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农家哥儿 作者:尘了 文案 【美食文种田文,家长里短温馨日常,无极品,暖暖治愈风格】 陈玉平穿成了个孕痣浅生育艰难的哥儿,十九岁了迟迟不见有人上门来探话。 原主为此很是愁闷困苦,穿过来的陈玉平就不一样了。 没人要,不能成亲,正好啊!一个人过多逍遥自在。 日子美滋滋的陈玉平,在山里捡了个孩子,想着怪可怜的,就养着吧。 只是这突然出现的高大健硕汉子…… 陈玉平:捡一送一? 内容标签: 生子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美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玉平,崔元九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介: 陈玉平穿成了个孕痣浅生育艰难的哥儿,十九岁了迟迟不见有人上门来探话。原主为此很是愁闷困苦,穿过来的陈玉平就不一样了。没人要,不能成亲,正好啊!一个人过多逍遥自在。日子美滋滋的陈玉平,在山里捡了个孩子,想着怪可怜的,就养着吧。但是这突然出现的高大健硕的汉子是怎么回事?捡一送一? 文章以美食开始,却是轻松的家长里短温馨日常文,作者行文流畅,字里行间细腻治愈,暖暖地小甜文,值得一读。 第1章 陈玉平起来时,太阳还没出来,却也是天色大亮。 家中只有阿爹在,正在灶屋里张罗着早饭,阿父和弟弟还在田间劳作。 “阿爹。” “醒了,快些洗漱,你阿父阿弟差不多该回来了。” 陈玉平嗯嗯的应着,端了粗盐麻利的漱口洗脸。 他不是真正的陈玉平,他才穿过来没几天,还不太习惯天蒙蒙亮就起来。 他穿过来时,正在发着烧,身体特别虚弱,经过两三天的喝药细养,瞅着是没什么大碍,就是看着瘦瘦弱弱,风一吹就能倒地。许是因此,对他晚起不下地干活家里人也没谁说什么。 “阿爹,昨儿放的笼子今个收获还不错,小鱼小虾足有一斤多,虾子要多些。”陈原秋把小木桶放到了墙角下,人往屋后井边去:“三哥,今个好些没?” “比昨天好了些。” 陈老爹瞅着小儿子拿回来的木桶:“做汤吃还是香煎?刚好够咱们吃一顿。” “三哥你想怎么吃?” “虾子比较多?” 陈原秋点点头。 “阿爹,虾子留着给我吧,小鱼弄香煎。”陈玉平往灶屋喊了句。 逢着陈老汉进屋,听着三儿子的说话声,脸上有了笑:“平哥儿今个见精神了不少。” “我瞧着也是。”陈老爹说着话,三两下将小鱼小虾分开,就着灶里的一点点炭火余温,把洗干净的小鱼放锅里焙干。 “三哥,你拿着虾子想干什么?”陈原秋咬了口香喷喷的酸菜包,好奇的问了句。 陈玉平神神秘秘的笑:“整点儿好吃的。” “够吗?不够的话,二哥昨儿也放了笼子,估摸着也捞了些虾子。” “一会我过去看看的。” 在苦竹村,孩子成亲后,俩口子会被分出去单过。 陈老爹和陈老汉共育有四个孩子,大儿子陈玉春是个哥儿,和本村张家汉子张志为成亲,住在村南边,和张家紧挨着。二儿子陈原冬是个汉子,娶的是邻村姑娘,新屋离老屋不远,几步路的距离。 三儿子陈玉平,也是个哥儿,眼看就要满十九岁,却迟迟不见有人上门来说谋,这里头啊,就是因着三儿子眉心孕痣太浅,若无大福气傍身,恐难有生育。 小儿子陈原秋,将将十七岁,高高壮壮的小伙子,打去年年底就有人上门来探话了,甭管是本村还是邻村,有不少哥儿姑娘都挺中意他,他本人倒是不着急成亲。 这个世界很古怪。 有男有女,还有会生孩子的哥儿,哥儿性别为男,眉心生有孕痣。 汉子和哥儿可以成亲过日子,汉子和姑娘也可以成亲过日子,哥儿和姑娘可以成亲过日子,哥儿和哥儿也可以成亲过日子。汉子和汉子,姑娘和姑娘倒是少见。 孕痣浅的哥儿,身体会比较强壮,看着和汉子有点相似,也能撑起一个家,这样的哥儿成亲不难。和姑娘或孕痣深的哥儿成亲后,也能生育子女,哥儿虽为哥儿,自己没法生育时,一般男性生育能力会偏强,比不得真正的汉子,却也差不了多少。 陈玉平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孕痣浅,偏骨架也瘦弱,其男性生育能力偏低,几乎和他眉心的孕痣不相上下。 虽说长得还不错,眉清目秀,自成年后,却从来没见有谁上门来探话过,更别提说谋。 对于原主的愁闷苦楚,穿过来的陈玉平觉得完全不是事儿。 作为现代社畜一只,生存压力大,快三十岁的人了,就没想过结婚这档子事,一个人过着也逍遥自在。 有时间多琢磨琢磨吃吃喝喝多好,何必给自己白白增压。 陈玉平帮着阿爹把家里的琐碎活收拾妥当,父子俩往隔壁陈原冬家去。 柳桂香带着孩子在屋檐下做针线活,瞧见阿爹和三弟过来,笑着起身招呼。 “这孩子睡得真香。”陈老爹瞅了两眼大孙女,随后撸了袖子,麻利的替二儿媳收拾着家里的琐碎活。 柳桂香帮阿爹搭把手,陈玉平则坐在屋檐下,看着睡着的大侄女。 “你去歇着,也没多少活。” “我还想着趁巧妞儿睡着了,给拾掇出来,难得她这个点儿呼呼大睡。” 陈老爹眉眼温和:“你专心带好孩子就行,家里这点事,我过来三两下就能忙活妥当。得了空,你就歇歇。” “哪里闲得住,让我歇着我浑身不自在。” 屋里屋外拾掇整洁,陈老爹进了灶屋端起半碗虾子:“这虾子我就拿过去了,回头平哥儿捣鼓了吃的,我让他送些过来。” “平哥儿爱吃,再有虾子我直接让孩他爹送老屋去。” “这倒不用,左右我一天得过来好几趟。”说着话,陈老爹问三儿子:“你带巧妞儿耍还是回去?” 三个多月的小娃娃,白白胖胖眼睛又大又圆,陈玉平还挺稀罕,见她醒来,就抱在怀里逗着她玩儿,一个劲儿的和她说话,瞅着叔侄俩还挺有话聊似的。 “我随阿爹一道回去。”陈玉平放下巧妞儿:“二嫂,虾酱做好后,我拿些过来,再来逗巧妞儿玩。” 柳桂香自是笑着应好。 新鲜的河虾,用来做虾酱,特别的味美鲜香。 哪怕没多少虾子,陈玉平也兴致勃勃的生火张罗起来,陈老爹没管他,他有自个的事要忙活,由着三儿子去折腾。 虾酱做好后,灶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鲜香。 从菜园回来的陈老爹,被这股鲜香扑了个满脸懵:“这是整的什么?怪香。” “虾酱。”陈玉平笑嘻嘻地应:“阿爹,今个午饭我来张罗,喊二哥他们过来吃如何?” “行,你张罗午饭,我去田里瞅瞅,顺道和巧妞儿娘说声。” 陈老爹前脚刚走,陈玉平拿了钱,往村东头买了两块豆腐回来。 中午的菜色简单,虾酱炖豆腐,虾酱炒豆角,香菇青菜汤,香煎小鱼。除了自家笼的小鱼,柳桂香过来时也带了家里的小半碗。 陈家人从田间回来,远远地就闻见一股子鲜香。 “三哥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陈原秋兴冲冲地往家里跑:“三哥,你做了什么好吃的?老远就闻着香味了。” “熬了点虾酱,烧菜时往里搁一点,又香又鲜。”陈玉平边摆碗筷边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有写文了,刚开始先两千一章,待写顺了后,会三千一章。 目前存文一万余字,每天上午八点八分更新,喜欢的宝贝记得点收藏撒花评论哟,感谢! 第2章 自己做的虾酱有多好吃,陈玉平清楚的很,特意多煮了些饭。 也幸好多煮了,饭和菜被吃了个干净,别看菜色少,份量却足的很。 肚子很饱,陈原秋仍意犹未尽:“三哥,虾酱还有吗?明儿笼的小鱼,我拿着换些虾子回来,虾酱真是太好吃了!” “还有一点,明儿早上配馒头吃。” “晚上没有了?” 见小弟满脸失落,陈玉平笑了:“可以炒盘鸡蛋。” 陈老汉捧着碗浓茶,一脸满足:“这虾酱烧出来的菜吃着美。” “我在镇上馆子里吃过几回,烧出来的菜远没有平哥儿烧出来的好吃,这放了虾酱还真是大不同了。” 柳桂香接了句:“也是平哥儿手艺好。” 晚饭也是陈玉平张罗的,用虾酱炒了盘鸡蛋,剩下的两个菜没有放虾酱,得留点儿明早配馒头吃。 虾酱炒鸡蛋,自然是没忘记二哥家,送了半碗过去,柳桂香回了碗焖窝瓜。 菜地里的窝瓜鲜嫩嫩水灵灵,不适合焖着吃,这是去年摘的老窝瓜,很粉很甜,焖着吃特别香。 陈玉平摘了嫩窝瓜清炒,又从二哥家端了碗焖窝瓜,一个青菜汤,一个虾酱炒鸡蛋。 饭和菜又清了个干净。 陈老爹笑着说:“还得平哥儿来掌勺。” “阿爹,我已经好利索了,往后烧饭这事就交给我,家里的琐碎活我也支应得住。” 陈玉平压根不担心露馅,原主也是比较擅长烧菜,因着身子骨不咋滴,也没怎么下地干活,都是顾好家里的琐碎,陈老爹得了空就去田里帮衬着。 想着虾酱的美味,陈原秋嘴里口水泛滥,次日清晨,跟着阿父下地干活时,他先去河里看了眼笼子。 今个运气不怎么样,小鱼小虾都不多。 “完了,还不够塞牙缝。” 陈老汉瞪了眼小儿子:“让你手欠,回来的时候再拿笼子,指定比这会多。” “我我惦记着虾酱啊!”自家的笼子没什么收获,陈原秋不死心,还想着去瞅瞅二哥家的笼子。 陈老汉一眼看穿小儿子的心思:“赶紧下地干活。” “想吃虾酱,就勤快点,拿着笼子去山里放。” “还是阿父脑瓜儿转得快。”陈原秋笑的有点兴奋:“山里放笼子的少,肯定可以捞不少虾子。阿父,一会吃了早饭我就往山里去趟,顺便带捆柴木回来。” “把你二哥家的笼子也带上。” 虾酱配馒头。 陈原秋一直不喜欢吃馒头,觉得还不如吃包子,馒头干巴巴的,没什么味儿。 今天就不一样了,他从来没有觉得馒头这么美味过!太太太好吃了! “真香,吃着有劲儿。”陈原秋眼巴巴地问:“三哥,咱们家的虾酱真的没了?” “没了。”陈玉平指了指白净的完全都不需要水洗的虾酱碗:“最后一点点,都让你吃了个干净。” “一会我和二哥去山里放笼子,明儿应该能收获不少虾子。” “要去山里啊?我和你们一道去吧。” 陈老爹不太放心:“有点远呢。” “没事,有二哥和四弟在,慢些走。” “去吧去吧,走动走动也好。”陈老汉没意见。 三兄弟往山里去放笼子,一来一回足有一个时辰。 回村后,陈原冬陈原秋兄弟俩直接往田里去,这么一耽搁,上午还差不少农活要忙。 陈玉平确实有点累,只剩他一个人走,就晃晃悠悠的遛哒着。 来这个世界也快十天了,还没好好逛过这个村子。 路过猪肉摊,这个点,摊子上没什么好肉,只剩下边脚料。 猪肉摊是本家三大爷家的。 陈玉平笑着喊人,买了两只猪蹄两节骨头,骨头上的肉剔的很干净,并没有要他的钱。 家里没有香料,倒有点花椒,葱姜蒜自家有,勉强可以捣鼓出个酱猪蹄。 陈玉平还是上二哥家问了句,有没有八角桂皮啥的。 “八角还有点。” “二嫂,中午我送酱猪蹄过来。” 这菜费时间。 陈玉平瞅了眼日头,拿了八角回家后,撸了袖子开始张罗起来。 酱猪蹄就是个重口味的菜,得够劲儿的麻够劲儿的辣,吃着才有意思才爽。 这时候的辣椒,不是特别辣,晒成的辣椒干自然也比不上现代的干辣椒,好在还有花椒增香味儿。 和昨儿用虾酱烧出来的菜相比,今天这道酱猪蹄其香味更霸道。 好些人从陈家家门口路过,闻着这股浓郁的香味,都有一瞬间的恍惚,整个人迷迷澄澄。 平哥儿烧得什么菜?咋这么香!闻着像是肉,还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肉菜,忍不住口水泛滥,走远了还往回瞧了又瞧,一步三回头,心里惦记的紧。 这烧得到底是什么菜,太香了,真香。 “三哥!!!”陈原秋一阵风似的冲进灶屋,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在屋里扫来扫去:“三哥,三哥,你烧得什么菜。” 刚送完酱猪蹄回来的陈玉平:“在柜子里搁着。” 除了酱猪蹄,还有今早笼的鱼虾,量不多,切了些酸泡菜,做了个酸辣鱼虾汤,鲜香开胃,干煸土豆条,青菜小炒。 陈原秋捧着碗酱猪蹄,浓郁的香味直往他鼻间窜,熏的脑子直犯晕乎,眼睛都看直了,傻愣愣地盯着,拼命的咽口水。 “这孩子,傻了吧。”陈老爹真担心他把口水滴在碗里,赶紧将碗夺过来,放到了饭桌上。 陈老汉看了眼:“这是猪蹄?”颜色可真好看,肥嘟嘟油汪汪,香也是真香,光瞅着就犯馋想吃。 “对,三大爷送了两根骨头,晚上炖绿豆汤喝。”陈玉平对着扑上桌的弟弟道:“一人一个,多了没有。” 两只猪蹄,切成六大块,往二哥家送了两块,碗里就剩下四块。 陈原秋小心翼翼的咬了口,又麻又辣,嚼上两口软糯酥香:“真好吃!我都舍不得吃完,三哥,你咋不多弄点儿,明儿我去买四只猪蹄回来。” “摊子上只剩下两只。” “我明儿早些去。” “这菜费柴火。”陈玉平逗他。 陈原秋立马接话:“明天买完猪蹄,正好要进山拿笼子,我多寻些柴木回来。” “这猪蹄,吃着比肉实在。”陈老汉没忍住,拿出家里藏着的酒,就着小口小口的吃。“太美了!这日子舒坦啊。”他给陈老爹也倒了杯:“你也喝点,咱们好久没有喝了。平哥儿这手艺越来越好。” “阿父,我也要。” “一边去!”陈老汉哪里舍得,这酒可不便宜:“想吃,自己去买。” 陈原秋:“阿爹……” 陈老爹乐呵呵的笑,吃着猪蹄抿着小酒,就是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贝们的收藏和评论,十点十分有加更。 新坑开张,留评有小红包掉落哟,爱你们,比心~ 第3章 鸡鸣三声,陈原秋就醒了,此时窗外天光蒙蒙亮。 “爹,我去山里看笼子。”连漱口洗脸都顾不上了。 陈老爹忙追了句:“喊上你二哥。” “晓得了。” “这孩子为着口吃的,也成了个急性子。” 陈老汉慢悠悠地接道:“原先是懒。” “快别这么说。”陈老爹不赞同:“咱们家的几个孩子,和村里的比起来,也还算很不错了。” 陈老汉哼了声没有说话,眉眼却是温和透着淡淡笑意。 “我瞧着平哥儿这手艺越来越好,比镇里酒楼的厨子都不差多少,就快到十七的赶集日,是不是让平哥儿带着虾酱和酱猪蹄去赶集,挣钱还是其次,好让乡里邻里知道,咱们平哥儿还是有优点的,万一碰着个爱吃的呢?”陈老爹细细声地说着,生怕大了声音,让三儿子给听着了,好不容易见开朗了些。 “我觉着行。”陈老汉琢磨了下:“你和平哥儿说声,要是真能寻着个靠谱的,生不出孩子没关系,咱们家孩子多,回头侄子侄女里头随便过继个。咱们家孩子都是好的,念着兄弟,这事儿不成问题。” 欢天喜地出门去的陈原秋,回来时,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处,乐得他哟,一蹦三尺高,活脱脱的孩子心性。 “阿父阿爹,你们快看,好多小鱼小虾,山里头少有人放笼子,冷不丁的放几个笼子下去,收获可真不少呢。” 陈老爹起身去瞅了瞅:“哟,这得有好几斤吧,我先把小鱼小虾分出来。” “差不离,得有五六斤,咱们放了九个笼子,我和二哥又换了个地,往深处走了走,明天收获应该也会不错。” 小儿子这股欢喜劲儿,陈老爹都不忍心告诉他:“这虾酱,咱们不能多吃,得留着十七赶集。” “挣钱啊?”陈原秋傻眼了:“那,那,留一小半?”他也知道,三哥生病,家里原就没攒什么钱,眼下怕是更没剩多少了。 “到时候再看看,有多的话就多吃点。” 陈老汉道:“不去买猪蹄了?晚了,可没四个猪蹄给你。” “对对对,差点忘了。” “等等。”陈老爹赶紧拿钱:“把钱带上,再买半斤五花肉回来,也有段日子没吃肉了。” 陈原秋才走没多久,陈原冬过来了,手里拎着两只猪蹄,一条五花肉,得有一斤有余吧。 “这是干什么。” “桂香说平哥儿做的猪蹄怪好吃。” 陈老爹才不相信这话:“五花肉你拿回去。” “我拿回去了,桂香又该骂我。”陈原冬笑着进了灶屋把肉和猪蹄放下。 “跟你媳妇说声,中午过来吃饭。”陈老爹拿二儿子没办法,又笑道:“老幺才急匆匆的往你三大爷家去,想着一口气买四个猪蹄回来,怕是该哭了,一会进灶屋又得乐疯了去。” “去山里时,我听他说了这事,我故意没告诉他。” 这也是个调皮的,陈老爹嘴角的笑收都收不住,兄弟间感情好,当父母的看在眼里也欣慰高兴。 陈玉平起床时,家里只有阿爹在。 灶台上摆得满满当当,四只猪蹄,两块五花肉,一小盆小鱼,一小盆虾子,还有根大筒骨。 “这都是昨天笼的?” “对,家里的五个笼子,还有你二哥家四个笼子,都在这里了。” “山里的小鱼小虾真多。”陈玉平双眼放光。纯天然的绿色水产,吃着嘛嘛香嘛嘛棒! 趁着这会没甚事,家里只有父子俩在,陈老爹温温和和的开口:“平哥儿,很快就是十七赶集日,你做的虾酱和酱猪蹄味道好,我想着,咱们十七这天拿着去卖怎么样?” “好啊。”陈玉平随口应着:“就是猪蹄不太够,可能得去镇上多买几只。” “十六这天我们去趟镇上,这虾酱先紧着赶集用,回头想吃,咱们再弄。”陈老爹没想到三儿子这么利索的应了,心里松了口气。 原秋要是知道这事,八成得哭鼻子。陈玉平想着,很不厚道的笑了:“阿爹,这倒不用,咱们想吃先紧着咱们自己吃。我看这虾酱,赶集用不了多少。”一罐一罐的卖,份量太少,卖不了几罐,还是抹馒头上卖比较靠谱,虾酱馒头可以试吃,价格还不贵,想来会更容易卖。 他说着自己的想法,陈老爹听着觉得在理。 差不多两斤的五花肉,做红烧肉份量有点少,一人吃不了几口,陈玉平琢磨着一半炒回锅肉,一半蒸梅干菜,又香又下饭。 今个时辰早,有的是时间,筒子骨也早早的炖着,待炖得差不多再放两个萝卜进去,然后弄个炒青菜,今个中午也就搞定了。 四只猪蹄,三只半弄酱猪蹄,剩下的半只黄豆炖猪蹄。 据说这个吃了比较有奶水,陈玉平不知道真假,他只是听不少人说过,二嫂正在奶孩子,炖一回吃着也挺好。 晚饭安排的明明白白,陈原冬一家三口没想过蹭了午饭又蹭晚饭,只不过三弟话都说出来了,特意炖的猪蹄,也就留下来又蹭了顿晚饭。 回去的路上,柳桂香对丈夫说:“三弟这手艺,可真是越来越好。三弟人长得好,性情也不差什么……”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心里头道怪可惜的。“我看三弟病了场后,似是想通了些,开朗了不少呢。” “三弟原先就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也就是成年后……慢慢的变得不爱说话。” “他现在这样挺好的,姻缘姻缘讲究个缘字,咱们三弟也没差什么,回头我仔细寻摸寻摸,阿爹说,待十七这天和三弟一道去赶集卖虾酱和酱猪蹄,三弟手艺好,没准儿能有个好消息出来呢。” “你当二嫂的多上上心。” 陈原冬夫妻俩说着这事,陈老汉和陈老爹躺在床上也在说着这事,虽说连个苗头都没有,想想平哥儿的好手艺,饭菜做得多香啊,真真是香进了心坎里,这心里头啊,就飘出了些念想来。 该有好事的,怎么说平哥儿也是个妥当靠谱的好孩子。 转眼就到了十七赶集日。 第4章 赶集的地方就在苦竹村隔壁沈家屋。 沈家屋是个家族村,村中近半沈姓人家,且沈氏家族多有读书子弟,乡亲们数得出来的秀才便有八个,其中还有个最最有出息,在燕京当官。 随着沈家声望渐起,近十几年间,陆续有人搬迁沈家屋。如今的沈家屋,俨然是十里八乡最大的一个村子。 十六这日,陈老爹和陈玉平早早地进镇,不仅仅是买猪蹄,顺道把家里缺的日常用品也置办整齐。 陈玉平手里钱不多,堪堪二百文,他捏着钱,跑了好几个医馆,货比三家,总算把需要的大料买了个七七八八,份量都不多,没办法,太缺钱了。 晚饭过后,开始张罗酱猪蹄。睡觉前才熄火,灶里的炭火并没有弄出来,就着这点余温,慢慢地焖猪蹄。 夜间气温低,很是凉爽,猪蹄放锅里并不影响口感,反而能更入味。 馒头是陈老爹早起做的,辰时初才开集市,他起得早,完全可以将馒头做出来。 早饭也是馒头,配着虾酱吃。 酱猪蹄有块头小的,陈玉平挑了些出来,家里一人一块,就着馒头吃也极有滋味儿。 瞧着要到时辰,陈老爹顾不得收拾家里的琐碎,挑着箩筐和三儿子往沈家屋去。 一个箩筐放猪蹄和虾酱,一个箩筐放馒头。 酱猪蹄的香味浓,掺透进晨间的微风里,引得好些村民过来搭话。 “这是弄的什么?这香味儿可真是神了。” “准备去卖馒头呢?光卖馒头可不好卖,你这是配得什么?可真香。” “幸好我是吃了早饭出门,闻着这香味儿,我都犯馋了。” 陈老爹很和气,人家问他,他就乐呵呵地答,也不藏着掖着:“是酱猪蹄,馒头准备配着虾酱卖。是我家平哥儿做的,他手艺好,烧出来的菜格外有滋有味。” “原来是酱猪蹄,这倒奇怪了,镇里也有买卤猪蹄,味道可没这么有劲儿。你这酱猪蹄打算怎么卖?” “三文钱一个。”猪蹄价贱,镇里一只猪蹄卖六文,村里三大爷家的猪蹄五文一只。平哥儿将价格定在三文钱一个,陈老爹觉得有点贵,可想想这味道,却又觉得值。 “三文钱一个?”说话的人明显有点懵,拿眼瞅着箩筐,箩筐口有布盖着,看不到里头的猪蹄是什么个头。 陈玉平笑着揭开了布。 猪蹄的个头不算大,却也说不得小,挺大一块,肥嘟嘟油光色亮浓香扑鼻,就恨不得手抓一块,搁嘴里大口的咬嚼,吃起来定是十分的够劲够爽。 瞧着乡亲看直了眼,有些反应不过来,陈玉平便将布重新盖好,沾上了灰尘可就不美了。 就见那人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笑了:“倒是不算太贵。”说完话,他挑着担子急匆匆的走开了,仿佛后面有什么追似的。 再不走,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真掏出三文钱买上一块尝个味道,回家去婆娘不得给他一顿死揍,三文钱呐!想想还是小命更重要。 到沈家屋时,已经有不少摊子支起,场面有点儿吵杂,却也还算规矩。 陈老爹领着儿子来到苦竹村这边,挑了个还算显眼的地方,麻利的将摊子支起。 这摆摊,也不是随便摆,每个村子都会分出块地方,有大有小,端看村子大小和过来摆摊的人数,这地也不是固定的,会轮着来并不偏心哪个村。 因着这份公道,前来赶集摆摊的乡亲,都会很乐意照着沈家的规矩走。 陈平玉还有点放不开,陈老爹笑了笑,并没有勉强他,开始吆喝起来:“麻辣酱猪蹄,有滋有味儿好下酒,鲜香虾酱馒头,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吆喝的声音也不能太大,一个两个都扯着嗓子喊,整个集市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 “酱猪蹄怎么卖?”问话的是巡逻的沈家子弟。 “三文一个,可以尝尝味道。”陈老爹递过一只碗,碗里有切成小块的酱猪蹄,每个小块上都插着个小竹签。 沈家子弟尝了一块:“行,给我来两个。” “好勒。我家的虾酱馒头要不要来两个?味道也是极好,一文钱一个,里面抹了虾酱,很鲜香味美。” “来两个也行。” 陈玉平做的酱猪蹄,香是真香,只要从摊子旁路过,都能闻见这浓郁的香味儿,一把就能将人勾住。 十有九个会过来问问,开始问了,九个里头有三五个会掏钱买。 没多久,满满一大盆的酱猪蹄便卖完了,虾酱馒头还剩了小半,当然馒头的数量也比酱猪蹄要多得多。 “满打满算也就摆了一个时辰吧。”陈老爹看了眼日头,笑得眼角都起了深深的笑纹:“还担心卖不完呢,早知道该多买些猪蹄。” 陈玉平也很高兴:“下回赶集咱们有经验了,多买些猪蹄酱着。” 大些的猪蹄他切成四块,小些的猪蹄切成三块,除去成本赚得不算多,但也算是有些利润。 “午时前咱们肯定能卖完,可以赶回去张罗午饭。” 出来时,想着赶不上回去张罗午饭,怕饿着陈老汉父子俩,特意留了馒头和虾酱,灶上炖着个骨头汤,让柳桂香时不时的去看两眼,午饭就这么先凑和着。 哪成想买卖这般容易,比预料中的要好卖的多。 很快虾酱馒头也卖光了,这么快的速度,旁边的摊子看着眼热。 “以前真不知道,平哥儿还有这手艺。” “是啊,这酱猪蹄卤得可真香,也难怪三文一个都有人要。” “平哥儿有了这手艺,便是生育艰难,也不用担心没有人要了。”这话说得就有点恶意。 温和的陈老爹听着不痛快了,收了脸上的笑:“好歹我家平哥儿有手艺,人也周正整齐,不像你家哥儿,胖得都走不动路,这后半辈子是有的愁了,还是多多挣些钱给你家哥儿傍身,省得日后连饭都吃不上。” “就是个嘴碎的,平哥儿甭搭理他。”回去的路上,陈老爹细细声地安慰三儿子。人好不容易见活泼些,可别又钻了牛角尖。 陈玉平是压根没将这话放心上,笑道:“阿爹,我吃食做的好,能赚钱,这是眼红妒嫉咱们,他说这话,我听着反而高兴。” “对,咱们确实该高兴,今个挣了不少钱。” “得有好几百文吧。”陈玉平粗粗的算了下,将成本刨掉:“估摸着纯利润也得有两三百文。” “回去数数就知道了,反正时间来的及。”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午十点十分有加更,今天也是棒棒哒! 感谢支持 第5章 到家后搁下担子,父子俩迫不及待的从匣子里倒出铜钱,一文一文堆得像座小山,沉甸甸的很压手。 “有五百多文呐!”陈阿爹满脸惊喜。“就摆了这么会子摊,竟能挣这么多钱。” “酱猪蹄备得足些,咱们还能多挣些。”听着这铜钱声儿,陈玉平觉得心里特满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五百多文,猪蹄的成本要高些,得对半算纯利润,虾酱馒头一文钱一个,看着价不高,利润却比酱猪蹄大,都是自家的没花钱买。 把买猪蹄的钱算出来,然后是花椒八角桂皮三样大料,剩下的近三百文就是纯利润。柴啊,油啊,盐啊这些琐碎,就没往里扒拉了。 陈阿爹喜滋滋的稀罕了会,然后将钱往三儿子跟前推了推:“这钱你拿着。” “阿爹,这是干什么。”陈玉平皱着眉头:“不用给我这么多。”他一文一文的数,数出一百二十文:“阿爹,这些算我的,剩下的你收起来。”顿了顿,又说:“虾子是阿弟笼回来的,得分他一份,还有二哥家。” “也行。”陈阿爹没多罗嗦:“平哥儿长大了,也能挣钱了。到二十七的赶集日,咱们多备些猪蹄和馒头,我琢磨着能多备一半的份量,你觉得呢?” “阿爹说得没错儿,说不定我还能捣鼓出别的吃食。” 陈阿爹笑得眉眼慈祥,没忍住,伸手揉了把三儿子的发顶:“爹相信你。” 还没进家门,就闻到了香喷喷的饭香,陈原秋三步并两步冲进屋里:“阿爹三哥你们就回来了!生意是不是很好,是不是很快就卖完了?我三哥做得吃食,我就知道肯定可以卖完。” “卖完了,卖得很快,还没到午时我俩就回来了,这回该听原秋的,多备些也能卖掉。” 陈老汉接了句:“卖完了好,有了这回经验,下回赶集就多备些,咱们不图挣多少钱,稳打稳扎的来。” “三哥,咱们挣了多少钱啊?”陈原秋很好奇,双眼发亮。 “有五百多文,把成本刨除也有近三百文。” 陈老爹将早早准备好的二十文拿出来:“平哥儿说虾子是你笼回来的,虾酱馒头得分你点钱,这钱你拿着,你二哥也有份。” “还还有我的钱呢。”陈原秋意外的很,愣神了下,这才伸手把钱接过来:“三哥,真是我的亲三哥嗳!”笑得见牙不见眼。 陈老汉吧嗒着旱烟,瞅了眼傻傻的幺儿,又看了眼正在摆碗筷的三儿子,心里无比的舒畅乐呵。 下午没事,陈玉平和阿爹去了趟二哥家。 陈老爹将钱给二儿媳,陈玉平在旁边逗巧妞儿耍,巧妞儿咧着嘴笑,小胳膊小腿动得老有劲儿了。 “这钱,这钱咋还给我了。”柳桂香不想接,她觉得亏心:“也没做什么呢。” “一码归一码,兄弟间情分是情分,这做生意,就得讲究清楚,你收着。”陈老爹见二儿媳沉默不语,又道:“平日里,碰着这么些琐碎,是不该分这么清,今个这事不同,它是生意,是挣钱的买卖,和平日的人情往来不一样。” 陈玉平在旁边道:“二嫂你收着,二哥那边,我会跟他说说话,这买卖不是一次两次,卖得好每个月的赶集日都会去摆摊。挣钱是挣钱,二嫂不收这钱,我心里不踏实。” 话说得透亮,柳桂香到底还是收了钱,一颗心暖乎乎的。 陈家穷是穷了点,可这人呐,个个都是好的,厚道有良心。 挣了点钱,陈玉平有些飘了。 次日清晨他早早的起来,去了三大爷家买了四斤五花肉,他要做道地地道道的红烧肉给家里人尝尝味儿。 陈老爹看着他拎回来的肉,有点生气:“你这孩子咋乱花钱?” 他还不知道三儿子花两百文买大料的事,陈玉平不敢拿出来,偷偷的藏自个屋里,要用的时候才拿一点点。 “这叫什么乱花钱,阿爹,咱们昨天挣了点钱,就该庆祝一下,弄点好吃的,都高兴高兴。”陈玉平见阿爹还是拧着眉头,又道:“阿爹,就这一回,我想着捣鼓捣鼓红烧肉,要是味道好,兴许也能拿着摆摊。” 买都买了,能怎么着。陈老爹只得道:“下回不能这样,你的钱好好攒着,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买。” 陈玉平自是一叠声的应着好。 和酱猪蹄相比,这红烧肉自有一番美味,其香味也很浓郁,能把人的魂都勾住了。 昨儿有村里人买过酱猪蹄,一闻着这红烧肉的香,脑子管不住脚,待回神时人已经站到了陈家屋门口,腆着个脸问:“今个这酱猪蹄卖吗?仿佛还要更香些。” 陈老爹没在屋里,午饭有三儿子张罗,他就去田间帮衬着。 “不是酱猪蹄,是红烧肉,二文钱一块要不要?”陈玉平拿着筷子,用巧劲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碗里。“你要不要?” 二文钱一块,贵是真贵,个头不算小,一口估计吃不下。 红烧肉搁近了些,浓浓的肉香扑鼻而来,带着一股子热气儿,把人熏的脑子都有些发懵,二文钱一块,贵啊!纠结是纠结,舍不得,手却往兜里掏,嘴里说着:“来来来三块。” 三块六文钱,陈玉平将碗也给了他,让他吃完记得还碗回来,要不然,下回就不做他的生意。 就一个村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熟悉的很。 这人花了六文钱,买了三块红烧肉,端着碗走过半个村子才归家。 一路上,惹得不少村民纷纷看向他,围着问个不停,眼睛盯在红烧肉上,都舍不得眨眼。 这肉得二文一块啊,贵,太贵了。 很多吃不起,再怎么馋,兜里没钱也没办法,只得拼命的吸着这香味儿,仿佛多吸两口就是赚了似的。 也有少数几个,家境还算富裕,有几个闲钱。 实在是馋得慌想吃,匆匆忙忙的往陈家去。 一个两个三个,拿着钱上门来买,二文一块,多挣啊,有钱不挣是傻子,陈玉平卖了!只留了六块在柜子里,给家里人尝个味,剩下的全卖光了,还有后面要买,来迟了,没买上,给预定了明儿的份。 待陈老汉他们三个归家来,听说了这事,懵得就跟天上掉了钱低头能捡一般,不相信啊!但钱是真钱,响声儿亮着呢。 两文一块的红烧肉,真有人买啊,五花肉才十二文一斤呢!在村里住了这么久,几十年了,都不知道原来村里还有这般手阔的人家。只有尝过味道的陈原秋能理解吃货们的心,好吃!太好吃了!他舍得啊,二文一块他也舍得买啊,和美味相比,钱压根不算事儿。但他不敢说,他怕挨打,幸好三哥是自家的三哥,他不用花钱就能吃到美味的红烧肉。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他是整个苦竹村最幸福的弟弟,没有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章~ 求波收藏和评论,么啾 第6章 柳桂香吃完一块红烧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红烧肉?”瞪圆了眼睛,原来真正的红烧肉是这么美味吗?幸好她坚定的相信平哥儿的好手艺,哪怕是红烧肉,瞧着一层层的肥,她也敢下筷子尝上一口,这一尝就收不住嘴了,好吃!太好吃了!一点都不腻,香得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连舌头都想吞进肚里去。 她以前在席面上吃到的红烧肉,怕不是都是冒牌假货吧。 “平哥儿这手艺,进镇里酒楼当厨子都有余了。”陈原冬搁下筷子,乐呵呵地说着话,一脸的欣慰和开心。 柳桂香曾在镇里酒楼吃过喜宴,她一脸嫌弃:“就他们的手艺,哪里比得上平哥儿,咱平哥儿便是往县城去,也是冒尖儿数一数二,我没吃过县城的席面,我阿父曾吃过一回,回来念叨了好久好久,要是他能尝尝平哥儿这酱猪蹄红烧肉,怕是要挪不动脚了。” 老丈人就好一口酒和一盘下酒菜,陈原冬清楚的很,笑道:“待你生辰时,阿父和阿娘会过来,到时候咱们请平哥儿帮着张罗张罗饭菜,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一回。” 柳桂香眉眼含羞的瞅了眼丈夫,白净的脸颊飘出两朵浅浅的胭脂红,虽没说话心里头却喜滋滋。 她就知道自个没嫁错人。 二文钱一块的五花肉,听着像是好贵,其实利润和猪蹄差不多,毕竟五花肉要贵,得十二文一斤,再加上需要的配料香料等,陈平玉的五花肉,块头也不算小,如此这般,利润算是对半开。 四斤五花肉,不到一百文,刨开成本挣了不到四十文,一个上午的光景,搁农家来说,算是很不错了。 陈平玉觉得很满足,在家就能挣到钱,自家人也能跟着沾光尝尝油水。 陈老爹是再也不心疼三儿子一口气买四斤五花肉的阔气,见着大把的铜钱,他还觉得这五花肉买得值! “往后你想捣鼓吃食,想买什么就买,钱不够跟我说。”不能把三儿子的手艺给拘着了,他这辈子能不能成亲,八成就看这手艺能不能勾住个靠谱能过日子的人。 陈原秋在旁边嗷嗷叫:“三哥,我这也有点钱,我也攒了点私房,你需要你尽管拿去。” “你可闭嘴。”陈老爹有点头疼:“老幺,你已经十七岁,不算小了,别一天到晚不着调。你攒的钱不能动,要是攒不住,把钱给我,我替你收着,待你成亲后再给你。” 分家单过,光一个建新屋,就得费不少银子,两边父母会给点,剩下的还得靠孩子平日里攒了多少。 “阿爹,老幺我手里有钱。”陈玉平喜欢这个家的氛围,特别的暖,能暖进心坎里:“我的钱才花出去,转眼就能连本带利挣回来,眼下买卖不大,就在家里做点小生意,钱财方面完全不紧手。” 陈老爹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 有了昨儿的经验在,陈玉平大胆的买了十斤五花肉,三大爷送了两根筒子骨,又问要不要猪蹄。 猪蹄还有三只。 “一并给我吧。”陈玉平想着,炖点黄豆汤,喊二哥他们过来喝,剩下的做卤猪蹄,和酱猪蹄相比,卤猪蹄口感更香醇厚重味美。 “三只猪蹄算你十文钱。”三大爷乐呵呵的笑:“都说你做的红烧肉和酱猪蹄好吃,听得多了,我这还真有些犯馋。” “中午那会,我送些过来给三大爷尝尝,今个不做酱猪蹄,太麻太辣三大爷吃着不好,我改改口味换成卤的。” 这话说的,三大爷听在心里,觉得舒坦极了。 前儿在镇里买的大料还有些,陈玉平一样一样的捡,份量是关键,并不是越多就越好,相反,大料放得太浓,做出来的菜反而会失了真正的味道。 要不怎么说,一样的食材,一样的调味料,烧出来后就是各有不同的味道,有的好吃有的不好吃,有的普普通通。 这玩意儿,也是讲究个天赋。 陈玉平就觉得自己在吃这方面,还是蛮有灵气。 昨儿有好几个来的迟,没有买到红烧肉,不差钱的当即就付了钱,说好今个中午来拿。 还没到午时,就有人忍不住扔了锄头,从田间地头往陈家来。 “平哥儿,红烧肉烧好没?我这怀里揣着酒,整个上午就没静下心干活。” “火候足的很,现在吃刚刚好,要是就酒吃的话,我还卤了点猪蹄,也特别的有滋味,就是没多少,要留些自家吃。” “能卖几块?都卖给我,还好我带了钱。” 小碗里装红烧肉,一碗卤猪蹄,足有三四块,都快冒尖了。 撒出十几文钱,这人一点也不心疼,笑得见牙不见眼:“平哥儿,我走了,下午来还碗。” “行勒。” 才走一会,又来了两个,是对兄弟,村里难得的双生子,长得也很像。 “平哥儿我们来拿红烧肉。”也是昨儿就付了钱,三块红烧肉。 陈玉平拿着碗妥当的装好递给他们。 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好几波,十斤红烧肉除了留给自家的,很快卖了个精光。 陈玉平关上屋门,端着碗往三大爷家去。 一块卤猪蹄一块红烧肉,别说他小气,实在是只能留这么点。 见着他,三大爷高兴的很,拉着他一个劲的说话。 陈玉平坐了会才起身离开。 到家后发现家门口有人,还不少呢,四五个站在屋檐下说着话,见他过来纷纷问还有没有红烧肉。 “来晚了,全卖完了。” “平哥儿你多烧点,你这红烧肉烧得香,味道有劲儿,不怕卖不出去。”两文钱一块,听着贵,尝过之后才知道一点都不贵,五花肉还要十二文一斤,买回去自己做,咋做都做不出这美味来,吃了等于没吃,白白浪费啊!还不如花两文钱在平哥儿这里买,慢点儿吃,能吃好几口,满足!值! “对,这话在理,平哥儿你明天可得多烧点。” “午饭时间都没到,这就没有了。” 七嘴八舌的说着话,都让他多做点,陈玉平笑着应好,承诺明儿肯定多做,多多的做,才把人给送走。 啃着卤猪蹄,吃着红烧肉,陈原秋心里得意极了:“三哥你是不知道,回来的路上,我听见好些人在说你做的红烧肉,尤其是没买着的,那股子馋劲儿,乐死个人。” “你可悠着点,别在外头嘴欠。”陈玉平提醒他。 “我知道我知道,不能惹了众怒。”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儿。 陈老汉对着陈老爹说:“待傍晚,我得去沈家屋那边打点酒回来。”三儿子这卤猪蹄啊,啃着可比酱猪蹄更有滋味儿,他馋酒了,可惜家里的酒吃完了。 “阿父,我家里还有酒。”陈原冬放下筷子起身往外走。 陈原秋看着二哥倒酒:“我也要。” “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边去。”陈老汉毫不犹豫的拒绝。 “阿父,今个这酒是二哥家的。”陈原秋说着,眼巴巴的看向二哥。 陈老爹想着,这娃儿也怪可怜便道:“给他一点吧。” “平哥儿你呢?”陈原冬问。 “我也来点儿。” 酒的度数不高,说是喝酒,也没谁贪杯,毕竟这玩意儿不便宜,抿上几口解解馋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今天依旧有双更哟,上午十点十分的加更章 求波收藏和评论,下周要上榜,很重要呢 第7章 陈玉平烧得菜,香!好吃!味美!却也费时间费柴禾。 下午没甚事,家里人都往田间地头忙活,他也没闲着,进山捡柴,看见有能吃的蘑菇木耳野菜等,挑挑捡捡摘些放篮子里。 每天下午往山里跑一趟,许是运动量上来了,近来吃得好油水足,瘦弱的小身板明显健壮了些,他自个也觉得精神劲头足,力气大了不少。 柳桂香知道三弟下午一般不在家,待进了傍晚,估摸着人该回来了,抱起巧妞儿拿着鸡往老屋去。 “二嫂。”陈玉平刚放下柴禾,篮子还在手里拎着。 “我娘家人托人送了只鸡过来,平哥儿手艺比我好,这鸡我来张罗是浪费了。” 鸡是杀好的,干干净净肉呼呼肥嘟嘟。 陈玉平拿在手里掂了下:“这只老母鸡看着得有五六斤重,明儿清早就炖上,咱们中午喝鸡汤。” “可要往里放些什么?家里没有的话,让孩他爹去镇里买。” “就捡着家里有的来,用不着跑镇里。” 晚饭陈玉平想搞简单点,今天有点累。 正好家里还有不少新鲜的小鱼,打算弄个小鱼锅贴,连饭都不用煮,一个菜搞定一顿饭。 “三哥这小鱼锅贴烧得好鲜,鱼香肉嫩,汤味儿好足。”陈原秋拿着饼子沾了沾汤,一口咬在嘴里,又脆又鲜:“好吃,我感觉自己可以吃十个饼子。” 陈老爹笑着说:“比我烧得要好吃多了。” “平哥儿烧得菜,咋烧都好吃。”陈老汉也夸了句。 “幸好我没有成亲,要是成亲了,就不能天天吃这么好吃的饭菜。”陈原秋光想着,心都是疼的。 不成亲,三哥没成亲,他也不成亲。 陈老汉怼他:“就这点出息。” “这么喜欢吃,往后找伴,就找个有好手艺的。”在陈玉平看来,十七岁还没成年,成亲确实有点早。 不过这个世界,十六岁就算成年,可以成亲生子了。 “我就没遇到过比三哥手艺更出色的人,我觉得我这辈子是遇不到了,三哥你不知道你烧的饭菜有多香。” 听着兄弟俩的闲聊,陈老汉和陈老爹眼里透着浓浓的笑意,心里却想。平哥儿手艺好,说不准真能碰着个爱吃的,瞧瞧自家老幺,八成真能为了口吃的搭上一辈子。 就是个十足的憨货,憨货也好啊,老实忠厚会疼人,三儿子有门好手艺在,两人过日子不愁吃穿。 三大爷一天杀一只猪,有半只送往沈家屋,他家哥儿嫁在沈家旁支,在家卖点猪肉顾着家里琐碎。 一天一只猪,去得晚了,还就买不着好肉,只剩下边角。 不仅仅是本村,邻村也会有人过来买。 陈玉平知道自己起得晚,送卤猪蹄和红烧肉给三大爷时,特意说了明天要二十斤上好的五花肉,四只猪蹄也都要,当即就付足了钱。 今个待他过去时,摊子上果然只剩下边角。 三大爷看见他,进屋将五花肉和猪蹄拎了出来,还有两根筒子骨。 “三大爷你家这猪皮怎么买?”陈玉平之前没见着,今个瞧着,就想起做灌汤包,他很喜欢吃,费是费劲了点,为了难得的美味,他愿意费这功夫。 “就剩这点了,你想要就拿去,也不用几个钱。” 陈玉平便道:“行,回头我做了好吃的,送给三大爷尝尝鲜。” “这感情好,还是我占便宜了。” 上午是没有时间的,最近天天往山里去,家里柴禾够,陈平玉打算下午来捣鼓灌汤包,晚饭就吃它了。 二十斤五花肉留一斤出来,剩下的全做成红烧肉,四只猪蹄也卤上,用的是昨儿的卤汁,卤汁这玩意不需要天天换,老卤比新卤要香的多。 午饭有鸡汤,肥实的老母鸡,炖了锅足足的汤。 炒盘丝瓜,焖老窝瓜,虾酱豆腐,再来个小炒青菜,六个人也就足够。 最近隔两三天才往山里放回笼子,收获远没有之前多,也比放在河里强。 今个收回来的虾子,陈玉平不打算熬酱,最近家里攒了点酱足够吃,他准备拾掇出来放灌汤包里。 “平哥儿,你今天卤了猪蹄?” 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已经飘了过来。 陈玉平从灶屋出来:“卤了。” “有多少?我全包了能不能便宜点?我拿着上我老丈人家去,他就好一口酒,你卤的猪蹄最是下酒。” “足有四只猪蹄,你全要了?” “对,我家大舅子小舅子也跟老丈人一样。” “你给四十五文钱吧。” 来人痛痛快快的给了钱,端着一大碗卤猪蹄高高兴兴的家去。老丈人生辰,今年这生辰,他百分百的肯定老丈人会喜欢。 没到午时红烧肉也卖完了,这些天,过来买的乡亲们也摸清了时辰,都会提前一小会儿过来守着,慢了还真买不着。 陈玉平发现,不仅仅是本村人买,也有挨着近的邻村人过来买。 二十斤不算多,最近一段时间他也不准备加份量,得搞搞饥饿营销。 家里攒了点虾酱,虾酱馒头可以摆出来卖,让阿爹兄弟他们也分点儿钱。 吃饭时,陈玉平把这想法说了说。 陈老爹没意见:“我早上起来做点馒头,这个容易。” “别做太多。”陈老汉想了想:“先做五十个怎么样?卖不完咱们自己吃也成。” “听阿父的。” 陈原秋道:“我觉得做一百个都没问题,虾酱馒头也很好吃。” “这是早饭,馒头谁家不会做,也就是虾酱,做多了怕是不好买,这个不比肉。”陈原冬觉得阿父说的五十个挺好。 事情就这么定了,先做五十个看看市场。 陈原秋觉得虾酱馒头很好吃,比阿爹做的肉包子还要美味。 待晚饭他吃到三哥做的灌汤包时,顿时就惊呆了! “这是什么神仙包子啊!” 真的好好吃! 之前陈玉平做的美味,家里人都觉得好吃,还能抽出心思来形容怎么好吃。 可是这灌汤包啊,是完全没有心思讲话了,脑子里只剩下它的鲜香味美,还烫嘴,不能走神不能说话,一个不注意会烫着舌头。 一家子埋头全神贯注的吃着灌汤包,陈玉平看了眼,笑得眉眼弯弯,从心底滋生出一股极大的满足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8章 卖虾酱馒头和卖红烧肉卤猪蹄不同,虾酱馒头的名声没有打出去,目前没见哪个上门来特意买。 因此,陈玉平和陈老爹商量着,索性在屋前的老树下支个摊,把虾酱馒头摆出去,也不吆喝,路过的村民瞧在眼里,有好奇的过来瞄两眼,兴许会有人掏钱买。待快要进午时,会有一波来买红烧肉和卤猪蹄,到时候虾酱馒头应该能买些出去。 拢共才五十个,若卖不动,中午和晚上就不煮饭,烧两菜配着馒头吃。 看情况不对,明儿少做些,慢慢来。 陈老爹做好馒头,就丢开了灶屋的事,转身忙活其余琐碎。 吃过早饭,他上二儿子家,帮着拾掇拾掇,完事后,就扛了锄头下地干活。 屋里屋外有阿爹帮衬着,柳桂香除了带娃基本没什么事,她抱着巧妞儿上老屋来。 “平哥儿,我在这外面帮你守着摊子吧。” 陈玉平在灶屋里张罗着红烧肉和卤猪蹄,听着说话声,搁门口往外看了眼:“二嫂帮着照看照看,是再好不过了。巧妞儿坐得住吗?” “坐得住,我抱着她来回走动走动,对了,平哥儿帮我把巧妞儿的窝箩拿过来,一会她睡着了,我直接放进去。” 乡下省事儿,直接用稻草小棉被在箩筐里垫个窝,几个月大的娃儿睡里面正好合适。 摊子没什么人光顾,柳桂香闲着就做针线活。 巧妞儿没睡,也把她搁窝箩里,边做针线活边逗她玩儿。 巧妞儿很乖,少有哭闹的时候,一逗她就笑,小胳膊小腿乱挥乱蹬着,模样儿可爱的很。 在柳桂香眼里,自家的娃娃,是哪儿哪儿都好看,全村的奶娃娃里头没谁比得上,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小娃儿。 她是这样想的也对着巧妞儿这样说,眉眼含笑温柔又慈祥,轻细的声音宛如初春的风又暖又软。 巧妞儿听不懂但不妨碍她笑,看着娘亲,咧着嘴儿笑得可欢喜了。 “原冬媳妇,你这卖得是什么?” “老婶儿是虾酱馒头,平哥儿前阵赶集时也卖过的,一文钱一个味道特别好。” “这馒头还要一文一个?谁家不会做还是咋滴。” “馒头谁家都会做,虾酱可只有我家平哥儿做得出来,你是没尝过,不知道滋味有多好,尝过的都说好吃,瞧瞧我家平哥儿做的红烧肉和卤猪蹄每天都不够卖的呢。” 娘亲和别人说话,巧妞儿有点儿哼唧,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柳桂香熟练的用手轻轻晃着窝箩,扭头对着巧妞儿笑:“乖妞儿,阿娘在帮你三叔卖馒头呢。” 老婶儿没过来卖,倒是路过的另一个乡亲,他吃过这虾酱馒头,听了这对话,乐颠乐颠过来了。 “我还以为平哥儿不卖虾酱馒头,给我来两个,我家哥儿这两天胃口不太好,都没怎么吃饭。” 柳桂香认得,这是本家的二叔:“灿哥儿还没好利索呢?镇里的大夫怎么说?” “病是好得差不多,就是没甚胃口,可能是近来喝药喝得多,医馆里开的药,我光闻着就受不住。” 闲话两句,本家二叔给了钱拎着两个虾酱馒头走了。 “平哥儿。”柳桂香眉开眼笑的冲灶屋喊:“今个可算开张了。” 灶屋没甚事,只剩下看火候,陈玉平走出来和二嫂说着话,顺便将巧妞儿抱怀里逗她玩。 片刻功夫,又来了人想要买虾酱馒头。 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波,这就有些讷闷了。 柳桂香好奇的问:“你们是怎么知道平哥儿摆摊卖虾酱馒头呢?” “将家老婶儿在村口榕树下说叨这事,说你家想挣钱想疯了,一个馒头卖一文钱,谁家还不会做馒头怎么的……一张嘴啐的很,让大伙儿给怼了回去。” “她惯来就是这小鼻子小眼睛模样。” “一文钱一个的虾酱馒头,碍着她什么事了,又没按着她的脑袋让她掏钱买,你情我愿的事。” “瞧着陈家挣钱,她眼红呗。” 这话一出,都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红烧肉和卤猪蹄做好后,陈玉平将它们端到了外面的摊子上放着,盖了层薄薄的纱布,浓郁的香味透过轻薄的纱布一点点的弥漫飘散,随着风越飘越远。 柳桂香笑着打趣:“一会该忙活了。” “也就忙一会。” 果然没多久了,就有不少人匆匆忙忙的往陈家屋来。 老远就喊着:“平哥儿你怎么直接摆出来了,卤猪蹄我要两个,给我留两个,昨儿前儿都没买着。” “红烧肉给我留两块,卤猪蹄留一个。” “光喊算怎么回事,谁跑得快给了钱才算数,平哥儿你可不能听他们的。” “嘿!你个小崽子,老子年轻的时候还没你什么事。” 你一言我一语连拉带拽,一群人倒是热闹的很,要说这孩子心性啊,不拘哪个年龄段,老少都有呢。 “别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见人群快要到跟前,陈玉平赶紧说话:“除了红烧肉卤猪蹄还有虾酱馒头,没吃过的可以买个尝尝味道,保证不会失望。” “平哥儿我的两个卤猪蹄可得给我留着。”顿了顿,老叔又说:“这里头就我辈份最大,你们可悠着点!” “对,尊老爱幼,我辈份最小的,叔叔伯伯们得爱幼。” “边去,就数我年龄最大,我有说什么吗?一个两个都老实点,连我这老胳膊老腿都跑不过,哪来的脸瞎嚷嚷。” 排着队,也没见安分,吵吵嚷嚷,热闹中透着股说不出的亲近来。 乡亲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有真正生气的,就是凑着趣儿乐呵乐呵。 “连馒头都有买,我这是彻底清闲了,就着虾酱馒头吃卤猪蹄喝点儿小酒,妙啊!” “自打平哥儿卖着吃食,我这兜里是日渐消瘦。” “旁的不说,卖酒的沈家就得谢谢咱们村的平哥儿,为着这口下酒菜,我是隔三差五的往沈家屋跑,平哥儿这红烧肉卤猪蹄太够劲儿了,味足的很,下饭也下饭,不喝酒吧,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得劲儿。” 说笑间,红烧肉卖完了,卤猪蹄卖完了,虾酱馒头也卖完了。 得,有排了队却没买着的,蔫蔫儿四散走开,买着了美味的,三三两两结着伴,乐乐呵呵一脸满足。 陈原秋听说虾酱馒头卖完了,拍着大腿就道:“我就说得做一百个。” “步子迈这么大,也不怕扯着蛋。”陈老汉日常怼老幺。 “卖完了好啊。”陈老爹喜滋滋的,拿了二十文给三儿子,小儿子和二儿子各五文,他自个得二十文。“平哥儿你看明天做多少合适?一百个肯定是不成的,也太多了点。” 陈玉平想了想:“依旧五十个吧,比较稳妥,最重要的是,卖得多,咱们家的虾酱怕支应不住。” 每天五十个,虾酱供应的上,一个月下来也有一两半的银子。 就算要分成三份,也不算少了,有好几百文,陈原冬陈原秋兄弟两少点,也能得一百五十文,后面若生意好,虾酱足,许还能多卖些,一个月二百文左右约摸能稳得住。 庄户人家光靠着田间地头的农作,家里养的猪和鸡,一年下来,收成好就能攒一二两银子,加上农闲做些短工,能攒住二三两算是很不错的。 忙忙碌碌的日子,很快进了月底,逢七赶集日。 二十六这天,陈老爹和三儿子搭着村里的牛车早早地去了趟镇里。 这回跑遍了整个镇子的猪肉摊,把猪蹄全给买了。 陈玉平想了想,最后决定买几副猪肠,回家就给卤上,明儿试着卖卖看。 猪肠这玩意,价贱,拾掇起来麻烦,三文钱一副大小肠一起给。 好几副猪肠拎在手里,沉甸甸的有些压手,其臭味也是难闻的很,陈老爹拧紧了眉头:“平哥儿,这个,真能卖钱?” “能,阿爹相信我,这个卤出来特别好吃,一会路过沈家屋,我去打点酒。” 沈家屋的酒比镇上便宜一点。 一整个下午,什么事都没干,就忙活着拾掇猪肠。 陈老爹没下地干活,在家里帮衬着三儿子,听他说怎么拾掇就怎么拾掇,一遍一遍,来来回回的又搓又洗。 “这比下地干活还要累,经这么一收拾,确实没了臭味。” “阿爹你歇会儿,我去张罗卤锅。” “歇倒不用歇,我给你烧火去。” 吃晚饭时,卤猪肠还没好,得明儿早上才能真正的入味够劲儿。 想着这买卖若是好做,明儿卖完,回头在家里摊子上也摆上,便给卤猪肠另起了个卤锅,和卤猪蹄相比,更重口味偏麻辣爽口劲道。 昨睡前陈玉平尝了口,好吃! 卤猪肠不必焖在锅里,焖久了口感绵软不好吃,将卤汁放凉装进罐里,入了味的卤猪肠继续搁罐里放一晚上,明儿滋味会更好。 赶集得早早起,去晚了就没好位置。 正经事跟前,陈玉平没有掉链子,陈老爹起来后,他也跟着起来了。 一通忙活,不等陈老汉父子俩回来吃早饭,他们得先去沈家屋赶集,早饭给温在锅里,吃得是葱香肉包。 来到摊位前还没来的及放下担子,就有沈家子弟过来了。 “可算盼着了赶集,最近听不少人说你家卤的猪蹄和红烧肉好吃,每样给我来三个,虾酱馒头四个。” “还有卤猪肠要不要买一份尝尝?一文钱一份。” 用竹签串着,签子是陈老汉和陈原秋陈原冬父子三个赶着削出来的。 “猪肠?”沈家子弟一听猪肠两个字就皱了皱眉头。当陈玉平拿出一串卤猪肠时,麻辣卤香钻进鼻间,其浓烈香味让他有瞬间恍神,然后,他嘴一张,一口气买了五串,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哇!震惊!简直太美味了!这麻辣鲜香的口感,爽就一个字! “再来五串。”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小肥章,今天没加更~^_^~ 第9章 “这是猪肠?不臭吗?” “一点臭味都没有,只有浓浓的卤香,咬上一口又麻又辣脆爽劲道。”沈家子弟连吃三串,额角都冒了层细细的汗:“好吃!这卤猪肠比红烧肉卤猪蹄更对我的胃口。”说着,他擦了把汗,吸了口气:“再来十串,我带回去请兄弟们吃。” “还要十串?” “对,吃着太有劲儿了,你这脑瓜怎么琢磨的,臭臭的猪肠竟然做得这么好吃,真神奇。” 陈玉平好心提醒:“你可悠着点,当心上火。”蹲大号可就难受了。 “这么辣?”说话的人摇了摇头:“还是给我来两个卤猪蹄两个虾酱馒头。” 卤猪蹄也是用竹签串好的,这个签子要大些,红烧肉酥软不能用竹签,特特买了油纸打包。 “一文一串,好像挺划算,够吃好几口,给我来一串试试。” “真有这么辣?这味儿闻着是真勾人,我怕太辣吃着难受,到底辣不辣?瞧你们吃着可真香,我也想买串尝尝,就怕太辣受不住。” “还成,不是特别辣,是又麻又辣,还真是有意思极了。”这人很快就吃完了一串,吸溜着气:“再,再来两,不对来三串,这个好吃,有劲儿。” “才一串,你就红了脸,还吃呢?” “我这人就这样,吃点刺激的就容易脸红,不成事不成事。” 瞧着这人的模样,人群面面相觑。 “真有这么好吃?辣得满脸通红了,还眼巴巴地掏钱买。” “兴许真的特别好吃,虽然我想像不出来,我吃过的猪肠,总有股说不出的臭味在舌尖弥漫。”说着话,他道:“给我来一串尝尝看。” “你们买不买不买我要买,我要红烧肉,给我来五块。”一个老头挤了进来:“我说后生啊,你平时在家里摆摊,红烧肉能不能多整点,我就买着了一回,才尝了个味,想吃吃不着,难受啊我!” “卤猪肠还有吗?我要二十串!” 这急匆匆的脚步,急匆匆的声音,瞬间吸引了附近众人的目光。 卤猪肠是什么?猪肠能吃?光闻着那味儿就受不住,这还一口气买二十串,莫不是疯了? “陈家三哥儿我要二十串,这是钱,你收好。” 二十串!围观的人被这大手笔给震撼住了,真的花了二十文买了二十串猪肠,这二十串的份量怕也不够一副猪肠吧,一副猪肠才三文钱,疯了,疯了。 “我要三串。” “我要两串。” “平哥儿,我要五串,给我来五串。” “别挤别挤,挤我干什么,我也要五串。” 在摊子旁观望的众人,被二十串给刺激到了,生怕晚了就尝不到味,还管什么臭不臭辣不辣,甭纠结了,先买了拿在手里再说,反正只要一文钱一串。 卤猪肠一下就卖疯了,好在摊子上有两个人,陈老爹和陈玉平都稳得住。 “别急,一个一个来,排好队。” “来,你的三串请拿好。” “五串,你的五串在这里。”陈玉平扬了扬手里的卤猪肠。 “这是卖什么?卖卤味吗?”这场面也太火热了吧,都看不到摊子卖的什么。 “就是卖卤味,味道好着呢,现在挤都挤不进去了。” “猪肠有什么好吃的,还一文钱一串,镇上三文钱可以买一副,能烧足足一大碗。”简直不敢相信,什么时候猪肠都这么受欢迎了? “也得你有这手艺才行,没陈家三哥儿的好手艺,就是一文钱一副的猪肠,怕也没人愿意买。” 陈老爹和陈玉平已经完全没心思听旁边的机锋,父子俩忙的很,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走神,这做买卖可出不得错。 前前后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整整五副卤猪肠就卖了个干净。 卤猪蹄也快卖完了,红烧肉还有点,虾酱馒头剩得最多,今个清晨陈老爹一口气做了五百个出来。 “卤猪肠没有了。” “就没了?这才开摊多久,还没半个时辰吧,怎么不多卤点。”没买到的,一脸可惜。 陈玉平笑着和气回道:“卤猪蹄和红烧肉还有点,虾酱馒头也好吃。” “买几个虾酱馒头吧,再来块红烧肉,下月初七你多做点。”一文钱一串的卤猪肠,吃着可比卤猪蹄红烧肉划算多了,便是不配虾酱馒头,自家蒸的馒头也够劲。 “行,下回我多卤点,大哥也早些过来,迟了可能赶不上趟。” 卤猪蹄和红烧肉也卖完了,虾酱馒头还剩几十个,摊子周边总算没什么人围着。 陈老爹和陈玉平可以松口气,坐着歇歇脚,顺便喝口水。 “你们这摊子卖得也忒快了些。”旁边的婶子满脸羡慕:“我要是有平哥儿这一半的手艺,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右边摊子接话道:“我估摸着巳时过半就能收摊回去了,真好。” “平哥儿有这好手艺,陈二叔你们也能松泛松泛些。” “双成的糕点手艺也很出色呢,用不了多久也能收摊,说不准,咱们可以一道回村去。”陈老爹乐呵呵的与村邻说着话。 陈玉平和他们不熟,就在旁边听着,有人看过来,抿嘴露出个浅浅的善意笑容,模样很见乖巧老实。 “我怎么瞅着,平哥儿眉眼又好看了不少?今年十九了吧,还在长呢,是越长越周正了。” “平哥儿爱笑了些,他小时候就爱笑,笑起来特别见乖,那会儿陈二叔抱着平哥儿出去窜门,我就喜欢逗平哥儿,一逗就笑,说起来,原冬家的巧妞儿这点就像平哥儿,也是白白嫩嫩小脸肥嘟嘟,笑起来可爱的很。” 要说四个孩子里头,还真就三儿子小时候最好看,唇红齿白,陈老爹如今想起来,一颗心都是软乎乎的。 见阿爹和村邻聊得热乎,陈玉平不声不响的招呼起摊子上的生意来。 只剩下虾酱馒头,事情不杂。 说会话的功夫,陈老爹扭头看眼摊子,虾酱馒头竟然卖完了。 “就卖完了?” “嗯,刚卖完,有人把剩下的全包了。”陈玉平笑着将满手铜钱扔进钱匣子里。 “咱们等等你双成哥,他也快收摊了。” 到家时才将将巳时末,离午时还有点时辰。 今个收摊早,其实很累。 “阿爹,你别急着忙家里的琐碎活,先歇歇缓口气,顺便算算有多少钱。” 陈老爹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眼里透着几分揶揄:“还是等你阿父回来咱们再算,上回没等他,他嘴上没说,夜里躺床上,还是嘀咕了句,这老头爱面子,连我跟前都不乐意提,年轻时就是这别扭性子。” “还有这事呢。”陈玉平听着顿时乐了。 家里就两人在,闲着没事,陈老爹讲起了他们年轻时候的一些事。 柳桂香过来时,还没进屋就听见了阵阵笑声:“阿爹,平哥儿,你们回来了,今个似乎比上回要早些。” “对,别看猪肠没人买着吃,这卤猪肠可是卖疯了,最先卖完。”陈老爹说着话,从二儿媳手里接过大孙女,低头温声温语的逗着她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想吃猫的鱼扔了1个地雷 下午15点15分15有加更 么啾~ 第10章 家里还有盘卤猪肠,几个小块卤猪蹄,红烧肉没留,留了点五花肉,炒了个回锅肉,走前炖了玉米骨头汤,往菜园里摘两把青蔬,烧两个小炒,中午的饭菜也就齐活了。 拿出昨儿从沈家屋打的酒。 除了柳桂香在喂奶不能沾酒,剩下的几个都端起了酒杯,就着卤味小口小口的抿着。 “又麻又辣,平哥儿之前做的酱猪蹄也不如这个够劲,过瘾的很。”陈原冬算是比较能吃辣,卤猪肠对他的胃口,心里还想着老丈人大舅子他们也喜欢吃辣,比起红烧肉,这卤猪肠可能更衬他们的心。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柳桂香也能吃辣,但她正在喂奶,得吃清淡点,忍得有点辛苦。 “有点麻嘴。”陈原秋吸着气,抿了口小酒:“好吃!”又往嘴里塞了口饭,含含糊糊的道:“我觉得下饭更好,就酒太辣了。” 陈老汉很中意卤猪肠,慢悠悠的吃着,一口酒一口菜,连饭都没怎么动,眉眼惬意满脸享受。 “你少吃点,这天热的很,回头身子骨撑不住。”陈老爹低声劝了句。 陈玉平在现代吃过更重口的卤味,觉得还不算特别麻辣,香是真香,他都被自己的手艺给感动了,真棒。 “晚上炖点绿豆汤喝。” 陈玉平接道:“明儿泡点金银花菊花茶,天气渐渐热起来,喝点凉茶挺好。” “金银花菊花我去年晒了,还有不少呢,前两天刚翻出来又晒了晒,都还好的很,一会送些过来。”柳桂香在家里时,娘就爱晒这些琐碎,能自己弄的鲜少去药店买,她远没有娘勤快,得了闲才进山寻摸寻摸晒些搁着。 陈老爹是个哥儿,说到底也是个男的,和女子相比,还是少了份细腻。 像这些个细碎的他就不爱琢磨,针线活之类的也不太会,巧妞儿出生时,他都是请邻里帮着做些衣裳鞋帽,后来二儿媳不让他再费这个钱,她自个会,慢慢张罗着就行。 要在家里卖卤猪肠,光靠三大爷家的一副猪肠远远不够,还得去镇里买才行。 去镇里有点远,家里没有牛,更别提牛车了,搭别人家的牛车,时间上总有不凑巧的时候。 得买头牛,有头牛,家人忙农事也能轻松些,有牛车在也方便去镇里。 “阿爹,一头牛需要多少银子?” 陈老爹想了想:“不太清楚,去年你大伯家买的牛花了近六两,小牛的话会便宜点。平哥儿想买牛?家里田地不多,用不着。” “我是想着卤猪肠卖得好,便不是赶集,在家里也摆上,不过,猪肠得去镇上买,一来一回光靠走路太耽搁时辰,总借别人家的牛车又不太好,眼看农忙将近。” “想买头牛的话,家里钱财还是够,只不过这牛,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着,还得看有没有卖。”陈老爹说着又道:“让亲戚邻里帮着留意留意,有信了过来说声。” 陈玉平点点头:“就先不卖卤猪肠。阿爹,买牛这钱,我来出。” “有钱也不该你出。” “我出一半。” 陈老爹瞅了眼三儿子:“也行,一半就一半。” 柳桂香得知阿爹想买牛,就和丈夫商量了下:“阿爹想买牛,我觉得买头牛也好,干什么都方便点。不过,这买牛的钱,咱们是不是该出一份?家里拢共就这么十几亩田,一头牛也足够了。” “出一半怎么样?” “我看行。” 隔天,陈原冬找到阿父阿爹说买牛这事,他家也想出点钱。 陈老爹顿时就笑了:“你三弟也说要出钱,得,我也不说什么了,一人出一份,分成三份吧。” “我要不要出钱?”陈原秋听着有点懵。 “你出什么钱,你又没田又没地,也不用着使唤牛。”陈老汉回了句。 “哦哦哦。” 卤猪肠暂时没法卖,红烧肉卤猪蹄一天利润有限,虾酱馒头现在一天能卖百来个,利润有,却得分成四份,虽然他拿大头,陈玉平仍觉得这攒钱攒得有点慢。 他琢磨着再整个什么吃食出来,不能往镇里跑得就地取材。 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当他走进菜园里摘青蔬时,瞧着一园子翠绿,当即就想到了个合适的小吃。 多么合适做素锅串串啊! 素锅串串和麻辣烫很相似也和火锅有点像,与两者又略有不同。 素锅串串最最重要的是锅底,味道好不好能不能勾住人,就看锅底的火候够不够地道。 二十六进镇里,手头宽松的陈玉平又购买了回大料,不缺钱的他,各香料买了个齐全。 区区一个素锅串串,他压根不用往镇里,直接进屋挑拣一番就能凑齐。 除了大料,高汤也是关键。 陈玉平提前往三大爷家去了趟,说好明儿要什么骨头,上面留点肉腥别剔太干净,同时还把钱给付了。 自家没有养鸭子,但大伯家有,又去买了只鸭回来。 次日,鸡鸣三声,天才蒙蒙亮,陈老汉陈老爹夫夫刚出屋,还没走进灶屋,就见三儿子迷迷澄澄的从屋里出来。 “醒这么早?”陈老爹很意外,便是赶集也没见他起这么早。 陈老汉道:“八成是上茅房。” “阿父,阿爹,早啊。”陈玉平边打哈欠边往外走:“阿爹,一会留个灶给我,我要熬个高汤。” 陈老爹见状问:“你去哪?” “上三大爷家拿骨头和肉。” “还是我去吧。”瞧着这一步三摇晃,陈老爹都担心这孩子半道睡路旁:“你搁家里呆着,我去。” 辰时末,太阳在半空挂着,散发着阵阵热量。 陈玉平的串串锅底出来了,小炉子搬到树荫下,香喷喷地锅底搁上,一旁的桌上放着串好的素串,用干净的纱布盖着。 “平哥儿这是什么?真香。”柳桂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陈玉平拿了几个素串:“二嫂尝尝就知道了,锅底我没放太辣,讲究个鲜香。”他还另外调了辣椒油,小小一碗辣椒油,可费了他不少功夫,里头一道一道的添了不少调料,又香又辣,吃着相当开胃。 “好了,二嫂你尝尝。” 柳桂香接过两串,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好吃!好爽口好香。”两串很快就吃完了,砸吧嘴,满满的全是回味无穷:“平哥儿打算怎么卖?” “一文钱两串。” 虽是乡下随处可见的素菜,但柳桂香却觉得,平哥儿新整的这个素锅串串生意肯定会特别红火。 好吃啊,吃了还想吃,有点儿停不下来。她可不好多吃,这是要卖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章 喜欢的宝贝记得点击收藏+评论 明天见 第11章 “三叔,我要买个虾酱馒头。” 小男娃看着才四五岁的样子,眉心的孕痣颜色很深,小脸儿白白净净,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裳,模样儿俊秀的紧。 是村长家的福哥儿,孙辈里面头个哥儿,其余的全是男娃,一个赛一个皮实,斯斯文文的福哥儿就显得格外稀罕了。 “福哥儿还没吃早饭?”陈玉平拿了个馒头给他,小娃儿长得好看,活脱脱的小仙童,说话软糯糯带着奶味儿,他看着也喜欢,连虾酱都多抹了层。 福哥儿拿着馒头小口小口的啃:“吃了碗蛋羹。” 柳桂香将小凳子放树荫下:“来,坐着吃。”又倒了杯水给他。 “这是什么?”福哥儿瞅着炉子上的汤锅,圆圆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 “素锅串串,微辣,鲜香味美,福哥儿要不要尝尝?” 福哥儿掏出自己的小钱袋,上面绣着个大大的福字很显精致:“多少钱一串?” “一文钱两串。” “我要六串,我吃一串。”福哥儿数出三枚铜钱:“三叔,剩下的我想拿回家。” “给哥哥们吃吗?”陈玉平知道村长家的几个男娃儿:“他们应该会更喜欢辣一点,我沾点辣酱上去,拿个碗给你端着怎么样?” “好,谢谢三叔叔。” 慢慢悠悠啃完了个虾酱馒头,吃完一串土豆片,福哥儿腆着鼓起的小肚子,双手捧着碗,笑着和三叔二婶子说拜拜。 “福哥儿过来吃虾酱馒头呢。” “好吃。” “哟,手里端的是什么?” “串串,三叔家新出的,也好吃。”福哥儿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的满足。 说着话又有人凑了过来:“我远远瞧着像是福哥儿,福哥儿要回家吗?来,我替你端着,这天可真热,走树荫下,你家阿爷呢?” “阿爷有事。” “这是给哥哥们带的?”不多不少正好五串:“闻着怪香呢,平哥儿又捣鼓出新花样了。” “很香很好吃,一文钱两串。”福哥儿伸出两根胖胖的手指。 随着走远,渐渐听不到说话声。 柳桂香才收回目光,对着三弟笑道:“福哥儿这孩子长得可真好,才四岁,说话就有条有理特别的清楚,听说明年开春准备送他进学堂念书,我瞅着,一准儿错不了,是个会读书的。” “咱们家巧妞儿也长得好。”陈玉平抱起巧妞儿,拿脸蹭蹭她的嫩脸。 “三哥,听说你又捣鼓出新吃食了,这回的特别实惠,一文钱可以买两串?” “三哥我要两串,可算等着三哥出点便宜吃食了。” 几个十来岁的男娃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也不知道在哪儿耍,脑门上全是汗。 “是素锅串串。”陈玉平指了指小炉旁的桌子,透着轻薄的纱布可以看见摆放在碗里的串串。 “要,素菜我们也要。” “对对对,闻着就香,一文钱可以买两串。” 几个脑袋凑一块,叽叽喳喳的开始挑着。 陈玉平听着他们念,念一串他拿一串,放汤锅里烫熟后,又问:“都沾点儿辣酱?就这么吃也香,微微辣。” “要要要。”一叠声儿的齐齐回话。 拿在手里放进嘴里咬上一口。 “不烫嘴!好好吃。” “我才知道原来青菜也能这么好吃。”这孩子,见青菜串要大点,觉得份量要多些,再三犹豫一咬牙买了两串青菜。 “给我一根尝尝,我给你块土豆片,我这土豆片特别好吃。” “我用豆角给你们换,谁愿意跟我换,有没有想尝的?” “我,我拿海带跟你换,我还有萝卜谁要换?” “青菜好辣,感觉比别的串串要辣一点,都好好吃啊!” 几个孩子站在树荫下,你尝尝我的,我尝尝你的,眉眼兴奋激动的嗷嗷直嚎,都顾不上擦额角的汗,脸红通通的,也不知是晒的还是被辣红。 陈玉平想起自己的童年来,一毛钱一根的辣条,长长的,和邻居家的哥哥分着吃,还有三毛钱一包的辣丝,细细的丝,嚼着特别有劲儿,几个凑着买,你吃一根我吃一根轮着来,谁也不能耍赖。 最喜欢吃的还是臭干子,做梦都想着如果可以天天吃一包,不知道得有多幸福呢,长大了手里有了钱,却是再也买不到了。 这群小孩还没走,又跑来了一群小孩。 是村长家的几个男娃儿,都说村长家的几个男娃特皮实,陈玉平看着这群小泥猪,心想这可不是一般的皮实,大热的天,小半个月没见下雨,他们这是搁哪个旮旯犄角里玩,浑身上下就没一处是干净的。 “三叔,我们要买串串吃。” “刚刚福哥儿买的串串,三叔我们也要买。” “我要蘑菇串,我要两串蘑菇。” “三叔还有我,我也要,多沾点辣,我要青菜串。” “三叔我有两文,可以拿五串吗?” 陈玉平还没说话,就见另四个小孩儿齐刷刷的把脑袋转向说话的男娃,一个两个都瞪圆了眼睛,明晃晃的写着震惊两个字。 为什么你会有两文钱!!!而他们只有一文!!! “两文钱只能买四串呢。”陈玉平被这五个小孩逗乐了,太意思了。 “那我拿四串吧,我自己来选。” “二哥凭什么你有两文钱?” “就是,阿爷凭什么多给你一文钱。” “你又不是福哥儿,我不管,我也要两文钱。” “二弟,你的钱哪来的?” “我昨天傍晚帮家里洗了碗筷,洗得特别干净,阿父奖励我的。” “哇!二哥你竟然会洗碗筷了,你还没灶台高吧。” “我也要回家洗碗筷,我要吃串串。”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孩子凑一块赶得上五百只鸭了。 陈玉平看的津津有味,由着他们挑挑拣拣,努力的想要挑选出最大的一串,那认真的小模样,仿佛在干什么大事般。 串串烫好后,沾了辣酱,几个孩子拿着就跑,倒是没着急吃,风风火火的不知道往哪去。 他们一走,树荫下顿时就见了冷清。 “热闹是真热闹。”柳桂香忍俊不禁:“连巧妞儿都盯着他们一个劲的瞧,看得可认真了。” 陈玉平整理着被翻乱的串串:“闹起来就头疼了,还是更喜欢福哥儿。”顿了顿,又说:“没成想,做的都是孩子生意。” “一文钱两串,也不算太贵,我瞧着啊,往后他们还得来,难得有个嚼嘴儿的。” “平哥儿你又出什么新吃食了?刚看见村长家的几个小孩,手里举着个串串。” “今个刚弄的,素锅串串,一文钱两串,以菜园里的青蔬为主。” “一文钱两串?”似是不太相信:“卖这么便宜,给我来十串,我先尝尝味。” 陈玉平问他:“坐这里吃,还是拿回家吃?” “我就在这里吃。”他也不客气,进了灶屋搬了个椅子出来:“平哥儿,你家的卤猪肠什么时候再弄?我昨儿吃了,今个想的紧。”尝了口串串,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这味道我喜欢,辣酱多抹点,我能吃辣。” “暂时不卖卤猪肠,猪肠得进镇里买,家里没牛车太耽搁时间了。” “是这么回事啊,给我个虾酱馒头,卤猪蹄快出来了吧?我中午就在你这摊子上凑和算了,不回家整饭吃。” 陈玉平起身道:“我去看看,应该快卤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乖巧等上榜,每天上午八点八分更新,有加更会在作话提醒。 嗷嗷大嚎求波收藏,周一啦,周四能不能上榜,全看收藏够不够多嗷! 喜欢的宝贝赶紧收藏一个,能及时看到最新更新,么啾~ 第12章 红烧肉和卤猪蹄的份量并不多,排着队没买到的,今个却一点都不失望。 因为素锅串串,其美味程度完全不逊色红烧肉和卤猪蹄,尽管串串只是素菜,口感却是极为丰盛,香得简直不像是在吃青蔬。 有人说笑调侃:“平哥儿你这是良心发现,看见了我们日渐消瘦的钱袋子啊。” “有了这素锅串串,我总算可以天天过来解解馋。” “平哥儿这吃食做得好,以后啊,像类似这种实惠又美味的吃食,你没事儿就多多的琢磨琢磨。” 陈玉平自是笑着点头应好。 串串有点多,一时间并没有卖完。 陈玉平让二嫂帮着守摊子,他得进灶屋张罗午饭。 午饭简单,清早用来吊高汤的鸭子,炖得很烂,鲜香入味,极为清淡,分成两碗,一碗加了高汤只撒了点葱花,这个份量比较少,是给二嫂吃的,回头放锅里蒸热即可。一碗则手撕成条,熬了点葱油淋上,切些香菜用辣酱拌均,算是个凉拌菜,麻辣鲜香很开胃。 特意留出来的高汤还剩了点,摘把青菜搁里头烫熟,烧个辣椒炒肉,酸辣土豆丝,苦瓜炒鸡蛋。 陈老爹他们从田间回来时,摊子上还有人,柳桂香正在做生意。 “平哥儿在里头烧菜?” “对。” 说着话,陈玉平从灶屋出来:“阿父阿爹,二哥老幺你们回来了,可以吃饭了。”他来到摊位前:“二嫂我来吧,你带巧妞儿进屋,这会日头有点晒。” 正中午,树荫下也不见凉快。 吃饭时,陈老汉问:“平哥儿下午还摆吗?” “不摆的话,就浪费锅汤底了,这汤底必须得每天熬。” “一会我和原秋帮着把摊子搬进屋里。”陈原冬说了句。 陈老爹道:“吃完饭咱们再串些菜,也没剩几串了。” “我来削签子。”陈原秋嘻嘻哈哈的笑:“现在削得贼快。” 一家子都没午休,陈原冬夫妻俩也没回去,巧妞儿睡着后,把她放到了竹榻上。 削竹签的削竹签,串青蔬的串青蔬,还有摘菜洗菜切片切块等等,幸好家里人手足够,琐琐碎碎的事情多,忙起来也快,前前后后小半个时辰就完事。 一通忙活,各自回屋眯了会,养了下精神,便匆匆忙忙的往田间去。 上午卖串串时,陈玉平有说过,这个串串他下午也会卖,有想吃的下午也可以过来。 他还熬了锅绿豆汤,比较稀,放了点糖,搁井里湃着。卖十串以上,送碗冰镇绿豆汤,当然更多的还是紧着自家人喝。 “平哥儿你不厚道上午怎么没有绿豆汤喝?” “上午没下午热。” “那我以后下午来吃。” “什么时候来都欢迎。” 半下午的时候,柳桂香让三弟看着点巧妞儿,她拎着绿豆汤送田间去。 下午没什么生意,许是太热,许是田间地头忙着,将将要进傍晚,才陆陆续续的来了人。 不到一天的功夫村周边都知道了素锅串串。 陈玉平见着好几个眼生的邻村人,还有沈家子弟也过来了,沈家人阔气,二十串二十串的买,算是大主顾了。 “下午白担心了。”柳桂香松了口气。 “现在昼长夜短,天黑的晚,摊子也可以收晚点,总能卖完,真剩了点也没事,咱们自家吃。” 这天,素锅串串卖得很成功,一文一文看着不贵,利润却足。 这钱依旧分成四份,陈玉平和陈老爹是一样的得四成,陈原冬兄弟俩各得一成。 “还是要做生意呢。”柳桂香感叹着:“这才多久,搁家里坐着,还没怎么忙活,都攒了两三百文,托平哥儿的福,这钱挣得可真轻松容易呢。” 陈老爹乐呵呵的笑:“平哥儿手艺好,换成咱们还真挣不来这钱。” 陈老汉悠悠闲闲的捧着浓茶喝,没说话,眉眼却透了得意。 陈原秋陈原冬兄弟俩一人拖着根竹子回来,背上还扛着大捆柴禾,趁着天光好,眼下有点空闲,准备多削些竹签备着。 这玩意儿用得老快了。 陈老爹起身将柴禾归置,用刀砍成小段,堆柴棚里搁着。 陈玉春踩着暮色过来,他是陈家的大儿子,嫁在本村张家,住村南边。 “阿父。” “你来了。”陈老汉吧嗒了口旱烟:“孩子呢?” “志为看着,没带过来。” 在屋后洗衣服的陈老爹听着说话声,走了过来:“春哥儿来了。” 父子三个说了会话,陈玉春问:“怎么不见平哥儿?” “他正在洗澡,还得有一会。” “我听村里说得沸沸扬扬,一直想过来看看,就是抽不出时间。” 陈老爹看了眼大儿子:“家里都挺好,平哥儿也见开朗了些,我和你阿父商量着,待这边田间地头拾掇好,就去张家看看你。” “我把大壮放老屋里,上午那会天还不热,就带安哥儿下地帮衬着,志为也是个能干的,今年田间地头不用你们帮衬。” “大壮放老屋怎么能行?万一再被开水烫着怎么办!”陈老爹有点着急,声音都大了些:“春哥儿你怎么这么糊涂!” 陈老汉也皱起了眉头:“都说了我们会过去帮衬,你看好两个孩子就行。” “大哥二哥家的孩子能管着,凭什么我家的孩子就不能,左右都是他的孙子,阿父阿爹累的没法喘气还要顾念我,他们倒好,在家里轻轻松松。” 陈玉平从屋后过来,听着这话,瞧了眼:“大哥。” “当初让你把新屋往这边建,你不听,挨得近些也好有个照应。”陈老爹语气不太好。 陈玉春压低着声音,话里也带了点火气:“张家不同意,非要闹我们有什么办法。”顿了顿,又说:“阿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咱们就别说了,都过去了。” “平哥儿,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还是前阵儿你生病时瞧了眼。”陈玉春仔细打量着三弟,笑了:“看着是见胖了不少,也见精神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听不少人说起,你做的吃食味道特别好,打小你就爱捣鼓这些,如今算是有出息了。” 陈玉平抿着嘴浅浅的笑,看着仿佛有几分羞:“大哥今个住这边,明儿清早也尝尝我的手艺。” “不了,家里事多,我要是住上一晚上,家里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陈玉春本来就是过来瞧一眼,见着都挺好,他也没多坐,眼见天色快暗透了,还没洗澡洗衣服,留明儿是不成的,明儿得下地干活。 陈玉春匆匆忙忙的来匆匆忙忙的走了。 陈老汉和陈老爹坐在屋檐下,一个赛一个的皱紧着眉头,半响半响不见说话。 “阿爹阿父怎么了?” “你大哥把大壮扔张家老屋放着,我这心里头不得劲。” 陈老汉看着老伴:“你明天去把大壮接过来,春哥儿逞强要下地干活,就随着他去,不用帮衬他们,田间地头有我和原秋足够,如今家里事情也多,你就留在家里。” “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想吃猫的鱼扔了1个地雷 么啾~ 第13章 大壮今年满的两岁,是个走路都不太稳当的小娃儿。 大壮一点都不壮,瘦瘦的,浑身脏兮兮,是个很安静的孩子。 他叫张明成,喊他大壮是想着他能长壮实点。 陈老爹领着外孙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兑了盆温水,动作轻柔细致,帮外孙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 洗完澡的大壮,其实是个挺白净的娃儿,眉眼像他阿爹,很清秀。 “乖,坐你三舅身边。”陈老爹拎着脏衣服往井边去。 陈玉平朝着大壮招了招手,笑得一团和气:“过来。”手里拿着半个虾酱馒头,虾酱抹得厚实,闻起来很香:“来,吃馒头。” 大壮拿眼偷偷的瞄,却没有挪动脚步。 陈玉平等了会,见他没有动作,只好起身朝他走去,蹲着身,笑容柔柔的看向他:“吃馒头吗?都说舅舅做的馒头好吃,你闻闻,是不是很香。”想了下,又添了句:“你阿爹也喜欢吃。” “谢谢舅舅。”大壮细声细气的说着话,透着股奶味儿口齿不甚清晰,伸手接过了馒头,他吃得慢,小口小口的咬,眼睛却四下张望着,仿佛在防备着什么般,处在一个紧张的状态。 陈玉平没敢打扰他,见他吃着馒头,便又忙活手头的事,心头却有些泛酸。 幸好阿爹将人接过来了。 陈老爹洗完脏衣裳,扭头看着站在原地吃馒头的外孙,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帮三儿子干活,却会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等他吃完半个馒头,赶紧倒了碗温开水:“喝点水。” 大壮很听话,乖乖的喝着水。 “到灶屋坐着。”陈老爹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到了小凳子上,还揉了揉他的发顶。 柳桂香抱着巧妞儿过来,进了灶屋,一看,顿时就笑了:“好久没见大壮了,大壮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二舅娘,这是你巧表妹。” 巧妞儿见大壮看她,咧着嘴就笑,扑腾着小胳膊,像是要抱抱般,显得很是活泼。 “二舅娘。” “嗳。”柳桂香甜甜地应着:“阿爹,你帮我看着点巧妞儿,我把窝箩拿过来。” “我去。” “没事儿,阿爹,我去就成。” 陈老爹只得接过大孙女。 柳桂香不仅拿了窝箩过来,还拿了包蜜角子:“大壮给你吃,甜甜的,不能咬哟,只能放在嘴里抿着。”怕他噎着,就掰了个小尖儿送进他嘴里。 嘴里的甜味儿,大壮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看着二舅娘,露出个浅浅的笑,显得害羞极了。 “咱们大壮笑起来有酒窝。”陈玉平心坎软乎乎。 陈老爹说:“像他阿父。” “大壮你带妹妹玩好不好?”柳桂香将巧妞儿放窝箩里,将窝箩移到了大壮跟前。 大壮点点头,好奇的伸出手,轻轻地握了握妹妹的手,反被巧妞儿一把揪住了食指,巧妞儿扯着他的食指,咧着嘴笑啊笑,很开心的模样,大壮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柳桂香见他俩相处的好,便放心的帮着三弟干活。 家里来了个小客人,陈玉平琢磨着中午弄两个适合小客人吃的菜。 虾仁豆腐,清炒玉米粒,家里没松仁,就把五花肉剁碎,煸出香味微微泛黄时放玉米粒,炒出来也很香。 烧个三鲜汤,攒着的小鱼煎的酥香脆爽,撒点儿盐就已经很美味,最后再来个五花肉蒸梅干菜,拍两条黄瓜凉拌。 大壮才两岁,能自己吃饭,而且吃得很乖,没有撒得到处都是。 夹给他的虾仁豆腐和玉米粒他都吃完了,又喝了碗三鲜汤,再问他要不要时,他摇摇头放下了碗筷。 “喜欢吃舅舅烧的菜吗?”陈玉平笑着问他。 许是相处了一上午有点熟悉,大壮眼神儿亮亮的,点着头应喜欢。 饭后没多久,陈玉春过来了。 “阿爹!”坐在窝箩旁的大壮,瞧见阿爹,连声音都大了些,眼睛闪着光,迈着小胳膊小腿飞扑过去。 陈玉春一把抱起干干净净的大儿子,眼角微微泛湿。 还是亲爹好。 陈老汉抬头瞥了眼大儿子:“你说你,怎么就舍得把他扔老屋里。” “安哥儿呢?”陈老爹问。小外孙才四个月大。 “有他阿父在,正睡着呢。” “孩子留在这边你放心,傍晚再接回去。” 陈玉春抿了抿嘴:“家里事情也多……” “不多。”陈老汉截了他的话:“我和你阿爹商量着,白天孩子放这边,你要下地干活就去,回头我和你阿爹就不上张家帮衬。” “大哥,你就把大壮留在这边吧,他乖巧的很,特别好带。”陈玉平笑着说了句。 柳桂香也接道:“巧妞儿喜欢哥哥呢,俩小孩上午玩的可好了。” 左一句右一句,陈玉春听着心坎热乎乎,本来是不想麻烦阿父阿爹,最后还是把大壮留了下来。 孩子放在陈家确实更好,他也更放心。 陈老爹不下地干活,陈玉平也能出去走动走动,他打算进山看看,有蘑菇和木耳就捡些回来,没有捡捆柴禾也是好的。 “我进山去,你留在家里。”陈老爹不同意,这么热的天,往山里去得多热。 “这阵儿我不知道进了多少次山里,熟悉的很。再说,阿爹你才认得几种能吃的蘑菇,我进山去会注意会小心的。” 陈玉平背了个竹蒌进了山。 过来买串串的村邻,见着他不在,顺嘴问了句。 陈老爹有点无奈:“这孩子说不听,大热的天,还想往山里去,拦不住。” “进山干什么?” “家里晒的蘑菇没剩多少了,你们都爱吃。” “都小半个月没下雨,哪来的蘑菇捡。对了,陈老叔你问问平哥儿,收不收干蘑菇,我家有不少。” “好,我回头问问他。” 人走了后,柳桂香才道:“不仅仅是干蘑菇,菜园里的青蔬也没剩多少了。” 陈家就一个菜园子,陈原冬虽分出去了,却也依旧上老屋摘菜,夫妻俩吃得不多,隔三差五的还上老屋蹭饭,再开个菜园不值得,挺浪费时间。 一个菜园子顾两家人用,尽够了吃,还能晒不少干菜。现在有素锅串串,生意好,需要的青蔬多,一个菜园子明显不太够了。 “这要是往村里买,是不是挣不到什么钱?”陈老爹思索着:“你看,一文钱两串,原是咱们自家地里有,没什么成本,要出去买就要算成本了。” 柳桂香想想也是:“等平哥儿回来问问他,看他是怎么想的,咱菜园子里的菜,撑几天还是撑得住,就是不能晒干菜了。” “这倒没什么,咱们冬天也不怎么吃干菜。” 离傍晚还远着呢,陈玉平就回来了,竹蒌空荡荡,也没见捆柴禾。 不过,他的怀里抱了个小婴儿。 第14章 “阿爹,我在山里捡的,看着月份不大。” 柳桂香凑近瞧了眼:“看着比巧妞儿要瘦小,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吧,是个哥儿呢。”眉心的孕痣很浅,几乎看不见颜色。“这也太缺德了。” “恐怕跟胎记也有点关系。”陈老爹指了指小婴儿的左额眉尾处,有块黑乎乎的胎记,特别的打眼。 真可怜。陈玉平小声问:“能养住吗?”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没看到还好,被他给碰见了,视而不见的话,良心难安。 “平哥儿想养着?”柳桂香秀眉轻轻蹙起:“可说不太准。”有些话,她这个当儿媳的不好说,三弟婚姻艰难,若是再养个被别人丢弃的婴儿,纵然厨艺出色能挣钱,这成亲一事,恐怕会更难。 退一步讲,阿父阿爹都是厚道人,对自个的孩子特别看重,宁愿自己吃苦头也不想累着孩子。 平哥儿打定主意想养着这个婴儿,这事最后,指不定就落到了阿父阿爹身上,阿父阿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平哥儿为着个孩子搭上后半辈子,孤零零的连个伴都没有。 陈老爹养过几个孩子,经验还算足,他将婴儿从三儿子怀里抱起,仔仔细细的检查着:“身子骨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瞧着弱瘦了些,到底几个月还真说不准,他一直睡着?” “我听见哭声才发现他的,可能是哭累了,回来的路上才睡着。” “哭声大不大?” “很小,细细弱弱。” 陈老爹瞅着怀里熟睡的婴儿:“真想养?” “总不能又将他扔进山里。”顿了顿,陈玉平又说:“没碰着还好,我碰着了,总不能见死不救,才这么小一点儿,怪可怜的。” 沉默良久,陈老爹道:“想养就养着吧。明儿去趟镇里,把户籍落在我和你阿父名下,算是你们的弟弟,你看看,给取个什么名。” 柳桂香没有说话,心里想,她果然猜对了。 养个孩子可不容易,才这么点儿,阿父阿爹年纪大了,精力远不如从前。 她觉得,平哥儿挺不懂事,到底年纪小,没成亲,不知道养孩子的难处,不是给口吃有件衣裳穿就成的。 “阿爹,这孩子算我的。” “什么意思?”陈老爹看着三儿子,说话声都紧了两分。 陈玉平将婴儿重新抱回怀里,看着他熟睡的小脸儿:“阿爹,把孩子搁我名下吧,我能不能成亲还是两说,有个孩子在,也算有个依靠。”说着,又添了句:“便是能找着个靠谱的伴,也总得有个孩子才成,我在山里捡到了他,就是缘份。” 陈老爹有很多话想说,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法说出口,半响,他妥协了:“行吧。” “明天进镇,一会我去你大伯家借点果粉来,今个先凑和着喂。” 柳桂香在旁边接话:“巧妞儿穿的衣裳鞋帽都还好着呢,回头我拿过来,就不用特意置办了,孩子小,长得快,穿不了几回的。” “谢谢二嫂。” “一家人用不着客气。” 哥儿是神奇的存在,与汉子姑娘家不同,哥儿出生后,就赶紧落好户籍,然后拿着户籍本去镇上领果粉。 果粉免费领取,要一直喝到满周岁。满了周岁,想要果粉就得出钱买。 孕痣浅的哥儿,五岁前天天喝果粉,若无特殊情况,眉心孕痣颜色都会加深,生育不会有问题。但是果粉贵,每月最少得往里掏三百文,平均十文钱一天。 也有贫穷人家,见哥儿身子骨壮实,索性就由着他,有买果粉的钱还不如长大后给他娶个哥儿或姑娘进门。 陈老爹去大哥家拿果粉,前脚刚走,小奶娃后脚就醒了。 哭起来像刚出生的小猫般,细弱弱的声,可怜兮兮。 “许是饿了。”柳桂香摸了把尿布,很干净。“好小,巧妞儿三个月的时候,抱着比这孩子要压手些,要更胖一点呢。”说着,又问:“三弟要不要先给他取个贱名?” “就叫草哥儿吧。”春风吹又生。 “醒了?”陈老爹匆匆的进了屋:“我怕他醒,拿了果粉就回来了。” “刚醒呢,二嫂说许是饿了,一直在哭。” 陈老爹笑了:“我去泡果粉,马上就给他吃。” “阿爹,我给取了个小名,叫草哥儿。” “草哥儿,草哥儿好。有了小名,大名慢慢想没事,咱先用小名落户,回头想好了大名再去添上。” 用温开水冲泡的果粉,拿个小木勺喂着。 草哥儿一口一口吃得很急。 “瞧瞧这小嘴儿,吮得还挺厉害。”陈老爹笑得满眼慈祥。这是平哥儿的孩子了,他的小孙子。 肚子饱饱的草哥儿不哭也不闹,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左看看右看看,巧妞儿和大壮对他都很好奇,凑着脑袋过来瞧。 “给他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好。” 柳桂香把巧妞儿放窝箩里:“我去拿小衣裳过来。” 洗澡时草哥儿也很乖巧。 瘦是真瘦啊,陈玉平看着心疼极了。 “咱们好好养着,小孩子长得快,几天一个样,过不了多久就能白白胖胖了。”陈老爹轻声慢语的说着话:“你刚出生时也只有一丁点儿,你阿父特别担心养不住,夜里睡着比我还要警醒,你稍有点动静,他立即睁开了眼,你没动静吧,他也会醒来,伸手摸摸你的脸,那阵儿,他瘦得特别快,你倒是胖乎了。”说着他笑了起来,眉眼流露出暖暖的幸福。 陈老爹和陈玉平顾着草哥儿,顺便瞅瞅巧妞儿大壮,摊子上来了生意,是柳桂香支应的。 好在下午也没多少人上门,临着傍晚时分,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这会儿,草哥儿已经被拾掇妥当,搁在竹榻上呼呼大睡,巧妞儿也睡着了,一边放一个,大壮就坐在竹榻旁,看看弟弟又看看妹妹,他是个安静的孩子,很省心。 陈老汉父子三个从田间回来,看见睡在竹榻上的两个奶娃儿,都有些发愣。 巧妞儿是认识的,另一个小奶娃是谁家的? “平哥儿在山里捡的,瞧着怪可怜,就想养在身边,取了个小名叫草哥儿,明天落了户就去领果粉回来。”陈老爹解释了句。 陈老汉有点结巴,显然反应不过来:“平哥儿想养着?才这么点大的娃儿……” “咱平哥儿生育艰难,眼下捡了个婴儿,许是老天怜悯他,小点好,打小就养着,跟亲生的不差什么。” “好吧。”老伴说得也在理。 陈原秋笑笑嘻嘻,压根就不知道养个婴儿代表着什么,高兴的问:“我要当叔叔了。” “都当了两回叔叔,可得懂事点。”陈老爹趁机教育他:“别一天到晚不着调。” “阿爹,我哪里不懂事了,又没有搁外面胡来乱来。” 陈老汉瞥了他眼:“什么时候脑壳开窍,找个伴成亲过日子,才算真正的懂事。” “……”陈原秋郁闷了,一下窜到了竹榻旁:“咱草哥儿睡得真香。”看的津津有味。 第15章 陈玉春傍晚来接大壮回家,得知平哥儿捡了个孩子,打算养在自个身边。 他带着大壮回家后,收拾了两身小衣裳拿了盒果粉匆匆的回了陈家。 “平哥儿,依我的想法,孩子先别急着落户,养几天看看情况,能养住再落户也不迟。”对于三弟没成亲就想养个孩子这事,陈玉春倒没什么意见,三弟生育艰难,这孩子是个好的,能养得住,对三弟来说也算是桩好事。 陈老爹还真没想到这茬:“平哥儿我看你大哥说得对,要不,咱们先养几天?”大儿子拿了盒果粉过来,就不着急往镇里去。 “好,先养几天看看。” 说完事,陈玉春准备起身离开,他还要回家张罗晚饭,给孩子洗澡洗衣裳,收拾屋里屋外的琐碎,事情一大堆。 “大哥先等等。” 陈玉平喊住人,拿出只碗,倒了半碗虾酱:“烧菜时放上些,增香。吃馒头时抹上一层,也特别美味。” “我不要。”陈玉春摇着头:“逮着点虾子不容易,熬成酱才多少,留着卖钱,我不爱吃虾。” 这说话的语气咋这么熟悉,恍惚间,陈玉平像是听见他奶奶在耳边说话,我不爱肉,我不爱吃鸡腿,我不爱吃鱼。还真是,特别的无奈呢:“大哥不爱吃,也拿回去让志为哥尝尝鲜。” “他也不爱吃。” 陈老爹熟知大儿子的性情,在旁边说道:“平哥儿,素锅串串的汤底,你不是说今个晚上下面疙瘩吃吗?咱们用不了这么多,让你大哥拿一半回去,晚上也直接吃面疙瘩得了,这汤味道好的很,烫些青菜放里头,就更有滋味了。” “这汤底不能留到明天,不吃只能倒了,昨儿的汤底就倒了,我看着怪可惜,让平哥儿整点面疙瘩搁里头。” 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听阿爹这么说,陈玉春点点头:“三弟给我倒碗汤底吧。” 陈玉平不仅给大哥倒了一碗汤锅,还倒了小半碗辣酱。 陈玉春端着匆匆忙忙的走了。 “明儿晚上炖了骨头汤,到时候也让大哥端些回去吃着。”接触了两回,陈玉平对大哥有了点亲近感,见他黑瘦黑瘦,就有点不落忍。一眼看去,大哥好像不太好相处,实则也是个柔软的人。 陈老头叹气:“他出生时,是家里最最艰难的时候,这孩子打小就懂事,早早的替家里分担,那会儿忙,想的全是吃穿,根本没心思注意其它,待日子松泛了能喘口气时,才发现你大哥的性子已经养成,什么都想往自己身上揽,好让我俩轻省轻省,自个有什么事,就喜欢藏在心里,生怕添了麻烦,偏偏他主意正,说得再多他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你大哥……自尊心也强。” “春哥儿刚过来了趟?”陈老汉从屋后洗了澡出来,瞧见椅子上搁着的小衣裳,是大壮以前穿过来的,后来安哥儿捡着穿,眼下又轮到了草哥儿,想着他笑了起来:“这小衣裳还是咱们送过去。” 陈老爹把衣裳拿在手里,细细翻看着:“对啊,春哥儿爱惜的好,还很新呢。”不好的他定不会拿过来。“还送了盒果粉给草哥儿,让咱们先养几天看看情况,养得住再落户。” “春哥儿想的周到。” 陈原秋和陈原冬兄弟俩回来了。 他俩进山拿笼子,这趟放得远,要往山里走小半个时辰,隔两天才取一回,收获颇丰。 人回来了,开始张罗晚饭。 吃得是面疙瘩,用锅底作汤,下了面疙瘩搁里头,喜欢吃辣的,可以放点辣酱,又烫了把青菜,味道很好,很入味鲜香可口。 “天天晚上吃这面疙瘩,我都不会腻。”陈原秋嗦着面,欢天喜地的说着话,他吃得快,又放了辣酱,半碗下肚已是满头大汗:“越吃越有劲儿。”端起绿豆汤喝了两口:“透心凉,爽!” 陈老汉嫌弃他:“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味道确实好,我觉得比串串还要好吃。”陈原冬感觉面疙瘩要更入味,嚼着有劲道越吃越有味。 “太重口了,可不能天天吃,偶尔吃一回还行。”美味是美味,却不太健康,陈玉平特意给二嫂另外做了三鲜面汤,她在奶孩子,可吃不得这么重口。 没两天,菜园子里的青蔬就供不起素锅串串了。 因着整天都在摆摊,除本村外,还有周边邻村的过来买,青蔬消耗太大。 向村里买食材来维持摆摊是不可能的,利润太低太低,陈玉平提不起兴趣。 “明天起,素锅串串先不卖。” 柳桂香想着还有点可惜,短短六七天功夫,靠着素锅串串,他们夫妻俩也分了两三百文呢。 这生意看着钱少,一文钱两串,架不住买的人多,一文一文瞧着不显,傍晚收摊算钱时满满的全是惊喜。 陈老汉捧着浓茶喝了口,享受般的眯起了眼睛,慢悠悠的说:“农忙过后,咱们山坳里的地,不种苞谷了,翻整翻整改成种菜。” “我瞧着行。”陈老爹想了想又说:“地瓜也少种点,咱们多种点菜。” 陈原冬道:“我家屋旁也有块菜地,改明儿就给拾掇出来。”建屋时特意留了点地,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屋旁留点地种菜。 听说明儿起暂时不卖素锅串串,大伙儿简直不敢相信,远比做恶梦还要来的可怕。 “平哥儿他们都在说你不打算卖串串了?” “三哥,是不是真的?你不卖串串了?怎么回事啊?” “这可不行啊,我还指望着串串解馋,没了串串吃,这日子可怎么过,夜里都要睡不踏实了。”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强烈要求继续卖串串,甚至有声音说,哪怕一文钱一串也没关系。 陈玉平冷酷无情的拒绝了他们:“天太热,少吃点串串对身体好。” “我觉得吃不到串串,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就是,吃嘛嘛不香。” “我现在就要不好了,快,来个人扶扶我,我承受不住往后没有串串吃的痛苦日子,我觉得我头好晕,四肢无力脑发昏。” “……”没想到,在古代也能看到戏精。陈玉平翻了个白眼:“别装了,演得特别假。串串最近是没有,我看看,过几天把卤猪肠给整上,整不上也给你们捣鼓点别的新吃食出来。” “是不是和素锅串串一样,便宜又实惠,味道还顶个棒。”有人顺着杆儿往上爬,贱兮兮的问着。 “这个说不准,我现在也不知道。” “平哥儿你可得赶紧的,吃习惯了你做的吃食,一天不吃,浑身不得劲儿,红烧肉和卤猪蹄又有点小贵,天天吃钱袋子遭不住。” “说起这事,我跟你们讲,我前两天还看见咱们村出了名的混混二山子,竟然跑镇里做苦力,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一瞧,还真是他。你们道为啥,就是馋平哥儿这摊子上的吃食,兜里没钱了,可不得想法子弄钱解馋。” 这还真是新奇,众人听着都笑了起来。 “平哥儿这吃食做得是真好吃,村长家那五个皮实的娃儿,据说为了吃口串串,现在都会扫地洗碗喂鸡帮着家里干活了。” “哈哈哈哈,三哥,我说你这串串还真不能说停就停,大伙说是不是啊。” 串串该停还是得停,大伙儿再怎么起哄瞎闹,陈玉平也还是把素锅串串停了。 不用早起吊高汤整锅底,又可以睡个懒觉,幸福。 摊子上只剩下虾酱馒头是整天有卖,生意也清淡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成功上榜,位置还挺不错,感谢宝贝们的支持,本章评论有小红包掉落 比心~爱你们 第16章 每月逢七是赶集日。 初六这天,陈老爹和陈玉平父子俩照例要去趟镇上买食材,顺便把草哥儿户籍的事落定,将这个月的果粉领回家,再给置办些婴儿所需的必需品,最后是买齐家里缺的日常品。 事情很多也比较杂,中午是肯定赶不回家。 出发前,特意把陈老汉父子俩的午饭张罗出来,两个凉拌菜,灶上炖了个汤,让柳桂香没事过来瞅两眼,配着虾酱馒头吃,午饭就算是齐活了。 大壮是个很乖巧又安静的孩子,只有两岁的他,一点都不用操心,特别的省心好带。 柳桂香表示,大壮留在家里没事,还能陪着巧妞儿玩,耽搁不了她。 再加上一个草哥儿的话,她还真没有精力顾着。 因此,草哥儿就由陈老爹父子俩带着进镇。 去时搭着村里的顺风车,牛车往回返时,陈玉平父子俩还有好多事没有忙全乎,只得错过这免费的牛车。 待他们把事情办妥该买的东西都买齐,已经是午时末,午饭在摊子上吃了碗鸡汤馄饨,皮薄肉鲜,五文钱一碗十个,个头比较大,倒也吃了个肚饱。 “我小的时候这馄饨摊子就在巷口摆着,一转眼几十年过去,这摊子还摆着,味道和从前一样,清淡又美味。别看摊子小,只有两个小矮桌,生意却红火的很,养活了一家八口人,现在摆摊的是他家的大儿子。” 陈玉平随口问了句:“剩下的儿子不眼红?” “有什么可眼红的?几个孩子除大儿子外,都送着去当了学徒,分家单过时又给足了钱财。” “老摊主夫夫俩想事很周全。” “做生意哪有不周全,连个店面都没有,就在巷子口摆着,一摆几十年,到了儿子手里依旧红火,就足以看出来,这夫夫俩是有心思的。”陈老爹指了指脑子,笑着说:“聪明人呢。” 没有牛车可搭,父子俩只好走路回家。 一路挑着树荫走,说着话慢慢悠悠,不知不觉就到了村口。 “陈二叔才从镇上回来呢?”有村邻碰见,笑着打招呼。 陈老爹和气的回应着。 “咋没租个牛车?幸好今天日头不是特别晒。”顿了顿,瞧了眼睡着的草哥儿:“这就是平哥儿在山里捡的孩子?养得不错,小脸看着见了点肉。” “没人往苦竹村这边来,就我俩,租个牛车不划算。”说起孩子,陈老爹乐呵呵的笑:“这娃儿好带的很,今个给他落了户,往后就是我家的草哥儿了,可不能再说他是捡来的。” 他说得温和,村邻也不生气,笑着直点头应好。 走了没多远,又碰着了好几个年轻后生,炯炯有神的盯着陈玉平。 “平哥儿明儿是不是有卤猪肠卖?” “对,我一口气买了十副猪肠,明儿份量足足。”这个有点重,陈玉平上午就让村里人帮着先捎回家。 “十副也不够啊,看样子我得早些过去守着。” “我说平哥儿,你有没有琢磨出新的吃食?我这天天想着念着。” “不怕笑话,我昨天做梦还梦见了,平哥儿捣鼓出新吃食,一文钱三串,前所未有的实惠划算。” 陈玉平就笑了:“那可真是做梦了。我本来想弄卤猪肠,可惜没买着牛,你们若是知道谁家买牛,记得过来告诉我。” “想买牛,这可不好说,得碰运气。” “平哥儿我给你盯着,有了好消息,是不是可以送我些吃的?不拘哪种,只要是平哥儿做的。” “没问题。” 这话不知怎地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过来买吃食的人,总会问一句,是不是真的? 还有人特意过来问,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呗。 过了两天,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传着传着话又变了样,说只要告诉平哥儿谁家愿意买牛,摊子上的美味就可以随便吃,不用花钱想吃多少吃多少。 这明显就不靠谱,大多数人还是知道这话不可信,也有那么几个心存饶幸,厚着脸巴巴儿的过来问。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话。”陈玉平冷着脸,很认真的回答着:“我想买头壮实点的牛,可以直接下地干活,有谁得了信,知道哪家卖牛,过来告诉我了,我去确认一下,这事是真的,我可以送些吃食给他,至于送什么,送多少,我说了算。” 傍晚屋里屋外拾掇妥当,暮色降临,有夜风徐徐吹拂,一天里难得的清闲,没甚事的陈家众人坐在屋前纳凉。 陈老爹气呼呼地说:“这事要碰着个脸皮薄的,兴许就给讹上了,这话到底是哪个传出去的?让我知道了,非得揍一顿。” “确实有点恶心。”陈原秋也很生气。 “要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也不难,多问两个人就能揪出来了。”陈老汉说着,眼里闪过寒光。 陈玉平道:“用不着为这种人费神,左右他也没得逞。” 苦竹村说大不大,比不上旁边的沈家屋,说小也不算小,和周边村子比起来,一个村的人数算是偏中上,家家户户不说多富裕,也能吃饱穿暖,日子过得还算踏实。 要在村里揪出这个胡乱说话的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最重要的是,也不确实他是带有恶意还是单纯的太想吃摊子上的美味,两者间有很大的不同。 陈家在自家屋里,摆了个摊子做买卖,买卖不仅成了,生意还特别好,说没人眼红暗地里嫉妒,肯定是假的。处在风口浪尖,像这类没有实质伤害的小事,能低调就低调。 眼看十七的赶集日又要到了,买牛这事还是没有任何眉目。 陈玉平佛了,有钱也花不出去啊。 看来这卤猪肠又得往后推,随着过来问话的人日渐多了起来,他不得不琢磨起新吃食。 陈玉平想了一宿,然后,他盯上了坛子里的鸡蛋。 鸡蛋卖到镇里,一文钱两个。 家里养了十二只鸡,一只公鸡,剩下的全是母鸡,每天九或十个鸡蛋,不算少了。 与其贱价卖给镇里不如让他拿了做五香茶叶蛋,一文钱一个,利润空间还是有的。 想着陈玉平就动了起来,茶叶家里也有,是自家制的烟茶,陈老汉抽旱烟,烟瘾不是特别大,隔三差五的抽一回,独独这每日一碗的浓茶,半碗茶半碗水,是一天都不能少,哪天没喝上,他连说话都冒着股无名的火气。 为着碗浓茶,陈家特意挪了块山坳里的地种了好几株茶树,如今,都长成十几年的老茶树了,制出来的烟茶也很地道。 “阿父,跟你商量个事。” 陈老汉撩了撩眼皮:“你说。”心里惴惴,总觉得三儿子这眼神不太对。 “你的烟茶,能不能分我一点。” “你想喝,你直接拿着泡就行。” “阿父我的意思是,我想天天拿这么一碗烟茶。”陈玉平将藏在身后的碗拿了出来。 这一碗烟茶不多不少,约摸有一两有余的量,足够泡上两碗浓茶了。 懒洋洋地陈老汉当即瞪圆了眼睛,挺直着身板看向三儿子:“每天?” “对,每天。” “我,我那一袋子茶叶都不够你嚯嚯,到明年出新茶还有半年功夫!”那神态那语气,就差没把不孝子三个字说出来。 陈老爹在旁边瞅了会,笑道:“平哥儿想弄就弄,你不用管他,去年还有点旧茶没有喝完,今年的新茶比去年还要多一点,肯定会余不少,他就是爱护食,老了老了还改不了的毛病。” “他每天要一碗。”陈老汉扭着脸,哼哼了句:“足够我泡两天!!!” “我先试试,不放这么多,看看味道能不能出来,兴许一碗可以用两天。” 陈老汉拧紧了眉头,不甘不愿:“成吧,想用就用。”背着双手起身走了,没多久,就见他双手捧了碗浓茶出来,喝的小心翼翼无比的珍惜,仿佛以后再也喝不上了似的。 第17章 陈玉平要做的是五香茶叶蛋。 有阵儿他特别想吃,特意找了美食视频,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差强人意,第三次才像那么回事,后来越做越熟练。 再后来,他又不爱吃了。 算算时间也有两三年没有做过五香茶叶蛋。 陈玉平不敢托大,打算先试试手感,不多,就做六个。 “哥,这是打算做卤蛋?”陈原秋两眼发光,卤蛋他知道,镇里就有卖,一文钱一个,他曾买过,味道好是好,跟三哥做的卤味比起来,却还是不够劲:“镇里也有卤蛋卖,一文钱一个,哥等你的卤蛋出来后,咱们也这个价格来。” 陈玉平往锅里下香料:“不算卤蛋,口味和卤蛋不一样,这是五香茶叶蛋。” “难怪,阿父一脸心肝被割的模样。” “小兔崽子,说什么呢!”陈老汉虎着脸走了进来。 陈原秋立即凑了过去,笑笑嘻嘻地道:“夸阿父,为了支持三哥的买卖,连最最心爱的烟茶说拿就拿出来。”竖起大拇指。 “那当然!”陈老汉双手靠在背上,慢悠悠的来到三儿子身边,眼睛往锅里瞄啊瞄瞄啊瞄:“茶叶放下去了?” “嗯,阿父做的烟茶很香。” 陈老汉有点得意:“老手艺了,这一锅能挣多少钱?” “一文钱一个算的话,能挣六文钱吧。” “什么!”陈老汉一个高呼:“才,才六文钱?”眉角眼梢全是心疼。 “是的。”陈玉平正儿百经的点点头。 陈老汉一脸快要晕过去的样子,整个人都是懵的。 “阿父,这卤汁是可以重复使用的。”陈玉平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这要是换成老幺,陈老汉早就一巴掌乎了过去,但,这是三儿子。“你,你从哪学来的皮,定是老幺给教的。”一双虎目朝着旁边的小儿子望去。 “关我什么事!”正对着卤锅流口水的陈原秋觉得冤枉死了:“阿父,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也没听见,更没有看见。”强烈的求生欲望。 陈老爹走了进来:“干什么呢?老幺你又惹你阿父了?” “阿爹!”陈原秋都要哭了:“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怪我了!我干什么了我?”他一脸懵。 至于真正的祸头头,正站在小灶前笑得肚皮都要疼了。 五香茶叶蛋出锅时,陈原秋乐颠乐颠的跑进了灶屋:“三哥,是不是卤好了?” “对,一人只有一个。” “一个也行,我先尝尝味道。”顾不得烫手,陈原秋拿起蛋,边呼着气边剥着蛋壳,蛋壳有裂纹特别好剥,浓郁的香味夹着滚烫的热气迎面飞扑:“哇,好香好烫好热,哎哟三哥就是三哥,我就知道肯定比镇里的卤蛋要好吃。”这都还没尝味,彩虹屁已经吹上了。 陈玉平已经免役了老幺的彩虹屁,在他嘴里就没有不好吃的,连一个简单的蛋炒饭他都能吹成朵五彩缤纷的花。 “阿爹阿父,尝尝我做的五香茶叶蛋。”陈玉平帮着剥了壳,他的左手也端了只碗,碗里放着两个蛋:“我去趟隔壁。” 今个是个雨天,外面淅淅沥沥的飘着小雨,从老屋到二哥家就几步路,他懒,冒着雨丝冲进了二哥家的院子。 “平哥儿来了。” “二哥,我做了五香茶叶蛋,刚出锅,还有点烫,送给你和二嫂尝尝。” “早就闻见从老屋方向飘出的香,我和你二嫂还琢磨着是不是你在捣鼓吃食。” “闲着没事瞎琢磨的。” 从二哥家回来才进灶屋,陈玉平就被老幺给熊抱住了。 “三哥三哥,你做的卤蛋好香,好好吃!” 陈玉平掰开他的双手,无情的将人从身上剥开:“好吃也只有一个。” “我知道,我就是激动,我太激动了,三哥你这脑瓜儿真是太神奇太棒了,竟然能做出这么多这么多好吃的美味来,能当你的弟弟,我肯定是积了八辈子的福。” “半个蛋白要不要?” “我的亲哥嗳!”陈原秋感动的泪眼汪汪。 陈玉平揉了把他的发顶。“差不多得了。” 陈原秋捧着半个蛋白嘿嘿嘿地笑。 五香茶叶蛋做得很成功,甚至比在现代做的任何一次都要好吃。 陈玉平早就发现了,自他来到古代后,这手艺啊,突然间就有点儿神奇了,只要是经他的手做出来的吃食,都会特别好吃,可能这是他的金手指吧。 十七的赶集日,虾酱馒头,卤猪蹄,卤猪肠,红烧肉,五香茶叶蛋。 随着摊子上的吃食渐多,红烧肉和卤猪蹄远没有以前那么受欢迎,毕竟一个三文一个两文,跟一文钱的比起来,还是一文钱的卤猪肠划算。 现在又多了一文钱一个的五香茶叶蛋。 陈玉平将红烧肉减少到了二十斤的份量,之前都是三十斤,卤猪蹄只买了五对,之前是买八对。 卤猪肠能卖多少就卖多少,虾酱馒头依旧五百个,五香茶叶蛋这是新品,稳打稳扎两百个。 家里有了草哥儿,陈老爹就没跟着去赶集,由着三儿子和四儿子一道去。 别看老幺平时说话有点不着调,人也孩子心性,做起事情来倒还靠谱,上回赶集是他第一次跟着去做买卖,竟然没有出错,眼明手快脑子转得也快嘴皮子利索,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回陈老爹就放心的随着俩孩子折腾。 将将进午时,兄弟俩回来了。 “阿爹,三哥做的卤蛋买的特别好,卤蛋和卤猪肠是最先卖完,今天的红烧肉比虾酱馒头卖得还要慢。”才进屋,陈原秋就叭叭叭的开始说起话来。 陈玉平见缝说上一两句。 草哥儿是醒着的,仿佛感受到了屋里的热闹般,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小叔看,像极了在认真听他说话。陈玉平看在眼里,心坎软乎乎,伸手将草哥儿抱起。 自赶集回来后,从次日起,在家里摆摊红烧肉就减了份量,只做十斤出来,猪蹄就卤了一对,摊子上以卖虾酱馒头和五香茶叶蛋为主,菜园子里的青蔬长势好,偶尔也会卖上一回素锅串串。 很快,家里攒的鸡蛋用完了,光靠着母鸡一天九个十个的生也不够,幸好二哥家养了不少鸡,一天能捡十来个鸡蛋,还有大哥家也养了鸡,再从大伯家买点,一天下来勉强能维持住销量。 不仅仅是本村,摊子摆了一个月,名声早已经传遍周边,好些邻村的也会过来买。 “不等明年,咱们再捉几只母鸡养着。”陈老汉发话了。 “几只也不够吧。” “再捉九只,凑个整数二十只鸡。”陈老汉说着看向二儿子:“老二家也多养几只,老大家的也多养几只。” 除了大伯家的鸡蛋是出钱买的,剩下的大哥二哥家的鸡蛋都是直接拿分红,陈玉平有心想拉一把家里兄弟。 要买母鸡,一买还是十几二十只,在村里是没法买着,陈老爹特意去了趟镇子的东边,东边有个村子养了不少鸡,多买些还能便宜点,他挑着正在下蛋的母鸡,又买了一百个鸡蛋,这是桩大生意了,讲起价来也轻松,给了个很实惠的价。 多了二十只母鸡下蛋,日常不用去大伯家买鸡蛋也够数,陈玉平依旧会每天上大伯家买,多出来的鸡蛋存起来,攒着逢七赶集日正好用,省得再去镇子东边的村里买。 第18章 中秋将近,炎热的天气稍稍见了点凉爽,夜里睡觉舒坦多了。 下雨天也多了起来,如丝如雾的细雨滋润着刚刚种下的庄稼,下雨时,白天也很凉爽。 草哥儿来陈家近两个月,变化很大,不仅仅脸上有了肉肉,小胳膊小腿的也长了不少肉,抱在手里还有些微微压手。 农忙过去后,陈玉春没有再送大壮过来,少了个孩子,大人们没什么感觉,这孩子太乖太安静。可巧妞儿就有点哼哼唧唧闹腾了,好在草哥儿现在也活泼了点,两奶娃儿月份相近没差太远,放一块,也能玩到一起去。 中秋前两天是柳桂香的生辰。 陈原冬早就想着待媳妇过生辰时,请三弟帮着整治一桌饭菜,到时候老丈人和丈母娘都会过来。 他提前和三弟说起这事,陈玉平自然是一口应了。 二嫂生辰的前一天,陈玉平去二哥家,和二哥二嫂商量着生辰当天的菜色。 “我老丈人好一口酒,丈母娘闲着没事也会抿两口米酒,平哥儿多张罗两个下酒菜,想来他们会喜欢。” “炖只鸡,蒜香排骨,红烧肉,卤猪蹄,酥香煎鱼,辣椒小炒肉,苦瓜炒蛋,三鲜汤。没什么辣口菜却也下饭下酒,有清淡鲜香有油浓赤酱,荤素搭配。” 柳桂香听着这菜单双眼放光:“好!三弟安排的很好,就这么整,孩他爹你拿一百文给三弟,一会去趟沈家屋打点酒,米酒也买几两回来,明儿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用不了这么多钱。”陈玉平琢磨着满打满算也就几十文足够:“二嫂过生辰,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这顿饭就由我张罗着,算是一点心意,二哥二嫂不用跟我客气,咱们一家人用不着。” 陈原冬摇着头:“不成不成,你二嫂过生辰,我早就说过,要热热闹闹的整一桌,三弟啊,你不能抢我的活。来,钱拿着。” “三弟,钱你接着,你二哥啊,老早就开始念叨要替我过个生辰,这是他的一番心意。” “行吧。” 陈老爹见着三儿子手里的一串钱:“你二哥给的?” “对,说是明儿张罗饭菜。”陈玉平苦笑:“还多给了。” “要给你就收着,多出来的钱,明儿再还回去。” 陈玉平点点头:“二嫂生辰我都不知道送什么,原想着张罗桌饭菜。” “不用送,又不是整生,我和你阿父都不送,你们更用不着。”陈老爹说着又道:“中午上你二哥家吃,晚上在这边吃,就是你得辛苦点,把你大哥他们一家子也喊过来。” “一会我要去趟三大爷家,顺道把这事跟大哥说说。”明儿要用的肉和排骨都让三大爷帮着留出来,排骨上的肉不能剔太干净。 陈原冬去沈家屋打酒,回来时拐道去了趟大哥家,邀他们明儿中午吃饭。 陈玉平去的时候,正巧碰见大哥送二哥出门,顿时就笑了起来:“大哥二哥。”把来意说了说。 “明儿轻省了,午饭和晚饭都不用张罗。”陈玉春笑着打趣。 兄弟三个说了会子话,陈原冬和陈玉平往家走。 次日,依旧是个下雨天,细细密密的小雨,天地仿佛笼了层薄薄的轻纱,特别的凉爽舒服。 陈玉春来的早,他先带两个孩子过来,张志为去了田间,得瞅瞅田里的庄稼,近来雨水颇多,田里积水深还得挖渠沟放水,省得浸坏了小禾苗。 安哥儿比巧妞儿大了一个多月,巧妞儿看着比草哥儿要大,至于两孩子到底哪个月份大,还真搞不太清楚,草哥儿在陈家养了近两个月,长了不少,瞧着跟巧妞儿四个月大的时候差不多,估且算他四个月吧,巧妞儿五个多月,大壮两岁是四个孩子里的娃娃头。 家里的娃儿都很乖巧,一点不闹腾也不见皮实,将他们放竹榻上,玩得还挺乐呵。 陈玉平在灶屋张罗着,陈玉春给打下手,陈老爹和柳桂香两个看着家里的四个娃儿,顺便顾着自家的摊子,至于其它人都在田地里忙着,下雨也还是有些农活要拾掇,除非是进了冬,田地里没什么庄稼了,才能算真正清闲。 柳家俩老到的时候,陈老汉父子三个也才刚进屋,裤脚都没放下来,腿上全是泥水。 陈老爹先招呼着,端茶上花生瓜子晒的杏干地瓜条等,都是自家地头出的。 一桌十来个人,坐得满满当当,今个是个好日子,柳桂香也沾了点米酒,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午饭。 饭菜清得很干净,柳老汉和陈老汉还有点儿喝高了,俩老头好哥俩似的说着话,结结巴巴有些大舌头。 “亲家享福的日子来了。”柳婆子眉眼一团和气:“我在镇里也听说了平哥儿,说他做的吃食格外有滋味儿,今个吃着,果然如此呢。我家桂香能嫁进陈家,是积了福气,平日里多亏了有亲家帮衬着,年轻俩口子日子才过得顺畅舒坦。” 陈老爹乐呵呵的笑:“桂香是个好孩子,又细致又周全再妥当不过了,我家原冬能娶着这么个好闺女进门才是真正的积了福。” 陈玉平听着这两位长辈的商业互吹,有些忍俊不禁,端着一叠空碗筷赶紧进了灶屋。 灶屋里,陈玉春已经手脚麻利的卷了袖子在洗碗筷。 俩人速度快,小会功夫就把灶屋拾掇整洁。 下午柳家俩老要回镇里,是赶了个牛车来的,不过柳老汉有点喝高,陈原冬送着老丈人丈母娘回去。 柳桂香归置着爹娘带来的物什,有鱼有肉还有两只活鸡两只活鸭,巧妞儿的小衣裳鞋袜,两块软和的棉料子,看颜色就知道一块是给她的一块是给原冬。 “亲家他们心里挂念着你俩,你们俩口子也多多念着他们,平日里得了闲时常去走动走动。”都是当爹的,陈老爹感同深受。孩子们过得好,就觉得踏实心安。 柳桂香眼眶泛红,声音也有点哑:“阿爹说得对。” 晚饭在老屋吃,也得张罗一桌。 陈玉平瞧着时辰差不多,就先过去老屋忙活。 陈老爹没让大儿子帮衬,让他搁屋里看好三个孩子。 很快,柳桂香抱着巧妞儿也过来了,身后跟着陈原冬,他的手里拎着只鸡拎着只鸭还有鱼有肉。 鸡没有杀,中午炖了鸡汤,一天吃两回太补。 烧了只米酒鸭,回锅肉,红烧鱼,虾酱豆腐,丝瓜酿丸子,干锅土豆片,冬瓜骨头汤,青菜小炒。 中午吃得丰盛,晚上就以素菜为主偏清淡。 二嫂的生辰过后,转眼就到了中秋。 陈玉平早早的就琢磨着要整点新鲜的出来,他对自己的手艺特别自信,毕竟他也是有金手指的人,点亮了美食技巧。 他打算做冰皮月饼,好看又好吃,瞧着就精致高大上。不准备拿出来卖,时间上有点来不及,显摆显摆馋馋众村邻乡亲,明年中秋他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到时候生意应该会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营养液有一百多啦,非常感谢宝贝们投的营养液,名单有点长,就不放名单了。 收藏和评论也涨得蛮快,我很满足啦,好像有三年多没有写文了叭,发现有不少宝贝留评还记得我呢,有点感动哟,心坎暖暖哒。 本章留评,有小红包掉落,谢谢宝贝们对本文的喜爱和支持。 第19章 如今家中摊子只摆了虾酱馒头和五香茶叶蛋,红烧肉份量减成了每日十斤,卤猪蹄每日一对,隔三差五家里人想吃口解解馋时,就会稍稍多做点儿。 这日过中秋,陈玉平起得早,中秋佳节他打定主意撸了袖子要好好的张罗桌丰盛饭菜。 陈老爹忙完屋里屋外的琐碎,又去了趟隔壁二儿子家,帮衬着拾掇家里,完事后,他抱着草哥儿回了家守在自家摊子前。 想着今天过节,家家户户都吃好喝好。 故而摊子上的吃食均减半了份量,虾酱馒头五十个,五香茶叶蛋三十个,红烧肉十斤卤猪蹄一对。 早卖完早收摊,也能松泛松泛歇口气。 “二叔,平哥儿呢?” “在灶屋忙着。” “草哥儿瞧着又见胖了,还是二叔会带孩子。” 陈老爹见他不像是要买吃食,便主动问:“可是有事找平哥儿?我喊他出来。” “平哥儿先前说,想知道谁家愿意卖牛,有了准信儿让过来告诉声,会送些他自己做的吃食。” “是这样没错。”陈玉平笑着招呼他:“是谁家想卖牛吗?我想买头壮实点的牛,能直接下地干活。” “有,我河郎家隔壁想卖掉自家养了两年多的牛,这牛正年轻,养得健壮肥实,套牛车也好下地劳作也罢都很卖力。他家本也不想卖,是家中老父生了病急着要用钱,因此舍痛割爱,价格方面也要稍贵点,需七两银子才愿意出,平哥儿若有想法,眼下得空的话,可以随我家河郎过村里瞅瞅,贵是贵了点,牛却是头好牛,晚了怕被人买走。” 自家女人对外是媳妇婆娘的喊,自家哥儿一般喊阿郎或直呼姓名,看的出这人很爱自家哥儿,言语间是亲昵的河郎称呼。河,是他家哥儿的名字。 灶屋里还有一堆事要忙,陈玉平还真没时间,说来他也不懂什么是好牛什么是不好的牛:“阿爹,让阿父去看看?” “这事得让你阿父去,他晓得怎么看牛,我去喊他回来。” 陈老汉很快就回来了,拿了钱一道往卖牛的村子去。 约摸过去半个时辰,陈老汉牵着头壮实的牛神色得意的回了家。 “这牛是头好牛,咱们捡着宝了!七两银子不亏。”他边说话边摸着牛头,眼里透着浓浓的满足和欢喜。 “还好咱们没耽搁,再晚一步,就买不着了。”那人说着话也是满脸庆幸:“平哥儿,你看这牛买着了,我呢,有个小小的请求,你听听,若觉得麻烦也没什么,我买了两斤五花肉,能不能劳烦你帮我做份红烧肉,旁的吃食我就不用了。” 陈玉平笑着点点头:“可以,你把肉拿过来,下午的时候再来拿。” “好,谢谢平哥儿,有劳了。” 陈玉平送着人走,转身一看,阿父和牛都不见了:“人呢?” 陈老爹指了指屋后,笑容里带着揶揄:“说是要将牛棚拾掇出来。” “前儿刚搭好的牛棚,用不着拾掇吧。” “谁知道他。” 陈原秋才进家门,就被兴奋的陈老汉抓了活:“老幺,去割鲜嫩的青草回来。” “阿父我牵着牛出去吃,它想吃多少吃多少。” “不成,你去割回来。” “行叭。” “这几天尽稀罕这头牛了,瞧着吧,走哪都会牵着。”陈老爹都不用猜:“今个晚上睡觉,他肯定会在我耳边唠唠个不停。” 陈玉平笑得眉眼弯弯,阿父总说老幺不着调,这根儿啊,八成就是在阿父自个身上了。 今个中秋,讲究个团团圆圆。 陈原冬夫妻俩带着巧妞儿,拎上节礼过来老屋吃饭。 两双布鞋,一斤酒,一斤蜜糕,一斤肉一条鱼,这节礼算是厚重了。 阿父阿爹平时待他们好,时常帮衬惦记着,柳桂香念着情,自然也是将阿父阿爹搁心头放着。给娘家是什么样,夫家这边同样,不分彼此一碗水端平。 本来是要买月饼,陈玉平提前和二哥透了话,别买镇上的月饼,他准备自己做,改明儿二嫂回娘家,直接从老屋拿月饼。 故而月饼才换成了蜜糕。 冰皮月饼摆上桌时,陈玉平也没明着说这是月饼,他什么也没说。 家里人以为这是他新捣鼓出来的中秋吃食。 “真漂亮,平哥儿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好漂亮。”柳桂香忍得有点辛苦,她好想伸手去碰一碰,看的心痒难耐:“这是糕点吗?有股淡淡的香甜,仿佛还有浓郁的肉香?隐约又有点蛋味儿,还有莲香?到底是什么?” 陈原秋盯着这道菜,看的目不转睛:“不知道,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赶紧擦下嘴巴。 就连草哥儿和巧妞儿,两奶娃娃也对冰皮月饼很感兴趣,够着小脑袋瞧啊瞧,扑腾着胖乎乎的小胳膊,模样儿可爱的很。 “平哥儿这是什么吃食?”陈老汉问了句。 陈老爹帮着打下手,他倒有些猜测,却没有说出来,由着三儿子装神秘,吊足了大伙儿的胃口。 饭菜都摆上了菜,中秋佳节,是很重要的一个节日,饭菜自然也得丰盛点。 换成平时,这香喷喷地饭菜定是吸足了众人的目光,今天却不一样。所有人都看着正中间的盘子,盘子上层层叠放着糕饼,也不知是不是糕饼,样子看着有点像,就是店里卖的完全没有这么好看又漂亮,小巧精致,几乎可以一口一个,晶莹剔透的外表,隐隐地可瞅见内里,就是瞅不太真切,朦朦胧胧更添几分勾人。 “今天是什么节?”陈玉平笑嘻嘻地开口:“今天可是中秋,中秋要吃什么?” 陈原冬瞪大了眼睛:“月饼!三弟这就是你做的月饼?我说上面的花瞧着有点眼熟,像是月饼惯用的花样,可是,三弟做的月饼怎么会这么不一样。” “我做出来的月饼,不仅外表和镇上买的不一样,就连里面的馅也是有着天与地的差别,都尝尝吧,有好几种馅,我从昨天就开始张罗着,今个天蒙蒙亮就起来了,费了不少劲,总算没有白费功夫,味道很好。” “这是月饼啊。”柳桂香有点恍惚。这么好看的月饼,她能当节礼拿回娘家,脑子有点晕乎乎,三弟也太好了叭! 陈原秋眼明手快,伸手就是一个,拿在手里,咬上一口:“甜的!好嫩,滑滑的,又香又软,天呐!这是什么神仙月饼,三哥这是什么馅?我闻着有莲子香,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莲子,甜而不腻鲜香可口,好吃,太好吃了。” “咸,咸的?”陈老汉一脸懵,嚼了两下:“肉?”他懵懵地看向手里的月饼:“这是肉吗?”细细地一团丝,有点儿嚼劲:“还有点点甜?”一口吞下肚,砸巴砸巴嘴,回味无穷:“真香。” “我吃得是豆沙馅,软糯糯地,带着清甜,也很好吃。”陈老爹乐呵呵的笑,他喜欢吃这个豆沙月饼,中他的口味。 陈原冬想了想,也不太确定:“我这月饼馅有点多,有花生有核桃有杏仁还有芝麻,还有……不知道是什么,吃着怪香哩!越吃越香,酥脆爽口满嘴香,好吃。” “老幺吃的是莲蓉馅,阿父吃的是肉松馅,阿爹吃的是豆沙馅,二哥吃的是五仁馅,除花生核桃杏仁芝麻外还有松子。”陈玉平扬了扬手里咬了一口的月饼,露出金灿灿的蛋黄,光看着就特别有食欲:“我的蛋黄馅。还有卤肉馅,枣泥馅,桂花馅,火腿馅。”想吃的他全做了出来,火腿可不便宜,买的时候有点心疼,当吃到火腿月饼时,又觉得特别值。 这钱花得值! 第20章 十五在夫家过中秋,十六就回娘家过节。 陈玉平做的月饼共有足足九种口味,每种口味来两个,十八个月饼,满满当当一盒子,瞧着就特别大气。 这也太多了些,而且还是这么精致漂亮又好吃的月饼。 陈原冬夫妻俩觉得太多,想着拿十个就够。不用想就知道,月饼做起来肯定特麻烦,虽说是自家做的,还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买的食材,用料讲究的很,味美鲜香细嫩糯软酥脆可口,九种馅各有滋味,三弟不知道费了多少时间和心血,一下就拿走了十八了,太多了。 “哪有想的这般费神,我一口气做了百来个,除了给二哥家里,明儿大哥他们过来也会给十八个。二哥二嫂你俩快别想太多,我就爱捣鼓吃的,可能你们会觉得好难,对我来说容易的很。” 陈玉平说完,陈老爹陈老汉也劝了句,最后月饼还是拿走了。 自家吃了十五个,大哥二哥家各分十八个,家里还剩五十五个。 陈玉平瞧着这些晶莹剔透的月饼,就觉得心里特满足,一个个小巧可爱,又好看又好吃,是他亲手做出来的,口感相当的成功,在现代他可从来没有做过,也就是看过几回这方面的视频,一直想做又觉得委实麻烦,没成想,这回一下就给做出来了。 不亏是点亮了美食技巧的人,这金手指可真强大。 经过这回实验,他确定自己拥有金手指,老天待他不薄,感恩。 冰皮月饼还剩五十五个,留十五个出来,剩下的四十个拿出来买卖,陈玉平心存感恩,逢中秋佳节,感谢近两三个月里众乡亲村邻对自家生意的照顾,冰皮月饼不挣钱,仅卖成本价,五文钱一个! 八月十六下午酉时开始买卖,四十个冰皮月饼,来的迟没买到,就对不住了,再要吃只有等明年的中秋。 陈玉平臭不要脸,花五文钱在村里雇了两个年轻小伙儿,敲锣打鼓一阵吼,本村吼完又跑周边的邻村吼了圈。 到下午周边几个村子都知道,苦竹村陈家今个酉时仅成本价卖冰皮月饼,五文钱一个。 呸!还五文钱一个,还不挣钱还成本价卖,这是骗哪个傻子忽悠谁呢。 有纯好奇也有心存恶意,还有陈家的老顾主,对平哥儿的手艺相当的有信心,冰皮月饼一听这名就响亮,五文钱一个,说不定真的是不挣钱的成本价卖。 左右无事,闲着也是闲着,离酉时还早,就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结伴拉群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晶莹剔透的冰皮月饼装在干净洁白的盘子里,整整齐齐的叠放,宛如一座小山,好看的像一副画。 过来凑热闹的乡亲们都惊呆了! 这,这是月饼? 五文钱一个的月饼,果然是平哥儿,也就他才有这般大口气说话,这月饼,光瞧着就特别富贵是上等糕点,值老钱了,老有面儿了! 镇上的月饼一斤十二文,月饼压称,一斤拢共没几个,算下来也得两三文一个,平哥儿的冰皮月饼才卖五文钱!五文钱一个,当真不亏啊! 瞧着这人,来了一波又一波,陈家屋门口都快挤满了。 陈玉平早有成算,眼下不是农忙又逢过节,都清闲着呢,肯定会过来不少人,所以,今个摆摊时,他让阿父老幺拼了两张桌子,搭成个台子,摊子就摆在台子上,后面离得远都能清楚的看见冰皮月饼长什么样。 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吵杂。 陈家人守在摊子周边,防止有人恶意推翻摊子,也怕推挤间把摊子给挤翻了。 “陈家老三,人已经够多了,开始卖吧,别再等什么酉时不酉时,这些人也挤不进来啊。” “就是,你这才四十个月饼不够塞牙缝,阵势整得这么大,闹什么呢?赶紧开始卖。” “要怎么卖?是排队还是怎么着?平哥儿先出来说说我好做准备,我不差钱,我带足了钱来的,就知道平哥儿不会让我失望,这冰皮月饼光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这也太挤了,就别等了,开始卖吧!” 吵吵杂杂的说话声,都变成了一种声音,都在嚷嚷着要开始卖月饼。 陈玉平看了眼时辰,离酉时差了半柱香:“别激动别激动,既然大伙儿都想开始卖,这买卖啊咱马上就开始,不过,在卖月饼前,我有几句话想说说。五文钱一个的月饼,是真的没挣钱,如果把费的时间和精力以及琢磨冰皮月饼的心血算进来,这完全是亏本买卖。” “能卖这个价,纯粹是逢着过节,借着这股喜庆,感谢这几个月里众乡亲村邻对陈家生意的照顾。”深深一鞠躬。 “知道大伙儿等得心焦急切,我这马上就开始卖。有很重要的一点要告诉大伙儿,冰皮月饼共有九种馅,也就是九种口味,分别是:五仁月饼,放的是花生核桃杏仁芝麻松子,莲蓉月饼,肉松月饼,豆沙月饼,蛋黄月饼,枣泥月饼,卤肉月饼,桂花月饼,火腿月饼。有好几种月饼,听都没有听过觉得很陌生,但是!我敢保证吃进嘴里后,你们会感到惊艳,无比的神奇和美妙。” “冰皮月饼,从表面的冰皮到内在的馅料,都是我费尽心思心血琢磨出来的,五文钱一个,或许有人觉得贵,是天价,严格说起来,是真的一点都不贵,当你们吃到嘴里,尝到了冰皮月饼的美味,便是我说卖十文钱一个,你们也会觉得值!” “最后,冰皮月饼有限,每人仅限购一个,从上往下拿,买到什么味就是什么味,别说想买什么味,这个我还真没办法,明年的时候,我做得多,会把每种月饼分开放,今年只有四十个拿出来卖,便不费这个功夫了。” 陈老爹不着痕迹的轻推了把三儿子,示意他已经到酉时了。 “现在开始卖月饼,我阿父手里有签子,我喊到十,速去排队,然后拿竹签过来买月饼。”话说完,陈玉平开始喊数。 陈老汉特意站到了屋前的大树下,离摊子有段距离。 众人见着陈老汉,都纷纷往大树下跑。 这时,陈玉平喊到了十,紧接着陈老汉大吼一声:“排队,拿竹签。” “我抢到了!哈哈哈哈哈,三哥快,我要一个月饼,五文钱给你。我想吃火腿,我还从来没有吃过火腿,这可是个稀罕玩意儿,贵的很呢,还是三哥舍得,竟然拿了火腿做月饼。” “我也拿到了竹签,我有月饼吃喽。” “我没抢到,有谁愿意出竹签,我拿一文钱换,有没有!” 还真没人愿意换,挤着去排队拿竹签,都是手里有几个闲钱日子过得还算宽松的人,简单点就都是吃货,想从吃货手里换美味,怎么可能,别傻了。 “真的好好吃!” “这是月饼吗?月饼竟然是如此美味可口。” “我的莲蓉月饼又滑又嫩,香软可口,这是莲子做的吧,平哥儿好心思!太妙了!” “我家在镇上买的桂花月饼可远没有平哥儿做得香,这冰皮好糯,还弹牙呢,有嚼劲儿,配着里头的馅吃,越吃越香。” 好多买到了月饼当场就吃了,这会人群还未彻底散开,陈家屋门口依旧人满为患很是拥挤,却不见吵杂,都在看着他们吃月饼,这月饼不用听他们说有多好吃,光看着他们吃,足以引得众人口水泛滥。 真的是惊艳惊呆震撼,冰皮月饼不仅仅是表面好看晶莹剔透,就连里面的馅,也不知道平哥儿怎么捣鼓的,就特别有食欲。 “平哥儿我出钱,十文钱一个,我要买九个,我想把全部口味都尝一遍。”说话的是沈家子弟,在他旁边围了好几个人,沈家子弟运气不太好,十来个人就两个得到了签子,一人一小口都不够分,是越吃越馋越吃越想吃。 “我也要九个。” “我们每个人都想要,平哥儿你看,这生意接不接?” 在场的沈家子弟共十个人,一人出九十文,十个人就是九百文。 哇!不愧是沈家子弟,出手真阔气,有钱人呐! “还有我,我也不差钱,我就差口吃的,我也要九个。” “我也来九个,拿回家给阿父阿爹尝尝。” 说话的全是周边村子的人,苦竹村的暂时没人开口。 被村长抱在怀里的福哥儿,眼巴巴的看着自家阿爷,奶声奶气透着股软糯味儿:“阿爷,我还想吃。” 在村长身边围了一圈小男娃,见福哥儿开了口,都叽叽喳喳争先恐后的说着话:想吃,想吃,想吃。 刚刚就买了一个,尝了个味,没了! “福哥儿啊,得九十文钱呐。”村长心都是疼的。 福哥儿掏出自己的钱袋子:“给阿爷。” 五个小男娃也纷纷掏出自己攒的私房,不多,一文两文,加上福哥儿七文钱,哟,快二十文了。 “阿爷,给我们买吧,我现在都会割猪草了。” “我捉蚯蚓剁碎了喂鸡,鸡多多的生蛋,生蛋卖钱。” “我,我会扫院子。” 孙子们皮实是皮实了点,村长嘴里嫌弃他们,实则还是很爱他们的,旁的不说还有心肝儿福哥儿在:“行罢,记得你们说得话,回去老老实实的干活。”然后,朝着陈玉平道:“平哥儿,也给我来九个。” “我俩共买九个。”说话的是村里的二流子混混,平时没个正经模样,也不见下地干活,整天游手好闲,都二十岁的人了,也没见有谁家哥儿或姑娘愿意嫁给他们。 “二山子树娃你俩哪来的钱?九个月饼,一人得出四十五文钱呐!” “哪来的钱,自然是老子挣来的钱呗,还能去偷去抢不成。” 这话倒是对,这两人混归混,倒也不偷鸡摸狗,就是整天游来荡去看着不像话。 第21章 暮色渐深,人群散尽,陈家屋门口恢复了清净。 陈家众人坐在桌前,看着从钱匣子里倒出来的铜板,听得见的哗啦啦声响,这是钱的声音呐。 堆得像座高高的小山。 数过这么多回钱,只有今天,这座钱小山堆得最高。 十文钱一个的冰皮月饼,想买的人兜里钱财足够的都当场付足了钱,钱不够的也跑回了家拿了钱过来。 除沈家子弟十人,周边邻村三人,本村两人,共计十五人。 足足一两多银子,加上今天摊子上的收益,粗粗一算一千五百文是绝对有了。 “数,我先数第一遍。”陈老汉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手有些微微发抖,这么多钱呐。 陈老爹倒还算淡定:“我数第二遍。” “我数第三遍。”陈原秋举手。 陈玉平道:“有阿父阿爹阿弟数钱,我就不用数了,我进灶屋看看,明儿要做不少冰皮月饼,得提前准备着。” “行,这边完事我来帮你。”陈老头应着。 陈原秋接话:“我也给三哥打下手。”吃了三哥好几个月饼,想想都是钱呐,怪不好意思。 中秋过后,有了几天好太阳。 陈老爹想着晒点菜干,冬日里没什么菜,拿出来换换口味。 家里有老盐水,陈玉平想着晒点老坛酸菜,炖鱼吃特别开胃下饭。 灶屋里的事琐碎又繁多,每天一样的忙乎,成了习惯后也就觉得不怎么累。 早起蒸馒头,张罗红烧肉卤猪蹄,有这三样在,早饭反而简单多了,有时候是面疙瘩,有时候是包子,偶尔煮些粥,或是偷懒直接啃虾酱馒头,心血来潮也会做点费劲些的,比如酥香肉饼,韭菜鸡蛋饼,饺子或馄饨等等。 红烧肉和卤猪蹄费时间,好在不用一直守在灶前。 家里有了牛,卤猪肠也该张罗着。 近来要晒菜干和酸菜,陈玉平想着往后推几天,屋里的杂事忙全了再说。 陈原秋陈原冬兄弟俩得了空就会进山砍竹子,拖回家削竹签,家里攒了好大一捆,趁着太阳好,先在锅里煮沸消毒,然后搁太阳底下暴晒一整天。 进镇买猪肠时,陈玉平又买了好几百文大料,早先二百文大料,已经用了个七七八八没剩几样。 这回买大料,他并没有避着阿爹,陈老爹看着也没说什么,这么些日子看在眼里,他早就知道三儿子吃食做得味美鲜香,这些大料可是大功臣。 “以防万一,你不要在一个铺子里买,多换几个铺子。”陈老爹还小声地提醒儿子:“咱们家的生意,算是很红火了,也没见谁家在自个屋里摆个摊能人来人往,也怕有人起坏心思。” 陈玉平早就防备着,听阿爹说起,很乖的点点头:“还好有阿爹提醒。” “你啊,还小,经得事少,防人之心不可无。” 家里有牛车就是方便,这头牛正年轻,走得还不慢,从村里到镇里一来一回也就半个时辰,比走路要快多了。 陈原秋陈原冬兄弟俩进山取鱼笼,也会套个牛车,取了鱼笼,又能带回好几捆柴禾,竹子也能捎上两根,一举三得方便。 陈家买了牛,乡亲及村邻们同样很是兴奋激动,这代表着不久摊子上就能卖卤猪肠。 等啊等,盼啊盼,脖子都伸长了一小截儿,总算等来了准信,八月二十二摊子上开始卖卤猪肠。 一文钱一串的卤猪肠,吃着可比红烧肉卤猪蹄实惠多了,不仅麻辣爽口份量还不少,够两三口了,一文钱一串超值! 卤猪肠的生意,陈玉平一点都不担心,昨儿进镇买猪肠时,镇里有多少他全都收了。 父子俩吭哧吭哧的收拾着猪肠,陈原秋也在旁边帮忙,三个人忙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收拾出来。 要不是猪肠便宜,压根就不想卖一文钱一串,清洗起来实在麻烦,数钱的时候就爽歪歪了,哈哈哈哈哈,痛并快乐着。 “二伯摊子上有卤猪肠卖了?我老远就闻着了香味,给我来两串。” 是三弟家的大儿子,陈老爹清楚这个侄子,好意提醒着:“卤猪肠味重,是麻辣口,你肠胃弱可得悠着点。” “二伯不是我吃,清哥儿念着想吃。” 顺子今年年初成的亲,清哥儿是他的阿郎,怀孕将将满三个月。 陈玉平也晓得堂哥要当阿父了:“顺哥卤猪肠里面搁了大料,解解馋还行,怀孕了不能多吃。” “还有这事?”顺子挠挠额头,有点纠结。 “你去沈家屋问问沈大夫就知道了。” 沈家屋的沈大夫是有真本事,比镇上好些医馆的坐诊大夫都要厉害,周边村子的乡亲们生了病都喜欢上沈家屋去,贵是比镇里的医馆贵了一点,但效果快,小毛小病一剂药,稍严重点的也就三剂药,就没见过有失手的时候。 要不怎么说沈家子弟阔气,整个沈氏家族,有会做生意的,有会读书的,会酿酒,会医术等等,反正比普通人要有本事。 顺子是今个儿的开张生意,他走后没多久,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波人,都是听说有卤猪肠买,特意过来买卤猪肠。 虾酱馒头搭着买了不少,五香茶叶蛋其次,红烧肉和卤猪蹄有点儿被冷落。 “还是一文钱一文钱的卖起来快。”摊子前没人时,陈老爹瞅了眼钱匣子,笑得眼角起了层细细的笑纹:“就铺了浅浅的一层。” 柳桂香笑道:“卖得快好啊,早点买完早点收摊,还能去串门说说话,阿爹有好些日子没出门走动了吧。” “确实,这摊子绊脚,累倒不累。” 俩人说着话又来人了。 一个上午过去,卤猪肠卖完了,虾酱馒头也卖完了,五香茶叶蛋还剩几个,红烧肉和卤猪蹄卖得慢,但份量少,也成功卖完了。 村子里飘起了浓浓的饭香,眼看就要吃午饭时,匆匆忙忙的来了个人。 “还有卤猪肠吗?我要买二十串。” “没有了,只剩下六个五香茶叶蛋。”陈老爹出来招呼着,他认得这人,苦竹村下边有个村子叫平原村,村里开了个小小的赌坊,经常有赌坊里的人过来买吃食,前面还闹了回,有好几个人,浑身酒气,看样子喝得有点多,搁摊子前耍横想吃白食不付钱,他都没出声,就让村邻给怼了个正着,付了钱灰溜溜的跑了。 “这么快就没了?” “没了。”陈老爹懒得搭理这些赌徒。 “下午还有吗?” “没有。” “你这开门做生意,怎么不多做点?” “只剩下五香茶叶蛋你买不买?”陈老爹有点不耐烦。 赌徒许是看出来了,犹豫了下道:“行吧,鸡蛋全给我。”付了钱,接过鸡蛋,只听见他不满的嘀咕着:“老子好不容易挣了点钱,偏偏没买着卤猪肠,也真是晦气,我呸!” 出来的陈玉平正巧看见这人往地上吐痰,拧了拧眉头:“阿爹,镇上不管赌坊?” “管,管得不严而已,官差过来,他们早得了信收拾了个干净。” “你别看他过得潇洒,家里人可就惨了,就靠着个哥儿撑家,上有老母下有两个孩子,旁人要管也管不上,这样的人呐,就不应该成亲。说起来,咱们村的二山子和树娃还算好的,至少不赌钱不祸祸寡妇家里,尽捡着弱小可怜人欺负,上回来咱们这闹事,没让闹成,这才学老实了,要是让他们得逞一回,往后没完没了。” 陈老爹说着,郑重了脸色:“平哥儿,往后碰着这群赌鬼,你千万别给好脸色。” “阿爹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觉得很意外! 哈哈哈哈哈哈 第22章 卤猪肠引来了不少人气,越来越多邻村乡亲来买卤猪肠,有些人顺便还会买点虾酱馒头或五香茶叶蛋,就连红烧肉和卤猪蹄也有了回春趋势。 摊子上的生意呈直线上升,眼见的红火又稳定。 近来攒了几罐虾酱,虾酱馒头加了份量,五香茶叶蛋也加了份量,红烧肉和卤猪蹄又回归到了以前,各二十斤肉和两对猪蹄。 在家里摆摊,生意也挺好,逢七的赶集日便没有再去,几个月下来,名声也彻底打出去了,周边几个村子都知道陈家摆了个摊子卖吃食,去不去赶集无所谓了。 每天清晨陈原秋会赶着牛车去镇上买猪肠,碰着有买虾子的,价钱划算他会买些回来。 虾酱馒头生意好,光靠自家的鱼笼,快要支撑不住了。 买上几回,大伙儿都知道他每次来旁的不看就买虾子,手里有鲜虾,就便宜几文买给他得了,还能早早的回家。 进了九月,早晚空气里泛着微微凉寒,夜间睡觉得盖薄被子。 陈老爹给草哥儿把了尿,将他放到了窝箩里:“得开始置办厚实点的秋衣,咱们草哥儿里外上下都要买齐。” “咱们下午去趟镇里?”陈玉平看了眼摊子:“午饭前应该能卖完,吃了午饭去,傍晚前回来。” “我看行。” 陈老爹赶的牛车,他也是近两天才学会,牛车赶得稳稳当当。 陈玉平怀里抱着草哥儿,草哥儿是个乖巧的奶娃子,特别省心好带,也就饿了或尿湿了才会张嘴哇哇哭,哭几声,引来了大人的注意,他就不哭了,小小的人儿,仿佛知事了般,更惹得家中人怜爱。 “咱们这生意看着不大,一文二文三文的卖,这才几个月,竟攒了不少钱。”陈老爹拿钱时才发觉,短短小半年家底就见丰厚了,都赶上往年一整年的攒银。“这中间咱们还买了头牛。” “阿爹这就满足了?” 陈老爹瞧着三儿子满脸的笑意,乐呵呵的说:“阿爹没出息啊,还真就觉得很满足。”要是三儿子和四儿子能成个亲,这日子,可就彻底舒坦了。 “我还想着建个三合院,我看村长家的院子就不错,住着肯定舒服。” “你可真敢想,三合院得费不少银子。” 陈玉平挑挑眉头:“阿爹,就冲咱们摊子上的好生意,明年不行,后年肯定可以。” “这话倒真不错。”陈老爹粗粗估摸了下:“你想建就建,咱们屋旁就有块不错的地,足够宽敞,你真想的话,咱们提前和村长说一说,让他帮忙留着。” “我还真就看中了咱们老屋旁的空地,和家里离得近,我喜欢。” 说了通房子的事,畅想了下未来,父子俩又开始叨起家里琐碎。 陈玉平道:“阿爹,阿父和阿弟要穿多大的衣裳你心里有数吧?一会进了镇,咱们全家都买,衣裳鞋袜各买两套,挣了钱就要花,光挣不花太没意思了。” “刚还说想建三合院,这就大手大脚花钱了?就冲你这心思,摊子上的生意再好,想建个三合院也难。” “不难,阿爹你相信我,八成明年就可以动工,趁着冬日农闲一口气给建成。” 陈老爹笑他:“你就吹吧,草哥儿看着呢。” “草哥儿,你说阿爹说得对不对?”陈玉平低头逗着草哥儿。 草哥儿一听他说话,见他脸上带着笑,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宛如浅浅的月牙。 “阿爹你看,草哥儿他相信我,瞧瞧笑得多好。” “傻儿子。” 最后陈老爹拗不过傻儿子,到底还是给全家置办了新衣裳,不过,每人只有一身,草哥儿除外,小家伙可买了不少物什。 今天任务不重,买完衣裳鞋袜,还早的很,父子俩慢慢悠悠的逛起镇子,平时都是来了匆匆回也匆匆,都没怎么好好逛过。 一圈儿逛下来,说是镇子其实远比一般的小镇要繁华热闹。 逛得差不多,临近傍晚,赶着牛车往家回。 想着明年冬闲建三合院,陈玉平对挣钱这事又上心了不少,现在摊子上生意不错,有虾酱馒头,红烧肉卤猪蹄,五香茶叶蛋卤猪肠,五种吃食也还算多。 九月的天,不太热也不太冷,温度刚刚好。 陈玉平以前喜欢吃红方腐乳,特意看了不少视频学着做,口味各有不同,算是很有经验了,有经验再加上宛如开了外挂般的金手指,他能想像红方腐乳出来后,也能卖得十分火热。 村里就有豆腐卖,先去买板豆腐,搁通风口放几天。 陈老汉随口问:“又琢磨新吃食?准备放摊子上卖吗?” “嗯,如果做得出来,就打算放摊子上卖。” “这样的话,咱们自己做豆腐,这个不难我年轻时学了阵。” “阿父会做豆腐?” “你阿爹不知道吃过多少,都吃腻味了,挣不了几个钱,就没有再张罗。” 陈阿爹夸了句:“你阿父做豆腐的手艺很不错呢,不用置办物什,家里都有,明儿拿出来洗洗晒晒收拾收拾,就可以开始做豆腐。” “三哥又要开始做新吃食了?这日子太有盼头了!”最高兴的就属陈原秋,吃货的世界啊,有美味就是幸福。 陈老汉看着小儿子:“回头你来磨豆子。” “完全没问题!” 陈玉平喜欢吃的腐乳有两种口味,一则是细腻柔绵,醇香味美,此腐乳偏清淡,二则是麻辣鲜香,细嫩爽滑。 一板豆腐,做两种口味。 腐乳不比其它吃食,它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慢慢发酵,一点点的成就出独特的迷人风味,爱吃的人欲罢不能心心念念无法忘却,受不住味的则觉得特别臭。 陈原秋眼巴巴的看着三哥将腐乳装进坛子里,封得严严实实,有点儿失落:“多久才能吃?” “得等,至少这个月是吃不上。” “哦。”过了会,陈原秋又跑过来问:“三哥,会是什么味道?” “我也不知道,得到了时间开坛尝了才知道。” 陈原秋砸巴砸巴嘴:“肯定好吃,三哥做得吃食就没有不好吃的,这回肯定也特别好吃,唉,就是想像不出来。”舔舔嘴,还得一个月,突然觉得好漫长。 深觉日子漫长的还有陈玉春,安哥儿着了寒,眼看快三天了,依旧不见好,而大壮也跟着有点咳嗽了。 张志为又一次和他说起:“春哥儿,咱们把大壮放陈家去呆几天,再这么下去,大壮也跟着生了病可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把大壮放老屋里去?”心情焦躁的陈玉春说话带着火气。“当初我说要把新屋建到陈家旁边,是他们俩个死活拦着不让,说什么相互好有个照应,我呸!” “你要是舍得,我这就把大壮放老屋给他阿爷阿公带。” 陈玉春沉默了,半响半响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翼子夜殿扔了1个地雷 康康扔了1个地雷 康康扔了1个手榴弹 么啾~ 宝贝们都在问小攻,小攻在第24章出场 第23章 刚来陈家,草哥儿由陈老爹带着睡,陈玉平想着是自己非要养草哥儿,就慢慢学着怎么照顾婴儿,一点点的将草哥儿的琐碎事都接到自个手里。 夜里带着他睡觉,刚开始有点不习惯,好在草哥儿乖巧,他这个新手爹当得也颇为轻松。 小奶娃醒得早,醒来后不哭不闹,睁着大眼睛,或啃手或抱着自己的小脚脚啃,非常的安静。 陈玉平有时醒得早,有时太累就会睡得比较沉。 今个他醒得早,是被外力干扰,硬生生的从沉睡中醒来。 草哥儿会翻身了! 一个翻身压在了陈玉平的脸上,柔软的小身板捂着他的脸,他有些喘不过气。 人清醒过来的瞬间,旋即吓得脸皮子发白,赶紧将草哥儿抱在怀里,检查他有没有什么事。 啥也不懂的草哥儿被阿爹抱着,还觉得很开心,咧着嘴笑得特别好,扑腾着小胳膊小腿儿以为阿爹在和他玩儿呢。 “傻儿子。”虚惊一场,陈玉平亲昵的点着草哥儿的额头:“你说你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小身板是怎么回事?竟然可以压着阿爹的脸,你是怎么做到的?几个月大的娃儿,能耐了啊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做,太危险了知不知道……”一张嘴叭叭叭。 草哥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想不通。 吃早饭时,陈玉平问出自己的疑惑。 “这很正常。”陈老爹淡定的回答:“别看奶娃儿小,一个个本事都大着,就没你想不到的。俗话说三翻六坐七滚八爬,你可得悠着些,他月份大了手脚灵活有了力气,只会越来越活泼,稍有不注意,指不定能出什么事。” 陈玉平看了眼老老实实呆在窝箩里的草哥儿:“我晚上睡觉可得警醒点。” “对,白天有我帮忙看着,晚上可就只有你一个。” “都会翻身了?”陈老汉稀罕的瞧了又瞧,眯着眼睛笑得一脸乐呵:“刚来家里时,又瘦又小丑兮兮,现在白白胖胖好看多了。” 陈原秋也凑近看了好一会:“我觉得,草哥儿眉心的孕痣是不是有了一点点颜色?” “咦,还真是。”陈老爹仔细打量着:“不说还没什么,这孩子的果粉没白吃,看情况去,真有改善,咱们就给他吃到五岁。” 平哥儿当年,果粉也吃了不少,一直吃到三岁,可惜没什么用,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实在是拿不出钱这才无奈停了。 陈玉春牵着大壮过来,听见灶屋有说话声:“阿父阿爹,还在吃早饭呢。” “刚吃完。” 大壮小声的喊着人,挨个喊了个遍。 牵挂着家里生病的安哥儿,陈玉春刚坐下就说了来意:“近来家里事多,我想把大壮放这边呆几天。” “有什么事?”陈老汉问。 陈老爹看出大儿子很见憔悴,大外孙瞅着比前阵见清瘦了些,眼下不是农忙,心下便有了猜测:“安哥儿呢?还好吗?最近天气变化无常,小孩子容易着凉受寒,你得多注意点,才几个月大,病了太遭罪。” 若非真没了法子,大儿子哪会轻易把人送过来,他最怕的就是给家里添麻烦。 “挺好的。”陈玉春忍住内心的酸楚,略略的低了低头:“就是,老屋那边又起幺蛾子,我嫌闹腾,把大壮放这边呆几天。” 不说就算了,陈老爹也没主动再提起:“孩子放这边你放心,草哥儿和巧妞儿都喜欢大壮,三个小娃儿处得也好。” “嗳,那,阿父阿爹我先家去,屋里还有一堆杂事没给拾掇整齐。” 陈老爹送着他出门。 “安哥儿真没事?”走了几步,陈老爹到底还是又问了句。 这孩子打小就懂事,说来也怪他们小时候没养好,养成这么个倔性子。 “没……” “就咱们父子俩在,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陈玉春顿时就红了眼眶:“就是,夜里着了寒,总不见好,大壮也有点咳嗽,我担心俩孩子都病着。” “几天了?” “今个第四天。” “去沈家屋找沈大夫没?” 沈大夫本事大,药到病除,就是诊费收得稍高了点,但这都不算事,乡下农户能忍住的就不会去医馆,真忍不住了才想着找大夫,往镇里去还不如直接找沈大夫看病,沈大夫贵是贵,却见效快,能利利索索的给治好病。镇里的医馆稍便宜点,运气好碰着了喝了点药也能全愈,运气不好没碰着得喝好几天的药,钱也花了病还没好利索,还不如上沈家屋找沈大夫。 一见大儿子抿着嘴没说话,陈老爹就很生气:“你这脑子想什么?安哥儿生病这么大的事,你不带他上沈家屋去,你是怎么当阿爹的?钱不够不知道回家来说?是孩子重要还是你的自尊心重要?平时也就算了,这么大的事你还硬扛,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镇里回春馆的大夫对小儿生病看得也很准,都说他家好,也,也,也实惠。”面对阿爹满眼的指责,陈玉春有些心虚,声音越说越小,恨不得把脑袋直接藏进胸膛。 “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赶紧带安哥儿去沈家屋,等着,我去套牛车。” 陈老汉见着气呼呼的老伴,见怪不怪:“你去拿钱,我套牛车。” “平哥儿你看着草哥儿和大壮,我随你大哥去趟沈家屋。” “好。” 陈老汉本来想下地,老伴不在家,他得留下来帮衬着家里,又要看孩子又要守摊还得进灶屋忙,平哥儿哪儿忙得过来。 柳桂香坐在自家屋檐下,正给孩子洗尿布,见着老屋对面的动静,看了两眼,待忙完手头的事,她抱着巧妞儿过来了老屋。 “阿父,我看着孩子你去守着摊子。” 在灶屋里忙进忙出的陈玉平,见缝插针的对二嫂说:“草哥儿今个早上翻了个身,压着我的脸,把我给硬生生的憋醒了!”眉眼喜滋滋,有点儿小得意。 “草哥儿会翻身了?”柳桂香看了眼在竹榻上玩儿的三个孩子,笑了:“将将要满四个月了吧,兴许满了四个月也说不准呢,也是该翻身了,草哥儿如今养得好,小胳膊小腿肉乎乎,有劲儿呢,三弟可得注意,往后只会更活泼。” 叔嫂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孩子经,陈老汉在外头听着,嗒吧口旱烟,眼里透出暖暖的笑,显得惬意又轻快。 陈原秋提着小木桶回来,昨儿鱼笼子放在河里,山里放了几个月,得歇歇,往山里去得太深又不安全,不如放河里,左右家里虾酱也攒得挺足。 “阿父你没下地?” “你阿爹有事,你回来了正好,守着摊子顺便给你三哥搭搭手,我去田间地头看看。” “哦。” 约摸着过了一个多时辰,灶屋里飘着浓郁的香味,红烧肉卤猪蹄都快要出锅了,陈老爹才驶着牛车回来。 “阿爹。”陈原秋正无聊,见着阿爹回来,喜上眉梢:“我下地去帮衬阿父。”他还真闲不住。 “去吧去吧。” 陈玉平端着红烧肉和卤猪蹄出来,放在摊子上用轻薄的纱布盖好。 “阿爹,安哥儿没什么事吧?” “孩子太小,沈大夫说最好先在他家呆一天,你大哥没回来,我下午再去看看,问题不大。” 柳桂香道:“是着了寒吧,最近不少小娃儿着了寒。” “额头烫手的很,本来只是小病,说是在回春馆开了药,一会退烧一会发热,眼看就要好了,回头又不见利索,你大哥也是蠢,安哥儿病情反反复复,就不知道赶紧往沈家屋送,硬生生的给耽搁了几天,安哥儿本来就不见壮实,今个一看,就剩轻飘飘的一团儿了,这么一病,不知道得养多久才养回来。” 向来温和的陈老爹许是气狠了,说了好多话,陈玉平柳桂香两个就安静的听着,都不敢往里搭话,怕他越说越气愤。 好在,很快摊子上来了人。 陈老爹忙着招呼生意,一通忙乎,一肚子火气也就消得差不多。 午饭过后,他拎着食盒赶着牛车往沈家屋去,给大儿子送饭,顺便看看小外孙。 陈玉平特意炖了汤,张罗了两个营养又清淡的好菜,大哥也见憔悴了不少,不吃好点,身子骨撑不住咋办。 第24章 在沈家屋呆了一天,安哥儿的病情稳定,陈老爹将父子俩接了回来。 下午有足够多的时间,陈玉平炖了只鸡,放了点药在里面。 陈玉春和柳桂香多吃了两碗。 “阿爹,明儿我自己带安哥儿去沈家屋就成。”天色有些暗,陈玉春想着回去。 陈老汉捧着碗浓茶,撩了撩眼皮:“床铺都收拾出来了。” “别折腾孩子,你受得住孩子受不住,安哥儿什么时候好利索了你再回去。”陈老爹没好气的说着,转身进了屋。 这一天,张志为没见过来,听说也没去沈家屋,不知道他在瞎忙着什么。 当着大儿子的面陈老爹不好多说什么,夜里躺在床上,他憋不住了:“张志为也是有意思的很,没来陈家还说得过去,连沈大夫家都没去,哥儿孩子不见回去,他也不着急,倒是稳得住。” “当初死活要找的伴,能有什么办法。”陈老汉嘀咕着:“你也别一个劲儿的琢磨,孩子没事了,他要走就让他走,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用不着咱们多操心。” 过了会,陈老爹小声道:“我就看明天张志为来不来。” “他来又怎么样?不来又怎么样?” “我非得好好说说他,不说他当什么事都没有,说了总归有点用,他还要点脸的话。” “随便你吧。” 次日早饭过后,陈原秋赶着牛车送大哥和外甥去沈家屋。 陈老爹留在家里帮衬,柳桂香早早的抱着巧妞儿过来,她旁的做不了,帮着看住三个孩子还是可以。 “这里是陈家吗?” “是陈二家。”柳桂香回了句,打量着眼前的小伙子,看着高高壮壮,不太瞧得出年纪,身量看着像二十出头,眉眼又略见青涩,仿佛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倒是有几分沉稳在。 小伙子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屋里,隐约可见竹榻上的三个孩子,离得远,看不清孩子模样。 “你在看什么?”柳桂香很警惕,起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伙子笑了笑,不慌不忙:“我看竹榻上有三个孩子,瞧着是难得的乖巧,都不大,也不见闹腾,养得真好。” “你有事吗?” “听说陈家摆了个摊子,买的吃食特别美味,我好奇过来看看。”小伙子把目光落在了摊子上:“这是虾酱馒头和五香茶叶蛋吧?我各要一份尝尝味。红烧肉和卤猪蹄是不是还得等?” “对,你来早了,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出锅。” 小伙子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坐在这里等?家里离苦竹村有点远,好买了直接回去,省得来回跑,说不准又赶不上趟,听说红烧肉和卤猪蹄买得最红火。” 几句话的功夫,柳桂香放下了对小伙子的警惕,眉眼间也有了几分和气:“可以,你想等就等着。我家的红烧肉和卤猪蹄不是最红火,最红火的属卤猪肠,一会就能端出来。” 正说着,陈玉平端了卤猪肠出来,一股子麻辣鲜香扑面迎来,有些微微呛,同时口水疯狂泛滥。 “我要两串卤猪肠。” 柳桂香接了钱把卤猪肠递给他,很有经验的说:“配着虾酱馒头吃更香。” “他说要在这里等,想买红烧肉和卤猪蹄。” 陈玉平听着二嫂的话,瞅了眼大口吃卤猪肠大口啃馒头的小伙子,心想吃得可真香:“我拿把椅子给他。”凳子怕是坐不住,这人身量高大健壮,胳膊上隐约可见肌肉鼓动,要不就是苦力出身,兴许会些拳脚功夫也说不定。 “谢谢。”小伙子露出个灿烂的笑。 这笑得可真是太灿烂了,陈玉平有些闪了眼,这人看着五官硬朗,笑起来却像个孩子,透着几分单纯感,嘿,有意思。 两串卤猪肠,小伙子啃了四个虾酱馒头,两个五香茶叶蛋。 柳桂香看在钱的份上,热心的给他倒了碗凉白开。家里喝的全是凉白开,平哥儿说不能直接喝生水,说是不太好还是怎么的,家里见他说得认真,就随着他讲究了。 “没吃早饭的?” “没来的及,怕赶不上趟。” 卤猪肠摆出来后,摊子上的生意开始好起来。 柳桂香一波一波的招呼着,陈老爹忙着屋里屋外的琐碎,陈玉平在灶屋干活,没人注意坐在屋檐角落里的小伙子,小伙子悄悄儿的挪了挪位置,能够更清楚的看见竹榻上的三个孩子。 他很注意四周,时不时的才往竹榻上瞄一眼,更多的是用余光看。 这时,草哥儿不知怎地又翻了个身,巴掌大的小脸朝着门口的方向,脸颊肉乎乎的,小模样白白净净。 小伙子瞧了个清楚,有些反应不过来,似是不敢相信般,盯着草哥儿的脸,有些怔神。 草哥儿对上他的视线,咧嘴露出个欢喜的笑,这孩子爱笑,谁看向他他都会笑。 “哟,草哥儿又翻身了。”陈老爹从屋后进来,一把将草哥儿抱回了竹榻中间,朝着站在灶前忙碌的三儿子说:“你家娃儿又翻身了,还咧着嘴笑,也不知道在瞎乐什么。” “他笑得真好看。” 这陌生的声音,陈老爹往外头看去,见着是个年轻的汉子,和气的接话:“这孩子爱笑,随他阿爹小时候。” “我见这孩子眉心孕痣浅,额角又有胎记,可孩子养得白胖又穿得整洁,可见他阿爹阿父十分的欢喜他,是打心眼里爱着他疼着他。”小伙子说着,又真心真意的道:“您一家子都是厚道人。” 还用上了敬语,目光也分外的见真诚,隐隐间,似乎还藏了感激? 陈老爹觉得有点怪,但这话他爱听,遂笑道:“他阿爹就这么一个娃儿,是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嘴里。” “草哥儿是个有福的孩子。” 陈玉平听着阿爹和这汉子越聊越热络,眉角眼梢也有了笑,对这汉子倒是有了些许好感。 大姐夫一直不见过来,听老幺说也不见去沈大夫家,他问了句,有村邻说见人扛着锄头在田间地头干活。阿爹嘴上没说却也有些冷脸,蹙着眉头,连话都少了。 红烧肉和卤猪蹄出锅了,浓郁的卤香掺在滚烫的热气里头,香得简直能勾人魂。 小伙子巴巴儿的站了起来:“我要两块红烧肉两个卤猪蹄。” “在这里吃还是打包带走?” “打包带走。”小伙子说着,往竹榻的方向瞄了两眼,草哥儿恰巧扭过小脑袋,见着他,又咧着嘴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小模样可爱极了。 陈玉平看着小伙子突然柔软的眉眼,眼里流露出的浓浓暖意,便道:“我家小孩儿可爱吧。” “很可爱,你养得真好。” 陈玉平笑了笑,心里美滋滋。 第25章 “他好像很喜欢孩子。”柳桂香随口说了句:“我见他老往竹榻方向望,又没什么恶意,也就没有出声。” 陈老爹乐呵呵的笑:“听他说话,确实是喜欢孩子,尤其是咱们草哥儿。” “咱们草哥儿长得好呗。”陈玉平抱起草哥儿,亲昵的蹭着他嫩嫩的小脸,心坎儿软乎乎,笑得眉眼弯弯,父子俩倒是极像。 陈家人口中的小伙子,拎着卤猪蹄和红烧肉大步往山里走,他脚程特别快,片刻间就进了山。 “九哥,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崔元九将手里的卤猪蹄和红烧肉递给他:“我见着宝哥儿了,陈家人待他极好,养得白白胖胖,穿的也好都是新衣裳,陈家人给他取了个小名叫草哥儿,大名还没想。” 少年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油纸包,一双眼睛闪闪发光:“都说陈老二家的三哥儿做的卤猪蹄和红烧肉好吃,闻着果然香!草哥儿这名不如宝哥儿好听。” “草哥儿好,取个贱名好养活,往后就没有宝哥儿了。”崔元九转身看向山下,往陈家方向望去,眼眸幽深:“草哥儿在陈家过得好,就让他呆在陈家。” “你舍得?”少年将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两下,拿起块红烧肉往嘴里塞:“嗷,好吃好吃,九哥你快尝尝,真好吃,难怪买两文钱一块,这钱花得值啊!” 吃完红烧肉和卤猪蹄,少年意犹未尽的吮着手指,幽幽的感叹:“真香,还想吃。” “他家的卤猪肠味道更好,虾酱馒头和五香茶叶蛋也不错。” “你怎么不买两串卤猪肠给我?” 崔元九理直气壮的答:“忘记了。” “就知道你眼里只看得见草哥儿,明儿我自己下山去买。”少年说着话,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圈:“九哥打算在这边呆几天?什么时候回镖局?镖局没你可不行,根本就不敢接活。” 崔元九想着草哥儿眉眼弯弯的笑脸,冷峻的眉峰忽变柔软,连声音都有了暖意:“镖局那边暂时不管,我要在这边呆上一段时间,我想多看看草哥儿,下回过来见他,不知道得什么时候。”顿了顿又道:“我得想办法和陈家处好情分,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却让草哥儿遭此祸事经受磨难,不为陈家不为草哥儿做点什么,我良心难安。” “好!好!好!”少年一叠声儿的应着:“明儿我跟你一起去陈家。” “不行。” “为什么?” “你太傻,容易露馅。” 少年顿时不高兴了,又不敢说什么,草哥儿是九哥他师傅唯一的血脉,临终托孤,得了九哥的承诺才肯闭眼,当得知草哥儿被继母扔了后,九哥直接疯了,将夫妻俩狠揍了顿,他阿父和他继母现在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活该!九哥离开前说得清清楚楚,让他们务必照看好草哥儿,还给了足足一两银子,结果,九哥回来后发现这夫妻俩竟然把人给扔山里了! “我要吃卤猪肠。” “行。” “五串。”少年伸出个巴掌:“虾酱馒头也要,五香茶叶蛋也要,红烧肉也要,卤猪蹄也要。”一口气说完,他飞快的掏出块碎银:“喏,钱,我可没吃白食,是你不让我去陈家,回头别忘了买。” 崔元九接过碎银往怀里塞,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这事。 将将进午时,陈原秋从田间回来,赶着牛车往沈屋家去,将大哥和外甥接回了陈家。 沈大夫开了药,下午就不用再去沈家屋,把药熬着喂给安哥儿吃,明天还有一剂,喝完药准能好利索。 眼见饭菜快要上桌,张志为过来了。 “阿父阿爹。” 心里憋着火气的陈老爹,见他踩着饭点来,气得直接拍了筷子:“还知道过来?过来干什么?张嘴吃饭缩手放碗?” “来看看春哥儿和两个孩子。”张志为将杀好的鸡拎着放到灶台:“这两天,多亏了有阿父阿爹在。” “孩子好了吧?”张志为扭头问春哥儿。 陈玉春低声应着:“沈大夫开了药,喝完药就能好。” “还站着干什么?非得我这当爹的三邀四请喊你坐?”陈老爹气得不行,这态度也太轻飘了些。 陈玉平瞧着,又拿了双碗筷出来:“志为哥坐吧。” “田里的禾苗有了毛病,我这两天紧着田地里的事,知道春哥儿和孩子在这边,我心里踏实。”张志为干巴巴地说着,捧着碗,只夹跟前的菜,吃得很显拘谨。 若不是顾及着大儿子和两个孩子,陈老爹就恨不得怼他个满头狗血,话到嘴边又吞回了肚里:“这两天春哥儿和孩子暂时不回去,你自个看着办,父子三个什么时候见精神了什么时候再回。” “好。” 吃完饭,张志为匆匆往田里去,陈原冬半道上见着他,将人给拉住了:“志为哥,今个中午在老屋吃饭呢?” “是二弟啊。”张志为点点头。 “大哥夫稳当。”陈原冬竖起个大拇指,脸上却没有笑:“安哥儿病得厉害,大壮也总咳嗽,大哥心焦憔悴,家里人为着忙前忙后,大哥夫倒是坐得住,今个才想着去老屋看看我大哥他们。” 张志为讪讪然的笑着,扯了扯嘴角,又垂下了头。 陈原冬瞧着他这样也不多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大哥夫忙着,我也得下地干活,田间地头这点事,家家户户都忙的很,毕竟一年的出息全兜里头。” 傍晚,张志为拎了条鱼进屋,约有三斤左右,他把鱼放到灶台,见柴棚前扔着两捆柴禾,旋即拿了砍刀搬了个凳子开始砍柴。 “牛棚也有好几天没打扫。”从田间回来的陈老汉,刚到家门口就张嘴说了句,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砍完柴的张志为很识相的又去清扫牛棚。 陈老汉今个一反常态,抱着草哥儿坐到了屋后,见牛棚清理干净了,又说:“猪圈也有些日子没冲洗,一股子臭味。” 好嘛,张志为又拎了桶水往猪圈去,来来回回的打水冲洗,累出一身汗。 “可以吃饭了。”陈玉平吆喝了声。 陈老汉抱着草哥儿慢慢悠悠的从屋后进了灶屋,布碗筷的陈老爹瞅了眼,脸上堆满了笑,觉得自家老头真是可爱。 陈玉春把安哥儿放进窝箩,大壮乖巧的坐到了桌边。 “睡着了?” “刚睡着。” 草哥儿却是醒着的,陈老汉也没让三儿子抱,单手抱着娃吃饭也很利索。 陈玉平有点震惊:“阿父,我们小时候你没少抱着吃饭吧?” “抱你抱得最多。”陈老爹说着,又笑了起来。 陈玉春也还记得清清楚楚:“平哥儿有阵爱哭闹,得让人抱着才行,根本没法往窝箩里放,阿爹抱完了阿父抱,一整天轮着来,连屋里屋外田间地头的农事都顾不上了,还好只闹了一阵儿。” “我呢?我小时候是不是特乖?”陈原秋兴致勃勃的问。 “你啊,就是只皮猴儿。” “对,上跳下窜闹腾的很,就差没上房揭瓦,三天一顿打是常有的。” 陈原秋挠挠后脑勺:“难怪阿父打小就嫌弃我。” 见他真的相信了,一桌子人都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张志为吃过晚饭就回了家,隔天清早过来了趟,手里拎着条肉和一根大骨头,东西放在灶台,他又往地里去了。 “不说他,他像个没事人,说了几句倒也晓得要点脸。”陈老爹哼哼着,火气是没有了,却还是给大儿子点了两句:“你家这汉子,要说没心,瞧瞧这两天的表现,说他不懂他又明白,要说有心,隔了两天才知道过来,我也不是图他拿的这些吃,关键是,再怎么忙好歹也要抽空来说两句话,人早早的过来了,就算没拿吃的,我心里也舒坦,至少他把你们父子三个放在心尖上。” 陈玉春能说什么,左右这人是他自个选的:“他就这性子。” “行,你就傻吧你。”陈老爹懒得费口水:“中午来吃饭时,你跟他说声,这些个吃的别拿了,安哥儿生了病,你们手里本就不宽松,总不能掏空家底。” “他要买要拿就随着他,这是他该给的,我和两个孩子在这边又吃又喝又住,给家里添了多少事儿,他干什么了?” 陈老爹看着他:“你就倔吧你,你不说我来说,家里不缺这点吃的。” 第26章 安哥儿好利索了,父子三个气色瞧着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些,陈玉春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在陈家住了好几天,也没回去瞅一眼,家里不知道乱成什么事了。 大壮只是有些咳嗽,吃了沈大夫给的几粒小药丸,人都没往沈家屋去,这咳嗽就好了。 陈老爹还感叹:“沈大夫医术是真好,别学你大哥,为着省十几文钱宁愿跑镇上找大夫看,这趟算下来,还去了多了,花了不少冤枉钱。”顿了顿,又嘀咕着:“好不容易攒了点钱,这下,怕是花了个差不多。” “阿爹,家里五香茶叶蛋卖得好,不如让大哥再买几只母鸡养着。”陈玉平知道阿爹刀子嘴豆腐心,给了点意见。 “你小叔前几天特意过来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也听明白了,就是想着茶叶蛋卖的好,需要买鸡蛋了,他家里也攒了不少。你小叔负担也重,以前家里日子紧巴巴,多亏了有你阿父两个兄弟拉了把。”陈老爹有些为难。 当初买鸡蛋,大哥小弟家都问了,恰巧小弟家里的鸡蛋刚往镇上换了钱,就把大哥家里的鸡蛋全买了,后来也是一直在大哥家买,小弟许是真有些困难,隔了段日子才过来窜门说话。 陈玉平把这茬事给忘了:“一会阿爹去趟小叔家,家里就剩两个鸡蛋了,今个卖完明儿就没了。” 家里二十只鸡,大哥家十八只鸡,二哥家十六只鸡,平均下来每天能捡五十个鸡蛋,卤猪肠带起了摊子的生意,连虾酱馒头都稳定在一天卖一百五十个,五香茶叶蛋份量加到了八十个,隔三差五的就得往外买鸡蛋。 “我等会就去,你小叔一准儿高兴的很,近来天不热,鸡蛋攒了大半个月,他家也养了二十多只鸡,得有不少鸡蛋。” 趁着孩子睡午觉,陈玉平和陈老爹父子俩费劲的收拾起明儿要用的猪肠。 这玩意儿,清洗的多了,效率也上去了点。 不过也还是累。 崔元九过来时,老远就闻着一股猪屎臭,他皱了皱眉头。 来到屋前,摊子已经收了,前面屋门紧闭,大概都在屋后井边干活。 他往屋后拐去:“陈二叔,平哥儿。”一眼就瞧见屋檐下的窝箩,窝箩里草哥儿睡得呼香呼香,他眼里有了柔软的笑意,小家伙倒是不怕臭。 说起臭,刚开始卖卤猪肠时,卤猪肠确实卖得好,生意很好,但卤猪肠份量足,下午还得卖一会,虾酱馒头和五香茶叶蛋也一样。 自从陈玉平陈老爹父子俩在吃过午饭没多久,就蹲屋后清洗猪肠,那味儿,简直臭得熏人。 然后,要来陈家买吃食的乡亲村邻们就都知道了,想吃美味一定一定要上午去,下午再去的话,太败胃口了,一股子臭肠味随风飘扬,令人窒息都没法靠近,更别提买吃食了。 说起来,卤猪肠好吃啊!麻辣爽口鲜香味美,特别的够劲儿,卖一文钱一串,是他们赚到了,可清洗臭肠这事儿,实在不是人干事,尤其还是好几十斤的臭肠,这玩意儿清洗麻烦,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陈家人辛苦了,这年头挣个钱不容易。 “元九过来了,上午怎么没来?这会可就迟了些,已经收摊没吃食卖了。”陈老爹热络的招呼着。 这汉子天天过来买吃的,交谈了几回,基本情况探了个八成清楚,姓崔取名元九,住在山的另一边,今年十七岁,还真看不出来,瞧着比自家小儿子高大健壮,言语间,很见章法有条有理。 阿爹生他时难产,身子骨常年虚弱干不得重活,在他十岁那年撒手离世,阿父的左腿幼年伤过,干活不太利索,待他大些跟着深山里的老猎头学了些拳脚功夫,家里的日子才慢慢好起来,如今他主要是在县城的镖局里讨生活,外出一阵就会回来歇歇。 最最重要的是,陈老爹悄悄的发现,这个小汉子总喜欢盯着平哥儿瞧,还很喜欢草哥儿,草哥儿仿佛也喜欢他,草哥儿确实爱笑,却也不是对着谁都笑,就这么个才来了几天的人,草哥儿见着他总会笑。 可不就是缘份! 崔元九不知道陈老爹为什么对他特别有好感,但这是好事,他顺着杆儿往上爬:“上午在镇里办事,给耽搁了。”说着,他道:“这猪肠洗起来很费劲,我有一把蛮力气,闲着也没事,给打打下手。”卷了袖子就往井边蹲。 陈玉平余光瞄到了他的胳膊,好家伙!这肌肉他眼馋了,真男人呐! “是很费劲,也确实累。”陈老爹存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腆着脸没有阻止小汉子,飘乎乎的想着,莫不是真为着口吃的看上了自家平哥儿?他是隐晦的说过草哥儿没阿父。 年岁是小了点,没关系,这小汉子看着就靠谱稳妥,是个能过日子的。 陈老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见崔元九一副猪肠都没洗完,便已经抓到了窍门,虽说也是学了旁边平哥儿的,但这脑子转得快啊:“还是年轻人手脚要利索,可见平时没少干活。” “家里就我一个,什么事都得自己来,慢慢的也就利索了。” 陈玉平听着这两人又叨叨了起来,心想阿爹和这汉子可真是有话聊,每天上午都能说好久好久。 要不是年纪相差太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就是这么叭叭叭,什么都能聊,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陈玉平很认真的觉得,阿爹有点反常,阿爹和气归和气,不至于这么热络,这态度可有点过头了,阿爹这是琢磨什么呢?总觉得有点不妙。 思索间,他瞥了眼旁边的崔元九,小伙子立马就看了过来,然后,咧嘴冲着他笑,笑得特灿烂。来不及收回目光的陈玉平,也只好抿着嘴笑了笑。偷看还被抓到,脸有点热。 果然是相中了平哥儿!陈老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眼神儿有些亮。平哥儿对元九仿佛也有点意思,这两人还挺有氛围。 不着急,时间太短,得慢慢看,先不戳破,看看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陈老爹目前就是这么个微妙的状态。崔元九这个小汉子,咋看咋好,要是真能成事,他愿意减寿三年,只要平哥儿能找个踏实靠谱的伴儿,一辈子顺顺畅畅日子有滋有味不愁吃穿。 多了个人帮忙,且这人干活还特利索。 才一个多时辰,一堆猪肠就清洗了个干净,随着猪肠清洗干净,弥漫在空气里的臭味也渐渐消散。 “家里不忙的话,留下来吃个晚饭,今个可多亏了有你,我这老腰老胳膊能歇口气。”陈老爹装模作样的捶了捶后腰。 “这不算什么,顺手搭个活而已。” 陈老爹乐呵呵的笑:“你说得轻巧,这活可不轻松,就这么定了,留下来吃个晚饭。” 这时,睡在窝箩里的草哥儿醒了,不知是饿了还是尿了,哇哇地哭了起来。 陈玉平赶紧擦了手,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笑容满满的哄着他:“草哥儿醒了,阿爹的小宝贝,睡醒了哟,阿爹看看这是尿了还是饿了。”摸一把尿布,湿的:“是尿了啊,阿爹这就帮你换尿布。” “也得给草哥儿泡点果粉。”陈老爹接着话:“我先打温水给他洗屁股。” 在旁边等待机会的崔元九趁机说道:“不如我来打温水,陈二叔给孩子泡果粉,小孩子胃弱,饿着了不好。” “也好,就麻烦你了。” 第27章 崔元九发现陈家人不反感他帮忙干活,再过来陈家时,等待红烧肉和卤猪蹄的时间里,他也不干坐着,碰着能搭把手的就起身搭把手,动作麻利眼里有活。 不仅是陈玉平觉得奇怪,连柳桂香也看出来了,但阿爹……阿爹似乎很乐意的样子,她聪明的什么都没有说。 上午帮着干活也就罢了,下午小摊都收了,也没吃食可卖,崔元九还是过来了,帮着清洗猪肠,他干活是真的快,也很有章法,猪肠越洗越熟练,整个效率又快了几分。 陈老爹看在眼里一脸的欣慰,也不知道他欣慰个啥,陈玉平不敢问,也不敢说,他总觉得只要他开了口,就会听到让他头皮发麻的话,不说,憋死了不开口。 晚饭过后,屋里琐碎都拾掇妥当,一家子坐在屋前闲话家常,陈老爹意有所指的说了句:“这人用没用心,其实很容易看出来。”他瞅了眼三儿子:“像你们大哥夫,还真没有把你们大哥搁心尖尖放着,再看看你们二哥对你们二嫂,是完全不一样。再比如说,最近经常来家里帮忙的崔家小伙,这孩子看着就是个用了心的,猪肠洗得多利索,明显是费了心思琢磨,没用笨力气干活。” “阿爹,这崔家小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陈原秋听糊涂了:“不过,大哥夫确实不能跟二哥相比,二哥待二嫂和巧妞儿好着呢,啥事儿娘俩都摆前面搁着,和二哥比大哥夫就差远了。” 陈老爹挑起眉头:“怎么没关系,关系大的很。”他用余光偷偷瞄三儿子,见三儿子没点反应,低头逗草哥儿耍,顿时有点气馁,这孩子,就是人精儿!“崔家小伙这是用了心,当年你大哥夫就是个表面货,你大哥图他老实憨厚会干活,有个屁用,我就说没钱也就罢了,总得对你上心对你好,你大哥不听,非要和他成亲。” 陈玉春知道自己脾气性情有些古怪,一般人受不住。 见张志为老实憨厚,能容忍他的坏脾气,骂不还嘴说不还口,身量长相也颇合心意,又是本村离家近,如此这般,想着找他也挺好,错过这个,兴许就再难找着合适的。 没一起过日子不知道苦,没被搁在心尖尖上放着,日子还真不好过,看着是挺不错,内里冷暖可就难说了。 “阿爹,我以后找伴,一准儿听你的,你说好就好,你要不同意我眼角都不看他,再好也不要。”见阿爹又有些动了气,陈原秋立即凑着趣儿逗他:“三哥,你说是不是?” 陈玉平想,我躲还来不及,你小子倒是好,一把将我拉回了战场:“是啊是啊。”笑嘻嘻地接话,绝不多说一个字。 “你。”陈老爹看了眼小儿子:“我是不着急,眼下啊,就是你三哥,也到了年岁成亲。家里支了个摊,有了稳定的收入,日子也愈发的舒坦,哪儿哪儿都好,只剩下你们俩个的婚事,稳妥了,这辈子也就满足没有遗憾了。” 陈老汉不爱听这话:“叨归叨,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就随口说说。”陈老爹笑了,眉角眼梢透着暖暖的爱意:“你们听听,有没有将你搁心上放着,日常生活里的小细节就能看出来,你们阿父这是嫌我说话晦气,他不爱听了。” “这老头子。”陈老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往他身边靠了靠:“一把年纪了,说说这话也没什么,总归得有那么一天。” 陈老汉扭了扭脑袋:“搁孩子跟前,你瞎嘀咕。” 没有一点点心理防备,冷不丁的被塞满嘴狗粮,陈玉平面无表情。 陈原秋有点害羞:“阿父阿爹,你们也……羞羞脸。”一把从三哥怀里抱起草哥儿:“草哥儿喊小叔,我是你小叔,快喊小叔,草哥儿你笑一个,就是这么笑的。”咧嘴露出个笑:“快,笑一个给小叔看看。” 傻呼呼。陈玉平评论着,突然想到了崔元九,他笑起来的时候倒是灿烂阳光,分外耀眼。 崔元九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 大清早过来,他还扛了两捆结结实实的柴禾,都是耐烧的大木头。 “今个翻山过来,发现有棵树断了,我把粗枝捡了回来,明儿再捡剩下的细枝碎桠,日头好,晒上一两天就能用。”说着,他放下柴禾,拿起砍刀开始砍柴,砍好的柴铺在柴棚旁,方便日头暴晒。 陈老爹倒了碗凉白开给他:“没吃早饭吧,今个别买虾酱馒头,平哥儿下的面疙瘩很好吃,我让他给你张罗一碗也尝尝味,最近可真是太麻烦你了,也不知道怎么道谢,你爱吃平哥儿做的吃食,正巧让他给你下碗面疙瘩,不是我夸,味道是真的很棒,旁人想吃都吃不到。” “平哥儿手艺,我这人也是张馋嘴,就厚着脸麻烦平哥儿了。” 次日大清早,崔元九不仅扛了两捆结结实实的柴禾过来,还拖了两根胖竹子,竹子用藤条捆着,给绑在了腰间拖着,也亏得他身量高大健壮,脸不红气不喘的来到陈家屋门前,瞧着是一派轻松。 “看家里需要不少竹签,这两根竹子好,我就带了过来,一会坐着也是坐着,闲没事削些竹签备用。” “我昨儿还和家里说该削些竹签,今个你就带了竹子来,可真是太巧了。”陈老爹打了水给他洗脸:“元九我说句话,你别嫌二叔多嘴,就算是身子骨好,也不能这么蛮干,从山上下来多危险,带捆柴禾就够了,你自个也得当心点。” “嗳,二叔是为我好,我以后干活做事会注意着,做什么都余些力,多顾着点自己。” “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 陈老爹对崔元九是越来越满意,见三儿子总不接茬,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平哥儿啊,你觉得元九怎么样?这么些天瞧下来,这小伙子对你很中意呢,你是怎么想的?” “阿爹你从哪看出来他中意我?”陈玉平满脸懵:“我自己都没感觉到,我和他拢共才说了几句话。” 陈老爹就道:“不是中意你,难不成中意我这个老头子?你看看他帮咱们家做的事,事事稳妥周全,一看就是用了心思,对草哥儿也上心,明显是想拉你的好感。” “阿爹,我看你是想多了。”陈玉平觉得崔元九这么殷勤的讨好家里,肯定不是为着他,反正他没有任何感觉,真是冲他来的,就看崔元九这些日子在陈家的表现,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伶俐劲儿,但凡对他有点意思,就不可能让他没一点感觉,间接说明,这人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至于为着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恶意是没有,看的出这人心思深归深,倒也还算正直。 陈老爹跟三哥儿说不通,气呼呼的进了屋。 这边,崔元九暗暗琢磨着,好感度刷得差不多,明儿是不是该和陈家人说明自己的身份? 过两天他就要往县城去,这一去,兴许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本来他不打算和陈家人过多接触,草哥儿呆在陈家挺好,他怕因着自己的存在,反而让陈家待草哥儿心生顾及。 最初他只想帮着陈家干点活,报答他们对草哥儿的好,没想到,陈家二叔太过和气,阴差阳错的情况下,他和陈家人接触越来越深,也越来越了解陈家人,他们是真的好,心地好人也厚道。 明儿去说出真相,将草哥儿的悲惨身世细细道出,以陈家人的心性,应该不会怪他吧。 第28章 陈玉平刚醒,也不着急起床,躺在被窝里逗着草哥儿玩,和他说话逗趣儿。 陈老爹从屋檐下路过,听见屋里的动静,敲了两下门,又道:“平哥儿外面下雨,天有点凉爽,别凉着草哥儿,衣服穿厚些。” “我昨儿下半夜就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外面还在下雨?” “下着呢,细密密的。” 捧着浓茶悠悠闲闲的陈老汉冲屋里喊道:“醒了就把草哥儿抱出来。”下雨天,农活少,闲在家里有点坐不住。 “你阿父早早的就醒了,捧着碗浓茶都喝了半个时辰。” 陈玉平利索的给草哥儿穿好衣裳,抱着他往屋外走:“阿父,你没事就做几板豆腐,老幺进镇买猪肠时,顺便让他带几个大坛子回来,我得多腌几坛红方腐乳,省得到时候不够卖。” “你那豆腐就整好了?”陈老汉听着问了句:“啥味儿?” “很香,暂时还不能吃,时间还不够足。这个太费时间,得早早备起来。” 陈老爹在旁边接道:“咱平哥儿捣鼓的吃食,哪回不好吃?回回都好吃,我看这回的腐乳一准儿错不了。” “我就问问。”陈老汉咕噜咕噜将浓茶大口喝完:“豆腐一时半会的也做不上,我先把黄豆泡着,左右今个有时间,十板够不够?你要买多大的坛子?我和老幺进镇去,他不会挑,坛子也分好坏。” “这么大的坛子。”陈玉平把草哥儿交给阿爹,伸手比划了下大小:“巴掌大的小坛子也买十个,咱们一道儿买齐,好讲价些。” 陈老汉琢磨了下:“这么大的坛子,十板豆腐不太够,我多做点,有余咱们自个吃。” “看样子明年还得多种黄豆。”陈老爹乐呵呵的笑。 陈老汉眉眼露了点得意:“黄豆这玩意容易拾掇,不费劲。” “阿父阿爹,碰着有适合的田地,咱们给买下来吧。” “你阿父昨儿夜里还在和我说这事,这几个月挣了些钱,家里又买了头牛,有头牛帮衬着,田间地头的事能轻松不少,便是再买几亩田地也忙得过来。只不过,难得碰上有卖田地的,就跟买牛一样,都得慢慢寻摸着。” 陈玉平笑道:“慢慢来不着急,咱们把钱准备好,碰着有好的良田肥地就赶紧出手买下来,贵一点点也无妨,只要是好的。” “是这么回事儿。” 吃过早饭,陈老爹将摊子支好,把虾酱馒头五香茶叶蛋摆上,卤猪肠卤猪蹄都是昨儿晚上就已经卤好,搁卤汁里浸了整宿,是相当的入味够劲儿,只有红烧肉得现做。 黄豆还没泡好,陈老汉和小儿子往镇上去,买猪肠买坛子顺便买些日常用品。 崔元九就戴了个斗笠,连蓑衣都没有穿,手里拎着两条仍活蹦乱跳的鱼,瞧着足有四五斤一条。他身量高大健硕,昂首阔步的走在细雨中,通身气度与整个小村子有些格格不入。 陈玉平透过窗户正好看见,觉得他像个侠客,把手里的鱼换成柄刀就更像了。 “二叔。”崔元九笑着打招呼,冷硬的五官瞬间柔和:“草哥儿。”小声地逗了句,刻意放柔了嗓音。 “怎么还拎着鱼过来,这两条鱼可真肥。” “半道上遇见了,见这鱼新鲜就买了两条,经常麻烦平哥儿给我张罗早饭,拎两条鱼过来这不算什么。” 陈老爹冲灶屋说话:“平哥儿趁着鱼新鲜,咱们中午吃?”又看着崔元九道:“你也留下来一道尝尝,平哥儿做的鱼,也是特别好吃鲜香味美。” 陈玉平走出来瞅了瞅两条鱼:“两条鱼得有十来斤,今个天不热,中午就整个鱼火锅,一会把二哥二嫂他们也喊过来。” “需要拾掇出来吗?”崔元九问:“要怎么拾掇你和我说一说。” “时辰还早,先搁水里放着,不着急。” 陈老爹忽的想起:“你还没吃早饭吧?” “我买两个虾酱馒头就成,配着卤猪肠吃。” “用不着这么外道,你直接拿就行。”陈老爹乐呵呵的笑。 崔元九拿出五个铜板放进了钱匣子里:“二叔,这可不成,生意归生意。” 这话听着,陈老爹愈发的满意这个年轻汉子。 陈玉平看着阿爹双眼发亮,顿觉头皮发麻,拎着两条鱼立即溜回了灶屋。 陈老汉父子俩回来时,雨势大了些。 牛车停在屋门口,崔元九眼明手快的往屋里搬坛子,大大小小足有十几个坛子。 “今个辛苦阿牛了。”陈老汉解下车套,牵着牛往屋后牛棚去。 陈老爹拿出干净的巾帕:“都来擦擦身上的雨珠,老幺你得换身衣裳,或者洗个澡。” “用不着,没湿多少。”陈原秋无所谓,拿着巾帕粗鲁的擦雨珠。 陈玉平煮好了姜汤,端上浓浓的三大碗:“趁热喝。”他和阿爹则喝着小碗,没淋雨,用不着喝太多。 窝箩里的草哥儿并没有睡着,黑黝黝的大眼睛痴痴地看着大人们喝姜汤,小嘴儿吮动,像极了只小馋猫。 “崽崽也想喝是不是?”陈玉平蹲在窝箩前逗着他。 草哥儿咧着嘴咯咯咯的笑,伸出胖嘟嘟的小胳膊,像是要抱抱又像是要喝姜汤。 崔元九不动声色的挨在陈玉平身边蹲着:“草哥儿还不能喝吧?没见冒牙。” “还小呢,再过个把月就可以喂些糊糊或粥食。”巧妞儿五个多月已经开始冒牙,不过,安哥儿是六个月才冒牙,大哥说孩子出牙这事儿,有早有晚,陈玉平想,他家草哥儿许是之前太瘦弱,发育有些缓,若真是这个原因,草哥儿到底多大可就真摸不清楚。 “孩子几个月了?” 陈玉平沉默了下:“五个多月了。” “养得可真好。”崔元九没忍住,伸手将草哥儿抱进怀里,掂了两下,笑得眉眼柔和:“挺胖乎,白白净净。” 草哥儿出生后,师傅就将草哥儿托付给他照顾着,紧接着第三日,他匆匆赶往县城出镖,孩子让阿父和继母照看,还给足了一两银子,承诺两个月内会回来。 未满周岁的哥儿,并不需要太多花销,果粉可以去镇里领,只要买些衣裳鞋袜就成,一两银子绰绰有余。 世事难料,出镖途中遇到了劫匪,劫匪有备而来,这趟镖就给耽搁了,待他处理好镖局的事,再回来时已经是三个月后。 算算时间,草哥儿该六个月了,与陈家约估出来的月份差不多。 平哥儿和元九两人凑一块说话,又抱着个草哥儿,怎么看都是一家三口的温馨氛围。 陈老爹又欣慰又高兴,连忙使着眼色,让老伴和老幺说话小点声。 陈老汉喝完姜汤放下碗,去看看黄豆泡得如何。 陈原秋乐颠乐颠的往屋外走,他去二哥家说说话,顺便喊他们中午来吃饭。 陈老爹则守着摊子。 待陈玉平觉得有点不对劲,往周边扫了圈,差点没给吓着,一屋子咋就剩他们三个了?另外三个什么时候走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说不是故意的,他压根就不相信,百分百是阿爹搞的鬼。 “崔元九我问你个事。”陈玉平觉得这样不成,阿爹的小动作越来越频繁,不赶紧戳破这层纸,回头真得闹出乌龙来:“阿爹你进来一下。” 陈老爹头也不回的应:“干什么,我守着摊子走不开。” “现在又没人,阿爹你赶紧进来,我有事要说。” “行吧。” 陈老爹才进灶屋,就听见自家三儿子憨呼呼的问崔元九:“你是不是中意我?还是说,只是特别喜欢我做的吃食?所以这段日子对家里格外的殷勤?” 这个傻儿子哟!哪有这么直白的哥儿!要问也是委婉的来,也是他这个当阿爹的问! 冷不丁的出了这么个招,可把陈老爹给急坏了。 崔元九看看陈玉平又看看陈二叔,他原就聪慧,这下彻底是清楚了,为什么陈二叔对他格外热络。 关于陈家,关于平哥儿,他其实有过打探。 这里头,这,这这误会闹得有点大。 他在想,在思索,在琢磨着,到底要不要说出真正的事实。 平哥儿,平哥儿确实是个很好的哥儿,抛开草哥儿不说,就冲平哥儿这个人,他也确实中意,只不过,还没想到成亲过日子这茬事儿上,毕竟他现在在镖局,生活不是特别安稳,还不到结婚的好时候。 “你怎么不说话?”陈老爹凶巴巴地问。难不成是他想多了?真的是他想多了?这可怎么办!平哥儿好不容易才见开朗些,若因此受了打击,他根本没法往下想。 “二叔。”崔元九回过神来,冲着陈玉平笑了笑,笑容灿烂的宛如阳光下盛开的鲜花,又好看又迷人:“我确实中意平哥儿,但是,我接近陈家是为着草哥儿。” 崔元九将草哥儿的身世缓缓道来。 草哥儿的阿爷是住在深山的老猎户,老猎户名声很不好,村里都说他是扫把星,前后克死了父母,紧接着是大儿子,大儿子死时他的阿郎正怀着孩子,听闻此噩耗,将将八个月,生了个瘦弱的小哥儿,而他的阿郎却再也没能睁开眼。 老猎户心如死灰,抱着小儿子藏进了深山里过日子。 好不容易小儿子长大了,碰着了个汉子,两人的感情极好,汉子的家人及众亲戚都不同意这桩婚事,他们害怕老猎户身上的晦气,最后,汉子另娶了个邻村的哥儿。 老猎户觉得自己拖累了小儿子,想要偷偷的寻死,却在这时,发现小儿子竟有了身孕。 小儿子是个早产儿,自小跟着他住在深山,没吃好没穿好,身子骨一直不太利索,这次怀了孕,打掉胎儿的话八成也会危及他的生命,最重要的是,小儿子想要生下这个孩子。 老猎户小儿子存着深深的愧疚,也就没有拒绝这事。儿子怀了孩子,他就要当阿爷了,老猎户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可惜,老天过于刻薄,见不得老猎户好,小儿子难产,孩子是生下来了,人却再也没有醒来。 老猎户深受打击,一病不起。 他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把小孙子托付给自己的徒弟,就此闭上了双眼。 崔元九是老猎户的徒弟,十岁那年在深山里遇到了老猎户,拜他为师。 老猎户待他很好,恩重如山,一身本事尽数教给了他,他能有今天,多亏了师傅的教导。 所有人都觉得老猎户是个扫把星是灾难是祸害,在崔元九心里,师傅比阿父更重要,除阿爹外,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亲人。 小孙子是师傅的命根子,崔元九自也是将他视为最最重要的存在。 他以为有足够的钱财在前面吊着,家里的阿父和继母会照看好草哥儿,万万没想到,他出镖途中会遇劫匪,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妻,也不知从哪听说他出了事,就迫不及待的将草哥儿扔进了深山里。 他们以为他回不来了,呵。 “……我见你们将草哥儿养得特别好,一看就知道是将人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当成心肝般的待他。我本不想打扰,又心有愧疚,觉得对不住师傅的临终托付,更对不住草哥儿,是我太大意,做事不够周全,才害得草哥儿白白受了累遭了罪。” “我就想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报答你们对草哥儿的好,也算是报答师傅对我的恩情。慢慢的接触中,我觉得你们都是特别好的人,心地好厚道,家人间很见亲昵和睦,不怕二叔笑话,我甚至都羡慕起草哥儿,草哥儿能被平哥儿收养,真的是他这辈子最幸运也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说完草哥儿的来历,崔元九继续往下说:“我之前和二叔稍微说过我家里的情况,我阿父和阿爹的感情并不好,阿父左腿有伤,农活不是特别利索,脾气性情不太好,阿爹是个柔弱的性子,默默地干活撑起整个家。阿爹生我时难产,坏了身子骨,从此只能顾些家里的琐碎,日子一下就紧巴起来,而我阿父的脾气也越来越不好。” “我十岁那年,阿爹撒手离世,连三个月都没满,我阿父就另娶了个媳妇进门,继母生得虎背熊腰,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我阿父在她面前脾气很好,没两年我就有了个弟弟,他们一家三口日子和美。” “而我,只剩下师傅了。” “得知阿父和继母把草哥儿扔进深山后,我狠揍了他们一顿,然后脱离了父子关系,我原来姓张,我阿爹姓崔,我随了阿爹的姓。过几天我就要回县城,跟着镖局出任务,打算今天和你们坦白我和草哥儿之间的事,我并不想欺骗你们。我没想过成亲,更没想过和平哥儿成亲,不是不想只是不敢想,我什么都没有,跟了我日子太苦,我想着再过两年,我手里攒了点钱,退出镖局跟着我能过上安稳日子,这样的我才有底气说成亲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越来越帅的铁锅扔了1个地雷 感谢宝贝们投的营养液 明天开V,依旧是早上八点八分,三章更新,总字数一万+ 求波收藏评论营养液~ 喜欢本文的宝贝们,开V后请继续多多支持哟! 第29章 家里泡了黄豆,陈玉平去了趟三大爷家, 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猪尾巴, 还真让他给碰着了。 猪尾巴一文一根, 便宜的很, 拢共没几口肉。 他拎着根猪尾巴回了家, 打算弄个黄豆焖猪尾,这菜晚上吃,中午有鱼火锅足够了。 崔元九拾掇好鱼,端着碗拎着砧板和菜刀往灶屋去。 陈玉平才将猪尾巴挂好,瞄了眼他手里的碗,笑了:“你刀功真不错,这鱼肉片得很好。” “元九干活是真的很利索。”陈老爹夸了句。 崔元九咧着嘴笑,眼睛微微弯, 他把砧板和菜刀挂好:“现在就生火烧菜?” “可以。” 这会没下雨,陈原冬带着媳妇和闺女过来蹭午饭。 “草哥儿醒着呢, 巧妞儿闹着要过来, 之前雨有点大我没让,这小娃儿竟然还知道闹脾气了。”柳桂香立即将闺女放到了竹榻上,让她和草哥儿耍着:“元九帮着生火呢。”说着话,眉眼里全是笑意, 又瞅了两眼阿爹。 陈老爹接到二儿媳的眼神, 乐呵呵的笑着。 “阿父和老幺还没回来?”陈原冬问。 “见没雨,说是去田间地头瞅两眼。” “我也看看去。”顿了顿,陈原冬又道:“午饭还要多久?” 陈玉平答:“半个时辰左右。” 柳桂香帮着切菜, 土豆,萝卜,冬瓜,豆腐,蘑菇,青菜等等,足有近十种,等会放鱼火锅里烫着吃。 又泡了盆粉丝,没煮饭。 陈玉平调酱碗,一个麻辣口,一个微辣口。 外面淅淅沥沥飘起雨丝时,陈老汉父子三个回了家,他们回的及时,并没有淋什么雨。 崔元九将锅子从小灶上挪到了炉子上搁着,旁边的桌上摆满了切好的烫菜,想吃什么自己直接夹着往锅里烫。 一人一个酱碗端在手中,往炉子旁围坐一圈。 锅里鱼汤翻滚,散发着浓郁的鲜香,如雾似烟的热气带着股灼人的烫意直往脸上扑,屋外细雨飘飘,屋内众人热火朝天的吃着鱼火锅喝着小酒,凉爽的天气里竟是满头大汗连脸颊都泛着红光,特别的春风满面。 酒足肚饱,陈原秋头回喝酒喝得这般尽兴,脑袋有点晕乎乎,其实也没喝几口,就是鲜少沾酒没甚酒量罢了。 “鱼火锅吃着可真舒服。”迷离的双眼,神态间意犹未尽:“三哥,大冬天的时候,吃鱼火锅肯定也特别舒服。” 许久没吃火锅,吃上这么一回,陈玉平也是满足的很:“猪大骨炖出来的汤锅也很香。” “还是平哥儿会捣鼓吃的。”柳桂香摸摸脸,有点愁:“这段日子时常过来蹭饭吃,我发现我都胖了,连巧妞儿都胖了不少。”吃得好,奶水足,母子俩都胖了。 陈原冬连忙接话:“不算胖,这样刚刚好。”抱着香软软,亲一口柔嫩嫩。 “二嫂,你看看我二哥,瞅瞅那眼神,我都起鸡皮疙瘩了。”陈原秋搓了搓手臂:“情人眼里出西施。” 捧着浓茶悠悠闲闲的陈老汉,瞥了眼小儿子,怼了句:“多学着点你二哥。”俩口子感情好,长辈看在眼里也就心安踏实。 大儿子夫夫俩就远不如二儿子夫妻俩,张志为那就是个不开窍,不费心思只晓得闷头过日子,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就是太平淡了,俩口子之间还是得亲昵点,过得苦些累些可心里头啊也是甜的。 “学着呢,不仅多学着点二哥,我也要多向阿父学。”陈原秋疯狂的吹彩虹屁,就盼着阿父别总是把嘴巴搁他身上:“说起疼伴儿,阿父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竖了个大拇指,一脸的认真。 陈老汉笑了,大抵是喝了点酒,情绪有点飘:“你阿爹当年就图我这点好,把他搁心尖尖上放着。要不然,我一个穷汉子,哪里娶得到你阿爹,你阿爹当年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哥儿,多少人想着要和他成亲,条件比我好的一大把,他都没选,就选了我!” “他喝多了。”陈老爹听着老伴的说话声,就知道他喝得有点飘:“别听他胡侃,图他好是一回事,也是见他机灵肯下力气干活,做事利索为人正直不耍心眼,本本分分说一是一,说会一辈子对我好,大半辈子过来了,多年夫夫也没见他有什么变化,还是和当初刚成亲时一样,成亲过日子,得找对人,有没有钱不重要,只要勤快脑瓜儿转得快,就不用愁吃穿。最最重要的,得往心尖尖上搁着。” 陈老爹说这话时,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崔元九。 也不晓得这汉子有没有听进心里去。 下午没下雨,摊子上的生意好起来了。 陈老汉领着小儿子做豆腐,陈原冬去田地间头忙活,柳桂香和陈老爹边看着孩子边守着摊子,陈玉平和崔元九在屋后清洗猪肠。 “你跟着出镖,应该去过不少地方吧。” “北边很少去多是在南方走动,太远的镖不会接,太危险了,镖局里功夫好的其实没几个。” 陈玉平笑的一团和气:“跟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呗。” “几个月前我跟着出镖,去了趟秀城,是个特别美丽富庶的地方,住在秀城的人都格外的见斯文,少有人高声大吼,我就没见过几个丑的,眉眼间都蕴含了几分清秀俊雅,说话举止间和咱们不太相同。” 崔元九从秀城的人说到秀城的吃,然后是一景一物,他所见到的所经历过的,缓缓道出说得具体且仔细。 陈玉平听他说完秀城,又说起通城,然后是漠南……好些个地方,每个地方的习俗景物都各有不同,秀城的斯文,通城的文人风气,漠南的豪爽等等。 他听得心生向往,就恨不得每个地方都走上一遍。 “我还吃过一种烤串,是个北方人开的店子,上面不知道撒了种什么香料,吃起来特别香。” 大概是孜然?陈玉平想着便道:“若是在外面碰着这种香料,你买些回来给我,咱们也烧烤串吃,尝尝是什么滋味。” “等我碰见了,我就给你买,真的特别香,店子不大生意特别火爆。” 陈老爹往灶屋去一趟,就听见屋后井边的说话声,隔一会儿再进灶屋,又听见屋后井边的说话声。 一个时辰内,他都往灶屋去了三回,回回都可以听到屋后井边有说话声。 他面上看着不显,心里实则乐开了花。 崔元九这汉子,小是小了点,但为人沉稳实诚,讲良心,挣钱能力有,长得呢也高高壮壮,看着就靠谱,脑瓜儿转得快,干活也利索,基本都是看眼就会一点就通,除了家境贫穷了些,这都不算什么,他已经和张家脱离了关系。 万一两人真走到了一块,八成会住在苦竹村这边,平哥儿还想在老屋周边建个三合院,这么一来,可就挨得近了,来往方便也好有个照应。 “阿爹觉得崔家小伙很好?” 陈老爹点点头,对二儿媳也不藏着掖着:“方方面面都很中意,平哥儿和他真能走到一块,这日子过着肯定不会差。最重要的是,元九大概会和平哥儿住在苦竹村。你也知道,平哥儿生育艰难,我就想他离得近些,真有个什么事,离得近知道的早,搁眼皮子底下,我和你阿父也放心。” “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柳桂香自己也是当娘的人,很清楚长辈们的想法,她的闺女,她也想搁眼皮底下看着才好呢。 晚饭是黄豆焖猪尾,麻婆豆腐,辣椒炒肉,青菜菌汤。 天气不太好,今天的虾酱馒头剩了七个,茶叶蛋也还剩了两个,便又蒸了锅馒头,或抹虾酱吃或配着菜吃。 吃过饭趁着天色尚早,崔元九离开了陈家,脚步轻松眉眼含笑,一看就知道遇着了好事。 少年酸溜溜地说话:“你倒好,在陈家吃得香,不知道有多滋润,我是啃了一天的包子,眼巴巴的等着你带卤味回来,你却在陈家呆了整整一天!” “平哥儿中午做的鱼火锅特别好吃,鲜香味美,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火锅。” “你还显摆上了!” “晚饭吃的是黄豆焖猪尾,麻婆豆腐……” 少年听着哇哇直嚎:“九哥,你再说一个字,我明天就往陈家去!我说到做到!” “两个茶叶蛋要不要?” “要!”少年嚎叫着飞扑过去,一把握住茶叶蛋:“不早拿出来,真香,要是能有点卤味就更好了。” “有的话,我给你带回来。” “我可记着了,没带回来我就自己去陈家买。” 崔元九想起陈家还有个老幺,十七岁的汉子,他瞄了眼少年,茶叶蛋吃得津津有味,十六岁的哥儿,嗯……摸摸下巴:“你明天和我一起去陈家也行,我今天和陈家坦白了草哥儿的身世。” “我就说,怎么看着你满面春光,陈家真是好啊!”竖了个大拇指,继续吃着茶叶蛋。 崔元九说起草哥儿的事时,灶屋就只有陈老爹和陈玉平在,陈家其余人并不知晓。 夜里躺在床上,陈老爹细细叨叨地说与老伴听,又谈了谈自己的想法:“我看这孩子挺好,是个能过日子的,你说呢?” “这才多久,先看看再说,目前瞧着确实不错,真是个靠谱的,平哥儿找他当伴儿,搁咱们眼皮子底下看着,咱们也就用不着担心。再说,草哥儿是他师傅的命根子,他又是个念恩情的,就算俩口子日后真生了个孩子,应该也不会委屈了草哥儿。” “我就是这么想的,平哥儿找了别的汉子,这亲生的和捡来的,总归会有些不同。到时候平哥儿夹在中间,日子可就煎熬了,磕磕绊绊没个安生。”陈老爹可是认定了草哥儿是自个的小孙子,瘦瘦弱弱的一个小娃儿,现在看着白白胖胖,可费了他和平哥儿不少心血。 “我觉得,平哥儿兴许也存着这样的想法,今个下午和元九有说有笑,一直有话聊着,之前可没见他这般热络。” 陈老汉有些诧异:“清洗猪肠的时候?” “对,足足一个多时辰。” “平哥儿主意正,咱们看他怎么想,依着他的想法来,你别过多的掺和进去。” “我知道。”陈老爹话里透着笑意:“他们之间,我保证不多说一个字,连眼神都不使,就让他们自个来,纸都戳破了,两人真有心思,不需要咱们多说什么,自然会有发展,我懂,你放心。” 第30章 陈玉平又腌了四大坛子的红方腐乳。 陈老汉父子俩昨儿下午做的豆腐,全在这四个大坛子了。 陈原秋心心念念着腐乳的滋味, 这会已经是九月底, 离进十月开坛还有三两天, 他等的有些心痒难耐。 “三哥, 真不能提前开坛?” “不能。”陈玉平冷酷无情的摇头拒绝:“时间不够, 会少了几分迷人风味。” “我昨儿做梦,梦见你开了坛,我伸着筷子正要尝一口,结果,腐乳被打翻掉在了地上!”陈原秋满眼心痛,捂着个胸口:“你是不知道我当时那个恨呐!一下就从梦中惊醒,才发觉竟然是个梦,后面半宿半宿没有睡好, 三哥你看,你看我这眼底都泛青了。” 陈玉平哭笑不得:“你可有点出息吧你, 天天吃好喝好, 怎么还这么馋。” “那不一样,吃进了嘴里的美味和没吃进嘴里的美味,差别大的很。” 听着他这话有点危险,陈玉平提醒他:“老幺, 你成亲前待人家如珠似宝, 成亲后就把人当成根草,这想法可不成。” “什么跟什么?”陈原秋瞪圆了眼睛:“三哥,你怎么和阿父学, 这都什么事啊!太冤枉我了,我身为陈家汉子,我肯定向着阿父和二哥看齐,不能丢咱们老陈家的脸!”挺直了胸膛。 “你明白就好。” 陈老爹抱着草哥儿走了进来:“你们兄弟俩说什么呢?” “老幺开窍了,说要向阿父和二哥看齐,以后成了亲把伴儿搁心尖尖上放着。”陈玉平正儿百经的回了句。 陈原秋看向三哥:“太坏了你,三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哥。”趁着阿爹没开口前,他赶紧溜之大吉,快出屋了,还不忘回头吼了句:“三哥我记住了啊!” 话音刚落,迎面就撞上了个人,崔元九站在身后,眼明手快的扶了把少年,这才没让两人摔成团。 “对不住对不住,没事吧你。”陈原秋慌手慌脚的站直,脸红通通的,窘迫又羞赧。 少年揉着鼻子,翁声翁气的道:“没事,就是鼻子有点疼。” “撞人了,孩子没流鼻血吧?让我看看。”陈老爹将草哥儿给了三儿子,三步并两步来到屋檐下,温声细语的寻问,连眼神都分外的见柔和慈祥:“我家老幺就是个不着调的,对不住了啊孩子,还疼吗?我拧个冷帕子给你敷敷?” “不用,不疼了。”少年冲着陈老爹笑了笑,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九哥说陈家人都特别好,果然是好啊,这个叔叔好温柔,他心坎暖暖的,难怪九哥喜欢呆在陈家。 陈老爹领着人往屋里走,泡了两碗茶:“是元九的朋友吧,今个中午留下来吃个便饭。”鼻子都还是红的,幸好没流血。 “好啊好啊。”少年压根就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我俩同在镖局做事,他姓沈,单名一个乐字。” 陈老爹点点头:“乐哥儿。” “嗳,陈二叔。”沈乐喜滋滋地应着,一声二叔喊得特别甜。 陈原秋咋瞅都觉得这场面有点古怪,他挠了挠后脑勺:“阿爹,我往地里看看去。” “去吧去吧。” 有段日子没往陈家去,陈玉春拾掇好家里琐碎,手头没甚事儿,就带着大壮和安哥儿回了陈家。 家里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个,似乎常来摊上子买吃食?见过几回有点儿印象。 阿爹和平哥儿与他们相处着很见熟稔。 他想着,一个汉子一个哥儿,莫不是与平哥儿和老幺有关? “春哥儿过来了。”见着两个外孙,陈老爹很高兴。 大壮喜欢呆在陈家,对陈家人都很亲近,显得胆大了不少,软糯糯地挨个喊人。 陈老爹去了趟二儿子家里,让二儿媳别准备午饭,中午一道上老屋吃。 柳桂香听说春哥儿带着两孩子过来了,抱着巧妞儿就往老屋去,三个年岁相差没两月的小娃儿,在竹榻上玩得可开心了,大壮坐在竹榻旁看着弟弟妹妹耍,咧着嘴直乐。 鸡蛋酱淋土豆泥,是特意给大壮做的,上次做了回,他很喜欢吃,陈玉平记着呢,今个又做了回。 冬瓜炖大骨,回锅肉,芋头蒸排骨,凉拌萝卜丝,酱黄瓜,水煮鱼,素炒三丝,虾酱豆腐。 本来想炖只鸡时间上来不及,九个菜也很是足够,摆满了整个桌子,看着丰盛又可口。 沈乐都不敢正眼看饭桌,就怕忍不住口水横流,他只敢偷偷的拿余光瞄啊瞄,浓郁的菜香直往鼻间窜,香!真香! 他也算见过世面,去过不少地方,尝过不少美食,但陈家三哥儿这手艺,真是绝了啊!普普通通的食材到了他的手里,都可以做成如此美味,这手艺罕见呐,若是往县城开个酒楼饭馆啥的,不得赚足了银钱。 草哥儿能被陈家三哥儿收养,这辈子算是掉福窝里了。 饭后,崔元九照旧帮着清洗好猪肠,屋里屋外的琐碎活都拾掇整齐,这才带着沈乐离开。 离开时,沈乐手里拿着卤猪蹄,五香茶叶蛋,虾酱馒头,卤猪肠,足足二十文钱的份量!这是他今个的晚饭了,想想就美滋滋。 “这是我的晚饭,没你的份。” 崔元九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不抢你的晚饭。” “哼哼。”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陈老爹和陈老汉也才刚刚起床。 昨夜下了整宿的雨,这会儿倒是停了,阴沉沉的天,有凉爽的风吹拂,掺着几分寒意。 崔元九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来到陈家。 “我明天就要出发前往县城,这趟出镖也不知道要多久,给草哥儿买了些物什。”还有不少吃的用的喝的,是给陈家人的。 “太见外了。”陈老爹打量着桌上的大包小包,心里挺满意,是个有心的:“乐哥儿没跟你一道过来?”他还挺喜欢这个小哥儿,活泼爱笑很开朗。 “他在镇上有事,就没过来了。” “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吧?不耽搁事儿吧?” “不耽搁。” 进了十月,大清早的陈原秋就显得异常兴奋。 “三哥怎么还没起床。”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他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揭开坛子或是去敲门喊三哥起床。 太折磨人了! 陈老汉烦他在屋檐下走来走去:“这么闲,把牛牵出去吃圈草回来。” “我不,三哥很快就会起床。”难得他拒绝。 陈老汉挑眉。 陈原秋撒腿就往灶屋跑:“我不出门,三哥不起床我不出门。” “你随着他去,都惦记一个月了,快疯魔了他。”陈老爹摇摇头,来到三儿子屋前:“平哥儿,也该给草哥儿泡果粉了。” 陈玉平笑吟吟的回了句:“阿爹,我早就醒了。”他故意的,在被窝里逗着草哥儿耍,父子俩悄声声儿的闹着,也是颇有趣味儿。 “你啊,也是个调皮的。”陈老爹抱过草哥儿,带着小孙孙泡果粉吃。 竖着耳朵听外头动静的陈原秋,立即窜了出来:“三哥三哥,你可算醒了!” “走吧。”陈玉平拿他没办法,拿着个碗一双筷子,揭开了坛盖,用着巧劲儿,小心翼翼的夹起几块腐乳,红红地,光看着颜色就特别的有食欲,引得口水泛滥。 陈原秋使劲嗅了两下:“这是,这是什么味?”要说有多香还真算不上,但看着却很好吃的样子:“三哥,闻起来有点臭臭的。” “吃着特香。”陈玉平笑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我是极喜欢吃,把这碗送到二哥家去,回来咱们就吃早饭。” 有腐乳在,早饭很简单,白米粥配腐乳,凉拌萝卜丝,一道酱黄瓜,萝卜丝是陈玉平用红油辣子拌的,他特制的红油辣子,不是很辣,吃进嘴里却很香,又香又脆,萝卜丝汁水足味清甜,配着红油辣子刚刚好。 酱黄瓜是他前阵儿腌的,才一小坛子,已经没剩多少了。 “三哥,二嫂烙了葱花饼。”陈原秋端着只盘子走进了屋。 陈老爹看了眼:“怎么拿了这么多,她带个孩子,能烙多少饼出来。”说着,就往外走:“原冬媳妇,家里煮了不少白米粥,你别烙葱花饼了,一道过来吃点。” “阿爹喊我们过去吃饭。”柳桂香冲着丈夫说了声。 陈原冬手里拿了个饼,正将腐乳往饼子上抹:“那咱们过去吃,把剩下的几张饼子也拿去。” “行。”柳桂香还想着怕丈夫不够吃,她自个就下点面疙瘩,这下省事了。 “闻起来不香,还有点臭,吃起来滋味儿可真神奇!”陈原秋惊呆了:“配着白米粥吃着香,抹饼子上吃着也香,就算是光着吃,也是极有滋味,这个好吃,三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一张嘴,有好吃的都堵不住,叭叭叭叭的吹着彩虹屁。 陈老汉拧了拧眉头:“有点怪怪的。”砸巴嘴,又尝了点,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可这筷子吧,却一个劲的往碗里伸,一点点的夹着吃,越吃还越有意思了。 “你喝点粥,或是嚼两口饼子。”陈老爹推了下自家老伴。 “嗯嗯嗯。”陈老汉敷衍的应着,一块腐乳都让他吃完了,这才眉目舒展,嚼了两口手里的葱花饼,又喝了口白米粥:“香!” 陈原秋哼哼着:“阿父吃的可真凶,一下子就吃光一块了。”每个人碗里才分了两块,他可得慢点吃,一点点的品尝。 柳桂香吃饱了,放下筷子,笑得眉眼弯弯:“刚吃着不太习惯,多吃两口,就吃出味儿来了,感觉这胃都快撑到嗓子眼,我得起身走动走动,一会带巧妞儿窜门说话去。” “碗里的半块还要不要?”陈原冬问媳妇。 “你吃呗,我吃饱了。” 陈原冬喜滋滋地夹起半块腐乳,张嘴就是一口,都不用嚼咀,用舌头轻轻一抿,其美妙滋味就在口腔内绽放,吃口饼子压一压,越嚼越有味儿。 很快,前来陈家摊子买吃食的乡亲村邻就发现摊子上多了道吃食,这吃食不一般呐,闻起来有点臭,也有人说是香,放在白净的盘子里,红红的油光油亮,很是吸引目光,一文钱两块,旁边还有两个小坛子,一坛子二十五文。 第31章 “平哥儿这是什么?” “是豆腐做的?看着有点像豆腐。” “一文钱两块?有点儿小贵,一口一块, 还是卤猪肠划算, 给我两串卤猪肠。” “红方腐乳, 确实是用豆腐做的, 可以配馒头或粥或饼子, 也可以放进面碗里,烧菜时放一点能增香。”陈玉平细细地解释起腐乳的吃法。 陈老爹则专心收钱做买卖。 陈玉平笑着问:“有需要尝尝的吗?灶屋有馒头和饼子,可以免费品尝,仅限一口,多了没有。” “我家今早吃的也是馒头,要不然,我回家拿个馒头?” “也可以。” “我家煮了粥,我也端碗过来, 平哥儿这腐乳是不是可以多给一点尝尝?” “那我也回家拿粥。” “我回去拿饼子。” “炒饭行不行?” 陈玉平和气的回了句:“都可以。” 苦竹村的村民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这一个两个三个拿馒头拿饼子端碗都匆匆忙忙的往陈家去, 陈家这是又整出什么新鲜吃食了? “你们干什么?去陈家吃早饭?” “早饭早就吃完了, 是平哥儿做了新吃食,可以免费品尝,不过得自个拿吃的过去。” “不是说免费品尝吗?怎么还要自己拿吃的?” “想知道,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我得赶紧走, 可没多少腐乳给我们免费品尝,去晚了就没了。” 陈玉平扯着嗓子说话:“别挤,一个一个排好队, 这里共有十块腐乳可以免费品尝。” “一人一块吗?”有人高声问道。 “想得可真美。” “咱平哥儿是这么大方的人吗?” 陈玉平听着他们逗趣,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接了句:“我还真没这么大方,一块腐乳可以分五个人品尝,排满五十个人,后面就不用排队了。” “这么小的一块腐乳,还分五个人品尝,是真的只尝个味儿。” “我可得吃仔细点,要不然,连个味都尝不出来。” “吃不够就花钱买,一文钱两块,也还算实惠,平哥儿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才捣鼓出来的新吃食。” “就是,都差不多一点,免费给你们试吃,还张嘴叭叭叭,哪来的这么多话。” 陈老爹乐呵呵地笑:“别看豆腐便宜,腐乳一文钱才两小块,觉得有点小贵,但这玩意儿,真的特别麻烦,前前后后足足张罗了整整一个月才捣鼓出来,这一坛子也没多少,你们喜欢吃,就趁着有的时候多买点,后面还得再隔半个月才有得买,必须要腌足一个月才能开坛拿出来卖,费时间呐!” “别排了别排了,我都数清楚了,我就是第五十个,我后面别站人了,想吃自己出钱买。” “这到底好不好吃?闻着可不见香。” “我还觉得有点臭臭,气味儿古怪的很。” “我咋闻着是香?一点都不臭啊。”说话的人满脸懵:“我觉得香,光看着就流口水想吃。” “你这鼻子没问题吧?” “我闻着也是香,挺香的,说不出个二五六来,就是挺香,挺泛馋。” “我闻着是臭,不是特别喜欢。”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闻着臭闻着香各占一半,哟,这倒是神奇了啊! 引得大伙儿是愈发的好奇,到底吃进嘴里是什么滋味儿?香还是臭? 前面陈玉平开始了免费试吃,拿着双干净的筷子,给排好队的人夹腐乳。 第一个手里拿了个大馒头,馒头一分为二,腐乳就抹了一点点在上面,刚刚好够尝一口,他张嘴一口咬住,无比珍惜的缓缓嚼咀,细细品尝其滋味。 众乡亲村邻也不说话了,好些围了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他。 待他吃完,这才纷纷张嘴寻问。 “怎么样?是个什么味道?” “好不好吃?香不香?辣不辣?是清淡的吗?” “赶紧说话啊。” “说不上来。”汉子憨憨地笑了笑,又咬了口馒头,馒头上没了腐乳,吃起来干巴巴:“我觉得比虾酱馒头好吃,有点辣,要说怎么个好吃法,还真形容不出来,就是有点儿怪,怪香怪香。” “麻辣口,很香,特别下饭,看着是少,吃着还挺够劲儿。” “你们吃的是麻辣口?我吃的一点都不辣也不见麻,很香很香,细滑松软口感醇厚,才一口腐乳,我都可以吃下整碗白米粥。难怪一文钱两块,不亏啊。平哥儿这手艺太神奇了。” 随着试吃结束,尝过其滋味的人,都在叭叭儿的说着话。 有说特别好吃,有说怪香怪香,有说很下饭,也有说不好吃,吃不习惯,反正各有各的说法,把大伙儿听懵了。 闻着香闻着臭有说好吃有说不好吃,平哥儿这新吃食,还真是口味独特啊! 看似热闹,卖得人并不多,都还在观望中。 比起一文钱两块的腐乳,还不如花一文钱买串卤猪肠,卤猪肠好吃,这腐乳肯定没有卤猪肠好吃。 上午来的多是本村村邻,到了下午,有周边村子的乡亲过来了,沈家村的沈家子弟一来又是一群,足有七八个,远远地就听见他们在说着新吃食,经过一上午的时间,都知道陈家摊子又出了新吃食,这回的新吃食,格外的与众不同些。 “卤猪肠还有吗?先来十串。” “我要个茶叶蛋。” “听说出新吃食了?叫什么腐乳?还有吗?” “应该是这白盘子里的吧?这味儿确实有点怪,说香不香说臭不臭。” “咱们也来个两块尝尝?配着卤猪肠吃好不好吃?” 陈玉平笑着答:“配清淡点的食物,更能体现出它的美妙滋味。” “就来几个馒头吧,别给抹虾酱,咱们一人半个怎么样?” “行,听四哥的。” 不用抹虾酱,陈玉平给了他们四块红方腐乳,馒头依旧一文钱一个照收。 陈老爹搬了椅子出来,让他们坐着吃,这群沈家子弟经常过来买,出手阔气性情也好,很得他的好感。 “咦,有点意思啊。” “确实有点意思,怪香怪香,我感觉自己还可以吃个馒头。” “你还吃?午饭吃了才多久,又是茶叶蛋又是卤猪肠,半个馒头下肚,你差不多可以了,当心撑着胃。” “闻着不怎么样,看起来挺有食欲,吃着也还算香,比抹虾酱要强。” “光吃更有滋味儿。” “咱们吃的是同一块腐乳吗?”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舌头了:“我怎么吃着不太得劲,你们都是认真的?”一个两个津津有味,只有他格格不入? “还行,可以买。” “这个是不是比较耐放?” 陈玉平点点头:“现在天不热,可以放个一两天,如果直接买一坛子回家,可以吃上一个月都行,坛边注意放水。” “一坛子多少钱?” “二十五文。” “行,给我们一坛子,你们想吃了,就自个拿碗过来夹。” 陈玉平瞧着这群小伙子接受良好,旋即生了个主意:“上回的虾酱我攒得不多,没办法大量买卖,这回的腐乳倒是可以。若贵酒楼想购买腐乳,可以过来与我详细谈谈。当然,得十月中旬才行。” 沈家在镇上有个酒楼,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沈记。 生意特别好,之前的虾酱就有沈记的人过来问能不能出售,这里头利润太低,他没接这事儿。腐乳却不一样,豆腐自家可以做,大大降低了成本,利润空间大,沈记想要大量进购,这买卖是可以做的。 “好,我回家拿给长辈尝尝,看他们怎么说。” “腐乳不仅可以配早食,还能烧菜,也有人喜欢拿它下酒。”陈玉平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狠心一咬牙抛了个饵:“我这有道腐乳蒸肉,有兴趣的话,我现在就张罗出来,你们可以带回家给长辈尝尝,这道菜的做法我也可以手把手教。” “还有这好事,成,你现在去做。” 沈家子弟吃了个肚饱,手里拎着只竹篮,篮子里放着只小陶锅,是道刚刚做好的腐乳蒸肉,锅子盖得严实,只有一点点香味儿从缝隙飘出,若有似无的勾着沈家子弟的心魂,分明才刚刚吃撑了,却仍控制不住,眼睛使劲往篮子里瞧啊瞧。 “我看这买卖八成能成。” “陈家三哥儿的手艺是真好,我去过县城也去过不少富贵人家,要说这吃食,还就属陈家三哥儿做得最好。” “上回往京城寄的冰皮月饼,二伯还特意回信说好吃,想要多买,得知卖完了,又特意叮嘱明年要多买些寄京城去,可见陈家三哥儿便是往京城去,也能稳得住脚。” 说话间,他们回到了沈家。 和沈家做买卖这事,能成或不能成,陈玉平并没怎么放心上。 成了,是好事。没成,也不妨碍过日子。 傍晚时分,沈记的掌柜提着两盒上等糕点过来时,陈玉平有点意外。这么快就过来了?腐乳蒸肉的魅力还真不小。 “沈掌柜,请喝茶。” “陈家三哥儿,多日不见,愈发见精神了。”沈掌柜恭维了句。 商业互吹,陈玉平也会:“不及沈掌柜春风满面。” 俩人你来我往,彩虹屁吹了一个又一个,瞧着气氛越来越好,这才渐渐进入主题。 许是见天色有些晚,沈掌柜也是个利索人,很开门见山的甩出条件:沈记想要陈家的腐乳,价格不变,可以依旧是二十五文一坛,但陈家不能把腐乳卖给其余酒楼或饭馆,县城及周边镇子也不行。腐乳蒸肉这道菜,还得劳烦陈家三哥儿手把手教会,当然,沈记会给酬劳,八十两银子。若陈家三哥儿手里还有别的腐乳菜色,沈家愿意高价购买。 条件是没什么问题,但有件事陈玉平得提前告之:“烧菜也讲究天赋,就算我手把手的教,可烧菜的人不同,做出来的菜,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差别,沈掌柜最好是请个比较有天赋的厨子过来,就算是这样,也极有可能烧不出同样味道的腐乳蒸肉,毕竟我是我,他是他。”他有金手指,他是老天的亲儿子,开了外挂的。 “这个可以理解,我会挑选好人送过来。没问题的话,咱们先签份契约书,十月中旬我派人过来,这八十两银子你先收好。” 出八十两买腐乳蒸肉这道菜,价格给的不高,陈玉平能够清楚沈掌柜的思量。这是他下的饵,沈记接了,也很有眼色,二十五文一坛子的腐乳并没有要求要进货价,腐乳没要求给进货价,腐乳蒸肉自然就卖不出高价来。 说白了腐乳蒸肉纯粹就是个添头,沈记能给八十两银子,也还算大方。 作者有话要说:  开V辣! 今日V章内留评,有小红包掉落 感谢宝贝们的支持,比心~ 第32章 送走了沈掌柜,陈玉平撸了袖子张罗晚饭。 陈老爹带着草哥儿坐在屋檐下, 他是想着进灶屋帮着烧火, 三儿子不让, 怕熏着草哥儿。 “平哥儿是不是得让你阿父做些豆腐出来?还得多买几个大坛子吧?” “不急这一两天, 待过了这阵秋收再来忙乎也不迟。”十月金秋, 田间地头的事繁杂的很,陈玉平琢磨着,腐乳在摊子上可能卖不出多少,主力还得看沈记,有之前做的几坛子在,撑个十天半个月没问题。 “这一忙起来,得十几天功夫,真不会耽搁事?” 陈玉平肯定的应:“不会, 咱们之前还做了几大坛子,撑得住。” 焖了半个窝瓜, 这瓜儿粉甜粉甜, 口感软糯,味道特别好。莲藕炖排骨,豆角炒肉片。 夹了几块红方腐乳,半碗红油辣子鸡, 鸡肉炸的黄金酥脆, 鸡骨头嚼起来嘎嘣爽,是越嚼越香,里面还放了花生和芝麻, 特别的下饭,用来搭配各种早食也是相当的可口。 自家吃,舍得用料,吃着贼拉香,摆摊子上买卖却是不行,成本太高没什么利润。 “今年这窝瓜好吃,又粉又糯还很甜,得多留点种子。”陈老爹见三儿子喜欢吃,便叮嘱着老伴。 陈老汉点点头:“明年多种两藤,咱去年自家留的种没这么好吃,这是大哥给的。” “你喝碗汤,别一个劲儿的吃辣子鸡。”陈玉平对自家老幺很是无奈:“下回我得多放点辣椒。” “我有什么办法?”陈原秋也很无奈啊:“还不是三哥做得太好吃,这鸡块是越吃越香,一口一块,根本停不下筷子!”他的脑子完全管不住自己的手,没办法的,放弃吧,享受美味才是正经事。 陈老爹给小儿子盛了碗莲藕排骨汤:“你是得少吃点,嘴角都有些上火了。” “明早煮绿豆粥喝。” 暮色四合,夜风徐徐吹拂,带来丝丝缕缕的清凉。 农忙时节里难得的半刻闲暇,一家子坐在屋前纳凉说话。 陈玉平说起和沈记酒楼的买卖,又问道:“建个三合院是不是得百来两银子?这八十两还不太够吧?” “看你想建个什么样,要讲究点,估计得一百往上,我记得村长家的院子,是花了近一百六十两银子,费了不少心思琢磨,搁十里八乡也是很拿得出手。” 陈老爹接着老伴的话:“还不止呢,回头你得添桌椅衣柜床榻等等,这些家具都是没法省的,还有日常琐碎物什,方方面面桩桩件件全是钱,两百是个坎。这建房屋,是越讲究就越烧钱。” “村长家的院子大,住着近二十口人,三哥想要建个院子,用不着费那功夫吧?”陈原秋嘀咕着:“正屋两间,加东西厢房各两间,有六间屋子足够用了。” 陈老汉点点头:“这倒是真的,不过,也得百来两银子。” “我刚还觉得自己挣了笔大钱,足足八十两!”陈玉平叹了口气:“没想到,连个像样的院子都建不成。” “你可知足吧你,咱们村里多少人半辈子都挣不来这么笔大钱。”陈老爹提醒着三儿子:“这钱呐,你得捂严实点。”这孩子是个手松的,手头有点钱就开始飘,去趟镇里恨不得把整个镇子都搬回家。 “对,听你阿爹的,自己找个地方藏严实,还得防着有老鼠虫蚁啃咬,家里摆着个摊子,日常花销是够用,用不着动这笔钱。” 陈原秋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我记得去年村里就有过一桩,信不过家里的儿子儿媳,非得把钱换成银票贴身藏身上,结果,什么时候没了都不晓得,想起时,伸手一摸,发现不见了,这才慌了起来。银票有什么好,还是银子实在,沉甸甸的多有手感。三哥,你要藏银子,可千万别换成银票,银票轻飘飘的一张纸,一点都不像钱,没点阔气样儿。” “沈掌柜给的就是八十两的银票,回头可以上沈记钱庄取。”陈玉平说着话,满脸诧异,坚定的摇着头:“藏起来?我没这么傻,我才不藏起来,挣了钱不用来花,找个地方藏起来,这钱就是死的,我得想办法把这钱变成活钱,给我钱生钱,这样,明年一准儿能轻轻松松的建个敞亮舒适的三合院。” 他说得得意洋洋,陈老爹看着他:“你想干什么?”很是警惕仿佛他要做什么坏事般,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我,我自然是用来做生意,难不成还能胡乱给败光了?” “可说不准。”就三儿子大手大脚的花钱程度,陈老爹还真不相信他。 陈玉平为自己辩解:“阿爹,我像是这么没成算的人吗?”他瞅着自个就特靠谱,沉稳,百分百的安全感,踏实! 陈老汉喝了口浓茶:“你想做什么生意?” “看看镇子上的铺面怎么卖,碰着有适合的先买个铺面,我有手艺在,开个吃食铺子保证不亏。” 陈原秋十足的迷弟模样:“肯定会大赚特赚!”说得斩钉截铁,无比的自信:“三哥,这事儿能成!” 那瞬间,陈玉平像是在阿弟眼里看到了万丈光芒,吓得他立即一哆嗦,赶紧搓了两下手臂。 “这主意也不错。”陈老汉比较赞同:“让亲戚朋友帮着留意留意,有好的铺面咱们买个,往后不想做生意了,也能租给旁人,左右亏不了。” 陈老爹道:“往镇上开吃食铺子,还得额外请人手吧?要不然,咱们忙不过来。”家里的田地要顾着,还有草哥儿要照应,摊子上的生意也不能丢,还有屋里屋外的琐碎事等等。 “这个不急,先看看有没有人想要卖铺子,等买了铺子,人手这事好解决。” 陈玉平觉得阿父说得对。 “也是,买铺子这事儿就跟买牛差不多,都得碰运气。”陈老爹乐呵呵地笑:“咱们家买的牛,倒是着了回好运道,希望这回平哥儿买铺子也一样。” 听说三弟想要往镇上买个铺子,价钱在八九十两左右,正好有段日子没回娘家,柳桂香便带着巧妞儿让丈夫送她们娘俩去了趟镇上,看望爹娘吃了个午饭,顺便把铺子的事说了说。 这回是正给碰着了,还真有间铺子要卖。 柳桂香见有了信儿不敢多耽搁,阔气的租了个牛车,带着巧妞儿匆匆忙忙的回了苦竹村。 都没进自个屋里,直接往老屋去。 “阿爹,三弟。” “就回来了?”陈老爹从灶屋出来,笑着接过孙女。 陈玉平笑了笑:“二嫂。” “南街街尾,正好有间铺子要卖,门面儿不大,位置不算显眼,价格倒是不贵,只要七十五两银子。”柳桂香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以前是卖包子,生意不好不坏勉强混口饭吃,李家老俩口年岁大了,就想着住乡下去,过过清闲日子。” “李记包子铺对不对?”陈老爹有点印象:“我吃过一回,肉包子里头就是股葱姜味儿,三文钱两个还算便宜,就是味道差了些,这铺子也有些年头了吧。” 柳桂香乐呵呵地应着:“对,阿爹晓得呢,就是这铺子,原先靠着价格实惠还有点生意,自去年南街又开了家包子铺,也是一样的价格,味道却更好些,这铺子啊,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巴掌大的地儿,也就咱们灶屋的一半吧,估摸着还没有。平哥儿要是听着有点意思,咱们就去看看。” “是不见大,李家老俩口站里头,转个身都有些打磕绊。” 陈玉平有点心动:“咱们进镇瞅瞅去?” “我去套个牛车。”陈老爹说着往屋后去。 家里有牛车就是方便,七两银子买了头正年轻的壮实牛,用着是越用越觉得好,这钱花得太值了! 三个大人带着两个奶娃儿,驶着牛车吭哧吭哧的往镇上去。 铺子确实不大,两个人站在里头就有些转不开身。 陈玉平细细打量着,虽说要卖铺子,铺子却没有拾掇出来,依旧张罗着包子买卖,不大的铺子,杂七杂八的物什堆得很见拥挤。 如果他买下这间铺子,要做什么吃食买卖,需要怎么装修布置,得好好地捋一捋,捋出了思绪才能知道这铺子值不值得买。 见三儿子没有说话,知道他在想事,陈老爹没有打扰,温温和和的应付着李家老俩口。 这俩口子的态度很是热情,嘴里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尤其是李老太,不亏是做生意的嘴皮子很见利索。 半响,陈玉平开口道:“七十两银子,同意的话,咱们现在就往衙门去,签契书交钱过户。” “哥儿,你这一张口就少了五两银子,这是要我俩的命呐,本来铺子就没开什么价,才七十五两银子……”李老太叭叭叭地边说边比划着。 “大娘不愿意的话,就算了。”陈玉平不耐烦讲这些,抬脚就往外走。七十两银子,也是给了余地,碰着个有心掰扯的,还能少几两银子,许也能拿下来。 这铺子太小,位置又不好,手里没点真本事,脑子不够灵活,还真没人敢接手这铺子。 “这,这这这后生咋滴这般性急哩!”李婆子一拍大腿:“咱有话好好说,来来来,坐着,咱们慢慢来捋这事儿,哥儿啊,我跟你讲……” 陈玉平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的话:“就七十两银子。” 李家老俩口被他眉眼的冷淡给震住了,俩口子使了会眼神,又往一旁小声咕叽了会,最后,李老太一咬牙道:“行,七十就七十,你这后生哟……”又开始叭叭起来。 七十两买了个铺子,小归小,位置也不算顶顶好,但陈玉平还是很高兴:“阿爹,我已经想明白了,要拿这铺子做什么吃食买卖。” “你心里有主意就成。”一下子花了七十两,陈老爹这辈子还没这么阔气过,像是做梦似的,人还恍惚着,脚下也有点打飘,他得缓缓心神。 七十两呐,眨眼间就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康康扔了1个手榴弹 宝贝们更新改成早上六点啦,朋友告诉我,可以蹭玄学 我有存稿不蹭白不蹭,哈哈哈哈哈 第33章 看铺子买铺子这事儿,办得相当利索, 从进镇到回家前后也就大半个时辰。 离张罗晚饭还早, 家里有点儿琐碎事需要拾掇, 陈老爹这会没心思, 抱着草哥儿坐在屋檐下, 怔怔地发愣。 陈玉平牵着牛进了牛棚,取下车套,又给喂了几把草,顺手把衣裳给收了:“阿爹,你在琢磨什么?” “琢磨你的铺子。” “阿爹,你不相信我的手艺?”陈玉平乐了,搬了个椅子往阿爹身边坐:“咱们在家里都能摆个摊子,买卖做得红红火火。这铺子位置确实不太好, 地方也不大,但我有手艺在, 阿爹你在担心什么?” 陈老爹看了眼三儿子:“我不担心你的铺子。”他有点不太好意思, 低头去看怀里睡着的草哥儿,轻轻的摸了下他嫩嫩的脸:“我啊,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你可得习惯习惯。”陈玉平拍拍阿爹的肩膀,臭不要脸的夸着自己:“陈家注定要在我的带领下发家致富了, 成为咱们村的头一份儿!” 三儿子突然的皮, 让陈老爹差点儿闪了腰,颇为哭笑不得。 买了个铺子,这是置业了, 是桩大喜事,晚饭得好好拾掇拾掇。 这么高兴的日子,小酒少不了。 “阿爹,我去趟沈家屋,打点儿酒回来。” “少买点,最近经常喝酒,可不能喝太多,上了瘾会坏事。” 陈玉平笑着应:“听阿爹的,就打二两,每人喝两口,应个景儿。” “成,去吧。” 酸辣海带丝,虎皮青椒,腊肉炖萝卜,炖得相当入味,汤看着清清淡淡,却香得都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因着要喝酒,又弄了只酱碗,腊肉和萝卜沾酱碗吃,滋味儿也是特别好,最后一道是酱爆茄子,要说下饭,这菜真是贼拉下饭,什么都不用说,一碗接一碗的盛饭就是了。 还有每顿饭都必不可少的,青菜小炒,今个晚上有汤,就简单的用猪油清炒。 红油辣子鸡,红方腐乳。 菜色很丰盛,看着没什么荤,在农家倒是常态了。 “我也烧过腊肉炖萝卜,就炖不出平哥儿这味儿来,这汤喝着又鲜又香,可真够劲儿。”下午阿爹过来说,让他们小俩口晚饭别张罗,一道上老屋吃饭时,柳桂香满口给应了,高兴得不行。 要说她每天最最期待的是什么,大概就是能上老屋蹭饭吃,是惊喜是幸福啊! 陈老爹喝着这汤,也觉得很有滋味儿:“炖了一大锅,放了不少腊肉和萝卜,都少吃点饭多吃菜。” “腊肉炖得烂,不沾酱吃着也好,沾了酱就更美了。” “我觉得沾点儿红油辣子鸡更香更好吃。” 陈原冬夹了几筷子菜,解了馋才有心思说话:“今个是不是有什么喜事?”连酒都给备上了。 “有啥好事儿?”陈老汉也在琢磨着。 陈老爹看了眼三儿子,笑了笑,端起碗喝汤。 “这事儿啊,还得平哥儿自个说才成。”柳桂香笑笑嘻嘻,有点苦恼,酱爆茄子好好吃,就是太好吃太下饭,她都不敢伸筷子,饭吃多了容易胖而且肚饱,就吃不下桌上别的菜了。 吃得满嘴油光的陈原秋瞅了眼大伙,然后,低下头继续津津有味的吃着酸辣海带丝,吃着清脆爽口,又酸又辣又够味儿。 “是有件喜事。”陈玉平也不卖关子了,把买铺子的事仔细说了说,着重感谢了二嫂及二嫂娘家父母。 说得柳桂香都有些小小的羞赧:“咱一家人,平哥儿用不着这般外道。” “铺子就买下来了?”陈老汉晃了两下脑袋,难不成今天喝了两口小酒他就有点犯糊涂? “买下来了。”陈老爹给老伴盛了碗汤:“你没听错,也没喝糊涂,趁热赶紧喝碗汤,这汤鲜香的很。” 陈原冬有点懵,说话也是呆呆的:“三弟,买了个铺子?”说买就买着了? “对,待过完秋收,我就准备开张做生意。” 陈玉平看向陈老汉:“阿父,过了秋收,田间地头的琐碎农活,你一个人能不能支应住?” “你要老幺给你搭把手?” “对,铺子里肯定得要两个人。” “这有什么,还有我在。”陈原冬说了句:“你把老幺带上,放宽心忙铺子里的事。” “家里的摊子还摆吗?”陈老爹问了句。 陈玉平想也没想的就答:“肯定是要继续摆,摊子上的生意好,这个不能丢。”大哥家,二哥家,靠着这个摊子还能分点钱。 “有需要我帮衬的也尽管开口。”柳桂香利索的接着。 “往后,我和老幺管着镇上的铺子,家里摊子上的生意,还真得由阿爹和二嫂支应着。” 陈原秋兴致勃勃的问:“三哥,镇上的铺子你打算卖什么吃食?” “这个我得想想,铺子太小,太费劲的吃食肯定不行。”其实陈玉平心里早有想法,他打算卖肉夹馍,反正家里每天都要卤猪蹄,往后卤猪蹄的同时再张罗些卤肉,卤肉剁碎了就放肉夹馍里,浇上点卤汁,一口咬下去,满满的全是卤肉香,吃着真是太满足了! 五文钱一个,就值这个价儿! 次日清晨,陈玉平就弄了个肉夹馍出来。 “都来尝尝我新出的吃食,一人一个,尝尝味道。” 柳桂香拿着肉夹馍,都快被浓郁的卤味给熏晕乎了:“这么大?我吃一个就够了。” “我一个也够了。”陈老爹不用下地干活,份量这么足,倒也够了。“你准备怎么卖?两文三两的有点亏。” 陈玉平伸出一只手:“五文一个。” “这价格可以。”陈老汉点点头。 “三哥,我还要吃!”大伙说话间,陈原秋已经吃完了一个:“太好吃了!卤肉配饼子咋这么好吃啊!饼酥肉香,一口吃进嘴里实在满足。三哥,咱们这买卖啊,开张后肯定会生意红火,到时候我在前面买你就在后面可劲儿的做饼,那钱呐,哗啦啦的全是响声了。” 陈老爹道:“平哥儿,你这个得弄个烤炉出来,饼子太厚,光靠着一口锅灶太慢,里面熟不透。” “对。铺子里能不能整口锅和一个烤炉?”陈老汉问。 “可以,就是有点挤,秋冬还好,春夏太热。不过,真到了春夏,我会换成别的吃食。” “你别自己找人,什么时候要,我给你喊人去,都是老手艺。” 陈玉平笑的乖巧:“这事儿,还真得交给阿父,交给阿父我放心。” 这话听得陈老汉心里舒坦极了,眉角眼梢全是笑。 秋收过后,天气转凉。 铺子里的装修和布置已经完成,就等选个好日子开张大吉。 开张这事儿,暂时不着急。 家里事情太多,人手有些紧巴,得先把方方面面的琐碎捋清楚了,才好张罗开张的事。 首先是豆腐。 前面刚忙完农活,次日清晨,陈老汉就带着小儿子着手做豆腐。 家里又买来了十个大坛子,及五十个小坛子,这回需要很多很多的豆腐,得忙乎好几天。 眼瞅着要进深秋,气温降得特别快。 陈玉平让老幺买了不少虾子回来,一口气做了好几坛的虾酱存着。 又补了回做卤味所需要的大料。 菜地里的蔬果,有些能晒成菜干的就晒成菜干,再不摘长老了就没法吃,留种只需要一点点就够。 如萝卜冬瓜窝瓜土豆等,这些可以久藏的便堆地窖里。 然后是翻地,施肥,为种冬日里的菜做准备。 田间地头的庄稼是收了,田地并不会空着,会种上一波麦子,来年开春正好可以收,虽说冬日里农闲,多少还是有点琐碎农活。 陈老汉和陈原秋忙着做豆腐没甚功夫,这事儿,就是陈原冬在忙,冬麦不是特别赶时间,加上家里有了头牛,翻地耕田并不难,他一个人倒也撑得住。 山里也还有几块零零碎碎的地,都是需要拾掇,陈老汉父子俩没空,只得陈老爹拾掇,他还得支应屋里屋外的琐碎,二儿子家里也一样。 陈老汉父子俩可不单单围着豆腐转,他们的事也多着,冬日里的柴禾得拾足,如今家里摆了个摊子,镇上开了个铺子,张罗这些吃食需要很多柴禾,不趁着现在准备妥当,进了冬下雪封了山,到时候可就难了。屋顶门窗猪圈牛棚等,都要仔细查看,趁着天好有哪儿不妥当就要赶紧修。 草哥儿月份渐大,愈发的见活泼,身边根本离不得人,得时时搁眼皮子底下放着。 家里的摊子生意红火,陈玉平顾着灶屋的繁杂琐碎还得看顾摊子和草哥儿,幸好二嫂可以搭把手,帮着分担分担。 忙是真的忙,每个人都很忙,忙得脚不沾地。 日子进了十一月,这一圈儿繁杂琐碎才捋得差不多。 忙忙碌碌的陈家人也能松泛松泛歇口气。 “打算什么时候张罗镇上的铺子?”陈老汉问三儿子。 陈玉平正琢磨着:“就这几天如何?看看哪个日子好,定了日子,别人过来买吃食时,再说上几句。” “这个月初六是个极好的日子。”陈老爹一直惦记着三儿子铺子开张的事,哪个日子好,他都搁心里放着,三儿子什么时候要,他一准儿就能说出来。 “那就这个月初六。” 柳桂香抱着巧妞儿过来,把她放到了竹榻上,玩着布老虎的草哥儿,麻溜儿的爬到了她身边,咧着嘴笑得一脸灿烂,把布老虎递给巧妞儿,俩孩子开开心心的扭一块儿玩着。 “定了初六?” “对。” 陈玉平和二嫂说着话,时不时的瞄瞄在竹榻上玩耍的两个孩子。 外面陈老爹正在做生意,前来买卤猪肠的村邻,听他说起初六镇上铺子开张的事,有些惊讶:“是真的?前阵儿都在说,你们生意红火挣了不少钱,还在镇上买了个铺子,没见你们出来说什么,还以为是假的,没成想,真有这回事,那家里的摊子怎么办?” “摊子自然会继续摆,承蒙众乡亲邻里看得起,哪天镇上的铺子不开了,家里的摊子也依旧会摆着。”这是三儿子说的,陈老爹也没多问。 陈家在南街街尾买了个铺子,初六正式开张。 不到一天,十里八乡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摊子上已经没有吃食可卖,仍有不少人过来,买不到美味没关系,最重要的是问下外面说的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这些日子平哥儿一直在准备着。” “准备卖肉夹馍,没听过?我也是头回听,不过味道很好,我个人很喜欢,有感兴趣的初六可以到南街街尾去瞅瞅。” “家里的摊子不会收,往后就由我守着,摊子上卖得吃食自然是平哥儿亲手做,他不住在镇里,家里有牛车清早去傍晚回,大伙儿不用担心,味道不会变。” 面对前来问话的众乡亲,陈老爹一团和气,笑得温温和和,挨个儿仔细的回答他们的话。 铺子随大流,简单粗暴:陈记肉夹馍。 店里除肉夹馍外,还会卖红方腐乳,虾酱馒头,五香茶叶蛋,卤猪蹄。 镇里各肉摊的猪肠,顾着家里的摊子已经很勉强,就不分给店里卖,红烧肉太费时间,摊子上他也不打算卖了,换成肉夹馍。 猪蹄和猪肉搁一个卤锅里卤,摊子上放一对卤猪蹄,店里暂且先放两对试试看能不能卖得动。 初五这天,陈玉平特意去了趟三大爷家,问问能不能供应足够多的猪肉。 家里的摊子加镇里的铺子,估摸着得需要一百来斤的猪肉。 三大爷应了这事,价格方面也是有所优惠,不需要陈家人来买,他会送上门,定个时间就成。 也算是给他们省了桩事,陈玉平高兴的很。 天刚蒙蒙亮,公鸡才起了一嗓子,陈家众人就醒了,各自开始忙碌起来。 小会功夫,陈原冬也过来了,没什么多余的话,埋头帮着干活。 “真不用我去?”陈老爹又问了句。 陈老汉拧了拧眉头:“你留在家里支应着,我跟着去看看,难道还不放心?”又看向二儿子:“今个你们俩口子带着巧妞儿就在老屋呆着,吃饭也一道。” 陈原冬点着头叠声儿的应好。 时辰不早,还得赶往镇里,陈老汉没多罗嗦,驶着牛车往村口去。 陈玉平笑得一脸轻松:“阿爹,二哥,你们进屋去。” “三哥手艺好,说不定用不着到傍晚,下午我们就回来了。”拢共也就百来斤卤肉,还得分摊子上二三十斤,剩下的七八十斤,在陈原秋看来,压根就不算事儿。 辰时正,铺子开张。 得了信儿的乡亲村邻,有离镇里较近的,早早地就来南街等着。 店子开门后,全都靠了过去。 “别着急,别挤着,排好队,今个份量足,一个一个慢慢来,肉夹馍五文一个。”陈原秋脸上堆着笑,热情的招呼着大伙儿,都是常上自家摊子上买吃食,都眼熟着呢,他还挺有心情闲磕两句:“我跟你们讲,这肉夹馍,吃着是真的很满足,刚出炉的饼子外酥里嫩,热乎乎还冒白气儿,里头夹的卤肉,一口咬进嘴里,酥软香醇肥而不腻,那味儿,简直了!满足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隨心所欲扔了2个地雷 明天的更新挪到晚上九点,因为要上夹子啦。 第34章 “这小子是不是皮痒痒了?是不是欠打?大伙儿说!”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咱们哪个不知道平哥儿做得吃食好吃, 还用得着他来形容?” “一肚水坏水儿!二叔啊, 你家这老幺, 得多训训他, 我瞅着他就是皮痒了。” “肉夹馍什么时候开始卖?” “这卤味咋这么香哩, 镇里也不是没有卤味店,就没这股勾人的香味。” “快点卖吧,我饿着肚子来的,就为了吃口肉夹馍。”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路过,瞧着这铺子的热闹,好奇的瞄了两眼,待浓郁的卤香飘进鼻间时, 脑子管不住脚,眼神儿直巴巴地朝店子里看, 都舍不得眨一下眼, 愣了会,才回过神来。 “这是卤味店?今个好开张吧?”抬头看了眼招牌:“陈记肉夹馍?肉夹馍是什么?”喃语间,他往店门口去,伸直了脑袋想要瞧个仔细。 “干什么, 干什么, 没看见都老老实实的排着队,插什么队,往后边去。” “老哥, 新来的吧?一看你这失了魂的模样就知道你是新来的,去,后面排好队,安心等着。” “这,这怎么卖的?要排队是吧?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这味儿太香了。”他呵呵地笑,走到了后面排起队来。 “五文钱一个肉夹馍,放心吃,别嫌贵,平哥儿的手艺杠杠滴!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第一炉饼子出锅,队伍已经排了很长,都快把街面给拦住,陈老汉赶紧把队伍分成了两队,他和小儿子站柜台前。 铺子不大,垒了个灶台,又垒了个烤炉,门口放了个长长的柜台,余了个小口子,搁着只炉子,炉子上放着蒸笼,是热乎乎的馒头,没多少,也就百来个的样子,门口被堵了个彻底,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虾酱,红方腐乳,五香茶叶蛋都摆在柜台上,依墙挨着,不会碍着手脚。 因着没放甚杂物,店子小归小,看着也还算宽阔。 陈玉平在后头,管着烤炉和灶台,陈原秋立在前面守着柜台,陈老汉时不时的往后面帮衬大儿子,烧烧火啥的,前面忙了,他又来前面招呼着。 卤肉从锅里夹起来,滚烫热乎,灼人的热气儿夹着浓郁的卤香,陈原秋麻溜儿的把卤肉剁碎,往饼子中间塞,最后淋上一小勺子卤汁,一个香喷喷热乎乎的肉夹馍就好啦。 “得趁热吃,这味儿才够劲,从两边开始吃,小心卤肉卤汁往外流。” 一口咬进嘴里,香就一个字! “我,我我还想买两个,再给我两个!” “想什么呢,你都走开了,想要买,重新排队去。” “对,重新排队去,有一个吃着你就满足吧你。” “我要三个,再加两个茶叶蛋。” “给我五个。” “都买这么多,我也要两个,不对,我要三个。” 眼见前头买了一个肉夹馍的人,边啃着肉夹馍边往后面排队,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正排着队的人,心里门儿清,定是肉夹馍太好吃了!不成,一个太少,两个不多,至少得三个四个五个来,否则再排一回队,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得卖。 然后陈原秋和陈老汉父子俩就发现,再也没人出声说买一个或两个,一般都是三个起,多的都是四五个。 本来有人想买一个或两个,看这热火朝天的架势,又闻着浓郁的卤味,嘴里口水泛滥心里馋得跟小猫儿挠痒似的,脑子控制不住嘴,一开口也是三个,付了钱,拎着肉夹馍走远了几步,恍恍惚惚的脑子才见清醒点,再回去瞧瞧陈记铺子,旋即打了个哆嗦,心想,这间铺子简直可怕!太可怕了!以后他得绕路走,本来只想花五文钱尝尝味,一下就花了十五文,要知道他今个出门时,是想着花三文钱买两个包子填肚的。 当然,明儿大清早他依旧还会来。 原因嘛 真香! 近八十斤卤肉,还没到午时,就卖了个干净。 把陈家父子三人给累得哟,满头大汗四个字都不够来形容。 “没卤肉了,肉夹馍没有了,只剩下红方腐乳,馒头和五香茶叶蛋,馒头不抹虾酱和腐乳一文钱一个,想要抹虾酱或腐乳三文钱两个。五香茶叶蛋一文钱一个,红方腐乳,一文钱两块,自个带碗,没碗可以直接一坛一坛的买,二十五文一坛子,耐放,能吃一个月有余,现在天冷,吃上两三个月也行。” “卤猪蹄?早就卖完了,卤猪蹄不多,想要吃的明儿请赶早哩!” 陈玉平坐在小凳子上,身板儿靠着墙,捧着碗浓茶,懒洋洋地喝着,歇足了气才有力气说话:“阿父,这会不忙,前面由老幺看着,你去把猪肠猪蹄买回来,然后带回家,问下三大爷猪肉能不能多供应些,如果能,就不用来镇里,如果不行,阿父吃过午饭还得来趟镇里,对了,不用管我俩,中午我俩去巷子口吃鸡汤馄饨。” “成。”陈老汉今个上午说了太多的话,他嗓子有点累,还没缓过劲儿来。 陈玉平看了眼依旧精神抖擞的阿弟,想着年轻真好:“这会没人,你坐着歇会,别总站着。” “三哥我没事,这算什么,跟农忙完全没法比。”陈原秋笑笑嘻嘻:“我就说咱们准备的卤肉太少,看吧,连午时都没到,咱们这肉夹馍就卖完了,馒头也没剩多少,五香茶叶蛋还有几个,咱们下午可以早早回家。” “明儿再多备一些,回头算下钱,挣得差不多咱们也别太累,今个是有阿父在,明儿阿父不过来,可就更忙了。” “这有什么,排好队就成,一个一个来,我撑得住三哥放心叭!” 陈老汉回去后,没多久,陈老爹赶着牛车来了铺子里。 “你三大爷说猪肉可着劲儿的供应你,想要多少他都有,往后啊,沾沾你的福气,他也能一天杀两只猪。”说话间,陈老爹把午饭拿了出来:“吃什么馄饨,累了一个上午,得吃好点,今个是你二嫂掌的勺,她手艺也很不错。” 一汤两荤一素,味道确实好。 在他们吃饭时,陈老爹细细碎碎的说起家里的事。 摊子上的肉夹馍卖得也很火爆,还有好些没有买着,说是往镇里来,估摸着也赶不上趟。 虾酱馒头卖不动,摊子上也余了些,幸好有想到这点儿,没蒸太多馒头,五香茶叶蛋卤猪蹄卤猪肠都卖完了,有人问起红烧肉,知道往后不卖了后,还挺失望。 又说起草哥儿和巧妞儿这俩孩子是玩得真好,乖巧的很,都没怎么给他们添麻烦。 俩儿子吃完了饭,陈老爹也没急着走,店里没剩多少馒头和茶叶蛋,索性卖完了,关了铺门一道儿回。 将将未时过半,馒头和茶叶蛋都卖完了,剩下的红方腐乳耐放,完全不需要担心,搁店里明儿接着卖就成。 “就准备回去?生意这么好,下午再卤一锅,肉夹馍也完全可以卖得完呢。”隔壁铺子里的老板有些疑惑,有钱不挣? 陈老爹笑了笑:“家里事多,还得回去张罗着,不比住在镇上方便。” “就冲今个这生意,在镇上买房指日可待。” “承您吉言。” 回到家里,柳桂香在守着摊子,竹榻上两个孩子睡得呼香,陈原冬坐在屋檐下修着破损的箩筐。 “回来了。”起身进灶屋倒凉白开拿椅子。 陈原冬搁了手里的事,帮忙解车套,将牛往屋后牛棚牵。 “店里的吃食都卖完了?” 陈原秋喝了口水,回着二嫂的话:“只剩下红方腐乳,别的都卖完了,咱们摊子上的呢?” “也快完事儿。”柳桂香笑得眉眼弯弯,生意好就成。 陈老爹看了会两个孩子,问道:“你们阿父上哪去了?” “往田间地头呢,说是去看一眼,没甚事儿,他就往山里捡些柴禾回来。” “他还真是个闲不住的。” 陈玉平觉得累,见时辰早的很:“阿爹,二嫂,我先睡会,补补精神。” 晚上还有得事情要忙,现在的猪肉和猪蹄都是晚上卤出来,搁卤锅里浸一整宿,待次日清晨再烧起锅灶。 也就天冷的时候能这么搞,天气热时,卤肉得当天卤当天卖。 “去吧去吧,老幺也去睡会儿。” “我没事,我不睡。”陈原秋精神好的很:“猪肠洗出来了?” 柳桂香回他:“你二哥给洗了,他笨手笨脚,洗得很慢,倒是干净的很,身上沾了臭味,两孩子都不乐意他靠近。” “我去山里看看鱼笼,说不定阿父给取了,顺便捡些柴禾回来。” 陈老爹一下就乐了:“这也是个闲不住的。” 家里有陈老爹,陈原冬夫妻俩人,三个支应得住,次日大清早,陈老汉依旧和三儿子小儿子往镇里去。 今个卤肉加了量,比昨儿多了不少,却依旧不够卖。 才过了一天,整个镇子都知道南街街尾开了个陈记肉夹馍,这玩意,没听过吧! 味道那是相当的好!吃得压根停不住嘴,吃了还想吃,真是越吃越满足,香!香得回味无穷! “我要十个,可算是轮着我了,昨儿没买着,馋了半宿,半宿半宿睡不着。” “十个?”陈原秋往后瞄了眼:“三哥,十个还有没有?” “卤肉不够,只剩下七个了。” 后面还排着队的,一听这话就急了。 “啥玩意儿?又没了?我说老板你家生意这么好,就不能多备些卤肉?我这都等了老一会儿,眼看就要轮到我,怎么就没了?” “老哥嗳,今个的卤肉比昨儿多了不少,没办法生意太好,明儿你赶早吧。” “还开店做生意,也太没成算了。” 陈原秋不搭理他的嘀咕,将剩下的七个肉夹馍打好包,收了钱随手往钱匣子里扔,清清脆脆的铜板声儿,这钱声儿甭管听多少回,他听着都心里头高兴,开心,满足。 “今个肉夹馍卖完了。”陈老汉将牌子挂出来,字写得特大,特显眼。 昨儿特意去村长家,找村长给写的,村长是个秀才,写了笔好字。 “又卖完了?来几个馒头算了,三个抹虾酱,两个抹腐乳,再加两个茶叶蛋。” “卤猪蹄还有没有?” 陈原秋笑着回:“有,还有几个,今个可赶了个巧。” “给我两个,卤肉馍没吃上,啃两个卤猪蹄也能解解馋。” 有人觉得肉夹馍不好听,非得喊卤肉馍,喊来喊去,倒是越来越多的人把肉夹馍喊成卤肉馍。 又是早早关门回家的一天。 “猪肉还要不要加量?”陈老汉问。 陈玉平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已经够多了,就这么卖吧,咱们也能松泛松泛喘口气。”最重要的是,饥饿销售,生意才能越做越红火,毕竟肉夹馍的味道是真的很好吃,香得能勾魂,一口满足!没买着的,可不就是越惦记越想吃,心痒难耐伸长了脖子等第二天。 “就馋死他们去!”陈原秋笑得蔫坏蔫坏。 第35章 沈记酒楼每隔十日过来拿一回红方腐乳,一般都是由店里的伙计赶着牛车来。 十一月中旬, 来的却是沈掌柜, 许是知晓些什么般, 临着傍晚才过来, 店里的伙计可都是大清早过来拿的。 沈掌柜手里拎着两样上等糕点, 和上回一样。进了屋落座,两人开口就是商业互吹。 随着气氛热络,才渐渐进入正题。 “听说平哥儿眼下不卖红烧肉?倒是有点可惜,不知平哥儿有没有想过,把红烧肉卖了?” 他就知道果然是有事。陈玉平面上不显,心里有些好笑:“不知沈掌柜想怎么买?” “三百两银子怎么样?” 三百两。这出手还算阔气,陈玉平有点心动,但他稳住了:“看来贵酒楼近来生意相当好。” “平哥儿给的腐乳蒸肉名声响亮, 还是沾了平哥儿的福。”沈掌柜话里带了谦虚,脸上笑意满满:“三百五十两, 买哥儿手里红烧肉的方子, 这买卖不知能不能成?” “九百两,红烧肉和酱猪蹄怎么样?”酱猪蹄陈玉平刚开始卖过一阵儿,有了卤猪蹄后就没张罗了,左右是卖方子, 酱猪蹄也一道出手算了。 沈掌柜笑了:“不如这样, 索性一千两,平哥儿手里的虾酱,价格优惠些每十日供应酒楼五坛, 如何?” “这买卖我有点吃亏啊沈掌柜,虾酱成本太高,没什么赚头,才多了一百两银子,每十日五坛,五坛子虾酱可比腐乳要费劲多了。”陈玉平挑挑眉头,话里带着揶揄:“光镇里的沈记,怕是吃不下这么多虾酱和腐乳,沈掌柜这是要往县城送?” “一年一百两,虾酱三十文一坛。平哥儿,这下不吃亏了吧。” “沈掌柜是利索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签契书,交方子,给钱。 前前后后也就半个时辰,一千两的大买卖便完成了。 沈掌柜走得心满意足,说明儿下午送人过来学酱猪蹄和红烧肉。 陈玉平收钱收得心满意足,一千两啊!这下,是真的发财了! “这轻飘飘的十张纸,就是一千两?”陈原秋把银票拿在手里,双手很没出息的抖动哆嗦着,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千两,换成铜板这得多少钱?我住的屋子能不能堆得满?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个铜板,一千两银子可以换多少铜板?” 这么一想,他还算灵活的脑子顿时变成了麻花,整个人晕乎乎,恍惚间像是双脚离了地要往天上飘似的。 陈老汉陈老爹夫夫俩,是完全惊呆了,傻呼呼地,完全反应不过来。 做梦吧这是? 天还没黑,就做了梦?一千两的发财梦? 陈玉平从阿弟手里拿回一千两银票,藏进了自个衣兜里,然后,他笑得一肚子坏水儿,伸手往阿爹阿父阿弟跟前晃了晃:“醒醒,醒醒,该醒了,要开始张罗晚饭,别做梦了。” 晃了几下,不过瘾,他还伸手轻轻地推了推:“都醒醒,别做梦了。” “是啊,该吃晚饭了。”陈老汉砸吧嘴,眼神儿还是懵的。 陈老爹讷讷地道:“真的只是做梦吧?”看了眼小儿子,小儿子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瞬间,说不出心里是个啥滋味儿:“是得张罗晚饭了。”双手撑着桌子,呆愣愣地往灶屋去。 “我的钱呐!我的一千两银子呐?”陈原秋发现手里的银票不见了,他一下就慌了:“钱呐?三哥银票呐?”急得他哟,眼眶儿都是红的,就瞅着,仿佛要掉金豆子般。 慌啊,一两千银子,整整一千两银子,他,他就他就走了会神,怎么就没了?上哪去了? “行了行了。”有点过份了。陈玉平摸了下鼻子有些讪讪然,赶紧将一千两银票掏出来:“在这里,没丢,男子汉大丈夫,轻易不掉泪。”拍拍老幺的肩膀:“钱都在这里,没丢,一千两足足的。” 陈老爹扭过头来:“不是做梦?” “当然不是,阿爹你自个看,这可是一千两银票,还立了契书,是真的,不是做梦。” “这小崽子,这小崽子越来越坏了,一肚子坏水儿。”陈老汉算是明白了,气得有点哭笑不得:“行了行了,赶紧把钱收好,别老拿出来晃悠,这钱,你打算怎么办?” 这可不是百八十两,这是一千两,整整一千两,够买多少房子铺子田地,放眼整个苦竹村,就算是村长家里,恐怕也拿不出一千两的现银来。 陈老爹回屋里挨三儿子身边坐下,压着嗓音说话:“这钱,你得想好怎么着,暂时不花的话,藏起来也行,存沈记钱庄也可以,总得有个章程出来,老这么搁家里放着,夜里也睡不踏实。” “先存进钱庄,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要干什么。”建三合院,今年是没时间,铺子才开张总不能关了门。至于,买铺子买房买田地,陈玉平琢磨着,前面两样暂时用不着,田地嘛,可以,这个得碰运气。 “明儿就存钱庄去。”陈老汉说着,进灶屋给自己泡了碗浓茶压压惊:“没啥事儿,就张罗晚饭。今个这桩事,咱们也别再挂嘴上说,就捂严实了,省得被别人听到。” 陈老爹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捂得再严实,这事还是让人给知道了。 沈掌柜派了厨子来学红烧肉和酱猪蹄的做法,学会了后,沈记酒楼的生意立即就爆了。 没几天,十里八乡都知道,陈家把红烧肉和酱猪蹄卖给了沈记酒楼,酒楼里的虾酱和腐乳都是陈家供应的,这得多少钱呐! 有人就推测,前面一个腐乳蒸肉,就够陈家在镇上买个铺子,这红烧肉和酱猪蹄,肯定卖了几百两银子。 前来买吃食的村邻乡亲,有些人会多嘴问上两句,外面说的是不是真的?陈家这是发财了。 陈老爹和柳桂香哪能回应这话,仅仅只是笑了笑,谦虚了两句。 镇上铺子里倒还好,只偶尔有人张张嘴,陈原秋忙得很,装着没听见没给搭理。 “哪个这么碎嘴子,也太缺德了点。”陈老爹很生气。 陈老汉却觉得很平常:“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乡下人家,哪个不道东家长西家短,随他们说去,也就一阵子,过阵儿有了旁的事,新鲜劲没了,也就不会把嘴搁咱们身上。” “阿爹,阿父说得对,你别生气,不值得。”陈玉平笑笑嘻嘻地安抚:“他们也就是好奇,没什么恶意,咱们甭搭理。” 陈老爹看了眼他们父子俩:“你们倒是宽心的很,我就怕,说得多了家里被贼惦记。” “这是个事儿,夜里睡警醒些。”陈老汉磕了磕烟斗:“我去寻摸寻摸,碰着有好狗就买条回来养着。” 贼没来,陈家却迎来了两波人。 他们不是同一天过来的,前面一波是镇里满香园的掌柜,后面的一波就有点厉害了,竟然是从县城来了。 满香园的掌柜说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个吃食方子,得是荤菜,问陈玉平愿不愿意。 他打听的清楚,腐乳蒸肉就是八十两银子卖的,这钱,陈家用来买了个铺子。 他觉得,自己出一百两,比沈记还多了二十两,陈家没道理拒绝这事。 可惜,满香园的掌柜还真想错了,陈玉平拒绝了这事。 家里摊子有生意,镇上铺子买卖红火,手里又有一千两存着,他不想再卖方子,这钱来得太容易,太招眼了。 应付完满香园的掌柜,次日下午又来了波人,明显和昨儿的不一样,是驾着马车来的,这人呐,穿戴也格外见富贵些。 这位也是掌柜,说话不太友好,眉眼带着股傲气,言语间也带着股施舍意味。 陈玉平这人吧,人敬他一丈他回人一尺,昨儿还能耐着性子和满香园的掌柜周旋,今个对这位,他直接冷了面,说话半分不客气,直接了当的拒绝,冷酷无情。 把人给气走了,陈老爹心下惴惴:“平哥儿,你这么得罪人,没事吧?” “没事,咱们又不靠他吃饭,再说,他是县城来的,远的很,咱们又不往县城发展,就算以后想往县城去,还能和沈家打招呼。”这也是陈玉平为什么愿意和沈家做生意的原因。 沈家在十里八乡很有声望名气,和沈家打好关系,这事儿不亏。 忙忙碌碌间,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要进腊月。 天气是一日冷过一日,起早床也成了件特别费劲的事。 陈老爹每天踩着时辰敲三儿子的屋门:“平哥儿,起床了。”敲了几下,他推门进了屋里。 草哥儿已经醒了,小脸儿红扑扑,乖乖巧巧的躺在被窝里,见着阿爷,咧着嘴就笑,还知道伸出小胳膊要抱抱。 “草哥儿都醒了,你这当阿爹的还在睡觉。”陈老爹推了推迷迷糊糊的三儿子,麻溜儿的给小孙孙穿衣裳。 早饭是包子,香葱肉包。 陈玉平给阿爹指点过两回,这包子,便越做越香,越做越好吃。 填饱肚子,稍稍收拾收拾,陈家父子三个驶着牛车往镇上去。 草哥儿月份渐大,小身板儿养得胖乎乎肉嘟嘟,已经不适合坐在窝箩里,便他把放在竹榻上,他能稳稳当当的坐着,不会乱爬乱翻,是个很乖巧的孩子,特别省心。 这会还早,摊子没有摆出来,陈老爹趁着有点空闲,赶紧忙活屋里屋外的琐碎事。 柳桂香过来看了眼:“阿爹,我把草哥儿抱过去和巧妞儿耍。” 虽说草哥儿很乖,但还是要时不时的瞄一眼,到底有些绊着手脚,没法安心做事。 “成,你抱过去吧。” 到了镇里,开了铺门,陈老汉先把锅灶的火生起,接着又捣鼓烤炉,锅热了后把卤肉倒进去,没多久,便咕噜咕噜的冒热气,浓郁的卤香瞬间弥漫整个铺子,随着晨风往外飘。 陈玉平忙着做饼子,陈原秋往店里搬柴禾,搬炉子搬馒头,五香茶叶蛋卤猪蹄等等,这些零碎活儿全是他。 “一下就热乎了,冬天咱们这铺里暖和的很。”现在人不多,陈玉平能稍稍歇会,做了一炉饼子,他还能帮衬帮衬阿弟。 陈原秋查看着店里的虾酱和腐乳:“明儿得带两坛子过来,快卖完了。” “我记着。”陈老汉应了声。 闲聊间,有人过来了。 “今个早啊。”双手兜在袖口里,悠悠闲闲的好模样:“给我两个卤肉馍。” 陈原秋从锅里夹出块热腾腾的卤肉,麻溜儿的剁碎,动作间,还不忘回头冲着人笑,一团和气的道:“您也早,今个可是头个,难得见您这么早,难不成昨儿夜里就念着了?” “还真让说着了!”被打趣了两句,老顾主反而哈哈笑着接了茬:“后半宿,就一直盼着天亮。” 随着生意开张,天色渐渐透亮,安静的南街也有了热闹劲儿,铺子里人来人往,不知不觉中,又排出了条长长的队。 这会儿,忙起来了,店里的三人也没了心思说话。 店里开始忙时,家里的摊子上也开始忙起来。 陈老爹做事向来利索,屋里屋外拾掇妥当,他把草哥儿和巧妞儿接了过来,边看孩子边守着摊子,没多久,忙完家里琐碎的柳桂香也来了,给阿爹帮衬着打下手。 陈原冬往田间地头看看,又往菜地里瞄瞄,一整个上午也是不见清闲。 快要进午时,摊子上没什么人,陈老爹和柳桂香逗着草哥儿巧妞儿说话,两孩子前些日子,就能含含糊糊的吐字,这阵儿,教得多了,说得比较清楚,就是吐字短,一个一个往外蹦,会得也不多,来来去去就几个,全是喊人的。 崔元九拎着大包小包到陈家屋门口时,恰巧就听见草哥儿喊:阿爷 软软的小奶音儿,听的他心坎都软了,又突然的有些心酸涩然,如果师傅还在,不知道得多高兴。 第36章 “乖草儿喊阿爷呢,阿爷在这里。”陈老爹乐呵呵地笑, 眼神儿柔和又温暖, 轻轻巧巧的抱起小孙孙, 蹭了蹭他嫩嫩的小脸:“我家草儿是想吃果粉还是想吃糊糊?是不是肚子饿了?”轻声细语的逗他说话。 柳桂香在旁边接道:“我瞅着不像是饿了, 也不像是要尿, 可能是想平哥儿了,刚刚小脑瓜四下看了又看,转了好几圈儿。” “二叔,二嫂子。” “哟,元九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陈老爹有些意外,笑着起身给他拿椅子。 手里还抱着草哥儿,崔元九哪里敢让二叔拿椅子:“我自己来就成, 用不着这么外道,今个刚回。” “这趟回来能呆多久?”陈老爹见他说用不着外道, 还真就不客气了, 让他自个倒凉白开拿椅子。“眼瞅着要进腊月,今年应该用不着再出去吧?” 崔元九将大包小包搁灶屋桌上,拎了把椅子端了碗凉白开坐到了屋檐下:“大概是不会再出门,也有特殊情况, 看镖局里怎么安排。”他喝了两口水, 解了渴放下碗,目光柔软的看向草哥儿,冲着他笑, 伸出双手:“抱抱?”带着股试探意味,也有两个月没有回来,还不知道认不认得他。 草哥儿眨巴眨巴大眼睛,瞅了会,紧接着,他咧嘴露出个笑,扑腾着小身板想要往崔元九怀里去。 “还真让你抱,该不会还记着你吧?”陈老爹打趣了句,将草哥儿放到了他怀里:“这孩子大了点,没以前爱笑,有点认生,你这隔了两个月才回,还让你抱,一准儿是熟悉你。” 要他说,元九和平哥儿真是天生的一对,老天注定的缘份,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看。 家里来了客人,这客人没准以后还能成为自己的半个儿,陈老爹对崔元九极有好感,琢磨着得多整治两个菜。 “这么着,元九啊,你看着点草哥儿,原冬媳妇摊子上就交给你了,我去张罗午饭。” 崔元九见陈老爹往外走,忙说了句:“二叔,我买了肉买了鱼还有带肉的排骨,都在灶屋桌上搁着。” “这么丰盛?我都没看。”陈老爹转身往灶屋回:“还买了咸鱼?这咸鱼不像是镇里有的,这是什么?闻着倒挺香。”零零碎碎全是吃的,有好些他都不认得。 “帮平哥儿买的大料,还有一些我看着挺好,就买回来给平哥儿看看,用得着下回我再买。” 这话听得陈老爹打心眼里高兴:“元九费心了,成,今个中午就着你买的菜来张罗,我就不出门了。” “平哥儿今个中午不回来吃饭?”来了也有小会功夫,崔元九不见平哥儿的身影,好奇的问了句。 柳桂香笑了笑:“前阵儿家里在镇上买了个铺子,南街街尾陈记肉夹馍,平哥儿在店里忙着,一般下午才回来。” “他一个人?” “哪能呢,生意好的很呢,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柳桂香故意夸大了说,想着中午这人会不会有什么动静,存了点心思在里头,也没言明还有阿父和原秋在。 呆在崔元九怀里的草哥儿,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平哥儿这三个字,忽得突然开口:“阿爹。”这小奶音,是相当的清晰呢,比阿爷喊得清楚多了。 “这孩子,对他阿爹是念的很呢,光听着名儿就知道喊阿爹。”柳桂香有些感叹:“巧妞儿可从没这样过。” “平哥儿把他养得特别好,搁心窝里放着,草哥儿自然是知道的。” 说了会子话,崔元九将草哥儿放到了竹榻上,往灶屋去:“二叔。” “嗳。” “我没甚事,中午带草哥儿去趟镇里,给他办置几件衣裳鞋袜,顺便送些午饭给平哥儿如何?” 陈老爹听着愣了下:“家里牛车还在镇上。”若不是如此,他也会天天送饭菜去镇里。 “我脚程快,不碍事。” 这么惦记自家三儿子,陈老爹高兴的很:“正好今个午饭丰盛,让他们父子三个也吃点好的,别看镇里店子小,生意特别好,忙得脚不沾地,他们中午都没精神搞午饭,就是随便凑和着吃。” “元九要往镇里送午饭?还是借个牛车去吧,他们不知道咱们会送午饭过去,说不准会在外头吃。”柳桂香提醒了句:“元九帮着看看孩子和摊子,我去借个牛车,很快的。” 崔元九来到摊子前:“麻烦二嫂子。” “快别说麻烦,我还得谢谢你帮着送午饭给阿父他们。” 柳桂香借了牛车回来,就直接往灶屋给阿爹帮忙。 崔元九在外面,守着摊子看着两个孩子。 午饭弄好后,崔元九吃完饭,也没多耽搁,带着打包好的午饭驾着牛车往镇里去。 他单手抱着草哥儿,竟也把牛车驶得稳稳当当。 镇里陈记铺子,陈玉平正和阿父阿弟商量着,今个中午吃什么,人太累,没什么精神,胃口也不怎么好。 “也没什么可吃的。”陈原秋对外面的吃食不太感兴趣,还是三哥做得好吃,再不济,阿爹手艺也不错,在外面吃,总不太得劲。 “总得吃点儿,阿父你呢?” 陈老汉喝了口浓茶:“我啃馒头就行,切点卤肉配着,比外面买的饭菜吃起来要香。” 父子俩一个脾性,陈玉平想了想道:“从明儿起,咱们在店里张罗午饭,有锅灶有柴禾,也方便的很。” “我看行,三哥用不着太费劲,随便搞点面疙瘩啊烙饼子什么的都成。”陈原秋喜滋滋地说着。 “我瞧着行。” 崔元九抱着草哥儿下了牛车,才走到铺子门口,怀里老老实实的草哥儿,就一点儿都不老实了,扑腾着小身板,嘴里兴奋的喊:“阿爹。”小奶音那叫一个响亮哟。 陈玉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向外望去,还真是自家宝贝儿子!他惊着了:“草哥儿怎么来了。”起身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将人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乖草儿,你怎么来了?你阿爷带你来的?”说话间,才去看人,咦…… “二叔,原秋。”崔元九将午饭放到灶台上,铺子里小,连个桌子都没有。 陈老汉闻着熟悉的饭菜香,这可是老伴儿的手艺:“你陈二叔让你送午饭过来的?” “元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玉平问了句。 “今个刚回来,二叔说店里很忙,你们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正好我要带草哥儿来镇里置办些衣裳鞋袜,就送些饭菜来,天冷,得趁热吃。” 陈老汉知道自家老爹心里惦记着什么,就说了句:“平哥儿,下午不忙,你和元九带草哥儿逛逛镇子,他不晓得草哥儿该穿多大的衣裳鞋袜,再说,草哥儿念着你。” “草哥儿有新衣裳穿了,高不高兴啊?”陈玉平逗着宝贝儿子,怎么看自家儿子都是最最好看的。 关于崔元九给草哥儿给衣裳鞋袜,给陈家捎带吃食物什,陈家人有自己的想法,确实存着想让平哥儿和他成伴儿的心态,最重要的是,崔元九自己想报恩,他清清楚楚的说过,对陈家好,对草哥儿好,希望陈家不要拒绝,草哥儿的阿爷是他的师傅,对他恩重如山,如今师傅去了,只留下草哥儿,他更得搁心头上放着。 有整整一个下午在,逛街这事,不慌不忙。 陈玉平抱着草哥儿,崔元九走在他身边,远远看着,像极了一家三口。 “上回你说想要的大料,我买着了,还有不少我觉得可能有用,也买了些回来,你看看,若是用得着,下回我遇着了就多买点,都是镇里或县城少见的。”崔元九有心想和平哥儿亲近,很是主动的说话。 他不傻,看的出来陈家俩老也是希望他能和平哥儿成亲。 陈玉平笑着问:“你这回去了哪?仔细跟我说说。” “这回没走太远,去的是遥城,就在秀城的隔壁,遥城与秀城却是大不相同,遥城很杂,是个江湖气息特别浓郁的地方,住在遥城里的人,多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从吃的到穿的到人,都各有各的独特,这是个特别热闹的地方。” 崔元九缓缓地道出在遥城的经历,远是不太远,路上没怎么耽搁,仅用了十天左右就到了遥城。这趟镖之所以用了近两个月,是在遥城呆了一个多月,好在最后还是完成了任务。 边逛边说话,不大的镇子,愣是让陈玉平和崔元九逛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草哥儿都睡着了,回到店里时他刚睡醒,睁开眼就看到了阿爹,草哥儿显然很高兴,咧着嘴直乐,笑得哟像得小太阳。 人回来了,陈老汉带着小儿子将铺子关了,其实早半个时辰前就该关门,吃食都卖完了,不过,三儿子和崔元九没回来。 有两辆牛车,陈老汉带着小儿子管着自家的牛车,陈玉平和崔元九带着草哥儿管着借来的牛车。 两辆牛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出镇子往苦竹村去。 陈老汉回到家里,寻着没人注意,凑到了老伴身边,将平哥儿和崔家小伙在镇里逛了一个多时辰的事说给老伴听,让他高兴高兴。 陈老爹果真是高兴的很,将将要进傍晚,得开始张罗晚饭时,他把三儿子拉到了屋后,说是去菜地里摘菜,其实是有事想问问三儿子,看他是什么意思。 “平哥儿,你看崔元九怎么样?你要觉得成,今个晚上啊,就留他在家里住着,反正他也没个家,还搁深山里住着,瞧着怪可怜。”陈老爹说着,又道:“你也别觉得我心急,留他在家里住倒不是为着别的,是为了能更好的看看他这个人怎么样。” 陈玉平笑了,他不是女子,虽说他是个哥儿,在他心里,他依旧觉得自己是个男的,和汉子没什么两样,名声不名声的他不在乎:“就留他住着,二哥以前住的屋子,收拾收拾还能住人。明儿开始,就让他随我去镇里,让阿父留在家里。” “你心里有主意就成,旁人问起,便说是咱们请来的帮工。” 吃过晚饭,天色稍暗。 冬日里昼短夜长,天黑得快。 崔元九准备离开陈家,陈老爹笑着说:“眼下是冬天,你住在深山里多有不方便,正好家里还有空屋子,若是愿意,就留下来住着,近来家里忙,也缺个人手。” 崔元九没急着回答,他往平哥儿的方向看去,带着迟疑和犹豫。 “想留下来就留下来。”陈玉平张嘴来了句。 崔元九笑了,笑得一脸灿烂:“那就多有叨扰了。”眉角眼梢都透着股喜色。 “成,我去收拾屋子。”陈老爹乐呵呵的往外走,心里头惦记的一桩事,八字快成一撇了,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可以更新了,我试着发一章看看 明天早上六点有双更~ 第37章 家里多了个人手,这人干活还贼拉利索, 做事沉稳靠谱有条理, 整个陈家明显见轻松了些。 连陈原秋都感叹着:“九哥看着话少沉默寡言, 做起生意来, 瞧着比我还见老道熟练。” “元九常年跟着镖局走南闯北, 你连县城都没出去,当然没得比。”陈老汉怼了句,吧嗒口旱烟:“多学着点,想啥就问出来,我看元九性子好,能得他一半稳重,你一准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阿父,我也觉得九哥很厉害, 我还想跟他学学拳脚,可惜, 年纪大了也没甚闲功夫, 倒是以后我有孩子了,可以搁九哥跟前放着,打小就学,身强体壮。” 陈老汉瞅了眼美滋滋地小儿子:“你倒是真会想。”这主意不错, 先搁心头记着。 “家里卤猪肠卖得真好, 镇上铺子里也卖的话,生意肯定好。”崔元九在店里呆了两天,觉得卤猪肠只在家里摊子上卖有点可惜:“猪肠得了窍门, 清洗起来也不太费事,再不济,还能往村里请个人帮着专门清洗,手把手的教,给几文钱,一个月下来也有一两百文,总得来说比做绣活纳鞋底要强,还不伤眼睛,一天也就忙活一两个时辰。” 陈玉平告诉他:“我也想过在镇上卖卤猪肠,主要是,猪肠太少。” 猪肠太少。崔元九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琢磨了下:“这事好解决,找村里的二山子和树娃,这两人整天游手好闲,没个正经事,十里八乡却是熟悉的很,让他们帮着收猪肠,十副猪肠给两文钱。如果他们愿意接清洗猪肠这事,就更好办了,收十副猪肠加清洗给五文钱,隔三差五的奖励他们点吃的,或是留他们吃个晚饭。” “这靠谱吗?” “交给我来办,绝对靠谱。” 这日傍晚,吃过晚饭,崔元九出了家门。 陈老爹随口问:“他去干什么?”在陈家住了三天,难得见他出去,屋里屋外他总能找着事情做,更别说在镇上店里,小儿子说也是个眼明手快干活利索。 “可能是去找二山子和树娃。” “找这两混子干什么?”陈老汉有点好奇。 陈玉平把今个崔元九说得事,给细细道了出来:“我觉得有点悬,不过,他说肯定能行,如果能行,确实是个好法子。” “他这脑瓜转得快,灵活!”陈老汉夸了句,难得他这般高兴的夸人。 陈老爹也笑了:“平哥儿啊,我瞧着元九是个顶好的孩子,你要是中意,就别拖太久,有些话,早说出来比较好。” “对,三哥这么好的汉子,你别放跑了啊!” 陈玉平被他们说着,想笑又有些莫名的脸皮子发热,低头逗草哥儿不说话了。 没多久崔元九就回来了。 天色完全暗透,起了夜风很见寒凉。 陈家人并没有睡,都在堂屋坐着,烧了盆炭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怎么样?”陈玉平问。 崔元九笑了:“我说能成,自然是能成。” “棒!”陈玉平竖起个大拇指。 “能要点奖励吗?”崔元九仿佛不知道屋里还有其余人坐着,言语间带了点亲昵的寻问。 “你想要什么奖励?” 崔元九看着他,眼睛里像是落了星光,陈玉平却觉得,这娃儿眼神像是带了个勾子,勾得他心神有点飘。 “听原秋说,平哥儿做得灌汤包特别好吃,咱们明儿晚上吃灌汤包怎么样?” “行。” 陈老爹话里带着调侃:“我也是好久没有吃灌汤包,沾了元九的福,又能尝上一回新鲜。” “我念了几回,三哥都说太麻烦不愿意做。”陈原秋嘀咕着,笑得蔫坏蔫坏。 陈玉平瞥了眼瞎起哄的阿弟:“你如果能做成一桩事,我也许你个奖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这可不成,我脑瓜没九哥灵活。” “出息!”陈老汉翻了个白眼。 一家子乐乐呵呵的有说有聊,夜有些深,这才熄了炭火,各自回屋睡觉。 崔元九端着油灯,陈玉平抱着熟睡的草哥儿走在他身边。 两人睡的屋子左右相邻。 陈玉平给草哥儿解了衣裳,站在床边弯着腰,将人小心翼翼往床里放。 崔元九凑近了些,也弯着腰往床内看:“草哥儿睡得真香。”似是怕扰醒睡着的奶娃儿,嗓音压得极低,特别的见低沉,平白添了股说不出的暧昧。 “他睡觉乖的很。”陈玉平心头微颤,这把嗓子也是得老天钟爱,有点要人命:“你去睡吧。” 崔元九没走,稍稍拉开了点距离,坐到了床尾:“你困吗?” “怎么?还想说上半宿话?”话里带着笑意。 “就是想坐会儿,少有与你这般安安静静的处着。”崔元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眼神儿敞亮。 陈玉平觉得他的眼神一点都不敞亮,倒像把勾子,直愣愣地瞅着他,都不带眨眼:“我比你大好几岁。” “也没大多少,算不得什么。”崔元九一点都不在意:“我中意你这个人,和年纪没什么关系。” “我不觉得你中意我,更多的……”陈玉平瞅了眼睡得呼香呼香的宝贝儿子,眼里有着柔软的笑意,连声音都温暖了许多:“是为着草哥儿吧。” “我不否认这是个重要的原因,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在我懂事后,我心里就有了决定,一定要找个自己中意的人成亲,苦也好累也罢,得是我喜欢他,心里有他,而不是为着成亲而成亲凑和着过日子。” “我阿父和阿爹就是没有感情,到了年纪,逢着人上门探话,挑了个以为最合适的,成了亲有了家生了我。” “平哥儿你很好,没有草哥儿或许我遇不到你,我可能很久以后才会成亲,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成亲。草哥儿能被你捡到,被你收养,是他的福气,能遇见你,也是我的福气。” 崔元九走了,回了自个屋里。 没了油灯昏暗的橘光,屋里黑漆漆的,陈玉平很累,却没有丝毫睡意,脑子里回想着崔元九说得话。 他很理智,也很清楚,崔元九说了这么多,还是被他说中了,目前来看,好感有,爱情可能还在发芽中。 这人呐,原生家庭不太好,受到的影响颇大,陈家氛围好,亲人和睦相处团结友爱,处处透着温馨和幸福,崔元九被原生家庭伤得太深,冷不丁的遇到陈家,可不就像老鼠掉进蜜罐里头,舍得出来才怪! 安静的床内,忽得响起一道冷哼声。 陈玉平哼完又笑了起来。舍不得出来就别出来了,旁的不说,这人,确实是个好人,为人敞亮不耍心眼难得的坦诚,长得好身材好会干活脑子聪明,性情也好说话做事有条理有章法,和原生家庭断了关系,还真是不错的一小伙子。 他总要成亲,找别人还不如找崔元九。 至于爱情,有了好感,日久生情还远吗? 想通透了陈玉平泛起了阵阵困意,他打了个哈欠,眼看就要被周公拉着下棋。 一声砰响,打破了这安静的夜。 紧接着,就是道凄厉的惨叫。 怎么回事?陈玉平赶紧掀开被子,想着往外去,才下床,记起床内睡着草哥儿。他不能走,这明显是家里遭了贼。 “原秋阿父阿爹遭贼了,家里遭贼了!”人不能走,他就张嘴喊,想起油灯还在屋里,摸出火折子点亮了油灯:“元九怎么样?人抓住了吗?” “人呢?在哪?平哥儿你没事吧?你别出来,看好草哥儿。”陈老爹端着油灯站在屋外,朝着三儿子的屋喊了句:“元九,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陈老汉紧跟在老伴身后,手里握着根拳头粗的老树棍子:“人呢?” “我呸!竟然偷到咱们家来了,打不死他丫的。”陈原秋气冲冲的跑了过来。 屋里很乱,碎了两个坛子,幸好只是小坛子,椅子柜子被翻倒在地。 这是陈玉春住的屋,他现在很少在陈家住,他的屋子就被收拾收拾放着这些坛子,灶屋太小,搁不下这么多大小坛子。 崔元九站在门口,满脸冷霜,眼神阴寒刺骨:“我断了他一只胳膊,往他腿上踹了脚狠的,只要他敢出现在人前,找出来不难。”顿了顿,又道:“不是一个人,有同伙,最少有三个人,否则跑不掉。” “到了年底,什么缺德玩意儿都冒了出来。”陈老爹骂了两句,打扫起地上的碎坛子:“你人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 “没有,他们伤不到我。”崔元九扶起被翻倒的椅子和柜子。 陈原秋见没什么,扔了手里的棍子,帮着阿爹收拾着。 陈老汉拧紧着眉头,沉默着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玉平还是没忍住,把草哥儿抱着,走进了屋里:“跑了?” “嗯。”崔元九握紧拳头,觉得有些丢脸,亏他还是跑镖的,竟然让贼子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人没事就好。”陈玉平安抚着:“幸好你在家里,要不然,今个可能会损失更多。” 陈老汉沉声接了句:“确实啊,多亏了有元九在。” 大半夜,寒气重,也没多说什么,马马虎虎的收拾了通屋子,就先各自回屋去了。 陈原冬大清早的就过来了,昨儿他听到动静,想过去老屋又怕家里的妻儿没人照看,琢磨着有崔元九在,应当不成什么事。 “是不是遭了贼?” “对,还不晓得是哪伙人,元九断了一只胳膊打伤了一条腿,说是同一个人,他要躲着不出来,还真不好找。” “近日多多留意着。” 下午二山子和树娃过来了,拎着在十里八乡收来的猪肠。 这个时辰,陈玉平他们几个也刚从镇里回来。 来陈家做了几天的事,二山子和树娃一叠声儿的打着招呼,笑笑嘻嘻的。 “今个多收了两副猪肠,平哥儿可得把这多余的猪肠给记着,回头攒满十副又是五文钱。”他们收猪肠也洗猪肠,十副五文钱,这事儿臭是臭了点也累,学了窍门倒也不算辛苦,总比在镇上做苦力短工强。 “记得清清楚楚,放心吧。”陈玉平翻了下本子:“明儿再多收一副,就能凑满十副猪肠。” “又可以多个五文钱,尝一尝卤肉馍的滋味儿。” 崔元九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想尝卤肉馍,不用花钱,有个事让你们做,接不接?” “九哥,你说。”嘻皮笑脸的二山子和树娃在崔元九跟前,完全没有吊儿郎当的样,老实的像个乖娃儿。 “昨儿晚上家里遭了贼,应该是三个人,其中一个被我打断了胳膊还打伤了腿,你们往十里八乡跑,多注意点,发现有什么蛛丝马迹,过来告诉我,只要是有用的消息,就奖你们卤肉馍,要是能直接揪出人,连续五天每天两个卤肉馍,干不干?”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活腻了不成!干,怎么不干,九哥尽管放心,我俩啊,一准儿留意着。” 说了通话,二山子和树娃拎着收来的猪肠,蹲屋后井边吭哧吭哧洗猪肠。 陈玉平眉开眼笑的看着崔元九,伸手轻轻地敲了下他的脑袋:“你这脑瓜,确实转得快。”言语间,有点儿亲昵。 “你不怪我擅自作主?” “这算什么?”陈玉平挑眉:“挺好的。” 崔元九还是解释了句:“见到二山子和树娃,我才想到这主意,觉得你会答应,便直接说了。” “还要我夸你?又想要奖励?” “是啊。”崔元九瞧着周边没人,胆子有点大,凑近了些,小声地说:“也想平哥儿亲亲我的额头,我羡慕草哥儿很久了。”他眨了下眼睛,露出个灿烂的笑。 陈玉平被他的笑闪花了眼,心怦怦跳得有点厉害,亲亲是没有亲亲,伸出食指稍稍用了点力,点了下他的额头:“奖励你吃灌汤包可以有。” 崔元九有点失望,过了会,他问:“下回有没有?” “等有了下回再说。”陈玉平丢下一句,双手放在背后悠悠闲闲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越来越帅的铁锅扔了1个地雷 么啾o( ̄ε ̄*) 第38章 俗话有云: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是个很重要的节日,这天, 陈玉平没有去镇上的铺子里, 崔元九也没有去, 他俩留在家里捣鼓着腊八粥, 张罗着过节的琐碎。 陈老爹和陈老汉带着小儿子往镇里去, 卤肉是昨儿晚上就卤入了味,饼子容易做没什么太多的技巧,陈老爹完全支应得住,店里剩下的吃食,全都是提前做好,因此,便是陈玉平不去铺子里,这铺子啊, 生意依旧很红火。 腊八粥的做法多种多样,陈玉平挑着家里人的喜好来, 放的全是自家地里出的食材, 又往镇上买了三两样。 天蒙蒙亮时,便起床张罗着,待将将要进辰时,浓郁的粥香弥漫整个陈家, 随着风往村子里飘。 前来买吃食的乡亲村邻, 有人问:“平哥儿,你家的腊八粥卖不卖?” “不卖,可以来换。”腊八这天, 谁家收到的粥多,就证明这家人缘好来年肯定红红火火,是个特别吉祥的兆头。陈玉平特意煮了满满一大锅粥,想着该有不少人来送粥,别人送了粥来,陈家也得还一碗粥回去,这叫有来有往。 柳桂香就笑:“平哥儿,有你这话,我看呐,咱们家里今个儿可就要热闹了。” “热闹好,就怕不热闹。” 说着话,就有人端着碗粥过来了。 “平哥儿,我家熬的腊八粥,虽不如你熬出来的香,也是放足了料,你给尝尝。” 陈玉平笑着夸了句:“这粥一看就香,熬得很有火候,浓稠的很,味道肯定也很好。”把粥倒进自家的碗里,麻溜儿的清洗好碗,盛了满满一碗自家的粥:“也尝尝我熬的腊八粥。” “平哥儿的手艺自是不用说,家里人都有口福了。”端着粥碗喜滋滋地走了。 才送着人出门,还没来的及进灶屋,就听见有人喊:“平哥儿,我来送腊八粥了!”那声音兴奋得哟,像是在又蹦又跳的走着路说着话般,很显活泼。 是本家堂伯的小儿子。 “你可悠着点,别撒了粥。”陈玉平逗他,招呼着他进屋。 “平哥儿,我阿娘大清早起来煮得粥,很好吃。”他把粥碗放灶台上,嘿嘿嘿地笑。 陈玉平自是又夸了句,然后拿出只碗倒了粥,又把碗洗干净,盛满自家熬的腊八粥。 送走一波又来一波,送腊八粥的比摊子上的生意还要见热闹。 有时候人多了,来了好几波,崔元九就喊来二嫂子守摊看孩子,他进灶屋帮衬着。 后来家里碗不够,只好洗了只大海碗,把差不多的粥倒进一个碗里。 “我还想着要不要送些碗过来呢。”柳桂香笑得眉眼弯弯:“都在馋平哥儿的好手艺。” 崔元九接了句:“今个灶屋这么热闹,明年日子肯定红火。” “还是我想的周到,早有准备,一大锅粥就剩个锅底了,这都午时了,应该没人过来,我得张罗午饭。”陈玉平看着各种各样的粥碗:“今个咱们得喝一天粥,烧两个菜配着。” 陈玉春是下午过来的,手里拎着只篮子,里头放了碗粥,一盘腊八粥。 他牵着大壮,张志为抱着安哥儿。 “今个是阿父阿爹在镇里?”陈玉春没看见阿父阿爹,有点意外:“本来想着上午过来,上午家里事多,走不开。” 安哥儿见着在竹榻上玩耍的草哥儿和巧妞儿,有点小兴奋,吭哧吭哧的爬了过去,三个小娃儿咯咯咯的笑着闹成一个团。 陈玉平端了茶出来:“来了正好,我还想着一会去趟大哥家,晚上一道吃个饭,也没甚好吃的,今个腊八,咱们就喝腊八粥,我再烧几个菜,一家子热闹热闹。” 张志为没说话看了眼陈玉春。 “家里忙得脚不沾地,还得费心思张罗晚饭,我看呐,随便烧两个菜就成,又不是旁人,全是自家人。” 陈玉平听着大哥的话,还以为他不愿意,不料,话一下又拐了个弯,顿时笑了:“能费什么心思,家里有什么我就张罗什么。” 没多久,陈老汉陈老爹陈原秋三个回来了,老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瞧着时辰差不多,陈玉平进灶屋着手晚饭的琐碎事,陈老爹和柳桂香纷纷起身帮衬着,陈玉春想进灶屋被拦了在外头,让他看好四个孩子就成。 “孩子有原冬元九他们在,用不着我看着。” “哪里用不着,灶屋有了三个人,你进来就成添乱了。”陈老爹说话直,说完,又怕大儿子想太多:“要不然,你到菜地里看看,摘些青蔬回来。” “行,我去看看。” 陈玉春往菜地去,才进菜园子,就见丈夫跟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看着孩子去。” “你忘了,咱们今晚上老屋吃饭?”张志为翁声翁的说着,帮着一道摘菜。 陈玉春就是记得,才留在陈家吃饭:“你要回老屋吃饭,你现在回去还来的及。”他回去,张罗晚饭这事又得落他身上。 “你不回,我不回。” 陈玉春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拎着菜篮子往外走。 热热闹闹的吃过晚饭,天色有些暗,看不清脚下的路。 陈老汉套了个牛车:“我送你们回去。” 虽说一个村,也是有点距离,不念大人也得为两孩子想想。 “其实看得清路。”陈玉春牵紧大儿子,坐到了牛车上。 陈老爹站在屋檐下:“眼下冬闲,没甚事儿,带着孩子常回来,一个村的,又不远。”他念叨着。 “阿爹进屋吧,外头冷。” 牛车缓缓地走着,路上静悄悄,家家户户都点着油灯,能看见星星点点的橘黄色光晕,依稀可听见种种说话声,有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也有孩童嘻闹大人斥骂,甭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俱都是热闹场景,弥漫着浓浓的热乎劲儿。 陈玉春抱紧大儿子,忽得有些眼眶泛涩。 当初听了阿父阿爹的话,再等等,不着急成亲,又或者,建新屋时坚持要紧挨着陈家,这日子啊,是不是就更轻松些? 牛车停在张家屋门口。 见大儿子要下牛车,陈老汉闷着声开口:“急什么,等着,等志为点了灯油再下车。” “我去点油灯。”张志为把睡着的安哥儿递给陈玉春。 屋里很快燃起一道昏暗的光亮。 “阿父进来坐会?” 陈老汉瞧着站在屋檐下说话的张志为,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多走几步路是不是要断腿?搁牛车跟前来,春哥儿带着两孩子还在牛车上坐着没看见?” 张志为干巴巴的笑了笑,这下是见机灵了点,还知道伸手牵住大儿子,油灯也往春哥儿跟前照着。 等他们一家四口进了屋,陈老汉才道:“我回去了。” 腊月初十这天,半夜下起了小雪,寒冷的气温又添了几分冰霜。 陈玉平迷迷糊糊的似醒未醒,耳边是细细碎碎的漱漱声,不像是下雨,他隐约有点感觉,八成是下雪了。 尚还在睡梦中的脑子,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老舍写的:漱漱的小雪居然把地上盖白了。 他想,明天起来时,这个世界会不会银装素裹。 陈老爹觉得天又变冷了,他摸黑从床上爬起来,麻溜儿的穿好衣裳:“这天,是不是又冷了?” “兴许是下雪了。”陈老汉瞅了眼黑漆漆的窗外,公鸡将将打鸣,冬日的天气,这时辰离天亮还早的很。 “下雪了?”陈老爹惊呼着,小跑着往外去,打开屋门的瞬间,一股子寒风夹着细雪扑面迎来,冻得他狠狠的哆嗦了下:“还真是下雪了,我得上平哥儿屋里看看,也不知道被子够不够厚实。” 屋里看着黑,适合了屋外,还是能稍稍见点天光。 陈老爹沿着墙角,轻手轻脚的推门进了三儿子屋里,来到床边,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还好,父子俩睡得喷香,被子掖得紧紧实实,该是没什么问题,他又轻手轻脚了出了屋。 “今个让平哥儿他们留在家里怎么样?”陈老爹和老伴商量着:“天太冷,咱们俩口子去镇上,左右也支应得住。” 陈老汉点点头:“老幺得带上。” “他年轻,火气旺,用不着担心,我去喊他起床。” 哪怕是冬日里,下着雪的天气,差不多的时辰里,陈玉平也还是醒了,近一个多月都是这时辰醒来,算是成了习惯。 外头有了蒙蒙天光,瞧着像是从前几天要见亮堂些。 草哥儿还没醒,小脸儿睡得红扑扑,陈玉平看了会儿,亲了亲他的额头,穿戴好衣裳出了屋。 果然是下雪了。 陈玉平还以为昨儿晚上做了梦,没想到,还真是听见了点动静。 “平哥儿。”崔元九笑着走了过来,站在他的身边,看着白茫茫的世界:“下雪了。” “今个初十,也该下雪了。” 崔元九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儿柔软透着暖意:“腊月初十,和平哥儿看了场雪。” “这就叫看了场雪?” “嗯,和平哥儿一起看下雪,第一次。” 陈玉平见他说得认真,倒也熄了打趣的心思。这人,有时候看着很沉稳老道,有时候又特别简单纯粹,像个孩子般。 “你们不冷吗?”陈原秋好奇的问,他边哈气边搓着手,还跺了跺脚:“我觉得好冷。” 陈玉平翻了个白眼,又觉得特别好笑,明亮的双眼如月芽儿般弯着。 他进了灶屋。 崔元九走到陈原秋跟前停下,沉默了会,说:“可能是你只有一个人,才会觉得冷。” “?????”满脸问号的陈原秋在原地懵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这话是啥意思。 陈老爹对着三儿子说:“怎么就起来了?草哥儿没醒?你不在身边,他很快会醒的。对了,今个就由我和阿父往镇里去,你们留在家里守着摊子。” “用不着,阿父和阿爹留在家里,我和元九去铺子里。”陈玉平洗漱好,喝了碗温开水:“我去看看草哥儿。” 草哥儿醒了,见只有他在床上,也不哭也不闹,圆溜溜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胖乎乎的小胳膊依旧藏在温暖的被窝里,连个小指头都没有露出来,小模样乖巧的哟,陈玉平看在眼里,一颗心又暖又软,就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都送给他的草哥儿。 “阿爹。”细糯糯地小奶音。 “乖草哥儿醒啦,是不是想阿爹了?”陈玉平搓了搓手,双手有了暖气,这才伸出被窝里,熟练的给儿子穿衣裳。 “你不在,我就知道他也会醒来。”陈老爹打了盆温水给小孙孙擦脸擦小手:“被子够不够厚实?这天呐,下了雪会越来越冷,要不要再添厚些?” “够了,太厚盖着不舒服,已经很热乎了。” 崔元九揉了下草哥儿的小脑瓜:“小脸儿还泛着红,手脚也暖和的很。” 草哥儿对他已经很习惯了,只不过不知道要怎么喊,陈家人没教,崔元九自个也没教,草哥儿就冲着他笑,咧着嘴儿,眉眼弯弯。 每天陈玉平他们出门时,被阿爷抱着的草哥儿,总会眼巴巴的看着。 “阿爹,进屋去吧。”陈玉平低头亲了下草哥儿的额头:“下午就回来了。” “外面有风,还下着雪,把草哥儿抱进来。”陈老汉站在门口,随时要关门的样子。 陈老爹道:“走吧走吧。”抱着小孙孙进了灶屋。 “明年草哥儿大了些,咱们就可以带着他到铺子里去。”小娃儿越大越会表达自己的依赖和眷恋,陈玉平觉得,他是越来越爱草哥儿了,这就是他的心肝肺。 “是可以带着他,就是铺子有点小,他只能靠墙坐着。” 陈玉平觉得这不是问题:“到时候再看看,说不准会换个大铺子,买铺子的钱还是足够的。” 陈原秋安安静静的当背景,老老实实的赶牛车。 阿父和阿爹说,三哥和九哥说话时,他管住点嘴巴,能不开口就别开口,省得破坏气氛。 简直心累,心酸,孤独。 下雪天,街上行人少,队伍也排不起来,实在太冷了。 铺子里的生意倒是不受影响,饼子才出烤炉,就会很快被卖掉。 “整个南街放眼望去,也就你家铺子没受下雪的影响。”隔壁店里的老板,一脸的羡慕。 陈原秋笑笑嘻嘻地道:“我三哥手艺好,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民以食为天。” “还真是这么个理。”老板蔫蔫儿的说着,又回了自家店里。 热闹是隔壁的热闹,他啊,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唉! 午时过半,店里的吃食都卖完了。 陈玉平提着意见:“索性回家吃午饭?”晚是晚了点,也总比在店里张罗强。 “我没问题。”陈原秋抢先回答。 崔元九对着平哥儿笑,俊朗的眉眼温暖而柔软:“咱们回家吃也好。” 话说的平平无奇,却有种莫名的撩,陈玉平心尖狠狠的抖了下,仿佛被电流小小的刺了下,有点痛也有点儿痒。 第39章 牛车缓缓慢慢驶进苦竹村,晃晃悠悠停在了陈家屋门前。 车上的人还没来的及跳下牛车, 留了条缝儿的灶屋屋门从里被打开, 是村长, 身后跟着陈老爹, 俩人正在说着话。 “还以为是阿爹知道咱们回来了, 正想着,阿爹的耳朵甚时候这么灵敏。”陈原秋笑笑嘻嘻地逗着趣儿:“咱们也没闹什么动静,这是赶了个巧。”又冲着村长打了声招呼。 村长乐呵呵地笑:“今天瞅着像是回来的早些,下雪天,生意还要更好不成?” “吃食做得少,不及前几天的份量,卖得也就快了些。” 灶屋里,许是听到了陈玉平的说话声, 昏昏欲睡的草哥儿瞬间见了精神,扭着小身板冲着门口呜咿呜咿的喊, 扑腾着胖嘟嘟的小胳膊, 时不时的喊句阿爹,阿爹两个字吐字特别清楚,软糯糯仿佛透了股甜甜地奶味儿。 “草哥儿念着你,快些进屋去。”陈老爹没让三儿子拿牛车上放的杂物。 陈原秋左右两只手都拎着东西, 已经到了屋门口, 用腿推开屋门:“三哥,快进来,草哥儿伸长着脖子等你呢。”说完, 他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咱草哥儿这小模样可真好玩。” 陈玉平刚走进灶屋,草哥儿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下就亮了:“阿爹!” “乖崽儿。”瞅着宝贝儿子的稀罕劲儿,陈玉平三步并两步跑到了火塘前,张开双手,一把将人往怀里抱,亲昵的蹭着他的小脸儿,肉乎乎地,又嫩又滑:“乖崽儿。” “天冷,巧妞儿没过来,他没伴。”陈老汉在火塘旁窝着也挺无聊,草哥儿有三儿子抱着,他起身往外走,去瞧瞧阿牛。 陈老爹随口问了句:“吃午饭没?” “还没。”陈原秋嘴快的应了句。 “元九想吃什么?” 陈原秋看了眼身后的崔元九,又看了眼阿爹,有点懵。不是应该问他吗? “我都行。”崔元九笑着回道,眉眼柔软的看向正在逗草哥儿耍的陈玉平:“平哥儿想吃什么?” “不用太费劲儿,家里还有卤子,整点儿打卤面怎么样?” 陈原秋兴奋的直点头:“可以可以,阿爹,多给我下点面。” “憨吃。”阿老爹笑着卷起袖子,拿出面粉揉面团。 镇里铺子生意没受下雪的影响,家里的小摊子却不行,都搁自家屋里火塘旁窝着,村里小道上难见人影儿。 也就是福哥儿,一家子的心肝宝贝,想吃肉夹馍,村长没的办法只好出来买。 “幸好摊子上没留多少,上午都没怎么卖,看看下午,卖不完,咱们晚饭就凑和着吃,你们觉得呢?”陈老爹抱着草哥儿,絮絮叨叨的拉家常。 打卤面很香,卤子肉香浓郁,面条劲道爽口。 陈原秋呼哧呼哧埋头吃得认真。 陈老汉推门走了进来,带了股寒风:“雪停了。” “下午不下雪,摊子上的吃食应该能卖完。”陈玉平琢磨着:“今个本来就没准备多少,卖不完也没关系,依阿爹说的,晚上凑和着吃,弄个火锅怎么样?冬天吃火锅最安逸,把大哥二哥他们都喊上,也有些日子没一道儿吃饭。” “鱼火锅?”想起鱼火锅的滋味儿,崔元九还真有点馋。 陈老爹道:“家里还有两根大骨头打算今个晚上炖汤,你三大爷特意留了点肉在上面,知道你爱这口。” “杀只鸡并着两根大骨头吊高汤,鱼片成片烫着吃。”说完,陈玉平才想起:“家里没鱼吧?” 陈老汉接了句:“这简单,我上村里买两条。” “正好,你去趟春哥儿家,让他别张罗晚饭。”顿了顿,陈老爹添了句:“还是赶个牛车,这下雪天,孩子太遭罪。” “成,我赶个牛车去。” 吸溜完碗里最后一口汤汁,陈原秋搁了碗筷,喜滋滋地起身:“我去趟二哥家。” 一蹦三尺高,嘴里碎碎念吃火锅喽吃火锅喽,笑得哟,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处。 “没个正经样。”陈老爹摇了摇头,目光落到了崔元九的身上,真是越看越满意,自家老幺若有元九一半稳重,他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吃饱没?”眉眼慈祥,温声问。 崔元九将陈原秋的碗筷也一并收着,搁到了灶台上:“吃得很饱,二叔的打卤面做得真好吃。” “二哥,二嫂。” 柳桂香笑吟吟地说话:“原秋今个回来的早,刚回来?” “回来有一会了,才吃完午饭。二嫂,阿爹说让你别张罗晚饭,今个一道上老屋吃,三哥准备弄个火锅。” “吃火锅呢?”柳桂香顿时喜上眉梢:“成!” 陈老汉手里抱着安哥儿,张志为抱着大壮,陈玉春手里拎着两条鱼。 他们才进屋没多久,陈原冬夫妻俩带着巧妞儿也来了老屋,拎了条鱼还有一条五花肉。 最高兴的就是草哥儿,一下来了三个小伙伴儿,四个小娃娃都窝在竹榻里,开开心心的闹成一团。 冬日里的竹榻,自是铺了厚厚地被褥,温暖舒适。 陈玉平见时辰差不多,张罗着炖高汤,崔元九刀功好,片鱼片肉片,柳桂香和陈玉春就拾掇着青蔬,该洗洗该切切。 陈原秋没事可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竹榻旁,看四个小娃儿玩耍,也看得津津有味。 至于其他人,也没闲着,剥苞米粒修破箩筐等,农家小户总有些琐碎可忙。 停了雪,生意果然好了些,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买吃的。 炖的高汤一点点的飘出香味。 “张罗晚饭呢?这是准备吃什么?味儿怪香,炖着鸡汤?” 陈老爹乐呵呵地笑,一团和气:“准备吃个烫锅子。” “平哥儿手艺好,今儿晚上这烫锅子一准儿好吃。”说话的乡亲竖了竖大拇指:“我琢磨着,连沈记酒楼的烫锅子都比不得平哥儿的好手艺,你们是有口福啊!”言语间羡慕的很。 类似闲话唠磕可不止一人,前来买吃食的村邻乡亲,十有九个会说上两句,无不是羡慕陈家人今个晚上的烫锅子。 冬天吃涮锅,围在温暖的火炉旁,有说有笑有吃有喝,光想想就安逸满足啊! 临近傍晚,天色昏暗,又开始飘起小朵小朵的雪花,寒风愈发凛冽。 “应该没人上门来买吃食,咱们收拾收拾开始吃火锅。” 今个摊子上没准备多少吃食,卖得还算可以,剩下的一点儿,正好一家子解解馋,虽说天天卖,却也没法天天吃。 人多,弄了两个锅子。 一个鲜香麻辣,一个鲜香微辣,酱碗自个调,蒜泥,香葱,芝麻油,花椒油,花生酱,辣椒面,香醋,豆酱,虾酱,腐乳……等等,好些调料,自己按口味慢慢调,调好后,浇上高汤,搅和搅和,尝上一口,那味儿香得哟,赶紧夹块薄薄的鱼肉烫熟,沾一沾酱碗,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好吃!香!满足啊! “赶紧坐下,一天天的也没少你口吃,怎么还这么馋嘴。”陈老爹真是想不透,才发现自家老幺是个十足的憨吃货。 “我要吃麻辣锅。”陈原秋边说着话边往三哥身边挤:“这锅子够劲儿!” 安哥儿和巧妞儿近来不太乖,逢着吃饭时,就闹着要大人抱,开始出牙的他们,已经知道要上桌抢食了。 陈玉春柳桂香两人左手抱人右手吃饭,动作熟练的很。 竹榻上只留下孤零零地草哥儿,草哥儿其实也馋,但他很乖,这孩子真的特别乖,他不会闹,只会眼巴巴地瞅着,然后,偶尔还会流口水,对上大人的视线,他会咧着嘴笑,笑得哟,心坎都软乎乎。 “我去抱草哥儿。”崔元九心疼草哥儿。 陈玉平也心疼宝贝儿子:“我去,我来抱就成。” 刚走到竹榻旁,草哥儿就利索的爬到了竹榻边,伸出小胳膊咯咯咯地笑着往阿爹怀里扑,小奶音甜滋滋地:“阿爹。” “乖崽儿,一会你可得乖点儿,不能伸着手去够碗筷,也不能使劲扑腾,阿爹抱不住你咱俩就摔成团会闹笑话的。”陈玉平碎碎念着,也不管草哥儿能不能听懂。 陈老爹不放心:“还是我来抱吧,我有经验。” “我也有经验。”陈老汉接了句。 “没事没事。”陈玉平笑着拒绝了:“得相信咱们草哥儿,是吧,草哥儿。”低头蹭蹭他的额头。 草哥儿咯咯地笑,笑得特别的灿烂。 崔元九问:“你想吃什么?”他夹了两块鱼肉烫熟后,放进了陈玉平的酱碗里,见他单手抱着草哥儿,压着嗓子低声调侃了句:“要不要我喂你?”眉眼的笑,透着丝丝缕缕的戏谑。 陈玉平翻了个白眼,利索的夹起酱碗里的鱼肉放进嘴里,鱼肉很嫩,几乎是入口即化,鲜香无比:“再烫点鱼肉。” “烫点土豆片。” “香菜也烫点。” “五花肉来点儿。” “萝卜,差点把萝卜给忘了。” “要不然,挨个都给你烫点?尝尝味?”崔元九笑着说话。 陈玉平点点头:“我看行。” “元九啊,你别光顾着平哥儿,自个也吃点。” 崔元九冲着陈老爹笑:“二叔,我吃着呢。” “哼!”陈老汉阴阳怪气的响起道冷哼,眼神往大女婿身上瞄了又瞄,脸黑的都快掐出黑汁来。 陈玉春脸色略略泛僵,他暗暗地拿手推了推埋头一个劲儿猛吃的丈夫。心里明白的很,阿父这是为着他动了怒气,一桌子望去,二弟媳抱着巧妞儿,二弟时不时的给她烫菜,还问累不累,要不要把巧妞儿给他抱,三弟那边更不用说,崔元九满心满眼全是他,自己压根就没吃两口,便是有点闲功夫,也是用来逗草哥儿玩,看着像极了一家三口。 陈老爹本不想扫兴,寻思着,大儿子自己都没说什么,他便也懒得操这个闲心,大儿子自尊心强,眼下一大家子都在,一个弄不好,场面难免尴尬,倒不如装着没看见。 可惜老伴儿没忍住,老伴都出声了,他总不能继续装着看不见:“我说志为啊,是中午没吃饱还是怎么的?” “阿爹。”被点名的张志为,总算舍得抬起头,看了眼陈老爹,憨憨地笑着:“平哥儿手艺可真好。” “吃着很开心是吧?” 面对和颜悦色的陈老爹,张志为笑得更高兴了,用力的点点头,好一个憨头憨脑。 “志为你给大壮烫两块鱼。”陈玉春冷冷淡淡地出声。 “嗳。”张志为夹了满满一筷子的鱼肉,放进微辣口的汤锅里,很快,鱼肉熟了。 鱼肉就得吃个嫩,他机灵的拿起个勺子把鱼肉舀进勺子里,往自己碗里倒了大半,剩下的他倒进了大儿子碗里,鱼肉有点碎:“吃吧。”对着大儿子笑了笑,端起碗,欢欢喜喜地吃鱼肉。 陈玉平被他的骚操作给闪瞎了眼,他真心觉得大哥夫挺了不起,也不知道是真不懂呢还是装傻充愣,功力了得啊! “媳妇儿,你要不要吃鱼肉?” 柳桂香看了眼丈夫,她碗里分明还有鱼肉:“我也很喜欢吃,原冬你再给我烫两块,顺便烫点菇子。” “我碗里都快堆满了,你自己吃,一会我想吃什么会跟你说。”陈玉平声音不小不大。 崔元九点点头:“行,你想吃什么就喊我。”说着,他拿起柔软的帕子,给草哥儿擦了擦嘴角:“又流口水了,瞧把他馋得,眼神儿直勾勾的盯着你的碗。” “过完小年,咱们就关了镇上的铺子,家里小摊也收起来,我每天做些小娃儿们能吃的辅食,到时候安哥儿巧妞儿大壮也过来,一道儿解解馋。”陈玉平对辅食了解不多,但最基本的还是懂,不满周满的小奶娃,吃得辅食不可以放盐不可以放油,就得吃食物的原汁原味儿,得做成易消化的泥或粥,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陈玉春扯着嘴角,笑得有点牵强:“还是平哥儿想得周到。”他低垂着眼眸,烫了点跟前的萝卜和土豆,这两样离得近,他也就只好干巴巴地烫这两样吃,其余鱼啊肉啊,说不想吃肯定是假的。 “我说大哥夫,同样都是抱孩子,我二嫂三哥都有人帮着烫菜,你怎么只顾着自己吃?你不给大哥烫菜,咱俩来换个位置,我伺候我大哥去。”吃得津津有味,两耳不闻身边事的陈原秋,这会儿倒是醒了神,说话丝毫不客气。 “大哥,我来给你烫菜,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这烫菜的手艺也还行。”他笑笑嘻嘻,还真站了起来。 难堪的场面就这么被撕了个干净,一大家子的温馨和睦有点像个笑话。 陈玉春眼眶儿泛酸,心里却暖洋洋地。老幺这是给足了他脸面,至于张志为,管他死活:“我想吃的还真有不少,老幺一会儿要多多辛苦了。”家人给足了脸面,他得抬起来。 “这算什么,你可是我大哥,甭说给烫菜,回头让我把你背回家,也是二话不说,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我小时候算是大哥一把屎一把尿给带大的,咱们得惜福是吧,哈哈哈哈。” 陈老爹笑着接了句:“这话没错,老幺还真是春哥儿一手给带大的,那会儿平哥儿也小,身子骨弱,我和你们阿父,精力有限,支应好家里家外,顾好平哥儿,完全没了余力再顾家里其它孩子,原冬原秋还真亏了有春哥儿在,原冬好些,年纪稍大点,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呢。” 话题不知怎地,就转到了从前的琐碎往事上。 陈原秋到底还是没能伺候大哥,张志为再怎么憨实,话说得如此透亮,他也不可能只顾埋头猛吃。 接下来,倒是很认真的给春哥儿烫菜,也没忘记大壮,伺候完大的就伺候小的,自己没吃多少,当然,之前他也吃得足够多了。 冬日里吃锅子,不用担心菜凉。 一顿晚饭,有说有笑,吃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还喝了点小酒,气氛很是融洽。 除了沉默地张志为,他向来话少。 “我送大哥他们回去。”陈原冬说着,又道:“我就喝了一点点酒。” 陈老汉喝得有点晕晕乎乎:“去吧去吧。” 柳桂香和陈老爹收拾着灶台,崔元九看着两个孩子,陈玉平懒洋洋地靠着墙角,他也喝了酒。 陈原秋,这傻小子已经倒下了。 许是为了奖励他今天的机灵表现,嚷嚷着要喝酒时,陈老汉和陈老爹也没说什么,还笑了笑,带了点纵容,这孩子顺着杆儿爬,多难得的机会,一喝,就给喝高了。 “……不扯了脸皮子把话说破,他就能跟个没事人似的,我当初就和春哥儿说过,这人,就是个表面憨。”陈老爹心疼自家大儿子,又得顾着他的脸面,有好些话他也只能背地里找机会和大女婿说说。 可张志为当时应得很好,一脸他有错他会改阿爹说什么都对,唯唯诺诺的模样,反而衬得像是欺负他这个老实人般,更可气的是,改明儿依旧没点改变,还是老样子,说他不好吧,搁村里放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说他好吧,事事又都欠了些妥当,总觉得没用心不够体贴。 陈老汉拧紧了眉头,不太高兴:“说他干什么,扫兴。” “我觉得,这事吧,根子就在大哥身上,还得大哥自己能立起来,咱们说得再多,其实也没什么用。”陈玉平算是看出来了,这大哥夫是个厉害角色,不是说他有多强大,恰恰相反,他这性情其实挺老实,想要压住他不是件难事,主要就是脸皮厚,有人脸皮厚在表面,嘻皮笑脸吊儿郎当,这种更好应付,最怕的就是像大哥夫这样的,说他他不吭声,默默地听着承受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碰着个心软的,反而会把自己气得够呛,因为大哥夫,也不是特别的坏,他还是有优点的。 “你大哥……”陈老爹刚开了口,就深深的叹了口气:“你大哥啊,吃亏就吃亏在性情上,都怪我们当年没顾上他,养成了这么个性情。” 别别扭扭,看着脾气不好,说话冲,实则极容易心软,刀子嘴豆腐心,自尊心又强,恨不得事事都周全妥当,偏偏成亲时没选对人,日子总过得不如意,想使劲又使不出来,还不想麻烦陈家,藏着掖着,唉! “若找对了伴,再苦再难,俩口子往一个方向使劲,好好努力好好经营着,总能吃饱穿暖,谈不上多富裕,清平安乐总会有。春哥儿是个很能吃的孩子,我就没听他说过累,就是太要强了,我是想给他找个体贴人……”陈老爹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世事难料呐。” 成了亲,生了娃,还能怎么地。但凡张志为再坏点,春哥儿占着理,还能说说和离,各回各家各过各的,桥归桥路归路。 可惜了。 第40章 过完小年,村里的年味儿愈发浓烈, 家家户户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喜庆劲儿,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乐乐呵呵一团和气。 整个苦竹村的氛围, 前所未有的和睦。 便是碰着下雪的天, 依旧挡不住人们自心底滋生出的火热。 过年了,就得红红火火的张罗起来。 陈家也一样。 陈玉平倒是没有忙活过年的琐碎,他在研究辅食,未满周岁的小奶娃,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他不是很清楚,只得慢慢来摸索着,或问问上了年纪的长辈。 今天中午是蛋黄米糊, 煮熟的蛋黄一分为二,草哥儿和巧妞儿各一半, 打成泥混着米糊吃。 陶罐里煮了点菜肉粥, 只添了一滴香油,香软浓稠,看着是相当有食欲,至于味道, 大人们肯定是吃不习惯。 “老幺。” 在屋后干活的陈原秋, 头也没回的问了句:“干什么?” “给巧妞儿送辅食。” “来了来了。” “草哥儿巧妞儿今天的午饭很丰盛呐。”陈原秋有点馋:“三哥,没油没盐的辅食,你怎么也能做得这么香。”他是尝过的, 真的是没什么味道,特别的清淡。 但是每次见着热腾腾香喷喷地辅食,他还是很想吃。 “你又想尝尝?” 陈原秋犹豫了下,然后,相当可耻的点了点头,咧着嘴冲着三哥笑。 陈老爹看不过眼:“惯的他,可真有出息,多大的人了,还想着跟小侄女小侄子抢食。” “阿爹,我就是尝个味儿,又不多吃。” “说不出也不怕被人笑话。”陈老爹摇着头,很是无奈。 “我堂堂正正的吃,有什么可丢人的?三哥都同意了!” 蛋黄米糊没什么好吃的,还略略有点儿腥,粘稠稠的软乎劲儿,就是一股子蛋黄米糊味。 陈原秋又尝了尝菜肉粥:“咦!”眼睛顿时就亮了,仿佛有点不敢相信,赶紧又舀了半勺,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三哥三哥,咱们明儿早上吃菜肉粥怎么样?这粥好吃啊,特香!就是味道淡了点,咱们吃,可以放油盐,肯定好吃。” “明天早上吃菜肉粥也行。” “三哥!”陈原秋激动的一把抱住陈玉平,眼眸闪闪发亮:“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老幺。”满足!感动! 日常免役阿弟的彩虹屁,陈玉平冷酷的拔开他的双手:“该给巧妞儿送辅食了,再耽搁下去,凉了又得重新热。” “我现在就去。” “二嫂。”才进院子,陈原秋就张嘴喊人。 柳桂香正在窗下坐着,就着外头的天光缝补衣裳,听见说话声,凑在窗户口道:“门后我放了把小凳子挡着,你推门时慢点。” 陈原秋端着辅食快快乐乐的进了屋里:“二嫂,三哥今天做的辅食,菜肉粥尤其好吃,很香。” “你尝过了?” “尝了点,很好吃,香的很,三哥说明天早饭就吃菜肉粥。”陈原秋喜滋滋,一点都不觉得尝小侄女的辅食有什么不对。 说得柳桂香都有点馋了,好在她忍得住。 “你走的时候去趟灶屋,灶台上放着碗咸鱼,我爹娘托人捎来的,咱镇里还没有买,尝个新鲜,说是煎着吃特别香。”说起咸鱼,柳桂香想起上回三弟做的红烧咸鱼块,刚刚还只是有点馋,现在嘛,口水都开始泛滥了。 想上老屋蹭晚饭,还想蹭明天的早饭。 “咸鱼?我看看去。” 崔元九上回也从外面带了点咸鱼回来,他没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故而买得少,才吃了两回就吃完了。 咸鱼吃着咸,却是咸香咸香,煎出来的咸鱼酥脆爽口,红烧咸鱼麻辣有劲道,咸鱼蒸萝卜干其滋味儿也是好吃的没法形容,陈原秋特别喜欢,可惜镇里没的买,据说县城也少,这个啊,得靠海的地方才常见。 陈原秋端着碗咸鱼,乐陶陶的出了灶屋:“二嫂,我走了啊。” “嗳。”柳桂香应了声,一颗心抓心挠肺的泛痒。 她想吃三弟做的红烧咸鱼块,家里还留了一点点咸鱼,她知道自己手艺不出色,也就只能简单的弄个香煎咸鱼。 香煎咸鱼也好吃,却是完全没法和红烧咸鱼块相比,三弟的手艺,简直就是赛神仙呐! “阿娘,吃!”巧妞儿馋得口水滴嗒流,见阿娘不给她喂,急得她哟,伸出小胖手去扯阿娘的衣袖子,手短,扯不着,哇啦哇啦的就开始喊:“阿娘。” “来了来了。”柳桂香醒过神来,脸皮子微微发烫,有点臊得慌。 她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馋吃。 都已经是当阿娘的人了,唉! 蛋黄米糊巧妞儿一口一口吃得吧唧响。 因着有两样辅食,份量不是很多,刚尝了个味,还没吃过瘾,蛋黄米糊没了。 “要,要,要,要,要。”吐字不清的小奶音,当娘的却听了个明白,换成当爹的估计不知道这娃在哇啦什么。 “还有呢,闺女哟,你急啥急。”柳桂香麻溜儿的端起菜肉粥,还真是香得很呢!奇了怪了,没油没盐的菜肉粥,怎么会这么香?看着确实好好吃的样子。 巧妞儿明显也觉得菜肉粥比蛋黄米糊好吃,小嘴儿吃得可急了。 柳桂香怕她呛着,故意喂慢了些,结果这孩子还不高兴了,哼哼唧唧要闹不闹要哭不哭。 “闺女啊,真有这么好吃呢?” 张嘴,啊呜一口,把巧妞儿给美得哟,眼睛笑成了弯月儿。 “就知道馋你阿娘。”柳桂香捏了把闺女的小胖脸:“阿娘也尝一口怎么样?” 巧妞儿哪里听得懂,她吃得高兴,小脚脚甩啊甩别提有多安逸。 “等会还要喂你吃点奶,也该差不多了。”自言自语间,柳桂香将最后半勺子菜肉粥放进了自己嘴里。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张着嘴等投喂的巧妞儿,懵了下,紧接着,哇哇大哭起来。 陈老爹竖起耳朵细细听了听:“好像是巧妞儿在哭?” “我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见着我手里端着碗,个小奶娃儿也精怪的很,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咯咯咯地笑得特开心。”陈原秋嘀咕着又道:“三哥,晚上咱们就吃红烧咸鱼块,香煎咸鱼。九哥去县城时,得跟他说声,回来时千万要记得带咸鱼,就这么点,完全不够吃,咱们镇里也买不着。” “一天到晚就惦记吃。”陈老爹有点愁。 过完年,元九又得出门,出去一趟三两个月,时间有点久呢。 他瞅了眼自家三儿子,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想到这茬。 以前的草哥儿,最最高兴的就是被阿爹抱在怀里,和阿爹说话亲昵的蹭脸玩耍。 现在嘛,草哥儿最喜欢的就是吃辅食。 如果是阿爹喂,草哥儿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草哥儿了。 今天中午是崔元九喂。 家里人除了陈原秋都喜欢给草哥儿喂辅食,这孩子吃饭特别乖,吧唧着小嘴儿,吃得可有劲儿了,光看着就觉得满足,眉角眼梢全是笑。 “草哥儿满了周岁,就让他自己拿勺子吃,给他买一套小碗筷。”陈玉平记得,在现代好些小奶娃儿,还没满周岁,手上有劲儿了,就会让他学着拿勺子吃饭,虽然会洒得到处都是,收拾起来忒麻烦。 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他也没了解过,反正先试试呗,看情况不对,再手把手的喂。 “你想得可真好。”陈老爹笑三儿子傻:“就算满了周岁,也还是个小奶娃,能懂什么?让他自个吃,喂到地上喂给衣服喂给桌子都有可能,就不可能喂进嘴里,到时候有你头疼。” “慢慢的教呗,先试试看,真不行再喂给他吃。” “你啊,能坚持三天,就是这个。”陈老爹竖起了大拇指。 柳桂香终究还是没有顶住馋劲,下午没啥事儿,她抱着巧妞儿过来窜门,手里拿着剩下的半碗咸鱼,还有条肉。这肉,是她特意让丈夫买回来的,想上老屋蹭晚饭,可不能光着双手去,总得有点表示才成。 草哥儿见着巧妞儿,啊啊啊的开始招呼着,热情的很。 巧妞儿扑腾着小胳膊小腿儿也啊啊啊的叫着。 “老幺快来接一下,快掉地上了。”柳桂香一只手有点抱不住。 陈原秋哈哈哈的笑着,把巧妞儿放到了竹榻上,满嘴胡说八道:“草哥儿和巧妞儿肯定在说,今天中午的辅食好好吃啊!尤其是菜肉粥,喷香喷香,可好吃了。” “说不定还真是这么回事。”柳桂香笑吟吟的接了句:“巧妞儿很喜欢吃,吃完了,没了,还哭了好一会。” “草哥儿也喜欢吃。”陈玉平想着宝贝儿子的馋样,又道:“他们喜欢吃,明天还做,这个不难。” 陈老爹在旁边说道:“老幺念叨了一下午,明儿早饭也是菜肉粥,你们明儿早上带着孩子一道过来,就甭张罗早饭了,都尝尝这粥到底有多好吃。”说完,还撇了眼小儿子。 陈原秋完全不觉得羞愧,咧着嘴嘿嘿嘿地笑。 柳桂香看着陈老爹,一直觉得阿爹很好,嫁进陈家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但从未像现在这般,阿爹真的是好进了她的心坎里啊! 晚饭,陈原冬一家三口自然留在了老屋吃。 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红烧咸鱼块的柳桂香,这天晚上很是兴奋,待巧妞儿睡着后,她伸手抱住了身旁的丈夫,黑暗里大着胆子亲了他一口,然后…… 陈原冬第二天哪也没去,双脚有点发软,他得养养精神,昨儿晚上媳妇真是太热情了。 晚饭过后,拾掇好屋里琐碎,洗澡的洗澡泡脚的泡脚,一顿忙活,随后一家子在火塘旁坐着闲聊,瞧着时辰差不多,起身各回各屋准备睡觉。 崔元九端着油灯,送陈玉平和草哥儿回屋。 将睡得呼香呼香的草哥儿放进床内,陈玉平瞅了眼坐在床边的崔元九,已经习惯了这人每天晚上都会在屋里赖上半刻。 “我觉得咱们草哥儿能行。”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陈玉平听着有点懵:“什么?”问完,他才忽得反应过来,顿时笑弯了眉眼:“你可真能憋,今个中午就想说的话,一直憋到现在才说,难不成,搁心里惦记了一下午?” 崔元九往陈玉平身边挨了挨,肩膀靠着他的肩膀,侧着脑袋,对着他笑:“我怕你害羞。” “你中午吃饭时说这话,我肯定不害羞。” “现在呢?” 陈玉平给了他个白眼。 崔元九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眉眼间的沉稳被爽朗取代,十足的阳光少年。 “你吵着草哥儿了,赶紧回屋里睡觉去。”陈玉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崔元九往床内看了眼:“草哥儿睡得呼香,没醒。”说着,他又煞有其事的添了句:“咱们家的草哥儿懂事,知道咱俩难得独处。” “每天晚上都会在屋里赖上半刻,也不知道是哪个。” “就这么一会,都不够塞牙缝。” 陈玉平被他的骚形容给逗乐了:“你可知足吧你,咱们俩可是什么程序都没有走。搁外面,别说独处,一天能说上三句话见上一面,都得笑开了花。” “不如……”崔元九顺着杆儿往上爬。 “停!”陈玉平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太赶了些,再过些日子看看。” “我的意思是,过完年,我就去县城,将镖局的活给辞了,以后就留在家里,给你搭把手怎么样?” 陈玉平有些意外:“你,你舍得?” “我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不放心家里。之前家里遭了贼,现如今依旧没点消息。左右镇里生意好,家里需要人手,我留下来也有事做。” 沉默半响,陈玉平终究还是不落忍:“你想明白了?你留在陈家帮着干活做事,等咱俩成亲后,兴许会有人乱嚼舌根,说些不太中听的话。我是打算明年在老屋旁边重新建个院子,像村长家的院子般,敞亮舒服。”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在乎。”崔元九目光亮亮地看着陈玉平:“你不会觉得我没出息就成。” 想当年,得知他拜了山里的老猎户当师傅,村子里有多少人背后说他闲话,连阿爹的死都怪到了他身上,沾了师傅的晦气把阿爹给克死了,便是阿父也是这般认为,若不是他足够壮实,阿父欺软怕硬,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 “我觉得你很厉害。”这是真心话,陈玉平觉得,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真的挺不错。 崔元九听着,顿时就笑了,那一瞬间,宛如拨云见日般的耀眼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喵先生的鱼扔了1个地雷 感谢29691473扔了1个地雷 么啾~ 第41章 腊月二十八,上午没下雪。 有村邻过来窜门说话, 他是特意过来递消息。 上溪村朱猎户家的狼狗生了窝狗崽子, 四只三公一母, 今天刚好满月, 朱猎户放了话, 四只狗崽崽全都卖掉。 村邻想着陈家要买狗,得了信就赶紧过来说一声。 陈老汉当即便坐不住了,匆匆忙忙的往屋后牛棚去,麻利的套好牛车。 “老幺,元九,你俩也跟着一道去看看。”陈老爹边说边进了屋里拿钱。 陈原秋接过钱,抬脚就往屋外冲:“阿父,等等我和九哥。” 崔元九大步紧跟其后。 送走村邻, 灶屋里只剩下陈老爹和陈玉平父子俩,还有小小的草哥儿。 有点儿安静。 前两天在心里搁了桩事, 陈老爹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三儿子说说。 今天碰了个巧, 他便直接开了口,索性也没旁人在:“大年三十转眼就要来了,过完年没多久,元九该出门做事吧, 他跟着镖局出门一趟, 得费不少时间,你有没有和他说过这件事?你俩若真有心,想着成亲过日子, 总得有点长远打算。” “这事,他跟我说过。”陈玉平也准备和阿父阿爹说说这件事:“前阵家里遭了贼,一直没找着人,咱们陈家日子越过越红火,总归有些招眼,他想着,家里事情多,也缺个帮手,过完年就去趟县城辞了镖局的事,以后,就留了家里。” 陈老爹很意外,更多的却是惊喜:“他真这么说?主动提起的?还是你开的口?” “他主动说起这事,我还劝了两句,毕竟,可能会有人乱嚼舌根。” “也对。”陈老爹拧紧眉头:“这事有点棘手。” “他说他不在乎,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咱们自家人心里头敞亮就成。” 这话说的,陈老爹顿时就乐开了眼:“这孩子,是个明白人呢!平哥儿我跟你说,这是个好孩子,你可得好好待他,真心换真心,你把人搁心里头放着,他自然也会把你搁心里头放着。” “阿爹,我知道的。” 三儿子的婚姻,一直是压在陈老爹心头的大事,如今八字有了一撇,他这夜里啊,也能睡个踏实觉。 崔元九是个好孩子,年岁是小了点,胜在为人沉稳,做事有条理有章法,是个成亲过日子的人。 “我总是担心,你会和你大哥一样,你俩都是骨子里有主意,他总觉得自己性子不好,要强又自卑。你呢,身板儿不妥当,平日里看着不显,却是一道疤,总说着不着急成亲,这世上啊,哪有人一辈子不找伴,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有什么滋味呢。” “你大哥是太着急成亲,你啊,却是连成亲的事想都不愿意想,看看你大哥现在的日子,这人,找错了伴,就真的是一辈子的事,卡着不上不下,没办法的。好在你福气足,遇上了元九,我瞧着啊,他比你大哥夫要好,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你呐,也要知足,别想太多,世上哪来的十全十美,眼下来说,你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陈老爹絮絮叨叨地说,陈玉平认认真真的听。 “有些道理,你大哥总是不明白。我和你阿父这辈子,一路少年到老年,磕磕绊绊是有的,你们不知道而已。便是感情好,两情相悦,成了亲也是要好好经营着,人心容易变,再深的感情你不搁心里放着,也得被生活一点点磨灭,到时候全是鸡飞狗跳。” “你是个有主意的,元九呢,从小经历的多,又走南闯北,也是个极有心思的人,凡事莫管大小,也别嫌麻烦罗嗦,都和他细细说一说,闲话家常,俩人有商有量,该退就退该坚持就坚持,你心里得有个分寸。” “你大哥,他就看不透,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说起来你大哥夫这人,不算好也不算坏,要想把日子经营好,其实不难,你大哥不懂,我和他细细的掰扯过多少回,他不懂啊,有什么办法。” “阿爹,我懂,你说的我都懂。” “你懂啊?”陈老爹眉眼柔软暖暖地,目光慈祥,这是他的孩子,他笑了:“阿爹也相信你听懂了,听不懂没关系,日子是一点点过出来的,遇着事,你和阿爹说,我总归比你有经验。” 就这么干巴巴地说,一股脑的往三儿子心里塞,怕也是没听懂几成。所以他也没说得太细致,太深太细听着累,偏偏又忍不住想说点什么,给点醒点醒,眼看好事将近,元九这孩子他真心觉得挺好,配得上三儿子,三儿子错过他,估计再难找着第二个如此合适的人。 春哥儿当年,也说听懂了。 陈老爹幽幽的叹了口气,往火塘里放了几根柴禾。 柴禾被一点点的燃烧,火势慢慢变大,火苗窜的有些高,一下下的挨着铁壶,很快,壶嘴开始冒热气。 这壶水,快要烧开了。 “阿爹,你在想什么?”刚还好好的,突然就满眼惆怅,陈玉平心口微微泛酸:“阿爹,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心,我会和元九好好过日子。” “我想起你大哥,他当年啊,也是说听懂了。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他听懂了,他向来懂事,打小就很少让我和你阿父操心,是个特别省心的乖孩子,我就真的以为他懂了,虽说你大哥夫不咋地,但你大哥点了头,我们也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后来,眼瞅着你大哥日子越过越不成样,我心里着急,我就跟他说,也曾当着他的面,说过你大哥夫。”陈老爹是有些后悔的:“许是我太心急了,是恨铁不成钢,是心疼你大哥,每次他回来,我就拉着他说话,是恨不得自己撸了袖子上,替他把日子经营好。结果,你大哥反倒不常回来了,家里有点什么事,他也不往我跟前说。” “四个孩子里头,我和你阿父最对不住的就是春哥儿。有人说,第一个孩子最幸福,春哥儿在咱们家,却是最苦的一个孩子。”陈老爹心里难受的厉害。 他是最见不得春哥儿吃苦受累,想做点什么,又担心适得其反,他已经错了一回,不能再错第二回,对于春哥儿俩口子,他不敢再随意说话插手。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颗心像是泡在黄莲汁里。 春哥儿是个极好的孩子,是他和老伴没当好阿爹阿父。 陈玉平不知道说什么好:“阿爹,你放宽心,大哥的日子肯定会慢慢好起来。” “也就看他什么时候开窍。”陈老爹心里明白的很:“他不开窍,咱们说的再多,帮的再多,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会好起来的,阿爹你要相信我。”陈玉平决定把这事往自个身上揽。 陈老爹是个特别好的阿爹,他就希望阿爹能开心点。 陈老汉他们去的及时,还剩两只狗崽没有卖,一公一母。 俩只小狗崽,真是越看越喜欢,瞄了眼鼓鼓的钱袋,陈老汉也阔气了一回,买下了两只狗崽。 堪堪满月的小狗狗,胖乎乎肉嘟嘟的,连声音都奶萌奶萌,尤其是眼睛,黑亮亮又大又圆。 “这狗崽好!”陈老汉抱着舍不得松手,让小儿子赶车:“现在天冷,回家后,就在火塘旁的角落里给搭个狗窝,待开了春,再往屋后搭个大些的狗窝。” 崔元九也很满意这两只小狗:“等它们满了三个月,我经常带着进山,凶性训出来了,是个看家护院的好帮手。” “对,这事还真得交给你。” 赶牛车的陈原秋兴奋的接话:“九哥,到时候我和你一道进山怎么样?” “可以。” “老伴!”到了家门口,陈老汉抱着小奶狗兴冲冲的往灶屋跑:“这两只狗买得可真值,你快看看。” 陈老爹瞅了眼,笑了:“还挺胖乎。”伸手捏了捏:“好养活。” 被捏揉的小奶狗,顿时咕唧咕唧的叫了起来,细瘦瘦地小尾巴摇啊摇。 “啊啊。”草哥儿看的好奇,扯着阿爹的衣袖子,咯咯咯地笑着。 “是小狗,想不想摸一下。”陈玉平说着话,抱起宝贝儿子来到阿父身边,握住儿子的嫩手,往小奶狗的脑袋上轻轻地摸了下。 柔软的触感,很新奇,把草哥儿给乐得哟,咧着嘴笑得眼睛眯成了双弯月芽。 家里养了两只小狗,草哥儿仿佛多了两个小伙伴,目光总会追着小奶狗,看它们在灶屋里乱窜,也不知道乐啥,就是很开心。 陈老爹感叹着说:“这两只小狗贵是贵了点,倒也买得值。” 夜里睡觉前的半刻时辰,是崔元九和陈玉平难得的独处时光。 以往都是崔元九主动开口,今个晚上却是陈玉平先出声:“明天大年三十,晚上有丰盛的团圆饭,中午我准备吃简单点,你明天去买只羊回来,四五十斤左右,咱们弄烤全羊吃,我打算把大哥他们一家都喊过来。” “四五十斤不够吃吧?” “一只烤全羊,烧一锅羊杂汤配着饼子吃,能填饱肚子。对了,你去镇上买些羊杂回来,一只羊的羊杂肯定不够,羊血也要。上回你从外面带回来的大料,这次正好用上。” “成,我明儿一早就去。” 听说有烤全羊吃,最兴奋最激动的便是陈原秋。 “三哥,要做什么,你尽管吩咐我!我保证妥妥当当周周全全!”胸脯拍得啪啪响,烤全羊啊!陈原秋只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吃过,他梦里都不敢想的美味,三哥说要弄烤全羊!就冲三哥的神仙手艺,完了完了,他要开始流口水了。 “事情肯定是有的,等羊回来后,你和元九两个人给拾掇出来。” “完全没问题!” 陈老爹将三儿子拉到一边:“你大哥,八成没空过来。” “为什么?成了亲的哥儿难道大年三十还不能回家吃个午饭?又不是说吃团圆饭。” “倒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咱们村也有哥儿成了亲,别说大年三十回家吃午饭,便是晚上的团圆饭也会在家里吃,哥儿和姑娘还是有些不同,不分嫁娶,就是俩口子成亲过日子,这也是为什么,哥儿成亲后,会分家出来单过的原因。” “那阿爹是什么意思?” 陈老爹拧紧了眉头:“我曾说过,让你大哥一年在张家吃团圆饭,一年回家吃团圆饭。你大哥没同意,说张家事多,除了他,没人会张罗年夜饭。” “我记得张家共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怎么就没人张罗年夜饭?张家另外两个儿媳呢?” “我问了,你大哥没说话。” 陈玉平想了想:“阿爹,这事交给我,我去趟张家。” “你说话悠着点。” “阿爹放心。” 羊还没回来,年夜饭的琐碎事,有阿爹和二嫂张罗着,陈玉平让老幺看着点草哥儿和巧妞儿,他去趟张家。 张家门窗紧闭,陈玉平看了眼张家老屋,大步走了过去。 恰巧就看见在推磨的张志为。 “大哥夫。” “平哥儿。”见着他,张志为有点意外。 “我找我大哥说点事。” “他在灶屋里。” 陈玉平抬脚就往灶屋去:“大哥。” 陈玉春没出来,倒是正屋里有了动静,张老太站在屋檐下,脸上堆满了笑:“我听着声音像是平哥儿,平哥儿今个咋有空过来,快屋里坐坐。” “张大娘家里事多,这会儿就不闲坐了,我和大哥说两句话。” 陈玉春站在灶屋门口:“平哥儿,有什么事你说。”他有点着急,担心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家里买了只羊,我打算中午弄个烤全羊,想着让大哥和大哥夫带上俩孩子中午过去吃饭。” “哎哟,平哥儿,这可不成,春哥儿没法走,他走了,家里的年夜饭谁弄。”张老太快言快语的说着:“平哥儿,按理说,你大哥现在可是张家的人,便是要回陈家,也该是初二,没道理大年三十扔了家里一摊子事往陈家跑,你惦记你大哥,初二的时候,再张罗着弄一只烤全羊不就成了,反正陈家这大半年生意好的很,可没少挣钱。” “按理?”陈玉平笑了:“按的哪个道理?哪条律法清清楚楚的写着,成了亲的哥儿就不能大年三十回家吃饭?倒是张大娘有句话,还真说错了,哥儿和汉子成亲,是俩口子过日子,扯不上嫁娶两字,我大哥和大哥夫成了亲,也还是陈家人,就算今天晚上留在陈家吃团圆饭,也没哪个敢嚼舌根,放眼望去,成亲的哥儿回家吃团圆饭也算是常态。” “大哥,你收拾收拾,带上俩个孩子咱们回家去。这都多少年了,年年都是你在张罗年夜饭,难不成张家就生了大哥夫一个儿子?如果真是这样,我今天也不会上门来说话。” 说不过陈玉平,张老太把目光落到了陈玉春身上:“你不准走,平哥儿没成亲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不成!赶紧回灶屋去,把该张罗的张罗出来,眼瞅着就要吃午饭,可别耽搁了时辰。” “大哥,大壮和安哥儿在哪?” “在灶屋里。” 在灶屋里看着安哥儿的大壮,其实早就听到了三舅舅的说话声,也很想出来喊人,但是,他不敢。 这会儿,听着三舅舅问起他和弟弟,小家伙坐不住了,乐颠乐颠的冲了出来,甜甜地喊了句:“舅舅。” “舅舅中午要弄烤全羊,是道特别特别美味的菜,难得吃上一回,大壮想不想和舅舅回家?草哥儿和巧妞儿很想你和安哥儿。”陈玉平亲昵的揉着大壮的发顶。 大壮不知道什么是烤全羊,但是,他喜欢回陈家,一个劲儿的点着头:“舅舅,我要回陈家,我愿意回陈家。”话说得可快可响亮了。 “舅舅这就带大壮回家去。”陈玉平说着牵起大壮的手,进了灶屋将安哥儿抱起:“大哥走了。” 陈玉春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跟着走了。 把站在屋檐下的张老太给气了个正着:“张志为,你个蠢巴子,我是没给你生耳朵?还是没给你生嘴?” “大哥夫,你走不走?不走我们可走了。” 张志为瞅了眼气急败坏的阿娘,果断的松开推磨,钩头耸背低眉顺眼,俨然一身小媳妇作派,唯唯诺诺的跟着出了张家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南部之星MSM扔了1个地雷 感谢隨心所欲扔了1个地雷 感谢悠扬扔了1个地雷 么啾~ 第42章 “三弟,让我来抱安哥儿。” “你在灶屋忙活了半响, 牵好大壮别让摔着。”说着话, 陈玉平回头看了眼紧跟在身后的张志为:“大哥夫你来抱安哥儿。” “哦。” “大哥, 你今天晚上留在家里吃团圆饭?” 陈玉春愣了下:“三弟是不是有事?”若是阿爹或阿父问他, 他肯定会拒绝。可这是三弟, 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弟弟。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大哥说说话。” “志为。” 明显处在游魂状态的张志为看了眼春哥儿。 “把孩子给我。” 非常麻溜儿的把安哥儿塞进了他阿爹手里。 “你回家一趟,拿些腊鱼腊肉,捉只老母鸡,不用杀,直接拎活的。菜园里的青蔬地窖里的萝卜土豆等你看着拿一些。” “干什么?” “拿到陈家去,咱们晚上在陈家吃团圆饭。” 陈玉平迅速接话:“大哥夫,我大哥和你成亲这么些年, 孩子都生了两个,可从来没有在陈家吃过团圆饭, 更别说大年三十留宿, 今个晚上索性别回张家,在陈家留一宿。” “那,那老屋里……” “大哥夫我记得你在家里排行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没记错吧?你两个大嫂是缺了手还是断了腿?” 这话可是相当的不客气。 张志为被呛得直接变了脸色, 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的往回走。 待张志为走远了些, 瞧不见人影了,陈玉平才小声的问:“大哥,你不怪我吧?” “怪你干什么?”陈玉春笑了,眉眼柔软,像是看自己的孩子般,这是他的弟弟,他看着长大护着顾着的弟弟:“你说得是事实。” 陈玉平瞧着他眉眼不见什么情绪,便问:“大哥,大哥夫有时候说话做事不如你意,你怎么不说他?就这么由着他?我看大哥夫的性子也没有多强势。” “以前也常常说,想着他多少也能听进一点,稍稍有些改变。可这么多年过来,我算是死心了,说了也是白费口舌。” “说了他不听,就别管他,少做事多休息,管好两个孩子就成。” 陈玉春听着笑了起来:“你啊,到底还是年纪小了点,没成亲,还不懂过日子哪有这么容易。你大哥夫这性子,推一下才动一下,我若不管他,这个家,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大哥我的意思是,你做份内的事情就成,别使多余的力气。比如张家老屋里的琐碎,你上面还有两个大嫂,她们怎么样你也跟着来,别总是一个人傻傻的忙活,大哥夫不心疼你,我看着都心疼。” “这事啊……”陈玉春沉默了会:“最开始的时候,刚成亲那会,也想着听阿爹的话,把日子好好经营出来,想着把人搁心里头放着,他总会明白,是个石头也会有捂热的时候。一把子力气,不算什么,苦点累点也没事。” “我出生早,可以说是看着阿父阿爹怎么一点点一点点将家里慢慢拾掇起来,咱们陈家能有如今这模样,是真的很不容易。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想着得找个勤快老实的汉子,穷点没关系,人好就成,俩口子齐心协力,把劲往一处使,总不会缺了吃喝。” “阿爹常说你大哥夫是个表面憨,就是把软刀子,可是能怎么办?都已经成了亲生了孩子。” “就这么过着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也要学着知足。” 陈玉平听出大哥话里的心灰意冷:“大哥,后半辈子还长着,你还不到三十岁,就这么认命,你甘心?你看看阿父阿爹,再看看二哥二嫂他们,你就没点想法?” “能怎么办?你大哥夫就这性子,说不通理不透,反正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他就跟个木头似的没点反应,完事了,依旧没点改变,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打死他,天天有事没事揪着他骂揪着他打,就成了桩笑话你知道吗平哥儿,不仅仅是我俩成了村里的笑话,连带着也会让陈家变成一个笑话。” “大哥是我不好,我说错了话,你别生气。”看着大哥迅速泛红的眼眶,陈玉平有点慌:“是我想简单了。” 陈玉春深吸一口气:“你抱一下安哥儿。” “大哥。”陈玉平小心翼翼地喊了句。 擦干了泪水的陈玉春,扯着嘴角露出个干巴巴地笑:“没事,我没生气。你啊……”他说着话,亲昵的揉了揉三弟的发顶,眼神儿软软地透着慈祥:“阿爹很看好崔元九,我瞧着,这汉子也不错,你比我福气足。” 陈玉平不甘心,不甘心这么好的大哥一辈子泡在苦水汁里:“大哥,我,我还是有些话想说,我能说吗?”他又怕刺激到大哥,又心疼又心酸,愈发觉得张志为不是个东西。 “你想说什么?”陈玉春瞧着他这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大哥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尽管说便是。” “我还是想说说大哥夫。” “你说吧,我听着。”陈玉春知道三弟也是关心他,他看着长大的弟弟,转眼都知道关心他这个哥哥的婚姻,心神有些恍惚,既高兴又难过。倒是有了足够的耐心和包容,情绪也平静的很,就怕再吓着三弟。 “大哥,我觉得日常生活中,你可以强势些。” “什么意思?” 陈玉平琢磨了下:“你也说了,大哥夫就是这么个性子,没办法的,不可能会有改变。既然这样,大哥你可以改变自己。大哥夫这人,说不上坏,甚至有点懦弱,这样的人,你不在乎他,别去管他的想法,别顾及他的情绪,凡事就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别将他搁心里放着,日子怎么舒坦怎么过。” “这……”陈玉春隐约听出了点意思,又不是特别明白:“这样,不会鸡飞狗跳?还能有安生日子过?” “大哥夫打不还手骂不还嘴不是你说的吗?” “对啊,确实是这么回事。” 陈玉平见大哥还是有点懵,就继续道:“你打他骂他,他都没什么反应,这不打不骂了,日子怎么就不能安生?” “这哪能一样,这不一样。”陈玉平细细地解释起来:“我也不是经常打骂你大哥夫,就是有时候气狠了,才对着他又打又骂。阿爹说得对,你大哥夫就是个表面憨,他心里门儿清,知道自己理亏,才由着我打骂。依你说的,不管你大哥夫,也不搁心里头惦记着,他不可能这么老实,日子只会越过越冷清。” “你就这么委屈自己?” “能怎么办?我不让着点,家里氛围不好,别看孩子小,也会被吓着。再者,你大哥夫现在就是没把我搁心里放着,不够体贴不够周全,这个家他还是念着,该干的活一样不落,家里的事也会帮衬一二,若他甩手什么都不干,到时候才是真的要坏事。” 这下换陈玉平沉默着不说话,心里憋的慌,像是喉咙口卡了根刺,不是很痛就是非常难受。 “咱们家不一样,阿父阿爹感情好,家里氛围好,碰着像你大哥夫这样的人,才会觉得格外膈应,仿佛他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全是缺点,其实啊,放眼整个村子,多的是类似你大哥夫这样的人,反倒是咱们陈家,家人和睦相互包容,处得一团和气,见天儿欢声笑语,是很难得的。”陈玉春反过来安慰三弟:“平哥儿你也别想太多,我这日子啊,过得不算差,只是不够幸福而已。” “大哥咱们还可以这样!”陈玉平还真不相信,没法子治住大哥夫。 “哪样?” “你依旧可以对大哥夫好,细致体贴,但是!不能把他当回事,也别顾及他的想法和情绪。有事说事,语气强硬态度强势,千万千万不能学阿爹的温和,就得使着他干活,用不着太心疼他。我说的对他好,就是表面上的,比如吃饭穿衣之类的,闲话家常絮叨琐碎,这时候可以温柔,碰着事甭管大小,就用不着有商有量,自己拿主意,有了主意张嘴吩咐他就成。反正大哥夫就是这么个性子,推一下动一下,说不定你这么一改变,还正合他的意。” 初初听着,陈玉春觉得三弟想的简单了点,再细细寻思,似乎有点儿道理。 “平哥儿你得让我想想,我得好好捋一下。” “大哥,不说远了,就说刚刚在张家老屋的事,你看看我是怎么说话做事,咱们占着理,就用不着想太多,想什么就说什么,敞敞亮亮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陈玉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低声喃喃:“让我想想,我得想想。” 陈老爹看着跟丢了魂似的大儿子,满眼的担忧,目光落在三儿子身上,欲言又止。 “阿爹,没事。”陈玉平安抚了句,又道:“等大哥回过神来,兴许会有好事。” “你做什么了?”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和大哥说了会话而已。” 陈老爹瞅了瞅大儿子又瞅了瞅三儿子:“行罢。” 崔元九回来了,带回一头羊,还有不少羊杂羊血,足够一家子十几口人热热闹闹的吃一顿。 他来没多久,张志为也过来了,手里拎着只活鸡一条腊肉两条腊鱼,腊肉足有五六斤重,腊鱼也不小,合起来该有十来斤,火候足,熏的特别香。 “志为你去屋后帮元九他们拾掇羊。”陈玉春理直气壮的吩咐着,声音不大不小,说不上多软和却也透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张志为愣了下,明显有点反应不过来。 “快去啊。” “哦。” 张志为呆呆木木的往屋后井边走去。 待他出灶屋,陈玉春又道:“随手关门,风寒,别冻着孩子。” 张志为听话的随手关了屋门。 “大哥。”陈玉平眉开眼笑的对着大哥竖起个大拇指。 陈玉春见状,露出个略有些羞赧的笑。 “你俩,这是搞什么?”陈老爹一头雾水:“平哥儿你到底和你大哥说了什么?”瞧着怎么像是开窍了似的? 陈玉平乐乐呵呵地道:“说来话长,回头我再和阿爹细细说叨。大哥,你且得稳住了。” “我心里有数,三弟放心吧。” 崔元九和陈原秋收拾羊,张志为一个人拾掇羊杂,他很少做这些事,看起来笨手笨脚没点章法。他没开口问旁边的两人,崔元九和陈原秋也装着不知道,认认真真的收拾着羊,收拾好了后,抬着进了灶屋。 “他洗的怎么样?”陈玉春问小弟。 陈原秋撇了下嘴:“比我还要笨。” “我去看看。” “大哥,你就让他自己洗。” “我知道。”陈玉春笑了,走到小弟跟前,揉了把他的头发:“大哥不傻。” 陈玉平有点担心:“大哥,你准备怎么做?”他悄声儿的问。 “我就去看看,嘴上体贴两句。” “大哥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你且听听。你现在出去,温声细语的和他说话,然后,耐着性子教他怎么洗羊杂,他再怎么笨,学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学不会,你也别着急,就慢慢和他耗着,千万别把这事揽自己身上,他慢你也慢,两人一道慢慢悠悠的洗,到了时辰我会过来催,剩下的事交给我。” “就你心眼多。”说是这么说,陈玉春却笑的很是灿烂。 陈老爹看在眼里,眼眶瞬间泛红。好几年没有见着笑容这般灿烂的大儿子了。 “志为。” 大冬天里洗羊杂洗得额头都沁了层细汗的张志为,见着春哥儿,像是见着了救星般:“你快来搭把手。” “洗了多少?”陈玉春来到井边,半盆羊杂连一半都没拾掇出来,确实有点慢:“你冷不冷?”他故意问着。 额头还冒着细汗的张志为:“冷倒是不冷,井水温热。” “你没有洗过羊杂,不知道怎么洗,我教你,这玩意儿其实不难。”陈玉春的动作特别慢,话也说的特别轻柔。 张志为傻眼了。这,这是? “发什么愣。”陈玉春冲着他笑了下,用手肘推了推:“赶紧的,跟上我的动作,学会了,三两下就能洗干净。你看老幺和崔元九多利索,轻轻松松的就把羊给拾掇出来了,你可得学着点。” 张志为不想洗羊杂,太费劲,还不如喊他干些力气活:“春哥儿,羊杂给你洗,我学了也没用。” “你就打算把事扔给我?然后大摇大摆的进屋里歇着?” “没,我不进屋,我给你打下手。”张志为咧嘴露出个憨笑。这是在陈家,搁陈家眼皮子底下,他可不敢太过份。 陈玉春看着他脸上的憨笑,心里就冒火,他告诉自己要忍住,忍住:“我教,你学。你学不学?不学我就回屋里呆着,你一个人在这里吭哧吭哧的洗,待三弟准备张罗羊杂汤,出来问你要羊杂时,我看你怎么说。” “春哥儿,你……” “学不学?” 张志为看着他冷硬的眉眼,心里很是别扭,又有些微微犯怵:“学。” “你可得认真点学,我是不会帮你洗羊杂,这是你的事。”陈玉春用自己的袖子替丈夫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看把你累的,平时你多能干,田间地头的农事哪样难得倒你,就这简单的洗羊杂,大冬天的还累出了汗,你啊。”温温和和的语气,最后的叹息仿佛是把勾子,勾得张志为心跳都慢了半拍,心里头刚刚滋生的一点点怨气,瞬间消了个干净。 第43章 烤全羊是道很费时间的美味,得早早的就上烤架开始烧烤。 肉厚的地方, 先用刀划出小口子, 方便入味。 一层香油, 一层刷料, 慢慢地边刷边烤。 陈原秋在旁边看的跃跃欲试, 腆着个脸笑笑嘻嘻:“三哥,你要不要歇会儿?我来刷,我觉得我看会了。” “就这么会功夫就看会了?” “嗯嗯嗯!” 瞧着老幺迫不及待的模样,陈玉平想起曾在某音上看到的评论。 眼睛:我已经学会了! 双手:并没有。 脑子:刚刚看的是什么? “三哥你笑什么?”还笑出了声,陈原秋挠了挠额角:“我真的看会了,这个容易的很,一层香油一层刷料。”说着话,他还拿手比划了两下:“时不时的将烤羊翻个遍, 一层香油一层刷料。”越说越得劲:“三哥,让我试试。” “你来吧, 我在旁边看着, 给你指点指点,今天这只羊就交给你来烤。” 这话说的陈原秋听着老激动了,眼睛大放光芒:“好啊好啊!” 烤全羊要说难也确实不算难,掌握好火候是关键, 最重要的还是刷料得调好。 小小一碗刷料, 陈玉平来回琢磨了半个时辰才调出来。 刷烤全羊最合适不过了,当然,也可以刷五花肉刷烤鱼刷土豆片青蔬等等, 同样也会很美味。 教会了老幺刷烤全羊,刷得还挺有模有样,陈玉平放心的把这事交给了他,让阿父在旁边看着点火候,炭火不够了,记得往里添上一点,炭火太猛容易焦臭,炭火不够又烤不出外酥内嫩。 陈老汉烧火是把好手,孩子们还小时,便是农忙,他也会稍稍提早回家,老伴儿烧菜他看火,俩人絮叨些家常里短。 那会儿日子苦,家徒四壁的清贫,可心里头,却泛着微微甜。 五花肉没有,新鲜的鱼有两条,还有大哥夫拎过来的活鸡一只。 “烤全羊少说也得两个时辰才能吃,先烤两条鱼一只鸡怎么样?垫垫肚子,咱们能不能吃完?然后烧道羊杂汤,弄个羊血羹。”好歹也是大年三十,午饭就吃一只烤全羊一道羊杂汤似乎太简单了点,陈玉平寻思着,羊血也有不少,另外烧成羊血羹,烤两条鱼烤一只鸡:“家里的土豆也烤一点,菜园里的青菜也烤一点,荤素搭配着。” “能吃完,肯定可以吃完,咱们人多,大不了年夜饭晚点再吃,反正要守岁,上半夜吃年夜饭,下半夜煮饺子吃,明儿凌晨就不用吃早饭,直接回屋里补个觉。”陈原秋给安排明明白白。 陈老爹乐呵呵地笑:“我俩是没有意见,怎么着都可以,你们自个儿看着办,怎么高兴怎么来。” “我去地窖里拿土豆。”陈原冬起身往外走:“顺便把鸡和鱼拾掇出来。” 柳桂香笑吟吟地接话:“我上菜园子里摘把青菜来串上。” 崔元九正逗着草哥儿耍,遂把孩子放回了竹榻里:“二哥,我和你一道去。” 陈玉平重新调了个刷酱,都用烤全羊的刷料,烤出来就一个味道,不合适不合适。 鱼有鱼的烤法,鸡有鸡的烤法,青蔬自然也一样,得各有各的美味才行。 他是半点都不嫌麻烦,有金手指在,他很享受做吃食,尤其是精心烧出来的吃食,家人们吃得津津有味,他就觉得特别开心,很有成就感,这也是种小小的幸福。 崔元九拎着只活鸡,陈原冬拿着土豆和鱼,两人来到屋后的井边。 “大哥夫,羊杂洗得怎么样?” “动作看着见利索了。”崔元九调侃了句,蹲到一旁手起刀落,鸡血放了小半碗,待手里的鸡没了气,直接扔到了旁边的木桶里,大步进了灶房,提着一壶烧开的水,烫鸡,清鸡毛。 陈原冬拾掇鱼也很有两手。 两人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一左一右往张志为身边蹲着。 夹在中间的张志为,颇为难过煎熬。 “累了?”见丈夫动作略有停滞,陈玉春温和的寻问:“还剩一小半,孩他爹你得加把劲,元九和原秋拾掇好一只羊,现在元九和原冬眼看快要拾掇出鸡和鱼,你这半盆羊杂……”欲言又止。 陈原冬侧头看了眼:“大哥夫等我这鱼拾掇出来,我来教你洗羊杂?” “不用不用,我会,你大哥刚刚教会的。”看着二弟略略提起的菜刀,菜刀是真的很锋利,上面还沾着血迹,一股子浓浓的鱼腥,熏得张志为脑壳有些发晕。 崔元九笑着说话:“我这边弄好了,你们呢?” “就差手里这个土豆。”陈原冬回了句,眉眼带笑:“大哥夫你呢?” “我,我我也快了。” 陈玉平从灶间出来:“鸡和鱼都杀好了?拿屋里我腌一下,好入味。大哥夫你羊杂洗得怎么样?” “快了,就剩一点。” “快点的,我先把土豆和青菜烤着,大哥夫你动作不够利索,一会没吃上土豆和青菜,大年三十可不能掉金豆子。”陈玉平话里带着戏谑,想着也不能给太大的压力。 陈玉春笑道:“你大哥夫若是能掉金豆子,就算有土豆和青菜吃,我也不能让他吃,拿着金豆子换钱多好。” 大伙儿听着这话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话的功夫里,张志为总算把半盆羊杂给清洗完事。 “春哥儿。”他这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了,腿都快蹲麻了。 张玉春赶紧伸出双手:“慢点,我扶你,你靠我身上。”别提有多温柔体贴。 “大哥夫,我大哥的肩膀靠着舒不舒服?”陈玉平挤眉弄眼。 张志为嘿嘿嘿地笑,憨头憨脑。 “辛苦你了大哥夫,一会羊杂汤羊血羹你多吃两碗。”陈玉平来到井边:“羊杂我来拿就成,大哥你扶着大哥夫进灶间。” 烤土豆烤青菜,一层香油一层刷酱,完事儿撒点孜然粉。 陈原秋看的口水直流:“三哥你最后撒的是什么,好香。”他使嗅了两下:“真香啊!” “你九哥从外面带回来的大料,咱们这边没有买,撒在荤腥上会更香,尤其是羊肉,简直绝配啊!”别说,陈玉平自己都有些犯馋:“来来来,先吃烤土豆烤青菜。” “土豆和青菜还能这么吃呢?”柳桂香尝了口,有些惊喜:“还是三弟会想,之前弄的素锅串串就特别好吃,没想到,烤出来的土豆和青菜也能这么好吃。” 陈老汉点点头:“是有点意思,可以配两口小酒。” “有酒,我去拿。”崔元九特意去了趟沈家村买了两斤酒。 陈原秋嘴里吃着土豆,说话有点含糊:“我也想喝!” “你哪来的空?你得刷烤全羊。”陈玉平逗他。 “啊?????”把这茬给忘了,陈原秋瞬间没了精神。 陈老爹道:“会给你留半口,你认真点刷烤全羊。” “才半口?能有什么劲?” “你三哥夸你烤全羊刷得好,我可以多留两口给你。”陈老汉抿了口酒,享受般的眯起了眼睛。 把陈原秋给激动的:“三哥三哥,你快来看看,我这羊刷得是不是够香够好?” “还早着呢,慢慢刷吧你,我去烧羊杂汤。” 烧好羊杂汤,接着就是烤鱼烤鸡。 便是窗户开了条缝通风透气,小小的灶间依旧弥漫着浓郁的烤肉香。 最可怜的就是窝在竹榻上玩耍的四个小奶娃,大壮好歹还能尝点儿味,草哥儿安哥儿巧妞儿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嘴角有口水滴嗒流,巧妞儿和安哥儿更是哼哼唧唧的闹,扑腾着小胳膊小腿想要往大人身上爬,草哥儿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看着,巴巴儿的看着,小模样也是馋的很。 陈玉平哪能把这四个小祖宗给忘了,麻溜儿的把张罗好的辅食端出来。 是香喷喷热腾腾的鸡肉粥,粥稠鲜醇细嫩软滑。 “你歇会,我来喂。”崔元九抱起草哥儿。 陈玉平确实有点累:“也行,你慢点喂,刚出罐子,很烫嘴。” “我会注意的。” “我抱巧妞儿,你来喂。”陈原冬也不怕笑话:“太烫,我可不敢喂,烫着咱闺女怎么办。” 柳桂香一边搅和着粥一边说话:“你得抱稳点,这孩子劲儿大,尤其是吃辅食时,嗷嗷嗷的像只小虎崽子。” “我抱住她的手脚往怀里栓,你放心喂,粥碗别离太近。” “嗯,你抱稳了。” 陈玉春喊了句:“志为。” “啊?”埋头啃烤鸡的张志为头也没抬的应了声。 “抱安哥儿,我来喂他吃粥。”说着,也不等他答应,陈玉平就把小儿子往丈夫怀里塞:“抱稳了。” “我这手,我这手上都是油。”他刚撕了只鸡翅膀在啃。 “赶紧洗去。” 张志为听着他不容拒绝的声音,迟疑了会,到底还是起身,老老实实的洗了手,老老实实的抱稳安哥儿。 四个小娃儿吃得肚皮圆滚,这时,烤全羊总算是可以开吃了。 “这是我刷的烤全羊!”把陈原秋给得意的不行,也就是身后没有尾巴,若是有条尾巴,八成要翘上天去:“哈哈哈哈,你们看这晶莹的色泽,油光油亮多饱满啊!闻到这诱人的香气没?是我刷出来的烤全羊!瞧瞧这皮,又脆又酥,连肉带皮放进嘴里咬上一口,滋滋儿的油香比吃油渣还要美味,这味道绝了!是我烤出来的啊,哈哈哈哈哈,我这手艺,也算是神仙手艺了。” 高兴的人都快疯了。 “你说得对,羊肉和孜然粉还真是绝配。”崔元九吃了口烤羊肉,瞬间被这美味给惊艳了,凑到了陈玉平耳边说着悄悄话:“你也尝块。”将手里的羊肉递了过去。 陈玉平倒也没怎么犹豫,张嘴咬了口,嗯,点点头:“烤得很不错,很入味。” “肥肉好吃,外面酥脆焦香,里面肉嫩烫嘴,有种入口就能融化的美妙,阿父火候掌握的特别好,比我在外面吃过的烤全羊要美味多了。” “老幺酱料刷的也很到位。” “主要还是你刷料调的好,味道出来了。”崔元九又撕了块肥瘦相间的羊肉:“再尝尝这块肉,肥瘦相间口感和刚才的肥肉又完全不一样。” 陈老汉砸砸嘴,抿了口酒:“还是肥的好吃,油香浓郁肉汁四溢,配着酒吃,刚刚好,够劲儿。” “我还是更喜欢吃肥瘦相间,最好连着皮,越吃越香,越吃越好吃。” 陈老汉听着,眼明手快的给老伴扯了块肥瘦相间连皮带骨的羊肉:“吃这个,你肯定中意。” 陈原冬柳桂香夫妻俩,自也是一番恩爱无比。就连陈玉春和张志为这俩口子,兴许是在陈家,兴许是陈玉春变了态度,总之,张志为乖乖的伺候大儿子吃,挑最嫩的肉,用筷子撕开稍稍放凉,然后自己时不时的吃点或是陈玉春给他喂点,两人偶尔小声交流着,氛围竟也是难得的温馨美好。 竹榻上,三个小奶娃相互挤挨着,肚子饱饱的他们,有些泛困,正昏昏欲睡中。 沉浸在美味中的陈原秋,突然觉得灶屋有点安静,抬头扫了一圈,他愣了下,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羊腿,又瞅了眼空荡荡的身旁。 他,是不是该找个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隨緣扔了1个地雷 么啾~ 第44章 吃完烤全羊已是未时过半。 三个小奶娃睡醒了,正是精神充沛, 陈原秋得了任务, 带大壮和三个小奶娃玩。 竹榻搬进了堂屋, 堂屋里搁了两个炭盆, 窗户开了条小缝通气, 很暖和同时也不用担心闷着孩子。 其余人,通通撸了袖子,齐心协力张罗年夜饭。 其实从昨儿起陈老爹就带着二儿媳和三儿子着手拾掇年夜饭的琐碎。 上午忙着烧烤,没管年夜饭的事,这不,到了下午就有点儿赶。 家里人多,且都是手脚利索,忙起事来倒也快。 冬日里天黑得早, 才进酉时,屋外已是漆黑, 寒风起刮透过窗户缝隙往屋里钻, 是刺骨的冷,也能隐约闻见饭菜香。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灯笼高挂,宛如夜空繁星点点, 依稀可听见欢声笑语。 而陈家的年夜饭仍在张罗中, 灶屋里热火朝天,陈老爹陈玉春柳桂香三人是主力,陈玉平负责三个小奶娃的辅食, 顺便给大壮整治两道美味。 “肚子饿的话,可以先吃点炸丸子蒸年糕,豆包饺子馍馍都有。”陈老爹提醒了句:“咱们家的年夜饭,还有大半个时辰才能好。”看了看沙漏:“估计得酉时末。” “中午吃得多丰盛,一直到未时才吃完,应该饿不了这么快,几乎都是肉,饱肚的很。”柳桂香现在就很饱,觉得年夜饭晚些吃正好,这么多好吃的,也得她吃得下才行。 陈玉春点点头:“我是一点都不饿。” “甭说酉时末,就算是戌时末再吃年夜饭,我都觉得没问题。” “我肚子也很饱。” 陈老汉捧着浓茶喝了口:“既然都很饱,索性就晚些吃,这么多菜,吃不完,也是浪费,先空空肚子。” 一屋子人也就张志为没有说话,陈老爹寻思着他今天表现的还可以,便和气的问了句:“志为你呢?” “不饿,阿爹我不饿。” “都不饿的话,咱们动作慢点,说说话唠唠磕,难得一家子都在。” 在堂屋里的陈原秋及四个孩子也回到了灶屋里。 草哥儿见着阿爹,奶声奶气的喊着,咿啊咿啊不知道说着啥,伸着小胖手要抱抱。 巧妞儿看见阿娘也是扑腾着小胳膊要抱。 安哥儿亦是如此,换成平时陈玉春一准儿把小儿子抱怀里哄他耍,但是今天,他抱起小儿子塞进了丈夫怀里:“别成天只知道要阿爹,也喊喊你阿父,志为你带安哥儿耍会。” “安哥儿要你抱。” “就是因为你平时不常抱他,他才不亲近你,趁着冬日里农闲,你呆在家里的时间多,有事没事多带带安哥儿和大壮。” 张志为顿时就懵了。 陈老汉还在旁边欣慰的接话:“春哥儿说得对,孩子啊,得多抱多哄多带着玩才能愈发的亲近,当阿父就该有个当阿父的样子。” 陈原冬凑到了媳妇身边,对着她笑,又逗了下巧妞儿:“闺女,阿父抱你怎么样?” 巧妞儿还真咯咯咯地笑着往他怀里扑。 “看来我这阿父当得挺成功。”陈原冬喜滋滋地说着,颇为得意。 崔元九看了眼旁边正和草哥儿玩耍的陈玉平。 “草哥儿。”他柔声喊着,目光温软仿佛春日里的暖阳,强壮有力的胳膊朝着草哥儿张开。 草哥儿听着熟悉的说话声,侧头看了眼崔元九,见着他的动作,明白这是要抱抱,他咧着嘴咯咯咯地笑着,然后,一头扑进了阿爹的怀里,紧接着,又悄悄儿的看向崔元九,对上他的目光后,便笑的更开心了些,也不知道傻乐什么。 陈玉平看戏不嫌事儿大,嘴欠的说了句:“他不让你抱。”话里带着调侃,带出几分得意洋洋。 “大概,是因为我还不是他的阿父。” “……” 崔元九见平哥儿不接话茬,倒也识趣的不再继续往下说,又温温和和的喊了声:“草哥儿。”轻轻地拍了拍双手,眉目含笑:“来,我抱你,让你阿爹歇歇手。” 草哥儿与崔元九很熟悉,见他又一次冲着自己笑,并张开了双手,稍稍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扑进了他的怀里。 崔元九旋即给他来了个举高高,这是草哥儿最最喜欢玩的。 果然,被举高高的草哥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听得出他很兴奋,一声声的喊着阿爹,许是太过高兴,连阿爹两个字都喊得有点含糊。 “草哥儿还是很喜欢我的。” “你可以教他,看他喊不喊你阿父。” “这可不成。”虽然崔元九很心动,但他还是摇头拒绝了:“阿父可不能随便教,得咱俩成了亲,才不至于落人口舌。” 陈玉平听着这话,笑意自眼底深处一点点蔓延直达心底。 “过完年,你十八岁,你阿父十八岁的时候,我已经怀上了你大哥,便是你二哥,也已经和你二嫂成了亲。”陈老爹把小儿子拉到身旁,压低着嗓音和他说话:“你瞧瞧你,一天到晚除了吃还是吃,对旁的事可是半点都不上心。” “阿爹,成亲这事,也不是我想成亲就能成亲,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得看老天爷怎么给我安排,我总不能随便扯个人成亲对不对?两人没感情,成了亲日子也不好过,何必呢是吧。” 陈老汉点点头,罕见的认同了小儿子的话:“说得有点道理。” 得了阿父的认同,陈原秋身后的尾巴就要往天上翘,可惜啊,他又听到了阿父的第二句话。 “让你阿爹多往村里串门说说话,多给你相看相看,总能找着中意的人。” “老幺我跟你讲,明年你可不能再胡来乱来,给我老实点,该相看就相看,别起幺蛾子,否则,我就跟你三哥讲,你喜欢吃什么都不让他做,不信邪,你就试试。”陈老爹这回是动真格了。 陈原秋瞪圆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阿爹!!!” “这主意好。”陈老汉力挺老伴。 “三哥三哥。” 弱小,可怜,无助。 就一会功夫这是怎么了?陈玉平有点懵:“干什么?” “你会帮我的吧?” “帮你什么?你要干什么?” 陈老爹毫不留情的戳破小儿子的卖惨:“别听他胡扯,我是让他明年多相看几个,都十八了,想要找个中意的人成亲,我也赞同,但这人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总得他出门去相看相看,一大小伙子难不成等着哥儿姑娘亲自上门来相看他?羞不羞啊!” “然后呢?”陈玉平还没搞明白,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阿爹说得还挺有道理,老幺啊,你确实得主动点。” “我也没说不出门相看,阿爹他威胁我!我要是不老老实实的听他的话,他就不让你给我做我最喜欢吃的菜。”陈原秋还给委屈上了。 还以为是什么事,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一桩,陈玉平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来。 柳桂香兴致勃勃的问:“老幺你喜欢哥儿还是姑娘?你跟我说说,我也帮你留意留意,有方方面面都齐全妥当的,就赶紧透个信儿,可不能让老幺错过了。” “对,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要认真点得慎重。阿弟你好好琢磨琢磨,是喜欢哥儿还是喜欢姑娘,我也帮着留意留意。”陈玉春这辈子吃了着急成亲的苦,可不希望阿弟也吃这苦头。 一屋子人围绕着陈原秋的亲事,就这么吧啦吧啦的叨咕起来。 身为主角的陈原秋,好不容易有了点想成亲的心思,看这阵势顿觉头皮发麻,隐隐间,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 一直到年夜饭摆上桌,他才得以解放,深深的松了口气。 太可怕了。 年夜饭很丰盛,摆了满满一大桌子,几乎全是荤菜,日常难得吃到的大菜。 崔元九买的两斤酒,还剩一斤。 过年要的就是热闹,酒能助兴能将氛围推起来。 除了四个孩子,所有的大人都端起了碗,碗里或多或少的盛了点酒。 “先碰个碗,阿父阿爹你们说两句话。” “说两句,说两句。”陈老汉乐呵呵的笑,往年吃年夜饭可没这热闹,他寻思着,该说点什么,挠了挠后脑勺,又看了眼旁边的老伴:“来年啊,就盼着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日子安安稳稳,有吃有喝。” 陈老爹接着老伴的话:“挣钱是其次,要顾好家里,得心里头有家,身子骨也很重要,这人呐,没病没灾就是最大的福气。阿爹就希望,来年的你们,吃嘛嘛香,夜里能有踏实觉睡,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相互帮衬着,和和乐乐清吉平安。” “说得好!”陈玉平啪啪啪地大力鼓掌,脸上笑开了花,灿烂的不行。 一时间屋内响起阵阵热烈的掌声,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接着话茬。 受氛围的影响,也有可能是阿父阿爹的话戳中了心,陈原秋脑子一热,张嘴脱口说道:“我也说一个,我希望明年,我能遇到个中意的人,哥儿也好姑娘也罢,是我喜欢的,也是喜欢我的,同时也是我阿父阿爹我的家人们都喜欢的。” “老幺这是终于开窍了啊!”陈原冬感叹着。 众人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陈原秋……略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悠扬扔了3个地雷 么啾~ 第45章 公鸡起鸣,守岁结束。 屋外仍是漆黑, 寒风呼啸。 四个孩子在竹榻上睡得呼香, 挤挤挨挨成团, 看着分外见温馨。 陈玉春兑了盆温水, 洗了把脸, 随后推了推丈夫:“去洗个脸,醒醒神。”说着,坐到了阿父阿爹身边:“不久就要天亮,我想着还是回去补觉,家里也得收拾收拾。” 大年初一是村邻相互串门的时候,各家会留一两个守家,其余人满村子说话贺新年。 苦竹村氛围一向很和睦,抬头不见低头见, 大面儿上都和和气气。 陈老爹听出了大儿子话里的意思,倒也没多挽留:“让你阿父套了牛车送你们, 孩子们睡得熟, 就让他们睡着,一会裹厚实些。” “我来送,阿父喝了不少酒,估摸着困意正浓。”陈原冬也有些犯迷糊, 听着说话声才见清醒点:“我去洗把脸。” “怎么地?”陈老汉似醒未醒, 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他晃了两下脑袋。 “别晃了再晃人都要晃地上去。”陈老爹及时按住老伴的肩膀。 崔元九站起身:“我扶二叔进屋里补觉。” “成,你慢点着, 他这身板也是很有重量,这会是完全使不出力,全靠你撑着。” “二叔放宽心,我别的没有,也就是一把蛮力气。” 陈老汉是家里的第二个儿子,陈老爹也是家里的第二个儿子。 两人成亲后,小辈们喊得都是二叔或二伯,除了幼童外,倒也都分得清楚。 崔元九扶着陈老汉稳稳当当的出了灶屋,没来的及关门,陈原冬走了进来。 “牛车套好了。” 陈老爹弯腰想去抱睡着的安哥儿,陈玉春拦了拦:“阿爹,你歇着,我来就好。”回头冲着傻怔怔地丈夫吩咐:“志为,你来抱大壮,动作轻柔点,别扰醒了他。” 张志为磨磨蹭蹭,眼睛都没怎么睁开,走三步晃两下,看着像是魂儿在打飘似的。 “还是我来吧。”陈老爹真担心他摔着大外孙,明显靠不住啊。 陈玉春已经利索的将小儿子抱在了怀里:“阿爹,你站开些,别拦着他,就让他抱。” 若是平时,就张志为这半死不活的拖拉样,他才懒得管,有这功夫,还不如自己动手,省得生一肚子闷气。以后他才不会再犯傻,喊一遍不动就继续喊,他有的是耐心。 “大哥夫怎么着?刚刚洗了把脸还是没醒神?要不要我舀盆冷水给你?应该会更有效果。”陈原冬话说得和气,脸上还挂着笑。 张志为慢慢吞吞:“啊?”一脸呆样。 “我这盆水还没兑热水,先给大哥夫洗把脸?”陈玉平说着话,就端了盆冷水过来。 眼看着冰冷冷的水都端到了跟前,这可是寒冬腊月的天,张志为咧着嘴露出个笑,憨呆憨呆,他用手粗鲁的摸把了脸:“好久没有喝这么尽兴,又一宿没睡,有点熬不住。”他笑着,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快点,磨蹭什么。”陈玉春抱着安哥儿已经走到了屋门口。 张志为两步来到竹榻前,利索的抱起睡着的大壮:“来了来了。” “我送送大哥他们,你要是困,就先回家睡,一会我抱巧妞儿回屋里。” 柳桂香点点头:“那我先回去睡觉。” “嗯,你慢着点,扶着墙面走。” “没事。”柳桂香搓了搓脸,脸上堆满了笑容:“你去吧,别让大哥他们等。” 陈玉平问:“二嫂,你不洗把脸?” “不了,洗了脸我怕走了困意。阿爹,我先回屋睡着了。” 陈老爹不太放心,送着二儿媳出了灶屋。 “阿爹,我精神着呢。”柳桂香打了个哆嗦,拢了拢身上的袄子:“这风可真冷,阿爹也赶紧补个觉,快天亮了。” “我就去。”陈老爹乐呵呵地笑着,站在屋檐下,看着二儿媳晃晃悠悠的进了院子,这才往屋里去。 灶屋除了睡着的草哥儿和巧妞儿,就剩下陈玉平和崔元九。 “你不睡觉?” 崔元九反问:“你什么时候睡?”顿了顿,又说:“以前跟着出镖,我经常守夜,整宿整宿不睡觉,白天的时候才睡会。” “你真不打算回镖局?” “嗯,踩在刀尖上过日子,不踏实。你不嫌弃我,我就留在陈家,你说东我绝不往西。如果你觉得不妥当,也没关系,左右我是不会回镖局,我会在镇上寻个营生。我很想和你成亲,你说得对,这里头确实有草哥儿的原因,也是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生活,我很久以前就想着将来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伴,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想得很仔细,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想太多,是不可能遇上这么好的人,老天待我不薄,让我遇见了你,你就是我心中想了无数遍的那个人,我想要找的伴。我也说不清是不是喜欢,我没喜欢过谁,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还有咱们的草哥儿。” 陈玉平并非真正的十九岁少年,他有上辈子的阅历,看的出崔元九这个小汉子很真诚,或许他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毕竟这个时代情啊爱啊,都太遥远摸不着看不见,大字都识不得几个的人怎么会懂这细腻的情感。 但他相信,和这个小汉子成亲后,日子肯定是极舒坦。 什么是爱,或许就是陈老爹说的,能把你搁心尖尖上放着,这就是难得的幸福。 初二,陈原冬夫妻俩带着巧妞儿去了镇上的柳家。 往年没有牛车,碰着天好就走路,天气不好就搭村里的顺风车。 去年陈家买了头牛,今年去镇上就能自己赶个牛车,一家三口宽松自在。 送走二儿夫妻俩没多久,陈老爹进了灶屋,椅子都没坐热,就见大儿一家推门而入。 “阿父阿爹。”陈玉春将拎着的物什往桌上搁。 张志为飞快的把怀里的安哥儿往竹榻上放,草哥儿见着安哥儿,咯咯咯地笑,麻利的爬到他的身边,两个小奶娃摔成团,挨挨挤挤的玩耍着。 大壮喊完人,坐到了竹榻旁,看着弟弟们玩,笑得乐乐呵呵。 陈玉平一眼就看出大哥的不同,眉开眼笑的说话:“大哥气色极好,应了句话红光满面。” “沾了三弟的福气。”陈玉春意有所指。 陈老爹瞧着大儿子眉眼舒展,他心里头就高兴,笑得合不拢嘴:“今个中午都想吃什么,我来给你们张罗着。” “想吃清淡点,最近大鱼大肉吃得有点饱。”关于吃,陈原秋总是最积极开口:“三哥我想吃你做过的南瓜饼,外酥内软微微糯还有点儿弹牙,又甜又香,啊……”吸溜下口水:“真的是超级想吃。” 有阵儿没吃南瓜饼,听着老幺这么说,陈玉平也有些馋了:“中午就不煮饭?家里有馍馍豆包饺子我再做点南瓜饼,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大壮可以吃南瓜饼,安哥儿和草哥儿我煮点南瓜粥。” “焖个土豆鸡块。”陈老汉往火塘里添了把柴禾。 张志为憨笑着接了句:“吃过一回平哥儿做的冬瓜火腿汤,是真的又香又鲜。” “合着你们点的都是平哥儿会做的菜。”陈老爹忍俊不禁:“看样子,今天我得给平哥儿打下手,是没法掌勺了。” “土豆焖鸡你做的也好吃。” 陈老爹瞅了眼老伴,眉角眼梢的笑哟,像绽放的花朵。 “下点饺子,沾着酱吃。”崔元九倒是没有点菜。 陈玉平问他:“还有呢?” “你做的我都爱吃。” “三哥手艺好,十里八乡哪个比得上,妥妥的神仙手艺啊!”陈原秋美滋滋地插了句话。 崔元九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垂了眼。 “大哥你想吃什么?” “我啊,都行,蒸盘腊鱼腊肉?说也奇怪,同样的腊鱼腊肉,偏偏三弟蒸出来的最好吃最下饭最香。”陈玉春真有点想不明白。 陈玉平知道是为什么,他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啊!但他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笑。 土豆焖鸡,蒸腊鱼腊肉,冬瓜火腿汤,葱油芋头,回锅肉,青菜小炒,南瓜饼,红烧鱼。 吃得算是比较清淡。 陈原秋啃南瓜饼啃得最欢实,然后是大壮,大壮也特别喜欢吃。 安哥儿和草哥儿吃南瓜粥吃得很得劲儿,吧唧着小嘴津津有味儿。 这会仍是农闲,田间地头没什么活,午饭过后,外面寒风吹刮,也不太好串门说话,便都窝在火塘旁,做些琐碎活,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磕闲话家常。 陈玉平教着草哥儿说话,将人抱在怀里,格外的有耐心,逗着他耍蹭脸蹭鼻子。崔元九就坐在旁边,眉眼含笑的看着,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话,或是将草哥儿抱自己怀里,陪他玩举高高让他稳当当的坐在肩头。 看着像极了一家三口。 张志为可没这精力陪着玩,他让大壮带安哥儿耍,言说有事要出去一会。 人就走了。 陈玉春也有话要和家里人说,便也没有拦,由着他走。 “我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大年初一,我俩带着孩子去老屋,从婆婆到大嫂二嫂说话一个腔调,阴阳怪气听不进耳,都让我给怼了回去。张志为就躲在角落里,连个声都没吭,他不吭声也好,只要不把胳膊往老屋拐。” “原先老屋有什么事,到了跟前他总会老老实实的应着,还不是落我身上,我顾及着他的脸面,想着就是把穷力气,累点也无妨。现在不这么想,他应的事他自己去,别想往我身上推。” “大嫂二嫂每次回娘家都会住上一宿,今年我也一样,今天晚上不回去,老屋里的俩口子吃什么,总不会饿着肚子,我不想管,我也懒得管。张志为要是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甭管大小万事都依着我,看我眼色行事,我还会把他往心尖尖上搁着,细致体贴。他要是不听,总有办法治。三弟说得对,我得强势些,他唯唯诺诺不像个汉子,就由我来主外也主内,他只管埋头干活就成,我也不奢望他对我多上心,日子没法如我的意,便让自己过得舒坦快活些。” 这是将主动权握自己手里,之前大哥一直把自己放在被动位置,想着哪天大哥夫能开窍,过上如阿父阿爹般和美幸福的日子。 结果却一度失望,经他点醒后,大哥这开窍开得可真彻底。 陈玉平心里偷着乐,表面憨假老实的大哥夫往后日子怕是不好过喽,爽!夏天透心凉般的爽! 第46章 陈老爹醒来时,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有些舍不得起床。 “今儿立春?”见老伴没起床, 准备起床的陈老汉又躺回了温暖的被窝里。 “对, 今儿立春, 家里的农具你得拾掇拾掇, 该修修该换换。” “咱们家的农具都还好,我前两天特意看了眼。倒是买田地这事,一直不见有眉目,我还寻思着今年能多两亩田地。”陈老汉话里带着渴望:“要是能赶在春耕前买着田,这事儿可就美了。” “这事急不得,慢慢等着呗,左右咱们手里有钱,得了信, 就抓紧过去,碰着好的良田肥地, 贵点也买。” “是这么个理。” 夫夫俩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 说完一茬换一茬。 “早饭吃春卷怎么样?” “你看着张罗, 我都行。”陈老汉没什么意见:“你起不起?不想起就再躺会,外面下着雨,估摸着孩子们也会睡得晚些,我躺不住, 抽会旱烟去。” 陈老汉撑着身子坐直:“起吧起吧, 我也躺不住,看看有没有嫩野菜,去揪点回来包春卷。” “我和你一道, 顺便把阿牛牵出去啃点嫩草。” 旧岁落雪不是特别多,过年前后几乎没怎么下雪。 今儿初四,逢立春,阳和启蛰,品物皆春。吹刮的东风,解冰封已久的大地。 气温依旧寒冻,田野山间却已悄悄降临了春色。 细绵绵的雨,天地仿佛笼了层轻妙,轻轻袅袅瞧不太真切。 陈老汉和陈老爹穿上蓑衣戴稳斗笠,一人胳膊挎竹篮,一人手牵黄牛,踏着微亮的天光薄雾似的细雨,悠悠晃晃的朝山脚下去。 这会时辰尚早,乡间小道行人很少,村子安静的仿佛仍在沉睡中。 “你冷不冷?”陈老汉握了握老伴的手,略凉,他握住了便没有再松开:“没什么绿色,还得再等几天。” 陈老爹笑了笑:“没有便没有罢,等有了咱们再张罗春卷。” 嫩野菜没寻着多少,阿牛却是吃了个肚饱。 夫夫俩回到家,天色大亮,家家户户炊烟升腾,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 崔元九抱着草哥儿往灶屋去,见着陈老汉和陈老爹,笑着喊二叔。 草哥儿奶声奶气的喊阿公阿爷,瞧见壮实的黄牛,还兴奋的喊了句牛牛。 阿牛发出一道悠长的轻哞声。 草哥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阿父阿爹,家里还有点饺子,早饭吃饺子?” 二十九包的饺子,在外面冻了整夜,到今天还剩了点。 “吃饺子也行,今儿立春,这饺子再不吃,就放不了两日。” “不够再做点南瓜饼,前天开的南瓜还有小半个,正好老幺喜欢吃。”陈玉平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家里的南瓜特别大,冬瓜也很大,一个得吃三两天。也就是现在天冷,再过一阵气温回升,两天内吃不完的南瓜或冬瓜就得剁了煮熟喂猪。 才出屋的陈原秋听到这话,大清早的笑成了个傻子:“好啊好啊,我吃南瓜饼。” 说说笑笑间,新的一天开始了。 立春五日,一候东风解冻,大致意思是东风送暖,大地开始解冻,万物复苏山水醒。 初三没吃着春卷,初六这日,天放晴,旧岁整个冬天都没见几回太阳,还怪想念。 陈老爹兴致勃勃的背了个竹篓准备往山里去,崔元九和陈原秋两人跟着,陈玉平和柳桂香留在家里拾掇琐碎看顾两个小奶娃。 陈老汉和陈原冬紧着田间地头的农事。 二山子和树娃还没走到陈家屋门口,就先扬着嗓门响亮亮的打着招呼,却发现门窗关着屋前没人,只有灶屋是敞开的。 “二叔!”俩人朝灶屋又朝了声。 在屋后晾衣服的陈玉平隐约听见动静,没太在意,这会儿离得近,他听清楚了:“二山子树娃,你俩干什么?” 声音是从屋后过来的。 二山子树娃两人乐颠乐颠的去了屋后,笑笑嘻嘻地喊人,又逗了逗草哥儿和巧妞儿。 “平哥儿,家里的生意准备什么时候开张?” “昨儿我俩去了趟镇上,镇里的店铺都开张了,就平哥儿你家的店子还关着店门。” 陈玉平笑着调侃:“怎么着?你俩还有闲不住的时候?” “嘿嘿嘿,还真有点闲不住。”二山子不好意思的笑着:“主要还是想平哥儿做的吃食,大半个月没吃,馋得慌。” “山哥说得对,平哥儿你给个准话呗,生意什么时候开张?” 这事陈玉平还在琢磨中:“这么着,开张前一天,我让元九跟你们说声。” 柳桂香拎着条五花肉两根带肉大骨,放到了灶台的瓦盆里:“三弟,我刚看见二山子和树娃,他俩过来干什么?是不是有贼子的消息了?” 年前老屋遭了贼,这事一直没揪明白,她就惦记着,揪不出贼子,有一再有二怎么办? “没说贼子的事,许是仍没有消息。他们过来问生意什么时候开张,看着是有点闲不住。”陈玉平说着笑了起来。 “还真看不出来,这是开窍了不成,家里的长辈要是知道这茬儿,做梦都得笑出声来。” “我瞅着还真有点像。” 屋里屋外的琐碎全都拾掇整齐,没甚事儿,陈玉平和柳桂香两个,搬了竹榻放屋前的墙根处,这块儿避着风又好晒太阳,两个孩子被抱放在竹榻上。 “三弟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生意?” “我有点想法,还得再琢磨琢磨。”正巧这事也和二嫂有点关系,陈玉平寻思着,说到这话上,索性就问了问:“二嫂,家里的摊子交给你来守着怎么样?” 柳桂香愣了下:“三弟这是什么意思?” “南街的店子我想让阿爹和大哥去,我准备在镇上盘个大点的店铺,有适合的话买下来也行,再张罗点别的生意。”陈玉平只是单纯的想拉一把家里人,他自己挣了钱,就想着家里人也能跟着沾沾光,日子越过越红火。 老幺是没成亲,待成了亲,自然也会拉一把,这之前嘛,先让他和阿父紧着田地里的农事,摊子真交给二嫂守着,估计二哥会没什么空闲过来帮衬老屋。 “这事阿爹阿父他们怎么看?大哥呢?”柳桂香有点心动,别看摊子就摆在家门口,可名声却已经传遍了十里八乡,由她来守着摊子,不说多了,就算只给她一成利润,一个月也有不少钱。 “我还没说,这会刚好说到这茬儿,先问问二嫂的意思。” 柳桂香笑了笑:“我啊,这么好的事,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这是三弟的好意,心里头有二哥二嫂。” 陈老爹他们进山摘嫩野菜,收获还挺好,除了鲜嫩嫩的野菜,还采了点水灵灵的菌菇,还在山间小溪里逮着两只巴掌大的鲫鱼,一只肥肥的野兔。 崔元九和陈原秋背着满当当的大捆柴禾,手上还拖着根竹子。 中午包了野菜春卷,肉馅春卷,炖了个芸豆大骨汤,麻辣兔丁,肉片炒菌菇。 两条鲤鱼养着,晚上炖豆腐吃。 两个小奶娃的辅食是野菜肉粥,味道也是相当的鲜美香软。 “这阵儿,田野山间的野菜可得紧着吃,都是节气菜,过了时节就要来年才能解馋。”陈老爹乐呵呵地说着话,他很喜欢春日里的野菜,又鲜又嫩,吃完一茬接一茬,能好几天不重样,比菜园里的菜要丰富多了。 “过了一冬家里的柴禾也用得差不多,就让老幺和元九每天陪你进山,他们拾柴禾打打野味,你就摘摘野菜和菌菇。”往年都是陈老汉陪着老伴去,今年嘛,老幺心心念念的想跟着元九进山打猎,就让这孩子乐呵乐呵。 陈老爹点点头:“柴禾是得多备点,平哥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张做生意?今个都初六了。” “我正想和阿父阿爹商量这事,我准备往镇上再盘个大点的店铺,有合适的话直接买下来更好。南街的铺子,由阿爹和大哥支应着,家里的摊子让二嫂帮着照看。没盘着店铺,我先顾好家里,阿爹和大哥觉得什么时候能开张做生意,咱们就把买卖张罗起来。” “你想盘个多大的店铺?想做什么买卖?”陈老爹一眼就看穿三儿子的心思,心生千般滋味儿。 “都说火锅好吃,我打算开个火锅楼,天热时就卖冷锅串串,顺便再卖些其它小吃食,天冷时就卖烫锅子。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具体还得看盘的店铺有多大,到时再细细琢磨着。” 陈老汉提醒了句:“两个铺子一个摊子,你顾得过来?”旧年一个铺子一个摊子,一大家子都忙得脚不沾地。 “虾酱和腐乳可以提前备好,卤猪肠和卤猪蹄,家里有老卤,老卤是关键,我可以教阿爹怎么卤怎么保存老卤,肉夹馍和五香茶叶蛋也是同样,有老卤在,味道不成问题。盘个店子不是件容易事,我会在家里呆上一阵,慢慢教,阿爹总能学会。” “把你大哥喊回来吧,咱们一家子好好说说。”陈老汉一锤定音。 这不是件小事,三儿子有心拉一把自家兄弟,是好意厚道念着家里人,但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 第47章 晚间吃饭时,张志为闷声提了句:“阿父让咱们明天回趟家。” “我阿父?” 张志为点点头。 “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在哪碰上了?” “下午下地干活时碰上的。” “有说什么事吗?” 张志为翁翁地应:“我哪知道。”夹着丝丝缕缕的不耐烦。 “不想去, 你别去, 我带俩孩子回陈家, 你自己上老屋吃饭。”陈玉春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我没说不去。” “明儿清早记得去村里买条鱼, 肥实点。” “哦。” 初七依旧是个晴天。 陈玉春不知道阿父喊他回去干什么, 担心有什么事,早早的起床把家里拾掇妥当,和丈夫带着俩孩子往陈家去。 屋檐下的墙根里,陈玉平坐在竹榻上逗着草哥儿巧妞儿耍,柳桂香在旁边缝补衣裳。 初春的阳光轻飘飘,一时半会的晒不出暖意,得过上半响功夫,不知不觉浑身暖洋洋, 舒服又安逸。 “原冬媳妇,平哥儿。” “大哥。”柳桂香忙起身招呼着。 陈玉平从竹榻上下来, 将安哥儿抱放到竹榻上, 三个小奶娃熟悉的很,瞬间挨挤成团,咯咯咯地笑闹。 张志为坐着喝了碗茶:“没甚事,我下地了。” “嗯, 去吧。” “家里还好吧?”陈玉春问, 随手捡起柳桂香缝补了一半的衣服,利索的穿针引线。 “大哥,我来就好。” 陈玉春笑了笑:“我这人闲不住。” “也没什么事, 就是一道儿说说话。”陈玉平应着:“大哥你呢?有没有日渐轻松?” “这是自然的。”陈玉春笑容里透着爽朗:“才知道,日子也可以这般快活。” 阿爹常和他说,人心是肉长的,成亲过日子就得好好经营,你待他好,他总归会知道,俩口子和和气气,才能越过越舒坦。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性情不够好,颇为古怪,才捂不热丈夫的一颗心。心有怨气心有不甘时,就会告诉自己,张志为除了没把他放心上,其余的也还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以了,就这么过着吧。 如今才晓得,有些人天生自私只会想着自己,便是再怎么温和柔顺的性情,八成也得不到他的体贴周全。 “我也瞧着大哥愈发的见年轻了呢。”柳桂香说的真实话:“这人呐,说来说去,还是要多想想自己。” 陈玉春很是赞同:“捂得热,就好好的搁心上放着,捂不热,索性也就收回心思。” “就冲大哥现在的想法,旁的不说,日子肯定会越过越舒坦。”陈玉平话里还带着鼓励。 三人对视了眼,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也就是这会说说,在外面可不能这么直白,就算是阿爹跟前这话也说不得。 午饭过后,陈老汉手捧浓茶:“都别急着走,今儿有事要说。” “去堂屋里说吧。”陈老爹说着又道:“我收拾好灶台就过来。” 陈玉春撸了袖子:“阿爹我来就好,就一会的事。” “大哥洗碗筷我来清。” 一屋子人往堂屋移。 孩子们也移到了堂屋里,连竹榻一道带去的。 陈玉春和柳桂香很快就过来了。 人齐了,陈老汉开始说话:“平哥儿想把家里的摊子交给原冬夫妻俩管,而镇上的铺子则由你们阿爹和春哥儿支应。不说镇上的铺子,家里的吃食摊子,旧岁生意有多好,你们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个大概的数。” “旧岁小摊子上的生意,看似红火,平哥儿自己是没攒多少银钱,凡是往里搭了把手,他都给了分红。亲兄弟明算帐,平哥儿这点做得很好,有些事该捋清就得捋得清清楚楚,家人归家人,买卖归买卖,从一开始就立出规矩,省得后面出幺蛾子。” “今儿喊你们过来,就是问问你们的意见,家里的摊子和镇上的铺子,你们想不想接这事,想接这事,也该有个仔细的章程,利润怎么分,平日里成本怎么算。” 陈老汉说得差不多,留了点话给老伴。 陈老爹想了想,接着说道:“人心肉长,一分情一分好有来才有往,平哥儿厚道,心里头有自家兄弟,有点好的便念着两个哥哥,这是你们的福气,也是咱们陈家的福气,得惜福得知足。我就希望这份福气,能延绵子孙后辈,咱们陈家人都相互包容相互扶持,脑子拧得清,关键时候不犯糊涂。银钱固然重要,亲情和家人才是立足根本。” “今儿这事,我和你们阿父也不会多说什么,有什么章程,你们兄弟几个商量着来,你们都大了,都是当阿父阿爹阿娘的人,知道要怎么做人做事,也就能知道要怎么教自己的孩子为人处事,家里长辈是什么样,孩子也会是什么样,都是有根的。” 话说得稍稍有点沉重,屋里很安静,就连在竹榻上玩耍的孩子们,仿佛也知晓什么似的,圆溜溜的大眼睛,呆呆懵懵的看向屋里的大人,大人都没心思搭理他们,孩子们也就跟着安静了。 “你们商量着,我逗孩子们耍耍。”陈老汉连喝了两口浓茶,缓和了下氛围,笑着往竹榻去。 呆呆懵懵的小奶娃,见着乐呵呵的陈老汉,咧着嘴也跟着笑了起来。 屋里瞬间有了温馨。 “平哥儿想让我和阿爹去镇上做生意?”陈玉春明显有点反应不过来:“可是我没做过生意,不太懂这里头,再说,镇上的铺子和家里的摊子,平哥儿都不管了,他是准备做别的生意吗?还是怎么着?” 陈玉平语气轻松:“大哥做生意很容易,用不着嘴皮子利索,只要手脚利索就行。跟着学两天,一准儿妥妥的。我准备在镇上再盘一个大些的店铺,想着开个火锅楼。” “需要往里投钱吗?”张志为开口问。 “这就看大哥夫怎么想,出成本与不出成本,分到了利润肯定是不一样的。”陈玉平回答着。 张志为继续问:“平哥儿能不能具体说说?出成本是多少成本?能得多少利润?不出成本又能得多少利润?还有个问题,如果春哥儿随阿爹去了镇上,家里两个孩子怎么办?” “这跟做生意有什么关系?”陈玉春听出了丈夫话里的意思,脸色立即就变了,说话也有些冲:“你觉得耽搁了两个孩子,这事咱们不接也成。平哥儿只要往外放个话,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往前凑,若我不是平哥儿的大哥,不是陈家人,你以为这事有咱们的份?” 阿爹刚说什么来着,真是猪脑子。 张志为没料想,他就提了两个问题而已,春哥儿仿佛被点了爆竹般,一下就炸了起来,竟是半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他又恼又羞,想说点什么,又顾及这是在陈家,而且,平哥儿开在南街的店子,生意是真的好啊! “我我我就是,就问问……”张志为唯唯诺诺的说着话,还先给委屈上了。 陈玉春现在是真的开了窍,完全想通透了,张志为心里没有他不念着他的好,行!他也懒得再把这货搁心尖尖放着。他和孩子和陈家才是真正的家人,至于张志为,往后排着吧。 故而,在陈家他也不耐烦帮丈夫顾着脸面:“问个屁,你少说两句,在张家屁大点的事,你都躲角落里不吭声,怎么着,到了陈家就知道要开口了?歇着吧你,我在张家替你出面顶着,回到陈家就更用不着你。” 饶是柳桂香和陈玉平知道大哥开了窍,万万没想到,他如今气势这般强硬。 陈老爹有点傻眼,这,这还是他家大哥儿吗? 陈老汉则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是低头逗草哥儿,不知道是听了大儿子的话高兴还是逗着小孙子高兴。 “平哥儿,这生意呢,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学会,关于分成和利润我也不懂,这里头呢,咱暂且不提,我想先跟着阿爹到店里学上几天,我若把得住,平哥儿的心意,我这当大哥的一辈子记着这份情。我若把不住,也怪不得旁人,是我自己没本事没出息,当弟弟的念着哥哥,我这当哥哥的自然也得念着弟弟,我就不耽搁店里的生意了,这事儿,平哥儿再寻摸个更合适的人。”陈玉春话说得敞亮坦白。 陈玉平眉开眼笑的道:“行,就听大哥的,大哥先跟着阿爹到镇上学几天,适应适应。至于两个孩子,自然得留在陈家,草哥儿也好有个伴,再说,我忙起来,还得让大壮帮忙看着点两孩子。” “我喜欢呆在阿公阿爷家。”大壮大着胆子响亮亮的说着话,一双眼睛满是期待的看向阿爹。 陈老汉粗糙的手掌,轻抚着外孙的发顶:“孩子就留在陈家,平哥儿在镇上盘着了铺子,要开店做生意了,咱们再来想法子安排。” “二嫂,你忙的时候,把巧妞儿也放老屋,四个孩子习惯了一道儿玩。”陈玉平想着又冲二嫂说了句。 柳桂香笑了笑:“到时候再看,真忙不过来了,也就只好麻烦平哥儿。” “一家人,咱不说两家话。”陈玉平哈哈哈哈的笑着。 屋里众人也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好一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唯一扫兴的,就只有窝靠在角落里的张志为,他身在堂屋,热闹近在咫尺,却和他无任何关心,他有的只是满心愁苦郁闷。 第48章 大儿子这边有了章程,陈老爹看向二儿子:“你们是怎么想的?” “得一成利润, 剩下的归平哥儿。”陈原冬说着, 解释道:“巧妞她娘, 就只管摊子上的买卖, 记好每日帐目, 旁的她一概不插手。” 陈玉平有点意外:“一成利润太少。” “不少了。”陈原冬笑:“吃食由你做,成本由你出,你二嫂只负责买卖,搁家门前守着摊子,多轻松,就跟天上掉钱似的,张开双手捡就是。” “这么着吧,我得四成, 阿爹得四成,二哥得两成。我会教阿爹怎么做这几样吃食, 有老卤在, 味道不成问题,说起来我才是最轻松,不用出力也不用守摊,就可以得四成利润。” “你出了成本, 再说, 这吃食买卖也是靠你的手艺才有响亮的名声,十里八乡放眼望去,哪户人家能在自家屋里支起摊子做生意, 且生意还很红火。”陈原冬懂三弟的心思,是不想他太吃亏,正因如此,他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能太占便宜。 做人,得讲良心。 兄友弟恭,都为着对方着想,宁愿自己少挣点儿。陈老爹看在眼里,脸上堆满了笑,觉得甚是欣慰,乐呵呵地道:“我没意见,看你们哥几个怎么说。” “就按我说的来。”陈玉平坚持着。 陈原冬瞅了眼媳妇,便利索了应了这事。“成,就按平哥儿说的来。” 到时候多出些力气便是,他年纪轻,身强体壮不怕累。说是一概不插手,也就是不掺和成本和手艺,除此外,琐碎活还有不少,总不能真的任由阿爹一个人在灶屋张罗着。 到了这里,章程算是都商量妥当。 就差什么时候开张做生意。 “打算什么时候开张?” 陈玉平答道:“看阿爹想什么时候开张,铺子和摊子都得由阿爹大哥二嫂你们支应着,要开张做生意也得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我去翻翻黄道吉日。”陈老爹起身往屋里走,很快,他又回来了,兴致勃勃的道:“初九怎么样?还有两天时间做准备,不算太赶,又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我没问题。”陈玉春毫不犹豫的应着。 柳桂香笑吟吟的接话:“我也没问题。” “明儿起,我就教阿爹怎么做卤味,家里卖得吃食,目前来看都是卤制品,这个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得讲究火候,最关键的还是要看老卤,有老卤在手,我再说些细节,阿爹做出来的吃食,味道不会相差多少。” “我会努力学,尽量不拖你们的后腿。”陈老爹自我调侃:“咱们一家子齐心协力,红红火火挣大钱!” 陈老汉眉眼里透着自信:“相信你,你手艺本来也不差什么。” 在他心里,三儿子的手艺再怎么好,做出来的吃食再怎么美味,也比不上老伴简简单单的蛋炒饭。 该说的说完了。 下地的下地,干活的干活。 说好晚饭一道在老屋吃。 陈玉春家去,喊住要下地的张志为。初九他要随阿爹去镇上,家里的一些事他得提前安排安排。 孩子就留在陈家,左右傍晚得过来吃饭。 走到半道,眼见周边没什么人,张志为总算忍不住开了腔:“你这几天是怎么了?” “什么?”陈玉春揣着明白装糊涂,眉眼含笑目光温软。 张志为觉得别扭极了,又不知要怎么来说,他嘴皮子并不利索:“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哪样儿?你今天是怎么了?”陈玉春反问他:“你想说什么你直说,含含糊糊吞吞吐吐我哪里听得懂,是不是怪我在陈家说话太不给你留脸面?” 是,也不是。张志为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他心里头乱得很,自己都捋不清,哪能说得清楚,只觉得愈发烦闷焦苦。 陈玉春耐着性子,苦口婆心的解释:“你以为骂你,我心里好受?是你说话确实不中听,平哥儿好心好意拉一把咱们,你怎么想的?得了好还不念着好,你拿两个孩子说事算什么?别以为你没说出来,就没人懂你的心思,都不是傻子。你不就是想着多得些利润,想着平哥儿是要再盘一个铺子,忙不过来才想到了咱们,说是拉一把其实是咱们解了他的难,想着陈家向来心疼两个孩子,我去镇上做生意,钱是挣了,孩子却没法管,说来说去,在你心里,就从未觉得平哥儿是念着咱们,反而隐隐觉得是咱们帮衬了平哥儿对不对?” 想法被一语戳破,张志为觉得难堪,想替自己辩驳又无从开口,他丧气的垂下了脑袋,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我当时要是没有骂你,你觉得我阿父阿爹会怎么看待咱们?几个弟弟又会怎么看待咱们?白眼狼懂不懂!我的家人再怎么惦念着我,不懂得知足不懂得感恩,再深的情分也得被磨得干干净净。”陈玉春才发现,这个丈夫表面憨假老实却是真蠢货,自私只想着自己,是一点都没说错。 张志为沉默着不说话,蔫头耷脑一副怂样。 陈玉春瞧着就来气,他压住内心翻腾的怒火,控制语气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觉得我不该这样骂你?” “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 张志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春哥儿:“是我说错了话。” “你心里清楚就好。”陈玉春幽幽地发出道叹息。 到了家里,陈玉春先把家里的琐碎活拾掇整齐,理亏心虚的张志为很有眼色的跟着忙前忙后。 仅用了半柱香,琐碎事便全都忙全乎。 “坐着吧,咱们说说话。”陈玉春泡了两碗茶,端了碗给丈夫。 帮着春哥儿做了会事的张志为,这会整个人都见轻松了不少:“说什么?” “我和阿爹要去镇上,大清早去傍晚才能回,孩子可以放陈家帮着照看,家里的琐碎事怎么办?养的鸡鸭怎么办?早饭我做好,晚饭我尽量赶回来,你的午饭要怎么办?”陈玉春一样一样的数着:“孩子放陈家,早上送去晚上接回来,还是直接放陈家养着,甭管是哪种,咱们也得有点表示,给钱的话可能不会收,就得从吃穿方面着手。” “平时家里有我,你只管下地干活,伸手吃饭缩手放碗,旁的我不喊你也不会动,若我真的可以和阿爹一道守住镇上的铺子,可就没时间这么精心伺候你,凡事你得自己动手。” 听着春哥儿每说一桩,张志为脸色就难看一分,说到最后,眉头拧得仿佛可以夹死蚊子。 陈玉春像是没有看见,继续往下说话:“平哥儿在南街的铺子,生意比家里的小摊还要更为红火,到底能挣多少钱,只怕咱们放开胆子猜也猜不着,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错了这回有没有下回还是两说。” “你仔细去问问利润怎么分。”张志为打断了春哥儿的话:“先问清楚,其实今天就该说清楚。二弟俩口子只得两成利润,我看,咱们想多说点,也不太好开口。” 陈玉春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不显:“两成利润还不够你想要多少?二弟接手摊子上的买卖,是摆在自家院里。镇上南街的铺面却是平哥儿买下的,能分你两成利润你就得偷着乐。” “可是,可是咱们家不一样。”张志为急了。 “哪不一样?若二弟俩口子是个计较的,咱们还占不到理。我是成亲的哥儿,且分家出来单过,连建的屋子都是靠着张家这边,按理来说,咱们忙不过来,也该是你阿父阿娘帮着看俩孩子,眼下却是要把孩子放陈家,一放还是两个,你亏不亏心!我都觉得臊得慌。” 张志为不知道要怎么反驳春哥儿,情急之下,他机灵一动:“要不然这样,咱们和二弟家换一换,让二嫂和阿爹去镇上铺子,咱们把小摊子接过来搁家里摆着。” “我呸!”陈玉春忍无可忍,满肚子怒火宛如火山爆发:“你有脸你去说。” 这人呐,真是经不住事,每次遇着事,心里对他有点期待时,往往都会把自己气个半死。 张志为抹了把脸,神情讪讪,憨笑着没有再说话。 “我看也不用商量,家里的事归你管,田地里的事也归你管,午饭你不想自己弄就上老屋吃去,别想腆着脸去陈家。” “我,我哪里忙得过来。”张志为傻眼了。 陈玉春扯着嘴角,眉眼冷淡:“这就是你的事,这两天你哪也不用去,先跟着我熟悉家里的琐碎,放心,咱们家事情不算多,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有时间跟你一道下地干活,以前我还要背个孩子,你比我好,现在孩子有我家人帮着照看。对了,我还得时不时的上老屋帮衬着,老屋那边你要不要去搭把手,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说完,他起身走出了屋,眼不见心为净,他真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脾气又打又骂,这样不好,有理也得变没理。 坐在桌边的张志为半响半响回不过神来,分明还是白天,屋外有太阳,他的眼前却是一片黑。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往后他的生活也将一片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会双更,早上6点和晚上8点20 求波营养液~评论~收藏~三连击 第49章 晴了两日,又开始飘起绵绵细雨。 清早醒来的陈老汉, 站在门口, 看着雾蒙蒙的天, 笑得满脸乐呵:“老伴儿, 下雨了。” 在庄户人家眼里, 春雨贵如油,是好事。 “今儿这天有点寒凉。”陈老爹拢了拢身上的薄袄子:“你去灶屋生火烧水,我看看平哥儿父子俩。” “成。” 才走了两步,便见崔元九自屋里出来。 “二叔。” “就醒了,不多睡会儿。”陈老爹眉眼温和。 崔元九笑了笑:“昨儿睡得好。” 陈老爹缓悠悠的推开三儿子的屋门,轻手轻脚来到床边,看向床内,愣了下。 草哥儿呢? 再细细瞧去, 被子微微隆起,陈老爹笑了, 眉角眼梢是暖暖地慈祥。 他弯着腰, 伸手去掀床内的被角,却见被子在轻轻地挪动,躲在里头的小人儿,正手脚并用的往床尾爬去。 真是个调皮崽哟!陈老爹心里想着, 也乐意逗他玩会儿, 不去掀被子,反而拿手压一压被,追在草哥儿的身后。 爷儿俩悄无声息地玩得还挺欢实。 最后, 草哥儿从床尾的被子里钻了出来,白净的小脸红扑扑,扭着小脑瓜,咧嘴冲阿爷笑得一脸灿烂。 而陈玉平依旧在熟睡,睡得呼香呼香,竟是丝毫没有被打扰到。 陈老爹小心翼翼的把草哥儿抱出被窝,蹭了蹭他的嫩脸蛋,利索的帮他穿好衣服,又替三儿子掖实被角。 爷儿俩轻轻巧巧地出了屋。 草哥儿还在笑,笑得可开心了,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小模样可爱极了。 “来,草哥儿,四叔抱抱,大清早的乐啥呢,笑得这么好。”陈原秋打着哈欠出屋,看见阿爹抱着草哥儿,瞧着草哥儿灿烂的笑脸,心里头就欢喜的很,忍不住想抱抱。 “不知道他乐什么,还晓得不笑出声怕扰着了平哥儿。” “咱们家的心肝宝贝儿,就是这么懂事!”陈原秋抱着他举高高,哈哈哈的笑着。 菜园里的香葱很见水灵,陈老爹琢磨着道:“好久没吃葱油饼,今儿早饭烙几个葱油饼怎么样?” “煮点儿粥配着。” “不沾油盐的白粥,草哥儿也能喝点。” “我用陶罐慢慢熬着,一准儿软糯香甜。” “二叔,今天家里是不是要做卤味?得上三大爷家买猪肉?”崔元九想起这茬,问了句。 “昨儿平哥儿去说了声,应该留好了肉。” “我去把肉拿回来。” 陈老汉牵着阿牛出去吃新鲜的嫩草,陈原秋想一茬是一茬,跃跃欲试的说:“阿父,把草哥儿放阿牛背上,带他出去耍一会?” “哞~”经常和阿牛打交道的草哥儿,已经学会了牛哞,奶声奶气的冲着阿牛哞了声。 阿牛看着小奶娃,打了个响鼻,摇了摇尾巴,发出悠长的牛哞,低低沉沉。 草哥儿拍着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带上吧。”陈老汉见小孙孙这般高兴,寻思着阿牛性子好,又有他和老幺在旁边,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走,草哥儿,四叔带你玩个好耍的,坐牛牛喽。” 草哥儿仿佛好玩似的:“哞~” “哞——”悠长的牛哞 陈玉平就在这一声又一声的牛哞中,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他摇晃了下脑袋,怎么好像梦见草哥儿变成牛了?一个劲儿的哞哞喊? 手往旁边一扫,空的!人呢! 脑子顿时就见了清醒,又看见床头没了草哥儿的衣裳,狠狠的松了口气,八成是被阿爹给抱出去了。 一惊一乍,让他完全没了睡意,瞅了眼屋外,天光不甚明亮,依稀有雨声,是下雨了吧。 “阿爹,草哥儿呢?” “你阿父和老幺带着出去放牛玩。”陈老爹摇着头,有些哭笑不得:“还下着雨,我不想让草哥儿出去,结果这孩子,还不乐意,坐上了牛背就不愿意下来。” “阿灰阿黑也跟着出去了?”没见两条小狗围脚边打转,陈玉平还真有点不习惯。 “颠颠儿的跟出去了。” 父子俩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崔元九拎着肉和排骨进了屋:“醒了,吃了早饭就做卤味?” “阿爹你说呢?” “我没问题。” 崔元九拎着肉蹲屋后清洗干净后,切成了大块,装瓦盆里,搁灶台放着。 葱油饼是真的很香,酥香酥脆,越吃越好吃。 白粥里放点腐乳,两口吸溜下肚,爽!得劲儿! 陈玉平给草哥儿喂白粥,小口小口的喂,草哥儿小口小口的吃,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对面的四叔。 陈原秋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吸溜白粥,一口气喝两个浅碗,捧着鼓鼓地肚子露出满足的笑。 “阿爹,咿啊啊。”草哥儿白嫩嫩的小手,指向对面的四叔,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还小,就得小口小口的吃。” “阿爹。”伸出小胖手,想去拿勺子。 陈玉平端开碗:“就这么心急,等下个月,下个月就开始让你自己拿碗勺吃饭。” “我来喂?”崔元九吃饱了,来到草哥儿身边。 “行,给你喂。” 活泼的草哥儿到了崔元九怀里,明显就变乖了不少。 让崔元九很是郁闷:“我也没怎么着草哥儿,就这么怕我?” “你气势足呗。”陈玉平咬了口葱油饼,笑嘻嘻地打趣。 陈老爹说:“不是怕你,这孩子要是不喜欢你,一准儿不让你抱。” “咱们家的心肝宝贝,是个小精怪,知道哪个最不好惹。”陈原秋朝着草哥儿挤眉弄眼,一脸的怪样儿。 成功的吸引住了草哥儿的注意力,然后,这孩子笑啊,笑得好开心,两只小胖手哒哒的拍着,再然后,就被粥给呛着了。 最后……陈原秋被全家人骂。 个倒霉孩子。 今儿下雨,有风轻拂透着寒凉。 起了卤锅没多久,寒凉的微风便将浓郁的卤香轻轻袅袅的送往整个村子。 很快,有村邻打着油纸伞过来串门:“今儿开张做生意?是卤猪肠吗?还是卤肉馍?” “卤肉,没有馍,明儿开张做生意,今天先顺顺手。”陈玉平自灶屋出来,一团和气的说话。 “卤猪肠也没有?卤猪蹄呢?卤肉怎么买?” “都没有,只有卤肉,卤肉的话,今儿不需要钱,想吃就拿碗过来盛点,也没卤多少,先到先得啊,这会还没卤好,再过半个时辰,火候够了才有滋味儿。” 村邻瞪圆了眼睛,很是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真不要钱?” “不要钱,不过就一锅,份量少,分完了就没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村邻喜滋滋地往外跑,差点儿把油纸伞都给忘记了。 刚送走一人,转眼又来了人。 小会功夫,陈玉平就招呼了好几波。 这时,最先过来的村邻又来了,手里端着只碗,他身后跟着近十个人,眉开眼笑的和陈玉平打着招呼,问起卤肉什么时候好,其间各种夸赞,好话跟不要钱似的,一笸箩笸箩往外倒。 卤肉将将要出锅,屋檐已经站了宛如长龙般的排队。 免费的卤肉! 错过了这村是再也没有这店! 甭管是有活还是没事儿的,只要得了消息,都纷纷拿了碗往陈家跑,陈家的吃食,要花钱买去迟了都不一定能买着,更别提这不要花钱的卤肉,一个两个不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一人一块,尝个味,多了没有。就一锅,今儿先顺顺手,明天摊子才正式开张做生意,同时镇上的铺子也会开张。”陈玉平扯着嗓子说话:“还是老样子,卤猪蹄,卤猪肠,卤肉馍,五香茶叶蛋,腐乳,虾酱。新年伊始,明儿开张生意,买三送一,各位乡亲村邻还请帮着转说转说。” “没问题!” “平哥儿放心,我今儿什么事都不做,就往周边村子串门说话去。” “对啊,总不能白吃你做的卤肉。” “哈哈哈哈哈。” 热腾腾香喷喷的卤肉,一块一块的分出去。 一锅子卤肉很快就见了底。 没分着的也不失望,腆着脸向相熟的人讨吃,抬头不见低头见,开了口,总不能说拒绝的话,得,给点就给点吧。一时间,陈家倒是热闹很,氛围也格外的欢乐温馨。 眼看要到午时,陈家才彻底的恢复清净。 陈玉平着手张罗午饭,让阿爹先歇歇,今儿的卤肉,他只是口头指点,全是阿爹在动手。 至于味道,肯定是有点点细微的差别,却也是相当的味美香醇。 “我就说容易的很。” “确实不怎么复杂。”陈老爹笑了笑,刚开始他有点紧张,就怕坏了三儿子好不容易保存的老卤,还好还好,今天的卤味很成功,他也是松了口气,懒懒地靠着墙,眉角眼梢带着笑。 “店铺短时间内盘不着,我就给阿爹打下手,不出半个月,阿爹一准可以熟能生巧。” 有了一回经验,陈老爹也有了点底气:“等我彻底学会,能撑住场面,南街的铺子和家里的摊子就不用你操心,你想盘个多大的店铺,做多大的生意,你放手尽管去做。” “还得看能不能盘着合心意的店铺。” “明儿开张做生意,也和乡亲村邻说说这事,让帮忙看着点。” 陈玉平点点头:“慢慢来,草哥儿也还小,我多陪陪他。” “这孩子最粘你,你这阵儿天天在家,回头忙起来,没法顾上他,他可能会哭。” “会安排好的。” 买三送一,新年初开张,可以预见的火爆场面。 初八这天整个陈家都很忙碌,二山子树娃十里八乡到处跑收猪肠,陈原秋和陈原冬兄弟俩进山砍竹子,拖回来削成竹签。陈老汉寻思着,买猪肉不如直接买头猪杀了,现在天不热,两天总可以用完。 崔元九就随着陈老汉去买猪,刚过完年,村里也好周边也罢,都没有壮实的成年猪,得去镇子西边买。 说是买一头猪,回来时,却是赶着三头猪。 三头猪,价格更便宜。家里有猪圈,多出来的两只猪先养着,也就是几天的事,不耽搁多少功夫。 第50章 初九。 公鸡起鸣,初春时节, 这时辰屋外仍是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里裹着冬日才有寒冷。 陈老汉飞快的从被窝里爬起, 随手披了个薄袄子, 摸黑点了盏油灯:“你先别起, 我把衣服拿给你。” “没这么冷。” “你昨儿夜里咳了两声, 我听得清清楚楚。”陈老汉麻利的穿好衣裳,又把老伴的衣服搁床上放着。“年岁摆着,不比年轻那会,你自己上心点。我去生火,你等会再过来。” 陈老爹无奈:“行吧。”眼里却有着浓浓的笑意。 “油灯。” “留给你,我摸着墙走,几十年了还能摔着不成。”陈老汉嘀咕着,出了屋, 又随手关上门。 来到灶屋,他将火塘的火生好, 接着才去点燃灶火。 睡在火塘旁的阿灰阿黑, 听见动静,抬头瞅了眼,旋即又挤挨成团,继续呼呼大睡。 “咯~吱。” 非常细微的响声, 在安静的环境里, 就格外见明显些。 陈老汉以为是老伴,头也没抬的道:“快过来,烤会儿暖暖身子, 今儿风有点大。” “二叔。” “是元九啊。”陈老汉笑了笑:“你起得真早。” 崔元九坐到了火塘旁:“二叔起得更早。” “元九也起来了。”陈老爹推门走了进来:“风有点大,仿佛夹着雨丝,下雨呢?”天太黑,瞧不真切。 “仿佛是飘着细雨。” 有了热水,漱口洗脸。 没多久,陈玉平和陈原秋也起来了。 油灯只能堪堪笼住跟前的一寸地,加上火塘里柴禾燃烧的光亮,灶屋依旧很是昏暗。 众人来来回回的忙碌着,轻声细语的交谈。 屋外细雨成滴,顺着屋檐滴嗒落,一声又一声,透着几分清脆。 “你们都醒了。”柳桂香小声说着话。 陈原冬把严严实实裹在怀里的巧妞儿放到了竹榻上,细心的盖好被褥。 “还是放床上和草哥儿一道睡,灶屋里气味浓,熏着她会睡不好。”陈老爹有点心疼,和二儿媳说道:“你不用过来也无妨,家里人手够,这天还下着雨,多折腾。” 柳桂香笑了笑:“醒了,睡不着。” 巧妞儿被送到了陈玉平的屋里,和草哥儿睡一个被窝。 两小奶娃睡的呼香呼香。 各家伙什及吃食都备妥当,陈老汉去套牛车。 这时,陈玉春推门走了进来,带进一股寒风,满屋子的浓郁卤香争先恐后的往外钻。 “就忙完了?”他满脸诧异,以为来的够早。 身后是张志为,怀里抱着熟睡的安哥儿。 “不是说好,到家门前接你。”陈老爹看着仍满脸困意的大壮,摸了把他的脸和手:“真凉,快过来烤会。安哥儿放床上去,和巧妞儿草哥儿一个被窝没关系吧?” 陈玉平道。“大哥夫随我来,正巧看看两孩子。” “大壮就在竹榻上睡会得了,平哥儿的床上睡了三个孩子,大壮再去睡就挤了些。” “睡竹榻上挺好,被褥厚实,还烧着火塘有热乎劲儿,冷不着。”陈玉春给大儿子脱了衣服,让他上竹榻上。 陈老汉提醒了句:“该出发了。” 此时,屋外有了微弱天光,可以模糊的看见细蒙蒙的雨。 考虑新年初开张,有买三送一的实惠。 店里的生意应该会很好。 故而,除陈老爹和陈玉春父子俩外,陈老汉与陈原秋父子俩也一道去帮衬着,省得手忙脚乱出差错。 送走了他们四个,灶屋见宽敞了不少。 这会没什么事,柳桂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离天亮还有点时辰,二嫂去睡会。” “去睡会也好,今儿还得守摊子,可不能走了神。” 陈原冬夫妻俩回了家,巧妞儿仍留在三弟的屋里,孩子睡得呼香,就不挪动了。 “大哥夫要不要睡会?”陈玉平对着窝在角落里的张志为问了句。 张志为摇了摇头:“没甚事,我就回去了。”顿了顿,又说:“家里还有不少琐碎活要收拾。” “大哥随阿爹去了镇上照应店铺里的生意,大哥夫得辛苦点顾着家里又要顾田地里的农事,需要用牛时,大哥夫过来说声。” “嗯。”张志为点点头,起身往外走。 崔元九瞧着他出了灶屋,过了会,才收回目光,对着陈玉平笑了笑:“这阵儿,他要慢慢熬着了,熬着熬着适应了成了习惯,才能不觉得苦和累。” “从张家分出来时,大哥俩口子得到的田地并不多,才一亩良田,后来的两亩山地还是开荒开出来的。回头让阿牛帮着耕田翻地,家里的琐碎活,说多不多,熟练了也就三两下的事。只要他扛得住不往老屋送力气,日子还真不算难。”陈玉平想了想,又说:“若表现好,便是我不说话,阿爹和阿父也会提及让他来陈家吃午饭的事,到底是陈家的大儿婿,总不能太过了,还得顾及两个孩子的脸面。” “你大哥不会同意。”崔元九看的出来:“被你点醒后,你大哥开窍开得很彻底。” 陈玉平笑他:“这回你猜错了,我大哥会适当的给点甜头,大哥想不到,我也会提醒他。有两个孩子在,和离这事,显然不可能。除非张志为犯大错,可这人,大错是不敢犯他没这个胆。说实在话,和大哥夫这人过日子,就不能奔着情情爱爱去,调1教好了,想要舒坦轻松也是可以的。” “我呢?”崔元九笑着问他,眉眼柔软含着丝丝缕缕的情意。 “你啊……”陈玉平上下打量着,尾音仿佛含在嘴里,在舌尖转上了七八个弯:“也是可以调1教调1教。” 左右屋里也没旁人,崔元九搬着小凳子挤到了他身边,笑得过份灿烂:“想怎么调1教?你来。”一脸任君撩的肆意姿态,颇有几分跃跃欲试。 陈玉平忍俊不禁,捏着他的脸,扯了两下:“想什么?”这么迫不及待。 “想看你会怎么调1教我。” “我看你脑子里装的东西有点多。” 崔元九笑了笑:“想亲吻你的脸和额头算不算?想和你牵手算不算?还想……和你亲嘴。” “还真诚实。” “你,你想不想?”崔元九轻声问。 陈玉平清楚的看见他眼底深处的紧张,少年眼眸明亮,还有几分纯粹,心蓦然有些微热:“想啊。”他说得坦然,侧身落下一个如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崔元九怔怔地看着他,愣了会,才缓缓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仿佛触感仍在,心尖轻轻颤,有种说不出的痒意遍布全身。 “傻了?”陈玉平在他跟前晃了晃手,本来他也有些紧张,见少年呆如木鸡,倒是瞬间放松了,还有心情调侃。 呆懵懵的崔元九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陈玉平被他这反应给逗乐了,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竟是无比的畅快欢喜。 “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你想亲我?” 崔元九嗯了声:“亲你额头。” “行。”陈玉平这会心情极好,痛快的应了。 崔元九看着他,目光灼热,像是炎炎夏日里的骄阳,可以直接烫伤皮肤。他缓缓地靠近,轻轻地,轻轻地在陈玉平眉心落下一个吻,停留了会,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平哥儿,我心悦你。”低沉沉地声音,隐隐含着撩人的虔诚。 突然的告白,这下轮着陈玉平傻眼,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 大壮要尿尿,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醒来,下了竹榻,才发现这不是自己家,他呆住了,往灶屋看了眼,看见熟悉的舅舅时,他下意识的走了过来:“舅舅。” “大壮醒了。”陈玉平连忙拿起衣裳给他披上。 “想尿尿。” “走,我带你去。” 崔元九起身道:“还是我带他去吧,你去看看三个孩子。” 陈玉平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大亮。 走出灶屋,呼吸间可以闻着淡淡的饭菜香,耳边隐约能听见不远处孩童的嘻闹,也能听见有人在唤家人回家吃饭。 雨停了,屋檐仍有雨水滴落,滴嗒—滴嗒。 推门进了屋里,陈玉平抬眼就看见三个小奶娃,已经醒了两个,可能是刚醒,小脸仍红扑扑,人瞧着有点迷糊,乖乖巧巧的躺在被窝里,小身板捂得严严实实。 “阿爹。” “三叔。” 小奶娃兴奋的爬出温暖的被窝,咯咯咯地笑着,往床边爬去。 把陈玉平给吓得哟,三步并两步冲到床前,一手一个将人往被窝里塞:“没穿好衣服,不能出被窝,一个一个来,乖点儿。”挨个摸摸发顶,又亲了亲额头:“草哥儿乖乖的躺着,我先给巧妞儿穿衣裳。” “阿爹。”草哥儿甜甜地笑,许是听懂了,还真乖乖的躺在被窝里。 给两个孩子穿好衣裳,陈玉平让他们在床上呆会,他来到屋门口,朝着灶屋喊:“元九,过来抱孩子。” “都醒了?”说话的是柳桂香,恰巧从隔壁院子里出来。 “安哥儿没醒。” 说是没醒,再进屋时,安哥儿就醒了,有点呆头呆脑,小模样萌萌。 “安哥儿也醒了。”陈玉平笑着给他穿衣裳。 崔元九过来了,三个大人一人抱一个,把孩子往灶屋抱。 第51章 早饭大人们吃的是卤子面。 小奶娃们吃的是嫩嫩的蒸蛋羹,大壮也有蛋羹, 考虑到卤子面口味较重, 做馒头时顺手给他做了三个葱香肉包。 吃完早饭, 陈原冬和崔元九将小摊子搬到隔壁。 为了能更好的做生意, 陈原冬特意花了两天时间在院里搭了个木绷, 吃食摊子就摆在里面,棚子外挂了个木牌,请村长帮忙写了陈记吃食四个字,字很大,特别显眼。 陈原冬和崔元九忙着摊子的事,陈玉平和柳桂香拾掇家里的琐碎活。 大壮则看着三个弟弟妹妹,有事他就喊一声。 当然,陈玉平和柳桂香也会时不时的往竹榻方向撇两眼。 辰时过半, 屋里屋外理的清清楚楚。 柳桂香便去守着吃食摊子,陈原冬拿着农具往田间地头看看。 崔元九和陈玉平两个则照看四个孩子。 “可惜今天没太阳。”陈玉平瞅了眼屋外, 颇为遗憾。 虽停了雨, 却也没出太阳,阴凉凉的天气,天光微微暗,仿佛随时会下雨。 “你想晒太阳?” “自然是晴天比较舒服, 尤其是初春的太阳, 晒在身上暖洋洋,又安逸又享受。” “我没晒过太阳。”崔元九想像不出来:“什么时候出太阳,我陪你一起。” 陈玉平看着他, 眉角眼梢全是笑:“好啊。” “平哥儿不是说今儿开张做生意吗?摊子怎么没摆出来?” “以后吃食摊子摆我二哥家,就在院里,你抬头就能看见院里的木棚,吃食摊子就摆在木棚里。”末了,陈玉平打趣着说:“今儿买三送一,难得的机会,可得抓住了。” “我都听说了,昨儿陈二叔一口气买了三头猪!这阵势也忒猛了些。”村邻说着话,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陈玉平便道:“买三头猪是因为价格会便宜些,今儿最多就是一头猪的份量。” “还好我来的早!”拔腿就往隔壁院里跑。 “给我来三个卤肉馍。” 柳桂香搁了手里的针线活,麻利的打包好四个卤肉馍,笑吟吟的递了过去:“买三送一,多划算呐。” “家里都没张罗早饭就等着这卤肉馍。” 仿佛是一个信号。 做成一桩买卖后,生意一下就起来了。 柳桂香甚至有些忙不过来,陈玉平瞅着,立即过去帮衬。 “平哥儿,都说陈家为了今天的开张,非常阔气的买了三头猪准备着,是不是有这回事?” “没有!买三头猪是因为价格会便宜点。” “买三送一,只有今天才有?” “对。只限今天一天,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终于排到我了,给我来二十串卤猪肠,十个卤肉馍,十个五香茶叶蛋。” 听听这财大气粗的口气,不用猜就能知道,除了沈家子弟没旁人。 陈玉平对他们还挺有好感:“一阵儿不见,愈发春风了,你点这么多,十个五香茶叶蛋当免费送你。” “怎么给他免这么多?” “你傻啊,买三送一,十个五香茶叶蛋不算钱,仔细说来还有点亏。” “我倒觉得一点都不亏。” “如果不想十个五香茶叶蛋免费,也可以送你十串卤猪肠。” “我选卤猪肠。” 陈玉平麻溜儿的又打包好十串卤猪肠递给沈家子弟。 “这是买的多送得多?” “看样子,似乎是这么回事。” “平哥儿买六个卤肉馍是不是可以得八个?” “对。” “给我包十二个卤肉馍,再送我四个没算错吧?正好,家里一人一个都尝尝味儿。”汉子嘿嘿嘿地笑着,又兴奋又激动:“白得了四个,足足二十文钱呐!” “这么一算,刚刚沈家子弟不得亏大了!” 陈玉平摇摇头:“不能这么说,买三送一,沈家子弟买了三样吃食,十个五香茶叶蛋是里面最便宜的,或免费十文或再送十文。因着都是乡亲村邻,买三送一这事,我也没说太具体,本着回馈大伙儿,感谢旧岁对陈记吃食的热爱,新年初开张,图个红红火火的吉利,我今儿就没想着挣大伙儿的钱,大伙儿吃的高兴我也高兴。” “好!” “说得好!” 也不知是哪个瞎起哄,噼哩啪啦拍手大声叫好。 原就很是热闹的气氛瞬间又掀起一股高潮。 柳桂香真心觉得,自家三弟就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料,瞧瞧这话说得多好,她听着都心坎发热。 “三哥!” 陈原秋气喘吁吁的跑进院子:“店里的卤肉没剩多少了!” 话音刚落,人群顿时就炸了。 “怎么地?陈老四你不会想着把摊子上的卤肉拿镇上去卖吧?” “我不同意啊!” “不行,绝对不行!” “原冬媳妇,别发愣了,快点做生意,前面的轮到你,就赶紧买,要凑热闹一会站旁边凑。” “就没了?”陈玉平有点傻眼:“行,你来守着摊子,我去把剩下的猪肉给卤了。” 陈原冬抹了把额头的汗:“快去快去,店里的卤肉最多还能撑半个时辰,每人限量只能买三个。” “三弟,摊子上是不是也搞限量?”柳桂香寻问着。 “不能吧!” “我觉得可以,排了大半天的队,好不容易轮着我,没卤肉馍买了怎么办。” “我还想着多买几个……” “限量限量,平哥儿快搞限量,早就该这么整。” 人群里七嘴八舌,声音最大都同意限量。 陈玉平笑了:“成,限量,每人最多买三个卤肉馍,旁的吃食,也最多只能买三份。” “我的哥嗳!你快别说话,快去张罗卤肉!”把陈原秋给急得哟。 “这就去,我走了。” 老屋里,崔元九将剩下的猪肉,全部清洗干净切成了块,就差下锅卤。 “还要不要杀只猪?这里可没剩多少猪肉。” “不杀。”陈玉平心疼,都是银子!“你上三大爷家,有的话,就买几十斤肉,没有就算了。” “我去看看。” 崔元九很快拎了三十斤猪肉回来。 “也是我没想周全,张嘴就说了买三送一,该更具体点。”陈玉平晃晃脑袋:“下回得长点记性。” “我帮你记着。”顿了顿,崔元九又说:“这事你圆得很不错,至少名声是赚了。” “也就赚了个名声。” 阿灰阿黑两只小狗在灶屋里玩追赶,或嘻闹或咬尾巴,上跳下窜,发出稚嫩的吠叫,玩得开心极了。 三个小奶娃挤窝在竹榻里,看着跑来跑去的小狗,咧着嘴咯咯咯笑,奶声奶气的跟着学咕唧咕唧,叫了会又变成了哞啊哞,然后又啊啊咿咿,说着大人听不懂的婴儿言语。 小小的狗,小小的人,也是很会制造欢乐。 而围着灶台忙碌的陈玉平和崔元九,则小声地交谈着,透着股别样的温馨。 当锅里飘出浓郁的卤香时,陈原冬扛着农具回来了。 “卤了两锅?” “嗯,镇上店里和摊子上都不够,就把家里的猪肉卤了,又往三大爷家买了点,索性卤两锅。” 陈原冬点点头:“我去隔壁看看。” “老幺在,他回来拿卤肉。” “远远就听见院里的说话声,一眼望去仿佛全是人。” 崔元九笑道:“咱们家生意好。” “中午吃南瓜焖饭怎么样?老幺带着卤肉到镇里,也该是午时,我再炖个骨头汤,今儿忙吃简单点,晚上我细细张罗。” “我没问题。” “都行。” 陈原冬走后,崔元九又说了句:“平哥儿做的,我都喜欢吃。” “这话可真耳熟。”陈玉平笑他:“我就不止一次听我阿父对阿爹说。” “大概是因为搁在心尖尖上放着。”他的眼神亮晶晶,热情而真挚。 陈玉平微垂眼帘,心口有些酥软,看到围在脚边转悠的阿灰时,旋即又笑了起来,胸膛荡起股莫名的甜意:“每次我喂骨头给阿灰阿黑时,它们都会仰着小脑瓜,黑黝黝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 “我不想要骨头。”崔元九顺着杆往上爬:“我想你亲我。” 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 陈玉平发现眼前的少年有了上回的亲吻后,胆子愈发大了:“亲多了,我怕你夜里睡不着。” “临睡前平哥儿再亲我下,我不仅可以睡得着还能睡得更好更香。” 接得还真顺溜,陈玉平不敢往下接,灶屋里还有四个孩子。 阿弥陀佛。 老屋里的两个大锅都在卤猪肉。 陈玉平拿着条肉拿着个老南瓜往二哥家去,今儿这午饭就在二哥家里张罗。 这么多人,怎么着也得整出满满一锅南瓜焖饭才好。 “平哥儿你这是干什么去?你不张罗卤肉,瞎忙什么呢?” “我都瞧得清清楚楚,摊子上也没多少卤肉,说不定还轮不到我。” “你们没闻见?老屋飘出来的卤肉香?” 陈玉平大笑道:“放宽心,我又卤了两锅,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可以出锅,没买着,若有时间等,且先等等,别着急走,说不定一会又得重新排队。” “走是肯定不会走,今儿我出来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一定得买着陈家吃食才回家。” “就是!我都和家里说好了,午饭没回来别等我,买三送一多难得的机会,陈家屋前肯定得挤满了人。” “你们真有钱。”这是纯看热闹,嘴馋眼馋心也馋,可惜钱袋子不允许,只能巴巴看着:“我看以后谁家要嫁女要娶媳妇,可以先过来瞅一眼,家底儿怎么样,瞅上几回就能探个八成清楚。” “老哥这话说的有点意思。” “家底厚不厚,其实没多大关系,主要是尝过平哥儿做的吃食,脑子管不住脚,就想着往陈家跑。” “说起来我也心疼自己的钱,自打有了这陈记吃食,我就存不住钱了。” “我媳妇本都快吃没了!” 这声嚎叫力压全场,引得哄堂大笑。 第52章 许是苦竹村陈记吃食摊前的热闹,也让太阳公公心痒痒, 它羞答答地从厚厚地层云里探出一点点。 略显灰暗的天空, 有了金色的光芒, 哪怕只是一点点, 也依旧让人兴奋不已。 “出太阳了!” “还担心会下雨, 寻思着到时候是淋着雨排队,还是穿着蓑衣戴上斗笠排队。” “你就不能直接回家去,都下雨了还想着吃。” “回家?不可能回家,没买到陈记的吃食,哪有脸回家。” “这太阳出的及时,哈哈哈哈哈。” “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 “陈家老三,出太阳了,我看呐, 光凭灶上的两锅卤肉也是远远不够,你得抓紧时间杀只猪才行。” “平哥儿, 我会杀猪, 老手艺了!要不要我帮你杀啊。” “你们想得可真美,白吃陈家一头猪,还想着吃第二头?当心陈家夜里心疼的觉都睡不好。” “我亲眼看见陈二爷赶着三头猪从我家屋门前经过,是相当的肥实!得有三百来斤, 估摸着还不止。” 人群里叽叽喳喳讨论起三头肥猪, 这猪也不知道咋养的,养得可真肥实,瞧着是真眼馋。 话题一转, 说起了养猪经。 庄户人家,一年攒不住几个银钱,年头养到年尾的猪,能卖多少钱是非常重要。 接着又有老农提到猪粪沤肥是真的好用,往田间地头一撒,仔细伺弄着,收成保证不会差。 如此这般又讲到了农事。 老话说三个女人抵五百只鸭子。 今儿这陈记吃食摊前,可没几个妇女,多是哥儿或汉子,还有少年与孩童,唠起磕起来,说到庄稼说到农事,场面一度有些失控,怕是五千只鸭子都没法比。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陈玉平在灶屋里张罗着午饭,竖起耳朵听了半晌,觉得这些人还挺可爱。 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真的很纯粹,像极了半大的孩子。 “卤肉卖完了。”陈原冬从外面进来,见灶里没甚火,抓起把柴禾,陈玉平瞧见,赶紧阻止他:“别塞太多柴,就得小火慢慢焖,火大了容易焦。” “摊子上还剩什么?” “卤猪肠也快没了,五香茶叶蛋还有点,虾酱馒头没怎么卖,腐乳也是一样。” 陈玉平透过窗户往外瞧了眼:“还有十几个人在排队。”又看了眼沙漏:“卤肉一时半会出不了锅,还得等,这样吧,记一下他们排队的序号对准人,比如草哥儿一号,巧妞儿二号,将家里的椅子凳子等搬到院里,都坐着歇歇,煮壶热茶提摊子上放着,搁一叠碗随便喝。” “成,我这就去。” 卤肉卖完了,有些不买只凑热闹的乡亲村邻,正打算家去或下地干活。 不料,陈家竟又有了动作。 没抢着座位就赶紧抢碗倒茶水喝,多难得的机会,满院子的人,说起话来简直不要太享受,随便说点啥总有人接话。 有些离家近,颠颠儿的回了家,搬了凳子过来,手里还不忘端碗浓茶,笑得一脸得意,悠哉自在。 这下想走的人又没法走了。 茶水都烧了三壶,眼瞅着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是见这边热闹,过来凑热闹闲话家常。 太阳公公也彻底露出了圆胖胖的脸儿,温热的阳光微风轻拂,正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光景呐! 老屋里的两锅卤肉,火候足,终于出锅了。 一锅送往陈记吃食摊,一锅送往镇上店里。 午饭是南瓜焖饭加大骨汤,也一道带上。 脚不沾地忙忙碌碌到午时末,一锅卤肉全部卖完。 收摊,吃午饭。 没买到的,这就没办法了,只能等明天。 “可真累我这胳膊啊,仿佛不是我自己的,都麻木了。”柳桂香一直奋战在前线,累出一身汗水,额角的头发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脸皮子都有些略略泛白:“幸好只有今儿这么一天。” 陈原冬心疼她:“我喂你吃饭,吃了饭,你洗个澡,下午躺床上睡会,我再给你揉揉胳膊。” “还真得要你喂,我这胳膊没劲儿。” “放心,我经常喂巧妞儿,这事儿熟练。”陈原冬笑,把筷子换成了勺子。 崔元九小声在问:“你呢?” “我还好。”陈玉平瞧着他眼睛闪闪发亮,就忍不住想笑:“想喂,晚上你喂草哥儿。” “等会你躺床上,我给你按两下。” “行,我也享受享受。” 家里刚收拾出来,在镇上的陈老汉四人坐着牛车回来了。 将将要进未时。 “还有好多人想买,嘴皮子都快说破,脸都笑僵了,这才成功的把店门关上。”向来精力充沛的陈原秋一回来就瘫靠着墙,嘴里直喊累啊累啊,有气无力宛如霜打的茄子。 陈玉春一直知道平哥儿在镇上的店子,生意特别火爆,特别好,今儿见着了,他才明白好到一个什么程度,太可怕了。 五文钱一个的卤肉馍也不便宜,就算买三送一,这人也忒多了点。 “你们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再张罗点吃的?” 陈老爹和陈老汉摇摇头,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累狠了话都不想说。 “不饿。”陈原秋应了声。 陈玉春跟着摇了摇头。 坐着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陈玉春去屋里看了眼孩子,四个孩子睡得很香,三小奶娃睡床上,大壮睡在竹榻上。 “孩子还乖吧?有没有闹?” “乖的很,没闹。” 陈老爹陈老汉洗了澡进屋歇着了,陈原秋马马虎虎的冲了个澡也歇着去了。 陈玉平对大哥道:“锅里还有热水,你也洗个,然后睡会。”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 “甭管,这才第一天,且等着吧,看大哥夫表现去。” “听你的,我去洗个澡睡会儿。” 崔元九走过来,很自然的牵起陈玉平的手:“你不去睡?” “不想睡,咱们晒会太阳。” “我陪你晒太阳。” 两人各拿了把椅子,靠着避风的墙角根,挨坐着晒太阳。 这会儿周边静悄悄,可以听见从山里传出的清脆鸟叫,不远处河边青草茵绿,有牛羊漫步,低头啃草或尾巴轻晃发出哞咩,河面划游的鸭子,一点都不吵,它们忙着啄鱼虾吃。 “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享受阳光温柔的轻抚,轻轻袅袅的微风,真舒服。”陈玉平闭上眼睛:“我都想睡觉了。”本来一点都不困:“我跟你讲,有那么一阵子,我最渴望的就是在阳光温热的天气里,窝在躺椅里舒舒服服的晒太阳,当时的我觉得,能悠悠闲闲半个下午,就是件特别幸福的事。” 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在现代没有实现,穿到了古代竟然可以隔三差五的晒太阳。 很满足。 “你睡吧,我陪着你。”崔元九并没有感觉到,简简单单的晒太阳有什么意思,他甚至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但是,平哥儿就在旁边,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白净的脸,许是有阳光晒着,愈发的见俊秀,透着莹莹润泽。 他晒着太阳没有感觉到平哥儿说的所谓的幸福,可他看着平哥儿,却有种很充实的踏实心安,仿佛可以一辈子这样看着他,这不是在浪费时间,是一种享受,他想,这应该是幸福,是属于他的幸福。 剩下的两头猪,杀一头猪,做出来的卤肉可以卖两天。 三头肥实的猪仅用了五天时间就消耗完毕。 而陈玉春也适应了店里的忙碌,他手脚利索干活特别顺溜,只是嘴皮子不够利索而已,不过没关系,店里生意好,用不着过多的和顾主们打交道。 他觉得,和阿爹一起接管南街的店子,这事儿,他能做好。 有了决定,自然要和家里说说。 一大家子坐一块儿,南街店里的利润要怎么分,成本怎么算等等琐碎。 有前面陈原冬夫妻俩的陈记吃食摊在前,南街的店子倒也好捋顺。 依陈玉平的意思:“阿爹四成,大哥二成,剩下的给我。” “铺子是你的,总得算租金。”陈玉春觉得三弟吃亏,又道:“我和阿爹各出半成算是租金怎么样?” 陈老爹觉得可行。 “铺子直接算是我出的成本,你们给租金算怎么回事?咱们这可是合伙生意,一桩归一桩。”陈玉平不同意。 “是这么个理。”陈老汉点点头:“我看,就依平哥儿说的,四四二分。” 捋太清楚了,也不好。 事情便这么定了。 买卖的吃食,由陈老爹掌勺卤出来,陈玉平在旁边指点或打下手。 时间悄然来到二月,草长莺飞百花争艳。 掌勺的陈老爹已经相当的熟能生巧,便是没有三儿子在,他也能撑住场面。 摊子也好,店里也罢,生意还是很好,没人发现掌勺的人已经换了。 陈玉平和崔元九商量着:“建三合院吧,三合院建成,咱们成亲怎么样?” “啊——”冷不丁的说了这么句话,崔元九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直接给懵呆了。 平哥儿说什么?他刚刚说什么? 因语气过于日常闲聊,导致缺少真实感。 成亲!一辈子才一回的人生大事! “傻了?”陈玉平拿手晃了晃。 崔元九眨了眨眼,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建三合院,房子建好,咱们成亲怎么样?” 这回,崔元九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听得清清楚楚。 但,但他还是有点懵,却不妨碍他点头:“好啊,听你的。” 陈玉平觉得他这会的神情特别逗,迷迷糊糊像是做梦似的,有点飘在半空摸不着头脑。 呆头鹅。 “你可以仔细想想,不着急回答。我看你,似乎没反应过来。”说着,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转身出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始双更后,章评竟然——少了一半 这不科学,是不是老幺最近没吹彩虹屁的原因 化身嘤嘤怪QAQ 感谢小为扔了1个地雷 感谢隨緣扔了1个手榴弹 么啾~ 第53章 春风轻拂,带来阵阵花草馨香。 秋去的燕子, 未曾注意是何时归来, 这会儿衔着湿泥, 搁屋檐下飞进飞去忙碌着筑巢。 扶着泥墙的草哥儿, 仰着白嫩嫩的小脸, 非常新奇的看着,伸出胖胖地手指,冲着屋檐下的燕子啊啊啊叫。 “燕子。”陈玉平蹲在他身旁,双手虚放在他的后背,防止孩子摔倒。 “阿爹。” “燕子。” “阿爹。” 仿佛这是件很好玩的事情,草哥儿对燕子没了兴趣,小身板扑进了阿爹怀里,咯咯咯地笑:“阿爹。” 陈玉平无奈, 搂着他,窝回了躺椅里。 这把躺椅是崔元九买回来的。 快要满周岁的草哥儿, 有点儿活泼, 精力很旺盛。 和阿爹躺回了藤椅里,他手脚并用爬上爬下,奶声奶气的喊:“阿爹。” 懒洋洋地陈玉平,由着他在身上踩, 看着从外面飞回来的燕子, 突然想起一首儿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他想着,嘴里不知不觉的哼出调子来。 闹腾的草哥儿听着阿爹细细地哼唱, 竟也安静了,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听得很是认真。 远远走来的崔元九,还以为父子俩在睡觉。 到了家门口,才发现谁都没有睡,平哥儿不知道在哼什么,草哥儿趴在他的胸口,难得的乖巧状。 他看着,心口忽地有些微微发热。 “回来了。” “嗯。” 崔元九进了灶屋,将买回来的物什归置妥当。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屋檐下:“你刚哼的是什么曲?” “不知道,随便哼的。”陈玉平轻点着怀中草哥儿的额角:“看他听得认真,我只好硬着头皮哼啊哼。” “很好听。” 陈玉平笑他:“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没什么不好。” “你和草哥儿在我眼里,都是最好。” “打算什么时候去县城?” “明天,乐哥儿跟我一道走。”崔元九这趟去镇上,就是为着去县城的事,他得把镖局的事给辞了。 本来上个月就应该去,家里事多正是缺人手时,他不得不往后推。 “别着急回来,多逛逛县城,镇上没有的,你觉得家里需要,看见了就买些回来。” “成,我在县城过个夜,好好逛逛。” “啊啊!” 没人搭理的草哥儿,见着飞回屋檐的燕子,又来了兴致,冲着燕子啊啊叫。 燕子发出清脆的啾啾声,似是喜欢草哥儿般,它飞得有点低,在草哥儿头顶略略的盘旋,又轻轻地啾了声。 可把草哥儿给欢喜坏了,够着小身板就想去抓头顶的燕子,嘴里咕叽咕叽说着听不懂的婴儿语。 吓得陈玉平哟,双手一揽,将人揽回怀里。 而燕子,已经飞出了好远好远。 “你快带他耍,我和他耍了一个时辰,有点扛不住。”陈玉平将人往崔元九怀里的塞:“今儿是怎么了?也不睡午觉,瞧瞧这兴奋劲儿,巧妞儿都睡了,估摸着这会该醒了,他还不睡!连个哈欠都没有打!”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的乖崽。 崔元九笑,笑的爽朗又灿烂,妥妥的阳光大男孩:“他最喜欢你,你陪他耍,自然是越耍越兴奋。” “我平常也没少陪他耍。” “大多数我都在,是咱们一起陪他耍,今儿只有你一个人陪着他。” 陈玉平听明白了:“行,交给你了,最好让他睡会。” 也不知道上辈子听谁说起,孩子还小时,别想着让他白天一直玩,晚上就睡得踏实,这样其实不好,孩子身体会受不住,白天还是得睡会。 活泼的草哥儿到了崔元九怀里,圆溜溜的眼睛先骨碌碌的转了圈,看看阿爹又看看跟前的……他也不知道叫啥,反正没人教。 小家伙咧着嘴,先露出个笑,笑得眉眼弯弯。 “你阿爹说要你睡觉。”崔元九眉眼柔软,连声音都分外温柔。 低低沉沉,还挺好听。 躺在藤椅里的陈玉平心里嘀咕着,眉角眼梢浮现淡淡笑意。 柳桂香抱着睡醒的巧妞儿过来,就见崔元九抱起草哥儿往屋里去:“草哥儿才睡?” “刚睡着。” “今儿田地里没甚事,你二哥回来的早由他守着摊子,我还想着带巧妞儿过来和草哥儿耍。” “大壮和安哥儿应该快醒了,和巧妞儿前后脚睡着的。”陈玉平寻思着,起身进屋看看。 崔元九出来了,怀里抱着安哥儿,身后跟着大壮。 “哥哥,弟弟。”巧妞儿奶声奶气的喊,这两字她说得比较清楚。 安哥儿喊姐姐也喊得挺清楚,三个小奶娃里,就草哥儿说话稍微慢点,姐姐哥哥弟弟有时候说得清楚,有时候说不清楚,正在努力咿吖学语中。 见着小伙伴,小奶娃哪还安分得住,都挣扎着想要到地上耍。 三个小奶娃已经能扶墙走两步了,巧妞儿走得最稳当。 弟弟妹妹坐不住,想要走路耍,大壮也坐不住,慢慢吞吞地跟在身后,他觉得有趣儿,笑得还挺开心。 巧妞儿和安哥儿见他笑,也跟着咯咯咯地笑。 大人们只好搬了小凳子坐,椅子太高,真有点什么事,来不及伸手,更别提藤椅了。 留了一小块地,由着两小奶娃耍,地上还铺了个旧席子,防止他们扑嗵坐地上。 眼看要进未时末,陈老爹和陈玉春父子俩回来了。 “阿爹。”安哥儿张着双手就想要抱抱。 大壮也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阿爹。 疲惫的陈玉春三步并两步来到屋檐下,蹲身,将两个孩子揽进怀里,在他们的额头亲了口。 这还是跟三弟学的,孩子们很喜欢,总会笑得特别开心,他看着心里也分外柔软满足。 在陈家呆了半个时辰,陈玉春便带着两个孩子家去。 这大半个月他硬着心肠,除了自己的事,家里琐碎活一概不插手,更不用说帮丈夫衣服收拾。 刚开始家里很乱,张志为根本不会收拾或者说是他压根就没想着收拾。 陈玉春听三弟的很理直气壮的指责他,灶台为什么这么脏,清洗碗筷时怎么没一并擦洗,顺手的事能费多少功夫!屋前屋后都多久没扫了,拿个扫帚扫两下很费力?能累到哪里去?鸡圈鸭圈是不是没清理?死了鸡鸭怎么办?全都是钱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叭叭叭,从屋里到屋外只要是脏乱的地儿,一口气全给点出来。 张志为敢反驳,只要他敢张嘴,陈玉春就能越说越气愤。他以前要拾掇家里,要带孩子,还得上老屋帮衬,还要下地干活,他说什么了吗?不也一样熬过来了。 如此这般,张志为彻底没话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到现在,家里竟也收拾的挺有模样。 陈玉平告诉大哥,火候差不多了,可以适当给点甜头。 陈玉春就打算今儿晚上给点甜头,先是张罗丰盛的晚饭,两荤一素。 张志为刚走到家门前,就闻见了浓郁的肉香,喉结滚动,他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这阵子,陈玉春很累,每天累得就差没直接瘫床上呼呼大睡,故而晚饭都是凑和着吃,今儿馒头明儿粥不是配虾酱就是配腐乳。 孩子他偶尔才会带回家,因为太累了,没精力管。 这当然是——假的! 也就刚开张时,当天生意太好,是真的很累很累,后面没了买三送一,其实也还好,还挺舒服悠闲。 陈玉春为什么要装着特别累,他听三弟的,三弟说啥就是啥。 “春哥儿。”张志为有点不敢相信,他看到什么了?桌上有肉!香喷喷的五花香! 咽口水,使劲咽口水,莫名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陈玉春对着他笑:“回来了,快洗手吃饭,今儿有喜事。” “什么喜事?”隔了大半个月,总算有顿像样的饭吃,张志为连说话都透着股欢喜。 陈玉春掏出钱袋子:“看看这是什么。”眉开眼笑满面春风:“今儿分红,上个月的分红。” “这么多?”张志为看着钱袋里的银锭,有些傻眼,就跟做梦似的。 “你以为我每天这么辛苦,这么累,是怎么回事,自然是店里生意好,挣得多咱们分的也多。” 张志为嘿嘿嘿地笑:“幸好咱们接了这事,还是平哥儿好,念着咱们心里有咱们。” “平哥儿帮咱们带孩子,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得表示!” “要怎么表示?” 张志为愣了下:“春哥儿你说,你想得周到,咱们得大方点。” “这话说得才像样。”陈玉春对着他笑:“给草哥儿买两身好点的春裳鞋袜,你隔三差五的买条肉或拎条鱼杀只鸡或鸭都行,送到陈家去。现在手里略略宽松了些,也该给大壮和安哥儿置办两身好点的衣裳,回头我一道买齐。” “听春哥儿的,都听你的。”张志为难得的活泛:“我不上老屋去帮衬,有点空闲,我上陈家去看看,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陈玉春笑吟吟的看着他:“哎哟,我家汉子这是开窍了呀。” 张志为憨憨地笑。 过了会,张志为随口问了句:“春哥儿,若是三弟留我吃午饭,我吃还是不吃?” “三弟开了口,你想吃就吃呗。” 第54章 今儿有点月光,尽管不甚明亮, 陈玉春便没有拎灯笼照路。 从张家到陈家,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回, 熟悉的很。 被朦胧月色笼罩的苦竹村, 依旧伸手难见五指, 整个村子静悄悄,没有一点声响,连虫鸣鸟叫都无。 公鸡尚未起鸣,可以说是半夜三更。 空气里沁着早春才有的寒凉,呼吸间,寒意直达心坎,冻得直打哆嗦。 陈玉春加快了脚步,甚至小跑了起来。 很快, 他就到了陈家屋门前。 陈家屋门口挂着两个灯笼,有风轻拂灯笼微微晃动, 光影昏暗却又透着厚重的温暖。 “来了。”陈老爹隐约听见点动静, 开了屋门,果然是大儿子:“就知道你不会拎灯笼。”今儿有点月色,他清楚自家的孩子,就提前将灯笼给挂上。 一会儿, 将物什吃食搬上牛车, 也得挂灯笼照亮。 “你跑过来的?”进了灶屋,陈老爹拿了干净的巾帕给大儿子擦身上沾的露水:“去火塘旁坐会,暖和暖和身子。”又问:“两孩子怎么办?” “回头他爹送过来。” 屋后鸡圈里公鸡响起第一声鸣叫, 陈玉平正好推门而入。 “阿爹,大哥。” 要说也没多少活,卤肉卤猪蹄卤猪肠茶叶蛋等,昨儿都已经卤入了味,直接装桶提牛车上就行。 剩下的琐碎事,蒸馒头揉粉醒面等,倒也轻松就是颇为功夫。 馒头可以在家里蒸出来,馍馍却得到店里现做。 为此,二哥还特意在木绷里砌了个烤炉,用锅灶烤太慢了。 “昨儿大哥夫有什么反应?”陈玉平好奇的问了句。 陈玉春细细地说了起来。 父子三个边忙着手头的活边闲话家常。 火塘里偶尔响起噼啪声,窗户支了个小缝,有丝丝缕缕的风钻进来,火苗宛如少女轻盈的舞姿,努力的想要够着铁壶,眼下还不需要开水,铁壶半高挂着,除非往火塘里加柴禾,否则这火苗是怎么着也够不到铁壶。 温暖的火塘旁,角落里阿灰阿黑团挤在一个窝里,紧紧相挨,阿黑睡得呼香呼香,阿灰却没有,它盯着火塘里跳跃的火苗,黑黝黝的眼睛,看的津津有味,小爪子挪啊挪,有点儿跃跃欲试的不安分,同时也知道这玩意儿是不能碰,毕竟爪子才刚好。 “他还问我,如果平哥儿喊他吃午饭,他是吃还是不吃。”陈玉春说着自个给逗乐了,笑得眉眼舒展:“以前他可从来不会这么说话,估计是这阵儿吃得实在太差,咱们没管他,张家那边更不会管他,尝到了苦头,总算有点开窍的样子。” 陈老爹乐呵呵地笑:“这样好,他要是能改好,你也别太强势,也对他好点,总归是人心肉长。” “可千万不要听阿爹说的话。”陈玉平赶紧出声:“他这哪是开窍,分明还是原模样。昨儿晚上话说得漂亮,是因为你做了顿丰盛的晚饭,这是惊喜他心里高兴,久违的像样晚饭呐!第二则是你拿出来的钱,只怕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被闪亮亮的银子给震住了,第三讨好般的问你吃午饭的事,偏不能如他的意,还想留在陈家吃午饭?这个二月,我看情况,表现好留他一两次,表现不好免谈。大哥我告诉你,但凡是他主动开口,就不能如他的愿,你得吊着他,他的性情是在张家打小养出来的,根深蒂固与骨血相溶,十几年呐!想要彻底掰过来,怎么着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初有成效,现在,还是个表面货,不能掉以轻心。” 仔细说起来,大哥夫这性子,也挺可怜,张家老俩口偏心不把他当儿子看,顶多就是个壮劳力,自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他的性情全是为了生存而形成的,很矛盾,自私的同时又懦弱,有点小聪明却也是个窝囊废,他清楚自己遇到的不公平,可他不敢反抗,因为他从出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有着天然的畏惧。 这样的人,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他就不能被心疼被包容,越是圣母越对他好,他只会下意识的将人推到他的面前,替他抗住所有的灾难和不公,然后他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 他需要的是被训化,训化过后,才可以给予温暖。 陈老爹拧了拧眉头,觉得三儿子说得有点严重。他想开口,张了嘴,话到了嗓子眼却吞回了肚里。 算了,虽不太赞同三儿子的想法,但大儿子确实是听了三儿子的话,才有了现在的舒坦。 唉,孩子们都大了,他是没法跟上,就不操这个份心了。 只要孩子们都能有好日子过。 “听你的,平哥儿说甚就是甚。”陈玉春眉开眼笑的接话。 还是三弟想的通透,没有三弟提醒,他真以为张志为开窍了,甚至为此隐隐欢喜,想着他白天下地干活还要收拾屋里屋外,晚饭就给他张罗好点,左右家里挣了钱,身子骨得顾好,老了才不会难受。 陈玉平不放心,大哥容易心软,这点和阿爹特别像:“昨儿做了顿丰盛的晚饭也就算了,这几天依旧照原样,你得继续装着很累很疲惫的样子,家里的事千万不能搭手,甚至是自己的衣裳,看时机去,偶尔也让大哥夫帮你顺手洗了,回头我会提醒你。大哥啊,你要多想想你以前,生了两个孩子你可是一天月子都没坐,你惦记大哥夫,更得多想想你自己,趁现在好好歇歇。” 说到这里,他认真的道:“大哥,过几天我陪你去趟沈家村,找沈大夫把把脉,调理调理你的身子。” “这事我赞同,平哥儿说得对,春哥儿你可得让沈大夫好好替你把脉。现在咱们也不缺钱,家里的事也不用你操心,就守着店铺做生意,也不算太辛苦,是该趁这时候调理好身子骨。”想想大儿子以前吃的苦受的累,陈老爹又突然觉得,三儿子说得挺对,他这个大儿婿啊,就该多掰掰性子。 “大哥钱财你得紧抓在手里。” “家里的钱财一直是我管。”陈玉春想起茬事:“草哥儿的春裳你别张罗,这事交给我,我正好要给大壮安哥儿置办春裳。” 陈玉平知道大哥的心思,便遂了他的意:“成,就交给大哥,我还省了不少事。”他笑的一脸轻松:“也给大哥夫整套春裳,别太费心,陈家不留他吃午饭,你又依旧很是疲惫劳累,适当给他点安抚,让他给你洗回衣裳,洗个头发也成。” 陈老爹瞧着三儿子满脸揶揄,颇为哭笑不得:“就你心思多,我看呐,草哥儿一准儿是学了你的精怪。” “元九今天要走,大清早出发,也得傍晚才能到县城,明儿在县城呆一天,后天傍晚才能回。”三天,整整三天!想起在他跟前格外闹腾的草哥儿,陈玉平有点头疼:“阿爹,要不然,你在家里带草哥儿,我和大哥去守店子。” 他担心他的老腰,今儿起床时就有点酸。 “我不换,自己的崽自己带。”陈老爹坚定的摇头:“从年前起,这孩子就天天搁你跟前,就是我想接手,他也不会乐意。别看他小,还挺有主意。”说着,他就笑了。 陈玉春安慰三弟:“草哥儿最喜欢你,你累了,想歇时,他也不会闹着要耍,他就是比较粘你而已。你自己注意点,别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撑不住就歇。” 絮絮叨叨家常闲聊,事儿不知不觉就忙完了。 天光微微亮,将东西和吃食一样一样的搬上牛车。 陈老爹陈玉春父子俩驶着牛车缓缓离开。 崔元九从屋里出来。 “你醒了很久?”见他精神抖擞的模样,陈玉平问了句。 崔元九指了指搁院角的枯树:“我还进了趟山,本来想进灶屋,见你们在说话,觉得不太合适,又没什么活要我搭手,索性到山里捡些柴禾,咱们家柴禾用得太快,等我从县城回来,找一天,把原秋原冬大哥夫喊上,往深山走一趟,多拖几根枯树回来,这外面没什么耐烧的柴禾。” “难怪额发都湿了。”陈玉平拉着他进了灶屋,拿了干净的巾帕替他擦额发:“现在就吃早饭?” “现在吃也行,吃完我就去镇上。” “有包子和粥。”陈玉平拿了两只碗盛粥。 崔元九见着,笑得有点满足:“你陪我吃?” “不然呢?” 崔元九不说话,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白粥没放糖,他却觉得很甜很香。 陈老汉和陈原秋吃早饭时,见陈玉平没有吃,陈老汉问:“元九走了?” “嗯,大清早便走了。” “老幺留在家里。” 大口大口包子吃得喷香喷香的陈原秋,点点头。 这时,张志为过来了。 怀里抱着安哥儿,身边跟着大壮,背上背了个竹篓,是只捆了翅膀和脚的鸭。 “阿父。”他的目光落在白胖胖的包子上:“正吃着早饭呢。” “嗯。”陈老汉搁了碗筷:“准备下地了。” 陈原秋大口大口的吸溜白粥,伸手往碗里拿了个包子,张嘴就咬下半个,露出里面热腾腾的酸菜油渣,是越嚼越香越吃越好吃。 张志为看呆了,觉得肚子有点饿。 春哥儿准备的早饭是昨儿的剩菜炒剩饭,味道也好,却远没有平哥儿做的包子这般味美鲜香。 “老幺你吃完,把家里收拾收拾,我带安哥儿和大壮去二嫂家耍。”草哥儿也在二嫂家。 “妥妥的!” 陈玉平一手抱安哥儿一手牵大壮:“大哥夫,你忙着去,我先带孩子去耍耍。” “哦。”张志为有点着急:“鸭,鸭鸭还没来的及杀。” “没事,有我在,我今儿不下地就在家里呆着,大哥你忙你的去。”陈原秋挥挥手,总算吃饱了,肚子有点撑,他挪了挪椅子,懒洋洋地靠着墙,一脸满足。余光瞧见竹蒌里的鸭,笑得美滋滋,喃喃自语:“中午就吃了你,好久没吃米酒鸭,可以让三哥做米酒鸭。”想想米酒鸭的好滋味儿,他兴奋的搓了搓手,双眼大放光芒:“还得上沈家村打点米酒,多打点,还能小喝两口,带肉的排骨也买点,三哥做的红烧排骨啃起来特下酒。”他忍不住舔了舔唇,摸着圆鼓鼓地肚子感叹了句:“当我三哥的弟弟真是太幸福了!” 角落里的张志为,馋得双眼发直,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他昨儿晚上梦见平哥儿做了米酒鸭,真好吃!大清早起来,他什么事都没干,就先进了鸭圈抓了只最肥实的鸭,琢磨着怎么让平哥儿做米酒鸭解馋。 他想了很多很多,唯独没有想到,平哥儿并没有留他吃午饭。 这日子太苦了,实在是太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中午发第二更怎么样? 感谢西瓜味的夏天扔了1个地雷 感谢黙嵐扔了1个地雷 么啾~ 第55章 崔元九走的第一天。 恰是午休时,安哥儿巧妞儿大壮睡得呼香呼香。就连阿灰阿黑都窝在墙角根呼呼大睡。 只有草哥儿, 白嫩嫩的小手撑着墙面, 兴致勃勃的盯着地上的蚂蚁看。 “阿爹, 虫!” 圆溜溜地大眼睛, 忽闪忽闪, 小模样别提有多可爱。 陈玉平却开始想念崔元九。 家里的崽子,又哄不睡了怎么办! “乖啊,你不困?” 草哥儿咕叽咕叽对着地上的蚂蚁说着听不懂的婴儿语。 “乖啊,阿爹带你睡觉怎么样?” “虫虫!” 陈原秋在砍今儿清早崔元九从山里拖回来的枯树:“三哥,你直接抱他进屋,躺床上他肯定睡。” “不睡,他在床上爬来爬去,玩得更开心。” “就等会再睡呗, 可能是真的不困。” “就怕巧妞儿他们醒了,有了小伙伴, 乖崽更不想睡。”陈玉平愁啊:“你九哥得三天后才回来, 昨儿他从镇上回来后,才把草哥儿哄睡,说也奇怪,草哥儿被他抱着, 也没怎么哄, 小会功夫就睡着了。”到了他这咋这么难! 陈原秋想了想:“我来试试?” “成,你先别忙着砍柴。” 陈原秋拍干净身上的木屑草泥,又进灶屋洗了手洗了把脸, 出来后,眉开眼笑的冲着草哥儿去:“四叔的心肝大宝贝,来来来,来四叔怀里,带你耍,让你阿爹轻松轻松。” 扶着墙站立认认真真看蚂蚁的草哥儿,瞅了眼跟前的四叔,笑了笑,然后,一个转身背对四叔,撒着欢儿的往阿爹怀里扑:“阿爹阿爹,虫虫。” “不让我抱?”陈原秋挑眉:“上午我还带他耍了,耍的别提有多高兴。” 陈玉平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嫂刚也想抱来着,没让。” “阿父呢?” “也不让抱,就午休这会,好像格外粘我,当然,你九哥在就不同,肯让他抱。”否则陈玉平也不会这么心累。 陈原秋挠了挠额角:“要不然,三哥你带草哥儿到床上去躺着,别管他,你睡着后,我想,他应该也会跟着睡着。我时不时的搁屋里瞅两眼,你别担心他掉下床。” “可以试试。”陈玉平觉得这是个办法。 到了床上,看到宽敞的大床。 草哥儿明显更兴奋,被放到床上后,他麻利的往床内爬,床头爬到床尾,床尾爬到床边,仰着小脸,露出米粒般的小牙:“阿爹。”笑得眉眼弯弯,小脸儿愈发的见肉嘟嘟,可爱的心都能融化。 “乖啊,咱们睡觉。”陈玉平亲了亲他的额头,把他抱到了床内,自己则脱了外裳躺下,盖好薄被:“老幺,草哥儿若是睡着了,记得给他盖个小被子,他的小被子就在床上搁着。” “我知道了。” 陈玉平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数着,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有只嫩嫩的小手,正扒着他的眼睛,绝对不能睁开眼。四只绵羊五只绵羊六只绵羊,小崽子趴他身上了,是要睡觉了吗?九只绵羊十只绵羊,又起来了?在他身上爬,往哪爬!完蛋,又开始抓他的脚玩,好痒,忍住,绝对不能醒,十二只绵羊十三只绵羊十八只绵羊二十六只绵羊…… “草哥儿!”被扯了袜子的陈玉平没法忍了,小崽子挠他脚心,实在太痒,受不了。 发现阿爹醒了,草哥儿一个屁蹲儿坐到了床上,拍着双手咯咯咯咯地笑,笑得很是兴奋,好像把阿爹扰醒了,他立了多大功劳似的。 “你睡不睡?”陈玉平深呼吸,告诉自己要有耐心。 “阿爹,抱抱。” 刚刚仿佛要火山爆发,见草哥儿伸着小胳膊要抱抱,听着他软糯糯的小奶音,陈玉平的心啊,又甜又暖仿佛吃了口蜜,苦笑着将儿子无奈抱起,揽怀里轻轻哄着:“崽啊,咱睡觉吧?阿爹带你睡。” 也不知道听懂没有,草哥儿就是笑,阿爹的手指头他也玩得津津有味。 总算见了点安静,陈玉平抱着他侧身躺着,将孩子揽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嘴里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他容易嘛他! 也不知道哼了多久,陈玉平不敢看怀里的小崽子,就怕引起他的注意。 手有些累,嘴有些干,想喝水,琢磨着该差不多了吧,应该睡着了。 悄悄地,慢慢地,低头看去—— “阿爹。”天使般的笑容,能甜进心坎里。 卧——糟,为什么还是这么精神抖擞! “没睡着?”陈原秋也有些绝望:“得有小半个时辰,一直安安静静,我还以为他睡着了,没睡呢?” “没睡。” “三哥你听我的,别哄他了,你自己睡吧,再不睡,眼瞅都未时过半,巧妞儿他们该醒了。” 陈玉平叹了口气:“我睡,你记得时不时的过来看两眼。” 草哥儿左扭扭右扭扭,吭哧吭哧想要从阿爹怀里爬出来。 “不行,老实点,咱们睡觉。”陈玉平哪敢松手,一会又挠他脚心怎么办?还喜欢抠他眼睛抠他鼻子抠他耳朵,真是奇了怪了,早上他睡得好,这孩子醒了,又乖巧又懂事,是一点都不吵他,怎么到了午休让他睡个觉就这么难呐! “阿爹。” “喊阿爹也没用,也就是你阿父不在,你才敢这么磨我。”陈玉平恨恨地伸手捏了把草哥儿的小肥脸:“你啊你啊!” 被捏了脸的草哥儿,以为阿爹在跟他玩儿,伸手去抓阿爹的手,笑得双眼弯弯如新月。 “乖啊,睡觉。”亲亲额头,摸摸发顶。陈玉平闭上眼睛,双手温柔却又强有力的将孩子揽在怀里。 草哥儿挣不开阿爹的怀抱,他也不哭也不闹,这点是最最欣慰的。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啊转,努力的仰着小脑瓜也看不到阿爹的脸,他只好低着头,无聊的拿手抠阿爹的衣裳,抠啊抠,抠啊抠——衣裳被抠出条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草哥儿将手伸了进去…… 昏昏欲睡的陈玉平像是被突然泼了盆冷水,一个哆嗦过后,他彻底清醒了。 低头看去,小恶魔玩得可开心了,小胖脸越凑越近,眼看就要舔上了。 “草哥儿!” “阿爹。” “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陈玉平放开他,把衣裳重新系好,这次他学聪明了,把被子严严实实的裹在身上,接着躺回床上,再把小恶魔揽在怀里:“睡觉。” 陈玉平睡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是被热醒的,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扭头往床内看去,草哥儿睡得四叉八仰,像只翻了壳的小乌龟,小被子可怜兮兮的冷落在角落里。 “坏崽崽。”陈玉平轻捏了下他肉嘟嘟的脸,真是又爱又恨,替他盖好小被子,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陈原秋在砍柴:“三哥你就醒了?草哥儿刚睡着,我给他盖了被子。” “又给踢了,可能是热。我睡了多久?” “也就一会,不到两刻时辰。你刚睡着,巧妞儿他们就醒了,二嫂和二哥在看着他们三。” “阿爹和大哥还没回来?” “没有,今儿是比往常略晚些,也该回来了。” 说着说着,就见牛车缓缓驶了过来。 “阿爹今儿晚些?” “大多数都是一个一个买,很少有一口气买几个,更别提前几天的一口气买十几个。” 陈玉平就担心店里有事,见一切正常,也就没有细问。 得知孩子在二弟家里,陈玉春顾不上休息,整理好牛车上的物什,脚步匆匆往隔壁院里去。 三个孩子窝在屋檐下耍,地上铺着旧席,旁边坐着陈原冬。 “大哥,回来了。”柳桂香笑着打招呼。 陈玉春往木绷去:“还有多少吃食?我和阿爹刚回来。” “没剩多少,傍晚前能卖完。” 两人絮叨了两句,陈玉春去看三个孩子,又和二弟说了会话,这才带着孩子往老屋回。 陈老爹坐在屋檐下喝水:“你要把孩子带回去?” “不如留在陈家,安哥儿和大壮还能吃点好的。”陈玉平说了句。 “那就不带回家,两孩子也喜欢呆在这边,我给他们洗了澡收拾妥当了再回张家。”陈玉春将安哥儿给了阿爹:“我去把巧妞儿接过来,她一个人,该要闹了。” “去吧去吧。” 陈原秋牵着牛往外头转悠了圈,啃了一肚子的青草。 “让孩子们坐牛背上玩会?” 阿牛干净的很,陈老汉特别爱惜它,简直就是把阿牛当崽子在养,细心又细致。 “牛牛!”安哥儿喊得清脆又响亮。 草哥儿哞哞哞地叫,仿佛一只小牛犊。 大壮安静的笑着。 阿牛甩了甩尾巴,发出道悠长的:“哞——” “牛牛!”是巧妞儿的声音,她还在陈玉春怀里,就兴奋的开始扑腾着小胳膊。 阿牛又高又壮,身量颇大,四个小娃娃坐不得,三个小奶娃还是可以的。 不过,得让大人在旁边扶着。 也就是阿牛不怕人,旁边站着三个大人,它依旧不慌不忙的走着,慢慢悠悠颇有几分闲庭漫步之感。 不知道这有啥好玩的,三个小奶娃拍着手,笑得格外开心。 一会儿哞哞叫,一会儿喊牛牛,一会儿咕叽咕叽不知道说什么,整个热闹的不行。 连阿灰阿黑也在凑热闹,在阿牛脚边追赶嘻闹,发出稚嫩的狗吠,引得孩子们笑得更加高兴,活脱脱地小疯子。 陈老汉从地里回来,远远地就听见从家里飘出来的欢声笑语,疲惫一扫而空,眼角眼梢有了浓浓的笑意,透着暖暖地慈祥。 他加快了脚步,看清屋前的热闹,笑容愈发的见舒畅开怀。 牛背上的孩子们见着他,奶声奶气的喊:“阿公。” “嗳~”轻轻一声应和,道出心底最柔软的情感,是满足亦是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为扔了1个地雷 么啾~ 第56章 崔元九离开的第二天。 陈玉平已经知道要怎么哄睡不愿意睡午觉的小崽子。 他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然后, 再将草哥儿揽在怀里, 他扭任他扭, 他哼任他哼, 自是八风不动, 闭上眼睛心数绵羊认真睡觉。 陈原秋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来到床边,伸长着脖子够着脑袋往床内飞快的瞅了眼。 睡着了!可喜可贺!今儿这小祖宗真乖! “三哥。” 压根就没睡踏实的陈玉平立即睁开了眼睛,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老幺,眼神带着寻问。 陈原秋兴奋的点点头。 “行,你先出去,我再稳一会。” “好。” 过了会,陈玉平觉得应该可以起床了, 小心翼翼的放开怀里的乖崽,轻轻地挪开了点, 替他盖好小被子, 见他睡得呼香,心坎柔软的仿佛春日湖水,细细地看了会,又亲了亲他的额角, 这才慢慢地下了床。 “我去二哥家瞅瞅, 你看着点屋里。” “成,你去吧。” 摊子上有两个邻村的乡亲在买吃食,时常过来, 也算是熟悉,陈玉平笑着打了声招呼。 “草哥儿睡着了?”柳桂香很不厚道的笑,为了哄睡孩子累的焦头烂额的人不是自己,就容易幸灾乐祸。 “找对了窍门,轻松哄睡。”陈玉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二嫂我给你看着点摊子,你歇会去。” 摊子上的生意,定是没法和镇上店里比,大哥家的两个孩子又时常呆在陈家,二嫂不计较,是她厚道。他近来清闲,得了空就过来帮着看看,也让二嫂松泛松泛。 “歇什么,又不累。”柳桂香抿着嘴浅浅笑着:“带孩子也是有章法,你不能总顺着他,该严的时候严。” 陈玉平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我也知道,却绷不住脸,草哥儿很乖很懂事,就是在我跟前娇了点。” 有些想法他不好说出来,兴许是家里有四个孩子,平时他很少单独带草哥儿,以前乖乖午睡,是月份小,现在将将要满周岁,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巧妞儿几个都睡了,他不睡,仿佛是父子俩难得的独处时光,因此他总是分外见精神,看什么都津津有味做什么都兴致勃勃。 也不知道他猜的对不对,总之想到这点,他就舍不得对草哥儿严。 “你这样不行,等他渐渐大了,愈发精怪时,就更得焦头烂额。”说着柳桂香自己也笑了起来,言语间有着感慨:“也是咱们日子好过,没什么钱财压力,你往村里多瞅两眼,很少有人家会把孩子带的这般细致周全,都忙着田间地头的农事,忙着屋里屋外的琐碎,便是有点空闲,也会为挣几个零碎钱而忙碌着,孩子,哪里顾得上孩子哟,大的带小的,有空就瞅两眼,没病没灾算是老天给的大福气。巧妞儿是沾了草哥儿的福,日子过得多好,我都时常羡慕这孩子。” 大哥家的两个孩子,旧岁不怎么往陈家来,瘦伶伶细条条怎么看都有些脏兮兮,后来时常过来陈家,尤其是今年,几乎是住在了陈家,孩子见风就长,真是一天一个模样,带着往外走一圈,不知底细的还以为是镇上哪户人家的孩子,干净整洁白白胖胖,笑起来像个小太阳。 “说起来,我能嫁进陈家,真的是掉福窝里,原冬也好,阿爹阿公也罢,就连平哥儿你还有原秋,都是极好的人,又厚道性情又好,我啊,就盼着巧妞儿以后也有我这么好的福气。”柳桂香特别知足。 她和大哥都是福气足,阿爹阿公好,平哥儿心里有自家兄弟念情重情。 这般掏心窝的夸他,陈玉平突然嘴拙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笑了笑:“二嫂说得对,幸好还有元九,草哥儿在他跟前,真的是特别老实,一点都不调皮。” “也好,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二山子和树娃收了猪肠,在老屋没看见平哥儿,搁下猪肠往隔壁去。 “平哥儿。” “哟,今儿这么早?就收遍了十里八乡?” “没有,就在周边村子转了圈,发现了点线索,先过来说说话。” 线索。陈玉平愣了下:“什么事?” “平哥儿不记得了?”说话的是树娃:“年前老屋遭了贼,一直没能揪着贼子。”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怎么着,今儿发现什么了?” 柳桂香泡了两碗浓茶过来:“喝茶,坐着说话。”又麻溜儿的拿了个碗,往里装了几串卤猪肠,刷上一遍辣酱,她记得这两个特别能吃辣:“家里还有点瓜子,我拿过来。” 二山子和树娃瞄了眼碗里热腾腾香喷喷的卤猪肠,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口水。 “就咱们村子下边的平原村,平原村有个赌坊,今儿我们兄弟俩心痒痒进去瞅了瞅,本来还想着耍两手,正好有个男的挤了进来,我余光瞄了眼,发现他走路有点奇怪,伸手掏钱时动作也有些奇怪。” “山哥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俩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会,越发觉得不对劲,怕打草惊了蛇,将这人样貌记了个清楚,随便玩了两把,就出了赌坊。” 陈玉平回忆了下:“元九当时确实说过,他打断了贼子的一只胳膊一条腿。” “对!我和山哥就是想到这点。” “平哥儿,九哥什么时候回来?九哥不在,我觉得这事,咱们还是不宜有动静。”二山子说自己的想法。 “最迟明天傍晚可以到家。” 二山子点点头:“我和树娃明天傍晚再过来一趟,今儿试着探探消息,看能不能探出点什么来,不行的话,还是等九哥回来。” “可以,你俩当心点,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陈玉平说着,卷起袖子:“给你俩做个卤肉馍填填肚子,你俩先吃着卤猪肠和瓜子。” “平哥儿用油纸给我俩打包,一会路上再吃。”树娃嘻嘻嘻地笑,满脸的开心。 说完事,吃完卤猪肠和瓜子,咕噜咕噜灌了碗茶,二山子和树娃乐颠乐颠儿的离开,还得往十里八乡收猪肠。 柳桂香端了个针线笸箩:“经常窝在平原村赌坊里的人,可没几个好东西,都是混不吝。” “嗯,这事还得等元九回来。” “没当场抓着,又隔了这么久,再想做点什么,怕是不好有动作。”柳桂香秀眉微微蹙:“若是当场抓着,就可以喊村长,由着村长去和平原村的村长说话,这样一来,事情摆到了台面上,过后也不用担心这些人私下行恶毒歹事。” “是这么个理,可惜没当场抓着,等元九回来到时候再看情况。” 崔元九是和陈老爹陈玉春父子俩的牛车一道回来的。 牛车塞的满满当当,看的出他这趟在县城花钱颇大收获颇丰。 “这些都是吃的,从海边过来的干货,有咸鱼海带干虾等等,这些都是日常用品,比咱们镇里的好,价格也没差多少,想着难得去趟县城,就多买了些。这些是布料,碰着有优惠,我捡好的也买了不少。这边的零零碎碎,全是给孩子们的,吃的穿的玩的,这些是给平哥儿张罗吃食用的大料。”崔元九一样一样的介绍,最后是个大包袱,他拿在手里,看着陈玉平笑得满脸灿烂,却没有细说里头有什么。 “事情办妥没?”陈老爹心心念念这桩事。 崔元九点点头,温和的答:“办妥了,往后我就不往县城去,就留在家里帮衬平哥儿。” “你这孩子……”陈老爹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他看着这个身量健硕高大的少年,半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这以后啊,就算他的儿子,只要他和平哥儿过得好。 “一点都不辛苦。”崔元九摇着头,看向旁边的陈玉平,他觉得很幸福,这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 “你俩去看看草哥儿,这一车东西我来归置。”陈老爹想着,也该让两人说说话。 崔元九心里头惦记的紧,短短三天时间,他却仿佛过了三个月之久,昨儿买好东西,他就想着连夜赶回来,后来到底还是给按捺住了。 沈乐说他魔障。 这哪是魔障,分明是着了迷。 “草哥儿乖不乖?有没有很闹你?” “除了睡午觉有点难缠,别的都还好,他向来乖巧懂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走进了屋里。 草哥儿还有睡,睡得呼香呼香,像极了只小猪崽子,粉嫩嫩白胖胖。 “我总觉得,他不睡午觉喜欢粘着我缠着我,是因为我平时很少单独带他的原因,孩子渐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心思。我在想,日后咱们盘个大店铺做生意,还能不能同时顾好草哥儿?我从来都不觉得,孩子有口吃有衣裳穿就算是对他好。”陈玉平是从现代过来的,他觉得养孩子是世界上最最费劲耗心神的事,是一种责任,从物质到精神,都得对这个小生命负责。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草哥儿眉心孕痣浅,额角又有黑色胎记,他更得精心教养这个孩子,让他的人生充满阳光,春有百花,夏有鸟语,秋有丰收,冬有白雪,从性情到思维都应该如万里苍穹辽阔长空。 第57章 你是个幸福的孩子。 你阿爹不是亲爹胜似亲爹。 你比这世间所有孩子都要幸福,便是亲爹, 也少有能做到你阿爹这份上, 为你喜而喜为你忧而忧。 这不是搁在心尖尖上, 而是温柔的护在心坎里。 草哥儿, 你真幸福。 崔元九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奶娃, 有些嫉妒,同时也很羡慕,又特别庆幸,这么好的平哥儿,是他的平哥儿,他们会成亲,有可能还会生育一个孩子,后半辈子几十年, 他会和平哥儿一起度过,从青年到中年然后垂垂老矣。 这么想着, 他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微微发热, 嗓子眼略干。 他也是幸福的,在遇见平哥儿后。 “咱们可以把草哥儿带在店里,店里招两个人,不是太紧要的活, 就让他们收拾。你忙的时候, 我多看着点他,我忙的时候你陪着他,总之, 咱们两个会留一个守在他身边。”崔元九觉得平哥儿想的压根就不算事儿。 陈玉平却有自己的顾虑:“大壮和安哥儿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们扔张家。巧妞儿还稍微好点,二哥二嫂总归能腾出手来。大哥夫就难说,他不可能把两个孩子带着下地干活,又当阿爹又当阿父。” “平哥儿说句实话,这事不该你来管,就算要管,也是二叔他们,也是大哥这个当阿爹的。”崔元九想着,他们会成亲过一辈子,他有他的想法和思维,该说话时就应该说出真话,坦然相待:“你替大哥想得有点多,其实不太好。再者,你说要建三合院,建个三合院不是手里有钱就行,事情特别繁杂,咱们肯定会特别忙,远不如现在的清闲,家里的四个孩子,是时候提出个章程来。” “说得也对。”陈玉平苦笑:“我反而把这茬给忘了。” 崔元九伸手揉揉陈玉平的发顶,眉眼含笑目光温软:“没事儿,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手里有钱,没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便是有,也是钱不够的原因。” “你这想法够豁达。” “我在外面走得远看的多,所有的不幸和苦难根子都在一个钱字。当然,有钱人也有他们的烦恼,这些烦恼在咱们看来,其实又不算什么事,说起来,这人呐,也挺有趣。” 陈玉平哈哈哈的笑着,觉得这少年也是很有趣。 “嘘——”崔元九竖起食指,往平哥儿嘴上挡:“我还想多和你说说话,可别吵醒了咱们家的小猪崽。”他话说得轻,有点调皮戏谑之感,眉角眼梢透着浓浓的笑意,情意绵绵,宛如深陷热恋中的大男孩。 陈玉平心跳的有些快,能清晰的感觉到脸皮发热,他低垂眼眸视线落在桌上的大包袱上:“这是什么?” “你猜。”崔元九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般,带着炫耀和洋洋得意:“可以允许你摸,但不能打开,就一次机会,猜不中,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才一次机会,怎么着也得三次机会。” “好!” 这答的也太快了些,陈玉平瞄了他一眼,崔元九冲着他笑,笑得很是阳光灿烂,眼底还有尚未褪尽的狡猾。 行叭,这是真掉沟里了。 陈玉平稳了稳心绪,冷静了下,很是认真的伸手摸向桌上的大包袱。 触感很软,特别柔滑。 “我能掂掂重量吗?” “可以。” 拿手里掂掂,没什么重量。 “是料子对不对?” 崔元九笑:“你继续猜,是什么料子。” “肯定是上等的好料子,怎么着,给我买的?这么柔软的衣料,得不少钱吧。”陈玉平又看了眼大包袱:“草哥儿也有份?” “你猜错了一点。”崔元九凑近了一点:“平哥儿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我哪里猜错了?” 崔元九飞快的在平哥儿嘴上啄了口,迅速拉开了距离:“是咱们一家三口的衣料子,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我发现,你一点都不老实,贼!”要说生气,怎么可能会生气,相反陈玉平心头还有点甜。 爱情呐,来的悄无声息。 崔元九一点都不害臊的回了句:“想亲你。”说完,又催促道:“你打开包袱看看。” 见他这般急切,陈玉平有点莫名的紧张,连动作都带了轻微的慎重。 他缓缓的打开包袱。 红!是令人惊艳的红色,如火般热烈,红得心肝儿都能抖三抖,震惊! 不是没有见过成亲时穿的红色,却很少见这么正宗的红,红得真是漂亮极了! “这,这很贵吧?”这哪里是平民老百姓能买得起的料子,陈玉平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还好,我用人情换的,没花钱。”崔元九说得轻描淡写。 他曾救过一位夫人,夫人承诺可以应允他一件事。 “我问过,这点料子正好可以做大小三身衣裳,咱们成亲时,一家三口都穿上。” 陈玉平爱不释手的摸着红色衣料,手感真好,真舒服!“这么好的衣料子,得找个稳妥的绣娘,价格不是事儿,得把衣裳做出来,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衣料。” “沈家屋有个手艺极好的绣娘,是从宫里头放出来的,她现在极少亲自动手裁缝衣裳,不过,咱们可以想法子。” “回头我找沈家子弟打听打听。” 说起打听两个字,陈玉平想起桩事:“昨儿二山子和树娃过来,说在平原村的赌坊看到了一个很可疑的中年汉子,他手上动作奇怪走路也不对劲,明显曾伤了手和脚。” “他们打听到什么消息没?” “没有,你没回来,他们怕打草惊了蛇,我也担心他们出什么事,没让他们过多的探听。对了,他们说傍晚会过来和你细说,兴许今儿有探听到眉目。” 崔元九点点头:“平哥儿,晚上留他俩吃个晚饭怎么样?” “这个没问题,也该请他们吃个饭。” “还有酒吗?” “没多少,得去沈家屋买点,让老幺去,一会我跟他说。” “我想着咱们盘了个店铺,如果店里要请人,树娃和二山子不错。”崔元九说着,又道:“至于收猪肠,这事也容易,咱们直接挂个牌子出来,店里收猪肠,五副六文钱,十副十二文钱,猪肠越多价格越好,应该能收到更多的猪肠,卤猪肠卖得多,咱们挣得也多,看似利润少了一点,实际没什么区别。” 陈玉平笑他:“你这脑子转得比我快多了,是个当商人的好料子。” “大概就是旁人说的,咱俩天生一对。” “阿爹,抱抱!” 甜甜地气氛被一声软糯糯地小奶音给搅和了。 草哥儿这小家伙,双手扶着床柱,就这么直立立地站着,见两个大人望过来,他咧着嘴就笑:“阿爹,抱抱。”还知道危险,说抱抱时,双手仍扶着床柱。 “乖崽醒了。”陈玉平看着自家的娃儿,怎么看怎么好,一颗心柔软的宛如一汪温泉水:“看看,谁回来了。” 草哥儿窝在阿爹的怀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崔元九瞅啊瞅。 崔元九站着没动,也没喊他,就眉眼含笑的看着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抱抱!”草哥儿张开双手,眼神儿闪闪发亮。 崔元九一个大步冲了过去,将小奶娃抱在怀里,高高地举过头顶,又放下,在他额头亲了口:“草哥儿。” 一声草哥儿喊得舒畅开怀。 草哥儿咯咯咯地笑,笑声天真充满着童趣。 崔元九也在笑,爽朗而响亮。 陈玉平看着他俩,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柔软内心静谧平和。 “该教他喊你阿父了。” “再等等,他现在学说话学得快,用不着两三天就能教会。”崔元九觉得不急在这一时:“三合院建成后,再教也来的及。” 说起建三合院,他从怀里掏出钱袋:“我也没攒多少家当,昨儿花了个差不多,就剩不到二十两。这里头的五百两银票,是我救过的一位夫人给的,她应允我一个承诺,我要了衣料子,得知我要成亲,她便送了五百两银票算是贺喜。” 光看衣料子,陈玉平就觉得,这夫人背景不凡。她的一个承诺,或许比千金更值钱。 少年却用它换了衣料子,只为成亲。 五百两银票说是贺喜,更像是夫人额外的给予。 “你觉得自己傻不傻?” “不傻。我认为很值得。” 陈玉平笑了笑,主动牵起崔元九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很认真的说了句:“我也觉得很值。” 草哥儿好奇的看着两个大人十指紧扣的手,他眨巴眨巴眼睛,瞄了瞄自己的小胖手,然后,咯咯咯地笑着,将肥肥地小肉手也放了上去,一只手不够,他还放了两手,努力的想要抱住两个大人的手,像是个很好玩的事,越笑越开心。 “平哥儿,你再站近点,我看看能不能抱住你们父子俩。”崔元九跃跃欲试。 “这样肯定不行。”陈玉平将草哥儿抱自己怀里,然后,很是坦然的坐到了少年怀里,身子略斜往他胸膛靠:“得这样才行。” 崔元九身量高大,自然是长手长腿,他把下巴搁平哥儿的肩膀上,修长的胳膊牢牢地环住怀中的父子俩,这个瞬间,身心都觉得无比的满足和充实。 这是他的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57章,足足57章!总算有一章满满的全是主角们的戏份 来自老母亲的欣慰,感动QAQ 第58章 二山子和树娃拎着猪肠过来陈家,见着在屋檐下带孩子的崔元九, 赶紧加快了脚步。 “九哥, 你回来了。” 崔元九对他们笑了笑:“刚回来没多久, 今儿收了多少猪肠?” “和往常差不多, 十四副。”两人拎着猪肠熟门熟路的往屋后去, 边走边说道:“九哥,我俩拾掇好猪肠,就过来和你说说贼子的事,上午探到了点有用的消息。” “行,你们先忙。” 在灶屋张罗晚饭的陈玉平,侧头向着屋后说话:“你俩一会留下来吃晚饭,我备了你们的饭菜,还打了点酒。” “平哥儿说得是真的?”树娃有点不敢相信, 张嘴话脱口而出。 二山子朝着他脑瓜扇了个巴掌:“怎么说话的。”又笑嘻嘻地应:“平哥儿,那我们兄弟俩就不客气了, 多有叨扰。” “用不着这么见外。” “你俩今晚有口福了。”陈原秋倚着门框, 吊儿郎当的小痞样,姿态别提有多悠闲:“知道我三哥都烧了什么菜吗?红烧肉!辣炒鸡丁!芋头炖排骨!红烧咸鱼块!大蒜炝虾干!有两道菜是不是听都没听过,咸鱼和虾干是九哥今儿从县城带回来的,咱们镇上都没的买, 更别提吃。” 树娃吸溜着口水:“全是荤腥啊!”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自然也是有素菜, 凉拌地菜,香椿煎蛋,爆炒细苋, 可别小看这些野菜,经我三哥的神仙手艺,好吃的连舌头都想吞掉!”陈原秋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三哥手艺好,偏偏吃不到,而他,做为三哥的幺弟,天天都能享受美味。 他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崽! “老幺又开始瞎显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没点正经样。”陈老爹细声说着,有点哭笑不得。 “他也就这么点乐趣。” “啥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哟!” 陈玉平想了想:“等他遇到个中意的姑娘或哥儿,兴许就沉稳了。” “这阵儿忙,我都没什么时间出去串门说话。”老幺今年十八,也该成亲了。陈老爹有点发愁:“一会吃了晚饭,我就上你大伯三叔家说说话,顺便把鸡蛋买回来,家里也没多少鸡蛋了。” “阿爹成亲这事,也得看缘分,还是不能着急。” “我知道,我不着急,可总得有人相看,才有挑选的余地是不是。” 陈玉平点点头:“也对。” 八个菜,摆了满满一桌。 热腾腾地饭菜香,横冲直撞的往鼻间钻,勾得心神荡漾,迫不及待的想要举起筷子,一口气尝遍桌上所有的菜。还没开始喝酒,脑子已经有些微微发晕。 “先喝一口?还是先垫垫肚?”崔元九问着二山子和树娃。 树娃眼神儿发直的看着桌上的饭菜,已经听不出一点声音,至于二山子,他瞅了眼没出息的树娃,能说什么?“先垫垫肚,咱们边吃边说话,再喝点儿小酒。” 陈老汉举起筷子:“成,先吃饭。” 什么都想吃,什么都想尝尝,先吃哪个菜? 二山子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朝着红烧肉下了筷子,夹起一块,放进嘴里,以为会很有嚼劲,结果入口即化,肥瘦相间酥烂香软,没有丝毫腻味,略微的甜意,吃完后舌尖仍有着意犹未尽的鲜美醇厚,反倒不着急再下筷子,而是细细地回味。 五花肉他只吃过炒,却不想竟还能有如此丰富美妙的口感,难怪要两文钱一块,值!太值了!可惜平哥儿如今不卖了,往后犯了馋,八成只能去镇上沈记解馋,价格似乎要贵很多。 还说什么边吃边说话,再喝点儿小酒。 拿起筷子后,二山子和树娃两个人,就再也没有抬起过头,吭哧吭哧吃得可认真了。 沉浸在美食里无法自拔。 陈家众人倒也没出声打扰,就由着他们吃,今儿这晚饭本来就是招待他俩。 能吃得这般尽兴,是好事。 “咱们几个喝点儿?”崔元九笑着问。 “可以。” “我看行。” “我来倒酒。” 桌上饭菜清得干干净净,碗盘都可以不用洗。 二山子和树娃总算从着迷状态中醒过神来,两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平哥儿的手艺真是绝了!”竖起个大拇指,棒!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树娃想哭,怕是难得再有第二次机会吃,怎么办,他开始觉得日子好苦。 陈玉平听多了这类夸奖,一团和气的笑着:“许是我天生就是掌勺的料。” “老天给的。” 陈老爹到底还是帮着三儿子收拾好灶台,这才往大哥三弟家去。 陈老汉他们几个在外头说话,说着关于贼子的事。 “昨儿在赌坊看到的中年汉子,姓张,就住在平原村村西头,家里不多不少刚好三兄弟,这汉子是家里的老大,娶过一个姑娘,成亲三年一直没生育,这人脾气不好喝了酒就喜欢打人,姑娘受不住,由娘家出面和离再嫁,据说再嫁没多久就怀了孩子,次年生了个大胖小子,平原村的人特别喜欢用这事来嚼舌根,当着汉子的面不知道取笑了多少回,有两回这汉子喝醉了酒,还跑去了前妻再嫁的夫家撒酒疯,被暴打了两回才彻底老实。” “张婆子生第三个儿子时难产走的,张老汉在大儿子和离后,受不住村里的指指点点,又因三个儿子实在太丢老祖宗的脸,病了一阵子后,没多久也走了。三兄弟里头就张老大成过亲,剩下的两个,也没哪家看得上,张家要钱没钱要屋没屋要田没田,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三兄弟索性破罐子破摔,挣了点钱就逍遥自在,没钱了,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甚至时常到寡妇家撒酒疯,平原村的名声很不好,有近半都是因着这三兄弟。”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陈家遭了贼的第二天清早,天蒙蒙亮,有人看见张家老二老三一左一右扶着张家老大往沈家屋去。后来我和树娃又去了趟沈家屋,细细地寻问过沈大夫,时间伤势都对得上。九哥,我看一准错不了,就是这三兄弟!” “他们有没有旁支兄弟?” “没有。这么说吧,随着平原村的名声越来越坏,有点儿家底,经得起折腾的人家,都早早地搬离了这祸害地。张老汉本来有个亲兄弟,一家子勤劳能吃苦,就因为张老大三兄弟,名声实在太差,家里小辈不好说亲事,且张家三兄弟还特别喜欢上门蹭吃蹭喝,俨然把大伯家当成自己的家,这家子实在烦透了他们三,又拿他们没办法,早几年咬牙给搬走了,搬到了镇子东边的牛家沟,彻底与平原村这边的张家断了往来。” 崔元九继续问:“张家三兄弟在平原村的人缘怎么样?” “看着像是有说有笑,勾肩搭背张嘴闭嘴说兄弟,估计都是表面交情,真有什么事跑都来不及,现在仍住在平原村里的人,可没几个是好欺负人的主,都是些臭沟里的玩意。” “九哥想去平原村看看?”二山子脑子还算灵活,隐约猜出了点什么。 “就现在去,天色刚刚好,先探探情况。”崔元九问:“你俩去不去?” 二山子想都没想:“去!” “我也去。”树娃后知后觉的应着。 陈原秋张了张嘴,又不敢开口说话,拿眼瞅着旁边的阿父。 “你也去。”陈老汉吧嗒着旱烟:“元九,这事儿,你得多费点心。” “二叔放心,我定会处理的妥妥当当。” “知道怎么走吗?挑人少不常走的道,最好不用绕进村里,能直接到村西头张家。” 二山子拍拍胸脯:“熟!熟得很,我俩天天搁外面跑,十里八乡条条道儿,再也没有哪个比我俩更清楚。” “好!”崔元九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我看你俩会做事,以后跟着我怎么样?” “九哥不嫌弃,自然是极好!”二山子兴奋的都有点结巴了。 树娃嗷嗷叫着:“我也愿意跟着九哥。” 陈原秋这会倒是没有凑热闹,别看他常常不着调,心里还是有分寸。 该做什么事,该说什么话,门儿清。 许是老天助力,今夜月色很好。 四个人轻轻松松的就到了平原村村西头的张家。 “在这里等着。”崔元九小声地说了句,动作敏捷灵巧,悄无声息的进了某个房间。 张老大喝了点酒,躺在床上睡得很沉,呼噜打的震天响。 崔元九看了眼,没动他,又去了隔壁屋里,床上躺着两个人,也是浑身酒气,睡得像只死猪。 三间茅草屋,塌了半间,也不见三兄弟修,就这么凑和睡着,难怪没人愿意和他们三兄弟成亲,这就是个恶臭熏天的泥沼地,陷进去哪有命出来。 “跟在我身后,别紧张,都睡得很死,千万别弄出什么动静,原秋和树娃用抹布塞紧他们的嘴,二山子和我把他俩捆死,动作要麻利点,趁他们未醒时。” 三个齐刷刷的点头。 崔元九走在前面,三人紧跟其后。 先进张老二张老三睡的屋子。 崔元九来到床边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出手,迅速捆住了张老二的上身,原秋眼明手快往他嘴里塞了个紧实的抹布,旁边二山子和树娃手脚也是相当利索。 这时,张老二张老三其实已经醒了,但喝了酒的他们,脑子反应很慢,在他们还没搞清状态,一头雾水时,双脚也被死死捆住。 “看住他俩。”崔元九说完,带着原秋往隔壁屋去。 很快,三兄弟都被死死的捆住,甚至还撕了他们的衣裳,将眼睛给蒙了个严实。 宛如拖死猪般,拖着来到屋门前。 月色下,三兄弟瑟瑟发抖,发出惊恐的细细唔呜,空气里弥漫着股难闻的尿骚味。 避开要害,崔元九将三兄弟一顿暴打,静悄悄的夜,一声又一声的闷响,有夜风吹拂,清凉如水,别说还真有点瘆的慌。 觉得火候差不多,将人打晕后。 在旁边看着的陈原秋三人,赶紧解了捆绑取了抹布,四人飞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一共得打三回,今儿是第一回,二山子树娃你俩这些日子盯着点,仔细些别暴露了,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等第三回时,不蒙他们的眼睛,结结实实揍一回,也该让他们看清楚,为什么会惹祸上身。” 陈原秋三人听着齐齐打了个哆嗦,这三人也忒惨了些。 不过,活该!真解气!爽! 到了苦竹村,崔元九对陈原秋道:“老幺你先回去,我和二山子树娃说点事。” “好。” “怎么就你一个?”陈玉平一直在堂屋等着,特意点了两盏油灯。 “九哥和二山子树娃说点事,一会就能回来。” “哦,锅里有热水,你赶紧洗个澡去,留盏油灯给你。”陈玉平举起油灯往屋里去,老幺回来了,他直接进屋里等崔元九。 第59章 崔元九昂首阔步,身姿挺拔如松如竹, 行走间自有一股气势。 片刻功夫, 便到了陈家老屋跟前。 月色下, 周遭房屋漆黑且静谧, 唯有目光所及不远处, 可见橘黄的朦胧光亮,在这略显寒凉的夜里,宛如一个小太阳,像是泡在舒适的温泉里,身心皆温暖。 崔元九脚步轻快,小心翼翼的推开屋门。 坐在床头痴看草哥儿睡颜的陈玉平,立即侧头往门口瞧去,还未说话, 脸上先有了笑容:“回来了。” “回来了。” 陈玉平握了下他的手,暖乎乎地:“锅里还有热水, 你先去洗个澡。” “行, 你再等我会。” “去吧。” “事情办得怎么样?”陈玉平压着嗓音小声寻问。 崔元九仗着两人有过亲密举动,这会又不是夜深人静,大着胆子把平哥儿往怀里抱,强健的胳膊环在腰间, 耳鬓厮磨:“自然是极妥当。”顿了顿, 他又问:“你不放心我?”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嘴唇若有似无的触碰着平哥儿的耳朵。 陈玉平松泛着身体,懒洋洋地靠在崔元九的怀里:“相信你会把这事处理的很好。” “我看见屋里点了盏油灯, 就觉得特别欢喜。”说着,崔元九又道:“我想亲你。” “你一天到晚都想亲我。”陈玉平翻了个白眼。 崔元九将他往怀里搂紧了些:“你允不允?” “你觉得呢?” 崔元九不回答,低头吻住陈玉平的嘴唇。 陈玉平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少年吻得傻乎乎,这哪叫吻,他起了点坏心思,伸出舌头勾了勾。 哎呀!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天雷勾地火,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许久过后,崔元九才哑着嗓子沉声道:“咱们明天跟家里说说,挑个吉利日子准备动土建三合院怎么样?家里的孩子,也得商量出个章程来。” “好,吃晚饭的时候我来提。孩子的事,得把大哥二哥他们喊过来一道商量。” “先用我给你的钱。” 陈玉平瞥了他眼:“我存够了钱。” “你的钱用来盘店铺做生意。” “建个三合院用不着五百两银子,还能余不少。” “还得买家具,屋里添置各色物什,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咱们手头宽松,拾掇细致点,住着也舒服。” “成,听你的。”陈玉平笑着捧起他的脸,在他脸上亲了口。 崔元九眸色渐深:“我听你的,你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我知道你心里早有成算。你和草哥儿住着好,住着开心,我也开心。” “我确实有点想法,回头再细细跟你说,这会夜深,早点睡觉。”陈玉平准备起身。 崔元九下意识的又将他搂回了怀里:“我不想睡觉。” “你不睡,我要睡。”他打了个哈欠:“松手。” “再亲一下。” “你今儿晚上够幸福了。” “不够,还想亲。”崔元九搂着怀里人,就是不松手,颇有几分无赖的意味。 陈玉平觉得他这样子特逗,眉开眼笑的看着他:“就不亲!”贱兮兮。 “我不松手,你要睡就在我怀里睡,我火气旺够热乎。” “你说的,我睡觉了。”两眼一闭,打起了小呼噜。 崔元九起了玩心,煞有其事的问:“真睡了?” “平哥儿。”食指轻轻地点了点怀中人的脸颊,手感真好,又捏了捏:“这小呼噜打得真可爱。”蹭蹭脸。 “睡得这么香,亲一口吧。”自言自语。 陈玉平装不下去了:“你个流氓。”眼里却带着笑。 “只对你耍流氓。”一口亲在了眉心:“去睡吧,我也睡觉去。”轻轻松松的抱起人,往床边走去:“我给你脱衣服?” “用不着,我有手有脚。”陈玉平挣扎着,站到了地上,麻利的脱了外裳,掀被进被窝一气呵成:“你可以走了。” 崔元九偏不走,悠悠闲闲的坐到了床边:“平哥儿你脸红了。” “没有的事,大半夜的你眼瞎。” “脸红的平哥儿真好看。”崔元笑着说了句,熄了油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屋子。 躺在被窝里的陈玉平,仍觉得脸皮子烫得有点厉害,心仿佛要跳出胸膛。 他个头不矮,怎么着也得有一百多斤,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一个小两岁的少年给抱起了,还是羞耻心十足的公主抱。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不能再想,睡觉吧,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 次日傍晚,饭桌上。 陈玉平说起建三合院的事:“就挑个最近的吉利日子动土,争取在上半年建成,阿父,我和元九都没什么经验,还得你多操心,细细与我们说道说道。” “建三合院事多繁杂,最好是去趟村长家,了解下情况。”陈老汉说着,又道:“明儿田地里没甚事,我和你们去趟村长家。” “也好。” “还有家里的孩子,到时候只怕顾不上。”陈玉平说着自己的想法:“索性在村里请个靠谱的帮着照应照应?” 陈老爹还没想到这茬:“这事确实有点棘手。”他拧了拧眉头:“要不然这样,让春哥儿和原秋到镇上店里,我就在家里做卤味,顺便顾好家里的几个孩子拾掇些琐碎事。” “田地里的事,阿父一个人忙不过来吧。”陈玉平不想阿父太劳累,毕竟上了年纪:“不雇人帮衬家里,就雇个人帮着忙活田地里的事,咱们现在手头宽松,阿爹阿父用不着太累。让大哥和老幺到镇上店里支应,这事也好。至于分红也好办,阿爹出一成我出一成,三三二二。” 陈老汉点点头:“听平哥儿的,就这么着。雇人这事,再看看,真忙不过来再说,眼下没甚事,用不着。” “这样的话,明儿把你们大哥二哥一家子喊过来,吃个饭说说这事。”老伴觉得可行,陈老爹也就没什么意见。 陈老汉发出声冷哼:“大壮和安哥儿在咱们家住着,真到了田地里忙不过来,我就喊张志为来搭把手,这是他应该做的。” “对,绝不惯着。”陈玉平立即接了句。 陈老爹瞅了眼这父子俩,笑了笑。 “原秋,你觉得怎么样?”虽说事情都说完了,陈玉平想着还是问问老幺。 “我?我怎么着都好。” 陈老汉怼了句:“把他放镇上也好,人来人往,说不准就入了哪家的眼。” “这也是个法子。”陈老爹眼前一亮:“咱们老幺,甭管是性情还是身量,都还是很能拿的出来,长相也没差什么,合该有段好姻缘才对。幺啊,你要上点心,在店里可不能张嘴瞎说话,有点儿正经模样。” 陈原秋傻眼了:“这这这,就这,这都能扯到我的婚事上来?你们可真行!”竖起个大拇指:“成,听阿爹的。” “我得跟你大哥说声,让他看着点你。” “不要了吧……”陈原秋哀嚎,大哥和阿爹简直就是一样一样的操心。 陈玉平不着痕迹的瞄了瞄安静的崔元九,心里一个劲儿的庆幸。 还好他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不仅给了个开挂般的金手指,还给了个不错的汉子。 他比老幺还大,若是婚事一直没眉目,阿爹指不定得催成什么样,水深火热的煎熬啊。 听说要一家子吃个晚饭。 张志为是再也没有上回的不耐烦,恨不得赶紧到傍晚。 整个下午,他就没法静心干活,脑子想的全是,平哥儿会做什么好吃的,有没有米酒鸭,有没有红烧肉,有没有土豆炖鸡,有没有水煮鱼,有没有…… 他想吃的有好多,以前吃过的,他都想尝一遍。 这一两个月里,他过得太苦了,可算盼来了顿像样的饭菜,心酸,想哭。 陈玉春,陈原冬夫妻俩,他们三想的则是,是不是有什么事? 好端端的怎么会说起一道吃个晚饭。 不管怎么样,绝不能空着双手上老屋吃饭。 香喷喷地饭菜上桌,足足八道菜,五荤三素。 张志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菜碗,都舍不得眨眼,仿佛饿了八辈子般。 陈玉春懒得管他,反正是在陈家,丢脸就丢脸吧,又不是头一回,他现在是想的通通透透,他是他,张志为是张志为,若是在外头他兴许还会顾及,在陈家,呵。 “今儿喊你们过来吃饭,共有两件事要说。”陈老汉开口:“其一,平哥儿元九他们近日准备动土建三合院,这边忙起来,家里的孩子和琐碎事就有些支应不住,所以,往后镇上的店里,就由春哥儿和原秋兄弟俩管着。你们阿爹就在家里做好卤味,拾掇琐碎,照看几个孩子。镇上店里的分红,你们阿爹三成,平哥儿三成,春哥儿两成,原秋两成。” “其二,田间地头的农活就我一个人,我如今上了年纪,远不如从前精力好,碰着忙不过来时,志为和原冬得来搭把手。” “这个没问题。”陈原冬毫不犹豫的应了。 陈玉春往丈夫腰间掐了把。 “啊,好的好的,阿父说的好。”张志为猛得抬头,吸溜了下口水。 老丈人说了什么,他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但不妨碍他应好,左右也没别的话说。 第60章 陈老爹翻了翻黄历,二月二十八是个宜动土的好日子。 这会才二月中旬, 还有几天功夫。 陈老汉领着三儿子和崔元九去了趟村长家, 细细地了解了下建三合院的具体章程, 一直到将将要吃午饭才回家。 整个上午都没有见着阿爹的草哥儿, 在陈玉平进屋的瞬间, 迈着小胳膊小腿摇摇晃晃的朝着阿爹飞扑。 “阿爹!”小奶音又甜又响亮。 卧糟—— 陈玉平吓得魂都快没了,双腿发软脸皮子发白,过于惊恐的他,直接给吓傻了,脑子呈空白状,呆呆愣愣地看着,眼睁睁地看着,宝贝儿子朝他飞扑过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跑过去抱紧他,可他, 动不了! 身后的崔元九, 一个大步越过陈玉平,迅速伸出强劲有力的胳膊,将不倒翁似的草哥儿揽进了怀里,转身, 往回走了小步, 把孩子放到了陈玉平胸口,小小的草哥儿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见到了阿爹怀里, 他可高兴了,笑得眉眼弯弯如新月芽,胖乎乎小胳膊熟练的搂住阿爹的脖子,软糯糯地喊:“阿爹。” “没事了。”崔元九知道平哥儿吓坏了,见他仍没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屋里还有其余人在,连大人带小孩子一道搂进怀里,温温柔柔地安抚着:“没事了。” “阿爹,阿爹,阿爹,抱抱。” “这小崽子,这小崽子我今天,我,我……”陈玉平哆嗦着双手,紧紧的抱住草哥儿,想骂他两句,想打他两下,又舍不得,真是又急又怕,更多的还是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竟然给吓呆了! “你说你要是摔着了怎么办?还没有学会走路,你就想着跑了?你能耐了啊你,你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还笑,还笑,还笑得出来,心脏都快被给你吓飞了。” 草哥儿仰着白嫩嫩地小脸蹭着阿爹的脸,他仿佛有点儿明白,自己好像惹阿爹生气了。 圆溜溜地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朝着阿爹瞄啊瞄,见阿爹望过来,他咧着嘴笑,笑得奶萌奶萌:“阿爹。”软软地声音,又小又轻。 “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也是太念着你。再说,也没出什么事,你别想太多。我瞅着,说不定福祸相兮,刚刚的有惊无险,说不定草哥儿就学会了走嘴,你放他到地上,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崔元九知道平哥儿还没有缓过神来,脸皮子依旧惨白惨白,有些心疼,细细地宽慰着。 陈老爹也是吓坏了:“是可以放地上让草哥儿试试走路,平哥儿你别吓他,你会吓着他,要是他知道自己刚刚错了,学走路这事可能会有阴影,就更加学不会。” “这么点大的小孩子懂什么。”陈老汉说了句。 “你啊你啊——”陈玉平稳了稳心神,在草哥儿眉心亲了口:“放地上让他试着走路?” 崔元九给了个鼓励的眼神:“试一试。” “别看孩子小,其实远没有你想像中的娇贵,也就是咱们家的孩子带的娇,放眼望去整个苦竹村,便是村长家的福哥儿,也没少摔摔碰碰,都是这么长大的,你们兄弟几个也一样。”陈老爹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儿说不出的感慨。 这日子啊,真的是过得特别快,尤其是成亲生孩子后,仿佛一个眨眼,大半辈子就这么过来了,孩子们长大了,也当了阿父阿爹。 陈老汉也想起了年轻那会儿:“原冬和原秋小时候,差不多全是春哥儿在照应,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得带两个更小的弟弟,哪里顾得过来,一天摔三回都是常有的事,也就是你,瘦瘦弱弱的药灌子,我和你阿爹真怕养不住你,哪怕是下地干活也带着你,搁村里算是娇养,也远不如现在草哥儿他们四个这般娇气。巧妞儿是个姑娘家,娇气些没什么,安哥儿草哥儿大壮,就该养粗些。” “哪能跟当年比,咱们现在日子不知道多舒坦,有精力孩子养细致些倒也无妨。”陈老爹不太赞同老伴的话:“咱们家四个孩子,顶个儿的乖,少有哭闹,长大了一准儿有出息。” 反正在他眼里,自家的娃儿怎么看都是好样的。 瞧着这话题越飘越远,陈玉平赶紧道:“听阿父阿爹的,把草哥儿放地上让他试着走两步,看看到底有没有学会走路。” 说着,就将小奶娃放到了地上。 站到地上的草哥儿,有点怕,小肉手紧紧的攥着阿爹的食指,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向阿爹,伸着手:“抱抱。” “乖崽,走两步给阿爹看看。”陈玉平往前走了两步,蹲下,又看向崔元九:“你蹲到草哥儿身后。” “行。” “乖啊,松手。”陈玉平抖了抖自己的食指,略略挣扎着。 草哥儿眨巴眨巴眼睛,小肉手攥得更紧了。 陈玉平也不敢用蛮力,只好再想个法子,拍了拍手,又张开胳膊,冲着草哥儿笑:“乖啊,松手,阿爹抱抱你。” 这动作草哥儿看明白了,他顿时就乐了,飞快的松了阿爹的食指,然后—— 小身板整个往前扑去。 好嘛,距离太近,他连脚都没有抬起。 “咯咯咯咯咯。”像是很好玩,扑在了阿爹怀里的草哥儿笑得可高兴了。 陈玉平无奈:“下午再来,先紧着午饭吧,估摸着孩子们也饿了。” “成,我带他们耍。”崔元九将草哥儿抱起。 陈老爹帮着打下手烧火,陈老汉往屋后看看阿牛。 饭菜很快张罗好了。 先给孩子们喂辅食,陈老爹给安哥儿喂,陈玉平给草哥儿喂,大壮能自己吃。 “离月底没剩几天,该张罗的事得张罗起来,吃了饭,我上村里串门说说话,建三合院太费事,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事,眼看就要春耕,村里估摸着出不了多少人手,还得去镇里雇。”陈老汉说着话。 苦竹村村风颇正,村邻友善团结都很顾大面儿,像红白喜事建屋等大事,甭管多忙家家户户都会出个人搭把手,有来有往,倒也省了不少事,一般建三两间泥砖茅草屋,都用不着几个钱。 敞亮的青砖黑瓦要稍贵,透着富贵气儿的三合院就是贵中之贵,光靠村里搭把手远远不够,村里没什么正经老手艺,全是马马虎虎凑和着,三合院可不能凑和着建,还得到镇里雇老匠头。 这些琐琐碎碎,今儿上午村长说得分外细致,不用瞎寻摸,算是省了不少精力。 崔元九接话:“我下午去趟镇上,把这事定下来。” “前来帮衬的村邻,一天的饭菜要怎么整治,人手可不少,光靠你们两个远远不够,你去趟大哥三弟家。” 陈老爹点点头:“这事儿我知。” “饭菜的事,我来捋,一荤一素一汤是吧?”陈玉平稍稍有点印象。 “对。建屋不是轻省活,得下力气,菜里要透油劲儿。”陈老爹提醒着。 “我晓得了阿爹。” 今儿这午饭吃得有点久,主要是建三合院事情太过繁杂,月底就得开工动土,细枝末节都得商量出来。 下午柳桂香抱着巧妞儿过来,陈老爹和她说起这事。 “二月二十八,也快了啊。”柳桂香看着玩闹在一块的四个孩子:“这一忙起来,怕是不好顾孩子。” “你大伯说,让他家大儿媳过来搭把手,你三叔家也是。” “两个大嫂都是稳妥人,最放心不过来了。” “对啊。你大伯娘和三婶,回头张罗饭菜时,也会来搭把手。” 柳桂香回忆了下:“我记得村长家的三合院,好像是忙了三个多月才建成。咱们月底开工,等忙完应该是六月。” “这可说不定,得看平哥儿和元九想怎么建。” “说得也是,建房屋这事,越琢磨就越有事。” 两人絮絮叨叨地聊了会,陈原冬站在院里说话:“桂香。” “我来了。”柳桂香连忙起身:“阿爹,他应该是要下地干活,我得守着摊子去。” “去吧去吧,孩子搁老屋你尽管放心。” 柳桂香刚走没多久,屋里响起陈玉平充满惊喜的嚎叫。 “阿爹二嫂,你们快来看!草哥儿会走路了!他会走路了!” “会走路了?”陈老爹立即搁了手里编了一半的草鞋,三步并两步冲进了屋里:“咱草哥儿真的会走路了?” 陈玉平点点头:“走了两步,就刚刚,我蹲得有点远,他不敢扑过来,张着小胳膊迈着小胖腿晃悠悠地走了两步,然后,笑着扑进了我怀里。” 听得陈老爹心痒痒,当即蹲着身子,对着窝在三儿子怀里笑哈哈地草哥儿道:“乖崽儿,来阿爷这里,快来。” “去吧,乖啊,走一个给你阿爷瞧瞧。”陈玉平拍拍儿子的肩膀,笑容里带着鼓励。 也不知道草哥儿有没有听懂,许是觉得走路好玩?反正,他还真像只小鸭子似的,晃晃悠悠的走了几步,看着随时要摔倒偏偏又没摔倒,安安全全的扑进了阿爷的怀里。 等到崔元九和陈老汉他们回来,草哥儿已经走得很熟练,不用人扶着也不用扶墙,能走好几步。 他人小,身子骨还软,陈玉平也不敢让他走太久,玩了会便抱着他歇歇,让他和安哥儿坐竹榻上玩着。 “咱们家的小心肝儿就是棒!”陈原秋抱起草哥儿在他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草哥儿咯咯咯地笑,笑完,毫不犹豫的朝着旁边的崔元九张手:“抱抱。” 陈原秋心里酸酸的:“小屁孩儿,越大越认生。” 转眼就到了二月二十八。 经过几天的发酵,整个苦竹村及周边村子都晓得,平哥儿要建个大气福贵的三合院。 有好些邻村的汉子,腆着脸笑嘻嘻地问,还要不要帮工,不用钱,管着一日三餐就成。 前来问话的还不止一个两个,足有十多个,听说建三合院期间都是平哥儿掌勺,又兴奋又激动,纷纷表示自己会干什么,做事多么的利索,就怕平哥儿不应承。 陈老爹就笑:“都馋咱们平哥儿做的饭菜,我才知道,有这么多人嘴馋爱吃。” “他们要来也成,正好缺人手,一日三餐再给十文钱一天,咱们这边都是这么算的。”陈老汉开口道。 崔元九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多来几个人手也好,早点把三合院建出来。” 建好三合院,他就可以和平哥儿成亲。 可以光明正大的亲他,抱他,牵他的手,甚至,还能睡一个被窝。 光想着,心微微颤,有点儿荡漾。 第61章 今儿天好,风和日丽。 三月初, 阳光温热透着微微暖。 这会儿时辰尚早, 陈玉平将竹榻搬到了院里, 四个孩子排排坐, 晒太阳。 挨个揉揉发顶, 亲亲他们的额头,温温柔柔地叮嘱着:“不可以到地上玩,有事儿就喊我,我在灶屋里给你们做好吃的南瓜饼,不听话就没有南瓜饼吃,知道了吗?” “阿爹,乖哒!”草哥儿甜甜地笑。 “三舅/三叔,乖哒!”安哥儿和巧妞儿同时出声, 也是笑容甜甜,眉眼弯弯如月牙。 最后是大壮:“三舅我会看好弟弟妹妹, 不让他们下地玩耍。” “嗯, 相信你们。”挨个摸摸小脑瓜,陈玉平脚步轻快的进了灶屋。 不远处,老屋旁边近百人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汗流浃背衣裳半湿。 安哥儿草哥儿大壮三兄弟瞬间着了迷, 看得津津有味, 眼睛半天不带眨一下。 巧妞儿瞅了瞅,似乎是没觉出有啥好玩的,左看看右看看, 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圈,然后又朝着不远处的人群瞅了瞅,依旧没瞅出什么趣味,她撅了撅嘴,伸出小脚脚踢了踢旁边的安哥儿,安哥儿没点反应,她又踢了踢右边的草哥儿,草哥儿也没反应。 好吧。巧妞儿失望的玩起自己的小肉手,戳着手背上的肉窝窝。玩了会,没啥意思,她躺到了竹榻上,来回翻滚两下,可能还是觉的不太得劲,她又爬了起来,往灶屋的方向瞅了眼,仿佛在琢磨着什么般。 过了会,巧妞儿反趴在了竹榻上,小身板一点点的往外蹭,胖胖地小脚悬在半空晃啊晃。她蹭得很小心,也很熟练,片刻,便蹭出了大半个身子,脚尖着地,就见这孩子咧着嘴露出个喜滋滋地笑,接着继续蹭啊蹭,很快,她成功的从竹榻站到了地上。 人是站到了地上,巧妞儿的双手却依旧扶着竹榻,这孩子稳当啊。 陈玉平端着热腾腾香喷喷地南瓜饼出来,就见巧妞儿扶着竹榻,围着竹榻打转儿,遛遛哒哒的走着,走得还挺像模像样。 想想也对,前几天刚满的周岁,三个小奶娃里,就数她最会走路。 “巧妞儿。”陈玉平故意绷着脸。 巧妞儿抬头看去,旋即露出个甜甜地笑:“三叔。”又伸出只手,奶声奶气地撒着娇:“抱!” 聚精会神瞅热闹的草哥儿,听见三叔两个字,飞快的扭头往旁边看去。 果然是阿爹。 “阿爹!”响亮亮地喊完,吭哧吭哧的爬了两下,张开莲藕似的小胳膊:“抱抱。” 陈玉平手里端着南瓜饼,哪里抱得住两个小奶娃。 而且这会也不是抱不抱的问题。 “巧妞儿,你怎么到地上了?” 巧妞儿眨巴眨巴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脚脚,又抬头看了看三叔,咧着嘴笑啊笑,小模样奶萌奶萌。 “想靠萌混过关,这是不可能的。”陈玉平一本正经的说着:“你只能吃半个南瓜饼。” 草哥儿安哥儿大壮各分了两个南瓜饼,一手一个,正好抓住。 至于巧妞儿,陈玉平将南瓜一分为二,一半扔进他嘴里,一半递给巴巴儿望着他的小侄女,铁石心肠冷血无情:“这是你的。”说着,将人抱到了竹榻上,顺便替她换下脏兮兮的鞋袜。 巧妞儿看着手里的半个南瓜饼,又看了看旁边哥哥弟弟们一手一个南瓜饼,愣了下——哇哇大哭起来。 “乖,哭也没用。”陈玉平揉了把她的发顶:“你们三兄弟要乖点,不能到地上玩。” 陈老爹从菜园里回来:“巧妞儿怎么哭了?”哎哟,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伤心成这样,还不忘啃手里的南瓜饼,连哭声都显得含含糊糊,听着忍俊不禁哭笑不得。 “不听话。”陈玉平扬了扬手里脏兮兮的鞋袜。 下地有下地走路用的鞋子,这是软鞋,怕孩子们凉着脚。 “阿爷。”巧妞儿哭得可伤心了,边吃边哭,边哭边指着旁边的哥哥弟弟,哇啦哇啦的说着什么,又指了指站在屋檐下的三叔,小嘴儿叭叭叭,眼泪儿哗哗哗。 陈老爹——陈老爹就只听懂了阿爷两个字。 安哥儿听懂了,奶声奶气的解释着:“没饼饼。”举了举手里的南瓜饼。 “饼饼。”草哥儿也举了举手里的南瓜饼,小口小口的啃着,像极了山林里啃坚果的小松鼠,小眼神冲着姐姐瞄啊瞄,像是觉得她很可怜似的,能看出丝丝缕缕的同情来。 陈玉平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小奶娃哪来这么丰富的情感,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可就闯祸了,巧妞儿见阿爷也没搭理她,假伤心也变成了真伤心,哇啦哇啦哭得更厉害了。 陈老爹将手里的菜,放进了灶屋,兑了盆温水,端到了竹榻前,拧了半湿了巾帕,替小孙女洗脸:“你不听话,吃不到南瓜饼,这不能怪你三叔。你哭也没办法,南瓜饼是你三叔做的,他不给你吃,阿爷也没办法呀。”说得无奈极了。 巧妞儿还是哭,边哭边打嗝,呜咽呜咽喊着要阿娘。 “喊你阿娘也没用,便是你阿娘来了,你依旧没有南瓜饼吃,因为你不听话,你三叔说了不给你吃,就是不能吃,你阿娘也是没办法的,不相信,不相信的话,我抱你找你阿娘去。” 许是听懂了找阿娘三个字,巧妞儿哭声小了点,圆溜溜地大眼睛红通通,像只小兔子。 陈老爹抱起她,往隔壁二儿子家去。 陈玉平洗好脏鞋袜,又端了温开水出来,给安哥儿和草哥儿一人喂了点,大壮可以自己吃。 “要尿尿吗?”想着也有一个多时辰没把尿,先抱起安哥儿,替他把了把尿,又抱起草哥儿,草哥儿被阿爹抱在怀里,咯咯咯地笑,开心的很,甚至有点兴奋,在阿爹怀里左扭右扭,拿嫩嫩地小脸贴着阿爹的脸,真是又娇气又亲昵。 这可真是他的心肝了。陈玉平想着,温温柔柔地问:“乖啊,你要不要尿尿?” 草哥儿一个劲儿的笑,小奶音软糯糯地喊阿爹。 陈玉平给他把了把尿,就一点点,又陪着他玩了会:“乖啊,阿爹要做饭,你在这里晒太阳,有事喊阿爹。”亲亲额头,揉揉小脑瓜,把人放回了竹榻。 陈老爹进灶屋,陈玉平问了句:“巧妞儿呢?” “没哭了,在外面的竹榻上。” “成,我去给她做个小花环戴着。”陈玉平刚才就想着给小侄女做个花环,恰巧阿爹回来了,给耽搁了下。 “去吧。” 三月初,随处可见茂盛的青草与漂亮的野花。 陈玉平没走多久,就在屋子周边,三两下便编出了个小花环,五颜六色还挺好看,细心的吹了吹花朵,怕里面有虫子。 “巧妞儿,看看这是什么。”陈玉平拿出小花环,在小侄女面前晃了晃。 蔫头耸脑的巧妞儿看到小花环,眼睛顿时就亮了:“三叔!” “你要乖点,说了不能下地走路就一定不可以下地走路。”给小侄女截上花环,陈玉平揉了揉她的脑瓜,进了灶房继续张罗午饭。 草哥儿看了眼姐姐手里的小花环,眨巴眨巴眼睛,扭头继续望向不远处。 安哥儿和大壮,连看都没看。 待烟囱里飘出袅袅轻烟,空气里弥漫出浓郁的饭香时。 满头大汗的崔元九从人群里走出来,他穿着单薄的粗布短打,露出古铜色的胳膊强壮有力,走路带风昂首挺胸,近百个汉子哥儿里面,就数他最为鹤立鸡群。 竹榻已经被搬到了屋檐下,临近午时,阳光略有灼意,小孩子不合适搁阳光底下晒。 草哥儿见着崔元九,咧着嘴冲着他笑,伸着手要抱抱。 “我身上脏,等会抱你。”崔元九不管草哥儿听不听得懂,都蹲在竹榻前,语气缓慢的与他说话:“乖。” 陈玉平站在灶屋门口:“冲个澡再吃饭?” “也好。” 近百人家里也坐不下,索性就直接在工地上吃。 陈老爹柳桂香及大伯娘三婶四人,用大瓦盆装菜,饭是蒸的木桶饭,一盆盆菜一桶桶饭,一趟一趟的提到旁边的工地上。 这事看着简单,活却不轻省,主要是人多,当然最最不轻省的,是张罗近百人的饭菜,好在只要一汤一荤一素,还不算太麻烦。 近来陈原冬一家三口也在这边吃饭。 自然没法开小灶,大伙儿吃什么家里也跟着吃什么。 陈玉平手艺好,大锅菜做的也特别好吃,味道足够劲儿,菜色是少了点,却也吃得喷香。 吃完饭,收拾碗筷也不是个轻省事。 大伯和三叔家的两个嫂子过来搭把手,加上柳桂香陈老爹陈玉平,人手足,又干活利索,倒也不算太累。 洗了澡的崔元九,还有陈老汉陈原冬,三人在堂屋带着孩子玩。 一人一个小奶娃,大壮在旁边看着,他真的是个极安静又懂事的孩子。 崔元九陪着草哥儿玩了会,让他坐竹榻上歇歇,便抱起大壮陪他玩举高高,让他骑在自己肩膀上,大壮开心的笑着,草哥儿有点兴奋,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改明儿得让张志为自己过来带大壮耍。”陈老汉早就想说这事:“他这阿父当得也太轻松了。” 陈原冬点点头:“确实。” 张志为也过来帮忙了,他先到田间地头忙完,才来这边搭把手,吃了饭又回了家,还得收拾家里琐碎。 是有点忙。 但陈老汉觉得,再忙也得抽出点时间陪孩子玩耍,也就是一会的事,耽搁不了什么。 “说起来,最近大哥夫变了不少。” 陈老汉是有点满意:“还可以再改进改进,有咱俩一半就差不多了。” “……”阿父这是在夸他自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恢复双更,现写现发。趁双休,哪也不去,我要努力存稿,争取星期一可以恢复定时更新。 么啾~ 第62章 和大人们疯玩了会,孩子们有点困, 到了该睡午觉的时候。 恰巧灶屋里也收拾妥当, 陈原冬夫妻俩带着巧妞儿回了隔壁屋, 大壮安哥儿则由陈老汉陈老爹顾看, 崔元九抱着草哥儿与陈玉平并肩走着。 “咱们人手足, 速度很快,乡亲们做事干活都相当卖力,没有一个偷懒耍滑,我估算着,最迟四月底,咱们的三合院就能建成,整个五月就用来布置房屋,然后挑个六月初的吉利日子搬进去住。” 陈玉平给睡着的草哥儿脱了外裳, 弯腰将他往床内送:“七月农忙,咱们八月成亲?”想着又摇了摇头:“也不妥当, 你得和我们一道搬进新屋里住。要不然这样, 咱们五月里成亲,六月初搬新屋,会不会太赶了些?” “在老屋里成亲?”崔元九觉得也不合适:“过了农忙再搬新屋住,我先不过去, 我在老屋住十天半个月, 挑个吉利日子咱们成亲。而且,咱们成亲用的新郎服,还得去趟沈家屋, 也不知道沈绣娘会不会同意,她又需要多久才能缝制出来。” 陈玉平拍着脑门:“把这茬给忘了,今天下午去趟沈家屋?” “好。”崔元九瞅了眼床内的草哥儿,睡的呼香呼香宛如只粉嫩的小奶猪:“咱们把草哥儿也带上,一家三口。”自心底滋生的柔软温暖了冷峻的眉眼,眸色深处是春暖花开般的情意绵绵。 陈玉平脸皮子微微发烫:“你要不要睡会?” “睡这里吗?”崔元九瞄了瞄床。 “也行,只要你不觉得挤。” “怎么会挤,你不觉得热就行。” “把草哥儿往床内再挪一挪。”陈玉平脱着外裳。 崔元九长手长脚,轻轻松松的将人抱起,小心翼翼的往床内又挪了挪:“给他盖自己的小被子?” “嗯,他火气旺,今儿太阳好。” “我火气也旺,我抱着你,咱们可以不用盖薄被子。” 陈玉平翻了个白眼往床中躺,旁边还留了点位置,他看了看崔元九高大健硕的身量,往草哥儿旁边挨了挨。 睡着的草哥儿许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翻了个身,往阿爹怀里靠。陈玉平不得不侧着身子,好让草哥儿睡得更舒服些。 崔元九也躺到了床上,瞧着相拥而眠的父子俩,心坎软乎乎,一个侧身,强壮有力的胳膊环住平哥儿的腰:“我觉得一点都不挤,咱们一家三口,睡着刚刚好。” “你快别耍嘴皮子,赶紧睡。” “就睡。”过了会,崔元九又问:“平哥儿我可以亲你吗?没有你的亲亲,我睡不着。”说得可怜极了。 也就是怕扰醒草哥儿,要不然,陈玉平真想回头看看这人脸皮是怎么长的:“你比草哥儿还事儿多。” “你不给亲亲,草哥儿也肯定睡不着。” “自己亲。” “我来了啊!”喜滋滋地声音。 陈玉平莫名的有点紧张。 崔元九一点点的靠近,平哥儿白净俊秀的脸颊近在咫尺,但他有点贪心,目光落在平哥儿微抿的嘴唇上,颜色略浅,偏粉,瞧着可口极了。 想要亲一口平哥儿的嘴,可不容易。 崔元九仗着自己身量颇高,长胳膊长腿,撑着身子,仿佛要将父子俩拢怀里般,脑袋略略歪,寻了个合适的角度,一口亲在了平哥儿的嘴上,还意犹未尽的舔了下,笑得眉眼灿烂,像个得了糖的少年郎。 陈玉平被他灿烂的笑容闪了眼,心扑嗵扑嗵跳得特别厉害,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整个人热腾腾。 “睡觉。”崔元九躺回床外,把胳膊环在平哥儿腰上,心满意足,很快就睡着了。 而陈玉平,依旧很精神,心间的酥软仍有余味,扰得他无法入睡。 陈玉平有点口渴,迷迷糊糊醒来,身旁空荡荡,不见崔元九也不见草哥儿。 人呢? 他翻身下床,拿起外裳穿上,走了两步,就听见屋外草哥儿在笑,笑得很是兴奋,奶声奶气的嚷嚷着:“高高!高高!” 以为是举高高,结果出门一看,却是抛高高,陈玉平是真的很佩服草哥儿,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男孩子就是男孩子,哪怕是个哥儿,骨子里依旧是男孩子。 “你阿爹醒了。”崔元九抱着草哥儿,冲着陈玉平笑。 草哥儿回过头,见着是阿爹,咧嘴也露出个笑,还伸手要抱抱。 陈玉平想自己可能是刚睡醒,眼睛有点花,竟然觉得崔元九和草哥儿的笑容都特别甜,甜进了他的心坎里,眉角眼梢也有了浅浅的笑,如春风轻拂百花。 “你们起来多久了?”陈玉平走过去,抱起草哥儿,从他的衣兜里掏出帕子:“头发里都沁了层细汗。” “高高。”草哥儿胖胖的小胳膊,吃力的比划出一个抛高,笑得像个小傻子。 “刚起来没多久。” “安哥儿他们还在睡?”见竹榻空空的,陈玉平问了句。 “没有,阿爹抱着去了二哥家。我和二叔说了,咱们一会去沈家屋。” “这就走?” “嗯。我去套牛车。” 崔元九套好牛车,缓缓地驶到了屋前。 张志为正好过来:“上哪去?” “去趟沈家屋。” “哦。”张志为进灶屋喝了碗水,拎着大锤子往旁边的工地去。 陈玉平觉得他近来表现还不错:“大哥夫就忙完了手头的琐碎事?” “对。”难得见平哥儿这般和气,张志为略有些拘谨:“我过来搭把手。” “大哥夫辛苦了,晚上有土豆焖排骨。”土豆焖鸡是不可能的,人太多,不杀十几只鸡根本吃不出肉香,陈玉平便买了几十斤带肉的排骨,总得来说比直接买五花肉还是要稍便宜点,因为陈家每日需要的肉多,价格方面也会多有优惠。 最重要的是,带肉的排骨啃起来特别有滋味。 张志为憨憨地笑着,心里乐开了花。中午吃了梅干菜蒸扣肉,晚上又有土豆焖排骨,这一天天过的,累是累了点,但他仍觉得自己仿佛胖了些许。 下午没甚事,陈老汉和陈原冬也在帮着盖房子,搅泥浆挑石子扛树木等等。 张志为扛着大锤子才过来,陈老汉和陈原冬便看见了他。 “阿父,二弟。” “忙完了?” “嗯。” 说起来,张志为也算不错了。陈老汉寻思着,说话时带了几分温和:“这几天你天天过来帮忙,有心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话听起来舒服。陈老汉点点头:“俩孩子你也多上点心。” “啊——”张志为有点懵,心里有点慌。不会是让他把孩子带回家吧? 陈原冬瞅着他满头雾水,就解释了句:“饭后,你别着急走,也带两个孩子耍耍。我和元九每天再怎么忙,再怎么累,都会抽出点时间带孩子们耍,大壮和安哥儿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你这当阿父的,天天搁他们眼前晃悠,也不知道亲近亲近他们。” “我,我我知道了。”张志为嘴上应着,心里有点犯嘀咕,也有些酸溜溜。两小兔崽子,比他这个当阿父的可要享福多了,想想他小时候,自有记忆起,阿娘阿爹喊他,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带着耍?别做梦了。 崔元九驶着牛车,缓缓悠悠出了苦竹村。 草哥儿很少和阿爹出门,尤其是坐牛车,有点兴奋,牛车驶得慢,很平稳,他东爬爬西爬爬,打着圈儿的瞅四周。 田野上盛开的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有蝴蝶飞舞蜂蜜嗡嗡,小鸟飞快的掠过枝头,留下清脆的鸟鸣不见了身影。 “花花!” “嗡嗡!” “鸟!” 蝴蝶,草哥儿指着蝴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阿爹,阿爹。” “蝴蝶。” “糊糊。” “蝴蝶。” “糊糊。” “蝴蝶。” “糊糊。” 草哥儿咯咯咯地笑,一头扑进了阿爹怀里:“糊糊。”吧唧了下嘴:“甜糊糊。” “个馋嘴娃儿。”陈玉平捏了下他的鼻子:“晚上做甜糊糊给你吃。” 草哥儿听懂了,他笑,露出白白的米粒小牙,扶着阿爹的胳膊站了起来,搂住阿爹的脖子,拿脸蹭啊蹭:“阿爹。” 小奶音甜得哟,陈玉平想,这心肝儿是要他老命了。 赶牛车的崔元九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时不时的拿眼往后瞄啊瞄。 眉眼柔软,嘴角上扬。 想要见到沈绣娘可不容易,得先找到沈家的族长。 沈族长知道陈玉平,沈家子弟里头可有不少吃货,他也是其中之一。 得知他们的来意,沈族长很痛快的允了他们与沈绣娘见面,但能不能让沈绣娘同意缝制新郎服,这个他没法做主。 可能是在宫里呆过的原因,沈绣娘通身气质特别温婉,说话也是轻声慢语不急不徐。 她面容普通,肤色白皙,却也称得上美人两字。 “一家三口,大小一样的款式?” “对。想成亲当日穿。” 沈绣娘略略思索,便点头应了:“想让我缝制衣裳可以,款式由我定,我想怎么缝就怎么缝。” “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到~ 二更在下午~ 琐碎的日常我写起来特别开心,希望宝贝们不会觉得无聊。 么啾~ 第63章 完全没有想到,会这般轻轻松松的就解决了新郎服的事。 “明天把料子带给沈绣娘, 顺便问下要付多少定金, 大概要多久才能完成。”陈玉平没去过外面, 还真有点摸不清价格:“你见识多, 估一下会收多少钱。” 这事, 崔元九还真估不出来:“我没注意过这方面,应该不会太少也不会太多。” “嗯。明儿就能知道了。”陈玉平说着笑了笑:“幸好咱们手里有点家底,倒也不用太紧张。” “若不够,我来想办法。” “是咱们一起想办法。”陈玉平伸手握住崔元九的手,笑吟吟地看着他。 崔元九眼眸微微弯,认真的点头:“对,咱们一起想办法。” 回到家,才半下午, 崔元九将阿牛牵回牛棚。 想着时辰还早,就对陈玉平说:“我去趟山里, 看能不能逮点野味。” “现在进山?这会已经是未时末, 能逮着什么野味?” “没野味,寻些柴禾也行。” 最近家里的柴禾确实是消耗颇多,陈玉平点点头:“成,你去吧, 当心点。” “嗯。”刚走出灶屋, 崔元九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傍晚我若是没赶回来,你也别着急, 兴许是往深山里去了。” 陈玉平听出点意思:“你不会就打着往深山里去的算盘吧?” “也没有,就是想寻摸寻摸,如果发现了野猪的踪迹,就顺着往山里找找。没发现,瞅着时辰差不多我就回来。” “你一个人去逮野猪?”陈玉平拧紧了眉头:“是不是太危险了点。” 崔元九笑了笑:“我知道分寸,你放心。” “到摊子上拿几个馒头带着,赶不回来就垫垫肚子,我再煎两张鸡蛋饼给你,旁的是来不及了。” “多放两个鸡蛋,香。”崔元九笑得像个阳光大男孩。 陈玉平怼了句:“美得你。”到底还是拿了六个鸡蛋出来,一个饼子放两个鸡蛋,又从菜园里扯了把葱花。 听说是要进山,可能赶不回来吃晚饭,柳桂香一口气拿了六个馒头,又切了两块卤肉,还想拿五香茶叶蛋。 “不用,平哥儿烙了鸡蛋饼。”崔元九赶紧阻止。 柳桂香用油纸利索的打包,包了一层又包一层,细致稳妥:“咱们家的卤肉配馒头吃也很香,你看着点天色,别太晚回来。” “谢谢二嫂。” “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老屋灶房,陈玉平将烙好的鸡蛋饼也打包妥当,又灌了壶温开水:“要进山就赶紧进山,别太耽搁。” “我再抱抱你。”崔元九将竹蒌放一旁,伸手抱住跟前的平哥儿,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十岁就跟着师傅进山,运气好,遇到了只公野猪,师傅问我怕不怕,我说不怕,然后,我俩就把这只野猪给逮着了。” 陈玉平摸摸他的脸:“知道你能耐,赶紧走吧。”说着,又笑了起来:“我发现,你越来越娇,跟草哥儿似的。” “因为我和草哥儿都喜欢你。” 崔元九背着竹蒌刚出屋,就见一辆牛车缓缓往屋前过来。 上面坐着陈原秋和陈玉春两兄弟。 上午家里需要用牛车,大清早送着他们到了镇上,旋即又将牛车驶了回来,故而这牛车大约是租的。 “九哥,你这是去哪?” “进趟山。” 进山。陈原秋眼睛顿时就亮了:“等等我呗,我跟你一起去。” 崔元九看向旁边的平哥儿。 “想去就去,你看着他点,可能会给你拖后腿。” “三哥!就这么不看好我?又不是头一回跟九哥进山里。” 陈玉平告诉他:“今儿情况不同。你要去,现在就去,这些琐碎事我和大哥来拾掇。” “对,下午进山可折腾不了多久,怎么不明儿上午去?”陈玉春有点好奇。 “大概是想这会去吧。”陈玉平也不太清楚。 陈原秋还真扔了手里的事,乐颠乐颠的冲着崔元九跑去:“九哥咱们走吧。”笑得哟,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 晚饭是土豆焖排骨,红烧冬瓜,野菜菌汤。 “两个冬瓜够不够?”陈老爹从地窖把冬瓜搬出来。 陈玉春提着半箩筐土豆:“平哥儿,你看这些土豆够不够。” “应该够了。” 陈老爹边给冬瓜削皮边乐呵呵地说:“旧年还担心冬瓜个头太大,吃不完,想着要不要抓两只猪崽回来养着。我刚在地窖点了点数,就剩五个冬瓜,南瓜还有八个。” “近百人的饭菜,一天三顿,可不是闹着玩儿。”陈玉春说着,又道:“我家里还有不少冬瓜南瓜土豆芋头等,明儿让张志为都拿过来,左右现在家里也不做饭。” 柳桂香接道:“旧岁家里也存了些,一并拿过来,凑和凑和应该能挨到菜园里的菜长起来。” 说着话,大伯娘和三婶也过来了,二话不说撸了袖子就帮着干活。 “你去前面看看四个孩子,没甚事就到摊子上守着。”陈老爹对着二儿媳说了句。 “没事。”柳桂香笑着说话:“摊子上没剩多少吃食,我打过招呼,让金嫂子看着点,有人进院就喊我一嗓子。” 大伯娘听着就乐了:“我说,她今儿怎么坐外头打络子,半天不见起个身。” 金嫂子就是她家大儿媳。 “阿爷,安哥儿尿了。” 是大壮的声音。 陈老爹搁了手里的活:“我去外面看看。” 家里四个孩子都很乖巧懂事,到底年岁小了点,还是很需要大人照应着。 给安哥儿换了条干净的裤子,三两下将脏裤子洗了,想着屋后人手足够多,忙得过来,陈老爹就在屋前陪着四个孩子耍。 临近傍晚也不见崔元九和老幺回来,陈玉平琢磨着他们可能不会回来吃晚饭。 将饭煮上,开始烧菜。 没多久灶屋里飘出浓郁的饭菜香,在工地上忙碌了一下午的乡亲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堆满了期待。 今儿晚饭会是什么菜色?可真香! 光闻着这饭菜香,疲累仿佛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似的,又有了精神劲头,就盼着能赶紧开饭,大口吃肉大口吃饭,滋味儿,着实美啊! “今儿晚上应该有土豆,我闻着味了。” “土豆怎么烧?土豆烧肉?你们谁见着平哥儿今儿上午拎了什么进屋,我知道有个野菜菌汤,我见着陈二叔他们在外面摘野菜。” “不是土豆烧肉。”张志为有点得意:“是土豆焖排骨,排骨上带着一层肉腥,土豆酥软,透着浓浓的肉香,排骨鲜美酱汁浓郁,啃起来特别有滋有味,比土豆烧肉好吃多了。” “听着似乎很好吃,我没有吃过。” “平哥儿做的,肯定是好吃。还有个菜是什么,谁知道?” “不知道,志为你知不知道?” 张志为摇摇头:“等会不就知道了。”说着吸溜了下口水,他肚子饿,想吃土豆焖排骨:“我跟你们讲,这土豆焖排骨,最最好吃的,不是土豆也不是排骨,是里面的酱汁,往饭里淋上一勺,真的是好吃极了!我可以一口气吃五碗饭!” “你快别说了,我好饿。” “什么时候开饭,我已经没心思干活了。” “想吃饭。” “我跟你们讲,自打我的一日三餐都在陈家吃,短短几天我就长胖了!我家里兄弟死活要跟我换,都想过来陈家干活,我又不傻,好不容易抢来的,我是不会让出去。” “别说我也长胖了。” “我阿爷昨天还说,我脸上总算见了点肉。” “我阿爹也说我像个人样了。” 乡亲们七嘴八舌说得热火朝天。 陈老爹端着大瓦盆率先走在前面:“可以吃饭了。” 红烧冬瓜,土豆焖排骨,两道菜都是刚从锅里出来,正冒着腾腾热气,浓香扑鼻。 “好香好香!” “洗手吃饭了,今儿有两道荤腥?” “看着有点像,又觉得不可能,陈二叔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红烧冬瓜。” “真香呐。” 全是大海碗盛饭,说话的功夫,两桶饭就没了。 “别急,饭马上就来。” “陈二叔我去拿饭。” “对对对,算我一个,我帮着端菜,绝不偷吃。” “我也去。” “来来来,打了饭的排队来盛菜。”陈老爹扯着嗓子说话。 “我想要淋点酱汁在饭上。” “我也要。” “给我们后面的留点儿,二叔啊,你手多抖一抖,我们后面的也想淋酱汁。” 这话一出,大伙儿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陈老爹特别无奈:“没多少酱汁,凑和着吃吧。”今儿这是怎么了,不喊着要肉要菜。 一碗饭一碗菜一碗汤,饭可以重复打,菜和汤就只有一回。 这么多人,一人三只大海碗,光靠家里的碗筷自然是不够,全赖亲戚帮忙,东家借西家借。 “这冬瓜好好吃,我咋还吃出了肉味来?平哥儿这可真是神仙手艺!明明是素菜,我却觉得比家里烧的荤腥还要好吃。” “这算什么,吃过平哥儿做的饭菜,我是再也看不上家里烧的饭菜,简直就是猪食啊。” “平哥儿舍得放油放料,烧出来的菜才这么香,你们在陈家吃得肚皮圆滚,干活就多卖些力气,这一天天的,光是给咱们管着一日三餐,就得花不少钱,咱们早一天替平哥儿建好屋子,也能替他省笔钱,这三合院费银子呐!” “这是自然的!咱都是讲良心的人。” “对,平哥儿多厚道,谁家搭屋建房烧的饭菜能有这么实在,大伙儿心里都清楚的很。” “我给自个家里堆个灶,都没这么卖力。就是平哥儿做的饭菜太好吃,油水足,不下点力气,怪不好意思,总觉得对不住这一日三餐的丰盛。” “哈哈哈哈哈哈,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喜欢土豆焖排骨,最喜欢将酱汁浇在饭上拌着吃。 我今儿晚饭就吃它了。美~滋~滋~ 第64章 天色完全暗透,起了夜风, 有点寒凉。 今晚的月色不够明亮, 宛如隔了层薄雾, 朦朦胧胧。 众人无睡意, 都在堂屋里坐着。 点了两盏油灯, 往日橘黄的灯光瞧着很温暖,此时却觉得这灯光委实暗了些,不够明亮,冷冷清清。 崔元九和陈原秋还没回来。 “烧个火把进山找找?”陈原冬坐不住,忍不住开了口。 陈老汉犹豫了下:“找!多烧几个火把,我去趟你们大伯三叔家。” “要不然,再等等?”陈玉平小声地说着:“元九走时说过他自有分寸,我琢磨着, 兴许一会就回来了。” 陈老爹轻声温语:“还是去找找吧。” “好吧,我也去。” 柳桂香留在家里看四个孩子。 陈大伯陈三叔家一共来了足足十个人, 加上陈家六个包括张志为, 总十六个人,八个火把,两人共用一个火把匆匆忙忙的往山里去。 这阵势不算小,引起了周边村邻的注意, 纷纷出来寻问, 可是出了什么事,随时准备出份力的样子。 目前不知是什么情况,陈老汉也不想闹出大动静, 笑着含糊带过。 众人很快来到了山脚下。 山里黑漆漆,只能堪堪看清火把笼罩的巴掌范围。 风有些大,树叶哗哗轻响。 陈老汉拢紧身上的衣裳:“别走散,注意脚下,慢点没关系。” “进山吧,别耽搁了。” “直接往深山里去?”陈三叔问。 陈老汉答:“对,这会还没回来,八成是寻着猪野踪迹进了山里面。” “两个人进山逮野猪,胆子可真不小。”说话的是陈大伯。 陈三叔笑了:“咱们年轻那会,也总想着往深山里逮野味,可惜,有贼心没贼胆。” “元九会拳脚功夫,又跟着镖局走南闯北,我寻思着大问题没有,可能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陈老爹说自己的想法。 陈老汉赞同老伴的话:“我也是这么想的。” “会不会真的逮着了只野猪,野猪很大,带出来比较麻烦?”张志为小声的嘀咕。 都多少年没有吃过野猪,若真逮着了只野猪,依着平哥儿的神仙手艺,明儿一准有口福。 陈玉春点点头:“若真是这样,倒是件大好事。” “说不定还真让大哥夫说中了。”陈玉平话里带着笑意,他心态相当的乐观,且相信崔元九不会出事。 陈原秋隐约看见点亮光,他欢喜极了:“九哥,我去前面瞧瞧,八成是阿父他们寻过来了。” “你去吧,当心脚下,慢点。” “知道的。” “是阿父阿爹吗?我是原秋啊!”陈原秋朝着亮光的方向,边跑边扯着嗓子喊:“我们在这里,阿父阿爹,我和九哥在这里,在这里啊!阿父阿爹,我是原秋,我在这里!” “听见了吗?”陈老爹扯着老伴的袖子:“我听见老幺在喊咱们。” 陈大伯道:“我也听见了。” “是这个方向,往这边走,来。”陈玉平几个大步,到了前面领路,同时扯着嗓子回话:“老幺,元九,老幺,元九……”一声接一声的喊着。 “三哥,我听见你的声音了。”陈原秋看见了好几个火把,就是距离有点远,仍看不清有多少人:“阿父阿爹,二哥三哥,你们可算来了,我正想着,先回家喊你们。” 陈老爹小跑着往前去:“老幺你没事吧?你九哥在哪?怎么没听见他说话?你们有没有受伤?” “慢点。”陈老汉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追着老伴。 到了跟前,陈原秋才发现,不仅仅是家里人,还有大伯三叔家也来了不少人。 他嘿嘿嘿地笑,挨个的打着招呼:“就是九哥受了点伤,被野猪拱了下,我俩逮着了只母野猪还有两只小猪崽,九哥行动不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深山里挪出来。” “怎么不早点出来喊我们。”陈玉平脚步没停,走得且快且急:“元九是在里面吧?” “在里面。九哥说要赶紧出深山,否则会有危险。好不容易出了深山,找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我打算出来喊人,九哥说天色这么晚,家里大概会出来寻他们,还不如直接等着。”陈原秋解释着,又嘿嘿嘿地笑:“九哥还真是料事如神。” 他今儿有点兴奋,不是有点兴奋,是相当的兴奋,一只母野猪两只野猪崽子,是他和九哥两个人逮着的,说出去多有面儿! “真是个傻小子。”陈老爹很无奈。 陈原冬也笑,没成亲的弟弟,在他眼里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能懂啥:“他们没事就好。” “元九。” “我在这里。” 陈玉平举着火把靠近:“伤哪儿了?”光线太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 眉眼还算精神,唇色正常,气色也还可以。 “崴了脚。”崔元九说得轻巧,嘴角微微上扬,心情特别好的样子,仿佛不是伤了脚而是吃了蜜。 “还笑得出来。” “你来了,我很开心。” 陈玉平瞧着他脸上过份灿烂的笑容:“傻!伤了哪只脚?怎么没包扎下?” “没来的及。” 几句话的功夫,大伙也过来了。 “怎么样能走吗?” “我扶着你走。”陈原冬将火把递给旁边的人。 “需要去沈家屋喊沈大夫过来吗?” “沈大夫不会过来,得咱们送着元九过去。” “家里有牛车,倒也方便。” “明儿再去沈家屋,我伤得不重。野猪就在后面的山洞里,得让原秋领着你们去。”崔元九一手扶着树木缓缓站起。 陈原冬来到他身边,把他的胳膊搭自己肩膀上:“尽管靠着,我力气也不小。” “咱们先走。”陈玉平把手里的火把略略放低了些,能更仔细的看清脚下。 陈老爹的火把举高,照亮前面的路:“慢点,慢慢走,咱们不着急。” “伤着的脚,莫再使劲。”陈老汉提醒着。 一番折腾总算安安全全的到家。 陈老爹进灶屋烧水泡茶:“春哥儿,兑桶温水,拿上脸盆和巾帕给你大伯三叔他们洗把脸清清手。” 幸好喊了他大伯他三叔过来,要不然,今儿晚上这野猪还真搬不回来。 “两只野猪崽还是活的,母野猪已经死透。” “野猪崽放屋后猪圈,要养还是直接吃,明儿再说。这母野猪,明儿清早请屠夫来杀。” “这野猪可不小,得有二百来斤吧。” “我瞧着不止,抬下山特费劲,白天还好,这会是晚上,还好咱们人多,能换着歇口气。” “好久没吃野猪了,二叔,明儿甭给我野猪肉,直接上你家蹭口肉吃得了,怎么样?我家那口子可没有平哥儿好手艺。” “说得也对,二叔啊,我也不要野猪肉,直接过来吃现成了。” 野猪还没杀,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已经嗷嗷嗷的喊着要吃。 陈大伯和陈三叔乐呵呵地笑,对着自家二弟道:“咱们三家人,加上明儿近百乡亲,我看,这只野猪也就仅够吃一顿。” “让平哥儿明儿中午张罗,他手艺好,怎么弄咱们听他的。”陈老汉笑着回了句。 说说笑笑闲谈了半会,陈大伯陈三叔领着自家的孩子回了家。 陈玉春张志为俩口子索性就在陈家住着。 陈原冬柳桂香夫妻俩抱着睡着的巧妞儿回了隔壁。 热热闹闹的老屋,顿时变得有些安静。 “热水烧好了。”陈老爹过来提醒了句:“脚伤得重不重?” “还好,养上几天就好了。” 陈老爹看着他,似是责怪又似是疼惜:“以后可不能这么乱来,不能仗着自己会些拳脚功夫就掉以轻心。没多久你俩就要成亲,草哥儿会喊你阿父,你是有家有伴有儿的汉子,是顶梁柱。” “二叔这次是我太大意,往后不会再有了。” “嗯,你晓得就好。”陈老爹笑笑,转身出了屋。 陈玉平问:“方便洗澡吗?不方便我打水给你擦擦身泡泡脚。” “伤得是左脚,洗澡还是可以的,你扶我去屋后澡堂。” “明儿还是去趟沈家屋,让沈大夫给瞧瞧。” “听你的,咱们明儿去沈家屋,正好把料子带给沈绣娘,还得问问定金的事。”崔元九将整个身子紧靠着平哥儿,远远看着颇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意味,偏偏他又生得高大威猛,看着甚是有趣儿。 “咱们早点去,明儿中午吃野猪,我得早些张罗。” “好。” 洗完澡,漱了口,将自个收拾整洁干净。 陈玉平扶着崔元九进了屋:“你睡吧,好好睡一觉。”低头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亲吻。 “嗳。”崔元九拉住转身要走的平哥儿:“若我今儿伤得很重……” “沈大夫医术好,咱们手里有钱。” 崔元九听着笑了,笑容纯粹,宛如拨云见日。 “平哥儿,你是有些喜欢我的吧?” 有些问题没有说出口,并不是不想问,只是不敢开口。 一开始的靠近,是草哥儿也是源自心底深处对家的渴望,要说喜欢要说情感有多深,终究是太假。 他喜欢陈家的氛围,和睦友爱相互包容相互惦记,草哥儿在陈家,平哥儿是个很温暖的人。 后来,是真的喜欢了。 越来越喜欢。 搁在心尖尖上,恨不得栓腰旁,时时看着到哪都带着。 因为深爱,所以胆怯,患得患失,心虚自卑…… 有时候觉得,平哥儿那么好,自己不值得拥有。有时候又觉得,这就是缘份,上天注定,他想了好几年,往后想要找个什么样的伴,想的细致又模糊,直到看见了平哥儿,他的一眉一眼,他的声音,他的笑容,心底的渴望骤然变得清晰无比。 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想了好几年。 陈玉平很认真的想了想:“大概吧。” 感情这事一两句真的无法说清,应该是有些喜欢,所以愿意与他亲昵,亲吻,拥抱,甚至是成亲,终身大事往后几十年呐,并不反感反而有些隐隐的期待。 单身三十年,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他顺着自己的心,想靠近就靠近。 这个少年,能轻易撩动他的心神,怦然心动。 八成就是他的姻缘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在现代单身三十年,真正的原因是个弯? 陈玉平晕晕乎乎的回了自个屋里,他被自己的猜测给吓懵了。 原来他是个弯? 仔细想想,上辈子他对女性确实不太感兴趣,他以为是生活压力太大,没心思也没精力想这些有的没的。 原来他是个弯? 不对啊,他对女性没什么关注,对身边的男同胞也没什么特殊对待。 能咋滴,大概他的姻缘就是在这个时空吧,要不然,老天爷也不会安排他穿越过来。 捋不清思绪的陈玉平,也懒得再细细琢磨,反正这事不重要。 睡觉! 明天的野猪肉要怎么吃,他得好好想想。 第65章 公鸡起鸣三声,窗外天光蒙蒙亮。 陈玉平醒了, 他静静地躺了会, 然后侧头看向床内。 草哥儿睡得很香, 小手握成肉拳头, 举放在耳旁, 脸蛋儿粉嫩嫩,胖嘟嘟,真是可爱的恨不得咬上一口,兴许会很Q弹。 化身为痴汉,自家的崽崽真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好看的崽崽,怎么爱都不够。 “阿爹的心肝乖。”额头亲一口,嫩脸蛋亲一口,肉拳头亲一口。 陈玉平心满意足的起床。 出屋后的陈玉平并没有往灶屋去, 反而来到崔元九屋门前,轻轻地敲了三声:“起床没?” “进来。” “脚上的伤有没有恶化?感觉怎么样?” “和昨儿差不多。” “我扶你到屋檐下坐着, 漱口洗把脸, 咱们就去沈家屋,回来再吃早饭。” 崔元九点点头:“好。” “你要不要上茅房?”扶着走了两步,陈玉平才想起这茬。 “想上。” 陈玉平看了他一眼:“真想上?你刚怎么不说?” “我怕你太害羞。”崔元九微微垂眼,模样有点乖。 “呸!” 崔元九听着, 露出个笑, 白白地牙齿,有点晃眼。 “油嘴滑舌。” 陈原秋见三哥扶着九哥,仿佛有点吃力, 走得特别慢,热心肠的说了句:“三哥,我来扶九哥,是不是要去茅房?”说着把手搭了上去:“九哥,你这身量是真的很高,全村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你高的汉子。” “你漱口了吗?”陈玉平问。 啥?陈原秋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点点头。 “你洗脸了吗?”陈玉平又问。 “脸也洗了。” “吃早饭了没?” “没。”陈原秋呆呆地摇头。 “还不赶紧去。” “哦。” 陈老爹在旁边看了个全,意味深长的对小儿子说:“老幺啊,没事的时候,多往村里遛哒遛哒,赶紧给自己找个伴。” “阿爹!大清早的你咋又扯上我的婚事了?”陈原秋简直要崩溃。 “我是为你好,个傻脑壳哟。” 陈原秋:“??????” 陈玉春擦了把额头的汗:“老幺,馒头全部蒸出来了,你去套牛车,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出发。” 家里的事情实在多,经商量,镇上的店子晚些开门没事。 他从阿爹手里接过蒸馒头揉面团等琐碎事,这样阿爹可以多睡会,白天才有精力忙活。 如今才三月,夜间凉爽,卤肉依旧是晚上卤出来次日买卖。 “大哥,我和元九要去趟沈家屋,跟你们一道出去。” “回来的时候咋办?” 陈玉平笑了笑:“搭个顺风车就成,没有的话,劳烦沈家送一趟。” “好。” 早饭是烙饼,没放鸡蛋,往菜园里扯了把水灵灵的嫩葱搁里头。 烙出来的饼子也是贼香。 还有满满一瓦盆的鲜辣酱,刷上一层酱,再将饼子卷起来,越嚼越好吃。 天光微亮,陈老爹就准备烙饼,他用大锅,柳桂香用小灶。大锅需要个人看着火,由陈老汉烧火。 一人三张饼,得烙好几百张。 不远处,有不少乡亲撸了袖子埋头苦干。 以往是没有这般早,也是陈家的饭菜太好,一天三顿,都特别实在,一看就是费了心思在张罗。乡亲们吃着心里高兴,又想着陈家可真厚道,嘴笨不知道说什么,便用行动来说话,宛如农忙抢收般,鸡鸣就起稍稍收拾收拾便往陈家赶。 陈原冬抱着巧妞儿进了灶屋。 “这孩子醒得挺早。”陈老爹笑着说了句。 “阿公,阿爷,阿娘。”喊完,巧妞儿冲着小灶方向伸出肉胳膊:“阿娘抱抱。” 柳桂香忙着烙饼:“没空,让你阿父抱。肚子饿,炉子上蒸了鸡蛋羹,平哥儿走时特意蒸的。” “妞啊,你阿娘没空抱你。”陈原冬和闺女打着商量:“咱们去看看哥哥和弟弟好不好?” 陈老爹说道:“草哥儿一个人睡,让巧妞儿和他再睡会?摊子谁守着?” “金嫂子在帮忙看着。” 陈原冬抱着闺女进了三弟的屋里。 草哥儿睡得很香。 “你睡不睡?” 巧妞儿也不知道听懂没,咧着嘴笑,挣扎着想要去床上。 “我看你这样,八成会吵着草哥儿。”陈原冬犹豫了:“妞啊,还是我抱着你吧,带你去耍。”说着,又轻手轻脚出了屋。 “阿父,你有没有喊屠夫过来帮着杀野猪?” “没,准备一会去。” 陈原冬道:“我去吧,草哥儿在睡觉,我担心巧妞儿吵着他,这孩子精神足的很,不像要睡觉,我抱着她往村里转一圈,顺便把牛屠夫喊过来杀野猪,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你去看看,咱们村会杀猪的有好几个。”正儿百经的屠夫只有一个,就是牛屠夫。 “金嫂子,我得去村里喊个屠夫来帮忙杀野猪,一时半会还得你看看摊子。” “去吧,今儿早饭你大伯娘说她来张罗,我也没啥事,巧妞儿给我看着?” “这倒不用,我抱她往村里转转。” 陈玉平坐着牛车往家去,快要到家门前时,碰着了抱着巧妞儿的二哥:“上哪去?” “找个屠夫帮忙杀猪。”陈原冬和崔元九打了声招呼,又问:“脚伤怎么样?沈大夫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养上几天就能好。” “这几天好好养着,有啥不方便的,只管开口就是。” 崔元九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家门口,待停稳牛车,陈玉平扶着崔元九往堂屋去,冲着灶屋喊:“阿爹,你帮我招呼下刘叔。”又回头喊道:“刘叔,你进屋坐会。” “不用,我还得赶回家,田间地头事多。” 陈老爹匆匆出来:“就走啊,没吃早饭吧,有刚烙出来的葱香饼,吃两个再走。” “家里备了早饭呐。”刘老汉和气的笑了笑:“我走了。” “今儿劳烦你了,连茶水都没喝口。”陈老爹怪不好意思。 刘老汉摆摆手,赶着牛车缓缓远去。 陈玉平扶着崔元九正在进堂屋,就听见崔元九说道:“扶我到你屋里,草哥儿还在睡,我看着他。” “也好。” 草哥儿果然还在睡,睡得呼香呼香,宛如只粉嫩的小奶猪。 陈玉平亲了口心肝崽,见崔元九眼巴巴地看着他,颇为忍俊不禁,倒也没有打趣,在他嘴上啄了下,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乖啊。”眉开眼笑的出了屋。 陈玉平进灶屋瞄了眼:“张志为还没醒?” “没有。”柳桂香撇撇嘴。 “我去喊他。”陈玉平半点不客气:“真不像样。” 屋门被陈玉平拍得砰砰响,震耳欲聋,有点吓人。 “谁啊。”张志为迷迷糊糊的醒来,人还有些懵。 陈玉平一脚踢开了屋门,没往里面走:“你可真能睡。” “平,平平哥儿……” “你瞅一眼外头的天色,你再听听老屋不远处的动静,所有人都醒了,就你还在睡。”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了半天,张志为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陈玉平懒得搭理他:“赶紧起来,陈家可没有吃白食的。” “阿父阿爹,你们千万别惯着张志为。”陈玉平气不顺:“今儿早饭,就给他一张饼,爱吃不吃,所有人都累出了身汗,他倒好,睡得不知道有多舒坦。” 匆匆忙忙起床的张志为,还没进灶屋,就听见平哥儿这话,脚步微顿:“阿父阿爹。” 陈玉平冷哼一声:“阿爹我来烙饼,你歇会。” “快烙完了。” “正好,喊乡亲们歇会,咱们马上端早饭过去。” 这会要说多晚,还真算不上,也就是天色大亮,连太阳都没出来。 不过庄户人家起得早,眼下是春耕,吃早饭前必会下地。 还真没有哪家的青壮年会睡会这会才起。 牛屠夫上午没空,得下午才能挪出时间。 中午就得吃野猪肉,陈原冬便喊了村里另一个屠夫,早些年也曾靠杀猪吃饭,后来,挣了些钱便收了手,安安心心当起了农夫。 早饭过后,紧接着便是杀野猪。 来陈家过来帮忙搭建三合院的乡亲们,听说今儿中午有野猪肉吃,一个两个都显得特别兴奋,干起活来仿佛吃了菠菜,全成了大力士,不知疲惫不知辛苦。 野猪啊!拿镇里能换不少钱,陈家竟然直接用来当午饭菜,太厚道了! “照这速度,我看下月初,三合院就能完成。”陈老汉满脸欣慰。 这得省多少银子,刚开始瞧着三儿子张罗的饭菜,他和老伴都劝着,油水太足,太费钱,还是得省着点来,谁家搭建房屋也没这么阔气过。再者,压根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村里家家户户向来如此,哪家需要搭建房屋了,一户出一个人帮衬着,不用给钱管伙食就成,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平哥儿不听劝,直说无妨。 哪成想,乡亲们也是厚道,就冲这股卖力劲儿,不亏啊! 老屋这边要杀猪,场面有点血腥,怕吓着几个孩子。 柳桂香便把孩子带到了自家院里。 野猪不比家猪肥,多是瘦肉。 “这野猪肉你打算怎么张罗?”陈老爹问三儿子:“猪骨用来炖锅汤怎么样?什么都不放,熬上一个上午,味道也鲜甜。” 陈玉平想了想:“咱们家还有旧岁晒的笋干,拿半桶出来泡发,弄个干锅野猪肉,就是这肉不够肥,我再去三大爷家买二十斤肥肉,烧出来的菜吃着才香。今儿中午就两道菜,我瞧着也够。” “行。我去拿笋干。” 一头二百多斤的野猪,拾掇拾掇,只得了一百多斤肉,骨头一个不剩全用来炖汤,边角猪下水等先搁一边放着。 一百多斤肉加上泡发出来的两个浅桶笋干,得烧满满的两大锅才能烧出来。 这会时辰尚早,陈玉平先把二十斤肥肉熬出猪油,这点油肯定是不够,顶多就是添个香而已。 然后是切笋干,两浅桶笋干,切成笋片也要费点功夫。 忙忙碌碌,转眼就进了午时。 陈老爹提醒着三儿子:“生火烧菜?饭我刚刚煮上了,咱们家锅灶不够用,上你大伯家煮的,你大伯娘看着。” “开始生火,我这边也准备妥当,就差下锅炒。” 干锅菜就是麻,辣,鲜,香。 重口味,下饭,吃着爽,特别有劲儿。 野猪肉味重,用来烧干锅算是相当的合适。 自老屋飘出霸道的麻辣浓香,有点儿呛鼻。 干活的乡亲们就知道,平哥儿正在张罗午饭,今儿中午吃的是野猪肉。 “这味儿,够劲呐!” “真香。” “肚子还不饿,但我想吃饭。” “闻着这味,我敢打赌,今儿中午这野猪肉,肯定特别下饭,也不知道二叔有没有多煮饭。” “饭不够就少吃点,咱们先说好,顶多每人吃三碗。” “我呸!” “饭不够,咱们可以回家盛饭。” “说得也对,反正离得近。” “这主意好,真不错,我可以敞开肚皮吃了。” 午时过半,饭菜上桌。 陈大伯家的陈三叔家的及柳桂香,都过来帮着端瓦盆端汤往工地去,木桶饭直接两个人抬,抬了一桶又一桶。 待乡亲们个个都吃上了饭,陈家众人才返回老屋。 人多,分了两桌,桌上就两菜,一瓦盆鲜甜味美的骨头汤,一瓦盆麻辣可口的干锅野猪肉。 灶屋角落里,凄凄惨惨张志为,外面的热闹是别人的,与他无关。 在他的面前摆了半个饭碗干锅野猪肉,顶多也就两筷子,一海碗骨头汤,一海碗白米饭,这就是他的午饭。 陈玉平端到他面前,说得直白:“你今天表现不好,这小半碗干锅野猪肉还是看在我大哥的份上,让你尝个味。” “……”两行清泪哇哇流,张志为悔啊,早知道平哥儿这么狠,春哥儿喊他起床时,他就该麻利的起床。 “我先喝口酒压压。”陈大伯哈哈哈哈地笑,他有个习惯,碰着好吃的,就喜欢先喝口酒压压。 陈三叔伸着筷子往瓦盆里夹:“我得先尝尝这味,好久没有吃野猪肉。” “那我先喝口浓茶。”陈老汉心情极好。 长辈们动了筷子,口水泛滥的众小辈,眼明手快的伸筷夹肉,搁碗里,埋头大口扒饭大口吃肉。 “好吃!” “这味道真是,真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好吃了叭!” 已经没法用言语来形容,不仅仅是肉好吃,连里头的笋片都格外的味美。 这顿饭吃得就跟打仗似的,一个两个宛如身手敏捷的江湖侠客,快!狠!准! 片刻功夫,满满一瓦盆的干锅野猪肉就吃完了,半桶饭也吃完了。 打了个饱嗝,又打了个饱嗝,嘴里说着好撑好满足,手却拿起勺子开始盛骨头汤。 很快,骨头汤也喝完了。 实在是吃得太多,一时间,都瘫靠在了椅子上,脸上的神情,颇有几分……事后脸的意味。 谁也没有说话,都在意犹未尽的回味着,也有可能是真的吃多了,没心思开口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xianxianluo扔了1个地雷 感谢康康扔了1个地雷 么啾~ 第66章 下午日头略有些晒。 竹榻搬进了堂屋,竹榻周边铺了圈旧竹席, 又围了圈椅子, 孩子们或坐竹榻上耍, 或扶着椅子在旧竹席上来回走动。 崔元九懒洋洋地窝在藤椅里, 他伤了脚, 虽无大碍,却也得精心细养着。 这几日,便由他照看家里的四个孩子。 四个孩子有人时时刻刻搁眼皮子底看着,陈家众人也能专心干活,如此效率倒是快了不少。 陈玉平忙完手头的活,还能稍稍歇口气。他往堂屋去,搬了个凳子坐崔元九身边:“你要不要上茅房?” “不用。”崔元九见他累得满头大汗,有些心疼, 端了自己的茶碗递给他。 陈玉平随手接着,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茶壶还有水吗?我再添点。” “还有半壶, 不着急。”崔元九拉住他的手, 掏出帕子:“草哥儿的帕子,你拿着擦擦汗。” “我等会去洗把脸。” 坐在竹榻上玩布老虎的草哥儿,听到阿爹喊他,扭头往后看, 露出个甜甜地笑。 然后, 他利索的翻了个身,吭哧吭哧的爬到了竹榻尾,又利索的坐好:“阿爹。”喜滋滋地扬了扬手里的布老虎:“脑糊。”口齿不清的小奶音, 说得吃力极了。 “老虎。” “脑糊。” “老虎。” “糊糊。” 说着说着又变成了糊糊,草哥儿咯咯咯地笑,眉眼弯弯似新月。 “教他说啥都能变成糊糊,也是神奇。”陈玉平就恨不得搂起心肝崽,搁他嫩脸上亲上两口,怎么能这么可爱! 崔元九也很是讷闷:“我也不知道。” “糊糊。”草哥儿还在说,越说还越高兴,笑得像个小太阳,又暖又甜。 “行,你说糊糊就糊糊。”能咋地?也就这么点大,陈玉平不较真,乖崽开心就好。 巧妞儿扶着椅子,遛遛哒哒地往藤椅走来:“三叔,抱。” “不抱。我身上脏,有汗。” “三叔。” “嗯。” “三叔。” “嗯。”陈玉平很有耐心。 叫了好几声三叔,巧妞儿总算走到了藤椅旁,双手扒着藤椅,眼神儿亮晶晶:“三叔,饼饼。” “我就知道这孩子馋饼吃。”陈玉平逗她,摇着头:“我没做饼饼。” “吃饼饼。” “我没做饼饼。” 巧妞儿坐到了地上,地上铺了旧竹席,也还算干净。 她双手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拧着小眉头:“饿。” 陈玉平觉得小侄女也怪有意思,不知道从哪来学来的,于是,继续逗她:“巧妞儿饿了?让我听听,肚子有没有在叫。”说着,就准备起身走过去。 巧妞儿呆懵懵地看着三叔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陈玉平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肚子,正儿百经的说:“你的肚子说,它还不饿,它没叫。” “饿。”巧妞儿拍了拍小肚子:“三叔,饿。” 坐在竹榻尾的草哥儿,看了看姐姐又看看阿爹,低头瞅了瞅自己的小肚子,接着,就见他扔了布老虎,撩起小衣服,有模有样的学着,拍拍小肚子:“阿爹,饿。”响亮亮地小奶音,说是饿,却是笑得眉眼弯弯,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以为阿爹在和姐姐玩。 “草哥儿也饿了?”陈玉平知道自家乖崽想什么,走过去,伸手点了点他的小肚子,又将他的衣裳放下:“不能随便撩衣裳。” 许是被点了小肚子,有点痒痒,草哥儿咯咯咯地笑,整个人歪倒在了竹榻上,还打了个小滚儿,阿爹阿爹的喊着,就是个小娇气包。 一旁的安哥儿也学了起来,拍着小肚子喊饿。 大壮要大些,到底不同,知道饿是什么意思没有跟着弟弟妹妹胡来乱来。 他也觉得有趣儿,笑得一脸灿烂。 “小祖宗们饿了,成,我去煎个鸡蛋饼给你们吃。”陈玉平笑着往外走,冲着崔元九挑眉问:“大祖宗想不想吃?” “大祖宗想要亲亲不想吃饼饼。” 陈玉平用食指刮了下脸:“羞不羞啊你。”乐乐呵呵的出了屋。 也不敢给孩子们吃太多,怕积了食。 就一个鸡蛋摊出来的鸡蛋饼,放了一点点面粉,撒了几粒葱花,巴掌大的小饼,切成四份,搁碗里放着,不烫手了,这才端进堂屋,挨个给洗了手,让他们拿着饼吃。 足足养了八天,崔元九的脚伤才好利索,其实五六天就可以下地走,陈玉平也好陈家其余人也罢,都说再稳两天。 作为被关爱的伤者,他也只能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继续养着。 将将要进月底,总算允许下地。 崔元九伸了个大大地懒腰:“闲的骨头缝都开始痒痒。” “你想干什么?” 瞅见平哥儿警惕的眼神,崔元九笑了笑:“没想干什么,帮着收拾收拾屋里屋外的活。” “你就是想往工地去,我点了头,我阿爹阿父也肯定不会同意。” “没,我脚伤才刚好,得捡轻省的事做。” 陈玉平笑而不语。 崔元九一脸憨厚。 陈原秋赶着牛车缓缓靠近老屋。 沈乐眼尖,远远地就看见站在屋檐下的崔元九和陈玉平,扯着嗓子就喊:“九哥,平哥儿。” 喊完话,他麻溜儿的跳下牛车,颠颠儿的往前冲。 “乐哥儿。”陈玉平记得这个爱笑的哥儿,热情的打着招呼。 “平哥儿我来蹭饭吃。”他笑嘻嘻地说着话,神态大方坦荡。 “欢迎欢迎。” 崔元九领着他往堂屋去:“你怎么来了?” “刚送完趟镖。”沈乐叭叭叭地倒苦水:“九哥,你不在镖局,这镖局真是没法开,我这趟跟着外出,差点儿就把命给搭进去了,幸好我机灵反应快,虽说没死人,两个重伤三个轻伤,我怕死,我决定了,辞了镖局的事。九哥,我来跟你混怎么样?” “不怎么样。” “九哥,咱们多年兄弟,你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崔元九对他的哀嚎无动于衷,撩了撩眼皮,给出两个字:“太假。” 沈乐抿了抿嘴,神情丧丧。 陈玉平端了碗茶进来:“乐哥刚从县城回来?” “对啊,九死一生。”沈乐拍拍胸膛,说得很夸张:“平哥儿,你缺不缺人手,我跟你混口饭怎么样?” “别搭理他。” “九哥!” “你家镇上两个铺子还不够你吃饱饭?” 沈乐撇嘴:“这能一样?我回了家,就得任由他们的摆布,我才不要。” 崔元九眼神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 “是乐哥儿啊,我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好久不见乐哥儿过来,今儿晚上留下来吃个饭。”陈老爹没进堂屋,就站在门口搭话,他手里还拿着个笸箩,里面装着红豆,有好有坏准备挑捡挑捡。 “好啊好啊。” 陈老爹就喜欢他这爽朗的性情:“眼下家里正在建三合院,倒是不好开小灶,随着乡亲们一道吃,一荤一素一汤,改明儿三合院建成,你再来时,让平哥儿多张罗两个菜。” “有荤有素有汤,已经够好了,还是平哥儿的好手艺,我现在就有点泛馋。” “喜欢就好,晚饭多吃点。”说着,陈老爹就走了。 晚饭干豆角炒腊肉,蒸芋头,野菜菌汤。 知道三儿子今年要搭建房屋,旧岁陈老爹特意多熏了百来斤腊肉,也晒了不少干菜。 架不住人多,才吃了两三回腊肉和干菜就没剩多少了。 腊肉陈玉平切得特别薄,油热后,倒锅里略略翻炒,很快锅中飘出腊肉独特的迷人风味,一个字,香! 煸炒后的腊肉,颜色是浅浅地焦黄,散发着浓郁的油脂香,与新鲜的猪肉煸炒出来的香味完全不同,腊肉煸炒出的油香,其香味仿佛是把勾子,能香进骨子里,引得馋虫蠢蠢欲动。 腊肉很薄,出了油香,迅速往锅里放花椒干辣椒葱姜蒜末,两下翻炒,浓香扑鼻,层次分明,爽!令人沉醉。 最后放干豆角。 加少量水,盖上锅盖,焖上小会功夫。 掀开锅盖的瞬间,灼人的热气迎面扑来,一股子极为霸道的香辣,如龙卷风袭向嗅觉。 ——啊 陈玉平忍不住了,拿起筷子夹了点放嘴里:“我尝尝味。” 真好吃! 感谢老天爷给他的金手指,让他能吃到如此美味的家常菜。 “阿爹,你也尝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陈玉平给阿爹夹了一筷子:“这菜,特下饭,比上回的干锅野猪肉还要好吃。” 陈老爹乐呵呵地笑:“喜欢吃,咱们今年多晒点干豆角。腊肉本来就比一般的荤腥要香,这味儿,中!”竖起大拇指,夸得真心实意:“你阿父今晚肯定又得多添一碗饭。” “没事,我有经验,特意多煮了半个木桶饭。” 沈乐频频往灶屋看,仿佛饿了八辈子:“老幺啊,你真幸福,天天能吃到平哥儿做的饭菜。我都闻出来了,这是干豆角炒腊肉吧,我最喜欢吃的一道菜,这也太香了叭!” “我觉得,我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幺弟!”陈原秋得意洋洋无比自豪。 沈乐深深地赞同这话,一个劲儿的点着头:“什么时候能开饭?老幺你去问问。” “应该快了,素菜是蒸芋头,早就在灶上蒸着,干豆角炒腊肉出来了,就差一个野菜菌汤。” “还有蒸芋头啊?”沈乐瞪圆了眼睛:“有没有放辣椒酱?” 陈原秋想了想:“还真不知道,可能不会放,蒸芋头孩子们也能吃点,你要想放,可以自己放,家里有辣椒酱。” “太好啦!老幺你真的好幸福。”沈乐激动的拍着他的肩膀,瞅了眼不远处的崔元九,眼巴巴地嘀咕了句:“我也想住在陈家,九哥这日子过得也太滋润了叭,难怪舍得县城的繁华,说离开镖局就离开镖局。” 崔元九冷冷地看着这俩吃货。 世间最幸福的幺弟?呵! 作者有话要说:  下饭章来了 二更在晚上 么啾~ 第67章 春日里,天黑的早。 饭菜上桌时, 天光敞亮, 待将将搁下碗筷, 屋外已是灰蒙。 沈乐不敢多耽搁, 麻溜儿的起身说告辞, 又腆着脸问,明儿他可不可以来蹭饭。 陈老爹自是笑着应好,寻思着家里套个牛车送送他。 “不用不用,我脚程快。”沈乐哪里敢这般劳烦,显得忒不要脸了些。 崔元九开口道:“我和老幺送他回镇上。” 干我啥事儿?陈原秋有点懵:“行,我去套牛车。”两个人送就两个人送叭,虽然他也闹不明白这是为啥。 “好,牛车慢慢赶, 不用太着急。”陈老爹乐呵呵地笑,三儿婿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越看越觉得好, 平哥儿福气足,找了个很不错的汉子。 沈乐瞄了瞄九哥。 喜滋滋地想,这是九哥自己开口说的,跟他可没有一点关系。 有牛车坐, 自然比走路要好。 他又不傻。 “我来赶牛车。”崔元九说了句。 套牛车时, 陈原秋琢磨了下,觉得九哥喊他,可能是有事跟乐哥儿说, 因着马上要和三哥成亲,得避嫌,所以才喊上他当车夫。 结果是他想错了?不是这么回事? 猜不透九哥心里想什么。 崔元九赶着牛车,踏着夜色缓缓离开陈家老屋。 柳桂香笑着说了句:“乐哥儿性情真好,活泼开朗,我瞧着他和老幺似是很有话聊。” “我瞅着,也挺好的样子。”陈老爹温温和和的说着话,心里头多了点念想,却没有表露出来。 “老幺你们家还缺人手吗?工钱多少无所谓,管吃管住就成。”沈乐这个自来熟,一口一个老幺喊。 偏陈原秋也是个没开窍,也没觉出哪有不妥当,笑笑嘻嘻宛如好哥俩似的:“这得问我三哥,你问九哥也成。” “九哥。我说真的,我不想留在镖局,当初是随着你进的镖局,现在你不在,我呆着也没意思。这些年,时常在外头,家里也呆不习惯,你问问平哥儿,能不能留我在陈家,钱不钱的无所谓,管吃管住就成,我也算是个利索人,还有把蛮力气,绝对不亏的!”沈乐拍拍胸膛,说得认真极了。 崔元九回头看了他眼:“你先跟家里说清楚。” “如果能说清楚,我犯得着好好的家不住,成天儿的在外面跑?九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摊子糟心事。” “总归是你的家人,生你养你,从长到大没缺衣少食,你有你的想法,他们有他们的想法,也该好好说清楚,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崔元九语重心长的道:“你也不小了,别太任性。” 沈乐抿了抿嘴,沉默了会,才蔫蔫儿的回:“好吧。” 陈原秋听得一头雾水,他也不敢问,也不敢吱声。 想着,九哥喊他一道送乐哥儿回家,果然是为着避嫌。 一路到镇上无话。 送沈乐到家后,崔元九没多停留,赶着牛车往回走。 “老幺。”真是个木脑壳。 “啊——” “你觉得乐哥儿怎么样?” 陈原秋想了想:“这哥儿有点意思,一张嘴叭叭叭,说话特活泼。” 崔元九听出他话里的愉悦,又看见他眉角眼梢的笑意,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底,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左右两个都是木脑壳,先不点破,由他们处着,自己开窍比旁人说破要更见欢喜。 次日清晨,沈乐骑着头驴,遛遛哒哒地来到陈家屋门前。 “陈二叔,早啊。”笑得眉眼灿烂。 陈老爹没想到,这孩子会来的这么早,有点意外更多的是惊喜:“早啊,吃早饭没?这头驴可真精神。” “干活也是很不错,二叔尽管使唤。” 沈乐是来蹭饭,自然不能吃白食。他也不拿自个当外人,眼里有活手脚利索,帮着收拾完屋里屋外的琐碎,见没什么事,闲不住,又去了旁边工地,埋头就是一顿忙活,不带歇口气。 “真看不出来,还是个实在人。”陈玉平小声说着。 崔元九笑了笑:“就是有点左性,旁的都好。” “你想把他和老幺凑一块?” “平哥儿从哪看出来的?”崔元九目光灼灼的盯着陈玉平,眼底情意汹涌,一颗心又烫又热,情绪略有些激动亢奋:“我自觉并未露出丝毫痕迹。” 陈玉平莫名其妙的瞅了他眼:“猜的。”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平哥儿,咱们进屋吧。” “干什么?” 崔元九不说话,眼神儿闪闪发亮,一把牵起陈玉平的手,欢欢喜喜地进了屋,并且将屋门给关上了,然后,转身把人往怀里搂,胳膊略略用了点力,侧脸挨着他的颈脖,姿态很是亲昵:“我很高兴。” “我看出来了,你不是一点点高兴,八成是高兴得要疯了,干什么呢?”陈玉平倒也没挣扎。 “因为你能轻易的看出我的想法,在我没有表露出丝毫痕迹时。” 陈玉平愣了下:“就这?” “平哥儿,你心里是有我的。”他说得肯定。 “没你,我怎么愿意和你成亲。”陈玉平确实搞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什么爱,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很少关注这方面。但他清楚自己的心,他心里有崔元九,成亲这事,他一点都不反感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平哥儿,你是我的心肝宝贝。” “肉麻!” 崔元九觉得一点都不肉麻:“你天天喊草哥儿心肝崽,心肝乖,心肝大宝贝。” “这能一样?” “一样。在我这里是一样,草哥儿是你的心肝崽,心肝乖,心肝大宝贝。你是我的心肝大宝贝。”顿了下,崔元九又说:“我是不是你的心肝宝贝,就得问你自己了。”言语间,还颇为幽怨。 陈玉平被他这话给逗乐了,没忍住,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爱和草哥儿比,你可是他阿父!” “咱们成亲后,我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夫,真论起来,咱们才算是最最亲密。” “行行行。你也是我的心肝大宝贝。” “真的?” “百分百的百。” 崔元九露出个灿烂的笑:“你亲我一下,舌尖碰舌尖的那种。” “想的美。” “平哥儿~” 陈玉平捧起崔元九的脸,在他唇上飞快的亲了口:“你羞不羞,学草哥儿说话。” “管用就行。”崔元九低头含住他的唇,舌尖宛如灵活的鱼,游啊游啊…… 因乡亲们委实给力,富贵气派的敞亮三合院,仅仅只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便建成。 陈玉平要求有点多,尤其是细节处,比较罗嗦。 否则,这院子将将一月有余便能完成。 三合院建成,村邻们纷纷过来看稀奇。 “这院子,瞧着比村长家的还要气派富贵。” “这得花多少银子呐!” “陈家果然发达了,以前可真没看出来,平哥儿有这么大的本事,满打满算一年,就把整个陈家给拉起来了,便是成了亲的春哥儿,日子瞅着也是愈发的红火。” “话说回来,平哥儿就是财神爷啊,能不能生孩子,其实也不算什么事。” “也得平哥儿看得上才行。” “瞎想什么,青天白日的做梦呐,没看见吃住在陈家的汉子,那身量那气势,瞧着就不像咱们庄户人家。平哥儿没显本事时,都嫌弃得不行,恨不得有多远避多远,生怕沾上一星半丁儿,如今瞧着平哥儿会挣钱,倒是惦记起来了。” “说起来,陈家除了平哥儿,还有个汉子也没成亲。” “我知道叫陈原秋,这汉子很不错,可惜啊,不开窍!” “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就没见过哪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竟然这般不开窍。” “陈家还放了风声要给他相看,相看个屁啊相看,我家哥儿和他说过两回话,回回都被气个半死。” “我家姑娘也是……” “我家……” 才四月,三合院便已经建成。 忙忙碌碌一个半月,总算可以清闲清闲歇口气。 歇了没两天,缓过劲来,陈老爹开始拉着三儿子说悄悄话:“你们,成亲的事怎么想的?这才四月,如果要成亲,也来的及。” “新郎服还没做好,沈绣娘说最快也得中秋后。” “这么费劲?” “嗯,只有她和她的婢女两个人忙活,自然得慢些,再说,慢工出细活,成亲一辈子的大事。” 陈老爹点点头:“说得也是。这么说得中秋过后才能张罗成亲的事?” “差不多,到时候再看情况。” 夜里,崔元九懒在平哥儿屋里舍不得走。 每天晚上都会磨叽小半个时辰。 今儿晚上却是说了点正经事:“我想着,是不是抽空去趟县城?县城比镇上繁华,目前时间宽裕,咱们好好布置整个三合院。” “要去的话,趁最近田间地头农活不算多,到县城仔细寻摸寻摸。” “问问阿父阿爹,如果可以,咱们明儿就动身。”说着,崔元九往床内瞄了眼:“草哥儿带去吗?” 陈玉平看着奶萌奶萌的心肝崽:“一道带去吧,还不知道会出门多少天,把他留在家里,肯定得哭。” “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24642642扔了1个手榴弹 感谢康康扔了1个地雷 晚安~ 第68章 睡梦中,陈玉平仿佛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隐隐约约忽远忽近, 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又像是即将要醒来。 睡得很不踏实, 有点难受。 最终, 陈玉平睁开了眼,支起身子靠着床,往窗户方向望去。 时辰尚早,鸡未起鸣,屋外仍是漆黑,雨声清晰可见。 果然是下雨。 陈玉平幽幽想着。 今儿怕是没去县城,也不知道这雨会下几天。 好在时间宽松,近日去不成县城也没事儿, 左右成亲是在中秋后,还远着。 到底还是平添了两分丧意。 陈玉平还是很期待到外面看一看逛一逛, 他来到这里, 最远也就只去过镇子。 古代的县城是什么样,真的想像不出来,听崔元九说过很多回,每次听着, 也心生向往, 什么时候有机会了就出去见见世面。 昨儿还想着,草哥儿有福气,连走路都不太利索, 就能跟着上县城玩,县城繁华,这孩子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若他欢喜,以后每年碰着不忙时,一家三口权当旅游,多往外面走走看看。 想着这些,他迷迷糊糊的睡着,心情美滋滋。 结果,下了雨。 陈玉平侧侧身,轻手轻脚的躺回被窝,把旁边的心肝崽往怀里搂,亲了亲他的额头。 一腔情绪散尽,复又困意袭来。 草哥儿就是他的心肝大宝贝,神仙级的治愈良药。 再醒来时,天光大亮。 陈玉平竖起耳朵细细听屋外的动静。 淅淅沥沥的雨声,宛如大自然在奏出的乐曲,时而清脆时而缓急。 雨还在下。 陈玉平掀了被子起床,替宝贝儿子掖实被角,穿戴好衣裳束好头发出屋去。 陈老汉在屋角檐下坐着,手里捧着碗热腾腾的浓茶,眼睛微微眯,看着雾蒙蒙的雨天,神情怔愣,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许是什么都没有想,单纯的发发呆。 “阿父。” “醒了。” “阿父没事,去摘些荠菜来?今儿早饭吃荠菜饺子?” 有了事做的陈老汉,明显见精神了点,搁下手里的浓茶:“也好。” “今儿早饭吃荠菜饺子?”陈老爹站在灶屋门口说话。 陈玉平点点头:“阿爹可有安排?” “没。今儿下雨,春哥儿和老幺起晚了些,又担心雨天牛车走得慢,连早饭都没吃,拾掇好吃食物什便匆匆出了家门,说是到店里拿着卤肉馍凑和凑和。”陈老爹絮絮叨叨地,又道:“你要包饺子,我这就揉面去,把你二哥他们也喊来,这阵子大伙儿都累得够呛,三合院建好,有了点清闲,是该张罗点好吃食,眼下田间地头的农事又多起来了,就数草哥儿他们最享福。”他笑着,转身进了灶屋。 崔元九自屋后过来,见陈老汉正在穿蓑衣,问:“二叔要出去?” “摘荠菜,做饺子吃。” “我也一道去。” 陈玉平接了句:“多摘点,正是吃荠菜的好时候。” “出门,记得先上隔壁说声,让巧儿娘别张罗早饭,一道过来吃饺子。”陈老爹提醒着。 “知道。” 没多久,柳桂香抱着巧妞儿过来了。 “阿爹,平哥儿。” 陈老爹笑:“巧妞儿觉少,醒得真早,他们仨都还在睡,你把她搁竹榻放着,我俩就在灶屋忙活。” “下着雨,摊子上没什么人过来。”说归说,柳桂香还是把孩子放到了竹榻上。 出去是两个人,回来就崔元九一个,竹蒌里装满了水灵灵的翠嫩荠菜,光看着就极有胃口。 “阿父和二哥去了田间。” “这雨忽得大了起来,该是田里要放水。”陈老爹说着,将荠菜倒木桶里,搬了个小凳子坐着,仔仔细细的挑捡。 崔元九将蓑衣和笠帽挂起:“平哥儿呢?” “上他三大爷家买肉去了,你去看看三个孩子,醒了就抱灶屋来。” “好。” 沈乐头戴笠帽身穿蓑衣,骑着个壮实的驴子,遛遛哒哒地来到陈家屋门前:“二叔。” 听着这欢快的声音,陈老爹就忍不住乐呵,眉角眼梢堆着笑,走到屋门口朝外看去:“我还寻思着乐哥儿今早会不会来,下雨天可不方便。平哥儿今早兴致好,打算做荠菜饺子,你是有口福了。” “不来二叔家,我能上哪去。”沈乐翻身下了驴子,乐颠乐颠地往灶屋跑:“荠菜饺子,我最喜欢吃的饺子馅,鲜甜可口清脆水嫩,一口一个真的特别爽啊。二叔我会包饺子,我帮你包,我饭菜手艺不成,包饺子妥妥的!” 被遗忘在屋门前的驴子,晃晃悠悠熟门熟路的往屋后去。 阿牛懒洋洋地窝在牛棚里,见着走过来的驴子:“哞——”似是打招呼般。 驴子张张嘴:“昂——”扫了扫尾巴,大摇大摆的进了牛棚。 崔元九正给草哥儿穿衣裳,草哥儿听到阿牛和驴子在叫,奶声奶气的跟着学了起来。 “哞——” “昂——” 学完了,还冲着崔元九咯咯咯地笑,莲藕似的胖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娇里娇气的拿脸蹭啊蹭。 “你阿爹说是你是个娇气包,半点都不差。”崔元九柔声说着话,利索的替怀里的小奶娃穿好衣裳。 在竹榻上又趴又爬又坐又站,姿势不知道换了多少个的巧妞儿,见着草哥儿进灶屋,兴奋的哟!扶着墙,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还挥起了手:“弟弟,弟弟,弟弟。”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姐姐。”草哥儿开心的笑。 安安静静的灶屋,顿时变得好生热闹。 早饭,大人们吃荠菜饺子,孩子们吃荠菜肉粥,大壮吃了几个饺子又吃了半碗粥。 “荠菜饺子真是超级好吃,口感脆爽,一口一个,放嘴里咬,鲜得直打哆嗦。”沈乐都舍不得搁筷子,可惜,他真的吃不下了,胃都快撑爆了:“平哥儿,你做的荠菜饺子是我吃过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好吃的。” “还有一点,喜欢吃,中午给你蒸热。” 沈乐还真不客气,也不觉得害臊,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好啊好啊。” 草哥儿吧吧嘴:“粥粥,香!”说完,就冲着阿爹笑,白白的小牙,可爱极了。 “肉肉,香。” 安哥儿想了想:“菜菜,香。” 柳桂香抱着巧妞儿掂了掂,有点发愁:“三孩子里,就数她胃口最大,吃得最多,肉也长得最多。” “还小,会抽条的。”陈老爹很有经验。 三合院建成,陈家众人不用再忙得脚不沾地,屋里屋外的活也都能及时收拾。 沈乐抢不到多少事,又舍不得平哥儿做的饭菜,只好厚着脸皮跟在九哥身边,九哥干什么他干什么。 陈玉平要去摘些野水芹,这时节的野水芹也是相当的脆嫩可口,用来炒腊肉,滋味儿鲜美又下饭。 崔元九和他一起去,沈乐像条小尾巴,腆着脸往前凑,笑笑嘻嘻。 “乐哥儿,真的决定了不往县城去?”陈玉平对沈乐挺有好感,相处了些时日,觉得这少年和老幺性情很相似,骨子里是吃货,两人有话说合得来,要是真能成事,婚后日子应该会很愉快。 令人头疼的是,这两都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啊不开窍。 “不去。我已经辞了镖局的事,就想继续跟九哥混口饭吃。” 陈玉平逗他:“你九哥如今可没营生。” “平哥儿不嫌弃我,我就跟你混饭吃,有没有工钱无所谓,管吃管住就成。” “听说你家有两间铺子,你完全可以回去当少东家。” “屁的少东家。”沈乐撇撇嘴:“我哥一门心思想着读书考取功名,我阿父阿娘就琢磨着,给我招个上门夫婿,管着家里的两间铺子,兄弟俩也不准分家,意思就是让我养着我哥呗,心偏的都没眼看,还说不偏心。” 陈玉平有点后悔不该开口问:“我俩打算在镇上盘个大点的店铺做吃食买卖,目前店铺还没消息,你要是愿意,到时候可以到店里帮站干活,管吃也管住工钱自然也是有的。” “愿意!一百个一万个愿意!”沈乐喜得跟个孩子似的,一蹦三尺高。 水芹炒腊肉,豆豉蒸腊鱼,凉拌折耳根,筒骨炖红豆。 顺便给孩子们蒸了点枣泥糕,就尝了个味主要是放着下午吃,一人一碗蒸蛋,香香地鱼肉粥,筒骨炖红豆只撒了点盐,也给孩子们喂了两口,其中巧妞儿咕噜咕噜喝了小半碗,舔着唇,还想要吃,柳桂香可不敢再喂。 午饭过后没多久,陈原秋和陈玉春兄弟俩回来了。 原来今儿遇到个大顾主,一口气买了不少店里的吃食,这才早早地关了店门。 饭菜是没有剩的,只要是平哥儿掌勺,家里的饭菜就能吃得干干净净。 一则是手艺好,二则他煮饭烧菜也很会把量,吃着是刚刚好。 陈老爹让三儿子歇歇,他给大儿小儿下了碗卤子面。 陈原秋和陈玉春兄弟俩饿得很,满满一海碗的卤子面几下吸溜就吃完了。 后面还各自拿了个馒头,沾着碗里剩下的面汁,三两下吃进肚。 “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陈原冬拍拍鼓起的肚皮,心满意足。 沈乐闲不住,可陈家屋里屋外也确实没了活干。 他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圈,跑去撺掇陈原秋:“老幺,左右无事,咱们去寻野菜怎么样?今儿上午我摘野芹时,看见有株香椿长得极好,晚上让平哥儿弄香椿煎蛋,中午的野芹炒腊肉你没有吃着,味道真真是棒,好吃的不得了!猫爪也嫩得很,炒着吃别提有多香。”越说越激动,拿手推着跟前的人:“你去不去?” “去!现在就去!”陈原秋听着口水直流,哪还坐得住:“走走走。”见外面只是毛毛雨,连蓑衣都没有穿,就戴了个笠帽:“阿爹,我和乐哥儿到山里找些野菜回来。” 陈老爹起身往外走:“你俩当心点,尤其是老幺,下雨路滑,多顾着点乐哥儿,别往山里面去。” “二叔放心,我们晓得的。”沈乐见陈玉平也出来了,笑笑嘻嘻地道:“平哥儿,我和老幺多找些野菜,晚上烧着吃呗。” “成。想吃什么你们自己找来,我给你们张罗。” 陈原秋在旁边催:“走了走了。” 两少年兴冲冲地往山脚下跑,还能听见他们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什么好吃,是炒着吃还是焖着吃或是凉拌,说得好有经验的样子,待走远了些,渐渐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陈老爹往屋里回:“这俩孩子,还真是俩孩子。” 陈玉平笑着调侃了句:“傻人有傻福呗。” 第69章 绵绵细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有时候清晨雨停,有时候下午雨势忽大, 有时候傍晚细雨夹着寒风, 夜里少有安静的时候, 总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或是雨珠顺着屋檐滴嗒落。 陈原秋和沈乐两人, 最近热衷于进山找各种野菜,雨水足,山里蘑菇纷纷冒头,每个下午都能收获满满的回来。 家里人也由着他俩胡闹,开心就好。 也省了陈玉平不少事,不用想每日的菜色,从山里摘了什么回来就吃什么。 进了四月下旬,天放晴。 经过雨水滋润的山林, 宛如一座宝藏,新嫩的野菜疯长, 山菌野菇遍地有。 陈老爹边剥着笋子边说话:“估摸着能出好几天太阳, 晒点笋子菌菇,鱼腥草马齿苋也晒点,下个月初山里金银花盛开,到时候抽两天多摘些晒着, 夏天的时候好泡凉茶。” “多晒点也好, 兴许能做成吃食买卖。”陈玉平说的是笋子和菌菇。 “今年多了元九和乐哥儿,咱们人手足,多晒点好不费什么功夫。” 陈玉平把笋衣捡进笸箩里:“笋衣晒干后炒肉吃也香。” “你喜欢吃, 咱们就晒些笋衣。” “阿爹,臭臭。” 是草哥儿的小奶音。 陈玉平搁了笸箩,麻溜儿的起身往堂屋去:“要拉臭臭?”抱起心肝崽匆匆去了屋后。 “阿爹。”仿佛不是在拉臭臭,草哥儿悠悠闲闲,左看看右看看。 “嗯。” “阿爹,燕子。” 陈玉平瞅了一眼:“是麻雀。” 又一只鸟儿从跟前飞过,草哥儿伸手遥遥一指:“燕子!” “对。是燕子。”陈玉平手有点酸:“乖崽,你拉不拉臭臭?” “拉。” 你倒是拉啊你。陈玉平想归想,话肯定不能这么说:“阿爹快抱不住你了,你只能自己蹲地上拉臭臭。” 宝贝儿子将将满周岁,他是不敢让孩子蹲着拉臭,除非抱不动,才让他蹲一会,没拉,就先玩着去。 一股颇为刺激的臭味袭向向嗅觉,陈玉平下意识的皱起眉头,脸略略往后侧了侧。 当爹不容易,他家小祖宗总算是拉臭臭了。 “拉啦。”甜甜地小奶音:“阿爹,拉啦。” “草哥儿真棒。”陈玉平低头,在儿子嫩嫩地脸上亲了口。 听到夸奖的草哥儿高兴极了,咧着嘴咯咯咯地笑。 陈玉平将草哥儿放回堂屋竹榻上,再出来时,恰巧见阿爹转进灶屋的身影,忙小跑起来:“阿爹,我来收拾就成。” 陈老爹将草木灰倒在臭臭上:“你来什么?”说话间,就铲起臭臭往茅房去。 陈玉平拎出半桶水,拿了个扫帚边冲边洗,青石板很快恢复干净。 “就冲你这讲究劲儿,也就咱们家孩子乖巧听话,还真让你给哄着了,尿尿了知道说臭臭了也知道喊,奇了怪了,才一岁多点的娃儿,怎么就真听懂了,一个孩子也就罢了,安哥儿巧妞儿偏也信了你的邪。”陈老爹很是讷闷。 陈玉平得意洋洋:“我会教娃儿。” “尾巴翘上天去了。” 一下午就净忙些琐碎活,倒是轻省不见累,四个孩子也乖,难有哭闹的时候,顶多到了下午,嚷嚷说饿要饼饼要糕糕。 都是跟着巧妞儿学的,这习惯还真改不回来,到了下午不给他们点吃的,就好像多委屈他们似的,小猪似的哼哼唧唧。改不了的毛病,只能午饭少给他们吃点,怕他们积食,年纪小小就把胃撑大了,据说这样不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农家日子说过得慢也慢,说过得快也快。 一天天儿的睁眼便是清晨转眼又到了中午,好像手头事情才捋顺,又该张罗晚饭。 细细碎碎的干活,平平淡淡的生活。 自有一番无法言语的清吉安乐。 五月初,便是上午的阳光,隐隐有了夏天的灼热。 四月里已过立夏,却仿佛仍在春天。进了五月就不同了,可以明显感觉到夏天的靠近。 崔元九大清早随着牛车去了镇上。 三合院东厢,原可以建三间房,陈玉平只建了两间,其中一间房足有两间屋大。 这屋子,是专门用来给家里孩子们玩耍的,一个小小的游乐场。 特意请了镇上手艺最好的老木匠,滑滑梯,小木马,跷跷板,荡秋千等等,都是细致小巧的袖珍版,不会有安全隐患。 老木匠说五月初可以做出来。 崔元九今儿进镇,就是为着拿这些儿童玩具。 老木匠师徒三个会随着一道过来,需要他们帮着安装,安装好后,会铺上一层柔软的毯子。 别说搁村里,便是搁十里八乡搁镇上,也是相当阔气的大手笔。 若是让旁人知道,百分百的会说钱多烧得慌。好在除了自家人也没哪个知道。 安装不费什么事,仅仅一个上午就弄好了。 陈玉平和崔元九两个仔仔细细地来回检查着,又上手试了又试,确定没有任何疏漏。 很爽快的将剩下的钱结算给老木匠,又张罗了顿丰盛的午饭招待他们师徒三人。 趁着孩子们都在午睡,陈家众人兴致勃勃的跑进三合院瞧稀奇。 屋里得脱鞋进去。 “好小,看着真可爱。”柳桂香两眼放光:“好有意思。”她起了玩心,将双手放小秋千上,来回荡了两下,又见旁边的跷跷板:“这个怎么玩?” 陈玉平放了只手上去:“一人坐一边,你上我下,咱们大人只能放手,是没法坐上去的。” “好玩好玩,平哥儿你这脑瓜儿咋想出来的,太有意思了。” “这花花绿绿的木块是干什么用的?”陈老爹反复翻看也没琢磨明白。 “这是积木。”陈玉平上手玩了把:“随便孩子们怎么玩,摔不坏,结实的很。” 陈老爹瞅了瞅:“这,这是房子?”看着有点像。 “对。” 陈原冬坐在一只木马上,身量高大的他看着特别逗:“这个,这个我也能坐。”当然他没敢真的坐上去,双脚撑着他的上半身。 “你可当心点,别搞坏了。”柳桂香提醒着:“你还是下来吧,我看着都怕你摔跤,想来也不舒服的很。” “确实不舒服。”陈原冬嘿嘿嘿地笑:“孩子玩的时候,肯定是觉得好玩。” “这小老头有点意思,怎么弄都不倒,还冲我笑,平哥儿你画的?”陈老汉玩着玩着还玩上瘾了,一个食指来回拨动:“看,它就是不倒。” “不倒翁,是我画的小老头,阿父很好玩吧。” 陈老汉笑得眼角起了层层皱褶,有了一点点老小孩的样儿。 “我的平哥儿,真厉害。”见大伙儿正稀罕着屋里的玩具,崔元九凑到陈玉平耳边,笑着说了句。 陈玉平边笑边点头:“一般一般。”嘴上谦虚。 “为着草哥儿你可真是煞费心血和精力,连这都让你想出来了。” “你又想说什么?”陈玉平早就看透他了,一个连自家孩子的醋都吃的父亲! “咱们的婚房,你是不是也得多多的上心布置。” 还以为是什么,陈玉平拍拍胸膛:“放心!我一定布置得妥妥当当。咱们过两天就去县城,把该买的都买回来,我来细细收拾。” “成!”崔元九高兴了,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在三合院呆了小半个时辰,大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咱们家的四个孩子真是太幸福了。” “平哥儿这阿爹当的,怕是没有哪个能比得上。” “孩子们一会醒来,到了屋里,八成得乐疯了去。” 孩子们挨个睡醒了后,陈家众人搁了手头的活,抱着他们往三合院去。 柳桂香摊子也不守了,喊着金嫂子帮着照看一会儿。 都想看看孩子们会是什么反应。 给孩子们穿的是没有下过地的新鞋子,都满了周岁,都会摇摇晃晃的走两步路,就不合适穿软鞋。 这几双新鞋是崔元九特意在镇上买回来的,往后就搁儿童屋里穿。 大人们将孩子放进屋里。 孩子们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屋内扫了一圈又一圈,又回头看看大人,小脸儿呆呆懵懵。 “去玩吧。”陈玉平没急着教他们怎么玩,想着让他们自己先摸索着。 草哥儿听着阿爹的话,咯咯咯地笑,飞快的往屋内爬,爬到了矮矮的小秋千跟前,他好奇的将身子趴了上去,挨地的脚尖用了点力,然后,他整个人轻轻地晃动起来,就见这傻孩子笑得更高兴了。 有了草哥儿在前,剩下的三个孩子都动了起来,朝着自己最感兴趣的爬去。嗯,大壮是走的,他走到小木马前,看了看瞅了瞅,犹豫了下,翻身坐了上去,然后他笑了。 巧妞儿爬到了滑滑梯的旁边,安哥儿则爬到了草哥儿身边。 “哥哥。”草哥儿甜甜地喊,笑容也是甜甜地,扭了两下身子,整个人就滑倒在地,他利索的坐了起来,指着小秋千:“哥哥,玩。”拉着秋千绳,站了起来,小胳膊甩啊甩,秋千跟着甩啊甩。 安哥儿有样学样,拉着另一边的秋千绳,小胳膊甩啊甩,小小的秋千荡得更高了些。 两孩子哈哈哈哈地笑,越玩越开心。 “俩小傻子。”陈玉平见状,更加不着急进屋。 柳桂香忍俊不禁:“还真是两傻子。” “没玩过,咱们也没教,肯定不会玩。”陈老爹说着,又道:“就这么玩也好,我还怕他们摔着。” 大人们说话都压着嗓子,孩子精怪的很,听着他们说话,会下意识的转过来竖起耳朵听。 巧妞儿玩滑滑梯,没人教,玩了会,她就玩明白了,也玩出了其中的乐趣,挥着小手赶紧喊:“弟弟,弟弟。”又冲着大壮喊:“哥哥,玩。” 用胳膊荡千秋的安哥儿和草哥儿齐刷刷的看向姐姐,就见姐姐刚好从滑道上滑下来。 哇! 当即扔了秋千绳,吭哧吭哧往滑滑梯爬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诶呀扔了1个手榴弹 感谢黑黑扔了1个地雷 感谢U右右U扔了1个地雷 感谢宝贝们投的营养液,我竟然有一千多营养液了! 么啾~比心~ 第70章 孩子们玩得开心大人们看得乐呵。 忽然觉的,这钱花得值。 平哥儿说的也有点道理, 钱嘛, 有花才有挣, 从来都不是省出来的。 崔元九和陈玉平两个人留下来看着孩子, 其余人又各自忙活手头的事。 滑滑梯的梯子很矮, 踏板很宽,小奶娃们还不会走却可以爬。 巧妞儿熟练的爬在最前面,三两下功夫就爬到了滑道上,这是个宽宽的台子,还得挪蹭几下,才能从滑道上滑下去。 “弟弟。弟弟。”她扭头往后看,挥着手。 草哥儿爬在前安哥儿爬在后,两小家伙对宽宽的梯子也很好奇, 草哥儿爬到第二阶梯子,仿佛累了, 一屁股坐着, 冲着上面的姐姐笑,又冲着下面的哥哥笑。 安哥儿仰起小脑瓜,咯咯咯地笑着,有样学样一屁股坐到了第一个梯子踏板上。 这可把巧妞儿给急坏了, 偏偏她会说的字就那么几个, 一着急张嘴就啊啊啊啊,右手拍打着台子两旁的围栏:“弟弟!” 瞧着姐姐气急败坏的样儿,草哥儿安哥儿还觉得特别好玩, 露出白白地小牙,笑得眉眼弯弯如新月牙。 “你说巧妞儿会怎么办?”崔元九饶有兴趣的问:“她会不会冲着两个弟弟发脾气?” 陈玉平回想了下四个孩子平日里的相处,肯定的摇着头:“不会。” 巧妞儿瞅着冲她傻笑的俩傻弟弟,气呼呼地从滑道上滑下来,然后,小胳膊小腿吭哧吭哧爬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安哥儿跟前,可是要怎么说呢?她还不会说爬,哇啦哇啦咕叽咕叽—— “姐姐。”草哥儿拍拍自己坐的踏板,还知道挪了挪小屁股。 安哥儿就一个劲儿的笑,笑得可高兴了。 巧妞儿都快哭了! 大壮从小木马上下来,走到滑滑梯前面,对着两个弟弟说:“妹妹想让你们爬上去。”他指了指最上面的台子。 巧妞儿赶紧点头,还伸手推了推坐得稳稳当当的安哥儿,自己往前爬了两下,又指了指最上面的台子。 草哥儿眨巴眨巴眼睛,扭着身子爬到了第三个阶梯,回头看了眼姐姐。 巧妞儿拍着双手,像是在鼓掌似的,长长地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呢,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 草哥儿又爬了两个阶梯,来到了宽宽地台子上,他坐着,双手扒着旁边的围栏,冲着下面的哥哥姐姐笑。 安哥儿也开始爬,他爬得比较慢,巧妞儿就跟在他的后面:“弟弟。弟弟。弟弟。”一声一声地喊着。 很快,安哥儿也爬到了台子上坐着。 台子不算小,坐了两个小奶娃还挺宽敞,如果巧妞儿也上去,就会有点挤。 巧妞儿没上去,她像是累了,坐到了宽宽的踏板上。 陈玉平拿手肘推了推身边的少年:“你说,这像不像赶小奶猪进猪圈。” “像。”崔元九点点头。 “我觉得,屋子里还可以建道扶手栏,三个孩子都会走路,就是得扶着物什才行,总这么爬不是个事儿。” 崔元九扫了眼屋子:“沿墙可以建个窄窄地走道,立扶手栏,在孩子们眼里也算是玩具。屋中间,也可以建两个走道,两旁立扶手栏,四个墙角也可以利用起来,搭木房子?圆圆地木盆?你比我会想,你想想看。咱们这屋子足够大,眼下看着还是空荡了些,既然已经弄了个玩耍了地儿,索性就整好点,让孩子们玩得尽兴。” “成。听你的,我再好好琢磨琢磨。” 次日,崔元九进了趟镇,劳烦老木匠师徒三个又去了趟三合院。 儿童屋里,陈玉平如此这般连说带比划,和老木匠师徒三个说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敲定了最终方案。 在老屋吃过午饭,老木匠师徒三个就窝进了三合院的儿童屋里,开始敲敲打打叮叮咚咚。 一个墙角搭建个可爱的蘑菇屋,两边沿墙各建一处窄窄地走道立扶手栏,走道尽头一个墙角专放玩具,比如不倒翁积木等,会搭一道墙,还有扇小门,玩具只能在里面玩,不可以带出来,防止他们踩坏或摔着。 另一个墙角沿墙角搭个洗澡时的木盆,里面垫着被褥,算是个能睡觉的地方,睡四个娃儿完全没问题。 最后一个墙角,是五颜六色充满童趣意味的画,丰富孩子们的想像力,会给他们准备木炭笔和纸板,一张纸涂满了再换一张,会给他们好好保存,待他们懂事了再拿出来给他们自己看。 “碰着天好,咱们也得时常带孩子们出去看看,看看大自然,看看花草树木,山间的鸟或家禽家畜等,孩子们接触的多,就会懂得更多,学说话能学得更快。” 崔元九提醒他:“你不打算盘店铺做生意了?准备满腔心思都放在几个孩子身上?” “生意是肯定要做,时间,挤挤总会有,又不用天天这么着,隔三差五的带他们出去玩一两个时辰就行了。” “嗯。你心里有数就成,我听你的。” 老木匠师徒三个需要在三合院干活,早上来傍晚回管午饭,工钱另算。 因此去县城,又得往后推一推。 “那屋子你还打算弄成什么样?”陈老爹边择着菜边问:“手里头有点钱,也别往里投太多,孩子见风就长,能玩多久?一两年的功夫罢了。” 陈玉平笑笑:“阿爹,我心里有数,也花不了几个钱。孩子们长大了用不着,后面总会有弟弟妹妹,都是些木头,放着也不会坏。” “你总有一堆歪理,随你折腾罢。” 没几天屋子便拾掇妥当,陈玉平爽快的把钱给结了,又额外给了封红。 老木匠师徒三个的活做得相当不错,值得给封红。 再一次到三合院的儿童屋玩,几个孩子明显很是兴奋。 才将他们放下,就吭哧吭哧的往屋里爬。 爬着爬着,见着扶手栏,草哥儿眼睛骨碌碌的转啊转,很是新奇的样子,双手扒着,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咯咯咯地笑。 陈玉平今儿随着他们一道进了屋里,温声缓语地教他们说话。 “爬。” “走。” “秋千。” “滑滑梯。” 陈原秋和陈玉春从镇上回来,听说孩子们都在三合院,两人收拾好手边的事,颠颠儿的就过来了。 一道来的还有沈乐。 “哇!!!”第一次看见儿童屋的沈乐,瞪圆了眼睛满脸震惊。 这几日他似是有事,都没有来陈家。 陈原秋得意的很:“怎么样,都是我三哥想出来的,我家的小娃儿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娃儿,瞅瞅这屋子,多精致稀奇有趣儿,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屋子来。” “太幸福了!我为什么不是陈家的崽崽,我也想当陈家的小崽崽。”沈乐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羡慕的眼珠子都快红了:“怎么可以这么幸福,三哥我也想玩……” “你太大了,玩不了。”陈原秋嘀咕着。 他还想玩呢—— 沈乐不死心,在屋里转了圈,目光落到了墙角的木盆上,顿时喜上眉梢:“我觉得,这地方,我可以睡进去。”说着,他撒腿就跑了过去,身子窝成团,还真让他给睡进去了。 陈原秋:“……” 吃晚饭的时候,陈玉平提起明儿往县城去的事。 今儿是五月初八,快进中旬了,再耽搁,天气太热又不适合出门。 “我和元九想把草哥儿也带去,大概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陈老汉没意见:“去吧。”有元九在,他宽心的很。 “带草哥儿去会不会太麻烦?”陈老爹迟疑着:“才一岁多,得时时顾看,就你们两人,会很累。” “反正我是闲人一个,我可以陪着一起去。”沈乐随口说了句:“县城我熟。” 崔元九点点头:“乐哥儿一起去也行。”又看向埋头认认真真吃饭的老幺:“你想不想去县城?” “去呗,老幺还没去过县城吧,多好的机会,县城特别繁华热闹,十个镇上都没法比。”沈乐煽风点火。 陈原秋眼里有光,很是心动,却又犹豫了:“我,我得守着店子,走不开。” “想去就去,眼下家里不算忙,我和春哥儿去镇上守店子。”陈老爹说着,又道:“三个孩子放你二哥家,让你二嫂看着点,顺便和你大伯你三叔家的两个嫂子说声,时时去顾看顾看,待你们从县城回来,记得捎点新鲜玩意儿送过去。” 陈玉平觉得这安排还算妥当:“好,就这么说定了。” 五月初九,清晨。 崔元九四人带着草哥儿才走没多久,不到一个时辰吧。 陈家老屋屋门前停了辆马车,从马车上走下一个富贵俊秀的公子哥,他的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可惜陈家屋门紧闭,人不在,若在定会认得,这中年男子便是满香园的掌柜。 “少东家,没人。要不然去隔壁看看?听说陈三把家里的吃食小摊给了自家二哥,就是隔壁的院子。” 公子哥点点头。 金嫂子和柳桂香正在说话,她们的旁边放着个竹榻,竹榻周边铺了层旧席子,三个孩子就在席子上玩耍着。 “可是陈二家?” 柳桂香瞧着两人眼生:“你找谁?” “我们找陈三说点事,他人在哪里?” “找平哥儿?” “对。” “你们是谁?”柳桂香不答反问。 中年男子和和气气的道:“我是满香园的掌柜,年前曾来过一趟,平哥儿是认识我的,当时你阿爹也在。”说着,他又介绍旁边的公子哥:“这是我家大少爷,听闻陈三想在镇上盘个店铺,一直没找着合心意的铺子,少东家此回前来,便是想与陈三谈谈店铺的事。” “不凑巧的很,平哥儿他们今儿刚去了县城,大约得好几天才能回来。”柳桂香笑着又道:“两位且进屋喝碗粗茶。” 公子哥开口道:“若陈三回来,跟他说一声,我满香园上下两层的店铺,是否如他的意,若有意向,便到满香园来找我。我月底会离开镇子,过时不候。” 柳桂香自是笑着应好,送着两人离开。 “满香园我知道,就是沈记对面的酒楼,多敞亮气派,这位少东家是几个意思?”金嫂子没忍住嘀咕着。 “我也不晓得,等平哥儿回来,把这事说给他听,看他作什么打算。” “是想租给平哥儿?这得多少租金呐!” 柳桂香倒是有别的想法:“如果是想租给平哥儿,这位少东家就不会亲自过来,我琢磨着,他兴许有别的盘算。” “我就瞅着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黑黑扔了1个地雷 感谢景炎扔了1个地雷 感谢耽月催扔了1个地雷 么啾~ 第71章 陈老爹赶着牛车停在自家屋门前,陈玉春利索的跳下牛车, 将车上的家伙什往灶屋搬。 空了牛车, 陈老爹牵着阿牛往屋后牛棚去:“你去隔壁看看孩子们, 若是醒着就接过来, 若仍在睡先甭管。” “我这就去。” “原冬媳妇。” 柳桂香正在编草鞋, 听着说话声,抬头看了眼,未说话脸上先有了笑容:“大哥,你们回来了。” “刚回来,孩子们还在睡觉?” “没呢,醒了有一会,原冬恰巧有点清闲,带着他们去了三合院玩。” 陈玉春搬了个椅子坐下, 从针线笸箩里拿起几根草绳,双手灵活飞快的编着:“我还想着怪安静, 还以为他们仍在睡觉。” 陈老爹收拾好屋里屋外的琐碎, 见大儿还没过来,寻思着也没甚事,关了门窗往隔壁去。 “这是准备编多少草鞋?” “阿爹。”柳桂香笑吟吟地回:“闲着也是闲着,这天眼看就要热起来, 草鞋不耐穿, 多编几双搁着。”说着,她拿起两双编好的草鞋:“阿爹你试试合不合脚,这双是给阿父的, 原冬帮着上脚试了试,应该不会小。” “前几天我闲着没事,编了两双草鞋。”陈老爹这么说,却是笑着接过鞋子,穿脚上试了试,又走了几步,眉开眼笑的道:“合脚,特别合适。加上这两双,今年的草鞋该是够用。” 陈原冬匆匆走来:“阿爹,大哥,你们回来了。正好,我得去趟地里。孩子们在三合院,这会就大壮看着。” “我去。”陈玉春正好编完一只草鞋:“阿爹这是按着平哥儿尺寸编的鞋子,还有只左脚没整。” “成。我知道了。” “阿爹。今儿上午满香园的掌柜和少东家过来找平哥儿。”柳桂香想起这茬事,就拿出来说了说。 陈老爹边编草鞋边问:“找平哥儿干什么?”顿了下,又道:“难不成,还想着买方子?” “他们原先想从平哥儿手里买方子吗?” “对。平哥儿没同意。” 柳桂香若有所思:“这回倒不是,说是满香园上下两层的店铺,看平哥儿有没有意向,若有想法,便让平哥儿回来后,直接到满香园说话。这个少东家还说,他月底就离开镇子,过时不候。” “今儿初九,还有十多天,平哥儿他们应该能回来。” “这几个月平哥儿也看了好几个铺子,都没寻着满意的,我琢磨着,这满香园,他兴许就中意了。” 陈老爹是知道点三儿子的想法:“是听他说过,想要主街上的大门面。” “阿爹,你说,满香园的少东家是不是想和平哥儿合伙做生意?要不然,怎么会亲自找上门来说话。”柳桂香越想越对。 “也有这个可能,看平哥儿怎么说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说话间一只草鞋就编完了。 “平哥儿费心费力费钱整出来的屋子,旁的不说,倒是合了几个孩子的心,中意的很呐。” “巧妞儿白天在三合院玩的高兴,午觉睡得好,晚上睡得沉,我俩醒得时候她还在睡,跟只小奶猪似的睡得呼香呼香,和前阵儿比起来,真是轻松太多了。这么小的一个小人儿,就她醒得最早,我俩总有一个被她绊住,什么都事都干不了,尽围着她转了。” 陈老爹乐呵呵地笑:“平哥儿走时,特意叮嘱着,上午花点儿时间,傍晚花点儿时间,带着孩子们到村里转转,或是田间地头或是山脚下等等,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歪点子说对孩子好。都这么精心细致了养着,孩子们还不好的话,不得成了个笑话。” “平哥儿说话做事总是有他的道理在,阿爹咱们想不通透,听他的便是。我瞅着啊,听他的一准儿没错。” 陈老爹眉眼堆着浓浓的笑意:“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就怕二儿媳心里会犯嘀咕,说个话出来探探意思。没想法就好,一家子啊,就该和和气气的处着。 “阿爹。”陈玉春小跑着,边跑边喊:“我得往茅房去趟,肚子疼的厉害,你上三合院看着点几个孩子。” 陈老爹搁下编了近半的草鞋:“你去你去,慢点,甭太着急。” 半响,陈玉春从屋后出来,拖着身子缓缓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拿起搁在一旁的蒲扇,使劲的摇了两下。 柳桂香瞅着,抿着嘴笑,倒了碗凉白开给他。 “大哥。” 陈玉春喝着凉白开看向二弟媳。 “平哥儿真真是将几个孩子搁心尖尖上放着,不分彼此。昨儿晚间我和原冬商量着,特意给孩子们捣鼓出来的屋子,费了平哥儿不少钱,孩子们玩得开心,我就觉得,咱们当哥哥嫂嫂的,是不是得表表心意,大哥你说呢?” “我正想着这茬事!”陈玉春搁下碗:“巧娘儿你的话说到我心坎上了。咱们当哥哥嫂嫂的,不能太占着平哥儿的便宜。我琢磨着吧,说是平摊钱,怕是不可能,平哥儿不会答应。” 柳桂香点点头:“依平哥儿的性情,这话咱们都不能说出口,出了口,难免有些不合适,显得生分了。” “对对对。” “我这有个想法。”陈玉春挪了挪椅子,靠近了些:“中秋过后,平哥儿和元九成亲,咱们这礼送厚些。” “大哥觉得送多少合适?” “除了钱,自然还得送些旁的,我看呐……” 两人咕叽咕叽的说得热火朝天。 陈老爹瞅了眼天色,将将要进傍晚,几个孩子玩得也差不多,该带着出去走走逛逛。 却偏不见大儿过来,上个茅房还蹲出了足足一个时辰不成,掉茅坑了吧这是。 等会就要张罗晚饭了,他看看到底是啥情况。 事情说圆满,陈玉春匆匆往三合院走,才出院子就见阿爹往这边来。 “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掉茅坑里。”陈老爹调侃了句。 陈玉春笑出了声来:“和巧儿娘说点事。” “这时辰差不多,咱们带几个孩子去田间地头看看,看一圈,回来张罗晚饭刚好。” 柳桂香站起身:“摊子上就剩一点吃食没卖完,我喊金嫂子帮着顾看顾看。” “行,我俩先去三合院。” 除大壮外,安哥儿巧妞儿,这两小奶娃走路不太稳当,在外面还得大人牵着才行。 两个大人看三个孩子,勉勉强强也可以,就是太累,稍有不注意小奶娃可能会摔跤。多一个大人,自然是更好。 这事太耽搁人呐!如果草哥儿也在,就必须三个大人,想轻松点就四个大人,更耽搁事。 要不陈老爹怎么会想着探探二儿媳的想法,他家三儿子想一出是一出。 在三合院的儿童屋里耍,小孩子们很兴奋激动,一个个眼神儿闪闪发亮,可爱的很。走出屋,到村里逛逛或田间地头看看或山脚下瞅瞅,孩子们也是很欢喜高兴,宛如鸟儿出笼。 这也是为什么陈家众人愿意听平哥儿的,累是累了点,也耽搁人,瞅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灿烂笑容,又觉得值,心里头啊也高兴。 五月十六,傍晚,太阳将将要落山。 陈玉平崔元九等三个带着草哥儿回来了。 沈乐自是在镇上便回了家。 孩子们刚从山脚下看了圈回来,正在屋檐下的竹榻里坐着,见着草哥儿一个两个都扯着嗓子喊。 “弟弟!” “弟弟!” 大壮也很高兴,说话声都比平日要大些,喊完四个长辈然后又喊了声弟弟。 “回来啦,累着了吧,快屋里歇歇,车上的物什我们来搬。”孩子们这么大的动静,在屋里忙碌晚饭的陈老爹和陈玉春,三步并两步跑了出来:“还是先洗把脸,我打水来,你们坐着。” “阿爹,一点都不累。”陈原秋精力充沛,将搁牛车上的大包小包轻轻松松的提进堂屋。 陈老爹碎碎念:“不累也歇歇,在外头呆了这么些天,哪比得上住家里舒坦。” 离家好几天,大人们有大人们的话说,孩子们也有孩子们的热闹。 草哥儿才坐到竹榻上,安哥儿巧妞儿飞快的爬到了他身边。 “弟弟,喵喵。” “喵喵,汪汪咬。”巧妞儿张嘴做了个咬的动作,接着,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安哥儿指了指山脚下:“花,多多,花。” “漂亮!” 草哥儿则指着堂屋:“甜甜,吃,饼饼,糕糕,糖!”最后一个字,说得最响亮,明显是他最最喜欢的。 巧妞儿看向堂屋:“哇!” “鱼鱼,香。” “肉肉,香。” “菜菜,香。” 这下连安哥儿也瞪圆了眼睛。 草哥儿吧唧吧唧嘴,用力的点点头,用着肯定的语气大声地说了一个字:“香!” “……说是月底就走,明儿十七,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满香园。”趁着收拾大包小包,陈老爹将香满园少东家找来的事给三儿子说了说,省得他错过了。 “明儿我和元九去趟镇上。” 陈老爹瞅了眼三儿子:“你想要香满园?” “如果能谈拢,香满园上下两层的店铺自然是极好。” “你向来有成算,想做就去做。钱不够,一定要说出来,咱们一家子用不着想太多。”陈老爹寻思着,又是建三合院又是建孩子屋刚刚才从县城回来,转眼又想着香满园,说不得没多久得张罗起新的生意,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是要花大把大把的钱,三儿子的一千两,怕是没剩多少,这孩子向来大手大脚,还有下半年要成亲。 陈玉平笑笑嘻嘻:“听阿爹的,钱不凑手,我第一个就跟阿爹阿父说。”他做了个伸手要钱的动作,自己笑得乐不可支。 “调皮。”陈老爹拿他没办法,眉眼却透着慈祥:“跟你说正经的。” “阿爹我也是说正经的。” 第72章 陈原秋回来了。 陈老爹便清闲了。 天光蒙亮,家伙什吃食等都收拾妥当。 崔元九从屋里出来:“老幺, 我来赶牛车。” “不带草哥儿去?”陈原秋让出赶车的位置, 对着从灶屋出来的三哥问了句。 陈玉平不知想到了什么, 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不带。” 乐哥儿跟着一道去县城, 把老幺也喊上, 原本是想着两人多处处。 结果,这哥俩还真是一对榆木脑袋,一个比一个不开窍,整日整日抱着草哥儿到处疯玩,吃的喝的玩的耍的,大街小巷各胡同,凡是有点热闹气儿的,都看了个遍。 还说什么九哥三哥你俩放心的去忙事情, 草哥儿交给我俩保证妥妥地! 好嘛,没两天, 草哥儿张嘴闭嘴吃啥都香, 看啥都好玩,妥妥地一新鲜出炉的小纨绔。 崔元九和陈玉平看情况不太对,旁敲侧击的寻问了两句。 得!一腔苦心又白费。 俩榆木脑袋尽围着草哥儿转,满心满眼全是草哥儿, 说起草哥儿三句不离心肝大宝贝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俩的崽,那股子娇疼劲哟。 “小孩子多睡睡,不容易生病。”陈玉春说着, 又道:“在县城估摸白日里都没时间睡觉吧,现在回来了,让草哥儿多睡睡,养回了点精神气儿。” 陈玉平摇摇头:“别说白天睡午觉,便是晚上,草哥儿都要好晚好晚才睡得着,小小的人儿心玩野了也玩疯了,亢奋的不行。回来后,确实得冷一冷。” 到镇上时,天光透亮。 街道不算很热闹,开门的店铺没两间,全是与早食有关。 满香园自然也没开门,就算开了门,连辰时都没到,陈玉平和崔元九也不会大清早的就过去。 巴掌大的小店子。 四个人呆在里头难免有些转不开。 见店里两个人完全招呼得过来,陈玉平与崔元九就在镇里到处走走逛逛。 才出南街,街角一个拐弯,就撞上了骑着驴子的沈乐。 “三哥九哥,你们怎么来镇上了,这么早!” 陈玉平笑了笑:“来镇上有点事。” “什么时候回家?” “大概要中午才能回家,现在还不确定。” 沈乐哦了声:“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我俩完全能搞定,就是谈点事。” “明白。”沈乐嘻嘻嘻地笑着:“用不着我,我就去村里,你俩都在镇上,家里八成忙不开,我去看着几个孩子。” 陈玉平点点头:“确实有些忙不开,你去看着几个孩子也好。” “三哥,九哥,我走啦。”沈乐拍了下驴子的屁股。 “昂——”驴子仰头叫了声,抬起蹄子,遛遛哒哒地往前走。 “你说他俩哪个先开窍?” 崔元九认真的琢磨了下:“老幺吧。” “说也奇怪,家里都在催老幺的婚事,尤其是我阿爹,逮着机会见缝插针,怎么老幺偏还这么不开窍?要说他对乐哥儿没意思,也没见他对哪个姑娘或哥儿这么合得来,嘴角咧到了耳根,笑得像朵花一样灿烂。” “许是太合得来,相处时大大咧咧,才没往情爱方面想。且乐哥儿与一般的哥儿不同,他总把自己当汉子。” 陈玉平笑道:“我看出来了。” 在镇上慢慢悠悠的逛了圈,闲谈琐碎家常。 太阳自东边缓缓升起,清凉的空气开始升温,忙碌的人额角冒出汗珠子。 陈玉平和崔元九两人倒是不觉得热,围着灶台烤炉的陈玉春却是连后背都湿了半边,脖子上围着汗巾,得时不时的擦汗。站在门口买卖的陈原秋情况要好点,却也是满头大汗。 “大哥歇会,我来。”陈玉平撸了袖子。 陈玉春连说不用不用:“我都忙习惯了,不觉得累,让我闲坐着才不自在。” “很快就要进六月,这卤肉馍是不能再卖了。” “不卖?生意这么好,为什么不卖?换别的能成?”陈玉春觉得不太靠谱:“好多都是老顾主,都习惯了来咱们店里买卤肉馍当早食,哪能说不卖就不卖。热是热了点,我还挺得住。”说着,他拿起汗巾擦了把汗:“农忙的时候,得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弯着腰,一把把的收割庄稼,是又累又热,不也一样熬过来了。说起来,咱们店里这活还算轻省,也就上午忙点,下午早早地就关门回家。”他看着三弟,脸上堆满了笑,眼眸明亮炯炯有神:“我还真不觉得累。” 陈原秋兴致勃勃的问了句:“三哥,你是不是想出什么新的吃食了?” “确实有点新想法。” “什么时候开始做?”陈原秋一脸馋样,双眼大放光芒。 “就这两天罢。” 陈玉春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终还是咽回了肚里。 罢了,平哥儿做事有分寸,对灶上的事极有天赋灵气,明显是老天赏饭吃,必会比他想的更为周全妥当。 虽然大哥说不需要帮忙,陈玉平仍跟在他身边打打下手,崔元九则在前面帮着收钱。 两个人忙得手不停歇,连话都不敢多说,就怕分心走神出了差错。有四个人在,挤是挤了点,却是轻松了不少,还能闲谈两句。 “你俩打算什么时候去满香园?”陈玉春扭头瞅了眼外头:“这会辰时末呢。” “再等等,现在还早了些。” 陈玉春没有多问:“在县城呆了几日,家具器物看得如何?” “看得差不多,雇了人送回村里,今儿傍晚应该能到。” “花了不少钱吧。”陈玉春压了压嗓音,话像是含在嘴里似的,听着有点模糊。 幸好陈玉平没走神,认认真真的和大哥唠磕:“零零碎碎,得有几百两。” “这么多!” “都是拣合心意的买,贵是贵了点,我觉得很值。”陈玉平又多说了句:“上好的家具器物家伙什,是可以往下传的,子子孙孙都能用得着。眼下手里有钱恰巧碰上了,就挑着买了些。”他还想多买点,可惜,钱不够,手里总得留点。 陈玉春瞅了眼三弟:“你这又要盘店铺做生意,眼看不久就得张罗婚事,才建了个敞亮的三合院,去趟县城花销这般大,手里哪来这么多钱,如果今儿和满香园的少东家能谈妥,钱不凑手,我这有点,咱们是兄弟,你也甭和我见外。” “盘店铺的钱和做生意的钱,我都留着,没有动。至于婚事,元九手里有钱。”陈玉平想了想,比了个手掌,又无声的说了个百字:“都在我这里。” 陈玉春傻眼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崔元九竟然会这般有钱,还没成亲,这钱就已经给了三弟。 这下,他倒是真的放心了。 “我家平哥儿是个极有福气的人呢。”他笑的眉眼舒畅,眼里有着浓浓的慈祥和欣慰:“大哥这回是瞎操心了。” 陈玉平笑得乖巧:“大哥心里有我惦记我。” 又忙了半响。 瞅了瞅沙漏觉得时辰差不多,陈玉平和崔元九往满香园去。 掌柜的正在打算盘,听着小二招呼上门的顾主,他原没在意,又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忙热热络络地迎了过去:“陈三哥儿,可算等着你了,咱们楼上说话。”又冲小二吩咐:“沏壶上好的茶来,再去铺子里买些上等的糕点果脯等。” 满香园的少东家姓王,家中排行老大。 陈玉平喊他一句王大少爷。 王大少爷性情还算坦诚直白,是不是真实的性情就不太好说。 他说话不怎么拐弯,简单的商业互吹后,就讲到了正事。 “陈三哥儿对我这满香园可否满意?” “不知道王大少爷是想租还是想卖。”说实话,上下两层的店铺,后头又带了个院子,陈玉平是真的很眼馋。 王大少爷笑道:“端看陈三哥儿能出什么价,合不合我的心意,若是中,或租或卖都由陈三哥儿说了算。” 他对这个镇子还不太看得上。 “要是这么说,咱们就敞亮点,能卖下来的话我自然是想卖下来,就是不知王大少爷想要什么价。” “钱不是问题。”王大少爷挑眉,眼里闪过一抹幽光:“给陈三哥儿透个底,沈家在燕京的酒楼很不起眼,自从得了你给的招牌菜后,如今也算是有了些名声,钱是次要,一些看不到摸不着的好才是最最要紧。听说你要盘个店铺,我立马搁了手头的事,特意赶了过来,是诚心诚意想和陈三哥儿做桩生意。” “这满香园你想要,我可以双手奉上,咱们不说钱,陈三哥儿教我家厨子两道拿手菜即可,你觉得这买卖怎么样?对了,当初建院子时,还建了个地下冰窖,去年存了一窖的冰,今年还没开始用。” 冰窖!!!! 陈玉平险些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两道拿手菜,有什么不可以,这买卖做得啊! “成。明儿让你家厨子到陈家去,我亲手教他两道拿手菜。但丑话说在前面,就算是我手把手的教,可烧菜一事,端看天赋,我绝不藏私,他能学多少,烧出来的菜能得我的几成功力,就得看他自己。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没问题。让他在陈家多留几日便是。”顿了顿,王大少爷道:“五日吧。” “好。”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至于契书,今儿是不能签。 明天送厨子过去陈家,才是真正签契书的时候。 走出满香园,陈玉平回头看了眼这阔气的上下两层店铺,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明天过后,这就是他的店铺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来的如此容易。 看来这王大少爷是被沈家刺激的不轻。 第73章 今儿店里生意一般,陈玉春兄弟俩估摸着得下午才能回。 陈玉平和崔元九办完正事, 租了个牛车家去。 到家时, 将将要进午时。 这会的太阳很晒, 孩子们都在堂屋里耍, 也不知乐哥儿带他们耍什么, 屋里充满着欢声笑语。 原本心情很好的陈玉平愈发的高兴,脚步轻快的进了堂屋。 “阿爹!抱!”草哥儿的眼神特别快,阿爹才进屋,他就看到了,并且飞快的伸出胖胖地小胳膊,小奶音又响又亮,圆溜溜地大眼睛闪闪发光,满满地全是孺慕依赖。 陈玉平心口软乎乎, 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一把将宝贝儿子抱在怀里, 蹭了蹭他嫩嫩的小脸:“阿爹的心肝崽。”一时间, 身心无比舒畅,满足感油然而生。 和宝贝儿子玩了会,陈玉平就进灶屋帮阿爹张罗午饭,崔元九仍在堂屋里, 陪着孩子们玩耍。 还有一个孩子心性相当活泼开朗的乐哥儿。 热闹的几乎要掀翻了屋顶。 陈老爹在屋后, 搬了个小凳子坐屋檐下。 他刚从菜园掐了把南瓜尖,南瓜尖好吃,脆嫩爽口, 就是叶子和茎都得细细地撕皮,这是个细致活。 陈玉平随手拿了把凳子坐下,捡起根南瓜尖:“这南瓜尖真水灵,嫩南瓜长得怎么样?” “有两个可以摘着吃,和满香园的少东家谈得怎么样?” “比较意外。”陈玉平笑出了声:“他没要钱,就想让我教他家厨子两道拿手的招牌菜。” 陈老爹抬头看了眼三儿子:“什么意思?”有点懵。 “用菜谱换店铺呗。不是租,是直接给我,把满香园送给我。” “这不可能,他疯了不成。”陈老爹不相信,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满香园,上下两层的店铺,后面还带了个院子,多气派敞亮,镇上也就沈记的酒楼能跟满香园比,怎么可能这般轻易的说送就送你。平哥儿,这事儿你可得悠着点。” 陈玉平不慌不忙地问:“阿爹还记得我卖给沈家的红烧肉和酱猪蹄?还有最开始的腐乳蒸肉。” “记得,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记得。”陈老爹至今记忆犹新:“怎么?满香园的少东家这般犯傻是跟沈记有关?跟你卖给沈记的三道菜谱有关?如果这样,他为什么不直接出钱买?” “我不同意呗。”陈玉平说着:“咱们家又不缺钱,靠卖菜谱挣钱,我心里头不得劲。这回不同,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没道理傻傻的将这好事往外推。” “阿爹觉得满香园的少东家傻,兴许人家还觉得我们傻。王大少爷说,沈记酒楼在燕京一点都不起眼,做的是凡夫走贩的生意,也就能挣几个钱。自从买下我给的三道菜谱,加上运作得当,日渐有了些名声。燕京天子脚下,出门随便撞上一个,说不定就是个官。沈记酒楼在燕京站稳了脚,不仅仅是钱财上的获利,瞅瞅王大少爷的反应,显然被刺激的不轻,可见在燕京当官的沈家子弟八成也沾了些隐形的好处。” 陈老爹越听越懵:“我是没听明白,你心里有数就成,我就担心这是天上掉馅饼。” “前几日,我们在县城,沈记一桌招牌席,阿爹知道多少钱吗?”陈玉平笑着比了个六:“六两六钱六,十道菜,其中三道就是从我手里买走的菜谱,还有两道菜用的是虾酱作调味,小小一个白玉碟,堪堪装了两块腐乳十五文钱。没人说贵,都道很值,就是每日限量,才出三小碟,难抢得很。” “你道旁人不眼馋不眼热,虾酱也好腐乳也罢,都有人学着捣鼓过,却总是差了点味儿,完全没法与我的手艺相比,手头不缺钱的富贵人家,哪个不是舌尖灵敏,人家不差钱,吃得就是心头好。” “这也太贵了吧!”陈老爹砸舌。 “府城是八两八钱八,燕京天子脚下九两九钱九,小小的白玉碟腐乳卖出黄金价一百文,每日限五小碟。阿爹觉得王大少爷傻,这人机灵的很,瞅准了机会该出手一点也不含糊,满香园搁咱们眼里,是个大宝贝。但是在他王大少爷的眼里,远远不如两道菜谱,这是可以下金鸡蛋的发财鸡,钱生钱,运气好,还能生出旁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好处,这才是最最紧要。” “钱到了一定程度,就是堆黄白物,有钱人追求的,是权势,是名望,当然对咱们小老百姓来说,这些都是虚的。” 陈老爹半响半响反应不过来。这些于他而言太过遥远,听着像是在做梦似的,非常的不真实。 “平哥儿,这回拿了菜谱换满香园,咱们以后就再也不做这买卖,听到没有平哥儿!”心扑嗵扑嗵跳得厉害,总觉得很不踏实。 “阿爹放心,这是最后一回。”陈玉平拿出帕子替阿爹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又握了握他的手心,冰凉凉。 阿爹这是被吓着了。 想着他笑了起来:“阿爹莫慌,这十里八乡还没哪个敢为难咱们,有沈家在旁边看着,如今又多了一个王家。至于外面,沈王两家肯定会把菜谱的事捂得严严实实,眼见的一条发财道,怎么舍得让旁人来瓜分。这世道,有手艺的人家,哪个不是捂得严实,生怕旁人学了去,拿钱买更是难上难,也就我这傻子,大方的很,说卖就卖,还手把手的亲自教,一点儿都不藏私,放眼这天底下,哪来我这般傻子。” “你这哪是傻,分明就是精怪的很。”陈老爹露出个笑:“咱们家,到现在这程度,我是很满足也很知足。根子太浅,便是有泼天的富贵,也得护得住才成。好在我的平哥儿是个通透的性子。”他笑得满脸欣慰。 这是他的孩子,长大了,有出息了。 陈玉平眉开眼笑:“我也觉得现在的日子很舒服,大富大贵就不想它了,有吃有喝有穿手头宽松,一大家子和和乐乐,日子多美,犯不着为了钱财拼着命的钻营,太累了。” 上辈子啊……上辈子太苦,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还是现在好,这就是他想要的人生。 “沈家隔三差五的提出,想多买点腐乳和虾酱,甚至还多次提了可以加价。你这孩子不同意,说家里忙不开,我现在才懂,你啊,八成就是想吊着沈家。”陈老侈亲昵的捏了把三儿子的脸:“看你这么鬼精灵,想事周全妥当,我是彻底的放心了。” “阿爹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咱们现有的平静详和。钱还是要挣的,稳打稳扎的来,一步一个脚印,既然已经和沈家王家搭上了边,我会想法子将这交情续着,他们比咱们有钱有权,总归是层保障。” “你比我有想法,脑子转得快,想事想得深,阿爹很放心。”陈老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能想到的三儿子都清楚,他想不到的三儿子也想得很清楚。 陈玉平不过是上辈子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几年而已,城府没多少,脑子却是不傻。 他有金手指,在这个时代,也可以混得风生水起意气风发。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一个家,充满欢声笑语处处透着温暖,日子安逸舒畅,忙碌之余偶尔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足矣。 下午陈原秋才回到家,就兴冲冲地问:“三哥,咱们今儿晚上捣鼓新吃食?”很是迫不及待的模样。 “啥?”不远处的沈乐一双耳朵是真的特别招风:“老幺你刚刚说什么?” “眼看天气渐热,三哥说卖卤肉馍太折腾人,想着捣鼓个新吃食。” 哇!沈乐颠颠儿的就凑了过来:“三哥,捣鼓新吃食都需要什么?我可以帮着打下手。”言罢,就开始撸袖子。 陈玉平瞧着这两活宝,被逗乐了:“就是个鸡丝凉面,你俩去杀只鸡,我调点儿酱,晚饭咱们就吃凉面。” “走!”沈乐大步往屋后去。 陈原秋忙跟上:“我来,我来,你准备热水和碗。” “杀鸡我也会,我熟练的很。”沈乐挥着菜刀,避开了老幺的手:“你去准备热水和碗,我来杀鸡,杀鸡比较有意思。” “行叭,你当心点,别伤着了手。” 沈乐响亮亮地应着:“知道了。”一头钻进了鸡圈。 陈老爹往瓦盆里倒面粉:“要多少?” “再倒点,阿爹面条稍稍切宽点,不用太厚,有嚼劲。” “行。” 崔元九走进灶屋:“就开始张罗晚饭?”看了眼外头的太阳。 “不是,先准备着,晚饭还早的很。”陈玉平瞅了他眼:“大哥去了三合院?” “嗯。有他在,我就回来看看,我估计咱们在县城买的家具器物也该到了。” 正说着呢,就听见有村邻扯着嗓子说话:“二叔,来了好些人,说是找平哥儿。”他人往屋里来:“牛车装得满满当当,平哥儿你这是干什么了?” “前几天在县城买的家具器物,还有些零碎日常用品等。”陈玉平赶紧洗了手:“阿爹,我和元九出去看看,领着他们往三合院去。” “成。去吧。” 东西很多,陈玉平买的时候就在心里琢磨了个遍。 什么家具该放哪个屋,什么器物该摆哪间房,都清清楚楚的很,这会倒是方便了。 看一眼就告诉汉子们往哪个屋抬,搁哪个位置等等。 忙活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把一车车的物什给捋顺。 又领着这些人往老屋去,上茶上糕点果脯,好生招待了番,结了钱还给了封红,客气的送着他们离开。 见时辰还早,不着急张罗晚饭。 陈玉平和崔元九继续往三合院去,刚刚只是粗浅的拾掇了下,还得再细细收拾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有宝贝说主角卖菜谱价格太离谱,似乎写得很是夸张。其实我是有仔细想过的,古代不比现代,网上随便一搜什么都有,不仅写的仔细还有视频可学。但古代不一样,便是菜谱也属于手艺,能谋生吃饭的,有很多是祖祖辈辈代代相传,甚至比命还要重要。再者,便是现代有好多小吃饮品,它也是需要出加盟费才教你,这其实是差不多的道理。 我没想过,在这点上会有很多宝贝提出疑惑,可能是我没写明白,小说需要留白,得让读者们有想像空间,写得太细太清楚反而会变成流水帐。 昨天的更新,有宝贝又提出同样的疑惑,我琢磨了下,还是写章关于这方面的内容。 感谢宝贝们的支持!么啾~ 第74章 太阳落山,倦鸟归巢。 在田间地头忙碌的农夫们, 直起腰杆, 擦把汗, 喝口水, 扛着农具往家回。 今儿的农活, 就先到这里。 窄小的田埂,三三两两的农夫,一前一后的走着,时不时的交谈两句。 有妇人赶着群鸭子从道上经过,留下一串响亮的嘎嘎嘎声。 随后是老人牵着头黄牛,缓缓慢慢地走着。 前面三岔口,跑来几头羊,撒着蹄子很是欢乐, 嘴里咩咩咩叫,牵着羊绳十岁出头的少年, 被羊拉扯着不得不跟着跑, 他嘴里骂骂咧咧,可惜,越骂羊跑得越快。 “嘎嘎嘎——” “咩咩咩——” “哞——” 安哥儿巧妞儿草哥儿扶着树,站在树下, 奶声奶气的学着家禽家畜叫。 叫完, 他们咧着嘴咯咯咯地笑,也不知道在乐啥。 旁边是陈玉平崔元九沈乐陈原秋,他们四个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出来闲逛。 鸭群路过树下, 并没有搭理三个小奶娃,倒是赶鸭的妇人冲着他们笑:“带孩子出来耍呢。” “是啊。玩一会,正好回家张罗晚饭。” 说着话,几头羊跑了过来。 它们凑到了树下,孩子们也不害怕,冲着羊咩咩咩。 领头的羊用弯弯的羊角蹭了下草哥儿,低头啃着青草,它似乎不饿,啃两口抬头瞅瞅树下的人。 草哥儿看了眼阿爹,莲藕似的小胖手,跃跃欲试的想摸摸羊角。 陈玉平露出个鼓励的笑。 巧妞儿和安哥儿也看见了,巧妞儿动作最快,摸完了羊角,还想着去摸羊背。 羊许是被吓着了,咩咩地叫着,往后退了两步,颠着蹄子扭头就跑。 剩下的几头羊连忙跟了过去。 哗啦啦—— 正在和陈原秋沈乐说话的少年,一个没注意,被羊绳猛得一扯,脚下打了个踉跄,差点儿摔成四脚朝天,他气得脸色绯红,恼羞成怒冲着羊群一顿骂。 扛着农具的中年汉子,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嗓门笑话少年:“栓子!你咋连几头羊都拉不住,吃奶的力没使出来吧!” 他哈哈哈哈地笑着。 “还有脸说栓子,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小时候放羊,羊绳不知道被你丢了几回。”牵着黄牛的老人,慢慢悠悠地走来。 有人接着话,边说边笑:“我还见过两回,你阿公最喜欢脱了裤子打你屁股,哈哈哈哈,你哇哇哇地哭,脸上全是眼泪鼻涕。” “两位叔叔嗳,快别说了。”中年汉子拱着双手讨饶,却是不见动气。 这番作派,旁人见着,也都笑了起来。 巧妞儿安哥儿草哥儿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不妨碍跟着一道笑,笑得眉眼弯弯,露出白白的小米牙,模样儿可爱的很。 “平哥儿你们晚饭吃甚?” “准备拌点面条。” “吃得这么简单!” 不待陈玉平回答,便有人打趣着:“陈三哥儿说拌点面条,你真以为他就拌点面条。” “就算是简简单单的拌面我也想尝尝。” “你端个碗腆着脸去,这法子可行,明儿我也蹭蹭饭。” “大白天的,你做啥子美梦!” “我要有这么厚的脸皮,我早就发财了,唉!” “切——” 说说笑笑间也不耽搁走路,走远了,自然就没了声音。 陈玉平他们带着几个孩子继续在小道上逛着,教他们说话,牵他们走路,时不时的和路过的乡亲闲谈两句。 陈老汉牵着牛,身边是陈原冬和张志为。 三人沉默着走着。 隐约听见前面有熟悉的小奶音,陈老汉眯起眼睛瞅了瞅:“是不是草哥儿他们?” “嗯。就在前面的岔道口,蹲在路旁,好像是在揪小草野花,叽咕叽咕不知道说着什么,这几个孩子,都很喜欢笑。”陈原冬眼角眼梢堆满了笑。 陈老汉拍了拍阿牛的头。 阿牛扫扫尾巴,发出道悠悠长长的哞—— “牛牛!”草哥儿欢喜的往后看,笑得可开心了,小奶音响亮亮:“阿爷!”胖胖地小肉手,撑着阿爹的胳膊,站直了身子,那架势,像是要撒腿往前跑似的,吓得陈玉平赶紧牵住他。 “阿公!” “阿公!” “阿公!” 仿佛比谁的声音大,三个小奶娃一个比一个喊得大声,连大壮都被他们给刺激到了,难得扯着嗓子喊了句:“阿公!!”喊完,他有点不好意思,脸红扑扑地,眼睛却亮晶晶,笑容很灿烂。 路还走不稳,就想着要跑。 辛苦的还是大人,小奶娃太矮,得弯着腰,牵紧胳膊,亦步亦趋的跟着。 看着飞扑过来的孙辈,陈老汉宛如瞧见田间地头的大丰收,笑声爽朗颇有几分震耳欲聋。 “牛牛!!!” 孩子们扒着牛腿,仰着小脑瓜,圆溜溜地大眼睛忽闪忽闪,脸上写满了渴望激动兴奋等等情绪。 陈老汉也麻溜,一个抱一个,很快将三个小奶娃抱到了牛背上。 被陈家人多番调教的张志为,今儿特别有眼色,都不用旁人说,一把抱起大儿子。 坐在高高壮壮的黄牛背上,三个小奶娃可开心了,小模样神气的很。嘴里咿咿哦哦呜呜啦啦,说的全是听不懂的婴儿语,时而指天时而指地,一直笑一直笑,旁边的大人看在眼里,也跟着一路傻笑。 陈老爹听见动静,从灶屋出来:“就知道你们定是一道回来,孩子们也跟着一块吃面条?” “对。我另外给他们煮,煮软烂些,放鸡蛋酱香油拌。” 娃崽们一岁多啦,总算可以吃点少盐少油的饭菜。 “现在就张罗晚饭?” “好,我去摘几条黄瓜。”陈玉平说着,冲二哥道:“喊上二嫂,今儿晚上过来吃晚饭。” 陈老爹接道:“现在才想起,饭菜都要上桌。我下午那会就跟你二嫂说了。” 黄瓜切丝,香葱切末,红油辣子,花椒面,米醋,酱油,盐,芝麻酱,香油,蒜水,花生碎,鸡脯肉撕碎。 水开下锅煮面条,捞起,放点儿油防止粘连,用筷子拌面散散热气。 因着人多一锅面条肯定不够,这事儿简单,陈老爹陈玉春柳桂香都来帮忙,一时间不大的灶屋热气腾腾。 足足四瓦盆的面,面条拌均匀好,拿出一叠子碗,吃多少盛多少。 “是自己调口味还是我帮着调?”陈玉平问了声。 陈原秋最先跳出来:“三哥,我自己来。” “我也自己来。”沈乐嘻嘻嘻地笑。 剩下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陈玉平。 陈玉平笑了:“成,我来给你们调。” 第一碗自然是给阿父。 陈老汉能吃辣,却吃不得重辣。 黄瓜丝铺碗底面条盖上,一点点盐,一勺蒜水,半勺米醋,花椒面放一点点,两筷子细细地鸡丝,红油辣子两勺,最后,添一点点腐乳,撒上葱花和花生碎,搅和搅和。 “阿父,你尝尝,不够辣就再来半勺红油辣子。” 陈老汉接过碗筷,埋头,大口吸溜,边嚼边点头:“嗯嗯,中。”一口吃完,他竖起个大拇指:“这味儿得劲,爽,有嚼头。”然后,他看向身旁的老伴:“你也尝尝,不中,就让平哥儿给你弄个清淡口,我吃着是极好,舒坦!” 小辈们都在屋里,陈老爹有点抹不开脸,但还是接过碗筷,尝了一小口:“平哥儿给我调个清淡口吧。” “好勒!” 清淡口,讲究个鲜香,放的是芝麻酱,香油,其余的倒也差不多,不放红油辣子和花椒面,腐乳可以改成虾酱,也可以不放,端看个人口味。 “这碗味道也好,清清淡淡,很有滋味,你尝尝?”陈老爹问老伴。 陈老汉点着头,往老伴碗里夹了一筷子面条放嘴里:“也中。”冲着三儿子道:“一会我吃碗清淡口。” “行!” 看着繁琐,其实一点都不繁琐,三两下功夫就能调好一碗面。 陈玉平自己吃的是香辣口,他能吃辣,放了足足四勺红油辣子,这红油辣子并不辣,味道贼香,越吃越香。 大人们吃得尽兴,孩子们也吃得欢喜。 面条煮得软烂,一点点盐,一点点香油,一点点芝麻酱,两勺鸡蛋酱,搅和搅和,香! 坐在儿童椅里的小奶娃们,已经学会了自己拿勺子,围个兜兜,不用担心把衣服搞脏,由着他们吃。 像是小猪进食,埋着脑瓜儿,小肉手抓着碗,熟练的用勺子往嘴里扒面条。 吃得津津有味无比的认真。 “我就喜欢吃辣口,吃得满头大汗,贼爽。”陈原秋胡乱的抹了把额角的汗珠,吸溜了两下口水。 他对自己狠,红油辣子放四勺,花椒面放两勺,米醋一勺,其余的倒也正常,拌出来的面,一筷子进嘴里,滋味儿很是酸爽,偏偏他越吃越上瘾,嘴里嗷嗷直叫,下一碗面依旧是老样子,顶多就是脆脆爽爽的黄瓜丝多放了些。 沈乐跟着他吃了一碗,就再也不搭理他了,默默地挪远了两步。 这是个狠人,比不过比不过。 “这拌面好吃,咱们夏天就卖这个?”柳桂香问道。 “嗯。天气太热,卖卤肉馍太难受了,又是灶又是炉,这个拌面就方便的多,红油辣子花椒面芝麻酱我来弄,面条好不好吃,这三样是关键。”陈玉平说着,又道:“虾酱馒头也不卖了,直接卖虾酱。卤猪蹄猪猪肠再加个卤肉,五香茶叶蛋,然后是我们现在吃的拌面,天热时就卖这几样,卤味和茶叶蛋每天不用做太多,最好能在午时前卖完,否则容易走味,主要是卖拌面。” 陈玉春道:“是明天就开始?还是从下个月开始?” “下个月吧,明儿就告诉顾主们,从下月起不卖卤肉馍,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想吃卤肉馍,可以买卤肉回去,自己贴个饼夹着吃,味道也是不差的。” “要是我,我就直接买着下酒吃。”陈原秋嘿嘿嘿地笑:“就有好多顾主曾问过,能不能单独买卤肉。这回,算是如他们的愿了。” 沈乐提出点疑惑:“这个很容易,会被人学去了吧?” “我三哥是什么手艺,他们是什么手艺,学会了也没用,总会差上那么点口感。”陈原秋拍拍胸膛说得自信极了。 “也对。” 事情算是暂时定下了,下个月改卖拌面。 “我还想着四瓦盆面条会不会有点多。”陈老爹看着干干净净的瓦盆,笑着摇了摇头:“只要是咱平哥儿掌了勺,是再也不用担心饭菜多不多的问题了。” 陈玉春帮忙收着碗筷:“阿爹早该习惯的。” “可不就是,反正我过来吃饭,我总舍不得放碗筷,明明吃饱了却还是想吃。”说起来,柳桂香也有点苦恼呢。 脑子管不住手,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U右右U扔了1个地雷 么啾~ 第75章 睡觉前,陈老爹又提醒着老伴:“明儿该做豆腐了, 家里就剩下两坛腐乳。” “我记着呢。”陈老汉打了个哈欠, 话里带着浓浓的困意:“这两天你都叨叨多少遍了。” 陈老爹拿手肘推他的腰:“就开始嫌我罗嗦?” “没有。”他伸手将老伴往怀里搂:“下辈子还把你当个宝, 搁心尖尖上放着。” “睡觉睡觉!” 陈老汉乐滋滋地笑着, 将老伴往怀里搂的更紧了些。 随着夏天的到来, 天亮得愈发早。 公鸡起鸣,屋外天光蒙蒙亮。 陈老爹麻溜儿的起床,穿戴好衣裳束好头发,匆匆往灶屋去,老伴果然在:“你什么时候起的?” “刚起一会,看看昨儿晚上泡得黄豆。” 陈玉春走进灶屋:“阿父阿爹。”声音微微喘。 很快陈原秋也起来了。 忙碌的一天,从灶屋开始。 柳桂香过来时,陈玉平刚好从屋里出来。 “二嫂, 早啊。” “平哥儿早啊。” 笑吟吟地相互打着招呼。 陈原秋赶着牛车从屋后出来:“二嫂,三哥。”又道:“九哥进了山, 说是捡些柴禾回来, 家里的柴禾没剩多少。” “他起得还挺早。” “我起来没多久他就起来了。”陈原秋很想跟着九哥进山,可惜,他得到镇上守着店子:“他带着阿灰阿黑一道去的,说不定得晚些回来, 看有没有野味。” 陈玉平一脸了然:“八成又往深山里去了。” “阿爹弄的什么早饭?”陈玉平问了句, 鼻间嗅到了葱香:“烙得饼子?” “老幺说想吃香葱饼我就给他们烙了几个。” 东西都搬上了牛车。 陈玉春冲着灶屋喊了句:“走了啊!” “走啦!”陈原秋拍了拍阿牛的背。 柳桂香帮着阿爹收拾好灶屋,细细地忙活起屋里屋外。 陈玉平撸了袖子弄一大家子的早饭。 阿父在打豆腐,有香香浓浓的豆浆喝, 豆浆和什么最配,自然是油条。 然后再给几个孩子煮点儿青菜肉粥。 陈原冬从地里回来,先回了自个家里,看了眼闺女,睡得呼香呼香。 公鸣刚起鸣,他就醒了,扛着农具到了田间地头。今儿阿父没时间,虽说农活不是很多,却也琐碎,他要多费点心。 家里被媳妇收拾的妥妥当当,没他什么事。 陈原冬搬了个凳子,坐屋檐下泡了杯浓茶,歇会松松精神。 清晨的凉风,自老屋方向吹来。 风里掺着饭菜香,很淡,豆香却很浓郁,他有些馋三弟做的麻婆豆腐,不知今儿早饭是什么。 他端起略有些烫的浓茶,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解了渴,馋意仍在心间翻江倒海。 旋即,他将茶碗搁进灶屋,把仍在熟睡的闺女抱起,脚步轻快的往老屋去。 “正想喊你吃早饭呢。”柳桂香手里端着碗热腾腾地豆浆,左手拿着根油条,油条色泽金黄,咬一口,酥脆又有嚼劲满嘴油香:“让巧妞儿和草哥儿睡一个屋,一会也该醒了,咱们正好吃完早饭。” 一根油条吃完,她发出道满足的叹息:“平哥儿炸的油条,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你吃慢点。”陈原冬话里带着无奈:“回头又得在我耳边叨叨,说腰上长了肉。” “咳。”柳桂香闹了个大红脸,忙左右看了眼,轻跺脚娇嗔:“说什么呢!你吃豆腐花还是豆浆?” “先来碗豆浆。” 柳桂香进灶屋帮丈夫盛豆浆拿油条。 “二哥过来了?” “嗯。我让他把巧妞儿抱着和草哥儿睡。” 陈老爹瞅了眼瓦盆里的油条:“差不多够了吧。” “够了够了,不知道乐哥儿今天会不会来。”陈玉平随口说着,将锅里炸好的油条捞起,给自己配了碗咸口豆腐花。 昨儿拌面用的红油辣子,花椒面,葱花,蒜水,花生碎。 麻辣鲜香,又滑又嫩,嚼上一口酥酥脆脆的油条,爽! “乐哥儿过来也是够吃。”陈老爹拿了根油条,端着碗豆浆,往门口坐着。 清爽的晨风,徐徐吹拂。忙碌了一个早晨,还真有点累。 陈原冬踏进灶屋,迎面就闻到了股麻辣香,把他给刺激的,喉结滚动拼命咽口水:“三弟吃咸口豆花?给我弄一碗。” “不要豆浆了?”柳桂香问。 “要。”从瓦盆里拿起根油条,陈原冬一口就咬下近半根,嚼吧嚼吧,端起豆浆咕噜喝。 柳桂香看的直皱眉:“你慢点,一会吃咸口豆花千万不能这么快,呛着了有你好受。” “有点饿,油条闻着真香,没忍住。”他嘿嘿嘿地笑,倒是放慢了速度。 将将吃过早饭。 柳桂香陈原冬夫妻俩将做好的吃食往小摊搬。 这会,熟睡的几个孩子也陆续醒来。 陈玉平和陈老爹给他们穿衣裳鞋袜梳头发,漱口洗脸盛粥吃饭。 除菜肉粥,还有豆花和豆浆,随便他们吃什么。 类似这些琐碎小事,大人们都会寻问孩子们的意见,别看小奶娃才一岁多,也是很有主意的呢! 一个早晨的时间,陈老汉的豆腐已经出了二十板。 泡好的黄豆用完了,继续泡一缸,下午再做一回豆腐。 崔元九回来了,沈乐也在,两人抬着棵特别大的枯树,身后跟着只驴子,驴子背上绑着好几只野味,还有几条鲫鱼,再往后便是阿灰和阿黑。 “这么大的枯树,得有百八十年了吧。”陈玉平有些惊讶:“就这么枯死了。” “山里野兽打架给折腾死的,应该是熊。” 陈老爹听见了:“你们这是往深山里去了?可得悠着点!” “二叔我和九哥很注意,没问题的。”沈乐笑笑嘻嘻地说着,洗了手,端起豆浆当水解渴,喝了足足一碗,才拿油条啃:“这油条真香,好好吃。我发现平哥儿甭管做什么,总会比外面的好吃些。” “请问这是陈三师傅家吗?”一道憨憨地声音。 陈玉平抬头瞅了眼:“你是?” “我是王铁锤,少东家让我来苦竹村,找陈三师傅学两道招牌菜。” “嗯。屋里请,我就是陈玉平。” 王铁锤宛如铜铃大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陈玉平。 陈玉平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着开口寻问干什么时,就见这汉子,突然跪到了地上:“原来您就是陈三师傅,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三拜。”砰砰砰,一连三个响头。 这可是硬邦邦的泥土地,能磕出一个响头,可见用力之猛。 “师傅。这是弟子的一点心意。”说着,王铁锤从牛车上搬下一个箩筐。 箩筐满满当当,有腊肉腊鱼,鸡,鸭,一腿子猪肉,足有好几十斤吧。最上面,是漂漂亮亮的九色攒盒,共有两盒。 然后是一个小竹蒌:“这是送给小少爷的。” 吃的穿的用的玩的还挺齐全,可以很明显的瞧出是费了不少心思在张罗。 “这,你是不是弄错了。”陈玉平有点懵:“我不是你师傅,我愿意教你两道招牌菜,这是和你家少东家做买卖,他拿满香园换的。你不需要再送我这些,咱们不是师徒,你拿回去吧,我不会收的。” 收了,受之有愧。 王铁锤摇着头:“这不一样。少东家是少东家,我是我,学手艺的是我。” “你家少东家知道你这想法吗?” “少东家知道。” “这样吧,时辰还早,我随你去趟镇上,你家少东家还在不在?”陈玉平觉得这情况不太对。 “少东家还在,他暂时不回源洲府,我什么时候跟师傅学会了两道招牌菜,我俩再一道回去。” “行,咱们去趟镇上。” 在灶屋吃早饭的崔元九,将手里的油条三两口吃完:“平哥儿,我和你一起去。” “也好。要不然,拿两根油条路上吃?” “不用我吃饱了。” 王大少爷见着陈玉平和崔元九一点都不意外,仿佛知道他们会来。 他笑的一团和气,说话也没拐弯:“是为着铁锤过来的吧,他就是个轴脾气,心思比较单纯,整日围着锅灶转,脑子里想的也就是锅灶上的琐碎事。我让他跟你学两道招牌菜,他旋即就开始去准备拜师礼,生怕怠慢唐突了你。” “我曾救过他的命,他为报恩自愿卖身进府替我做事,我原是把他当打手,结果发现他厨艺方面颇有天赋,特意找了两个比较有名气的老师傅教他,如今过去已有四年,铁锤仍逢年过节送礼,得了空还会亲自上门看望。” “他就是这么一个性子。” 陈玉平到底还是收下了王铁锤送的拜师礼。 王大少爷明显不会换人,而他又特别中意满香园,这买卖总不能就此断了。 他可以肯定王铁锤确实没有什么盘算,但这王大少爷嘛,可就难说了。 罢了,总归也不算坏事。 王铁锤的天赋确实不错,又是个心思单纯用心钻研厨艺。 陈玉平教得比较轻松。 沈家的厨子和王铁锤比,终还是少了点灵气。 这么说吧,如果他是老天爷的亲生崽,王铁锤可以算半个养子。 不用五天只短短三天时间,王铁锤就将两道招牌菜学了个九成,剩下的一成,差的是天赋。 “你这手艺可以出师了。” 王铁锤嘿嘿地笑:“是师傅教的好,一点都不藏私,我才能学得如此快。” “冒昧问你个问题,你是自愿卖身进王府的?” “不是。”王铁锤摇着头:“我没有卖身给王府,我的主子是少东家。” 这有区别吗?陈玉平嘀咕着,却没有多问,可能在他看来,这里头是有区别的:“也就是说,你这一辈子都得为王大少爷效命?” “我的命本来就是少东家救回来的。” “行叭。” 脑子一根筋的王铁锤似乎有点儿懂师傅的想法了,又说了句:“卖身契,少东家早就还给我了,我是自由身。但我不会离开少东家,我的命都是少东家救的。若没有少东家,就没有现在的我,我一身厨艺也是少东家给的。” “知恩图报。” “我阿爹从小告诉我,做人得讲良心。” 陈玉平点点头,笑了:“对,做人得讲良心。昨儿吃的拌面,你想不想学?这个很容易,关键是红油辣子和花椒面芝麻酱,我有自己的一点小窍门在里头。” “不学。”王铁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是师傅店里卖的,我不能学,师傅留着自己用。” “我就在镇上卖,你学了可以拿县城或府城去。” “师傅等我回去问问少东家。” “好。” 次日,王铁锤来了,王家大少爷却没有出面。 “师傅。少东家问我想不想学,我想学。少东家就同意让我学,拌面挣的钱,另外记帐,每三个月连帐册带分红一道送来苦竹村,分红我得两成,师傅得三成,少东家得五成。师傅放心,我会认认真真的记好每天的帐。” 得! 陈玉平本不想欠人情,结果,最后还是欠了人情。 这可怎么办,他提出来的,总不能又反悔吧。 “分红我用不着三成,我拿一成就够。” “不行。” 甭管怎么说,王铁锤都不同意,反正他就是不同意,还气呼呼地出了屋:“师傅什么时候签契书,我再来学。”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陈老爹看着忍俊不禁:“你咋办?” 陈玉平想了想,又和崔元九商量了番,最后还是如了王铁锤的意愿,签了分红契书。 拌面特别简单,很容易学。 仅一个上午王铁锤就学会了,做出来的拌面味道和陈玉平做的不相上下。 “师傅,我来张罗午饭吧。”王铁锤难得主动开口:“明天,我就要和少东家回府城。” 不知为什么,陈玉平有点伤感:“也好,我也尝尝徒弟的手艺。” 短短三天半的时间,从陌生人到师徒相称,或许人与人之间真的存在缘份之说。 第76章 满香园原本就是个酒楼。 王大少爷财大气粗,什么都没有带走。 特别阔气的留下一句:“陈三哥儿, 若我这厨子撑不住场, 两道招牌菜份量不够, 回头又来叨扰你, 你可千万别嫌弃。” 他的狡猾奸诈用的坦坦荡荡。 陈玉平也就大大方方的应下, 留下允诺:“过来即可,一次机会还是可以有的。” 满香园的装修很好,这方面不需要动。 陈玉平准备换一番布置,这事他得亲自来,有好多需要用的器物,镇上并没有买。 “咱们再去趟县城。” “什么时候?”崔元九头也没抬,他正在砍昨儿从深山带回来的枯树。 这是个力气活,他干了一会, 累出身汗,此时光着膀子, 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 动作间,肌肉鼓动,一种山岳般的强大扑面袭来,如深山凶兽虎威熊壮。 “明天就去。”陈玉平心不在蔫的回了句, 眼睛朝着少年的胳膊瞄啊瞄, 又偷偷地瞄了瞄他的胸膛,腹肌真漂亮,他悄悄地数了数, 不多不少刚好六块。 羡慕,羡慕,还是羡慕。 这哪是十八岁的少年,分明就是个二十八的硬汉。 崔元九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汗,扔了手里的斧头,从旁边端起碗,咕噜咕噜的喝了碗水:“带不带草哥儿?” “如果你长一圈胡茬,十足十的男人味,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陈玉平鬼使神差的说了句,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股莫名的心虚,脸皮隐隐发烫。 “你喜欢?”崔元九问了句,又说:“我天天早起剃,以为你不喜欢,你喜欢的话,我也是可以留一圈胡茬。” “那。”陈玉平低下头,脚尖划拉着地面:“你,你留着也行。” 崔元九咧着嘴笑,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明儿早上起来,应该会有一圈浅浅的青,摸着会微微刺手,你想亲,也是可以的。”他压着嗓门,低沉沉地声音,像是在说着情话:“只要不嫌弃我的胡茬刺脸就成。” 肯定是日头太晒。陈玉平觉得脑瓜晕乎乎,仿佛是胸闷气短,呼吸困难像是缺氧,他有些呆不住:“这会好热,你悠着点,家里的柴禾还够烧,不急这一时半会,我进屋去了。”言罢,转身往堂屋走,才走了两步,想起茬事,回头说了句:“这趟不带草哥儿,天热,咱们麻利点,买完东西就回。” “成。听你的!”崔元九发出阵阵爽郎的笑声。 晚上睡觉前,陈玉平抱着草哥儿,缓声慢语的和他说着话。 “明儿我和你阿父要去县城,大概需要三四天左右才能回来,你呆在家里,要乖乖的,不要闹阿爷好不好?” 草哥儿也不知听懂了没有,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说话。 “我。”陈玉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坐在旁边的崔元九:“他。” “明儿不在家,要走。”拿手比划着做了个走,接着指了指草哥儿:“你,留在家里。” 草哥儿看看陈玉平又看看崔元九。 在他俩的期待目光中,将小脑瓜扭向床内,似乎觉得远远不够,又扭着小身板彻底的背对两人。 他没说话,却把不高兴表现的淋漓尽致。 “呃???” 初次面对宝贝儿子的小脾气,陈玉平有点懵:“他这是?” “和巧妞儿学的。”崔元九很淡定,伸手将草哥儿抱起,放腿上坐着:“草哥儿。” 草哥儿抬头看着他,非常清楚的吐了一个字:“不!” “乖啊,你不想留在家里?”陈玉平往崔元九身边挨了挨,揉了把宝贝崽的头发,温声细语缓缓慢慢地解释着:“现在天热,我怕你受不住。” 草哥儿抿着嘴,圆溜溜地大眼睛里含着委屈,伸出肉嘟嘟的小胳膊,娇里娇气的往阿爹怀里扑,搂住他的脖子,拿脸蹭啊蹭:“阿爹,阿爹,阿爹。” 陈玉平能怎么办? 他是完全没有办法,只得看向崔元九。 “就带着一起去。” “这么热的天……”陈玉平拧了拧眉头,有点愁。 “满香园后面的院子里有个冰窖,马车上装两桶冰,垫上竹席,带好蒲扇,勉强能凉快一天,咱们早点出发。” 陈玉平笑着往崔元九嘴角亲了口:“这法子好。” 草哥儿像是知道自己可以跟着一起出门,扭头看向崔元九,冲着他笑,还伸出小胳膊,奶声奶气:“抱抱。” “小机灵鬼。”陈玉平将孩子放到了少年怀里,眉角眼梢堆满了笑。 崔元九却是贪心的很,抱住小奶娃还想抱住小奶娃他阿爹,修长的胳膊往旁边一捞,便把人捞进了怀里。 做了夹心饼干的草哥儿觉得很好玩,咯咯咯地笑,拿脸蹭蹭阿爹又蹭蹭崔元九,明明该睡觉了,却仍兴奋的不行。 两个大人只好陪他玩,玩累了,他便睡着了。 小心翼翼地脱了外裳放进床内盖好小被子。 “现在你是我的。”崔元九搂紧陈玉平,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低低地笑声仿佛从胸膛传出。 在这安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撩人。 陈玉平觉得耳朵很痒,一颗心也痒的厉害。他放任自己的情感,懒洋洋地窝靠在少年结实的胸前,双手环着他强壮的腰,想起白天偷偷瞄到的美色,没忍住,悄悄地摸了把腹肌,手感是真好啊,又摸了一把。 他不知道,他脸上的笑,像只得了肉的小狐狸。 崔元九看的心潮澎湃,恨不得将人揉进骨子里溶入血肉中。 “我今天晚上可以留下来睡觉吗?” 心情美滋滋地陈玉平爽快的应了:“可以。”说不定还能偷偷再摸两下。 “我们接吻吧!” 吻着吻着,两人双双倒在了床上。 自然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孩子就在床内睡着。 过了把手瘾,也算是满足了。 “该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 “嗯,我来熄灯。” 次日清晨,陈老爹才起床,便见三儿子和元九也起来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元九是从三儿子屋里出来的。 年轻的俩小口就是腻歪。 有草哥儿在,他是不担心这两人胡来瞎搞。 想起他和老伴年轻时,陈老爹脸上露出甜蜜的笑。 大清早,心情就格外的美好。 多了两个人帮忙,这个大清早还在轻松。 要出发了,草哥儿仍在睡觉。 陈玉平和崔元九答应了要带草哥儿,便不会食言。 “其实留在家里多好,你们办完事赶紧回来,也就两三天功夫。”陈老爹觉得带上草哥儿太耽搁事,马上要进六月,光路上一来一回就得两天,大人熬得住孩子哪经得起折腾。 “他不愿意。”陈玉平也挺无奈:“昨儿晚上搂着我的脖子一个劲儿的撒娇,我是没办法,只得带上他。” 陈老爹摇摇头,满脸的不赞同:“你就惯着他吧。” 陈玉平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宝贝儿子,白净的小脸透着浅浅的粉,真可爱:“他很乖的,阿爹我们走了。” “行,路上当心点。元九啊,他们父子俩你多顾着些。” “这是自然的。” 柳桂香过来老屋帮忙:“平哥儿他们走了?” “嗯。应该快到镇上了,还带上了草哥儿。” “昨儿不是说不带吗?” “草哥儿不乐意,这么小点的娃儿,他哪里懂,我看呐,就是平哥儿自己舍不得。”陈老爹说着笑了起来:“眼看店铺就要开张,做起了生意,这一忙,哪能天天顾上草哥儿,现在舍不得狠不下心,往后有他俩愁的时候。” 柳桂香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了。 回来后,陈玉平和崔元九窝到了镇上的满香园,抓紧时间布置店铺。 准备六月初六开张。 陈老爹说的,是个难得的吉利日子。 比较意外的是草哥儿,陈玉平崔元九太忙,有时候就直接住在满香园后面的院子里。草哥儿则由陈老爹陈老汉带着睡觉,早上睁开眼看不到阿爹,晚上睡觉前也看不到阿爹,他竟然没有哭闹。 就是没平日里爱笑了,人有点儿见蔫。 陈玉平和崔元九回来瞧见了,很是心疼,又没得办法。 把人带到镇上是不现实的。 咬咬牙,每天中午回来吃个午饭,看一眼宝贝儿子,带他玩小半个时辰,再匆匆地赶回镇上。 大中午的日头很是毒辣,特别的晒。 陈老爹直叹气:“还不如晚上回来睡觉,你看你,脸皮子都晒黑了!”幸好找了个伴,不用担心成亲。 “晚上也有一堆事,赶回来太晚。”如果可以,陈玉平肯定是想回睡觉。 “这才几天,你就瘦了,好不容易养了些肉,要不然就安安心心的干活,赶紧弄完,中午别跑来跑去,也稍稍歇会。”三儿子心疼小孙子,陈老爹自然也心疼儿子。 陈玉平点点头:“最多也就两天,这两天我俩就呆在镇上,中午也不回来,把满香园彻底拾掇清楚了再回来。” “行。草哥儿这边没事,他乖的很,忙完了你俩再带他好好耍几天。” 要走了。 足有两天见不到宝贝儿子。 陈玉平满心不舍,抱着草哥儿,看着他水汪汪地大眼睛,忽得有些眼眶发热:“乖啊,阿爹忙完这阵儿,就快忙完了。”他轻轻地摸着草哥儿的柔软的头发,亲了亲他的额头,心乱了说出来的话也是乱的。 草哥儿很乖,搂着阿爹的脖子,安安静静的窝在阿爹的胸前。 “该走了。”崔元九轻声说着。他怕再耽搁,平哥儿会越发舍不得。 陈玉平看着他:“你不抱抱他?” “抱。” 陈玉平将孩子往他怀里送,草哥儿却突然搂紧了双手:“阿爹。”声音小小地。 “怎么了?” 草哥儿忽得笑了起来,仰起小脑瓜,对着阿爹的下巴亲了口,随后,他扭头冲着崔元九伸出手:“抱抱。” 崔元九将他抱起,草哥儿在他的下巴也亲了口。 快要到镇上了。 陈玉平心口仍热热烫烫,眼眶依旧有些微微泛酸:“店铺开张后,我不想住镇上。” 刚刚他都舍不得松手,心里有道声音:带着草哥儿去镇上,带他去镇上吧,反正他很乖,很懂事,就带着他吧…… 他差点儿就魔障了。 这才几天,待店子重新开张,往后日子那么长,哪里受得住。 总不能真的将草哥儿带到镇上放店里,他一个人孤零零没个玩伴,大人又忙顾不上他,店里人来人往,也怕万一出个什么事,总归是处处不妥当不靠谱。 崔元九握住他的手:“没事,咱们回来住。等生意稳定,就多雇两个人,把乐哥儿培养出来,他当掌柜完全没问题。咱们也就不用时时刻刻呆在店里,也能出来走动走动,或是早上带草哥儿到店里,或是咱们早点回来带他玩。这只是暂时的,他现在一岁多,到了明年,他两岁多了,只会越来越好。” “我觉得,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幼时的陪伴,这是一个很重要很关键的时期,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法子弥补。”陈玉平有过的遗憾,不想草哥儿也有同样的经历。 崔元九点头:“我懂。你不用想太多,生意是生意,草哥儿咱们也会顾好他,不会把他扔在一旁不管。虽说世间难有两全其美,但万事总有解决的法子,不过就是有舍有得而已。草哥儿比生意重要,我们心里明白这点就行。” “能遇到你,是件很幸运的事。”陈玉平说得认真。 多么难得,在这个时代,也能遇到一个三观如此相同的人。 仿佛遇见了灵魂深处的自己。 真的很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扔了1个地雷 感谢U右右U扔了1个地雷 感谢若即若离扔了1个地雷 么啾~ 我有一章存稿了,我膨胀了,我要开始飘了 营养液满三千,加更一章!评论满三千,加更一章!作收满一千加更一章!(作收:作者专栏收藏) 目前离加更还有点距离,我应该能再存两章稿子出来,满满地都是动力呀! 第77章 陈玉平之前想的是开个火锅店。 后来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古代没有空调, 炎炎夏日吃火锅—— 一身汗, 衣裳是脱还是不脱? 底层老百姓光着膀子, 可能比较常见, 但这类人, 哪有闲钱来吃火锅,每个铜板都是他们辛辛苦苦用汗水换来的。 有钱吃火锅的人,是不可能为了口吃的自毁形象。 想要开火锅店,应该在春冬两季。 像如今这天气开个火锅店,简直就是有钱烧得慌,往水里扔听个响声得了。 挣钱?大白天别做梦了。 不开火锅店,上下两层楼的店铺卖什么好。 陈玉平琢磨了好些日子。 正儿百经的酒楼,对面就是沈记, 想要酒楼生意好,除非他亲自掌勺。 这么热的天, 整日整日围着锅灶转, 光想想他就忍不住打哆嗦。 钱!是肯定要赚。却不是这么赚。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卖小吃。 南街店里和家里小摊卖得小吃,并不放在这个店里卖,会乱了价格。 他这店铺多阔气, 得有点逼格才行, 虽然也是卖小吃。 卖小吃怎么了? 就算是卖小吃也是可以很有格调。 正如我喝的不是酒,是寂寞。 嗯,店里卖得也不是小吃, 是人生。 陈玉平把自己给逗乐了,哈哈哈哈地笑了好一会,虽然有点中二,有点傻,说不定在这些古人的眼里,还挺眼前一亮颇得野趣。 主题算是定下了。 接着就是想店名,店里的布置等等琐碎。 如今整个店子的装修布置都已完成,就剩下店名。 叫什么好—— 六月初四。 这日,陈玉平和崔元九将手头的事彻底捋清楚了,总算可以回家歇歇缓口气。 离店子开张满打满算也就两天。 关于店名,依旧没有头绪。 陈玉平不着急,这事儿急不得,越急越不得法,大不了,随便取个店名得了呗。 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准备,他悠悠闲闲的和宝贝儿子玩耍亲昵。 粗粗算着,得有十来天,没有好好的与草哥儿香亲香亲。 “乖崽,阿爹的心肝儿!”蹭蹭脸,再蹭蹭鼻尖,再蹭蹭额头,再蹭蹭胸口,陈玉平宛如一个色鬼,使劲的吃着宝贝儿子的嫩豆腐,还一口一个乖崽,心肝儿,大宝贝,哎哟!肉麻的真是没眼看,光听一耳朵都觉得牙酸。 偏偏父子俩,一个比一个高兴。 尤其是草哥儿,笑得好生灿烂,满满地全是欢喜,天真无邪的笑声,是山间叮咚的泉水,是初春的暖风盛开的百花,是拨云见日的刹那,是世间最为美好最为动听的天籁。 眼见父子俩嘻闹了半响,陈老爹不得不出来提醒:“平哥儿,当心草哥儿笑岔气,瞅瞅,他头发里都沁了层细汗。”白嫩嫩的小胖脸,像是抹了层薄薄地胭脂,浅浅的粉红,圆溜溜地大眼睛格外的见水润,真是好看极了! “我看,还是直接给他擦个身,估摸着后背也湿了。” “乖崽,咱们歇歇。”陈玉平将宝贝儿子抱放在腿上,让他小小的背靠在自己的腹前,摸一把小脑瓜,手上全是汗:“累了累了,休息一会再来玩。” 陈老爹兑了半盆温水,帕子拧个半干递给三儿子。 天热,衣裳穿得单薄,并不需要脱。 草哥儿很配合,乖乖巧巧的窝在阿爹的怀里,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还知道自己撩起衣裳露出小肚子,奶声奶气地说话:“肚子。”仿佛很好玩,一点不知道羞羞,咯咯咯地笑啊笑。 给他擦大腿时,他就喊脚脚,胖乎乎的小脚,小小的,肉嘟嘟,刚好能握在手心,陈玉平满腔父爱宛如火山爆发,没忍住,捧起宝贝儿子的脚,响亮亮地亲了一口。 把草哥儿逗得哟,又开始笑了起来。 “还闹,还闹。”陈老爹非常的无奈,赶紧将孙子抱过来:“等会又出一身汗,我来给他擦。” 陈玉平挠挠了额角,胳膊挡住了脸,他便悄悄儿地对着儿子眨了眨眼睛。 然后,草哥儿又一次乐开了怀,在陈老爹的怀里笑歪了身子。 “你,你可真是!走,走,往屋里呆着去。”陈老爹拿手赶着三儿子:“没个正经。” 陈玉平便笑笑嘻嘻地进了灶屋。 晚上。将睡着的草哥儿抱放进床内,陈玉平忽得对旁边的崔元九道:“我想到店名了!” “叫什么?” “偷得浮生半日闲。今儿下午和草哥儿玩耍时突然想到的。” “这……”崔元九略有迟疑:“旁人看着,肯定不知道这店是干什么。” 陈玉平觉的这不是问题:“没事,咱们店子大,又在正街上,来来往往走过路过,往里瞄一眼就知道是卖什么。” 见他这般胸有成竹,崔元九笑了:“行,听你的,就叫偷得浮生半日闲,我明儿去做牌匾。” 店里卖什么小吃,陈玉平早就想好了。 钵钵鸡,素锅串串,烤肉串,灌汤包,冰饮,酸梅汤,凉粉。 卖钵钵鸡是因为南街小店和家里的摊子,卖得拌面需要放鸡丝,索性就搞个钵钵鸡,每天需要的鸡越多,价格方面自然能得更多的优惠。另外,鸡骨和鸡爪也可以熬高汤冻,做出来的灌汤包比用猪皮冻做的味道更为鲜美。 素锅串串旧岁卖过,口碑还是很不错的。 加个烤肉串,是想让店里的吃食更为丰富些。 冰饮,酸梅汤,凉粉,有个冰窖在,炎炎夏日来上一碗,透心凉~ 店里的伙计,沈乐二山子树娃,还额外请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专管后厨琐碎,清洗碗碟收拾桌椅等等。 沈乐是掌柜,二山子负责前面店里招待,有人点烤肉串,树娃就进后厨烧烤,没人点就在前面店里招呼,他在烧烤这方面比较有天赋,因此,他的工钱也会比店里其余人要多些。 陈玉平负责张罗吃食,崔元九给他打下手。 六月初六,新店开张。 言及十里八乡都晓得必然是有些夸张,但村邻与周边乡亲及镇上居民,确实有不少人知道陈家三哥儿盘了满香园,准备大干一场。 对此,众人都特别期待,纷纷猜测着店里会卖什么。 问到了跟前,陈玉平也只是笑笑,欢迎他们六月初六到新店免费试吃。 当然,每人只能免费试吃一种新品。 想要品尝更多的美味,就得自个掏腰包了。 吉时到,放鞭炮,噼哩啪啦闹翻天!舞狮出,威风显,锣鼓喧天响彻耳! 阔气的店铺,开张自然得财大气粗些。 不仅如此,还雇了几岁大的孩童,大街小巷的喊话,简单粗暴易懂。 青阳正街偷得浮生半日闲,新店开张免费试吃,机会难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皮脆肉嫩麻辣鲜香钵钵鸡。 奇香四溢味美价廉素锅串串。 烤肉串吃了还想吃的神奇美味,酥脆的表皮浓郁的油脂香在舌尖绽放,一串不够再来一串根本停不下来! 灌汤包!这是仙人才能吃到的神仙包子,一个字:鲜! 冰饮,放井里冰湃算什么凉爽,把冰吃进肚子里才是真正的凉心透。 酸梅汤,一碗下肚,暑气全消。 凉粉,你以为它只是碗简单的凉粉吗?不,它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美味。 这古里古怪的广告词,就跟闹着玩儿似的,效果却着实不错,还真吸引了不少镇上的居民过来看热闹,把青阳正街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便是遇着逢年过节都没这般热闹。 陈玉平心知免费试吃的威力,开张这天,关了南街小店,关了家里小摊,整个陈家老老少少全员出动,连张志为也包括在内。至于四个孩子,则让大伯娘和三婶子帮着照看。 “想免费试吃,请到店门口排队,一人一份不要挤,慢慢来。” “想买吃食,请进店。今日店内花钱,还有额外优惠,详情请寻问店内小二。” “所有的吃食都可以免费试吃?” “每人仅限一种吃食,免费试吃过,若不想进店买,请及时离开,试吃一回又排队试吃第二回,一经发现一顿狠揍。” “我要试钵钵鸡。” “我要试烤肉串。” “钵钵鸡来一份。” “我吃烤肉串。” “灌汤包。” “钵钵鸡。” “肉串。” …… 店门口排队试吃的,基本上都是烤肉串,钵钵鸡,灌汤包,偶尔有人点素锅串串,凉粉。 冰饮和酸梅汤竟是没一人试吃,前者应该是没听说过,免费的试吃只能吃一样也就不会选它,后者嘛,酸梅汤还是很常见的。 店外人山人海,店内也不冷清。 沈家子弟就来了足足两桌人,坐得满满当当,店内的所有吃食都点了一遍,出手是相当的阔气。 南街小店和家里小摊积累的老顾主也来了好几桌,刚开张楼下便坐满了。 试吃没多久,便有人进店消费,楼下没位置得往楼上领。 陈玉平自问准备的足够充足。 也堪堪只撑到了下午未时初,店里什么都没有了。 说不震惊是假的,这场面,有点疯狂啊。 虽然,大半功劳得放在免费试吃上。 赔笑,和和气气的送走了众顾主,清了场,关了店门。 大伙儿宛如被抽了骨头般,一个个都瘫靠着,双眼发直怔怔发呆。 累。 太累了。 店内安静的可以听见细针落地的声音。 可以清晰的听见店外有人嘀咕:“咦,怎么就关店门了?” 有人拍打着店门,店内无人回应,倒是周边店铺有人出来解释:吃食都卖完了,想吃,明儿再来。 足足缓了半个时辰。 一个两个才慢慢有了点精神劲儿,开始收拾着杂乱无比的店子。 却也依旧没人说话,太累了,手上动作却不慢,很见利索,得赶在太阳落山前把店子拾掇干净整洁,家里还有四个孩子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忘记自己有章存稿了…… 第78章 陈家众人加上二山子树娃,足有十几个人, 所有人都很累很疲惫, 一辆牛车根本带不动这么多人。 崔元九又租了两辆牛车, 坐松散些, 牛车能走得快点。 到家时, 太阳将将要落山。 陈老爹陈玉春柳桂香三人往陈大伯家接四个孩子。 陈玉平撸起袖子马不停蹄的张罗晚饭,崔元九在旁边帮着打下手。 陈老汉负责烧热水,今儿晚上所有人都要洗澡。 陈原冬和陈原秋则忙碌着屋里屋外的琐碎,从昨天起,所有人都在为今天的新店开张做准备,家里就乱糟糟地没时间拾掇。 “你先歇会,我把猪骨和羊排剁了。” 店里的烤肉串,只有猪肉和羊肉, 串烤串时,骨头上特意留了点肉, 做今儿的晚饭菜。 崔元九手起刀落, 三两下功夫就把猪骨和羊排剁好。 猪骨陈玉平准备做糖醋排骨,这菜比较开胃,然后弄个酱羊排。 萝卜炖羊排其实也特别鲜香味美,不过今儿来不及, 明天可以试试。 “你再剁点肉馅。”陈玉平和崔元九说完话, 就开始烧酱羊排:“对了,灌汤包蒸上没?” 烧火的陈老汉回了句:“蒸上了,在小灶上。” 特意留了八个灌汤包给孩子们当晚饭吃, 大壮肯定是不够,他可以跟大人一起吃。 除了糖醋排骨和酱羊排,还有油渣韭菜包和酸菜肉包。 酸菜是昨儿在菜园里摘了新鲜的嫩青菜,焯了水后,放瓦盆里用清水浸泡一晚上。说是酸菜其实并不酸,又脆又嫩特别可口,做出来的酸菜肉包也是相当的香甜鲜美。 最后再弄个菌菇汤。 剁好肉馅的崔元九问道:“是不是得摘把韭菜来?” “对对对,差点给忘了,顺便把油渣细细切碎,韭菜也切碎,一会我来调馅。” “好。” “阿父火小点,得慢慢焖一会。”陈玉平盖好锅盖,趁着这点空闲,捞起浸泡在瓦盆里的酸菜,拧干水,切得特别细,又拧了次水,放进干净的碗里。 小灶上飘出香味,很清淡,是完全可以闻见的鲜美。 灌汤包蒸好了。 陈玉平将蒸笼抱放到桌上,往灶里添了把柴,放上铁锅,锅热后,不放油,将切好的酸菜放锅里快速翻炒几下,煸干水份后赶紧盛出,接着倒油,剁好的五花肉馅放进去略略煸炒至微黄,放切好的干辣椒蒜末,爆出香味后,直接倒进酸菜碗里,然后调馅。 两种包子馅调好,大灶上焖着的酱羊排也可以出锅了。 陈玉平开始烧糖醋排骨。 崔元九则坐在桌边,动作熟练的包着包子。 下午在镇上店里,就揉了面团醒着,这会用来包包子刚刚好。 “包子就蒸上了?”陈老爹匆匆忙忙地进屋:“动作真够利索的呢。”他洗了手,坐到桌边,帮着一起包包子。 陈玉平问:“孩子们还在外面耍?” “每天傍晚会带他们到外面耍一会,养成了习惯,出了你大伯家就不愿意往老屋来,看花看草看鸟儿,叽叽喳喳热闹的很。刚好碰着张志为从屋里过来,他看着孩子,我回来帮忙。” 张志为从镇上回来后,没往陈家来,这两天他都在这边帮忙,家里也是乱糟糟,想着有点时间去收拾收拾。 他这阵儿,脑子是愈发的开窍,很多事,都不消陈玉春开口就已经想到了,且主动提出来,不用再推一下动一下。 “我烧个菌菇汤就可以吃饭。”陈玉平往锅里添了勺昨儿刚刚熬出来的猪油。 猪油烧汤,会格外的鲜美。 崔元九洗了手:“我去喊他们回来?” “去看看也好,天外天都黑了,应该要回来了。” “包子蒸了多久?”陈老爹问,已经开始冒香味儿了。 陈玉平回头瞅了眼:“再等一会。” 崔元九才出去,很快,就听见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稚嫩笑声。 “吃饭吃饭。”正好菌菇汤也烧好了,陈玉平吆喝了声:“在外面耍什么?一个两个都满头汗。” 柳桂香累啊,说话气喘吁吁:“追着阿灰阿黑跑,拉都拉不住,能怎么办,只好拽着他们的胳膊弯着腰跟着一起跑呗,累得我这老腰哟,直都直不起来了。”今儿本来就累,带了会孩子,累上加累,她明儿估计起不来。 陈老爹打了盆温水:“来,洗把脸洗把手,再喝点水,稍稍歇会就吃饭。” “肚子饿的可以先吃,包子熟了。”陈玉平打开蒸笼,往碗里捡蒸熟的包子,又麻利的将第二笼蒸上:“有汤,菌菇汤孩子们也可以喝半碗,灌汤包戳破了再给他们,小心烫嘴。” “可以吃了吗?饿死我了!”陈原秋一阵风似的从屋后跑了进来:“我刚在井边洗了脸洗了手,我要开始吃包子了,好饿。”随手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了大半:“哇,好好次!”嚼吧嚼吧:“是油渣韭菜包,好香,真好吃。” 陈玉平将酱羊排和糖醋排骨端上桌:“这还有更好吃的,甭着急,慢慢吃,包子有的是。” “最喜欢嗦骨头了,三哥烧出来的骨头嗦起来特别的香,比吃肉还要香。”陈原秋喝了半碗菌菇汤,就放弃了刚刚还说最最喜欢吃的油渣韭菜包,双眼放光的拿起一块酱羊排津津有味的嗦着。 和老幺相比,陈原冬就比较从一而终,说喜欢吃包子,哪怕端来了香喷喷的美味,依旧还是吃完一个包子又拿一个包子。 第二笼包子还没蒸熟,碗里的包子就吃了一干二净。 还好,都吃了一个或两个,倒也不是特别饿。 盛上一碗味美鲜香的菌菇汤,小口小口慢悠悠的品尝,再夹上一块酱羊排或糖醋排骨,细细地啃着,越啃越有滋味。 屋外天色完全暗透,月亮在人们不曾注意的时候,悄悄儿地爬上了布满星星的夜空。 清凉的晚风穿堂而过,带来的不仅仅是凉爽,仿佛也带走了一整天的疲惫。 这一天,是真的很累。 农忙和它相比,都算是轻省了。 清晨天蒙蒙亮就开始忙碌的干活,一直到下午未时关店门,这中间别说喝口水,便是午饭都是囫囵吞枣般往嘴里塞,塞个半饱,前面忙不过来,哪还顾得上填肚子,麻溜儿的去帮忙。 饿了,再回后厨随便塞点儿垫垫肚。 坐着歇歇缓口气,想都别想! 干活也就罢了,问题是,还得说话得招呼客人,得微笑态度要好要一团和气,这仅仅是店内,守店外的更可怕,人山人海要镇得住场面,不能出什么乱子,还要防止有人免费试吃一回又混里面试吃两回,还有各种存心捣乱不安分的…… 简直不是人干事。 幸好对面的沈记厚道,见场面过于疯狂,立即召集人手帮着维持青阳街的秩序,人手不足时,立马往沈家屋送了信。 “啊——”陈原秋突然出声,望着窗外的月光,举着酱羊排,酸气十足的来了句:“最是美味抚身心,啊!我三哥的手艺为什么这么好,月亮上是不是真的有嫦娥,如果有,她肯定也会羡慕的口水直流。” 柳桂香笑着回了句:“嫦娥是仙子,不需要吃饭。” “平哥儿,今儿可得谢谢沈家,你想好要怎么办没?”陈老爹提醒了句。 若没有沈家及时出手,今天这青阳街肯定得出乱子。 “我晚上再想,现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实在是太累了,陈玉平觉得自己反应都有些迟钝。 第二笼包子熟了。 陈玉春拿着碗装包子,接着又蒸了第三笼。 晚饭过后,各自带着孩子回了自个家。 明儿依旧休息,南街的小店和家里的摊子后天再开业。 青阳街的新店没得歇,刚开张哪有第二天就歇业。 洗完澡瘫躺在床上,陈玉平几乎可以秒睡。 但不能睡,他要等崔元九,两人还有一些琐碎事需要商量。 草哥儿倒是精神的很,可惜啊,他阿爹实在太累了,想和他耍想哄他玩有心也无力,只得巴巴儿的看着他:“乖崽,我太累了,手都举不起来,就想这么躺着,睡上几天几夜,可是不行,明天我还得早早起来,店里事情多,都得我亲自来,心肝儿,这几天要委屈你了,我俩啊没时间带你玩,等忙完这阵……” 崔元九想着平哥儿可能会睡着,不料,才进屋,就听见他对着草哥儿碎碎念,声音轻飘飘,有气无力,听着他心疼极了。 草哥儿很乖,像是知道阿爹太累,安安静静地缩在阿爹身边,胖胖地小手,放在阿爹的脸颊上,嫩脸贴着阿爹的额角,姿态亲昵极了。 “我给你按按胳膊和背?” “你洗好了?” 崔元九搬了个凳子坐床边:“嗯。你躺床边,我给你按两下。” “算了吧,你也累了一整天,比我更累。”陈玉平将脸换了个方向,朝着床边目光温柔:“咱们说说话就好。” “我不觉得累,出镖比这要累多了。”崔元九给他按胳膊:“这力道受不受得住?” 陈玉平点点头:“舒服,你学过?” “跟镖局里的老大哥学过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晚上再更一章,我先吃饭…… 仅有的一章存稿被我昨晚浪没了,我看了眼营养液评论和作收,离加更还远得很。 唉,本质咸鱼,没救了 第79章 “真舒服。”特别想睡觉的陈玉平,困意如海浪翻汹, 他的思绪开始混沌, 眼皮渐渐闭合。 似睡未醒间, 他又忽然惊醒:“元九, 我睡着了吗?” “怎么又醒了?”崔元九知道他累也知道他困, 见他睡着还松了口气:“是不是我按的不舒服?”刚合眼就醒了。 “很舒服,就是太舒服了,我忍不住想睡觉,我还有事没有跟你说。”陈玉平搁心里记着:“你说,沈家那边咱们怎么表达谢意?请着吃顿饭是必须有,还得去趟沈家屋吧?” “这事暂时不着急,等忙完这几天,把新店捋顺了, 能挪出时间来。”崔元九说着,提醒了句:“我要给你按腰, 你怕不怕痒?” 想想也对, 这两天也没功夫张罗饭菜,陈玉平琢磨着,回了句:“你别挠我痒痒就行,按揉的话应该没事吧。” “成, 觉得不舒服你告诉我。” “明儿到了店里, 都给个封红怎么样?今儿实在是累惨了。” 崔元九对这事没意见:“给多少合适?” “六十六,六六大顺听着吉利,数目都一样。” “挺好的。”崔元九的手一路往下:“给你按按腿, 先全身通一遍。今天的帐目是不是没有清算?” 陈玉平打了个哈欠:“哪有这个精力,实在不行,明儿白天到店里抽空瞅两眼。我看乐哥儿帐目记得很仔细,算起来也容易。” “他跟着家里学过一阵。” “也不知道他和原秋之间能不能成事。”陈玉平嘀咕着。 “顺其自然吧。” 陈玉平又打了个哈欠:“也只能这样。全身通了一遍,我整个人舒服多了,咱们睡觉吧,明儿还得早起。”说着,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草哥儿睡没?” “身子横在枕边,脑瓜挨着你的后脑勺,睡得正香。”崔元九看了眼,眉角眼梢堆满了笑。 “行了。”陈玉平小声地说着,轻手轻脚的撑起身子,靠床头坐着,将横睡的草哥儿小心翼翼抱进怀里:“还没给他脱衣裳,咱们这崽儿,乖的很。” 崔元九掀了床内的被子,将草哥儿的小枕头放好,拿出叠着的小被子,待平哥儿将人放到床内,他便将小被子盖上,掖了掖被角,瞧着草哥儿实在睡得香,一颗心变得无比柔软,亲了亲他的小额头:“咱们的崽,确实很乖。” “你在这边睡?”陈玉平主动问着,似是在闲话家常。 崔元九自然是愿意。 脱了外裳,熄了油灯,躺到床上,崔元九伸手将身旁的平哥儿往怀里揽:“你睡,明儿我喊你起来。” “咱们公鸡起鸣就起来。” “没问题,到时候我喊你,你睡踏实些,这阵儿还有的累。” 陈玉平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靠着少年结实温暖的胸膛,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公鸡刚起鸣,崔元九便醒了。 窗外天光蒙蒙亮,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平哥儿,目光如温柔的月色,一点点地描绘着怀中人的眉眼,白净的脸颊,笔直的鼻梁,最后目光落在微抿的嘴唇。 公鸡三声鸣。 “平哥儿,醒醒。”崔元九凑到平哥儿耳边,轻轻喊着,带着丝丝缕缕若有似无的暧昧与亲昵:“该起来了,我的心肝宝贝。”他说着这话时,话里带着些许笑意。 陈玉平睡梦中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脑子其实还是混沌的,人显得呆呆懵懵。 “该起床了。”崔元九在他嘴唇上轻啄了下,遂起床穿戴衣裳。 呆呆懵懵的陈玉平,晃着浑浑噩噩的脑袋,眨了眨眼睛,又往床内看了眼。 草哥儿睡得呼香,许是有点热,小被子被踢到了一旁。 陈玉平赶紧摸了摸他的手和脚,还很热乎。 “真是个小祖宗。”他笑着,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出屋时,陈玉平碰见陈老爹:“阿爹怎么起这么早?今儿南街店子和家里小摊不开业。” “习惯了听着鸡鸣声就起,睡不着。” “小被子有些厚,草哥儿睡着热,得给他换个薄一点的单被。” “确实得换,这事我来,今儿清闲。店里真不需要我去?”陈老爹问道。 陈玉平笑着摇头:“不需要,人手足够。没了免费试吃,不会太忙。沈家那边,等我把新店捋顺了,再来细细商量要怎么答谢。” “这样也好,事情堆一块,匆匆忙忙的反而不美。” 崔元九赶着牛车从屋后过来。 “等我,我漱个口洗把脸。”陈玉平大步往灶屋去。 陈老爹问崔元九:“中午回来吗?” “应该不会回来。” “成。孩子我看着,你俩放心。” 没了免费试吃,和昨天的热闹相比,今天确实很见冷清。 生意还是有的。 陈玉平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后厨的食材准备的并不多,能卖完是好事,不够卖就搞饥饿营销,至于卖不完……应该不会这么惨,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自信。 “平哥儿南街的小店是不准备开了?” “明儿会正常开店,昨天太累,得休息休息。”陈玉平乐呵呵地回着。 “你这店里,要说早食吧,就一个灌汤包,想填饱肚子,又没饭没菜,这个钵钵鸡烧肉串顶多也就是下个酒,素锅串串更是只能解解馋,这么大一个店子,有点浪费啊!” 沈掌柜也善意的给过提醒。 陈玉平知道这么大个店子卖这么点吃食有点浪费:“我这啊,回头会请个说书的来,有事没事儿,过来喝两口,听听书,唠唠磕,就是个放松的地儿,宽敞些对你们来说,应该是更舒服自在,改明儿我再挂上炸酥豆,一文钱一碟儿。大伙儿别看我现在卖的吃食少,往后隔三差五会出道新吃食,当然,这个得预订,今儿订明儿才有的吃,而且仅限一份。” “哎哟!这是什么道理?” “我就一个人,忙不开,钱要挣也不能死命挣对不对,总得劳逸结合。”陈玉平说得直白,自我调侃。 众人听着哈哈哈笑了起来,纷纷接话:“这话不假。” 在前面说了会话,活跃了下气氛,陈玉平又跑后厨忙碌着。 手里有活,总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崔元九提醒着:“今天的羊排你准备怎么烧?如果是炖萝卜,是不是得开始张罗着?” “什么时辰?”陈玉平看了眼沙漏:“是得炖上,你都剁好了?午饭的汤是有了,你想吃什么菜?” “炒盘回锅肉,猪骨依旧烧成糖醋排骨,再整两个小炒。” “成。就这么搞。” “大哥和老幺不在,一锅萝卜炖羊排,咱们几个也吃不完,你让乐哥儿问问前面,有没有想吃。”陈玉平想了想,添了个价格:“二十八文一份,可带回家享受美味。” 崔元九见他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心尖泛痒,左右瞅了瞅,飞快的往他脸上亲了口:“我现在就去。” 很快,沈乐进了后厨。 “三哥。不止一位顾主想要,我让他们抢,没抢到的特别失望,问为什么只有一份。”他被闹得没办法,只好进来递个话。 陈玉平有点意外,搁了手里的活往外走。 “陈三哥儿你这有点小家子气啊!” “怎么只出一份?好歹也多来几份。” “就一份,陈老板你想弄什么幺蛾子?” 说什么的都有。 陈玉平听着也不见情绪,笑得一团和气:“为什么只有一份,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午饭,只能均出一份的量来。” “反正要掌勺,多做些不就得了!” “这可不行,这是店里的特色。”陈玉平一点都不担心被怼:“我这店里不搞点特色,怎么稳住生意,光靠卖的这几样吃食?迟早得关门大吉了。对了,明儿有烤羊排,现在可以抢预定,八十八一份的烤羊排,足够好几个人吃,就一份。”说完,他眉开眼笑的转身进了后厨。 “平哥儿你也太奸商了!” “烤羊排我要,我要,谁也别跟我抢,掌柜给我,八十八文是吧,来来来,给你银子。” “咋滴,有钱了不起,我也有钱,别挤我,我也要预定。” 对陈玉平手艺还不是特别清楚的顾主,见着这略有些夸张疯狂的场面,有点懵。 “这些人是不是傻?什么烤羊排连吃都没有吃过,还要八十八文,谁知道是什么味道值不值这个钱。” “你才傻……” 旁边的人赶紧拉住说话的少年:“你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人多?就这么点人已经够难抢了。” “对对对,老哥提醒的是。” “别挤,一个一个来,箱子里面只有一个预定,谁拿到了就可以预定明天的烤羊排。” 箱子四四方方,只能伸进一只手。 “快点,别磨叽。” “看什么,就这么一个口子,能看清里面有什么?” “希望我可以抽中,各位大哥老弟们,如果我抽中了,我一个人吃不完,可以再来两个人,咱们三个凑钱一块吃,有意向的站出来说说话怎么样?” “我没问题!” “我,我还可以出酒钱。” “这是个好法子啊,我也来,如果我抽中了,可以来两个人和我一起享受烤羊排。”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扔了2个地雷 感谢隨緣扔了3个地雷 么啾~ 第80章 店里卖得吃食简单,不需要现卖现做。 陈玉平和崔元九两人, 上午在后厨把事情都捋清, 下午基本没什么事, 不用时时刻刻守店里, 基本是提前回家也行。 今儿却不成, 昨儿的帐还没算,还有不少零碎事要处理。 最最重要的是,新店初开张,老板不能太甩手掌柜。 六月,天气炎热,屋外骄阳似火。 宽宽敞敞的青阳正街,是整个镇子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 此时下午,却没什么行人。 偷得浮生半日闲。 倒也不算冷清, 店里有几个人,拿着把蒲扇摇啊摇, 时不时的交谈几句, 吃吃美味喝喝冰饮,且自在且安逸。 见着陈玉平进店,有人便问:“陈三哥儿,你这说书什么时候有?” “正在找人, 估摸着就这几日。” “陈老板想找个什么样的?我知道一个人。” 陈玉平笑道:“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 我得先看看人,和他说说话,再听他说书, 我才能知道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这样啊,我给他捎个话,让他过来找你。” “成。谢了老哥。”陈玉平对着柜台说了句:“沈掌柜,给这位老哥送一份素锅串串。这事若是能成,我请你吃钵钵鸡。” “必定能成就美事,如陈老板的愿。” “借你吉言。” “平哥儿,上午听你说,要出炸酥豆,才一文钱一碟儿,什么时候出?” “明天,明天出。老叔啊,我这蒲扇你得当把蒲扇用,弄坏了要三倍赔偿。”陈玉平觉得,这人可能手痒,新买的蒲扇,早上开店时他特意检查了遍,都好的很,这会儿瞄一眼,边边都起毛了。 他看了眼手里的蒲扇,哈哈哈哈地笑着:“这,这扇子算我的,这么坐着太清闲,有点管不住手。沈掌柜这蒲扇记下帐。” “有根啊,刚刚让你点份钵钵鸡你不乐意,舍不得钱,现在可好,三倍价格买了把蒲扇。” “这蒲扇摇起来,是不是格外不同?” “定然与我们手里的蒲扇是不一样的,有根叔的蒲扇,摇出来的风,能闻着钱的味道。” 一时间,引得哄堂大笑。 有根噼哩啪啦的狂摇了两下蒲扇,很是夸张的道:“你们要不要试试?还真能闻着钱的味道!扇出来的风,还格外见凉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试试,钵钵鸡也好烤肉串也罢不拘哪样,给我尝一串,想拿着扇多久就扇多久。” “这孙子,顺着杆儿往上爬了。” “素锅串串要不要,这串蘑菇给你了。” “来来来,蒲扇给你。”扔了手里的蒲扇,有根飞快的拿起一串蘑菇,咬上一口:“真香,下回素锅串串,我也点蘑菇。” 对面沈记的掌柜走了进来,乐乐呵呵一团和气:“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小沈掌柜,给我来份钵钵鸡,一碗冰凉粉,不要放薄荷水,多放点桂花糖,其余的随意。” 二山子麻溜儿的进了后厨,端出一份钵钵鸡和冰凉粉:“您慢用。” “老沈啊,你不守着自己的酒楼,你跑这边来享受,你这掌柜当得也太随意了。” “我明天要去趟沈家屋,我定要和沈大少爷说说这事!” 沈掌柜不慌不慢的搁了勺子:“我家大少爷清早还吩咐我,给他带份钵钵鸡回去。小沈掌柜,记得给我留份钵钵鸡,我傍晚再过来拿,烤羊肉串留两份,多放点辣椒面,别提前烤,羊肉串就得现烤现吃。” “好勒。沈叔给你记着了。” 崔元九见陈玉平进屋,讷闷的问:“店里很热闹?” 两人在后面院子里忙着琐碎,见前面店里虽有几个人,却也较为冷清,陈玉平这才想着去前面活跃下气氛。 “嗯,挺热闹。”他把蒲扇的事说了说:“也是这老叔性子好,经得起调侃。” “清完帐,我到外面走走,得赶紧把说书人找到。” “刚刚前面有位老哥,向我推荐了个说书人,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咱们看情况去,有说什么时候来吗?” “还得他捎信回去。”陈玉平笑了:“估计近两天见不着人。” 崔元九起身道:“还是我出去找找看。” 申时初,崔元九一身汗从外面回来。 陈玉平提了井水给他洗脸,拿着扇子在旁边摇啊摇:“这天太热了,有眉目没?” “不行。”崔元九摇着头。 合适的说书人,也不是说找着就能找着,陈玉平不觉失望:“你歇会,我端碗冰凉粉给你,瞧着时辰差不多,咱们回村里。我刚看了眼前面店里,今儿食材准备的不多,到傍晚肯定能卖完,有乐哥儿在,咱们提前走也没事,回去陪陪草哥儿。” “好。” 和沈乐二山子树娃说了声,陈玉平崔元九赶着牛车缓缓出了镇子。 陈老爹戴了个草帽理着菜园子,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今儿回来的早,吃食卖完了?” “还没,有乐哥儿在,我俩不用守店里。”陈玉平跳下牛车:“阿爹,这么热的天,你别搁太阳底下晒。” “这有啥,就是理理菜园,轻活的很,不费什么劲。”陈老爹乐呵呵地笑着:“你快些进屋,衣裳都汗湿了。” 就这说话的功夫,崔元九取了车套,送着牛进了屋后牛棚,又从灶屋拿了个草帽戴上,扛着锄头往菜园去:“二叔,我来。” “阿爹,咱们进屋去。”陈玉平拉着阿爹的手,拽着他往屋里走。 陈老爹颇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又十足的熨帖。 “元九这孩子真不错。”陈老爹细细地叨着:“你们的新郎服还要多久才能做好?” “沈绣娘说是中秋前后,若是提前完成,她会让人捎话。” 陈老爹点点头:“也快了。晚上炖点绿豆汤吧,这天太热了。” “我带了猪骨回来,这会炖上刚刚好。” 和阿爹忙了会屋里屋外的琐碎,陈玉平便去了三合院的儿童屋,几个孩子都在屋里玩,由陈原秋守着他们。 老幺本就孩子心性,十八岁的少年,跟个孩子似的,说是看着四个孩子,实则他也在玩,才进三合院,便能听见屋里飘出的欢声笑语。 说是要弄炸酥豆,上午实在是忙不开,陈玉平原想着下午再来张罗。 结果昨儿的老哥领来了个二十出头的哥儿,姓苏,哥儿长相普通,通身泛着书香气息,气质温润柔和,一把嗓子好到令人惊艳。 苏哥儿原先在府城说书很受追捧,却被某权贵子弟瞧中,想纳他进后院。 苏哥儿自是不愿,其子弟见软的不行偏要行硬,苏哥儿没办法,只得连夜收拾包袱悄悄儿的回了乡下老家。 他本是读书人,是个童生,数次考不上秀才,便熄了心思,一头钻进了说书里面,还真让他给混出条门路来,于说书他是颇有心得。 陈玉平和苏哥儿交谈了一番,心下满意,脸上不显,只道:“我给你个话本子,你明儿过来趟,说一段给我听听。” 言罢,递出他前阵写的话本子。 其实不是他写的,他只是照着记忆抄下来而已。 非常著名的西游记,童年经典,作者吴承恩。 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第二回: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 第三回:四海千山皆拱伏,九幽十类尽除名。 “我现在可以看看吗?”苏哥儿温声问。 “可以。” 苏哥儿翻开本子,目光落在吴承恩三个字上,有点意外:“这是陈老板找人写的?” “对。这书很长,你要有心理准备。” “好。我先看看。” 陈玉平见他沉浸在话本里,也没管他,遂忙活手头的琐碎事。 “还在看?”崔元九觉得有点奇怪,都快半个时辰了。 陈玉平拉着他往旁边靠了靠,压着嗓音低声道:“我看这人有点真本事,兴许真是咱们想要找的说书人。” “如果是这样,也是好事一桩。” “嗯。”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有余。 苏哥儿合上话本子,闭目沉默了半响:“陈老板。” “怎么样?” “我现在就可以说一段给你听,你听听,且看我合不合适。” “现在?”陈玉平提醒着:“不用这么着急,明天也是可以的。” “不。”苏哥儿道,露出一个笑:“我现在就可以说一段。” 哟!陈玉平见他这般胸有成竹,决定搞大一点:“直接到前面上台子敢不敢?” “敢!” “成,我去安排。你先坐会,稍后我让人来喊你。” 陈玉平并没有告诉前面店内的顾主们,会有人说书人上台说书。 一切准备妥当,他让树娃去请苏哥儿。 苏哥儿长相普通,却颇有气质,一袭湖蓝色长衫,手持一把折扇,不急不徐走上台子。 他嘴角上扬,仿佛是在笑,一双眼眸炯炯有神,自信是骨子里透出来的风采,很是夺目。 不待大伙儿疑惑出声,他便已开嗓:“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轮,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手持醒木,微拍,一声轻响:“咱们今儿这故事,得从东胜神洲说起……” 随着苏哥儿开嗓,说说笑笑的店内顿时鸦雀无声不见丝毫响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台上,聚精会神无比专注。 陈玉平站在角落里听了会,用手肘轻推旁边的崔元九,两人轻手轻脚回了后院。 “有点真本事。”陈玉平毫不犹豫的夸了句。 崔元九点点头:“我在县城听过说书,没他说得好。”顿了顿,又说:“这人不错。” “先问他要不要包吃住,若是需要,按月给钱,有赏钱店里六他四,你觉得如何?如果不需要包吃住,赏钱他六店里四。” “我看行。” 陈玉平眯着眼睛笑,笑的眉眼弯弯:“若是合得来,待遇可以再涨涨,这把嗓子是真心不错,老天赏饭吃。” “你就这么喜欢?”崔元九把人往怀里拉,目光幽深,略见几分危险。 “对。”陈玉平冲着他笑,笑得好生灿烂。 见少年的脸越凑越近,越凑越近,他便笑得愈发高兴:“不过,我最喜欢的……”双手捧起少年近在咫尺的俊脸,在他的脸上响亮亮地亲了口:“还是你的嗓音,尤其是清晨时分喊我大宝贝的时候,格外的喜欢。” 面无表情的崔元九,脸上阴云如拨云见日,又恰似鲜花绽放,冷峻的眉眼浮现出惊心动魄的美。 “大宝贝儿,大宝贝儿,大宝贝儿。” 他刻意压着嗓音,低低沉沉地喊,一遍又一遍,细细地啄着怀中人的嘴角,最后,热烈而欢喜的深吻。 第81章 砰! 随着醒木一声惊天震响,沉浸在故事里的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都有瞬间的懵呆。 像是睡得正香, 却被人突然扰醒, 脑子有点木, 傻傻地。 “今儿故事先说到这, 想知道石猴孙悟空会授个什么官爵, 且听我下回再细细道来。” 苏哥儿的嗓子,不急不徐悠悠缓缓,如春风拂柳。 “嗳!怎么就不讲了?屋外日头还挂得老高,继续往下讲啊!” “就是就是,这才讲了多久?有半个时辰没?也太快,听刚出个味儿来,就没了!就没了!陈老板陈老板,你出来, 搞什么幺蛾子?你美食上搞预定搞限量也就罢了,这故事总得让我们听尽兴了吧。” “陈三哥儿从哪找来的话本?写得可真好, 听着真像那么一回事呢。” “我就说, 咱们这世间,定有仙人的存在,咱们凡人瞧不见而已。” “孙悟空有仙术傍身,没必要往天上去, 当官有什么好的, 还不如在凡间当山大王来的逍遥自在。” “老弟,我倒觉得还是去天上好……” 或嚷嚷着要继续听故事,或三三两两说起世间仙人, 或趁机讲出曾经听到过的奇人异事,大多数却是在讨论着故事,孙悟空会不会到天上去当官,它会得个什么样的官爵等等。 一时间,大堂宛如赶集般的热闹。 陈玉平由着他们喊,躲在角落里偷着乐,并没有出现在大堂。 看了好一会,他才往后面院里去。 嗯,这说书人很不错,得好好的和他谈谈待遇。 次日,刚开店门没多久,陆陆续续有人走进店里。 “沈掌柜什么时辰开始说书?” “你也来听西游记?巧了,我也是!” “小二,劳烦问问你家老板,我在南街小店买的拌面可不可以带进来吃?” “还是早食太少了,就一个灌汤包,比肉包子还要贵,却没有肉包子饱肚。我说平哥儿,你这早食是不是再添两样?” “我想吃卤肉馍。” “每日上午巳时正开始说书,一个时辰整。上午苏先生说书,说的是昨儿下午的内容。想要听新内容,每日下午未时正。” “在南街陈记买的吃食,可以带进店里吃。若是在旁的店子里买了吃食,也可以带进店里吃,同时也得在店内消费五文以上,才可以一直坐在店里。” “东家说,改明儿他会添一两样早食。今儿有新吃食炸酥豆,一文钱一碟儿,五文钱一碗,酥香脆爽。” “卤肉馍天热暂时没有,南街陈记有卤肉买,可以自己配着馒头吃,味道也是顶个的棒。” 陈玉平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压根就没功夫往前面店里去。 索性,沈乐和二山子及树娃三个都是机灵人,便是他没出面也不碍事。 将将要进巳时,炸酥豆出锅。 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油香,清风自窗外拂过,油香轻轻袅袅飘入大堂。 “咦!陈三哥在炸酥豆?这香味……”说话的人使劲闻了两下:“说起来炸酥豆,我阿爹也会,却远没有陈三哥炸的香。” “确实,这香味儿怪勾人。” “一文钱一碟?我得好好尝尝。” “我阿娘炸的酥豆,左邻右舍都说好吃,闻着可没这味儿香,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陈老板的手艺,你闭着眼睛放心吃,这钱呐!绝对花得值!沈掌柜,五文钱一碗炸酥豆,我要一份。” “五文钱一碗我也来一份。” “一文钱一碟儿我先尝个味。” 炸酥豆刚出锅,还没往外端,就已经被买了个七七八八。 陈玉平没办法只好继续再炸一锅,原还想着,上午一锅下午一锅,这么看,上午得炸两锅才成。 想着,便对着旁边的崔元九道:“让张婆子再泡一盆黄豆。” “我刚跟她说了。” 前面大堂,苏哥儿站在台上,说着昨儿说过的故事。 听过的没听过的,都聚精会神的听着,时不时的捡两粒酥豆放嘴里,一口酥脆满嘴油香。 吃着吃着……空碟了! 低头瞄了眼,没了?就没了?砸巴砸巴嘴,端起旁边的酒,抿上一小口,就见左手又往碟里伸,自然是什么也没有。 也不说话,眼睛还盯着台上,竖起耳朵听故事,却是扬了扬手。 二山子灵巧的凑了过去,小声儿的问:“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再来一碟,不对,再来一碗酥豆。” “行勒,您稍等。” 这样的情况不止一处,比起钵钵鸡烤肉串素锅串串等,听故事时,显然还是炸酥豆最为方便。 陈玉平想起去电影院看电影,摸着下巴琢磨着,是不是该把爆米花整出来?这里的苞米能炸出爆米花吗?回家试试,如果整不出来,就炸点儿小酥肉,可惜啊,他弄不出快乐肥宅水。 苏哥儿时辰把握的刚刚好,午时正,说书结束,冲着台下行了个礼,他从从容容的下台。 后厨,陈玉平和崔元九也忙得差不多。 就等着张罗午饭。 不过午饭不着急,先去前面瞧一瞧。 陈玉平刚一露面,就被人指着喊:“奸商啊!奸商啊!平哥儿我刚清清楚楚的数了遍,一碟儿酥豆才六十四粒,我说怎么吃着吃着就没了,吃着吃着又没了,这一碟儿看着挺满,酥豆也太少了,我才反应过来,是你这店里的碟子过于精致小巧!” “才一文钱,不够吃,可以直接买五文钱一碗,保证比五文钱五碟儿要多一点。”陈玉平乐呵呵地回了句,又笑着道:“我这店里宽敞亮堂,有精彩的故事听,有免费的蒲扇,还有甘甜可口的井水随便喝,一文钱一碟儿的酥豆也能嚼上片刻,该知足啦。” “这话说得在理,做生意,咱们陈三哥儿还是很厚道的。” “我就想问问,明儿有没有早食买?花个五文八文也没关系,自从尝过店里的吃食,回家吃饭,总觉得处处透着不得劲儿。唉!陈老板你真不考虑搞搞饭菜?” “今儿中午店里吃什么?有没有多?出个预定呗,我来抢。” “眼看都午时了,陈老板你们中午吃什么?” “我!我!陈老板你看看我,我不要工钱,我干活特别利索,管一日三餐就成怎么样?” 小伙子刚说完话,就被旁边的壮汉往肩膀上拍了一巴子:“你小子可真机灵,陈老板我比这小子干活更有劲儿,我也可以不要工钱,管我吃饭就行。” 陈玉平简直有点哭笑不得,想了想答道:“明儿早上我炖个高汤,五文钱一碗的阳春面,八文钱一碗刀削面放卤肉臊子,不会太多卖完为止,仅限明天一天,后天有没有暂时不知道。” “今儿中午没预定,大伙儿还是各回各家吃饭罢!想听西游记,记得下午未时正到店里来。” 说完,他麻溜儿的往后厨跑。 还是张罗午饭罢! “陈老板,你是开店做生意的,你不能这么任性啊!!!” “什么叫仅限明天一天?你开店做生意你不想着办法挣钱你搞什么?” “说不定,后天会有别的早食……” “你想得真美。” “少年,你太天真了。” “我打赌,后天肯定没有早食。” “我压一碗酥豆。” “一碗冰凉粉叭。” “一份烤肉串。” ………………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我就嘴上说说,我不开盘啊,这是要亏死我。” 第82章 尝试着卖了一天早食。 陈玉平就放弃挣这个辛苦钱了。 主要是炖高汤,没一个时辰炖不出来, 也就是说, 他得半夜三更就起来。 不成不成, 这钱太难挣了。 “挣钱太难了。”陈玉平窝在崔元九怀里, 看着满天星辰感叹了句。 崔元九拿着蒲扇驱蚊虫, 左手搭在怀中人的腰间,与他的手紧紧相握:“钱够用就成。” “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玉平愁啊:“明儿到了店里,他们肯定又得嚷嚷。” “你呆在后厨别往前面去,有什么事我去前面。” “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你好就行。” 陈玉平躲了好几天,眼瞧着日子快要进入六月底。 他又开始乐乐呵呵地往前面遛哒遛哒。 这些天,店里除了上炸酥豆,还有小酥肉, 早食出了饺子,馒头。睡觉前就张罗着, 一夜过去清早起来面团发酵的刚刚好。 崔元九负责剁馅, 陈玉平调味,雇的两个婆子负责包饺子或馒头。 每日两桶面团,大木桶!一个上午就能卖个干净。 西游记很长,故事相当的精彩。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 越来越多的人迷上了西游记。 宽敞的大堂和上面的二楼, 每天到了苏哥儿说书时,总会挤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来晚了,没座位, 不太讲究的便席地而坐。 店里有规定,得消费五文钱以上。 前来听书的众人,都会很自觉的买上一份酥豆或酥肉,他们盘腿坐地上,边吃边听书也是潇洒。 有座位的就会稍稍点丰盛些,二楼的顾主最是阔气,便是没有明说,一般人也不会腆着脸跑二楼的地上坐,久而久之,能上二楼的,最低消费也是五十文以上。 除了说书时段,店里也依旧会比较热闹。 不说远了,就对面的老沈,一天不落,上午下午甭管刮风还是下雨,都会往偷得浮生半日闲坐上片刻。 他也喜欢听西游记,往往下午会呆上一个时辰,下午就是遛遛哒哒串串门。 店里的生意趋向稳定。 上午在后厨把事情捋顺,下午就可以不用守店里。 沈乐二山子树娃三个人特别给力,完全可以撑住场子。 晚间,陈玉平和崔元九商量着:“咱们是不是该请沈家人吃顿饭?开张那天多亏了有沈家人帮忙,这一忙就忙到了月底,时间拖得有点久,可不能再耽搁了。” “就明天,明天请他们过来吃晚饭。如今昼长夜短,太阳落山后,天光很是亮堂,起了晚风吹散了热气,摆在外头吃饭刚刚好。” “行。就这么办。” 第二天,陈玉平崔元九两人忙完后厨的事,和沈乐说了声,匆匆忙忙回了苦竹村。 还不到午时。 陈老爹见着他俩有点意外:“今儿这么早?下午还去吗?” “不去了,和沈家说好,晚上请他们过来吃个饭。” “对。这事得张罗,这都月底了。” 沈家人来了不少,一眼瞧去颇有阵势,粗粗估着,一桌算九个人,再加上自家人,差不多得有十桌。 其中,有些沈家子弟纯粹是腆着脸过来蹭饭吃,他们大大方方的说,陈玉平和和气气的招待,这都是店里的熟客,细细论着,还是有点交情在里头。 晚饭准备了十个菜。 两汤,六荤,两素,不算正儿百经的宴席,冷盘什么的就没有准备。 陈玉平很是费了番心思整治,每道菜份量不多不少,却是桌桌都吃了个干净。 喝着沈家拿来的酒,大伙儿有说有笑,气氛很好。 陈玉平将准备好的封红拿出来时,沈家众人并没有接。 见他们实在不想接,也就不好硬塞。 暮色四合,送着沈家众人离去,陈家人撸了袖子利索的收拾桌椅,借来的得还回去。 七月,日头毒辣,又到了农忙时节。 今年陈原秋得守着南街的店子,陈老爹要看着四个孩子还要顾屋里屋外的琐碎,自然也是没功夫下地干活,柳桂香亦是如此。 庄稼抢收这事,就只有陈老汉和陈原冬父子俩。 好在陈玉平崔元九下午没什么事,崔元九不让陈玉平去田间,陈老爹和陈老汉也不同意,陈玉平就留在家里帮衬着。 农忙并没有影响店里的生意。 相反,随着天气愈发炎热,生意还更好了些。 在家里闲坐,还不如去偷得浮生半日闲,里头人多,随便说点什么都有人接茬儿,便是没什么可说,也可以听听旁人说什么,再听一回西游记,花上十来个钱,一个下午转眼就给消磨了。 就拿上个月来说,陈玉平都不怎么往前面店里去,下午也经常不在,饶是如此,他依旧听了不少八卦。 长舌妇长舌妇,就好像只有女的才会嚼舌根,其实男的也不例外,尤其是一屋子闲男,店子刚开张,许是不太熟,还略有点矜持拘谨,随着交流渐多,唠起磕来真是大开眼界,什么话题都说。 很多时候陈玉平听着都有点目瞪口呆。 这些古代,嘴皮子可一点都不古。 可能是八卦听多了,陈原秋回来说,乐哥儿中午送饭到南街,本来就很会说话的他,一张嘴叭叭叭叭,足足半个时辰都能不带停歇,然后,陈原秋两点一线的生活,也能知晓全镇子及周边十里八乡的八卦。 “你讨厌吗?”陈玉平问了句。 陈原秋当时很讷闷:“为什么会讨厌?我就觉得,这样的乐哥儿好有意思,三哥你是不知道,他说话时脸上的表情神态都特别好玩,你可以问大哥,忙了整整一个上午,我最期待的就是乐哥儿过来送午饭,听他说着在店里听到的八卦,我也觉得很乐呵。” “你喜欢就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陈原秋却忽得闹了个大红脸,罕见的有了扭捏态,亮晶晶地眼神也开始飘飘忽忽,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三哥。 陈玉平瞧在眼里,心想,莫不是开窍了?正想着打趣两句,试探试探。 “我去看看草哥儿,好久没抱他耍了。” 人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83章 屋外知了叫的歇斯底里,没完没了仿佛不知道累。 闷热的天气, 不见一丝清风, 仿佛处在蒸笼中, 被头顶的太阳持续炙烤。 陈老爹忙完手头的事, 瞅了眼沙漏, 午时末,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又恰是农忙,家家户户除老幼外,都拼着股劲儿搞抢收。 此时日头最为毒辣,也依旧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在田地里挥洒汗水。 “我送些凉茶给他们解渴。”陈老爹拿了个草帽戴上,去了屋后将湃在井里的凉茶提上来。 刚出井的凉茶触手冰凉,在这炎炎夏日格外的见舒服。 “灶上煮着绿豆汤,你看着点。” 陈玉平点点头:“阿爹莫在田地里耽搁太久, 孩子们该睡醒了。” 其实他一个人看着四个孩子也不费劲,就是担心阿爹忍不住下地干活。 “我晓得, 去去就回。” 睡在堂屋竹榻上的草哥儿醒了。 他看了眼旁边的哥哥姐姐们, 四叉八仰露着小肚皮睡得呼香呼香。 他反身趴在竹榻上,一点点地往外挪,脚尖探到了地面,他利索的落地, 穿上小鞋子, 像只小鸭子摇摇晃晃偏又稳稳当当,来到了门口,门槛很高, 他先将小身子趴在门槛上,然后,熟练的翻个身,拍拍小手,再拍拍衣服,沿着墙角往灶屋去。 站在灶屋门口,他双手扒着门框,够着小脑瓜往里瞧,见着正在干活的阿爹,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甜甜地喊:“阿爹~” “乖崽睡醒啦。”陈玉平快步走到门口,轻轻松松的抱起宝贝儿子,在他的额头上亲了口:“我家乖崽真棒,都会自己走路了。” 草哥儿搂着阿爹的脖子,撅着嘴在他脸上亲了口,又拿脸蹭啊蹭,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陈老爹从田间回来,未进屋,就听到了父子俩的嘻闹,眼角眼梢堆满了笑,他去了趟堂屋,三个娃崽依旧在熟睡。 “绿豆汤煮好了?” “对。我放井里湃着。等会把猪骨炖上,这会时辰还早,放几节莲藕一把花生米。” “我让志为过来吃晚饭。”陈老爹将草帽挂墙上,分了半盆井水洗了把脸:“凉茶也给他送了两碗,许是太渴,喝得有点急,还给呛到了,我瞅着他又见清瘦了。” 陈玉平想着大哥夫近些日子表现还不错:“农忙时节,就应该吃好点,这半个月,就让他来这边吃饭。” “我也是这么想的,也就是多双碗筷,不费什么事。” “阿爷,三叔。”一声三叔喊得格外见清脆甜蜜。 陈玉平都不用往门口看,就知道定是巧妞儿。 巧妞儿利索的翻过高高地门槛,乐颠乐颠的往灶屋跑,边跑边喊:“三叔三叔三叔。” “今儿只有绿豆汤喝不喝?” 绿豆汤。巧妞儿愣了下,旋即点点小脑瓜:“喝!” “这就是个小馋猫。”陈老爹轻刮着孙女的鼻子,将她拉到怀里,给她拍拍身上的灰尘,又帮她洗了把脸擦了手。 陈玉平问宝贝儿子:“草哥儿要不要喝绿豆汤?” “喝。”草哥儿说着,想了想又道:“小碗。” 绿豆汤刚端上桌,大壮和安哥儿也过来了。 得,四个小娃儿围桌坐,一人一碗绿豆汤。 喝完绿豆汤,陈玉平带着四个小奶娃往三合院的儿童屋去。 天气太热,孩子们也大了些,走路愈发稳当,便没有往地上铺毯子,依旧得脱鞋进去,因为铺了木板,每天清早都会仔仔细细的擦一遍,玩具亦是同样。 儿童屋很宽敞,足有两间屋子大,故而窗户也特别大。 屋子朝向好,下午太阳正烈,晒不到这边,推开四扇大窗,空气流通,屋里还算凉爽。 陈玉平靠着墙席地而坐,眉眼含笑的看着在屋里玩耍的孩子们,耳边充满着他们天真无邪的稚嫩笑声,听不懂的叽叽咕咕话语。 窗外树上,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倒也不见烦躁,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自在。 未时末,陈老爹从井里提起绿豆汤送往田间地头。 他才关好门窗,人刚走出灶屋,便见一村邻匆匆而来。 “陈老弟你家三儿子呢?” “在三合院,找他有甚事?”说着,陈老爹推开了刚刚关好的灶屋门:“进屋坐会,喝碗绿豆汤。” 村邻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子:“不了,我赶着下地干活。刚从沈家屋过来,沈绣娘让我捎个话给你家三儿子,说是衣服做好了,让他们抽个时间过去试试。” “喝碗绿豆汤又不费什么事。”陈老爹端了碗绿豆汤出来:“成,这事我会跟我儿子讲。” 村邻憨笑着接过绿豆汤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我走了。这是平哥儿煮的绿豆汤吧,喝着就是比别个煮的要香。”他砸砸嘴:“陈老弟是个有福的,得了这么个好儿子。” 送走了村邻,陈老爹提着绿豆汤,匆匆忙忙往田间去。 回来时,路过三合院,他走了进去。 “平哥儿。” 陈玉平窝靠在墙角正昏昏欲睡。 没办法天蒙蒙亮就起,晚上又睡得晚,白天也难有休息。 “阿爷。”草哥儿奶声奶气的喊,胖胖的食指竖在嘴边:“嘘!阿爹在觉觉。” 巧妞儿小声地道:“轻轻地。” 大壮和安哥儿齐刷刷的点着小脑瓜。 陈老爹被四个小娃儿给逗乐了,同时心里头暖洋洋,他蹲身,挨个揉揉头发:“真乖。” 想着没什么,时辰也还早,索性留在屋里陪着四个孩子耍,让三儿子好好的睡会儿。 陈玉平就睡了一小会,他知道自己得看着四个孩子,但委实有些累,没抵住困意,睡了会,精神恢复了会,他立马就醒了,赶紧往屋里看去,见阿爹陪着孩子们耍,松了口气。 “阿爹,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说着,陈老爹顺便把衣服的事说了说。 “明儿下午我和元九带着草哥儿去趟沈家屋。”陈玉平看了眼日头:“我回去把莲藕猪骨汤炖上。” “去吧。我陪他们玩一会,时辰差不多就带他们回老屋。” 逢着农忙,自然是没时间带孩子们到外面遛弯儿,好在孩子们大了点,向来乖巧懂事,细细与他们说还是能说得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鳗鱼扔了1个地雷 感谢隨緣扔了1个地雷 么啾~ 第84章 陈玉平拿着干净的巾帕,细细地替崔元九擦头发。 夜里有风, 凉爽舒服。 头发擦个半干, 在屋外坐上小半会就能彻底干透。 “白天热的像是呆在蒸笼, 好在晚上还算凉爽。”白天累, 晚上又睡不好, 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陈玉平有点想念现代的空调:“一会头发干透,咱们早些睡觉。” 崔元九其实并不觉得累,但他没有说,握住平哥儿的手,将他往怀里拉:“我搬个竹榻到屋里来好不好?” 就算晚上有夜风,三个人睡一个床依旧热。 崔元九习惯了怀里搂着平哥儿,一个人睡难免觉得孤单, 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想他的大宝贝,也想他的小宝贝, 一家三口就该睡一个屋。 “睡不好?”陈玉平不厚道的笑着:“我说怎么眼底泛青, 还以为是你太累了。” “想你想的睡不着。” 陈玉平摸摸他的脸:“成吧,你搬个竹榻到屋里来睡。对了,咱们明儿下午带草哥儿去趟沈家,沈绣娘捎话过来说衣服做好了, 让咱们过去试试。” “就做好了?” “应该是的。” 崔元九沉默了会:“眼下农忙, 咱们也没空张罗婚事,还是得中秋后。”神情蔫蔫,莫名的可怜。 陈玉平嘻嘻嘻地笑:“在张罗婚事前, 还有桩事你忘了。三合院自建好后,还没宴请亲朋好友,这事必须要赶在成亲前。” “定在八月初?紧接着是中秋,过完中秋咱们就成亲。” “也好。” 两人亲亲昵昵的说了会话,嘻笑耍闹半响。 陈玉平继续替崔元九擦头发:“稍稍有些潮湿,再坐会吹吹风。”这会巾帕已经没什么用,他拿手松散着头发。 手指来回摩擦着头皮,不轻不重的力道,像是嫩嫩地猫爪儿,崔元九的心微微轻颤,酥麻感自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的握紧拳头,颇为艰难的克制着自骨子里泛起的阵阵骚痒。 “不舒服?”陈玉平感觉到他身体紧绷。 崔元九想点头,却又舍不得,说不清是为什么。 “累了咱们就去睡。”心里则想着,明儿张罗两个丰盛点的荤腥,这天太热,农忙又苦又累,得好好补一补。 “我去搬竹榻。” 竹榻紧挨着床,崔元九躺在上面,虽不能将平哥儿抱在怀里,握住他的手还是没问题。 握住还不够,十指紧扣,内心涌出丝丝缕缕甜意。 “晚安。” “晚安。” 亲亲额头,亲亲嘴,亲亲脸颊,亲亲下巴。 幼稚的宛如孩童般的嘻闹。 “阿爹前阵还嘀咕,草哥儿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亲脸,被他亲一口,能高兴一整天。”陈玉平小声地嘀咕,话里透着浓浓笑意:“八成是从咱们这学去的,现在抱起他,最喜欢的就是先亲亲脸再蹭蹭脸。”能甜进心坎里去。 崔元九说得含糊:“……以后,得避着他点。”顿了顿,又说:“给他打个小木床怎么样?总不能一直带着他睡,得让他提前习惯习惯。”成了亲,自然是他搂着平哥儿睡一个床。 “他才一岁多,你忍心?”陈玉平翻了个白眼。 “所以说,打个小木床放屋里,让他先习惯习惯,明年二岁多了,就可以单独睡一个屋。” 陈玉平笑他:“你想的太简单了点,你以为草哥儿这么好哄?” “试试不就知道了,你别在旁边捣乱就行。” “可以。” 说是睡觉还道了晚安,结果两人又凑一块,脑袋挨着脑袋咕咕叽叽地说了半响话。 夜色渐深,周边静悄悄,依稀可听见蛙鸣此起彼伏的响起,以及不知名的虫蚁嘶鸣,夏日里的夜深,从来都是热闹又静谧。 睡得晚起得早,还挺精神抖擞,或许这就是爱情的神奇叭! 忙忙碌碌一个上午,早早地张罗出午饭,陈玉平和崔元九并没有在店里吃,租了个牛车回了村子。 到家时才午时过半,陈老爹正在整治饭菜,柳桂香在旁边帮着打下手,四个孩子在堂屋玩耍,大了一点点,还是要稍见轻松,不需要大人时刻守着,当然,前提是孩子们足够乖巧懂事,否则,还不如几个月的时候轻松。 陈玉平带了凉粉回来,昨儿是凉茶绿豆汤,今儿是凉茶凉粉,换着口味来。 炸酥豆和小酥肉也带了点回来。 家里人很喜欢吃,尤其是几个孩子,到底年岁小了些,只偶尔给一点点,不常让他们吃。 午饭过后,没紧着歇午觉,陈玉平和崔元九带上草哥儿赶着牛车去了沈家屋。 沈绣娘并没有睡,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待上了茶水,稍坐片刻,就让徒弟进屋将做好的三套衣裳拿出来。 非常漂亮的红色,每次看着,都会觉得惊艳,眼前一亮。 他们进屋换衣。 草哥儿从没有见过这么亮丽的红,他有些兴奋,捧着衣裳咯咯咯地笑,给他换衣裳时,配合的格外的好,麻溜溜儿的就换好了,他很臭美,一声一声的喊:“阿爹,阿爹,阿爹。”声音清清脆脆,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仿佛在说着:快夸我呀! “咱们草哥儿真好看。” 确实很好看,草哥儿白净,脸蛋儿白里透红,红色的衣裳将他秀气眉眼衬了个十成十,仿佛画上的小仙童。 崔元九罕见的有些窘迫,低头瞅瞅衣裳,又瞅了瞅平哥儿,再瞅瞅草哥儿,父子俩都很白净,穿着红色衣裳特别好看。 而他……肤色并不白。这几天又顶着日头忙抢收,跟父子俩站一块,宛如一块刚出炉的炭木。 不用看也能知道,喜庆的大红色穿在身上,八成衬不出他的俊朗。 “我,我是不是太黑了?”他犹犹豫豫的问了声。 逗着宝贝儿子的陈玉平听到这话,一脸诧异:“怎么会!沈绣娘手艺很好,你穿着这身衣裳特别合适,相当的俊俏!”言罢,还竖了个大拇指。“你五官分明,有着男子汉的硬气又不失俊美,皮肤是黑了点,但一点都不妨碍,很精神哟!”拍拍少年的肩膀。 忐忑不安的崔元九瞧着他脸上灿烂的笑,一颗心忽得就安定了。 一家三口在屋里磨叽了片刻,暗暗臭美了好一会,才肩并肩走出屋。 沈绣娘师徒两个见到他们的瞬间,有了短暂的呆怔。 “师傅!这衣裳好合适,他们穿着真好看!”小徒弟眼里充满着惊叹和激动:“师傅,师傅,这是咱们做出来的衣裳。”她怎么会这么厉害。 “不错。”沈绣娘点点头:“你们觉得怎么样?还需要改吗?” 陈玉平和崔元九相互对视,从彼此眼中清楚的看见倒影出的自己,旋即露出一个笑:“不用,特别感谢沈绣娘,我们很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短 但我章节多呀! 两千写出来好顺,像是在天上飞,轻松,爽歪歪~~~~ 第85章 一家三口渐行渐远,很快, 便看不到他们高高矮矮的身影。 小徒弟却仍痴痴地望着, 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发什么痴。”沈绣娘往小徒弟跟前晃了晃手:“人都走了。” “师傅, 咱们的手艺真好, 做出来的衣裳真好看。”小徒弟满脸可惜:“我还没看够呢, 不知道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师傅,咱们可以去吗?衣裳衬人,人衬衣裳,真是太美了!尤其是那个汉子,有点黑,竟然也把红色给压住了,反而更显气势, 主要还是师傅款式选得好,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师傅你这么犀利的眼光。” 沈绣娘慢慢悠悠地往屋里去:“且先学着。” “师傅师傅。”小徒弟小跑着追进屋里:“他俩成亲的时候, 会不会请咱们去?” “你说呢?” 小徒弟挠挠额角:“我不知道。” 沈绣娘听着笑了却是没有答话:“我睡会。” 出了荫凉的宅子, 屋外阳光刺目,还没走进太阳底下,就已经感觉到了阵阵炙热,脸上开始冒细汗。 “我去赶牛车。” “去吧。” 陈玉平蹲着身, 拿着草帽当扇子, 一下一下的摇着,好歹有点风。 许是太热,草哥儿并没有往阿爹怀里窝, 安安静静的依偎在他的身旁,胖胖地小手握住阿爹的食指。 “困了?”陈玉平抚了把宝贝儿子的脑门,一手的汗:“很快就回家了。” 草哥儿没有说话,可能是真的犯困,拿脸轻轻地蹭了蹭阿爹的脸。 崔元九赶着牛车来到门口,将草哥儿抱起:“咱们走吧。” “他要睡觉了。”陈玉平将小草帽给儿子戴好,让他靠坐在怀里,拿着草帽给他扇风。 崔元九见状,取下自己的草帽戴到了平哥儿头上。 牛车才走了没几步路,便见对面有一牛车急急驶来。 “二哥?”崔元九认出赶牛车的汉子,当即喊了声。 陈原冬侧头瞅了眼:“元九是你们啊,准备回去了?” 两辆牛车一点点靠近。 崔元九和陈玉平都看到了躺在牛车上的张志为,一脸的血,额角敷着草木灰,脸皮子泛白,双目紧闭,应是晕过去了。 “天热,你们快回去。”陈老爹瞅了眼草哥儿:“孩子睡着了?这里有我和原冬,用不着你们。” “对,你们先回去。我先带大哥夫去找沈大夫。” 陈玉平问道:“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张家人打的,具体还不太清楚,幸好有村邻从张家老屋路过,见着情况不对,赶紧来陈家通知,我们去的时候,人已经躺地上了,喊了好几声没喊醒,这才借了牛车往沈家屋来。”陈老爹说着,催道:“回去再说,这天太热。” 回了家,陈玉平将睡着的草哥儿放竹榻上,又打了盆水替他擦了擦身上的汗,把儿子拾掇的浑身清爽了,才提了一桶水往屋后澡堂马马虎虎的冲了个澡。 已经冲完澡的崔元九,端着凉粉一口一口的吃着,搁井里湃过的凉粉,虽不如冰凉粉味道也很好,桌上还放着一碗,陈玉平走过来站起就吃。 “这么热的天,出门一趟真不容易,可算是活过来了。”连喝两碗凉粉,陈玉平才觉得舒坦些,也有了心思想其余事:“也不知道大哥夫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元九不如他操心,闲闲地道:“等大哥夫醒来,问问就清楚了。这之前,咱们还是别管太多。” “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得闹幺蛾子。” 柳桂香做完一桩生意,小跑的往老屋来。 “平哥儿你们回来了。” “嗯,刚回来一会。”陈玉平问:“二嫂吃凉粉吗?” “不了。”柳桂香摇摇头:“你们碰着阿爹他们没?大哥夫伤得可不轻,草木灰都没止住血,又从墙角里找了几个蜘蛛网,混着草木灰这才堪堪将血止住。” 陈玉平道:“在村口碰着了,说了两句,天太热,我们就先回来了。” “阿父说有什么事,等大哥夫醒了再说。” “是这么个理。” 崔元九歇够了,起身说了句:“我去田里。” 戴上草帽拿上农具大步出了屋。 孩子们醒了,没让他们去三合院玩,就在堂屋里耍着。 老屋这边有三弟在,柳桂香就放心的守着摊子。 陈原冬赶着牛车回来,后面就坐了个陈老爹。 陈玉平搁了手头的事往屋后井边去,将湃在井里凉茶提上来,倒了两大碗放桌上。 “大哥夫还好吧?” “沈大夫给灸了针,人没醒,要等傍晚再看看。” 陈玉平看了眼沙漏:“大哥他们快回来了。” “是啊。”陈老爹叹了口气,眉间落了愁绪。 陈原冬送还了牛车,喝了碗凉茶,也没怎么歇,就匆匆往田里去。 农忙时节,就是和老天爷抢时间,丝毫耽搁不得。 走时,顺便拎上三碗凉粉往田里去,陈老汉和崔元九忙了这么会,正好可以吃碗凉粉歇歇气。 他才走没多久,陈玉春和陈原秋回来了。 “阿爹,平哥儿。” 陈老爹等着大儿子从隔壁堂屋过来,才对他说了张志为受伤的事。 和孩子们耍了会,心情特别的好的陈玉春,顿时脸色阴沉,眉角眼梢也没了笑意:“张家俩老不死的,还真舍得下狠手。这样正好,我早就厌烦了应付他们,如今手里攒了点钱,现在住的两间屋子,看看谁愿意要,便宜给卖了,往这边再买个地基重新建,建几间敞亮的青砖瓦房,住着也舒坦。” “你知道原由?”听大儿子话音,陈老爹问了句。 陈玉春点点头:“自我管着南街店里的事,家里家外都由孩他爹操心,张家老屋就非常不满,上半年忙春耕那会,就天天找孩他爹过去说话,话里话外凭什么帮陈家干活却不帮张家,骂得不堪入耳。那会不算特别忙,张志为咬牙硬扛着,上老屋多多少少帮衬了把。这回农忙,他上头两个哥哥嫌天热,早晚才下田干会活,农事自然是落了旁人一大截,这不,张家老俩又盯上了张志为。” “照我估计,可能是张志为说了什么话,不太乐意了,把张家俩老口给惹急了。不过,把人打得这么狠,倒让我有些意外。也罢,我之前就和张志为稍稍提过一嘴,想着过来这边重新建个青砖瓦房,他没吱声,到底是有些不太情愿,这回,我就看他死不死心。” 陈老爹听着直皱眉:“这节骨眼上,你别往他伤口上戳。” “大哥,这时候你得体贴点,你说的这事,等大哥夫伤好了后,再细细说道。”陈玉平觉的,张志为也挺可怜。 “我晓得。”陈玉春笑了笑:“我现在就上沈家屋看着他去。”别看他嘴上说的冷漠,到底是多年夫夫,心里怎能不着急。 陈原秋听的目瞪口呆:“大哥夫到底是不是他们生的儿子?莫不是从山里捡回来的?也太狠了吧!同样是老幺,我大哥夫真是太可怜了。”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幸好我生在陈家。” “所以,你要惜福。”陈老爹抓着机会教育小儿子:“眼看就要中秋,过了中秋就是过年,过完年你就二十了!” “那,那什么,阿爹你甭急,我,我我我不是正努力着……嘛。”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小,陈原秋嘿嘿嘿地笑:“三哥,阿爹,我去田里帮衬,走了啊,拜了拜。”撒腿就跑,转眼没了身影。 陈老爹眨了眨眼睛,看向三儿子:“他刚刚说什么,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阿爹放心,你家傻小子啊,开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短短的三更~ 第86章 “开窍?”陈老爹有点懵。可能是惊喜来的太快,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看着三儿子, 眼睛里带着闪亮的光:“是, 是我想的, 开窍吗?”问的小心翼翼。 陈玉平虽心有猜测, 可到底没有经过老幺的亲口确认:“大抵是吧。” 态度得严谨点。 “他上回说起乐哥儿, 没在店里做事时,就特别爱说话,自从当了沈掌柜后,一张嘴愈发的能叭啦。我问他会不会觉得吵,他说不会,他觉得很好。我就随口说了句:你喜欢就好。没想到,这傻小子竟闹了个大红脸,跟刚刚似的撒腿跑没了影。” “是乐哥儿啊!”陈老爹眼见的高兴了:“我就说, 这俩孩子看着有缘份。”说着又道:“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乐哥儿,他和老幺若是不能成事, 往后想要见他, 估计就难了哟。” 陈玉平道:“他现在是店里的掌柜,他歇一天,就得我顶上去。除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否则难有歇息的时候。” “店里的事重要。”陈老爹乐呵呵地笑:“今年你和元九成亲, 也不知道明年老幺有没有可能和乐哥儿成好事。春哥儿说想要在老屋旁重新建个敞亮的青砖瓦房, 到时候,把老幺的地基也一道留出来。” “你和阿父可能会忘记,回头再和大哥说一声。” “是要和他说一说。” 说起大儿子, 陈老爹想到了大儿婿,脸上没了笑容:“也不知道你大哥夫现在醒没醒。” 陈玉平看了眼日头:“沈大夫医术高超,定不会出什么事。阿爹,咱们开始张罗晚饭,今儿吃丰盛点,让阿父他们补一补。” “你大哥夫现在受了伤,田地里的事八成是赶不上,还是得你阿父兄长他们帮衬着,饭菜得整好点,要不然,哪里熬得住。”陈老爹念叨着进了灶屋:“你准备弄几道什么菜?” “灶上炖了只鸡,放了些蘑菇在里头。然后梅干菜扣肉,蒸个腊鱼腊肉,麻辣藕片,五花肉酱焖茭白,凉拌木耳丝,苦瓜炒鸡蛋,再摘把青菜放猪油爆炒。”陈玉平数了数:“八个菜,足够了。也就麻辣藕片比较重口,其余的菜都不怎么辣,孩子们能吃,大哥夫也可以吃。” “好。我去趟菜园子里。” 晚饭张罗的差不多。 在田里干活的陈老汉他们都回了家,正在屋后井边洗脸冲脚。 柳桂香倒了几碗凉茶搁桌上放着,麻溜儿的拿出碗筷。 几个孩子知道要吃饭了,闻着了浓郁的饭菜香,大壮走在前面,安哥儿,巧妞儿,草哥儿,挨着墙角遛遛哒哒地往灶屋去。 边走边奶声奶气的喊着:“吃饭啦!”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哎哟,小祖宗们过来了。”柳桂香调侃了句,三步并两步来到门口,帮着小祖宗们过高高的门槛,省得弄脏衣裳,尽管身上的衣裳已经灰扑扑。 进了灶屋的孩子们,小奶音响亮亮挨个的喊着人。 大人们听着,内心顿觉无比的舒爽,忍不住露出爽朗的笑,满身疲惫一扫而空。 “吃饭了。”陈老爹将汤端上桌:“春哥儿他们俩没回来,一会吃了饭,就过去看看,顺便送晚饭给他们,饭菜都留好着,桌上的咱们吃。” 陈原秋盯着五花肉酱焖茭白:“今儿晚饭好丰盛,乐哥儿要是在这里,肯定得高兴坏了。”说着,他张嘴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好好吃,我得多吃点。”明儿馋乐哥儿去。 他嘻嘻嘻地笑着,眉眼尽显情窦初开,春意挡都挡不住。 陈玉平和陈老爹看在眼里,两人没说什么,笑了笑。 陈老爹欣慰极了。 他家老幺总算是开窍了。 正吃着饭,陈玉春走了进来。 “阿父阿爹。” “你回来了,还想着一会送饭给你们,志为怎么样?醒了没?”陈老爹一叠声的问,麻利的给大儿子盛了饭,又替他打了盆水:“洗把脸再吃饭。” 陈玉春倒是不着急吃饭,他走路回来的,有点累:“还没醒,沈大夫说晚上能醒,让我先回来,收拾收拾自个,今晚得守着他。” “沈大夫是个妥当人,志为没有醒,你也别着急过去,吃饱饭洗个澡,一会让你阿父赶牛车送你。”陈老爹往大儿子碗里夹着菜:“吃吧,都是平哥儿张罗的,味道好的很,慢些吃。” 缓了会,陈玉春舒坦了,饿意袭来,闻着饭菜香胃口大开:“等会给志为带点汤就行。” “再煮个粥吧,清淡点的鱼肉粥。”陈玉平说着对身旁的崔元九道:“一会上村里买条鱼。” “好。我吃了饭就去。” 陈玉春忙道:“不用不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醒,夜里能吃多少,有这鸡汤就已经很好了,鸡肉炖得软烂,他也能吃点。” “就听你三弟的。”陈老汉开了口。 暮色四合,鱼肉粥煮好了。 陈原冬赶着牛车送大哥去沈家屋。 四个孩子洗完了澡,香喷喷的,大人们没空管他们,也知道乖乖巧巧地坐在竹榻上。 空气里弥漫着艾草香,院里刚熏的艾草,没大人帮着摇扇,孩子们遭不住蚊子咬。 晚风吹拂,抬头就能看见挂满星星的夜空,月亮不圆却格外明亮。 不远处草丛里时有虫鸣响起,还有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两只狗子闲不住,追着萤火虫跑,闹腾的不行。 孩子们哈哈哈哈地笑着,拍着手仿佛在说加油加油。 屋里屋外的事拾掇整齐,洗了澡,搓了衣裳晾屋后,忙忙碌碌一整天,总算可以坐下乘凉歇息。 大人们围着竹榻坐,顺便给孩子们赶赶蚊虫。 草哥儿手脚并用飞快的往阿爹身上爬,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陈玉平逗着他耍,和他玩贴额角贴脸脸贴鼻尖,父子俩格外的见亲昵。 很快崔元九也坐了过来,因着大伙儿都在,他还算克制,眉眼含笑的看着他的两个心肝宝贝嘻闹。 “要他抱抱吗?”陈玉平让草哥儿看向崔元九,笑着问。 草哥儿伸出胖胖地小胳膊,甜甜地喊:“抱抱!”不待崔元九张开双手,整个人就往他怀里扑,胆儿大的很,哈哈哈哈地笑。 柳桂香见着他们三个这般乐呵亲密,心里也暖洋洋,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该教草哥儿喊阿父了吧?” 陈玉平和崔元九都没来的及回答,就听见草哥儿奶声奶气的喊了句:“阿父。”声音并不大却很清楚,圆溜溜地大眼睛看着崔元九,嘴角的笑浅浅地,竟是难得的腼腆。 短暂的惊谔过后,如狂风巨浪般的惊喜袭向崔元九的心头,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哑了嗓子,有些说不出话。 第87章 陈玉平用手付推了推崔元九:“草哥儿喊你。” “我……”半响,崔元九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想要再说点什么, 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阿父太高兴, 已经傻啦。”陈玉平亲亲宝贝儿子的额角:“阿爹的乖崽, 真是棒极了!什么时候学会的?再喊一声阿父听听, 说不定你阿父会激动的掉金豆子哟。” 草哥儿咯咯咯地笑,笑着往阿爹怀里扑,脸埋在阿爹胸口,把自己藏了个严实。 “我……”崔元九舔舔唇角,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过于兴奋激动的情绪。 过了会,他伸出双手:“把草哥儿给我吧。” 陈玉平低头,凑到了草哥儿耳边, 笑着问他:“想不想你阿父抱?” 草哥儿在阿爹怀里蹭了蹭,旋即扭着小脑瓜朝旁边看去, 对上崔元九温柔的眉眼, 看着他张开的双手,眨巴眨巴眼睛,忽得又笑了起来:“阿父,抱。” “小宝贝儿。”崔元九抱着仿佛还带奶味儿的小团子, 看向旁边笑盈盈地平哥儿, 他的小宝贝他的大宝贝。 这辈子,值了! 夜渐深,晚风略显凉意。 孩子们陆续睡着, 大人们抱着孩子各回各屋。 将睡着的草哥儿小心翼翼的放到床内,盖上了薄薄的小单被。 陈玉平和崔元九坐在床边,目光落在熟睡的草哥儿身上。 安安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内心静谧安宁。 “你教他的?” 陈玉平摇着头:“没有。我就说话时随口提起过,并没有刻意教他。别说你很意外,就连我都特别惊讶,他竟然会喊阿父,还知道冲着你喊,吐字清晰。” “不怕你笑话,听他喊我阿父,我整个人都懵傻了,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眼眶微微发热,也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真的是太意外了。”崔元九说话时,略略有些音颤,难掩其激动。 陈玉平笑着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右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咱们的草哥儿,就是个甜崽儿。” “甜进了我的心坎里。” “也甜进了我的心坎里。”陈玉平说着,又道:“抱着他,逗他玩,和他在一起时,就会特别开心放松。” 崔元九反手将平哥儿往怀里揽,细细地亲吻落在他的耳尖与额头:“你也很甜。” “咱们一家三口都很甜,天天喝蜂蜜,心是甜的,嘴是甜的,日子也是甜滋滋。”陈玉平笑的眉眼生花般的灿烂。 “对。甜滋滋。” 两人笑成一团,怕吵着草哥儿,都不敢发出声音,反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缱绻缠绵。 陈玉春没办法去南街陈记守店子,光靠陈原秋一个人压根忙不过来,家里又抽不出人手,南街的店子只得关门一天。 正好,田里事多,光靠陈老汉陈原冬崔元九三个人累得够呛,店子关一天,陈原秋也不能歇,他得早早的跟着父兄一道往田里抢收庄稼。 陈玉平到了店里,特意和沈乐说了句:“今儿中午不用去南街送午饭。” “啊?为什么?” “家里出了点事,暂时歇业一天。” “三哥,出了什么事?老幺呢?” 陈玉平笑道:“老幺好的很,在家里帮着忙抢收。” “哦。”沈乐松了口气,余眼瞄见三哥眼里的戏谑,他眼神飘了飘,脸上露出几分拘谨与窘迫。 陈玉平可不敢逗他:“我进后厨忙着。” “好。” 中午陈玉平和崔元九到家时,陈玉春也在,帮着陈老爹张罗午饭。 “大哥,大哥夫情况怎么样?” “回来了,在床上躺着,按时吃药按时换药,得休养十来天才能恢复。” 陈玉平道:“没什么事就好。” 张志为伤的是额角,人有些虚弱,却不妨碍下地走路。 吃午饭时,他出来了坐到了桌边。 整个人格外见清瘦憔悴,眼神呆呆地,像是丢了魂。 “这些天你就在这边住着,好好休养,别落下病根。”陈老爹温声说着,见他没反应,叹了口气:“别想太多,想多了,疼的是你自己,现在天热,伤口也不好恢复,看开些,吃好睡好你还年轻,身子骨总得顾着。” 张志为捧着碗筷,双手微微哆嗦,他张张嘴:“阿爹……”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几乎听不清他说什么,才出声,眼泪宛如屋檐下的雨珠子,滴滴嗒嗒的落,落在他的手背落进了饭碗里。 “都当阿父的人了,就这么点事,有什么好哭?”陈老汉没好气的怼了句:“像个男子汉一点!” 陈老爹给大儿子使了个眼色。 陈玉春起身,打了盆水,巾帕拧个半干:“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拿他们当阿父阿娘,他们可没把你当儿子看待。” 这话说的……陈老爹怕大儿子越说越离谱,暗暗地往他背上戳了下。 “你就在这边住着,安安心心养伤。” 张志为放下碗筷,拿着半干的巾帕捂着眼睛,沉默不语,却见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田地里的农活你别担心,有你阿父二哥元九他们,会帮你拾掇清楚。”见大儿子不说软话,陈老爹只好自己开口:“趁着养伤,正好和孩子们多相处相处,你平日里事多,难得和他们说话。大壮和安哥儿都很乖巧懂事,知道你受了伤,不会闹你,有他们安安静静的陪着,你也自在些。” 陈老汉就瞧不上大儿婿的窝囊样,可见他这样,也不好说什么,虎着脸道:“吃饭吃饭,一会还要下地干活。” “咱们先吃饭,让他缓缓。”陈玉春接了句。 半响,一桌子人差不多都吃完饭了。 张志为才放下巾帕,默默地端起碗筷。 “等等。”陈老爹喊住他:“饭都凉了,我给你重新盛过,这汤我再热一热。” “阿爹……” 陈老爹笑了笑,眉眼慈祥透着柔柔的暖意:“先吃饭,天大地大都不如吃饭大。想吃点什么和我说,只要是能吃的,有利于恢复伤口的,我不会弄,就让平哥儿帮着张罗。” 张志为没什么胃口,只了一碗饭一碗汤便搁了碗筷。 他缓缓慢慢地往屋里去。 大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快要进屋时,大壮试探着伸了伸手,握住了阿父的指尖。 张志为回头看了他眼。 大壮露出个浅浅地笑:“阿父。”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张志为忽又红了眼眶,一把握紧了大儿子的手,看着他,好一会,才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牵着他进了屋。 没多久,陈玉春抱着熟睡的安哥儿走了进来:“把孩子放你身边?” “好。” 陈玉春看了他眼,有点诧异,没管住嘴说了句:“不怕他闹你?碰你伤口?”这人,最在乎的便是他自己。 “不怕。” 哟,改性了。陈玉春笑了,没有说什么,揉了把大儿子的发顶:“看着点你阿父和弟弟。” 张志为不能下地干活,他今儿有点闲空,自然得到田里帮着忙抢收。 陈老爹见大儿子戴了草帽又拿农具,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样:“春哥儿,你去哪?” “我到田里搭把手。” “这么大太阳,你忘记沈大夫怎么跟你说的?别以为喝了药,身体调理好了,又把自己当铁打的。”陈老爹说着就有点上火,气呼呼地站起身:“你给我回来。” 陈玉春无奈的停下步子:“阿爹,就今儿下午。明天我又得守着南街的店子,就这么一个下午能累到哪里去。” “你在家里看着孩子,我去。”陈老爹夺过他头顶的草帽和手里的农具,趁着大儿子呆愣之际,脚下如踩了风很快就走远了。 第88章 陈玉春在屋檐下傻站了会,才转身往屋里去。 大儿子睡在竹榻上, 床内安哥儿睡得呼香。 张志为……靠坐在床头, 拿着扇子替小儿子打扇, 又时不时的给大儿子扇两下。 “你不睡?”挨了顿揍还真是大不同。陈玉春想着, 眼里有了笑。 “上午睡得多, 睡不着。” 陈玉春坐在竹榻上,随手拿了把蒲扇替自己扇风,也给大儿子扇扇风:“伤口疼吗?” “有点。” “谁打的?”陈玉春一直没问,本来没什么兴趣知道,但见丈夫颇有性情大变的趋势,倒是想问一问:“你两个哥哥还是你阿娘?亦或是你阿父?” 张志为看了眼春哥儿,抿着嘴没说话。 陈玉春笑了笑:“不说算了。” 没了说话声,屋里显得格外安静。 屋外知了在没完没了的叫, 声音尖锐嘈杂。 陈玉春伸手摸了把大儿子的脑瓜,一手的汗, 他搁了扇子, 起身出屋,打了盆水,替大儿子擦了擦。 旋即他拧了条半干的巾帕递给丈夫:“给安哥儿擦擦,动作轻点。” 张志为沉默的接过巾帕, 动作笨拙小心翼翼的替小儿子擦了擦脑瓜上的细汗, 又擦了擦脸和脖子。 “你说,我如果没有和你成亲,你会过什么样的日子?”给两个孩子擦完汗, 陈玉春不着急走,坐下,拿着扇子摇啊摇,闲话家常般的问了这么个问题。 他好像不需要张志为回答:“你的孩子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张家老屋的孩子,说是搁心尖尖上放着,你瞅瞅他们再瞅瞅咱们的大壮和安哥儿。以前村里总说,村长家的福哥儿养得娇气,像是富贵人家的哥儿。如今人人都道,陈家的四个孩子养得顶个水灵。” “昨儿晚上我守着你,我不敢合眼,怕你醒来要喝水或是肚子饿,怕你会突然高烧出什么状况。夜静更深,整个村子静悄悄,月光很亮,透着窗户洒进屋内,我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你,我就想,如果我没有和你成亲,我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陈玉春扯了扯嘴角:“就这么个问题,我想了半宿,一直到你醒来。回到家里,看见白白净净的两个孩子,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听着阿爹温暖的话语,我一下就明白了,不管我和谁成亲,我的日子总不会太差。” “可是你不一样,张志为,你和我不一样。”陈玉春平淡的语气突然变得犀利:“如果没有和我成亲,不管你和谁成亲,你的日子都不会有现在这般好,你的孩子也不会如大壮安哥儿这般。” “我为什么想和你说这些,张志为做人得讲良心,你说是不是。” 空气像是凝结成冰。 外面烈日炙烤,屋里如水清凉。 张志为低着脑袋,一下一下的给小儿子打着扇子。 半响,不见他说话,陈玉春端着脸盆出了屋。 再进来时,安静的屋内,难有言语的张志为开了口,声音嘶哑:“你曾说过,想重新建个青砖瓦房。钱不够的话,忙完这阵,我去接些短工,争取今年冬天把屋子建出来。” “张家那边你去说?” “我去说。” 陈玉春看着他,看了会,才道:“行。你去说。咱们家不比以前,有平哥儿帮衬着,三五间敞亮的青砖瓦房还是不成问题。” 陈玉平陪着草哥儿巧妞儿睡了会,醒来时,两孩子还在睡觉,他轻手轻脚的出了屋,恰好碰见从屋里出来的大哥,见他眉眼舒展脚步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轻快,笑着打趣了句:“大哥遇着好事了?” “是啊。”陈玉春也不怕屋里的张志为听见,眉开眼笑的道:“你大哥夫总算是开窍了。” “哈哈哈,大哥大哥夫苦尽甘来,往后日子必定越过越顺越过越红火。” “借平哥儿吉言了。” 兄弟俩有说有笑进了灶屋。 “阿爹送凉茶去了?”陈玉平问了句。 陈玉春摇摇头:“在田里忙抢收,我想去,阿爹不让,抢了我的草帽和农具走的飞快。”他一脸无奈:“我去送凉茶。” “切半个西瓜,我上午吊了个竹篮在井里湃着。”陈玉平说着将西瓜和凉茶取了上来:“这西瓜甜的很,老沈送来的,沈家自己种的西瓜,从燕京捎来的瓜种,比外面卖的要好吃。” 陈玉春拿起一块尝了口:“这瓜真甜!又脆又甜,好吃。我得走快些,趁着还有点冰凉,吃起来才爽。” 他三两下啃完西瓜,拎着木桶匆匆出了屋。 “大哥,草帽。”陈玉平随手从墙上取下草帽,小跑着追了出去:“这么大的太阳,不带个帽子怎么行。” 陈玉春笑了笑:“我走了啊。” 剩下的半个西瓜,陈玉平继续搁井里湃着,拿着切好的两片西瓜往隔壁二哥家去。 “二嫂,尝尝这西瓜。” 柳桂香搁了手里的针线活,笑盈盈地道:“这西瓜一看就好吃。” “刚从井里拿上来的。” “真甜!”咬一口,汁水满满,又甜又脆。柳桂香连吃了两口:“哪买来的瓜?比我买的甜多了。” “老沈给的,沈家自个种的,不往外卖。” “难怪这么好吃,留点种,明年咱们自个试着种点。” 陈玉平笑她:“那有这么容易。” “不试试怎么知道,阿父可是田地里一把好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闲话了半会,陈玉平便回了老屋。 屋里草哥儿和巧妞儿醒了,正吭哧吭哧的爬下竹榻,动作熟练的很。 到了地上,穿上鞋子,姐弟俩手牵手,快快乐乐的往屋外走。 一出屋,就看见从隔壁过来的陈玉平,两小孩顿时露出灿烂的笑。 “阿爹!” “三叔!” 小奶音一个比一个喊得甜。 陈玉平给他俩洗了脸,拿出切好的西瓜。 他不敢给孩子们吃刚从井里提上来的西瓜,太凉,怕他们会闹肚子。 一人一小碗,西瓜切成小块,还细心的挑了瓜籽。 没牙签就拿勺子吃。 巧妞儿埋着小脑瓜,吃得津津有味,看她吃东西就会觉得特别有食欲。 草哥儿尝了口:“甜。”乐得眼睛眯成了双弯月芽,他用勺盛了半块西瓜,稳稳当当地举着:“阿爹,吃。” 陈玉平自然是吃下了宝贝儿子递来的半块西瓜,觉得这西瓜可真甜,甜进了心坎里。 他揉了揉草哥儿的脑瓜,笑得温柔又慈祥:“乖崽吃。” “甜?” “甜。很甜。” 草哥儿笑了,笑得甜滋滋,自己吃一块,又用勺子舀了块递给旁边的阿爹:“崽崽吃,阿爹吃。甜~” “好,阿爹和崽崽一起吃甜甜地西瓜。” “西瓜,甜。” 第89章 张志为额头的伤,许是养得好, 没几天就结了疤。 外敷的药还有一些, 内服的药也还有几副。 陈老爹是个细致妥当的性子, 他琢磨着, 还是得去趟沈家屋, 让沈大夫给把把脉,外敷的药还要不要敷,内服的药需不需要重新换换药方。 “你觉得呢?”陈玉春问旁边的丈夫。 张志为讷讷地道:“伤口不疼,我能吃能睡,精神也很好。” “阿爹,明儿下午我回来后,再和孩他父去趟沈家屋。” 陈老爹笑了:“伤的是额头不能太大意,稳妥些总是好的, 养了几天也不差再养几天。” “听阿爹的。”陈玉春学着三弟说话,一脸的乖巧。 他如今日子顺畅, 性情便也平和了不少。 说完事, 陈老爹自出屋去忙旁的事。 他总是有忙不完的琐碎活,坐是坐不住的,没事也得摸出点事情来忙。 “我觉得,我可以下田干活。”张志为小声地说着话。 陈玉春瞅着他:“好好养着吧, 觉得良心难安, 就帮着做些轻活家事,把四个孩子看好。” “我这两日有帮着阿爹干活,孩子们都很乖很懂事。”说起孩子们, 张志为脸上有了笑,发自内心的温暖,让他整个人隐隐有了点慈父的模样:“并不需要时时刻刻守着。” “你。”陈玉春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口:“这几天,张家有过来看你吗?”他本不想往丈夫伤口上撒盐,但是吧,瞧着他日子过的有滋有润,说是养伤人还见白胖了不少。 他有点嫉妒! 阿爹待他是真的很好,都说一个儿婿半个儿,搁别人家里,便是亲生的儿子,受了伤也不可能养得这般好。 也不知道这白眼狼心里有没有点感激,知不知道点感恩,不刺激刺激他,还真有点莫名的不甘。 提起张家。张志为脸上的笑眼见的就没了,他抿着嘴沉默着不说话。 陈玉春发出道冷哼,就见不得他这样子,每次说起张家,都不言不语。 “还没死心呢?” 他就想要句准话。 “我阿爹待你如何?” 张志为认认真真地答:“很好。” “家里其余人呢?” “待我也很好。” 陈玉春突然觉得没意思:“你心里明白就好。” 人都快走出屋了,一只脚踏出了高高的门槛。 坐在屋里的张志为忽的出声:“春哥儿。” “什么事?” “我不提起张家,不是心里还念着他们,只是不想提起他们。”顿了顿,似是怕这话不太够,张志为又说道:“往后咱们就逢年过节意思意思的走动走动,待俩老百年,兄弟间你不想搭理,我都听你的。” 陈玉春特别意外,难掩兴奋和激动:“你说真的?” “真的。”张志为老老实实的点头。 把陈玉春给高兴的,像个得了糖的孩童,三步并两步冲进了屋里,捧着丈夫的脸亲了口:“张志为你今儿说的话,我可清清楚楚的记心里头了。往后你若是反悔,别怪我带着两个孩子一脚踹了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 “行,且看日后。”陈玉春脚步轻快的出了屋,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 往后的日子,可算有盼头了! 次日下午,陈玉春和张志为赶着牛车去了趟沈家屋。 沈大夫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张志为额头的伤口,又替他把了脉。 外敷的药可以停了,内服的药方得稍稍改两处,家里还有好几副药扔了怪可惜,沈大夫便说,让他们把药拿过来,他把药换一换,也能省几十个钱。 进了月底,农忙渐渐到了尾声。 张志为养了足足十几日,人也足足胖了一圈,伤口彻底康复。 他到田间地头干活时,村邻们见着他,都纷纷笑着打趣,他这额头伤得好,不仅躲过了农忙,捂白了人也长了些肉,瞧着是愈发的见春风,就算是他少年时期,也没这么水灵过,可见这日子啊,委实是滋润。 张志为憨憨地笑,三句不离阿爹不离陈家众人,话里话外全是感激。 村邻们说他是个有福气的,找了个好伴。 张志为乐呵呵地直点头,说能和春哥儿成亲,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陈家本来名声就很不错,但说起陈家一般都是提陈玉平怎么样怎么样,陈家其余人倒是鲜少有人说起。 有了张志为受伤这事,陈家的名声立即达了个新高度,陈阿爹陈老汉及陈家兄弟屡屡被人提及,这一家子是真好啊,好的让人心生羡慕,放眼看看十里八乡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和睦的人家。 趁着名声正好时,由张志为出面放出话,现住的两间泥砖屋想卖掉,往陈家老屋周边盘个地基重新建房。 就这事,还真没哪个出来碎嘴,毕竟张家做的事也太黑心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志为是张家捡来的儿子,张志为能忍到这会,倒也难为他了。想想也对,再不硬气点,小心哪天命都给搭进去了,听说这回伤的是脑子,当时血止都止不住,要不是沈大夫医术好,差点儿就没能回来。 很快,不仅是村里连周边村子也知道张志为要卖掉两间泥砖屋。 张家并没有动静,可能是没脸吧,谁知道呢。 八月,下了两场雨。 白天依旧很热,夜里却有了凉爽。 田间地头的事拾掇整齐,陈玉平崔元九和家里商量着宴请亲朋。 “就八月初五怎么样?日子很好。”陈老爹拿着本黄历翻了翻:“近几天,就初五最合适,今儿初二还有几天,也来的及张罗。” 陈老汉提醒了句:“顺便把成亲的日子也定了,咱们去宴请亲朋时,把这事也说说。” “成亲啊,我看看啊。”陈老爹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的看过去:“八月二十六怎么样?来,你们看,这日子好的很呢。” 陈玉平崔元九凑近看了眼,旋即扭头看向对方,相视一笑,情不自禁的将手藏了藏,偷偷摸摸的十指相扣,齐声回道:“就八月二十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隨緣扔了1个地雷 么啾~ 求波营养液,它又不动啦! 再不浇,我就要完结了—— 第90章 八月初四。 陈玉平和崔元九把后厨的事情捋清。 明儿宴请亲朋,杂事繁琐, 崔元九出店子一桩桩一件件的跑。陈玉平则去了前面店里, 明儿肯定是没法开店, 他得出面说一声, 兴许后天也不能开店。 因他自己就是厨子, 手艺很好,掌勺这事就不请旁人,一天忙活下来,估计会累得够呛。 苏哥儿在台上说书。 大堂满满当当全是人,抬头往上瞧,二楼也是座无虚席,除了苏哥儿清亮舒缓的嗓音,再无别的声响, 众人全神贯注听的如痴如醉。 陈玉平懒洋洋地斜靠在墙角,嘴角微微上扬, 脚尖点地漫不经心的抖着, 姿态悠闲惬意。 谁能想到,一朝穿越他能过上如此潇洒逍遥的美好生活。 忙忙碌碌一个上午,下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要店铺有店铺,要生意有生意, 要钱有钱。 还有个甜甜地乖崽。 月底就要和喜欢的男人成亲。 家人和睦, 父慈子孝。 这日子美啊! 台上苏哥儿留下悬念,行了个礼,从从容容的下了台。 安静的大堂瞬间变得无比热闹, 宛如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里。 老沈遛遛哒哒的走到陈玉平身边:“陈三哥儿人逢喜事精神爽呐。” “老沈叔,明儿若得空,赏脸到村里喝杯薄酒?” “你都开了口,怎能不赏脸,必须得去。”老沈乐呵呵地笑:“有多少桌?缺不缺人手?厨房里光靠你一个人八成张罗不过来。” 陈玉平笑:“人手倒是不缺,就是缺点儿酒。” “这容易要多少你说?明儿我亲自给你送上门去。” “哈哈哈哈,有老沈叔这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老沈回了对面沈记。 说书已经结束,大堂里依旧人满为患,都在热烈而激动的讨论着,陈玉平越过人群走上了台子。 “各位叔伯老哥老弟大爷阿公们,先安静安静,我说两句话。” “哟!陈老板这是要干什么?” “不好!我这掐指一算,陈三哥儿这是要闹幺蛾子。” “还掐指一算,你掐个屁啊掐。” “行了,别打岔,听听平哥儿要说什么。” 笑笑闹闹好一阵,大堂才渐渐安静。 被满屋子的人注视着,陈玉平不慌不忙,脸上挂着和气的笑:“明儿家里宴请亲朋,近两天顾不上店里,偷得浮生半日闲会歇业两日。今儿和大伙说声,明儿别扑了个空。” “陈老板家里有啥喜事儿?” “陈老板是不是你亲自掌勺啊?是的话,我能不能腆脸去蹭个饭?” “歇业干什么,店里没的吃食卖也没关系,又不妨碍苏先生说书,大不了,多给几个润嗓钱呗,今儿刚听到精彩处,这一歇歇两天,哪里遭得住!” “店子不开业,我这一天天的上哪消磨时间去。” “当然是去苦竹村,连着歇业两天,我掐指一算,定是陈三哥儿亲自掌勺,多难得的机会啊,平日里想吃他做的饭菜,还得排队抽预定号,可怜巴巴地一个号,这回总算可以敞开了肚皮来吃,吃个痛快吃个爽!” “嘿!这么说,店子歇业还是好事一桩了,哈哈哈哈,我看这法子妥当,陈老板你给个话,我们这些人巴巴儿的往村里去,有没有饭吃?” 陈玉平眉开眼笑的道:“承蒙各位看的起,明儿大伙若愿意前往苦竹村添个热闹,我陈某自然是饭管饱酒水管够!” “有了陈老板这话我就放心了,我明儿一准早早地去!” “还没问,陈老板这是逢着什么喜事?” “我知道我知道,八成是三合院建成,之前没时间一直抽不出空,这不刚过了农忙,就热热闹闹的张罗起来。”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道喜,贺词说得倍儿溜。 陈玉平在大堂呆了小半个时辰,隐隐有些口干舌燥,脸颊微微泛僵,才得以抽身回到后院。 分明没做什么事,却有种累瘫的疲惫的感。 崔元九没从前面大堂进,直接从这后面院里的小门。 才进院里,就见平哥儿懒洋洋地窝在藤椅里,眼睛呆呆地望着头顶的翠绿的树叶。 “想什么呢?”他走近,动作熟练的挤进了藤椅里,将人往怀里搂。 陈玉平侧头看了他眼:“你忙完了?” “嗯。前面说好了?” “说好了,他们闹着明儿要到村里吃饭。我想了想,估摸着得再添六张桌,兴许还不够。” 崔元九早有猜测,倒也不见意外:“添八张桌,松散些没事,不能太挤,来者都是客,咱们得好好招待。” “我也是这么想的。” 本以为添了八张桌,怎么着也得够数。 却是陈玉平崔元九想简单了点,不仅仅是当时在店里的顾主们,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仅一夜,整个镇子及镇子周边都知道,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陈老板,要在家里设席宴请众亲朋,他亲自掌勺,来者是客,饭管饱酒水管够! 平日里想要吃陈老板做的饭菜,是一饭难求啊!拿着钱凑上去,陈老板都不带搭理。 今儿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往日够不着的美味近在眼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有一个算一个都腆着脸颠颠儿的往苦竹村跑。 吃宴席哪有空手上门,说是蹭饭仅仅只是个话头罢了。 礼还是要拿的。 拿多少就自个看着办。 这些个吃货,也没几个是穷苦人家,倒是大方的很,双手拎着礼,笑得哟,就仿佛是自个遇上了难得的喜事般,嘴角咧到了耳根处,欢欢喜喜的上了陈家。 陈家亲属都有些招待不过来,不得不临时从村里拉几个相熟的村邻帮衬着。 村长见这架势,赶紧召集了二十几号人,往村里挨家挨户的借桌椅碗筷,又让比较能撑事的老人前往陈家去,帮着撑撑场子,可别乱成一团。 老沈本来想搭把手,见村长安排的很好,想着就往后厨去:“要不要给你调几个厨子来?看这架势,得吃流水席。” “我正想着这事,老沈叔这事儿就拜托你了!”陈玉平太忙了,没什么心思搭腔。 老沈也不在意,遛遛哒哒地出了屋,顺便指了个沈家子弟让他往沈家屋跑一趟,喊几个厨子过来。 苦竹村村风相当不错,又有村长亲自出面安排吩咐。 陈家这席宴,虽出了点意外,好在人手足够,倒也办得体体面面漂漂亮亮。 说是吃午饭,实在是来的人太多,吃得流水席。 八成是吃在前面,酒足饭饱家去的人,一张嘴叭叭叭。 好嘛,好不容易没剩多少人了,结果,来了一波又一波,一直到申时初,总算是招呼完了最后一波客人。 陈玉平……陈玉平累的完全没有胃口,直接被崔元九抱着回了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半夜。 窗外月光明亮,满天的星星。 他侧了侧头,旁边竹榻上崔元九睡的正香,他静静的看着,眼角眉梢堆满了笑。 他能感觉到身上很干净,没有丝毫汗水,衣服可以闻见淡淡的皂角清香,是太阳晒过的干爽。 显然在他睡着时,有人帮他擦了身换了衣裳。 睡梦中的崔元九忽地惊醒,他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往床的方向看去,对上平哥儿含笑的眸子,似水般的柔情。 “我梦见你醒了,原来真的是你醒了。”他呆呆地说着,说完,露出个灿烂的笑:“饿不饿?小灶上温着包子和粥,我去端给你?要不要喝水?睡觉前阿爹烧了壶水,这会应该还有点热气。” 陈玉平不饿也不渴,他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竹榻,与少年紧紧相拥,伸手摸着他冷峻的眉眼:“你梦见我了?” “对,梦见你了。”崔元九亲亲他的额头:“你趴在我的身上,说这样睡觉舒服。” “还有呢?”低低地声音,又柔又缓,宛如海妖在耳边轻轻歌唱,仿佛喝了醉人的陈年佳酿。 “你搂着我的脖子,蹭着我的脸,问我:是草哥儿蹭的舒服还是你蹭的舒服。我没说话,你哼哼唧唧,娇气的不行,我搂着你,恨不得将你揉进我的骨血里,然后,我便醒了。” 陈玉平笑的身子微微发抖,笑了好一会:“你啊,真的是做了个美梦。” “现在不是白天,不算白日做梦。我觉得,这些,都是有可能实现的,是吧,我的大宝贝儿。”崔元九说的认真,一口亲在了平哥儿的眉心:“等咱们成亲了,日子就好过了。” 陈玉平听着一直笑,不说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的这么开心,明明很累很疲惫,在这个深夜,与少年相拥竹榻,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他的心是愉悦透着欢喜。 怎么会这么开心呐。 真的很开心呢。 大概是,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时,总会格外的欢喜,简简单单的一个呼吸也能是甜的。 “睡觉吧,趁着才醒没多久,说不定能继续你刚刚的美梦。”陈玉平懒得回床上,就这么和少年挤挤挨挨睡一个竹榻。 崔元九搂紧怀里的人:“我抱着你,便不会再做梦。” “这么肯定?” “嗯。一觉睡到大天亮。” “好叭,我睡觉了。”陈玉平打了个哈欠,才睡醒,又有了浓浓的困意。 崔元九有点担心他:“真的不吃点东西再睡?” “不了,饿过了头不饿,明儿再吃。”说着说着,陈玉平迷迷糊糊的想起件事:“今儿多亏了村里乡亲帮忙,表了心意没?还有老沈送来的厨子,得给封红吧?” “二叔向来细致,这些事他处理的妥妥当当,你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浪过头啦,今儿有点伤,缓一天,明儿继续浪~ 晚安! 比心 第91章 八月初的清晨,空气里裹着淡淡的凉意。 东边太阳初升羞答答地露出半个圆圆地脑瓜, 这会儿, 仍不见热躁。 微风徐徐吹, 清清爽爽很舒服。 柳桂香陈玉春陈原秋三人, 带着四个小娃娃从山脚下归来。 今儿南街店子歇业, 家里的小摊也歇业。 用过早饭,趁着太阳不晒,带四个小娃娃到外面走走逛逛。上个月农忙,可没怎么顾上他们。 陈老爹坐在屋檐下修笸箩,听着孩子们稚嫩的小奶音,抬头看了眼:“回来了,叽叽喳喳真够热闹。” “好些日子没到外面耍,撒手就没, 真是拽都拽不住。”柳桂香松开了闺女的手,气息微喘:“总算是到家了。” “平哥儿还没醒?”陈玉春放开大儿子和小儿子, 让他们边儿玩去。 “没呢。”陈老爹摇摇头:“我刚去瞅了眼, 睡得很香,没事儿。” 被陈原秋抱在怀里的草哥儿,遥手指向前方的屋子:“阿爹。”扭着小身板就想到地上去。 “你阿爹在睡觉觉,不能去吵他。” “知道!” “真知道?” 草哥儿点点小脑瓜, 一脸的认真:“阿爹睡觉觉, 不吵。” “说的对。”陈原秋在草哥儿嫩嫩的小脸上亲了口,把他放到了地上。 “阿爹,九哥上哪去了?” 陈老爹想了想:“没听他说, 应该很快会回来。” “哦。”陈原秋有点蔫。 他还想着,难得歇一天去山里转转。 沈乐骑着驴子悠悠晃晃的上了坡,往前看去,隐约可见陈家老屋。 他心里涌出股莫名的欢喜,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灿烂的笑。 驴子不知主人激动的心情,依旧悠悠晃晃的走着。 越靠近老屋,沈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待可以听见孩子们咕叽咕叽的说话声,他看到了陈二叔,看到了陈大哥,陈二嫂,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陈原秋身上。 “老幺!” 一声二叔到了嘴边,说出来后才发现竟然变成了老幺。 把沈乐给吓得哟,大白天狠狠的打了个两个哆嗦,赶紧补了句:“二叔!陈大哥!陈二嫂!”一声比一声响亮。 “是乐哥儿啊。”陈老爹听着这欢快的嗓音,眼角眉梢流露出浓浓的笑意,连笸箩也不修了,起身往灶屋去,泡了碗热腾腾的茶出来:“乐哥儿好些日子没来,瞧着像是更精神了些。” 沈乐从驴子上利索的翻身落地:“有阵儿没见二叔,二叔愈发春风啊。”他将手里的肉和鱼及糕点递上,笑笑嘻嘻地道:“二叔我来蹭饭。” “人来就行,用不着这么客套。” 说话间,崔元九回来了。 和哥哥姐姐们玩耍的草哥儿,见着他回来,迈着小胳膊小腿颠颠儿的就扑了过去,一双眼睛闪闪发光,露出了浅浅地小白牙。 崔元九蹲身,张开双手等待着。 草哥儿扑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小小声地喊了句:“阿父。” 这孩子是真的听懂了大人对他说的话,在外面不能大声喊阿父。 “小娇气包!”陈原秋嘀咕了句,两眼兴奋:“九哥,今儿有时间,咱们到山里耍一耍怎么样?” “哼!” 却是草哥儿搂着他阿父的脖子,扭着小脸冲着幺叔,有模有样的发出一声冷哼。 其神态,隐有两分陈老汉的韵味。 陈原秋一下给整懵了。 陈老爹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草哥儿什么时候学的?也就是你们阿父不在,他若在,不知道得开心成什么样子。” 他这乖孙哟,也太逗趣了些。 “老幺你想去山里?”沈乐兴致勃勃的问:“我陪你去,好久没往山里去,正好松泛松泛筋骨。” 陈原秋是知道的,乐哥儿也会些拳脚:“九哥你去不去?不去,那我和乐哥儿去,把阿灰阿黑带上。”说的跃跃欲试。 “你俩可悠着点。”乐够的柳桂香提醒了句:“进深山可不是闹着玩儿。” 陈玉春也道:“在外面转转得了。” “要去山里玩?”陈玉平刚出屋,听到两句话,随口问了声。 睡得有点多,脑瓜儿晕晕乎乎。 “阿爹。” 陈玉平冲着宝贝儿子笑:“嗯,乖崽儿。” “赶紧洗脸漱口,早饭给你热在小灶上。”陈老爹催着,又起身往灶屋去,兑了半盆温水洗脸,见人还没过来,扬起嗓子喊:“平哥儿,漱口洗把脸,你这差不多一天没吃饭,可不能再耽搁。” “来了来了。”陈玉平冲着大伙笑了笑小跑着进了灶屋。 崔元九将草哥儿放到了地上:“要进山玩,咱们就往深山里去趟,中午不回来。” “我没问题。”陈原秋拍拍胸膛。 沈乐接道:“我也没问题。” “真要进深山?”陈老爹问着:“要去的话,我给你们烙点饼子,往壶里灌满水,带上烧烤粉油盐等。” 陈玉春撸了撸袖子:“阿爹,我帮你一道张罗。” “嗯,到深山里转转。” “成。我给你们张罗饼子。” 陈玉平慢条斯理的吃着包子,对着崔元九陈原秋竖了个大拇指:“你们可真有精力。” “年轻!”陈原秋挺起胸膛:“身体棒!” 崔元九默默地弯起胳膊,轻轻松松的露出了鼓鼓地肌肉。 骄傲的陈原秋瞬间就蔫了。 “我也有。”沈乐撸了撸袖子,憋足了气,总算见了层薄薄的肌肉,他冲着陈原秋嚷嚷:“看见没,手感还不错,你要不要摸摸。” 陈原秋还真伸手摸了把:“你怎么练出来的?” “这个不难,回头我教你。”沈乐拍着他的肩膀,满口的肯定。 “行。什么时候教?” “从明儿开始教。” “好,一言为定。” 两人好兄弟似的手握手。 陈玉平在旁边看着表情一言难尽。 他有些迷惑,这到底算开窍了还是没开窍? 最重要的一点,这两人是不是忘了桩事,明儿店子开业,一个当掌柜一个守店铺,哪来的时间? 得,想凑一块俩人总能寻着法子,他就不操这份闲心了。 约是辰时过半,崔元九三人背了个竹蒌,大步往山里去。 才吃完早饭的陈玉平,搬了个藤椅搁墙角,有气无力咸鱼瘫。 “很难受?”陈玉春难得见三弟这么没精神,有点儿担心:“要不然,去趟沈家屋让沈大夫瞅瞅?” 在厨房收拾灶台的陈老爹,听见这话接了句:“平哥儿,还是去趟沈家屋,你身子骨原就经不起折腾,谁能想到昨儿会来那么多人,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以后家里有个啥事,我看呐,还是直接请厨子,可不能再由着你掌勺。” “昨儿那场面,听村里老人说,一辈子就见过这么一回,幸好村长及时帮衬着,又有沈家搭了把手,要不然,真得出乱子。”柳桂香还心有余悸:“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甭说你了,我也慌了神。”陈老爹从灶屋出来:“对了,昨儿收的礼,钱也好物也罢,都没来的及整理,全搁三合院里锁着,今儿你也别忙活,我看呐,明儿你再歇一天,养养精神顺便把昨儿的礼清一清,这些人情可不能乱,得清清楚楚的记着,逢着人家有喜设席,你得还回去,没走动过的还一回礼就成,往后没了来往断了也就断了,若你成亲时,又来送了礼,你就得记两回,这是你们手里头的人情,得你们自己捋,仔细捋过才能有印象,当然,本子上也要记一笔。” 陈玉平懒洋洋地的哦了声,他提不起什么精神,整个人懒懒倦倦。 “我看你,还是去趟沈家屋。”陈老爹心里不踏实:“我套个牛车带你去。” “阿爹,我没事,就是累过了头,缓上三两天就行。” 陈老爹哪里坐得住:“脸皮子泛白没点气色,还说没事,整好今儿事不多,我带你去趟又不费什么功夫。你这身子骨,自己也顾着点,眼看就要成亲了。”说着说着,他又嘀咕:“得让沈大夫给你调理调理,回头若是怀了,你也能少遭些罪。你大哥怀大壮时,身子骨好血气足,轻松的很,跟个没事人似的。到了安哥儿,因着前面没顾好自个,损了根本,怀的特别吃力,偏偏家里一堆事都得他操心……”都是陈年旧事了,如今大儿俩口子眼看越来越好,说多了也没意思:“我去赶牛车过来。” 都哪跟哪儿。 陈玉平颇为哭笑不得。 怀孩子?怎么可能,他鬼使神差的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他眉心的孕痣比草哥儿眉心的孕痣颜色还要见浅,真能怀上孩子? 想着他打了个哆嗦,不可能不可能。 “平哥儿。” “真去啊?” 陈老爹拧着眉头:“牛车都到了屋前,你说去不去?” “行。听阿爹的,阿爹说什么就是什么。”陈玉平扶着墙,慢慢悠悠地起了身,晃着步子往牛车走。 正在和哥哥姐姐们玩耍的草哥儿见状,颠颠儿的就跑了过来:“阿爹,阿爷。” “草哥儿,阿爷和阿爹出门有事,你呆在家里和哥哥姐姐们玩。”陈老爹柔声哄着。 草哥儿看了眼阿爷,明显不太愿意,哒哒哒地跑到了阿爹跟前,伸出胖胖地小手攥住阿爹的食指。 “乖崽也想去?” 陈玉平蹲着身,平视着宝贝儿子,温声问了句。 “想去。”软糯糯地小奶音。 “阿爹。”陈玉平扭头喊了句:“带草哥儿一道去吧。” 草哥儿似是听懂了阿爹的话,扭着小脑瓜,眼巴巴地看向陈老爹:“阿爷,想去。” “去去去,想去就去。”陈老爹有什么法子,自然是没法了,抱着草哥儿放到了牛车上:“赶紧的,咱们早去早回。” 沈大夫说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累狠了,给了几粒药丸,一次两粒饭后服用。 至于调理身体,陈玉平的身子骨确实有些亏损,问题不是很大,他还年轻又没生育,调理起来比较简单。 是现在就抓药回去喝,还是过阵儿再来。 “他月底就要成亲,我琢磨着,趁着成亲前给他调理调理,真怀了孩子也能轻松些,是不是这么个理?”见过大哥儿怀安哥儿时受的苦遭的罪,陈老爹可不想三儿子走大哥儿的老路。 沈大夫点点头:“确实是要轻松些。这样的话,至少半年内不能怀孩子。” “这个没问题。”陈老爹瞅了眼三儿子眉心的孕痣,颜色太浅,这得多大的福气才能刚成亲就怀上。 先抓六副药,沈大夫细细叮嘱了些饮食上的忌讳,又道刚刚给的药丸吃完后,才能熬这六副药喝,切记药没了就要过来,中间不能断,一天都不行。 陈老爹认认真真的记着,一个劲儿的点头。 陈玉平……陈玉平一脸无奈。 得,阿爹要折腾就由着他折腾去,总归是为着他好。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子骨有些虚,能调理好也算是件喜事,谁不想拥有个健康的身体,眼下日子这么好过,再活五百年是不可能的,活个八十八九十九什么的,应该可以想想。 沈大夫的医术相当的不错。 白天吃了两回药丸,晚上睡觉前,陈玉平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精神好了不少。 说实话,他也松了口气。 已经歇业了两天,明儿若是再歇业,怎么说呢,开店做生意,也不能太任性。 幸好沈大夫的药丸给力,明儿起床不说精神抖擞,撑着去店里忙一上午应该可行。 崔元九心疼自家大宝贝,虽说同意了今天开店做生意。 却是将食材减了三分之一的量。 别小看了三分之一,能省下一个多时辰。 才巳时过半,后厨的琐碎就拾掇妥当。 “咱们回家?”心情颇美的陈玉平,嘴里哼起了小曲儿。 “回家。这几天店里的吃食就卖这么些,然后将堆在三合院的钱啊物啊细细捋一捋,往本子上记一笔。” 陈玉平笑笑嘻嘻地应:“好勒!听你的。” 捋清三合院的杂事,转眼就要中秋。 陈玉平第一次的六副药已经喝完,第二次的六副药还剩两天,之后就不用喝药,做了些药丸,每天三次,一次六粒。 中秋将至,下旬便是成亲。 成亲和宴席相比,完全不是一个事。就算汉子和哥儿成亲,谈不上什么嫁啊娶啊,其琐碎事也较为繁杂。 陈家众人很有默契,甭管大事还是小事都没让陈玉平操心。也就是跟他有关,才问问他的意见找他商量商量拿主意。 这一年的中秋,陈家并未上心张罗。 得紧着时间放在下旬陈玉平崔元九成亲的事上。 陈家人对中秋不怎么上心。 远在府城的王铁锤却是从月初就开始早早地办置节礼。 他有三个师傅,逢年过节总会送上节礼,聊表心意。 和大师傅二师傅相比,王铁锤很清楚小师傅待他最上心,也是唯一一个把他真心当徒弟对待的师傅,故而,今年中秋他决定亲自送节礼去苦竹村。 这事,他很早就和少东家提过,也得了少东家的允许。 王铁锤赶着辆牛车到陈家屋门口时,恰是午时过半,陈家正在吃饭。 见着他来,大伙儿有点懵。 满满当当一牛车的物什,难怪用了两头牛拉车。 “师傅,今儿中秋,徒弟来给您拜节。”王铁锤咧着嘴憨嘿嘿地笑。 陈玉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人来就行,这一牛车的物什,也太夸张了些。从府城赶过来的?” “嗯。刘掌柜跟我说,师傅您这个月下旬要成亲,我已经和少东家说好,待师傅成了亲再回府城。”王铁锤有些羞涩:“师傅,您成亲当日,我来给您掌勺怎么样?” 陈家众人正愁着这事。 原先商量好的上沈家请个主厨,说归说,只是还没定下来而已。 “好啊!”比起去沈家请个主厨,陈玉平自然更愿意让徒弟来掌勺。 小徒弟看着粗粗壮壮,于烧菜还是蛮有天赋,比沈家的厨子要更胜三分。 陈老爹笑着出声:“别光顾着说话,铁锤啊,过来洗把脸,坐着先吃个饭,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他洗脸也打好了,碗筷也摆上了桌。 “劳烦二叔了。”王铁锤拘谨的道了谢,洗了脸,坐到了饭桌前。 “先喝汤还是先吃饭?你既然叫了平哥儿师傅,他又认你这个徒弟,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用不着客套,随意些自在些,就跟在家里一样。”陈老爹温声说着话,一团和气。 王铁锤憨憨地笑着,嘴里应着好,心里头暖呼呼的。 他在陈家呆过几天,呆在陈家让他觉得很舒服,他喜欢这里,也喜欢小师傅,小师傅和他在外面见到的人不一样,他也说不出哪儿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老屋这边房屋住满了人,陈玉平便将徒弟安排到了三合院。 暂时还没住进三合院,但三合院却拾掇的很整洁,家具床铺屋里琐碎等,俱是妥妥当当,就等成亲后,一家三口搬进去住。 王铁锤带来的满牛车的物什,有部分是中秋节礼,有部分是他自己的东西,有部分是他在府城见着觉得好的,特意买来孝敬小师傅,这里头啊,草哥儿也得了不少稀罕玩意儿。 最后,他拿出一本帐,以及几张银票。 陈玉平惊呆了:“这么多钱?” “不止一个店子,少东家名下的店子都有在卖拌面,就是太容易了些,没多久就让旁人学了去,虽说调出来的红油辣子,花椒面,芝麻酱不如我调的味道好,到底还是抢走了些生意。”王铁锤声音闷闷地,觉得对不住小师傅。 “已经很好了!”陈玉平拍拍他的肩膀:“这么多分红,我拿着都有些烫手。” “这是师傅应得的。”王铁锤说的无比认真,怕小师傅不乐意收,说完话,拔腿就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迹扔了1个地雷 感谢隨緣扔了1个地雷 么啾~小肥肥章 第92章 中秋过后没两天,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没完没了的飘着, 仿佛要弥补整个农忙不曾下过一滴雨的遗憾。 八月二十四。 晨起, 阴, 吃早饭时, 又开始下雨。 陈老爹拧着眉头瞄了眼窗外, 小声地嘀咕了句:“又在下雨。” “下雨也好。”整个夏天没什么雨水,田地里干的厉害,眼下庄稼刚刚种下,多下几场雨是好事。陈老汉还挺乐呵:“就得是这样细细密密的小雨,一点点的浸透田地滋润庄稼。” “今儿二十二了!”陈老爹拉长着声音。 柳桂香笑了:“日子过得真快。”她是知道阿爹在愁什么。 “才二十二,也还早着。”陈玉平笑着安抚了句:“都下了好几天的雨,估摸着也该歇上几天。” 陈老爹顿时就乐了:“你说的轻巧,这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肯定会赏脸, 二十六多好的日子,阿爹你还去了庙里特意问过, 连问三次, 都无比顺畅。” “这倒也是。” 光想着庄稼,陈老汉还真没想三儿子即将要成亲这事。 下雨天,对庄稼来说是好事。 可这若是要办喜事整宴席,就是天公不作美啊。 陈老汉眯起眼睛瞅了瞅外头雾蒙蒙的天:明儿可不能下雨, 出几天太阳, 把地面晒干,待三儿子成亲时,大喜的日子才能更见热闹。嗯, 从明儿开始得出太阳,不能再下雨了。 吃完早饭,该下地的下地,该忙活的忙活。 陈老爹收拾好灶台,拿了个扫帚仔仔细细的清扫着屋里,搬箱挪柜不放过任何死角,一点点地扫着。 这事看着轻省,其实很费劲。 想着二十六,三儿子就要成亲,他心里高兴,恨不得屋里屋外都敞敞亮亮。 也就是这天不好没太阳,要不然,他还想着擦桌椅箱柜,擦完了放太阳底下晒晒,眼下也只能用干净的布巾扑扑灰。 陈玉平撑了把油纸伞从三合院过来,站屋檐下收伞时,余光瞧见阿爹在吃力的挪着柜子:“阿爹你在干什么?”当即将伞搁墙角,大步进了屋,搭把手帮着将柜子挪开:“这柜子可不轻。” “闲着没事,我清扫清扫,都好几年没扫过,全是灰尘蜘蛛网。” “你一个人可悠着点。” 陈老爹换了个干净的扫帚,踩在小凳子上,仰头举手,扫着柜子后背:“你离远点。” “阿爹,我来我来,你下来,你管地上我来扫这上面。”陈玉平不放心。 “孩子们都在三合院,你搁我这耽搁什么。” “铁锤在,我让他看着孩子。” 陈老爹笑了:“这孩子憨实的好。”将手里的扫帚给了三儿子:“踩凳子时踩稳些,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咱们也就几个屋,我清完了两间。” “你可真行!”陈玉平竖了个大拇指。 眼看就要成亲,事情委实太多太多,又杂又繁琐。 今儿二十二,陈玉平和崔元九就商量着暂时歇业几天,至于歇业几天,这个说不准,待成了亲再说吧。 店里的顾主们知道了这件大喜事儿,又纷纷凑着趣儿问,成亲当日他们能不能蹭个饭沾个喜气。 自然是热烈欢迎! 成亲本来就是件热闹的事,人越多越热闹越见喜庆。 成亲,一辈子就这么一回。 得知店里歇业是要忙着张罗成亲,大伙儿很是热情,直说自己可以帮什么忙,有需要尽管开口。 倒也没有闹着问,歇几天什么时候开店等等。 私下陈玉平眉开眼笑的和崔元九感叹:店里的老顾主们,都是群可爱的人。 八月二十三,阴,天色暗沉,仿佛随时要下雨。 结果一整天都安安静静,秋风徐徐吹,裹着淡淡的凉意。 陈家众人松了口气,这天,眼看就要放晴了。 可真好。 八月二十四,晴。 将将辰时,太阳自东方升起,露出羞羞答答地半个圆脑瓜儿。 这日,南街的店子和家里的小吃摊也歇业了。 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或坐或站挤在不大的灶屋里,有说有笑的吃着早饭。 早饭是卤子面。 香喷喷地卤子足有一大盆,想放多少就放多少。 面是刀削面,吃起来特别有嚼劲儿。 不够,瓦盆里还有面团,下一碗刀削面容易的很。 “出太阳了!”陈老汉瞅了瞅屋外,乐呵呵地笑:“出两天太阳,湿透的地面晒结实了,后儿摆宴席就轻松了。” 陈原秋连汤带面吸溜了两口,卤肉切得薄,焖的特别入味,刀削面厚实有嚼劲儿,一口嚼在嘴里,越嚼越香越吃越得劲儿,又鲜又爽又辣,刺激!“这些天一直在下雨,也该出几天太阳了。” “你们真打算进深山?”愁了好几天,老天赏脸总算出了太阳,陈老爹落了桩心事,又担忧起旁的琐碎。 昨儿崔元九就想进深山,天气阴不阴晴不晴,给拘着了没让去。 今儿出了太阳,他是坐不住,一定要往深山走一趟。 恰巧沈乐和陈原秋两个都清闲,听说要进山里,高兴的一蹦三尺高,连嚷嚷着要一道去。 陈玉平看的开:“也不是头回进深山,想去就去。”他相信元九,眼看就要成亲,总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 “让原冬志为他们俩也跟着一道去,左右事情都捋得差不多。”陈老汉自己还想去,也就是想想,他年岁大了,就不凑这热闹:“都机灵点,听元九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埋头吃得津津有味的张志为,听老丈人点了他的名,抬头看了眼,旋即点点头:“我知道了。” 在陈家,他说得最多的,便是这四个字。 甭管有没有听明白,先应了再说。 他是相当有态度的! 往深山里去,怎么着也得一整天。 这边刚放下碗筷,陈老爹陈玉平父子俩个撸了袖子准备干粮。 柳桂香和陈玉春收拾着灶台。 陈老汉和王铁锤看着几个孩子,至于崔元九他们几个,张罗着进山需要的物什。 片刻功夫,一切准备妥当。 迎着晨间金灿灿的阳光,舒爽的秋风,带着阿灰阿黑,几人昂首阔步的往山里走。 清晨去傍晚回,收获颇丰。 野鸡野兔加起来足有十一只,还掏了两窝鸟蛋,两只野山羊,一头傻狍子,山菌野菜野果堆了一个大竹蒌,连柴禾都拾了好几捆,结结实实的枯枝实木,很耐烧。 崔元九原想着这趟进山能逮着两只野猪,成亲当日有野猪肉吃,也能给喜事再添两分体面和热闹。 可惜,他想的挺美,远没有上回的好运气。 要说运气不好,别的野味却逮了不少,称得上丰收两字,甚是羡煞旁人,尤其是两只野山羊,极为罕见难得。 “明天我想再进山一趟。” 陈玉平拿眼瞅他:“明儿二十五,还想着往山里跑?” “我就去看看。”崔元九不死心:“发现了野猪的踪迹,就傍晚前回来,若没有收获就赶在中午前回来。” “行吧。” 崔元九还想着进山,陈老爹和陈老汉都不太同意,但是三儿子点了头,崔元九又铁了心想去看看,他们也只得同意。 人还是和昨儿一样,陈原冬陈原秋兄弟两,张志为以及沈乐,一道五个人。 想着要赶在中午前回来,今儿进山比昨儿要早上半个时辰。 天光大亮,太阳未出,待太阳升至头顶,村里飘出浓郁的饭菜香,陈家将午饭往后推了又推,等着进山的人归来,一直到午时末,都不见人回来。 陈老爹絮叨着:“就不应该让他们进山去,今儿都二十五了,明儿就是大喜的日子,不好好待家里忙琐碎事,进山逮什么野猪。都这个时辰了,也不见回来。” “兴许是逮着野猪了呢。”陈玉平笑着回了句:“走时元九说过,如果发现了野猪的踪迹,就会晚些回来。” “野猪哪能说逮就能逮着……”陈老爹嘀咕着,遂摇摇头往外走:“也就你心宽。” “阿爹,你上哪去?” “上你大伯家遛哒遛哒。” 陈玉平门儿清:“这会就往大伯家去,是不是太早了点。傍晚没回来,再去也不算迟。”顿了顿,又说:“这回去的人多,傍晚前肯定能回来。” “我才没功夫□□们的闲心,我是去和你大伯娘说说明儿办喜宴的琐碎,来的人多,场面大,可不能出岔子。” “哦。”陈玉平讪讪然的笑了。 陈老爹瞅着三儿子脸上的窘迫,冷哼一声,双手负在后背,慢慢悠悠的走了。 太阳将将要落山,陈老汉坐不住了,想着趁天光好,召集人手往山里去,寻人要方便许多。 陈玉平宽不住阿父的心,见他往外走,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时不时的扭头往山脚下的方向望去。 也该回来了,怎地还没回来,不会真出了什么岔子吧? 不知不觉,心绪竟是被影响了,也变的患得患失起来,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着安宁。 “汪!汪!汪!” 连着三道响亮的狂吠从远处响起,声音渐近。 陈玉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些兴奋激动:“阿父,是阿黑的声音,他们回来了!” 说着话,就见陈原秋急奔而来的身影:“三哥,阿父,逮着野猪了!两只特别大的野猪,阿父快喊上大伯他们去帮忙。” 扯着嗓子喊完话,就见他转向又往山脚下跑,跟在脚边的阿黑也颠颠儿的转了身。 “我去喊人进山帮忙。”陈老汉愣了下,哈哈哈哈地笑着,脚下生风般往大哥家窜去。 陈玉平呆不住,朝着灶屋和阿爹说了声,便匆匆往山里跑去。 还真逮着了野猪。 嘴角上扬,眉眼有了浓浓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九月里我请假了,说比较累想休息两天。结果……提前发动。 生孩子坐月子,时间转眼就进了十一月,中间一直没有写请假条,是我没顾上这边,短短一个多月,生活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目前努力适应中。 眼下恢复了更新,可能维持不住日更,这里说声抱歉。 每天能写多少就写多少,不够两千字我就攒着,够两千字我就更新,我会圆圆满满的完结这本书,不辜负追文的亲们。 关于新文:古代生活甜如蜜。依旧会写,开文前我会先存稿,有十万存稿再开坑,时间或许是12月或许是1月初,有兴趣的宝贝可以先收藏。 第93章 银白色的月光铺洒,繁星布满整个夜空, 一闪一闪散发着微弱柔光。 夜已深, 村庄沉睡, 山林农田及草丛却仍有声音, 时不时响起。 辗转反侧的崔元九努力许久都没能成功入睡。 他放弃了睡觉。 掀了薄被, 随手拿了件外衫披上,大步出了屋。 来到隔壁屋门口,静站半响,到底还是伸了手,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屋门。 大晚上的推门。 这门,自然是推不开的。 里头上了栓。 崔元九奥恼的收回手。 觉得自己有些傻。 颇有几分讪讪然的臊意涌上脑门。 转身,准备回屋继续和失眠作斗争。 睡觉,是一定要睡觉的!明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必须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崔元九。” 声音从屋内飘出,又细又轻恍若在耳边低语。 “是我!”欣喜若狂:“你也睡不着?” 原来他们是一样的心情。 咯-吱 房门发出轻微响动。 身披薄衫的陈玉平从屋里走了出来。 崔元九:“今晚月色真好。” 他抬头看看夜空, 又看了看身旁的人。 “嗯。星星也很好。”陈玉平倚靠着门框, 身子一半在月色里一半隐在黑暗中。 月色迷人,崔元九觉的,夜色里的陈玉平更加迷人。他有些收不住自己的目光,越看越想看。 却又觉的不合适, 过于失礼。 “你, 你也睡不着?”借着说话,他将身子不着痕迹的靠到了墙壁上。 在他的视线里,看不到陈玉平的脸, 只能看见他的衣摆,在夜风里轻轻晃动的衣摆,一如他的心。 晃啊晃,晃啊晃。 “是有些睡不着。” “明天的太阳会很好。” 陈玉平笑了:“阿爹在庙里求来的好日子,就盼着能有个好天气,明天出大太阳,他指定高兴。” “你呢。” “什么?” “你高兴吗?”崔元九问,旋即他又说了句:“我很高兴,高兴的有些睡不着。” 陈玉平听着这话,身子往外探了探,侧头看向倚靠墙壁的崔元九:“我也很高兴,也有些睡不着。” 他眉眼弯弯,笑容在月色里,显得格外动人。 也格外的让崔元九心动。 然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一个倚着门框,一个靠着墙壁。 就这么静静的欣赏着繁星点点皓月当空。 崔元九说:“明天咱们就要成亲了。” “对。一辈子就一回。”陈玉平道:“有点小激动。” 月亮是熟悉的月亮。 他从现代来,时光往回走。 月亮依旧是十六圆,太阳也一样东升西落。 他要结婚了。 仿佛是脚下生了根,小鸟筑巢,明天过后,他将拥有自己的小家。 心情有点复杂,说不清是欢喜多一点还是茫然多一点。 “一辈子就一回。”崔元九点着头附和着,过了会,他突然喊道:“平哥儿。” 陈玉平看向他。 “你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我什么也没有,唯有一条命,你比我的性命更重要。”态度严肃,语气庄重,炙热的目光里光芒闪闪隐有虔诚浮现。 “好。我知道了。”陈玉平笑着应了好,眉目温和透着柔软:“是不是可以安心回屋睡觉了?明天是咱们大喜的日子,你总不能带着黑眼圈和我拜堂吧,一辈子可就这么一回。”他笑着,话里带着揶揄。 躁动的心,一点点归于平静。崔元九有许多话想说,又觉的不需要再说什么,他点点头:“我回屋睡觉,你也睡觉。你先,我替你关门。” “我随手一带,就能把屋门关上顺便落栓。”陈玉平逗他:“难不成,今儿晚上你还想和我睡一个被窝?” “没有。”崔元九迅速回答:“真没有这么想,我就是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 “现在呢?” “我回屋睡觉。”崔元九说着,干净利落的转身,三两步便回了自个屋里。 月色下,陈玉平的眉角眼梢染了点点笑意。 八月二十六,晴。 天蒙蒙亮整个陈家就开始忙碌起来,陈大伯陈三叔两家也是全家出动,便是如此,人手仍有些不够。 然后是亲近的左邻右舍,还有便是村中家家户户都会出一人帮忙干活。 成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琐琐碎碎的事情相当的多。好在陈家人多,一人管一处,倒也不见慌乱。 “大嫂我家这点柴禾一准儿不够,还得上你家和三弟家拿些,喊两人手早早把柴禾搬过来,一会忙起来了,厨房这边没柴烧,又没处喊人搭把手。” “放心放心,这事儿记着,吃了早饭就喊人搬柴禾。” “他婶啊,我刚看了眼,碗筷碟盘是不是有点少?才三个箩筐不够用吧。” “还有呢,这三箩筐是整个陈家的碗筷碟盘,一会我还得上村里收三个箩筐,过来时,我都说好的,让他们把碗筷碟盘收拢收拢,我带着人直接上门拿。” “三弟啊,桌椅条凳够不够数?我盘了盘,就算是流水席,也得整三十桌才成。” “够数。今儿大清早我特意数了遍,还多了两桌,回头需要,二哥你记得跟我说声,等会我就先摆三十桌出来。” “原冬媳妇,你记得瞅好时辰,午时差不多,就把四碟小果摆上。别早早的摆上,今儿家里热闹,小孩儿太多,管都管不过来。有小孩子来讨吃,大方点,抓个两把没碍,平哥儿特意多买了。还有啊,来了客人要好好招呼,瓜果糕点蜜糖得麻溜儿的端上,对了,顺子媳妇你的茶水也得跟上,莫慢待了亲朋。” “阿爹尽管放心。” “好的二伯。” 陈老爹点了一圈人,把事情理了理,心里有了个大概。 就剩厨房那块儿,事情且多且杂,他要多盯着些。 “对了!帐房!”陈老爹把老幺往旁边拉:“你管着帐房,做事稳当点,今儿出了岔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原秋很认真的回了句:“阿爹你放心,前阵子也是我管的帐房,我熟悉的很。” “就怕你尾巴翘上天,吊儿郎当的。”陈老爹不放心:“乐哥儿,你多看着他点。” “陈二伯我一定把原秋看牢了。” 哥儿和汉子成婚,到底还是要不同些。 陈玉平和崔元九两人,早早的换了大红新郎服,眉眼含笑春风满面的招待着一波又一波前来道贺喝喜酒的亲朋。 这是他们今儿最最重要的任务。 午时过半,三十桌人全部坐满。 厨房开始上菜。 陈玉平和崔元九带着草哥儿,端着酒,挨桌敬酒。 敬完酒,稍稍吃两口菜,来了人,又得起身去迎接。 吃完一轮。 帮工们麻溜的收获碗筷,重新布置酒桌,摆四碟小果水酒等。 桌上坐满九个人,便开始上菜。 从酒席开始,厨房就一直处忙碌中。 陈玉平崔元九两人也一直处忙碌中,便是暂没客人过来,但有吃完酒席要走的,也得起身相送。 忙忙碌碌一直到傍晚时分,金乌西坠。 俩人才有片刻休息,缓缓精神歇歇气,要开始拜堂了。 中午祭祖傍晚拜堂。 哥儿和汉子成婚,没有嫁或娶的说法。 都是新郎官儿,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夫相拜,送入洞房。 入了洞房算是真正的清闲了。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新郎,没人别人。 两人独处,不用管外面的琐碎事,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闹洞房什么的。 不存在的! “你今天真好看。”一整天,这句话在心里荡漾了无数次,总算得了机会说出口,崔元九有点紧张,还有些许说不出的期待,一双眼睛亮晶晶。 陈玉平也紧张:“今天的你,很英俊帅气。”他笑的灿烂,像个没事人似的,天知道手心全是汗,不着痕迹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整个人也是热气腾腾。 “你累吗?”崔元九瞅了眼外头:“太阳落山了。” “是啊,天快黑了。”陈玉平也看向外面。 崔元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低头看着陈玉平放在腿上的双手:“你饿不饿?” “我不饿,你饿了?” “我饿了。” 陈玉平愣了下:“咱们去弄点吃的?外面应该正在吃饭,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想吃……”崔元九舔了舔唇,目光灼灼:“吃你。” 他伸出胳膊,人便被带进了怀里,身子向后倒,两人双双躺进了大红薄被中:“我,可不可以,亲你。” 短暂的羞涩过后,陈玉平稳住情绪:“你说呢?”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的紧张,忽的一笑,用鼻子顶了顶他的鼻子:“今儿是咱们大婚,你说可不可以亲,我的小夫君。”他调侃着,不知怎地,一下觉的欢喜了。 今天他成亲,和一个男人,往后将和他过一辈子。 我的小夫君。 崔元九浑身泛起阵阵酥麻,猛的一个哆嗦,他翻身将人压住,轻轻的咬住其唇角:“我可一点都不小。” 一字一字说的又慢又重。 如轻纱似的床帐,又柔又薄,摇曳轻晃。 如昨晚半夜被风吹起的衣摆。 晃啊晃,晃啊晃。 似狂风袭来,纱帐如海浪荡起层层波涛。 洞房花烛夜,春宵值千金。 夜很长,也很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有番外。 好几年不写,初初回来写文,又因提前生产断更了好几个月。你们没有怪我,评论区里特别温暖,真是群可爱的小天使呢,非常感谢,感激,感动。 谢谢你们,比心~ 我开新坑了,已经有了一万字:古代生活甜如蜜。 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从我的作者专栏里找到新文,如果喜欢,一定要多多支持哟! 咱们新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