浓郁。 一样的寒冰剑,一样的招式,甚至一样的眼神…… 两人不分上下,可殷栗那边的情况却不一样。 虽说在这山里是萧宝儿的地盘,可殷栗还是逐渐占了上风,扯断了萧宝儿所有的触手以后,鬼童一头扎进了血池里。 殷栗看着血池,面露难色,他可不想进去把萧宝儿抓出来。 谁知血池再次翻涌,萧宝儿再一次被新的魔丝托举起来,不知何时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三头六臂从他青灰色的身体里舒展开来,每一只手上都举着一个人牲贡品。 萧宝儿的嘴里吐出一口浊气,他抬起手臂,分别把六只手上的人一一吃掉,又露出了不符合样貌的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手脚上的银环轻响,那些魔丝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往殷栗的方向袭去。 陆渊和袁戮的脸色皆是一变。 一个浑身魔气暴涨,以身体为中心的魔丝倾泻而出,一下子就围在了殷栗旁边。 一个举着寒冰剑就冲向萧宝儿,像极了一笔浓墨,一剑刺穿了宝儿的身体。 陆渊的魔丝也在那一刻,席卷了整个洞穴。 魔丝寄生在一个人体内时间越长,那人也就越厉害,可思维也会渐渐被抹去。 萧宝儿是长旭门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可以和魔丝共存的身体,这样的体质,绕是长旭门弟子众多也就找到潦草几个,每日像供奉神灵一般,拿新鲜的童男童女来喂养魔丝,也称萧宝儿为“神子”。 在殷栗那个世界里,称之为“魔” …… “咔咔咔。” 不知是什么声音在殷栗身后响起,殷栗猛然回头,看见的是一步步走过来的袁戮。 他手里拿着寒冰剑,脸上的皮肤在一块块脱落,面色阴郁的看着角落里的两人。 这里本来是陆渊的魔丝球,是陆渊极力压制下,魔丝才没有攻击殷栗。 而魔丝对于袁戮,竟也是毫无反应的样子。 就好像是完全分辨不出来一般。 “对不起师尊。”陆渊慢慢的站了起来,身体又在不停的往外淌血,带着一丝檀香的气味,“我还要一会儿才能解决。” 说罢,他也提着潄雪剑,眼底的墨色更浓。 眨眼间,他们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62章 真心 殷栗不知道在魔丝球里呆了多久, 无聊到头上长草,默默在心里发誓等下见到陆渊定要把他的灵石都罚光。 当他在考虑要不要强行破开魔丝出去的时候,黑暗的空间里又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 他微微眯眼看向传来脚步声的方向, 一个浑身沾满了血的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如苍山之血一样惨败的肌肤, 眼眉像化不开的一滩浓墨, 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 看见殷栗后,如负重释的喊了一句, “师尊。” 殷栗的眼神还是一样的冷。 那是和陆渊一样的脸,却不是陆渊。 袁戮对上殷栗的眼神后,心中像压了一块重石。为什么,已经解决了陆渊,自己还是得不到那如水般温柔的眼神? 师尊的一切, 不都该属于我自己的吗? 袁戮的手止不住颤抖,他还是坚持向殷栗走去, 每走一步,腿就像灌了铅一般加重一分,直到再也抬不动那腿,直直地面对殷栗跪了下去。 还差……几步…… 就可以抓住师尊的手了。 “你是陆渊的心魔吧。” 殷栗不冷不热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以前在仙界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并不代表他就是孤陋寡闻。 心魔一直是修行者的大忌, 到了一定境界以后,只有战胜了心魔才能突破修为上的瓶颈。 有的人一辈子都被心魔卡在那里,有的人在与心魔对抗的时候,或死或疯。 早在几万年以前, 就有术士练就了一种功法, 可以强行把人的魂魄抽取出来,把属于心魔的那一部分抽取掉, 如此之后,修行者的修为将会突飞猛进。 可那样的功法在实验了几个人以后,都出现了灵魂残缺,不能入体的结果。 后来总有人动歪心思想走这一途,可都是一样悲惨的结果。久而久之,那样的功法就消沉在仙界,只被记录在少量的藏书里。 殷栗有幸看过一遍,只觉得是瞎扯,便随手甩到一边,寻别的书看去了。 没想到这样的事还会发生在陆渊的身上。 刚才一入魔丝看见的场景,便是还原了陆渊逼出心魔的整个过程。 陆渊在插入纳魂木的过程中,到底是对殷栗有多么大的执念,才能把体内的心魔硬生生的逼出来。 委屈……嫉妒……不甘……混着消散的魔血一起,形成了天地间都不应该存在的一个人。 是强烈的执念,和纳魂木换出来的魔血,交织形成的肉|体。 那就是袁戮。 心魔长时间在外游荡,形成了自己的思维,却在看见殷栗后的第一眼,满脑子都是当初的执念。 得到他……得到他……得到他的一切。 于是在看见殷栗送给陆渊的潄雪寒冰剑的时候,自己历经千难万险,也要去一趟冰山找玄铁为自己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 这样的小心思像极了陆渊,一把相同的剑,都能让心魔窃喜好久。 袁戮,就好像是陆渊的欲望,被揭去了表皮,血淋淋,活生生的呈现在殷栗的眼前。 …… “你是陆渊的心魔吧。”殷栗淡淡道。 袁戮抬起头,眼里的光像极了被人丢弃的小狗,他道:“我不是,我是袁戮……” “我也不是袁戮,我把陆渊杀了,师尊若是喜欢,我现在可以是陆渊。” “不,我不能是陆渊,我只是我……我是……” 一个世界中本不该出现的人,连肯定的身份都没有。 殷栗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终究,是他辜负了陆渊。 到底是什么眼光的执念才能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生出这样的心魔来,而且都是关于他自己的。 “陆渊没有死。”殷栗长叹了一口气,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袁戮,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你又怎么知道?”袁戮沉着脸,反问道。 殷栗垂下眼,只有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我的心告诉我的。” 魔丝球内安静的能听见魔丝缠绕的声音。 袁戮忽而大笑起来,声音在魔丝球内回荡,颇有些凄凄惨惨的感觉。 他的眼神一下一下的黯然下来,他慢慢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死死地盯着面无表情的殷栗。 “我看师尊真是糊涂了,陆渊那个废物已经死了,师尊,你现在是我的了。”袁戮一字一句道,“以后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人。” 说罢,他举起了手,陆渊的魔丝居然真的受了他的控制,慢慢爬到了殷栗的脚腕上。 殷栗眼角像是晚霞染过,他看着袁戮的眼神也愈发冷,体内悄然运转灵气。 若是刚才殷栗还是为袁戮是陆渊的心魔而感到有一点同情,现在那点同情都烟消云散了。 陆渊是陆渊,袁戮是袁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既然被魔丝缠住了脚,那么这脚,他便不要了,虽然在魔丝球里,也有把握打赢袁戮。 手中灵气化剑,好不留情地就向脚腕砍去。 袁戮眼神阴冷,他才不管殷栗如何对待自己,只要殷栗是自己的,最后再将那脚腕带回去就好了。 那一刻,一双缠满魔丝的血手却忽然抓住了殷栗的手腕。 陆渊浑身是血,大半个身子都被魔丝缠绕着,就是这样,还有血液不断往外冒出,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檀香。 “师尊,不要伤害自己……”陆渊语气虚弱,还隐隐带有一丝责备。 袁戮看见陆渊也是一惊。 刚刚他明明已经将陆渊的心脏刺穿,这人居然还能站起来面对自己。 既然没有死透,那这一次就让你死透好了。 袁戮的眼神阴冷而危险。 “你不许喊他师尊。”陆渊体内的魔丝倏然暴涨,很快便和魔丝球混为一体。 “他是我一个人的师尊。” 那一刻,陆渊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整个魔丝球都扭动起来,袁戮真正的感受到了危险,却发现此时已经无处可逃。 殷栗的心中也觉不妙,连忙喊道:“陆渊住手!” 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 砚清已经在密道洞口守了一夜,他想着再过一个时辰,他们还不从魔丝球内出来,自己就回宗门通风报信。 到了凌晨,阵阵困意袭来,毕竟年岁大了,拧不过岁月催人老,无聊的熬上一整夜还是会让人昏昏欲睡。 一个哈欠打到一半,身后忽然发出一阵巨响,砚清的哈欠停在了嗓子眼里,吞不下去也打不出来。 砚清:“……” 他小心翼翼的往山洞里看了一眼,发现悬挂在中间的魔丝球已经炸裂,一个影子极快的在他眼前闪过,钻进了另一个密道里。 而另外两个人影,漂浮在山洞的上空。 殷栗横抱着昏死的陆渊,浑身沾满了破碎的魔丝。 若是平时,殷栗肯定洁癖作祟,立即捏无数个净身决把身上里里外外都洗干净,可现在却没了这个心情,怀里的陆渊整个皮肤都趋近于透明,随时都要消散而亡的模样。 不行,要找人医治…… 殷栗抱着陆渊就往外飞去,正好撞到了看戏的砚清。 “路成大?”殷栗又惊又喜。 砚清还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措辞解释,殷栗忙道,“快帮我医治一下陆渊”。 …… 陆渊的情况说好不好,说坏又刚好有了长明灯。本是该丢了半条命的伤,可之前砚清取了他的心头血点了长明灯,到现在还挂着半条命。 尽人事听天命,砚清使了浑身解数医治陆渊,而陆渊什么时候醒来就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殷栗把山里的情况和砚清说了一遍,包括用童男童女血祭,鬼童萧宝儿的事。 砚清停了以后愣了几秒,又想起山里的血池和惊恐不已的夏诚,心中也有了自己的判断,治好了陆渊以后就连夜回了宗门报告此事。 当然,殷栗还提醒他不要打草惊蛇,既然多年隐忍不出的长旭门都做了这种事,对于别的宗门就不得而知了。 待砚清离开后,殷栗寻了一处破庙,把陆渊安置在那里。 无论怎么样,也要等陆渊醒了之后再做打算。 在山洞里消耗的灵力太大,殷栗便坐到了陆渊旁边打坐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堂堂殷老祖却始终沉不下心来,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陆渊苍白到透明的脸。 自己的衣袖又被昏迷中的陆渊抓得紧紧的,想要出去透气都不成。 殷栗内心五味陈杂,索性靠着柱子小憩起来,没想到还真浅浅睡了过去。 庙外一条银河横跨夜空,树叶随着秋风闪烁,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辉。 睡梦中的殷栗似乎看见了陆渊小时候,总爱用那清澄渴望的眼神望着自己,小心翼翼地伸出小肉手,试图去牵他的衣角。 “师尊,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陆渊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殷栗记得,自己的回答。 “好。” …… 嘴唇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殷栗微微睁眼,对上了陆渊的眼神。 或许是因为刚才魔丝球里的原因,陆渊的瞳孔还微微放大,整个眼睛黑白分明,透过星光,殷栗都能从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 或许是刚睡醒,身体居然没有排斥陆渊。 还轻启嘴唇,随他吻去。 第63章 前夕 剑宗, 谡正峰。 谡正峰在处于各大宗门正中,是整个中原最高最陡的山峰,剑锋便建在了这样的山巅之上, 周围都是云海翻滚, 似乎进入了仙境一般。远视远方的山峰, 只见一群仙鹤翩翩而来。 一块巨石横在两峰之中, 甚至可以随着风的吹过轻轻摇晃,随时都要掉落深渊的模样。 就算如此, 也能看几个剑宗弟子,在上面扎着马步,丝毫不动。 秋日大比就是在剑宗举行。 林南盛和吴缘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殷老祖回来,只得带着衡坤宗的弟子先前往谡正峰去。 陆木胜带着仙重门的人和他们一同前去,一路上都像乌眼鸡似的瞪着林南盛和吴缘, 似乎这样就能把殷老祖和陆渊瞪出来似的。 吴缘被盯得发毛,再也忍不住的抱怨起来, “陆长老,我不是把情况都告诉你了么,瞪着我也无济于事啊。” “哼,你就不该回来, 应该跟着他们。”陆木胜冷哼一声道。 听着外面的传言, 似乎自己的侄儿真的和这老不死殷栗有一腿一般,若吴缘那厮跟着他们,或许他们还肯收敛一点。 吴缘还想还嘴,却被林南盛拦下, 他抬头看了看前方, 林南盛缓缓道,“我们到了。” 谡正峰就在眼前, 面前是一个宽阔、平整的台阶,像是从云层里伸下来的天梯,合着秋日的暖阳,呈现出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 阶梯下站着一群剑宗的底子,一水的白衣蓝袍,头发都是一样的长度,甚至连表情都不胜相同。 “欢迎各位道友来到剑宗谡正峰!!!”几个大汉子齐声喊道,那气势恢宏,连脚下的石子都被震的动了动。 吴缘陆木胜等人楞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剑宗弟子中一个看起来稍微年长的男人走了出来。 “各位可是衡坤宗和仙重门的道友?秋日大比就在谡正峰之上,请几位速速上去吧。” “请几位速速启程!!!”几个大汉附和道。 衡坤宗和仙重门的在门前愣了几秒钟后,才陆续回过神来,向剑宗的致谢以后,开始陆续往那天梯上走。 吴缘随手恰了一个御剑决,那天梯直通云霄,若真的走上云梯到达谡正峰之鼎,累死不说,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谁知道刚一踏上云梯的第一阶,浑身灵气猛然消失,御剑诀没使出来不说,吴缘整个人都摔到了阶梯之上,还把脑门往地上死死一磕。 吴缘觉得异常丢人,在自家宗门弟子面前出丑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当着仙重门和剑宗的人之面,后面或许还有长旭门和丹峰派的,真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吴缘干脆趴到地上不站起来,不想看到别人的目光了。 剑宗弟子阴冷一笑,用不高不低的语调解释道,“这云梯是我们剑宗弟子上山必须要经历的第一步,上面早有专们制定的法阵。” “那是锁魂阵,踏上云梯的第一步就不许再动用法力,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腿一步步走上去。” 此话说完,准备山上的众人又石化在原地,剑宗弟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不忘补上一句,“请各位道友速速启程!” “请问……有多少台阶?”林南盛硬着头皮问道。 “三万五千八百八十八阶。”剑宗弟子笑道。 …… 虽然修仙者比普通人的体力好上很多,可徒步登上三万多阶的云梯,还是让众人崩溃了。 “现在我们到第几阶了?”林南盛气喘吁吁问道。 吴缘脑门儿上还有个被瞌红的印记,说道:“一万三千了,宗主,我们走了一半了。” 此话一出,林南盛如负重释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休息一会儿再走。” 陆木胜非要走到比他们高十个台阶的云梯上,才带着仙重门的弟子心满意足地坐下。 林南盛:“……” “宗主,你快看,是长旭门的人。”吴缘指着前方说道。 长旭门的弟子都穿着白袍,袖口和背后印着复杂的纹路,在阳光下流动着水蓝色的光。 他们面对衡坤宗和仙重门的人,只是点头致意,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平时长旭门一向都是这个作风,可现在在林南盛等人的眼睛里,却成了刺一般。 “去问他们把我们门主弄哪去了!”陆木胜不知何时出现到了林南盛和吴缘背后,幽幽说道。 “不得打草惊蛇。”林南盛赶紧说道,“我们老祖和陆门主一起实力超群,若真的和长旭门对上了,那长旭门会若无其事的站在这里么?早就闹开了。” 说罢,只见长旭门在地上放了一卷画轴,上面是提前画好的法阵,长旭门的弟子一站上去,就消失了画卷之上。 ……不是不让用法力吗? 吴缘忍不住了,明明说好的徒步登上云梯,却有人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作弊! “这位道友,我是衡坤宗的吴缘。”吴缘冷这脸去拍了拍长旭门其中的一个弟子。 那个人转过头来,看起来不过二十几的模样,生的清秀俊朗,只是一脸奇怪的看着吴缘,还是说道,“长旭门、江平。” “刚才剑宗的弟子不是说云梯上有锁魂阵?你们如何使得法力的?”吴缘开门见山地问道。 江平俊秀的脸上表情更扭曲,“这是提前画好的传送阵,我们门主早就在里面注入了法力。” “谁会在秋日大比之前白白浪费力气?各位衡坤宗、仙重门的道友,我送你们一程吧?” 那表情,赫然就像是在看傻子一般。 吴缘楞在原地,想起失踪了多天的老祖,又看着江平这一脸瞧不起人的模样,正准备破口大骂,林南盛却来捂住了他的嘴。 “还烦请道友送我们一程。” 接下来的一半云梯便好上多了,踩了几个传送阵,转瞬就到了谡正峰顶峰。 一到了顶峰,衡坤宗和仙重门简单和长旭门致谢,然后立即离他们远远的。 谁也不想和血祭魔丝的宗门搭上一点关系。 一台眼,便看到了剑宗宗门的所在之处。 简朴的石头和木板搭成的阁楼,屋内一尘不染,甚至连一把椅子都没有,只有各式各样的字画和挂在墙上的武器。 阁楼后就是一片巨大的空地,空地的尽头,便是悬崖峭壁。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摆设,都显示了剑宗的道教——绝情道。 抛弃一切身外之物,不能结婚,不能生子,遵守师门的一万条规章,为的就是一个人剑合一的境界。 …… 开幕式在第二天的正午举行,剑宗弟子把各宗弟子都带到了对应休息的地点,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长旭门门主站在窗前,手里撑着玉杵,看着屋外的悬崖峭壁。 江平推门走了进来,恭敬地喊道:“门主。” 长旭门门主还是直直地站在床前,小而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不明意味的光,“神女已经过来了,你侍奉她侍奉的很得体,如今你继续前去吧。” 江平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答到:“是。” “只是神子那边……”男人低下头,手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玉杵,然后悻悻道,“罢了,你先去吧,别让神女生气了。” “是。”江平点了头,退了下去。 待江平退下以后,屋内一阵清风刮过,随着清脆的风铃声,那风竟渐渐化为了一个曼妙的身影。 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身姿轻盈地浮在空中。 长旭门门主也察觉到了身后的人,回头一看,而后猛地跪了下去。 “天……天道……大人……” “唉?我说了许多次,不要一见我就跪跪跪的,快起来。”浮月仙子盈盈笑着,帽沿上的轻纱垂顺,很好的遮住了她的面貌。 “天道大人何苦亲自上门,传个音我去找您就好了。”男人的身子在微微抖动着,仿佛面前的女子是真正不可亵渎的东西,连抬眼看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弥朔,我还说了很多次了,叫我浮月就好了。”浮月的语气凝重道。 “是,浮月……大人。” “今日找你,一来是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二来是有件事要交代。”浮月纤足点地,将天极伞放到背后,整个人都朝弥朔倾斜过去。 感受到了纱帘垂到了自己的脸上,弥朔整个人都打了个寒蝉。 “神子死了。”浮月道,“你用神女帮我杀了殷老祖。” 弥朔颤抖着点了头,可身旁却再没有声音。他斜眼看一下周围,哪里还有浮月仙子的身影。 长长吐了一口浊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浮月隐藏在空中看着弥朔的反应,不禁失笑。 弥朔这个人太有野心,想称霸整个修真界,所以才来和她合作。但他又太过畏惧天道,在她面前,不敢有一丝的不敬。 一个听话又锋利的刀刃,浮月实在是太满意了。 不像袁戮,虽然实力强悍,可到底是个心魔,对殷栗的执念太强,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他居然为了殷栗杀了萧宝儿,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件事上,还得有人再推他一把…… 第64章 闹剧 剑宗住宅虽然质朴, 可给外客的住所都是碧瓦朱甍,充满着古老典雅的气息,所住的位置安排和各大宗门地理位置一样, 剑宗为中, 仙重门以北, 衡坤宗以南, 丹峰派和长旭门则是一东一西。 各大宗门的弟子都在秋日大比前先上谡正峰打理过各处住所,只是衡坤宗和仙重门因为宗门中发生的巨变没有安排人来罢了。 东边长旭门的所在地, 一个极不起眼的房屋里,屋内的装饰却极其奢华,乱欲迷人眼。一缕幽兰清香从屋内散发出来。 江平站在门前,隔着珠帘,望着眼前那个白衣女人, 黄昏的阳光正好隔着镂空花床打在她脸上,让她的容貌更加扑朔迷离。 “神女……”江平的语气不冷不热。 女人听到了江平的话惊喜地抬头, 略显清苦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活力。 “江平你来啦,快些进来。”女人的声音极其轻柔。 江平一抬眼,只见一条黑色的魔丝不知何时延伸到了他的眼前,替他打开了眼前的珠帘。 虽然和神女已经相处了上百天, 可江平一面对这细长的魔丝, 背后还是不禁发毛。 他可是亲眼看到这魔丝刺穿了师姐的身体,上一秒还栩栩如生的脸庞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一副人皮。 面对神女的目光,江平还是硬着头皮, 走了进去。 神女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像是咳出了血似的,嘴唇更加鲜红, 也衬的皮肤更加病态的苍白,看见江平走向自己,强扯了扯嘴角。 她笑道:“我正有一处棋没有看懂,你来的正好。” 江平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眼底一抹厌恶的光,淡淡答道:“是。” …… 秋日大比前夕也是一个重要的时刻。 五大宗门的人好不容易相聚在一起,在大比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晚上都打着“比赛第二友谊第一”的名号,开始在剑宗门口摆摊卖东西。 在殷老祖还在棺材里的时候,衡坤宗赫然就是卖菜的。 回望几年前,吴缘还带着几个刚入宗门的小弟子,在秋日大比的会场前,摆着个小摊卖菜的场景。 那可是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可今非昔比,殷老祖从棺材里爬出来了,第一土豪大门仙重门的门主也和自家老祖有一腿的模样,衡坤宗立马就奔了小康。 再也不用买菜了! 光是想想林南盛都是老泪纵横,现在这个秋日大比前的贩卖会上,他一定要带着弟子去好好逛逛。 “瞧一瞧!看一看!买我易容丹!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昆山练剑秘籍,仅此三本,先到先得啊!” “《霸道门主爱上我》,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逛这样的市场,吴缘很是兴奋,一股脑儿的把能买的都买了下来。 翻开《霸道门主爱上我》,只见里面写道:“殷老祖俊脸一红,这更是让陆门主爱不释手,于是便把他摁在墙上亲。” 吴缘:“!!!” 林南盛飘了过来,淡淡说道:“看这种书被老祖看见,小心扒了你的皮。” 吴缘赶紧把书藏到袖子里,急忙说道:“我一会就丢掉!” 林南盛点了点头,面不改色的移步去逛别的地方。 可一抬脚,从袖口里却掉出来一本书,上面赫然写道《我与殷老祖一夜情后》。 吴缘:“……” 林南盛:“……” 贩卖会场上还有许多这样不靠谱的东西,只是很多人图来一乐。 逛累了吴缘便带着一群弟子们往酒水小摊上一坐,几个打杂的小二立即为了上来。 “几位道友来点什么?” “雪酿来几壶,别的什么小菜看着上吧。”吴缘豪气道。 小二殷勤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看了吴缘一眼 立即一脸惊讶地问道,“咦?这不是衡坤宗的吴道友吗?” 吴缘也抬起头来,一脸懵的看着他。 “唉?你不认识我啦?前几年的秋日大比上,我们望月门也是摆的酒水摊,就是在你那买的菜呢!” 吴缘赶紧捂着脸,黑历史被人这样说出来,一副老脸还真没地方放。 早知道……就把那易容丹买了…… 衡坤宗的弟子都低着头,只盼着那小二快走。 没想到,小二没走,另一伙人却围了上来。 一水的穿着闷青的道服,身前刻画着高山深林的图案,那是林岳宗的人。 要说林岳宗和衡坤宗的恩怨,那要从殷老祖走火入魔前说起。 林岳宗和衡坤宗本就实力不分上下,可衡坤宗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殷栗,而后跻身于五大宗门之位。 林岳宗也成长的很快,但还是比不过一个殷老祖。殷栗走火入魔后,眼看着林岳宗就要替代掉衡坤宗了,谁知道殷栗走火入魔后第一个便是跑到林岳宗大开杀戒。 林岳宗损失惨重,最终都没有上过五大宗门。 而近年来听说林岳宗换了宗主,实力大增,正要在这次秋日大比上大显身手。 结果殷老祖……从棺材里爬起来了,他活了。 林岳宗又要栽在殷栗的手上。 “哟,这不是林岳宗的各位,要不要坐下喝一杯?”吴缘一看便知来者不善,可气势和嘴炮上却不能输,立马贫嘴道,“喝一杯,借酒消愁嘛。” “罢了,这酒还是你们自己喝吧。”林岳宗的副宗主林月华咬牙切齿的笑道,“毕竟下一次秋日大比,你们宗可又要和这些小门小派一起买菜了。” “你!”衡坤宗的一个弟子忍不住,当即拍桌站了起来。 “怎么?我可听说了,殷栗那厮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不知又去哪里走火入魔了,怕是再也回不来。”林月华冷笑道。 “你放屁!”这次是吴缘怒喊道,“是长……我们老祖不会有事的,你们等死吧,永远的老六。” 他本下意识就想把长旭门的事说出来,可话刚出口却硬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骂道。 林月华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吴缘的眼睛,恶狠狠说道,“我们等死?我现在就要你死!” 说时迟那时快,林月华出剑之时吴缘就掀了桌子,立马抽出了自己的剑。 跟着殷老祖和陆门主的这些日子,吴缘的实力大大提升,原本他是打不过林月华的,现在却有了一战之力。 林月华身后的林岳宗的弟子们也立刻拔剑攻了上去,小小的酒水摊立马变成了战场,摆酒水摊的小门小派躲在门后欲哭无泪。 小二:我就不该说那句话的。 老板:谁也得罪不起,看戏吧。 两个帮派打的不分上下,围在旁边看戏的人也愈来愈多,剑宗弟子立马去报告了长老,只等着这场闹剧收场。 没想到林岳宗的气急败坏,在打的不分上下后,竟然每人磕了一颗药,当下便红了眼,像疯了似的朝衡坤宗的弟子砍去。 吴缘意识到了自己不该挑事的时候,林岳宗的已经磕了药,为时已晚。 眼看自己门下的弟子要被发了疯的人杀死,吴缘的眼睛也不禁发红,以自己的身体去为那个弟子挡下那一剑。 剑宗的长老已经赶到,一看要出了人命,立即催动自己体内的法力,向吴缘奔去。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忽然间,天地之间一声巨响。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天而降,那白色的身影站在人群中央,掀起巨大的灵气风波震退了扭打的众人。 而那如墨浓郁一般的黑,一手死死的捏住了要砍在吴缘身上的剑。 刹那间,战场上风云突变,所有人都禁了声。 那白色身影的人抬起头来,眼角一抹酡红醉人心脾。 殷栗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眼神对上了正要救吴缘的剑宗长老上。 “长老,是我没好好教导小辈,还请教该如何处理此事?” 剑宗长老面不改色的看了一眼殷栗,只捏了一把胡子,声音苍老而沉稳,“参与闹事者,取消比赛资格。念在初犯,就不赶下山去了。” 吴缘听了剑宗长老的话,回头望了一下身后衡坤宗的弟子们,都是秋日大比里的主力。 而现在,他们都没有资格参与秋日大比了,也就是说,殷老祖要一个人挑战别人一整个宗门。 “多谢长老。”殷栗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像什么都不在乎一般。 剑宗长老又看了一眼周围的众人,冷哼一声,便带着剑宗的弟子甩袖而去。 林岳宗在不经意间都跑了个干净,大概是回去报告自家宗主去了,看戏的人群也都渐渐散去。 吴缘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殷栗的大腿。 “呜呜呜……老祖你可算来了,担心死我了。”吴缘道。 殷栗失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快起来,我们回去找林南盛,有要事要说。” 吴缘点了点脑袋,怎料方一起身,身上就掉下来一个话本。 《霸道门主爱上我》! 陆门主摁着殷老祖的手,捏起他的下巴,抚摸着他结实白净的胸肌,勾起邪魅得嘴角,开口问道:“还要吗?” 殷栗:“???” 陆渊:“O_O” 吴缘:“!!!”听我解释啊啊啊! 第65章 秋日大比第一场 秋日大比的第一场是在谡正峰的千繁湖上举行。 千繁湖位于谡正峰两座山峰只见, 不大不小,不深不浅,本是一池极其普通的湖水, 可有千万颗水杉长在湖中, 一眼望去, 仿若湖水里长出的森林一般。 第一场大比的规则也是极其简单, 只需要从谡正峰峰顶出发,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跨过千繁湖且不沾染到湖水, 道另一座山峰上,便是通过了这第一场比试。 因为规则就这一条,也就是说,同门派的可以互帮互助,不同门派的可以拖他下水, 每年的第一场比试都是一场不小的闹剧,淘汰的人极多, 在互相干扰的过程中,伤亡也不少。 一个宗门里通过的人越多,对后面的比试也越有利,也能证明这个宗门的强大之处。 而这天风和日丽, 千繁湖湖面一片平静, 湖边站在一群黑压压的人,正低声讨论着。 “这第一关看似胡闹,却是最为关键的所在,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一个满头白发的长者对身后的小辈说道, “看这千繁湖湖面, 越靠近湖心水杉越少,没有遮挡物, 行走的也越快,但是我们要从湖边过去。” “为何?”长者身边一个圆脸女弟子疑惑道。 “小鹤你说。”长者对身旁的一个少年说道。 那被唤作小鹤的少年低头沉思了一会,才开口说道,“越是便利想走的人也就越多,五大宗门的强者也会寻这条路,我们要避开他们。” “对,我们要从湖边水杉多的地方隐蔽自己过去,至于湖中心,让给他们神仙打架吧。”那位长者交代完,便开始交代其他的东西。 圆脸女弟子悄悄拉了拉小鹤的衣袖,一脸担心的问道,“我听师傅说,衡坤宗的弟子都被禁止参加大比了,只有殷老祖一人可以参加这场比试?” “你担心殷老祖干嘛?先担心你自己吧。”小鹤莫名其妙道 圆脸女弟子长长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我与老祖一夜情后》。 “殷老祖,太帅了啊!人家不忍心……” 小鹤无可奈何,“你大可放心,以殷老祖的实力,虽然单枪匹马,可从湖边悄悄躲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不脑子抽风走湖心。” 殷栗一早上连打了几个喷嚏。 吴缘赶紧拿了个斗篷给殷栗披上,一脸献媚地说道,“老祖小心风寒。” 林南盛看着吴缘还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敲了一把他的脑袋,“叫你坏事!” 吴缘哭哭啼啼地跑到了一边去,嘴里还不忘替自己伸冤,“明明是林岳宗先来招惹我们的!” 林南盛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秋日大比的第一场,各大宗门的宗主都不许参加这场比试,直接进入下一场。本以为没了吴缘,自己和陆门主怎么样也能照顾一下殷栗,没想到到临了还是殷栗一个人。 “老祖......你等下从湖边过来吧。”林南盛生怕殷栗不知道第一场比试的规矩,不忘提醒道。 殷栗长叹一口气,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人群。 “你看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他无可奈何地耸肩道,“走哪都会被人拖下水,倒不如直接走湖心。” “老祖......” “不必担心。”殷栗也说不出别的安慰人的话,“在岸边等我就是。” 宗主应当提前前往千繁湖对岸观看此次比试,各宗宗主尽显神威,踩着水杉三下五除二就过了湖面,让岸边一群弟子们齐齐惊呼。 林南盛到了湖对岸还是惴惴不安的看着殷栗,想着自己的担心也是多余,长叹一口气,一抬眼却对上了陆渊风轻云淡的表情。 按陆门主和自家老祖的关系,现在陆门主应该急得跳脚的呀? 再看陆渊,他远远眺望,和自家老祖眉目传情。 看来自己的担心果然是多余。 随着沉闷的钟声想起,平静的湖北掀起一道道涟漪,剑宗掌门陆怀靖亲自在湖对岸点上香,各宗弟子一触即发,都向湖面跳去。 像小鹤所在的这样的小宗门,大都选择了从湖边水杉浓密的地方去湖对岸。借助水杉不仅能隐藏自己的身体还不需要太多的功力。 而大宗门行迹诡异,根本没办法揣测他们到底打的什么盘算。 湖面以西,只见剑宗的师长分批带着弟子们向湖对岸奔去,有些不长眼的小门派截胡,却被带队的师长尽数斩于剑下。 眼看剑宗有几波弟子已经要过湖对岸,五大宗门的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分分出手截胡。 “你这老不死派,还敢拦我们剑宗的人?”剑宗一队带队长者说道。 只见他们前方站着几个丹峰派的白发长老,那长老一脸笑意,“你这古板的要死派还说我们?可不能让你们占了便宜!” 说罢,他便往剑宗弟子中丢出几颗红色的药丸,剑宗长者一惊,慌张避开,白发长老立即露出一个得逞德笑容。 没想到那药丸竟然遇水即爆,激起数米水花打湿了剑宗弟子众人。 白发长老咧嘴一笑,抬腿就跑。丝毫不管自己身后的叫骂声。 第一场规定,沾染到湖水者则淘汰。 湖面上到处都像这般打成一团,谁敢跑到前方谁便是出头鸟,后面的宗门都想拉他下水。 刹那间,只见一抹白色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跳往湖心中央,那里水杉稀薄,根本没有落脚德地方。 殷栗神色一凝,只见他单脚在空中轻轻一点,空气都被凝固了一般,在半空之中形成一块块冰晶,殷栗就在空中这样畅通无阻地跑着。 他身后忽然出现一道道墨绿色的身影,赫然就是前天晚上和吴缘发生争执的林岳宗的弟子,他们双手拿着铁锤,紧紧地跟在殷栗的身后。 虽然他们追踪的样子不如殷栗那样轻松,可胜再人多,巨大德石锤每每朝殷栗砸去,让他不得不放慢脚步。 一人跃到了殷栗身前,手中的石锤也朝他飞了过去,殷栗惊险躲过,再次站直身体时,却发现自己周围的水杉上都是墨绿色的身影。 “殷老祖,怎的像个缩头乌龟般一直躲?”林岳宗右掌门薛饶阴冷道。 殷栗静静的立在冰晶之上,面若冰霜的说,“只是不想让对岸的人等太久罢了。” “我看是怕外面人知道你是个纸老虎吧?”林岳宗的人似乎极会打嘴炮。 话音刚落,只见那白色的人影一瞬闪到了他的眼前来,薛饶虽吓了一跳,可还是捏了个诀甩起手中德石锤就要迎上去。 却忽然感觉磅礴灵力直面而来,胸口一闷,一股强大的牵扯力便把他丢到了湖中。 林岳宗的人一瞬都冲了上去,殷栗化灵力为剑刃,和数十个人打在一起。 绕是这样,他依然一尘不染,面不改色。 林岳宗弟子逐渐落入下风,殷栗正准备脱身离开,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法阵,几个白袍术士走了出来。 长旭门,终于来了。 …… 大比之前。 陆渊知道殷栗要一个人代表衡坤宗参加秋日大比时,当然是急得跳脚的。 有长旭门这样的**在,不知道何时就会突发什么事,让殷栗受到危险。 “师尊……”陆渊眼底的忧心渐浓,“要不我不做这仙重门门主了,我去衡坤宗陪你吧。” 正说着,陆渊慢慢靠近殷栗,想要拉起他的手来。殷栗下意识的甩开,抬眼又对上陆渊如幼兽般委屈的双眸。 “师尊……不是说以后可以牵手吗……” “我……我……”殷栗涨红了脸,又回忆起在破庙里那一夜的场面。 他真的是疯了,竟然迎合陆渊的吻,待回过神来时,陆渊正眨着黝黑的眼睛看着他。 殷栗想要推开,陆渊却将他抱得更紧,想起刚才陆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殷栗心又一阵刺痛,不敢用力弄伤了陆渊。 直到嘴唇发麻发痛,陆渊这才放开了殷栗。 “师尊……”陆渊低耸着脑袋,“我以为师尊是喜欢我才回应我的……对不起……” 陆渊真是死死地捏住了殷栗的软肋,本还在想着如何训斥他,听到陆渊这样的语气,就不免想起了魔丝球里陆渊心魔的样子。 到底……是自己对不起陆渊…… 陆渊低着头很久没有听到殷栗的声音,悄悄抬起脑袋一看,便看见殷栗表情阴郁的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薄唇也因为刚才的风雨红肿着。 陆渊心中一紧,又怕殷栗动了气,继续委屈道,“师尊……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殷栗也抬眼,对上了陆渊的眼神。 仿佛小动物般,极其害怕被抛弃的眼神。 和他小时候一样。 “师尊……” “不,以后……我们可以好一点。”殷栗忽然道。 “啊?”陆渊一时间还不明白殷栗的意思。 殷栗脑海里乱成一团,对陆渊的愧疚达到了顶峰。他一闭眼道:“我是说,我们可以像你小时候一般,要好一点。” “牵手也可以?” “……可以。” “亲吻呢?” “不行。” 第66章 比试 谡正峰山头的留影石前, 各大宗门的弟子都仰着脑袋看投射出来的千繁湖的景象。 “我压殷栗!”一个穿着水绿色罗裙的小姑娘,随手一挥,丢了一袋子灵石在留影石前随地摆起的赌场上。 几人愕然抬起头, 他们大多是没有资格参加大比的散修, 小门小户, 或是跟着师长来长见识的小弟子们。 这样的人群少有这么有钱的, 赌场贩子笑的嘴都合不拢,连忙把钱收了, 笑呵呵道,“姑娘好眼力!我也觉得殷老祖赢面大!” 那小姑娘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笑嘻嘻点了点头。 “嘿,钱老三,骗小姑娘有什么意思, 快把钱还给她。”一个背着巨剑的散修打抱不平道。 小姑娘旁边的一个壮汉也俯下身下来,对小姑娘说, “亲娘唉,我们只有这一袋灵石了。” “那也要压。”亲敏儿蛾眉倒蹙。 谁叫殷栗是她的未婚夫呢。 “哦!出来了出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亲敏儿明眸一亮,正要往留影石上看去, 一群人挤在了她的前面。 巧巧看到此景也贴心把亲敏儿抱了起来, 亲敏儿边往里看边问道,“谁来了?谁出来了?” 难道是我相公从坏蛋们的包围中出来了? “第一个上岸的人出来了!钱三,准备兑奖啊!”巨剑散修兴奋的喊到。 钱三也够着脑袋看过去,第一场大比还没有开始之前就有许多人开始猜测第一个从千繁湖上岸的会是谁了。 大多数人都是买剑宗, 毕竟千繁湖就在剑宗所在的谡正峰, 剑宗弟子平时也会在这里修炼,对这个场地应是极为熟悉。 也有人买长旭门和丹峰派, 五大门派中就属他们历史最悠长,成果又显赫。 仙重门因为陆门主的关系,也有一笔人纷纷下注,但没有想到这场比试门主不出场,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衡坤宗被禁赛的事早就从谡正峰传开,殷老祖一个人单枪匹马,买他的人也少的可怜,多数人都是等着看笑话。 “是谁是谁?” “好像是……长旭门的一个姑娘!” “长旭门?靠,早知道我就买长旭门了!” 留影石上,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子赫然已经上岸,麦兜带在头上,只被风吹起来几缕青丝,宽阔的冒痘遮住了大半张脸,绕是这样,也能感受到女子非凡的气质。 钱三暗暗一算,除去兑换的奖品,自己还留有五十余灵石之多,这场赌局,自己作为东家当真是赚翻了。 “谁看到她怎么过去的?”一个青衣小弟子喊到。 话音刚落,留影石上就出现了回顾的画面。 那女子走的是湖心以东,偏离湖心一点得地方。 那里缠斗在一起的高人众多,还有可能被湖心德神仙打架波及道,甚至被藏在湖边水杉里的人偷袭拉下水。 可女子像是没看到人似的,在空中如同轻燕一般的飞舞,身边还跟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 站在岸边的吴缘一下子就看清那个少年的面貌,正是上山时看他跟看傻子一样的,好像是叫什么……江平! 但现在得主角还不是他,赫然是他旁边的女子。 那女子身轻如燕,带这个江平也在人群中穿梭的极快,正巧道上碰了一群仙重门的弟子,仙重门弟子训练有道,立即丢出法器开始摆阵拦截,谁知女子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突如其来霸道的真气从女子体内迸发出来,本在运作的法器一下子就失了灵,连仙重门弟子也觉得五脏内府都被震动了一般,齐齐吐了一口气。 女子并不恋战,又从那群人之间飞了过去。 一路上不少人都来拦截,却都被女子震飞开来。 最可怕的是,当她已经走了一半,却碰上了一群从湖边水杉树偷偷流出来的一派小宗门。 小宗门看她孤身一人,纷纷拔剑上前。 女子本也将他们用同样的方式震开,没想到,那小门派的一个女弟子竟还是不小心挑下了她的帽兜。 一张苍白病态的小脸呈现在了大家眼前,杏眼微微下垂,秀挺的琼鼻通透粉红,侧脸上还有一道微微的血痕,可谓是谁见犹怜,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可下一秒发生的事全让全场倒吸一口冷气。女子眼睛再次睁开时,随着一声尖厉的叫声,霸道的真气化形,硬生生把旁边围着的小门派弟子撕成了肉碎。 血液漫天撒了下来,染红了女子脚下的一片湖水。 江平还是忍不住发抖,他台眼看了一眼女子,却看到她的脸上表情极其冷淡,似乎见多了这样的场景一般。 江平强忍心中的恶心。 这就是所谓的纯魔吧…… 因为刚才的震撼太大,接下来都没有人敢去拦她,女子轻而易举的上了岸,神情厌厌地看着剑宗指掌规则的长老。 “长旭门,玲珑,通过第一场比试。”郭长老盯着玲珑的脸,语气严肃而沉闷。 玲珑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回过头来,轻声对江平说道,“我们一会儿吃什么?” 江平正要回答,可满脑子都是漫天碎肉,又划过玲珑苍白病态的脸,终于忍受不住,扶着水杉吐了出来。 这一吐似乎要把肠子里的东西都吐干净,直到两眼发黑,天旋地转后,周身的感知才慢慢浮了上来。 “你没事吧?”玲珑小心翼翼的拍着江平的背,满目担心道,“是不是因为我适才快了些,让你不舒服了。” 江平哽咽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来,“我无碍,神……玲珑,我们走吧。” 玲珑虽然担心,却对江平的话是言听计从的,只是乖顺的点了点头,就随着他一起离去。 剑宗郭长老一直看着玲珑的背影,眼神越发深邃,随便指了旁的一个剑宗弟子,说道,“把你们大师兄陆道玄叫过来。” “是。”剑宗弟子点了点头。 玲珑上岸时,香烛只剩三分之二。 后续上岸的人越来越多,伤亡虽有,却没有像玲珑那般血腥的,大家都下意识的离长旭门远了些,长旭门不甚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关注湖面上德动向。 殷栗那一厢极为艰难。 大致数了一下,八个长旭门弟子把他齐齐为主,那些人身手不像是等闲之辈,长旭门花这么大手笔来针对他可真是用心。 在山体里杀了萧宝儿这一事定是传到了长旭门的耳朵里,不然怎么会派这些人来拖住自己脚步。 长旭门本就靠法阵出名,八个弟子结印速度又快,法阵形成的自然也快。 殷栗刚冲出他们套给自己的金钟阵,却发现自己周遭都在一瞬之间变成了黑白之色。 一个巨大的黑白阵以殷栗为中心,长旭门八大弟子站在他的周边,嘴里飞快的念着什么。 殷栗眉头一皱,很显然,自己落入了一个八卦阵当中。 九为数之极,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殷栗算是摸清楚了长旭门的想法。 把他困在一个永远都解不完的八卦阵里,让他无法突破大比的第一场比试。 这么幼稚吗? 难道不应该是背后使坏找他报仇吗? 难不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死手杀我不成? 殷栗看着身边愈来愈黑白得世界,不禁陷入了沉思。 在岸边的人可没有殷栗这么冷静,吴缘看的气的跳脚,长旭门当真不要脸,这么明显的就派门内的八大弟子用八卦阵困住自家老祖。 林南盛也十分着急,甚至站起身子来去看湖心的状况,他又瞟了一眼陆渊,发现陆渊也在一脸认真的看着湖中心。 但那眼神,又似乎不像是在看老祖。 倒像是……在看长旭门的弟子们,好像在记仇似的,把那些人的脸一个个都记下来,来日再去复仇。 可是现在是记仇的时候吗!你看看我们老祖都要被淘汰了呀! 八卦阵内还是没有动静,湖面渐渐归于平静,香烛也只剩最后小小的一节。 林南盛只觉得自己手心都在冒汗。 忽然间,湖面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灵力散开。 结好八卦阵到长旭门弟子齐齐被震入了水中,八卦阵像是化为了墨水一般,逐渐变小,被殷老祖捏在了手心上,随手捏了成齑粉。 只要破阵速度比变幻速度要快,八卦阵也会负荷不了,从而崩溃的。 殷栗破了八卦阵后在空中跳了几下,留下一块块冰晶,就跳到了岸上。 香烛的最后一点也燃烧殆尽,剑宗弟子敲响钟鼓,沉闷悠长的声音在千繁湖内游荡。 谡正峰外的亲敏儿开心地跳了三尺高,钱三哭丧着,把刚赚的灵石全都输给了亲敏儿。 殷栗上岸后,弯起的眼角像燃烧的晚霞,陆渊第一个冲到殷栗面前来,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 他可没有忘,师尊说可以牵手的。 殷栗很少见的没有将他的手甩开,反而牵的更紧了。 他凑到陆渊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等下跟我来,有话和你说。” 殷栗和陆渊贴的极近吹出来的风凉凉的,弄的陆渊耳边一阵瘙痒。 可是师尊说……不能亲呀…… 第67章 玲珑 随着第一场比试结束的鼓声响起, 岸边又开始嘈杂起来,各大宗门也开始统计人数。 最倒霉的应该是林岳宗,本来之前就和衡坤宗的人打架被禁赛, 剩下的人分成了两队, 一队去拦殷栗被团灭, 另一队却被仙重门的找上, 尽数丢到了水里。 当然,这是陆渊特意嘱咐的。 “郭长老, 大师哥来了。”剑宗一个小弟子在郭长老旁说道。 郭长老斜眼看去,一个高挑秀雅的男人走了过来,身着靛蓝色衣衫,腰间系了一根深蓝色的,云纹花样的腰带。墨黑的长发高高竖起, 一双漠然的丹凤眼静静的直视前方。 各宗弟子见他走来,纷纷让道, 眼神崇敬地看着他。 剑宗大师哥陆道玄的名字早就传遍了修真界,就算不认得他长的什么模样,也认得他背后的玄蓝剑。 陆道玄走到郭长老身边,恭敬的行了礼后问道, “长老找我何事?” “刚从盘乾九龙秘境回来?可有什么发现?”郭长老传音说道。 自从剑宗大世界慕瑶瑶失踪以后, 监视水镜的工作自然落到了陆道玄身上。 陆道玄回来就是为了参加秋日大比。 “弟子不才,还未发现什么奇怪的事。”其实陆道玄也在疑惑,为什么长老们要花这么大人力心力去监视那个不知名的水镜。 “无事,现在有新的任务给你。”郭长老望了一下长旭门那边, 传音道, “盯好长旭门那个穿着白袍带着兜帽的女子,名叫玲珑的。” 陆道玄左右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 并没有看到长旭门弟子的身影,依然点了点头。 “是。” …… 殷栗拉着陆渊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掐了个结界屏蔽了外界的声音,整个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师尊?”陆渊不解地看着殷栗。 “那个叫玲珑的有问题。”殷栗开门见山道。两个若在结界里呆太久,外面总会有异常,必须快些说完。 殷栗继续说道:“长旭门祭养魔丝肯定不止那座山里的一个,适才我在千繁湖面,就感受到了玲珑身上有萧宝儿的气息。” 陆渊却歪着头看着殷栗,“只是手段狠了些,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殷栗拍了拍脑袋,忘了自己这徒儿亦是天生魔体,对自己都下得了那么狠的手,对那血肉横飞的场景自然是没有什么感觉。 当然,陆渊没有发现异常,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家师尊身上。 “我一直盯着湖面各处的状况,这才慢了一步,玲珑之前倒没有什么很大的异常,只是亲手撕碎了几个人后,身上的魔气才藏不住溢了出来。” 殷栗眼眸闪烁,一字一句说道,“玲珑,可能是魔,比萧宝儿更强大的存在。” “师尊,你想说什么?”陆渊听殷栗绕来绕去,都还弄不清殷栗话中的重点。 殷栗上前一步,眼神平静而鉴定,对着陆渊问道,“所以,陆渊,你带我来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 “啊?” “这个世界,有问题。” …… 第一轮玲珑太过于吸睛,长旭门早就嘱咐了江平带玲珑早些离场。 回到了玲珑所住的长旭门西偏殿,江平又吐的天昏地暗,感觉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喉咙里窜出来,抬眼便对上了玲珑深红的眼睛。 “江平……你还好吧?”玲珑有些迟疑地问道,她并没有让人伤害到江平,怎么从刚才开始,江平就一直狂吐不已。 江平只觉得眼前清秀的面孔逐渐变得模糊,终于意识模糊,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只看见一个浑身都是淤青的小女孩,瑟瑟发抖地靠在墙边。 面前的男人是她的父亲,倒在血泊里的是她母亲。 她娘生前实在是太爱那个男人了,爱到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无故而来的喜悦,悲伤,怨气,通通都要撒在她爹身上。 她爹早就厌烦了这般神经兮兮的女人,他而后又纳了几房小妾,成日宿在小妾房里,完全不理她娘。 于是她娘的爱渐渐化成了恨,无尽的咒骂,吵闹,终究还是没能换来当初的爱情。 娘杀掉了刚生出孩子,正在得宠的小妾。 她爹一气之下也杀掉了她娘。 女孩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她娘瞪着通红的眼睛,临死之前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爹吩咐了下人,把她娘埋在了后山。 小小的女孩跟在棺材后面,磕磕碰碰的,又在膝盖上磕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印子。 终于在亲眼看到他们埋了自己的娘。 然后她用自己的小手,一点一点的把土扒开…… 吃掉了血还有些温热的母亲。 回到家后,又吃掉了自己的父亲。 和床上才刚刚出世的庶弟。 这样爹娘就能和她永远在一起了。 小女孩幸福的想。 没过多久,她就被一个带着斗笠的女人带到了金轮岛。 记忆中第一次洗了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被带到了一个温暖的屋子里。 男孩眨着扑闪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我叫江平,你叫什么呀?” “玲……珑……”女孩口齿不清地说。 男孩微微笑了一会儿,并没有笑话女孩的口音,反而自己去牵起她的手,往暖炉边走去。 “门前冷,来这里暖暖吧。” 女孩浑身一点点的变冷,随即一种微妙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就像第一口吃到了娘的血肉。 那种无与伦比的温暖。 江平猛地从梦中醒来,冷汗不知何时已经浸透了后背,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思维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 原来梦到了第一次和玲珑相见的时候。 江平皱着没有,胸口还是不停的起伏。 只是刚才梦里的场景,都是真的吗? 他正在思考着,一双白皙纤细的玉手就伸了上来,轻轻地盖在他的手上。 “你醒了。”玲珑满眼担心地问道。 江平忽然想起梦里玲珑面无表情的吃掉自己母亲父亲弟弟的模样,心中就恶心至极。 他实在不想再回忆起别的事情了。 不仅她自己的父母,就连小勉……小勉也是被玲珑吃掉的! 小勉是和自己从小一起修炼长大的伙伴,因为一次任务中,江平重伤,险些被妖兽打死。 小勉拼死把他就了回来,断掉了自己一条手臂。 自己醒来的第一眼,就是去问小勉有没有事。 因为忽视了玲珑的问候,玲珑的眼神一点点的暗了下来。 当他去找小勉的时候,却看见玲珑她亲自杀了小勉。 鲜血顺着魔丝流了下来,滴到了玲珑干净的白裙子上。 玲珑回过头来,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江平,你身体还好吗?” 弥朔门主特意告诉过自己,玲珑是上天所赐的神女,只能拯救这个世界的所在。 神女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对的,不许忤逆神女的意思。 可是小勉,他也不曾忤逆啊,为什么他就一定要死? 可是他在小勉送他的一本书中看到过。 像玲珑这样的人,又叫魔。 另一边,袁戮醒来,发现自己还在慕瑶瑶的身体里,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身体,扭头观察了一番周遭的环境,还是处于祭祀萧宝儿魔丝的那座山中,天空一片漆黑,而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他定定的坐在了原地,感受迎面而来清冷的山风。 倒是能把他杂乱的脑子理清晰一点。 一片落叶飘到了他的眼前,凭空化作一个曼妙的女子,轻盈的浮在空中。 “你这次算是死心了?若全按我说的做,你的下场不会如此。” 袁戮没有去看浮月仙子,他还是定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浮月仙子吟吟笑了起来,袁戮这番聪明很是少见。 “去盘乾九龙秘境中的水镜,进去把这身体交给一个叫陆戟殄的人,然后就在那里等我,把你的师尊带过去。” “只要陆渊能如我所愿入魔,你想带你的师尊去哪都行。”浮月撑起天极伞,转了个身子继续道,“但是你要让他永远都不出现到陆渊的面前。” 袁戮的眼神动了动,他一直都错了,他把自己对殷栗的欲望错认为了是像陆渊对殷栗的那种爱。 为什么一定要是爱呢?明明只要得到就好了。 “好。”袁戮道,“只是神子被我杀了,你怎么逼陆渊入魔?” 浮月解释道:“神子不过是个与魔丝契合度很高的凡人,到底也没有多大用处,真正有用的,可是我费尽心机制造出来的纯魔,也就是神女。” “在殷栗和陆渊来这个世界之前,我也尝试过让这个世界从新活过来,用了陆戟殄的血,打入了几个凡人体内,那几个凡人所生的儿女,就是纯魔了。” “只是那些强行被制造出来的魔,总有些先天性的不良,不过五岁就会暴毙而死。”浮月仙子不胜厌烦地继续解释道,“最后只留下了那一个,也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所以为了这个世界,还是要让陆渊过来,需要他的血液,让这个世界的灵气重新运转起来……” 第68章 秋日大比第二场之陆渊 “说吧, 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殷栗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渊,他可没有忘记,若不是陆渊将那本书送给自己, 他又怎会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 陆渊眼神闪躲, 支支吾吾地不敢说真话。 他把师尊带到这个地方来, 就只是单纯为了自己的欲|望, 想要和师尊的关系更进一步,和他永远在一起。 而在这个世界越久, 就越是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的地方太多。 死而复生的人,镜花水月的心魔,凭空而来的魔丝,和那莫名其妙的秘境。 殷栗还是固执地看着陆渊的眼睛,非要听到实话不可。 “自然是因为喜欢师尊……”陆渊眼一闭心一横, 索性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全说了出来。 可刚说了一半,殷栗就黑着脸让他闭嘴, 表情纠结地看着远方的山峰。 是自己造的孽……自己的孽…… 正无语凝噎的时候,一双冰冷冷的手忽然牵了上来,陆渊有些委屈地低着头,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师尊, 你可以责怪我, 打我骂我都行,但不要不理我。”陆渊也在心底打鼓,送出那本书之后就觉得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想要后悔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你……”殷栗的话卡在嗓子里, 安慰的话说不出来, 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也是被人算计了, 不然那书不会那么巧合的到你手里。” 陆渊垂眼,低声应了下来。 自己不过是利用了师尊的同情心罢了,师尊现在对自己的温柔,不过都是基于自己年幼时的不幸。 面对这现在的自己,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但是……都已经得到了这么多,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陆渊的眸色一点点黯然下去,眼里像有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殷栗没有发觉陆渊的不对劲,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世界有着这么多奇怪的地方,那和自己与陆渊又有什么关系? 那人费尽心机的摸清楚了陆渊的心性,大费周章的把他们弄来这个世界,又是为了什么? 世上笫笫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 “这就是你的命。” 殷栗脑海里忽然回忆起这句话来,那是初见浮月仙子时,她对自己说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堂堂仙尊,在这三界之中本无拘无束,哪有命运之论可言? 若真有,难不成是让他来拯救这个众多疑点的世界吗? 太扯了吧! 自己越往深了想脑子就越乱,一抬头却看到了陆渊阴沉的脸,殷栗更加觉得莫名其妙,越发觉得早些找到回去的方法才是正事。 他解了结界,见陆渊半天不跟自己说话,就自己说道,“你先回去吧,明天还有第二场比试,早些休息。” “是。”陆渊静静的答应了下来,转身离开了殷栗的住所。 翌日,下了些微微小雪。 或许是因为谡正峰的气温本来就低些,小雪落在地上竟也没有化,细细的在山头蒙上一层,让人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白茫茫的世界当中。 各宗弟子都围在一起,喝着剑宗弟子送来的姜汤暖胃,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什么。 “今年秋天可真是冷,这个时节竟都下起雪来了。” “不知怎的,一年比一年冷了,到了夏日也不见回暖,整个世界都好像要渐渐被冻住了般。”一个年长的感叹道。 “那第二场大比还举行吗?” “当然要比,这点小雪对我们来说算什么,就在望月石那儿,说是吃了早饭开始。” 望月石在谡正峰后峰,那儿四面环山,一整个巨石镶嵌在一处盆地当中,剑宗弟子也常常在那里比武。因为这次秋日大比,剑宗特意塞盆地四周建起了高高的阁楼,方便各宗弟子观赏。 秋日大比第二场是以个人为形式的单挑场,只有赢了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下一场的团战之中。 “抽签?”殷栗来到谡正峰听溪阁处,那是剑宗宗主和长老所住的地方。 “为了公平起见,由剑宗宗主亲自抽签,而后有三个时辰的准备时间。”林南盛对殷栗说道。 “老祖,我们先去吧。” 听溪阁内挤满了人头,有剑宗弟子在维持秩序,殷栗往内里一看,发现一道黑色的身影整站在剑宗宗主面前。 陆渊?难怪一大早不见人影,原来早早就来了听溪阁抽签。从昨日开始陆渊就怪怪的,莫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安慰他而耍了小性子? 殷栗只觉得头疼。 陆渊抽完后离开了听溪阁,当然也看到了殷栗,只是沉着脸走了过来,淡淡的低头行礼道,“师尊。” 林南盛也发觉了两人的不对劲,于是自己先挤到前面去排队了。心想着自己这个衡坤宗宗主的位置坐的真是憋屈,别的宗门起码有个弟子帮宗主排了队,自己这厢,难道还能让老祖给自己排吗? “你……”殷栗不知说什么,只问道,“你抽到了谁?” “先抽的号码,等下对抗名单会在留影石上出来。”陆渊不冷不热的解释道,说完便神情复杂的看着师尊。 目光微微凝在殷栗单薄的衣衫上。虽然殷栗是仙尊老祖,根本不需要用外物御寒,但陆渊还是解下来自己的斗篷,披在了殷栗的身上。 起码不能让雨雪打湿了师尊的身体。 做完这一系列以后,陆渊就跟着仙重门的人走了。殷栗站在原地愈发的觉得奇怪,可墨狐斗篷里,还隐约传来陆渊身体的温度。 是不是该去安慰一下他。 殷栗正在沉思时,林南盛也抽完签回来了。 “我刚看老祖和陆门主在讲话,于是就自作主张帮老祖抽了,老祖你自己打开看看。” “十五。”殷栗道。 当所有人都抽完后,谡正峰的留影石上也开始放映着对抗得名单。 殷栗正要寻找自己的名字,一台眼却不自觉的注意到第一位的名字上。 陆渊……对抗丹峰派的魏三园? “老祖,魏三园是丹峰派大长老的首席大弟子,莫不是丹峰派的人活的时间都太长,估计当上门主都是有可能的。”林南盛在殷栗耳边解释道。 殷栗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他虽不担心陆渊会打不过,只是想着陆渊今日这奇怪得模样,如何安慰他而感到头疼。 “老祖你看你自己。”林南盛指着留影石上的一处说道。 “藏宝阁,郁留古。”殷栗看着那名字喃喃道。 “藏宝阁是个专门制作法器的门派,因为需要法阵,和长旭门多有来往。”林南盛仔细想了想,在没想到别的什么信息,“这藏宝阁和长旭门一般,一直隐忍于世,别的弟子都不得而知了。” “无妨。”殷栗倒没有放在心上,若真和长旭门狼狈为奸,饲养魔丝,那自己还真是求之不得。 马上秋日大比第二场第一轮就要开始,有的人急冲冲的回去准备武器法阵,有的人早早就坐在望月石边的阁楼里准备看戏。 第一场便是陆渊,殷栗自然也是早早的就来到了望月石。 丹峰派那厢…… 魏三园是个有傲骨的。虽然在年长者众多的丹峰派,但是以他的修行和成就,足以和门派内德许多长老比肩。 “你还是放弃吧,伤了你可不好。”路成大,也就是砚清修士也回到了丹峰派,虽说陆门主一直盛名在外,可他是真的看过陆门主打架的人。 一句话:惹不起,别惹了,赶紧溜。 “砚清你自己丢人就罢了,还教我弟子丢人?”白宛泉冷冷道。 “可是……大师兄,那陆渊真的……”砚清不知作何解释。 “不过是虚名而已,我们园儿需要这次秋日大比来驰名中外!”白宛泉道,他转头看向乐魏三园,不忘细细祝福几句,“和陆渊拉开距离打,等三颗丹药全都发作,那陆渊也在劫难逃了。” 魏三园目光灼灼,对着白宛泉恭敬地点了点头。 第一轮已然开始,随着钟声的响起,魏三园和陆渊都跳上了望月石。 秋风萧瑟,还夹杂着小雪,古老的望月石让人像是回到了古战场般,不由得想有血拼的欲望。 魏三园一上场就丢了三颗药丸到自己的嘴里,不论是肉身还是身旁的灵气,浑身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他可没有忘记,要与陆渊拉开距离。等这三颗药丸被自己全部吸收,那仙重门满门来打自己或许都不是对手。 他又丢了几颗药丸到了望月石中央,一股浓烟猛然弥漫了全场。 “烟里有大量迷药,绕是修士也在这迷烟中会行动缓慢。”林南盛皱眉道。 殷栗面不改色的看着望月石上的两人,而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等着浓烟散去,陆渊就会把那丹峰派弟子拿下吧。 忽然间,人群中一阵惊呼,只见陆渊手中握着潄雪,背后扬起一片浓烟,一瞬就闪到了魏三园的面前。 魏三园虽然心中也是一惊,但吃进去的药丸已然开始发挥作用。 他的身体也轻盈了许多,敏捷德往后一躲,正要出手,却发现陆渊的剑来的更快。 几个回合间,潄雪就已然横在了魏三园的喉间。 一滴冷汗随着脸颊流了下来,当宣告比赛结束的钟声敲响时,陆渊才收了剑,一脚把魏三园踹下望月石去。 这第一场在几瞬只见已经结束,楼阁上的人还在震惊,没有看清陆渊是怎么秒杀的魏三园。 但这有殷栗等几人知道,那么快的几招对身体的负荷有多大。 陆渊是疯了吗,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魏三园:啊啊啊我做错了什么? 砚清:不听老人言…… 陆渊:和师尊吵架了,不开心! 第69章 秋日大比第二场之玲珑 阁楼里的众人再短暂的惊愕中回过了神来, 陆木胜带着仙重门的弟子首先为自家门主欢呼。 一干没上谡正峰在留影石前观看比试的散修们,一个个都惊掉了下吧,钱三也在留影石前继续摆起了自己的赌场小摊。 “我去, 那魏三园好歹也是大长老的首席大弟子, 怎么就被秒了, 也太菜了吧?”一名剑修惊愕道。 “非也非也, 丹峰派以炼丹为主,你看到他刚开场吃的那几颗丹药没?极速丹, 大力丹,灵气丹,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被克化,克化以后,各项都会达到人类的极限, 恐怕整个仙重门来了都打不过。”一个白胡子光头解释道。 “没错,还有那开场时的浓烟, 像我们这样的一闻就晕,不晕起码也会照成行动缓慢,魏三园手里还捏着两个丹药,恐怕还有别的作用。”另一个穿着道袍的人徐徐道来。 众多看戏散修你一言我一句, 最终得到了一个结果。 陆渊……太踏马强了啊啊啊! 魏三园在打斗时虽然没受什么伤, 因为陆渊一出手就是杀招,若真伤到了也就死了。但是被陆渊踢下去的那一脚着实不轻,一时间吓得忘了反抗,摔得个鼻青脸肿。 “呜呜呜……师傅, 砚清长老说的对。”魏三园的一举成名梦就这样破碎了。 白宛泉一面恨铁不成钢, 一面又实在心疼,刚才陆渊那两招自己都不一定扛得住, 别说这个比自己小几千岁的乖徒儿了。 众目睽睽下,陆渊冷着脸离开了望月石。 他悄悄抬眼望向人群中的殷栗,殷栗此时也在看着他,脸上风轻云淡。 不知为何,心中的郁闷愈来愈浓。 明明是自己先跟师尊耍起的脾气,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埋怨师尊不来哄自己。 绕是陆渊自己想清楚了后,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等今天得比试比完,再去找师尊赔礼道歉吧。 只是同情和怜悯又如何,师尊一直在自己身边,这还不够么。 自第一场比试后,再也没有出现陆渊这般秒杀的情况,都是打了个来回后才定出的胜负。 在修真界,这样一对一的比试,都是点到为止,还有各大剑宗长老助阵,很少出现伤亡的情况。 第十场,是长旭门玲珑和炎月宗的一名名叫常鹤的弟子作战。 殷栗神色一凝,只见那身穿白袍身形消瘦的女子已经飘到了望月石上去。她的周遭散发着正常的灵气波动,完全没有了那日杀人时身上暴涨的魔气。 以玲珑第一场时作出的那副骇人的场面,又加上炎月宗又是名不见传的小宗门,多数人都认为常鹤会退出这场比试。 可是,很快就见一白齿青眉的少年也站在了望月石上。 “小鹤,你还是别去了,咱们认输吧。”炎月宗带队的老者忧心忡忡道。 “鹤师兄,之前咱们宗门一个都没通过第一场,你已经很厉害了。”一圆脸女弟子拉着常鹤的手,细细道来,“宗主说你不过二十五就可以结丹,等到那个时候,你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咱们再来这秋日大比就好了。” 常鹤眼神愈发坚定,他摇了摇头道,“炎月宗只有我一个人过了第一场,为了炎月宗的颜面,这一场我一定要去!” “师兄,你......” “好了,不用担心,只是点到为止,再者旁边还有剑宗长老助阵,我死不了,就当体验一回好了。” 于是常鹤就站在了那望月石上。 面前的女子脸色苍白,眼睛也像是没力一般半眯着,连纤弱的手指都软弱无力,丝毫不像在千繁湖伤撕碎了一群人的样子。 常鹤叹了一口气,恭敬的低头道,“烦请前辈手下留情。” 玲珑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手心的蒲扇。 随着鼓声响起,常鹤像一把利剑般冲了出去。 炎月宗虽然是小门小派,但也拥有自己独有的火法秘籍,只因少有人可以练成,常鹤就是其中一个。 他本就天赋异禀,如今二十出头,若是真的在三十岁之前结丹,绝对可以带着他们炎月宗走向辉煌。 炎月宗带头的长老捏紧了拳头,若这场比试真的对常鹤不利,他绝对第一个冲进去救他。哪怕万劫不复。 常鹤用血在空中画了个符,手中的剑划过符文,下一瞬就化成烈火,被他自己握在手中。 郭长老看着这一切,对身旁同样在观战的大弟子陆道玄说道,“是个好苗子,等下若玲珑出手要他性命,你也上去救人。” 陆道玄点头应了下来。 玲珑不同于其他长旭门弟子,她只是生硬的在脚下丢了个阵法,然后以灵气为武器,向常鹤攻去。 蒲扇一挥,灵气化为箭矢,合着脚下的阵法,像冰晶一般,铺天盖地德向常鹤砸去。 常鹤不慌不乱的躲避着,以惊人的速度靠近玲珑。 虽然冰箭划破了衣衫皮肤,显得有些狼狈,常鹤好歹也是靠近了玲珑。 玲珑到现在的所作所为,早就没了千繁湖上那所向披靡的样子。 殷栗沉着脸看着,正奇怪时,只见玲珑身上突然划过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他猛然站起来,却发现那气息只在一瞬之间就消失殆尽。 常鹤还好好的站在场地里,好像只是被玲珑拍了一掌一般。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肩上被拍的那一掌,似乎软绵绵的没用力气,自己还有再战之力。 不对,怎么回事? 殷栗皱着眉头,心中像有一块巨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忽然间,战场上变了。 常鹤丢掉了自己手中的剑,面无表情得转过头来,他在细微得抖动着,皮肤之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玲珑还是拿着蒲扇静静的飘在空中,半掩着面,眼神厌恶得看着常鹤的方向。 “汪长老,鹤师兄这是怎么了?”圆脸女弟子一脸担心的看着场内,抓着老者的衣服,“都把炎阳剑丢了,莫不是要认输?” 汪长老死死地盯着场中央,内里已经再慢慢运转功力,若有不测,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时,玲珑出手了。 她丢了个法阵在常鹤脚下,法阵上方,正是摇摇欲坠的一排陨石。 “去。”她柔声说道。 陨石仿佛雨点般打了下来,剑宗长老、汪长老、殷栗、陆道玄,在这一刻都蓄势待发。 轰轰轰—— “啊啊啊——”陨石砸下来的那一刻,常鹤忽然仰天长啸,背后的衣服猛然被撕碎,一根根细长的黑色触手从他的背后张牙舞爪的伸了出来。 “魔丝!”林南盛惊讶的说道。 殷栗夜睁大了眼睛,常鹤身上怎会出现魔丝?刚才的气息还好好的。 “居然是魔物,休要怪我手下无情了。”玲珑淡淡说道,她周围灵气暴涨,刚才那般显然是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维持比试的剑宗长老莫楚槐也忽然没了主意,抬头望向阁楼内的宗主陆怀靖。 陆怀靖也看到了莫楚槐为难的目光,只开口道,“魔物所有人当斩之,你去协助长旭门玲珑姑娘,尽快把魔物拿下!” “是!”莫楚槐连忙应下。 剑宗弟子也连忙维持秩序将阁楼上的众人清出去,以免魔丝伤及无辜众人。 本来玲珑和常鹤此时打的不可开交,有了剑宗莫楚槐的协助,常鹤一时间落了下风。 莫楚槐的剑法极为霸道,不出几招就把常鹤逼倒在地。 玲珑手中真气一凝,成了一把无形利剑,猛然朝常鹤胸口刺去。 “住手!”不知什么时候,炎月宗的汪长老也赶了出来,死死地挡在常鹤的前方。 玲珑速度不减,还是朝着常鹤的方向刺去,拿架势,仿佛要把汪长老和常鹤一起刺死。 “不可!” 莫楚槐长剑一条,硬生生的把玲珑的灵气剑挑飞出去,自己的手臂也被震的生疼。 “不可伤及无辜。”莫楚槐忍着手臂上的疼痛道。 “你们不是最厌烦魔物,非要治他死地不可?”玲珑冷淡淡的说,一袭白裙飘飘,像极了一尘不染的仙子。 “小鹤才不是什么魔物!我和他朝夕相处二十年!他怎么可能是魔物!”汪长老嘶声力竭的吼道。 “他平时练功最为认真,不到卯时起床,善待师长,最是惩恶扬善,他是……” 声音戛然而止,汪长老的话卡在喉咙里,却再也没有一口气把它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那里空空的。 一根漆黑的魔丝刺穿了汪长老的身体,上面还沾有温暖的血液。 魔丝像是尝到了自己想要得东西般,在他的体内兴奋不已,然后猛地抽了出来,之留下一个血洞。 汪长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是……他是我们炎月宗,最值得骄傲的人啊…… 常鹤看着倒下的汪长老,漆黑的眼眶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啊……啊啊……啊!”那凄惨的叫声在整个阁楼间回荡。魔丝重新包裹住了他的身体,带有汪长老的血液。 莫楚槐怔怔的站在原地。 只见玲珑像一道光一般,拿着灵剑,面无表情的刺穿了常鹤。 第70章 引蛇出洞 第二场比试戛然而止, 剑宗弟子疏散了望月楼内的人,在比试过程中出现了魔丝,着实是剑宗大意, 好在发现的及时, 除了汪长老外, 无其他伤亡。 “弥门主留步。” 望月楼内设有多个雅间, 各大宗门的宗主长老们都在此处观看比试,陆怀靖此时站在长旭门的雅间外, 沉声说道。 弥朔自然站直了身子,微微转过头来,白净的面上静如沚水,还有两分悲天悯人的气息。 “洒家还要去安抚受惊的弟子们,不知陆门主有何事?”弥朔淡淡道。 陆怀靖一双鹰眼闪过一道寒光, 他侃然正色道,“今天这件事是我没有做完全准备, 不小心伤及了贵派的弟子。” “但魔物一事不容小觑,我已经请了其他宗门的宗主来商讨此时,还请门主一定到场。”他说完,就让开了身子, 对弥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弥朔淡淡一笑, 眉目更加和顺,他说,“烦请陆宗主带路了。” 商讨魔丝一事就在听溪阁内,当殷栗和林南盛被剑宗弟子带到阁内时, 只到了一个丹峰派长老。 白宛泉冷这脸端坐在原地, 苍白的眉毛下一双眼睛里有隐隐的怒气,砚清修士一脸乖巧的得坐在白宛泉身后, 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魏三园的,此时他已经去养伤了。 殷栗和砚清对视一眼,忽然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想来白长老都知道了。”殷栗刚坐下身子,就用传音对白宛泉说。 白宛泉冷哼一声,传音道,“本以为只有长旭门做这勾当,没想到那小门小派也敢和魔物搭在一起,现在算怎么回事?狗咬狗吗?” 殷栗总觉得事有蹊跷,他低声说道,“此事我们先不动声色,长旭门应该还不知道我和砚清遇到他们饲养魔丝这事,不然不会让我们还安然坐在这里。” “怎么不动声色?都敢当着我们的面杀人,还要忍下去?”白宛泉怒不可揭。 “这事我们一没有证据,二还怕他们狗急跳墙,在谡正峰上各宗弟子太多,只怕到时候要更多伤亡。”殷栗徐徐解释说,“我们先静观其变,和剑宗宗主商量后,等他们露出马脚,再把他们一举拿下。” “这是……”白宛泉若有所思的说。 “引蛇出洞,扼其三寸,一网打尽。” 陆渊此时也被人带了进来,斜眼一看,师尊右边的丹峰派白宛泉,左边坐着个林南盛。 林南盛忽然觉得光线一暗,一抬头就看见肩宽腿长的陆渊,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林南盛:“?” 陆渊:走开!我要和师尊坐一起。 面对林南盛充满奇怪的眼神,陆渊泯着嘴又不好意思开始,于是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好几分钟。 终于,在陆渊固执下,林南盛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抬起屁股给他让了坐。 殷栗:“?” 这小子不是在跟我闹脾气吗? “师尊请喝茶。”陆渊低眉顺眼的给殷栗倒了一杯茶水。 旁边的白宛泉气得胡子都歪了,大家都在为魔物一事操碎了心,这两人还在这败坏风气! 殷栗轻咳一声,虽说不知道陆渊为何生气,但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自己又好了。 此时陆怀靖也带着弥朔走了进来,二人就了位,陆渊也不得不端正做好。 这样五大门派聚集在一起召开的会议并不多见,近百年来也就这一场。 “今日望月石上是我们剑宗没有做好万全之策,在下先给各位道歉了。”陆怀靖首先说道,他深深的鞠了个躬,一双鹰眸里仿佛藏有深渊一般。 “对于魔丝这件事,我想各位都有耳闻,此物控制人体,侵蚀大脑,使受控者无恶不作,当诛灭之!” “可是……我们在这再怎么说也是无头苍蝇般,根本没有头绪。”弥朔风轻云淡道。 陆怀靖似乎知道他药说什么似的,对身旁的陆道玄说道,“带进来吧。” “是。”陆道玄点了点头,走出阁内,带了一群被五花大绑的红衣修士们。 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年纪中等的看起来也修为尚浅,都低着头,掩面哭泣。 “这是炎月阁的其他弟子。”陆道玄解释道。 “哦,是魔物的同党呀,你们来说说,怎么敢放魔丝在秋日大比上闹事?”弥朔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了一地的炎月宗底子,眼里散过一丝不屑。 “鹤师兄他不是魔物!”一个圆脸女弟子突然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里还闪着泪珠,她愤愤的看着在场各宗高手,一字一句道,“我师兄他突发异变,你们都是想着杀他!没有一个说去救他!” “你们长老不是去救了,结果如何?”弥朔身后一弟子不屑的说道。 “若不是你们长旭门那个魔女执意要杀师兄,汪长老怎会上前?那魔女为何杀的这样果断,是不是想要杀人灭口,这样才……” 圆脸女弟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浑身一软,忽然朝后倒下去。 殷栗叫林南盛一掌拍晕了她,免得再多说下去恐怕都要被这小妮子把真相都说了出来。 “我们宗门曾也出现过魔丝入侵之事,那时候我已经通知了各大门派,难不成我们衡坤宗也是与魔物为伍?”林南盛沉声说道。 殷栗看了一眼陆渊,他正在一脸认真的给自己剥橘子。 干……还真是跟魔物为伍。 “事有蹊跷,还不能乱下定论。”白宛泉也厉声说道。 剑宗弟子把炎月宗的人都带了再去,听溪阁内,又只剩下了五大宗门的人。 这个世界在几千年前就没有魔,只有走火入魔的人,魔丝出现以后,他们变成魔丝的寄生体为魔物。 魔物自哪产生,为何产生,大家都不可知。未知的东西最可怕,何况还是这般嗜血之物。 “秋日大比还要进行下去,只是已经淘汰的人,无关紧要的人,就先回去吧。”在一番商讨后,陆怀靖说道。 弥朔皱眉,他的计划,可是要从这些修为不高的弟子入手,“只是一个人被魔丝控制而已,我们武大宗派的人都在,陆宗主莫不是杞人忧天了?” “防范于未然最好。”陆怀靖道。 弥朔深知自己说多了不好,神子已死,神女就是他的最后底牌,在一切准备好之前,都不能把这张底牌亮出去。 “陆宗主说得对,是洒家粗心了。”弥朔垂眼说道。 等第二场比试结束,入选的人直接进入第三场,也就是最后一场比试。 因为魔丝的原因,陆怀靖临时改变了第三场比赛的地点,这一次,选则去九龙秘境。 具体的规则在当天宣布,一切与比赛无关的人通通赶下了山去。 殷栗自然是轻松赢了比赛。 在弥朔的计划里,本不应该让殷栗这么轻松。毕竟天道和他说过,要针对一下这位死而复生的殷老祖。 应是比赛前,让玲珑塞在宝阁的人身上种下魔种,在和殷栗打斗之时被激发出来,就算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只是玲珑已然提前暴露,加上各宗宗主都开始重视魔丝这方面得事,弥朔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忽然想起了月下天道那窈窕倩影,如同神灵一般的存在。 每当他最迷茫的时候,浮月都会出现在他身旁,望着那轮圆月,心中忽然浮现异样的感觉。 “在想何事?”低回婉转得声音出现在他耳边,他愕然回头,发现一抹倩影就在自己眼前。 浮月撑着天极伞,坐在屋里那张大理石桌上,伞沿上的丝带柔顺的垂到香肩上,直到脚踝,她依然围着面纱,一双美目仿佛乘友盈盈秋水一般。 “浮月……大人。”弥朔半张着嘴,徐徐跪了下去。 “剑宗宗主有些脑子,已经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你原来的计划都不甚管用了。”浮月的声音不喜不悲,仿佛在阐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 “我没想到……玲珑那么早就暴露了自己。”弥朔颤抖道,第一场千繁湖上,玲珑实在是太过于残暴而暴露了自己。 “原来的计划也不是全然无用,玲珑还可以掌控一些修为中等的弟子,只是需要时间长些……” “他们都发现啦。”浮月收了天极伞,一跃身跳到他的面前,“神子就是殷栗和陆渊杀的,正好被丹峰派的砚清看见,大概这会也告诉了陆怀靖,你觉得特意把场地安排在九龙秘境是为何?” 弥朔一时间无言,他怔怔的看着浮月,慢慢地摇了摇头。 “傻,当然是为了引蛇出洞啦!”浮月伸手弹了一下弥朔的额头,玉葱般的手指没有温度,却让他重新思考起来。 “为了让我露出马脚?”弥朔恍然大悟道。 虽说有个玲珑,可其他四家若是齐心协力,拿下他们倒也绰绰有余。 “对啦。”浮月笑了笑。 “那我还按照计划行事吗?” “当然,那么好的计划,可不能浪费了,你们还可以做的更嚣张些。”浮月继续笑着说,“还得亏陆怀靖把地点安排到了九龙秘境里,也让我少废了许多心思呢。” 第7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弥朔看着浮月沉吟, “仙子何出此言?” 浮月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纤纤玉指扶在伞尖说道,“当然指的是水镜后面的东西, 可以帮我一把。” 弥朔仔细回忆起来, 他初见神女时就是在九龙秘境里, 那时自己还在闭关, 只差一味草药便可使自己修为稳固。 就像是刻意的一般,上天把神女和草药都送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掌控世界之梦终于云开雾散, 连上天在冥冥之中都在帮他。 忽然有一天,他发现,上天真的是一个人。 那是浮月仙子,一直再帮助自己。 玲珑可以让自己的魔丝侵入到别人的身体的,普通人会因为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而修真者却是魔丝最好的容器,它会一步步侵占修真者的身体, 夺走他的思想意识,把他占为己有。 神子萧宝儿是被魔丝侵入后,可以和魔丝共存,唯一保留自己的思维和想法的人。 只是水镜后, 是什么地方? “你不用多想, 到时候就按我说的来做。”浮月淡然说道。 弥朔惊愕,仙子一般都是神出鬼没,并不在自己身边多留,听这话的意思, 只要和自己一同去九龙秘境? 正想着, 面前的浮月周身忽然发生了变化。浑身漂移的纱带无风自动,七彩流光包裹这她的全身, 身形以肉眼可见的在变换着。 流光太过耀眼,半跪着的弥朔忽而向后倒去,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流光散去,风平雨静后,一顶斗笠静静的躺在地下。 面前少年温润如玉,一双杏眼似笑非笑,眉间一点红痣让整个人都有了一丝佛性。 “大人……这……”弥朔忽然哑口无言。 “我的脸太多人都见过,所以捏了个易容决,可还行?”浮月站起身子来,转了两圈给弥朔看。 若是看相貌,和炎月门那常鹤长的还有五分像,只是替换了少年故作老成严肃的表情,添上几分笑意,颇有些风流倜傥的感觉。 “大人以何身份和我一同去九龙秘境?”弥朔看着少年的脸,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炎月宗……那我便叫寒月吧,自然是你长旭门的弟子。”浮月随意说道,他收起来天极伞,伞身一转,在他手里就忽然变作了一把扇子。 “是。”弥朔恭敬道。 忽然间,他的下巴被抬起来,浮月拿着扇子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含着通灵的笑意,弥朔只感觉自己的内心乱成了一团。 “门主可不要再跪我了,现在我才是你的弟子,恭迎门主,门主千秋。” …… “师尊。”陆渊低耸着脑袋,垂下的双眸里满是惶恐和不安,这些天来师尊对魔丝之事格外上心,对自己倒是不管不问。 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吗…… 但无论如何,本来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师尊明明在和自己一步步变好,只是自己太过急切罢了。 既如此,何求其他?眼下最要紧的,起码要和师尊回到从前那般。 殷栗皱着眉头,眼尾那一抹酡红因为情绪更加鲜艳,他看都没看一眼陆渊,只说道,“坐。” 这一桩桩事接连而来,就像有一双大手一般操控着这一切,让他们一步步知道真相,而又让他们走向深渊。 他忽然想起被自己顶替前那位真正的殷老祖所写的手札。 “原来这世界初开时,分为清浊两界,上为清下为浊。”他默默的念了出来,抬眼认真的望向陆渊的眼睛。 陆渊心如乱麻,从进门开始师尊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双黑白分明如墨珠般的眼睛都红了一圈,被殷栗突然这么一望倒被吓得眼泪挂在眼眶里,进不去也出不来。 “从前在仙界魔界大乱时,我杀了魔尊以后,就和仙界众人一齐封印了魔界,此印以地之四方做阵法,天之灵气做驱动,饶是如此,每年却也有一二只魔跳出来,魔还是真实存在的。” “可这个世界,三百年都没有出现魔,现在突然出现魔丝侵入人体,祸乱四方。奇怪,太奇怪了。” “殷老祖,我们宗主请您去一趟。”一个模样讨喜得剑宗小弟子站在殷栗门前说道。 殷栗想也没想,就起身站了起来,说道,“去。” 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和从前闲云野鹤的师尊可大不相同。 “师尊。”陆渊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半垂着眼睛,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师尊何苦这样劳累自己?”陆渊低声说道,“有什么事,让我先去做就好了。” 殷栗早就猜到了陆怀靖要请他过去,看着陆渊的脑袋,直接开口道,“总要回仙界不是?我有一种直觉,解开这个世界种种谜团的时候,就是回仙界之时。” 他说完便从陆渊手里扯开自己的袖子,大步朝听溪阁走去。 陆渊半闭的眼睛里像有浓墨在流转,心中的愧疚和害怕达到了顶峰。 明明是自己闯的祸,带师尊来了这个世界,到头来还要师尊四处奔波来为自己解决。 若真的回仙界了……自己和师尊会不会回到从前那般模样,在这个世界里与师尊相处的日夜,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唉?陆门主?殷老祖呢。” 吴缘不知何时站到门口来,陆渊才想起这几日都不见他的身影,连谡正峰下了小雪,他都没有给老祖准备衣物御寒。 “去听溪阁了。”陆渊如实回答道,他直直的坐在殷栗给他指的位置上,准备等师尊回来。 吴缘此时也走了进来,往桌子上放了几个小坛子,一股清冽醇香的酒味就传了过来。 不仅谡正峰外有赌场,谡正峰内也有,吴缘因为与秋日大比无缘,于是认识了几个剑宗的弟子,在谡正峰内开起了赌场。 卖菜卖的多了,对灵石自然敏感,这几日大大小小赚了上百灵石,一半分给了与自己一同的剑宗弟子们,一半留给自己。 拿着这些钱为衡坤宗的小弟子们买买法器铸铸剑,让他们也体验一把当土豪的感觉。 剑宗弟子也是大气,临走时还送了他几壶好酒。这样的酒仅谡正峰可以酿得,有谡正峰山头之雪的清列,回味甘甜。不仅如此,一杯下肚,就能使人飘飘欲仙。 这样的好东西自然要先孝敬老祖,于是吴缘屁颠颠地跑过来,结果却只看到了陆渊。 “那我等老祖回来哉把酒送过来吧。”吴缘拿起酒就欲往外走,却被陆渊拦了下来。 “放在这里吧。”陆渊道,“等师尊回来,我自会与他说的。” …… 殷栗到了听溪阁后,小弟子便悄悄地让开了身子,示意让殷栗独自一人进去。 自望月石后,殷栗就找人把遇见长旭门寄养魔丝一事告诉了陆怀靖。五大宗门里,长旭门在饲养魔丝,其余四大宗门都已发现,却没人敢打草惊蛇。 虽然已经商议好,等长旭门一露出马脚就将其一网打尽,虽然人多势众,但始终被动,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殷栗一见陆怀靖便开门见山道,“不知宗主找我还有何疑问?” 陆怀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盘乾九龙秘境里的水镜后,恐怕还有蹊跷,我早派弟子守在水镜前。” 他顿了顿,闭眼说:“三百年前,就陆续有人在那里消失。” 他其实不太愿意回忆以前的事,消失的人里,也有他的师弟。剑宗走绝情道,不能结婚,不能生子,漫长得岁月中,他只能把自己的情感寄托与师弟身上。 “三百年前,也是魔族灭亡的时候。”殷栗回忆起手札的内容,沉声说道。 陆怀靖忽然睁开眼睛,一双鹰眼里泵发出阵阵寒光,“本以为魔界消亡后,我们的世界将得以安宁,没想到更大的问题却接连而来。” “自三百年前,我的修为就不见增长,仿佛被卡在了一个瓶颈里一般,可瓶口却被死死封住,我始终不能出去。” “三百年前,我有幸与老祖你见过一面。”陆怀靖冷冷的看着殷栗,殷栗确面不改色地坐在原地,直视陆怀靖的目光。 “老祖和我有一样的困惑,那时,你和我说,你要尝试去打破那个瓶口,成功便是飞升,失败便是消亡,不久后,你就走火入魔了。” “入魔后,也是我亲眼看见你死去。金丹破碎,魂魄散尽,只剩下一具**。” “所以,你究竟是谁?” 从前遇到艳娘的时候,殷栗就想过,以后再遇到这原身的故交,自己该如何。 想来想去,不如以实话告知。 殷老祖走火入魔之事天下皆知,知道他真正死透了的,恐怕也没几个人。 “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殷栗并不打算隐瞒。 陆怀靖听到这个答案后,紧绷得身体忽然放松下来,他想过很多个结果,唯有这个是他没有深思的。 “我其实并不想参与这个世界的这番事,只是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好像必须是在找到这世界的真相之后。”殷栗说道。 “而真相,就藏在水镜之后。” 第72章 酒醉 陆怀靖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他望着殷栗的方向,桌下的拳头紧了紧,又不得不放松下来。 殷栗站起身子来, 眼尾一抹酡红扬起, 眼睛里一片清明。 “那……祝你早日回去。”陆怀靖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殷栗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若没什么事, 我先告辞了。” 殷栗看了看外面的天,鹅毛般的大雪在飘落再窗前, 连阁楼下溪流得声音都慢了一点,一枝残梅映入他的眼帘,枝头上挂着简易的灯笼,衬的一树的花苞黄莹莹的。 他这才想起,陆渊还在自己房里。 以陆渊那死孩子的性子, 怕是还坐在自己指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等自己回来。 “……且慢。”陆怀靖忽然也站了起来。 “我想, 我该去水镜里看看。”他耸了耸肩,不言苟笑的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他一直是那个最胆小的。 师弟亲手把他推开,自己却被魔丝拉进了水镜。他明知水镜之后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一直躲在谡正峰上, 自欺欺人的派人守着水镜, 只是想给自己的懦弱买个心安。 从前的殷栗因为探寻真相而魂飞魄散。 他曾问过殷老祖一句:“若是失败了该怎么办?” 殷老祖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容:“人本向死而生。” 从前他不懂这般话,现在却懂了。 自师弟死后,每一天都重复着,无尽止的日升月落, 还要忍受自己的贪慎痴蠢和懦弱。 而现在, 忽然都明白了。 本无生死可了,才能了解生死。 他该去水镜后去看看。 …… 殷栗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陆怀靖说的话。 原身也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儿, 违背天道而魂飞魄散。 还有一天就要开始最后一场比试,陆怀靖在这个节骨眼儿去九龙秘境,若是回的来就由他来掌管比试诸多事宜,若是回不来,就交给莫楚槐长老。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自家门口。 糟糕,又忘了陆渊。 殷栗心中一紧,连忙推门,还未进门一股浓郁的酒气就扑面而来。 呛得殷栗连打了几个喷嚏,一抬眼,却看到路远还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漆黑的发丝随着殷栗推门而灌进来的风飞舞,单薄的衣裳紧贴着身子,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你喝酒了?”殷栗皱眉,在仙界自己就不曾给他喝过酒,一是觉得他还小不宜饮酒,二是怕他喝多了没了意识,压不住体内的魔气。 陆渊倒也乖觉,见师尊不给他喝酒,就以茶水代饮之,却总是用仿佛小狗摇尾巴般的目光看着殷栗。 而此时这般景象,定是破了戒饮酒了。 陆渊慢慢的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爬上来一抹熏红,眼底浓墨更甚,有魔气在其中盘旋。 殷栗眸色一凝,果然……喝多了压不住魔气。 毕竟在谡正峰上,若他压制不住出去伤了人可不好解释,殷栗长呼一口气,心想,还是要细细哄着。 “师尊……”陆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几根黑色的发丝还挂在他的嘴角,走着走着竟打了个酒嗝儿,一副禁欲醉酒的模样。 见陆渊站不稳要摔倒在地,殷栗赶紧上前扶住他。 “嗝——师尊。”陆渊傻笑着抬头,对着殷栗的脸又打了一个酒嗝。 一向有洁癖的殷栗恨不得甩手就走,头上的青筋在此刻都暴涨起来,眼尾的酡红因为怒气更加鲜艳。 他挤出一个笑来,咬牙切齿道,“乖,咱们回去睡觉。” “和师尊一起睡觉!”陆渊兴奋地喊到,本来是他挂在殷栗身上,这会儿又忽然跳起来,把整个身子都朝殷栗方向压去。 又……又来? 殷栗忽然想起陆渊被魔气冲昏头脑时强吻自己的场景,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却被陆渊一把搂住了腰。 两个人姿势极其诡异的定在原地,二人面对面的抱在一起,只见陆渊眼底的魔气还在乱窜。 这个姿势让殷栗感觉极为羞耻,更令人绝望的是,他感觉到陆渊的身子不停的在发烫,一个更为炙热的东西正紧挨着自己的腹部。 殷栗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而此时此刻,他的心不知为何乱成了一团,只有羞怯,连一点怒气都没有。 “陆渊,还不放开!”殷栗强装愤怒呵斥道。 听到这局呵斥,陆渊的眼睛里忽然恢复清明,下一瞬又被魔气缠绕。 “师尊……”陆渊吐出一口酒气,夹杂有淡淡的檀香。 “你的腰果然细……” 殷栗赧颜汗下,心想着要不就放他去大闹谡正峰算了,一了百了。 陆渊可没忘记艳娘曾经说师尊腰细这一事,醋意一直维持到现在,直到他握了师尊腰的那一刻。 “放手,你醒了我一定……”殷栗正说着,只见陆渊的脸忽然放大,两瓣炙热得唇便吻了下来。 浓郁的酒香缠绕在四周,陆渊贪婪得摄取着他的气息。 殷栗的身子不由得有些发软,一瞬忘了反抗,直到舌尖传开一阵刺痛,腥甜的血味在嘴里化开,才骤然惊醒过来。 殷栗:……被咬了! 陆渊尝到了一丝血味却更加兴奋,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一只手搂在殷栗的腰间,另一只手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殷栗忍无可忍,终于一掌砍在了陆渊的脖颈上。 陆渊身子一怔,手也松开,顺着殷栗的身体倒了下去。 殷栗皱着眉头,只觉得嘴里阵阵刺痛,这点小伤对于他仙尊来说本治愈的极快,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陆渊这魔族咬的,不仅没有治愈,甚至还有扩散的迹象。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第一时刻把他拍晕! 陆渊软绵绵的躺在地上,脸上还有没有退下去的潮红,激吻后唇若丹霞,围绕在身子旁的魔气倒是散了去。 可能因为本就穿的单薄,地上又凉,陆渊的眉头紧皱,慢慢的蜷缩成了一团。 殷栗又心疼又生气,心想着若他再有什么不敬的举动一定把他再一掌拍晕,于是就把他扶了起来。 晕倒后的陆渊又恢复了从前的乖巧,一动不动的任殷栗摆布,没过一会儿就被殷栗毫不怜惜的丢到了床上。 殷栗想了一会,准备去把吴缘赶过来守着陆渊,正要出门,袖子却被人抓住。 陆渊半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殷栗。 殷栗没想到陆渊醒的这么快,正在考虑要不要再把他拍晕,或者用个捆仙锁把他绑起来,陆渊却开口了。 “师尊……是不是特别讨厌我?”语气之中满满的委屈。 “……不是。”殷栗回答道,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在身边的徒儿,若是讨厌,早就弃他而去了。 “那师尊是不是也不喜欢我……” “啊?” “师尊对我,只有怜悯,愧疚……若是因为这样而对我好,那师尊太累了……我宁愿师尊……弃我而去。”陆渊含糊不清的说道。 “师尊,你对现在的我,有一丝的情意吗?” 从来这个世界开始,师尊对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好像基于对他童年时的愧疚罢了。 陆渊半昏迷着,看不清殷栗脸上的神色,却能猜到,师尊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为什么……自己非要知道结果呢? 为什么,就不能靠着师尊的这份愧疚,一直呆在他身边呢。 不甘心,不甘心罢了。 “不是这样的。”殷栗的声音忽然传来。 陆渊的眼皮却再也睁不开,无法再看到殷栗的目光。 “不是这样的,我对现在你……。” 耳旁得声音越来越远,他努力的想听清殷栗后面的话,意识却越来越模糊,直到再次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屋内一片澄亮。 屋外得雪光透过窗户纸折射进来,柔和的打在床边另一个人的身上。 陆渊忽然回忆起昨晚的事,所有细节清清楚楚,他的面色也愈来愈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他这边的动静,也坐起身子来,睡眼朦胧的看着陆渊。 “师……师尊。”陆渊深知昨天自己的罪恶,眼神不自觉的往殷栗嘴唇上瞟去,水润的唇角上凝结了一块暗红的疤。 记录着他昨晚的罪行。 殷栗还没有说话,倒是陆渊一下子跳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连舌尖都在颤抖,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声浅吟,“师尊……我昨夜喝多了……才做出这样的事来。” 陆渊脑子里乱成一团,满是昨夜里的场景。 殷栗倒没说什么,自己下了床后,还从储物戒指里拿了一套厚实的衣服给陆渊。 “今日要去盘乾九龙秘境,穿上我们一同去吧。” 陆渊拿着那墨狐皮料做成的斗篷,不禁愣住了。 昨夜耍酒疯亲师尊也就算了,还说出腰细这种鬼话,还想去扒师尊的裤子! 师尊……不会是要和我恩断义绝吧? “师尊……”陆渊死死的牵着殷栗的手,声音低到了尘埃之中。 殷栗看着他一副罪不可赦的模样,一脸奇怪的回头问道,“你没听清我昨晚说的话?” 正问完,耳根却又红了起来。 “啊?”陆渊仔细回忆,根本想不起昨晚师尊说的那最后几句话来。 要是少喝两杯酒就好了! “没事。”殷栗转过头去,窗外的雪光打在他微红的耳朵上,只听他继续道,“我不怪你,快走吧。” 第73章 秋日大比第三场 秋日大比第三场临时改在盘乾九龙秘境里完成。 盘乾九龙秘境在五百年前被发现, 其中就像一个热带森林一般,有许多中原上没有的东西,灵气也浓郁许多。 在里面修炼更是可以达到一日千里的效果, 就是因为如此, 各大宗门都在争抢此处秘境, 后有五大宗门提出, 共用此地,各不干涉。 秘境的入口就在谡正峰千繁湖, 所以掌管入口这一指责就放在了剑宗的身上。 五大宗门里,丹峰派离谡正峰太远,长旭门门主常年闭关,衡坤宗沦落为卖菜,仙重门的陆渊本就不喜掌管这些琐事, 一来二去,剑宗掌管秘境入口此时谁也没有异议了。 实际上, 秘境的入口有几个谁也不知道,总会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蹦出来几个入口。 那几个入口通常都是遭到了小宗门的疯抢,最稳定的还属谡正峰。 “我们宗主有事外出,由在下莫楚槐宣读比试规则, 还请各路弟子认真听来, 在秘境里出事剑宗概不负责。”莫楚槐的长相比陆怀靖还要吓人些,不言苟笑,一双眼睛更是大的吓人,瞪起人来感觉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一般。 第三场的规则也极其简单, 九龙秘境里有一味特殊的草药, 吃了可以洗涤人的血脉,提升人的修为, 不少卡在瓶颈得修士得此草药便可突破瓶颈。 无论是天赋平平的人,只要吃下他,突破金丹指日可待。 那一味草药,唤作“天灵草”。 生长的地方不确定,出现的时候也不确定,更让人窒息的事,遇到危险还会遁走。 各大宗门的人要去抓这天灵草,抓的多的宗门便是这最后的赢家。当然,也可以抢别家的,偷别家的。 最后无论输赢,都可以把所得的天灵草带回去。 进入最后一场的人并无多少,除了衡坤宗只有殷栗和林南盛两个,其他宗门的都只剩下十余人,小门小派一共加起来不过十余人。 所有人加起来不过一百,但浩浩荡荡的一齐进入秘境倒也壮观。 陆渊拉殷栗的手已经极其娴熟,仙重门的弟子眼巴巴的看着这两人,头也不回的丢下他们往秘境深处走去。 “门主!我们该如何?”陆木胜沉着脸追上去问道。 陆渊回头,一双黝黑的眼睛里满是疑问,“自然是去找天灵草?” 旁边大大小小的弟子都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俩,满眼写的都是:门主不要我们了QAQ 陆渊看着他们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可自己就是要和师尊在一起,于是嘱咐道,“麻烦叔叔带着仙重门其他弟子去找天灵草,林宗主也一起吧,互相有个照应。” 陆木胜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那门主你们呢?” “我们?去抢别人的。”陆渊看着一眼身旁的殷栗,淡淡笑道。 陆木胜还想抗议,可陆渊和殷栗一瞬就遁形不见了,只留下个林南盛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哼,一个人带队也就算了,还要带着林宗主,真是麻烦。”陆木胜冷哼一句,转身点了点仙重门的弟子们。 林南盛看着陆木胜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不如我自己走,免得麻烦贵派还照顾我。” 说完就一个人朝丛林以右走去。 仙重门的弟子担心的看着林南盛的背景,小心翼翼的对陆木胜道,“师傅,林宗主独行,怕有不利吧。” 陆木胜目光也沉了沉,没想要林南盛走的如此果断,他一个人无依无靠的,遇到些妖兽都不好对付。 “跟上去吧。” 另一厢,陆渊和殷栗几个闪身就到了丛林深处,一路上异常安静,连一只妖兽都没遇到。 “你适才不该当着你弟子的面牵我的手。”殷栗等停下脚步时,才忍不住责怪道。 “怎么?师尊害羞了?”陆渊转头贴近殷栗,果然看到殷栗脸颊上的两片红霞。 “下次不许了。”殷栗低声说道。 对于师尊害羞的样子陆渊简直百看不厌,眼底像化开了一滩昆山的雪一样,令人心神荡漾。拉着师尊的手,就可以大大方方的靠近师尊,闻着师尊身上清冽的雪松香。 我怎么忍得住。陆渊在心底想,但为了考虑殷栗脸皮太薄,到了嘴边却变成,“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殷栗没有说话,只往前走去,到了秘境深处,植被倒是浓密了些,很多他在仙界都不曾见过,但妖兽着实少的可怜。 他和陆渊对视一眼,知道了对方也在奇怪这个问题。 殷栗回忆道:“吴缘曾经和我说过,他来这个秘境时,小妖兽还有许多,奇怪的是,每十头里有一头便没有内丹。看来不止水镜后的秘境有问题。” “或许是都藏起来了?”陆渊疑惑道。除了这个答案,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能让这么多妖兽凭空消失了。 “不管了,先去找天灵草吧。”殷栗沉声道。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些,丛林太过茂密导致前方已经没有路了,陆渊就走在殷栗前面,用灵力硬生生给他开出一条路来。 “啊啊啊————”惊悚的惨叫声忽然在他们耳边响起,师徒二人齐齐一惊,转身向那尖叫声跑去。 已经越来越靠近尖叫声的起原地,陆渊忽然停住脚步,将殷栗拦在身后,扒开挡在眼前的植被,探头看去。 刷刷刷—— 之间一颗巨大的树藤张牙舞爪,拖着几个身穿石青色衣衫的弟子超丛林深处拖去。 有的弟子已经被全部包裹,只露出一直手抓着地面,留下带有血迹的掌印。有的弟子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却被有伸过来的树藤卷了过来,只留下一声凄惨的叫声。 陆渊斜眼看向殷栗,殷栗沉声说道,“救人” 看那衣衫应该是丹峰派的弟子,再怎么样他们和砚清算有些交情,不能袖手旁观。 陆渊仿佛一支箭般冲了出去,手中的潄雪剑凭空而出,一剑就砍断了拉着那些弟子的树藤。 那弟子奋力挣扎掉了裹在身上的树藤,一抬眼便看到的是陆渊,眼泪啪嗒啪嗒的就从眼眶中掉了出来。 “陆……陆门主!我们长老和二师兄被拖走了!”丹峰派弟子哭道。 陆渊对他点了点头,冷声说,“一起救人。” 说着,殷栗浮在半空之中,以身体为中心灵力暴涨,在空中形成一个个带有银光的灵剑,轻呵一声,灵剑齐齐冲向拖着弟子的树藤。 树藤仿佛有眼睛一般,更加迅速的扭动起来,可还是被灵剑钉在地上。 陆渊拿着潄雪,飞快的斩断一条条树藤。 那先被救出的丹峰派弟子,就从树藤里拉出被席卷的同门师兄弟们。 “啊!”他突然大叫一声,殷栗斜眼望去,发现有一人已经被树藤挤的血肉模糊,腰斩而死。 殷栗眸色沉了沉,早听说妖兽会伤人,却不知植物修炼成妖,也能做到如此骇人的境界。 五六个人救下来,只有三个人存活,还有一个重伤昏迷。得亏是丹峰派弟子,赶紧给他吃了几个药丸吊住了性命。 树藤渐渐褪去,树林里又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地的血痕。 “你们为何来这里?”殷栗看着泪眼婆娑的几个小弟子,关心的问道。 虽说他们来的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可秘境深处总是未知的,丹峰派怎么会让一群刚刚结丹的小弟子们来者丛林深处。 “我们长老说,来秘境深处采药材,我们这一队有二长老和二师兄带着,有危机就跑,应该没什么问题。”丹峰派小弟子一下子全抖了出来。 丹峰派和其他门派不同,他们需要天地花草来制作丹药,来到了这秘境之中,自然不止要找天灵草,别的鲜奇草药也是多多益善,所以才分派带着弟子来丛林深处。 “本来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妖兽……忽然就爬出来一堆树藤……”那弟子的眼泪又险些掉下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株皱巴巴得草,泪眼婆娑得看着殷栗,“殷老祖,陆门主,这是我们刚采来的天灵草……现在送给你们,求你们去救救长老好不好。” 天灵草浑身呈金绿色,叶子细而长,草顶还长有鹅黄色的小花,而丹峰派弟子手中的这一颗,显然和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陆渊毫不客气得收下了天灵草,声音沉闷而坚定道,“好。” 殷栗望向丛林深处,因为植被太过茂盛而挡住了头顶上德阳光,深处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你从这条路回去,路上没什么妖兽,能找到自家师长最好,看到仙重门或者林宗主就和他们说是我们让你跟着他,这是腰牌,拿好。” 殷栗从口袋里拿出腰牌递给丹峰派小弟子。那还是吴缘强塞给老祖的,说是到哪都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殷栗当时还表示多此一举,自己这张脸比什么都能证明。 “谢……谢谢殷老祖。”丹峰派小弟子道谢后就扶着重伤的师门兄弟走了。 殷栗一直看着他们安全消失在自己视野里,才和陆渊说道,“走吧,去看看。” 第74章 师尊杀人我递刀 陆渊和殷栗走向丛林深处, 发现里面并没有向从外面看样阴暗,植物上飘着散发荧光的虫类,茎叶上都有流光划过。 这才是盘乾九龙秘境描述的样子, 像是另外从未有人踏足得仙境一般。 一直往前走就看见额一面爬满了树藤的树干, 树干上还占满了各类青苔, 花草, 脚下的树根像是连绵起伏的小山丘一般,它们之间甚至还有山泉流过。 “殷老祖。”一个低沉得声音传来。 陆渊下意识的就把师尊拦在身后, 目光不善的看向那个声音。殷栗也朝着那声音的方向望去。 那人一身白色锦袍,手中撑着一块通透的玉杵,眉眼修长,鼻直口方,生的有几分佛性, 一头花白的头发尽数向后梳去。 虽然只见过几面,殷栗还是能一眼认出他就是长旭门门主弥朔。他面若寒冰道, “弥门主,好巧。” “为了天灵草,当然巧。”弥朔温和的笑笑,他抬头看了看树干上, 点点荧光下, 几株带着金光的草就稀稀散散的长在那树干之下。 殷栗无暇去看天灵草,弥朔身后只有一个人,那人也穿着一身白袍,袖口修着金色得滚边云纹, 白袍像是大了似的, 松松散散的挂在那人的身上,面上带了个黑色面具, 看不清真实的面貌。 绝对的实力让殷栗不喜欢拐弯抹角,他毫不遮掩的说道,“门主既然出关,长旭门必定崛起。何必要靠自己弟子的肉体来饲养魔丝?” 饲养魔丝一事,殷栗事后又想了很久,除了想借用魔丝力量来壮大宗门实力外,再想不出其他什么理由。 弥朔似乎早就猜到殷栗会这么说一般,他垂下眼睛,像极了庙殿里供奉的神佛,“魔丝乃是拯救这个世界的神物,尔等只是被眼前之景蒙骗罢了,在下良苦用心,想拯救这个世界而已。” 殷栗眸色沉了沉,眼尾像染上了一片红霞,对于弥朔的振振有词,他是感觉到心中一片恶心,“我问你,刚才树藤袭击丹峰派弟子一事,是不是你所为?” 弥朔抬起头来,脸上虽挂着笑意,眼底却一片寒光。 “听闻老祖武功盖世,足智多谋。” “不妨猜猜看?” 说罢,他抬起了手中玉杵,猛然砸向脚底树干,巨大的法阵凭空而起,树藤忽然又张牙舞爪起来,朝殷栗他们冲过来。 陆渊也在那一刻触手,拿着潄雪直指弥朔,凌厉的气势仿佛都能把空气划开。 一道粗重的树藤忽然横在他的眼前,陆渊收剑停手,从空中落下来,却发现连脚下的树根都在翻涌。 眼前的树藤已经完完全全得把他与弥朔隔开。从最后的缝隙种,路远只看见弥朔脸上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陆渊,剑来!” 身后忽然出现师尊的声音,陆渊想也没想,就把潄雪见往空中一丢。 他目光在灼灼的往天上望去。 殷栗临空而上,一手握住了潄雪,周身的灵气暴涨,浓郁的荧光包裹住剑身,随着一声怒喝一剑就劈了下去。 树藤盘缠起来的高墙轰然被劈成了两瓣,弥朔也没有想到殷栗居然会强行破开树藤的防御,他再反应过来时,剑光已经要砍到脸上来。 弥朔身旁的人忽然出手,他手中忽然出现一个圆形得盾牌,硬生生的挡在弥朔身前接下来这一剑,浓郁的剑气以盾牌微中心被四处飞去,砍断了空中正在舞动的树藤来。 飓风掀开了少年面上的黑色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 殷栗眉头一皱,疑惑的说道,“常鹤?”而后猛然收剑向后飞去,铺天盖地的树藤也在这时砸了下来。 “师尊!”陆渊急切的大喊一声,连忙伸手拉着殷栗。 地下的树根还在不停的翻涌,殷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被树藤往地下拖去。 陆渊也被席卷而来的树根埋了下去,整个大地都在翻滚,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了平静。 弥朔脸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他没有近战的本事,刚才殷栗一剑劈下来时,他真的觉得自己就要和那树墙一般一分为二。 “这殷栗还真不好控制。”化成常鹤模样的浮月说道,他拍了拍胸口,长长呼出一口起来。 手中那块盾牌也化作了一把伞的模样,只是伞身多了一条细微的裂痕。 浮月心疼的摸着拿到裂痕,皱眉说道,“这可是我用的最趁手的一把神器了。” “谢……谢谢浮月大人。”弥朔沉声说道,若不是浮月为他挡下了那一剑,自己早就死在了殷栗的剑下了,“若不是为了救我……大人你的神器就不会损坏。” “你以为在我心里你比天极伞重要吗?”浮月收起了天极伞,毫不在意的说道,“只是因为你还有用罢了。” 弥朔垂下眼睛,他按耐住心底的那一丝不甘心,低声说道,“在下知道了。只是我没想到殷栗会如此决心来杀我,下次定做好防范,不再给大人添麻烦。” 浮月笑了笑,看了看恢复平静的树干,鲜丽的外表下,谁也无法想到树干内部已经完全腐烂。 “你以为他当真是想杀你?不过是为了试我罢了。”浮月笑着说。 弥朔抬起头来,想说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还好,现在算是抓住了殷栗,我的计划总算要开始了。”浮月说道。 “我定助大人完成大业。”弥朔低头恭恭敬敬的说。 浮月缓缓踱步两下,面色平静,看不出一点情绪来,“你也可以完成你的巅峰之梦了,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是。”弥朔藏起眸子里的一丝不甘,他所想的未来,再不止是成为这世间之王。 浮月没有多看弥朔的脸上,反而是想起下令藏在恶鬼山的袁戮来。 陆渊呆着殷栗身边情绪太过稳定,没有一丝入魔的迹象。可要重新让这个世界的灵力运转起来,陆渊就必须入魔。 希望袁戮不要让他失望。 盘乾九龙秘境,树干内。 此树不知道活了多久,整个躯体像一座小山一般。 殷栗迷迷糊糊的醒来,只感觉身上异常沉重。 他推开了压在身上的物体,触感软绵绵的,仔细一看发现是陆渊。 沙沙沙……沙沙沙…… 身边总有些奇怪的声响,殷栗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块夜明珠,莹莹的蓝光一下子就照亮了四周。 身边的地面上全是和树藤缠绕在一起的魔丝,窸窸窣窣的围在他和陆渊的身边,却不敢再靠近。 殷栗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整棵树都听弥朔的指令,现在这个情况,自己应该是被树藤拖到了树干里。 他推了推身旁的陆渊,陆渊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 他们身旁的魔丝一见陆渊也醒了忽然窸窸窣窣的都退了下去。 “师尊!”陆渊赶紧抓住师尊的手,这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刚才被树干席卷进去时差点没有抓住师尊的手,陆渊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强行扛着打下来的树干找到了殷栗,昏天暗地间,陆渊也昏了过去。 见陆渊也醒来,殷栗松了一口气,拉着他站了起来,观察四周的情况。 身旁一片漆黑,连夜明珠也照不到头,脚下踩着得是一片结实的树木,还不知自己身在树干的什么地方。 忽然间,一滴液体低落在殷栗的脚边。 师徒二人齐齐抬头,看到了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树木内部已经完全腐烂,数不胜数得魔丝缠绕在他们的头顶,魔丝之间,还掺杂着动物和人的白骨,仿佛地狱一般。 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路走来没有妖兽了,终于明白这些树藤为什么要拖走丹峰派的弟子了。 长旭门可以挖空一座山,自然也可以挖空一颗树。 着整棵树都被魔丝吃的干干净净,然后继承了魔丝的意愿,去吃其他的物体。 殷栗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忽然间,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陆渊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师尊别看,我想办法带你出去。” 说完,陆渊便拉着殷栗往前走去,所到之处魔丝都纷纷退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既然是树木那自由尽头,摸到了尽头以后把他打穿便是。”陆渊说道。 二人不停的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殷栗忽然停住脚步,眉头紧皱。 “师尊?”陆渊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你听……”殷栗低声说道。 身旁除了魔丝和树藤一起扭动得窸窸窣窣得声音,还有一缕细微的呼吸声传来。 那呼吸声极其沉闷,仿佛已经喘不上气来一般。 “有人。”殷栗沉声说道。 陆渊点了点头,皱眉朝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人被魔丝团团包裹,只留下一只纤细的手伸在外面。 “呼……呼……”那人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浅,等殷栗和陆渊走到他的跟前时,声音已经微弱到听不见。 陆渊一剑斩开魔丝,一个瘦弱的人从里面摔了出来。 那人一身石青色道服,面容和白宛泉长的有五分像似,只是像个发育不良的老头一样。 “丹峰派的二长老,白宛河。”殷栗皱眉道。 第75章 水镜 白宛河已经被魔丝啃食的血肉模糊, 只有一丝气息游离在鼻口之间。仔细检查,发现他受伤最深的地方是在腹部,金丹的位置。 魔丝想要啃食他的金丹, 可白宛河好歹也是丹峰派二长老, 用内力死死的护住了金丹, 就算别的部位再怎么被吃掉, 只要金丹还在,自己就还有一丝活下去得希望。 想来他现在这副气息衰弱的样子, 也是灵力耗尽所致。 殷栗着手开始给他渡灵气,几息之后,白宛河的呼吸又渐渐强了起来。但一停手,气息又渐渐弱了下去。 见师尊一直不停的给白宛河渡气,陆渊不知为何有些吃醋, 沉声说道,“师尊我来。” 殷栗赶紧拦住, 一脸惊疑道,“你这灵气掺着魔气,一掌下去不把他给渡死了?” 陆渊眨巴着眼睛委屈的望着师尊,自己着一身魔气也不受自己控制呀。 殷栗看了一眼白宛河身上得伤口, 渡上灵气时便会好上一点, 不渡后就会继续腐烂。这一来二去,白宛河肯定不见苏醒。 “陆渊,你摸一下他的口袋,丹峰派的二长老身上肯定带着保命的丹药, 把它找出来。”殷栗一边渡气一边说道。 陆渊点了点头, 立刻翻身去翻他的口袋,一阵鼓捣后, 翻出来大大小小好几瓶子药丸。 师徒二人傻眼了,对望一眼后,又看了看白宛河得伤势。 殷栗一咬牙,下令道,“不管了,一样一样的喂!” 陆渊也是这般想的,在这魔树中,没有人会来帮他们,白宛河的伤势不能再拖下去。于是陆渊捏着白宛河的嘴,将第一个瓶子里的黑色小药丸丢了下去。 等了几刻后,白宛河依旧没什么反应。 忽然间,他的头发竟然开始掉下来,大把大把的落在地上,紧接着便是眉毛,胡子。掉的一干二净。 魔树里赫然多了一颗夜明珠。 “这不会是……脱毛丹吧?”殷栗看着地下花白的毛发,不禁说道。 这丹峰派也忒险恶了,竟然作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丹药来。 “下一颗。”短暂的惊异过后,陆渊忍着笑,给白宛河喂下了另一颗。 一颗下去白宛河浑身都开始长起了小红疹,本就血肉模糊现在看去更吓人了。 一颗颗药丸喂下去,白宛河的身体再不停的变化,终于再一颗黄豆大的红色药丸后,他的伤口开始转好了起来。 陆渊一股脑的都瓶子里的药丸都喂了下去,殷栗也不停的传输灵气,终于,白宛河的伤口渐渐转好,呼吸也匀称起来。 只是……脑袋变成了一颗夜明珠。 白宛河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他虽然昏迷,可神志还是清醒的。先是经历了亲眼看着魔丝啃食自己的身体,强行保持神志清醒护住内丹。 后来看到殷栗和陆渊路过此地,赶紧加重呼吸引他们过来,没想到却是另外一个噩梦的开始。 别的丹药也就算了,不过几个时辰内就能恢复,可那脱发丹!真的一辈子都长不出来头发了呀! 自己都活了六千岁了,好歹也要在小辈面前留点面子好不好! 可殷栗和陆渊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白宛河只好愤愤不平的说道,“谢……二位相救。”由于丹药的原因,他的声音也变成了甜腻的少女音。 殷栗强忍住脸上的笑,故作镇定道,“不必多谢,我们先要出去才是正事。” “让老夫来吧。”白宛河说道。 他拿出了陆渊翻开的诸多瓶子中的一瓶,拿出一颗淡黄色的丸子来,一双手如碗面一般大,和他瘦小的身体方钠圆槽。 他细细的捏开了那淡黄色药丸,然后再挥手将齑粉撒向空中。 那粉末像活物一般,发着荧黄色的浅光,为他们指出一条路来。 绕是仙尊殷栗也看的出奇,白宛河循循善诱解释道,“这是北斗虫,它浑身发亮,向光而生,在黑暗之中也可以寻找光源。老夫用他们得残骸做成粉丸,也有此功效。” 殷栗顺着那点点荧光看去,果然在黑暗中停下,爬满了整个树壁。 三人一同走了过去,陆渊拦在师尊前面,连击了好几掌,才把树木劈开,阳光刹那间便涌了进来。 树内魔丝仿佛惊弓之鸟一般,纷纷涌向那个洞口,想要把那里阻挡起来,三人齐齐跳了出去。 脚刚一落地,再回头看那魔树,被陆渊劈开的洞口已然被魔丝封住,恢复了它鲜亮的外表。 一颗不知活了几十万年得树,才能修得如此境界,一树方为一整个美丽的世界,却在几百年甚至几十年间,就被魔丝腐蚀殆尽,在内里发烂发臭。 “师尊。”陆渊上前牵住殷栗的手,却发现师尊的手凉的厉害,想是刚才一剑劈了弥朔,又一直渡气给白宛河,绕是殷栗也吃不消。 陆渊垂下眼睛,这种时候,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殷栗回过神来,他应了一声,将眼神从树干之上移开。 “一直往前走吧。”白宛河的声音逐渐恢复了原貌,往前走不知能不能遇到一起来参加秋日大比的人,再不然找到个出口也好。 今年的盘乾九龙秘境,太诡异了。 白宛河一闭眼就是魔树里的情景,他虽然努力的不想去回忆,可看着殷栗和陆渊师徒两人成双成对的身影,就不禁想起自己的徒弟。 自己还能靠着六千多年得修为,勉强地挡住魔丝的攻击,可自己那徒弟就不得而知了。 三人一直往前走,翻开一处丛林以后,看到了一片平静的湖面。 湖面上波光粼粼,再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撒了一大片珍珠在上一般,倒映着四周的锦绣山河。可当人触碰在上面时,却和岩石一般得坚硬。 “据老夫所知,这水镜以北就有出秘境的出口。”白宛泉说道,他这一身伤势,确实不再适合待着秘境之中。 殷栗也记起自己初来这个秘境时就是从北边进来的,没走两步就看到了这个水镜。 “殷老祖,陆门主,你们若是还要参加秋日大比就送老夫到这吧,等你们都出去了,老夫必有重谢。”白宛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踏步向湖面走去。 每一步,都能激起一阵涟漪,却像踩在镜子上一般,不曾陷进去。 脚下甚至还能看到游动的鱼群,随着白宛河的一步步涟漪,惊慌四窜。 殷栗慢慢蹲下身子来,他也摸了摸湖面,忽然想起了昨晚与他谈话的剑宗宗主陆怀靖。 “他是怎么进去的……”殷栗皱眉呢喃道。 忽然间,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横在自己眼前,殷栗抬头一看,却见陆渊笔直的站在自己身前,眼睛里魔气缠绕。 “陆渊你怎么了?”殷栗吓了一跳,陆渊赫然一副要入魔的架势,他赶紧牵住了陆渊的手,努力想把他安抚下来。 这次无缘无故的,怎会入魔? “师尊……”陆渊吐出一口浊气,眼神稍微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脚下的水镜忽然发生了变化,以他为中心,整个湖面都在颤动,涟漪一圈圈涌动着,陆渊竟然开始慢慢地陷进去! 殷栗心中一紧,他死死地拉住陆渊的手,可湖面仿佛有吸力一般,不停的把陆渊往里面拖过去。 陆渊德眼睛里一片黑暗,整个人都怔在原地,只有殷栗知道,他是在和体内的魔气争斗。 “陆渊!”眼看陆渊就要扎进去,殷栗高声喊道,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陆渊整个人已经完全陷了进去,殷栗没有时间再多想,在水镜没有彻底关闭之前,也一头扎了进去。 …… 水镜内。 天空一片暗红,大地流火,随处可见的猩红色岩石,一座火山静静地横在天地之间,流出来的岩浆也仿佛鲜血一般。 殷栗刚一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怔住,这里他再熟悉不过,这便是仙界封印魔界时,自己斩杀魔王陆戟殄时得所在地——恶鬼山。 这是……仙界? 水镜之后所连接的地方,竟然是仙界? 殷栗的大脑里一片混乱,难怪在秘境之中可以吃到和仙界一样的果子,看到和仙界一半得植物。 原来盘乾九龙秘境,就是仙界和是个世界连接处的地方。 陆渊还在前面和体内的魔气挣扎,殷栗赶紧过去,扶他坐起来时摸到了他袖子里藏着的安魂铃。 这本来是路成大医治陆渊时留下的,后来殷栗就把这连接着他的生命的安魂铃给了陆渊,没想到陆渊就这样一直把他放在袖子里。 他摇了摇安魂铃,陆渊果然平静许多,为了抵抗体内乱窜得魔气把自己得嘴唇都咬的出血,过了一会,眼神终于恢复清明。 他先是看了一眼殷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有入魔伤到师尊,而后看到殷栗身后得场景时,身子却僵住了。 这是他的噩梦。 殷栗仿佛看清了他眼中得颤栗,又想起小时候的陆渊,眼角的酡红鲜艳,他一把抱住了陆渊,柔和得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没事,师尊在这里。” 殷栗微冷得身子贴在陆渊身上,他的神色这才恢复过来,他正要伸手抱住师尊,忽然浑身一怔,瞳孔放大。 他一把抱住了师尊,转身拿起潄雪狠狠地挡住了飞来的魔丝。 魔丝又迅速退了回去。 陆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正是玲珑。 第76章 清浊 玲珑眼角眉梢满是柔弱, 消瘦的身体带着隐隐病气,可眼神凛冽,冷冷的注视着师徒二人。 玲珑强悍的实力让所有人过目不忘, 可那还不是她最终的实力, 细长的魔丝从颈后伸了出来, 一直爬到眼角, 连眼白里都带有黑色的血丝。 和萧宝儿不同的是,就只是站在那里, 玲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得气息。 这种感觉……更趋近于入魔后的陆渊。 玲珑的魔丝直奔殷栗而来,陆渊刚压制住的魔气又爆发出来,他直直的冲向玲珑,魔丝漫天飞舞。 殷栗眼底一沉,捏了个禁锢法诀向玲珑打去, 半空之中,却被另一个蓝色的法阵挡了下来。 “殷老祖, 你的对手是我。”弥朔浮在半空之中,死鬼山这边硝烟弥漫,看不清他的神色。 殷栗冷笑一声,他淡淡道, “刚才没一剑劈死你, 现在可不会了。” “是我大意了。”弥朔笑道,一个又一个的法阵从他身边浮现,磅礴的灵气从他的周身爆发出来,闭关百年, 造就了今日这般实力。 殷栗仿佛没有看到那漫天法阵一般, 手中银色的灵力聚成一把利剑,朝着弥朔的方向冲了过去。 法阵一个个轰下来在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土坑, 沙石飞溅,却没有一颗沾染到殷栗的身上。 弥朔站在空中只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心中暗叫不妙,一道传送阵就放在了自己脚下,然而周身的灵气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阵法转到一半就支离破碎。 殷栗已然冲到了弥朔眼前,横空一斩,弥朔却淡淡一笑,忽然间一把重剑横到了殷栗面前,硬生生的替弥朔接下了这一招。 炙热的内里将殷栗周身的寒气冲化,弥朔脚下得法阵重新转动,下一秒就移到了百米之外的空中。 殷栗抬眼,发现重剑的主人居然是剑宗宗主陆怀靖。 “叛徒。”殷栗冷冷得说了一声,一剑挑飞了陆怀靖,自己也因为强大的斥力倒飞出去。 “我是背叛了你。”陆怀靖一双鹰眼中神色复杂,他横举起手中的重剑,对着殷栗冲了过去。 “但我没背叛天下人!” 只听见“铛铛”两声,匝地寒光,漫天剑影。陆怀靖本就是可以和殷老祖齐名的高手,这几招下去,却偏偏落了下风。 期间还有弥朔的法阵骚扰,可一切在殷栗面前都不起作用似的,在还没起作用时就被强大得内力撑碎。 “你心有杂念。”殷栗对陆怀靖说道。 剑宗一向都是走绝情道,就是为了心无杂念,人剑合一。 可此时眼前的剑宗宗主却心怀杂念,自然是落了下风。 陆怀靖的神色十分痛苦,他看着殷栗的眼睛,那副和从前认识的老祖完全不同的陌生眼神。 “你就没想过……听从天道的意思吗?” 殷栗皱眉,一瞬间没有搞懂陆怀靖的意思,什么天道?什么听从? 他一剑于陆怀靖拉开了距离,只淡淡说道,“我只遵从我的内心。” 陆怀靖心中发苦。这样下去,自己只有和殷栗为敌。 弥朔强大的法阵再次升起,陆怀靖重新拿剑指向殷栗,炙热的剑气重新聚集起来,她沉声说道,“你的内心所想,都是错的。” 殷栗叹了一口气,讲残存的灵力聚集在手掌心,一天的奔波,在魔树里又渡了大半灵力给白宛河,自己体内本就不剩多少灵力。 对付个弥朔尚可,若是又加上陆怀靖…… 忽然间,一条漆黑的魔丝冲了过来,死死地缠绕住了陆怀靖。而弥朔那边吟唱得法阵也被魔丝打断。 殷栗回头,看见陆渊被包裹在团团魔丝之中,而玲珑旁边,还有另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人和陆渊面容有五分相像,一身黑色锦袍,手中拿着一块通透得玉扇。 是陆渊的心魔,袁戮。 陆渊和玲珑与袁戮两人大战还有心思照顾殷栗这边。殷栗眸色一沉,在这水镜后的一切,都像设计好了一般等着他们两人。 “殷老祖,还有时间看陆渊呐,接招。”一个少年忽然冲了出来,他徒手向殷栗凌空一掌。 殷栗一个胯步躲了过去,正要伸手抓住少年的胳膊,没想到少年速度比他更快,像泥鳅一般滑了过去。 殷栗吞下一颗回灵丹,那是白宛河临走时给他的,刚吃下去小腹内就感觉一阵温暖,他随即与少年拉开距离,往恶鬼山山头奔去。 少年藏住眼底兴奋得神色,向殷栗方向逼去。 殷栗忽然停止了脚步,转身一掌,强势的灵力倾泻而出,少年也吓了一跳,一把伞忽然从袖子里蹦了出来,变成了盾牌的形状,把灵力都格挡开来。 “浮月,别装了。”殷栗冷冷说道。 看着那和常鹤有五分像的脸,殷栗总能想到在望月石上少年一脸傲气的模样,这样的一个少年却被设计而死,心中不免悲愤。 浮月的小脸从伞后探了出来,一双杏眼里饱含笑意,她娇声说道,“殷老祖是何时发现我的?” “打下你面具的那一刻。” “那一剑果然时试探我,可怎么就一眼能看出来?” “神色太像。” 殷栗对浮月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他毫不客气得回答道。 浮月气鼓鼓得嘟着嘴,她收了天极伞,玉葱般得指尖还划过天极伞的裂痕,她说道,“那我下次不易容了。” “你设计这些,是为了什么?”殷栗冷冷的说到,他想了一圈,都没想到是会有其他人会这么设计他和陆渊,只有浮月。 “为了得到陆渊。”浮月也毫不掩饰的说道,她睁大眼睛直视殷栗,笑道,“只有你能控制他。” 殷栗忽然发现浮月的眼睛就像外面的水镜一般,清晰得倒映着他的影子,还有她身后的万物。 “你到底是谁。” “也可以叫我……天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为了这浊界倒也费尽了心思。 天地初开,便分成了“清”“浊”两个世界。 清界上浮,便成了殷栗和陆渊原来所在的仙界,浊界下沉,便是如今这书里的世界。 天地万物,有阳光照射,则必有影,阴阳相生相克,每一个物体都有存在的理由,包括“魔”。 三百年前,浊界魔族灭亡,整个世界的灵气无法循环,只能逐渐消散在虚空之中。 天道为了制衡,也试了很多法子,譬如重新制造魔界,以魔王陆戟殄之血制造魔族,万人之中只成功“玲珑”一人,还随时会魔血逆流而死,终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于是天道以陆戟殄的骨灰暂时捏了个躯体,埋在红琉璃山之下,以他残存的魔力使这个世界再次运转起来,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这才找上了陆渊,新鲜的魔血更能让世界灵气运转不停,只需要将他留在修真界,一直放血就好了。 可能让陆渊乖乖听话的,只有殷栗一人。 天道下局让陆渊和殷栗来到这个世界,也就是因为如此。为了拯救浊界万子万民,牺牲两个,天值地值。 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 天道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样的,他只需要一个有魔王之血的人,和一个能让魔王之子听话的人。 无论“他”是不是殷栗与陆渊。 …… “现在你知道了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这个世界。”浮月神色轻松的说道,这个世界也好,殷栗陆渊也罢,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个物件而已。 为了不让自己所有得物件损坏,就必须牺牲陆渊。 殷栗忽然笑了起来,为了天地大义牺牲自己?为了众生平安牺牲陆渊? “抱歉,我做不到。” 浮月像是早就知道他得答案一般,她手中的天极伞重新转了起来,丝带漫天飞舞,在恶鬼山得背景之下格格不入。 “那我只能自己来拿咯。” 殷栗的意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人,若他愿意帮助天道控制陆渊那一切好说,若不愿意,天道就捏着殷栗性命,逼着陆渊臣服于自己。 殷栗在和浮月说话期间,靠着回灵丹,体内德灵气又恢复了三成,虽然只有这最后三成,带着陆渊离开这个地方,也是足够了。 在浮月落音以后,殷栗浑身的灵气忽然冲向了她。 “你伤不到我的。” 浮月冷笑一声,天极伞再次挡在她的身前,殷栗此时跳了起来,一把拉住了空中陆渊飞扬的魔丝。 “陆渊,来拉着我的手!”殷栗大喊一声,正在和四人缠斗的陆渊眼里恢复一瞬间的清明。 浮月也看清了殷栗心中所想,她脸色一沉,对着弥朔等人怒喊道,“拦住他!” 陆渊周身得魔丝再次暴涨,硬生生压制住了那四个人,正准备顺着魔丝飞向空中。 “逆子!” 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整个恶鬼山都颤动了一般。 一个浑身散发着猩红色光芒的人浮现在半空之中。一半是慕矅遥清秀的面容,而另一半,却是用火山灰烬塑起来的一副恶魔得躯体。 殷栗看着战栗的陆渊,他再熟悉那另一半躯体的主人不过。 魔界之主,陆渊之父,陆戟殄。 第77章 火山 “你要当个乖孩子, 不许忤逆父亲,要听父亲的话。” 这句话贯彻了陆渊整个童年。 他从记事开始就被困在陆戟殄的魔茧里,被他食血食肉, 撑不住得时候, 陆戟殄就会拿来新鲜魔族血液喂给他喝。 因为陆渊的身体太适合修魔了, 只需要一点点魔族的血液, 就能让他的魔气更加醇厚。 而陆渊的血液,只归陆戟殄修炼所有。 每当陆渊身体虚弱的时候, 陆戟殄就会杀掉一个魔族,让他吸食血液。 整个赤涯山山脉,没有一个魔族敢和他搭话。 只有父亲,还愿意和他说几句。 “父亲大人,我今天乖乖的让你的魔丝吸血, 你吸好了给我讲故事好吗?”陆渊眨着眼睛说。 陆戟殄满不在乎的一笑,身上的魔丝熟练的扎进了陆渊的身体里, “好。” 可陆渊实在是太疼了,比往常所有时候都要疼,他的身体似乎发生了变化,体内有东西想要破蛹而出。 当陆戟殄的魔丝被陆渊的魔丝挤出去时, 陆戟殄也怔了怔。 魔族千年之后才能修炼出魔丝, 陆渊不过百年,而且一直被自己吸食血液,饶是这样,他的魔丝还是来的这么快。 “父亲……”陆渊浑身是血, 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他跪坐在地上, 不知所措的看着陆戟殄。 陆戟殄冷哼一声离去,那一去, 便是整整三年。 没有人和他讲话,没有水,没有食物。 他还在想那个父亲未讲完的故事。 直到遇见了殷栗。 …… “逆子!”慕矅遥浮在半空之中,那声音仿佛是从他的腹腔中发出来的,嘶哑低沉,像是来自炼狱的恶魔。 陆渊的魔丝在那一刻都软了下来,玲珑等人也从他的魔丝中挣脱开。 殷栗神色一沉,心想完了。 本来对方人多势众,打不过还可以跑,但是现在陆渊被陆戟殄死死捏住,想走都走不了。 那陆戟殄不是早就被自己丢到了红琉璃山之下吗?不是神魂俱灭吗?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现了? 天极伞又晃到了殷栗面前,浮月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我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殷栗无暇再去看她,隔着漫天飞舞魔丝和火山这边的硝烟,好不容易才看到了陆渊那边的情况。 或许是入魔的原因,陆渊的脸色比以往还要苍白,像一面白纸一般,他怔怔的望着浮在半空之中的慕矅遥,就算面貌一点也不同,光是听到声音,都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父亲……大人……” 这种时候只有殷栗才能去救那个失魂落魄的陆渊,可浮月还站在殷栗旁边,死死地看住了他。 “你复活了陆戟殄,自然可以控制陆渊,还要我干嘛?”殷栗冷冷看着浮月的脸说道。 浮月笑了起来,她答道:“我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将一个神魂俱灭的人死而复生,只是在陆戟殄自爆的时候,保住了他一缕残魂而已。” 陆戟殄被殷栗推下恶鬼山之时,就用了自爆想和殷栗同归于尽,虽然最后还是将他推倒了火山之中,可殷栗也受了重伤,静脉受损,一直昏迷在回去的路上才醒过来。 “所以呢?” “我用火山灰烬给他捏了个身体,保护那一缕残魂,也让浊界的灵气重新运转起来,可是呀,这一缕残魂,终究还是会魂飞魄散的。” 浮月循循善诱的解释道,她指了指殷栗,说:“所以你才是长久之计。” 正说完,陆渊那边又有了新的动向。 陆渊的魔丝忽然尽数收了起来,他闭住了眼,静静的站在了原地。 陆戟殄勾起一个笑容,一根细长的暗红色魔丝从半边身子里伸了出来,探向陆渊。 只要再次吸了他的血……只要得到陆渊的血……自己的残魂就能再活久一点。 “乖孩子,听父亲的话,献出你的血液,事后我讲故事给你听。”陆戟殄得声音嘶哑而贪婪,暗红色的魔丝已然爬到了陆渊的指尖。 那是陆戟殄能凝结出来得唯一一根魔丝,自然要从最为柔软的颈部下手。 正当魔丝要刺进陆渊的颈部时,陆渊忽然睁开了眼睛。 眼底漆黑一片,他抬起手臂,潄雪忽然出现他的掌心,带动了袖子里得安魂铃,发出阵阵令人心安的声音。 “不。” 一语落音,陆渊浑身的魔气都收敛起来,他抬起手臂,一剑流光,斩断了停在半空之中的魔丝。 “逆子!”陆戟殄怒斥一声,没想到陆渊高高跃起,不顾玲珑等人得阻拦,灵气和魔气在体内的碰撞,浑身冒血,带有淡淡的檀香和雪松的味道,义无反顾地向陆戟殄方向砍去。 “住手!”陆戟殄此时也慌了神,他操控慕矅遥对陆渊出手,可那一剑实在太快,快到陆渊放弃了所有防御,只为劈出那一剑来。 “父亲,请您去死吧。” 陆渊的眼眸黑白分明。 已经有别的人肯为他讲故事了。 天地噤声,潄雪银色的流光几乎分割了整个恶鬼山一代,直直穿过了慕矅遥的身体,劈刀了红琉璃火山口处。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慕矅遥那一半火山灰烬聚集而成的身体对天长啸了一声,化作骷髅般的饿鬼渐渐消散在空中。 陆戟殄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后送他上路的是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亲儿子。 最后一缕残魂,魂飞魄散。 慕矅遥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来。 他感受到自己处于失控的状态,最后看到的,竟然时猩红色的天空下,一片鸡腿菇形状的蘑菇云。 慕矅遥在心中泪奔。 在这一世,最后看到的竟然还是鸡腿菇。 我恨鸡腿菇。 不过还好,总算死了。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像如今这样,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当中。 如果可以,他想去一个没有鸡腿菇的世界。 陆渊劈出那一剑后,他喘着粗气回头,遥遥忘了一眼火山半腰处的殷栗。 忽然安心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师尊,我来牵你的手了。 一道黑色的魔丝忽然袭来,死死地缠住了陆渊的四肢,巨大的法阵横在他的眼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陆渊的身体里再次伸出魔丝,但此时他的眼神依旧清明。 就算重重阻拦,他也要回到师尊身边。 “殷栗,你体内已经没有灵气了。”浮月仙子撑着天极伞,最后耐心得对殷栗说上一遍,“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浊界,陆戟殄已死,陆渊若再不入魔,这个世界都会崩塌掉。” “而且陆渊不会死,只是需要他的魔子之血让这个世界的灵气重新运转起来。”浮月说道,“只要你能配合我们。” 此话说完,殷栗忽然笑了起来。他很少这样大笑,笑起来时眼里泛起柔柔的涟漪,眼尾的酡红显得格外妖媚,颇有风华绝代之味。 “陆渊他不愿。”殷栗笑够了,神色也轻松下来,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浮月仙子沉着脸,“只要你去和他说。” “他杀了陆戟殄,就是在告诉我,他不愿意再被囚禁放血,不愿意再受他人所用。” 浮月失去了耐性,眼看着陆渊一步步朝火山这边走来,玲珑弥朔两人都拦不住的架势。 浊界本就日薄西山,靠着陆戟殄吊着一口气。本来还想借着陆戟殄让陆渊更快入魔,没想到他居然更加清醒。 没了陆戟殄,浊界不过十二个时辰就会开始崩坏,不能再和殷栗绕下去了。 “那就对不住了,殷老祖。”浮月仙子冷冷说道,她转动天极伞,伞沿上的丝带忽然朝殷栗攻去,殷栗已然没了灵力,只是几息之间,丝带就把殷栗裹住。 一个黑色得身影忽然出现在她的旁边,他的眉间有一条狭长的鸦青色印记。 “你答应过我的事。”袁戮说道。 浮月没了耐性,随手把丝带交给袁戮手中,她淡淡说道,“拿把匕首横在他脖颈上,把他看好,我去找陆渊。” 袁戮依旧冷冷的看着她,浮月说道:“等陆渊完全入了魔,你就带他走,去哪都行。” 袁戮没有讲话,只是照着浮月说的话,把匕首横在了殷栗颈间。 “师尊,你何苦为了陆渊这样。”袁戮在殷栗耳边轻声说道,他看着殷栗微微发红的耳根,按耐住自己想咬下去的心情。 “马上你就是我的了。”袁戮的语气里压抑不住的兴奋,“我不会让你,再遭受这些。” 他甚至是拿刀背横对着殷栗,眼看着浮月就要和陆渊对上,殷栗低下头,自顾自的说道:“我就是我。” “陆渊就是陆渊。” “你们错在,不该拿我威胁陆渊入魔。” 话音刚落,捆住殷栗的丝带忽然炸裂开来,就连袁戮都被炸飞到空中。 突如其来的改变让浮月仙子很是头疼,她回头,看见的是浑身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殷栗。 他浑身趋近于透明,一头青丝都变成了雪一般的白发。 “都是疯子……”浮月第一次咬牙切齿道。 殷栗竟然自己引燃了内丹。 “陆渊,你快走。”他的声音像是融化了一整座昆仑山的雪水。 他直直的飞向空中,硬生生得将水镜炸裂开来。 然后浑身被银色的火焰包围着,坠入了火山之中。 第78章 入魔 赤涯山山脉在世界的最边缘, 常年地面流火,不见天日。 山脉中最重要的一山便是位于西边的死鬼山。 因为把魔界被封印到此处,也被称之为恶鬼山。 连鬼也会死在这里, 一旦落入火山口, 便是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在仙魔大战中, 殷栗亲手把陆戟殄推入其中, 就是为了让他死的干干净净,没想到还是逃了一缕残魂, 被天道收留。 这一次,殷栗自爆内丹,义无反顾的朝火山口冲去。 浮月仙子使出浑身力气,瞬间闪到了殷栗身后,正要一把抓住他的手, 却被他周身银色的流光硬生生烫回去。 冷到了极致,便是热。 “嘶——疯子。”浮月到吸一口冷气, 下意识的收回手指,指尖还是染上了那流光,一下瞬手指上就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浮月仙子还在震惊之中,一团魔丝忽然从他身边冲了出去。 陆渊浑身裹着魔丝, 黑色的瞳孔也变得深红, 他嘴角还带着隐隐血迹,在苍白的肌肤下更加猩红。 左边的额头上伸出了若隐若现的犄角,黑色的经络以犄角为中心向下蔓延,直至半张脸。 安魂铃从他的袖口里掉了出来, 再空中急促的发着阵阵声响, 红色丝线绕成的平安结也断裂开来,一根细长的木头从他的背后被挤了出来, 散发着幽微檀香。 陆渊……要彻底入魔了。 殷栗在坠入火山口的那一刻,陆渊也抓住了他的手。 他们的手触碰在一起时,陆渊的半个身子瞬间冰冻,连火山中的热气都化不开来。 “师尊。”陆渊的眼眶里飘出泪水,有结成冰晶,一起随着他们下坠。 “我牵住你的手了,我们走吧。”陆渊的声音沙哑,眼里的光不停闪动。 殷栗怔怔的看着陆渊,他头顶的犄角还和小时候一样,自从纳魂木进入他的身体以后,犄角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一直藏在他的体内,也没有长大。 “我们走。”陆渊哽咽了一声,身上的魔丝死死地扎入了火山口得岩壁里。 殷栗却一掌推开了他的手。 他浑身透明,眼神从迷惘变成了一滩温柔。像是看小时候陆渊的眼神,也像是加了别的什么东西一般。 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落下泪来。 泪水在银色流光中结成了冰晶,陆渊身后去捞殷栗,却什么也没捞着。 拯救世界,是你的事。 逃出去,也是你自己的事。 师尊能做的,就是让你自己决定命运。 陆渊眼睁睁的看着师尊融到了火山岩浆之中,他想要嘶吼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心只想随着师尊而去。 他抽出了插在火山岩壁上的魔丝,朝着殷栗的方向奋力一跳,就算是魂飞魄散,化为青烟,也要和师尊缠在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炙热,脚下的岩浆之上竟然结了一层薄冰,冰层之下依然可以看到如雪的岩浆流动,可无论陆渊怎么砸,都砸不开这一层冰封。 浮月赶到火山口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没想到殷栗燃烧自己的内丹竟然可以冰封死鬼山。 殷仙尊有这等实力,在这世间本无忧无患,要不是早些时候渡了大半灵气给白宛河,这个时候恐怕他们师徒两个已经跑了出去。 一记拳头打了过来,浮月仙子往后一躲,盈盈站在空中,她蹙眉望过去,正好对上袁戮愤怒的眼睛。 “你这是做甚?”浮月仙子的语气里带着隐隐怒气。 “你说过不伤害师尊的。”袁戮手中捏着玄玉扇,只想玄玉扇,眼底一片阴鸷。 浮月冷笑一声道,“是那个疯子自己偏要死,我又能如何?再者,刚才你的师尊可是在你的手上自爆的,怎不见你拦他?” “你……” “才刚殷栗落下山口,怎不见你去救他?陆渊去救了,却不见你的影子,心魔就是心魔,不及陆渊的十分之一。” “你闭嘴!” 浮月不想再去看袁戮一眼,心魔太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一件好事,她看着火山口,冷冷说道,“陆渊已经入魔,只剩最后一步了。” 玲珑,弥朔,陆怀靖齐齐站在她身后,为了拯救浊界,这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擒获陆渊,放血流入这片大地。 火山口商乌云密布,永不见天日,而另一边却是被殷栗炸出得一个洞口,从里往外望去,还 能看到盘乾九龙秘境里的青山绿水。 轰轰轰—— 整个火山口都震了震,几条漆黑的魔丝先从洞口爬了出来,几乎掩盖了整个火山口的上空。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洞口爬了出来,除了额头上多了两个犄角,面貌和平时的陆渊明明一样,不知道为何,此时看去,他仿佛一个魔神一般。 破碎的衣服在风中乱舞,高高扎起得马尾也在此时散落下来,就连发尖都滴着血液。 他静静的望了一眼对立的众人,一滴血泪无声息的流了出来。 他们……全部都得死! 陆渊对天长啸一声,背后的魔丝倾泻而出,浮月等人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武器,直指陆渊。 …… 殷栗一生顺遂,从未想过去死。 就算是仙尊也是怕死的,殷栗在最后掉到火山岩浆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若是像陆戟殄一样逃一丝残魂出去,或许还能看到后来是怎么样。 自己一生中的不幸似乎都来自于陆渊,但惊喜和心悸也是。 真正感受到“活着”的感觉,似乎就是从捡到陆渊开始的。 以往的几千年不过是是重复一天,而捡到陆渊后,每一天都是像是过了几千年。 “师尊,我要听故事。”陆渊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的头顶上长着两个青黑的小犄角,一脸天真的说道。 殷栗浑身一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骨骼分明的手中还握着一席画卷,似乎刚鉴赏完的模样。 身旁仙气飘渺,远方几座金砖玉瓦的宫殿建立在云裳之中,自己身坐在一台石桌之上,头顶的桃花树随着清风舞动。 小……小陆渊? 这里是……仙界? 听闻人死前都会把身前走马观花一遍,殷栗本来仗着自己活得久,想要慢慢地把几千年看完再离去,没想到直接跳到了收养陆渊这里。 还这么真实! “师尊?”包子陆渊看殷栗不说话,心里一下子没了底,他赶紧低眉顺眼的卖萌,委屈的看着殷栗,“师尊若是不想讲,弟子明日再来……” 殷栗这才回过神开,他僵硬的摸了摸陆渊的脑袋,熟悉的柔软触感袭来,他失声道,“讲到哪了?” “霸道仙尊爱上我……第六章!” 殷栗:“……” 他想起来了,这本书是自己在仙界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章澜给陆渊的! 陆渊被殷栗带来仙界后什么也没做,就每天疯跑,遇着人就让别人给他讲故事。 正好遇到那喜欢男扮女装的章澜,章澜给了他一把话本子,就讲了两章,然后一脸认真的告诉他,去找你师尊读给你听。 殷栗看着陆渊眨巴着小狗般的眼睛实在于心不忍,就拿过来给他读了两章。 越到后面可越是少儿不宜的情节,殷栗索性把书收了起来,敷衍陆渊道,以后再读。 陆渊时时记着,一看师尊有空就往他这里跑。 眼前的一幕幕都是从前熟悉的场景,殷栗不禁又怔住了,难道自己重生了? “师尊,快读嘛。”陆渊按耐不住自己的内心,拉着殷栗的袖子提醒道。 殷栗醒过神来,心有杂念的给陆渊读完了话本子。 “余下的以后再读。”殷栗收起本子,全然不顾陆渊委屈的目光。 “哈哈哈,殷仙尊还是如此小气,连个话本子也舍不得给孩子读完。” 一个熟悉却好久没有听见过的声音响起,殷栗抬头,正好对上了章澜的目光。 章澜是仙界出了名的变态,掌管着西边群山,本是相貌堂堂的一个七尺男儿,却非要穿女装。 此时他一身水红色的水袖,头发也被各种各样的宝珠别了起来,脸上涂脂抹粉,一眼望过去甚是吓人。 殷栗吓了一跳的同时,还感觉到一丝暖心。 终于!回来了! 没错,这就是章澜,这就是仙界! 什么为天下大义牺牲自我的事情,他再也不用考虑了。 “咦……你这是怎么了?”章澜想要去摸一把陆渊的脑袋,却被小陆渊灵活的躲开。 他的脑袋只给师尊摸!哼! “师尊今日不知怎的,一直发呆。”陆渊在章澜旁边应和道。 陆渊不给章澜摸头,他也不恼,反而拿了一本新话本塞到陆渊德怀里,微微笑道,“你去找我的侍女给你读这个,我和你师尊有话要说。” 陆渊很好打发,他目光灼灼的看了一眼章澜,然后欢呼雀跃的去找侍女了。 殷栗愣愣的看着章澜,只听章澜说道,“紫晖堂让你带着陆渊去一趟。” 轰——的一声,紫晖堂三个字在殷栗脑海里炸了开来。 “紫晖堂?” “是啊,大抵是为了小陆渊是魔族之事,你说紫晖堂那些老东西是不是有病,一个成天只知道听故事的孩子怎会危害仙界,简直放屁,我就该……” 章澜的声音越来越远,殷栗脑海里炸成了一团。 他想起来了。 他可能回到了……陆渊与纳魂木那一段时间里。 不是重生,不是梦境。 这是他的心魔。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会回来拯救徒弟哒!! 第79章 重来一次 与陆渊的心魔不同, 他的执念让心魔化为了实体,强到存在这个世间。 殷栗则是把那一段回忆藏在心底,任他在内心的深处发酵, 不愿去面对。 殷栗忽然觉得, 自己这威风堂堂的仙尊当了一辈子, 最后却发现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怂包。 为什么死之前还要面对这个生前都不肯面对的心魔, 这个世间实在是太太太残忍了。 章澜见殷栗又在发呆,不禁扶额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小陆渊说错了,师尊可能不是在发呆,而是傻了。 “你是不是还没从仙魔大战中恢复过来?是不是陆戟殄把你脑子炸坏了?我得找个神医帮你看看。”章澜隐隐怒道。 紫晖堂那群老头子把管着仙界的一切,事事都要立个规矩,连倒夜壶这事儿都要定好在午夜之时。 仙魔大战后, 魔界被封印,殷栗沿路上收养了个孩子, 洗干净后才发现是个天生魔体,那群老头又跳出来作妖,非要把小陆渊也封印进去。 他当时咋就没把紫晖堂砸了? “不是……”殷栗彻底回过神来,他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 这只是自己的心魔。 在浊界和陆渊相处了那么久, 再次回到这个时候,他当然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们走。”殷栗抬起眸子来,眼底像是融了一片雪光。 “去哪?”章澜一脸疑惑。 “去砸了紫晖堂。” 章澜第一次觉得殷栗这么帅。 …… 当陆渊拿着话本子去找章澜的侍女兰攸攸时,过路的仙子都不禁往他们旁边退了一步。 小陆渊的身子瞬间僵在了原地, 本来欢呼雀跃的跑着, 见到旁人的反应时,行动瞬间慢了下来。 往常在魔界时, 那些魔物就是这样躲着他。 他……又做错了什么吗…… 兰攸攸看着独自一人前来的小陆渊,微笑的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熟练的拿着他手中的话本,声音甜甜笑道,“难得今天你没有躲开,让我摸了你的脑袋,章仙尊又让我给你读话本呐。” 陆渊忽然抬起头来,水灵灵得大眼睛里,清晰的看到他眼眶都红了起来。轻抿着小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兰攸攸吓了一跳,她赶紧蹲下身子与小陆渊对视,幽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心得神色。 “怎么了?”兰攸攸拿出帕子,为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过路的仙子瞧见这一幕,惊慌的拉过她的手臂,混乱中兰攸攸的手不小心打到了小陆渊脸上,小陆渊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 “你干嘛!”兰攸攸怒道,她正要去扶起陆渊,却被那仙子拦了下来。 “你可知道这殷仙尊的弟子是天生魔体?紫晖堂那边的长老说了,要把他一齐封印!”仙子掩耳盗铃般小声得在兰攸攸耳边说着。 兰攸攸眉头一皱,她可从来都没听章澜说过这事。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因为天生魔体就要被封印?实在荒谬。”兰攸攸还是沉声骂道。 那仙子继续说,“你不知道天生魔体的厉害,只要一修魔,定是一飞冲天,当上新一任魔王,到时候咱们仙界又要遭殃。” “殷仙尊都会放弃他,你掺合什么?跟我走。”仙子强拉着兰攸攸,攸攸听到这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被仙子这么拉了过去。 小陆渊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下子失了神,豆大的眼泪一颗颗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兰攸攸心中一疼,却没有伸出手去。 小陆渊看着一点点远去得兰攸攸,脑海里一直回忆着那番话。 连师尊都会放弃他…… 我不听故事了……我乖乖听话,求求你,不要再把我关进去。 手中的话本子不知不觉间被陆渊捏成了一团,他慢慢的蜷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膝盖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安全感一些。 “陆渊。” 一声清朗的声音传来,陆渊仿佛惊弓之鸟一般抬起脑袋,一滴眼泪正好顺着脸颊流下来。 一身白衣如雪,在仙界阳光的照耀之下,就连皮肤下都流动着隐隐流光一般,殷栗一把抱起了陆渊,为他抹去了小脸上的泪水。 “我不会放弃你,放心吧。”他看着陆渊惊慌失措的眼睛,坚定而温柔的说道。 他轻轻拍了拍小陆渊的后背,还没有接触纳魂木的他身上还是一股奶团子味,他乖乖的靠在殷栗肩头,乖顺的像只小猫。 “师尊……他们说我是魔体……”有了殷栗撑腰,陆渊安心的告起了御状。 殷栗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向不问世事的他,第一次有了想给别人穿小鞋的感觉。 “是谁?” “她!”陆渊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指了指远处正拉着兰攸攸走的仙子。 殷栗闭眼在心中默了个诀,双眼被一层淡淡的灵气盖住,再一睁开,眼神一直追踪到了那仙子的容貌,然后默默记在了心底。 “我过会就派她去倒夜壶。”殷栗摸了摸小陆渊柔软的脑袋,一脸宠溺道。 小陆渊总算没有哭了,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抱住了殷栗的脖子。 原来这才是被偏爱的感觉。 …… 章澜一晃眼就不见了殷栗,转念一想反正都要去紫晖堂,于是他就往紫晖堂那边赶去。 到的时候紫晖堂只有数名弟子,压根没有看到殷栗。 一白胡子长老看到了章澜,沉声把他叫了过来,“章澜,我要你去和殷栗说三日后来紫晖堂,你可说了?” 章澜扯了扯嘴角,一大块脂粉掉了下来,“说了。” 白胡子老头冷哼一声,他继续翻越手中的书籍,不屑一顾道,“竟然私自把天生魔体带回仙界,老夫查阅天规,有三千五百条处罚等着殷栗。” 章澜在心底暗骂一声,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你们准备怎么封印陆渊?” “用了天地大阵才封印了整个魔界,不可轻易调动,魔体在哪都可以修炼,只能将其禁锢!” “念在他还小,紫晖堂决定在仙界地牢里再修一个牢房出来,用七千根封魔钉钉入他的体内,保证衣食不缺。” 章澜气歪了脸,脂粉咔咔直往下掉,“你这老头连这种话也说的出来?这么狠毒,你咋不去修魔,肯定一步登天!” “你!”白胡子长老瞪大眼睛,浑身颤抖,苦口婆心道,“你可知道讓天生魔体成长起来,是件多么可怕的事?仙界说不定就毁在他手上了呀!” “不烦长老操心。” 殷栗的声音姗姗来迟,整个紫晖堂的弟子都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殷栗方向。 殷栗怀中还抱着陆渊,面对这样的场面,他把陆渊摁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这么恶毒得一张张嘴脸,你还是不要看了。 “有恶的仙,怎么就不许有好的魔了?”殷栗一字一句说道,“我的徒弟我自己教导,成魔成仙不由你们操心,若伤到仙界之人一分一毫所有后果我来承担,若诸位不信在下……” “那还得再挖个地牢把我关进去!” 紫晖堂一片噤声,几息过后,所有人豆嘈杂得讨论起来。白胡子长老连退几步,手中的书卷赫然摔倒了地上。 “殷……殷栗!你可知道自己又触犯了多少仙规!” “多少条都无妨。”殷栗垂下眼睛,看了看怀里的小团子。 “在下在昆山,随时恭候。” 说完此话,殷栗头也不回的走出来紫晖堂。 往年间,紫晖堂初建之时,是为了端正仙界作风而成立的,让杂乱无章的仙界有了规法。近几年来,却每每立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规章出来。 殷栗和章澜得出了一个结论——吃饱了没事做。 魔界大乱的时候倒是消停过一会儿,后来魔界封印,紫晖堂又出来作妖。 章澜望着殷栗远去的背影,觉得他越发帅了。 不愧是仙界四大美男之一的殷仙尊。 殷栗说完边带了小陆渊回到自己府上,他看着小陆渊的两个犄角,不禁失了神。 陆渊伸出小胖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疑惑歪头说道,“师尊在看什么?” “无事,我在想你犄角长大的样子。”殷栗微微笑道。 “我的头和别人的不太一样,我不想要这个角。”陆渊皱着眉头说。 “你就是你,每个人都不一样。”殷栗一股哄孩子得语气,他望了望外面的天空,已然是一片黑色。 他给陆渊盖好了被子,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快睡吧,师尊明天带你去买话本子。” 陆渊露出半张脸在外面,今日的事让他觉得幸福的有些眩晕,他眨了眨眼睛,总觉得今天得师尊有些不一样了。 “师尊我喜欢你。”陆渊很小声的说道。 殷栗点了点头,眼尾的酡红一片醉人的温柔,“我也是。” 原来没有纳魂木那一事,自己就可以一直这般,毫无愧疚敞开心扉的对待陆渊。 待陆渊睡着后,殷栗也退回了房间。 紫晖堂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可以,他想带陆渊离开这个地方,就算是放弃自己仙尊的身份。 当他离开陆渊的房间后,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从窗口跳了进来。 “谁?”陆渊立马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冬至快乐! 第80章 轮回 黑夜里, 那人身穿靛蓝色道袍,上面印着符文一般的花纹,头发有些杂乱, 一脸风尘仆仆, 显然是一直在外蹲守陆渊, 待殷栗走后才特意跳了进来。 小陆渊的睡眠一向很浅, 但为了哄殷栗早点回去休息,每次都装作熟睡的模样。 等那人一跳进来, 他便醒了。 那人望着陆渊的脸,暗红色的犄角在黑夜里格外妖冶,惨白得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和一抹朱唇,配上于他这个年龄不符得阴郁神色,还是让他微微心悸。 这样的魔物, 竟然还能留在仙界? “在下紫晖堂的人。”那人沉声说道。 陆渊只是警惕的看着那人,从白天的事情来看, 这个紫晖堂就是想分开他和师尊,不过不要紧了,师尊说过,他不会离开自己。 见陆渊许久没有说话, 那人有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陆渊……我是来给你讲故事的……” …… 殷栗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尽自己所能的在理清楚这几天的事。 自己确实死了,这是自己死前要面对的心魔,可心魔是在看见陆渊亲手把纳魂木插到自己体内时产生的, 既然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心魔也就不复存在。 那么自己能在这个世界里活多久? 然后等陆渊长大,天道还是会费尽心思的把自己与陆渊弄到浊界去, 又一次去水镜,又一次跳火山。 那这将是个永无止境的轮回。 如果真的是这样,还不如让他去死了。 殷栗想的实在头疼,他抬眼望向窗外,正好可以看到院里的一颗大桃树。 再寒夜的冷风里,花瓣散着点点荧光,桃树枝头还挂着个红色的平安结,随着花瓣一起飘舞在寒风中。 殷栗忽然想起来,这是他和陆渊挂上去的。 那时候陆渊才听了一个话本,偏要像书中那样挂个平安结在树上,殷栗没见过平安结的模样,还特意请教了章澜。 等……等等! 殷栗忽然拍桌而起,眼神死死地盯着树上的平安结。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那时候陆渊才刚来仙界,一个还没殷栗腿长的小团子,亲手把平安结挂在一颗小树的枝头上。 而那树现在却长的和旁边的桃树一般高,平安结也被高高挂在了空中。 人物地点都对的上号,只有时间对不上。 太诡异了。 这件事还得从陆渊身上入手,如果陆渊真的和他一起挂了平安结,那这件事一定会显出端倪来。 殷栗立即转过身,向陆渊房间走去。 殷栗走在古香古色的长廊上,越靠近陆渊的房间,一股子血腥味就越发浓郁。 的血的味道格外熟悉,在甜腥的味道之间,似乎还参杂着一股檀香气息。 殷栗心中咯噔一声,不禁加快步伐往陆渊房间走去。 随着镂空雕花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扑面而来的血气,整个房间都一片猩红,连照射再房间里的月光都被染成了红色。 小小的陆渊躺在血泊之中,上半身裸露在外,一身黑红的血渍,心口上有一个血洞,一根有小孩子手臂一般粗的木头插在其中。 额头上的犄角也被拔了下来,如同垃圾一般被随手丢到了一边。 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塞殷栗面前,他瞬间冲了过去抱住了软软的陆渊,怀里的小人轻飘飘的一团,没有一点重量。 纳魂木逼出了他体内所有的魔血,血液染红了房间里的地板,染红了一旁破碎的衣物,染红了照进来的月光。 “为什么非要这样做……”殷栗浑身忍不住的发抖。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不在乎你是仙是魔……我会好好保护你……” “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 殷栗紧紧的抱着陆渊,身上的衣袖亦被血水染红,他头痛欲裂,眼里充满了红血丝。 或许是殷栗抱得太紧,怀中的陆渊嘤咛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师尊……”陆渊见了殷栗,声音细若游丝说道。 殷栗张开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师尊不要……离开我。” 陆渊虚弱的眼睛都睁不开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抓住了殷栗的袖子,仿佛这样他才能安心。 “为什么?”殷栗的声音哑哑的。 如果他一定要陷入轮回,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这件事? 为什么纳魂木还是要送到陆渊手中? 为什么偏偏是陆渊呢? 陆渊半睁着眼睛,说的话也前言不搭后语,在陆渊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殷栗的眸子也愈发红了。 紫晖堂派人来说,如果他是魔,会牵连到殷栗,到时候他还是会被封印在地牢里。而殷栗,将会被派到很远得地方,罚他去镇守魔界封印。 一生不得在相见。 陆渊什么也不怕,就是怕再见不到师尊。 殷栗听完心中的怒气如火一般被点燃,不仅是对紫晖堂的,更是对陆渊。 自己早就说了会带他离开,若真有什么后果,他自然会和陆渊一起承担。 可陆渊还是拿了纳魂木,独自承担了这件事。 “师尊你……不也是这样的么。” 仿佛听到了殷栗内心的话一般,陆渊沉沉说道。那一刻,天地失色,怀中的陆渊也越来越接近透明。 整个房间都不复存在,天地一片苍白,只留下了他和陆渊。 陆渊的体型慢慢开始变化,像是在殷栗怀中逐渐长大了一般。直到他恢复了水镜时期的容貌,一双墨珠般的眸子静静的望着殷栗。 他浑身都是刀口,有的深可见骨,有的横在血脉之间,所有伤口都在往外冒着鲜血,渐渐在他们身下形成一滩小池子,倒映着他们两的身影。 殷栗望着血池中的自己,有些惘然,再次看过去时,却发现已经不认识血池中的那个人。 对啊,自己不也是这般吗。 丢下陆渊,自燃内丹,跳进了死鬼山之中。 怀中得陆渊渐渐透明,化为齑粉,飘散在空中。 殷栗他还保持着抱住陆渊的那个姿势,血池也逐渐变得清澈,如水一般透明。 殷栗站起身子来,发现自己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水面之上。 一个身穿深红色外袍的人逐渐向他走过来,面容和他有三分相似,只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不羁和疯狂的味道。 殷栗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这才是正牌的衡坤宗殷老祖,殷栗。 “仙尊你总算醒来了。”殷老祖勾起一个骇人的笑容,像极了殷栗刚从棺材里醒来时,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殷栗沉着脸,冷冷问道。 若刚才那一幕幕场景都是这衡坤宗老祖弄出来的,殷栗不管他是何方神圣,都会上前去斩杀他。 “仙尊你自爆内丹,坠入恶鬼山,是我救了你。”老祖说话的样子也极其不自然,他瞪着眼睛,咧开猩红的嘴笑道。 “我虽死了三百年,残魂和灵气好歹没有散尽,一直跟在你的旁边,看你坠入恶鬼山,于是就用这最后一丝残魂救了你。”殷老祖见殷栗还是一脸鄙夷的模样,继续解释道。 “天道的话我也听过了,这并不是拯救浊界唯一的办法。” 殷栗对原身这个殷老祖并没有什么好坏印象,见他就这么冒了出来,心中还是有些防备,听到这话时总算来了点兴趣,他挑了挑眉毛,问道,“还有什么办法?” “你还未来浊界的这三百年里,我这一丝残魂就藏在这盘乾九龙秘境里,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 “盘乾九龙秘境连接着清浊两界,这个秘境本来不能被打开,只是浊界三百年前魔界消亡,天道为了拯救浊界而打开了浊界这边的通道。” “天道救浊界的方法是以陆渊的血液再在浊界制造出一个魔族出来。这样做就只用牺牲陆渊一人。” “还有一种方法……那便是,补天!” “补天?”殷栗疑惑问道。 殷老祖咧嘴笑道,面上满是疯狂的神色,“对!补天!但是殷老祖你要想好,如果不愿意牺牲陆渊,一旦补天失败,要死的可是清浊两界所有的人!” 为了陆渊,赌上所有人的性命。 只是迟疑了一会儿,殷栗当机立断道,“好,把补天的方法说与我听。” 殷老祖也没想到殷栗答应的这么快,他对天大笑两声,继续解说道,“好!” “补天就是,当浊界崩塌的那一刻,打开盘龙秘境与清界连接的通道,把魔族封印移到盘龙秘境中来,这样的话,清浊两界就因为秘境连接在一起,浊界的灵气也可以得以运转!” “而后结束重新运转的灵气,把浊界崩塌的天补上,这便是补天!” 听起来不切实际,但又有迹可循。 别的步骤都还可以完成,只是补天这最后一步…… “以一人之身以天地之灵气补好浊界之天,那人一定要有强大的内丹,内丹之中不能有自己的灵气。” “仙尊,你自爆内丹,我已用我残魂将其修复,其中灵气亏空,此时此刻你最合适不过。”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殷老祖自傲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对不起衡坤宗的孩子们……” 第81章 助你 殷老祖早年间就达到了这个世界的巅峰, 却一直不能飞升,他为了找到答案,也为了突破极限, 和很多高手单挑, 因此为衡坤宗打下了名声。 他走了很多地方, 看了许多古籍和民间传说, 才作出那一份手札。猜到了两个小世界和天道的存在,最后为了突破修为冲击天道, 结果走火入魔。 死了倒也罢了,起码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顶峰,可惜走火入魔,伤了自家好些弟子和宗门根基,害的弟子落到卖菜的地步。 他拼死留下一抹残魂, 就是为了给自家弟子赎罪。 殷栗有意无意间,重新带着衡坤宗走向了繁荣, 为了拯救浊界,救下殷栗,残魂散去又何妨? “你可想好了,离浊界崩塌不出一日, 你要补天就必须回到仙界把魔界封印移到盘乾九龙秘境中来。”殷老祖皱着眉头担心的又问了一遍。 “好。”殷栗点了点头, 面上并没有太沉重的表情。 他不想做天下的救世主,只是为了陆渊。 成功,陆渊便不会受到天道的囚禁在浊界放血。 失败,清界魔族再起, 浊界崩塌。 为了陆渊赌上这世间又何妨? 殷老祖皱着眉头舒展开来, 他哈哈大笑两声,颇有潇洒侠义的感觉, 他疯狂修炼了一辈子,也没有能力对抗这个世界。 “哈哈哈!好!殷仙尊,我很高兴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认识你。既如此,你就快快启程吧,我用最后的力量给你打开通往清界的隧道。” “你……我可以自己打开,你大可保住这最后的力量,最后还能看一看衡坤宗的弟子?”殷栗不知殷老祖为何这样决绝。 殷老祖他本就残破得身体再次燃烧起来,火焰之中,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来。 “我早就该死了,只是留了一丝执意在这世间。时间不等人,还是让我打开吧。” 他燃烧得身体周围的空间渐渐扭曲,形成一个暗黑的隧道来。 “仙尊,这次成功,和陆门主表明自己的心意吧。”散去的火焰里,老祖得声音愈来愈远。 “我还能表达什么心意?”殷栗的脸上一热,他明明已经和陆渊说过,自己喜欢他了。 “问仙尊你自己的内心……我真想看到……” 说到最后时,火焰已在空中消散完毕,老祖的声音也越传越远,听不到下文。 衡坤宗殷老祖,神魂俱灭。 殷栗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本来平静的内心因为老祖的话狂跳不止,他看着那黑暗的洞口,只是思考了一会儿,就起身跳了进去。 …… 穿过隧道后,果然脚踏实地立在仙界之中。 由于刚才的心魔梦魇,殷栗还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感受到疼痛以后,他还在原地怔了怔。 他不仅到了仙界,还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殷栗摇了摇头,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离浊界崩塌不过一天,这一天里,他必须把魔族封印移到盘乾九龙秘境里去。 当初的仙魔大战可是整整打了三年,以山川河流微阵,天灵灵气做驱动才布置下来的阵法。 这一条条下来,简直难上加难。 但无论如何,为了陆渊都要尝试一下。 他看了看周身的情况,只觉得极为熟悉,还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正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一座紫金色的恢宏建筑,上面挂着金灿灿的三个大字——“紫晖堂”。 真是冤家路窄…… 自陆渊一事后,殷栗算是和紫晖堂彻底翻脸,好多年没有往来。 他叹了一口气,脑海里还在想着如何把魔族连带着封印一起弄到秘境里去。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方法。 就是把封印打开,然后把千万魔族生物引到秘境之中,再重新封印。 这样一想……更加不切实际了。 “殷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殷栗回头,正好撞上一张画的跟女鬼一般的脸。 每次乍看到章澜,都能把他吓一跳。 “你回来了,你这几日去哪了?”章澜上前扶住殷栗的肩膀,严肃的质问道。 殷栗这人外表看起来冷冰冰,其实闷骚又毒舌,在仙界本就没几个好友,他失踪以后,也只有章澜认真找过,却什么消息也没有。 殷栗和陆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章澜还哭了半日,给他立了个小木牌再门前,全当他死了还给他立了个牌位。 “此事说起来很复杂。”殷栗转身就走,本不想和章澜多纠缠,陆渊还在浊界生死未卜,他早点解决完这边的事去找他才是正理。 可转念一想,光自己一人开启魔界封印要费好大一番功夫,章澜好歹也是和他齐名的仙尊…… “唉?殷栗你个混蛋站住,复杂就不说了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章澜气急败坏的追上去脸上的百分因为表情的变化咔咔掉了一地。 殷栗站住身子,面色平淡的回头,“你确定想听?” “当然!”章澜信誓旦旦道。 殷栗把和陆渊在浊界的事大致讲了一通,特别讲诉了再水镜的场景,强调了自己要打开魔界这一事。 章澜的表情变化更加扭曲,“我可以当做没听到吗?” “你已经听了。”殷栗神色淡淡道。 章澜:“那没我啥事,我家里还有花没浇。” 殷栗:“你得帮我。” 章澜:“……为啥。” 殷栗:“你已经知道了。” 章澜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打开魔界封印是那么简单的事吗?把千万魔族引到那什么秘境中是那么简单的事吗?再次封印魔族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如果我的血能救浊界,那就放我的血吧,我还不想死! 章澜欲哭无泪。 “殷栗。” 又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传来,两人浑身一震,抬眼发现那人竟然是紫晖堂的白胡子长老。 长老摸了两把胡子,一脸铁面无私的表情。 殷栗和章澜对望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章澜:这老头听见了? 殷栗:怕是听见了。 章澜:怎么办? 殷栗:杀了吧。 章澜:长老快跑!QAQ “我都听见了。”白胡子长老不仅没有跑,还静静的说了出来,他沉着脸看着殷栗,长长叹了一口气。 “长老,只要你不阻拦我,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殷栗也沉着脸色道。 为了陆渊,他不得不这么做。 “这或许……是个契机。”白胡子长老闭了闭眼,开始叙述一个藏在紫晖堂深处的故事。 那是紫晖堂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老的预言。 三百年后,魔界封印松动,千万魔族会带着无尽的仇恨爬出来霍乱人间。 三百年后,陆渊的魔丝遮天盖地,脚下一片血海。 这两个预言本是分开得到的,却总让人不由得联系起来。 紫晖堂就得出,肯定是陆渊带领着魔族血洗仙界,所以才千方百计的要囚禁殷栗身边的陆渊。 现在想来,这两个预言一个发生在清界,一个发生在浊界,连起来看完全是无稽之谈。 紫晖堂也错了整整三百年。 白胡子长老把预言讲完后,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危险的光芒,“预言成真,天地大阵已然松动,魔族重现是必然之事,若此时将魔族引入那秘境当中,必然造福我仙界万子万民!” “殷栗,这三百年的误会,是紫晖堂做的不好,现在,紫晖堂倾尽全力,助你!” …… 水镜之下 一半冰封,一半烈火。 已然入魔的陆渊一人顶住了以浮月为首的一干人等,使出全力的他宛如一个魔神,背后的魔丝遮天蔽月,仿佛末日降临。 浮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魔界之子不会死,除非像陆戟殄那样被丢到死鬼山之中。 浮月等人砍在他身上的每一刀都正中要害,血液如泉水一般呃呃冒出来,他身上的血像是永远都流不完一般,在脚下竟然汇成一滩血池。 不仅如此,陆渊的实力还在上涨,玲珑抵挡不住,被他的魔丝刺穿了身体,然后硬生生被裂开开来。 弥朔得一直手臂也在打斗中重伤,单手结印的速度太慢,实力大大不如以前。 袁戮自殷栗死后便没了战力,他如死狗一般躺在火山之上,师尊死了,他存在的意义也不复存在。 只有浮月和陆怀靖还有一战之力。 浮月咬着一口银牙,要拯救魔界还需要陆渊一直放血,那么她必要擒住陆渊才好,可陆渊摄影一副发狂的模样,怎么抓的住? 一条魔丝又打了过来,浮月仙子拿出天极伞去打,随着咔擦一声声响,天极伞竟然硬生生碎了,魔丝透过伞面达到浮月脸上,说时迟那时快,浮月迅速一躲,还是被魔丝擦伤了脸颊。 天极伞,可是少有的她用着趁手的神器! “陆渊……我不会原谅你的!”浮月娇嗤一声,她聚集天地之力,向陆渊打去。 这是天道的禁忌,可浮月想都没想,就用了这一招。 陆渊满目都是黑色,苍白的颜色沾着血渍,面无表情的看着浮月的方向。 他的手中,死死地捏着一个东西。 那是殷栗落下的已经结为冰晶的一滴眼泪。 见天地之力汇聚而成的大剑已然向自己斩下,陆渊还是迎了上去。 他要让全世界为师尊陪葬。 第82章 补天 紫晖堂本就是封印魔族天地大阵中的一个要塞, 殷老祖炸出来的洞口又正好在紫晖堂这边,所以殷栗等人准备从紫晖堂下手。 只要破坏一个要塞,封印就会全然崩溃, 魔族可能会从仙界各处爬出来, 要从一天时间内把它们都赶到盘乾九龙秘境中去是不可能的。 当所有人都聚集在紫晖堂焦头烂额的时候, 白胡子长老随即说道:“还有一个法子。” 紫晖堂不仅要掌管仙界章法, 还要收集各类古籍,整个魔界大封印都有记载。 白胡子长老赶紧命令弟子去把记录魔界大封印的古籍拿过来, 低头细细翻阅起来。 他沉声说道,“打开封印一个小角,逐个放魔族出来,单必须有人有人往其中灌输灵气才能维持阵法不崩塌。” 紫晖堂的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保证自己能维持这用天地灵气才能运转的法阵。 忽而一个满面涂着白粉的人站了出来, 他脸上的胭脂涂的红彤彤一大片,一张嘴白粉便咔咔掉了一地, “我来维持阵法。” 章澜还对殷栗眨了眨眼睛,“烦请各位把魔兽都引入秘境之中,这清浊两界的安危,都靠在座的各位了。” 让所有事情都商量好之后, 众人立即聚集在紫晖堂殿外, 再过半天浊界就要开始崩塌,魔族魔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切刻不容缓。 殷栗带白胡子长老看了看通往盘乾九龙秘境的密道,那密道很小, 只容一人通过, 白胡子长老随即用灵力把它撑大,一眼望去, 里面一片漆黑。 殷栗没想到这个应该是与全世界为敌的方法,仙界的所有人都会帮他。 他看了一眼密道深处,第一次对白胡子长老说话如此恭敬道,“在下先去浊界了,这边还请长老掌控,务必保证章澜的安全。” 白胡子长老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嘴里喃喃说,“仙界法规第两千五百三十三条:见死不救者,倒夜壶三天。” 殷栗微微一笑,随即跳入了隧道里。 当他一脚搭在浊界土地上时,发现这里亦然是他刚离开的时候的场景。 火山之内已然被殷栗冰封,整个水镜之下一半冰封,一半烈火。 他正好看到了陆渊的魔丝插穿了浮月身体的那一幕,浮月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反而提起手中的剑再往他胸口划上了一刀。 那一刀下去,血液喷涌而来,陆渊苍白的脸上满是血迹。 他的魔丝一下子扯断了浮月的胳膊,眼看就要往嘴里送去。 “陆渊,住手。”殷栗的声音远远赶来,陆渊身子猛然一震,机械的转过头来。 浮月歪着脑袋看着殷栗,整个身体都挂在了魔丝之上,脸也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 “你没死?”浮月疑惑道,她当初可是亲眼看到陆戟殄掉到火山里的,瞬间就化成了灰烬,那点骨灰收集起来都是难上加难。 眼前的殷栗显然好胳膊好腿,完全不像是跳入死鬼山之中的人。 她身为天道自然可以看到这世道中的一幕幕,眼前的场景断断续续的袭来,浮月仙子的一掌俏脸由疑惑变成了惊奇。 没想到当初那个殷老祖居然没有死,还留下了一缕残魂,想来殷老祖的内里实在是深厚,一缕残魂竟然可以修复殷栗自燃的内丹,还能炸开一条清浊两界之间的通道。 早知道此人会如此,当初就应该让他魂飞魄散来着。 浮月仙子冷冷地笑着,她的身体在陆渊的魔丝下逐渐化为七彩的光芒。 “殷栗,你以为第二种法子我没想过吗?”浮月仙子开口笑道。陆渊眉头一皱,捆在他身上的魔丝又紧了紧。 浮月咳出一口血来,她喘了两口气,继续说道,“结果都是一样的罢了。” 殷栗皱着眉头看着逐渐消失的浮月,心里在不停的打鼓,什么结果?什么一样?只听浮月大笑两声,看着眼底下的一片魔子血海,眼神又一点点黯淡下来。 “还是不够啊……” 呢喃两声过后,浮月仙子得身体完全化作了七彩流光,飘散在天地之间。 “不……不!”体内已然没有灵力的弥朔对天长啸,他强行捏了一个决,吐出一大滩血来,飞到天上想要抓住那一缕七彩的轻烟。 他应该知道的。 天道本就是这天地间的物质,为了制衡这世间的平衡才降临与此,正好于他弥朔相遇。那是一场利益交换,不巧的是,自己偏偏对一个不可能动心的人动心。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天道回归世间之后,整个赤涯山山脉的天空都暗了下来。 冰封开始融化,死鬼山羊绒仿佛恶鬼一般呜咽咆哮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陆渊看到殷栗以后眼神便逐渐恢复了清明,他猛地跑向殷栗死死地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了他肩膀里,嗅着那熟悉的雪松味道。 “师尊……师尊……”陆渊的嘴里一遍遍念着,殷栗只感觉肩膀上一片湿热,不知道是陆渊的血还是泪。 殷栗也伸手抱住了陆渊的后背,温柔的说道,“没事了,陆渊,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他也后悔了,后悔将陆渊一个人丢在浊界,后悔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后不惜一切的为自己报仇,后悔逃避自己对他的感情,错了这么多年。 “等把浊界的事解决了,我们就回去,永远在一起。”殷栗望着陆渊的脸,毫不犹豫的上前去吻了他。 陆渊的嘴里都是血沫,他知道师尊有洁癖,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殷栗却抱住了他的身子,继续往他嘴上吻去。 水镜之外依旧在轰隆隆的响着,火山喷发出来得岩浆就在他们脚下,可那一刻,在他们眼里,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一般。 轰———— 一声巨响,终于将两人从只有彼此的世界中拉回神来。 陆怀靖站在殷栗打出的那个水镜洞口从下往外望,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绝望无比,他甚至丢下了手中陪伴他一生的剑,直直的跪在岩石时之上。 陆渊的眼神此时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身后的魔丝也收了回来,多年的压抑一瞬爆发,将体内的纳魂木逼出来后,陆渊的身体里也只有魔血。 但是无论是魔是仙,他还是陆渊。 陆渊望向殷栗,两人眼神确定了一番,就往水镜外飞去。 如浮月仙子说的一样,浊界即将崩塌。 海水倒灌,地面出现一条又一条如深渊一般的裂缝,山峦崩塌,平地骤起,连盘乾九龙秘境中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殷栗!” 白胡子长老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手里还捆着一只长相奇丑的魔兽,表情严肃的望着他。 “封印已经打开,仙界众人都在擒获魔兽往这边送来,大约需要六个时辰。”白胡子长老严肃的说道,“六个时辰后重新封印魔族,那个时候你必须将浊界的天补好,不然一切都将陨灭!” 陆渊回头看向殷栗,表情疑惑的望着他。 补天?什么补天? “好。”殷栗淡淡得点了点头。 “什么是补天?”陆渊的眼底魔气横绕,他质问白胡子长老道。 白胡子长老看了一眼殷栗,仿佛在问你没有告诉他?然后清了一番嗓子,把补天的由来解释了一遍。 “不行。”陆渊斩钉截铁道,他拿出一把短刃就要朝自己的手臂上划去,“我的血一样可以,我只要一直放血就行了,不能让师尊冒险。” “晚了!”白胡子长老厉声呵斥道,“为了清浊两界,也为了你自己和你的师尊,必须让殷栗冒险!” “不……”陆渊正要开口,却被殷栗打断。 殷栗的眼底仿佛融化了一整座昆山的雪水,他开口说道,“这一次我与你一起。” 没有谁牺牲谁,谁丢下谁,我与你一起。 这次的补天是殷栗要引天地灵气补好已经崩塌的浊界,但是浊界之中缺了一股魔气,所以需要陆渊在一旁支持。 仙界将魔兽一只只送到了水镜里,殷栗和陆渊则是出了秘境,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秋日大比还没有结束,大多宗门弟子都聚集再谡正峰上,他们有的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怀靖仿佛失去了利爪的鹰一般,垂头丧气的从秘境里走了出来,他只将补天之事告诉了各大宗门的长老。 浊界的天空就像破了一般,一个个黑暗得洞口横在天空之上,海水倒灌,天地失色。 殷栗飞到半空之中,此时他的内丹才被衡坤宗殷老祖修补好,内丹强大却没有灵力,是最适合补天的存在。 陆渊立在殷栗旁边,身后的魔丝将他们包裹起来,散发着隐隐的黑暗的光芒。 “师尊,若是失败了,我与你一起去死。”陆渊认真的看着殷栗的眼睛说道。 殷栗笑了笑,以一人之身拯救一方世界确实是无稽之谈。 但人生在世,哪能没有一点理想。 “若是成功,我与你回仙界成婚。”殷栗的声音细若游丝,脸上却是难得的认真。 陆渊也没想到师尊会与他说这些,他只淡淡笑道,“好。” 第83章 全始全终 浊界之中, 明明是白昼却暗无天日,天空一点点沉了下来,有个个肉眼可见的黑洞横在天空之上, 给人一种压迫感。 清界之中, 章澜用尽全身灵力维持着魔界大封印的完整, 一只只魔兽从紫晖堂之处爬了出来, 各大仙界流派长老将他们捉拿送入秘境之中。 这是一场人与天的战斗,从一开始就, 不切实际,除非所有人都团结起来,尚可有一战之力。 “该开始了。”白胡子长老轻轻地问道。 他旁边的站着得正是殷栗,完完整整的仙界仙尊,他肤白如雪, 肌肤之下都仿佛有流光四溢,一双眸子冷魅的让人心惊。 谡正峰上, 不知何时飘下雪来。 暴雪飞舞,似乎有千万灵魂拖着白光陨落。殷栗踏雪而上,脚下更是接起一片冰晶。 他冷冷的抬头望向天空,那一眼, 似乎是在质问天道。 “开始吧。”殷栗轻声说道, 他聚集天地灵力到自己的丹田之中,天地之间的灵气每日只能吸收一点,然后把他慢慢的化为自己的灵气才能受自己所用。 可殷栗要的是一次性将天地灵气填满体内,再将其引到浊界已经崩塌的天空之上。 殷栗只感觉自己的内丹要被乱窜的天地灵气撑爆, 又忍着巨痛将体内的灵气输出来。一番下来, 冷汗早已沁湿了后背。 虽然补天极为痛苦,但几番下来殷栗反而适应了许多, 手法也愈来愈熟练,陆渊每每小心翼翼的把魔气运输到殷栗体内,恨不得用自己代替他去收那些苦楚。 仙界那边也十分顺利,大半魔族被运到了水镜之下,那里的赤涯山山脉正好可以抑制魔族的气息,仙界联合浊界不少人在水镜洞口驻守就为了不让他们再逃出去。 “长老,不好了,魔界封印忽然出现两只使魔,我们没抓住其中一只,他自己往浊界这边来了。”紫晖堂弟子在白胡子长老报告道。 使魔曾是魔王最强大得手下之一,现在有一只消失怕可是一件大事,白胡子长老眉头一皱,只问道,“不知章澜仙尊如何?” “章澜仙尊说还能坚持到结束,魔族的迁移也完成的差不多,只差封印了。”说起章澜紫晖堂弟子的表情就变得崇拜起来。 以往说章澜能称得上仙尊,都有人嗤之以鼻,那人明明只是个娘娘腔似的疯子,成日里涂脂抹粉,哪有一点仙尊的模样。 今日这一事后,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敢问谁敢说自己能维持天地灵气才能维持的魔界大封印?又有谁可以做到? 白胡子长老随机说道,“保护好章澜,确保此后迁移魔族再无过错,至于那使魔,我将他抓来。” “是。”紫晖堂的弟子恭敬退下了。 虽然浊界还是在崩塌,可殷栗补天地速度逐渐上涨,接近一半的天空已然恢复明亮,此时他的身上像是被血洗过一样,因为内搭的复核,经脉承受不住,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渗出血来。 “师尊。”陆渊停止了运气魔气道殷栗体内中,“你休息一会儿吧……” “继续。”殷栗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说话,声音细若游丝,只有他和陆渊听得见。 陆渊咬了咬牙,只好听殷栗的话继续。 补天已然进入最后阶段,水镜之下满是魔兽沉闷的叫声,仙界的魔族要被尽数转移过来。 封印魔族的法阵紫晖堂还在拼命得寻找中,无奈的是此时的仙界并没有阵法大师。 “我来吧。”弥朔断了一只手臂,本来梳的整齐得花白头发此时也搭到了眼前来,显得狼狈不堪。本来自信的眼底一点点暗淡下来。 她找到了水镜旁得紫晖堂弟子,对他们说道,“我来封印魔族。” 此时丹峰派白宛泉长老也在他们的旁边,不屑的说道,“与魔物为伍之人竟然要帮忙封印魔族,你让我们都是傻子?” 他虽然是长旭门门主,这个世界最强大的阵法大师,本应该是最适合封印魔族的存在,可因为他与魔丝为伍,残害了多少宗门的弟子,谁也不放心让他去封印魔族。 弥朔自嘲般的笑了笑,他忽然抬眼,眼神无比自傲清明,仿佛回到了闭关时期的他一般。 我出关以后,要让长旭门的名字成为世界之巅。 我亦是巅峰。 “这是她的愿望,我要帮她实现。”弥朔的有走上前一步,不顾紫晖堂和丹峰派的阻拦,去看水镜之下魔族的样子。 天道降临到浮月仙子身上只为一件事,那就是拯救浊界。 那么这也是他的愿望。 殷栗又补完了一波,正要再次吸引天地灵气时,却发现身旁的天地灵气已然空虚了。 他咳出两口鲜血出来,陆渊连忙上前去扶住了他。 “殷栗!”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 因为灵力得亏空天空又开始塌陷起来,一个脸上长着牛角,四肢都是利爪的魔族浮在空中,浑身都散发着淡紫色得光芒,恶狠狠的看着殷栗。 “你封印了我们魔族千年,如今还想封印?我不会让你得逞!” 一声怒吼,那魔物提着巨剑就往殷栗身上砍去。 陆渊一下子抱住了殷栗,转身一跃,漂亮的躲过了那魔物的一剑。 殷栗整个人在他怀里无比轻盈,陆渊心疼了一把,眼神凌厉的朝魔物望去。 “魔……魔王?”那使魔惊讶道,自陆戟殄死去以后,也只有陆渊身上有魔王得气息。 “滚。”陆渊的声音仿佛从深渊中传过来。 使魔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可想着水镜之中被封印了千年的魔族,还是选择站在前面来。 “魔王被这贼人蒙骗,我有义务叫醒魔王带领我们魔族走向辉煌!”使魔大喝一声,还是一剑指向殷栗。 陆渊冷冷的看他一眼,因为手里还抱着师尊,他只能选择硬生生去接下这一剑。 那一剑砍在陆渊肩胛骨里,陆渊一转身,把剑死死地卡在自己的身体里,眸子里一片魔气,一掌打在了使魔的头上。 使魔发出凄惨的尖叫声,他不敢相信自己遵从的魔王竟然要杀了自己,他对天长啸,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殷栗见了陆渊胸口的刀伤,正要扒开他的衣服去看,却被陆渊死死地拦住。 “不要看。”陆渊的伤口上还往外留着献血,他淡淡道,“看起来吓人,其实魔族的人根本伤不到我。” 狂风吹了起来,暴雪飞扬,雪被覆盖在谡正峰之上。 “师尊,继续补天吧。”陆渊再一次把殷栗扶到了半空之中,他可没忘记殷栗说的话。 成功了就要和他大婚的。 殷栗尽力不去想陆渊的伤势,他说道:“谡正峰上的天地灵力已然亏空,别处的灵力云转过来还需要时间,只怕……” “换个地方?”陆渊看向殷栗,若要换个灵气充足的地方补天,赶路也需要时间。 “不用,我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正是丹峰派的白宛泉,他将近六千年的修为,足以补充一阵子天地灵气。 “白长老,这会伤到您的根本。”丹峰派的一个小弟子立即说道。 白宛泉大笑一声,伸出碗大的手掌指向殷栗,金蓝色的灵力就源源不断的输向他,“他不顾一切救了宛河,也未想过伤及根本,再说浊界都要毁灭了,若真伤及根本而救了浊界,又有何不妥?” 灵力再次充满了殷栗的内丹,殷栗只是向白宛河点了点头以表谢意,崩塌的天空再次被缝合起来。 当白宛泉的灵力耗尽之后,又有两道光芒指向殷栗,一道是来自砚清修士的,而另一道,是来自匆匆赶来的艳娘身上。 殷栗还没来的及感动,只见谡正峰上各门各派的弟子都把自己的灵力传到天空之中。 雪花飘散在那一道道灵气之中,仿佛星辰坠入到银河之上,如地狱般漆黑的星空,因为这一道道灵力之光闪耀起来。 “殷栗,这边的封印要完成了!”白胡子长老大声说道。 弥朔为了让紫晖堂的各位相信自己,选择了自爆内丹来结成这最后的封魔大阵。 他也为了追寻天道得脚步,只想化为这天地尘埃风雨,一直陪伴在天道旁边。 也希望自己最后做的,能让各派原谅长旭门的众人。 世界恢复了安静,天空之中的最后一个洞口也要被修补完好。 不知为何,谡正峰上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出现了“叮——”的一声。 世界安静了下来,天地明亮,暴雪停止,谡正峰上一片温柔的雪光。 封印成功,补天完成。 “结果都是一样的。” 忽然之间,殷栗脑海里出现了浮月说的这番话来。他的身体剧痛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在他体内把他撕的粉碎。 “师尊!”见殷栗的神色忽然痛苦起来,陆渊正要扶住他,却发现他的身体烫的吓人。 “长老长老,这本书上也记录了补天的方法!”紫晖堂弟子忽然踉跄着拿出一本书来。 白胡子长老翻阅那本书,神色严肃,一字一句的说道:“最后一步,以一人之身,献祭天地,完成天地之灵气运转,化为天地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哦,师尊和陆渊都会好好的。 第84章 大婚 在场不少人都听到了紫晖堂白胡子长老的这番话, 他们面面相觑,表情更加凝重起来。 回想起浮月说的那番话,这才发现其中深意。 结果都是一样的, 都要以牺牲一个人为代价, 浮月仙子的那个法子显然比现在这样好上许多, 一是世界都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变革, 只要陆渊肯配合,便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灾难。 二像现在这般, 虽然救了陆渊,殷栗却必须得死。 陆渊死死的抓住了殷栗的手,仿佛这样就能不放走自己的师尊一般。 殷栗却微微笑了起来,他浑身已然痛到没有感觉,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补天的, 现在告诉他这个结果,反而释怀了不少。 陆渊的表情忽然慌张起来, 他拉住殷栗的手,眼眶里就像是一滩浓墨被晕染开一般,倒映出殷栗身后的灿烂星河。 “师尊……不要。” 他会和师尊一起去死,只是现在还没有看够。 殷栗正要开口安慰陆渊, 胸口就钻心的痛了起来, 他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身子慢慢地蹲了下去。 殷栗想要开口说话,可什么都晚了,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四肢的感觉慢慢离他远去, 只有胸口不停的传来痛的感觉。 这就是……要死的感觉吗? 他眼前一片雪光,似乎看到了陆渊小时候, 乖乖得站在雪地里,举着个灯笼等他回家,然后他慢慢长大,慢慢向自己走来。 还好,到最后都和你说了。 我喜欢你。 殷栗即将失去意识得时候,只感觉一大股力将自己从天地灵气运转的轨迹中拉了回来。 连紫晖堂的人都觉得殷仙尊今日必定陨落在此,谁也想不到这个变数。 陆怀靖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强行把殷栗拉了出来,然后自己站到了那献祭之中。 “快拦住他!”白胡子长老大声喝到,可为时已晚,陆怀靖好歹也浊界五大宗门之一的剑宗宗主,速度快的让人心惊。 “完了。”白胡子长老心沉了沉,谁也不知道中途换人会不会功亏一篑,如果在这最后关头出了差错,那之前费的心思死的人就都白费了。 陆渊也没想到有人会把师尊推出来,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陆怀靖,此时他的衣衫依然被血打湿,表情时而痛苦时而释怀。 “我错的事太多了。”陆怀靖苦笑道,“起码在最后让我对上一次。” “希望为时不晚。” 让曾经的好友去冲击天道,自己缺躲在谡正峰里不敢突破,止步于眼前。 发现了水镜的秘密却只让弟子在那里镇守,害的魔丝出来祸乱人间,自己还是不敢下去。 下定决心去了水镜,却帮浮月强迫陆渊留在那里,一生囚禁放血,假惺惺的安慰自己是为了天地大义。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一定不能懦弱下去了。 为了浊界,为了剑宗,为了陆渊和殷栗,更是为了自己。 总算没有白来这一趟。 陆怀靖的感觉和殷栗差不多,他能感觉到天地灵气在撑破他的血管,在他体内一点点运转起来。 此后,清浊两界永远相通,盘乾九龙秘境为魔界的封印牢笼,灵气运转不停。 天地万物在陆怀靖消失的时候似乎都活了起来,春回大地,百花齐放。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身边的灵气再次充足起来,有人卡在瓶颈处多年,如今一下子有了突破的迹象。 希望再次降临这个大地。 剑宗弟子感受更甚,肉眼可见的灵气光芒洒在他们的身上,这是他们的宗主给他们最后的礼物。 “恭送宗主!”剑宗大师哥陆道玄首先说道,他满含泪水的跪了下来,他知道,师傅其实背负了更多的东西,才不能像从前和现在的殷老祖这般决绝。 “恭送宗主——”剑宗所有弟子都跪了下来。他们表情悲愤,却充满了新的动力。 陆渊抱着殷栗,只看着师尊的脸色苍白,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他几乎以为师尊已经死了,只是想再多看他一眼,还舍不得现在离去。 “仙尊还没死。”白胡子长老也来查看了殷栗的伤势,脉搏微弱的几乎可以视而不见,只是一口气还堵在嗓子里,不肯散去。 “浊界的事已然解决,我们回仙界治疗仙尊吧。”白胡子长老说道,毕竟殷栗是仙界的人,仙界的神医倒有不少,他一定要把那些人都请来。 陆渊红着眼睛,二话不说就抱着殷栗朝仙界入口走去。 这一战,算是结束了。 浊界再次恢复生机,新的一切即将开始,只是老一辈损失惨重。 长旭门门主弥朔自爆内丹一人完成魔界大阵,扬名天下,只是从此以后都是一个普通人。 他选择了退出长旭门门主之位,只是云游天下,看看天道守护的这大好山河。 剑宗宗主陆怀靖为补天而亡,神魂俱灭,由莫楚槐担任新一任剑宗宗主。 玲珑被陆渊斩杀,死在了火山之下。 白宛泉艳娘等人因为给殷栗渡灵气伤及根本,但他们都选择了换一种活法。 一向以古板严厉著称的白宛泉忽然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整个丹峰派上上下下每每看到他都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艳娘更是在五大宗门中间建了个红楼,名为亲魅楼,专门赚取除剑宗以外四大宗门的钱财,还能提高自身的实力。 砚清拾起了浮月的尸体,从新挂起了安魂铃,还在祈祷,有朝一日它会响起来。 章澜成了仙界的一个传说,但他还是每日里涂脂抹粉的装妖怪,没人知道他经过补天之后实力变得如何。 所有事情好像都有一个结果,除了殷栗。 陆渊带殷栗回了仙界,请清浊两界最好的神医看了个遍,也只是吊住了那口气,保住了他的性命,却依然不见醒来。 整整过了三年。 “我不管,我要和师尊大婚。”陆渊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每日为师尊擦两遍身子,带他出去晒太阳看月光,殷栗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他的皮肤更加雪白通透,被陆渊养的像个漂亮的瓷娃娃,仿佛一睁开眼睛,就能回到从前似的。 “你不怕殷栗醒来打死你?”章澜看戏般的看着陆渊弄来的衣服,大红色的婚服上绣着精致的金龙凤凰,那是民间嫁娶才用得着得东西,在仙界,想要结为道侣只需要结契就好了,根本不存在大婚这一说。 “师尊答应我的。”陆渊立即一脸认真得说道,这是他专门找人在民间给他做的,做了整整三年才送到仙界来。 虽然两件都是男装,但殷栗那件仙气飘飘,袖口衣带都随风舞动,陆渊那件则紧身一点,黑色的花纹更显的神秘大气。 章澜看着这两件衣服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想到殷栗竟然是受…… 陆渊满意的看着这两件衣服,寻思着什么时候办个敲锣打鼓的大婚让整个仙界都知道。 “就三日后吧。”陆渊慎重地宣布道,“三日后在桃花小栈,我要娶师尊。” 让整个仙界都知道,等你醒来,就赖不掉了。 章澜眼神一亮,八卦之心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即跑出去宣扬这件事。 “好!” 他快步跑了出去,恨不得分身,一个跑去紫晖堂,一个跑去浊界。 陆渊握着师尊的手,看着日光印在他的脸上,鼻尖好看的绒毛,他仿佛在昭告世界一般“三日后,我就是你最重要的人了”。 等将师尊放好在床上以后,和平常一样,他出去打水来给师尊洗身子。转身的那一瞬间,却没有看到,殷栗的手指动了动,嘴角也不经意的勾了起来…… 三日后。 得到了白胡子长老的特许,浊界等人也都来到了仙界。 白宛河一手拿着一本《霸道师尊爱上我》,笑眯眯的与一旁的林南盛说道,“你们宗门之前传的那些,看来是真的。” 林南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道,“其余是真的,孩子是假的。” “以后或许是真的了?” 两个老男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章澜更是早早的在桃花小栈张挂起了红色灯笼,还学着民间嫁娶的样子,撒了喜糖,备上美酒,整个桃花小栈都一片欢声笑语。 “按照我们浊界的习俗,还是要十里红妆,拜天地,闹洞房的。”白宛泉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的说道。 吴缘更是在仙界摆起了浊界热销书籍《霸道师尊爱上我》这本书,生意爆棚,他笑的口水都要流了出来,想着又可以给衡坤宗添上一笔油水了。 “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去和陆渊说,我可不管。”章澜白了一眼白宛泉,但却又脑补了一下他说的场景,露出姨母笑来。 “唉唉唉?我相公出来了!”亲敏儿指着桃花小栈,忽然大喊。 大家都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阁楼上,陆渊一席红衣,黑发高高扎起随着清风飘扬,眉眼仿佛雕刻出来的一般,眼底浮有一丝笑意,俊美异常。 他的手中推着一架轮椅,殷栗坐在轮椅之上,墨玉一般流畅的头发搭在身后,眉眼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只是安静得坐在那里,美的不像人间之物。 所有人都楞在了原地。 “今日,由各位见证,在下陆渊和师尊殷栗结为道侣,一生相伴,永世不忘。”陆渊说完,便低头向殷栗吻去。 昭告天下,他们永为道侣。 吻到情动之时,身下的人忽然动了动。 陆渊猛然睁开眼睛,对上一双仿佛融化了整座昆山之雪的眸子。 他忽然感觉舌尖一疼。 “师……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恭喜陆渊!!! 第85章 番外·结契 陆渊最近一直觉得殷栗在躲着他。 想必是没有等师尊醒来就自作主张办了那场惊天动地得婚事。 虽说在仙界都是超脱世俗的大人物, 相爱早就不限于性别,只是情深之时,两人结契就好, 像陆渊这样大张旗鼓的, 百年之间只有这一桩。 只是殷栗面皮一向薄, 竟然在大婚之时醒过来, 他只冷笑了一声,然后继续装睡, 余下的都丢下来让陆渊自己看着办。 陆渊先是狂喜,而后看到那个冷笑都不由得慌张起来,站在桃花小栈上表情千变万化,下面吃瓜的众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陆渊心中打鼓,根本无心应付大婚, 满脑子都是殷栗那似笑非笑的一眼,于是后半场大婚结束的极为草率。 那天之后重新请神医来看过, 神医只说殷栗晕倒是因为补天之时对身体的负荷太大,导致各个器官衰竭而休克,而如今已然凭借天地灵气修补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于是殷栗又随便寻了个时间在外面走了一圈, 然后全天下的人又知晓了。 殷仙尊醒了。 只有陆渊还在抱头苦恼当中。 “在想什么?”章澜不知何时和陆渊打成了一派。 “感觉师尊在躲着我……”陆渊愁眉苦脸的说, 他垂下眼睛,显露出和平时不同的神态来。 章澜在心底感叹了一番这两师徒得神仙颜值,只说道,“那你找他做什么?” “我还未和师尊结契。”陆渊道, 他抬起头来望着章澜, 继续说道,“每每和师尊说结契这一事的时候, 师尊总说有事在身,这不是躲着我是什么?” 章澜低下头沉思了一下,他忽然眼里闪光道,“近几日他遇到我也是这般说,或许是殷栗睡了太久,忽然醒来还有些不适应,你们两人要制造机会。” “我来给你们制造机会!”章澜目光灼灼道。 陆渊鄙夷问,“你又没有道侣,你如何知晓?” 章澜神秘兮兮从背后逃出两本话本子,笑道,“别的没有,话本子我章澜敢说,仙界看的最多!” 陆渊:“……” 所谓病急乱投医,陆渊选择相信了章澜。 没想到章澜想的法子就是将他们两人送去浊界,勘察魔界封印和新生妖族的情况。 因为天地灵气重新运转,浊界焕然一新,竟然有动植物借助崭新的灵气修炼成了人,只是天性都不坏,和正常人一般吸收天地灵气为主,五大宗门商量后,就决定放任他们自行发展去了。 因为清浊两界相同,仙界又作为两界的连接点,每一年都要派人去勘察浊界的状况。 再章澜的努力下,今年就是陆渊和殷栗两人。 “罢了,好久没有回去看看了。”殷栗他得知这个消息后淡淡说道。 陆渊跑过去抓住他的手道,“我陪师尊你一起去。” 殷栗似乎很累的模样,他回头淡淡的对陆渊露出了一个笑容,“去收拾东西,准备去浊界吧。” 说完便离开了房间,丢下陆渊一人。 现下陆渊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满脑子都想着早点和师尊结契才是正事,不然一直堵在心里过不去。 二人随着紫晖堂的人一同到了浊界,一进去就往盘乾九龙秘境水镜中钻,勘察完魔界封印时已然是傍晚。 因为他们两人好歹穿越过来一阵子,和衡坤宗和仙重门等宗门也有一些不解之缘,此番回来定是要去探望的。 二人中途忽然收到信件,说天色已晚,再往宗门里赶怕是来不及,正好鹤幻楼离秘境很近,不如来这里歇息。 此信是艳娘寄来的,陆渊一下子就猜到了是章澜艳娘里应外合,让他和师尊单独相处一晚。 殷栗也没有起疑心,牵着陆渊的手就一起朝心中地图所画得地方飞去。 陆渊看着被紧紧牵着的手臂,想着这几日自己其实同师尊和往日里差不多。 只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不够,想与师尊更亲近一分。 定是因为没有结契得原因。 陆渊固执的想。 鹤幻楼建在浊界最繁华的地带,以雷霆之势成为整个浊界最有名的花楼,不论是想吟诗作赋或是春宵一刻的,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你想要的姑娘。 从外面看过去更是辉煌无比,小贩的简陋马车停在楼下,都被灯光照的五彩斑斓,满腹油腻的富商抱红揽绿,醉醺醺的踢翻了路边的花盆,几个妖娆的女人站在外边,看见人就热情的往里拉。 陆渊和殷栗就站在这样的花楼面前,不知是进还是不进。 “哎呦,两位好俊的公子,要不要来里面喝上一杯,今夜有娇娇姑娘跳舞助兴哦~”一个脸白的跟章澜抹粉似的女人软绵绵的趴到殷栗的身上来。 殷栗还未反应,就被陆渊一把拉开,让那女子扑了个空。 女子看了二人的反应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转而笑眯眯说道,“我们楼里的龙·阳之好也是做的极好,二位若是感兴趣,我可以带你们去体验一番。” 听到龙·阳之好这词陆渊忽然红了脸,他悄悄地看了一眼师尊,发现师尊还是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还靠近他悄悄问了一句,“龙·阳之好是何物?” “哎呀!你们到底去不去嘛~”女人看两个大美男还是无动于衷,正要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准备软磨硬泡,忽然背后响起一阵呵斥的声音。 “蝶娘,住嘴!” 三人回头一望发现正是艳娘,她千娇百媚的走过来,身上的布料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美艳的气息。一出现所有男人得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这是贵客。”艳娘娇滴滴说道,勾人的眼神还不自觉往殷栗身上流转不停。 “这是……”蝶娘显然还不知二人的身份。 “殷栗和陆渊。” 艳娘将二人的名字念出来以后,蝶娘显然知晓了,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二人。 二人的大名在浊界几乎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她对着艳娘点了点头后,就颠着小脚回去了。 “艳娘招待不周,还请二位见谅。”艳娘低下头微微行礼道,“还请二位与我一同往这边来。” 鹤幻楼的正门肯定是走不了的,太引人注目。艳娘带着两个人走了后门,直接到了阁楼的最顶层,关上房门后,立即隔离了门外喧闹得声音,只听得见隐隐得琴声和流水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让人很是心安。 “殷先生,我还有事要和你说。”艳娘淡淡道,殷栗立马站起身子来,与她一同向外走去。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就回来。”殷栗走之前还不忘于陆渊说道。 陆渊点了点头,有些吃醋的看着二人就这么离开自己的视线。 师尊没让自己跟着肯定是有原因的,等他要说的时候自然会和自己说。 陆渊百无聊赖的靠在床榻上,他忽然看到桌上摆放着一盘葡萄,便剥了两颗下来放到自己嘴里。 闻着鹤幻楼里的香味,又想起蝶娘说的那一番话,身体不由得燥热起来,葡萄也没有心思继续吃,只是放在嘴里,用舌头不停的舔·舐着。 忽然门被推了开来,一群穿着妖娆的女子并排走了进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一脸献媚的笑着,“陆先生,这么多姑娘你挑几个?” 陆渊着实吓了一跳,想着这可能是鹤幻楼得什么规矩,连忙打发道,“不用了,出去吧。” 几个姑娘们面面相觑,她们都继续笑道,“我们都是会伺候的,若是先生不喜欢,楼里也有很多雏儿。” 此话越说越离谱,陆渊冷下脸来,语气也愈发冷淡,“不用,再说一遍,出去。” 姑娘们都怔了一下,陆渊的实力随便挥挥手都让他们变成齑粉,老鸨赶紧让姑娘们走了,关门的时候还为难的说道,“宗主让我们好生伺候你,现在下去我没法交代啊。” 陆渊转念一想,这鹤幻楼的宗主是亲敏儿,这小妮子一直喊自己的师尊为相公,本来当她是个小孩不多做计较,没想到她还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 看来要当着她的面亲一下师尊,宣誓一下主权了。 哐哐哐。 又有叩门声响起,陆渊开门一看,发现是一个白头分娩的少年站在自己门前,他手中还端着一盘水果,十分温顺的说道,“陆公子好。” 陆渊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见陆渊没有讲话,少年的脸更加红了,他说道,“我是来伺候陆公子的。” “啊?”陆渊看了一眼这少年的装扮,忽然明白了什么,这少年……该不会是个小倌吧? “你……你走吧。”陆渊偏过头去,其实仔细看去,这少年的面庞还真有些像师尊,特别是低着头害羞的模样,看的陆渊体内气血翻涌。 “可是……宗主说,若我不进去,我就不用再呆在鹤幻楼了。”小倌十分委屈的说道,他低着头,表情为难,却越发像殷栗了。 “那你进来吧。”拖了殷栗的福,陆渊放这小倌进来,只是还提醒道,“进来不许乱动乱摸,过一会就出去。” 第86章 番外·玄玉 小倌知道这位是大人物, 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侧身进了屋子里,神色腼腆的站在桌子旁边。 陆渊本来想放他进来图个清净, 等师尊回来再把他赶走就是了, 可那小倌就不安的站在自己眼前, 自己再做什么都不太自在。 陆渊不自觉的瞟了那小倌一眼, 只见他轻泯着嘴,眼眶微红, 像极了殷栗眼角的那一抹酡红,一双手紧紧的揣着衣角,表情委屈的站在原地。 这让陆渊不由得联想到殷栗身上。 若是……若是师尊这副样子站在自己眼前,光是想想都让他不由得身体燥热起来。 “别站那了,坐着吧。”陆渊移开视线, 随手抓了个葡萄往嘴里塞。 小倌浑身一怔,颤抖的坐在陆渊旁边, 细声说道,“我看大人喜欢吃葡萄,我给您剥?” 陆渊缓了一口气,师尊就是师尊, 没有任何替代品能代替他。他冷冷说道, “不用了,坐这就行。” 小倌又十分温柔的说,“那我给大人按按腿?我来楼里好些时候了,我熟悉的。” 陆渊只觉得头疼, 寻思着要不要出去找师尊, 又怕自己出去了师尊再回来找不到自己,考虑了一番, 还是觉得呆在房间里等他的好。 “你走吧。”陆渊对那小倌说道,小倌愣了愣,眼眶又红了起来。 “说是我让你出去的,他们不会为难你。”陆渊看着小倌那张脸又愈发没了脾气。 小倌乖巧的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陆渊想着这鹤幻楼应该不会搞什么幺蛾子了,再听见开门声时,总觉得师尊该是回来了,欣喜的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张满面横肉的脸。 一个浑身肌肉,表情狰狞的壮汉笑盈盈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别人给他的花衣裳,声音粗犷,一开口就感觉整个房间都在抖似的。 “陆公子好!”连打起招呼来都像是讨债一般。 陆渊刚喝下去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那壮汉继续道,“好俊的公子!本来洒家是不想来陪客的,听老鸨说公子口味实在特殊,洒家这才不得不来!” “公子吃葡萄吗?”壮汉粗糙的手指间夹了一块葡萄,脸上的笑容无比骇人。 陆渊忍无可忍,亲敏儿这玩笑也开的忒过分了些。 “滚出去!” 身上的魔气刹那间爆发出来,鹤幻楼上的天空都暗了下来,仿佛随时都可以把那壮汉撕碎一般。 “陆渊。” 师尊的声音忽然响起,陆渊浑身一怔,魔气赶紧收敛起来,向那声音望去。 壮汉抓住这空子丢下手中的葡萄就屁滚尿流的跑了,房间内只留下殷栗和陆渊两人。 “师尊……”陆渊十分委屈,殷栗总是忙里忙外,不在自己身边,害的自己被亲敏儿这小妮子耍了一通。 “你……”殷栗看了看那落跑的壮汉,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你还有这等口味?” “不是!”陆渊抬头,赶紧解释,“没有!我只喜欢师尊一人!” 殷栗的脸上红了红,倒没有说话,走到一旁的桌子来喝了一口茶。 陆渊忽然想起那茶杯是刚才小倌喝过的,连忙过去把那茶杯夺了过来。 殷栗眼前一晃,脚下一滑,一阵天昏地暗,在睁眼时看见的是陆渊黑白分明的眼睛。 陆渊横抱着殷栗的腰,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他忽然鼓起勇气说道,“师尊,我想和你结契。” 殷栗的脸上浮上一层红霞,他垂眸说道,“你现在才想起来,这些日子,我已把结契的东西找好了。” “啊?”陆渊忽然愣住了,原来师尊这几天忙里忙外,都是为了他的事。 “啊什么?昆仑顶的雪松酿成的纸,北海龙王鬓毛做成地笔,还来浊界找到了最好的徽墨,只差你的这一句话了。”殷栗隐隐怒道。 陆渊忽而笑了起来,他捏起了师尊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上去。 “我也到齐了。”陆渊说道。 在自己瞻前顾后的时候,师尊却事先准备好了一切。 “我们现在就结契吧。” ———— 话说陆渊和殷栗结契以后,就在清浊两界开始了一边云游一边没羞没臊的生活。 而《霸道师尊爱上我》也忽然有了新的更新。 “啥?你说殷栗和陆渊躲着生孩子去了?”章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奇怪的看着吴缘。 自清浊两界相通之后,章澜和吴缘就在两界做起了生意,两个人迅速以钱财为目的站在了一起,立下誓言要当清浊界的第一富豪。 “书里都写着了,现在浊界到处在传。”吴缘往嘴里丢了一个仙果,满不在乎地说。 “开什么玩笑,他俩再怎么样……也都是男的啊!”章澜脸上的**惊掉了一地,嘴里的仙果也掉了下来。 “那又怎么样,咱俩的书卖的好就行。”吴缘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奸笑着。 说到生意,章澜会心一笑,拿了个仙果在手上把玩,然而一转脸,就对上陆渊冷漠的眼神。 仙果掉到了地上,章澜脸上的粉都随着他一起怔住了,“陆……陆渊?你咋回来了?” 陆渊的脸色比往常还要阴郁些,他如墨珠一般的眸子死死盯着章澜的脸,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因为某个兔崽子……” “啊?”章澜摸不着头脑。 “章澜,咦?吴缘你也来仙界来了,正好一起介绍一下。”殷栗的声音随之传来,两人随之望去,却发现殷栗满面春风的笑着。 当二人还不知所以然时,一个墨黑色的小团子从殷栗身后怯生生的走了出来,头发柔软的贴在白嫩的脸上,一双赤红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章澜和吴缘。 “叔叔们好,我是玄玉。”那小团子乖巧的说。 “……”章澜脸上的粉已然被惊的无处可掉。 “卧槽。”吴缘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俩还真躲着生孩子了? 玄玉确实是一个意外。 此事要从殷栗和陆渊他们游历到浊界开始说起。 补天之后浊界灵气旺盛,妖兽横行。受衡坤宗和仙重门所托,他们两人一同来到浊界深处的妖林,寻找一只专吃人心的妖兽。 那妖兽人面蛇身,传说是拥有女娲后人的千分之一的血脉,当陆渊面无表情的住抓住她的时候,她还想自爆内丹于他同归于尽。 陆渊怕伤及了师尊,在她自爆之前,魔丝便把内丹挖了出来。 妖兽死翘翘后,两人发现她身后不远便是她的巢穴。这样的妖兽一般都喜欢在巢穴里收集珍宝,二人一同前往查看,于是就发现了玄玉这个小团子。 他被蛇妖关在白骨做成的笼子里,身旁只有几个烂果子,眼睛上蒙着布条儿,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哦对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一只黑不溜秋的小兔子。 一个蛇妖的洞里藏着一只小兔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陆渊把师尊拦在了身后,然后自己上前,魔丝打开白骨笼,然后将那小兔子抱了出来。 “回去问问林南盛?”殷栗在陆渊身后问道。 陆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就是一只小墨兔。 直到他的魔丝鬼使神差的去勾掉了兔子眼睛上的那布条。 一双赤红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陆渊,下一秒,刺眼的白光在眼前一闪,魔丝捆着得墨兔居然变成了一个白头嫩脸的小孩模样。 “咦?”殷栗探头望去。 那苍白的小脸,闪烁的大眼睛,嘴唇像一点朱砂一般。 这不是小时候的陆渊是谁? “长的好像小时候的你。”殷栗的脸上不自觉的笑起来,他本就喜欢小孩子,再细细望去,虽然长的有七分像,可神情却完全不同。 “啊?”陆渊赶紧丢掉手上的这玩意儿,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结果那小团子在地上摔得一弹,然后迈着小腿哼哧哼哧的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了陆渊的腿。 他抬起小脸,对着陆渊甜甜一笑,好像刚才把他丢出去那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娘亲!”小团子对着陆渊喊到。 蛇妖洞里,陆渊身上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整个人都楞在原地。 “噗……”殷栗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只见陆渊飞快的走出来洞穴,一脚甩飞了腿上扒着他得小团子。 只要够快,刚才的事就能当做没发生过。 陆渊背后冷汗涔涔,拉着师尊就往反方向走回去。 殷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渊拉着跑了老远,等停下来时他才微微怒道,“把那孩子一人丢在妖林里多危险?人家都喊你娘亲了……” 说到后面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渊的面无表情,可心中还是惊魂未定。他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想是已经出了妖林,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板着脸对殷栗说道,“太邪乎了,恐怕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师尊还是忘了的好。” 殷栗看着陆渊黑白分明的眼睛,笑道,“当初你就是这么被我捡回来的,我可没嫌你邪乎。” “哦?”陆渊意味不明的笑道,“师尊是喜欢捡孩子,还是想再捡一个我回来?” 他慢慢贴近殷栗,整个人朝他压了过去。 殷栗摆着一副师尊的架子,脸颊却不争气得红了起来,他说道,“那也未尝不可。” “不行。”陆渊斩钉截铁道,“师尊只许有我一个。” 说完就对着他那垂涎已久的朱唇吻了下去,两人已经再熟悉对方不过,身子也一点点热了起来。 正到情深之处,陆渊忽然感觉自己的裤子被人扒了一下。 师尊居然主动扒我裤子! 陆渊的心情激荡,往下一望,居然是一团黑漆漆的小兔子! “嘶……” 殷栗倒吸一口冷气,陆渊才发觉自己咬了他,赶紧松开他来,正欲道歉,却发现那小团子居然爬到了自己**上来。 堂堂一届魔王居然被一只小兔子扒了裤子? 还是在他办事的时候? 小墨兔完全不知自己做了错事的模样,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望着陆渊。 “娘亲你不要我了吗?” 陆渊没什么反应,殷栗的心倒化了开来,他轻轻的抱起小墨兔,声音无比温柔道,“你来的有些突然,你娘亲还有些接受不来。” 小墨兔转而眼泪汪汪的望着殷栗,声音软糯委屈,“那我该怎么办?” “我和你娘亲不会丢下你的,把你带回去,好吗?” 就这样,殷栗抱着小墨兔和陆渊一起回到了衡坤宗。 那时吴缘还在仙界,衡坤宗宗主林南盛看到那小团子时也是异常惊讶。 听说了事情经过后,他翻了一下古籍,然后找到了一个答案。 墨兔出生在极北地带,他们本身吸引天地灵气的本领特别强,所以各处领主都想得到他,自浊界灵气冻结的这百年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而且墨兔有个特点,就是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母亲,长相随那人的长相而变化。 古籍中称之为“开眼”。 而开眼之后,墨兔吸引的天地灵气只归自己所有,不再徘徊到体外。 所以很多墨兔,一生都是没有见过阳光的。 所有墨兔出生之后,他们的生母都会把眼睛蒙起来,藏在雪山深处,被商人找到以后,就会以高价卖出去。 蛇妖显然是想借助它的体质来吸引天地灵气帮助自己修炼。而陆渊阴差阳错揭开了他脸上的布条,于是就变成着小墨兔的“娘亲”。 得知全部事由后,殷栗脸上更开心了,他安慰陆渊道,“他已经认你做母亲了,总要负责,没事,我与你一起养。” 陆渊冷着脸,看着一脸单纯无辜得小墨兔心如死灰。 他可不想有人分享师尊对他的爱! 更不想自己办事的时候还有一个拖油瓶在一旁看着。 但是师尊倒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陆渊还是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一事实。 殷栗随即喜笑颜开,他蹲下身子理了理小墨兔的衣裳,和陆渊商量道,“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好不好?” 陆渊坐在一边,随口说道,“就叫小黑吧。” “不行,章澜之前养了一条狗叫小黑。”殷栗认真说道。 “那叫小墨?”陆渊又道,“还是小玄?” 殷栗低下头细细思考,他从储物戒指里东翻西找,最终拿了一块通体透白的水滴玉出来。 手轻轻一握,再次张开时,齑粉随着风散去,玉块变成了一个小兔子的形状。 “就叫玄玉吧。”殷栗笑道。 他拿出个红绳给玄玉把那玉佩戴在了脖子上,“你以后就叫玄玉了,这是我和你娘亲送你的见面礼。” 小玄玉看了看脖子上的玉佩,又抬眼看了看殷栗和陆渊。 软软的身子忽然扑到了殷栗的怀里,在殷栗耳边甜甜喊道,“爹爹。” “啊?” “我看到你和娘亲亲亲了,你就是我爹爹!” “噗……”殷栗又笑出了声来。 从此之后,无论殷栗和陆渊干什么身后都多了这样一条小尾巴。 有的时候好不容易把他交给了林南盛,陆渊急不可待的就把殷栗拉到了房间里,对着那细白的脖子忍不住咬了下去。 结果一双懵懂的红色大眼睛在黑暗里闪了起来。 “娘亲,你为什么咬爹爹呀?” “……” 在回仙界的前一天晚上,陆渊悄悄地潜进了玄玉的房间。 玄玉睡眼朦胧得坐起身子来,看了一眼陆渊,脸上立马露出憨憨的笑容。 “娘亲来陪玄玉睡觉觉吗?” “我不是你娘亲!”陆渊狠狠说道。 “呜呜呜。”小团子的眼泪立马落了下来。 陆渊没了法子,生怕吵醒了殷栗,于是赶紧哄到,“我是!我是!” “嘻嘻嘻。”小团子变脸比翻书还快。 “但是想当我的乖儿子,在我和师尊亲亲的时候,就不要来打扰,知道了吗?”陆渊苦口婆心的说道。 小玄玉歪着头看着他,乖巧的点了点头,“好的娘亲。” “还有,应该叫我爹!” “好的娘亲,没问题娘亲!”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啦啦啦啦!!! 这篇文写得磕磕绊绊的,总算完结了。作为 第一篇入v的文,虽然很艰难,但收获也是很大的。写文这件事会一直继续下去,感谢能看到这里的读者们,我爱你们!希望以后能越来越好! 马上就是新年了,祝大家2020年全都发大财!!! 新文《神仙下凡[古穿今]》已经开坑啦,这次是沙雕小甜饼哦!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戳专栏可食用,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