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做美妆博主 作者:戊一 文案 赵益清是个直男,一个口红色号全部认识,眼影腮红基本全ALL的直男。 没错,他是个化妆师。 如今一朝穿越, 流言?阴谋?国家大事?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先干好自己的小事业再说。 什么?将军要和他结婚? 结就结吧,反正结婚也不耽搁自己做美妆事业。 殊不知,从此刻开始,他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之中。 …… 赵益清:你别过来啊!我是个直男! 穆棣:没事,我不直。 赵益清:我贼凶神恶煞,造吗? 穆棣:他特可可爱爱,贼萌。 作者自定义标签:搞笑 穿越 架空 欢喜冤家 耽美 第1章 赵益清茫然的走在街上,街道上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但却让赵益清极其的不真实,因为在不久前他也走在街道上,那里的街道同样热闹繁华,只是那里是高楼大厦,这里是古色古香。 他记得当时明明刚吃完饭,一出门没走两部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恍惚间听见人群尖叫和不知道谁说的“心脏骤停”,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地上躺着,本来以为是好心人把他救了,放在个阴凉的地方,结果四下无人,身上的衣服也变了,出门发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难道是穿越了?这念头刚起,赵益清便听到一声惊叫:“啊——救命啊,有人跳湖!”赵益清赶紧向湖跟前跑去,见一女子在水中挣扎,想也没想脱了外衣就跳下去救人。 一入水中,赵益清便觉得心跳加速头脑发昏,他还没有力气游动,身体渐渐的沉了下去,赵益清心想,完了,刚穿过来就又要凉了,真惨。 赵益清是个糙人,真心的糙,洗不洗脸无所谓,衣服能穿就行,饭吃不死人就行,屋子能住就行,可能就坚持每天刷牙,其他的都无所谓。但是他却做着个精致的工作,他是一名化妆师。 一开始因为他太糙了,很少人用他,但赵益清也算个鬼才,他当时跟着团队接了一个秀场的活动,赵益清嫌当时团队设计的妆容丑,不乐意画,提个意见结果被骂的体无完肤,把他气的用自己常年撸铁的力气把一众娇弱的化妆师按在一旁,愣是给模特重新化了一遍妆,动静大到把主创团队都给惊过来了,结果这一下子把首席设计师给惊着了。怎么说呢,赵益清的艺术天分很高,他仿佛一下就能明白别人在表现什么,能让一个设计锦上添花。然后赵益清被带进了设计圈,专门给秀场做妆容设计。 赵益清刚进设计圈的时候还火了一把,首先他长得很帅,其次身材也很好,八块腹肌说不上也最起码有六块,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子糙里糙气的劲儿,让设计圈的一众姐妹以为久旱逢甘霖,终于遇见了个优质的1。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赵益清是个死直男,一个化妆技术完美,艺术造诣很高,化妆品什么牌子什么色号张口即来的死直男。而且久掰不弯,且与gay圈一众姐妹成了兄弟,没错,兄弟。 赵益清太糙了,糙的精致姐妹们都跟着变糙了,糙到著名小0跟他混久了居然逐渐攻气起来,引得其他小0投怀送抱。 总而言之,赵益清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赵益清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化妆师,他家是书香门第,父母亲人大多为人师表,赵益清学习也不差,他也上了一个不错的师范大学,按理说毕业了也做个老师才是他应该的人生,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入了化妆圈,便到了现在。 现在…现在是在做什么呢?赵益清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 雕花的黄花梨大床,暗色的帐子上用金丝银线绣着各式花纹。屋内沉檀木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铜制的香炉,几缕青烟袅袅,散发着沉静的香味。怎么看怎么不是现代。 他还未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我的儿啊!有什么坎过不去要跳湖啊,我可怜的儿啊终于醒了!” 正在哭的是一个美妇人,她旁边还有个胖胖的看起来有些憨厚的男人在哄她,“夫人莫哭,不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儿啊,”美妇人对旁边人的安慰置若罔闻,拉着赵益清的手继续哭到“都怪那些杀千刀的人,我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儿生来就是受罪了,都这么受罪了要星星要月亮也要给啊,那些人他们……” 美妇人话没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住了嘴,不安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男人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赵益清被哭的脑仁疼,见美妇人停下来赶紧插嘴问道:“你好,请问这是哪里?” 他这不说还不打紧,一说那好不容易停下来的美妇人又嚎哭起来,吓的赵益清赶紧闭眼装晕,又引的一阵兵荒马乱。 时光向来匆匆,一眨眼便一个月过去了。 赵益清也算是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他穿越过来的这个地方叫大玄,不属于历史上的任何朝代。巧的是这个死了的被他穿了的倒霉蛋,也叫赵益清,字不染,跟他一模一样。 只是长的不太一样。五官什么的虽然对比起来差不多,但气质整个显得是天差地别。 赵益清怎么说也是个看起来潇洒帅气的大小伙子,但这个赵不染就不一样了。五官整个都精致小巧了许多,眉宇间有股若有若无的愁,眼睛总是雾蒙蒙,看谁都含着水光,让人不忍心责怪。整个身板也偏瘦,细腰翘臀,一双大长腿,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就是白,很白,并且轻轻一碰就是一道红印子,也没什么肌肉,都是属于少年人的嫩嫩的感觉。 这要放到赵益清在现代的那个圈子里,一定是一个受众人追捧的优质小0,但对于赵益清来说,他觉得就俩字儿——娘炮。 最恐怖的是,这个娘炮还是天生的,因为赵不染的身体并不好,八个月他就出生了,俗话说得好七活八不活,在那个年代他能活到这么大都算他上辈子积了德。也得亏他们家有钱,在京城从商,买卖只大不小,能娇养着他。并且他父亲也算是老来得子,宠的不行,从小没干过重活,手上唯一的茧子还是握笔握的。 赵益清过来之后,是想锻炼锻炼,好歹让自己体质好点儿,但自打他看见家里小丫鬟提水想去帮帮忙,结果不仅没把水提起来,还一趔趄差点儿摔倒之后,他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这绝对不是简单的锻炼可以更改的。 不过赵益清并不讨厌以前的赵不染,因为以前的赵不染虽然体弱,但读书依旧很用功,并且他有一个梦想,他想参军上战场,报效祖国。 赵益清翘着二郎腿,嘴里衔了根狗尾巴草来回晃悠着,躺在门廊下的躺椅上拿着赵不染以前的随笔集看着,边看边感叹这孩子命运多舛,磕磕绊绊的长大,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去做事,结果一命呜呼被自己顶替了去。 “少爷!你怎么又随便往嘴里放东西!不怕又难受起来吗?”赵益清正看的入迷,他的小厮招财出门采买回来了,看见他嘴里的狗尾巴草慌张的把手里东西一放,便跑过来给他拿掉了。 赵益清翻了个白眼,道“小财啊,这屁大点儿事儿,一根狗尾巴草能有啥。”刚说完,赵益清便觉得嗓子有些异样,忙弯下腰干呕出声。 赵益清:“……”这就是他翻白眼的现世报。 招财赶紧过来给他拍拍背,道:“少爷,你这才醒没多久,还要好生养着。” 赵益清呕的眼泪都出来了才好了些,他摆摆手坐起来道:“甭说这个了,我要的东西呢?” “在这儿呢!”招财把刚刚放下东西打开放到赵益清跟前,道:“还有一些东西铺子里没有,进宝到前面买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赵不染今年十八,还未及冠,招财进宝是他父亲赵有德在四年前买回来的,专门照顾赵不染的生活起居,今年才十六。一开始赵益清使唤他们还有一种负罪感,总想让他们歇着自己各种事情亲力亲为。但一个月的时间,赵益清已经被封建社会腐化的差不多了,再也不是那个社会主义接班人了。 赵益清看了看招财拿来的东西,里面是一些胭脂水粉。作为一名化妆师,让赵益清不对化妆品感兴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古人是怎么化妆的,他好奇极了。 “小财,过来坐下。”赵益清把招财按在凳子上,招财一脸困惑“少爷,你要干什么?” “少爷给你化个妆,不许动。” 第2章 进宝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招财坐在凳子上欲哭无泪,赵益清在他脸上涂涂画画。 进宝的性子比招财的沉稳许多,见状只是笑了笑,把东西放下,问道:“少爷这是有新的兴趣了?” “进宝,你也过来,我快给招财画完了,也给你画一个。”赵益清站起身对进宝招招手。 这时候进宝才看清楚招财的脸。少年的脸庞本来就有些稚气,眼眸中都是对世界的好奇,也不知道赵益清画了哪点,大概是眉毛,或者还有眼型,都改了些许,让招财那双大眼睛看起来清亮了许多,眉宇见多了些许英气,整个人有一种介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难以言喻的味道。 但招财却哭丧个脸,问进宝:“进宝,我现在是不是被画的跟青楼老鸨子似的,白面红脸蛋,细眉毛黑眼睛的。” 进宝眯眼一笑,道:“不行个老鸨子,像个吃人的妖怪,血盆大口的,估计刚吃了七八个小孩。” “啊!少爷你个坏蛋!”招财蹭的站起来,叫唤一声,往屋里跑去,照镜子去了。 进宝抿着嘴偷乐,赵益清权当没看见,拉着进宝往凳子上一坐,细细描摹起来。 进宝的眼中闪过几丝担忧,但却很快的藏了起来,赵益清一点儿都没发现,进宝清清嗓子调笑道:“少爷怎么突然喜欢上这些东西了,这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赵家偷养了一个大姑娘呢。” “为什么是偷养一个大姑娘而不是少爷我偷养了一个小媳妇儿在家呢?”赵益清说完,进宝的神色有点儿诧异,想说点儿设么又欲言又止的,把赵益清整得心里有点儿犯嘀咕,以为自己的穿越失忆梗失效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顿时有点儿尴尬,这时候却听见屋里传来招财的一声惊叫,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招财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拉着赵益清的手一通乱摸,在赵益清都怀疑招财是不是在非礼他的时候,招财说话了:“少爷,你在落水的时候是不是摸到河神了,怎么这么厉害,把我画的这么好看!” 招财满眼亮晶晶的,整个人都透着兴奋劲儿让赵益清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给别人化妆时的场景,那是个午后,他给一个不怎么漂亮的女生化妆,当那个女生拿起镜子的时候,眼睛里的神采也是同招财一般,他想:把人变美也算是他成为化妆师的原因之一吧。 想到此,赵益清眉眼一弯,低低笑了出来。他这一笑仿佛清风朗月,眉宇间的愁绪渐消,硬是笑出了一股子春雪消融的味道。 赵夫人一进门便看见这样的儿子,登时湿了眼眶。 赵益清一抬眼,便看见红着眼眶的赵夫人,他疑惑的喊了声:“娘?” 赵夫人抹抹眼,道:“没事,都过去了。” 说起这赵夫人,也是个奇女子,她本姓李名茵茵,听着像个大家闺秀的名字,实际上是个行侠仗义女侠。但就一点儿不好,爱哭,经常一边哭一边把贼人打哭。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一次行侠仗义中从山贼手下救出了一个穷酸书生,就是赵有德。二人渐生情愫,赵夫人说嫁就嫁,二人以天地为媒拜了堂成了夫妻。赵有德也受不得自家娘子受苦,功名也不考了,把盘缠一清点,摆起摊做起生意来。也是运气好,赵有德生意越做越大,就有了如今的赵氏商铺。 “儿啊,你这是在做什么?”赵夫人看着赵益清在那儿涂涂抹抹的,不由得问出声。 “娘亲。”赵益清眉眼间带着笑,叫的亲切,“我这给招财进宝化妆呢。” “少爷。”进宝叹了口气,“哪有男的天天涂脂抹粉的。” “进宝你这话说的不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分男女。”赵益清弹了进宝一个脑瓜崩。 “就是。”赵夫人也过来敲了敲进宝的头,道“听你们少爷的 ,我儿说什么都对。” 就连招财都点点头,跟着道:“就是就是,而且少爷画的可好了,你看看给我画的多英俊潇洒,我这样再去找隔壁的小丫鬟玩,看她们还躲着我不。” 进宝无奈的揉揉头,却被赵益清用手打掉,“别乱动,快画完了。” 进宝:我太难了。 “招财,进屋拿镜子去。”赵益清放下他最近没事儿干让招财进宝跑进跑出找商铺定制出来的刷子,招呼招财跑腿去。 “得嘞。”招财应了一声,跑着去拿了。 赵夫人盯着进宝看了一会儿,总结出来四个字“我儿真棒。” 赵益清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算是明白了,赵夫人是个重度儿吹,无论他做什么,赵夫人都是“我儿真棒。”“我儿什么都会。”“都听我儿的。”“我儿说的就是对的。” 正想着,招财把镜子拿过来了,往进宝脸跟前一举,道:“进宝快看,少爷给你画的像个白面书生。” 进宝本来就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个月牙,他常常与赵益清一起读书,身上有一股子书卷气,赵益清给他眉毛画重了一些,眼尾稍稍拉长,唇上点了少许胭脂,打眼望去,怎么看怎么像是官家公子。 “这……”进宝看着镜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天说出来一句“少爷你掉湖里莫不是真摸着了河神。” “我儿摸着河神那也是河神的福气,我儿天生就会这些。”赵夫人说的非常自信。 赵益清:…… “咳,”赵益清轻咳一声,道:“娘亲要画下试试吗?” “好好好。”赵夫人满脸欣慰,进宝赶忙起身让赵夫人坐下。 看赵益清的长相就知道赵夫人跟赵有德长得不差,尤其是赵夫人,眉眼间都是江南烟雨的柔情,赵益清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就像极了赵夫人。 三两笔,赵益清便把赵夫人的风情展现的淋漓尽致。赵夫人毕竟跟招财进宝不一样,她是常用着这些化妆品的,赵益清一边画一边道:“娘亲,我让招财进宝把世面上所有的胭脂水粉都买回来了,但如今在京城大火的并不怎么好用,反而卖的最差的用起来不错。” 闻言,赵夫人叹口气,道:“儿啊,这京城里,胭脂水粉卖的最差的,就是我们赵氏商铺了,不过我们生意主要在其他方面,胭脂水粉也就不赔不赚吧。” 赵益清也没想到有这一茬,他想说说,但初来乍到,他也不懂这边是怎么运作的,于是就什么都没说,专心给赵夫人化妆了。 “娘亲,看看怎么样。”赵益清画完把镜子递给赵夫人,赵夫人摸着脸,道:“我儿真棒,给我画年轻了好几岁。” 赵夫人长的本来就显小,如今也不大,不到四十,让赵益清这么一画,仿佛二十出头的样子。 赵夫人乐开了花,唰的起身,道:“我让你爹瞅瞅去。” “等等!”赵益清赶忙拉住赵夫人,道:“娘亲,我这次给你画的这么好看可不可以出门转转?” 是的,赵益清来这边一个月了,活动范围就只有赵府这么大,因为身子弱,没人让他出门,看的比犯人都紧。 赵夫人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眼睛里带着点儿担忧,她看了赵益清半响,踮起脚尖,摸了摸赵益清的头,道:“我儿想出门就出门,银钱带够,多花些别怕花不完,花完了爹娘再给你挣,就是得把招财进宝带好了,谁敢欺负你,跟娘说,娘给你打回去。” “娘你放心。”赵益清道:“我都这么大人了肯定没什么问题。” 赵夫人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我儿最棒了,旁人说的都是风言风语,莫要听了去。”说完就匆匆的走了,怕是赵益清要问什么似的。 赵益清回头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招财进 宝,进宝神色无常的摇摇头,招财看着有点儿紧张,赵益清也没多想,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可以出去逛街了。 他兴奋道:“招财进宝,走,我们出门!” 第3章 大玄算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朝代了,三百多年没有过改朝换代战火连天的事情了,只有三十年前被南桑国来犯夺走了南十三州,如今南桑国已归还七州。除此之外大玄并未有任何天灾人祸。 所以京城的繁华着实惊了赵益清,街上人来人往,有老有幼,叫卖声一声赛过一声,商铺林立,井然有序。整个京城除了科技程度之外,竟没什么输给现代的地方。 “少爷,这街上人多,太阳又晒,我们去茶楼歇歇吧。”还没走几步,赵益清便被招财拉着往茶楼走去。 “这才刚出门,再说了,你们少爷身子骨有那么弱吗?”赵益清说完,招财进宝没接话,但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就这么弱。” 赵益清扶了扶额,道:“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晒晒没事的。” 他话音刚落,便瞅见前面有个卖胭脂的小摊,是个妇人在摆摊,她脸上就扫着自家的胭脂。大玄的胭脂普遍偏红,化妆时稍有不慎就会涂成两个红脸蛋,但这个妇人的胭脂偏杏色,颜色较淡,有一种素雅的感觉。只是如今京城内流行艳妆,妇人的生意并不怎么好。 赵益清站在小摊前,听那妇人道:“公子买些胭脂送心上人吧,这胭脂是当月开的月季制的,并不多,就这些了。” 那妇人有些拘谨,她看出了赵益清家世不凡,想卖胭脂与他,又怕他看不上,未免说话时有些底气不足。 赵益清拿起来嗅了嗅,一股浓浓的花香味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这胭脂多少钱?”赵益清问道。 妇人发现赵益清有想买的意愿,忙把笑容灿烂了些,道:“不贵不贵,只要十文。” 赵益清瞪大眼睛“这么便宜?” 招财进宝去替他买东西的时候,赵益清专门询问了价格,因为京城繁华,物价颇高,普通的胭脂最少也要50文,那些大的店面里的胭脂上百文的比比皆是,这妇人卖这个价格,显然是赔本的。 “哎。”妇人见赵益清诧异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如今京城里人人都爱季家铺子的胭脂水粉,我们摆小摊的胭脂都卖不出去,只想赶紧把手里的处理了罢。” 季家铺子赵益清是知道的,是京城卖的最好的胭脂铺子,但赵益清却觉得并不怎么样,只能说在京城里属于正常情况,不好不坏。 妇人见赵益清目光疑惑,接着说道:“公子是男儿身,不大知道女儿圈的事,季家铺子的小女儿嫁进了宫里,她呀,带的宫里娘娘们都爱用季家铺子的胭脂,民众们也就纷纷效仿,我们呐,也就难卖了。” 赵益清点点头,道:“夫人,你把这些全给我包了吧。” “这……”那妇人有些犹豫“公子,虽然我这胭脂便宜,但也是极其耐用的,公子一次买这么多,怕是……” “没事,”赵益清摆摆手,道:“我就喜欢这些。” 他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一盒胭脂,在手臂内侧试了试颜色,这胭脂是粉状的,粉质因为制作问题有些粗糙,但颜色却相当清透,这下可把赵益清惊喜坏了,终于找着个颜色不那么浓重的胭脂,于是他大手一挥,道:“夫人,若是家中还有余下的,明日一并带来,我都收了。” 妇人被赵益清弄懵了,只能愣愣的点头,半响才反映过来,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赵益清,道:“这是我才研制的口脂,公子若不嫌弃便拿去试试,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赵益清颇感兴趣的打开,那口脂的颜色绛红,有些像现代流行的牛血色,赵益清一挑眉,觉得自个儿今天运气是真的不赖。 正想着,他听到了妇人的小声惊呼,一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他身后,那男子不苟言笑,眼神凌厉,他看见赵益清手里拿着口脂,抿着嘴像是生气了。 “将、将军。”那妇人认出了男子,正要行礼,男子摆摆手。 在京城的将军只有一位,姓穆名棣,字长濯,二十又七,出身于武将世家。五年前,正是他从南桑国手里将南十三州夺回七州,归朝时万民相迎,京城民众大多认得出他来。 正当赵益清不知道穆棣干嘛过来的时候,穆棣开口了,他面色阴沉沉的,带着些许怒气道:“堂堂男儿,你可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前不顾人伦,后又跳湖轻生,如今又偏爱这些女儿之物,简直丢人至极!” 把赵益清说的一脑袋问号,回到:“你有病吧?” 赵益清话音刚落,穆棣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把他往前一拽,赵益清一个没站稳直接撞在了穆棣胸膛上,脑门子红了一片,赵益清刚想说话,穆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他往后一推,赵益清差点儿没站稳摔倒,多亏招财进宝在后面扶着。 待赵益清站稳,进宝猛地跪下,眼圈发红道:“将军,我家少爷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前尘往事皆忘却,望将军莫在追究从前。” 穆棣看着眼前的少年,正在揉着被他拽疼的胳膊,眼里还含着些许泪花,神情有些不忿,透着股天真劲儿,仿佛他就该被娇惯着。 “既然如此,赵益清你之后好自为之。”穆棣说罢转身离去。但四周百姓听到赵益清的名字顿时眼神一变,目光中大多带着些探究的意味,有些还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就连那卖胭脂的妇人也是欲言又止。 “招财进宝,这是什么情况。”赵益清扭头问道,但招财进宝都不发一言,进宝还好,正在给卖胭脂的妇人结钱,招财还在偷偷抹着眼泪。 赵益清心道,妈的,之前的赵不染究竟干了什么事儿。 “少爷。”招财过来扯扯赵益清的袖子,道:“前面不远是我们赵家茶楼,少爷我们去歇歇吧。” 周围人还在偷偷摸摸的看赵益清,赵益清有点儿受不了这样的眼光,便点点头,随着招财进宝走了。 第4章 赵记茶楼生意很好,大多数风雅之士都爱来此,茶楼内有一面诗墙,都是些文人雅士在墙上题字,赵记茶楼为其免费保存一月,若想月月留存,需要每月交1两银子。 这看起来贵极了,但这面诗墙上有不少人题诗之后,被朝廷看中,入朝为官,因此来此题字的人只多不少。 除了诗墙之外,赵记茶楼还有说,10文钱一位茶客,桌上放着壶清茶随便喝,若是想要其他茶叶或茶点,再另点即可,基本上是交了钱坐下即可听书,于是乎普通老百姓也来的不少,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进宝引着赵益清进了茶楼,道“少爷可还要去平时呆的雅间?掌柜的给您留着呢。” “不了。”赵益清摆摆手,他来古代这么久,好不容易出趟门,自然是要感受一下热闹,他对进宝道:“给我寻个视野开阔,能听清说书的地方。” 进宝应了声,找掌柜的去了,招财却急眼了,拉着赵益清的袖子,急道:“少爷,这大厅吵闹,你随我上楼去吧。” “不去。”赵益清一甩手,随便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他今日本来高高兴兴出门,先是被个不认识的人臭骂一顿,再被招财唠唠叨叨,一副恐他出什么事的样子,让赵益清整个人都处于烦躁的状态。 招财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跟在身后,赵益清一时间气的口渴,抓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几口,把招财吓的赶忙把茶壶夺过来。 进宝也拎着专门去掌柜的那里沏的好茶过来啦,正巧看见赵益清喝茶的样子,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把茶壶一放,开始给赵益清拍背。 “少爷少爷,没事吧?” 赵益清一阵咳嗽,不是因为身体弱,纯粹是被招财进宝吓得呛住了。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赵益清扶着额头,道:“招财进宝,我不是什么瓷罐子,一碰就碎,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上纲上线的,吓人。” 招财也是发现赵益清咳嗽是因为他们,抿着嘴不说话,进宝解释道:“少爷落水醒来后与之前不同了许多,以前少爷只喝君山银针,其他的茶叶喝一口就犯恶心,干呕不止,如今少爷好了许多,是我跟招财不适应了。” 得,赵不染以前是真的够娇贵。 赵益清也没法子,只能道:“以后不许这样了。” 这时候赵记茶楼的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拿着笔,闹哄哄的走向诗墙。招财看见忙挡在赵益清身前,掩去赵益清的身影。 “招财,你这是做什么?”赵益清疑惑。 “少爷,这几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要理他们。”招财表情忿忿。 赵益清一头雾水,啥也不干问啥也不敢说。 见此,进宝又解释道:“这几位是少爷的同窗,都是商家之子,平时喜欢扒着那些官家子弟不放,少爷与他们玩不到一起去,关系并不好。” “进宝,你可真是少爷的贴心小棉袄。”赵益清摸摸进宝的头,感叹道。 这时招财又接话了,他道:“这些人没本事,学问不如少爷,长得也没少爷好,家里还没我们赵家有钱,还嫉妒少爷招私塾里的姑娘小姐喜欢,简直不要脸。” 在大玄,女子亦可在私塾上学,只是与男子分成两班,但上学下学与平时的考试都是在一起的。 正在交谈着,诗墙那里突然传来一阵哄笑:“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病秧子娘娘腔写的是什么诗,提青锋四斤三尺,收南边余下六州。就赵益清那身子骨还想去打仗,笑死我了,之前我们几个人找他说了几句重话他就晕了,这要是去打仗,怕不是刚骑个马就断气了!” 赵益清抬头看去,正在说话的人穿着一身青色衣袍,看着风雅的紧,但嘴里吐出的话却跟风雅没有一点 儿关系。 “那是谁。”赵益清冷下脸来,那平日里带着愁的眸子一瞬间黑极了,有些令人胆寒。 “季家三郎,季茂成。”进宝也没了平时那带着笑的样子。 赵益清轻笑了一下,拎着桌子上的茶壶就像季茂成走去,季茂成还在诗墙跟前大笑,赵益清掂着茶壶直接摔在了他头上,嘭的一声,整个茶楼都安静下来,吓得说书先生都停了嘴。 赵益清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招财进宝都没反应过来去拦,连季茂成都愣了,半天一个字儿都没崩出来。 “我瞅着季兄自打生下来没漱过口,给季兄上壶茶涮涮,省的熏着大家。”赵益清开口道。 这时季茂成才反应过来,他怒道:“你说什么!” “说你嘴臭。”赵益清看着被他砸的季茂成,撇撇嘴,感叹自己这个身子劲儿真小,都没给这**玩意儿开瓢。 “你他妈找死!”季茂成火冒三丈,冲上来就要打赵益清,招财挡在赵益清前面,进宝忙去拉人,其书生打扮的人也跟着动起了手,场面一时极其混乱。 赵益清怕招财伤着,忙护着他,自己挨了好几下,胳膊上顿时青紫大片,招财看见气的眼睛都红了,直到季茂成拿起一个茶壶向赵益清砸来。 招财不知道怎么着,蹭的一下从一群人之中挣开,一脚把举着茶壶的季茂成踹飞几米,季茂成半天都没爬起来。进宝也一改颓势,拧着动手的人的胳膊一脚踹到他腿弯,愣是把人踹的跪倒在地,没几个回合,动手的人都被招财进宝打的躺倒在地,哎呦哎呦直叫唤。 这一通操作生生把赵益清看楞了,直到招财进宝噗通一声跪在赵益清面前,招财眼圈通红道:“夫人嘱咐,未有危急时刻不动武,我想着季家姑娘如今在宫中正得恩宠,不便起冲突,就没有动手,让少爷受委屈了!”说完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把赵益清吓得赶紧把两人拉了起来。 掌柜的看这边战事停息慌了忙的跑过来,冲着赵益清一拱手,道:“少爷,没事吧,小的已经让人去通知医馆了,大夫马上就到。” “刘掌柜。”进宝冷哼一声,道:“诗墙是为了让人壮志能酬,不是让人随意玩闹,下次再出这种事情,你这掌柜就可以换人了。” “是、是。”刘掌柜冷汗直冒,忙点头称是。 赵益清还愣着,被招财进宝护在身后,谁也没看见一个原本躺在地上的人爬起来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季茂成待那人跑远,踉跄的站了起来,周围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扶着他,挨了顿毒打,季茂成的气焰却依旧嚣张,指着赵益清道:“你有本事你等着!” 这一下子把赵益清逗笑了,他抱着胳膊往旁边桌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道:“成,今天我就在这儿等着,看你能整个什么幺蛾子。” 整个诗墙面前季茂成和赵益清分成两个阵地,各站一边,之前在周边的百姓都离了远了,但还在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来,毕竟这可比说书先生说的精彩的多。 周围人大部分都在窃窃私语,嗡嗡议论声四处传来,对赵益清倒是没什么影响,季茂成一行人脸上有些挂不住,难免有些面红耳赤,缩头缩脑。 见状,赵益清嗤笑一声,整个气焰显得比季茂成还嚣张。忽的,人群倏地寂静了,百姓们自发的让出一条道来,季茂成看见后,突然就挺直了腰板,对赵益清嘲笑道:“赵益清,你等的人要来了。”季茂成话里似乎有话,赵益清听来有种说不来的味道,总之就是怎么听都不得劲就对了。 季茂成话音刚落,重重的脚步声便从人群中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或许是周围的百姓太安静,赵益清总觉得这脚步声踏进了他的心里,他心里不紧有些突突的,闷的有些难受。他低头捂住胸口,招财进宝慌忙给他揉着拍着。 “赵益清。”低沉的声音传来,赵益清抬头望去,是那个在街上说了他一顿的男人。 他与在街上时不太一样,满眼冰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冷冷道:“你还要给我惹多少麻烦。” “我……”赵益清刚说了一个字就觉得眼前发昏,猛地向前栽去,直直的扑进了男人的怀里。他只记得自己恍惚间闻见了一阵冷香,便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5章 赵益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家,赵夫人坐在他床前,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赵益清喊了一声,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像是睡了许久的样子。 见赵益清醒了,赵夫人赶紧起来端了杯早已在桌上晾好的水,递到赵益清嘴边。 “儿啊,喝水。”赵夫人声音也有些哑,像是刚哭过不久。 赵益清喝着水,想着出门时的遭遇,他穿来大玄已经一月有余,也没找到什么回去的法子,自己的后半生怕都要在这里度过。不知道赵不染的前尘往事,赵益清本以为这是件好事,但从今天出门遇见的一堆破事来看,不知道那些事情才是**烦,把那些事情解决了,他才好安安稳稳的生活,指不定还能发展一下自个儿的美妆事业。 想到此,赵益清把水杯递给赵夫人,询问道:“娘,你能不能告诉我在我失忆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谁知赵夫人闻言手一抖,茶杯嘭的摔在地上,赵夫人满面惊慌,腾地一下站起来道:“儿啊,杯子碎了,娘先收拾收拾。” 说罢便慌慌张张的要转身离去,赵益清忙抓着赵夫人的袖子,盯着赵夫人的眼睛,狠下心道:“娘亲,若你不说,我就只能再落一回水试试能不能想起来了。” 听了赵益清的话,赵夫人顺着赵益清拉她的力道坐回床边,道:“儿啊,不说娘不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情忘了总比记着好。” “娘亲,我明白你的意思,”赵益清拉着赵夫人的手,话说的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味,他道:“只是现在有些麻烦,以前的事只是我忘了,旁人都记得清清楚楚,有些事情,并不是我忘了就可以过去的,总有人会抓着过去不放。” “儿啊,你长大了。”赵夫人摸摸赵益清的头,道:“既然这样,娘亲告诉你,有什么事你扛不住了,记得有爹娘帮你扛着,莫有太多负担,事情是这样的……” 赵不染由于早产,常年体弱,被赵家养在府中,常年闭门在家,诗书皆由请回来的夫子教导,饮食请的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喝的茶叶向来都是嫩茶尖儿,还必须得是君山银针,养的是又精又细,全府上下当宝贝疙瘩一样宠着。 但赵不染他总是想的与别人不一样,换了旁人被这样宠着,那恨不得是上天摘星星摘月亮的,怕不是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可或许是要弥补赵有德当年没考功名的遗憾,赵不染生生被养出了一腔热血。从儿时他还在因为体弱常年卧病在床的时候,便已经渴望着建功立业,尤其是对当年夺走的南十三州,耿耿于怀。 五年前,穆棣从南桑夺回七州班师回朝,赵不染第一次向家中提出任性的要求,他硬是要拖着病体去迎将军,那时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在烛火的晃动中,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那时他刚满十三。 或许是有了想要追求的东西,赵不染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比常人比不得,但至少不用长时间卧病在床了。于是他向父母请命,要去外面的。赵父赵母虽担心,但赵不染实在是太少提要求了,况且赵不染长这么大并未有什么朋友,便欣然应允。那一年,赵不染十四岁。 赵有德是个很低调的人,大家都知道赵家生意做很大,但都不知道具体有多大,赵不染很好的继承了他爹这一点,在书院知道他是赵家少爷的人寥寥无几,就算在之后知道了也没太当回事,毕竟赵不染在京城纨绔圈子里默默无名,甚至格格不入。 赵不染在私塾呆的并不开心,但书院教了他许多家里夫子不会说的东西,他在这里明白了人心善恶,权力纷争,见多了阿谀奉承,见风使舵。但他依然有着那颗赤子之心,多年未改。 在赵益清穿过来不久前,赵不染得到了一个机会,他可以去见见他的偶像,穆棣穆将军。他向府中每一个人宣告 了这个好消息,盼望着能与将军一同去收南边余下六州。 只是多年的崇拜似乎随着少年的长大变了质,渐渐的变成了喜欢,少年心事总是藏不住的,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穆棣的耳朵里。赵不染要见穆棣,穆棣避而不见,并不给他机会。但巧的是,突然有一天,二人在街上相遇了。 彼此都认出了对方,赵不染兴奋的说:“将军你可知我在诗墙上的诗作,之前您夸过的!我写的是提青锋四斤三尺,收余下……” “赵益清!”赵不染还未说完,穆棣就打断了他,他面无表情,言语冰冷,他道:“堂堂男儿应为国为家,儿女情长便罢了,还甘于人下,简直丢人至极!收余下六州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那一刻,少年面色苍白,心碎了一地,穆棣走了他也不知道,只是一个人愣愣的站在街道上,不发一言,半响,笑了一下,失魂落魄的向家走去。 再之后,就是赵益清穿过来落水了。 “也就是说,我表白被拒,然后想不开自杀了?”赵益清总结道。 “没错。”赵夫人点点头,道:“只是儿啊,事情皆已过去,你也莫往心里放。” 赵益清眉头一皱,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具体表白都能传的满城风雨,今天他这直接晕穆棣怀里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但除了这些之外,赵益清还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就往后放了放,对赵夫人道:“娘亲,之前的事情我不清楚便不说了,只是落水并非我跳湖自杀,而是有人落水,我去救人。” “是,是,我知道,我儿是去救人。”赵夫人应和着,但赵益清知道她根本不相信,因为他这一个月已经向众人解释了无数次他不是自杀,是救人,但没一个人信他,都是哄他两句把话题揭过去。 除了以前的事情外,赵益清还有个疑惑,于是他问赵夫人道:“娘,招财和进宝怎么会武功啊,而且在赵记茶楼的时候,他们看起来说话很管用的样子。” “哦,这个呀,”赵夫人笑笑,道“你失忆了不记得也正常,招财进宝本是你爹在你十四岁买回来给你做书童的,但你去的那个私塾不让带书童,你爹就把他们留在家里了,教导着生意上的事情,我让人教了他们一点儿武功,不算特别厉害,但护着你没问题,以后你呀,要是真的走了仕途,家里的产业就没人打理了,等我和你爹作古,饿着你怎么办,我儿要是没有君山银针喝了是会哭鼻子的。以后啊,就由招财进宝替我们打理着铺子,护着你。” “既然如此,”赵益清沉吟了一下,道:“娘亲跟爹说一下收招财进宝做义子吧,免得被有心人拿来,他们是真的对我好,我们自然也要多考虑他们。” 赵夫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赵益清会这么说,但等她反应过来,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她家儿子长的很好,比旁人都要善良,于是她道:“好,等寻个合适的时机,让你爹去官府一趟,招财进宝都是孤儿,莫要认义子了,直接入籍吧,也省的你一个人没个兄弟姐妹孤单的紧。” 这下轮到赵益清愣了,认义子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在古时候,还是认两个小厮,他以为自己还要费些口舌做些努力,没想到赵夫人不仅直接同意了,甚至准备直接让他们两个入籍。 赵夫人看看窗外,天色马上就要黑了,她站起身来到:“儿啊,好好休息,娘去铺子接你爹了,最近你爹可忙坏了。” “哦,好的,娘慢走。”赵益清一脸木然的道。 没错,他来这一个月被自己爹娘塞了一嘴狗粮,赵老爷最近不知道忙些什么,天天早出晚归,赵益清都没见上过几回,即便如此,赵夫人还是天天去接赵老爷回家,风雨无阻。 赵夫人走后,招财进宝进屋点灯,他们两个眼睛还有些微红,都抿着嘴不 说话,赵益清估计他们是在门口听见赵夫人跟他的对话了,于是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今晚,赵府的人,皆是一夜好梦。 第6章 当初赵益清穿来的时候,是躺在一个破旧的四合院里的,他让人把这个破旧的四合院买了下来,毕竟这算是赵益清重生的地方,也算是赵不染离去的地方。 他当初过来时就瞅了个宜下葬的日子,准备给赵不染立个衣冠冢,今日正是他看好的日子。 他带着一大堆赵不染生前的东西,跑到了这个四合院里,把招财进宝都撵了出去,自己亲手在院子里挖了个坑,将东西都放了进去,埋好,又亲手刻了个木牌,立在坟前。 “哎。”赵益清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自己偷偷去买的纸钱从怀里掏出来,用火折子边点边道:“兄弟,对不住你,今天带的钱有点儿少,有人盯着我也不敢买,总怕别人说我是妖怪。嗨,你看看我这还双押了。” 纸钱徐徐燃烧着,夹杂着四月芳菲的香气,赵益清继续絮絮叨叨:“兄弟,最好的结局就是我穿到你身上,你穿到我身上,要真是这样,这纸钱就当是孝敬过路的大哥们了,你要是没穿过去,那这钱你好好收着,别省着花,你在下面也得好好养着自己,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爹娘给你惯得这一堆臭毛病。别喝茶光喝君山银针,多没意思,下回给你带点儿酒,你尝尝,那可是人间美味。 “兄弟,你说咱俩有缘不有缘,咱俩名一样,字一样,你说我们现代人哪有起字的,偏偏我父母就起了,你要是穿我那边了记得帮我照顾照顾父母,我那帮子朋友倒是不用管,能耐都比我大,你有什么要他们帮忙的,尽管使唤,别客气。今天咱俩算是说开了,以后我就是你了,就是这个病弱的赵益清赵不染了,父母也别担心,我会好好孝敬的。对了,我把你的随笔集看了,你那玩意儿说是随笔集,但在我们现代,管那叫日记。你也别怪我偷看你隐私啊,我看你写的想认招财进宝当弟弟,我也已经帮你了,你就走好啊。这随笔集我也给你烧了,你到下面还能接着写,哎,忘了,给你捎根笔了,下次再给你捎啊……” 赵益清边说边把随笔集扔进火堆里,突然一阵风来,将随笔集哗啦啦的翻到了最后一页,那是赵不染走之前才写下的。上面写着: 我有冤屈不能伸,和血将往肚里吞。 将军若下招兵令,战场亦有我辈人。 赵益清突然灵光一闪,忙将随笔集从火堆里抢救出来,他明白他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赵不染可能根本就不喜欢穆棣! 得知这个可能性之后,赵益清忽的出了一身冷汗。旁人并未看过赵不染的随笔集,并不知道他怎么想,但赵益清看过啊,少年心事怎么都藏不住,他怎么可能不写出来呢?他的随笔集中含着满腔热血,一心报国,念念不忘南十三州,一丁点儿儿女情长都没有,甚至连穆棣都很少出现,出现时常常是用着恭敬的穆将军的称号,看得出赵不染对他很是尊重。 究竟是怎么一种情况,才会传出这样的传言,并且能够直直的传进穆棣的耳朵里。 本来赵益清觉得是大家可能都图个稀奇,在背后乱嚼舌根。但这是古代,一个流言在没有任何证据下极快的崛起,并且传进正主的耳朵里,要说这背后没人推波助澜赵益清是不信了。 “你心中有冤屈吗?”赵益清对着木牌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被风吹乱了的,还未燃完的纸钱,散了一地,还带着些许火星子。 赵益清把随笔集上的灰拍干净揣进怀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他郑重道:“放心,定还你清白。” 说罢,他把地上整理干净,寻了块儿砖,把剩下的纸钱压在坟前,便走了出去。 招财进宝看着从四合院里出来的赵益清,感觉有点儿跟之前不一样了,于是问道:“少爷,你刚刚进去干嘛啦?” “没事,”赵益清没接这个话茬 ,他径直上了马车,坐下后问道:“招财进宝,爹现在在哪个铺子里,我们去找找他吧,我好久没见他了。” 招财在外面赶车,进宝跟着他一起上来,答道:“老爷这个时候应该在西街的成衣铺子里,少爷现在要过去吗?” “成,就去这儿,招财,赶车!” “好嘞!”招财一挥马鞭,马车向前疾驰而去。 京城的街道分东西南北四条街东街大多是粮铺,卖菜卖米卖面的,还有些卖家里必需的零碎物件,小摊较多;西街大多是卖衣服首饰胭脂水粉文房四宝的商铺,茶楼酒楼也多在这边,比较有规模;北街则是赌场多,里面夹杂着各种卖吃食的小摊,比较乱;而南街则是著名的花街。 赵家的铺子具赵益清所知,大多都是在西街,西街相较其他的街道,更热闹些,看起来也更繁华。 进宝把赵益清从马车上扶下来,铺子里的人见到招财进宝便知道来的人是赵家小少爷。店里的小伙计纷纷探头张望着,因为赵益清深居浅出,没几个人见过,又加上最近各种事情闹的纷纷扬扬,大家就更好奇了。 赵益清今日穿的素净,一身白衣,衣袖领口用银线滚了圈云纹,头发并未高束起,而是用白玉扣束在脑后,额前留有几缕碎发,随风微微荡着。赵益清的头发很黑,皮肤却白的晃眼,他眉头紧皱,不知道有什么忧愁。一时间,竟叫小伙计们看呆了去。 进宝见此也不说话,板着个脸往赵益清身后一站,招财咳嗽一声,小伙计们方才如梦初醒,见了招财进宝的脸色都赶忙低下头去干手里的活计去。 赵益清伸手对着招财进宝的肩膀一拍,笑道:“不错呀,贼威风。” 招财登时羞红了脸,有些忸怩的道:“少爷,别说了……” “怎么不能说,你以后可是我们家的大掌柜!”赵益清顺手弹了招财一个脑瓜崩。 那厢,赵老爷听见赵益清的声音,放下手中正在查的账本,出来道:“不染来啦,走,爹领你吃好吃的去!” 赵老爷的肚子吃的圆滚滚的,但并没有给人一种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感觉,而是有一种慈眉善目的样子,笑起来像极了弥勒佛。 “进宝,帮老爷去对对账。”赵老爷对着进宝招呼一声,便拉着赵益清的手往外走,边走边道:“走走走,今日他们给咱家酒楼送来条大鱼,爹没舍得让他们卖,正巧留着让他们给炖了,给我们不染好好补补身子。” 走到门口赵老爷还不忘回头喊一句:“进宝啊,一会儿对完账过来酒楼吃饭!” 第7章 赵家的酒楼不像茶楼,简简单单的叫了赵记,而是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叫老餮堂。口感一流,且经常做些京城吃不到的美食,从而大受欢迎。这得益于赵夫人年轻的时候行侠仗义游历四方,且赵夫人爱吃,每到一个地方就抄个地方菜菜谱,这才有了老餮堂。 到老餮堂吃饭往往需要提前预定,当天去的话需要排很久的队,甚至根本就排不上队,总之生意是火爆极了。并且老餮堂也有自己的规矩,谁来都是排队,排不上就是排不上,就算是老板亲自到了都不行。唯独在三楼,留了个雅间,是不对外的,什么时候去都行,专供赵益清使用。 到了雅间,招财就跑到厨房招呼上菜去了,雅间里一时间就剩下赵益清跟赵有德两个人了。 赵有德依旧笑眯眯的样子,他到雅间也没闲着,给赵益清把茶沏好,再拿个软垫个他靠着,半点儿不让赵益清动弹,弄的赵益清也无可奈何,只能干坐在位置上问道:“爹,现在咱家铺子的生意是不是不好啊,看你最近天天往店里跑,都没在家里呆。” “没事儿,好着呢。”赵有德把茶端过来,放到赵益清跟前答道。 “爹你可别骗我,我又不是傻子。”赵益清虽然没怎么过问家里的生意,但也清楚自己的那些传言是会影响一部分生意的。于是他道:“爹,你实话告诉我,我跟将军的事情是不是影响到家里的生意了。” “没有没有,”赵有德连忙摆摆手,像是怕赵益清不相信一样赶忙解释道:“咱们家生意主要来源是老餮堂、赵记茶楼跟赵家客栈,其他铺子类的都是添头,挣不挣无所谓的。” 赵有德虽然解释了一通,但赵益清心里清楚,他这次的传言怕是对家里有大影响。产业往往都是越干越大,而且据他平时了解,赵有德是有野心的,做商铺的想法很久了,赵家是做酒楼发家的,虽比不得那些老牌商铺的底蕴,但赵有德是个有心思的人,商铺也是另辟蹊径,东西卖的都是物美价廉,很受民众欢迎。如今势头正猛,却被赵益清这档子事儿拦了一下。 若是传赵益清喜欢别人就算了,偏偏传的是赵益清喜欢穆将军,穆棣在民众当中呼声太高,如今民众都有一种赵益清的名声玷污了将军的感觉,自然不会太卖赵家商铺的帐。好在赵家商铺的东西足够便宜,这才没有引起民众的集体抵触。 但赵有德已经把话摆在这儿了,赵益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先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爹,咱们的胭脂水粉铺子能不能给我经营试试?” 赵有德却有些惊讶:“不染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我这不是天天在家闲的吗,找点儿事儿做做。”赵益清喝了口水,乖巧道。 本来赵有德是不想让赵益清管理铺子的,因为太累了,怕赵益清身体受不了,但赵益清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他端着茶杯乖乖的喝着茶,雾蒙蒙的眼睛盯着赵有德眨也不眨,像极了赵夫人年轻的时候向他撒娇的样子,他不由自主的松了口。 “行,你想做什么都行,别累着,让招财进宝帮着忙。” 正说着,招财端着一盘糕点进来了,外面闹哄哄的,随着招财把门关上,吵闹的声音被隔绝开来。 招财把糕点放下,问道:“老爷,要我和进宝做什么呀?” 赵益清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心情好极了,也笑眯眯的,乍一看去跟赵有德的神态一模一样,他抢在赵有德之前答道:“少爷我呀,把胭脂铺子接过来了,要你跟进宝做我铺子里的大掌柜呢。” 赵有德不说话揣着手看着赵益清,心里宽慰不少。以前的赵益清满腹忧思,不像如今活泼生动,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落水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事。 赵益清招呼着招财坐在他旁边,招财倒是不想,但赵家为 人大度,并没有什么规矩,赵老爷赵夫人都对下人很好,有机会便叫他们同桌吃饭,再加上赵益清这一个月来一直都要他跟进宝一同吃饭,招财也并没有那么抗拒了,今日一赵益清一提,就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招财,”赵益清问道:“刚刚外面那么热闹的是在干嘛?” “马上要进行花魁大选了,大家都在讨论呢!”招财边说便把糕点挪到跟前道:“老爷,少爷吃糕点,今天这芙蓉糕就剩最后一份了,幸好我过去的早,正巧叫我截下来了。” 赵益清没顾上吃,忙问道:“花魁大选?那是什么?” 赵有德回道:“花魁大典就是每年五月底南街举行的一次花魁选举,全是官家支持的活动吧,获得花魁魁首后店里朝廷给免税一年。” “这么好?”赵益清惊讶。 “是啊少爷,”招财接着赵有德的话道:“但这想成为花魁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一比人情世故,二比才华技艺,三比天生容貌。到时候南街会搭起个高台,四周用轻纱拢着,参赛的姑娘皆蒙着面坐到台上去,从午后开始,每半个时辰就会放一批京城有名的公子哥进去,每天三个时辰,一共三天,这三天内获得打赏较高的前十名进入第二轮比赛。 “第二轮比才艺,这时高台上的轻纱会被掀开,让众人看个真切,姑娘们展示才艺,百姓们可在南街口买绢花送给自己喜欢的,觉得好的,五十文一朵,每人最多可买十朵,前三名再晋级到最后。这最后呀,才是重头戏。” 招财边说边眨眨眼,搞得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他道:“这最后呀,便是揭开面纱的时候了,容貌最优者获胜。觉得谁好看就可以给谁银钱,最后获得银钱最多者获胜,这个时候,就不限额了,每年都有人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的,场面大极了。” 赵益清听的津津有味,问道:“那这些参选的姑娘都是哪儿的啊?” “少爷,你说呢?”招财冲着赵益清嘿嘿一笑,反问道。 赵益清明了,南街参加的能是些什么人,还不都是些风尘女子。赵益清有些跃跃欲试,哪个男人不爱美人,尤其是赵益清这种单身了大半辈子的,于是他也嘿嘿一笑。就是笑的有点儿猥琐,笑罢还搓了搓手,跟个苍蝇似的。但无奈他这副皮囊太好,气质也过于优秀,这个猥琐的样子居然看起来像是少年郎害羞般的不知所措。 赵老爷见此咳嗽一声,岔开话题,正巧,小二也上来敲门,把炖好的鱼端上来了,还带了四盘清淡的小炒和一大桶。 鱼汤炖的火候应该挺久,鱼肉都化了一些在汤里,汤呈奶白色,切了葱丝缀在上面,闻着香极了。 招财给赵有德和赵益清各舀了一碗汤,区别是赵有德碗里有鱼有汤,赵益清碗里只有汤。 赵益清哪儿受得了这个,他先是落水,再在茶楼晕倒,被赵夫人按在家里躺了好久,吃的也清淡,一口肉腥都没沾过。 招财又拿出个碗,舀了一碗纯鱼肉,放到自己跟前。 赵益清眼睛都绿了,死死的盯着那碗鱼肉,招财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笑着道:“少爷莫急,你嗓子眼细,吃不得有刺的东西,待我给你把刺挑出来。”边说着边手脚麻利的把刺都挑出来,一看就是熟手了。 他把挑好的鱼肉放在赵益清碗里,赵益清也不客气,风风火火的吃了起来。 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前的赵不染因病弱忧思吃的不多,但赵益清不一样,他没那么多感觉,是个饭他都吃的香。之前在家中赵夫人怕他吃撑难受,每每都控制着量,让赵益清总觉得自己每次都没吃饱。 赵益清吃的飞快,招财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他也直接捞了鱼肉吃,也不管有没有刺了,就着一大团米饭就直接塞进去,就算鱼刺卡喉咙,那一团米饭也都给 送下去了。 一大桶饭被赵益清吃了个底儿朝天,这要是赵夫人在这儿,定要把赵益清骂个狗血淋头。 赵益清叉着腿,没形象的坐在凳子上,拍着肚皮,懒洋洋的道:“哎呀,忘记给进宝留了,怪不好意思的。”那模样,一点儿愧疚的样子都没有。 招财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少爷莫要担心,我在后厨跟他们说了,给进宝留了饭的。” 赵老爷也乐呵呵的看着赵益清,道:“不染啊,够不够,不够再让他们上点儿。” “够了够了。”赵益清喘口气,想坐直,然后他悲催的发现,自己吃撑了。 赵益清:……这什么破体质! 招财赶忙过来给他揉肚子,赵老爷还是乐呵呵的样子:“不染呐,争取这个月吃胖五斤。” 赵益清点点头,他也觉得自己太瘦了,都没什么肉,看着就好欺负。 正说着,进宝来了。他眉头皱着,把赵有德叫了出去,过了许久才回来,赵益清都感觉自己消食消的差不多了。 “进宝啊,怎么了?”赵益清问。 “没事,一些店里的事情,有人手脚不干净,老爷过去处理了。”进宝走过来,摸摸赵益清的肚子,道:“听说少爷吃撑了,要不要出门逛逛,这会儿外面正热闹。” “你还没吃饭呢,你吃点儿我们再去吧,招财给你留的有呢。”赵益清坐起来道。 “刚刚去后厨吃过了,所以才去那么久。”进宝笑笑,把赵益清从凳子上拉起来,道:“少爷,快出去走走消消食吧,别真的撑坏了。” 赵益清不想动弹,但考虑到自己的这副身子是相当的脆弱,于是就跟着招财进宝出门了。 第8章 自打上次茶楼事件后,家里就没人拦着赵益清出门了,但今天,确实是赵益清正经八百的出来逛街。上次的不算,半中腰被搅和了。 这回出来,赵益清可不想买什么胭脂口脂的了,他心心念念着南街,总想过去看看,又怕带坏招财进宝,一时间进退不得。 赵益清带着招财进宝在南街口来回转悠了好几回,频频的向街内看去,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招财看不过去了道:“少爷想去就去,把头牌都叫上,咱们银子够着呢!” 说什么呢,赵益清锤了招财一下“你少爷我是那种人吗?”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南街,招财跟在后面撇撇嘴,进宝倒是有些惊讶,但什么都没说。 现在正值下午,南街并不热闹,但已经传来了阵阵丝竹声。 南街的楼阁皆挂着纱幔,风一吹,飘逸极了,层层叠叠,朦朦胧胧,带着股糜烂的气息。赵益清莫名的喜欢这里,不是因为这里是寻欢作乐的地方,而且因为这里有一种很特别的“精致”感。 在各个楼前都有着揽客的姑娘,她们要么坐在门口弹着琵琶,要么现在门票挥着手绢娇笑着,脸上的妆容或重或淡,衣服或素或艳,竟有了一种百花齐放的感觉。像极了赵益清当年所处的圈子,万紫千红,色彩斑斓。 “少爷,想什么呢?”见赵益清发呆,进宝扯扯他,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少爷,想姑娘也得到晚上呀,这还大白天呢!” 赵益清轻轻踹了招财屁股一脚,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谁教你的?” 招财吐吐舌头,不说话。 进宝乐了一下道:“少爷,前头是南街最大的楚馆,秦风楼,少爷可要去看看?” “看什么看?你们年纪还小呢,到这种地方都得捂住眼睛,知道吗?”赵益清嘴上说的自己清风月明,脚上可一点儿都不慢的向秦风楼走去。 南街的青楼楚馆都是带着酒菜的,尤其是秦风楼,不仅菜的味道不错,酒更是一绝,还有姑娘作陪唱曲,所以虽然是下午,秦风楼的人却并不少。 赵益清一进清风楼里,鸨母便迎面而来,这时候赵益清才知道招财之前的形容是什么意思,煞白的底妆上打着嫣红的腮红,眉毛画的细细的,眼睛上却画浓黑的眼线,嘴上还涂着艳红的口红,着实辣眼睛。鸨母见了招财进宝,热情道:“这不是招财小爷,跟进宝小爷吗?雅间还给你们留着呢!快快,跟奴家上去!” 赵益清:???招财进宝对这里这么熟吗? “麻烦妈妈了,今日是我家少爷过来,烦请妈妈开个最好的雅间,再上壶上好君山银针。”进宝面对着鸨母,很有礼貌。 “好嘞!”鸨母应一声,喊道“琴琴,带几位爷上三楼!” 刚喊完,就有一个清秀讨喜的小姑娘跑过来,娇笑道:“几位爷,跟奴家走呀。” 说罢,引着赵益清一行人往三楼走去。但赵益清或许是今天又不宜出门,他们刚走到二楼,就遇见了从三楼下来的季茂成。 今天的季茂成不再是书生打扮了,穿了一身暗紫色的衣服,头带白玉鎏金发冠,一看就是纨绔子弟。 他瞅见赵益清,嗤笑一声,道:“呦,遇见病秧子来逛青楼,真晦气。” 赵益清暗骂一句**,道:“不想挨揍就让开。” 招财也跟着上前,往季茂成跟前一站,把季茂成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但随即季茂成又不知道想到什么,站直了,大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穆将军,如今却来这青楼楚馆寻欢作乐,简直是不知廉耻!” “你闭嘴!”招财气的举起手就要朝季茂成打去,却被季茂成身后的家丁挡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这下季茂成更嚣张了,就差叉着腰大笑了, 他鼻孔朝天道:“小小家奴也敢嚣张,赵家真是没规矩!” “**。”这次赵益清没忍住直接骂出了声。 季茂成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说你这逼玩意儿傻。”赵益清翻个白眼觉得好心情都被毁了,他道:“季茂成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天天关心我喜欢谁,见我就说穆将军,我看八成是你喜欢穆将军吧,上次也是让人找来穆将军,你怕不是和穆将军有一腿吧!” “你!”季茂成刚出声反驳,身后便伸出一只手,猛的把他推到一边。 来人一袭黑衣,眼神冰冷,他隐约带着怒气,道:“赵益清!你又在搞什么麻烦!” 赵益清听见这个声音一时间火从心底起,他抬头狠狠的瞪着穆棣。穆棣也低头看着他,眼里带着怒火。 季茂成见状在一旁嘚瑟:“赵益清,让你胡说八道!” 赵益清和穆棣同时转头瞪了他一眼,季茂成登时噤声。 楼下鸨母听见这边动静,赶紧赶了过来,陪着好话道:“几位爷,莫生气莫生气,奴家这就叫瑶琴碧棋她们过来陪着几位爷,给爷消消火。” “不用了,”赵益清摆摆手出声道:“烦请妈妈备上几壶好酒,让我与将军好生聊聊。” “我答应跟你聊了么?”穆棣眸中的怒气更浓了。 “你今天聊也得聊,不聊也得聊!让开!”赵益清喝开季茂成的人,扯着穆棣就往楼上走,穆棣不知怎么回事,浑身一僵,竟然也没有反对,乖乖的跟着赵益清到楼上去了。 赵益清刚拽着穆棣上楼上雅间坐下,酒就跟着上来了,不知道鸨母怎么想的,让人上了两大坛。 招财进宝站在赵益清身后,季茂成跟着穆棣,两方人里的八丈远,都黑着个脸。 “你们都出去,我跟将军单独探探。”赵益清道。 “你想干什么!”穆棣还没说话,季茂成先嚷嚷起来。 “关你屁事!”赵益清,双手抱胸,凶神恶煞的道,季茂成一时间居然被吓着了,闭着嘴不说话。 穆棣给他递了个眼神,让他出去,季茂成走前狠狠的瞪了赵益清一眼。 招财进宝担忧的看着赵益清,赵益清拍拍他们道:“没事的,出去吧,帮少爷守着门。” 招财进宝依言出门,在门口守着,把季茂成气的干瞪眼。 见人都出去了,穆棣开口道:“赵益清……” “闭嘴!”赵益清把两坛酒一开,推了一坛到穆棣跟前,又把桌上的茶碗扔了一个到穆棣面前,道:“将军,喝了才好说话,先喝再说!” 一时间,二人无言,各自喝起酒来。 第9章 待喝到差不多,赵益清开口道:“穆将军,你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穆棣听见他问,放下茶碗,抬头看着赵益清,少年的脸红红的,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于是他道:“你喝醉了。” “醉个屁!看不起我是吧!”赵益清蹭的站起来,端着茶碗走到穆棣旁边一屁股坐下,拍着桌子道:“怎么着,牛逼啊,我刚喝两杯我醉了?你放屁呢?来来来,跟爷说说你多能喝,来!” 赵益清在现代,妥妥的酒罐子,一个人喝趴一片不是问题,至今未逢对手,只是他高估赵不染这具身子的酒量,两杯下肚,已经双眼发直,走路发飘。 穆棣也不多说,举着酒坛子咕咚咕咚一坛子灌下去了,喝完把坛子一撂,看着赵益清。 这可把赵益清整急眼了,伸手捞过来自己那一坛,举着就要喝,穆棣把酒夺下来,道:“赵益清,你别玩花样,要说什么就说,我没时间跟你耗!” “将军,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赵益清没跟他争酒坛,又把刚刚的话问了一遍。 穆棣看着赵益清,少年虽然看着微醺,但他的神色无比认真。穆棣想,自己每天都在想什么呢,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赵益清都想给他一拳的时候,他才低低的说道:“我想收六州。” 那声音很小,小到赵益清几乎听不见,似乎是有种不敢面对的样子,赵益清想起赵不染对将军的崇拜,再看着穆棣低着头的样子,猛的一下上了火,他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冲着穆棣吼道:“收六州就这么让你害怕吗!连说出声都不敢!” “不是。”穆棣难得没有发火,他神色平静,低垂着眉眼,道:“朝廷没人想拿回六州,太平太久了,所有人都害怕打仗。” 赵益清忽的想起他见到穆棣的这几次,着实不像一个将军的样子,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在路上,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赵益清也平静下来,端起茶碗,跟穆棣碰了一下杯,道:“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但我知道我不喜欢你,我只是也想收六州。” 穆棣并不说话,他眉目紧皱着,眼里有着沉沉的东西,沉浸在自己的某些情绪里。 “有什么事情讲讲吧,我喝醉了,听过就忘了。” 许是自己也喝多了,穆棣听完赵益清的话,没过多久,便开口徐徐讲起来。 “我那时刚打下七州,还未来得及与将士们庆祝,便有一道急招将我孤身一人招回京城。”穆棣闭了闭眼睛,接着道:“我以为是有什么急事,没想到刚回来就被收了兵权,赐下一座将军府,恩赐般的免了我上朝,至此我在朝堂上可有可无,听着镇国将军的名头挺响,但实际上,连个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赵益清听他说的可怜,想起了他以前在现代的时候,自己的小0朋友们遇见渣男来像他倾诉的样子,他不禁拍了拍穆棣的头。 “你、你干什么!”穆棣猛的躲开,一脸嫌恶,但耳朵却可疑的红了。 这可把赵益清整乐了,搁着劲儿的烦穆棣,一会儿揪揪他头发,一会儿戳戳他咯吱窝,还要拍拍他胸肌,一边拍一边道:“身材不错嘛将军!” 穆棣躲闪不及一把抓住赵益清的手腕,猛地把他推了出去。赵益清噗通一下被推回椅子上,背狠狠地撞了一下,把赵益清疼的龇牙咧嘴,腾地一下眼眶就红了。 赵益清狠狠的瞪着穆棣,吼道:“你干嘛!” 但赵益清这自觉狠厉的样子在穆棣看来未免有些绵软,少年的眼睛红红的,雾蒙蒙的,软软的看着他,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穆棣见此狠狠的皱起眉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丢人!” “去你妈的!”赵益清气的站起来,使劲的往穆棣腿上踹了一脚,穆棣脸色都没变一下,仿佛赵益清踢他跟挠痒 痒一样。 赵益清更气了,但也没什么办法,他之前被穆棣找麻烦之后,专门去打听了一下穆棣的事情。穆将军出身于武将世家,他们家当年就是开国将军,家中孩童从小习武,都是个顶个的厉害。 但令人稀奇的是,穆家向来是一脉单传。穆棣刚出生没多久,他娘亲便因病去世,而父亲在他刚刚及冠的时候在边关被敌所俘虏,自绝而亡。至此穆家只剩下穆棣一人。 穆棣当时正是少年意气时,两年时间把父亲的兵全部收揽到自己手下,带着将士们为父报仇,硬生生的打下七州。据说他不怕疼,不怕苦,行军在外粮草跟不上,就跟着将士们一起啃树皮,上阵总是身先士卒,身上受伤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武艺高强,手起刀落便是一条人命,被称为活阎王。 但他在军中却声望极高,因为他从不端着将军架子,虽严厉,却不高傲,别人骂他,他也不生气,甚至因为骂他的人有能力,还给他提了职位,总而言之对敌人是个活阎王,对自己人算得上的是个好脾气。这也是赵益清今天敢这么折腾的原因。 “穆将军,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赵益清坐下,觉得自己头有点儿晕,扶着头问。 “是。”赵益清本以为穆棣会否认,因为穆棣算是个就事论事的人,结果穆棣直接就认了下来,还带着烦躁与怒气说了一大堆。 “人人都知道我想收六州,人人都不想我去收六州,我布置三年,笼络人心,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在朝堂之上为我说话,但一个你,生生搅乱了我的所有计划。现如今每个人都叫我注意言行,收六州之事无人再提。” 如今朝堂上皆道空穴无来风,必是将军德行有亏,才让此事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再无人再提起收六州之事。 “将军,你知道什么是谣言吗?谣言就是假的,我根本就不喜欢你,知道吗?”赵益清头疼,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跟穆棣说清楚,只能道:“我喜欢你有什么好处吗?如今此事传的沸沸扬扬,我家生意也有影响,咱俩都吃亏,没一个落好的,你都不知道,自打你当街骂了我之后其他家商铺的生意比以前好了多少,你……” 忽的,赵益清住了嘴,他抬起头,发现穆棣正在看着他,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 赵益清好像明白了什么,他问道:“将军,你知道我之前托人说要去拜见你的事情吗?” 穆棣摇摇头,道:“从来没人说过。” 赵益清身上突然一阵阵的发冷,阻了穆棣收六州,又阻了赵家商铺的发展,他们二人一出事,多少人能够得到利益? 赵益清猛地抬头“将军!” “莫说。”穆棣阻止了赵益清即将说出的话,他道:“不清楚就什么都莫说。” 穆棣的眼睛黑的可怕,他嘴里挂着一抹轻轻的笑意,似是在嘲讽什么,他什么都没说一碗又一碗的喝酒,偶尔跟赵益清碰一下,但基本上都进了穆棣的肚子。 赵益清只记得他们喝了很多酒,喝了一坛又一坛,招财进宝拦都拦不住,再之后赵益清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0章 赵益清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一个跟他很像却比他好看的人,那人的眼睛雾蒙蒙的,眉宇间带着愁绪,那人轻轻却又坚定的道:“我想收回六州,无论如何都想,你可以帮我吗?” 赵益清猛的醒了过来,招财正在一旁打着瞌睡,进宝不知道去哪里了,听见赵益清的动静,招财猛的清醒,过来摸了摸赵益清的脑门,松了口气,道:“少爷你可算醒了,还好没发热,可吓死我了!” 赵益清还有些发懵,他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了,就知道好像一顿酒喝的跟穆棣熟了很多。 不过秦风楼的酒是真的好,赵益清喝了那么多也没什么难受的感觉,就是有点儿宿醉,感觉晕乎乎的。 他四处打量一番,发现并不在家中,于是问道:“招财,这是在哪儿啊?” “还在秦风楼呢少爷,昨天你跟将军两个人都喝的不省人事,就都在秦风楼睡下了。”招财回答。 赵益清愣了一下,今年十八岁,夜宿青楼,刺激。 “将军呢?”赵益清掀开被子边穿鞋边问。 “将军早走了!”招财一脸佩服“少爷你可真厉害,穆将军可是千杯不醉,你居然把他给喝醉了,这传出去估计都没人敢跟你喝酒了!” 赵益清默然,怪不得昨天鸨母直接送了两大坛上来。 “进宝去哪儿了?” 桌上有饭,还温热着,赵益清洗漱完坐在桌前,秦风楼的饭菜味道相当不错,但昨天刚吃了老餮堂,再吃别的地方的东西,总觉得味道有些不对。 “少爷不是接了胭脂铺子过来嘛,进宝一大早就去跟胭脂铺的掌柜交接去了,少爷一会儿去看看吗?” 招财给赵益清端了碗醒酒汤,赵益清咕咚咕咚喝完,站起来道:“招财,走,去铺子里!” 赵家的胭脂铺子和别家并无不同,连门口的幌子都差不多,都是画了个胭脂盒子,上写着赵家胭脂铺子,也就东西卖的比别家便宜些。 “少爷你来啦!”赵益清到胭脂铺子的时候,进宝刚好在门口跟人说着什么,见到赵益清赶紧打了声招呼。 跟他说话的人是个年岁不小的老头,对着进宝点头哈腰的,脸上挂着油滑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怎么了?”赵益清问道。 进宝眉头皱着,本不想说,怕赵益清担心,但转念一想如今胭脂铺子归了赵益清,也就张口道:“这个是李老头,家里专做胭脂的,本是我们家的专供,这次补货的时候说胭脂都被季家收走了,给不了我们了。” “咱们跟他只是口头合约吗?”赵益清一想就大概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了。 “嗯,是的。”进宝揉揉眉心,道:“所以才麻烦,店里大部分的货品都没了,这次补不上货怕不是要关门。” “那就关门吧。”赵益清也没理那个李老头,径直走进铺子里,让招财去把人打发走。 “少爷是什么意思?”进宝有点儿懵。 赵益清神秘一笑,道“你先把铺子里的人喊过来,大家开个会再说。” 店里人不多,就一个掌柜两个小伙计,带上招财进宝也就五个人。 招财把李老头打发走,走到赵益清跟前,心情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想来也是为了胭脂补货的事情。 赵益清也没什么废话,上来就开门见山“店铺要关门一个月左右,这段时间内是没有工钱的,你看看你们是等等再过来,还是……” 赵益清话没说完,但都明白是个什么意思,掌柜的跟小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说再考虑考虑。 赵益清点点头,道:“行,你们决定了就跟招财进宝说,真不干了也没事儿,这月工钱也会给你们结了,现在咱们就关门吧,都收 拾收拾回去吧。” 掌柜的跟小伙计们应了声好,便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等人走远,赵益清把门一关,凳子一拉,让招财进宝也坐下。招财进宝一头雾水,不知道赵益清要干什么。 赵益清清清嗓子,道:“招财进宝,要不要做个大的,大到那种让全京城所有的铺子都跟着学我们的,大到让京城中的姑娘画什么妆都听我们的?” 赵益清本以为招财进宝最起码会表示惊讶,结果招财眨巴眨巴眼睛道:“好呀,都听少爷的,少爷想怎么做?” 看着赵益清惊讶的神情,进宝笑了笑,道:“我跟招财都相信少爷,少爷想做的事情,定能做成。” 赵益清眉眼一弯,突然就有了当年被磋磨尽的少年意气,他道:“好,放心吧。” 这话不止说给招财进宝,还说给那个出现在他梦中的少年。 赵益清回去的时候还有些慌张,夜宿青楼,这让赵夫人知道了又少不了一顿骂,但令赵益清没想到的是,赵夫人听说她逛青楼抹着眼泪跑了,喊来赵老爷,他以为得,把人都给气哭了,都去找老公告状了。本想着好好认个错,结果赵老爷给他塞了一沓银票,还有两本**图,啥也没说,也是一溜烟的跑去铺子里了,把赵益清弄了个大红脸,招财进宝在后面嘻嘻嘻的笑他,弄的赵益清赶紧把两本书藏起来,看也不敢看。 第二天一早,赵益清便起来了,把之前在小摊妇人那里买的胭脂全部都拿了出来,招呼府里的小丫鬟们一起把胭脂捣碎,重新细细的研磨一遍。 “少爷,为什么要把胭脂重新磨一遍呀?”说话的是眼睛大大的,忽闪忽闪的小丫鬟,叫春鹃,刚满十四不久,是赵老爷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跟招财进宝是一起进的赵府。小姑娘嘴甜,在府里做活总挑重的坐,赵夫人心疼她,让她做了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赵益清跟赵夫人说自己缺人手,赵夫人便指了春鹃过来帮忙。 “为了让涂胭脂的春鹃更漂亮呀。”春鹃听完跺了下脚,不再理赵益清了。 赵家从不吝啬下人,家里的铺子有了什么新货总会挑几样送给家里下人,所以春鹃也就有了自己人生的第一盒胭脂。但小姑娘毕竟才十四,又是刚开始化妆,再加上如今京城里流行艳妆,胭脂都是个顶个的红,春鹃涂的活像两个猴屁股。 赵益清瞅着她直乐呵,春鹃问他笑什么,他也不说,就说等胭脂弄完了,再送她一盒,又把春鹃弄个大红脸,细细的哼了两声。 手上的活还没做完,便听着招财远远地喊:“少爷!少爷!人我找着给你带过来了!” 招财的身后还跟了一个神色惊惶的妇人,正是他那天买胭脂的小摊摊贩,招财走的快,她只能跟着一路小跑,额前已有虚汗。 春鹃见此很有眼色的过去把妇人一扶,搀道了赵益清跟前。 赵益清放下手中的东西,把妇人迎进了屋里,刚想说招财两句,就看到春鹃踢了下招财的小腿肚子,小声责怪道:“就不能走慢点儿!” 赵益清见此一笑,也没再说什么,安顿妇人坐下,春鹃也忙去泡了杯茶端上来。妇人还有些惴惴不安,她望着赵益清欲言又止。 “抱歉惊扰到夫人了,敢问夫人如何称呼?”赵益清温和的笑笑道。 “婢、婢子姓吴,旁人都唤我吴娘,公子也如此便好。”吴娘也是一笑,已然是放松了些许。 赵益清买完吴娘的胭脂后就让招财进宝去打听了吴娘的身世,京城虽开放,但出来摆摊的女子还是不多。吴娘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她家本也有一个胭脂铺子,生意还不错,可谁知她的丈夫在去山中采花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而亡,她家的铺子也被其他人收了去,只能自己便宜卖些家中留存的胭脂勉强度日。 见赵 益清问完她便开始发呆,吴娘主动开口问道:“不知道公子叫我来有什么事?” 赵益清回过神来,他抿唇一笑,仿佛初雪消融,跟吴娘在市井听说的完全不同,他的眼神清亮,言语中透露着自信,他说:“我请吴娘来帮我挣大钱。” 第11章 吴娘闻言一愣,忙说道:“婢子只是普通市井之人,怎么能帮公子挣大钱?” “凭你的胭脂。”赵益清说的自信,但吴娘却苦笑道。 “如今京城之中人人皆爱浓妆,我这胭脂颜色过于清淡了,帮不了公子的。” “我说可以就可以,就看吴娘敢不敢了。” 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呢?吴娘心想,自己无子无女,丈夫早死,靠着一点儿银钱日子过的勉强,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跟着赵家最起码饿不住自己,于是她点头道:“吴娘敢。” “那还烦请吴娘每日能来教一下我们家这个春鹃小丫鬟如何做胭脂了,赵家会每日付银钱的。”赵益清指指春鹃。 春鹃还在偷偷跟招财打闹,突然被点名整个人的表情还控制不住,还带着点儿恼怒,又转头看赵益清,再加上那两个大红脸蛋,整个人都有点儿滑稽,看的吴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小姑娘,妆不是这么化的。”吴娘起身拉了春鹃坐下,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掏出盒水粉,细细的扫在春鹃脸上,又把她眉毛描了一遍,最后点上口脂,把招财看的目瞪口呆。 “春鹃,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招财惊呼。 春鹃还有些茫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吴娘抿唇一笑,转过身对着赵益清道:“不知公子可满意?” “满意满意!”赵益清拍拍手,高兴道“吴娘能不能帮忙招些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大概要五六个人,最好都会化妆。” “这……怕是不好找。”吴娘眉头皱了起来,如今在外做工的女子大多上了年岁,会化妆的也寥寥无几。 见吴娘有些为难,赵益清道:“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再想办法。” “也不是找不到。”吴娘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抿抿唇道:“婢子曾经是秦风楼的人,婢子相公为婢子赎身婢子才嫁与他,在秦风楼内有一批给自己赎了身的姑娘,若是公子不嫌弃,婢子去说说,她们也许可以来。” “别婢子婢子的听着烦,就用‘我’来说话就行了。” 吴娘一愣,没想到赵益清说这个,低低应了声:“是。” 赵益清接着道:“人是哪里的无所谓,只要人品不错就行。” 吴娘应了声好,道:“不知道公子过几天有没有时间,婢、我去找她们说过后,公子可以过去亲自挑人。” 赵益清一想,自己去挑人总归更放心些,就点了点头“行,我这边随时可以,你那边都安排妥当之后说一声,我就跟你一起过去。” “对了,”赵益清说着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道:“吴娘,烦请你把之前做的那种胭脂磨的更细一些,咱们得做些不一样的。” “少爷。”赵益清刚说完进宝就拿着账本回来了,春鹃见此拉着吴娘的手道:“吴姐姐,你教教我怎么磨胭脂吧,少爷总说你的胭脂做得好,说完就给捣碎了,还要我再磨一遍,我都不会。” 春鹃说的带着少女的嗔怨,并不惹人反感,反而让人觉得可爱。吴娘也明白他们有事要谈,就让春鹃引着自己道院子里磨胭脂去了。 见人走远了,进宝才道:“少爷,这是胭脂铺子的账本,我已经看过了,只有这一个月赔了些,其他到还好,就是不赚。” “行,你看了没什么问题就行。”赵益清接过账本,翻了几页发现自己不是这块儿料,感叹了一下学的东西都还给了数学老师,就把账本放一边了。 “少爷……”进宝张张口,想说什么,但又没说。 “想问什么就问。”赵益清坐在凳子上,手撑着头。 “少爷为什么要跟之前的掌柜伙计说不干也能领工钱呀?今天他们都来找我说不做了,反正这月工钱也照发不误,还不如 让他们到时候继续来做,还能省事一点。” 进宝说完,见赵益清没反应,细细一看,原是他已经睡着了,见此,招财进宝就噤了声,去屋里拿了毯子给他盖上。进宝在屋里守着,招财出去跟春鹃吴娘一起磨胭脂去了。 吴娘的动作很快,不过两天时间就和秦风楼那边联系好了,为了不打扰到他人,赵益清挑了一个上午带着招财跟吴娘一起挑人去了。进宝在胭脂铺里按着赵益清说的招呼人重新装潢店面。 白天的南街依然奢靡,只是没有夜里那样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秦风楼的纱幔随着风悠悠的荡着,竟无端生出几分仙气。 上午的秦风楼并没有什么人,吴娘她们便开了一个最大的雅间,赵益清推门进去,屋里不多不少恰巧十人。 屋里的人皆擦香粉,着轻纱,见赵益清进来便娇娇一笑,把赵益清心都笑酥了,只见她们朱唇轻启道:“小公子生得俊俏,叫奴家欢喜。” 赵益清定定神,往凳子上一坐,笑道:“你们说说我俊俏在哪里?” 这一说完,姑娘们都举着手帕捂着嘴偷偷地笑,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说到。 “公子若风月入怀,叫人都看痴了去。” “要奴家说那潘郎卫阶都不若公子之貌,叫人见之不忘。” “哎呀,你们是见之不忘,奴家都思之如狂了。” “春上之雪,夏时之莲,秋日之枫,冬月之阳,都比不上公子一笑,直教奴家心肝乱颤。” 还没夸完,赵益清已经脸红的听不下去了,急忙喊停,把吴娘跟招财看的在一旁直笑。 半响,赵益清才缓过来,清了清嗓子道:“不错,不错,都挺好。” 吴娘见赵益清尴尬,开口道:“秦风楼的妈妈对人很好,她们赎身之后没地方去,就都给安排在秦风楼内用轻纱遮面,做个弹曲儿的清倌。” “嗯,不错。”赵益清满意的点点头,道:“都会化妆吗?” “瞧小公子说的,”离赵益清最近的姑娘轻轻拍了一下赵益清,道:“奴家可都是用这张脸吃饭的人,要是不会收拾打扮自己,那可不行。” “行。”赵益清大手一挥“我全要了。” 他站起身,把招财招到身边,道:“等会儿你们都收拾行囊到赵府里来,在店铺开张之前全部都在赵府接受培训,马车在秦风楼下,你们收拾完了就先随招财走,我还要再谈些事情。” 招财走上前一拱手,调皮的眨眨眼道:“各位姐姐,先跟我走吧。” 待人走之后,赵益清道:“吴娘,请妈妈过来吧。” 第12章 这是在今天路上来的时候赵益清临时起意,他在现代因为工作的原因接触了各种各样的大牌厂商,每一样新品出的时候宣发往往是看的最重的。他倒是不能像季家那样有贵妃帮忙宣传,所以他就把年头打在了秦风楼头上。 秦风楼的鸨母是一个很会做事的人,吴娘刚说明来意,鸨母便随着她到了雅间。 鸨母还是赵益清之前见的那样子,画着浓浓的眉毛,粗黑的眼线,煞白的底妆,却涂着鲜红的口红,指甲上还涂着艳色的蔻丹。她掐着兰花指,捏着嗓子,也娇娇的笑道:“小公子叫奴家何事呀~” 吴娘晓是见惯了鸨母的样子,也一时间有些不忍直视。可赵益清却面色如常,道:“妈妈,坐。” 鸨母挥着手绢坐在赵益清跟前,还要依着身子往赵益清身上靠,赵益清却不躲不避,这下鸨母却愣了,也没真靠到赵益清身上,便坐直了身子,正经起来。 “我想跟秦风楼合作。”赵益清依然是开门见山。 鸨母挥挥手绢捂着嘴笑道:“小公子可说笑了,奴家这里是风月场所,怎么跟公子合作呢?” “我要美人,妈妈这里最不缺美人,当然可以合作了。”赵益清这话说的轻浮,但他整个人却有一种风光霁月的感觉,让人怎么着都觉得他在认认真真的对待一件事情,没有半分令人不悦的感觉。 晓是秦风楼见过诸多世面的鸨母,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带过去,只得说:“小公子且说说看,要我们秦风楼的美人做什么?” “用我们胭脂铺子的东西,过两天我会差人送些胭脂水粉过来,也会重新设计一下姑娘们妆容,之后妈妈就正常营业就好了,若有人问起来关于妆容的事情,只要说是凝脂堂做的,至于凝脂堂是什么,无需多言。” 赵益清说完,从怀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放在妈妈跟前,道:“这是宣传费。” 鸨母见过大手笔的,但没见过给了东西还倒贴钱的,一时间竟不敢接这张银票。 赵益清见此笑道:“妈妈放心拿,你们值这个价,并且如果可以,我希望秦风楼能在五月底的花魁大典上夺得魁首。” 听此,鸨母把银票踹进怀里,一时间眉开眼笑道:“多谢小公子,不过呀奴家这秦风楼是南街的无冕之王,这可不是什么好称呼。” 秦风楼是南街最大的青楼,但从未出过一个花魁,不是在之前乐器差点儿,就是在之后的容貌之比上差点儿。总之,虽然秦风楼生意最红火,但有些人是打心底觉得秦风楼徒有其名。 “那今年不去试试吗?”赵益清问。 “不试了不试了,”鸨母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奴家这秦风楼呀,要才者有,要貌者有,要才貌双全者,却没有。” 吴娘在一旁补充道:“别家的花魁都是买来小姑娘,从小时候养起来的,秦风楼不买孩童,自然是比不过的。” 鸨母嗔怪的看了吴娘一眼,嫌她多嘴,吴娘掩嘴笑笑,比之前赵益清见她要活泼的多。 “公子,这钱奴家拿着,事情自会给您办妥,只是这花魁大典呀,您就别抱希望了。”鸨母说完起身,福了福身准备离去,却听得楼下一阵兵荒马乱,带着各种姑娘的惊呼。 鸨母也顾不得赵益清了,慌了忙了跑出去看发生了什么,赵益清也跟着出去。 楼下围了一圈官兵,粗暴的把秦风楼的姑娘们都扯到大厅,拿着副画像一个一个的比对。 还有个官家夫人站在一旁抱着手臂,趾高气昂的看着。 “哎呀,官爷,奴家犯什么事了,我们好好来说,莫要动手啊!”鸨母上去把一个被官兵扯着头发的姑娘拉到身后护着,姑娘们看到鸨母来了,就像是有了主心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吴娘也赶忙上去把一些被扯的 衣衫散乱的姑娘护起来。 “犯了什么事?”那站在一旁的官家夫人一把把鸨母面前官兵推开,狠狠的给了鸨母一巴掌,道:“你们秦风楼的狐媚子勾引我相公!” 官家夫人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女儿,叫刘曦。如今二十又四,在八年前也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在那时,她遇到了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芳心暗许。书生也是争气,不过二十六的年纪,便考了个进士,入朝为官。刘尚书也惜才,再加上刘小姐喜欢,便做主为二人安排了婚事,一直到如今都恩爱有加。 只是官场上应酬多,那书生也是没办法,跟着来过几次秦风楼,但从未在此留宿,他的朋友们都笑话他怕老婆,但他不以为然并引以为傲,一时间在京城之中传为佳话,令人艳羡。 “刘夫人,陈官人从不在青楼留宿,每每天色刚晚都辞友回家,晚上人都不在,要我秦风楼的姑娘怎么勾引!”鸨母捂着脸,语气也开始有些不善。 “那你瞧瞧这是什么!”刘曦夺过官兵手里的画,举到鸨母面前:“我相公那日醉酒回家,便在书房连夜画了一副这样的画,边画边哭道‘此生负你!’,我寻遍京城,只听人说在秦风楼见过此女,若不是你秦风楼的人,还能是谁!” 画中的女子眉目含春,着一袭红衣,坐在桃花树下,正抱着一把琵琶弹奏,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能叫人看痴了去。 此时已经是中午,来秦风楼吃饭的人也有不少,都被堵在门口,见此情此景并未有人离去,甚至还兴致勃勃的看起热闹,如今不少人见到画像都惊呼出声。 但鸨母却是脸色一变,显得有些僵硬,她道:“我秦风楼并无此人。” 只是她那突变的脸色没有瞒过刘曦的眼睛,她吼道:“若此人不在你秦风楼,你慌什么!给我搜!” 说完,手一挥官兵们便把鸨母吴娘推搡到一边,准备开搜。 见此,赵益清赶忙上去拦了一下,道:“慢着慢着,这画中的女子其实是在下。” “你说什么!”刘曦瞪大眼睛,怒道:“你当我傻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是画中的女子!” 鸨母也是吃惊的看着赵益清,赵益清却不慌不忙,对着刘曦一拱手道:“刘夫人莫急,事情是这样,前些日子我与将军在秦风楼饮酒,当时赌了一把,说谁喝的少就扮女人,以将军的酒量,最后肯定是我输了。想必是陈大人喝多不小心瞧见我了,认错了吧。” “呵。”刘曦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帮着秦风楼开脱!今**从秦风楼带回去十个清倌的事情都传遍京城了!谁知你是不是跟秦风楼沆瀣一气!” 赵益清:???怎么就传遍京城了!古代人吃瓜的心也这么重的吗? 刘曦见他神色震惊,嘲讽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先前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将军,如今便带了女人回家,还是十个!” 刘曦就差蹦出一句渣男了,赵益清摸摸头,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什么事都能跟穆棣牵扯不清。他道:“我并不喜欢将军,我只是喜欢美人罢了。” 赵益清说完,周围人皆是一脸震惊,赵益清反问道:“难道将军不美吗?” 说不美是假的,将军容貌相当俊美,剑眉凤目,鼻梁高挺,薄唇如刀,叫人一见便不能相忘,只是穆棣气场过于强大,没几个人敢直视他的脸,更别说敢用这样轻浮的话语说他。 赵益清说完也有点怂,他飞快的向周围望了望,生怕穆棣突然黑着脸蹦出来又给他来一句“丢脸至极!” “即便如此,又不能说明这女子是你!”刘曦气的跺了下脚。 “既然不信,那就烦请妈妈给我寻件红衣裳,再拿些胭脂水粉来,我现场扮给你们看!” 第13章 鸨母望着赵益清有些担忧,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差人把东西拿来,还叫人去屋里搬了个大铜镜过来,并且围在秦风楼跟前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似乎已经没办法收场。 赵益清拍拍鸨母,道:“别担心。”就径直坐在了铜镜跟前。 赵益清还是有把握的,这不过是一个仿妆而已,以他的水平绰绰有余。但古代的化妆工具还是少了些,好在赵不染这具壳子自带三分女气,又因为多病而身体瘦弱,只需画个三分就能像个六七分。 画中的女子是远山眉,对比赵益清的眉毛要淡了许多,赵益清拿着刮刀就把眉毛给剃细了,引得众人一阵议论。 他画的认真,女子的眼上描着红妆,他也给眼尾添上几抹红色;女子的唇上点着如花般的口脂,他也给唇上添上几丝明艳。 赵益清画的认真,但众人却看不真切,加上他之前的传言,每画完一个步骤,都会引起一阵哄笑。 赵益清也不理,待画完,他转身随着鸨母上楼上雅间换衣服去了。就他化妆这会儿,人聚的更多了,事情也越传越远,连在家里呆着没出来的季茂成都听说了。他赶忙换了衣服兴冲冲的跑过来看笑话,他来的时候赵益清恰巧去换衣服了,许久都没出来,季茂成笑的贼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益清怕不是丑的不敢出来了!” 话音刚落,像是打他脸似的,楼上雅间的们就开了,一袭红衣的女子抱着一把玉琵琶缓缓从楼上走下。 女子眉目含情,一举一动都带着勾人的意味,雾蒙蒙的眼睛看向众人,里面像是有化不开的浓愁,他开口,声音却是少年郎的清冽,他道:“如此,刘夫人可信那天陈大人看到的是我了?” 刘曦愣在那里,似乎有点儿不能接受这样的情况。 赵益清抿唇一笑,感觉事情已经解决了,正准备上楼把衣服换回来,结果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 季茂成:“你胡说,你明明只和将军喝过一次酒,那次也没什么打赌的事情!” 季茂成在赵益清换衣服的时间,已经把瓜吃的明明白白。 赵益清向他望去,勾唇一笑,轻声道:“我与将军喝酒,季三公子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一望一瞧,把季茂成看的脸红心跳,话都不会说了。 赵益清满意的点点头,对自己的容貌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他接着道:“若是不信,可以问妈妈,我和将军是不是还喝过一次酒,就在陈大人来秦风楼的那天晚上。” “是是是。”鸨母赶紧点头。 刘曦听了季茂成的话,心中又生出几丝怀疑,于是她道:“我家与穆将军也有几分交情,请将军过来,我仔细问问到底是不是这么个事情!” 说完就叫了身边一个小厮去将军府请穆棣过来。 赵益清顿时脸色有点儿发绿,并不是怕自己事情败露,而是想起了那一句句魔音灌耳的“丢人至极!” 刘曦见赵益清神色,怀疑的心思更重了,深觉去请将军过来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穆棣是真的闲,尤其是事情有关赵益清的时候,就跟点了什么炮仗似的,立马上头,飞也似的就从将军府到秦风楼了。倒是苦了去找他的小厮,穆棣车也不坐,一路快走着就来了,到了秦风楼门口刘家小厮腿一软,噗通坐在了地上。 在秦风楼围观的群众纷纷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穆棣就黑着脸跨过人群。 他脸上似覆着寒霜,眼中烧着怒火,他压着嗓子道:“赵益清!你还要……” “闭嘴!”赵益清趁他话没说完,直接吼出声。 把穆棣吼的一愣,也看清了赵益清的装扮,他皱着眉道:“你是谁?” 赵益清:…… “我是赵益清。”赵益清无奈的道。 穆棣像是收到了什么冲击,双目震颤,半响才吐出一句话:“你怎么扮成这么个丑样子!” 围观群众:???这他妈叫丑? 赵益清也嘴角抽搐赶紧道:“将军,你忘了吗?前几天咱们在秦风楼喝酒,打赌谁喝输了谁扮女人,我不是输了吗,就扮成了这个样子。” 边说边给穆棣使眼色,穆棣皱着眉头问道:“你眼睛抽筋了?” 赵益清:…… 穆棣:? 这下季茂成不知道怎么来劲了,高声道:“你看,我就说你只跟将军喝过一次酒!” 穆棣转头看了他一眼,季茂成登时闭嘴,趾高气扬的样子也没了,乖的像个鹌鹑。 “到底是什么事情?”穆棣问赵益清。 “就是……”赵益清看着穆棣一脸拒不配合的样子,硬着头皮道:“两天前我们不是在秦风楼喝酒嘛,就咱们俩人,我们不是打赌,我输了我就打扮成这个样子给你看了嘛……” 穆棣狠狠的皱着眉头,冷道:“你在胡说什么?” 完全没看懂赵益清的暗示,把赵益清气的对着穆棣的小腿就是一脚,然后,赵益清,疼出了眼泪。 是的,穆将军一身腱子肉,全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直接顶到了赵益清的脚指头,那酸爽简直想想就带劲。 穆棣看着赵益清眼睛红通通的样子,又扫了眼官兵跟刘曦,突然道:“我知道了。” 赵益清:?你知道什么了! “是,就是赵益清说的那样,”穆棣道:“只是他让我不要往外说,但今天看起来好像非说不可。” 穆棣上前,用手把赵益清还挂在眼角拭去,开口道:“莫哭。” 穆棣的手劲很大,把赵益清的眼角都搓红了,语气也冷冰冰的,赵益清瑟瑟发抖,总觉得下一秒穆棣就要骂他。 不过这次也算是把麻烦解决了,赵益清转头对刘曦道:“刘夫人,这下事情明了了吧?” 刘夫人似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的一咬牙,道:“今日之事就算了,走!” 人来的飞快,走的也飞快。鸨母见人走远,赶忙到门口对着还未走的群众道:“今日秦风楼不营业了,明天客官再来啊,今日对不住了,明个儿来吃饭的奴家都送一壶酒!” 说完就匆匆的关上了门,走到赵益清跟前,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公子,多谢将军!” 赵益清把她扶起来,道:“妈妈,明明有如此美貌,何故用丑妆掩盖?” 第14章 赵益清给人化妆相当厉害,总能化到点子上,突出每个人独到的美。很多人来和他学习这个能力,但总是学不好,那是因为赵益清有个别人完全学不来的技能,他会看人骨相。 无论你化了什么妆,整了什么容,就算是削骨,赵益清也能一眼看出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鸨母一听这个话,身形一僵,陪笑道:“公子在说什么笑话,奴家什么时候漂亮了。” 赵益清明白她并不想说,但他毕竟要和秦风楼合作,要是有什么事情总归是有影响的,他想问的更清楚些,于是他道:“妈妈在今天那副画上的样子惊为天人。” 鸨母默然,然后轻声道:“你们随我来。” 鸨母把赵益清和穆棣带到了自己的房间,请他们坐下,细细的卸了妆。 穆棣倒是没管鸨母,看着赵益清道:“今天究竟怎么回事?要我来帮你圆谎?” “叫奴家说吧。”鸨母转过身,脸上的妆已经卸的差不多,她拿湿帕子缓缓擦净了脸,把今天下午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穆棣听完点点头,道了句“赵益清,你麻烦事真多。” 鸨母听了一笑,没了丑妆的掩盖,鸨母好似新开的海棠,虽未施粉黛,却秾艳的让人不敢直视。她道:“我还以为将军要问问奴家的往事呢。” “这有什么好问的?”穆棣面无表情。 但鸨母却不知道为什么笑的开心,挥挥手帕道:“将军不好奇,赵小公子可得知道呢!” 赵益清尴尬的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只要不影响我们合作,不说也行,不说也行。” “没关系,”鸨母面朝着他们坐下,给二人都倒好茶,道:“这事压在我心里太久了,说出来也好,影不影响生意得听完之后赵小公子才能知道。” 那是鸨母正豆蔻年华的时候,虽然正值冬日,冷的人心都发寒,但她一笑便是冬雪消融,烈阳初生。她从小被养在秦风楼,今年刚满十六,要去参加五月底花魁大典。她琵琶弹的很好,欢快时引人起舞,悲伤时令人落泪,还未露面时已经叫人心神向往。 也是在那年冬天,一位书生刚刚入京,满腔抱负,希望一展宏图。他做文章,交朋友,在赵记茶楼的诗墙上留下的诗句传遍京城,秦风楼的姑娘们也读了诗句,纷纷道这是个风雅的男人,要嫁给这样的男人她也读了书生的诗句,心中暗生欢喜,总想见见书生,看他是不是如同他的诗句那样雅入风骨。 终于,机会来了。书生与友人们约在了秦风楼,她偷偷跑到书生喝酒的雅间,隔着帐子听着书生说诗与酒。接着,书生出去了,到了秦风楼的后院内,她就跟着跑了过去,躲在书后偷偷的看着他。 书生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笑着问道:“姑娘总是跟着在下做什么?” 把她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还抱着琵琶,样子有些滑稽,但这个抱着琵琶的姑娘容貌太过惊艳,一下就入了书生的心,他看着姑娘朱唇轻启,声音好似泠泠的流水,她说:“我只是想为公子弹奏一曲。” 说完,姑娘便坐在雪地上,嘈嘈切切的弹着曲子,诉说着自己的情意。这人这曲好似天上之人,还没怎么着就惑了书生的心。 书生不在写他的诗词了,心中都是那个抱着琵琶的姑娘,他天天来秦风楼寻她,也不多说什么,就听她弹着琵琶,这一个人就好似他曾经心怀的天下。 日子不知怎么就到了四月,离花魁大典只有不到一月的时间了。那时的桃花开的正艳,姑娘穿了一身比桃花还艳的红衣裳,坐在桃花树下,对着书生弹琵琶。那红衣裳不知怎么就让书生产生了一生一世的冲动,他说:“我们成亲吧。” 姑娘铮的一声弹断了弦,眼泪落的比话语还快,她哑着嗓子道:“好。” 那时秦风楼的妈妈依旧是个心善的人,她听说此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姑娘六岁到秦风楼,秦风楼养了她十年,这么走太可惜,挑个日子为秦风楼弹曲琵琶吧。 姑娘把时间挑在了花魁大典的前一天,那日的南街夜晚如往常一样热闹,为了花魁大典搭的台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裳,蒙着面纱的姑娘,她抱着琵琶轻轻的唱着秦风楼内的小曲,唱了一首又一首,路上的人渐渐的都围了过来,随着姑娘的曲子一起哭一起笑,姑娘唱了一夜,人们就听了一夜。天刚破晓,姑娘停了声音,忽然就摔了琵琶,转身离去,众人皆跟着她一起走,跟着她进了秦风楼,只是姑娘进了房后就再也没出来。多少人到秦风楼日日夜夜的盼,却再为等到姑娘,再后来,人们逐渐忘记了这个事情,秦风楼也成了南街最大的青楼。 姑娘跟着书生走了,他们并没有留在京城,而是四处游历,日子过的有些清苦,但每每看到书生,姑娘的心里却比吃了糖还甜,两人并没有拜堂成亲,但姑娘觉得这就是自己此生的夫郎。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过了四年,不知怎么又转回了京城。二人去了赵记茶楼,那个让他们难忘的地方,令人没想到的是,书生的诗还在诗墙上。原来是有人觉得书生的诗太好,舍不得换掉,便出了银子让诗一直留着,就这样留了四年。那诗中有着书生的一腔热血,看完后书生的眼中燃起了别样的神采,他说:“我要去考进士。” 书生是个天才一般的人物,他说考进士便考上了进士。那年,他才二十六。 姑娘爱惨了这样的书生,说什么就做什么,并且还能将其做成,让姑娘佩服的不得了,她为刚回家的书生解了了外衣,挂在一旁,笑道:“如今,我也要成官太太了。” 书生却道:“我要成亲了。” 姑娘的心突然就凉了下来,她听着书生道:“你是青楼女子,我不可能娶你,如今我入朝为官,需要有人支持我,三月之后,我会娶尚书之女,我之后会给你置办个宅子,你就住那里,我每个月会给你送些银钱,你莫要叫人知道你我关系。” 当时正值三伏盛夏,姑娘却觉得自己在腊月寒冬,冻得连呼吸都困难。她听着自己冷冷的道:“不用了。” 说完,什么都没拿就走了。可又能去哪儿呢?她恍惚着就走到了南街,走到了秦风楼门口,里面热热闹闹,笑声丝竹声传的很远,姑娘站在门外,仿佛与她们是两个世界。忽的,她听到一个声音对她道:“回来了。” 她转头,发现是秦风楼的妈妈,那个妈妈并不是什么美人,总画着红红的脸蛋,浓浓的眉毛,粗黑的眼线和血红的嘴唇,看着就令人发笑。可姑娘却像是看到了自己此生的慰藉,冲到妈妈怀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姑娘回了秦风楼,但并没有随着他人一齐接客,而是跟着妈妈学习如何管理秦风楼。再后来,妈妈生了病去世了,秦风楼乱作一团,姑娘便成了新的妈妈,将秦风楼管理的服服帖帖,到如今,已有十二年。 第15章 “垃圾。”穆棣听完后黑着脸点评道。 但鸨母却笑道:“都过去了。” 赵益清知道穆棣估计已经清楚了那书生的身份,戳了戳穆棣,偷偷问道:“那书生是谁啊?” 但鸨母好似看透了赵益清想问什么,回答道:“那侍郎,陈之黎陈大人。” “妈妈恨她吗?”赵益清问道。 但鸨母却看得通透,道:“说不恨是假的,但恨也没办法,他如今身居高位,走的是顺风顺水,奴家对他的恨,他怕是根本看不上。” 鸨母说的时候,低垂着眼,手虚虚的握着,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怔愣,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妈妈有花名吗?”赵益清突然问道。 鸨母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渐渐的回忆起曾经,那时她还没有花名,大家都叫她小七,待到十六要参加花魁大典,妈妈才想到要给她起个花名,只是那个名字起出来后,从来没有用过,谁也不知道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她笑的温柔,回答道:“奴家名叫流光。” “流光,能为我奏一曲吗?” 赵益清说完,把怀里的玉琵琶递给了鸨母,鸨母轻轻的抚着琵琶,突然就像是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她轻轻一弹便如天音下凡。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琵琶声中充斥着杀伐之意,像是把十二年的恨宣泄而出,令人听的心惊。 鸨母弹完,已是泪流满面,她倏地跪下,道:“奴家多谢公子。” 赵益清将她扶起,道:“流光可想名动京城,让他此生后悔,不敢再看低你一眼?” 鸨母还未反应过来,却已经点了头,见此,赵益清道:“流光去参加花魁大典吧,我定会助你夺魁,并让世人为你所疯狂。” 鸨母本来想笑他天真,自己已经二十八了,眼角的细纹都出了不少,别说夺魁,光是去参加花魁大典便是笑话了。但当她看见赵益清的眼睛,雾蒙蒙的一片中有着坚定与认真,有着想做什么就去做的执拗,像极了当年她所迷的那个书生,让她不自觉的想去信任这个少年,于是她站起身,福了福身子,道:“流光定不负公子所望。” 至此没了那个黑眼睛红脸蛋的鸨母,多了要夺魁的流光。 把事情都说清楚后,赵益清就换了衣服卸了妆回家了。他的眉毛剃的有些细,看着难受,就专门把眉毛重新画了一遍,整个人的气色都显的好多了。 穆棣在旁边看的直皱眉头,仿佛在给他画似的。但今天的穆棣好似哪里不对,赵益清都觉得他那句“丢脸至极”在嘴边了,但就是不说出来。但赵益清已经觉得穆棣用眼神把他骂了一万遍了。 于是他赶忙收拾东西走了,穆棣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走在他跟前,跟他并排走着,他快穆棣也快,他慢穆棣也慢。赵益清上马车穆棣也跟着上去,赵益清也不好赶他走,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一路到了赵府。 到下车的时候穆棣利索的下了车,站在车跟前,赵益清顿时有点儿感动,觉得男人就应该喝酒,看看,这跟将军都喝出革命友谊了,于是他伸出手等着穆棣扶他下车。 穆棣疑惑的瞪了他一眼,站在车跟前背着手一动都不动。 “咳咳。”赵益清清清嗓子,眼神示意了一下穆棣。 穆棣依旧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自己可能挡了赵益清下车的路,默默地挪了两步。 赵益清:…… “扶一下啊!”赵益清喊道。 这时候穆棣才像是反应过来赵益清身子弱,下车都得人扶,于是他又狠狠的皱起了眉头,眼里带着满满的嫌弃,那眼神,那表情,虽然没说话,但赵益清知道他一定在骂他“弱鸡。” 赵益清:…… 下了车,赵益清行一送客礼,意思是地方到了将军可以走了,但穆棣跟没看见似的,往哪儿一站,动都不动。 赵益清推他一下,没推动。 又用力推了一下,穆棣依旧纹丝不动。 赵益清气的离开了些距离,加速跑过去准备狠狠的撞他一下,结果穆棣一转身,赵益清直直的撞在了他的胸膛上,顿时两行清泪就下来了。 穆棣重重的“啧”了一声,嫌弃的要命,用两根手指提溜着赵益清的衣领子给他提溜进了赵府,但穆棣愣是连赵府的门槛都不踏进去,就隔着门槛把赵益清提了进去,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满意的点点头离开了。 赵益清:……有病。 京城的生活总是要比其他的地方富裕的,于是人们茶闲饭后的谈资又多了起来。 今日,京城内流传着一个大家都知道,却无人言说的传言。知道的人都是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不知道的人则是一头雾水四处打听。渐渐的这件传闻的热度居然盖过了花魁,已经到了人人都心知肚明却不说的情况。 他们说将军今日常去秦风楼并不是为了风花雪月,而是为了与赵家小公子幽会。 他们说将军与赵家小公子喝酒,赵家小公子做女装打扮迷了将军的心。 他们说赵家小公子颇有手段,带了十个清倌回府,将军生气想与他一刀两断,结果赵小公子一落泪将军就心软的不行,二人便重归于好。 他们说的有很多,但赵益清一个字儿都不知道,他在府里培训着从秦风楼带回来的十人,还得给流光灌输一下现代人的表演思想,忙的是不可开交。 转瞬,已是五月底,花魁大典的前一天。 这天人们却没有跑到南街,而是到了城门口,等着一辆红色马车的到来。 据赵记茶楼的说书先生所说,秦风楼为了拿一次花魁,把整个秦风楼都搭了出去,请了一位早已归隐深山的绝色名伶,只要她拿了花魁,秦风楼就是她的。 都想看看这位绝色有多么令人倾倒,让秦风楼不惜代价的把人请过来。于是整个城墙跟前被围的水泄不通。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马车隆隆的跑了过来。那马车精致极了,四角都缀着璎珞,跑起来泠泠作响,清脆悦耳。 到了城门口,发现围了一堆的人,车夫忙把车停了下来,大声喊道:“让一让!都让一让!” 但周围人太多,车夫的声音被人群淹没,众人挤着上前,都想看看马车内的人,一时间场面乱极了。 忽的,一只手伸了出来,那皓腕如同霜雪,十指仿佛玉葱,手上带了个红玛瑙的玉镯,竟有着些许勾人的意味, 人群骤的安静下来,他们听见马车内传来了一个低低地却仿佛带着钩子,一下就能剜走人的心的声音。 “抱歉,今日赶时间,待到花魁大典之上,流光再为诸位献上一曲。” 此话一出,就酥了人一半的心,人群纷纷让道,马车得以前进。 就这样,一截手腕,一句话语,流光之名传遍京城。 马车悠悠的驶进了秦风楼,赵益清早就在秦风楼等待了,见流光安全到达,松了口气,道:“明日,就看你的了。” 第16章 花魁大典当天,赵益清作为京城的纨绔子弟之一,一早就收到了邀请他去参加花魁大典第一轮的比赛的请帖。 往年赵夫人都是把请帖拦下不让他去的,但今年许是见赵益清不仅身体好了不少,精神头也足了,就放了他去,甚至准备了大把银票给他,生怕赵益清玩的不够尽兴。 流光的事情赵益清谁都没有说,就他跟穆棣知道,连招财进宝都不知情,他们就知道最近赵益清不知道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安排给他们的事情不少,但都让招财进宝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只知道他们少爷好像在做一件很大的事情。 请帖送来的时候,招财进宝比赵益清还兴奋,赵益清还在贪恋被窝的温暖,就被招财进宝直接从床上拽了起来,把衣服铺了满床,一件一件的试。 “招财进宝,你们这是要我去当花魁呢,还得盛装打扮?”赵益清半睁着眼睛无奈道。 谁知招财进宝却一脸认真道:“今日少爷去的是第一轮的第一场,这场可不一般呐,来的都是京城有名的权贵跟商家,我们赵家可不能被比下去,吃穿用度都得比他们好才行!” 赵益清嫌他们烦,也就不说话,闭着眼睛任由招财进宝折腾,愣是给折腾到了中午,把赵益清饿的是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整完了,赵益清想赶紧去吃饭,但招财进宝愣把他拉到了铜镜前,非要让他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这时赵益清才正眼瞧了自己。镜中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衣,衣服上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花纹,显得华贵异常。赵益清平常头发都是披着的,用簪子或白玉冠束在脑后,今日却将头发盘起,带了个紫金玉冠,还垂着两条长长的丝带。但赵益清并未到及冠之年,于是只扎了一半的头发上去,鬓角还留着两缕头发,上面扎着鎏金的发扣,把赵益清看的有些恍惚,他顺手点了些口脂在唇上,整个华贵的少年多了三分艳色,仿佛在天将破晓时初绽的红梅。 这皮囊真是该死的漂亮!赵益清不禁发出嫉妒的声音,他若在现代也长这个样子还干个屁的化妆师,就去当爱豆了,就算他啥也不会,光凭他这张脸估计都能成为顶级流量并且能把他一众小0朋友变成1。 正在赵益清欣赏自己的美貌的时候,招财进宝又拽着赵益清慌慌忙忙的吃了饭,坐上马车直奔南街而去。 花魁大典时的南街比平日里要热闹的多,这时不论男女老少,清晨夜晚,都有人来到南街,各种小吃摊,小物摊也变的多了起来。第一轮比赛普通百姓虽进不去,但还是把看台围了个水泄不通,只为在风将纱幔吹起的时候,一睹美人之姿。 看台周围只有入口与出口留有地方,一是各家龟公都在这里看着场子,二是花魁大典也是办的久了,百姓们约定俗成不往那里去围人。 但赵益清的到来比旁人都要轰动,不是说赵家坐了什么,而是赵益清近日风头颇盛,他一下马车喧闹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先是安静一片,紧接着整个看台周围都安静下来,再然后整条南街都安静了。 赵益清:??? 百姓们看见赵益清的穿着打扮,表情更加诡异了,让赵益清联想到了他的团队人员聚众吃瓜时看见正主突然噤声的样子,吓的他一路小跑上了看台,连招财进宝给他准备的银票都忘了拿。 赵益清身子虚跑上看台后未免有些气喘吁吁的,他喘了两口气,一抬头就看见了正站在流光跟前的穆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赵益清抽抽嘴角赶紧扭过头去打量这整个看台。 纱幔堆堆叠叠,将来参比的姑娘们分隔开来,。姑娘的脸上皆覆轻纱,连眼睛都给挡了去。为了吸引人姑娘们穿的花红柳绿,带的满头珠翠,一眼望去好似百花争奇斗艳。唯独流光一身素白,头上单单两朵素色绢花,一个银色长步摇,在这百花之中仿 佛安静的月光,静静流淌却引人注目。 这都是赵益清所安排的,所谓要想俏一身孝,且流光的身材很好,前凸后翘,赵益清专门让人做了套极其显腰身的衣服,把流光的优点全都显露出来,让人第一眼就能注意到她,赵益清作为一个男人,深谙此中道理。 赵益清四处瞅了瞅发现季茂成也在,并且气势汹汹的向他走来,赵益清可不愿再惹什么麻烦事,便转头走到穆棣后面,试图躲躲。 穆棣也是给面子,并没有直接走开,而是站在那里,目露嫌弃,把赵益清弄的恼火问道:“将军你嫌弃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你今天…好丑。”穆棣道。 赵益清:“……将军,你瞎,你说的都对。” 穆棣觉得自己是个大男人,不跟赵益清这种小兔崽子计较,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流光在他们跟前捂嘴偷笑。 赵益清撇撇嘴,不理他,问流光道:“怎么样了?” “公子莫担心。”流光笑笑在赵益清耳边说了一个数字,把赵益清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少?”赵益清惊讶道。 流光知道赵益清是第一次参加花魁大典,并不知晓其规则,便凑近了他跟前,小声道:“第一轮每位公子最多给10两银子,今日第一轮共来了三十位公子看,奴家拿了210两,等于说基本上都给奴家啦。” 正说着时,季茂成也过来了,到穆棣跟前行一礼,一开口就充满了酸味。 “赵家可真出了个好儿子,男女通吃。” 赵益清理都懒得理他,戳了戳穆棣道:“将军,借我10两银子呗。” 穆棣还没说话,季茂成就从怀里掏出来一定银子,放到流光手里,趾高气昂的对赵益清道:“听说你们赵家的胭脂铺子归你管之后都关门了,想必也是没钱,今儿个爷赏你10两银子,不用还了!” 赵益清听完倒是不生气,还觉得自己挺占便宜,于是道:“谢了啊,兄弟。” 把季茂成的一通嘲讽给憋了回去,还难受的回了句:“不客气。”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赵益清偷偷跟穆棣说:“走,将军,我请你吃饭去。” 两人一块儿从看台出去了,季茂成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跟在他俩屁股后面。出去的时候,重现了赵益清进去时的情况,整个南街都安静下来,人们的目光在赵益清、穆棣、季茂成三人之间打转。 赵益清倒是还好,毕竟进去的时候已经经历了一遍,穆棣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不改色甚至点头示意,一副阅兵的样子,赵益清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而季茂成承受能力就没有那么好了,他满脸通红,用扇子挡着脸一路跟着赵益清上了赵家马车。 “你上来干嘛?”赵益清问。 季茂成把扇子撤下来凶神恶煞的道:“吃!饭!” 第17章 “你吃饭跟着我们干嘛?”赵益清坐在马车上,一般情况下穆棣是坐他对面,但这次季茂成上来,穆棣没地方坐,只能坐到赵益清旁边,一下子赵益清的位置就变小了许多,被挤在角落活像个鹌鹑。 季茂成看着他那样子顿时觉得自己极端高大,仰着鼻孔道:“你跟将军说话我都听见了!” 赵益清翻个白眼:“我请将军吃饭你跟上来干嘛?” 正说着,马车拐了个弯,穆棣身子往旁边一歪,把赵益清压了个结结实实,赵益清嗷的一声,被压的双眼发黑,但马车很快就转过了弯,穆棣跟季茂成飞快的坐直了身子,用看着弱鸡的眼神看着赵益清。 赵益清:……淦! “请将军怎么没有我,我可是将军的好朋友!”鄙视完赵益清后,季茂成得意洋洋的回答道。 赵益清顿时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了穆棣,那眼神仿佛在说穆棣是个什么**,交了个这么**的朋友。 穆棣直接撇了季茂成一眼,季茂成顿时收起了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安静如鸡。 老餮堂很快就到了,在花魁大典的日子里,老餮堂的人比其他时间段还多,为了让人都能吃上饭,老餮堂把大厅的桌子全部换成了小四方桌、小板凳,在外面还搭了个棚子,也放了桌子凳子,就连二楼的走廊上都摆了几张桌子。即便是这样,老餮堂门口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 季茂成是第一次不排队来老餮堂,路过排队的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儿缩头缩脑,底气不足。 赵益清不得不感叹,虽然季茂成人**了点儿,但还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这要是搁到别人身上,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同凡响,赵益清满怀慈爱的(?)摸了摸季茂成的头。 季茂成飞快的抱住自己的头,反应巨大,喊道:“赵益清你干嘛?!”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撞到了一旁的桌子,惊的吃饭的人都看着他们,招财进宝忙上前道歉,架着季茂成跑进了雅间,把他按在了凳子上。 季茂成:“赵益清你家小厮什么情况!一点儿礼数都没有!” 赵益清还没说话,招财直接就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茶杯狠狠往桌子上一摔,道:“你可闭嘴吧你!”说完转身去招呼上菜了,正眼瞧都没瞧季茂成一眼。 季茂成一脸愤愤,但似乎又想到了招财得到武力值,抿着嘴敢怒不敢言,见此可把赵益清乐坏了,道:“招财进宝可不是我家小厮,是我家弟弟,是我家大掌柜。” 季茂成还想说点儿什么,进宝凉凉的看他一眼,季茂成就闭上了嘴,猛灌着茶。喝着喝着,突然发现这茶居然是上好的君山银针,季茂成愣了一下细细的品了起来。 倒是穆棣,给倒多少就喝多少,统统都是一口闷,跟喝酒也没什么区别,进宝站在一旁给穆棣添着茶,季茂成的杯子见了底,进宝就当没看见。 这下赵益清纳闷了,招财进宝虽然挺记仇,但是当着外人的面,招财进宝该做的都会做,从来没有这种针对的情况。 于是赵益清寻了个由头扯着进宝到了外面,问道:“进宝你跟招财为什么那么针对季茂成呢?” 招财咬咬唇,低着头闷声道:“因为我跟招财想起来之前就是他把少爷叫出去,少爷那日才落了水的。” 赵益清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刚穿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破宅子内,并且一定是原来的赵不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才会穿过来,赵益清心里一惊,觉得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跟进宝说完,赵益清就回到了雅间,季茂成还在眯着眼睛品茶,穆棣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怎么了?” 赵益清摇摇头道:“没什么。” 说完对着季茂成道:“季茂成,你之前约我出去是什么 事啊?我失忆,记不得了。” 季茂成一脸茫然:“我没约过你啊?” 赵益清神色凝重道:“进宝,到门口守着,别让人靠近这里。” 季茂成吓的往后缩了缩,一脸惊恐“你…你要干嘛?!我跟你说,将军再呢,我不怕你!” “将军?”赵益清看向穆棣,穆棣点点头,于是赵益清道:“我体弱,一般不会出门,我落水那日是你递了拜贴邀我出门,我才出去的,并且在我落水之前,我晕倒在一个破宅子内,这和你有没有关系?” 穆棣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赵益清,有些惊讶,赵益清从来没有提过这个事情,他一直以为赵益清落水就是单纯的自杀,现在看来另有隐情。 但季茂成听完后却像炸了毛似的,狠狠的一拍桌子道:“赵益清你什么意思!我季茂成虽然讨厌娘们唧唧的你,但也就是顶多骂你两句!你要是嫌我骂你,你再骂回来就行了,往人身上泼脏水是什么意思!” 看季茂成的反应赵益清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了,但还有一点不明白,于是赵益清道:“但之前的拜帖确实是你的字迹。” 季茂成更气了,扯着嗓子喊道:“赵益清你是不是跟我有仇!之前在书院内多少人看不起你欺负你,都是我出面说的他们才罢休!要不是你把喜欢将军这件事弄的人尽皆知,让将军好不容易可以拿到的兵权又给交了上去,我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骂你!你居然还自尽,简直不像我大玄男儿!” 季茂成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说完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儿抹眼泪,看上去好不可怜。穆棣坐在那儿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小腚一摊,小腿一翻,凡尘俗事,与他无关,把赵益清看的眼皮儿直抽抽。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季茂成,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些事情你明明都没做过,但是却和你有关,你不觉得害怕吗?” “害怕啊,我明明没做过的事情你却诬陷我做过,以后还不知道你会怎么在背后说我……”季茂成委委屈屈。 赵益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穆棣还在那儿一边吃茶点一边吧唧嘴,把赵益清气的狠狠的踹了穆棣一脚。 穆棣纹丝不动,疑惑的看了赵益清一眼,嘴上还挂着点心渣,赵益清叹了口气,心想不跟**们一起见识,对着季茂成道:“不是我诬陷你,是有人要诬陷我们。” 第18章 “嘎?”季茂成哭的伤心,赵益清的话好像给他造成了什么冲击,一下子让他哭抽着了,发出了一声诡异的抽泣声。 赵益清扶着脑袋,头疼道:“我不喜欢将军,但处处都传我喜欢将军……” “狗屁!”赵益清还没说完,季茂成愤怒的道:“人人都知道将军想收六州,你在诗墙上写那么首诗,不是喜欢将军是什么!” “……就不能是我也想收六州吗?”赵益清反问道。 季茂成嗤笑一声,道:“就你这小身板子还想收六州?我看你马都骑不了,刚出京城就……” 季茂成越说声音越小,看看不发一言的穆棣,又看看一脸认真的赵益清,悄声问道:“真的啊?” 赵益清叹了口气,道:“你终于明白了。”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穆棣开口了,他道:“你是如何听说这件事的?” 穆棣虽然没有清楚的说出是什么事,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说赵益清喜欢他这件事。 季茂成想了想道:“这个事情最早是黄二那小子偷偷告诉我的,他说他在欺负赵益清的时候发现了秘密,我觉得欺负人不好,还想说黄二那小子,但他直接跟我说赵益清喜欢将军,我就惊呆了,我记得我当时直接去班上质问你了来着……” 得,敢情这件事传播开有季茂成的一份功劳。 赵益清正想着,季茂成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突然坐直惊道:“对了!黄二那小子说要去别人家拜访,不会写拜贴,让我给他写了一份!” 季茂成作为季家商铺的第三子,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脸都吓白了。 穆棣吃完最后一口茶点,把茶灌下去,清清嗓子道:“蠢货。” 季茂成不知怎么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泪突然又下来了。 但不同于刚才的抽噎,他只是坐在那儿无声的留着眼泪,把赵益清看的也难受起来。 赵益清过去拍拍他道:“没事没事,人总得吃点儿亏,早吃总比晚吃好,下次别再被人当枪使了。” 季茂成闭了闭眼睛道:“赵益清,我对不起你,若是以后有用的到我季三的地方,尽管说,我季三上刀山下火海也得给你办成了!” 说完,他忽的站起来,走到穆棣跟前噗通一声跪下,低着头哭道:“将军,我对不起你!三年布置毁于一旦,何时才收的回六州啊!” “起来吧。”穆棣叹了口气,道:“不怪你,即便没这次的事情,收六州也难。” 穆棣的话好像在暗示着什么,赵益清没来得及细想,赶紧去把季茂成拉了起来,笑道:“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今天到好,又哭又跪的,怕不是个小姑娘。” 季茂成站起来,狠狠地瞪了赵益清一眼,道:“怎么着,你以为就你想收六州啊!我可比你想收多了,今天这都是我的真情实感!” “好好好,你最想收六州了。”赵益清哄着季茂成坐了回去,不禁感到心累,感觉自己仿佛是个老妈子,这都是在现代的时候不管闲事的报应。 赵益清还在暗自疲惫的时候,招财拿着托盘端了菜上来了。他推门进来,笑嘻嘻的道:“上菜咯!” 季茂成蹭的一下眼睛都亮了,穆棣也坐直了身子,筷子不知怎么着就都拿在了手里,菜刚放下,穆棣说了句:“打扰了!”就飞快的夹起菜来。 季茂成也不甘落后,跟穆棣抢着夹菜,但力气没有穆棣大,手被穆棣按的死死的,但还是能趁穆棣吃的开心的时候去夹两口,看的赵益清是目瞪口呆。 等赵益清回过神来,刚上的四个菜已经不能看了,基本上每个盘子里就都剩了两三根配菜,赵益清颤颤巍巍的问道:“没米 饭…你们不觉得齁嘛?” 穆棣没理他,只是用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里充斥着三个大字:没!吃!饱! 季茂成也拍着桌子嚷嚷:“赵益清你喂猫呢!这么点儿够谁吃啊!” 赵益清扶额,让招财再去上点儿菜,结果一转头看见招财一副三观崩塌的样子,再一看进宝不在,赵益清就知道进宝去后厨拿菜了。 赵益清“咳咳”两声,招财才回过神来,见赵益清杯子里的差见了底,过来给赵益清添茶。 倒茶的时候凑近赵益清小声道:“少爷,将军吃相好寒掺哦!” 赵益清刚想赞同,就听见穆棣冷冷道:“我听见了!” 招财吐吐舌头,跑外面去了,边跑边说:“我去给各位爷催催菜!” 雅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虽然没人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穆棣和季茂成正闲懒的靠在凳子上,等着上菜。赵益清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无声的笑了出来,感叹了一句男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 很快,菜就上来了,招财进宝又给上了八个菜,还抬了一桶米饭上来,又是一阵风卷残云,赵益清根本夹不上菜,还是穆棣看他可怜施舍给了他几口菜,不然赵益清只能全程吃白米饭。 赵益清本来饭量就不大,吃了一会儿就停下筷子,看着他们吃。季茂成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连吃了三大碗米饭才打个饱嗝摊在凳子上。 然而,穆棣还在吃。桶里还剩了一半的米饭,穆棣见没人吃了,把桶端过来,把桌子上的剩菜连菜带汤都到了进去,呼哧呼哧吃起来,居然吃的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下。 赵益清跟季茂成从目瞪口呆到麻木,甚至在穆棣吃完后还问了句要不要再来点儿。 穆棣摇摇头,垂下眼去,耳朵尖儿有点儿发红。 他们这多饭因为又争又抢,吃的很快,都吃的有点儿发懵,于是仨人都摊在椅子上唠着饭后嗑。 “赵益清,”季茂成喊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我看你是惦记上我家饭了。”赵益清吃的难受,一边用手揉着肚子一边道。 “没错!”季茂成坦坦荡荡:“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抓住这个男人的胃!你抓住我了,心肝儿宝贝。” 季茂成身上的纨绔气很重,说起话来油腔滑调,但赵益清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有些亲切,觉得他像极了自己当年插科打诨的样子。 “小兔崽子,”赵益清嗤笑一声:“毛长齐了没?” “当然长齐了。”季茂成摸摸下巴“怎么着,你是不是想看看爷的大宝贝!” 这可把赵益清逗乐了,刚想回他,却发现季茂成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捂着脸害羞的不得了。 赵益清:……不能说浑话就不要说啊喂! 赵益清看他那个样子,嘲笑道:“看见没,毛没长齐就是你这个样子,毛长齐的是将军那个样子,知道吗?” 赵益清跟季茂成battle的并不开心,于是祸水东引。 穆将军那是什么人,那是吃过见过的人,可比赵益清段位高多了。 穆棣勾唇一笑,带着一股匪气与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杀伐之气,看得人心惊肉跳但又忍不住向他靠近,只见他薄唇一张一合,低哑的声音传来“怎么,你想要看我的大宝贝?” 赵益清听的一阵脸红心跳,什么叫荷尔蒙,这才叫荷尔蒙,他觉得自己的小0朋友们在这儿估计听的腿都软了。 他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刚想夸一夸穆棣,就见穆棣面无表情,但整个耳朵红的快要滴血。 赵益清:这都是些什么人! 不得不说互相说黄段子吹水是男人们拉近距离的好方式,虽然赵益清本就自来熟,但 是和穆棣以及季茂成总有一种距离感,这种距离感不是来自于他人,而是来自于赵益清本身,他孤身一人穿越到此,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虽然招财进宝,赵父赵母都对他很好,但是他总有种不真实感,直到今天他才觉得自己是真真正正的来到了大玄。 第19章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花魁大典第一轮无疑是流光一骑绝尘拿了第一。 而明日是第二轮比赛,赵益清一点儿都不担心,毕竟他听过流光的琵琶,那是真的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但他还是一早就来了秦风楼,拿着新定的衣服跟各种妆品。他把流光推进屋里试衣服,试倒是很快试好了,但流光怎么着都不愿出来,最后还是赵益清好说歹说,再加上吴娘在一旁劝着,流光才穿好衣服出来。 那是一身黑色的衣服,在秦风楼的莺莺燕燕内显得很是突兀,但却性感至极。低低的领口露着大片雪白,似乎微微一动就能看到里面的光景。衣服很窄,把整个曲线都勾勒出来,衣服的料子非常有垂感还似乎有些透,走起路来有着层层的波纹,似乎能看到什么,但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头上,手上,所能露出来的地方都带着金灿灿的饰品,脸上覆着黑色的面纱,显得神秘又高贵。最重要的是那股欲露不露的劲儿,准能把人的魂给勾没了。 流光一出来,秦风楼的姑娘们眼睛都亮了,她们这段时间已经跟赵益清混熟了,知道赵益清的性子,纷纷过来央着他给她们也订一套,赵益清也嘻嘻哈哈道:“等流光得了花魁,你们每人我都送一套!” 这热热闹闹的气氛才把流光的害羞给赶跑了,高高兴兴的看起新衣服来。 赵益清专门去打听过,穿着暴露在京中人们是可以接受的,但得有度,露一点儿是吸引人的目光,露的多就是遭人闲话了,所以他才去定了这么套衣服。幸好他的朋友都是搞设计的,自己也懂得一点儿皮毛,不然赵益清也有的愁。 花魁大典第二轮与第一轮的面纱并不一样,第一轮是遮全面,第二轮是遮半面,这也就是说,在弹琵琶的时候流光的眼睛是要露出来的。 讲道理这点赵益清自信极了,流光的眼睛是整张脸上最好的地方,眉目之间皆是风情,不过赵益清还是得要设计一下与衣服相配的妆容。 因为配饰皆为金色,已经是华丽异常,所以赵益清并没有用化一个很夸张的眼妆,而是素眼上只单单画了一条金色的眼线。 也是这条金色的眼线让赵益清头疼的要命,因为实在是配不出如同现代一样的金色,赵益清一狠心磨了两锭金子,加上油膏做出来了金色眼线膏。也得亏是赵家家大业大,不然还真经不起赵益清这么折腾。 画完眼线后赵益清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在她的额头上画了个金色的花纹,一下子就让她像是从夜里走来的妖精。 口上赵益清也是用了个素淡的颜色,仅在唇中点了一抹艳红,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吴娘在一旁惋惜道:“这么漂亮的妆,用面纱挡了一半,真可惜。” 赵益清笑笑,道:“没关系,花魁大典最后一比上,我会叫流光更漂亮的。” 待赵益清收拾完,已经快到中午看,秦风楼要开始营业了,流光赶忙去换了衣服,变回了原来鸨母的那个样子。 赵益清闲适的在雅间坐着,秦风楼的姑娘都围着他,一会儿喂他口吃的,一会儿给他捶捶腿捏捏肩,都说好话哄着他,盼他给自己化个妆。赵益清美滋滋的享受着左拥右抱,快活极了。 秦风楼最近总是围着很多人,都想来一睹流光之姿,所以秦风楼还未开门就已经有人在外等待了。 到了正点,秦风楼的门刚一打开,便有人急急忙忙进来,赵益清雅间的门没关,感兴趣的往下看去,想看看谁这么火急火燎的。 结果没想到,第一个进来的人竟然是季茂成! “哟!妈妈!流光呢?”季茂成一进门便扯着嗓子喊道。 流光画着丑妆,衣服穿的臃肿,挥着手绢道:“季公子,流光不见客的,想见流光呀,得到花魁大 典结束后,到时候奴家呀就不在秦风楼了,秦风楼归了流光,公子岂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季茂成跟她贫嘴道:“怎么妈妈这么确定流光一定能成花魁啊?” 流光捂着嘴咯咯笑,道:“公子舍得让流光不拿花魁吗?” “舍不得!舍不得!”季茂成把折扇打开,哈哈笑着。 赵益清从雅间出来向季茂成招手喊道:“季三!这边!” 季茂成看见他,瞪大了眼睛,气势汹汹的走上二楼,跟赵益清进了雅间,扇子一摔,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昨天晚上没走?见到流光没!?” “你先坐你先坐。”赵益清先把季茂成按在座位上。 秦风楼的姑娘白天是不接客的,只有一些弹曲儿清倌,围着赵益清的姑娘们见到季茂成上来,早早就散了回屋去了。 赵益清把门一关,问道:“怎么,你很喜欢流光啊?” “京城现在哪个男人不喜欢流光啊?”季茂成用扇子敲着手吊儿郎当道,还飞给赵益清一个眼神儿:“怎么,你不喜欢吗?不喜欢来秦风楼干嘛?” 赵益清没接他话茬,问道:“最近怎么没见将军啊?” 季茂成往桌子上一趴,叹了口气道:“将军很忙的,哪里有空天天跟着我们。” 赵益清可不觉得穆棣忙,他觉得穆棣挺闲的,哪儿都能见着他。 季茂成看他一脸不信的样子,突然洋洋自得起来,道:“哎呀,我忘了你才跟将军认识没多久,不了解情况!” 赵益清理都懒得理他,也不问了,就坐在那儿喝茶,季茂成这下显摆不了急了,赶紧坐到赵益清跟前,悄摸的跟他说道:“是这样,将军不是一直没有兵权嘛,前一阵子好不容易寻到由头,能去去校场练兵了。你说这兵都练了,离带兵还远吗?但还没练几天呢,就是出了你这个事,皇上就让他回家歇着去了,所以才闲,就这两天才又叫他去了。” “这两天怎么又让他去了?我俩之间的传闻不还没消停吗?”赵益清疑惑。 虽然最近花魁大典热闹非凡,人人都在猜流光是谁,但是关于赵益清和穆棣,还是又不少人盯着,尤其是最近穆棣还和赵益清走的越来越近,让吃瓜群众们兴奋异常。 “不清楚。”季茂成想了想摇头道:“上头的心思谁摸的清呢?” 赵益清总觉得这些事情对于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来说过于儿戏,即便这是个孤身一人,没有家人没有亲信没有朋友的将军,但他毕竟打下了七州,怎么说也不该是如此境地。 赵益清想不明白,穆棣也从不提关于这方面的事,所以赵益清也就作罢。 他问季茂成道:“季三,咱们书院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啊?” 赵益清和季茂成所在的院,成立于大玄元年,至如今已经三百三十六年。 书院内夫子众多,皆为大学问者。但书院却并不严格,不但每月有休沐日,甚至在花魁大典这样的大活动下,还会专门放假给学生去玩。简直没一点古代书院的样子。 甚至赵益清落水后只是叫人去说了一声,便一直都没去上学。 即便如此,朝廷内仍有一半官员是破云书院的学子。如今书院夫子都是朝廷指派过来教导学生。 提起书院季茂成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儿蔫儿,他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道:“大后天吧,明天看才艺,后天看摘面纱,大后天去上学,没劲。” “行了,别蔫儿了。”赵益清拍拍季茂成,道:“走,请你吃饭。” 季茂成蹭的一下眼睛就亮了,什么流光呀花魁呀全部都丢到了脑后,屁颠屁颠跟着赵益清走了。 第20章 在南街,夜晚永远比白天热闹。尤其是花魁大典的夜晚,每栋楼阁之上都挂着暖色的灯笼,和纱幔一起营造出一种朦胧的感觉。 花魁大典的高台上,纱幔已被拢到一边,朱雀铜灯摆满整个高台,只留出正面供人表演的地方,整个高台被照的如同白昼,每个人的方方面面都被看的清清楚楚。 第二轮的比赛上场排名是根据第一轮的排名来的,第一轮第10名第一个表演,第9名是第二个表演,以此类推。流光作为第一名,自然是大轴最后出场。 因为大玄没有战事,和平多年,娱乐业发达到令人感叹,赵益清觉得花魁大典的营销与敛财手段,放到现代来说也是当仁不让。 花魁大典的高台四周皆是楼阁,楼阁上的每个雅间都有着一个开放观景台,摆着桌凳茶具,为的就是在第二轮第三轮的方便这群纨绔们观看。 这些有着观景台的楼阁被称作观花阁,想要订这观花阁光有钱是不行的,还得要人脉。虽然赵家在京城混的并不差,但赵老爷从来不去花楼,赵益清亦是第一次参加花魁大典,自是没有这方面的路子。 流光本来想着给赵益清订一间,但赵益清没让,他觉得反正哪里都一样,上面还不如台子跟前热闹。 但他刚兴冲冲的差招财进宝去买了绢花,就有一个季家的家丁在南街口等着他,说季三少爷已经等他多时了。赵益清就这样免费的进了观花阁。 季茂成定的是视野最好也是最大的一间观花阁,也不知道砸了多少钱,赵益清啧啧两声,感觉自己还是融入不了纨绔的生活,然后非常自觉地坐下了。 穆棣也在,虽然是季茂成订的观花阁,但在主位上坐着的却是穆棣。 招财进宝在外人跟前非常避讳,恐怕别人说赵家一声不好,从来都是站在赵益清身后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但赵益清怕他们累着,还是让他们坐下了,但招财进宝在这个事情上面非常倔,在家怎样都行,出门必须按照规矩来。最后赵益清没办法,让他们搬了两个小板凳坐在后面,招财进宝才勉强同意。 季茂成也是个不爱带人出门的,带的家丁也让守在了外面。穆棣更不用说,向来都是孤身一人。 所以这么热闹的活动,别人少则七八人,多则二十多人相约而来。而他们这么大的一个雅间,他们带上招财进宝才寥寥五人。 赵·没有朋友·益清 季·没有朋友·茂成 穆·没有朋友·棣 三人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沉默了。 不过好在随着一阵乐声起,花魁大典很快就开始了。 第二轮比赛之前,南街的各大青楼会联合出一个大型的歌舞来作为开场,这也是楼内其他人露脸的时刻,也有许多姑娘通过这个开场扬名。 这个开场通常是把南街内比较流行的曲子唱一遍,南街的姑娘们唱起歌来咿咿呀呀,好听极了,季茂成虽然这阵子在秦风楼内听了不少,但没有乐感的他还是不太熟悉这些曲子,倒是季茂成跟穆棣,两个人没事儿跟着哼上一段儿,一看就有生活。 赵益清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整个花魁大典更像个选秀节目,这宣传,这安排,颇有点儿现代传媒公司的意思。赵益清摸摸下巴,心里有了些许想法。 这厢他还未来得及细想,那高台之上的人突然就退去了,周围拢起来的轻纱也被放了下来,笛声忽的就响起,一只赤裸的脚踩到了台子上。 那是个着着白色轻纱的姑娘,她缓步而来,游曳在纱幔之中翩翩起舞,仿佛山中精怪,俏皮的窥伺着人间。 顿时,台上被离得近的观众扔满了绢花,楼内捧着花篮四处收着人们绢花的龟公也满载而归。 本来特别安心的赵益清忽然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发 现花魁大典的规则并不偏向第一轮的优胜者,优胜者反而更吃亏。 前面有人表演的优秀了,大家开心了,就扔个两三朵上去,到最后一位可能有些观众的手里一朵绢花都没了。 季茂成似乎是看出了赵益清的担心,道:“放心,没事,你瞅瞅,咱们这观花阁上的人还没有人扔呢,都等着流光呢!” 这说完赵益清更担心了,观花阁上才有几人,能有几朵绢花?这还是靠大众评分的一个比赛。 只是担心也没用,赵益清只能皱着眉看下去。 第二个姑娘是唱小曲儿的,她唱的并非是情情爱爱,而是唱的市井趣事,把赵益清听的紧皱的眉头都舒开了,差点儿扔了朵绢花上去。 但季茂成跟穆棣仿佛司空见惯,眼都没抬一下,两个人不知道偷偷摸摸的在说些什么。 赵益清凑过去,问道:“你们干嘛呢?” “说你不懂的东西呢!”季茂成瞥了眼赵益清道。 赵益清翻个白眼道:“你都没说哪里知道我不知道。” 季茂成哼了一声,一副尾巴要翘到天上的样子,他道:“我在和将军讨论前几天夫子讲的兵法呢,你都没去上课你怎么知道啊?” “哟,这么厉害啊!”赵益清笑笑道。 “那可不!”季茂成一脸骄傲。 “那我考考你啊。”赵益清用手托着头问道:“都说需要根据战场形势去用兵,但是具体该怎么做呢?” 季茂成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急道:“赵益清你这是什么破问题,哪儿有问这么笼统的东西的,你应该问我在什么什么情况下,我有多少兵,对方有多少,什么地形,什么战力,我这样才好回答啊!” 赵益清看他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子,乐的不行,又想再打击打击他,于是背道:“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季茂成刚想说话,就看着穆棣忽然坐直了身子,看着赵益清,眼神炙热如火。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现在开口一定会被骂,于是他立刻闭了嘴。 穆棣当然不会相信这句话出自一个从未带过兵的少年之手,于是开口问道:“这是谁写的?” 赵益清也不避不让,他早就调查清楚了,大玄与自己古代时的历史并不同,虽然也有一些同时两边都存在的人物和著作,但还是有相当大一部分人并没有出现在大玄的历史上。 于是他回答道:“这是一本兵法树,是一位叫孙武的人写的,我偶然得之,不过原书已经毁了。” 穆棣顿时目露惋惜。 “不过……”赵益清笑笑道:“我全部都背下来了。” 赵益清能把整本《孙子兵法》背下来全都因为他的原生家庭。他生在一个书香世家,行事风格都遵守古礼,赵益清打小就被严格对待,基本上能报的上名字的古典名著他全部都背过。只是那个家庭过于刻板,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规矩多的要命,赵益清大学之后就从家中搬出去了。 穆棣听了赵益清的话后,把季茂成扒拉到一边,坐在赵益清面前,道:“背。” 他眼中含着威胁的光芒,仿佛赵益清敢不背他就敢让赵益清血溅当场。 赵益清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的背起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背的是口干舌燥,两眼发黑,但穆棣不让他停,他也不敢停,直到人群之中传来阵阵惊呼。 第21章 原来是流光上台了。 她仿若夜间的鬼魅,飘然到台前,黑色的衣服将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胸前露着大片雪白,引人遐想。**的轻纱之间两条笔直的双腿若隐若现,每动一步,都勾着人们的心弦。 眼睛上金色的眼线向上飞扬,目光一转,就好似妖精扮成的去勾引书生的美人,而眉间的金色花纹则是添了几分神秘,让整个人都飘忽起来,显得极其不真实。 流光向众人行一礼,坐在准备好的椅子上。旁边铜灯的灯罩换成了蓝色,配着夜晚,让人无端生出一丝紧张感。 铮的一声,琵琶声响起。 这声琵琶响的突然,人群仿佛被惊到一样,骤的安静下来。 接着一阵大气磅礴的乐曲传来,像是士兵列阵,战鼓齐响,激昂至极! 但不知怎么,琵琶突然徐徐而弹,感觉似乎是静谧的夜晚,然后突的一下,调式变了。 紧张!紧张!紧张! 简直像是黎明前的黑暗!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但谁都知道大战一触即发! 动了!有人动了! 杀伐之声传来,埋伏在黑暗中的人挥刀而上。 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 战场上两军交锋,厮杀震天! 战场之上要么胜,要么败。 乐曲逐渐转悲,将军大势已去,满目悲凉。 江的那边,是家国百姓。 但将军却无颜再见江东父老。 将军心中悲怆,却无力挽回,只能拔剑自刎,泪洒乌江。 音乐戛然而止,一曲终了。 静。 极其的静。 人们仿佛亲身参与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战役,随着将军一起在乌江旁埋葬。 谁都没想到流光会在花魁大典上弹一曲《十面埋伏》。这里本该是温柔乡,这样的曲子就不该出现。 但流光弹的太过惊艳,让人沉浸其中而不自知。 忽的,人群沸腾了,绢花飞的满天都是,掌声与欢呼声响彻了南街。 赵益清也笑着把绢花扔在了台上,转过身看穆棣,谁知穆棣却早已泪流满面。 赵益清突然就心疼起来,这是个年少成名的将军,本该在战场上排兵布阵,挥洒热血,而不是在京中被风月磋磨。 二十岁一战成名,二十二岁怒收七州,被传召回京封赏万千。然后,就被这所为的功成名就锁在了京城。如同被剪了羽的鹰隼,虽依然凶悍,却无法飞翔。 “我当年,若是能狠下心不回来,咬着牙把十三州全部打下该多好。”穆棣闭了闭眼睛,哑着嗓子道:“我无颜对大玄百姓。” “将军,不怪你。”季茂成摇摇头,说着和他平时完全不相符的话“是百姓愚昧,是臣子无为!” 赵益清完全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发现自己根本对大玄这个国家一无所知。他只感到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若臣子无为百姓又怎能如此安乐?甚至连娱乐业都过分发达。 不懂就要问,所以赵益清非常自觉问出了心中所想。 穆棣并未说话,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 季茂成满面嘲讽,但眼睛中却含着赵益清难以形容的愤怒,他压着怒气道:“你且去找个普通百姓问问,不,不用普通百姓,你去寻个读书人,寻个秀才榜眼探花去问问,问问他们怎么看收六州!” 赵益清被季茂成突然的愤怒怼懵了,他完全不知道季茂成为什么这么生气。 进宝见此趴在赵益清耳边悄悄道:“现在大家觉得有没有六州并不重要,而且六州因为靠近边关还挺穷的,大家就觉得更没必要了。不过我跟招财都支持少爷,支持将军 。” 这下赵益清有点儿概念了,大玄现在对六州的态度就是可以但没必要。 如果舆论导向是如此的话,赵益清也能大概明白为什么穆棣这么难了。 只是为什么是这样的舆论导向呢?赵益清思考着,按照大玄的民族文化民众也不该是这样的心里,除非是有人刻意引导。 赵益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道:“将军!是……” 赵益清话还没说完,穆棣就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吓的赵益清顿时闭嘴。 见此,穆棣轻轻的笑了一下,这笑容有些温柔有些自嘲,但可能温柔多过了,一时间竟有些美好的意味。 赵益清突然就忘了自己在看花魁大典,外面的人们还在欢呼,但赵益清却觉得静极了。将军的面容太过优秀,浓眉却不显得英气,而是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味道,像是黑夜里被云遮着的月亮,有种模糊的美感。他眼睛灿若星子,微微一笑便如流星飒沓。 这样笑着的穆棣或许是与日常过于不同,趁着朦胧的灯火竟无端生出三分美艳。赵益清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抚上了穆棣的脸颊,轻声道:“将军,我给你化个妆吧!” 穆棣:? 赵益清心中满是兴奋,穆棣的骨相太好了,但是因为气质问题赵益清觉得他是定了类型的那种,就适合冷冷的,或者特man的那种妆容,没什么创作的空间。 但刚刚那一笑,赵益清突然就发现了穆棣的不同之处,他似乎也可以去驾驭各种各样的妆容。赵益清一瞬间想给他试试那种能让他模糊性别的中性妆容,绝对一个眼神男女通吃! 然而穆棣脸瞬间黑了,他冷冷道:“赵益清,堂堂男儿不想家国之事,天天做这些歪门邪道,丢人至极!” 不知道为什么,赵益清听见穆棣这句许久没说过的丢人至极竟有点儿暗爽。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抖M?赵益清恶寒一把,抖了两下。 季茂成也嗤笑道:“赵益清,你咋失忆后喜欢这种娘们唧唧的东西了?” 赵益清也不恼,只是心里有了一些计划,他笑笑道:“将军,跟我讲讲六州吧。” 穆棣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太久没有人跟他说过六州了,都道六州是穷乡僻壤,什么都没,但穆棣知道,那里有着属于自己的繁华。 “六州…是个好看的地方。”穆棣道:“那里不同于京城,从习俗到气候什么都不一样,但只要你到那儿,你就会知道那里属于大玄。” 正说着,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赵益清担心有什么事,赶忙往下看去。 原来是流光下台的时候被主持花魁大典的人拦下了,原因是因为这首曲子和今天的花魁大典并不搭调。她应该弹些南街的曲子才对,便说着让她再弹一曲。 下面的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的确,这样的曲子在南街上弹是极其不适合的。 可流光毕竟做了那么久的鸨母,心性稳重。 只见她摇摇头道:“不弹。” 这下人群哗然开来,花魁大典说来是官府办的活动,能来主持花魁大典的人定是官府的人。今日官府的人已经是给足了流光面子,但流光好像并不领情。 人们听她温婉的笑着道:“流光所弹此曲,非是为了标新立异吸引目光,只是因为听人讲了大玄的历史。” 说着,她顿了顿,留给众人足够反应的时间,才接着道:“大玄从开国至今已三百三十六年,比任何朝代都要久,流光为自己是大玄之人而自豪!但大玄刚开国之时并未是此时盛景,边国来犯,强国欺压,我们国家的将士们一次又一次的退敌护国,但依然是被频繁骚扰,流光想那时的大玄不正是陷入了十面埋伏之景中吗?所以才决定今日弹此曲,不为夺冠,只为用此 曲送那些为了大玄国土前仆后继义不容辞的英雄!” 这一番话说的人热血沸腾,英雄的故事谁都爱听,尤其是在花街之中从风尘女子嘴中传出的英雄往事,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下面的观众欢呼讨论声不断,主持花魁大典的人似乎也有所动容,流光这个不适合的曲子也适合起来。 她微微行一礼,转身下台,仿佛对自己是否能进第三轮漠不关心。但任谁都知道她不仅能进第三轮,也是今日之冠。 穆棣也是目露震惊,一个风尘女子断然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知道流光的比赛皆是赵益清在安排,穆棣转头看向他。 赵益清微微一笑,道:“将军,我虽不知如今情况,但我知道做什么都要造势。今天,我就在人们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如何?” 穆棣目光复杂,也多了几分郑重,他低头颔首道:“多谢。” 季茂成一脸迷茫,问道:“你俩再打什么哑谜?” 赵益清不回答他,站起身来伸个懒腰道:“累死了,明天还有一天,招财进宝,走了回去休息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留着季茂成再后面嚷嚷:“就这么走了?晚上不再玩玩了?就看个表演累什么累,真矫情!” 穆棣拿起杯子喝了口酒,挡住了自己嘴边的笑意。 第22章 第二天就是第三轮,许多人为了占个好位置并不会离开南街,多是选择在南街住一晚,顺便寻点儿乐子。 秦风楼当然也是住满了人,赵益清为了不惹人注目,只能一大清早带着东西偷偷摸摸从后门进了秦风楼。 流光也早早起了,在自己屋内等着赵益清。 赵益清推门进去,就看见流光在对着镜子梳头,脸上挂着愁容。 赵益清知道她在愁什么,把东西放下道:“没事的,相信我。” 花魁大典就算再热闹,再是官方举办,也还是南街出来的活动,当然带着属于这里的放浪。 最后一轮不限金钱,想给多少就给多少也是有原因的。花魁者,价高者而得之。最后一轮,其实就是将三位姑娘拍卖而已。 花魁大典不过是披着华丽外衣的肮脏交易罢了。除了孩童,每个人都知道花魁大典意味着什么,但似乎就是因为这里面有着这隐秘的交易,所以可以参与这场交易的人们都更加疯狂。 流光知道赵益清家并不缺钱,在京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只是京中比拼的从来都不只是金钱。 流光清浅的笑笑,道:“小公子尽力即可,奴家自打决定参赛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奴家生来就是南街人,在南街做皮肉买卖不是正常的吗?” 赵益清是明白的,他专门去打听了一下南街的来历。南街曾经算得上是京城的贫民街,在这里的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而那时的大玄,人们似乎是得不到放松,娱乐方式太少,总是躁动,万万不似此时祥和。朝廷便有人出了个主意,说建条花街吧,让那些总是想着有的没的的人沉迷其中,他们也就没功夫想那么多了。 但良家女子没人愿意做这个,他们就把主意打在了南街,这里的姑娘可没人管,给了钱做什么都行。于是,南街开始做起了皮肉生意,渐渐的在朝廷的支持下规模愈发壮大,就有了今天的南街与花魁大典。 但赵益清觉得不该这样,曾经的南街无法选择,现在的南街又有几个愿意做皮肉生意的? 赵益清有着一个很大的想法,他想从秦风楼开始,慢慢的把南街改变了,想做皮肉生意的依然可以做,但不想做的也可以当个伶人,为自己挣些银钱。但他谁都不能说,因为谁都不会信,所以他只是笑笑道:“放心吧。” 赵益清之所以这么有自信,是昨天回去后告诉他爹他想给花魁砸钱,他爹掏出的厚厚的一沓银票,绝对碾压一众商户之子。毕竟他家宠他宠的要命,不似别家只是给些零花钱跟几间铺子。 赵益清摸了摸怀里的银票,怀疑他爹把所有家底都给他了。不过把流光赢回来,钱还是拿的回来的,他也不慌。 今天赵益清给流光做造型做了许久,基本上是从早上做到了下午。 赵益清倒是不觉得累,可难为了流光了。因为今天赵益清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给流光看镜子,于是流光看了一天的墙面,整个人昏昏欲睡。 “好了。”赵益清这句话仿若天籁,一下子就惊醒了快要睡着的流光。 赵益清把她拉到镜子跟前道:“看看怎么样?” 所有见过流光的人都会觉得她适合穿红衣,可却没有人认为穿上红衣的流光会是这个样子。 流光的眉目之间满是风情,所以人们理所应当的认为流光穿红衣会是风情万种一笑勾人。但流光偏生反着来,那红色趁的她肤如雪,发如乌墨,竟有几分圣洁的意味,浅浅一笑便如同正午的灼灼日光,刺眼而炙热。 赵益清也是很好的抓住了她这一点,他本来想着今日与她画红妆,但昨天的金色妆容过于惊艳,赵益清便临时改了方案。 依旧是金色的眼线,不同的是用了红色的眼影打底。这眼影是这一个月赵益清与吴娘一起研 究出来的,一开始是用白米打成粉混了花汁做,淡颜色总是偏粉偏灰,做不出赵益清想要的正红色,于是他们想了个法子,不再加白米粉,而是把花瓣晾干磨成粉再浇上花汁,再晾干粉末,最后再研磨一遍做成的。只是这样过于耗费时间与金钱,只能做出一点点成品来,不过混了油脂可以变成口脂来用,混了白米粉可以做胭脂来用,也算是方便。 赵益清的眼影口脂都用的这个正红色,在眼睑中央点上金粉,最后用暗金色的眼线膏画了条极其张扬的眼线。在两腮出打了淡淡的腮红,更加突出眼妆的艳色,口脂自然也是正红色。 流光看着看着突然笑道:“小公子知道东西南北四条街的街号吗?” 这个招财进宝跟赵益清讲过,因为东西南北四条街都是从商者,随着四街的不断扩大,为了区分这四条街,就像是做商号一样,给做了街号,如果看到不一样的街号,就知道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了。 南街的街号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符号,那是一簇花的样子,几朵花通过一些花纹交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倒三角的样子,漂亮极了。 见赵益清点头,流光道:“小公子,给奴家的额头上画个南街的街号吧。” 赵益清一怔,也不知道流光是为了做什么,但也不好问,就取了笔细细的描摹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奴家叫流光吗?”流光在赵益清取了笔过来的时候问道。 赵益清一边画一边答道:“不知道。” “这是秦风楼上个妈妈给奴家起的。”流光一脸怀念,道:“那时候奴家不叫流光,叫小七。马上就要花魁大典了,妈妈才寻思着给奴家取个花名,妈妈可没读过什么书,取起名字来要么是琴棋书画,要么是牡丹芍药,都俗的很,可她却对奴家说‘小七干净,笑起来的好看,若流光回旋,就叫流光吧,希望你能成为南街的一道光。’奴家那时候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懂了。” 南街的街号并不复杂,在流光说着的时候就画完了,之后他便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流光接着回忆道:“妈妈觉得南街应该是有的选择的,而不是这里的孩子生来就要做这些,她想要奴家去做花魁,再找个高官,把这样的想法传达给朝廷,让他们帮忙。妈妈总认为朝廷是好的,可是南街如今是这样,不正是朝廷所期望的吗?” “你想做什么?”赵益清问道。 “不知道。”流光目露茫然:“曾经奴家不敢想,可如今奴家马上就要成花魁了,想法就多了,不切实际了。” 说完流光自嘲的笑笑,不再言语。 赵益清大概能明白她此时的心理,曾经的她被伤透了心回到秦风楼,磕磕绊绊的做了鸨母,然后便是毫无变化的生活,说疲惫却也并不是那么疲惫,说轻松却又觉得累的快要抬不起肩膀。总之整个人都空落落的,不知道生活过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而如今,赵益清的出现却突然把她推到了一个她想都没想过的一条路上,她当然会茫然,会害怕,会胡思乱想。 赵益清理解,所以他道:“你是花魁,就会在南街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流光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益清抿唇一笑,并不回答,只是轻轻的道:“什么事情过了今晚再说,有办法的。” 那声音虽轻,却让流光觉得充满了希望,瞬间便安定了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第23章 夜晚很快就来了,今晚可以说是花魁大典最没有悬念的一晚,也是花魁大典最令人期待的一晚。 昨天流光的一曲《十面埋伏》和一席话可以说直接奠定了她夺魁的基础,人们今日最期待的并不是花魁是谁,而是流光最后能拿多少赏钱。 第三轮就在众人的期待之中开始了。 第三轮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开始便是三个姑娘登场。 或许是为了点题,还是大家都认为花魁要穿红色,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穿起了红色衣服。不过越是这样越是能体现出流光的不同。 其他两位姑娘似乎是学习流光前两天的穿衣风格,一个胸前裸露一片,两只玉兔呼之欲出。另一个则是**穿着红色的轻纱,隐隐约约露着那雪白的双腿。 而流光却是一改前两天的穿衣风格,衣服穿得规规矩矩,板板整整,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她穿的是一件极其华丽的衣服吧。 深红色的里衣外面拢着鎏金的正红色拖尾大袖,大袖上再披上大红色的轻纱,走起路来层层叠叠漂亮极了。衣衫的制式是在南街少见的正统,发钗也是带的繁复,但也是统一的金色,璀璨夺目。打眼望去仿佛这不是在参加花魁大典,而是在举行婚礼。 流光,确实是像极了一道光,她站在那里便夺去了所有人的心神,居然有人在台下喊起了她的名字。 “流光!流光!流光!” 声音响彻南街,后来据说这声音连宫廷之中都有人听见,令人心向往之流光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人群轰动也是主办人未曾料到的,他在上面说什么下面根本听不见,只能告诉台上的姑娘可以揭面了。 揭面礼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展开了。 流光向前一部车解下了脸上蒙着的面纱,挥手向下抛去,人群疯了一般去抢夺那飘下去的面纱,却在流光灿烂的笑脸下停住动作。 那是个充满着光辉的笑容,如初生的朝阳,绚烂的令人想要屏住呼吸,她笑着望着一个方向,那里站着个微微发福的面容让她陌生又熟悉的人。 他今年应该三十二了,她想。 他面容有些老态,眼角多了些细纹,眼中少了点锐利多了点沧桑,再惊才绝艳也被岁月磨平了心气儿,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罢了。 抚了抚自己的脸,听着人们的欢呼声,她突然就放下了,放下了这林林总总十二年,于是她看着他说:“陈之黎,好久不见。” 人群的声音淹没了她的话语,但陈之黎却仿佛听到了一样,愣愣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只是这一切都跟观花阁的赵益清没有关系。 他焦急的在观花阁内来回踱步,因为接下来就是他们的比拼。 观花阁之所以那么难定是有原因的,这也是赵益清跟季茂成聊了之后才知道。这所谓的观花阁便是花魁拍卖的一张门票,你入了观花阁才能参与拍卖花魁。 季茂成看赵益清来回走的令人眼烦,站起来把他扯回了座位上,嫌弃的道:“多大点儿事儿,放心,哥哥指定把流光给你拍回来。” 赵益清没怎么理他,只是坐下来叹了口气,别看他在流光跟前信誓旦旦,但这到了跟前还是心里没底。 穆棣喝着酒,这酒还是赵益清专门从秦风楼给他捎过来的,他边喝边道:“别慌。” 这边正聊着,突然有人敲门道:“各位爷,赏金到轮到您这儿了,您看您要跟赏吗?” “跟!”赵益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来敲门的是官家指派的龟公,他点头哈腰的把赏金册摆到赵益清跟前。赵益清翻看着,上面写着给的赏金,赏金后头还跟着一个个人的方印,赵益清看去皆是京中名流。流光的起始价已经比之前的高出了许多,现 在已经有人加价到八千两白银,已经到了最高。 赵益清再心里算了算他爹给了他多少,打算全写上去,刚写了个二十万,结果就被季茂成夺了过去。 季茂成把二十万划掉,写了个九千两,盖上了自己方印,笑嘻嘻的把龟公送走了。然后转过身对着赵益清劈头盖脸一顿骂。 “赵益清你有钱没地方花是不是!真敢往上写啊!” 赵益清懵逼,不知道哪里不对,他以为季茂成这种纨绔应该很喜欢这种一掷千金的感觉。 看见赵益清愣在那儿,季茂成也突然回过味儿来,往赵益清肩膀上使劲一拍,道:“哎,兄弟,忘了你第一次来,不知道规矩,让爷跟你说说。” 说完揽着赵益清坐下跟他讲解起来。 观花阁给赏金不像在下面的人只能给一次,而是不停地循环加价的。龟公拿着赏金册在观花阁之间轮着走动,观花阁内的人可以有选择的决定给不给赏金,若是有一个价格在观花阁转了一圈还没有人加价,那么花魁自然就是这个人的。跟拍卖一样的道理,盖方印也是为了方便寻人和寻钱。 这下赵益清才明白了,季茂成是怕他花冤枉钱,但这个拍卖的钱出去要交的关税之外都是要归秦风楼的,所以他其实是可以把这个钱拿回来的。于是他决定下一轮就写二十万。 只是下一轮来的缓慢,等了许久龟公才过来。 “几位爷可还要给赏金?”龟公在门口问道。 “要!” 赵益清还没说话,季茂成就把人喊了进来,然后对赵益清道:“我跟你说啊赵益清,流光是我要定了的,你别跟我抢啊!” 可当他看见册子上的数字的时候,脸登时就绿了。 赵益清赶紧把册子抢了过来,上面的数字已经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足足二十三万两白银,上面盖着黄家的印子。 赵益清冷汗顿时就下来了,朝季茂成问道:“你带了多少钱?” “十、十万两。”季茂成见赵益清着急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话有点儿磕磕绊绊。 赵益清听完在上面写了个三十万两,然后飞快的从怀中拿出印子,盖了上去。没给季茂成留一点儿反应的时间。 龟公见他盖了印子就拿着册子退出去了,这个时候季茂成才反应过来。 他揪着赵益清的领子道:“赵益清你什么意思啊!我说借给你了么?再说也应该是你借我!你别想跟我抢流光!” 赵益清力气小,推不开他,招财进宝被赵益清打发去铺子里帮忙了,于是他就这样被拽着,脸都憋红了,还是穆棣起身把赵益清救下来的。 赵益清靠在穆棣身上,重重的喘着气,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下季茂成才后怕起来,站在穆棣后面弱弱的问道:“没、没事吧……” 穆棣摆摆手,把赵益清打横抱了起来,赵益清吓得一激灵,忙抓住了穆棣的衣襟。 “放我下来!”赵益清恼道。 穆棣才不理他,把人放到凳子上就站到了一旁,跟啥事儿都没干似的。 赵益清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知道穆棣是在为他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穆棣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就想给他两拳。 “季茂成!”赵益清不再看穆棣,转过去朝季茂成喊道。 季茂成心里正发虚,赵益清一叫他,他就忍不住大声回道:“干、干嘛!” 发现自己态度不好,刚刚又忘了赵益清身体不好,做了过分的事,又低下声去,弱弱得到道:“对不起……” 赵益清摇摇头道:“没事,这次也是我没把事情跟你说清楚,我与流光认识,之后再给你介绍她。” 赵益清话音刚落,季茂成还没来得及 说话,敲门声便传来了。 “几位爷可还要加赏金?” “进来!”赵益清喊了一声,龟公推门进来。 季茂成在一旁小声嘟囔道:“怎么这次这么快?” 赵益清拿过册子就皱起了眉,季茂成忙凑过来看,那上面的价格已经加到了四十万两,而那些明明有钱的老牌商铺得到人,却没有再跟着加价。 第24章 赵益清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有的钱,感觉应该还能凑出一些,便提笔往上写去,季茂成忙拦住了他。 赵益清一头雾水的看着季茂成,季茂成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写。 “为什么?”赵益清疑惑。 季茂成满目惊骇,道:“这个印子的人,不能惹!咱们就算了吧……” 穆棣见他们这边的动静颇大,便从一旁走了过来,从赵益清手里拿过了册子。 他看着那四十万两的印子,神情并没有什么波动,而是提笔写下四十万零一两,盖上自己的印子,打发龟公走了。 没一会儿龟公便过来对他们道花魁一会儿就来,季茂成目露震惊,赵益清还没摸清楚什么情况。 “那个印子是谁的啊?”赵益清戳戳季茂成,问道。 季茂成捂着嘴摆摆手,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赵益清更好奇了,转头看向了穆棣,穆棣倒没什么不敢说的,喝了口酒道:“皇帝的。” 赵益清顿时目瞪口呆。 观花阁的结果出来,花魁大典才是真正的选出花魁之刻。 每当有人赏金超过十两的时候,都是需要盖印的,然后唱礼人根据印子唱出姓名与赏金,在观花阁结果出来之后截止,唱出台下总赏金与观花阁赏金。 其他两位姑娘的赏金早早就唱完了,只有流光的结果迟迟不出来。 唱礼人拿到流光的赏金册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唱道:“秦风楼流光,高台赏金总计八万两,观花阁赏金总计四、四十万零一两!” 全场沸腾! 花魁大典赏金最高的一次才十九万三千两,流光直接翻了个翻,而且这么多的成交数量可以说是创造了一个神话,也让普通民众看出了自己与权贵的差别。 晓是赵益清这个现代人也不禁咋舌,尤其是皇帝亲自来花魁大典这个事情,让赵益清再次认识了这是个怎么样的全民活动。 穆棣写完赏金册之后便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喝着酒,仿佛刚刚那四十万两不是他花的。明明穆棣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赵益清莫名的有些害怕,季茂成更不用说了,拉着赵益清缩在墙角大气儿都不敢出。 直到流光过来这个气氛才算是有了缓和。 流光是由龟公送进来的,她进来的时候还穿着那身红衣服,仿佛朝阳般璀璨,季茂成眼睛都看直了。 待到龟公走后,流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道:“流光多谢赵公子,多谢穆将军!”抬头后发现还有个两眼发直蹲在墙角的季茂成,于是朝他一笑道:“还有季公子,多谢。” 季茂成腾的一下脸就红了,他紧张的话都说不清楚,晕晕乎乎的道:“不、不客气!” 赵益清把流光扶起来,道:“没关系,应该的,我还等着流光帮我做事呢。” 这时穆棣突然站起来道:“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先走了。” 这样的穆棣比起平时有些不近人情,看的赵益清皱起了眉头,不禁多问了一句:“做什么去?” “观花阁还有人要见我。”说完他转身就出去了,赵益清只来得及看见他嘴边的一抹没来得及散去的轻笑,那笑中有自嘲,但更多的是期待,看的赵益清心里猛地一抽。 转念一想,赵益清就明白过来了,穆棣等于是跟皇帝抢了女人,自然是要去跟人交代一下的,赵益清不得不感叹穆棣真是个好人,至于他那嘴角的笑容,赵益清直接就忽略了。 赵益清拉着流光坐下,季茂成还愣愣的蹲在墙角没反应过来,直到被赵益清拽起来,他才傻笑着做到了座位上。 “流、流光啊……”季茂成双手颤抖,但还是努力的抬起来,准备去摸流光的手,把他那泡妹的 一套用在流光身上。 赵益清一把把他手打掉,道:“把你那色心收一收!” “没关系。”流光觉得无所谓,不仅如此反而摸了摸季茂成的头,道:“季公子是个很好的孩子。” 流光笑的温柔,心里盘算着季茂成给秦风楼送了多少钱,算的差不多后笑的更温柔了。 季茂成可不知道流光的心理活动,只知道自个儿感觉快上天了,大脑瞬间当机,只知道趴在桌子是嘿嘿嘿的笑。 赵益清嘴角抽搐的看着季茂成,决定不理他,跟流光商量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流光觉得行不行。” 流光好奇的看着赵益清,赵益清接着道:“如今京城中的人娱乐活动仅限于听曲儿赌博花街找乐子,而且人们比较富足,闲余时间很多,我就想着在南街在搞出一种新的娱乐。” “是什么?”流光其实有些不赞同,因为南街发展这么多年能发展出的新乐子早就没了,但赵益清并非寻常之人,所以流光即便不赞同却还是有所期待。 “我想让秦风楼的姑娘们演戏。” 赵益清刚说完,流光还没来得及说话,季茂成突然反应了过来,本来想揪赵益清领子,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改为扯着赵益清的袖子道:“赵益清,你居然认识流光!为什么不跟我说,是不是兄弟!” 赵益清: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赵益清把他手拍下去道:“这事儿说来话长……” 于是,明明在谈正事,但季茂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话题带到了别的地方,赵益清是不能如实相告的,但大致编了一下流光的来历,说她是招财进宝无意间救下的人,听了她的故事后想要帮她,其它到讲的没什么不同,只是瞒下了流光是秦风楼鸨母的这个身份。 听完后,季茂成愤愤道:“太不要脸了!那书生谁啊,我让我姐姐去皇帝跟前吹吹耳边风,贬了他!” “季公子你可贬不了他,”流光捂嘴笑笑道:“他是中书侍郎陈大人,为了黎民百姓还是让他好好的吧。” “那…那还真贬不了哈……”季茂成讪讪道。 陈之黎是个厉害人物,如今大玄百姓能如此富足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他做了中书侍郎之后提出了好几条政令,先是改了税,又提高了商人待遇,让大玄的税收翻了几倍,可以说就是下一任丞相的首要人选了。 感觉今天商量事情也太过仓促,赵益清起身就要拜别,流光却拦住他道:“公子留下吧,若公子今日走了怕不是又要遭人诟病。” 赵益清想想也是,他今日出了这个门叫人看见,明日就有人敢传他和将军恩恩爱爱一刻也不能分开,就算花魁也留不住他的心。 于是他点点头,道了声“好。” 接着,他就接到了季茂成嫉妒的视线。 赵益清咳嗽两声,道:“季茂成…你也留下跟我一起吧。” 季茂成顿时欢呼雀跃了起来,屁颠屁颠的去找观花阁老板要被子。 “流光睡床上吧,我跟季茂成打地铺。”赵益清安排道。 流光却有些担心“还是小公子睡床吧,小公子身体不好,睡地上怕是要着凉。” “没事,”赵益清把流光床上的帐子放下来道:“我跟季茂成挤挤睡,不会有事的,他身上暖和,总不能让姑娘家睡地上吧!” 流光也无可奈何,只好应了。 只是赵益清没想到季茂成的睡姿巨差,踹他就算了,还疯狂跟他抢被子。于是第二天一早就来接赵益清的招财进宝收获了一个留着鼻涕的赵益清和满脸愧疚的流光,以及因为被流光看见自己撅着屁股睡觉的姿势正蹲在墙角自闭的季茂成。 招财进宝:…… 第25章 赵益清本来是想在花魁大典后去上学的,结果没想到又生了病,这一下就耽误到了六月初。 第二日赵益清就要去上学,他居然莫名有些兴奋,大概是出了学校入了社会才会发现学校的好吧。 招财进宝给他收拾了一大堆东西,因为去书院是不允许带小厮的,所以招财进宝明日只能送他到门口。 书院下午才放学,也就是说中午那顿饭是要在学院里解决的,赵益清那精细喂起来的胃可受不了书院的饭,并且书院是不让带吃食进去的,所以之前赵不染在书院是不吃午饭的。 好在书院让带茶,不然赵益清明个儿怕是连口水都喝不上。 晚上,赵益清躺在床上,正感叹着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要去上学。突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赵益清心里猛地一惊,挣扎开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别动!” “穆棣?”赵益清拽下穆棣的手,歪头向他看去,穆棣手里提了两坛酒坐在床边。 “嗨呀,想喝酒早说嘛,整这出怪吓人的。”赵益清起身拍了拍穆棣的背,道:“怎么了,将军又有闹心事儿了?” “先喝吧。”穆棣起身把酒放在桌子上,拿着茶碗倒了两碗酒,坐下等着赵益清过来。 这场面有点儿眼熟,赵益清嘴角抽搐的从床上爬起来,怀疑穆棣是半夜过来是专门报复他之前跟他喝酒的事儿的。 “说吧。”赵益清坐下一口闷了一碗,脸顿时就红了。 穆棣见他眼神还清醒,有点心虚的道:“是不是不能喝?” 赵益清喝酒时最听不得这句话,顿时把碗一摔,举着坛子咕咚咕咚灌几口,道:“说谁呢!说谁不能喝呢!” 眼见赵益清喝的差不多了,穆棣赶紧把酒夺了下来,道:“我想你帮我个忙。” “啥忙?”赵益清把穆棣肩膀一揽嚷嚷道:“兄弟啥事儿你就说,咱就是自己人知道吗?上刀山下火海兄弟我说到做到!” 穆棣把赵益清的手拿下来,看着他认真的说了三个字。 …… 赵益清是在春鹃的尖叫中醒来了,她叫完就跑出去找招财进宝去了。 赵益清闭着眼睛有点儿不爽,他身子骨易寒,自打穿越过来没睡过几个好觉,半夜总是冻醒,但昨天晚上睡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冷的感觉,被窝里现在还热乎乎的。 赵益清翻了个身抱着身边的热源,蹭了蹭,舒服的长长的吁了口气,有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突的他心里一惊,猛的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一张俊美的脸庞,头发散开在床铺上,正皱着眉头睡着,有种莫名乖巧的味道。衣服被扒的散乱,露着大片精壮的胸膛,性感又撩人。 赵益清猛的坐起来,抱住头满脸崩溃,他昨天晚上做了什么!难道把将军…… 这时候穆棣忽然动了一下,悠悠转醒。赵益清赶紧趁穆棣还没彻底清醒,赶紧把那被扒拉开的衣服拢到一起,结果穆棣抬了下腿,把赵益清吓的直接摔在了穆棣身上,手好死不死的放到了穆棣****。 赵益清下意识的捏了一把,还挺大…… 穆棣呻吟一声,半睁着眼睛,哑着嗓子道:“你干什么?” 招财推门时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他们少爷把将军按在床上正要强来,招财赶紧捂住眼睛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边说边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赵益清:……完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穆棣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按着头,一脸头疼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昨天晚上喝到太晚,穆棣拿的还是烈酒,赵益清就刚开始的时候喝了几口,剩下都是穆棣喝完的,所以他到 现在还不是很清醒。 赵益清乖巧的坐在床上“将军,我会负责的。” “嗯。”穆棣以为他说的是昨天晚上商量好的事,淡淡的应了一声又躺下了。 穆棣是两眼一闭,躺下继续睡去了。赵益清的心却拔凉拔凉的,看穆棣这反应昨天晚上确实是发生了点儿啥。 赵益清捂着脸后悔不已,他当初就不应该和那群小0一起玩耍,他要是不跟他们玩耍,也不会喝多了连男人都不放过! 然而,赵益清完全忽视了自己与穆棣的体型差距,不然他也不会产生自己睡了将军的错觉。 赵益清坐在床上看着穆棣发呆,不得不说穆棣长得实在是太符合赵益清的审美了,他伸手戳了戳穆棣的脸,喝醉的将军完全没有平常那股子生人勿进的气场,安静的躺在那里任人宰割。 赵益清突然恶向胆边生,爬下床去把各种胭脂水粉都找出来,摆了一床,笑的贱兮兮的开始给穆棣化起妆来。 穆棣的皮肤很好,摸上去没有一点儿瑕疵,还很白,但却没有一点儿女气。浓浓的眉毛让赵益清皱起眉来,他好想给穆棣剃了,然而想了想后果,他发现他不敢。 于是只是将眉毛的形修了一下,看上去更加的英气逼人。之后挑了个粉色的眼影点在穆棣的眼皮上,本来赵益清是想看穆棣的笑话,可穆棣却完美的驾驭了这个颜色,赵益清不由得细细的把他脸摸了一遍,感叹真是好骨相,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赵益清给穆棣点上朱红色的口脂,扫上淡色胭脂,把头发松松散散的放在一旁,半遮半掩,竟一时间有些雌雄莫辨。赵益清在现代因为职业原因可以说是见惯了美人的,但看见穆棣这个样子他还是被美的心脏突突突的跳。 忽的,穆棣翻了个身,背过身去,本来就松垮的衣服直接散开来,从肩头滑落,露出了他那结实有力的背。 赵益清突然被震撼了,那是个布满伤痕的背,最大的一道疤是从穆棣的左肩头直直划到了后腰,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疤更是不计其数,赵益清简直不能想象之前的穆棣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他轻轻的把被子拉起来给穆棣盖上,再看着穆棣脸上的妆,一时间涌上了许多愧疚之情,这是这个国家的将军,亦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怎么能带着这样的妆呢。 刚准备找个东西给他把妆擦掉,赵益清屋里的门被“嘭”的一声踹开了。 “不染!不染你有事没!将军没把你怎么着吧!”赵夫人慌里慌张的踹门进来,看见赵益清好端端的站在床边,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把赵益清从头到尾摸了个遍,确认没事才放下心来。 赵益清看向自己那颤颤巍巍要掉不掉的房门和在门口不敢吱声的招财进宝,心里对他娘的武力值突然有了一个更加清晰得到认知。 穆棣也被那巨大的踹门声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从床上半坐起来看向赵夫人,结果赵夫人猛地走过去,把被子严严实实的给穆棣拉上了,然后坐在床边拉着穆棣的手温柔道:“累了吧,躺下歇着吧。” 接着不由分说的把穆棣按在了床上,摸了摸头发道:“你放心,我们家不染会对你负责的,我们赵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呀就放心的嫁进来。” 赵益清的心理顿时有了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穆棣开口了,他声音有着让人沉醉的低沉,他道:“夫人说错了,不是我嫁进赵府,是赵益清加进我将军府。” 赵夫人温柔的表情顿时裂了。 第26章 赵益清听完这句话后昨晚喝酒的记忆也悉数回笼。 …… 穆棣把赵益清的手拿下来,看着他认真的说:“嫁给我。” 赵益清头一歪,一脸懵逼“哈?” “事情说来话长,”穆棣道:“你应该也已经猜到最不想让我去收六州的人是谁了,那人用你我之间的谣言收了我接近兵权的机会,但我故意露出对你有意思的样子,他便又让我去练兵了。” 赵益清喝醉了,反应慢了许多,听完愣了半天,精辟的总结道:“你对我有意思?” 穆棣:…… 穆棣扶了扶额,把已经喝的想要往地上栽倒的赵益清扶正,重新非常明白的说了一遍:“皇帝不让我收六州,因为对我有忌惮,怕我功高盖主,但我是个断袖就断了香火,他对我的防备也会变低,我就有去收六州的机会,因此需要你嫁给我。” 这下赵益清明白了,晕乎着道:“哦,就是说我跟你结婚你就能收六州?” “对。” 赵益清拍拍自己的笑胸脯道:“放心,没问题,包兄弟身上,兄弟给你办的妥妥贴贴的!” 光拍了自己胸口不够,赵益清还逮着穆棣的胸口锤了两下,醉酒的人往往控制不好自己的力度,赵益清捶的极其用劲,然后他成功被将军硬邦邦的胸口给疼哭了。 眼泪吧嗒吧嗒掉的那种,这可把穆棣给哭懵了,他可一点儿都不会哄人,手足无措了半天,只能倒了碗酒放在赵益清跟前,干巴巴的道:“是不是不能喝?” 顿时,赵益清就不哭了,豪气冲天的拍着桌子喊着“再来!” 于是两个人就喝到了半夜,不过基本上是赵益清嘴上说着喝,实际上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已经多到不像样子,但再他说了喝穆棣却没喝的时候,他就会想起来自己手疼,就嗷嗷一顿哭,直到穆棣把那两大坛子酒都喝的干干净净。 所以不出预料,赵益清又把穆棣灌多了,穆棣凭着自己那最后一点儿意识把自己和赵益清弄到了床上,然后也啥都不知道了。 …… 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之后,赵益清的心比他以为睡了将军还凉,一顿酒把自己卖了不说,打人把自己打哭了可还行。 后悔,总之是非常后悔,赵益清暗暗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只是现在的局面让赵益清顾不得伤感,因为赵夫人已经从呆愣的状态下回过神来了。 她猛地把被子掀开,在穆棣胸前摸了几下,又对着穆棣的裆部抓了一下,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叫,夺门而出。 穆棣的酒瞬间就醒了,吓得缩进床里面不敢动弹,弱弱的看向赵益清,用眼神询问怎么办。 赵益清已经木然了,用眼神回到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穆棣赶紧把衣服穿好,准备好好和赵夫人说一下,然后他就听见了春鹃的惊叫,和招财进宝的阻拦声。 赵夫人拎着一把大刀就冲进了房里,对着穆棣狠狠的劈了下去,穆棣忙避开,赵益清也赶紧挡在穆棣面前。 “不染,你让开!”赵夫人发髻都散了,但依然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如果忽略她手里的大刀的话。 赵益清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抓着赵夫人的手道:“娘亲,事出有因听我解释!” 赵夫人蹬蹬蹬退后三步,招财进宝赶紧上前来扶着她,赵夫人两行清泪瞬间就落下了,嘴里念叨了两声:“儿大不由娘…儿大不由娘……”便转身跑走了。 赵益清赶紧示意招财进宝去追,然后拉起了还懵逼着的穆棣,叹了口气道:“将军你就不能瞅个正常时候来,你说一声收六州无论什么事我都是会帮你的,不用你把我灌醉哄我同意,你也太小看我想收六州的决心了吧!” 穆棣没有说 话,只是有些歉疚的看着赵益清。 “明明什么都没干,却有种被捉奸的感觉……”赵益清小声嘟囔着把穆棣的东西收拾好,塞他怀里道:“赶紧走吧,我跟我爹娘解释,你要是再不走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 于是穆棣便收拾好东西走了,赵益清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穆棣的背影生出了一种穆棣是渣男的感觉,真的一句话不说,说走就走。 等到穆棣都走远了,赵益清才想起来哪里不对,穆棣他…好像脸上还带着妆…… 算了,死就死吧。 今天事情太多,赵益清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其他事了,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补觉去了。 京城又出大事情了,先是赵夫人哭哭啼啼的从赵府跑出来,然后穆将军也匆匆忙忙的从赵府出来,更加诡异的是穆将军脸上还带着女人的妆容。 一时间京城瓜田纷纭,人们都想更接近真相一点儿,于是乎直接导致赵记茶楼跟老餮堂的客流量翻倍。 这些都是后话,赵益清躺在床上刚睡醒,就看见招财进宝面色焦急的守在一旁,见他醒了,带着哭腔道:“少爷,这次闯大祸了,老爷和夫人在祠堂等着你了。” 赵益清忙起身赶到了祠堂。 赵夫人正趴在赵老爷身上哭的伤心,赵老爷给赵夫人拍着背轻声细语的哄着。 赵益清觉得自己又被莫名其妙喂了一嘴狗粮。 赵老爷听见赵益清的动静了,瞬间板起了脸,赵夫人也坐在一旁,柔柔弱弱的抹着眼泪,仿佛早上提刀的不是她。 “赵益清!”赵老爷厉喝一声“跪下!” 赵益清对着赵老爷跟赵夫人就跪下了,赵老爷刚准备训斥,这时候赵夫人又心疼了,拉着赵老爷的手道:“相公,不染还没吃饭先让他吃个饭吧,不然身体受不住啊!” 赵老爷沉吟一下,觉得有理,让招财进宝去厨房拿吃食去了。 今日赵益清本来是要去上学的,所以厨房早早就给备了饭菜,一直在火上热着,这时候刚好可以端过来。 于是赵益清面前支起了个小桌子,他就跪在那儿吃起了饭。赵夫人还是心疼的不行,赵老爷摆摆手让赵益清坐下了,还让招财去拿了个软垫,然后赵益清懵逼的在极其严肃的情况下舒舒服服的吃了碗饭,吃完进宝还给他泡了杯茶喝。 场面变成了赵益清端着茶乖巧的坐在了赵夫人跟赵老爷跟前。 赵夫人看着睁大雾蒙蒙的眼睛乖乖坐着的赵益清,不由得悲从心来,哭道:“我可怜的不染啊!” 赵老爷赶紧拍着哄,哄着哄着还不忘瞪眼赵益清,一脸你把我老婆惹哭了的表情。 赵益清:狗粮我真的吃不下了! 好不容易赵夫人不哭了,红着眼睛坐在那儿,赵老爷也顿时严肃起来,他道:“赵益清,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益清站起身,把桌子垫子都放到一边,直挺挺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我想收六州。” 接着,把将军的事情讲了一遍。 现在的皇帝年纪不大,和穆棣差不多,只小了他一岁。 他是在穆棣二十二岁那年登基为帝的。 年少的皇帝总是害怕老臣与大功之臣的,哪怕那个立功的人是与他一起长起来的朋友、哥们。 所以他一纸诏书把穆棣招了回来,却不让他带任何亲信,用他镇守边关的兵的性命把他留在京城,用尽一切办法不让他收六州,唯恐这个年少的将军功高震主。 穆棣试过了许多方法,让自己沉迷酒色,终日宿醉,与京中纨绔交好,日日留宿花楼,每年都花大把银子拍下花魁,这才让那个多疑的年轻帝王放下了些许戒心。 然后宫中老臣进谏,将军如今声色犬马,再不 管有辱老将军之名,让皇帝打发他去校场练兵收收心。 可穆棣收六州的心思似乎太过明显,皇帝还是怕他拿到兵权,就又给穆棣蒙上流言,说是让他回家避避风头。 直到穆棣表现出自己真的有龙阳之癖,皇帝才好像放松了点儿,又让穆棣去了校场。这次穆棣让自己表现的似乎被情爱所迷,对练兵之事并不上心,皇帝才放下心来。 不过就算如此,皇帝也是会狠狠的防着穆棣的,除非穆棣把自己有龙阳之好板上钉钉,一个有污名的将军,就算想做什么,那些迂腐的读书人也是不会支持的。 第27章 赵老爷听完后并没有说话,只是问了句:“你喜欢他吗?” 他当然指的是穆棣,赵益清摇摇头。 “他喜欢你吗?” 赵益清还是摇头。 赵老爷深深的叹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道:“不染啊,赵家有没有后我并不在乎,只怕你不幸福。嫁给将军这是条不归路,你去了便是一辈子,一辈子啊!” 赵夫人眼睛里含着泪,她并没有哭出来,只是哽咽道:“不染,你爹给你小字取名不染,是希望你不染忧,不染愁,不染病痛,不染疾苦,不染权势,不染朝堂,自自在在的过一辈子。可你偏偏都占了个遍,可真是造化弄人!” 赵益清也顿时红了眼眶,赵夫人这番话说的跟他妈小时候跟他说的一模一样,他看着赵夫人道:“这件事情不止是我,将军也堵上了一辈子。我不求一世安稳,只求无愧于心。并且我也是幸福的,因为我在做我想做之事,若不然怕也是不能真正的自在一生。只是愧对爹娘,让赵家无后。” 赵老爷从座位上起来,把赵益清拉起来抱在怀里,也哽咽道:“我赵家养了个好儿郎!” …… 因为这件事情,赵益清果不其然的又生病了,再准备去上学时,已经到了六月中旬。 晚上赵益清生怕穆棣再来给他整个幺蛾子,把门窗都锁了,一夜无梦。 因为惦记着事情,第二日一早赵益清就醒了,都没让招财进宝叫他。 季茂成得知他今天要去上学,也早早来了赵府门口找他一起走。 破云书院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小厮不能带,食物不能带,甚至去书院也不能坐自己家的马车,而是去北街口坐专门去院的车一共只有三辆,来回跑五趟,去晚了车就没了,只能走着去。 赵益清跟季茂成走的匆匆忙忙,本来赵益清并不慌,但季茂成却很急,赵益清刚出门就被季茂成拉着上了他家马车往北街去了。 一路上季茂成疯狂催车夫再快点儿,把赵益清弄的一头雾水。 他们很快就到了北街。 北街街口停了三辆马车,马车上都挂了个木牌,上面刻着破云二字。 季茂成把赵益清按在车内,探出头左右看看发现没什么人,才放赵益清下来。 赵益清一脸莫名其妙“你在干嘛?” 季茂成拉着赵益清上了第一辆马车,车上除了车夫还没别人,季茂成凑近赵益清小声道:“这不是怕遇见黄二吗?就他天天老找你事儿,咱还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他吗?我跟你说你到书院低调着点儿,别在他跟前晃悠,我跟你不在一个班护不住你。” 赵益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黄二这个人不出所料应该就是把他叫出去带到那个破院子的人,也就是害了赵不染的凶手。他让招财进宝去打听了他的事情,还专门托穆棣去查了查那些市井之间查不到的事。 黄二,是黄家第二子,名叫黄怀鉴。黄家的铺子在京城并没有季家和赵家那么有名,只是什么东西都有卖,东西南北四条街里都有他们的铺子。 但只要是家里从商的,没人不敬黄家不惧黄家,因为黄家铺子是唯一一个受了封的皇商,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为朝廷办事的。 去破云书院的马车是坐满了人才走的,所以只要有人来就会先上第一辆马车。 赵益清坐在车上,吃着出门时他娘塞给他的糕点,把季茂成馋的不行。赵益清便分了一半给他,反正又拿不进书院。 季茂成感动的泪眼汪汪,边啃边道:“跟你做朋友太幸福了,天天吃老餮堂,太幸福了!” 正说着,车帘被掀开,黄怀鉴正睡眼朦胧的上来。 季茂成把赵益清护在身后,冲着黄怀 鉴怒道道:“黄怀鉴!我跟你无仇无怨的,我跟你还是好哥们,你坑赵益清就算了,还坑我!” 喷了黄怀鉴一脸糕点渣子,但黄怀鉴并没有生气,而是一脸惊恐的看着赵益清,脸色煞白,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赵益清默默的从季茂成后面探出头,想问他怎么了,结果黄怀鉴被他吓的跳下马车就跑了。 赵益清扭过头,问道:“季茂成,我长得很吓人吗?” 季茂成耸耸肩,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来问我的样子。 黄怀鉴跑走后不久,马车人就坐满了,赵益清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上学之旅。 破云书院在城外的山脚小,是一个很大的院子,看起来很是古朴,说是个书院,倒不如说是更像农家。 马车并不直接到书院门口,而是在离山脚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停下,剩下的路需要学生自己走完。 这是当初创立破云书院的人定下的规矩,说是取“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之名,京中子弟行万里路者少之又少,那就在来书院这段路上看其四季风景,观其时节变换,即便是一方天地积攒起来的东西,也能多之又多。 不过大多数人都对这个言论嗤之以鼻,觉得只是书院为了折腾他们而已。 但赵益清还觉得第一任院长蛮有意思,像个哲学家。 书院外挂着一个破匾,上面刻着破云书院几个字。虽然那匾已经破破烂烂,但依旧可以从那入木三分的字中看见曾经题字的人的风骨。 门的两旁挂着副对联,上书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赵益清本来因为穆棣的事情自闭了好几天,看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弃他而去的昨天早已过去,而今日美好的一天刚刚开始,无烦心事扰人,凝脂堂也要准备开门。赵益清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林间清新的空气,鸟语花香,风轻云淡。 他笑着睁开眼,看到书院的拐角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那人身穿黑衣,头戴金冠,眉目俊朗,正是穆棣。 赵益清又笑着闭上了眼,生活如此美好,一定是他看错了,穆棣怎么会在书院呢。 再睁开眼时,穆棣已经走到了赵益清跟前。 赵益清:…… “你……” “你在这儿干嘛!”穆棣刚开口就被赵益清打断。 穆棣没接话,一撩衣摆单膝对着赵益清跪下,捧着赵益清的手道:“我不该当街羞辱与你,当时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错将喜欢当做厌恶。我知道你的确不喜欢我,只是仰慕我,不知道如果现在我决定追求你,是否还来得及。” 周围人瞬间停下了脚步,只是顾忌穆棣的身份,都离得远远地,但眼中都闪烁着吃瓜的光芒。 赵益清的脸瞬间爆红,因为被人围观实在是太!羞!耻!了! 赵益清低下头,悄悄道:“将军,这个戏演的有点儿浮夸……” “是吗?”穆棣面无表情,但赵益清莫名觉得他有点儿心虚,穆棣也悄悄道:“流光说现在比较流行这样……” 在外人看来,就是赵益清害羞与穆棣说悄悄话,穆棣也顾着赵益清的情绪,也悄悄的跟他咬耳朵。 而啥都不知道的季茂成,则是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目瞪口呆。 然后他猛地冲上去,把两个人揪开吼道:“我就知道你们有一腿!!!” 第28章 季茂成简直要疯,他不敢扯穆棣,就拽着赵益清的衣服,碎碎念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之前喝酒的时候就是,两个人神神秘秘的还要独处,出了事将军还帮着解围,还送你回家!我约将军出门他老不出来,一说你在马上就来,他还去你家!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们与我有同一志向,没想到你们就是为了谈情说爱!” 赵益清跟穆棣对视一眼,顿时决定他们两个所谋划的事儿不告诉季茂成,因为季茂成就是传说中的大嘴巴。 季茂成难受的不行,颇有一点儿被好兄弟背叛的感觉,松开了赵益清,捂着脸跑走了。 黄怀鉴因为见了赵益清莫名其妙的跑了,所以姗姗来迟,刚走到书院跟前就遇见了在门口站着的赵益清,才缓过来的脸色又骤的变白,冷汗直冒。他把眼睛一闭,头也不回的直直的跑进了书院,眼角还挂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赵益清一脸无语的小声嘟囔“这一个两个是在演琼瑶剧吗?” “你说什么?”穆棣问。 “没事。”赵益清摆摆手心累道:“将军我先进去了,你也别再整幺蛾子了。” 穆棣点点头,忽的凑近赵益清耳边,压着声音道:“也就这两天,最好让京城人尽皆知,之后……我就去求皇上赐婚。” 说完,穆棣直起身子,目送赵益清进书院。 赵益清低着头捂着脸,一副害羞的样子,但实际上是周围探究的视线过多,每个人的眼神都意味深长,他觉得太!丢!人!了! 要不是不行,赵益清已经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因为穆棣的原因,赵益清进到班里的时候人都已经到齐了,不过也正好,他不用问自己的位置在哪儿,班里就最后一排有个空位。 赵益清走过去坐下,发现自己的座位旁摆着许多书籍,他拿起一本翻阅起来。 这些,还有各种批注,上面的字迹很熟悉,是赵不染的字迹。赵益清莫名有些惋惜,惋惜那个身虚体弱却胸怀大志的少年。 忽的,他觉得有一股浓烈的视线传来。赵益清扭头一看,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正是黄怀鉴,看见赵益清看他,又顿时把头埋进双臂之间瑟瑟发抖。 赵益清:???该瑟瑟发抖的不应该是我吗? 赵益清坐下不久后,夫子就进来上课了。给他们上课的夫子出乎意料的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看着还没穆棣年纪大。 这样的夫子自然是管不住跟他差不了几岁的学生的,讲学时该睡觉的睡觉,该看话本的看话本,甚至还有偷偷看**图的,还有个假装睡觉实则疯狂发抖的,抖的桌子都在响,引得班里的人频频看他。 然而这一切夫子就当没看见,该怎么讲怎么讲。 所以……他这是在一个满是差生的班级吗……赵益清满头黑线。 这堂课夫子在讲破云书院的历史,班里只有赵益清一个人听的津津有味。 “破云书院成立与乱世之中,大玄的历史有多少年,破云书院就有多少年。书院成立之初,大玄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外有群狼环伺,内有天灾人祸,大玄犹如黑夜笼罩,不见一丝光明。所以第一任院长给书院取名为破云,要我院学子破开黑云,引黎明之光,让大玄能够国富兵强,百姓安居乐业。当时我院培养出泱泱学子,用自己的一腔热血让大玄在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之时未损失一分一毫的国土,百姓未遭受任何大难,直至如今太平盛世……” 赵益清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举手提问道:“夫子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把六州收回来吗?” 夫子连连摆手,满目惊恐道:“不是我!我可没说!” 前头的人也转过头看赵益清,嘲笑道:“哈哈哈哈,赵益清你还搁哪儿说六州呢?那地方穷成 那个样子,收回来干嘛!让朝廷再出钱出力,还得防着那边暴动,麻烦死了!你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话的人说起来还是季茂成的一个远方亲戚,姓李,名为李峥,跟着季家做事发了家,自从季茂成的姐姐季姝韵进宫成了贵妃,李家的身份也随着季家一起水涨船高。 身份地位高了,来巴结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见李铮起来呛赵益清,也有几个人站起来轻蔑的看着赵益清,把桌子上的墨端起来直接泼道了赵益清身上。 李铮还在一旁假惺惺的道:“哎呀,你们欺负一个姑娘干嘛!快帮人家擦干净!” 说完,那几个泼赵益清墨的人走到赵益清跟前邪笑着就要扒了他的衣服。 赵益清顿时怒不可遏,不是生气他们对他怎么样,而是看着他们熟练的样子想象出了赵不染在书院遭受着怎样的校园暴力。 赵益清蹭的一下站起来,把围过来的人吓了一跳,只见他黑着脸走出门,李铮还带着人在那儿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赵姑娘害羞了!” 黄怀鉴也抬起头偷偷瞄了眼赵益清,然后被黑着脸的赵益清又吓得趴回去了。 夫子也站在那里不敢出声,想去阻止却又不敢,只能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看上去比赵益清还可怜无助。 赵益清走到书院的墙跟前,在一片杂草之中挑挑拣拣,寻了块儿趁手的转头,提溜着回了他们班上。 李铮他们一行人笑的更嚣张了,尤其是李铮,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怎么?赵姑娘还要动手打人啊!来啊,朝这儿打,哥哥受着呢!” 赵益清啧了一声,觉得这人真**,上赶着找打,提着砖头就乎李铮脑袋上了。一时间李铮头破血流,众人吓的呆若木鸡,黄怀鉴更是夸张,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 赵益清看看手里的砖头,再看看李铮正在流血的脑袋,满意极了,他现在已经有可以给人开瓢的力气了。 “赵益清!你找死!”李铮捂着脑袋怒目圆睁,手一挥道:“揍他!” 几个人瞬间围住了赵益清,赵益清冲着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裆下就是一脚,趁那人捂着裆倒下的时候转身就跑,就他这身子骨给给人揍几下那可不得当场去世!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运动能力,没跑两步就被逮着了,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身上脸上都是满都是墨,衣服被扒的松散,几乎要露出大片胸膛。 这时,刚好下课了。走廊上围满了人,他们早就听见赵益清这边的动静了,好奇的不得了一个个围过来看。 赵益清倒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疯狂的挣扎着,手上蹭红了大片,见他挣扎的厉害,马上就要挣脱的样子,李铮上去就给了赵益清一拳。 这一拳打的赵益清两眼发黑,恍惚中他看见季茂成从一旁冲出来狠狠的给了李铮一脚,赵益清想夸一句好兄弟,但是实在说不出话来。 困住他的人被季茂成推开,季茂成扶着赵益清眼眶发红一直询问他有没有事,可赵益清却什么都听不真切,只知道自己两耳隆隆作响,躺在地上的李铮爬起来正在跟季茂成争论着什么。赵益清仿佛听到一句“季茂成,你个季家最没出息的人,管什么闲事!” 顿时赵益清的火蹭一下就冒到了头上,他扒开季茂成扶着他的手,拾起掉在一旁的砖头,用尽全身力气冲上去又给了刚站起来的李铮一板砖,然后他与李铮同时倒下,啥也不知道了。 第29章 赵益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了,旁边围了一群人,赵父赵母招财进宝春鹃吴娘季茂成穆棣甚至流光都来了。 赵夫人看见赵益清醒了,嗷的一声就趴到赵益清身上哭了起来,把赵益清吓的差点儿背过气儿去。 他赶紧拍拍赵夫人道:“娘,没事没事,别哭了。” 赵老爷也赶紧把赵夫人拉起来,揽在怀里抱着哄道:“茵茵不哭了,不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大夫不也都说了没什么事儿嘛……” 招财也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气的要命,在一旁道:“该死的李铮,有本事别出门,看见他我就揍他!” 进宝倒是没招财哭的凶,只是也眼眶红红的道:“今天晚上我就跟招财去他家套他麻袋!狠狠的揍一顿!” 春鹃没说话,只是抓住赵益清的手不停的哭,小姑娘家家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把赵益清哭的都心疼了,忙拍拍她道:“没事没事。” 几个年岁大的倒是没哭,只是目露担忧,尤其是吴娘,凝脂堂马上就要开门,她忙的要命,听说赵益清出事,直接把铺子的所有事情都撂了,慌忙的跑过来看他。 赵益清冲她笑笑,表示自己没有事。 流光本来也是目露担忧,看见赵益清醒了,就拿着帕子捂着嘴笑,把赵益清笑懵了,问道:“流光你笑什么?” “奴家笑小公子厉害,醒的比李家的那个早,现在他还晕着呢!”流光毕竟是在秦风楼做了那么久的妈妈的,一眼就知道赵益清醒来最想知道什么事情。 赵益清顿时就乐了,还没笑出声呢,就被季茂成轻轻敲了下头,只见他哽咽道:“赵益清你逞什么英雄呢!不会服个软啊?你那小身子板的,能跟人家比吗?他轻轻打你一下都比你给他两砖头重,他说我就让他说,你冲上去干嘛?要揍也是我揍他!你有我厉害吗?你逞什么能啊你!” 赵益清坐起来,笑着摸摸季茂成的头,问道:“厉害的季少爷,你后来有帮我揍他吗?” “哪儿顾得上啊!”季茂成抹了下眼泪,道:“看你晕倒我吓死了!赶紧带着你上医馆了,早知道你没什么,我应该踹李铮那小子几脚再说!” 这一屋子人哭哭啼啼的,赵益清到没觉得怎么了,穆棣先烦了,眉头一皱道:“我想和赵……和不染说说话。” 此话一出,正在哭的众人瞬间收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扭头就走了,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连之前意见很大的季茂成都乖乖出去了。顿时,屋里就剩了穆棣跟赵益清两个人。 赵益清目瞪口呆,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穆棣在他床边坐下道:“赐婚已经下来了。” 赵益清满脸疑惑“这么快?不是说还得弄得全城皆知吗?” “他在我跟前放了人。”穆棣没说具体是谁,但赵益清也知道他说的是皇帝。 “今日刚刚跟你在学院门口演了那出戏,他便宣我入宫详细询问,我说你我皆有意,他便直接拍板把婚定了,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穆棣说的时候有些嘲弄。 可赵益清才管不着他这些那些,他因为职业原因,身边基本都是gay,好不容易有个小姐姐不是成家了就是有男朋友了,再要么就是百合,弄得赵益清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机会。 然而如今,他居然要结婚了?还是跟个男人?赵益清一时间都接受不了,自己还没享受生活就要踏进婚姻的坟墓。 于是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将军,今晚我们去南街找乐子吧!” 穆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道:“你……确定?” 赵益清满脑袋问号不知道他啥意思,直到穆棣把桌子上的小铜镜给他拿来,他看见自己那个大大的熊猫眼。 赵益清:……他们是怎么对 着这张脸哭出了来的啊!!! 赵益清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蒙,不想接受现实。 穆棣见此起身准备出去,出门前突然停下道:“他还没完全打消顾虑,在我身边放了人,以后你我在人前举止……亲密些……” 说完匆匆的出去了,仿佛特别害羞一样。 赵益清探出头,深深的吸了口气,这都是点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穆棣出去后没一会儿,流光就过来敲门了。 “赵小公子,歇息了吗?”流光的敲门声很轻,生怕打扰了他。 赵益清从床上下来,检查了一**上没什么问题,道:“进来吧!” 流光进来后发现赵益清正坐在桌前,还倒了两杯茶,于是笑道:“看来小公子确实没什么事情了,都知道奴家要来说些什么了。” 赵益清一伸手道:“坐。” 待流光坐好,赵益清才问道:“戏台现在做的怎么样了?” “已经按照小公子您说的搭建好了。” 在流光夺得花魁之后,秦风楼也关了门,说是要给流光交接,先暂停营业。实际上是在楼内搭了个戏台,并且改变了整个秦风楼的格局。 一楼全部改成了雅座,二楼的雅间也全部把门拆了,正对着戏台,能让人都看见。 这是赵益清与流光共同商量的,他们打算把秦风楼经营成戏楼,演的戏也并非是各种唱段,而是更接近于话剧,能让人人都懂的那种。 第一场戏赵益清已经定好,演的也是在现代非常著名的一部戏——《倩女幽魂》。 赵益清提供了整个故事脉络,再由专业人士将其撰写成剧,流光主演,早早就放出了风声,现在在京城也是讨论的热火朝天。 “排练的时间很短,辛苦你了。”赵益清朝着流光一笑,配上那单个的熊猫眼有些滑稽,看的流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捂着嘴道:“哈……小公子莫担心,楼内的姐妹们都下了苦功夫没问题的,秦风楼开门那天就是第一次表演,连、哈哈、连演三天,提前订座,都安排好了哈哈哈。” “……想笑就笑,别憋着。” 流光捂着嘴摇摇头,缓了一下才接着道:“小公子让奴家明里暗里提着点儿凝脂堂,奴家已经让人透露出去花魁大典化妆用的东西都是凝脂堂出的了,但是奴家还不清楚如何在排的剧里也出现凝脂堂。” “这个简单,”赵益清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剧里不是有聂小倩嫁人那段吗?把她收拾打扮时的妆品全部换成凝脂堂的,在布景的时候,能放凝脂堂的东西的地方,都给放上。” “这样行吗?”流光有些担忧。 “你要相信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保持神秘感很重要,而且三天时间,够他们发酵的了。”赵益清作为京城大瓜田,早就看透了这里人们爱吃瓜的心理,越神秘的东西越能勾起兴趣。 流光对赵益清有种莫名的信任,于是她点点头道:“好。” 第30章 赵益清因为跟李铮打架的事情被停课了半个月,这也正好让他可以去忙些别的事情。 本来他想去看看凝脂堂如何了,但他脸上的伤让他过于自闭不想出门,就也作罢,等到好了再去也行。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赵益清的恢复能力实在是太差了,脸上的淤青七八天才下去差不多,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了秦风楼重新开门。 秦风楼开门的时候就是要演戏的时候,所有人的妆容服饰都由吴娘跟之前从秦风楼挑走的十个人负责,赵益清原本想亲自去的,结果被吴娘跟流光拒绝了,要他好好休息,顺便考验考验她们学习的成果。 所以赵益清只能晚上一脸懵逼的跟季茂成穆棣坐到了秦风楼的二楼雅间。 因为他早就知道剧情,所以并没有什么期待的感觉,听着季茂成在哪里叽叽喳喳:“听说是个女鬼跟书生的故事诶,是不是女鬼看见书生细皮嫩肉就把嚼吧嚼吧他吃了哈哈哈哈,好期待啊!” 这脑补的是个什么恐怖故事……赵益清在心底默默吐槽。 只是来秦风楼的人远远超出了赵益清的预计,他本来以为作为一个新鲜事物人们的接受程度不会太高,就算有流光的名头也只是堪堪坐满而已。 但是没想到不仅座无虚席,甚至有不少人不惜站着也要来看,赵益清把这归结为偶像的魅力。 秦风楼的戏台在楼内中央,非常方便观看,后台连着院内歇息的地方。 忽的,秦风楼整个灯光都暗了下来,有人吹灭了灯笼里的烛火,引得众人一阵惊呼。秦风楼的姑娘皆穿一身白色轻纱,飘然而来,手捧着一盏烛火,给每个桌子上都放了一个,光不亮,但是比刚才黑漆漆的一片要好很多。 正在人们不明所以的时候,突然台上亮起了烛火。大幕拉开,铃铃的铃铛声传来,一位书生背着行囊匆匆的在山林里赶路。 赵益清虽然是提供了整个故事脉络的人,但他并没有参与剧本的创作,听流光说她专门找了个书生写的,改动了不少,一时间赵益清也看不禁好奇起剧情来。 书生赶着赶着路,兴许是累了,刚好遇见了个破庙,便进去打算歇息一下。可躺下后不久,铃铛得到声音从四周传来,吵得他睡不了觉,便起身去查看。这时,戏台大幕突然拉上了,下面顿时哄闹起来,然而很快,大幕又拉开了。 台上布满了重重纱慢,纱幔之间躺了个身穿白衣的美人,影影重重令人看不真切。书生就这样突兀的闯了进来,美人冲着他微微一笑。 …… “太感人了呜呜呜……”结束后季茂成扒着赵益清的胳膊哭的凄凄惨惨“小倩为了书生魂飞魄散了,书生也抱憾终身,这个故事太惨了呜呜呜呜呜……” 穆棣也是少有的动容,倒是把赵益清衬的冷血无情。 赵益清不是不感动,而是这个故事他本就熟知,再加上他的注意力完全在演员的妆容造型上,其他的关注的倒是不多。 吴娘她们对整体妆容的设计出乎赵益清的意料,可能真如她们所说在秦风楼没有一副好的皮相怎么能行,她们跟着赵益清只学了一个月,却能够把美人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甚至连姥姥这个角色画的也惟妙惟肖,这大概就是女人天生就会化妆吧。 表演结束时掌声雷动,流光上台来宣布演戏时秦风楼不营业,说这个话的时候流光有些忐忑,毕竟这是在南街算是开了先河,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人们居然接受良好,还很有秩序的离开了。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太过于稀奇的事情,能去的起南街的人,大多是京城的风雅之士与纨绔子弟,他们大多都接受过比较好的教育,也更加有礼。 -赵益清他们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离开,而是到了秦风楼后院等流光他们过来。季茂成兴奋 的要命,虽然前阵子赵益清受伤时季茂成才见过流光,但那时候季茂成光顾着担心了,根本没注意到流光。 然而在他们下楼梯的时候,却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黄怀鉴正一个人,刚走到秦风楼门口,赵益清手一挥悄声道:“走,跟上去!” 黄怀鉴走的不快,像是害怕什么似的,他走到他家马车跟前,车夫并不在,可能小解去了,黄怀鉴乖乖的站在马车跟前,也不敢上去。 赵益清和季茂成趴在一根柱子后看着黄怀鉴,穆棣在一旁站着,面色不虞。 赵益清戳戳穆棣道:“将军,帮个忙!” 穆棣回了他一个干嘛的眼神,赵益清指指黄怀鉴道:“帮我把他绑了!” “不去。”穆棣把手一踹,往柱子上一靠,拒绝的干脆利落。 赵益清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将军,你要是不帮忙,可别想跟我结婚了啊!” 季茂成听见赵益清这么说,顿时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光在赵益清跟穆棣跟前打了个转,呸了一声。 而穆棣则是瞬间没了脾气,黑着脸撒开手,一提气便如同鬼魅一般冲到了黄怀鉴跟前,捂着他的嘴,提溜着领子就把黄怀鉴给提溜过来了,熟练的惊人。 赵益清看的是目瞪口呆,原来飞檐走壁的轻功是真的存在的吗!!!教练他也想学!!! 黄怀鉴也是争气,看见赵益清的脸的一瞬间就两眼一翻,晕了,愣是一声都没吭,赵益清都觉得这把人拐的顺利的不可思议。 穆棣嫌弃的把人往季茂成身上一撂,问道:“接下来干嘛?” 季茂成差点儿没接住人,被砸的一趔趄,但他心里苦,他没赵益清那么彪,他不敢骂将军,只能默默把人放在背上。 赵益清让穆棣去劫人也是临时起意,本来他只是想把黄怀鉴带过来问几个问题,但没想到他直接晕了,赵益清摸了摸下巴,道:“一起带回秦风楼吧。” 他们回去的时候流光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只是妆还没卸,衣服也没换,见赵益清他们带个人回来,待看清楚了脸厚,惊讶了一瞬,道:“这不是黄家的二公子吗?怎么晕了?” “说来话长。”赵益清帮着季茂成把人放到床上,但因为没啥力气差点儿被晕着的黄怀鉴带倒,被在一旁的穆棣提溜起来才算是没摔着,气氛顿时有点儿尴尬。 流光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赵小公子,这次我已经把凝脂堂的东西放到了剧中,但是并没有明白的点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赵益清站直了摆摆手,道:“我让招财进宝去茶楼那边也说了,会从茶楼那边也会放出凝脂堂的消息的。” “这便好。”流光点点头,扭头看见黄怀鉴被季茂成放了个极其难受的姿势,下意识的就去帮他把人放平,谁知道这时黄怀鉴突然醒了。 他先看见了流光,便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球中布满了红血丝,他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流光刚想问他怎么了,就听见黄怀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有女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31章 黄怀鉴迅速推开流光,向床内退去,然后他看见了赵益清一行人,顿时又发不出声音来了,他喘着粗气,连滚带爬的跑到穆棣身后,扯着穆棣的裤子哭喊道:“将军救我!有鬼啊!” 穆棣身形一僵,想把黄怀鉴踹开,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忍住了,他看了一眼赵益清,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黄怀鉴从地上拎起来,提到了赵益清面前。 穆棣那是真正的练家子,黄怀鉴可挣脱不开,他被迫看着赵益清的脸,吓得疯狂向上翻着白眼试图晕过去,被赵益清掰直了脸,瞪着眼睛看着他。 只听见赵益清对着他幽幽的道:“我死的好冤啊,你还我命来……” 黄怀鉴猛地一抽,吓得穆棣松了手,黄怀鉴坐在地上抱着赵益清的腿哭喊起来“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交个东西给你,再给你带句话,我也不知道呜呜呜呜……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你们的秘密,你不要来找我啊……求你了呜呜呜我还年轻……” “是谁让你做这些的?”赵益清蹲下拿手抬着黄怀鉴下巴,盯着他眼睛道。 黄怀鉴为了不看见赵益清死死的闭着眼睛,颤颤巍巍道:“是……是姜夫子……” “姜夫子?”赵益清并不知道那是谁,疑惑的看向季茂成,季茂成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管理书院夫子的,我也不太清楚……” ·赵益清看向黄怀鉴,他还在闭眼自个儿跟自个儿挣扎,赵益清看他那样子也像个说不清楚的,拽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道:“摸摸,活的,不是鬼。” 黄怀鉴闭着眼来回摸了摸,又睁开眼来回摸了摸,赵益清都被摸得不耐烦了,抓着他的手甩开道:“摸够了没?” 黄怀鉴还在哽咽,愣愣的看着赵益清吸溜了一下鼻涕道:“真、真是活的?” 赵益清顿时觉得这孩子脑子是个傻得,无奈的点点头道:“真的。” 黄怀鉴先是愣了几秒,忽的一下抱住赵益清大哭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死!你没死呜呜呜呜……” 把赵益清哭了个不知所措,忙看着流光求助,流光想着先把黄怀鉴从赵益清身上扒拉下来,就过去劝道:“黄公子,先坐下说吧……” 谁知道流光一过去黄怀鉴哭的更凶了,疯狂嚎着“女鬼来了!女鬼来了!”吓的抱着赵益清抱的更紧了,赵益清差点儿一口气没过来撅过去。 最后还是穆棣的黑脸把黄怀鉴吓得不吱声了,乖乖的捧着流光倒的茶坐在桌子前,吸溜着鼻子道:“原来女鬼是流光啊,吓死我了……” 流光倒是不生气,冲着他一笑道:“你见过这么美的女鬼吗?” 黄怀鉴瞪着眼睛反驳道:“越美的女鬼越爱吃人!明明……” 他说着说着看到流光笑眯眯的冲着他呲了呲牙,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小声嘟囔道:“明明说是个爱情故事,要、要是知道是女鬼的故事,我才不来看呢……” 赵益清一时间都无力吐槽,怀疑黄怀鉴这孩子是不是全场梦游,不知道看了个啥。 看黄怀鉴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赵益清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死了?” 黄怀鉴重重的吸溜了一下鼻涕,看上去就像马上要哭出来似的:“姜夫子让我带一句话和一件东西给你,我说话的时候你还没事,你看见你东西瞬间脸就白了,然后就站不稳了,紧接着就倒到地上,我一摸你鼻息发现没气儿了,吓得我直接跑了,幸好你没事呜呜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把你害死了呜呜呜……” 眼见着黄怀鉴马上又要哭,赵益清忙把话题转到另一边去,问道:“姜夫子让你带的是什么话跟什么东西?” 黄怀鉴想了想道:“带的东西是一封信,让我说的话是‘你要 是不想这件事被抖出去,就忘记你之前看见的。’” 听见东西是一封信的时候,赵益清心都凉了,他给赵不染立了个衣冠冢,能烧的东西都给烧过去了,于是他抓着黄怀鉴的衣服问道:“你有没有看那封信?” 黄怀鉴一脸莫名其妙“没啊,给你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看啊?” 赵益清:这是个怎样的乖宝宝…… “那你知不知道我之前看见的是什么?”赵益清深吸了口气问道。 黄怀鉴依旧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赵益清已经脑补出来了他准备说什么了,他肯定说:“你看见的我怎么知道?” 赵益清叹了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烦闷的喝了一口茶,觉得事情越来越多了,怎么理都理不清楚。刚好他一转头看见穆棣一脸无所事事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走到穆棣跟前狠狠的踹了他两脚。 穆棣:??? 季茂成见赵益清起来,赶紧跑过去坐到黄怀鉴跟前,质问道:“为什么要我写拜帖?为什么诬陷我!” 季茂成问的气势汹汹,但黄怀鉴却一脸懵逼,他理所当然的道:“让你帮忙写拜帖是因为我不会写啊!” “那为什么偏偏找我不找别人!” “因为整个书院你的文章写的最好啊……” 黄·学渣·怀鉴一脸无辜。 季·学霸·茂成无话可说。 整了一通原来是误会一场,季茂成顿时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劲极了,蔫搭搭的坐到一旁。 黄怀鉴捧着茶喝了一口,眼眶还红红的,可怜吧唧的问道:“我可以回去了吗?车夫找不到我要着急的……” 赵益清瞬间被萌到了…… 黄怀鉴的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总有些委屈的意味,鼻子小小的,嘴巴粉嫩嫩的,还是个包子脸,看上去就水灵。 赵益清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他,想给黄怀鉴化妆!这孩子有女装的天分啊! 季茂成这会儿自闭的不行,听见黄怀鉴说要回去,赶紧摆手道:“快走,赶紧走!” 赵益清转头看了一眼季茂成,瞬间没了兴致,倒不是季茂成长得丑,而是季茂成长得太普通了不帅也不丑,就普普通通,于是他也挥挥手道:“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黄怀鉴乖乖的从椅子上起来,还把茶杯归为原位,走到门口还行了个礼道:“告辞。” 不知道为什么赵益清瞬间就对这个人印象好了起来,心情也跟着好了,笑眯眯的转头看向穆棣,发现穆棣也正在盯着黄怀鉴离开的地方,赵益清不知道那根弦搭的不对,竟然从穆棣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痴汉的意味,吓得他抖了一机灵,赶紧摇摇头。 第32章 黄怀鉴走了之后赵益清才和流光说起来正事,其实也没多大事,大概是交代一下秦风楼接下来该怎么该怎么做,大部分是老生常谈的问题,最多交代了一下凝脂堂。 凝脂堂这次开门是做了两个系列的妆品,一个是十二月花系列,是吴娘做的当月花的胭脂与口脂,每月发售一款。二是倩女幽魂的的联名妆品,需要流光在最后一天的表演结束时宣传一下这个事情。 凝脂堂定在了流光她们最后一场演完的第二天上午开门,准备工作基本都交给招财进宝跟吴娘做去了,赵益清本来觉得自己肯定要忙得脚不沾地,但实际上他无比清闲,只能说招财进宝业务能力太强。 把事情都交代完之后,赵益清便打道回府了,但因为今天他们来看戏被不少人看见了,所以回去的时候为了营造一种与将军恩恩爱爱的感觉,还是穆棣送他回的家,季茂成则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车回去了。 在路上赵益清总觉得哪里不对,穆棣在走的时候一直盯着黄怀鉴的脸看,让赵益清有了点儿不好的感觉。 穆棣他……不会是恋童癖吧…… 不对,赵益清猛地摇摇头,黄怀鉴也不是儿童啊,就是长得可爱而已…… 但赵益清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于是他偷偷瞄了眼穆棣。 这一瞄可不得了,赵益清发现穆棣居然也在偷偷看他! 发现赵益清在瞄他后,穆棣若无其事的把目光移开了,仿佛自己没有从来没有看一样。 赵益清仔细想了想,好像每次穆棣见到他都会凶神恶煞的盯着他的脸一阵子才说话,赵益清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猛的一拍穆棣,质问道:“你为什么老看我!” 穆棣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看着赵益清冷漠无比的说:“好看。” 赵益清:???现在流行这样夸人了吗? 穆棣看见赵益清用一脸傻不拉几的表情盯着他,嗤笑一声道:“不允许别人有个爱好?” 赵益清突然有一种穆棣在他跟前人设崩塌的感觉,穆棣他不是冷酷无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冰山黑脸怪的人设吗? “所以……”赵益清沉吟一下道:“我第一次约你喝酒你直接就同意了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觉得自己错了,而是因为……我的脸?” 穆棣用一种不然呢的眼神看着他,把赵益清看的都感觉是自己错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弱弱问道:“所以……季茂成找你出去你不去也是因为……” 赵益清没说出口,穆棣接道:“他丑。” 赵益清深深的看了穆棣一眼,觉得这真是个令人看不透的男人。 穆棣说完之后像是放飞了自我,一直盯着赵益清看,连避都不避一下,把赵益清看的毛骨悚然,吓得直问:“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仿佛是赵益清害怕的样子太过有趣,穆棣轻轻的笑了一下道:“养眼。” 他不笑还好,一笑赵益清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他的小0朋友们常说的一个冷傲邪魅的1,在他们那个圈子这个1简直是让无数小0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而穆棣的脸实在是太符合这个设定了,尤其是笑的时候。 于是赵益清脑子一抽,问道:“将军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穆棣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吓的赵益清赶忙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等着穆棣开始用大道理骂他。 但他却听到了一句轻轻的,伴着叹息的,带着些许无奈的“不可以吗?” 赵益清骤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穆棣,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么直这么不解风情的一个人居然是gay???还是个喜欢看美人的gay???完全没看出来啊! 穆棣看着赵益清的样子,浑身紧绷像是一个充满了紧张情绪呲着牙威吓他人的豹子,他弓着身子,声音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低声道:“你也觉得这是病。” 那语气中充满了肯定,不知道为什么赵益清突然心疼起来,他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穆棣的时候问他是不是有病,穆棣狠狠的拽了他一下却又松开了手的样子,他经历了什么让他变得克制又坦诚,克制的只敢去偷偷看人,坦诚的只要你问他就会说。 赵益清抓过穆棣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道:“这不是病,这只是爱情。” 这次换成穆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赵益清了,赵益清才不管那么多,就像是安慰他那些出柜的小0一样安慰起了穆棣。 “你不过是爱上一个人,管他男人女人,你就是遇见爱情了,月老红线就这么栓了,又不怪你,上天注定的。你知道吗?上天总会选出一些特别的人,要他们跟别人不一样,这样世界才会精彩,你喜欢男人并不是病,而是上天给你的幸运。” 赵益清说的认真,穆棣也听的认真,他并没有出声,只是紧紧握着赵益清的手,浑身紧张的架势已经消失殆尽,二人一路无言,但气氛却出奇的好。 赵益清觉得之前跟穆棣是朋友,如今谈了这番话以后就是交了心的兄弟了,他感叹的拍了拍穆棣的肩膀。 车很快就到了赵府门口,这次穆棣不像是之前干等着赵益清自己下车,而是下去亲自将赵益清扶下来。 赵益清乐颠颠的,瞬间有了一种成就感,扶着穆棣就跳了下来,结果没站稳直接撞进了穆棣的怀里,穆棣的胸口可不是一般的硬邦邦,赵益清瞬间脑门子就红了一大片。 赵益清摸着额头嘟囔道:“什么玩意儿这么硬。” 边说还边来回在穆棣的胸前乱摸,穆棣一把抓着他的手放到一边,看着赵益清进了赵府,赵益清挥挥手道:“将军回去吧,路上小心!” 穆棣深深的看着赵益清半响,把赵益清看的浑身发毛,才轻笑了一下,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果然喜欢我。” 说完,潇洒的转身离去,不给赵益清一点儿反应的时间。 赵益清:!!!这是什么臭屁自恋狂! 是夜,赵益清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穆棣要是GAY的话,他跟他结了婚岂不是菊花不保! 但是如今大局已定,听穆棣说皇帝已经让钦天监去定日子了,想改也改不了了,而且还要收六州,他连反悔这两个字儿想想都不行。 赵益清气的狠狠的锤了下床,用被子把头一蒙,睡了。 第33章 赵益清这晚睡得极其不安稳,在梦里穆棣把他酱酱酿酿酿酿酱酱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百遍,在穆棣对他邪魅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他说:“宝贝你真棒。”的时候,赵益清被吓醒了。 他猛地坐起来,在发现是梦的时候狠狠的松了口气,接着掀开被子,看见床上的一片濡湿,他沉默了。 赵益清已经许多年没有大早上起来偷偷洗裤子洗床单了,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有各种方法宣泄自己,但在古代他还是个童子鸡。 他偷偷的跑到水缸跟前打了盆水端到了自己屋里,悄悄摸摸的搓洗起来。 一边洗一边自闭,不是因为自己这么大了还要偷洗床单,而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梦里的那个人是穆棣! 赵益清蹲在地上,重重的叹了口气,内心不断的怀疑起自己多年的性取向,他脑补了一下自己跟穆棣在床上的样子,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瞬间否定了自己弯了的可能。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做那样的梦,甚至还对这个梦有了反应…… 赵益清冥思苦想了许久,直到把床单裤子都洗完晾好,他才勉强找到个理由,就是知道穆棣这个看起来直的不能再直的一个人是个gay对他的冲击太大,而他又对穆棣的脸念念不忘的想化妆才导致的这样。 想到此,赵益清躺回床上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真的好想给穆棣化妆啊! 躺着躺着,或许是因为做梦太累了,赵益清很快就睡着了。这次入睡就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了,一觉睡到了中午。 赵益清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他喊道:“招财?进宝?” 话音刚落就有人推门进来了,只不过进来的是春鹃。 春鹃端着洗漱用品,笑道:“少爷醒啦,饭都备好了,快洗漱洗漱去吃吧,都中午了。” 赵益清接过东西,问:“招财进宝去哪儿了?” “少爷你忘了?后天凝脂堂就要开门了,招财进宝今天帮着上货去了。” 春鹃说完,赵益清一拍脑袋,才想起他的小事业马上就要起步了,应了声:“知道了。”便洗漱起来。 待他洗漱完,春鹃已经把饭给他端过来放桌子上了,赵益清心中有一种用童工的罪恶感,但是也有一种莫名的爽感,封建社会有钱人的快乐,是真的快乐! 春鹃已经吃过饭了,坐在一旁,双手托腮看着赵益清问道:“少爷为什么会喜欢将军呢?” 赵益清一愣,他并不喜欢穆棣,但这件事情却不能告诉春鹃,看着春鹃那天真的眼眸,赵益清并不想破坏她对爱情的美好幻想,于是想了想道:“春鹃,喜欢一个人是很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什么都没有只是那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你都会突然爱上,没有丝毫理由。” “可是为什么一定是将军呢?”春鹃低着头有些沮丧“外面都说将军有些病,固执的要命……” 赵益清放下筷子,看着春鹃认真道:“春鹃,喜欢男人并不是病,少爷我也喜欢……男人,你觉得我有病吗?” “不是这个,”春鹃摇摇头“是收六州的事情,大家都觉得不该收六州,收回来只是给朝廷增加负担,将军身居高位应该也知道的,拿回来七州已经让大玄元气大伤了,还要去收六州,就像是有病一样……” “春鹃也觉得不该收六州吗?”赵益清用手撑着头看着春鹃问道。 春鹃似乎有些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大家都这么说……” 她一边说一边绞着手指,像是有点儿不安。 赵益清忽然笑了,问道:“春鹃呐,将军收了七州之后,大玄像是元气大伤的感觉吗?京城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 春鹃更加迷茫了,她好像懂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了。 赵益清摸摸春鹃的头,道:“说些别的吧,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赵益清这一问,春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坐直了身子,满脸气愤道:“少爷,外面人都说将军以前喜欢女人,现在却突然要跟少爷结婚,都说是被少爷迷了心窍了!说…说少爷是男狐狸精,给将军施了妖法!勾引将军!要我说将军本来就喜欢男人,才是狐狸精,看我们少爷长得好,要强娶回家!气死我了!” 春鹃一不小心真相了,穆棣确实喜欢男人,但赵益清还是不能说。 瞬间赵益清有一种贼憋屈的感觉,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的温柔的道:“春鹃呐,不要听外面人胡说,也不要说将军坏话,他是个很好的人,他是大玄的英雄。我们两情相悦只不过是在正好的时间他遇见了我我遇见了他而已。” 赵益清说的好听,但在心里已经吐了一百遍,顺便把穆棣锤了一千遍。 春鹃感动的稀里哗啦,嚷嚷着少爷真好,将军真有福气,这才让赵益清心里那股怨念消下去一点儿。 他重新拿起筷子美滋滋的吃起了饭,一抬头就看见穆棣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他们谈话谈了多久。 穆棣面无表情,但赵益清生生从他脸上读出了一种“你果然喜欢我”的骄傲表情,气的赵益清想把手里的饭摔他脸上。 看赵益清愤愤的看着门外,春鹃也发现穆棣来了,吐吐舌头行了个礼道了句“将军好,我给将军拿碗筷去!”便跑走了,把空间留给了赵益清穆棣二人。 穆棣也非常自觉地坐下了,赵益清不知道为啥瞬间火冒三丈,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冷哼一声道:“饭桶,别来抢我饭吃!” 也不知道穆棣怎么想的看赵益清把筷子放到一边,他伸手就拿了过来,还把赵益清的饭端到自己跟前,菜什么的呼啦呼啦全部倒进碗里,三两口给扒拉完了。 吃完后他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挑衅的看着赵益清。 虽然赵益清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但赵益清依旧气的肝疼。 因为赵益清的肠胃弱,需要少食多餐,赵家的厨房总是备着饭的,春鹃怕他们不够吃又去端了两个菜和一盆米饭过来。 等她到的时候她发现桌子上的饭菜早就被吃的干干净净,赵益清跟穆棣坐在那里干瞪眼。 春鹃把菜和米饭放到桌子上,拿起小碗准备给二人再盛些米饭,谁知道赵益清却摆摆手道:“春鹃不用了。” 然后把米饭端到跟前呼哧呼哧的吃起来,边吃边瞪着穆棣。 把春鹃看的是目瞪口呆,忙说:“少爷,吃慢点!” 穆棣倒是不着急,双手一环,坐在那儿看着赵益清吃。 果不其然,赵益清吃了不到四分之一已经啥都塞不进去了,摊在椅子上撑得哎呦哎呦直叫唤,春鹃赶忙过去给他揉肚子。 穆棣把盆端过来,依然是把菜往上一浇,快速的吃了起来。 春鹃再次惊呆。 直到穆棣吃完,春鹃还是一脸恍惚的端着盘子送后厨去了。 穆棣打了个饱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开始说今天他过来要说的正事,道:“赵益清,婚礼的日子定下来了,在九月十五,估计下午圣旨就送过来了。” “这么快?”赵益清有点儿懵逼。 “呵”穆棣冷冷一笑,但因为吃饱了过于舒适,这个笑有点儿奇怪,笑的不伦不类的,他道“皇帝巴不得我赶紧成亲,他好放心。” 赵益清无语凝噎,觉得大玄的皇帝才是真的有病。 穆棣事情也说完了,一拍肚皮道:“我走了。” 然后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赵益清看的满头黑线,怀疑穆棣就是借着通知事情的缘由来他家混吃混喝。 第34章 很快就到了凝脂堂开门的日子。 赵益清也终于见到了忙的脚不沾地许久都不曾见过的招财进宝,赵益清本来以为招财进宝肯定累的无精打采,但事实上是他们两个神采飞扬的一大清早就把赵益清从床上拽了起来。 “少爷!少爷!今天剪彩呐!快起床了!”招财兴冲冲的把赵益清叫起来,进宝早已备好了洗漱用品。 赵益清只能无奈的起床,跟着兴奋的招财进宝早早去了西街。 那原本普通的胭脂铺子早就大变模样,赵益清想把店铺做成极具现代感的样子,他本来是要画图纸的,然后发现在这方面真的没什么天分,只能跟招财进宝絮絮叨叨的说着,想着能把他想要的完成百分之六十就行了,但他完全低估的招财进宝的能耐。 胭脂铺的从门口的幌子开始就昭显着不同,并非其他家那样简简单单的写着字挂在那里,而是让木匠雕了个木头灯笼,左写胭脂右写水粉前后写着各类妆品,里面点着蜡烛,让人一下就能看见。 胭脂铺的大门也改了许多,并不是以前那种简单的门,而是刻着各类雕花,细细看去那些纹路里有着各式各样的仕女化妆图,让人一看就用了心。 进了门,两边是实木造的展柜,摆放着不同的妆品,旁边还配着字画。 左边是十二月花系列胭脂,漆木的盒子,上面雕着一朵盛开的莲花,旁边还放了一盒打开的,里面是恰如粉荷的颜色,粉上印着一朵欲开不开的荷花,细细一闻仿佛置身于大片莲叶之间,有着细细的香气。 胭脂旁挂着一幅字画,上面写着胭脂的名字与介绍。这盒胭脂名为六月花·菡萏,取荷花花瓣泡出颜色晒干磨成粉制成,十二月花系列每月会出一个当月正值花季的花的颜色的胭脂,而且是当月限量发售,只卖十盒。 这一盒胭脂精致的胭脂可不便宜,要5两银子,但无论是招财进宝还是春鹃吴娘没一个觉得卖的贵的。 这样的胭脂面向的是有钱人家,胭脂铺子里还有面向普通群众的。同样是十二月花系列,普通版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盒子,比精致版的小了一大圈,盒子上面印着凝脂堂三个字,但打开来胭脂粉上依然印着朵半开不开的荷花,一盒卖500文,每月有100盒。 但这还是贵了比旁人许多,于是赵益清跟吴娘说了小样的概念,胭脂分成小小一个,粉上印着凝脂堂三个字,用的是比较廉价的木料做的盒子,非常简陋,卖80文一个,这才是真正的面向大众的买卖。 店铺右边的展柜,摆的是倩女幽魂联名的妆品,卖的是口脂,只有两款,一款名为兰若寺,一款名为转世。都用小小的白色陶瓷盒子装着,盒子正面印着口脂的名字,下面印着凝脂堂三个字,卖200文一盒。 旁边同样摆着介绍,还有着流光的画像,同时买两个口脂的皆送流光画像一张,画像只限量50张。 店里如今只卖这几样东西,赵益清的计划是每隔一阵子就上一些新品。 但这些都不是最引人注目的东西,胭脂铺子前后都打通了,相当宽敞,所以在展柜的中间摆着六张化妆台。 化妆台是赵益清专门让招财进宝找人赶工做出来,铜镜周围有好几个凹糟,用来摆放蜡烛,再加上暖白色的灯罩,化妆镜就这样被做出来了。化妆台上是各种各样的妆品,店里卖的不卖的都有,眉黛口脂胭脂水粉眼影甚至高光修容都一应俱全,来店里采购物品的人均可以免费化妆。 是的,赵益清把现代专柜那一套搬过来了,之前让吴娘找人也是为了这一出。看着十个光鲜亮丽的小姑娘穿着统一的衣服,站在那里简直养眼极了。 赵益清站的远远地看着,满意极了。 可他为什么要站那么远呢?原因是人!太!多!了! 赵益清本来觉得他的名头加上流光的名头应该人不少,毕竟就算是吃瓜也要过来看看。但赵益清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他挤都挤不进去! 不过幸好他因为要去书院,提前跟吴娘说好了,让她做店长,大小事情皆由她管理,赵益清平时不来也行。 所以就算赵益清没挤进去也没误了开张的时辰,随着鞭炮声响起,盖在招牌上的红布被扯下,露出凝脂堂三个大字。 人们像是疯了一样向店里涌入,挤得要命,尤其是在倩女幽魂联名那里,许多一看就算家丁的人围在那里,把柜台上的东西瞬间扫空,吴娘收钱都收懵了。 只是并没有一个人往化妆台那里坐,显得很是突兀。 就这样一直忙碌到了中午人才变得零零散散,赵益清中间等的急了还去老餮堂吃了个饭,回来时看到吴娘一行人脸上的倦容顿时有点儿愧疚,赶忙让招财进宝把他带的糕点分发下去。 “赵公子来了。”吴娘见赵益清过来冲他笑笑,今天虽然卖了许多银钱,甚至六月花·菡萏精致版一瞬间都卖空了,但吴娘看起来却不是很高兴。 赵益清怕有什么事情,忙问:“怎么了?” “今日并没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让我们化妆,甚至连问都没问,明明已经让流光宣传过了。”吴娘看起来有些沮丧,带的店里的其他姑娘也不大开心。 赵益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在教她们化妆的时候经常耳提面命道:“化妆品的出现就是为了让想要变美的人变美,但有些人并不知道要怎么做,所以需要你们的帮助。” 他说这些让她们觉得给人化妆是一种极具使命感的任务,但抱着这样的信念,却没有人找她们帮忙,那种失落感是难以言喻的。 赵益清一时间没有说话,众人也都安静下来,忽然有一个清脆却带着怯懦的声音传来:“那个……请问在这里买了东西可以免费化妆对吗……” 来的是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一般,正站在门口怯怯的往里看来。 “当然可以!”吴娘瞬间就挂上了笑容,她喊道:“小桐,带这位小姐过去化妆!” 小桐是从秦风楼带来的十个清倌之一,她的眼下有颗泪痣,笑起来有种别样的温柔。她道了声:“来了。”便走过来引着少女进去到化妆台前坐下。 “小姐怎样称呼?”小桐问道。 少女红了脸道:“我叫张玉,不是什么小姐,就是个普通人……” 小桐笑笑,改了称呼道:“张姑娘想要个怎样的妆呢?” 这下小桐的脸更红了,她小声道:“我要去见……见喜欢的人,我买了胭脂,可我不会画……” 张玉边说边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盒小小的胭脂,正是菡萏的小样,她拿出来后变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有太多钱,只买了这个,可以画吗?” “当然。”小桐笑笑“凝脂堂的存在就是让人变美,像你这样可爱的姑娘不在我们这里化妆,就是我们的损失了。” 张玉腾的一下脸更红了,但也明显比刚刚自信了许多,偷偷瞄了下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小桐看在眼里,在心里偷偷笑了笑,给张玉化起妆来,在画到胭脂的时候,还专门细细的教了张玉要怎么用。 画完,张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简直惊呆了,少女的眉毛如同细柳,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圆圆的水汪汪的,粉色的脸颊跟嘴唇衬的整个人像是才露尖尖角的小荷,青涩中带着可爱。 张玉忽然就笑了,她冲着小桐跟吴娘道了句谢谢,笑着跑走了,开开心心的去会情郎了。 赵益清也跟着笑了,看了看在外面零星几个围观的人,对吴娘道:“马上这些化妆镜前就要坐满人了。” 第35章 果不其然,到下午的时候已经有姑娘排起了队,等着进去化妆,由于人过于多,吴娘她们只能画简单的妆容,即便如此还是不少人排队。 赵益清本来想过去帮忙的,被招财进宝按住了,愣是把他带到了赵记茶楼的雅间,不让他掺和凝脂堂的事。 赵益清一头雾水,想着招财进宝是不是要联合吴娘架空他,进宝瞅见他一脸懵逼的样子,便给赵益清倒茶边解释道:“少爷马上要跟将军成亲了,少掺和些这些事,省的外面总说咱们少爷。” 赵益清本来还不明白进宝在说啥,转念一想,想到了之前春鹃说的外面说他是狐狸精,这要是他再给人化化妆,还无比娴熟的样子,怕不是又要被人诟病还会连带着穆棣一起。 但赵益清没啥感觉,尤其是在连带穆棣这个事上面,他最近烦穆棣烦的要命,巴不得连带他一下,他刚想说他不在乎,结果招财接道:“就是,少爷你都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子,你之前在秦风楼帮妈…流光解围,当着众人面化妆,当时就有人传你落水后不是失忆了,是被精怪附体了,也不知道谁闲的针对少爷。现在凝脂堂开门了,都知道是我们赵家的铺子,但是全部都在传少爷你只是明面上的老板,实际老板另有他人,简直有病!我们少爷明明这么有才!” 赵益清听见落水后被精怪附体顿时抖了两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外人面前化妆了,万一把他当妖怪烧了怎么办,他突然会化妆,还画的挺好,都不好解释。至于赵家铺子背后另有其人这个传言,赵益清沉思了一下,瞬间又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大胆的想法,就听见诗墙附近一阵叫好声。 赵益清是个好热闹的,忙出门看发生了什么事,诗墙跟前围了许多人,甚至还有些姑娘家,赵益清半天都看不真切。 招财也跟着他过来,看到诗墙前的阵仗,道:“这怕不是周家公子又过来了。” “周家公子?”赵益清疑惑。 进宝站在赵益清旁解释道:“周家公子家里并不是什么从商的,是官家公子,少爷不知道正常的。” “他的诗写的很好吗?”看着挤挤攘攘站在诗墙前围观的人群,赵益清问道。、 “一点儿也不好。”招财撇撇嘴道:“他就长得好,其实肚子里只有一包草。” 周家公子,全名周瑾润,其父在吏部做官,并不是什么大官,但周瑾润却在京中名头很大,因为他长得极好,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子。传言他生的玉肤玉骨,貌若潘安,一笑能让春色黯然,惊为天人。但这并不是他所到之处都有人围观的原因,而是因为他生性风流,府中已经收了不少美妾,但依然在外招蜂引蝶。并且他男女通吃,再加上出手大方,这就造就了他到哪里就有人围着,盼望被他看上,女的想被引入府中,男的想要春风一度。 过了没一会儿,周瑾润像是写完了诗,拨开人群走了出来。赵益清忙探头看去,想知道这个京城第一美男究竟是什么天人之姿。 拨开人群的是很白的一双手,周瑾润笑着出来,眉眼中盈着满满的温柔,看向谁就仿佛他的眼里只有谁,叫人一眼就想爱上他。 然而赵益清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里突然难过了起来,他比第一美男子还白,他这得是多娘炮! 至于周瑾润的脸,赵益清觉得是挺好看,但是差点儿味道,赵益清把这归结为气质原因,周瑾润仿佛只有可以漂亮的空壳,内里没有任何东西。要赵益清说,还是穆棣长得更好看些,他真的没有见过比长得穆棣更好的人了。 仿佛是赵益清一直盯着周瑾润的时间过于长,周瑾润像是有所察觉,抬头冲着赵益清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带着莫名的邀请的意味,让赵益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笑完便朝 着赵益清方向走来,招财进宝忙拉着赵益清回了雅间。 赵益清又一次懵逼的看着招财进宝,进宝忙解释道:“他……名声不好少爷莫要与他牵扯。” 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起了,外面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道:“在下周瑾润,赵公子可否一见。” 招财进宝赶紧拦着赵益清不让他去开门,招财冲外面喊道:“赵公子已经走了,周公子请回吧。” 外面霎时没了声音,招财进宝刚松了一口气,雅间的门直接被踹开了,周瑾润放下腿,笑道:“赵公子这不还是在的嘛。” 接着,他走进门,还顺手把门带上,自顾自的坐下了,边倒茶边说:“赵公子也不请我喝一杯茶。” “你这不是都喝上了吗?”赵益清无语。 周瑾润完全没有理赵益清,品了口茶道:“君山银针,好茶。” 赵益清觉得这又是个病的不清的,于是也不理他,等着他自个儿把目的说出来。 于是,一时间两个人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喝起茶来。 赵益清满脸淡然,但其实心里慌得一批,因为他想上厕所!可是两个人还在用一种拼酒的架势喝着茶,一杯接一杯,赵益清感觉自己很对不起自己的肾。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瑾润终于开了口,只听他依然用一种温柔的语气道:“赵公子生的美貌,在下心喜,想与赵公子有一刻春宵。” 看着赵益清震惊的脸色,他又凑近到他耳边用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轻声道:“我想看看你究竟在床上是怎么勾引了将军的。” 说完,把一张纸条塞进了赵益清的怀里,看着赵益清发绿的脸色,笑着扬长而去。 其实赵益清根本没怎么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脑子里只有四个大字:我!要!尿!尿! 周瑾润前脚刚走,赵益清站起来就朝着茅房冲去,招财进宝想跟都没跟上,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茅房有人! 赵益清敲了半天门,都无人应答,他一着急就跑到赵记茶楼的后院,准备找个角落解决一下,然后就看见了同样站在角落正在解裤子的穆棣。 第36章 二人对视一眼,顿时都有点儿尴尬,但是赵益清现在急得不行,也顾不得那么多,站到穆棣跟前就解了裤子方便起来。 赵益清常常的舒了一口气,他憋的自己快废了。 穆棣也解了裤子与他一起,男人一块儿上厕所的时候总是好奇对方的size,赵益清也不例外,他偷偷瞄着穆棣的尺寸,然后他酸了。 不过酸归酸,赵益清还是非常给面子的吹了声口哨,夸了句“不错啊将军。” 但穆棣不仅不高兴,甚至有点儿诧异,只听他幽幽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喜欢男人。” 然后用一种极其危险的眼神看向了赵益清,赵益清吓得一抖,成功的尿了穆棣一鞋。 赵益清看看穆棣的脸,又看看穆棣的鞋,飞快的尿完,提着裤子就跑,但他肯定是跑不过穆棣的,只见穆棣三两步跑过来就揪住了赵益清的衣领子。 赵益清忙挣扎起来,穆棣把他按在墙上,赵益清心脏咚咚咚的狂跳——被吓的。 穆棣按着赵益清的肩膀,压着嗓子道:“你果然喜欢我。”边说边慢慢凑近赵益清,一副要吻他的样子。 赵益清吓得眼一闭心一横,双手拽着穆棣的裤子,使劲往下一拽,趁穆棣去提裤子的时候转头就跑,一路跑到雅间内,催着招财进宝回家,马车一路快马加鞭到了赵府,赵益清才松了一口气。 穆棣提好了裤子,看着赵益清跑走的方向笑了笑,骂了句“小兔崽子。” 忽的,他看见刚刚赵益清在的地方地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明日亥时,明月客栈天字一号房。落款写着:周。 穆棣沉吟了一下,想了想赵益清在书院的遭遇,将纸条拿了回去。 赵益清回到赵府之后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周润瑾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看起来难道很gay吗? 正想着,春鹃端着糕点进来了,赵益清顺嘴问道:“春鹃,那个周润瑾是什么是人呐?” 春鹃听到这个名字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往赵益清跟前一站喋喋不休说了起来,道:“这个周公子啊,可是京城的大名人!哪家公子哥啊小姐啊什么的只要与他扯上关系那绝对都不是一般的关系,肯定都是些风月事。但周公子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他的剑舞,每当宫中有宴会时,都会被请去宫中舞上一回,宫里好多人都对他青眼有加呢!” 突然,春鹃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少爷可别跟他扯上关系,这个周公子一直都仰慕将军好多年了,京中都知道的,他得知少爷跟将军订婚后,还指不定在怎么嫉恨少爷呢!” 赵益清听完瞬间就悟了为啥周润瑾最后要说那些话,不过最让他在意的是为什么周润瑾喜欢穆棣就没有事,他喜欢穆棣就要天天被人戳脊梁骨,最过分的是还要被穆棣骂! 赵益清恨不得立马去找穆棣问个清楚,然后他想起了穆棣鞋跟裤子,瞬间怂了。 至于周润瑾塞给他的纸条,他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第二日亥时,周润瑾早早就到了明月客栈等待了。 他穿的风流倜傥,一身竹青色长袍,头顶翡翠冠,拿着折扇坐在房内等待。 旁人只觉得他又不知抱得哪家美人,羡慕的要紧。但如果进入房内,就会看见周润瑾有多气势汹汹。 周润瑾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觉得他说了那样的话,赵益清是必来的。 果不其然,刚过了亥时,敲门声便响起了。 周润瑾瞬间收了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弯了眉眼,满目温柔,只听他用温润的声音道:“进来。” 周润瑾用折扇支着头,盯着门口看着,任谁看了他这幅期盼的姿态都要直呼受不了。 然而见到进来的人的时候,周润瑾 整个人都凝固了。 推门而进的并不是赵益清,而是穆棣。 周润瑾坐在那里傻了吧唧的盯着穆棣看,穆棣不知道怎么回事,进来关上门后就现在那里不动了,一直盯着周润瑾的脸看,把周润瑾看的心脏狂跳,脸迅速的就红了。 二人就这样对峙了许久,穆棣才从门口走到桌前坐下。 “将将将将将将将将军!”周润瑾想打个招呼,但话都说不利索了,整个人脸红心跳,眉目含春,声音发抖的问道:“将军怎么过、过来了?” “这是你的吗?”穆棣把捡到的纸条放到了周润瑾面前。 周润瑾满脸飘忽,看都没看纸条,听见穆棣问他,就直接点头道:“是我的!” 穆棣把手收回来,又盯着周润瑾看了一会儿,把周润瑾看的都快晕过去了,才道:“赵益清他很好,你莫要欺负他。” 听见赵益清仨字,周润瑾猛地一激灵,才低头看了纸条,发现正是他塞给赵益清的那张。 一时间他怒从心头起,猛地一拍桌子,道:“他居然告状!” 紧接着他看了眼穆棣面无表情的脸,猛地握住了穆棣的手,道:“将军!我喜欢你多年,既然你不排斥男人,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这也是穆棣疑惑的地方,他从来没想过走这一步,直到遇见赵益清,可能这就是阴差阳错吧。 他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到了赵益清平常总踹他却到最后闹的自己泪眼汪汪的样子,于是他回道:“他可爱。” 听完,周润瑾顿时换上了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嗲声道:“只要将军愿意,我怎么样都行。” 穆棣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周润瑾的手推开,脸黑的站起来道:“我走了。” 周润瑾猛的站起来冲上去就要抱穆棣的腰,穆棣一个反手就把他按在了桌子上,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季茂成:“周润瑾你叫我来干嘛呢?” 周润瑾的脸瞬间绿了,他想起了他的计划,他想勾引赵益清睡了他,或者假装睡了他,让穆棣觉得赵益清是个三心二意的人。为此他专门找了全京城最冲动总是无意识的季茂成过来捉奸,是捉他跟赵益清奸,而不是他跟穆棣的! 见季茂成马上就要进来,他忙喊道:“别进来!” 但是已经晚了,季茂成边说边毫不客气的推开了门。 “怎么怕我坏了你的好事,看了你的活春……将军?!” 季茂成一推门进去就看见穆棣把周润瑾压在桌子上欲行不轨之事,他张大了嘴巴,半天才蹦出一句话“你…你们在做什么!” 穆棣忙放开了周润瑾,周润瑾也站起来赶忙道:“听我解释!” 季茂成看看穆棣,又看看周润瑾,骂道:“穆棣!你对得起赵益清吗!” 说完,夺门而出,不知去向。 穆棣:…… 周润瑾:你快回来听我解释!!! 季茂成走了,周润瑾傻了,穆棣倒是像个没事儿人,把刚刚按周润瑾弄乱的桌子收拾好,留了句“别欺负赵益清。”转身就走了,只留周润瑾一人在那里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37章 季茂成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他有什么事儿就必须第一时间说出去,所以他一出明月客栈,就直奔赵府而去。 穆棣毕竟与季茂成认识时间也算长久了,自然知道他的德性,所以他出门后也是不慌不忙的去了赵府。 刚一进赵府,穆棣就感觉到了一点儿不一样的视线,府里众人对他与平时并无不同,只是看他的眼神中都带着钩子,不是勾人的钩子,是到人身上能剜下来一块肉的那种钩子,看的穆棣莫名觉得身上有点儿疼。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刚进赵益清的院子里,穆棣登时就停下了脚步。 招财进宝春鹃,还有个季茂成,直直的现在门口,对穆棣怒目而视,赵益清则是坐在床上,手里拿了个小方帕,一见穆棣进来就假惺惺的哭道:“哎我的夫君啊,在外有了人,我该怎么办啊~” 穆棣:…… 赵益清偷偷瞥了眼穆棣,发现穆棣不为所动,于是哭的更凄惨了。 “我的夫君啊~天天不着家就算了,还被人捉奸在床,以前没跟人家好的时候,天天喊人家小宝贝,现在嫌弃我人老珠黄了,出去找人了,我命苦啊~~~~~” 边哭边用小方帕抹着眼泪,把穆棣看的额头青筋直跳。 只见他黑着脸大步流星的走进屋里,把季茂成他们都下一跳,倒是春鹃不害怕,挡在了赵益清面前,瞪着穆棣。 穆棣勾起了一个笑容,或许是因为穆棣在边关尝过风霜,他这笑容中竟带着几分野性,有一种即将要发生什么的感觉,只听他低声道:“你们都出去,我要和小宝贝说些悄悄话。” 仔细听那句小宝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春鹃本来生气的挡在赵益清面前,看见穆棣的笑腾的一下就红了脸,季茂成听完穆棣说的话,一把把春鹃拉到了外面,递给了赵益清一个暧昧的眼神,然后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赵益清:!!! 穆棣一步步靠近赵益清,赵益清瞬间就怂了,忙喊道:“我错了将军!” 穆棣往他旁边一坐,掐着赵益清的下巴,道:“刚刚叫的什么?” 赵益清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三分羞的,七分气的。 他挣扎半天,发现自己手脚并用都挪不开穆棣那只手,气急败坏道:“松开!再不松我生气了啊!” 穆棣气定神闲,不急不慢道:“叫了就松。” 赵益清咻咻咻的像穆棣发射眼刀,穆棣就当没看见,赵益清无可奈何,只能红着脸道:“夫……夫……” 只是刚刚开玩笑喊的大声的两个字怎么都喊不出来了。 “夫……夫……*!”赵益清脸红的要滴血,死活喊不出来。 穆棣倒是整暇以待,乐在其中。 赵益清一看见他那个无所事事的样子就来气,想着一头撞死这个孙子得了,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干了。 只见赵益清把头往前狠狠一撞,穆棣也没想到他会撞过来,一时大意,赵益清直接就冲开了穆棣的手,然后直接撞上了穆棣的胸膛。 然而赵益清忘了,穆棣的胸膛可不是一般的硬邦邦,自己的脑门也不是一般的娇嫩,于是乎他又撞了个泪眼汪汪。 赵益清捂着脑门子瞪着穆棣,眼睛红红的,穆棣没忍住低声说了句:“小兔崽子。” 然而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又离得很近,赵益清听的清清楚楚,瞬间不乐意了,道:“骂谁呢?谁小呢!谁小呢!我大着呢!” 穆棣默默的看向了赵益清的下半身,赵益清也默默看向了穆棣的下半身,然后赵益清又酸了。 他瞪着穆棣道:“我还小呢!还会长呢!” 穆棣一听他说自己还小的时候,一下子就笑了,又说了一遍“小兔崽子 。” 赵益清自闭了,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他还能干嘛,闭麦就行。 穆棣见他真生气了,也不逗他玩了,正经问道:“知道我和周润瑾出去,怎么不生气?” “我生啥气?”赵益清翻个白眼“你俩要有事儿早就有事儿了,不差这一回,而且你俩就算真有事,又关我屁事?” 听完,穆棣盯着赵益清盯了半天,又把赵益清盯了个浑身发毛,才笃定的道:“你果然喜欢我。” 赵益清:……心累了,爱咋说咋说吧。 见赵益清不否定,穆棣的瞬间有些得意洋洋的感觉,把赵益清看的直冒火,直接踹了他小腿一脚。 “赵益清。”穆棣忽然正经道:“与我成亲算是连累你了,收完六州后,你想和离也可,我会想办法的。如果一直不能去收六州,你若有了喜欢的人我也可以把人接回府中,只是你不能给他名分。” 话题突然转到这个上面,赵益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问了句:“你呢?” “我保证,在你跟我成亲的日子里不会有其他人,并且我也会给你应有的尊重,所以你大可放心。” 这番话说的很动人,但赵益清莫名有些生气,他道:“不为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吗?” 穆棣摇摇头,只答了三个字“顾不上。” 赵益清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不说话。 穆棣倒是像话匣子打开了一样,说个不停,他道:“大玄民风虽开放,但你我依然算是开了先河。赵家大恩,没齿难忘。” 这番话把赵益清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忙道:“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你与我成亲,并非是你一人之事,而是整个赵家鼎力相助。赵家大义,令人钦佩。” “没有没有,不应当不应当。” “此事,非一人之力能成,若无你舍身取义,我怕也不能走这一步棋。赵家情重,是我之幸。” “言重了言重了。” “赵家……” “你究竟想说啥!”穆棣拍了半天马屁,拍的赵益清忍无可忍,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穆棣转过头去,眼睛看着地上,耳朵发红,轻声道:“我饿了。” 赵益清:…… 于是,赵益清又坐在一旁看着穆棣在吃了三大盘菜,一大桶米饭,打了个饱隔扬长而去。 赵益清:饭桶!又来我家蹭吃蹭喝! 第38章 时间过得飞快,赵益清感觉眼睛一闭一睁,他又要去上学了,早上起床的时候,他瞬间有了当年放完暑假开学时的怨念,好在他没有作业。 一早,季茂成就来了,快乐的蹭了顿早饭,结果因为吃的太快乐俩人差点儿晚了,他拉着赵益清就往北街口跑,走的时候还不忘给赵益清怀里塞几个糕点。 到北街口的时候马车差不多已经走完了,就剩下一辆,季茂成拉着赵益清就往上冲,把赵益清跑的头昏眼花。 一上车,就看见黄怀鉴一个人在车里坐着,嘴里叼了个烧饼。 一时间三个人都僵住了,互相大眼瞪小眼。 赵益清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了季茂成塞进去的糕点,递到黄怀鉴跟前,道:“老餮堂的糕点,吃吗?” 黄怀鉴听见老餮堂三个字蹭的一下眼睛都亮了,正准备伸手接过来糕点,就看见季茂成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于是他又摸摸的缩回手去,可怜巴巴的啃起了烧饼。 季茂成见此满意的哼了一声,把糕点拿到自己手里,边吃边对着黄怀鉴大声的吧唧嘴,还要感叹两句“哎呀呀真好吃!”那模样看着就让人想揍他。 黄怀鉴顿时觉得手里的烧饼不香了,于是三两口把烧饼吃完,转过头去不理季茂成了。 这下季茂成更得意洋洋了,拿着糕点手舞足蹈的,各种在黄怀鉴面前晃悠,把黄怀鉴气的眼睛红红的,瘪着个嘴,瞪着季茂成。 最后还是赵益清看不过去了,从季茂成手里夺下来一块儿糕点硬塞给黄怀鉴了。 本来还生着气的黄怀鉴顿时眉开眼笑,把赵益清萌了个心肝儿颤。 书院很快就到了,赵益清季茂成黄怀鉴三个人的组合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赵益清可不在乎这些,他只要是跟穆棣出门,那指指点点的偷偷看他们的可比这多多了。 黄怀鉴也不在乎,他家是皇商,却没什么成绩,在背后遭人指点的也不少,都习惯了。 只有季茂成,被人看的浑身难受,催着赵益清他们赶紧走。 赵益清和黄怀鉴对视一眼,顿时起了坏心思,他们两个跟着季茂成一路走到了他的班级,站在门口目送着季茂成进班,假惺惺的道:“季三,放学一起走啊~” 黄怀鉴也跟着说:“季三,一起秦风楼啊~” 看着季茂成跟他们两个关系那么好的样子,顿时犹如窃窃私语起来,把季茂成弄的浑身不得劲,忙道:“行了你俩回去吧!” 赵益清跟黄怀鉴就不走,站在门口瞅着季茂成嘻嘻嘻的笑,顿时众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三个神经病。 赵益清不在乎,黄怀鉴是标准的差生,更不在乎,只有季茂成这个大学霸,被看的面红耳赤。 他们俩还想逗会儿季茂成,忽然听到一声咳嗽,赵益清扭头一看,是一个中年男子,他并不认识。 但黄怀鉴认得,他忙叫了声“吴夫子。”接着行了个礼。 赵益清也跟着依葫芦画瓢,唤了声“吴夫子。”行了个礼。 吴夫子没多说什么,道:“回去上课吧。” 黄怀鉴忙应了声是,拉着赵益清就回去了,突然乖的不可思议。 回去的路上,赵益清问道:“吴夫子是谁啊?” 黄怀鉴道:“吴夫子是朝廷派下来的夫子,可是有大学问者,当年是先皇钦点的状元,厉害极了,如今是当朝大学士,现在专门在破云书院教季茂成他们班的,手底下不知道出了多少人才。” “季茂成他们班跟我们班不一样吗?”赵益清疑惑。 “那差别可大了去了!”黄怀鉴解释道:“他们班可是经过重重考核才进得去的,是破云最特殊的班,基本上就是给朝廷培 养人才,教他们的夫子基本上都是当朝官员,平常学的东西跟大玄的民生法律等等息息相关,可以说他们才是大玄的未来。” 黄怀鉴虽然说得好听,但表情却相当不屑,赵益清权当他是羡慕嫉妒恨,也没多说什么,两个人一路就走进了班级。 他俩所在的班级可以说是破云书院里专门为纨绔所设的班,交的钱最多,教的东西最少,来这儿爱听不听,想玩就玩,夫子什么的都是摆设。 本来赵益清不是在这个班的,但架不住他总是生病,跟不上其他班的速度,只能被下放到这个班。 马上就要上课了,他们班里还是格外的热闹,赵益清跟着黄怀鉴一进门,班里瞬间就安静下来了,都直勾勾的看着赵益清,尤其是李铮。 他头上还包着纱布,正愤恨的瞪着赵益清,赵益清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了座位坐下。 李铮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走到赵益清跟前,恶狠狠道:“赵益清,你好本事啊!” 赵益清掏掏耳朵,扭过头问道:“有人在说话吗?” 那姿势嚣张的一批,把李铮气的肝儿颤,威胁道:“别以为有将军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惹急了我让你们整个赵家都没好果子吃!”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之前上课的年轻夫子刚好进来,一时间他站在门口进来也不是不进来也不是,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赵益清看见,冲着他喊了声:“夫子上课了。” 这下夫子才回过神来,走向讲台。 结果李铮砰的一下把砚台直接砸在了地上,吓得夫子又停在那里不知所措。 李铮揪着赵益清的领子,一副要打他的样子,赵益清一脸不屑,甚至把头扭到一边吹起了口哨,实际上他已经悄悄摸到了被李铮扔在地上的砚台。 李铮见他这个样子,更气了。手一用力就要把赵益清提起来,赵益清哪里能让他得逞,一只手直接拽着桌子,让李铮提不动他,另一只手拿着砚台,就等着李铮动手,他一动手赵益清就给他头上再来一下。 就在这时,一进门就趴桌子上的黄怀鉴突然坐了起来,他冷着脸道:“李铮,已经上课了。” 李铮瞪了眼黄怀鉴,但好像有所忌惮,撒开了手,但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还在那里站着,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李铮。”黄怀鉴叫了声李铮的名字,李铮转过头看着他,他接着道:“你如果想让我父亲去找你父亲谈谈,你就尽管在这里站着。” 赵益清觉得黄怀鉴说起话来帅爆了,但是他的脸实在是太可爱,根本凶不起来,有一种反差萌,赵益清一个没绷住,笑了。 黄怀鉴疑惑的看向他,赵益清连忙摆摆手,黄怀鉴看见李铮还站在那儿,又道:“还不回去?” 李铮低声骂了句,这才转身回到座位上,夫子也才开始正经八百的上课。 这个夫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爱极了大玄的历史,即便没有人听他还是孜孜不倦的讲着,最关键的是他讲的还是赵益清之前听过的,弄的他也不乐意听了。 于是他转过身,戳戳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黄怀鉴,问道:“这个夫子是谁啊?” 黄怀鉴转过头道:“你是说诸夫子吗?” 赵益清点点头道:“就是这个讲课的。” 黄怀鉴想了一下,道:“诸夫子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破云书院出来后入朝为官结果没什么成绩,就回来教书了,学问家世什么的都普普通通。”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讲大玄的历史?”赵益清又问。 黄怀鉴摇摇头道:“不知道,可能是不会其他的了吧。” 第39章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偶尔赵益清还听一耳朵诸夫子讲的东西,就这样很快就到了中午。 说起来这还是赵益清第一次在书院过中午,他不免有些紧张,不是紧张社交啊什么乱七八糟的,而是紧张吃饭。 对,就是吃饭。 现在赵益清正和季茂成黄怀鉴坐在书院的食堂,拿筷子夹了块儿鱼肉,一脸凝重的看着。 季茂成看起来比赵益清还紧张,他咽了口吐沫道:“赵益清啊,不然还是不吃了……” 赵益清神色凝重,道:“总要适应的,总不能天天不吃中午饭。” 黄怀鉴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幺蛾子。 赵益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快速的把鱼肉放进嘴里,嚼都没嚼直接吞了。但还是不行,一股腥气顺着嗓子眼儿翻上来,赵益清面色一变,捂着嘴就冲了出去。 黄怀鉴长大了嘴,震惊的看着赵益清跑走的方向,半天才幽幽的问季茂成:“男人,也是可以怀孕的吗?” 季茂成:??? 赵益清跑到一个角落,吐了个天昏地暗,眼泪汪汪,半天才扶着墙站起来。 他刚拿着手帕把嘴擦干净,抬头就看见穆棣坐在墙头,手里提了个食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赵益清:……这人这么神出鬼没的吗!!! 穆棣从墙上跳下来,拉着赵益清就往书院的西北角里走去。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一条小路,路上竟然一个人都没碰到。 书院西北角有个破院子,穆棣直接拉着赵益清走了进去。这要是季茂成在,早就嚷嚷开了,因为西北角的这个院子属于破云书院的禁地,谁都不能进。但赵益清并不知道这些,所以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跟着穆棣进去了。 这个院子外面看上去虽破,但里面却别有洞天。并不是说里面与外面差别多大,而是这个院内种着些蔬菜水果,还有一汪小水池,里面几尾锦鲤游的正开心。院子中央还有一颗不大不小的树,树荫下摆着桌凳,还有一个躺椅,躺椅上一只橘色的胖猫正窝在上面打盹,看上去安逸极了。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赵益清好奇。 “以前我在书院上学的时候偷跑进来过,发现还不错。”穆棣边说边把带来的食盒打开,把菜摆到桌子上道:“吃吧,老餮堂的。” 赵益清蹭的眼睛就亮了,他边吃边问道:“书院不是不让外带吗?你这么直接给送过来真的好吗?” “没事,他们不敢进来,以后你都在这里吃。”穆棣道。 穆棣这话的意思是以后都来给赵益清送饭,赵益清也听出来了,一时间气氛有点莫名的gay里gay气,赵益清看着穆棣,觉得他整个人都有点儿发紫,他赶紧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埋头吃饭。 穆棣就坐在一旁,低头望着他,面带笑意,一时间天朗风清,气氛恰好。 就在这时,脚步声突然传来,赵益清心里一惊,忙把碗往身后藏。 “同学,破云不允许自己带午饭的。” 来人是一个约摸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眉目如画,一说话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虽然他穿着一身破麻做的衣裳,还打满了补丁,背着一筐柴,但依旧难掩一身过人的气质。 赵益清跟穆棣同时转过头去盯着他,一动不动。 赵·满脑子想给美人化妆·益清。 穆·就是爱看美人·棣。 那人被两个人同时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也没有生气,而是好脾气的笑笑,走过来把柴放下道:“长濯,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没变。” 赵益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长濯是谁,直到穆棣开口他才突然想起来长濯是穆棣的字。 “还是变了的。”穆棣起身把座位让给了他,坐到了赵益清旁边。 “刘柏青。”穆棣介绍道。 刘柏青笑笑,对着赵益清道:“想必这位就是长濯要娶回家的小妻子了。” 赵益清顿时就有点儿不爽,道:“是我娶他!” “你嫁我。”穆棣面无表情。 “我娶你!”赵益清极力反驳。 “你嫁我。” “我娶你!” “你嫁我。” “我娶你!” “圣旨说你嫁我。” “我说我娶你!” …… 刘柏青看见这场面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尴尬的笑着劝道:“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话,不要再吵了……” 赵益清哼了一声,端起饭接着吃了起来。 刘柏青擦擦汗道:“同学,书院里不能吃饭……” 穆棣斜着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让他吃。” 刘柏青满脸为难“可是这是书院的规矩,即便是长濯你也不行啊……” “我行。”穆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当初在书院我就是在这里吃的,你爹都管不着。” 刘柏青:…… 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赵益清吃完了饭,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揉着肚子道:“人家说不行就不行了呗,以后我在想办法嘛。” 穆棣看都没看他,回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赵益清顿时黑了脸。 眼见着俩人又要莫名其妙的吵起来,刘柏青赶紧转移话题道:“你是叫赵益清吗?叫你益清可以吗?” 赵益清转过头来,冲着他点点头。 刘柏青顿时偷偷的松了一口气,问道:“长濯收完六州回京之后,与我们这些朋友都生疏了许多,我与他也许久未见了,好多事情都不了解,你能跟我讲讲吗?” “啊?我、我也不太了解。”赵益清挠挠头,发现自己和穆棣认识这么久了,但对于他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有一瞬间他突然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不管闲事了。 “是吗?”刘柏青笑笑“那跟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赵益清应了声好,心里舒服的一批,这种随时随地给人台阶下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都不知道穆棣是怎么认识这种人的。 赵益清边想边狠狠的剜了穆棣一眼,然后开始跟刘柏青讲了起来。 穆棣:??? 就这样三人聊了一中午,休息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赵益清也该去上课了。 于是赵益清起身告辞,穆棣也跟着站了起来。 刘柏青一路把他们送到门口,正在穆棣要出门的时候,他一把拉着穆棣,在他耳边悄悄道:“小媳妇要靠哄,你别老跟人家呛声,多夸夸他!” 穆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还未走远听的一清二楚的赵益清:??? 第40章 在回去的路上,穆棣一直盯着赵益清看,听见了刘柏青与穆棣的对话,赵益清莫名开始胡思乱想,他竟然开始好奇穆棣会不会夸他,毕竟穆棣可从没夸过人。 穆棣盯着赵益清看了许久,忽然点点头,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眼看着就要说些什么。 赵益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就等着穆棣开口了。 只见穆棣薄唇轻启,嗓音低沉,他道:“小兔崽子。” 赵益清:……他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于是乎,赵益清深深的吸了口气,开始默念道:“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穆棣:? 走到一半,穆棣突然停下了脚步,赵益清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穆棣:“食盒忘拿了。” 赵益清:…… 槽点太多一时间他都不知道从何吐起。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回来。”说完,穆棣转身像西北角走去,不给赵益清拒绝的机会。 于是赵益清只能站在原地等待。 这会儿太阳正毒,赵益清走到旁边的阴凉地,无所事事的蹲下。 他现在在的地方属于书院比较偏僻的角落,地上杂乱的长着许多狗尾巴草,他闲着没事儿干揪下来一根,刚准备往嘴里放,想起了自己刚穿来时把狗尾巴草往嘴里放了之后的悲惨遭遇,他默默的收回了手。 但实在太无聊,他就又揪了几根狗尾巴草,编了个他唯一会编的兔子。但这毕竟是他童年时候的手艺了,长大了那可不是一般的生疏,那编的叫一个惨不忍睹。但赵益清还觉得挺好看,举着玩的高兴。 就在这时,一个赵益清根本不想听见的声音传来。 “赵益清,原来你在这儿。” 李铮带着几个人走过来,狞笑道:“我还在想怎么堵你,结果直接就遇见了,还就你一个人,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我!” 赵益清瞅了瞅李铮身后的人,有本班的有外班,他心里大概有了个数,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腕道:“怎么,要打架吗?” 他们都知道赵益清身子骨弱,但上次赵益清给李铮开瓢可是一点儿都没手软,就是冲着打死人去的,所以一时间众人都不敢上前来。 赵益清冷笑一声,向旁边走了两步,李铮以为他又要去找砖头什么的,一时间脸色发青,往后退了一步,可谁知道,赵益清拉开距离后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啊!!!!杀人啦!!!!” 赵益清深谙打不过就跑的道理,但他独独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运动能力极差。 所以又是没跑两步,就被李铮一行人捉到双手反剪按在墙上,怕他再喊还有一个人捂住了他的嘴,“唔唔”的挣扎半天,也没挣脱。 李铮的人怕他跑了,按的死紧,赵益清没一会儿身上就挣出了红印子,把他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李铮嚣张的走到赵益清跟前,边笑边道:“跑啊?继续跑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招数,原来就逃跑的能耐。” 他边说边捏着赵益清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接着轮到李铮愣了。 赵益清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脸上细细的绒毛还没完全褪去,他现在怒目圆睁,气的脸颊通红,在阳光的照耀下竟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恨不得让人咬一口。 他那雾蒙蒙的眼睛还泛着泪光,用一种不满的眼神瞪着李铮,仿佛有千万言语蕴含其中,薄唇紧抿,似有不甘又似娇嗔。 李铮腾的一下脸就红了,掐着赵益清的下巴有点儿不知所措起来。 赵益清才不管那么多,见李铮 愣在那里没有了动作,他酝酿一下,一口老痰就直接吐到了李铮脸上。 李铮先是一愣,再接着是勃然大怒,本来就红的脸被气得更红了。 他那满脑子的旋绮色彩瞬间消失殆尽,只剩怒火滔天。 赵益清是打架可以输,气势不能输,他这一口吐沫生生吐出了比李铮还要厉害的架势。 李铮气的头脑发昏,抬腿就要往赵益清胸口踹去,赵益清眼睛一闭等着挨踹。 李铮一脚还没踹出去,就突然觉得自己胸口一痛,紧接着他感觉自己飞上了天,恍惚间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提着一个食盒,然后李铮就两眼一闭,晕了。 穆棣提着食盒从天而降,一脚踢飞李铮,把按着赵益清的那群人吓得四处奔逃,穆棣抬手拽着一个没来得及跑得人,道:“把李铮带走,告诉他我明天亲自去找他爹谈谈。” 那人闻言赶忙点点头,穆棣才撒了手,那人背起李铮跑的飞快。 穆棣把摔在地上的赵益清拉起来,道:“平时在书院就这样?” “还好,也不是很经常。”赵益清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想了想自己来书院这两回遇到的事情,突然有点儿心虚。 穆棣抿着唇,似乎有点儿生气,赵益清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就觉得他这么大人了还在耍小孩子脾气,就拍拍他背道:“别生气了,喏,这个给你!” 边说边把刚刚编的看起来贼寒碜的狗尾巴草兔子塞到穆棣手里,穆棣一头雾水“这是?” “送你的,就当是……谢谢你刚刚救了我。”赵益清说着说着有点儿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这感谢着实有点儿敷衍。 可穆棣却拿着狗尾巴草兔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很认真的拿在了手里。他整个人人高马大的,手里却拿着个这么富有童趣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搭。 他笑笑道:“真丑。” 赵益清顿时火冒三丈,从小到大凡是经过他手的东西,没有一个说丑的!虽然他过的很糙,但他也是个内心精致(?)的猪猪男孩! “那你还给我!”赵益清伸手就要从穆棣手里夺回狗尾巴草兔子,穆棣哪里能让他得逞,把手高高一举,利用身高优势,成功碾压赵益清。 赵益清灵光一闪,低头又想拽穆棣裤子,可谁知道穆棣早有防备,趁赵益清准备弯腰的时候,往后一退,赵益清差点儿摔个狗啃泥,把穆棣看的笑出了声。 赵益清蹲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念道:“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不打了不骂了,别生气我不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在他正蹲在地上自闭的时候,穆棣默默走到一旁也蹲了下来,赵益清扭过头去不看他,继续给自己做心理辅导。 只见穆棣蹲在那里,拽了几根狗尾巴草,轻轻松松几下就编成了一个兔子的形状,他递给赵益清,笑着道:“别生气了。” 赵益清突然感到心脏被重重一击,瞬间心如鼓擂,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然后他听到穆棣低低的,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对比一下,你编的是真的丑。” 赵益清:??? 也是一瞬间,赵益清的心脏跳动频率,正常了。 穆棣不由分说的把他编的狗尾巴草兔子塞到赵益清手里,拉着人就往赵益清就朝前走,等走到离他上课不远,且比较偏僻的地方才撒了手,道:“上课去吧。” 说完,翻墙而走,留下个举着改良版狗尾巴草兔子的赵益清独自一脸懵逼。 第41章 赵益清不知道为啥下午坐在那里傻了吧唧的看了一下午的狗尾巴草兔子,到放学的时候还在手里举着。 季茂成放学的时候看到,问了半天这是个啥,赵益清就把中午的事情讲了一下,于是乎第二天中午,出现在刘柏青院子里的人就从两个变成了四个。 刘柏青:…… 穆棣似是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装了满满三层食盒的吃的,顿时黄怀鉴跟季茂成的眼睛都亮了,拿着筷子整暇以待。 刘柏青还在一旁试图挣扎:“同学,书院里不能自己带饭……” “刘兄!”季茂成相当自来熟的揽住刘柏青的脖子道:“这可是老餮堂的菜,要不要尝尝啊?” 黄怀鉴也配合的夹了一口菜,递到李伯清嘴边道:“刘兄,老餮堂的菜一般可吃不到哦,就算提前去排好久的队都不一定能吃到哦!” 刘柏青咕咚咽了口口水,拒绝道:“书院规矩不可废……” 穆棣见他挣扎的那个样子,直接夹着一口菜塞进了他嘴里。 然后,刘柏青也拿着筷子,加入了抢饭大军。 穆棣把饭刚摆好,几个人就疯了似的下筷子,赵益清都傻了。他天天在家吃饭,出门一口不沾。自然是感受不到老餮堂的特别,再加上他弱鸡似的力气,基本上抢不到菜。 而刘柏青,看起来文文雅雅,居然是抢的最猛的那一个,赵益清最后直接被挤出了战圈,端着饭在旁边懵逼,一时间看起来居然有点儿可怜。 穆棣默默地走过去,接过赵益清手里的饭,站到桌前,用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拨开季茂成,把菜直接断了起来,呼啦呼啦连菜带汤的都倒进赵益清碗里,转身递给赵益清,自己则是坐在赵益清旁边。 赵益清的小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虽然穆棣给他倒饭的样子很像喂猪,但是赵益清还是被帅的一塌糊涂,穆棣的脸真的太对他口味了啊啊啊啊!!! 赵益清痴汉的对着穆棣嘿嘿嘿的笑,觉得最近穆棣应该好说话,思索着要不要商量商量给他化个妆。 穆棣见赵益清捧着碗不吃饭,皱着眉拍了他脑袋一下,道:“吃!” 赵益清这才呼哧呼哧吃起来,两个人一个吃的开心,一个看的开心,完全忽略了身后三双怨念的眼睛。 这样的日常持续到了八月,李铮后来也来上学了,不知道穆棣去跟他爹说了什么,李铮之后完全闭着他走,书院内就算有不满赵益清的,也只敢背后说说,再没有人敢闹到他面前。 眼见婚礼的日子将近,书院直接大手一挥,给赵益清直接放了两个月的婚嫁,只留季茂成跟黄怀鉴俩人在书院相依为命。 刚放假的时候,赵益清先是美滋滋了好几天,然后他就感觉到了无聊。 季茂成跟黄怀鉴都在书院上课,刘柏青基本不出书院那个西北角院子的门,穆棣没有家人,整个婚礼都是他一个**持,就算这样还要瞅着时间往校场跑,忙的脚不沾地,赵益清最近根本见不到他人。 就连招财进宝都被吴娘拉去凝脂堂帮忙了,最近十二月花系列的胭脂又上新了,忙的要命。而赵父赵母一个忙铺子,一个忙他的婚礼,整个赵府仿佛就他一个闲人。 赵益清重重的叹了口气,道:“真的好闲啊……” 于是他孤身一人,独自出门,溜达到了秦风楼。 因为是在白天,秦风楼目前只是吃饭,赵益清一进门就被一个小姑娘拉到流光屋里去了。 流光还在梳妆打扮,他看着被人拉进来一脸懵逼的赵益清,笑眯眯的道:“小公子不好好准备婚礼怎么来奴家这里了?” 赵益清挠挠头道:“在家太无聊了……” “那也不该来奴家这里呀……”流光起身给赵 益清泡了杯茶道:“亏得是琴琴,刚一看见你就把你带进来了,这要让别人瞅着啊,还不知道又要编排些你和将军的什么话呢!” 赵益清接过茶,喝了一口,发现流光非常贴心的给他泡了杯君山银针,让赵益清不得不感叹还是女人细心,他问道:“最近又传我和将军啥了?” “还是那些老生常谈,莫过于小公子你是什么精怪,迷了将军的心,最近还越传越真,都有人说凝脂堂的生意能那么好,都是你这个妖精在背后施法呢!”流光又坐回了化妆镜前,收拾打扮着。 赵益清听完他这番话,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大胆的想法,他忙问道:“流光,最近秦风楼都什么时候有演出啊?” 这问题突如其来,把流光问的一愣,她想了想道:“明天有一场,在这之后我想写一段时间,想排个新戏。” “新戏?排什么?” “小公子可还记得之前改戏的那个书生?” 流光说的是之前帮他们写《倩女幽魂》的那个书生,赵益清虽然没见过,但也知道这个人,于是他点点头。 流光接着道:“他写了一部新戏,前几日给了奴家手稿瞧了瞧,奴家觉得还不错,小公子可要看看?” 流光边说边从她的枕头下拿出一沓手稿,递给赵益清,赵益清细细收好,揣进怀里道:“行我回去看看。” 然后,赵益清撑着头冲着流光笑道:“流光啊,想不想再给秦风楼开展点儿别的业务?” 流光点点头,刚想问是什么业务,就被赵益清打断了。 只见他噌的一下站起身来,道:“我去找吴娘问问凝脂堂得到情况,明天演出结束我们三个一起商量一下!” 说完就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了,流光想嘱咐他从后门走也没嘱咐成,于是乎又有人传赵益清与穆棣吵架了,赵益清独自来秦风楼买醉,可秦风楼不敢叫他喝酒,于是他便气呼呼的走了。 甚至在北街有人开了赌局,赌赵益清跟穆棣多久才能和好。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赵益清正在凝脂堂听着招财的抱怨,招财道:“少爷你都不知道,你这买了东西的都能免费化妆,好多人都买个80文的胭脂在这儿排队等着,反而正常的胭脂不好卖了,大家都跑去买80文的胭脂了,最近铺子入账都少了。” 赵益清一边敷衍的应和着招财,一边问道:“吴娘,我之前让你研究的东西都怎么样了?” “成品都已经做出来了,下午应该就能送到赵府去给公子掌掌眼。”吴娘回道,神色之中充满了自信。 赵益清一拍手,道:“好,凝脂堂也该上其他系列的新品了!” 第42章 第二天秦风楼演完戏,便宣布休业一阵子排新戏,演戏与排戏的时候,秦风楼的姑娘都是不接客的,姑娘们肯定是欢天喜地,但有些习惯了在南街游乐的客人难免有些怨声载道。不过秦风楼同时也说会有其他的活动,才堪堪压住了那些不满的声音。 对秦风楼的新活动究竟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猜测,但永远离不开美人与酒的话题,南街毕竟是男人的乐园。 可就在八月二十六那一天,全京城的妇人小姐,都收到了一封来自南街的请帖。 那些官家富家的小姐,由秦风楼的人以流光的名义亲自送上府,而其他普通人则是由秦风楼的人上街发放请帖,见者有份,只限女性。 请帖上邀请她们来参加秦风楼三日后的美妆大会,届时会有流光花魁大赛时的专用化妆师亲自指导她们变美,只限有请帖者入内。 赵益清本来不想搞这么大,但流光跟吴娘皆说,并不一定所有人都会来,大玄虽开放,但对于南街而言,女人依旧是鲜少踏足。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过了,因为南街的特殊性,赵益清把时间定在了下午。 说句实话,赵益清的心情很忐忑,毕竟他这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下午时,流光不好亲自在门口迎人,便派了琴琴过去。 远远地,琴琴就看着几辆马车悠悠的驶进了南街,她赶忙跑进秦风楼内,吆喝道:“来了来了!我都看见了!那几辆马车都是官家的小姐!” 流光马上严阵以待,本来坐在大厅里跟他们一起等待的赵益清也赶忙去了后台。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进来的竟然是刘曦,上次她来秦风楼闹事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流光不由得紧张起来。 而刘曦进门,看到站在台上的流光,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见其他人还没来,径直走到第一排坐下,流光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的秦风楼整体布置都与平日都不同,粉色的纱幔挂了满屋,拢在一起,点着明亮的烛火,即亮堂又粉嫩,秦风楼的戏台上放着化妆台与各色妆品,地上铺着雪白的绒皮,化妆台上装饰着各色琉璃,亮晶晶的惹人喜爱,这些东西足以勾起每个姑娘的少女心。 刘曦自然也是一样,从一进门就不停地打量着四周。有客人来了,流光自然是要去招呼的,她硬着头皮上前道:“刘夫人……” 刘曦没有正眼看她,甚至没等流光把话说完,直接打断她道:“你就是小七?” 流光心里一惊,小七是她以前的名字,她与陈之羡在一起时,陈之羡便唤她这个名字,还让她随了他的姓,名为陈小七,只是这一切都是过去了。 似是看出了流光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刘曦吹了吹琴琴刚给她端过来的茶道:“莫慌,你的事情我家相公已经全都告诉我了,是他的错,我不会多去说你什么,但你也别想进我陈府的门!” 流光笑笑道:“我不是小七,我是流光。” 这时,刘曦才抬头正眼瞧了瞧流光,道:“那最好。” 就在她们在这厢聊天时,人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基本上都是官家富家的小姐夫人,大伙只见也互相熟识,见了面也都是言笑晏晏,一时间气氛恰好。 只是,并没有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进来,只有两三个胆子大了,拿着请帖在周围转悠,还是流光看见,专门叫人去把人请了进来。 到最后,基本上以流光名义发了请帖的都来了,而拿着散出去的请帖来的,不到十人。 那些普通女子进来看见里面坐着的人都莫名有些惶恐,毕竟都不是他们平时可以接触到的人。不过在他们发现秦风楼在对他们和对那些有名声地位的人的态度并无差别,也就放松了许多。 见人已经陆 陆续续来了不少,流光吩咐人去把门关了,再放两个护院在门口把着,防止突然来人打扰到赵益清。 诸位姑娘坐在台下,未免对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有些好奇,大都互相猜测着,秦风楼究竟要做什么。 正在下面的小声议论有逐渐变大的趋势的时候,一阵琵琶声响起,温柔的如同江南朦胧烟雨中正随风轻摇着的垂柳,她们抬头看去,是流光在一旁用琵琶配乐。 这下众人内心更加惊奇了,究竟是谁能让现在的流光作配! 忽的,一阵脚步声传来,从幕后缓缓走出了一个男人,他的动作优雅,步调缓慢,虽是男人却无任何粗狂之气,反而有种模糊了性别的柔美。即便他头戴斗笠,让人看不清容貌,但任谁都知道他挡起来的是如何的绝世之姿。 这人的声音很低,还有股柔美之意,只听他道:“诸位下午好,我姓庄,大家可以唤我庄公子。” 这人,正是赵益清。 在招财告诉他外面皆传凝脂堂背后老板另有其人的时候,赵益清一拍脑袋,决定坐实这个流言,但凝脂堂真的没有背后老板,这该怎么办呢?于是就有了庄公子。 庄公子是赵益清给自己做的假身份,手续凭证一应俱全,仿佛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这一切,都是为了赵益清心中的一个大胆的想法。 化妆品想要真的卖货,卖疯了的那种,靠的什么呢? 靠的是美妆博主带货啊! 正巧秦风楼有了秦风楼的这个舞台,赵益清当然要把这个做起来! 庄公子,就是当仁不让的美妆博主头子,男的,还好看,还化妆贼溜,身份还很神秘,还是个美妆大佬,听听都觉得宣传效果爆炸! 然而现在在台上的赵益清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他倒不是怕自己化妆有什么差错,毕竟自己上辈子就是吃这口饭的。他怕的是,有人认出他来。 所以即便他带着斗笠,还是在脸上画了浓妆,改了眉毛眼型,在鞋里还垫了增高,甚至为了改变身形改了自己平时那随便的走姿,而是变成了夹着屁股走路。 他走到台子中央,流光的琵琶声也跟着停了下来,只听他压着声音道:“欢迎各位美人来到秦风楼美妆大会与凝脂堂新品发布会。” 第43章 赵益清话音刚落,就有人推着端着几样妆品上来,那放着妆品的盘子,也是精致异常。 粉色的轻纱铺底,上面铺着珍珠琉璃,再往上摆着的就是这次的妆品。 妆品的包装是纯银的,有着镂空的雕花,上面同时缀着各色琉璃,吸引人极了,下面顿时传来小声的讨论。 这次凝脂堂新的妆品的系列名为豆蔻,总共有一款水粉一款胭脂和两款口脂。 赵益清拿起水粉道:“此款水粉名为雪肌,雪肌玉肤正是我们化妆的追求。这款水粉不同于其他水粉过于白,而是经过调色,呈现出一种自然的白皙,使用后仿若丽质天生。” 在赵益清说的时候,流光安排一个未施粉黛的姑娘上了台,坐在了化妆镜前。 赵益清走到姑娘旁,打开水粉向众人展示“大家可以看,此款水粉的颜色,自然通透。” 赵益清边说边将水粉涂抹在手腕上,同时拿了市面上最常见的一款水粉,涂抹在旁边,道:“大家可以看一下对比,左边为凝脂堂的水粉,与肤色完美贴合,而平常使用的水粉则是完全脱离了肤色,且凝脂堂的水粉更加的细腻,这将使妆容更加自然,接下来我会在模特脸上为大家试用。” 说完,赵益清在模特脸上一边用了凝脂堂的水粉,一边用了普通的水粉,他在上凝脂堂的水粉时,说道:“我们在上水粉时要注意手法,用按压的方法来上粉,而不是涂抹,这样可以让粉上的更加瓷实,不容易脱妆,但要注意上均匀。” 他在说话时,下面的讨论声都渐渐消失了,认真得到听着,直到他说完才有人再继续小声讨论。 待给模特上完粉底,赵益清又拿起了新的一盒妆品道:“这盒是豆蔻系列里的胭脂,名为桃腮。” 桃腮是现代又过一阵很大风的蜜桃色,赵益清在想新系列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个颜色,但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调出这个颜色,就只能跟吴娘口述,或许吴娘是真的有天分,竟然做了出来,颜色还差个**不离十。在看到成品的时候赵益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主角光环了,简直要啥有啥。 “桃腮这款胭脂也同样不同于其他市面上的腮红,并不是粉状的,而是膏状,更便于涂抹和更加自然。颜色也自然是桃子的颜色,有着一股自然的春媚之意。”赵益清边说边将桃腮涂抹于手臂上,同样也涂抹了普通的胭脂,桃腮颜色又通透又粉嫩,在对比之下普通颜色的胭脂俗气了许多。 赵益清在手臂试色完,便将胭脂涂于模特两腮上,同样是一半脸是凝脂堂的胭脂,一半脸是普通胭脂。 胭脂是用手指点涂开的,因为膏状的特性,桃腮的与雪肌的贴合度很高,显现出一种白里通红的感觉,宛如天生。 腮红完了接着就是口脂,两款口脂一款名为倩兮,一款名为盼兮。 倩兮的颜色与胭脂属于同色系,但比胭脂深一些,很自然但却能够提人气色。 盼兮的颜色则是更像红豆沙色,涂起来有种莫名的温柔,很显白。 赵益清同样在手臂试完色后,挑了盼兮那一款涂在了模特嘴上,然后道:“这是凝脂堂新系列豆蔻的全部单品,同样分为精致版,普通版和小样。除此之外,凝脂堂还要再推出两款全新单品。” 说完,赵益清拍拍手,又有人端着个托盘上来了。 这次的托盘内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就是实木的托盘上铺着黑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一个瓷妆盒和一个木妆盒。 赵益清拿起那个瓷妆盒道:“这是凝脂堂的新品眉黛,名为重山。” 赵益清将盒子打开,盒子内放着一小块眉膏,和一个小刷子,赵益清道:“平时在画眉时总有许多麻烦,要么画的不对称,要么画的不平整。所以凝脂堂为了使画眉更加 容易,这次的新品眉黛里加入了他们新设计的眉刷。” 赵益清拿起眉膏里的小刷子,向众人展示了一番,接着道:“这是个化妆的新工具,大家想必还不知道怎么用,但是这个眉刷极易上手,用时先勾勒出大致眉形,然后顺着眉毛生长的方向一笔一笔的勾画,这样一个极其自然,仿佛天生便是如此的眉毛就画好了。” 赵益清一边说一边给模特画眉,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细细柳眉,而是顺着模特的眉形画的极其自然的眉毛,看上去就像是模特本来如此一样。 这下台下传来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赵益清见他们讨论的差不多,又拿起木妆盒介绍道:“这个是凝脂堂这次新妆品的重头戏——高光,名为皓月。” 只见那盒子上镂空刻着一轮圆月,几缕浮云绕在其旁,看起来有种典雅宁静之美。 但台下的人皆是满脸疑惑,不知高光为何物。赵益清早有预料,他并不慌不忙的打开了盒子。 盒子内的粉体闪硕着银色的光芒,如同月光照耀在水面,随着涟漪破碎般的色彩。台上燃着明亮的烛火,衬的皓月真的如同夜晚的圆月一般熠熠生辉。 皓月是赵益清与吴娘胡咧咧的时候研究出来的,那时他们还在为了流光的金色眼线头疼,当时赵益清说用金子试试,吴娘开玩笑到用银子试试,最后一试两试不知怎么的就试出了高光。 经过吴娘的改良,把白米粉和银粉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最后制作出来了皓月。 皓月的成品刚拿给赵益清,赵益清就觉得这个产品一定会大卖,毕竟哪个女孩子可以拒绝亮晶晶的东西呢? 只是唯一的缺点是皓月成本太高,成品并没有很多,只能限量卖。 “高光的用途有很多,但最主要的就是塑造立体感。”赵益清拿着高光介绍道:“一般是用在鼻梁额头下巴以及眼下,但是像这种闪亮的高光通常是用在眉骨、颧骨、鼻梁和卧蚕,就像这样。” 赵益清一边说一边给模特画着,每画好一个步骤便停下来展示一下,给台下正在观看的人一个反应的时间。 他这次同样是一边脸画了高光一边脸没有画。 待全部画完,他道:“凝脂堂的新品便是这些了,诸位可以细致的看一下对比。” 说完,模特便起身下台,到了观众席上。模特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方便遮住一半的脸给人看效果。 基本上模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发出阵阵惊叹声,还没过一会儿,就频频有人过来询问这些妆品的价格。 赵益清站在台上道:“这次的妆品价格皆以凝脂堂上架后的为准,不过今日来参加发布会的皆可领取凝脂堂抽奖号牌一枚,在凝脂堂新品上架当天可参与抽奖,一等奖全套新品一套,二等奖豆蔻系列一套,三等奖倩女幽魂系列一套。” 在赵益清说的时候,流光已经安排人去分发抽奖号牌了,抽奖号牌也相当精致,用木牌刻着数字,上面还刻着凝脂堂三字。 待分发完毕后,赵益清道:“那么,发布会已经结束,美妆大会马上开始。” 而美妆大会则是挑几位人上来,由赵益清边画边教,当时赵益清还怕没人愿意上来,让流光安排了托,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在场的姑娘们在看过模特的妆容后都非常积极,赵益清也不舍得打击他们的热情,一直画到了晚上,把他累的够呛。 晚上回到家倒头就睡,连自己这一天干了点儿啥都想不起来了。 第44章 凝脂堂是定在了十日后全线上新,此时京城已经满布了“庄公子”的传说,说什么的都有,传的最盛的两条一是庄公子不似人间之人,是天上派来叫人变美的,二是庄公子乃神秘妆师的传人,拥有者祖传的技术,只是无论那一种传言,都说庄公子是凝脂堂背后真正的掌管者。 但令人惊奇的是,第一个信的人是最多的,赵益清归结为因为他们没见过“庄公子”这种类型的,才会如此传言,若是到了现代,他们就知道所谓的“庄公子”不过就是个别具一格的美妆博主罢了。 但不得不说此次凝脂堂的妆品在未上架前就已经风靡了全京城,不再靠免费化妆为噱头,而是靠妆品本身,成为焦点。 在新品上架那一天,凝脂堂伴随着大型抽奖活动,简直又是一次狂欢,赵益清是无比想去凑热闹的,毕竟这算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景象,不看看多亏。 但由于婚事将近,各种礼服礼仪以及嫁妆等等的置办完全把他拖住了,把他折腾的头昏眼花,每天起床都在心里疯狂骂穆棣,这导致他最近心情巨差。 好不容易有了闲暇时间,赵益清刚想歇歇,谁知道刚好赶上了季茂成跟黄怀鉴休沐,他们俩人跑到赵府悄悄摸摸的道:“听说北街开了你和将军的赌盘了!” 赵益清好奇的问了一嘴什么赌盘,就被二人硬拽着拖到了北街。 站在北街的街道上,赵益清满心只有两个大字:我恨! 然而来都来了,赵益清也有点儿蠢蠢欲动,便打起精神跟着季茂成他们进了北街最大的赌坊——博金赌坊。 博金赌坊位于北街最里,外面看起来平淡无奇,甚至有些破烂,但进门的一瞬间,赵益清惊呆了。 里面摆着各色的桌子,上面麻将牌九无一不有,但是人最多的,最热闹的还是赌骰子。 骰子的玩法极其简单,就是比大小。三个骰子放进骰盅里旋转,4~10为小,11~17为大。与平常骰子不同的是掷出3个相同数字并不算输,而是可以押注,叫做同花,赔率比押大小大的多。而摇出三个1或者三个6为庄家通杀。 赵益清看的有趣,拉着季茂成想去玩上一把,结果一转头看着季茂成一副缩手缩脚的样子,赵益清愣了,悄声问道:“你第一次来赌坊?” 季茂成面色僵硬的点点头,赵益清轻轻锤了他一拳,道:“你没来过还敢拉着我来!” “就是没来过才要拉着你一块儿来!” 黄怀鉴在一旁看两个人没出息的样子,冷哼一声,走到庄家前道:“来一把!” 庄家冲着黄怀鉴行了个礼,道:“黄爷,您来了,还是老位置?” 黄怀鉴冷淡的应了一声,道:“带朋友来的。” “来人!给几位爷看座!” 庄家话音刚落,便来了个小厮,领着赵益清他们一行人往楼上走去。 黄怀鉴在后面解释道:“博金赌坊楼下都是些小打小闹,楼上才是真东西。” 季茂成听的两眼冒光,一看就知道感兴趣极了。 而赵益清则是觉得无所谓,他反而对楼下热热闹闹的赌博更感兴趣。 他们去的地方在二楼最里间,推开门映入眼帘便是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每个座位上都摆着筹码,桌面上画着大小押注的格子,看上去专业极了,桌子旁围坐着一圈人,那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京中的纨绔子弟。 赵益清他们一进去就有人打招呼道:“哟,这不是黄二嘛!” 紧接着有人看到了季茂成,也打招呼道:“这不是季三吗?怎么,季三爷不是说不来这种地方吗?” 打招呼的人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嘲笑,听的赵益清心里极其不爽,他转头看向季茂成,季茂成却面色无常,刚准备说他就看 见他袖子下紧握着的拳头,用力到指尖泛白,整个手臂都在微微颤抖,赵益清听到他用一种与常时无异的,甚至带着几分见到好友时带着几分兴奋的声音道:“诸位好久不见。” 赵益清忽的就抓住了季茂成的胳膊,季茂成一愣,慌忙松开了拳头。赵益清也没看他,就是默默把手收回来了,季茂成瞅着赵益清抿了抿嘴。 里面那群纨绔嘻嘻哈哈的笑着,一派欢迎赵益清他们的样子,然而赵益清却打心底的厌恶,他也算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多年的人了,一看就知道他们笑的有多么虚伪。 然而他现在也不得不跟着一起笑,简直烦的要命,烦的他都想给他们一人一个大耳刮子。 黄怀鉴最先走了进去,和几个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他身旁人起身给他让了个位置,拉着黄怀鉴坐下。但偌大个房间,却仿佛没看见季茂成跟赵益清似的。 黄怀鉴自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他忽的冷下脸道:“看来诸位是不给我面子了。” 房间里的人可都是人精,自当明白黄怀鉴是在护着季茂成跟赵益清,其中一个紫衣男子一拍脑袋道:“瞧瞧,看见黄二太高兴了,把季三爷都忘了。” 边说边看了赵益清一眼,问道:“这位是?” 赵益清才懒得理刚刚给自己下马威的人,他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他。黄怀鉴和季茂成自然看出了赵益清的意思,二人也都只是看着不说话,一时间气氛尴尬极了。 可那紫衣人也是个反应快的,笑着挠挠头道:“天天和季三爷在一块儿,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赵公子了吧!” 赵益清依旧笑而不语,众人推推搡搡给赵益清跟季茂成有让出俩座位来,他俩毫不犹豫的坐下,仿佛他俩才是常客一般。 桌上的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那紫衣人依旧笑着道:“我们先开一局?玩什么?” 黄怀鉴接道:“比大小。” 紫衣人深深的看了一眼黄怀鉴,表情依旧是没什么变化道:“好,今日有新人,我们就来最简单的比大小。” 这比大小楼上与楼下的规矩也是不同的,楼上没有固定的庄家,而是参与者轮流坐庄,每庄摇一次骰子,摇完后下注。 这里的1筹码等于1金,每人起始下注最少100金。每次坐庄需要给赌坊缴纳300金,其他赌注则是归庄家所有。也就是说下错的筹码归庄家,但是下对了的话庄家要按照比例把钱赔付过去,压的多的胜了赔付比例是1:1.5,若是压的少的胜了,赔付比例是1:3,如果压同花胜了,赔付比例则是1:9。若是庄家通杀,则筹码全部双倍给庄家。 可以说坐庄才是真正赌的东西,一般情况下都是赔一点银钱,但也有一把穷一把富的,赵益清听季茂成悄悄跟他说规则时都惊了,感觉他们跟真正的京城纨绔圈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紫衣人站起身来,道:“那就由我先开始吧。” 第45章 紫衣人坐在离赵益清不远处,赵益清数了数,自己排第七个,比季茂成黄怀鉴他们都要先上,一时间有点儿紧张。 紫衣人坐在庄家位上,摇起了骰子,赵益清恨不得自己是赌圣,能听骰子摇出来的点数,毕竟这赌的可是金子啊! 在紫衣人摇骰子的时候,赵益清看了看面前的桌子,上面画着三个方格,方格里写着大小和同花,压哪个就把筹码放进哪个里,而且格子画的异常的大,生怕人放少了进去。 在他身旁,则摆着筹码,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赌坊的人觉得他很有钱的样子,给他摆了高高一摞,赵益清看的还有点儿心慌。 紫衣人很快就停下了手,道:“开始下注吧,诸位。” 赵益清捏了一小撮筹码,大概有十个左右,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放哪个格子里。其他人也在全神贯注的下注,正在这时,赵益清旁边的人趁着他人不注意,对着赵益清的手狠狠一撞,赵益清筹码一个没拿稳掉到了同花里。 那人赶忙换上一副抱歉的神色道:“赵公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滑了手滑了……” 那人神色真挚,止不住的道歉,赵益清只能说没事。 紫衣人还是那副表情道:“筹码落桌就不能改了,赵公子下次小心些。” 赵益清心里自然明白这是在针对他,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道:“开吧。” 紫衣人笑眯眯的应了声,打开了骰盅,看见点数的时候他的面色变了一瞬,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是赵益清也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不由得好奇的向紫衣人手下的骰盅看去,里面是三个四,同花胜。 在场的所有人眼神瞬间看向赵益清,因为本场压同花的只有赵益清一个人。 赵益清面不改色,但心里同样惊讶,只听他道:“看来我运气不错。” 说完对着刚刚故意碰他手的人一笑,道:“多谢。” 那人面色一僵,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也说不了什么,只能转过头去不看他。 紫衣人一笑,道:“赵公子真是福泽深厚。” 赵益清心里不待见他,觉得他就是个假笑BOY,于是并没有理他。 紫衣人耸耸肩,从庄家的位置上下来,他这次摇出同花也算是赚了个大的,所以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下来后换了第二个人上去,在场的人除了黄怀鉴跟季茂成,赵益清没一个认识的,所以他连看人都没看,就盯着桌子想一会儿押哪个。 来人都是熟手,上去二话没说就开始摇骰子,摇完整场人就跟着下注,速度飞快,赵益清都来不及反应,只能随便压,就随大流押了小。 见人都押完了,庄家开骰盅,二二三,七点,小。 这把属于押注的正常情况,所以并没有人说话,而是继续换庄家摇骰子。 可赵益清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他可能今天运气爆棚的感觉,那是一种很飘忽的感觉,赵益清都觉得可能是自己因为赢了,有赌瘾了。 他想劝自己别这么想,然而那股子念头总是萦绕在他脑海,于是在押注的时候他观察了一下大多压大,他专门反着压了小。 庄家开盅,一四五,十点,小。 赵益清:…… 第四把,他不信邪的又压了同花,见他三把未输,不少人想跟着他压,但同花几率太小,想跟着他压的人一咬牙压别的去了。 只有黄怀鉴跟季茂成,顺手就跟着他压了。 结果庄家开骰盅,三个三,同花。 赵益清:他莫不是天选之人! 这时候就有些人坐不住了,左右对视一眼小声说了几句,赵益清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一时间气氛有些变了。 赵益 清想着要不输几把吧,结果他抱着这样的念头,连赢六把,直到他去坐庄。 他有点儿紧张,就哗啦啦的摇了半天骰子才停。 众人开始押注的时候互相给了一个眼神,接着每个人都在三个格子里放了筹码,并且金额都不少,也就是说无论怎样,赵益清都是要输,只是输多输少的问题。 季茂成当时就不干了,猛的站起来,黄怀鉴赶紧扯着他不让他坐下,季茂成也像是想到了什么,抿着唇低声跟黄怀鉴道:“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黄怀鉴摇摇头,不在让他说话。 其他人当然注意到了这样的情况,但都当做是没看见,脸上一个个挂着虚假的笑容,用眼神示意赵益清开骰盅。 赵益清倒是不同于季茂成的生气,他现在整个人还处于一种飘忽的状态,基本上没有开看桌子上的情况,他就觉得自己有一种不得了的感觉。 他恍惚着开了骰盅,三个六,庄家通杀。 季茂成跟黄怀鉴瞪大了眼睛,尤其是季茂成腾的一下蹦了起来,冲上去就要揽赵益清的脖子,被赵益清推开了。 然而在场的其他人脸色就没那么好了,连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紫衣人都不笑了,他道:“季三爷,第一次来玩就带个千儿不好吧。” 千儿是指老千,紫衣人话音刚落,其他人顿时看赵益清的眼神就奇怪了起来,一直在旁边候着的赌场小厮闻言也跑了出去。 “你什么意思?”季茂成向前一步,跟紫衣人对上了。 黄怀鉴也跟着道:“魏青谋,这话过了吧。” 魏青谋正是那紫衣人,其他人都对黄怀鉴礼让三分,他也同样,只是动作客气,但言语却咄咄逼人“那你怎么解释他连赢六把,庄家通杀?” “你!”黄怀鉴也说不出的所以然来。 赵益清扒开挡在他前面的季茂成,自个儿站到紫衣人面前,学着他笑的样子道:“魏公子不是说了么,我福泽深厚。” 魏青谋看着赵益清的神色,也跟着笑了,道:“那就不知道赵公子是真的福泽深厚还是假的了。” “自然是真的。”赵益清道。 “确实。”魏青谋笑容更大了,他道:“若赵公子不是福泽深厚,也不能心想事成嫁了将军呀。” “看来魏公子很是羡慕我了。”赵益清也是越笑越开心,把黄怀鉴跟季茂成笑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从来没见过赵益清这么虚伪的笑。 “是很羡慕了,不过……”魏青谋话音一转,道:“到底是真是假我说了可不算。” 话音刚落,之前出去的赌场小厮就领着个人进来了。 那人约莫跟穆棣一样大,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他进门并没有看赵益清,而是冲着在一旁的季茂成道:“季茂成,你给我过来!” 季茂成,顿时煞白了脸。 第46章 季茂成低着头走到来人旁边,轻声道:“大哥。” 他大哥眉眼凌厉,喝道:“丢人!” 季茂成闻言抬起头想争论什么,看到他大哥的神情又低下头来,不发一言。 季茂成的大哥名为季茂林,为人严肃,那一身气度看起来有些骇人。 季茂林冲着魏青谋一行人抬手抱拳道:“诸位对不住,幼弟鲁莽了。” 说完,低声对着季茂成道:“还不回去!” 季茂成抬头看了一眼赵益清,又看了一眼季茂林,垂头丧气的转身出去了。 魏青谋摆摆手笑道:“无事,只是赌坊若失了公平,就失了人心了。” 听着他俩的对话,赵益清在一旁抱着胳膊,冷笑了声,道:“怎么,官府抓人还讲究个证据,你们就直接给人按罪了?你们博金赌坊比官府权利还大?” 魏青谋闻言往后退了一步,笑着不再接话。 赵益清斜了他一眼,然而魏青谋却面色不变,甚至还冲着赵益清点了点头。 本来赵益清觉得魏青谋是专门要坑他,但是这一下就把他整的不知道魏青谋是什么意思了。 季茂林听完,依然是冷着脸道:“赵公子言重了,只是有人去找我来说这件事情,赌坊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别人说你就信?那别人说你不是你不是你妈亲生的你也信?”赵益清翻个白眼,气得要命。今天这些人是摆明了要搞他,他也懒得有好脸。 季茂林好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表情都没动一下,道:“别人说做不得数的,是真是假赌坊自能判断。” 赵益清身正不怕影子斜,听他说完这话,往凳子上一坐,道:“怎么判断?” “赵公子稍等。”季茂林说完拍了两下手,随即进来一个身形佝偻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并不抬头看人,眼神虽然躲闪但却透着精光,右手少了两根手指。 几乎这个人一进门,赵益清就明白这是个什么人了,季茂林也跟着道:“这位是我们赌坊专用的千儿。” 那千儿对着赵益清一拱手,道:“爷,您跟我摇两把骰子,是真是假自然分明。” 赵益清还没说话,黄怀鉴就看着季茂林道:“季爷,过分了。” “诶,黄二你这话就过了。”魏青谋走过去一把揽住黄怀鉴的肩膀道:“人家季爷也是按规矩办事嘛。” “什么规矩?你们硬说的规矩?”黄怀鉴冷声道。 魏青谋闻言放下了搭在黄怀鉴肩膀上的胳膊,还是笑道:“黄二你这样就没有意思了。” 黄怀鉴道手一环道:“跟你们在一块儿确实挺没意思的。” 说罢,转身走到了赵益清身后,魏青谋挑挑眉,露出了讶异的神色,道:“看来赵公子是真的魅力无边啊。” 黄怀鉴也学着他眉眼一挑,问道:“怎么,嫉妒?” 魏青谋忙摆摆手,道:“不敢不敢,就是好奇黄二你怎么就突然跟赵公子关系这么好了。” “他家有老餮堂你家有吗?”黄怀鉴一脸鄙夷。 赵益清:…… 魏青谋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本来笑着的脸骤然僵硬了,半天没吐出一个词儿来。 黄怀鉴不屑的冲着他翻了白眼,转过头去。 季茂林依旧是刚来时的那副神色,他问道:“诸位谈话结束了吗?” 赵益清经过黄怀鉴那一打岔,本来气的不行的心情顿时就缓解了,还颇有点儿兴奋的情绪在里面。 于是他调整好表情,勾起了一个笑容,道:“说吧,怎么来。” 季茂林冲着千儿一抬首,那千儿便冲着赵益清拱手道:“赵爷,您与小的同时摇骰子就行,能不能听声,会不会做假,小的 都能分辨出来。” “那行,来吧。” 赵益清说完,那千儿对他一鞠躬,坐到了他对面,推给他一个骰盅,道:“赵爷,您开始。” 赵益清顺着他的话摇起了骰子,他这次怕再有什么幺蛾子,随便摇了一下就放下了。那千儿是一直听着声音的,见赵益清摇完放下,他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的赵益清,不大的眼睛里聚着精光,把赵益清吓了一跳。 季茂林看见千儿这样皱起了眉头,清了清嗓子,那千儿才重新低下头去,在他低头的瞬间,魏青谋给季茂林递了个眼色,季茂林的眉头皱的更深了,随即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那千儿听见咳嗽正准备摇骰子的手顿了一下,才重新开始摇起来。 他停下手,把骰盅放到桌子上,道:“赵爷,请。” 赵益清与他同时开了骰盅,赵益清是三个六,那千儿也同样是三个六。 魏青谋见此一笑,道:“赵公子,你与这博金赌坊专用的千儿一个水平。” “你这话什么意思?”黄怀鉴把环着的手放下来,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 赵益清明白,他今天就是被针对了,他完全可以想到他们会说的怎样荒诞。突然他心中生出了一种无力感,这就是圈子这就是地位,他上辈子走的路太顺,又比较不在乎那些弯弯绕绕,导致他从没被所谓的“圈子”排挤过。 在现代,他就算被排挤也总有解决的办法,而今天的事情似乎除了他认了自己出老千之外,并没有什么解决方法。在场的人不买黄怀鉴的账,更不买他的账。 一个第一次来赌场的人,居然可以随随便便被安上一个出老千的罪名,赵益清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看着在场的人正虚伪的笑着的脸一时间仿佛在看一部魔幻现实主义电影。 他一时间笑出了声,引得人们都看向他,赵益清顿时收了表情,道:“抱歉。” 然后他转过身,冲着魏青谋问道:“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赵益清问的自然是针对他这件事情。 魏青谋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赵益清在问他什么,他回答道:“是临时起意,也是早有预谋。” “看来这生意红火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赵益清感叹道。 随即,他转向季茂林,问道:“说吧,季爷,你们博金赌坊到底什么规矩。” 季茂林刚张开嘴,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赌场小厮急急忙忙冲过来道:“季爷,不好了!有人在一楼砸场子!” 第47章 季茂林闻言,立马转身出去下了楼,速度快到把赵益清都看楞了。 见季茂林出去,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出了门,赵益清黄怀鉴不知道什么事,但大家都出去了,他俩也一脸懵逼的跟着出了门。 魏青谋跟在他俩后面笑盈盈的解释道:“这博金赌坊已经十几年没人砸过场子了,今天热闹可大了。” 黄怀鉴听见他说话,回头瞪了他一眼,道:“别跟着我们!” 然后拉着赵益清飞速的下了楼。 魏青谋瞅着黄怀鉴迅速离去的背影,刷的一下打开折扇,笑了笑,晃晃悠悠的下了楼。 一楼的人基本上都围在了赌大小的桌前,兴奋的叫着喊着,在人群之中,赵益清仿佛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道:“押小。” 众人纷纷押了小,骰盅一开,又是一片欢呼声。 季茂林黑着脸进了人群,人群中本来就挤,季茂林刚一进去就挨了人的骂,骂他的人一转头看见是季茂林,忙道了一声“季爷”,让开了路。 就这样,季茂林逐渐走到桌前,人群也分开了一条路,赵益清一下就看到了坐在桌前押注的人。 他一愣,道:“穆棣,你怎么会在这儿?” 穆棣从赌桌前走过来,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赵益清耸了耸肩,道:“说来话长。” 魏青谋看见穆棣,打了个招呼道:“哟,将军!” 穆棣理都没理他自顾自的继续押注道:“这把大。” 季茂林自然也是认出了穆棣,他上前来道:“将军,楼上说话。” 穆棣斜了他一眼,点点头,看着众人都跟他押完注,才跟着季茂林上了楼。 赵益清跟在他后面,扯了扯他衣服,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穆棣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回道:“季茂成跑去找我了,说你在赌坊出了事。” 他们这一上楼,那些跟着下来的纨绔子弟又跟着上去了,魏青谋在后面撇撇嘴,也跟着上去了。 众人又回到了那个房间内,之前的千儿并没有跟着众人一起下去,他一直呆在那个房间里,看见众人又回来,他冲着人一拱手,退到了门外。 反而穆棣,一进房间内就做到了之前赵益清跟千儿赌骰子的地方,把玩着那三枚骰子,不说话。 见他那副做派,季茂林自然知道了今天穆棣是来专门找事的,他问道:“将军何故与我博金赌坊过不去。” “我没来找事,我只是来赚钱。”穆棣捏着三枚骰子,往桌子上轻轻一撒,便撒出了三个六,看的赵益清是啧啧称奇。 这一番举动都可以说是直接挑衅了,季茂林黑着脸道:“将军何故与我们这些小门小店过不去?” 听见小门小店四个字,黄怀鉴直接冲着季茂林就翻了个白眼,丝毫不加掩饰,完了之后害怕季茂林看不见,又翻了一遍。 魏青谋在一旁看的直接笑出了声。 季茂林的脸更黑了。 魏青谋清了清嗓子,道:“抱歉。” 穆棣没有管这些事情,而是对着赵益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声音不同于平日的低沉,而是很大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他在说什么。赵益清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委屈起来,他道:“他们非说我出老千!” 说完,赵益清脸腾就红了,他有一种受了欺负找家长告状的感觉,那羞耻感让他忙低下头去不敢去看穆棣。 他这话说的颇有些撒娇的感觉,让穆棣有些诧异,转头一看赵益清正低垂着头,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他顿时拍了拍赵益清的背,安慰道:“别怕,小兔崽子。” 赵益清:???他干嘛了?怎么又 小兔崽子了? 穆棣冷笑一声,抬眼望着季茂林道:“你博金赌坊什么时候连会赌的人和不会赌的人都分不清了?” 不同于赵益清的一脸蒙圈,季茂林脸色难看的要命,他站在那里半天给不出穆棣一个合理的解释。 眼见着气氛逐渐凝固,魏青谋笑着打圆场道:“呀,瞧瞧,今儿个都是我的错,误会了赵公子了。” 这时,穆棣才看向魏青谋,他冷声道:“道歉。” 魏青谋从一旁走过来,冲着赵益清笑道:“抱歉了,赵公子。” “道歉是这样道的吗?”穆棣道。 魏青谋笑容一僵,有些诧异的看向穆棣,穆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他道:“长濯,你认真的?” 穆棣:“认真的。” 魏青谋看了他半响,这才收了笑容,冲着赵益清一鞠躬,行了个正经八百的礼,道:“对不起。” 听着他对穆棣的称呼,赵益清就知道他肯定跟魏青谋熟识,顿时有点儿尴尬,只能道了句“不客气。” 穆棣打量了一圈屋里的人道:“我是一介武夫,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若我不高兴了,让你们谁身上少了点儿部件就不好了。” 屋里的人闻言皆是一哆嗦,穆棣接着道:“至于博金赌坊,若是再认不清人,我想我就算把这地方砸了,也没人敢说些什么的。” 说完,起身拉着赵益清就走了,黄怀鉴忙跟上,完全没有管在场其他人的神色如何。 穆棣是拉着赵益清的手走的,赵益清但是没多大感觉,他身边的那些个小0出门也爱拉着他手走路,不仅如此,甚至还喜欢挎着他胳膊走,他都习惯了。所以在穆棣牵他手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反应,就是跟着走了。 到了门外,黄怀鉴疯狂清嗓子,赵益清疑惑的看向他,问道:“生病了?” “不是,咳咳,你们……咳!”黄怀鉴眼神瞄了一下他们俩牵着的手,道:“注意点儿。” 在赵益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穆棣松了手,道:“走吧,送你们到北街口,我还有其他事。” 赵益清点点头,到了北街口,刚巧是下午,赵益清有点儿饿,便说去老餮堂。黄怀鉴自然是一百个同意,赵益清知道穆棣也爱吃老餮堂,于是对穆棣道:“忙完了来老餮堂吃饭。” 接着他们一行人分开,赵益清跟黄怀鉴一同朝西街走去。 第48章 老餮堂的人是一如既往的多,黄怀鉴跟着赵益清上了他的专属雅间。 这是黄怀鉴第一次来老餮堂,之前都是在赵益清家里吃的,不免有些紧张,悄摸问道:“真的可以插队吗?” 赵益清点点头道:“可以。” 黄怀鉴瞬间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跟在赌坊的时候判若两人,又恢复到平常那种可可爱爱的样子。 赵益清一个没忍住掐了掐他的脸蛋子。 黄怀鉴:? 赵益清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季茂成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黄怀鉴睁大了眼,惊奇道:“你跟他玩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 赵益清一脸懵逼,道:“为什么我要知道?” “因为他们家的事情很有名呀!”黄怀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北街几乎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他们家和朝廷都有合作,上赶着巴结他们家的人多了去了。我还以为你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和季茂成关系那么好的。” 赵益清想了想今天赌坊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道:“那今天那些人怎么回事?知道博金赌坊是他们家的还这么不给面子?” “因为季茂成不是亲生的呀。”黄怀鉴给出了一个赵益清完全没想到的答案,还一副大家都知道的样子。 赵益清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懵逼的道:“这、这样啊……” 见赵益清一副恍惚的样子,黄怀鉴就明白赵益清是真的不知道,于是他讲道:“说季茂成不是亲生的也不太对,季茂成是一个青楼女子生的,他娘生下他就去了,留下遗言说他是季老爷的种,所以季家就给他接回去了。一直好吃好喝的养到这么大,也没过分苛责过什么,只是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他始终和家里的人都有些生分。季老爷又是个看能耐不看人的人,季茂成除了写文章写得好之外,也没什么突出的地方了。怎么说呢,反正在季家他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生意什么的也跟他没关系,之前跟他玩的那些人发现这个事情后就逐渐疏远他了,京中那些真正的纨绔圈子都是和朝廷挂钩的,自然会排挤他。” 这信息量太大弄的赵益清都没反应过来,半天才问道:“他们这些人不都是开商铺的吗?为什么会跟朝廷挂钩?” 黄怀鉴见他是真的不知道,惊奇的看了会儿赵益清,把赵益清看的浑身不自在,然后感叹道:“我看凝脂堂开的那么红火,连秦风楼都有你的影子,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赵·从来不管闲事·益清,一时间无话可说。 黄怀鉴看着赵益清目露尴尬,才继续讲道:“我家自然不用说了,祖上封的皇商,不想有关系都难。季茂成家则是因为赌坊,本来北街的赌博业发展一般,虽然赌的人也不少,但是相较于现在则是小巫见大巫了。原因就是有朝廷的插手,朝廷甚至出台了相关法律,若是欠债不还是要坐牢的,而且赌坊也要公平,不能让人只赔不赚。每个月朝廷都会从赌坊中抽成,朝廷自然是拿大头的,但剩下的那些钱也让季家变得不容小觑,尤其是北街几乎都归他们管。也是如此,季家的姑娘才能到宫中当贵妃。” “不过……”黄怀鉴沉吟了一下,道:“现在季家好像想往正经商铺走,但除了胭脂铺子外,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安安稳稳的做赌坊多好,现在在京中开商铺难得要命,一堆老字号。” 赵益清一合计,这不就是所谓的合法赌场吗?一时间什么赌圣赌神的形象在他脑海中过了个遍,季茂成的形象都在他的心中高大起来了。 至于关于季家为什么要做正经商铺,赵益清觉得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比如有什么原因会导致赌坊关闭之类的,赵益清不禁阴谋论起来。 突的,黄怀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道:“对了,今天遇见的那个魏青谋你躲着点儿走,他这个人有病,而且魏家和我们这些开商铺的都不一样。” 赵益清不禁好奇起来,问道:“哪里不一样?” 黄怀鉴不太想说魏青谋,但架不住赵益清是真的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他想了一会儿总结道:“首先是他这个人的原因,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小人,甭想着跟他能处好关系,他眼中只有利益,而且他的性格极其恶劣,很喜欢逗别人玩,他觉得是逗人玩,实际上做的事情远远超过了逗人玩的行列。其次,他打小是在宫里长起来的,从小就与各种人打交道,为人处世圆滑的要命,最关键的是他小时候是与现在的皇上一起长大的,是皇上的至交好友。”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黄怀鉴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他们家是大玄最大的粮商。” 一时间赵益清觉得自己卖美妆产品什么的弱爆了,魏家可以说是握着大玄的命脉,相较起来他的凝脂堂算什么,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黄怀鉴见赵益清震惊的样子,耸耸肩道:“他家可比我家像皇商多了,但他家就不是。因为这一点,魏青谋从小就跟我哥不对付,后来见了我也跟我不对付,简直就是脑子有问题。” 正说着,小二把菜端上来了。 今日招财进宝没跟着,赵益清亲自去跟掌柜点的菜。黄怀鉴喜欢吃口味重的东西,尤其好辣好酸,赵益清专门让厨子做了酸辣口的菜。 菜一上来就是红彤彤一片,黄怀鉴蹭的眼睛就亮了,端着碗坐在桌边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赵益清,等着开饭。 赵益清本来还想让他再讲点儿京中所谓上流纨绔圈的事儿,但是由于黄怀鉴坐在那里等待开饭的模样过于乖巧,赵益清心一软,道:“吃吧。” 黄怀鉴顿时欢天喜地,筷子动的飞快。 赵益清也跟着吃起来,但他忘了了一件事,就是他因为身体原因从小就没吃过辣。一筷子下去,赵益清顿时被辣的眼泪鼻涕直冒,脑袋发晕。 等到穆棣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眼睛和鼻头发红,还在默默吸溜着鼻涕的赵益清,于是穆棣一边吃着他们的剩菜一边决定晚上去魏青谋家走他一顿。 而在另一厢,魏青谋猛地打了个喷嚏,心道:天凉了,该加衣服了。 第49章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十五。 早晨起床的时候赵益清还有些恍惚,有一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 直到招财进宝带着婚服进来,给他一顿收拾打扮。 看到镜中的少年肤白如雪,那眉宇间的愁雾被大红色的喜服冲散开来,露出明艳的神色,衬的少年如同那三月的朝阳,温暖却也耀眼。 赵益清突然就紧张了起来,毕竟结婚他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他与穆棣皆为男子,婚礼的礼数与男女嫁娶自然不同。虽然也是要穆棣到赵益清家中来接亲,但却省略了那些繁琐的程序,改为赵益清直接牵着马在门口等着穆棣过来,二人一同骑马前往将军府即可。 大玄虽然开放,也有过男男结婚的事情,但这么声势浩大的却是第一次。 所以从一早,赵府到将军府这一路上就热闹极了,围满了人,春鹃和招财进宝带着一大家子人在门口散着喜糖喜钱,人们脸上都挂着欢快的笑容。 除了赵父赵母。 赵有德跟赵夫人并没有在人前出现,而是一出门就进了马车内。赵有德面色不虞,闷声不说话,赵夫人则是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哭了一晚。 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象,赵夫人又不由得悲从中来,抹起眼泪。一时间赵有德眼睛也有些发红,他叹了一口气,催着车夫往将军府去了。 马车上发生的一切,都与赵益清无关。他站在赵府门前,手里牵了头红鬃烈马,紧张的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结婚什么的都被他抛到了脑后,原因是他根本不会骑马怎么去将军府!!! 招财进宝为了让赵益清贼有面子,专门寻了头高头大马来。那马喷着鼻息,甩了甩头,赵益清心里一咯噔,就他这小身板被这马一踢,怕不是当场去世。 赵益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去,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默念道:我会骑马我会骑马我会骑马我会骑马我会骑马我会骑马我会骑马…… 忽的,人群一阵骚动,赵益清抬头望去,心,忽然就漏了两拍。 穆棣穿着与他款式相同的婚服,骑着白马,从远处而来。或许是穆棣过于高大,那本该艳丽的婚服被他穿的过分英挺。他在马上坐着,背挺的极直,像是穿着盔甲,即将奔赴战场,让人看着他就心颤。 穆棣平常总是束着简单的发冠,穿着简单的黑衣,从未像这样盛装打扮过。但即便如此,也是神色逼人,气势凌厉,令人不敢直视。直到他看到了赵益清,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下来,缓缓的朝着赵益清勾起了一个笑容。 穆棣的笑总是带着三分野性,仿佛下一秒就会捕获近在眼前的猎物,只需一眼就能让人的心脏胡乱蹦跶。 赵益清不是第一次看穆棣笑,但是每一次都能让他脸红心跳。他拍拍自己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就这会儿功夫,穆棣已经骑着马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刚想说自己不会骑马,穆棣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向他伸出了手。 赵益清把手交给穆棣,穆棣一用力,就把赵益清拉到了自己前面,揽着他调转马头,像将军府走去。 周围爆发出欢呼声,口哨声,甚至有人喊着:“将军百年好合!” 一时间各种祝福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人在喊着:“早生贵子!” 每有人喊一声,赵府随着赵益清走的车队便往下撒一捧喜钱,于是人群中的欢呼声更大了。 但这一切都跟赵益清没有关系,他坐在穆棣身前,手与穆棣一同握着缰绳,大脑一片空白,耳中只听得到他与穆棣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声,咚咚咚的都跳的飞快。 “你心跳咋这么快?”赵益清仰着头问道。 问完,赵益清想给自己一个 嘴巴子,觉得自己跟个大姑娘似的。 穆棣低下头,看了他一眼,赵益清脸色酡红,睁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像是紧张到不知所措。他缓缓笑了笑,低声在赵益清耳边道:“我紧张。” 再次被穆棣笑容杀的赵益清,完全呆愣在那里,一路上晕晕乎乎的,在祝福与欢呼声中,到了将军府门口。 赵益清家中除了他并没有其他人,所以婚礼流程也是一切从简,到了将军府门口,只是两个小童迎着他们两个下马,然后给他们一朵大红花,让二人共同牵着进府。 府中四处都装点着红色,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丫鬟小厮们排了一路,迎着二人进喜堂。 高堂之上只坐着赵父赵母二人,赵益清不免有些心酸,他拽拽穆棣悄声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话说的并不直白,但穆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抿唇一笑。 这时主婚人在一旁唱着婚书,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接着,唱礼道:“一拜天地!” 赵益清忽然有了一种真实感,他与穆棣一同跪下,对着天地缓缓一拜,这感觉庄重又肃穆,像是在一瞬间立下了什么誓言。 “二拜高堂!” 赵益清和穆棣转过身去,看着赵父赵母,他们二人皆是眼眶微红。赵益清明白,只是为了他们收六州的梦想,他们两个在外面背负了不少的风言风语,这就是父母,无论柔弱或是坚强,总会尽最大努力去为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穆棣也知道赵家的付出,他们二人重重一跪,皆是心存感激。 “夫妻对拜!” 二人转过身,看着对方,忽然都笑了,一个如初春的朝阳,一个如边疆的烈日。他们二人互相对着鞠躬,赵益清心里莫名多了一种安定与温暖。这时,他还不知道有一种名为感情的东西早已在角落悄然发芽。 “送入洞房!” 这四个字一出,赵益清那满面笑容的脸,突然裂了。 赵益清:穆棣是个GAY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洞房的时候要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50章 因为赵益清是男子,所谓的送入洞房也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就出来了,这让赵益清长舒了一口气。毕竟要他在一个屋子里待到晚上,怕不是无聊到当场去世。 他出来时,穆棣正在跟各方敬酒,他基本来者不拒,喝的是干脆利索一口一杯,周围人皆是止不住的叫好,都说穆棣大喜之日喝的高兴,可赵益清莫名觉得穆棣现在心情并不是很好。 忽的,赵益清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人还是穿着一袭紫衣,正是之前在赌场遇见的魏青谋。 他走到穆棣跟前,往常总是笑着的脸也不笑了,他端着酒走到穆棣跟前道:“坚持了这么多年,放弃了?” 穆棣脸上却是挂着笑的,他道:“没什么放弃不放弃的,我从来也没有努力过。” 很显然他们并不是在说六州的事情,赵益清突然觉得穆棣陌生起来,他似乎对穆棣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么了解。 魏青谋和穆棣正说着,瞥眼看见赵益清过来了,便重新挂起了笑容,道:“赵公子,恭喜,得偿所愿。” 他这话是祝福,又不是祝福,听的赵益清浑身不得劲。 穆棣斜了一眼魏青谋,魏青谋耸耸肩离开了。 黄怀鉴跟季茂成也来了,上次赌场事件后季茂成被关了禁闭,这次将军大婚才被放出来。他拉着黄怀鉴跑到赵益清跟前挤眉弄眼道:“哥哥给你弄了个好东西,你要不要?” 一点儿被关了许久的样子都没有。 赵益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季茂成肯定带了什么十八禁的东西过来,他翻了个白眼道:“你可别给我。” 季茂成嘿嘿一笑,道:“黄兄,拉住他!” 闻言,黄怀鉴直接伸手拽住了赵益清,季茂成绕过赵益清就往穆棣那边跑去,边跑边喊:“将军!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赵益清赶忙去拦,结果被黄怀鉴拽住不能动弹,眼睁睁的看着季茂成把一个小盒子塞给了穆棣,然后穆棣了然一笑。 赵益清:……完犊子了。 接着,就是不停的敬酒。 这套流程跟现代差不多,赵益清之前也参加过不少同学的婚礼,他应付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穆棣知道赵益清的酒量和他喝完酒后什么样子,便没让他多喝,基本上能挡的都给挡了。那喝酒如喝水的架势把赵益清看的心惊胆战,但即便这样,穆棣看起来也好像没有什么事。 赵益清拽拽穆棣劝道:“心情不好也不要这么喝了,这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呢,现在喝多了下午怎么办!” 穆棣转头看向赵益清,忽的就弯了眼角,他眼中有灿烂星河,看的赵益清几乎要沉醉进去,他把赵益清圈进怀里,趴在他耳边道:“好。” 看他这个样子,赵益清心里忽然一咯噔,心道:完了,喝醉了。 穆棣醉与不醉有个特别明显的表现,那就是他不喝醉时生人勿进,喝醉了过分粘人。若不是如此,他之前去找赵益清喝酒也不会喝着喝着二人一块儿睡到了床上去了。 魏青谋在远处看到这番情况,挑了挑眉,不仅如此,还对着赵益清吹了声口哨,见赵益清看他,还揶揄的对着他眨了眨眼。 赵益清是真的烦他,看见了就当没看见,转身走到一旁去了。 穆棣也跟着他走,只要赵益清停下来,穆棣就凑上去挂在赵益清身上,把赵益清也折腾的够呛。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穆棣的酒也算是醒了三分,但依然是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赵益清身后,寻到机会就往他身上靠,弄的赵益清是不胜其烦。 赵益清陪着笑脸送走了宾客,刚刚长舒了一口气,就看见季茂成黄怀鉴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魏青谋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季茂成吹了声口哨道:“闹洞房 了!!!” 这时候总是追着赵益清跑的穆棣突然一回头,看见了现在季茂成与黄怀鉴之间站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魏青谋,突然冲上前去,一个反剪把人按在了地上。 魏青谋:??? 穆棣笑着问道:“还闹不闹?” 魏青谋还没说话,季茂成和黄怀鉴就满脸恐惧的缩到了一旁,大声喊着:“不闹了不闹了!” 接着,赵益清重新认识了穆棣的武力值。 只见他单手提起了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魏青谋,把人直接提到门口扔了出去。 赵益清呆滞了,这是人类的臂力吗???? 季茂成跟黄怀鉴倒是没赵益清那么惊讶,但也是吓的缩成一团。见穆棣的目光转向他们,二人给了赵益清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跑了。 赵益清:……两个没良心的!老餮堂的饭没你们俩的份了! 穆棣见他们跑了,便晃晃悠悠的走向赵益清,一过来就又挂在了赵益清身上,一看就是还醉着没怎么清醒。 他闭着眼睛道:“难受。” 赵益清只能扶着他回了房。 但穆棣那壮的跟头牛一样,他往赵益清身上一靠,就差点儿把赵益清压的摔了个大屁股墩儿,气的赵益清对着他的小腿就是重重一脚。 这一脚下去,不知怎么回事,穆棣变得老实了,乖乖的起身,跟在赵益清身后,扯着他的袖子。 赵益清问他干嘛,穆棣头一歪,道:“嗯?” 把赵益清萌了个心肝颤。 以往穆棣喝多的时候他也不清醒,根本不知道穆棣喝醉了居然是这样的反差萌! 接着,赵益清说一句话穆棣就跟着“嗯”一声,直到回到了他们的新房。 穆棣一看见床,就两眼发直,噗通一声往上一躺,就不动了。三秒不到,赵益清就听见了他的呼噜声。 今天赵益清也累的够呛,他也懒得动弹,跟着穆棣一起往床上一躺,闭眼就睡着了。 一瞬间,整个屋内,只有两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赵益清睡着睡着,突然感觉有个重物压在了他身上,压的他喘不上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迫使他蹭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穆棣,正压在他身上,准备解他衣服。 赵益清猛地坐起来,惊慌道:“你干嘛!” 穆棣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旁轻声道:“嘘,小声点儿,外面有人。” 第51章 灼热的,带着几分酒气的鼻息喷洒在赵益清的脖颈上,激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益清忙点了点头,用手推了推穆棣,穆棣这才放开他。 赵益清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是皇帝的人。”穆棣趴在赵益清身上轻道。 “来干什么?” “来看我们是真的假的。” 穆棣今年二十有七,身边从来没有说有什么固定的伴侣,也没有男宠小妾,突然要成亲,还要去一个男人成亲,上面虽然同意了,但心里还是有所怀疑的,所以派了暗卫来监视他。 赵益清不禁皱紧了眉头,问道:“那怎么办?” “会叫吗?” 赵益清:“?” 穆棣看他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有些发软,他捏了捏赵益清的鼻子道:“今日是新婚之夜,我们肯定是要做点儿什么才正常。” 赵益清一下子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了,腾的一下就红了脸,瞅着穆棣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句:“知道了。” 看他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穆棣顿时低笑出声,那笑声就在耳边,赵益清顿时半个身子都酥了。 穆棣轻声道:“放心,不动你的,只是我们得假装一下,会叫吗?” “怎么叫?”赵益清还是懵逼。 “这样叫。”穆棣说完就在赵益清耳边低喘起来,喘的赵益清脸红心跳,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会了吗?”穆棣边喘边道:“抱着我的腰。” 赵益清此时脑袋里跟浆糊似的,黏黏糊糊什么都想不明白,只能依言乖乖的抱上了穆棣的腰。 穆棣的腰不似他的,还有些**,他的腰上都是结实的肌肉,手感好极了,赵益清不由得多摸了摸,甚至摸到了穆棣的腹肌,瞬间他又想发出嫉妒的声音。 忽的,穆棣用一只手把赵益清那双不老实的手按在头上,吓的赵益清一激灵,穆棣看着他,眼神充满了进攻性,他又问了一遍:“会了吗?” 赵益清不是没有生活的人,他在现代也是有过女朋友的,只是自打他认识了一堆小0后,就跟女性绝了缘。 于是他点点头,道:“会。” 穆棣又是一笑,他的笑总是带着某种侵略性,把赵益清看的莫名有些害怕。 穆棣用眼神示意赵益清叫出声来,然而赵益清声音仿佛卡在了嗓子眼儿,急忙出不来。 穆棣叹息一声,支起身子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赵益清的眼睛,道:“乖,没事。” 黑暗骤然来临,赵益清闭着眼睛,这时的触感更为清晰,他可以感觉到穆棣手上厚厚的茧子,与灼热的,纠缠在一起的呼吸。 不知怎么着,或许是穆棣的味道太过灼人,又或许是他自己鬼迷了心窍,赵益清跟着穆棣一起轻喘起来。 或许是为了鼓励他,穆棣用头轻轻的在赵益清颈边蹭了一下,接着道:“你是在下面的,要更大声一点儿。” 赵益清想反驳他说你才是在下面的,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太多,只能随着穆棣的话动作。他的鼻尖萦绕着穆棣的味道,身上满是热汗,一时间竟有些难耐。 忽的,赵益清发现有些不妙,因为他的小兄弟已经有抬头的趋势。 赵益清忙动了动下半身,企图与穆棣拉开些距离。 但穆棣似乎是以为他要逃跑,双腿一用力,就与赵益清贴在了一起,顿时一个硬挺且灼人的东西顶到了赵益清。 赵益清顿时不敢再动弹。 穆棣的按着他的手也用了力,下半身又被紧紧的压住,这种被钳制的感觉太过猛烈,赵益清从小到大从来没经历过,一时间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只是令赵益清惊恐的 是,他不仅不害怕,甚至开始有一种兴奋的感觉。他开始期待他会与穆棣发生什么事情,赵益清一边唾骂自己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边在脑海里构思着绮旋的场景。 穆棣似乎是觉得他在害怕,放开了按着赵益清的手,转而放在了他的腰间。 赵益清抖的更厉害了,穆棣的手很大,温热的掌心紧贴着他的腰,他完全可以感受到穆棣手的力度,似乎他轻轻一握,就能给他掐出一圈青紫的印子。 赵益清刚刚解放了的双手,不自觉的又放到了穆棣的身上,四处游移着,撩拨着。 他先是把手伸进了穆棣的衣服里,摸上了他的胸膛。将军的胸膛总是硬邦邦,但今天却烫的惊人。赵益清的手缓缓从穆棣胸膛上扫过,往下走去,引得穆棣一阵颤栗。 但赵益清似乎得了趣,坏心的轻轻掐着穆棣的腰线,穆棣的后腰处有一道疤,疤痕的地方有些粗糙,触感随着指尖传递给赵益清,让他有了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不知道摸到了哪里,穆棣发出了一声跟他假装的完全不一样的喘息。 穆棣倏地一愣,他拿下赵益清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的手,又给重新按回了头顶。 力度有些大,把赵益清按的“嘶”了一声,道:“疼……” 即便如此,穆棣还是不松手,赵益清抿着唇,有些委屈。 于是他开始挣扎,但怎么也挣不来穆棣的钳制,甚至连捂住他眼睛的手都弄不开。 赵益清挣的衣衫散乱,雪白的胸膛漏了一片,少年单薄的的躯体让穆棣几乎移不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棣忽然一个翻身,躺倒了一边道:“好了,他们走了。” 说完,拿开了捂住赵益清眼睛的手,少年雾蒙蒙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了他,眼神中带着控诉与委屈。 穆棣忽然就不敢直视了,翻个身被子一蒙睡了。 赵益清:……渣男!管撩不管解决! 赵益清以为穆棣肯定是装睡,毕竟俩人小兄弟都还仰着头呢!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郎,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然后,三秒之后,传来了穆棣的呼噜声。 把赵益清气的想给他裆下狠狠一锤,让他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但是想了一下,赵益清突然就感同身受,于是他气的只能给穆棣小腿狠狠一脚。 赵益清踢的是满眼泪花,穆棣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呼噜依旧震天响。 气的赵益清兴致全无,蒙着被子,也准备睡了。 他以为他可能很久才睡着,又是穆棣的呼噜声,又是自己浑身燥热。但事实是他刚刚闭上眼睛,就瞬间睡了过去,并且与穆棣一同打起了呼噜。 第52章 第二天一早,赵益清在睡梦中就感受到了一股如同针扎般的视线,于是他醒了。 睁开眼就看见穆棣在一旁死死的盯着他,见赵益清醒了,就拿着一小撮头发放到了赵益清眼跟前。 原来,是两个人的头发缠到一起,解不开了。 赵益清一脸懵逼,他们昨天晚上也没干啥啊,头发咋就能解不开了。 他疑惑的看向穆棣,穆棣也懂他的意思,犹犹豫豫了半天才道:“本来就缠了一点儿,我解着解着就这样了……” 穆·手残·棣,羞愧的低下了头。 赵益清:…… 赵益清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的起床,跟着穆棣一起找剪子去了。 因为头发的原因,两个人只能贴的极紧,走路都有点儿困难。穆棣步子大,常常一步跨出去就能扯的赵益清哎哟哎哟直叫唤,气的赵益清狠狠地薅了几把穆棣的头发,把一向面无表情的穆棣也薅了个龇牙咧嘴的。 这下赵益清可算是找到穆棣的弱点了,新仇旧恨一起算,狠着劲儿的抓他头发。穆棣当然也不甘示弱,赵益清往他跟前一凑,他打横一抱,就把人举起来了,单手往肩膀上一抗,把赵益清吓得双手胡乱的抓着。 他们两个还穿着婚服,赵家专门给定的,用的都是上好的丝绸,面料顺滑不沾身。所以,赵益清一个没抓稳,吓得他六神无主,伸手又薅上了穆棣的头发。 穆棣:…… 就这样两个人的头发缠的更乱七八糟了,穆棣扛着他从一个屋走到另一个屋,从一个院走到另一个院,都没找到见到。并且见鬼的是,他们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见。 最后,穆棣走进了自己的屋子,拿出了自己的佩刀。 穆棣拿着刀在他跟赵益清缠着的那撮头发上比划着,头发下就是赵益清细皮嫩肉的脖颈子。 赵益清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喊道:“穆棣我错了!不薅你头发了!别用刀啊!咱们找剪刀去!哎,你小心着点儿!” 赵益清话音刚落,穆棣举刀就劈,吓得赵益清一个闭眼,浑身紧绷,不敢动弹。 在赵益清觉得刀离他只有0.01厘米的时候,穆棣停了下来,把赵益清放下,道:“行了,吓你的。” 赵益清顿时三魂五魄归了位,然后他出离愤怒了,吼道:“穆棣你干嘛呢!吓唬我很好玩是不是!” 穆棣没有说话,但赵益清明晃晃的从他脸上看出了三个字:很好玩。 于是赵益清更气了,正在他组织语言准备从头到脚攻击一遍穆棣的时候,穆棣突然说话了,他道:“以后,叫我长濯。” 这句话来得突然,把赵益清的骂人思绪都打乱了,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穆棣。 穆棣解释道:“我没想到上面居然不相信,他们还派了暗卫过来监视我们,我知道他们在,但是不能出手,以后我们在外的举止,尽量亲密些,我唤你不染,你唤我长濯。” 赵益清觉得朝廷那帮子人这么对穆棣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但他还是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的,于是他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才发现不对,他明明跟穆棣已经移开了些距离,但并没有头发被扯住的感觉,他一低头,发现了地上有一撮被砍断了的头发,正是他们缠住的那一撮。 看着赵益清震惊的样子,穆棣道:“我穆家虽十八般武艺皆学,其中以刀法最为出众,不需要直接砍中,刀气亦可断物。” 这简直帅呆了!赵益清蹭的一下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穆棣,满眼都是想学两个字。 穆棣沉默了一下道:“穆家刀法不传外……” 赵益清拍了一下穆棣的肩膀道:“跟谁俩呢,这不是都成亲了吗?都是一家人了,干嘛那么见外!” 穆棣又沉默了一下,想了半天才道:“穆家刀法是从小开始学才可以的……” 赵益清作为一个化妆师,深知自己这幅皮囊的优点在哪里。 于是他仰着头看着穆棣,瞪圆了自己雾蒙蒙的双眼,浅浅的皱起眉头,拉着穆棣的衣摆,摇了摇道:“长濯,我想学,你教我嘛……” 穆棣瞬间捂住了眼睛,对于热衷于看美人的穆棣,赵益清这副表情对穆棣无疑是一阵暴击。 眼见着赵益清还要说点儿什么,穆棣顿时深吸了口气,向后退了半步,一提气,飞身而去。 第二次见到传说中的轻功的赵益清,又被惊呆了。 这也太他娘的帅了,他一定要学会! 见穆棣已经走远,赵益清弯腰拾起地上的那撮头发,反复看了看,那头发缠的死紧,有几根甚至打成了死结,即便是弄断了也解不开,赵益清不禁震惊的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这时,一直不见踪影的将军府下人出现了,赵益清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少爷,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益清抬头一望,疑惑道:“春鹃?你怎么在这儿?” “夫人觉得将军府里的人太少了,就让我来帮衬着点儿。”春鹃边道边走过来,看见赵益清手里的头发,又好奇道:“少爷,这是什么?” “没什么。”赵益清把头发收起来,准备找个地方丢掉,毕竟不能随地乱扔垃圾。他边收边问道:“为什么将军府里人很少啊?” 春鹃回答道:“因为将军当初一回来没过多久就把人全遣散了,现在府里的人都是皇上怕将军没人照顾赐下来的,只是将军不喜欢府中人多,所以皇上也就没赐几个,这些大家都知道的。” 赵益清默然,他为什么不知道,再次为自己的不管闲事而愧疚。 忽的,春鹃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我知道了!” 赵益清一头问号“知道什么了?” 春鹃兴奋地蹦起来道:“我知道少爷手里拿的东西是什么了!是少爷和将军的头发对不对!我知道的,夫妻成亲后两个人要各剪一缕头发放进同个荷包里的,寓意为结发百年!夫人也给少爷准备了这样的荷包,我给赵爷拿去!” 说完,蹦蹦跳跳的跑走了,赵益清喊都来不及喊,只能在后面默默尔康手。 赵益清:我不是我没有! 没过一会儿,春鹃就去把荷包寻来了。看着春鹃那欢天喜地的神色,赵益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把那一缕缠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放进荷包里,任由春鹃把荷包挂在了他的腰间。 忽的,突然有一个看着像管家似的下人冲着赵益清和春鹃走来,对着赵益清一行礼道:“夫人,将军府宅中事宜奴才都已经统筹完毕,请夫人过目。” 第53章 无论是那句夫人,还是奴才二字,都让赵益清难受极了。但是这人他也不认识,他只能点点头。 那人一伸手,道:“夫人,请。” 赵益清虽然有点儿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他走了,春鹃也跟在他后面。 走在路上,赵益清问带路的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也机灵,赵益清一问便把该告诉的情况都说了,他道:“奴才姓王,府中人都叫奴才王奴,夫人也这么叫我就行了。府中如今下人只有十三名,四名在厨房,四名丫鬟,四名小厮护院和姑且算是管家的奴才。现在他们皆聚集在主院,等着夫人过去重新安排。” 正说着,赵益清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主院。 赵益清还穿着婚服,他睡了一晚上衣服难免有些皱巴巴的,他早上起来便跟穆棣闹腾了半天,到现在还没有洗漱,看起来有些邋遢。 主院内规规矩矩的站了十二个人,皆穿着统一的衣服,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赵益清进去后也没有人诧异于他现在的形象。 王奴站到十二人前,道:“给夫人行礼。” 十三个人齐刷刷的跪下,道:“给夫人请安。” 这场面,赵益清哪儿见过啊。 在现代,那里有这些尊卑分明的事儿。穿来大玄之后,赵家也没那么多规矩,穆棣也不讲究这个,忽然遇见这么多人给他跪下,赵益清一时间愣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春鹃倒是不害怕,往赵益清身后一站,看着行礼的人,莫名的有种威严。 赵益清愣的时间有点儿长,王奴的头上不禁冒了些冷汗,心道赵益清跟外面传言不大一样,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其他人也把头低的更低了。 半响,赵益清才反应过来,他摸不准自己到底该怎么说,就学了穆棣面无表情的样子,道:“起来吧。” 一行人这才起来。 赵益清不想管那么多事情,便道:“一切照旧。” 正在他说完转身要走时,王奴又说话了,他道:“之前将军后院空虚,于是将军府内务便一切从简。如今将军大婚,后院有主,自当是要夫人来重新操持的。” 这话把赵益清说的有点儿烦,他跟穆棣是假结婚,将军府的内务关他屁事。 想清楚这一层的赵益清不知道为什么更烦了,道:“我不想操持怎么着吧。” 王奴低着头,依旧是一副低姿态的样子,但说的话却咄咄逼人,他道:“夫人如今此番话可是不满将军?” 赵益清连瞬间黑了,他想起来穆棣昨晚的所作所为,瞬间火从心头起,他不满穆棣,不满极了!管点火不管灭,他才十八,火正旺着呢!那儿像穆棣,整个一性冷淡!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他要是说了穆棣不好,明个儿指定传的满城风雨,于是赵益清冷静下来道:“行,我管。王奴,你是管家是吧。” “是。”王奴低头应了一声。 “行,你从明天起到厨房烧火去吧。”赵益清抱着胳膊喊道:“春鹃!” 春鹃站出来道:“少爷,在呢!” “从今天起你就是将军府的新管家,一切都按赵府的规矩办。” 王奴诧异的抬起头,忙道:“夫人!这不合规矩!” 赵益清冷哼一声道:“王奴,你说我是不是这将军府后院的主人?” “是。”王奴的冷汗几乎要滴下来。 “那就按照我的规矩办。” 王奴还想说些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春鹃倒是接受良好,蹦蹦跳跳的往王奴身边一站道:“王奴是吧,今天先去跟我交接一下将军府内务的事宜吧,我初来乍到也不太清楚。” 王奴听完春鹃的话,好像已 经冷静下来,道了句“春鹃姑娘请跟奴才往这边走。” 说罢,便领着春鹃去交代府中事宜了。 走前,春鹃对着还处于震惊之中的十二个人道:“你们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碍着我家少爷的事儿了!” 听完这席话,那十二个人皆应了声是,向赵益清行个礼回到自己的职位上去了。 赵益清满意极了,偷偷的向春鹃竖了个大拇指,春鹃向她俏皮的眨眨眼睛。 将军府的内务向来一切从简,只有些账本什么的都存在王奴的房间。春鹃随着王奴去了他的住处,王奴找出一摞将军府的开支递给了春鹃。 别看春鹃年纪小,她在赵家的时候就已经算是管事的丫鬟了。赵夫人有偏疼她,教了她不少东西,再加上她又喜欢跟着招财进宝东奔西跑的,会的东西就更多了。 只见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算盘噼里啪啦旁若无人的算了起来。 王奴看她算的认真,便悄悄出了门,掏出纸笔写下:赵与传言不同,恐有异。 接着,吹了声口哨,一只鹰隼随即而来,王奴把纸条塞进鹰隼脚上绑着的竹筒了,放飞而去。 这一切,并没有谁知道。 而在另一厢,赵益清昨晚跟穆棣闹腾了许久,出了一身热汗,早上又折腾来折腾去,他都感觉自己馊了。 于是他果断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头发随便一扎,出门找吃的去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赵益清默默的把那个放着他跟穆棣的头发的荷包又给挂到身上了。 赵益清虽然没在将军府吃过饭,但想也知道他那娇贵的脾胃肯定受不了,所以他直接就去了老餮堂。 赵益清去的这个时间也不算个饭点儿,但人依然不少,拥有特权的赵益清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是人生赢家。 赵益清美滋滋的上了雅间,一推门,就看见穆棣正捧着一盆饭吃的开心。 见赵益清进来,穆棣还被吓得噎着了,捶着自己的胸一脸痛苦。 赵益清慌忙去给他倒水,穆棣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才缓过来。 雅间备着得到茶水自然是赵益清常喝的君山银针,他看着穆棣那灌水的样子,莫名有点儿肉疼。 等到穆棣完全缓过来,赵益清问他道:“你怎么在这儿?” “来吃饭。”穆棣回答的理直气壮。 赵益清脸一黑,道:“谁让你来的?” “爹让我来的。”穆棣毫不心虚。 “谁是你爹!” “你爹就是我爹。”赵益清问的气势汹汹,穆棣回答的云淡风轻。 于是乎,赵益清再次出离愤怒了。 穆棣眼见着情况不对,夹起一口菜往赵益清嘴里一塞,道:“刚炖好的嫩豆腐,好吃。” 那豆腐口感滑嫩,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咸香四溢,不禁令人食指大动。 这还不算完,穆棣见他吃完又架起一口菜,再次塞进赵益清口中,道:“不放油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好吃。” 这红烧肉口感Q弹,一点儿肥腻的感觉都没有,甚至有点儿像QQ糖,再加上鲜香醇厚的味道,赵益清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就这样,穆棣又给他夹了几次菜,赵益清成功忘记了自己要找穆棣事儿,坐到了穆棣旁边,一起吃了起来。 赵益清戳戳穆棣,看着他面前饭盆里的米饭道:“给我点儿!” 穆棣不情不愿的给赵益清面前的盘子里扒拉了点儿饭,这下两个人才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第54章 两个人正吃得开心,忽的一只鹰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到了穆棣肩膀上。 赵益清吓了一跳,问道:“这是什么?” 穆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这是老鹰。” 赵益清:“……” 见赵益清一脸无语,穆棣深知自己误会了,生怕赵益清生气,赶忙转移话题道:“这里面有东西。” 鹰腿上绑了个竹筒,穆棣把竹筒拆下来,里面塞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赵与传言不同,恐有异。 “这个赵是谁?”赵益清凑过来一看,问道。 穆棣看向了赵益清,赵益清心里一咯噔“不会是我吧……” 穆棣给了赵益清一个肯定的眼神,赵益清回了他一个受到惊吓的表情。 穆棣解释道:“我府中的人写的。” 然后,赵益清更疑惑了。 穆棣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府中的人皆是皇帝赐下来的,都是他的人,平常监视我的生活,以防我有什么谋朝篡位的想法。” 赵益清了然的点点头,道:“你在朝廷混的真差。” 穆棣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在府中倒不必注意太多,其他人没什么的,唯独要注意一下那个叫王奴的,平常就是他与宫中传递消息。” 赵益清:…… 见赵益清一脸不可言说的表情,穆棣问道:“怎么了?” “那个……”赵益清挠挠头道:“我今天早上把王奴打发去厨房烧火了……” 穆棣先是一愣,接着大笑起来。 赵益清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间以为穆棣魔怔了,一巴掌就呼了上去,边呼边道:“穆棣你没事吧!” 穆棣:??? 白白挨了两巴掌的穆棣赶紧把赵益清为非作歹的手抓住,道:“我没事!” 然后,他就看见了赵益清的偷笑,赵益清他是故意的! 看着赵益清眉眼皆弯,那眉宇间薄雾般的愁绪化成了璀璨的阳光,穆棣一时间竟不舍得去说他什么,于是只能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穆棣这次的笑与之前都有些不同,他那充满侵略性笑容里夹杂着一丝温柔,看的赵益清那小心脏又不由自主的噗通噗通乱蹦跶起来。 赵益清捂了捂胸口,有些发懵,他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性取向来。甚至昨天晚上他完全不反感穆棣的触碰,不仅不反感还想跟他妖精打架。 难道,他真的弯了? 赵益清边想边看了一眼穆棣,穆棣的脸是他喜欢的类型,穆棣的身材是他想练出来的类型,穆棣的声音也很好听,低低的很有磁性,穆棣的笑也很好看……除了性别不对好像穆棣都挺符合他的审美的…… 赵益清陷入了沉思。 穆棣笑完后看着赵益清好心情道:“估计他们谁也没想到你一上来就敢动府里的人,现在正在想怎么办呢。” 赵益清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为什么王奴递出去的消息会到你这儿啊?” 穆棣看了看在他肩膀上乖巧站着的鹰,逗了两下道:“因为他们忘了,朝廷现在用的最新一批鹰,是我训出来的。” 大玄朝廷平常的传递消息的方式用的是信鸽,而皇帝专属的消息则是用鹰。 并且这些鹰是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在训了,而在当时,这批鹰比以往的都要凶残,训鹰人熬鹰时把自己差点儿熬废了。当时在大玄,只有穆棣武艺高强可以三四天不睡觉,于是乎换了穆棣过去,才把这些鹰熬乖了,之后才交给了训鹰人。 所以这些鹰总是对穆棣格外亲密,每次往外飞时,若是遇见了穆棣,就会飞到他这里呆一会儿才飞走,而这些除了穆棣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赵益清见 那鹰在穆棣肩膀上乖乖的站着,一时间有些好奇,伸手去逗,那鹰狠狠的向他啄去,赵益清赶紧把手缩回来,穆棣也一伸手捂住了鹰头。 赵益清不由得有些讪讪道:“还挺凶……” “不凶能啄瞎上一个训鹰人的眼吗?”穆棣拍拍鹰的身子,鹰顿时收起了凶相,又乖乖的站了回去,还用头蹭了蹭穆棣的脸。 然而刚刚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赵益清却不敢再伸手了,只敢眼巴巴的看着鹰跟穆棣亲昵。 穆棣看赵益清一脸想摸的样子,就凑近了赵益清,拿起他的手放在了鹰身上。那鹰的羽毛顺滑,一摸就知道被养的很好。 赵益清不知道此刻该感受鹰的羽毛还是穆棣掌心的温度,他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真切了,脑子里嗡嗡的,他听着自己干巴巴的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他叫长宁。”穆棣答道,他的语气有些怀念,好像许久没有叫过这个名字了。 “长宁……”赵益清跟着念道。 忽的,穆棣把鹰拿远了,把竹筒重新挂了回去,在窗口一松手,鹰便飞远了。 这下赵益清才回过神来,他瞪了眼穆棣,似是有些不满穆棣把鹰放走了。 穆棣解释道:“它还是要去报信的,晚了就会被人发现异常了。” 赵益清明白其中道理,但他因为欲求不满(?)窝了一肚子的火,他狠狠的白了穆棣一眼,问道:“你啥时候知道皇帝在监视你的?” 穆棣答道:“从一开始吧,他往我府中塞下人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你就任由他塞,不做一点儿反抗?”赵益清彻底疑惑了。 穆棣沉吟了一下,道:“毕竟他是皇帝,我也不能做什么……” 赵益清扶了扶额,这什么忠心耿耿的人设,活该被坑! 吃完饭,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赵益清便准备起身去凝脂堂看看,穆棣不知道什么情况也非要跟着,赵益清也就任由他了。 凝脂堂如今化妆变成了预约制,可提前预约化妆,并在赵益清的授意下,每月5号,15号和25号下午均会在凝脂堂门口进行新品妆容教学,所以现在排队化妆的人越来越少,但是订单量却越来越大。 赵益清领着穆棣刚走到门口,吴娘便看见他了,出门迎道:“赵公子!” 随后才看见穆棣,见了个礼道:“将军。” 穆棣摆摆手,让她不必多礼,吴娘笑着应下,便拉着赵益清到一旁说店内最近的情况了,把穆棣晾到了一边。 穆棣也不恼,自己晃晃悠悠的在店内转了起来,他双手背在后面,步调缓慢,一副退休老大爷的模样。 第55章 赵益清是你让他化妆可以,但你让他做生意,他可是一个头两个大,那些零零碎碎的账目把赵益清听的头昏脑涨,他赶紧寻了个由头从吴娘跟前跑出来了。 他刚喘了口气,就看见穆棣正现在放着口脂的展柜前若有所思。 赵益清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穆棣眉头紧皱,神情严肃,像是在思索什么大事,赵益清心忽的提了起来,生怕自个儿这个小店铺有什么问题被穆棣发现了。 然后,他听到穆棣认真的问道:“这些口脂,颜色有什么不同吗?” 赵益清:……你真的是gay吗? 赵益清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但这也算是他擅长的问题。于是他从展柜里拿出口脂,一个一个的打开道:“这个是橘调的红,这个是紫调的红,这个是豆沙色,这个是脏橘色,这个是正红,这个是紫红……” 穆棣看着那些口脂,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赵益清突然就心累了,他把口脂放回去,拍了拍穆棣道:“你幸好跟我成亲了,你要是换个姑娘给你成亲,那姑娘怕不是得被你气死。” 穆棣却一脸理直气壮道:“我喜欢男人,不会娶姑娘的。” 赵益清无语至极,半响不知道怎么回他,只能感叹这是怎么个话题杀手。 突的,赵益清看见那一溜化妆台前空了个位置,他灵光一闪,扯着穆棣就走过去了,把穆棣往凳子上一按,道:“长濯,我给你化个妆吧!” 说罢不由分说的往穆棣脸上涂涂画画起来,穆棣哪儿能让他得逞,反手就把赵益清手一抓,让他动弹不得。 赵益清嘴一瘪,眼睛一睁,嗲着声道:“长濯哥哥……” 穆棣顿时身形一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任由赵益清摆布。 自打赵益清得知穆棣喜欢看美人,他就开始琢磨自己怎么能制得住穆棣。通过对穆棣的观察,他发现穆棣最喜欢黄怀鉴那种可可爱爱的男孩子,然后赵益清很没节操的学会了撒娇卖萌。 赵益清并不打算给穆棣画的浓妆艳抹,穆棣的眼睛看起来总是有点儿凶,赵益清给他加重了眼尾,让穆棣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柔。 “你看看好看吗?”赵益清让开身,让穆棣能够看到镜子。 镜中的人眉眼凌厉,薄唇紧抿。但似乎被改了什么地方,无端生出几分柔和,那本该让人不敢直视面目突然就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多了些令人探究的欲望。 穆棣直直了望着镜子看了许久,道:“好丑。” 赵益清:???这人是什么狗屁审美? 赵益清一拍桌子,怒了“你跟我说说什么才是好看!” “你现在的样子。” “哈?” 赵益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反正过来的时候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这是什么魔鬼天然撩! 穆棣站起身子,道:“走吧,回去吧。” “你不把妆卸了再走吗?”赵益清跟着他,问道。 “你画的,留着吧。” 穆棣说的平平淡淡,赵益清却感到心脏被重重一击,这个人说话太犯规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两个刚走到门口,吴娘就喊住他们了,赵益清以为又要跟他说账目什么的,忙往穆棣身后躲,边躲边道:“吴娘店内有什么问题,你去找招财进宝就好!” “不是这个,”吴娘见他那个样子,抿嘴笑道:“是流光说我若是见到公子你,便让我问问公子,新剧看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排?” 赵益清顿时尴尬一笑,之前他在流光那里拿的手稿早就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要不是吴娘提起他都想不起来还有这档子事。但他也不能说,只能道:“马上马上。” 说完,拉着穆棣飞快的离开了。 刚回到将军府,穆棣就好像接到什么急事又出门去了,又留下了赵益清一个人。 赵益清回到房内翻找了一下,幸好之前流光给他的手稿他一直存在一个小盒子里,这次成亲也带来了。 赵益清拿出手稿,细细的读了起来,他越读越心惊,待到整个读完,赵益清衣服都要被冷汗浸透了,他终于明白大玄的问题出在何处了! 他慌忙站起身,一个人独自去了还未开业的秦风楼。 流光正在楼内排着新戏,赵益清一进门便问道:“流光,写这个剧的书生是谁?” 流光见赵益清神色有异,立刻停下了排练,和赵益清去了房内。 赵益清的脸色并不好,流光也跟着严肃起来,直接道:“写剧的书生姓吴,每日下午可在北街寻到他,刚刚你问我我便打发琴琴去寻他了,想必一会儿就能过来。” “你是怎么寻到他来写剧的?”赵益清问道。 “我没有寻他,是他自己找来的。”流光想了想继续答道:“他说‘听君一曲琵琶意,瞬明前路如何去。’然后听说我们在寻人写故事,他便自荐来了,我瞧着他文笔不错,写的东西也是有趣,就用了他,可是有什么问题?” 赵益清神色一凛,道:“你可有认真读过他这次给你的故事?” 流光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骤的瞪大了眼。 书生写了个俗套却又不俗套的故事。 有家落魄小姐,生的貌美,在投奔亲戚之时被山贼所掳,要她去做压寨夫人。小姐誓死不从,半夜从山寨中出逃,偶遇了一位在山上休憩的侠士。 山贼很快发现小姐逃走了,他们全体出动要抓回她,眼见着小姐马上就要被发现,侠士带着小姐就向山下逃亡,路途艰险,侠士为小姐受了伤,小姐对侠士动了心。 于是小姐便跟上了侠士,侠士说他要去京城,去建功立业。 小姐说她家道虽然中落,但在京中却仍然有人脉,定助侠士一臂之力。 二人顺理成章的成了亲,侠士也成功入了仕途。 只是侠士入的仕途和他一点儿也不符合,他成了一位隶属于朝廷的夫子,管理着一座书院。 小姐问他说你这样会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侠士吗? 侠士说国之大者为国为家,教书育人是个极其伟大的工作,关乎着未来。 二人甜甜蜜蜜幸福的生活了几年,忽的小姐发现了一个秘密,侠士他似乎与敌国有所联系。 小姐便质问于他,侠士说小姐误会了,直到小姐找到他与敌国往来的证据。 侠士至此才露出了自己真正的面目,他囚禁了小姐,让小姐不得而出。 小姐便这样看着他一步步身居高位,一步步向莘莘学子们灌输着敌国并非敌国的理念,然后看着国家一步步的走向灭亡。 小姐后悔了,她不该在那晚出逃,她命里就该做那个压寨夫人,而不是嫁给侠士,为他铺路。 小姐被囚在院中,咬碎一口银牙,她跪在地上,向上苍祈求希望天惩恶人,只是似乎上苍被封闭了口眼,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终于,国破了,小姐也明白了,没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于是,她换上当初与侠士成亲时的嫁衣,寻到他们成亲时用的红绸,吊死在他们曾经的婚房之内,她只愿在死后化作厉鬼,缠的侠士永世不得安宁。 这个故事,莫名的令人汗毛倒竖,只因为这个故事似乎说了一个不得了的就发生在他们身边的秘密。 正想着,琴琴忽的推门进来,道:“吴书生来了。” 第56章 吴书生一进门,赵益清就是一愣,他惊讶道:“吴夫子?” 这吴书生正是赵益清他们班的吴夫子,他看见赵益清浑身一僵,进来也不是不进来也不是。 流光见此道:“进来吧,赵公子才是秦风楼真正的主人。” 赵益清并没有反驳流光这句话,倒不是他认为秦风楼就是他的了,而是如今这么说最好取得吴夫子的信任。 吴夫子闻言,神色复杂,进门道:“英雄出少年,果真不假,在下……在下从未想到……” “夫子,坐。”赵益清请着吴夫子坐下,琴琴很有眼色的给吴夫子端来了茶便退出去了。 赵益清此番,才问其正事。 “敢问夫子,这个故事可是真实发生过的?” 吴夫子顿时煞白了脸,支支吾吾的说着:“在下……在下……” 赵益清见他这个样子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想必这个故事并不是空穴来风。他道:“夫子写的这个故事很好,只是直接的如此演出来,未免打草惊蛇。” 吴夫子听到与故事相关的东西便着急起来,他忙道:“那该如何去做?” 说完,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赶忙捂住了嘴。 赵益清一笑道:“我与夫子的目标是一致的,也会帮夫子取得想要的目的,只是你我之间需要互相信任。” 吴夫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道:“我在北街发现了一个秘密。” 吴夫子全名吴真淳,是破云书院曾经的一名普通的学生,后来成了一位普通的夫子,他以为他这一辈子会这样普通的过下去,可上天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在他第一次去北街的时候,他一不小心听到了一个秘密。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赌博,自然是输了个底儿朝天,他垂头丧气的出了自己去的那个小赌坊,准备回家,但因为心绪不平他一时间走错了路,不小心走进了北街深处。 北街深处有个破破烂烂的赌坊,挂着个破旧的招牌,上面写着博金赌坊。 吴夫子对北街知晓不深,只觉得这个破旧的赌坊看起来有些许阴森,他掉头转身就走。 只是他刚转身,就刚好有人从赌坊里出来,吴夫子听见他们说了句“破云书院……”就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吴夫子从小普通到大,唯一不普通的只有他的听力特别好,再小的声音他也能听见。 但他此时却恨极了这个能力,因为他听见他们说:“控制住破云书院的思想,只需三五十年,大玄必为南桑所属,而我等为窃国者,名垂青史。” 吴夫子苍白了脸,手脚僵硬的走出了北街。没人知道他听到了这些,但是他自己却再也放不下这个事情。 于是他开始常来北街,试图打听此事,只是他再也没见过说那些话人,也再没听说过与此相关的事。 而后来,他听到有人聊天说有一女子跳水自尽,原因好像是帮了不该帮的人,备受打击精神出现了问题。 吴夫子不知怎么回事顿时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去了,于是便提笔写下了这个故事。刚巧秦风楼招人写东西排戏剧,他便想借着秦风楼之名用这个故事去警醒在位者,大玄真的不妙了。 赵益清听到跳水自尽的女子那里的时候,没缘由的想起了自己刚穿来时所遇见的那个落水女子,心里不仅打了几下突突,觉得他似乎来大玄是命中注定。于是心下有了计较,准备去寻那位落水女子问问情况。 吴夫子见赵益清在那里想了半天的事情不说话,出声问道:“如果想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演出这个剧,我们该怎么办?” 赵益清敲了两下桌子,道:“我们用互动式的演出方法。” “互动式?”流 光疑惑道。 “对!”赵益清自信道:“剧情的走向不由我们说,而是由观众来决定。” 赵益清的计划是他们设好情节点,每到需要转折的时候便留下几个选项,让来观看的观众们自发选择,最后他们按照选择的人数最多的那个选项来表演接下来的事情。 流光听完点点头,她并不担心怎么投选项的问题,她担心如何能让观众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向去投票。 于是流光在一旁与赵益清讨论起来,吴夫子插不上嘴,只能在旁边干巴巴的看着。 最后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是投票方式用和花魁大典最后选花魁时一样的方式来投,每回一两银子,这正是秦风楼表演的票价,投票过后会获得下一次表演的门票,这样又能卖票又能让观众有参与感。 但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控制剧情走向,还设定了一个投奖池,这个投奖池是额外的投票渠道,每票十两银子,可以为喜欢的情节点加票数。 商定好了之后,赵益清对流光道:“大致便是如此,至于细节什么的还需要你们去细细商定。” 流光应了声好。 接着赵益清转头看向正坐在一旁因为插不上话也帮不上忙的正有些沮丧的吴夫子,冲着他一笑道:“此番最艰巨的任务可是在吴夫子身上,需要你拟出各个情节点,随时跟进演出细节,以及将情节点设定的合理又不会被看出是我们故意的如此的,此番混淆视线的关键全都靠你了。” 吴夫子顿时瞪大了双眼,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道:“我是关键?” 赵益清点点头。 吴夫子瞬间心如擂鼓,紧张害怕却又期待跟兴奋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了来,他连话都几乎说不出,只知道自己手心满是湿滑的冷汗,他颤抖着嘴唇道:“在下定不教你们失望,定不教大玄有所失!” 赵益清又交代了一些关于凝脂堂与秦风楼合作的细节,便留着流光与吴夫子二人去商量戏剧排演的事情了,他自己则是回了将军府准备理一理今天得到的事情,他有一种感觉,他正在接近着一些事情的真相。 结果一到将军府,就看见黄怀鉴在门口来回焦急的踱步,一看见赵益清就冲上来道:“不好了,将军出事了!” 说罢,拉着赵益清就上了马车。 第57章 赵益清忙问发生了什么事,黄怀鉴答道:“将军被请去了黎晓诗宴!” 黎晓诗宴是当初建立破云书院的人所开的一种诗宴,取名和破云交相辉映,破云是破除黑云,黎晓是黎明初晓,是在两个不同的时间段成立的两种东西。 破云书院立于大玄危时,而黎晓诗宴则是立于大玄安稳发展之初,意为危时破云,稳时黎晓。 黎晓诗宴建立之初是为了让读书人能够拥有话语权,在黎晓诗宴上的说的话往往会具有巨大的舆论效应,虽说如今不同于以往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但黎晓诗宴的地位依然不容小觑。 它每隔一阵便会开一次,起初都是为了讨论大玄的发展,而后来则变了味,变成了派系斗争必拉拢之地。 而这次穆棣过去参加黎晓诗宴,便是为了拉拢这些有话语权的读书人,以便以后在收六州时能够拥有舆论优势。 黎晓诗宴即便再重要,也是威胁不到穆棣身上的,所以赵益清还是迷茫不知道穆棣究竟能出什么事。 黄怀鉴虽然着急,但也不知道情况,因为黎晓诗宴请的皆是大学问者,破云书院正在上学的,能被邀请的也只有季茂成他们班。这次正是季茂成差人往外递的消息,消息传给了黄怀鉴,黄怀鉴又着急忙慌的来找赵益清。 两个人刚到黎晓诗宴就看见季茂成正被人搀扶着走出来,满面醉态步履蹒跚,见到赵益清他们两个猛地扑了过来,嘴里喊着:“黄兄!赵兄!”嘟嘟囔囔的,还急忙说不清楚。 黄怀鉴跟赵益清赶忙把他扶住,季茂成趴在他们肩膀上,呼吸都带着一股子酒味,赵益清嫌弃极了。 忽的季茂成抬眼看了他们一下,那眼神无比清醒,他向一旁看去,示意赵益清他们把他带过去。 赵益清和黄怀鉴瞬间懂了他的意思,一边说着“哎呀季兄怎么喝成这样!”一边把人搀到了偏僻处。 季茂成装作醉的不行的样子靠在黄怀鉴身上,拉着赵益清的胳膊,闭着眼睛小声道:“将军在里面被人灌了许多酒醉了,之后有人说将军是假成亲,现在用这个借口堵着将军不让走。” 赵益清心里一咯噔,忙问道:“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清楚,我装醉出来透气,想着等你们过来把事情说一下,省的进去两眼一抹黑。” 他刚说完就听见扶着他出来的两个人喊道:“赵兄!好了没啊!里面人都还等着呢!” “好了好了!”季茂成转身踉跄着走向那二人,赵益清和黄怀鉴赶忙去扶住他。 季茂成走到等着他的那二人前,道:“我跟你们说了,我、我要带个好友来,就是这个,黄、黄兄!” 黄怀鉴冲着他们见了个礼。 那二人对视一眼,看向了赵益清,赵益清微微一笑道:“我是跟着将军来的。” 黎晓诗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次来时可带一名并未受邀人来,这个规矩也是黄怀鉴在车上跟赵益清说过的,为的就是成功混进黎晓诗宴。 诗宴开设的地方并不像赵益清想象的那样规模宏大,相反诗宴所在的地方过于朴素,让赵益清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说着是诗宴,实际上就是一大帮子人一个一个破蒲团坐在院子内,身旁放着小方桌,桌上摆着一两个看起来就不怎么样的菜和一坛酒。 里面的人看起来都文质彬彬的,独独穆棣看起来不同,扎眼的要命,赵益清一进门就看见他了。 他坐在一颗树下,举着一坛酒咕咚咕咚的灌着,周瑾润坐在他身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穆棣理也不理,自顾自的喝着。 赵益清进来的时候,整场诗宴一下子就安静了,都用着一种探究的眼神打量着赵益清。 赵益清却没有一点儿慌乱的样子 ,这场面他见的多了。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走到穆棣跟前,中间还收获了一个周润瑾的白眼。 他刚到穆棣跟前,穆棣就把酒一放,腾的往赵益清身上一趴,不动了。赵益清心道:完了,这是醉的不像样子了。 赵益清试图扶着穆棣站起来,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臂力和穆棣的体重,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他尴尬的笑了笑,赶紧示意黄怀鉴过来帮忙。黄怀鉴赶忙把季茂成一丢,过来跟赵益清一起扶着穆棣站了起来。 赵益清冲着在场的所有人行了一礼道:“长濯醉了,我先带他回去,与诸位改日再聚。” 说罢,带着穆棣欲走,只是在场的人,没一个想让他如此简单的走掉。 周润瑾是带头的那个,他把赵益清往穆棣位置上按,按得赵益清一个踉跄,还是醉醺醺的穆棣抬手扶了他一下,赵益清才稳稳的坐了下来。 周润瑾举着一杯酒道:“还未恭喜你与将军昨日喜结连理,来来来我先干了!” 说完便是一杯酒下肚,挑衅似的看着赵益清。赵益清深知自己不能喝酒,他稳了稳心神道:“多谢,只是长濯已经喝醉了,我不便再喝酒,只能婉拒周兄好意了。” 周怀瑾等的就是他的拒绝,只有赵益清拒绝了,周怀瑾才能让他彻底的下不来台。只见他轻轻一笑,把酒端到赵益清眼前道:“你这可是不给我面子了。” 赵益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句话只要说出来了喝与不喝都是得罪人,赵益清顿时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一直挂在赵益清身上的穆棣突然伸出了手,接过来周瑾润手里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喝完后还砸了咂嘴,嫌弃道:“不好喝。” 周润瑾脸上顿时就不好看了,他冷哼一声道:“将军与赵家公子可真是伉俪情深。” 旁边的人立马接道:“演的伉俪情深我们也能,是不是呀周公子!” 一边说一边冲着周润瑾挤眉弄眼,把周润瑾弄的有些恶心,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赵益清顿时冷下脸,道:“你什么意思?” 那人阴阳怪气道:“什么意思,赵公子……不对,是将军夫人,您心里不清楚吗?” 赵益清今天一天事情多的要命,再听这种摆明了挑事儿的话,一个没忍住掀了桌子。之后才微微冷静下来了一点儿,冲着刚刚说话的人道:“你再说一遍?” 那人像是怕了,没再出声。 这时,一个看起来在诗宴像是诗宴的主办人道:“有传言说赵公子你与将军是假结婚,可是确有此事?” 赵益清冷笑一声“与将军假结婚,我能有什么好处?” 这时候刚刚不再说话的人像是逮住了什么把柄似的,赶忙出声道:“谁都知道你喜欢将军,与他结婚你可不是得偿所愿了?” 赵益清这会儿连冷笑都懒得笑了,他面无表情,突的就让人有了一种压迫感,他道:“你说说,将军与我假结婚,又能有什么好处?” 谁都知道穆棣想收六州,但谁都不知道一年到头变着法儿的给穆棣赏赐的皇帝对穆棣有着极重的防备心,所以赵益清笃定他们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然而,赵益清却听到了一个自己根本想不到的答案。 只见那主办人敛了笑容,道:“因为穆将军他喜欢皇上。” 第58章 赵益清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荒谬的事情,怎么着穆棣就喜欢皇帝了?怎么感觉事情发展到想象不到的地方去了? 赵益清被这个消息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过来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将军喜欢皇上就要与我假结婚?” “这就要问问将军自己了。”主办人看着穆棣道。 赵益清顿时气笑了,道:“怎么?你们这就是空穴来风嘛,凭空污人清白,这么荒谬的事情都编的出来!就算这些事情是真的又如何?关你们什么事?你们这些人一天天的建功立业看不见你们,说起他人闲事来一个比一个兴致勃勃,还敢自诩读书人,开什么黎晓诗宴,有你们这样的读书人,我看大玄国之将亡!” “你!胡说八道!” 顿时就有人不满起来,起身就欲往赵益清这里来,看他们那满脸怒火的样子,赵益清已经开始寻找趁手的武器,准备干架了。 就在这时一直软踏踏的挂在赵益清身上的穆棣突的站了起来。穆棣的身量很高,可以说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高的,而且他那一身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杀伐之气,让人看了不自觉的脚软。他一站起来,刚刚那些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人顿时停下了脚步,一脸不忿的坐了回去。 赵益清不禁在心里感叹,穆棣,真好使! 周润瑾坐在一旁,突然邪笑了一声,刷的一下打开了折扇,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道:“可你们也拿不出不是假结婚的证据呀!” 这话说的欠揍极了,赵益清准备领着穆棣去套他麻袋揍他一顿! 赵益清转头看着穆棣,穆棣的目光沉沉的望着他,赵益清知道这是穆棣醉了时候的样子,但他还是被穆棣的眼神所吸引,穆棣的眼睛中仿佛有星烁游弋,令人不自觉的深陷下去。 赵益清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他上前一步,揽着穆棣的脖子就吻了下去。 穆棣的唇不似他整个人那样冷冰冰硬邦邦,而是温软极了,还带着一股酒香,夹杂着灼人的气息。 赵益清本来是想浅尝辄止,可穆棣的味道过于令人迷醉。赵益清一点都不讨厌和他接吻的感觉,甚至有点儿沉浸其中,心里本来空着的一块儿骤然被填满,舒服极了。 赵益清默默的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弯了…… 他与穆棣吻的时间并不长,可在他刚刚撤开些距离,穆棣的手猛地就按向赵益清的后脑勺,主动的加深了这个吻。 赵益清被吻的七荤八素,丢盔弃甲,推着穆棣告饶,只是穆棣并不放过他。 不知过了多久,在赵益清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穆棣终于放过了他,赵益清腿脚发软的靠在穆棣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穆棣的胳膊用力的揽着赵益清的腰,几乎要将他折断了去,过了许久,赵益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声音还发着颤,道:“如何,此番你们还要说是假结婚吗?” 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 赵益清一挑眉“难道还要我们把床笫之事在你们跟前做一遍?” 周润瑾啪的一下折断了手中的扇子,怒道:“不知廉耻!” 随即转身离去。 其他人似乎还处于震惊之中,无人出声。 赵益清就这样拉着穆棣出了诗宴的门,季茂成顿时也不装醉了,跟着就出去了,没有一个人敢拦着他们。 一上马车,穆棣就跟断了线似的睡着了。 赵益清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看穆棣这个样子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反而觉得他有几分可爱,尤其是睡着之后,莫名的乖巧。 季茂成本来想要说话,赵益清怕吵着穆棣,愣是把季茂成想要说的话给瞪回去了。 马车一路赶到了将军 府。 赵益清他们仨本来想把穆棣抬进去,但无奈没有意识的穆棣实在是太重了,尤其是还有个赵益清这种完全帮不上忙的。 最后没办法,赵益清只能试图叫醒穆棣。 令人没想到的是,穆棣一叫便醒了,一看到了将军府便自己乖乖的回到屋子里,往床上一躺,睡了。 赵益清这才松了口气,把黄怀鉴跟季茂成叫到一旁道:“我要跟你们说件事。” 他把吴夫子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季茂成顿时瞪大了眼道:“我发誓我家绝对不会有人出卖大玄!” 黄怀鉴比季茂成冷静一些,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问道:“那就是说……书院里有南桑的奸细?” 赵益清点了点头,瞬间季茂成跟黄怀鉴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这件事情目前就我们知道,你们莫要透露出去,以免打草惊蛇。”赵益清道。 季茂成跟黄怀鉴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便都郑重的点了点头。 “季茂成。”赵益清叫他道:“你能不能拿到博金赌坊的管理权?” 季茂成脸色有些为难“这怕是不行,你也知道我在家的情况,季家的主要产业我是碰不得的……” 赵益清表示理解,但还是道:“目前我们所知道的线索只有破云书院和博金赌坊,先从这两个点开始下手,而且现在不知道谁能信谁不能信,我们只能孤军奋战。” 黄怀鉴想了一会儿,道:“我们家是皇商,知道的还是要比你们多一点,我知道有个人绝对不会是奸细,也绝对不会对外露出风声。” “谁?” “中书侍郎陈之羡陈大人。” 陈之羡赵益清是知道的,就是辜负了流光的人,所以他对陈之羡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好感,于是他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大玄最忠诚的狗。” 这句话有些奇怪,往往这么说的时候都是说一个人忠诚于另外一个人,但黄怀鉴的主语偏偏用了大玄,给人了一种微微震撼的感觉。 赵益清虽然不信陈之羡,但他相信黄怀鉴,所以他问道:“你能联系的到他吗?” 黄怀鉴点点头“可以,就是需要一些时间。” 季茂成在一旁抿着唇,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用,什么忙都没帮上,顿时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到此,赵益清算是交代完了,今日事情多到爆炸,赵益清脑壳子都在疼。黄怀鉴和季茂成看到赵益清疲惫的样子,也都告辞了,顿时又剩下赵益清一个人。 这时,天色已晚,折腾了一天的赵益清现在才感到饥肠辘辘,只是赵益清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老餮堂了,他叹了口气,准备明天回去把赵府的厨子带过来,不然每次都要出门,他得累死。 赵益清回了屋子,把睡着的穆棣使劲的往里推,直到穆棣被推的难受往里翻了个身,才在床上腾出一点儿地方,赵益清和衣躺了上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刚刚躺下没多久,就传来了敲门声,赵益清听的满是心累,应都不想应。 敲门声持续了很久,突然停了,赵益清以为外面的人走了,谁知此时门外传来了春鹃的声音。 “少爷!睡着了的话醒醒!老餮堂刚刚送了饭过来,今日人多送的有些晚了,少爷吃了再睡,要不又该不舒服了!” 赵益清听到老餮堂三个字,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跑着去给春鹃开了门。 看着春鹃提着食盒的样子,赵益清仿佛看到了天使。 赵益清与穆棣的卧房内也是放了张不大的桌子的,春鹃把饭菜都给赵益清摆好,赵益清不禁感叹道:“春鹃你真是太棒了!” 春鹃羞涩一笑道:“少爷快吃吧。” 赵益清顿时大快朵颐起来。 忽的,他感受到了一道灼人的视线正死死的盯着他的后背,赵益清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 赵益清转过头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穆棣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看起来是被饭菜香醒了。 赵益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饭,问道:“吃吗?” 第59章 穆棣闻言便从床上下来,但却是双眼无神,看起来就像是被饥饿本能驱动的人。 他往赵益清身边一坐,拿着饭菜呼啦呼啦的倒在一起,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赵益清:!!! 赵益清赶忙起身跟穆棣抢饭,不然他就一口都吃不上了! 两个人就这样你争我抢的吃完了一顿饭,赵益清哪里能抢得过穆棣,所以他成功的只吃了个半饱。 穆棣吃饭像是舔盘子,干干净净一点儿油渣都没剩下,把赵益清气的恨不得捶他个十几二十顿。 尤其是在穆棣吃完后径直上了床,呼噜打的震天响的时候,赵益清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他狠狠的踹了穆棣一脚,然而穆棣一动不动。 赵益清给了穆棣一拳,穆棣翻了个身。 赵益清:…… 最终,赵益清失去理智了,他一个翻身骑到了穆棣身上,啪啪给了穆棣两个大耳刮子,穆棣才幽幽睁开了眼睛。 “你干什么?” 穆棣的眼睛黑沉沉的盯着赵益清,看的赵益清莫名心慌,连生气都忘了。 他结巴道:“我……我没干什么……” 穆棣猛的起身把赵益清按在了身下,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赵益清的心又开始噗通噗通的狂跳起来。 赵益清一直都知道穆棣生的好看,他还给穆棣化过妆,了解他的每一寸骨相,可现在再看却又多出了许多不一样的感觉。 穆棣的睫毛很长,微微垂眼就能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神色。他的鼻子高且挺,鼻梁旁却有一颗小小的,不细看什么都看不到的痣,显得有几分可爱。他左边脸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很好戳的样子,总之如今的穆棣像是会发光,随时随地的都能吸引到赵益清的目光。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赵益清心想。 穆棣的头发垂在赵益清的脸上,弄的赵益清有些痒痒,但赵益清却无暇去管,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穆棣的唇上,他今天品到了穆棣的味道,是不同于他外表的温暖,赵益清想再次细细感受一回。 穆棣低垂着头,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赵益清闭上了眼睛,仰起了头等待着亲吻的到来。 穆棣的头越垂越低越垂越低,赵益清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厉害,眼见着两人就要碰到一起,穆棣头往床边一歪,吐了。 赵益清:!!!!!!!!!!!!!!!!!!!!!!!! 最恐怖的是,穆棣吐完头往赵益清怀里一靠,睡着了,赵益清根本推不开他,就这样被压着睡了一晚。 就这样,赵益清伴随着臭气熏天的味道做了一夜的噩梦。 第二天早上等他起来的时候,穆棣正愧疚的蹲在地上拿个抹布抹地。 穆棣的身量很高,蹲在地上的时候莫名有种委屈的意味,他缎子似的黑发披散在身上,有几撮从脖颈处滑落,滑进了赵益清看不到的地方。 赵益清咽了口口水,心里觉得恋爱buff太可怕了,他看个抹地的背影都能喉咙发紧! “昨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赵益清坐在床上问道。 “他们都过来敬酒,祝我新婚快乐,也不能推拒,就喝多了。” “狗屁!”赵益清骂了过去“我昨天一过去就看见你自个儿抱个酒坛子搁哪儿喝的高兴!” 赵益清素来知道穆棣贪酒,但穆棣酒量也好,所以他并不担心,但昨天喝的确实过多了,而且前天也是醉着的,赵益清不免操心起来。 “你说说你,仗着自己年轻身体素质好,你就可劲儿糟践吧你,就显得你能喝了是不,看看昨天都喝成什么个样子了?完事儿你说你吐就吐吧,也不看看气氛……” 穆棣跪坐在地上 低垂着头,听着赵益清的批评,一时间竟有点儿可怜,赵益清都有点儿不忍心骂他了。 见他在地上半天不动弹,想着自己是不是说的狠了,便伸手想要去拉穆棣起来,结果手刚碰到他,穆棣就像是被惊到似的,猛地一颤,抬头看向了赵益清。 “你说什么?” “你刚刚……睡着了?” 穆棣沉默不语,明显是默认了。 赵益清现在已经提不起生气的心了,只是扭头不看穆棣眼不见心不烦。 忽的,他感觉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接着是半个身子的重量压了过来,他转过头来,发现是穆棣趴在了他才的腿上,眼睛里还有些迷蒙,他用脸蹭了蹭赵益清的腿,颇有些撒娇的味道,一时间赵益清竟不知道他是醉着还是醒了。 忽的赵益清就有些烦躁,他是个急性子,当他确定了一件事之后就想要很快的得到结果,而且他发现他根本摸不透穆棣的心思。 于是他拉起穆棣的头发,手法颇有些粗暴,穆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强迫着穆棣抬眼看他,问道:“穆棣,你说我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果穆棣当他是好朋友,这个问题自然好回答,如果穆棣对他有什么,哪怕是一丁点儿别的心思,他都不会回答的干脆利落。 穆棣听到这个问题,平常总是锐利的眼神突然就呆滞了,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响,他忽的挣开了赵益清的手,跑了。 连门都没敢走,就近从窗户飞身而去了。 赵益清一挑眉,心道有戏。 他那点儿烦躁以及得知自己心思后的慌乱全都消失不见了,反正已经结婚了,穆棣早晚都是他的,跑不了。 赵益清好心情的吹了声口哨,起来洗漱了完毕,正晃悠悠的准备出门去老餮堂吃饭,结果就看着穆棣提这个食盒从房顶上飞下来。 赵益清:这回自己家都不走正门的么??? 穆棣看见了刚刚迈出房门的连两步都没走的出去的赵益清,把食盒往赵益清眼前一举,道:“老餮堂的。” 于是乎,赵益清转身就回了房,美滋滋的跟穆棣吃了起来,边吃边感叹老男人就是会疼人。 因为刚刚被赵益清骂还质问了一通的穆棣完全不敢抢饭只敢乖乖的用筷子夹。 穆棣:委屈。 吃完饭后,赵益清照例一个葛优瘫,顺便夸两句老餮堂的饭真好吃。 穆棣在一旁欲言又止,赵益清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道:“想说什么赶紧说!” “那个……今天是成亲第二天,要回门……” 赵益清猛地坐直了“卧槽居然忘了!” 然后两个人起身兵荒马乱的收拾了一通去了赵府。 第60章 赵夫人早早就准备好了家宴,翘首以盼的等着赵益清的到来。 将军府的马车刚到门口,赵夫人就赶忙跑了出来,一看到赵益清,赵夫人两行清泪便缓缓流下,握着赵益清的手道:“我儿受苦了,都瘦了……” 实际上不但没瘦,刚刚还吃撑了的赵益清:…… 赵夫人拉着赵益清边哭边往府里走,刚进去就关了赵府的门。 被关在门外的穆棣:…… 于是,穆将军提着一大堆东西翻墙进去了。 赵夫人和赵益清已经在花厅坐着等穆棣了,赵老爷笑眯眯的坐在主座上,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见穆棣过来,赵老爷起身迎道:“将军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只是刚站起来就被赵夫人按了下去。 赵夫人:“哎呀,穆棣来了,你瞅瞅怎么来了府上不走正门呢?” “我……” “咳咳咳!” 穆棣刚要说话,就被赵益清一连串的咳嗽声打断。 穆棣:? 赵益清疯狂给穆棣打眼色,示意他赶紧跟赵夫人说点儿好话。 赵夫人笑呵呵的拉过赵益清的手:“不染,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怎么一直眨眼呀?” “没,没有……”赵益清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他可还记得他娘拎把大刀冲进他屋子里的样子呢! 穆棣倒是一脸心领神会的样子,把东西一放,张口就道:“爹、娘。” 赵益清心里一咯噔,他觉得他娘要生气了。 果不其然,赵夫人啪的一下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谁允许你直接喊爹娘的?敬茶了吗?行礼了吗?” 穆棣倒是不害怕直愣愣的往那里一站“爹让我喊的。” “赵有德!”赵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赵老爷忙揽着赵夫人的肩膀,把人连哄带抱又按回凳子上了。 “茵茵呐,先坐下啊,穆棣这孩子大老远的过来了,让孩子先坐下嘛……” “赵有德!你哪边儿的!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赵夫人说着说着哇的的一声哭了,赵老爷又赶忙开始哄人。 “当然是夫人这边的,茵茵让我看看你的手有没有被杯子划破呀,别生气了……” 赵老爷握着赵夫人的手又吹又揉的,赵夫人背过身去不理他,赵老爷又是摸头又是说好话最后甚至来了个亲亲,把赵夫人哄得眉开眼笑双颊发红。 赵益清:这狗粮我真的吃不下了! 在一旁的穆棣不知道又领悟了什么东西,在赵老爷与赵夫人正你侬我侬的时候,扑通一下跪下了。 把赵夫人赵老爷吓了一跳,顿时转头看向他。 “赵家大义长濯懂的,等六州收后,若不染有喜欢的女子,亦可接到府中,为赵家延续香火。只是皇帝赐婚,若无什么特殊情况不得和离,但我穆棣在此发誓,赵益清与我为结发夫妻时我必对他一世安好,处处顺他,此生仅他一人,若有违背,死无葬身之地暴尸荒野遗臭万年!”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把赵老爷赵夫人都说愣了,看着他半天不知如何反应。 赵益清的心也跟着他的话抖了两抖,他真的摸不着穆棣是什么意思了。 这时,穆棣忽然看向了桌子上的茶,赵益清瞬间懂了穆棣的意思,把茶递给他,穆棣捧着茶跪行到赵夫人赵老爷身边道:“爹娘请喝茶!” 这下赵老爷跟赵夫人才仿佛如梦初醒。 “好,好,好!”赵老爷连说三个好字端过了茶,赵夫人赶忙扶穆棣起来。 “好孩子,来坐。”赵夫人扶穆棣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抹起眼泪来。 穆棣帮赵夫人擦干了泪,道:“娘,别哭。” 他说话的时候笑了一下,穆棣笑的时候杀伤力可不是一般的大,所以赵夫人愣了一下,跟着笑着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嗯!” 然后一屁股坐到了穆棣跟前“人到齐了,礼也行过了,吃饭吧!来,长濯,这个是我亲自做的焖豆腐,多吃点儿!” 边说边夹了一大筷子菜到穆棣碗里,穆棣也埋头吃了起来。 赵老爷:…… 赵老爷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哼了一声,头一扭也不吃饭,明显一副闹别扭的样子。 赵夫人理都不理他,就盯着穆棣吃的怎么样,看到穆棣那舔盘子似的吃相,乐的跟开了花儿似的咯咯直笑。 于是赵老爷只能自己委委屈屈的转过来吃了起来。 赵益清全程围观了什么叫做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桌子上的菜大半进了穆棣的肚子,平常看到赵益清少吃一口都心疼的赵夫人今天完全没管他吃了多少,在大家都吃饱不动筷子的时候,穆棣飞速的解决完了桌子上的剩菜,得到了赵夫人的夸奖。 “长濯真棒!” 赵益清瞬间有一种失宠的感觉。 等到穆棣吃完,赵夫人突然正色起来。 “吃好了吧,现在我们要来说说赵府的规矩了。” 穆棣瞬间正襟危坐,赵夫人清清嗓子道:“接下来我说一遍,你跟着我念一遍。” 穆棣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第一,我儿说的都对!” “第一,我……不染说的都对。” “第二,我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二,不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三……” 赵益清脑袋一大,迅速看向了赵老爷,发现赵老爷一副夫人说的对的表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离开了花厅。 今天是赵益清回门的日子,所以府中的人都在,招财进宝也在,只是他俩顾及着规矩没有上正桌上吃饭,而是在一旁的厢房内,赵益清溜溜达达的找他们去了。 赵益清刚到门口,招财进宝就看见他了,喊道:“少爷!” 赵益清冲着他俩挥挥手道:“招财进宝我来了~!” 赵益清进门往他们俩跟前一坐,问道:“招财进宝,你们还记得我救的那个女子吗?” “少爷救的女子?流光吗?”招财满脸疑惑。 进宝狠狠的掐了招财一下,招财哎呦一声不满的瞪着进宝。 进宝道:“少爷说的是落水那日想要救的女子吧?” “对。” “少爷怎么想着问这个了?” 赵益清沉吟了一下,选择把事情隐瞒下来,毕竟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他道:“穆棣有个朋友,心悦一女子,说是落水过,我寻思着会不会就是她。” 进宝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把赵益清看的心里一突突,忙问“怎么了?” 进宝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点惊奇……” 原来,之前那名落水女子名为方清歌,生的是花容月貌,当年也是名动京城,只是好景不长,不知怎么的她的精神变得有些不正常,爱说胡话起来,甚至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她的家人便把她关在一处别院内,放了人看管。落水那天正是没看住,跑了出来,险些酿成悲剧。 赵益清听完,决定道:“招财进宝,我们去拜访她一下吧!” 第61章 招财进宝不仅没有好奇为什么赵益清要去拜访方清歌,甚至帮赵益清找好了去拜访的理由,打点好了礼物,驾着车出门了。 方清歌住的地方比较偏远,但环境不错,看得出来家里人对她还是不错的。只是赵益清不明白为何要把人送到这么城郊,这里人烟稀少,出了什么事绝对没有在京城里方便的。 赵益清带着招财进宝敲了敲门,过了许久才有一个丫鬟来开了门。 那丫鬟看着赵益清一行人满脸警惕,幸好赵益清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你好,我是代表凝脂堂来邀请方小姐去参加下一次的妆品发布会的。” 现在凝脂堂每隔一阵子会有一次上新活动,最近一次就是在这几天,由吴娘来主持,赵益清当时候也会去,只不过主要示范的人不是她了。 “不需要。” 丫鬟并不领情,而是更加警惕了,退后就想关门,招财一个上步把她拦着了,笑着道:“好姐姐,你就让我们进去吧,请帖要是送不到,我们都会被怪罪的,要挨罚的,求求你了。” 可那丫鬟并不吃这一套,而且力气也是特别的大,用力一推招财边是一个踉跄被从门里推出来了,进宝赶紧扶着他。 眼见着门马上就要关上,里面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 丫鬟的脸上有点儿为难,站在门口没有动,那声音又幽幽道:“看来我说话果然不管用了……” 丫鬟神色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才转身开了门,让赵益清他们进去。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槐树,虽已经到了秋天,但槐树的枝叶大部分还是绿着的,看起来有被人细细的养着。 树下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素缟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正双手合十低着头嘴里不知道在念着什么,无端有几分阴森的感觉。 招财有点儿害怕的往进宝身后缩了缩。 赵益清一拱手,行一礼道:“想必这位就是方姑娘吧,果然是沉鱼落雁之姿。” 方清歌很白,而且是那种剔透的白,简直像是天上之人,但是她的嘴唇像是血一般的红,看上去硬生生多了几丝鬼魅之感。 听见赵益清说话,她才睁开了眼睛,她的眼中一片死寂,像是早没了希望。 可她的嗓音却像婉转的黄鹂鸟,清脆悦耳,只听她道:“木头多的地方容易生鬼,不是吗?” 无端的,起了一阵冷风,赵益清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突的方清歌转过了头,看着赵益清笑了起来,道:“我就是方清歌,公子找我何事?” 此时的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赵益清还是莫名心里发慌,但来都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来给方姑娘送请柬,凝脂堂新品发布会马上就要开了,想请姑娘过去。” 可谁知,方清歌却不接他这个话茬,而是道:“这位公子看起来有些面熟。” 她盯着赵益清瞧了半响,忽然惊奇道:“呀!这不是那天我落水后跳下来救我的公子吗?来人,看茶!我要好好谢公子一番!” 赵益清瞬间就感动了,他说他跳水救人没一个人信,但是他要救的人却知道他是来救她的! 顿时,他看着方清歌就少了几分害怕,一副找到知己的样子。 他们一行人跟着方清歌进了花厅,侍女不一会儿就端了茶上来,恰巧端的是君山银针,赵益清看着方清歌觉得这就是缘分。 方清歌端着茶看着他们幽幽一笑,笑的招财打了个哆嗦,她道:“今日以茶代酒,先敬公子!” 说完,一饮而尽,豪气顿生。 赵益清刚想回她,谁知方清歌突然整个人都愣在那里,闭着眼睛颂了一段经文,等 她睁开眼睛,又用幽幽的语气问了赵益清一句话:“你说,这木头做的桌子里,有鬼吗?” 那语气让人不寒而栗,招财在旁边都快哭出来了,进宝也吓得够呛,脸色煞白。只有赵益清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还乐颠儿颠儿的回道:“有鬼就有鬼呗,反正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方清歌忽然就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丫鬟见此冷声道:“我家小姐精神不太好,还忘公子莫说什么话刺激我家小姐。” 见方清歌这个样子赵益清也吓了一跳,摸着脑袋讪讪道:“我知道了……” 过了没一会儿,方清歌便从喃喃自语的状态中出来了,她虚弱的笑了笑道:“抱歉,让公子见笑了……” 赵益清赶紧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说完,场子就冷了下来,一时间没人说话,赵益清拼命的想话题,但由于两个人实在不熟,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还是方清歌主动挑起的话题,道:“公子来除了送请帖还有什么事吗?” 赵益清一笑,带着些许试探道:“方姑娘可知道六州?” 赵益清坐在方清歌的对面,他看到方清歌的瞳孔肉眼可见的缩了一下,然后她飞快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丫鬟,而她身后的丫鬟面无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想法。 只听方清歌略带紧张的道:“我……不太清楚……” 赵益清不知为何觉得他不能再说任何有关于六州的事了,不然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于是他话锋一转道:“是这样,这次新品发布会出的新产品是和六州相关的,想知道大家怎么看六州,所以就问问,方姑娘不知道也不必紧张,不是谁都像我家那个将军似的,天天念叨着六州的。” 这样一来,赵益清也算是表明了身份,毕竟他和穆棣刚刚成亲,京城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俩的名头。 方清歌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赵公子,赵公子亲自来送请帖,真是抬爱了……” “怎会?”赵益清也跟着笑道:“其实这次来也是想看看方姑娘身体如何了,当时因为我也体弱,没救成方姑娘,实在是惭愧。” 赵益清不说这句话还好,他说了这句话后,方清歌身旁的丫鬟像是找到了什么把柄似的,冷声道:“那赵公子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今天来?” 赵益清刚想回她道自己是心血来潮,却被进宝扯了扯袖子。 进宝趴在赵益清耳边悄声道:“这个院子内的所有丫鬟都会武功,方清歌身边的那个武功最高,我和进宝加起来都怕不是对手。” 赵益清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再望向方清歌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直接方清歌正无意识的绞着手帕,抿着唇,有些害怕的样子。 赵益清忽的就想到了吴夫子写的那个故事,莫不是方清歌她被囚禁起来了? 赵益清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他又用起了之前骗招财进宝的那个答案,他道:“我有一友人,心悦于方姑娘,自从方姑娘落水之后便一直担心方姑娘身体有恙,可无奈与姑娘没有交集,也无法探知情况。后来,我那友人得知我曾与方姑娘一同落水,便像是找到什么能见着姑娘的理由来着,央着我过来探望姑娘。” 方清歌也没想到赵益清会说出这个答案,微微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 可她身旁的丫鬟一点儿都不好糊弄,问道:“我家姑娘鲜少出门,见过她者甚少,不知道赵公子的友人是哪家公子?” 赵益清脱口而出“周润瑾。” 赵益清刚说完就后悔了,他跟周润瑾根本不熟啊! 可谁知,那丫鬟听见周润瑾的名字之后也没有怀疑,一副信了的样子,让 赵益清再次怀疑起来周润瑾在外面是个什么名声。 之后赵益清也没敢多呆,随便扯了些有的没的便起身告辞了。 第62章 赵益清回到赵府的时候已经下午了,这时候赵老爷已经去店里巡视的,赵夫人当然也是随着一起去了,只留穆棣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花厅坐着喝茶。 赵益清见到穆棣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了一丝委屈。 “你们去哪儿了?”赵益清刚进门,穆棣就盯着他问道。 把赵益清莫名弄的有点儿心虚,于是他往穆棣身边一坐,抓住他的手道:“请你去老餮堂吃饭,去不去?” 回答他的是穆棣长久的沉默。 赵益清认识穆棣这么久了,所以他也懂了一些穆棣的行为模式,所以他果断看向了穆棣的耳朵。 在他抓住穆棣的手后,穆棣的耳朵尖儿迅速变红了,赵益清啧啧了两声,心道穆棣要是真对他没意思他就去吃屎! 过了好久,久到招财进宝都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俩的时候,穆棣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道:“……小兔崽子。” 赵益清:??? 看着赵益清懵逼的脸,穆棣笑了,他伸手摸了摸赵益清的头。 赵益清的头发并不是特别的黑,而是深褐色,细细软软的有着独属于少年的蓬松感,手感好极了,穆棣都有些不舍得撒手。 然而赵益清却恼了,他一把扯下穆棣的手道:“男人头女人脚可看不可摸,不知道吗?” 穆棣看着他这个样子也不恼,好脾气道:“请我去赵记茶楼喝茶吧。” 那声音温温柔柔,没有平常时候的冷冽,听的赵益清满脸惊奇,抬头看着他,怀疑这个声音是不是他发出来的。 穆棣也不知道整个人在想什么,起身牵着赵益清就出了门,赵益清本来还想叫上招财进宝的,但被穆棣拒绝了,只叫他们和春鹃带着赵府的厨子一起先回将军府去。 两个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拉着手就上了街,一路上都没松开一下,大张旗鼓的进了赵记茶楼。 赵记茶楼内也是有赵益清专用的雅间的,两个人自然而然的上了楼,完全忽视了茶楼内众人探究的眼神。 赵益清自打穿来之后过的基本上就是万众瞩目的日子,走哪儿都有人瞅他,可谓是瓜田第一生产力。而穆棣呢,那是根本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所以俩人一点儿心里压力都没有。 上的茶自然还是君山银针,自打穆棣天天跟赵益清混在一起后,就没喝过别的茶。 一坐下,赵益清便扯着穆棣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给穆棣讲了一遍,本来以为穆棣会惊讶个什么,结果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就不好奇南桑国的奸细是谁吗?”赵益清问道。 穆棣摇摇头道:“朝中奸细绝不止一人,而且必定拥有话语权,否则不会对容宁……皇帝造成那么大的影响以至于变的不信任我。” “皇帝嘛,疑心病都重。”赵益清拍拍安慰穆棣道。 “他不是的。”穆棣否定道。 赵益清忽然就酸了,穆棣跟当朝皇帝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之情,多深呢!而且还叫皇帝的名字!不对,据赵益清了解,当朝皇帝姓周,名靖安,所以说容宁只会是皇帝的字。想明白的赵益清更酸了。 于是他脑子一抽,道:“穆棣,我喜欢你。” 穆棣顿时浑身一僵,接着脸色大变,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同手同脚的走到窗边,飞了。 甚至在飞身而去的时候不下心撞到了楼下小摊贩支起的棚子,然而就算这样穆棣都没停留,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赵益清:……???这是什么个鬼反应??? 赵益清回了将军府,等到晚上穆棣还是没回来。 赵益清有些无奈,就穆棣平常的表现,说他对他没意思 那是放屁,可赵益清要是想打个直球,穆棣蹿的比兔子还快,都逮不着人。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渣男? 赵益清神情恍惚,理了理在他发现他好像不怎么了解穆棣的事情之后去打听来的关于穆棣的事。 穆将军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但洁身只好并不是说他身边没人,只能说他身边没那么多人。而且穆棣身边呆过的人,极其杂。 尤其是夺回七州回京之后,更是有些来者不拒的架势,只是没多久他就像是失去了兴趣一样,再没怎么寻过人,顶多过一阵子到南街去一趟。 令赵益清震惊的是,明明穆棣告诉自己他喜欢男人,但他却在南街找过女人,当然也找过男人,所以将军喜欢男人这件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 而跟着穆棣最久的一个人则是在穆棣边关的时候认识的,据说是一个清秀的少年,他随着穆棣打仗,伴了穆棣大概有一年左右,不过穆棣回来却没有带他,也不清楚断了没断。 这些情报都是招财进宝季茂成黄怀鉴等吃瓜小能手给他整理的,尤其是黄怀鉴,无愧皇商之名,知道的瓜都是常人所不知的,譬如穆棣边关有个姘头,就是黄怀鉴告诉他的。 赵益清倒是不太在乎穆棣之前的风流史,虽然他现在这具身体才十八,但他上一世跟穆棣差不多的年纪,自然知道什么该计较什么不该计较。 只是现在穆棣现在逃避的态度让他很不爽,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拉倒,吊着人胃口有什么意思。 赵益清就这样躺在床上一边想着一边恨的牙痒痒,翻来覆去到了深夜还没有睡着。 忽的他听到了一丝动静,心下一凛,知道是穆棣回来了,赶紧躺着不动闭眼装睡。 穆棣还是那样不走正门,从窗户翻了进来。 他身上带着几分凉气,并没有直接走近赵益清,而是在屋里等着手脚都热乎了,身上的凉气散的干干净净才走到床前。 他半跪在床前,低头望着赵益清,两个人离的很近,呼吸都缠绕在了一起。 穆棣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但闻着味儿赵益清就知道他没喝多少,最起码他整个人是清醒的。 赵益清以为穆棣会吻他,但穆棣并没有,只是细细的抚着赵益清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温柔又缱绻。 他就这样看着赵益清看了许久,终于赵益清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揽住穆棣的头往怀里一闷,趁穆棣懵逼的时候一个翻身将人按在了床上。 “你他妈的再给老子跑一个试试?” 第63章 穆棣被闷的脑袋发晕,挣扎起来。只是他还顾及着赵益清,也不敢挣的厉害,只能被赵益清钳制着。 最后在赵益清觉得再闷要把人闷晕了的时候,赵益清才松开手。 穆棣被闷的双颊酡红,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衣服也挣的微微有些散开,露出了一小片胸膛,眼睛湿漉漉的,眼神有些涣散的看着赵益清。 然后赵益清可耻的石更了…… 原来自己是个抖S吗?赵益清一边压下去心里的**一边想到。 半天穆棣才缓过劲来,瞪着赵益清,眼里透漏出一丝委屈。 赵益清踹他一脚“你给老子正经点儿!别勾引人!” 穆棣:? 赵益清怕穆棣再跑,他把绑着床帐的绳子摘了下来,然后扯出穆棣和他自己各一小缕头发,辫在了一起,用绳子细细扎好,就这还不放心,又把另一边的绳子也取下来,缠到穆棣手上绑紧了,还系了个死扣才放下心来。 穆棣:…… 穆棣心里大概猜到赵益清要说什么,莫名有点儿心虚的问道:“你干什么……” “干你!” 穆棣抿着唇皱着眉不说话,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 赵益清白了他一眼道:“甭给我装了啊,你的前尘往事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别给我装纯洁啊!我呢,现在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你要是对我也有意思呢,咱俩就好好过日子呗,反正婚也结了;要是对我没意思呢,也早说,我找别人去,谁也甭耽搁谁。” 穆棣还是皱着眉,表情茫然,好像在想些什么,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那模样莫名的纯情,就像是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把赵益清看的蛋疼。 赵益清扶了扶额,道:“那我问你,你对我是什么看法?” 穆棣依旧是沉默的半响,才道:“你很好。” 赵益清:???他就这么被发好人卡了??? 穆棣还在思索着像是找不出赵益清其他的优点了一样。 赵益清重重的叹了口气,觉得真没劲,就解了穆棣手上的绳子,道:“你不用说了,我懂了,你就是不待见我呗,反正从一开始你就是不待见我,我也习惯了。” 这话赵益清说的容易,心里头可是难受的不行。他之前只和小姑娘谈过恋爱,现在是主动献身自主掰弯,虽然面上不显,但那心路历程曲折的简直是山路十八弯。 而且他是真的喜欢穆棣,还是莫名其妙就喜欢上的,虽然赵益清将这归功于穆棣长相过于契合他的审美,但不得不说许多时候真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赵益清垂着头,心里揪的难受,甚至眼眶发酸,似乎眨一下就会流出泪来。 穆棣看着他这个样子,一下子就慌乱了,他拉过赵益清的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你别说了。”赵益清摆摆手,开始解他们头发上的绳子,一副不想谈这个话题的样子。 穆棣看着这样的赵益清心里越来越慌,觉得这个眉眼间满是愁绪的少年似乎要离开他的身边,一想到此他就觉得心里像是少了一块儿什么,于是他猛的把赵益清拉进了怀里。 赵益清哎呦一声,撞进了穆棣的胸膛。 这一撞,把赵益清的所有思绪都撞飞了,静静的待在穆棣的怀里,等待下文。 穆棣依然是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思考着措辞,半天才开了口。 “我不知道喜不喜欢你,但我知道我不讨厌你,而且碰到你这里跳的很快。” 穆棣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赵益清把耳朵靠了过去,穆棣的心跳声的很响,咚咚咚的,跳的很快很快,赵益清的心跳不由得跟他同步起 来。 穆棣垂着眼,表情藏于一片阴影之中,让人看不真切,他接着道:“你年岁还小,我的事情太多,而且太危险,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定护你周全,只是我无法接受你的心意,因为我现在旁事太多,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那语调中带着孤独,像是在冬夜独自对月嚎叫的孤狼,凶戾而又彷徨。 赵益清忽的心里就软了,穆棣身上背的是家国天下,是大玄国土,大玄太大了,把穆棣的心占的满满当当。 穆棣的唇微微开启着,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赵益清确实想也不想听,一抬头,闭眼用自己的唇堵住了穆棣的唇。 这个吻和之前的完全不同,之前时候穆棣是醉着的,而今天确是清醒的。 赵益清吻的缱绻,穆棣也没有拒绝,赵益清温柔的扫过穆棣的每一寸唇舌,许久才离开了穆棣温热的唇,在离开时还有不舍,又轻轻的啄了一下才罢休。 “我知道将军心中有太多的东西,可能不能努力腾出来一点给我呢?一点就好。” 这话说的太卑微,赵益清一时间有了种想哭的冲动,然而他这具壳子泪腺发达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他只是想了想,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的往下淌,逼的赵益清一边哭一边骂道:“操,我他妈说的是什么话,我不想哭的……” 他这眼泪一淌,就淌进了穆棣的心里,穆棣温温柔柔的把赵益清全部揽进了自己怀里,柔声道:“小兔崽子别哭了,心烦。” “我他妈没想哭,我也不知道为啥哭的!”赵益清抹着眼泪道。 可他刚说完,就哭的更凶了,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看着赵益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穆棣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赵益清俯身吻了下去。 这是穆棣第一次主动吻赵益清,穆棣的吻不似赵益清那般温柔,而是带着狂风骤雨般的凶狠。在他吻上去的瞬间,赵益清先是一愣,然后就被带入了属于穆棣的节奏。 他磕磕绊绊的想要追上穆棣,但是穆棣却不给他机会,两个人唇舌交缠在一起,发出啧啧的水声。 赵益清的脑袋里面都软踏踏的变成了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清楚。 穆棣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久,但赵益清却已经丢盔弃甲,不知今夕何夕。 “这……这什么意思?”赵益清的舌头都有些麻麻的,说话打结。 “希望你不会后悔的意思。” 赵益清:!!! “你、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赵益清一时间都怀疑自己幻听了,这能是那个死闷骚说出来的话? 于是震惊过度的赵益清,给了穆棣一巴掌。 穆棣捂着脸,一脸懵逼。 “疼不疼?”赵益清问到。 穆棣点了点头。 赵益清瞬间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脸道:“天呐,我居然不是在做梦,太好了!” 穆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赵益清瞬间扑进穆棣怀里,趴在他耳边直问:“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 “嘿嘿,”赵益清突的猥琐一笑“那我就可以正大光明摸你腹肌咯?赶紧把衣服脱了!” 穆棣:? 穆棣还没反应过来,上半身就被赵益清扒了个干净,赵益清看着穆棣的身材直流口水,这可是他上辈子最想练出来的身材啊! 赵益清来回摸得开心,穆棣却不好过了起来,呼吸逐渐变得粗重,他把赵益清的手往怀里一捉,道:“睡觉!” 赵益清也是个男人,自然知道穆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嘿嘿的笑道:“某些人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穆棣嫌他笑的心烦,躺 下把人往怀里紧紧一搂,睡了。 赵益清被搂的动弹不得,只能撇撇嘴,跟着一起闭上了眼睛。 第64章 时间过的飞快,赵益清觉得他才刚刚跟穆棣确定关系,还没来得及甜甜蜜蜜一番,他的假期就结束了。 不过确定了关系之后他跟穆棣的生活方式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穆棣依然早出晚归,不知道忙些什么,他也是天天凝脂堂跟秦风楼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唯一的差别就是现在天天晚上穆棣抱着他睡觉,他暖和的不得了。 这时已经到了十月份,天气渐寒,因为赵益清体质的原因,他格外怕冷,这种温度差点儿没给赵益清冻成孙子。 所以赵益清早早的穿上了厚衣服,在一众书院学生里,他裹的像个球,显眼极了。 他一进教室,就有人哄笑起来,领着头笑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边笑边小声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一看就知道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赵益清知道他大概是李铮的人,于是他走到那人的桌子前,往他桌子上一坐,流里流气的问道:“笑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 那人顿时敛了声音,不说话。 忽的,那人的表情变得惊恐,连连向后退,喊道:“夫子救我!他想要打我!” 把赵益清一头雾水,但赵益清也不慌,他与吴夫子现在也算是相熟,于是头也没回,继续跟那人道:“看你学问不咋滴,但还挺会讹人啊!” “赵益清……回头,回头!”吴夫子在赵益清背后小声叫到。 可声音太小,赵益清根本没听见。 那个正在讹人的同学表情更惊慌了,甚至捂住了头,大喊道:“姜夫子救我!” 赵益清心里猛地一咯噔,转过了头。 他身后站着的并不只是吴夫子,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人,那人的脸阴沉沉的,看起来并不好相处的样子。 吴夫子站在他旁边,一脸焦急,看赵益清转过头来了,赶忙道:“这是来巡查的姜夫子。” 破云书院每隔一阵子都会有朝廷派来的夫子来巡查书院的学习情况,意在随时随地能够得知书院的整体水平,但实际上是来物色人才的,所以每个学生都非常重视每次的巡查,如果说被来巡查的夫子逮住了什么小毛病,就可以说是仕途无望了。 所以看见巡查夫子的一瞬间,赵益清就明白那个讹他的人是什么意思的,就想让他以后无法入朝为官呗。 但他觉得那人大概是脑子不太清醒的,毕竟他现在跟穆棣成了亲,就冲着这一点他就无法入朝为官了。 赵益清从桌子上下来,站好了行了个礼道:“姜夫子。” 他在叫姜夫子的时候总觉得姜夫子这三个字有点儿耳熟,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姜夫子神色没有一点儿变化,问道:“你就是赵益清?” “是。” 赵益清跟穆棣成亲可谓是闹得轰轰烈烈,所以姜夫子知道他也正常,赵益清就没有太过惊讶。 “你跟我出去一趟。”姜夫子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黄怀鉴在一旁本来是个看戏的样子,听到姜夫子说这句话忽然就慌了神,忙冲着姜夫子道:“夫子,赵益清他并非有意,是他人挑衅在先!” 姜夫子却像没听见似的,径直向外走去,赵益清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但总归是他有理的,所以便跟着姜夫子出去了。 后来赵益清才知道,姜夫子与其他巡查夫子不同,可以说是巡查夫子的头头,也就是说他是如今破云书院的管理者。他若是在书院发现一些品行不端的学生,便会将人叫去谈话,如果学生说话稍有不慎则会被退学,这也是挑衅赵益清那人的最终目的。 只是现在的赵益清不知道这么多,不过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夫子让他去他还是会去的。 姜夫子带着他走了很远,赵益清都觉得他快带着他 走到刘柏青住的院子了,姜夫子才停了下来。 就在赵益清以为姜夫子要说话的时候,他又转身走向了一条小路,最终到了个赵益清觉得不会有任何人来的地方。 这时,姜夫子才开口道:“说说吧。” 赵益清以为是要他说刚刚在教室发生了什么,张口就道:“我身体害冷,不过是穿的厚了些,他们却要取笑与我,等到夫子你们来了的时候却又倒打一耙……” 说着说着,赵益清发现姜夫子的表情似笑非笑,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把赵益清看的浑身发毛,于是他停了下来。 姜夫子见他停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看来你嫁给将军成熟了不少啊。” 赵益清心里一咯噔,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失忆了?”姜夫子问道。 赵益清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能沉默不语。 姜夫子见此啧啧两声“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那**看了信跳水自尽,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幺蛾子,没想到挺聪明,这样去摆脱麻烦。” 赵益清忽然就想起来这个姜夫子是谁了,他第一次见到黄怀鉴的时候,黄怀鉴说让他来送信的就是姜夫子!也就是说这个人才是还是赵不染的罪魁祸首! 可他跟赵益清说了这么多,赵益清却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信也没了,唯一能知晓事情真相的突破口就是这个姜夫子,于是赵益清谨慎的回道:“你再说什么我听不懂。” 姜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该庆幸你用这么的幼稚的法子,换了自己一命。” 赵益清浑身一凉,冷汗忽的就冒出来了,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究竟被牵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事件里,竟能与死神擦肩而过。 似乎看出了赵益清的害怕,姜夫子还拍了拍他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害怕,只要你什么都不说,一切如常就好。” 赵益清绞尽脑汁的想从姜夫子嘴里套出点儿东西,但是不知道怎么去说,毕竟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姜夫子看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笑了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我们也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 这句话直接终结了赵益清的所有想法,也就是说过了现在,赵益清将永远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终于在姜夫子转身欲走时憋出了一句:“夫子,我想帮忙。” 赵益清紧张的手心只冒冷汗,他不知道说了这样一句话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只能听天由命。 可姜夫子只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挂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快去上课吧,今日之事不是你的错,我已经知晓了,会对嘲笑你的同学做出相应的惩罚的。” 赵益清浑身的血液一下就凉了,他知道他离真相已经远了。 于是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班上,把黄怀鉴吓了个够呛,一上午都盯着赵益清,生怕赵益清被退学了,直到那个挑衅赵益清的同学被罚了抄书,黄怀鉴才松了一口气,趴桌子上睡着了。 第65章 中午很快就到了,照例赵益清领着黄怀鉴季茂成去了刘柏青的院子里。 穆棣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季茂成看着穆棣手里的食盒两眼发光,嗷的一声就扑了过去。 “天呐天呐,我已经多久没吃过老餮堂了,赵益清谢谢你来书院上学!呜呜呜老餮堂真的太好吃了!” 黄怀鉴比起他的样子也不遑多让,两眼盯着食盒都不舍得松开。 刘柏青的反应倒是好一些,只是在打开食盒的那一瞬间咽了一口口水。 与之前不同的是穆棣这次带了两个食盒,一个给你季茂成他们,另一个则是单独给赵益清的。 他把菜给赵益清摆好,赵益清也不客气,往穆棣腿上一坐,手往穆棣怀里一揣,道:“冷死了,快给我暖暖!” 穆棣握着他的手道:“手怎么这么凉?” 季茂成一行人表示没眼看。 赵益清没有回答穆棣的问题,而是转过头问道:“你们知道姜夫子是谁吗?” “我知道我知道!”在认夫子这方面,季茂成最有发言权,毕竟他们班的学生常常接触的都是破云书院优秀的夫子,他道:“姜夫子可是我们最尊敬的夫子!” 季茂成的眼睛里满是星星,黄怀鉴一脸嗤之以鼻。 季茂成接着道:“姜夫子是唯一一个不是破云书院出身却在破云书院里当了夫子的,可谓是开了先河。当年姜夫子孤身一人来到京城,见人便问‘京城最好的书院是哪家?’扬言要挑战书院最好的学生,众人都笑话他不自量力,结果他到了破云书院,一手锦绣文章震惊众人,破格被进了破云书院当夫子,到后来姜夫子也成为了书院的管理者。” 赵益清不得不感叹了一下姜夫子的牛逼,可黄怀鉴却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赵益清不由得看向了他。 看见赵益清疑惑的眼神,黄怀鉴解释道:“姜夫子本名姜槐,江城人士,二十年前来到京城,入了破云书院,虽说他确实有本事,但是在朝中大多数人不待见他。” “为什么?”赵益清问道。 “大约是因为他的政见与大多数人不符吧。”穆棣边答边嫌弃赵益清只顾着听人说话不吃饭,于是又把菜混合到了一起,拿勺子拌好,给赵益清喂了一口。 赵益清:??? 季茂成摸了摸下巴道:“确实,在姜夫子管理书院之前,想要入朝为官,首要条件就是必须是破云书院出来的才可以,姜夫子一来便破了这个规矩,说起来陈之羡也是算是第一批受益人。” “那按理来说应该很多人拥护他呀,怎么会不待见他?” 赵益清话音刚落就被穆棣塞了一勺饭,差点儿噎着,气的赵益清瞪着穆棣道:“你喂猪呢?” “嗯。” 赵益清:??? 黄怀鉴抢了季茂成的一只鸡腿,美滋滋的啃了一口道:“他在朝中不受待见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朝中大部分人都是破云书院出来的呗,不是破云出来的简直寥寥无几,到现在也是这样,毕竟破云可是大玄顶尖的学府。” 季茂成可是姜夫子的忠实拥护者,立马反驳道:“谁说的?这就是朝廷不给机会!就是不公平!” 黄怀鉴耸耸肩道:“那你以后不要入朝为官呗,把机会留给其他人,破云的第一。” 这次季茂成在学院的小测中考了第一,而最后一名则是没来考试的赵益清。 季茂成听了黄怀鉴的话后神色有些讪讪,嘟囔了不知道一句什么,不再接话了。 这时候,一直专注吃饭的刘柏青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道:“姜槐也就那样吧,我爹说他文章也就一般,能进书院是因为别的。” 这下季茂成这个姜夫子头号迷弟可不乐意了,把筷子重重一放道:“你 爹谁啊!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呢?现如今谁的文章能有姜夫子好的!” 刘柏青笑笑不说话,穆棣接道:“他爹是刘不庸。” 顿时,黄怀鉴的筷子都没拿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季茂成也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有赵益清一脸懵逼的坐在那里,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穆棣趁赵益清懵逼,又给他塞了一口饭,活像个带崽老父亲。 黄怀鉴拾起筷子道:“刘不庸刘夫子是当世大才,破云书院创立人的嫡系,破云书院的实际拥有者。” 赵益清这下也惊讶了,抬头瞅着刘柏青,觉得这位才是深藏不露,相处这么久了才知道他的身份不得了。 看见赵益清瞅着刘柏青震惊的样子,穆棣把赵益清的头转回来,塞了一口饭道:“那个老头子也没什么厉害的,赶紧吃饭,别分心。” “刘、刘夫子!他现在去哪里了!”季茂成说话都结巴了,捧着刘柏青的手问道。 刘柏青好脾气的笑笑道:“家父出去云游多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我刘家家训是不入世,找到他也没有用。” “不、不是!”季茂成赶忙摆摆手道:“我找刘夫子不是想助我步入仕途或者帮我季家更上一层楼,我就是想看看刘夫子的那一手好字!” 刘不庸作为曾经的破云书院管理者,经常穿的破破烂烂的,就像现在的刘柏青一样。但是刘不庸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生而不庸,八岁便作的一手好文章,十四岁用一手狂草出名,二十岁正式在破云,现在朝堂之上有一多半的人都是他的学生,天底下仿佛没有他不会的,只要你想学他就能教,可以说至如今刘不庸都是破云书院的精神人物。 当初刘不庸被朝堂招揽多次,但是由于破云书院的院长不得入世的规矩,刘不庸也多次拒绝了。可没了朝堂上的人寻他,却多了其他来找他帮忙的人。后来被人找的烦了,又恰巧来了姜夫子,他就把书院一抛,出门云游去了。 刘柏青听了季茂成的话,进屋里拿出了一沓宣纸递给季茂成“这是家父曾经的一些手稿,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可、可以吗?”季茂成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刘柏青点点头。 季茂成像是得到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收起了那些宣纸,只不过这惊喜来的太快,他面上还有些恍惚。 黄怀鉴则是想的比其他人深一层,道:“刘夫子为什么会让姜槐成为书院的管理者?” 刘柏青皱着眉思索了一阵,答道:“家父的想法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家父说过不想让书院成为垄断人才的地方,也许是这一点上他们产生了共鸣吧,所以才会开创先河让姜夫子成为管理者。不过,他只是管理者,可不是院长哦!” “那现在院长是谁?”季茂成问道。 只是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刘柏青,刘柏青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是我呢。” 于是,季茂成再一次张大了嘴巴,黄怀鉴的筷子也再一次掉在了地上。 而赵益清则是看着一桌子菜陷入了沉思,他们这可是当着院长的面在违反院规啊…… 刘柏青像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道:“我与长濯是好朋友,刘家与穆家算是世交,你们是长濯的好友,也就是我的好友,不用顾虑那么多的。” 季茂成和黄怀鉴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赵益清则是皱着眉,越想越不对,道:“我觉得姜夫子有问题。” 第66章 赵益清话音刚落,季茂成又急眼了“刘夫子说姜夫子没什么问题,赵益清你说姜夫子坏话可不行!” 赵益清理都没理他,道:“刘夫子都说了姜夫子文章一般,为什么姜夫子还能凭着一手所谓的好文章开创先河成为书院的管理者呢?” 突的,黄怀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道:“我也觉得姜夫子有问题。” 他俩抬头异口同声道:“信!” 穆棣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问道:“什么信?” 赵益清把黄怀鉴帮姜夫子传话和送信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把今天早上姜夫子叫他出去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顿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起来。 “你是说,那封信里的东西是威胁你的东西?”穆棣身上不变,但赵益清却觉得他在生气。 于是赵益清安抚道:“我没什么事,只是那封信里的东西我很好奇罢了。” 结果穆棣更气了,抿着唇道:“好奇到哪怕威胁到你的性命也想知道?” 赵益清一下子就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了,穆棣是气他莽撞的对姜夫子说的那句“我想帮忙。” 但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赵益清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穆棣,于是只能凑上去给了穆棣一个么么哒。 穆棣瞬间耳根子一片通红,不说话了。 刘柏青见状在一旁嘿嘿嘿的笑,黄怀鉴则是俩眼向上看,就当是没看见。 而季茂成还处于懵逼之中,半天蹦出一句“姜夫子他……他究竟是在做什么啊?” “我也想知道。”赵益清的语气并不好。 季茂成垂下了头,有些喃喃道:“我不信姜夫子会做什么不好的事,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的文章里写的都是、都是……家和国……” 的确,听着他们的对姜夫子的形容赵益清也觉得姜夫子并不是他所见的那样的人,但是早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跟他说话的姜夫子令赵益清毛骨悚然,毕竟这是一个曾经夺走了赵不染性命的人。 他给赵不染的那封带着威胁的信上究竟写着什么,可以让赵不染惊惧交加,引得心疾发作而亡。 这一切的一切赵益清都无从得知。 一时间,赵益清的情绪有些低落,碗里的饭顿时就不香了,也吃不下去,就坐在一旁唉声叹气的。 穆棣见不得他这么个垂头丧气的样子,便起身去刘柏青的菜园子拽了几根发黄的枯草,几下就编成了一个蚱蜢,塞进了赵益清手里。 赵益清虽然觉得穆棣好幼稚,但还是被哄的眉开眼笑。 穆棣顺势摸了摸赵益清的头,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若他真的有问题,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赵益清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只能等,只是这一等就等到了年末。 在此期间,秦风楼的新剧也开始上演了,一切都在按照赵益清他们预计的方向发展,只是最近有一个事情,让赵益清愁的掉头发,那就是马上过年了他要随着穆棣去宫中参加宫宴! 最令赵益清恐怖的是,他去参加宫宴并不是跟着穆棣去的,而是跟着众多夫人去的,也就是说那么多人,就他一个大老爷们。 宫宴的时间定在腊月二十八,如今是腊月二十三,距离宫宴不足五天。 这是赵益清第一次去参加宫宴,将军府内倒是没有人着急,不过赵府上下可是兵荒马乱的,关于赵益清该穿怎样的礼服都吵的热火朝天。 最后还是赵夫人一拍板定下了。 穆棣素来喜欢黑色,所以穆棣给穆棣定的衣服是一身玄黑,依旧是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只不过在其他地方多了暗红色的花纹,这衣服乍一看低调极了,但走起路来纹路则会随着步伐摆 动,扎眼极了。 而赵益清呢,这是配了一身白。领口和袖口用绣着同样的金色花纹,身上其他地方的花纹也是同样的,只不过颜色是清浅的灰蓝,衬的赵益清满是少年人的灵动。 虽然赵益清觉得跟穆棣走在一起颇有一股子黑白无常的架势,但考虑到赵夫人的武力值,赵益清选择沉默不语。 而穆棣呢,过年的时候更是忙得不见人影,常常早上出门晚上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把赵益清熏的够呛,天天晚上把穆棣撵去洗澡,不然不让他上床睡觉。 只是衣服还要赶制,赵老爷怕赵益清到宫里出了岔子,还专门找人来教赵益清全套的礼仪,把赵益清累的在床上病了三天,气的赵夫人追着赵老爷跑了三条街,把赵老爷揍了一顿才算了事。 至此之后赵益清就轻松的多,但还是要知道一些宫中的基础礼仪的,所以他还是要学。 赵夫人不放心,怕再累着赵益清了,便亲自过来盯梢,都不去接赵老爷下班了。 所以赵益清无比心累,每日都祈求着快点到晚上,赵夫人回家,穆棣回来。 话说这厢,礼仪夫子正在教赵益清饮酒的礼仪,说起在什么样的时间应该喝什么样的酒,和多少爵为好,赵益清虽然听的是云里雾里,但还是颇为认真。 可在一旁的赵夫人却听的心烦,打断道:“夫子莫要说了,我儿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使不得使不得啊夫人!”礼仪夫子连连摆手道:“席间可是有酒官的,若不合礼数掺了小公子一本可就不好了。” “给酒官塞些银钱就好,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赵夫人说的笃定,礼仪夫子却一脸为难“这怕是不合规矩……” 赵夫人眉头一皱,眼泪刷啦啦的就下来了“明明这样就是可以,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凭什么不许……” 边哭边一用力捏碎了手边的杯子,礼仪夫子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吱声,赵益清赶忙掏出帕子给赵夫人擦眼泪,边擦边安慰,谁知赵夫人哭的更凶了。 “我儿命苦啊,要到宫里那个吃人的地方去了呜呜呜……” 说的赵益清好像马上要上战场再也回不来了一样,弄的赵益清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就在这时,将军府的小厮突然过来说书院的夫子来了,赵益清估摸着是吴夫子来找他说接下来的剧情的事,便起身先去接待夫子了。 可谁知,在花厅等着他的并不是吴夫子,而是姜槐,姜夫子。 赵益清顿时神色一凛,正色起来,他觉得姜夫子的到来并不简单,毕竟之前他可是说过与赵益清再无关联的。于是他屏退了下人,关起了房门。 果然,姜夫子又挂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道:“好久不见啊,赵益清。” 第67章 赵益清虽然心里捏了把冷汗,但面上一点儿也不显,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姜夫子,别来无恙。” “我今天来做什么想必你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姜夫子道。 赵益清哪里猜得到她想要做什么,但他又不能说,只能沉默不语,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姜夫子见他这个样子笑了笑,言语中也带了几分松懈,道:“你知道我的事也好,最起码我也有个能说说话的人,不然我只能和南桑那群鬼佬说说话,烦的要命。” 赵益清听见南桑两个字忽然心里一咯噔,他好像知道姜夫子要让他做什么了。 “你这次去参加宫宴帮我绘一份后宫的地图出来。” 说完后姜夫子与他虚伪的寒暄了几句学习情况就走了,可赵益清却惊的一身冷汗,静也静不下来。 如果姜夫子与南桑有所关联的话,那似乎许多事情都串起来了,包括吴夫子所听到的东西。 只是若是姜夫子是南桑的奸细,那么破云书院真的危矣! 只是现如今的情况让赵益清无法去考虑这些事情,只能晚上匆匆的跟穆棣一说。 此事事关重大,穆棣便让赵益清先按照姜夫子所说的来,并且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不可再告诉第三人。 赵益清心下慌乱,穆棣却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自信来,仿佛南桑的奸细并不算什么大事似的,把赵益清看的嘴角直抽抽。 因为穆棣的镇静,赵益清也稳下心神来为宫宴做着准备。 腊月二十八很快就到了,赵益清以为他会和穆棣一起去宫里,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穆棣一大早的就入了宫,而他则是在傍晚跟着大部队入宫。 本来赵益清是想带着赵老爷跟赵夫人一起来的,但是赵夫人嫌弃的要命,说宫里规矩多,他去了只有烦心。而赵老爷则是更不想去了,这几天难得自己媳妇儿在家呆着,他才不乐意出门。 赵益清就只能自己孤孤单单的坐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开宫宴的地方在后宫的太明殿上,此殿极大只有每年开宫宴的时候才会打开,足以容纳各位大臣与其家眷。 一下马车就看到了熟人,季茂成跟黄怀鉴就站在门口,看那架势就是在等着他。 赵益清一时间有点儿懵,黄怀鉴家里是封了品的皇商,他在倒是正常,就是不明白季茂成为什么也在这里。 季茂成看得出赵益清在想些什么,挤眉弄眼道:“我姐姐可是当朝贵妃,我在怎么了?” 赵益清一扶额,他把这茬忘了。 俩人笑嘻嘻的跟赵益清进了太明殿,宫宴的座位都是有明确安排的,一进门就有宫人引着赵益清往他坐的地方走,季茂成跟黄怀鉴就跟在赵益清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脸乐呵,让赵益清觉得他俩肯定要搞什么鬼。 结果赵益清一到他的座位,瞬间就窒息了,他坐在了一种女眷之间。 于是他赶忙扭头向季茂成跟黄怀鉴投出救命的眼神,季茂成跟黄怀鉴不仅当做没看见,还一脸幸灾乐祸,看够了赵益清的表情之后,勾肩搭背的跑走了。 赵益清更尴尬了。 他明显的感受到从他到来之后自己身旁人交流的声音都变小了,还有不少夫人拿手帕捂着嘴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赵益清坐立难安,他身旁的位置还空着,也没法儿跟人套近乎,只能一口茶一口茶的喝着来掩饰自己尴尬的情绪,令他惊奇的是,这次宫宴上用的茶也是君山银针,看得出大玄的国力强盛。 不过很快,他旁边的位置就坐上了人。他抬头一看,一口水差点儿喷了出来,他身旁坐着的,正是刘曦。 刘曦在看到自己身旁的人是赵益清时也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她很快 就调整好了情绪,冲着赵益清微微一笑道:“没想到旁边坐的竟是将军的家眷。” 赵益清对刘曦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带人来砸秦风楼的时候,而且他也算是帮着流光骗了她,可刘曦现在却一脸温和,让赵益清不习惯外加有些害怕。 刘曦在赵益清旁边坐下,继续道:“我叫你赵公子可以吗?” 赵益清赶忙点点头。 随着刘曦入座,赵益清也看清了刘曦的头饰。刘曦带了个珊瑚珠排串步摇,这步摇与流光的一模一样。 见赵益清的目光落在了步摇之上,刘曦抬手摸了摸步摇道:“这是前两天去秦风楼小七送我的。” 赵益清知晓刘曦是秦风楼的戏剧迷,几乎每一场都有它的身影,而且也是凝脂堂的常客,每一款新品刚上总有她预定的份,但赵益清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刘曦和流光玩到一起去了! 于是他磕磕巴巴的道:“是、是吗?很好看,很适合刘夫人你。” 刘曦笑着道了句“多谢。”便不再言语,赵益清也不想没话找话,所以他又开始安安静静的喝起茶来。 离宫宴开始还有些时候,大部分人都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去与友人交谈。 赵益清则是抬头寻找着穆棣的身影,不过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甚至因为喝水喝多了想上厕所。 所以他起身询问了宫人茅房在哪儿,便出了太明殿。 放完水后赵益清明显松了口气,他出了茅房发现自己所在得到地方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人,连过往的宫人都很少见到。 赵益清想着自己反正要绘制后宫的地图,所以便在开始转悠起来。 赵益清走的位置越来越偏,但相对的风景也越来越好,一片连延不绝的假山,四周都开着红梅,透露出几分幽香,皎皎的明月挂在天上,洒落出一片银色的光芒,照的这片景色有几分缠绵,简直是个约会的好去处。 正在赵益清的感叹的时候,忽的他的耳边出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 “呀……周哥哥你慢些,莫要这么坏……” “我若不坏,怎能讨你欢心?” 甜腻的,沙哑的,带着兴奋与**的声音就这样突兀的从假山后出现。 赵益清骤的停下了脚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周哥哥,好像有人?” 不知道是不是赵益清停下的太过突然,在假山后的人似乎察觉了他的存在。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 赵益清听见声音赶忙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已经晚了。 假山后的男人已经走了出来,他衣衫虽然不整,但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没有一点儿散乱,只见他眼眸中还带着几分情欲与懒散。 赵益清非常尴尬的与他对视上了,然后发现这居然是个熟人! 第68章 “周润瑾?!” 赵益清惊叫出声。 周润瑾看见是赵益清不知道为什么也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掏了掏耳朵道:“原来是你。” “你在做什么?”赵益清问完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问的是什么话,他正在做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 周润瑾也像是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他走进赵益清跟前道:“赵小公子都已经成了亲了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赵益清被他逼得连连后退,顿时背靠在了一颗梅花树上,周润瑾把胳膊搭在树上,那姿势几乎要把赵益清圈进怀里。 他在赵益清的耳边轻道:“还是说……你和将军成亲这么久,却什么都没做过呢?” 热气喷洒在赵益清的耳旁,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蘼烂的香气勾勾绕绕的窜进他的鼻腔,赵益清顿时泛起了恶心,一个没忍住给了周润瑾裆下一脚。 万幸的是他还顾念着大家都是男人的情谊,没怎么使劲,但即便是这样周润瑾也是一脸痛苦的蹲在地上,捂着裤裆道:“赵益清你他妈……至于吗!” 赵益清可没好脸色给他,绕开蹲在地上的周润瑾就想离开。 周润瑾也没想着放他走,拽着赵益清的裤腿不让他离开,边扯边道:“你还没跟我说你跟将军到底那啥没有!” “关你屁事,松开!” 俩人就这样拉扯了一会儿,或许是报应,赵益清的裤子成功被扯掉了。 吓得赵益清边拽着裤子边道:“你他妈有病吧?赶紧松开!” 周润瑾就是不松手,忽的,不知道为什么周润瑾突然把赵益清打横抱了起来,跑到了树后,一把把赵益清按在了树上,赵益清刚想张口喊,就被周润瑾捂住了嘴。 “嘘!有人来了!” 于是赵益清就这样光着屁股和周润瑾搂在了一起,周润瑾也发现了这一点,两人的都顿时觉得有点儿尴尬,然后赵益清发现周润瑾石更了。 赵益清:!!!!!!!!!!!!!!!!!!!!!!!!!!!!!! 赵益清顿时剧烈挣扎起来,周润瑾赶忙把他按住,不让他动弹。 赵益清愤恨自己这个小身板挣扎都挣扎不动! 正在赵益清内心愤恨的时候,忽的脚步声伴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赵益清顿时不敢再吱声。 “容宁,我……” “长濯你莫要再说了。” 来人正是皇帝与穆棣,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看起来关系很要好的样子,并没有穆棣与赵益清说的皇帝对他猜疑心重。 忽的,穆棣停了下来,道:“容宁,我与你自幼一起长大,你该明白我为何人,为何总不信我?” 皇帝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没有不信你。” “那为何你总是如此……如此……”穆棣的话并没有说完,而是突的黯然下了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皇帝忽的就发了脾气,他转身看着穆棣厉声道:“穆长濯!莫以为朕不知道你抱着什么龌龊心思!莫以为朕不知道你成亲一事另有蹊跷!别给朕装可怜!” 说完,拂袖而去,独留穆棣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站着。 赵益清的心跳的飞快,不知道是因为皇帝那去成亲另有蹊跷害怕的还是因为他光着屁股跟周润瑾贴在一块儿怕穆棣发现紧张的。 他的心似乎跳的太快了,穆棣像是有所,猛地一抬头“谁在那里!” 赵益清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只见周润瑾放开了他,走了出去,表情自然道:“呀,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穆兄,还望穆兄莫要说出去,不然在下名声就要毁了。” 穆棣一看周润瑾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定是在跟 人鬼混,平常他就当没看见走就行了,但今天他心情不好,当即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润瑾一咬牙,心里暗道这跟赵益清不愧是成了亲的,问的话都一样。 于是他只能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还微微扯开了自己的衣襟,凑近穆棣道:“将军想要知道我在做什么吗?我亲身示范给将军看啊……” 他刚凑近穆棣,穆棣就一脸嫌恶的退开,皱着眉道:“在宫内,你注意着点儿。” 说完,转身就走了,干脆利落的人周润瑾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待到穆棣走远,赵益清才从树后面走出来。 此时他已经提好了裤子,虽然刚刚那乱七八糟的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周润瑾,但刚刚周润瑾毕竟护了他一下,赵益清还是感谢道:“多谢了。” 周润瑾上下打量了赵益清一下,站在月光下的白衣少年有种莫名出尘的感觉,眉眼之间雾蒙蒙的,好似刚刚下凡对人间尚存疑惑的月神,美好的有点儿不知方物。 他摸了摸下巴,道:“仔细看看,你这模样还不错,我这也算是就你一命了,你以身相许吧。” 赵益清:??? 周润瑾的目光很露骨,赵益清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 只听他啧啧两声,又道:“屁股真翘。” 赵益清顿时汗毛倒竖,很没骨气的一转身,跑了。 后面传来周润瑾大笑的声音,赵益清顿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他这么招摇总有一天会被逮住的。 等到赵益清回到太明殿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落座完毕,不再随意走动交谈了,而穆棣就等在太明殿的门口,看见赵益清走过来,便皱起眉头走上前去,拉着赵益清的手揣进怀里道:“去哪里了?手这么冰?” “尿尿。”赵益清屁股蛋子在外面晾了许久,早就冻得两腿打战,现在见了穆棣就像是见了暖气片一样,往人怀里一扑就不在动弹,话都懒得多说。 自打赵益清跟穆棣表明心迹后,穆棣的脾气就好了许多,他往搂着赵益清往太明殿门口一站,一下又一下的抚着赵益清的头发,哄着道:“先进殿里去吧,比外面暖和。” 但赵益清并不想进去,因为进去之后他俩坐的位置又不一样,会被迫分开。于是他也不说话,就只是窝在穆棣怀里不挪窝。 穆棣也是很纵容他,见他不动也没有强求,而是宠溺的低声骂了句:“小兔崽子。” 二人就跟个木桩子似的站在太明殿门口,来人只要看多看一眼,就会被穆棣凉凉的目光逼得低下头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着皇帝的车撵都近了,穆棣才牵着赵益清进了太极殿内。 第69章 果不其然,刚进门没多久赵益清就跟穆棣分开了,大冬天的暖气片(?)突然远去,让赵益清极端不爽。 只是在一众女眷之间,大家都是笑盈盈的,他摆个臭脸也不好,只能也挂上了笑,只是心里更不爽了。 赵益清心里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就听见一声“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旁的人都起身跪下行礼,赵益清并不想跪,混在人群之中暗搓搓的蹲下了,他不仅不跪,甚至还想抬头看看皇帝长啥样。 只是他忘了他是混在女眷之中的,扎眼极了,幸好刘曦看到他这个样子,在他背后猛地一按,把赵益清按得跪下了。在他人看来赵益清只是没跪稳晃了一下而已,而赵益清在被按的跪下的时候也发现自己刚刚差点儿干了什么蠢事,冒了一身冷汗。 “免礼。” “谢万岁。” 在众人起身之后,赵益清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这一眼把他惊的直接愣在原地,要不是刘曦拉他,差点儿连座位都忘了回。 皇帝的面容很娟秀,有种江南烟雨般的美好,一双眼睛雾蒙蒙的,令人看不真切,眉宇间挂着些许忧愁,与赵益清一模一样。 “穆将军喜欢皇上。” 这句话突兀的出现在赵益清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赵益清再仔细的看了看皇帝的面庞,他的脸比他小一点,眼睛也比他大一些,嘴唇总是紧紧抿着,有点儿像穆棣,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贵气,任谁看都不会觉得赵益清跟他像。 但赵益清却明白,他跟他很像,尤其是眼睛,单把眼睛与眉眼间的愁绪拎出来,怎么看都是一模一样。 赵益清一时间思绪繁杂,愣愣的呆坐在那里。 他看见穆棣座位离皇帝很近,就在他右手边,虽然那里本该就是将军所做的位置,但赵益清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你怎么了?”刘曦道:“马上要敬酒了,身体不舒服了也要精神些。” 赵益清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远了。 很快第一轮敬酒就开始了,宫宴敬酒共有三轮,一敬天地鬼神,保佑大玄安康顺遂,二敬座上神皇,祈求大玄千古不朽,三敬黎民百姓,祝愿大玄强盛富强。 唱礼人唱着长长的礼词,赵益清却什么都听不真切,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只记得自己跟着跪下又站起来喝了三杯酒。 突然铮的一声,琵琶的声音似乎要撕裂空气,直直的传入赵益清的耳中,一下子就拽回了赵益清的思绪。 弹琵琶的是流光,赵益清还没来得及惊讶流光怎么在这里,就看见一柄剑从场外直直的飞了进来。 拿着剑的是个男人,他伴着琵琶声而来,手挽了个剑花,便大开大合的舞了起来。 曤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他的姿势极其优美,却又不失剑的刚正之气,一动一静间已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舞毕,赵益清才看清舞剑人的脸,竟是周润瑾! 依稀间他想起来曾经有人跟他说过周润瑾剑舞一绝,他当时嗤之以鼻,但今天确是不得不佩服。 “周润瑾此舞祝陛下千秋万代,大玄盛世太平!” 周润瑾跪下一拜,流光也跟着起身行礼。 “好好好!”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换来身旁的太监道:“赏!” “谢陛下。” 说罢,周润瑾跟流光便起身退场,离开时流光看到了赵益清冲着他笑了笑。周润瑾不知怎么的也顺着流光的目光瞅见了赵益清,冲着赵益清眨了眨眼,还给他了一个wink,把赵益清弄得一阵恶寒。 接下来就是开宴了 ,开宴之后也就没了那么多的规矩,可以随意走动,只是女眷这边大部分人都没有动弹,赵益清也就跟着一起坐着了。 但这个时候男人们都开始动起来了,挨个的,职位低的给职位高的敬酒,首当其冲的就是穆棣。 虽然众人皆对穆棣心有畏惧,但人人都知道他贪酒,喝起酒来更是来者不拒。 赵益清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有点儿心疼,想过去帮他挡挡,结果一个没想到的人像他走来。 “喝一杯吗?”魏青谋没有走近,只是在一旁冲着赵益清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赵益清知道他这是因为自己呆的都是女眷所处的地方,他过来也不方便,于是也端着酒走了出来。 二人寻了个殿内最偏的地方,赵益清四处瞅了瞅发现没人看他们这里,就把衣服一撩,非常社会的蹲下了,看的魏青谋眼角直抽。 “你怎么在这儿?”赵益清问。 赵益清这话问的是有说头的,即便大玄已经开始注重商业,但大部分人依旧是士农工商的想法,宫宴并不会邀请商人的到来,所以魏青谋的出现就变得很奇怪。 听到赵益清这么问,魏青谋竟然笑了,还笑的开心的不得了,半响才停下来道:“长濯说你不爱管闲事我还不信,我说没有比长濯更不爱管闲事的人了,结果今日一见,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啊,长濯他输了。” 赵益清更懵了,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见赵益清确实一脸困惑的样子,魏青谋才缓缓道来。 “这朝堂中人,以及京中的商家皆知道我与长濯在儿时就入宫一齐当了太子伴读,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如今的陛下一齐长大的了。” “那我也没见你们关系有多好。”赵益清撇撇嘴。 明明是一齐长大的关系,皇帝却忌惮着穆棣,恐怕他功高盖主。而魏青谋呢,也没见他与穆棣关系有多好,毕竟在博金赌坊和赵益清跟穆棣的婚宴上,魏青谋跟穆棣一副看起来完全不怎么熟的样子。 魏青谋却一副看的很开的样子,感慨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不过是都长大了而已。” 他说完这句话,虽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赵益清却莫名觉得魏青谋情绪有点儿低落。 于是赵益清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道:“兄弟,甭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完豪迈的一饮而尽。 魏青谋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道了声:“有趣。”就跟赵益清一齐喝了起来。 于是,发现赵益清不见了跑过来找的穆棣就看到了两个蹲在地上喝的烂醉在那里勾肩搭背胡吹海吹的酒鬼。 穆棣:…… 第70章 “咳咳。”穆棣清了清嗓子,但魏青谋跟赵益清根本没听见,还搁哪儿聊的欢畅。 魏青谋:“我跟你说,就长濯那八竿子打不出个屁的性格,哪儿有什么朋友!如今在这京城,他能说得上话的兄弟就我一个。你猜怎么着,在他刚成亲没多久,突然有一天晚上拎了壶好酒找我喝酒来了,说什么有个人喜欢他,他要怎么拒绝?我说他就是个傻子,送上门来的都不要!” 赵益清啧啧两声道:“这要搁我身上,来几个我就收几个!” 魏青谋相当附和“就是!来,兄弟,你跟哥说实话,你到底喜欢长濯不?” “喜欢?”赵益清满脸不屑“喜欢个屁,老子那他妈是……” “你不喜欢就跟他成亲?你也傻?”赵益清还没说完就被魏青谋打断了。 穆棣站在他们背后忽然就觉得自己该离开了,他与赵益清成亲后这么长时间来从未深入的聊过,少年人的心事只是一阵又一阵,变换无常,今天说着喜欢明天可能就变了味道。 只是他刚抬脚欲走,就看见赵益清锤了魏青谋一拳,一脸的不耐烦。 “你打断我干嘛,老子还没说完呐!老子他妈的那不是喜欢,那他妈的叫爱情!老子就是待见那个姓穆名棣字长濯的,别问老子为啥,老子就他妈爱他!” 一刹那间,穆棣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心中洋溢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只觉得不枉此生。 于是他一个冲动,上前去将赵益清整个人端起来了。 没错,就是端。 穆棣是从赵益清腿下直接把他举起来的,吓得赵益清赶紧双手环抱着两膝,生怕自己的腿没并拢保持不了平衡摔下去,酒都跟着醒了几分。 魏青谋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兄弟,你举鼎呢?” 穆棣这么一弄,突然就显眼了起来,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们所在的角落。 赵益清立马被臊的满脸通红,小声道:“赶紧放我下来!” 穆棣也觉得这么抱人有点不太对,于是尴尬的把赵益清放了下来。 只是有点晚了。 流光在表演完后就回去了,可周润瑾却是要待到宫宴结束的,他们这边一变得引人注目,再加上穆棣也在,周润瑾立马抛弃了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快步冲着赵益清他们走来。 季茂成跟黄怀鉴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只是他们两个都不乐意跟魏青谋有所牵扯,又看到穆棣在赵益清跟前,就极其放心的没有过去。 因为在假山附近经历的事情,赵益清极其不愿看见周润瑾,可周润瑾已经走到跟前了,还特别有礼貌的冲着他们行了个礼,弄的赵益清也不好意思撵他走。 而且魏青谋看起来跟周润瑾也很熟的样子,两个人瞬间勾肩搭背起来,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周润瑾话题总想往穆棣身上引,还频频的看向穆棣,可魏青谋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总把话题往旁的东西上面引,不给周润瑾跟穆棣搭话的机会。 魏青谋也是个会来事儿的,毕竟怎么着都是个从商的,几乎三天两头都在酒桌上呆着,三劝两不劝就把周润瑾这个混文人圈给喝的找不着北了,抱着魏青谋的手直呼“美人真好看!” 魏青谋虽然是个商人,但看起来有种文人的气质,他有双狐狸眼,可笑起来并不奸诈,反而有种温柔的感觉。魏青谋就是这双眼睛骗过了不少人,谈成了各种大生意,商圈的人都知道魏青谋只要这么一笑,就是准备去搞事了。 可惜周润瑾并不知道,依旧是摸着魏青谋的手嘿嘿嘿笑的猥琐,看的赵益清辣眼睛。 魏青谋把周润瑾的小腰往怀里一揽,冲着周润瑾一通笑,把周润瑾看的是色欲熏天,迷得是七荤八素。 赵益清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在旁边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注意些。 这下可好,周润瑾本来就喝得不少,又被魏青谋灌了许多,早就神志不清了,看见赵益清更是眼睛都直了,立马从魏青谋怀里挣了出来,抱着赵益清的腰就不撒手了,边抱边道:“美人儿可愿与我共度良宵?” 穆棣的脸瞬间就黑了。 而赵益清则是直愣愣的看着周润瑾的长相不动弹了。 虽然周润瑾那周身气度配不上他这张脸,但如果单论脸来说,周润瑾这张脸长得可算是美艳绝伦。 他的眉眼,长得正好,没有一丝不妥之处,比例完美,仿若有人精挑细琢过一般,鼻梁高挺,嘴唇也是长得恰到好处,完美的三庭五眼还有一种雌雄莫辨的感觉,简直就是女装的好苗子。 赵益清瞬间就心动了,哪个化妆师不爱这种随便弄弄就能美的惊天动地的脸啊! 而且周润瑾还喝醉了,赵益清觉得他再灌点儿能让周润瑾当场不省人事,到时候怎么着还不是由着他为所欲为,女装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 于是他立马点点头道:“好!” 穆棣的脸更黑了。 周润瑾一听赵益清答应了,激动的不行,手往下一移就搁到赵益清屁股上了。 穆棣,心态炸了。 只见他提着周润瑾衣领子就把人拽到了在远处吃瓜看戏的季茂成跟黄怀鉴跟前,周润瑾看见黄怀鉴那可可爱爱的样子,瞬间就扑上去一口一个美人儿叫的欢快,黄怀鉴的脸绿的像吞了个苍蝇似的。 而赵益清跟魏青谋自然也跟在穆棣身后过来了,魏青谋看见季茂成就冲着他弯眼一笑,季茂成被笑的汗毛倒竖,躲在了赵益清身后。 赵益清则是看着不远处的黄怀鉴跟周润瑾露出了痴汉的笑容,这可是两个拥有女装大佬潜质的人啊! 穆棣见赵益清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本来就爆炸的心态更爆炸了,把赵益清打横抱起来就要往外走,吓得赵益清一个激灵,忙揽着穆棣的脖子问道:“你干嘛?” “干你!” 穆棣的脸上都在丝丝丝的冒着黑气,看的赵益清都有点儿不敢吱声,但穆棣这幅样子实在少见,把赵益清弄的想笑,但他又不敢笑,只能把头埋进穆棣的脖颈间偷笑。 因为不能大声笑,赵益清憋得浑身抖个不停。 穆棣瞬间就心疼了,觉得自己吓着赵益清了,正想要开口哄他两句,忽然听到周围都安静了,一抬眼,原来是皇帝过来了。 周围人都弯腰行礼,赵益清也被放了下来跟着行礼,皇帝微微颔首,算是免了他们的礼数,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穆棣,道:“长濯,你随我来。” 第71章 穆棣只是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跟着皇帝走了,也没给赵益清交代一声。 于是乎赵益清酸了。 再加上之前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句话,赵益清瞬间没了心情,闷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基本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赵益清心情不好,连平日里一向跳脱的季茂成都没敢跟赵益清说话。 就这样一直到了宫宴结束,穆棣还是没回来,赵益清一个人孤零零的来了宫宴,又一个人孤零零的回了将军府。 本以为就算有什么事情,穆棣也不会回来的太晚,赵益清也是思绪纷杂睡不着,就想着等到穆棣回来跟他谈谈,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快要亮的时候。 穆棣带着一身凉气从窗户进来,依旧是在一旁等到浑身上下都暖了才到赵益清跟前来,把赵益清圈在怀里,赵益清的等了一夜的气瞬间就消了大半。 穆棣身上有着浓浓的酒气,一闻就知道喝了不少。 赵益清看向他的眼睛,穆棣这时的眼睛比平常时要黑的多,赵益清一看就知道他定是喝醉了,神志不清的那种。 赵益清刚张嘴想问穆棣干什么去了,穆棣的吻就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 他把他按在床上,动作粗鲁,还带着几分狠厉,让赵益清莫名心慌。 他推了推穆棣,但穆棣沉的像座山,他根本推不动。 在察觉到赵益清想要拒绝他的时候,穆棣猛地将人双手反剪压在了床上。 穆棣的力气很大,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赵益清的手腕,瞬间就握出了一道红印子,赵益清眼泪都疼出来了。 赵益清试图挣扎,但根本挣不开,他的动作更是激怒了穆棣似的,让穆棣按他按的更狠了,赵益清觉得自己手腕都快要断了,根本动弹不得。 “疼……” 赵益清委屈的出了声,试图告饶。 可这更是刺激了穆棣,他直接就扯开了赵益清的衣服,细细密密的吻就落在了赵益清背上。 不,这应该不是吻,而是啃咬,重重的,带着愤怒的啃咬,留下了一大片青紫的印子。 穆棣凶狠极了,赵益清有一种被掌控着无法逃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蚕食殆尽的感觉。 这种感觉无比的糟糕,可因为掌控他的人是穆棣,便多了一丝情色的意味在里面。 赵益清浑身上下微微颤抖着,是因为恐惧,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的喉咙干渴,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漏出几声细碎的呻吟。 穆棣抓着他的脖子,把赵益清的脸按在床上,这种几乎野兽似的做法却激发出了最原始的欲望。 赵益清的身体开始紧绷,少年人的身材有些单薄,肩胛骨突出像是一双翅膀,而他的背弓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吸引着穆棣的手从上面重重的抚过。 赵益清的腰很细,仿佛穆棣两只手就掐的过来,他确实也那么做了,也没怎么用力就在上面留下了两道红色的印痕。 少年的身体好像是一副洁白的画卷,任由着穆棣在上面留下欲望的痕迹。 赵益清脸埋在被子里,难耐的喘息着。他双眼迷蒙,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浸透了,只能大口呼吸来缓解体内的燥热。 穆棣埋在他的脖颈之间来回舔咬着,湿热的呼吸就这样喷洒在赵益清的耳边,激的他一阵颤栗。 然后他听见穆棣轻轻唤道:“容宁……” 那一瞬间,赵益清的血液都凝结了。 他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冻得他上下牙打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耳边有开始回荡起那句话来“将军喜欢皇上。” 而他,长得跟皇帝很像。 穆棣还在继续,但赵益清却什 么都感受不到了,他奋力的挣扎开来,却怎么也挣扎不出穆棣的钳制。 “你他妈给老子看清楚了!我是赵益清,不是你他妈的周容宁!” 赵益清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一句话来,穆棣就忽的像是清醒了,停了下来,愣愣的坐在那里,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赵益清抿着唇,似是连生气都不知道怎么生了,他看着穆棣狠狠的给了他一拳,拢好了衣服,走了。 天才刚刚亮,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显得赵益清更是形单影只。 他有些盲目的游荡着,不知道该往那里去,他不想让赵老爷跟赵夫人担心,可到最后他还是走到了赵府门口。 赵益清并没有敲门,只是在门口愣愣的站着。 他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头发散乱着,眼下有些许青黑,脸色苍白,衣服也皱巴巴的,一看就像是遇见了不好的事情。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赵老爷赵夫人说,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忽的,赵府的门打开了,赵夫人收拾的齐齐整整从里面走了出来,像是有什么事情。 她一开门就看见了赵益清,先是一愣,接着大惊失色,把赵益清搂进了怀里。 “儿啊,谁让你受委屈了!跟娘说,娘揍他去!” 赵夫人的怀抱很温暖,赵益清那忍了许久的眼泪忽然就忍不住了,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他哭了多久,赵夫人就哄了多久,等到赵益清缓过劲来,赵夫人已经让厨房备好了早饭。 赵益清这会儿那里有胃口,便摇着头说不吃了。 他这么一说本来为了哄赵益清全程忍着没哭的赵夫人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比赵益清还凄惨,最后没办法为了哄赵夫人赵益清硬是吃了三个大包子一大碗粥差点儿没撑吐了才把赵夫人哄的眉开眼笑。 看着赵益清的脸色,,赵夫人便知道赵益清没休息好,待他吃过了饭,赵夫人拉着赵益清走了一会儿让他消了消食,就把他按在床上让他睡觉了。 赵益清很感谢赵夫人什么都没问,他觉得自己如果说出来首先自己会崩溃。 他觉得自己是睡不着的,但赵夫人就坐在床边,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他的头发,没多久赵益清就沉沉睡去了。 第72章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招财进宝就在屋里笑盈盈的看着赵益清道:“少爷醒了?” 让赵益清不禁觉得他早上经历的荒唐事像是做梦一样。 可在赵益清想出门,招财进宝拦着他不让他出去的时候,赵益清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赵益清看着招财进宝抿抿唇道:“是不是……穆棣来了。” 赵益清以为自己提起穆棣会心痛的无法呼吸,但实际上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可身上的痕迹却无一不提醒着他这是真的。 招财进宝没有说话,赵益清看他们表情就知道穆棣肯定来了,并且还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否则不会连门都不让他出的。 看着招财进宝站在门前一脸不忿的样子,赵益清叹了口气道:“让开吧。” 招财进宝虽然担心,但是看着赵益清有些淡然的表情,还是打开了门,并道:“他就在院门前。” 没有说是谁,赵益清也知道指的是穆棣。 赵益清走到自己的院门前,穆棣果然咋子那里站着,像是站了许久的样子,而且眼下青黑的厉害,一看就是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没合眼。 他看到赵益清出来本来无神的双眼亮了一下,想伸手去拉赵益清的袖子,可似乎是站的久了腿麻了,顿时一个踉跄。 赵益清往后退了一步,没让穆棣挨着他一下。 穆棣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一出声却是声音嘶哑,几乎发不出声来。 他抿着唇,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益清叹了口气,道:“随我进去吧。” 穆棣先是一愣,随即眼神中透露出狂喜,跟着赵益清就往屋内走去。 招财进宝只知道穆棣似乎跟赵益清闹了矛盾,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以为赵益清领着穆棣进屋是已经要和好了,于是他俩出了门,还非常贴心的帮忙关上了门。 赵益清靠在床上整个人有些颓唐,穆棣看着赵益清脖子上露出的痕迹和手腕上的痕迹,低着头道:“对不起。” 赵益清沉默着并不说话,而是细细的看着穆棣。 这个男人身上的酒气还没有散尽,头发披散着,嘴唇也已经干裂了,沧桑的不像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的眉间有着深深的沟壑,显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安的情绪,这样的表情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与他极其不搭。 穆棣在京中尽管有诸多困难,但无论在何时何地看起来都是胸有成竹的,什么事情到他这里似乎都有解决的方法似的,不露一点儿愁绪。 可现在,他的眼中却充满着各种各样繁杂的情绪,让赵益清觉得有些陌生。 “给我讲讲你们的事吧。”赵益清看着穆棣突然道。 穆棣怔愣了一下有些恍惚,不知道赵益清在说谁,可看着赵益清垂下的眼眸,他忽然就明白赵益清让他讲什么了。 他开口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穆棣才六岁,正是人嫌狗不待见的时候,每天上窜下跳跑的让他爹头疼的要命,于是他爹大手一挥,把他送进宫里当伴读去了。 那时候的皇帝才满三岁,刚刚封了太子,还是个会哭的冒鼻涕泡的小屁孩。 孩童之间的三岁之差可比成年人的大多了,所以那个时候赵益清不屑于跟他玩耍,而是天天跟与他一同来当伴读同样六岁的魏青谋一起疯玩。 他们俩谁也不理小皇帝,小皇帝就跟在他们追在他们屁股后面跑,摔倒了也不哭,而是吭哧吭哧的爬起来,跑到他俩跟前甜甜的叫上一句“哥哥”。 时间久了,穆棣跟魏青谋虽然还是不理他,但也没那么排斥他了,由着他当一个跟 屁虫,反正这个小皇帝不哭不闹的,只知道傻笑,令人省心。 可又一次事情却不一样了。 穆棣跟魏青谋俩人爬上了一颗大树,小皇帝这下怎么也追不上了,穆棣跟魏青谋在树上看着小皇帝急的团团转的样子哈哈大笑,可小皇帝却急的嘴一瘪,哭了。 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惊天动地,眼见着嗓子都要哭哑了,把穆棣哭的头疼,和魏青谋赶忙从树上下来哄他。 可这次小皇帝是真的伤心了,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没办法,穆棣在一旁揪了几根狗尾巴草编成了个小兔子塞进小皇帝手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才止住了哭声。 在这之后,小皇帝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也不追着穆棣他们叫“哥哥”了,而是追着穆棣他们玩,一旦穆棣他们不跟他玩就哇的一声哭的伤心,逼得穆棣和魏青谋学会了不少编个什么小蚂蚱呀,小鸟呀之类的手艺。 三人就这样渐渐地玩到了一起去,等到少年时刻,三人都立下了一同的雄心壮志,那就是收回六州。 小皇帝稳住朝廷,穆棣冲在前线,魏青谋则是坐镇粮草,这是他们说好的。 渐渐地,他们的年纪更大了,在穆棣发现他第一次梦遗的对象是小皇帝后,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是个坦荡的人,但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总是不敢说的,所以他偷偷告诉了魏青谋,计划着在小皇帝的及冠礼上给他一个惊喜,表现自己的心意。 那年,穆棣刚刚二十,小皇帝则是十七。 可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如何诉说自己的情意,自己的父亲便在边关被俘,他想要朝廷出兵却处处受阻,无奈之下他决定独自一人赶赴边关。 在走前,他偷偷的跑到了宫里,想看看自己所喜欢的人。 边关多危险,他怕自己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于是就再也藏不住自己的心事,表了白。 当时小皇帝是什么反应穆棣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张带着震惊与厌恶的脸,让他心冷。 他带着悲伤走了,可令他更悲伤的是他当他赶到边关的时候将士们对他说他爹已经故去了。 一时间愤怒不满抱怨全部涌上心头,他把这些情绪全部发泄在战场上。 于是他擅自接了他爹的虎符,带着兵冲向本该属于大玄的十三州,他穆棣两年内未尝一败,硬是从南桑手里抢回了七州。 与此同时,穆棣可能太过寂寞,身边也没有缺过人,男的女的都有,只是他再也没有动过心。 在他以为他的大半辈子可能都要在边关度过的时候,京城也变成了多事之秋。 皇帝突然驾崩,小皇帝即位,穆棣就好像成了他的把柄一样,每天都有人弹劾他擅自出兵的事情。 小皇帝搬出先皇的名头才把事情压了下去,甚至利用民意给穆棣封了个将军。 他这一仗打的漂亮,却也再不信任穆棣。 于是一纸诏书把穆棣从边关招了回来,剥了他的实职,只给他留了个虚名。 穆棣却怀着见心上人的心情回到了京城,而等待他的却是心上人的大婚。 穆棣觉得自己有点儿疯了,他开始纵容自己沉浸在声色犬马之中,甚至想要去拿到权利,他想把小皇帝把控在自己的手里,让他求着他。 直到他发现,自己最好的兄弟魏青谋站在了小皇帝那一边,穆棣能被剥了兵权也有魏青谋出的一份力,而且他并不是因为什么儿时情谊,而是因为小皇帝给了他们家大玄商家最高的利益。 穆棣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他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年,直到遇到了赵益清才重新燃起了收六州的想法。 穆棣讲了多久,赵益清就听了多久,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的听着。 待到听完,他道:“我和他长得很像。” 第73章 赵益清这句话是个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穆棣听完后便沉默了,赵益清知道他这是承认了。 “所以,再最早的时候,旁人说喜欢你你毫无反应,而我说喜欢你你却对我恶语相向,这都是因为我跟他长得像,对吗?” 穆棣垂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赵益清说的都是事实。 “所以,我第一次约你喝酒,你会同我去也不是因为什么喜欢看美人的狗屁理由,而是因为我跟他长得像,对吗?” 穆棣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头垂得更低了。 “所以……”赵益清有些哽咽“你说的让我不要后悔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了他对吗?” 穆棣脸色苍白,猛地抬起头来,道:“不是!” 他说的急切,被自己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你走吧。”赵益清道。 穆棣停下咳嗽看着赵益清还想说点儿什么,可赵益清已经扭过了头去一副拒绝的姿态,他只能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穆棣走了之后,赵益清躺回了床上,他想起来穆棣嫌弃他编的兔子丑,重新给他编的狗尾巴草兔子和为了哄他薅了刘柏青院子里的草编的蚱蜢,那时候心里的甜全部变成了苦涩一齐涌上心头,顶的他有几分想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需要去想的事情太多,赵益清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忽的就想吃街边的炸糕。 他记得还是前不久他跟穆棣他跟穆棣去逛街,不知道怎么着就路过了北街,北街除了赌坊就是各种各样的小吃,摆了一条街,不知道哪家摊子上的炸糕味道香极了,勾的他的馋虫都上来了。 可是他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吃。 赵益清自打出去工作后就没再任性过了,不能做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做,比如他只能吃老餮堂他就会一直吃老餮堂,不沾半点其他的东西。 但是他现在想任性一把,那本该平平无奇的炸糕不知怎么就成了执念,挥之不去了。 所以赵益清出了门,招财进宝想要跟着,赵益清摆摆手,孤身一人出去了。 马上就是年三十了,街上热闹非凡,哪里都能看到红彤彤的一片,让赵益清想起了自己跟穆棣成亲的时候。 忽的他觉得浑身发冷,不是衣服穿得少了,而是一种名为孤独的冷。 赵益清突然发现自己这辈子将会是孤身一人,因为他不属于大玄,他是外来之人。 即便他身边从未差过人,即便他有可以喝酒的兄弟,即便他有一起合作的朋友,可他身边却没有可以分享秘密的人,他连自己跟穆棣的事情都无法告诉其他人。 他自己晃晃悠悠的走在街上,周围的人因为节日的喜悦脸上都挂满了笑容,赵益清的脸上也跟着挂起了笑。 少年人的笑容总是好看的,哪怕眼里还带着泪。 赵益清没有坐马车,只是走着,就这样从下午走到了傍晚才走到了北街。 傍晚的北街比白天还要热闹些,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味,街口就有一家卖炸糕的,香气四溢,老板也吆喝的热情。 “老板,要一块儿炸糕。” “好嘞!” 炸糕不贵,一块儿才三文钱,老板炸好了便放在篦子上控油,所以赵益清拿到炸糕的时候并不烫,是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他咬了一口,炸糕脆的掉渣,里面的馅放的是糖,甜丝丝的还带着沙沙的口感,好吃极了。 炸糕不大,赵益清三两口就吃完了,然后随之而来的是油的滑腻的味道和糖的黏腻质感,赵益清的胃顿时翻滚起来,嗓子眼儿像是有人拿手指头在抠似的,他一个没忍住跑到接道的一旁吐了个天昏地暗。 北街的第二家小吃摊是个老妇人支了个 棚子在卖馄饨,那馄饨包的滚圆,一看就是放足了馅料,玉白的馄饨在滚沸的汤里上下翻飞,令人看着就食欲大增。 赵益清整理好自己,调整好表情,走到老妇人跟前道:“大娘,来一碗馄饨。” 老妇人的手脚很麻利,很快就吧馄饨端到了赵益清跟前。 老妇人终究是要比他人经历的多一点儿的,看见赵益清的样子道:“小伙子,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觉得过不去了吃了大娘这一碗馄饨心里也就热乎了,不觉得那么难了。” 赵益清抬眼笑了笑道:“谢谢你啊,大娘。” 他说完,在老妇人期待的目光下吃下了一颗馄饨,那馄饨皮薄馅大,一口下去皆是肉香,可赵益清在外最吃不得的就是肉。 馄饨是猪肉馅的,本来是软嫩滑爽的味道到了赵益清嘴里都变成了一股腥臊的味道,在他咬下第一口就没忍住吐了出来。 他吐的难受,可刚刚吐过肚子里哪里有东西,最后吐出来的都是一摊黄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而老妇人则是慌忙的给赵益清拍着背道:“小伙子啊,有没有事啊,要不要去医馆,大娘找人送你过去啊!” 赵益清摆摆手,有些愧疚,对老妇人说了声抱歉,帮着她一起把东西收拾好才离开,在老妇人担忧的眼神下去了下一个摊位。 他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跑到一旁吐,直到不会吃完就吐,才停了下来。 这时,赵益清已经到了北街深处。 深处的北街完全是赌坊的天下了,人并不多,也不吵闹,有很多幽深的巷子,赵益清不知不觉间就在里面迷了路。 忽的,赵益清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叫赵益清的怎么样?可否能用?” 说话的人离赵益清不远,赵益清拐了个弯便看到了他们,同时他们也看到了赵益清。 人不多,只有三个,里面有两个赵益清不认识,还有一个是姜槐。 赵益清一过去姜槐就看见了赵益清,他看着赵益清的表情每次都有些微妙。 “你还真是个喜欢偷听的坏孩子。” 赵益清倒是想说自己是路过,可说出来姜槐也不会信,于是他道:“夫子,后宫的地图我拿到了。” 姜槐的表情更微妙了,瞅着赵益清不说话。 “他就是赵益清?”姜槐身边的一个个子很高的人问道。 姜槐点了点头。 大高个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赵益清,突然道:“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第74章 “什么忙?”赵益清倒是很镇定。 姜槐表情微微一变,道:“他不行。” 可大高个却一脸自信的道:“没有比他更行的了。” 赵益清等的就是这样的话,于是他问道:“要我怎么做?” “要你去毒杀穆棣。” 赵益清先是懵了一下,然后在自己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应了声好。 姜槐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奇的看着赵益清,时不时的啧啧两声,仿佛赵益清答应这件事情多么的不可思议似的。 赵益清也是有点儿愣了,只是他现在面无表情,没有人看得出来。 大高个则是笑了,拍了拍赵益清的肩膀道:“英雄出少年,我喜欢跟有野心的年轻人合作! ”把赵益清拍的差点儿不顾形象龇牙咧嘴,好在他忍住了,给人留下了个沉稳的形象。 只是太容易的答应会给人一种不信任感,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脑子一抽答应的,于是赵益清非常开门见山的道:“我答应是归答应了,但是事情具体做成什么样子,要看你们能给我带来什么了。” 虽然姜槐手里似乎有可以威胁赵益清的东西,但是赵益清也不知道具体是啥,而且他现在的作用明显很重要,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大高个听完赵益清的话,眼睛明显亮了几分,指了指天道:“那个位置,怎么样?” 赵益清根本听不懂大高个在说什么,只见大高个说完他身边的人都变得严肃起来,姜槐也难得的不一直瞅着赵益清笑了,而是敛了笑容,看着赵益清目露沉思。 赵益清虽然心里懵逼,但面上不显,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摆足了姿态道:“不怎么样,说到底还是你们更占便宜。” 姜槐他们手里握着赵益清的把柄,无论如何都是站在高于赵益清的角度去和他谈条件的,也就是不论怎么样,就算给了赵益清天大的好处,那他们能拿到的东西也比赵益清所得到的多得多。 赵益清这么回答既不会露馅让他们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也让他们与他才交易起来更加放心。 果然,大高个看他的眼神更加欣赏了,他看了看姜槐夸赞道:“你们破云学院的学生就是不一样,聪明。” 把赵益清整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破云书院的倒数第一。 在大高个旁边站着的是一个矮个子男人,这个矮个子男人长相让赵益清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来奇怪在那里。 从赵益清来,这个矮个子男人就没说过话,看着大高个男人话题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个矮个子男人才开了口。 “你想要怎样的报酬?” 他的口音有点奇怪,像是说不好话似的有些僵硬,但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他的态度,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是在向赵益清施舍一样。 赵益清今天跑出来心情本来就不好,再被他这态度一激更上头了,于是也不装什么深沉了,而是仰起了头,也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道:“我要平等的合作关系。” “平等的合作关系?”矮个子男人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但赵益清从他眼里愣是读出了一丝不屑。 赵益清抱着胳膊道:“对,平等的合作关系,我必须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总不能让我两眼一抹黑,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你们把我卖了我还得帮着数钱?谁都不傻,不是吗?而且有我的帮助,你们想要达成目标不是更快吗?” 赵益清话说的直白,让矮个子男人面色有些难看道:“都说大玄的人谦虚委婉,今日看到赵公子,觉得也不过如此。” “过奖了。”赵益清微微一笑道:“您说的是读书人,可不是我这样的商人。” 矮个子男人 不接这个话茬,只是脸有点儿黑,赵益清则是脸上挂着笑,心里明白了这个矮个子男人的身份。 他刚刚说大玄如何如何,如果是大玄的人绝对不会这么说,这就只能说明他不是大玄的人,而他们和南桑息息相关,也就是说这个矮个子男人是南桑的人。 赵益清心里知道后也没多大感觉,毕竟他们要是跟南桑的人没太大联系赵益清也不信。 眼见着气氛有些僵,高个男人出来打圆场了,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你总得做些什么,不然我们也不能你一说就信你。” 赵益清撇撇嘴,心道你们不是一开始就挺相信的吗,上来就让他去给穆棣下毒。 赵益清心里明白,但嘴上也不饶人,道:“你们不是叫我去拿后宫的地图吗?我已经拿到了,这还不能让你们相信我?还是说一开始您们就是在玩我?” 其实去拿地图也算是迫不得已,毕竟赵益清还有把柄在姜槐手里,可他这会儿却是打乱了对方的思绪,硬是把自己和对方放到了同一位置上。 赵益清还想再叨叨两句,让他们彻底想不起来还可以威胁他,结果一瞥眼就看见姜槐又挂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顿时又不敢说话了,只能闭着嘴装深沉。 见大家都沉默了,姜槐对着赵益清道:“不如这样,我们会把如何针对穆将军的计划告诉你,等需要你来做的的部分成功的完成了,我们再来好好谈谈合作的事情。” 赵益清知道有姜槐在他也不可能直接把他们具体的计划忽悠出来了,所以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大高个见事情说定了,带着赵益清就往博金赌坊的方向走,而此时姜槐则是皱起了眉头,道:“没有必要现在就把他带过去吧?” 可大高个不知道为什么一副很看好赵益清的样子道:“总归是要合作的,不过是早去晚去的差别嘛,不要那么严肃,我觉得赵小兄弟还是跟我们很投缘的!” 虽然赵益清不知道他们要带他去哪儿,但他现在能挖出一点儿计划算一点儿,怎么着都不亏,所以他拼命点头道:“是啊是啊很投缘!” 矮个男人则是沉着脸不说话,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姜槐没有办法只能跟上了他们。 他们带着赵益清去了博金赌坊,赵益清难免有些忐忑,毕竟博金赌坊里面遇见熟人的几率太高了,他这要是让人看见,一旦东窗事发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结果一推门,博金赌坊里面的样子跟赵益清之前去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他去的博金赌坊外表看起来再破破烂烂,可一推门进去便能看到一片富丽堂皇的摆设,还有嘈杂的吆喝声。 可今天他来的博金赌坊,里面跟外面一样破破烂烂,不大的院子住着十几个人,见了矮个男人都表现的有些恭敬。 这下赵益清的惊讶可是藏也藏不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看见赵益清的表情,矮个男人有些炫耀似的道:“这可是我专门做的一条镜像街,跟北街那边一模一样,以防被他人发现。” 赵益清不免得啧啧称奇,毕竟如果不进来谁也想不到这是个山寨的博金赌坊。 矮个男人还想说什么,被姜槐咳嗽两声打断了,他瞪了姜槐一眼,有些不满,转身上楼。 大高个也没有理会姜槐,而是快步走了两步道矮个男人跟前,二人并肩往二楼走去,赵益清赶忙跟上,结果被姜槐拦住了,他道:“上面也莫要再去了,这也是为了你好。” 赵益清转身打量了一下姜槐,发现他的眉头不知为何又皱在了一起,他挑挑眉道:“我怎么觉得夫子与那二位关系不怎么样呢?” 赵益清一与姜槐说话,姜槐就换了副表情,他神色淡淡道:“你不用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 关系确实不怎么样。” 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被看出来了,赵益清顿时有点儿尴尬,转过头便不说话了。 而姜槐又笑开来了,道:“你的野心可比我想的要大得多。” 第75章 姜槐一提野心赵益清就头疼,他根本没什么野心,但是他被硬按了一个,还不能否定,就很难受了。 于是他思索了一下,跟着姜槐笑了笑道:“夫子怎讲?” 他这是想套话,姜槐也很快的上钩了,他道:“如今皇室子嗣凋零,先皇从头到尾也就现在的皇帝这一个孩子,旁支更是无人,你现在打这么个主意,倒也是可以。” 皇室子嗣凋零赵益清是知道的,先皇还未即位时发生了夺嫡之战,最后先皇胜利登上了皇位,而其他皇室成员凡是参与了夺嫡的处决的处决流放的流放,只剩下了一个妹妹,还被送去和亲,在和亲路上遇见山贼至今生死未卜。 而先皇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惩罚,他从头到尾只有如今的皇帝一个子嗣,再无他出。 这些事情都是赵益清知道的,不过他不明白姜槐说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本来是套话的,话虽然是套出来了,但他更云里雾里的了。 正在他想这些事的时候,高个男人从楼上下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扔给了赵益清。 “拿着,这是药引,不得沾水,务必让穆棣直接吞服。” 赵益清打开瓷瓶,一股恶臭传来,熏的他头晕,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他赶紧把瓷瓶盖上,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赵益清默然了,这什么玩意儿!正常人谁会吃这个东西,就算是每次吃饭都像是在喂猪(?)一样吃的巨糙的穆棣也不会吃啊! 这绝对是在刁难他,赵益清心想。 果然,在大高个看到赵益清的表情后,一改之前莽撞的样子,笑了笑对赵益清道:“想跟我们合作拿到好处,哪有那么容易。” 赵益清就这样怀里揣着恶臭瓷瓶被送回了北街的主街道。 他还有些懵,刚刚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这样边理清思绪边走回了赵府。 赵益清刚一进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家丁跟丫鬟都是一副想拦他却又不想拦他的感觉,一个个的欲言又止,让赵益清觉得穆棣又来了。 果然,一进主院赵益清就看见穆棣跪在院中央,赵益清摸了摸怀里的瓷瓶,突然有些心虚,绕开穆棣暗搓搓的回了自己屋子。 他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所以也没干别的,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睡了。 赵益清确实是累惨了,吐了一晚上,又遇见姜槐卷入了南桑的事情,再加上穆棣的糟心事,他身心俱疲,刚躺到床上就沉沉的睡去了。 只是夜里他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穆棣一脸血的来找他索命,一会儿梦见穆棣跪在地上柔柔弱弱的垂泪,他都不知道哪个更惊悚,这导致天不亮赵益清便醒了,再也睡不着了。 他来到主院,发现穆棣已经不在那儿了,他撇撇嘴,觉得自己是瞎了心了才来这儿看看。 下人们也早早起来了,今天是年三十,一大清早就有人在冲刷着主院的地。最近的天气很冷,水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冰,虽然赵益清知道下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做,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走过去问道:“怎么一大清早的就在这儿打扫院子?” 下人们看见是赵益清顿时不说话了,支支吾吾的,一副有事瞒着他的样子,赵益清忽的就有些心慌,正准备细细盘问的时候春鹃突然从一旁跑过来道:“少爷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呀!” 春鹃笑盈盈的,赵益清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也笑着回道:“过年了嘛,睡不着,就早早起来了。” “那今天可苦了厨房的那些人了,”春鹃模样有些嗔怪“平时里少爷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厨房早早就能备好饭,今日少爷起这么早,他们也得慌得忙的起来做饭。” 趁着赵益清跟春鹃说话的时候,刚刚赵益清准 备盘问的那个下人偷偷溜走了。他不走还好,一走赵益清就看到了他脚底下还未冲刷干净的一块儿血迹,而那块儿地方正是昨天晚上穆棣跪的地方。 赵益清一愣,扭头看向还在一旁絮絮叨叨的春鹃,问道:“穆棣他怎么了?” 春鹃登时一噎不说话了,敷衍的笑了两下道:“厨房那边忙,我先去帮忙了!” 说完转身就跑,赵益清揪着她的衣领子,不让她跑走,春鹃自然是不敢乱动的,她哭丧着脸看着赵益清道:“少爷,你莫要问我了,放过我吧……” “你要是不说,我就问娘跟爹去,再叫他们狠狠的罚你!” 以赵夫人那个宠溺的程度,赵益清问的话不可能不说,春鹃也知道。 于是她当即瘪着个嘴,一脸哀怨的看着赵益清道:“少爷松开我,给你讲就是了。” 赵益清放开了春鹃,春鹃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在赵益清回来前不久穆棣才来的赵府,想要求见赵益清,赵夫人之前看着赵益清那个惨样心疼的不得了,怎么会由得穆棣见他,于是就放了话,无论如何也不让穆棣进赵益清的院子。 穆棣也实诚,按理说以他的武功偷偷摸摸进去完全不是问题,可他就是执拗的跪在了主院,希望赵夫人让他见赵益清一面。 赵夫人虽然爱哭,但一旦是关于赵益清的事情,她就理智的不得了,看都没看穆棣一眼,任由他跪着,甚至在院子里来去自如,就当没穆棣这个人似的。 直到赵益清睡了,事情突然就大条了。 穆棣晕倒了,就他那壮的跟头牛似的身体,哪有那么虚,跪一下就倒。赵夫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装的,于是乎就喊人把穆棣抬起来扔出去。 结果走近了穆棣才发现不对,他身上有着浓重的血腥味,衣服都被血染透了,冻的硬邦邦的,只是他穿着黑衣服谁都没看出来。 穆棣浑身冰凉,气息微弱,赵夫人在心狠也不能任由他昏着,只能叹了口气叫人抬进了屋里,喊了大夫过来。 穆棣背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净是鞭痕,那鞭子还是带着倒钩的那种,一鞭子下去就能带掉一块儿肉,他的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大夫看了都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上药,穆棣到现在还昏着,没有醒。 赵益清听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只觉得穆棣有病,可他心里却像是被猫爪子狠狠的挠了一下似的,丝丝的疼,止不住的担心。 半响,他自暴自弃道:“穆棣现在在哪儿?” “就在少爷旁边的院子里。”春鹃回道。 赵益清让春鹃不要把他问穆棣的事情告诉赵夫人就摆摆手让春鹃去厨房帮忙了,而他自己则是一脸复杂的去了穆棣所在的房间。 第76章 穆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头可能是因为疼痛紧紧地皱着,可嘴唇却有种不自然的红。 赵益清不由得上前去抚开他紧皱的眉头,结果发现穆棣的额头有些烫。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又返回去摸摸穆棣的额头,发现他应该是有些低烧。 赵益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给穆棣掖了掖被子。 穆棣的头发很黑很黑,不似赵益清的发着黄,看着就像是没长大的样子,穆棣从头到脚看起来都像是个有故事的人。 赵益清想穆棣有个白月光是应该的,毕竟他已经二十七了,怎么可能没有喜欢的人,就像赵益清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初恋的样子似的。 可赵益清想不明白,为什么穆棣喜欢的人跟自己那么像,就像是……就像是他成为了替身一样。 赵益清心里难受,恨不得再给穆棣一拳,可看着穆棣躺在那里,看起来有几分柔弱的样子,他终究还是没下去手,只是轻轻的拍了穆棣一巴掌。 或许是感受到了有人在身边,穆棣咕哝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赵益清仔细听的时候他又没声了,气的赵益清又给了他一巴掌。 结果,赵益清刚打完,就只见穆棣的嘴动了几下,像是要说什么,吓得赵益清赶忙跑了出去,生怕穆棣再喊一句容宁。 赵家在京城没什么亲戚,过年的时候省了走亲戚这一环节,再加上大年三十也没什么朋友,赵益清清闲极了。 家里的下人只剩下了春鹃跟招财进宝,其他人也都回家过年去了。 虽然人少,但赵府一点儿都不冷清,春鹃叽叽喳喳的跟赵夫人说着话,招财不知道从哪里逮了只虫子,拿在手里去吓唬春鹃,追的春鹃满院子跑,最后哭着躲到进宝身后,嚷嚷着要让进宝揍招财。 吃完了中午饭赵夫人就忙活年夜饭去了,他们的年夜饭是从中午开始做,下午开始吃一直吃到晚上的。 现在赵府没有其他人,就赵夫人一个人在厨房忙活,难免忙不过来。 赵老爷见状追在赵夫人屁股后面帮忙,不过兴许是太过笨手笨脚,被赵夫人轰了出去,一脸委屈的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赵夫人。 招财进宝还有春鹃则是在院子里忙些个杂七杂八的也不闲着,不能进去帮忙。 赵益清便想着去给赵夫人帮帮忙,他虽然做饭不怎么着,但也是会做的,肯定比赵老爷强。 可谁知道他一只脚刚刚迈进门口,就被赵夫人拎着菜刀撵了出来。 赵夫人气势汹汹的看着在门口犹犹豫豫不敢进厨房的赵老爷道:“你把不染看好了!别让他进厨房,油烟熏着我儿怎么办!” 赵益清跟赵老爷都缩着脑袋不敢出声,赵夫人见此才点点头重新进厨房里面去了。 幸好,招财进宝还有春鹃很快就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进厨房去帮忙了。 赵益清则是跟他爹两个人凄惨的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了厨房门口。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赵老爷早早就眯起了眼睛,舒舒服服的晒着太阳。 赵益清也被晒得昏昏欲睡,他本来就睡得少,很快就头一歪睡着了。 赵夫人中间出来的时候看见一大一小父子俩睡得香甜,笑了笑,又进去忙活去了。 赵益清是被一阵肉香香醒的,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春鹃端着托盘向外走,忙问道:“春鹃,这是什么,好香啊!” “是夫人做的小酥肉!”春鹃边说边打开了盖着的盖子道:“少爷要尝尝吗?” 赵益清摇摇头,年夜饭要一起吃才行,哪有他先吃的道理。 不过他睡醒了也坐不住了,本来在他身旁的赵老爷也早就屁颠屁颠的跑去帮忙端菜了,赵益清见此也过去帮忙了 。 赵夫人可谓是大手笔,一共就他们六个人,赵夫人愣是做了八热八凉八荤八素还有一甜一咸两道汤,赵益清都怀疑能不能吃完。 果然,吃到最后还是剩了一大堆,不过可没人在意这个,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互相道着新年好。 赵夫人和赵老爷则是一人手里四个红包,赵益清招财进宝还有春鹃一人一个。 赵益清也封了三个红包给了招财进宝跟春鹃。 赵老爷赵夫人都不是什么喜欢按规矩办事的人,吃完饭就放赵益清他们这些小辈出去玩去了,他们则是在家里守岁。 招财进宝和春鹃自然是欢天喜地的跑到街上逛去了,赵益清心里则是有事,那里都不想去,也不想跟赵夫人和赵老爷他们在一块儿,怕被他们看出端倪,于是赵益清早早回了房。 可回房之后他更心静不下来了,在房内来回踱步,他还在操心穆棣,他想着穆棣这都一天没吃饭了,会不会有事。 终于,他还是坐不住了,去厨房找了个盆把剩菜剩饭稀里糊涂的倒在了一起,悄摸的跑进了穆棣所在的屋子。 穆棣还趴在床上,并没有醒,赵益清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把饭盆往桌子上一放,就回去了。 很快就到了晚上,赵益清数着时辰,子时一过,对自己说了声新年快乐,便收拾收拾准备睡了。 他刚坐到床上,外面就忽的传来了敲门声。 “不染,醒着吗?” 是穆棣的声音。 赵益清不想理他,就没说话,谁知道穆棣在外面自顾自的说着话。 “我知道你还没睡,也不用回答我,只需要听我说几句话就好。” 赵益清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蒙,听都不想听。 “我是我爹带大的,我娘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赵益清是不想听的,可他几乎对穆棣的过去一无所知,所以当穆棣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我爹对我很严苛,我小时候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可以被父亲母亲骄纵着,因为这些我都没有,我每天都在练武,不停的,没有理由的练,后来我问我爹为什么,爹说‘战场无情,你这是在保自己的命。’我说我可以不做将军,不上战场,然后从未打过我的他突然怒了,请了家法来,谁拦都没用,打完我后他说‘穆家是大玄的最前方的一道防线,也是最后方的一道防线。’” 穆棣说道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那时候我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我上了战场,才明白我爹的意思,也才明白为什么历代皇帝忌惮穆家,总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但除此之外,旁的再不做什么的原因。” “穆家练出来的兵,与别人终有不同,穆家军在外,若无人指挥则是按令行事,若是有穆家人在,则是穆家命令高于一切,哪怕叫他们去死也无妨。穆家军内要是有将领去训练新兵,那练出来的军则是跟穆家练出来的相同,而在战场上,穆家带兵几乎少有败绩,仿佛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或许这就是我爹说的命,独属于穆家的命。” “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些东西,因为在我知道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发现我没有家了……” 穆棣的声音忽的就有些颤抖,他微微哽咽道:“我爹死了……我没有家了,什么都没有了……喜欢的人离我而去,兄弟也背弃了我,我回到京城发现我什么都没了……直到我遇到了你……” 穆棣的声音颤抖着,赵益清的心也跟着颤,穆棣继续道:“我承认,一开始我是觉得你跟容宁很像,可我并没有因此喜欢你或者把你当做他,甚至因为你跟他有些像我对你有些许的厌恶,以至于我对你当街恶语相 向。可后来什么都不一样了……” “自从你落水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以往跟容宁相像的地方全都不见了……” 赵益清心里想着可不是不一样了么,里面的芯子都换了。 “其实收六州还有其他的方法,和你成亲并不是最好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条路,后来我安慰自己说这是因为与你成亲是最简单的方法,所以我选择这个。可成亲第二天,你还没醒,我在自己没意识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我们的头发绑在一起去了,想解却解不开,差点儿被你发现。我总是害怕自己是因为容宁对你有别样的好感,所以你一对我说什么喜欢我就不敢面对,只能逃跑……” 到这里,赵益清不再像听下去了,他拿起回来后就放在桌子上的瓷瓶,打开了门。 穆棣正在门口坐着,还有些虚弱,见赵益清开门有些怔愣。 赵益清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把瓷瓶往穆棣面前一放,道:“这是剧毒,南桑那边的人叫我下的,吃了它,我就原谅你。” 第77章 穆棣看了看那个瓷瓶,一丝犹豫都没有,拿起来一仰头就吃进去了,面对那熏得人头晕的恶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赵益清顿时慌了,他就是突发奇想试试穆棣而已,谁知道穆棣动作那么干脆利落,他拦都来不及拦。 赵益清赶忙去抠穆棣的嗓子眼儿,想让他吐出来,可抠了半天穆棣只是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还因为呕的难受一阵阵的发晕倒在了赵益清怀里。 赵益清顿时急了,一巴掌拍到穆棣身上,道:“你咋我让你吃你就吃呢!不都说了是毒药吗!” 穆棣趴在赵益清怀里,莫名有些委屈道:“是你让我吃的……” 赵益清重重的叹了口气,心里觉得自己好像高估了穆棣的智商,又看着穆棣穿的单薄,面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青白,赵益清还是不忍心,把人带进了屋里。 穆棣不是第一次来赵益清的屋里,可这次的他却多了些紧张,畏手畏脚的坐在床上不敢说话。 赵益清之前本来是要睡觉的就没有点亮烛火,这下扶着穆棣进来了,就只能去把桌上的油灯点亮。 豆大的灯火映着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有一种昏黄的朦胧感,穆棣一下子就移不开眼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穆棣的视线,赵益清回头看向他,穆棣没想到会被发现,愣了一下赶忙别过头去。 赵益清忽然就笑了,觉得穆棣这个样子竟有一丝说不上来的青涩感,顿时态度也没那么强**,而是倒了杯水递给他。 穆棣接过水,还是有点儿不知所措,或许是因为还在低烧,他的反应有点儿慢,只知道愣愣的看着赵益清。 “行了,别看了。”赵益清站在穆棣的身前,催促道:“漱漱口,喝水压一压,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你都敢吃!” 穆棣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吃了什么东西,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面色不改,只是漱口漱了很久,把赵益清讨厌的味道全部漱掉后才放下杯子,但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耳朵尖儿有点儿发红。 赵益清一屁股坐到穆棣身旁,穆棣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吓的抖了一下,赵益清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会儿穆棣在他心中的形象完全崩塌了。 “说吧,现在怎么办?”赵益清开口问道。 但穆棣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赵益清具体再说什么,一面迷茫的看着他。 赵益清深深的吸了口气,心道这是个刚刚吃了毒药的,还是自己喂的,要忍住,不能暴躁,生生的把心里的那股火给压了下去。 “我是说你刚刚吃的毒药,南桑那边的人说这是个药引子,现在并不会发作,而是到之后才行,我刚刚……”说到这里,赵益清顿了一下才道:“我刚刚并不是非要你吃的,只是想……算了,现在你已经吃了,该怎么办?” 说完赵益清忽然就恐慌起来,他完全无法想象穆棣如果毒发之后他会怎么样。先不说他会有多愧疚,只是想想穆棣将永远的离开他,他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只是穆棣对这个药引子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又低着头不动了,别说说话了,连个眼神都没给赵益清,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顿时,赵益清那感伤的情绪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刚刚压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手往床上重重一拍道:“说话啊!” 穆棣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赵益清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怕说了你会生气……” 那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好似赵益清是什么村头恶霸,而他是什么被强抢的小寡妇似的,把赵益清气的想给他来一拳。 赵益清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动手,好好说话“你有什么跟我说就是了,你不跟我说我会更生气的。” 穆棣这 才抬头直视着赵益清道:“穆家因为总是一脉单传,所以在小时候都要泡药浴,泡到及冠,基本上是百毒不侵,而且……” 穆棣说着说着,逐渐发现赵益清脸色发黑,就闭了嘴,再度低下头去,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赵益清虽然莫名的更生气了,但是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这是药引,与毒药还是不同的,所以赵益清还是担心,于是他问道:“这万一是南桑那边做出来专门针对你的怎么办?” “没事,我泡的药浴是刘柏青他们家传下来的,他们家精通医术,到时候找他看看就好。” 穆棣说完了这些,两个人之间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谁也没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最终,还是赵益清没忍住问道:“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穆棣沉默了一会儿,在赵益清都觉得他不会回答他之后,穆棣才张口道:“穆家家规,犯小错者鞭十五,犯大错者鞭四十九,我有大错,该罚。” 穆棣低着头赵益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抿的薄唇与紧握着的双手,他忽然就心软了,道了句:“算了,原谅你了。” 穆棣抬起眼,惊诧的看着赵益清,一副没想到的样子,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 直到赵益清冲着他点了点头,穆棣才如梦初醒似的猛地抱住了赵益清。 “对不起……”穆棣的声音有些哽咽。 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的赵益清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摸了摸穆棣的头发道:“给我看看你背后的伤。” 穆棣先是有些不情愿,但赵益清坚持要看,穆棣拗不过他,只能脱了衣服漏出后背。 他背后的伤口用纱布好好包扎了起来,,但还有些微微渗血,可想而知伤口有多严重。 赵益清轻轻抚了上去,穆棣微微颤了两下,赵益清忽然就心疼起来,问道:“疼吗?” 穆棣本来想说不疼,可或许是赵益清的语气太过温柔,又或许是少年看着他的眼神澄澈,穆棣突然就觉得身上的伤口细细密密的疼了起来,于是他点了点头,整个人扑在了赵益清的怀里,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平日里总是强势的人忽的这样撒娇,这谁受得了,赵益清一下子就啥也不知道啥了,心疼的把穆棣往怀里一搂,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赵益清俯**,轻轻的往穆棣身上吹气,穆棣抬起头趁势吻了上去。 第78章 这吻来的突然,赵益清还有些懵逼,可穆棣却不撒手,而是用舌尖带着赵益清一起起舞,颇有些**的意味。 许久穆棣才放过了赵益清,只是这时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迷离,尤其是赵益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过刺激,一吻结束赵益清的身体都在微微战栗,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怎样,总之他非常没骨气的起了反应。 赵益清顿时有些羞恼,穆棣却是轻轻的笑了笑,吻在了他的颈边。 穆棣的笑总是能看呆赵益清,所以他一瞬间就被迷得七荤八素,觉得穆棣做什么都行。 这次的穆棣有种磨人的温柔,总是轻轻的在他之前给赵益清留下的痕迹上轻轻舔抵着,再不轻不重的咬上一下,让赵益清觉得这简直就是种折磨。 他解开了赵益清的衣服,少年单薄的胸膛暴露在了空气中,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穆棣对着两粒嫣红附身吻了下去,用牙轻轻的舔咬着,逼着赵益清低喘出声。 他就这样一路向下停在了赵益清的下面。 那一瞬间赵益清就明白了穆棣要做什么,作为一个男人他不由得期待起来。 穆棣扒开了赵益清的裤子,赵益清立马感到了自己的东西弹在了穆棣的脸上。 这幅场景让赵益清的呼吸顿时粗重了几分。 穆棣抬眼看了看赵益清,似是有几分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可赵益清的低喘太过诱人,穆棣没怎么想就含了下去。 只是他动作太急,牙齿不小心就磕在了上面,磕的赵益清倒抽了一口冷气。 “嘶——!” 穆棣赶忙吐了出来,有些不安的看着赵益清。 看着穆棣的表情,赵益清心中忽然就有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他问道:“你……从来没有给别人这么做过吗?” 穆棣抿着唇低下了头,这次都不是耳朵尖儿红了,而是整张脸都红了。 赵益清看他这个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事情是怎样的,毕竟穆棣的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都是别人伺候他,轮不着他伺候别人。 赵益清忽然就有些开心,也不计较他弄疼他了,而是抚了抚穆棣的头发道:“再试试,按照我说的来。” 穆棣从未处在弱势过,一时间被赵益清这样对待整个人的感觉都有些微妙,但也并不讨厌,甚至有种莫名的兴奋,他再度垂下头去,轻轻的含住了。 “嘶——” 赵益清再度吸了一口凉气,但这次并不是因为疼的,而是视觉上的刺激太大了,他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 “你轻轻的,不要用牙,用舌头,对,就是这样……” 穆棣按照赵益清的话语做着,他的嘴里因为低烧的原因有些烫,灼的赵益清身上好像要烧起来。 他吞进去轻轻的用舌尖打个转,再用舌头抵着吐出来,时不时的再用力吸上两下,令人难耐极了。 穆棣如此乖顺听话的样子赵益清是第一次见,可他并不满足,不由得动作就重了起来。 赵益清两只手放在了穆棣脑后,手指插在他的发间,重重的往下一按,穆棣立刻猝不及防的呛咳起来。 可即便如此赵益清也没放过他,而是用手带着穆棣的一齐动作,他的动作幅度很大,能听见清晰的水声。 穆棣皱着眉,他这样并不舒服,甚至很难受,顶的他只有呕吐的欲望。 但不知为什么穆棣并没有拒绝赵益清这样做,甚至在努力的配合着,弄的赵益清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咳咳咳……” 穆棣吐出来赵益清后,伏在床边咳嗽着,有些想干呕,赵益清顿时愧疚的起身上前去拍了拍穆棣的背,担忧的问道:“没事吧?” 穆棣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却别过脸去不看赵益清,赵益清硬是把他的脸掰了过来,才看清楚他的表情。 穆棣的双颊酡红,因为赵益清刚刚突然的粗暴眼角还挂着生理性的泪水,双唇微肿,一副刚被蹂躏过的样子。 赵益清一下就笑出了声,笑的穆棣生气也不是,跟着乐也不是。 半响,赵益清才停下来,起身亲了亲穆棣的唇角道:“辛苦了。” 而穆棣则是俯身抱住了赵益清,在他耳边哑声道:“是不是该轮到你帮帮我了?” 赵益清的心跳声忽然就大了起来,这回不知所措的人换成了他,他紧张的身上都在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穆棣抓着他的手向下去,放在了自己上面。 “用手就好。” 穆棣好似把赵益清的颤抖理解错了意思,可赵益清听见他这么说也忽的松了口气。 穆棣的很大,赵益清一直都知道,但看起来是一回事,握起来又是一回事,他甚至开始想以后都这样算了,真做起来他怕不是会当场去世。 那东西很灼人,而赵益清的手却有些冰凉,这给穆棣带去了别样的刺激,他不由得低低喘息起来,喘的时候还要把头搁在赵益清肩膀上,在赵益清那本来就敏感的耳朵上喷洒着热气,引得赵益清浑身紧绷起来。 或许是嫌赵益清的动作太慢,又或许是想离他更近一点儿,穆棣握住了赵益清的手,跟他一齐动作。 只是他可从来都不老实,一开始手还放在一起,渐渐的逐渐抚上了赵益清,把两根东西放在了一起。 穆棣的手很大,可以握住两人,再加上赵益清的手,可以完全包裹起来。 湿滑的触感令两个人都喘了一口气,律动的幅度都大了起来,赵益清很快就不行了,趴在穆棣身上喘息着。 可穆棣却依旧坚挺,等赵益清缓过劲来他就不由分说的又把赵益清的手放了上去,赵益清使劲浑身解数,可是穆棣就是不为所动。 不知过了多久,赵益清觉得手都酸了,穆棣才释放出来。 他们俩的姿势一直都没变过,分开时才发现都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 两个人身上都是粘腻腻的,但没有一个人觉得难受,他们侧躺在一起,互相看着对方。 穆棣把挡在赵益清面前的头发拢到他耳后去,忽然笑着道了句:“新年快乐。” 赵益清一愣,心里本来空落落的地方像是突然被填满了,暖烘烘的一片,于是他也笑着道:“新年快乐。” 二人相拥而眠,新的一年也同样是新的开始。 第79章 日子总是过得匆匆,一眨眼就到了正月初七。 秦风楼的新戏也逐渐进入了高潮,凝脂堂也正式发行了以六州为名的新的妆品。 赵益清的年是在赵府过的,穆棣也跟他一起,赵老爷跟赵夫人见两人已经和好了也就没有多嘴问他们究竟怎么了,令赵益清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赵益清还想赖在赵府一段时间,但他跟穆棣结婚可以说是结给外人看的,因为感情好过年去赵府住一阵子还可以,可要是长时间不会将军府总有人会说些闲话的。 不过赵益清最近可没工夫想这些,他最近简直要忙炸了! 流光曾经跟他说过南街是想要做出改变的,在南街出生的姑娘们也想拥有人生的选择权,而不是生来就被贴了标签。 于是乎他便跟流光提出了一个想法。 凝脂堂的妆品总是跟秦风楼挂着勾的,包括他之前所做的新品发布会,自打他打头之后,凝脂堂几乎每次上新都要在秦风楼宣传一波,这就是赵益清最初构想的美妆博主带货的套路。 只是庄公子这个身份总归是假的,他还是要低调一些。 而美妆博主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美是会说话是有吸引力,这些,南街的姑娘生来就具备。 所以他这次打算挑个好日子联合商铺一起做个美妆节。 他把日子定在了二月初七,命名为“二七美妆节”,从年前开始就在宣传这次的活动,南街二月初七集体关闭其他营业,统一开始美妆节卖货。 每家店铺都有不同的产品优惠,并且都有不同的赠品,在南街的卖的货统一打八折,其他优惠则是看南街各家店自己的优惠。 赵益清一开始为难的不得了,总觉得让整个南街接受这个做法并不容易,可当他向流光提出这个想法之后,流光直接拍胸脯说让她来搞定,当天下午就拿到了南街大大小小各个青楼的商契,把赵益清吓了一跳。 接着就是二月初七当天出售的商品,如果想办成一个属于大玄的狂欢,那么只有凝脂堂参与是万万不够的,好在季茂成跟黄怀鉴是全力支持他的,这已经又是有了一大批的货源。 可这些依旧不够,赵益清开始去跟各个商铺谈条件,不知道他最近是时来运转了还是怎么着,大商铺们纷纷选择了加入,甚至让出了很高的利益,而本来还在选择观望的小商铺见此也都加入了他们。 现在赵益清正在凝脂堂的仓库里清算二月初七一共有多少商品,要给多少优惠,招财进宝也在一旁帮忙,甚至连黄怀鉴跟季茂成都没被放过,一群人算账算的头昏脑涨,做梦都在打算盘。 唯独穆棣,因为数学太差被赵益清撵了出去,蔫搭搭的坐在外面等赵益清晚上结束,跟他一块儿回家。 不知道最近穆棣是哪根弦儿搭的不对了,也不去忙自己的事情,天天追在赵益清屁股后头不放,撵都撵不走,把赵益清看的直心烦。 这厢赵益清正忙得焦头烂额,穆棣那边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人是赵夫人,提着一个食盒过来。 往常这个时候赵夫人都是在自家商铺里跟赵老爷一块儿,他们两个虽宠溺赵益清,但是并不会过多干涉赵益清的生活,所以一般情况下并不会来凝脂堂。 赵夫人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穆棣,她好像忘了之前对穆棣的冷眼相待似的,把食盒递到穆棣跟前,温和的笑笑道:“这是老餮堂新做的点心。” 穆棣难免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赵夫人最近可没给过他好脸色,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接过食盒道:“娘,辛苦了。” “不染现在是不是在忙?”赵夫人问道。 穆棣点了点头。 赵夫人最近也知道赵益清在做什么,所 以也没说什么,而是对着穆棣道:“我今天来是想提醒一下不染,让他不要忘了明天去城外的香山神庙里祈福。” 赵益清是八个月的时候出生的,属于早产儿,身体羸弱,差点儿就没养活,也算是赵益清命大,刚好遇到了下山传道的道长,道长医术颇为了得,保住了赵益清,至此之后赵夫人跟赵老爷年年都要去去香山神庙祈福,供一份香火,也顺便去查查身体。 往年都是赵夫人跟赵老爷带着赵益清一起去,但是今年因为赵益清已经成家了,赵夫人便想着让穆棣跟赵益清一起去,顺便让两个孩子求个福分。 穆棣听完赵夫人所说后自然是欣然应允,说自己明天定是会带着赵益清去的。 赵夫人也没多说什么,交代清楚事情后就找赵老爷去了。 期间穆棣也没有去找赵益清,赵益清还是忙完了看见食盒才知道赵夫人来过了。 最近赵益清正因为清点商铺账目的事情焦头烂额,差不多每天都在爆发的边缘徘徊,一看赵夫人来了穆棣没有叫自己,赵益清顿时火冒三丈。 “我娘来了你怎么不说!” 穆棣现在是摸透了赵益清的脾气,赵益清那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见赵益清发火,他起身往赵益清身上一扑,头往赵益清怀里一埋,轻轻道:“我背疼。” 穆棣的嗓子还有些哑,那天赵益清的动作太重,不小心弄伤了穆棣的嗓子,再加上他背上有伤,还在低烧,一下子冲撞到一起到现在都没好。 赵益清顿时就忘了发火,扶着穆棣道:“没事吧?” 穆棣摇摇头,一副故作坚强的样子。 以前一直拿穆棣当偶像的季茂成顿时觉得眼睛一疼,捂着眼睛不愿意再看,心道这才不是将军! 黄怀鉴在一旁看着季茂成没出息的样子有点儿嫌弃,硬是把人拉走了。 赵益清跟穆棣还在凝脂堂的大厅,穆棣这样扑在他怀里的样子太过招眼,他顿时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推推穆棣道:“起来,回家了。” 穆棣乖乖的起身跟着赵益清回去了。 在马车上,穆棣跟赵益清说了赵夫人过来的原因。 赵益清沉思了一下,发现好像在过年的时候赵夫人跟他说过这档子事儿,他还有一个从未拆开过的绣花小红布包,听说这个小红布包是香山神庙的道长在他小时候给他的,每年去祈福都要带着,那时候小红布包才会被拆开,道长每次打开都会给里面放一样东西,这样的祈福要一直到他及冠。 招财进宝是跟着赵益清一同回了将军府的,因为明天赵益清要去城外,便不能再去商铺,于是把第二天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招财进宝去管。 安排好了一切赵益清洗漱完倒床就睡,中间跟穆棣的一句交流都没有,留着穆棣一个人独自坐在床边怨念。 许久,穆棣叹了一口气,吻了吻赵益清不知道梦见什么紧皱的眉头,才躺下与他一齐睡了。 第80章 城外香山神庙离得并不算近,所以赵益清一大清早就得出发,可他最近累死累活的,哪里起得来,躺在床上不动弹。 穆棣试图把人强拉起来,然后他不出意料的挨了赵益清一脚,和若干句脏话。 穆棣:…… 最后穆棣没有招了,把被子一卷,连人带被一起抱上了马车。 赵益清是在一阵晃晃悠悠中醒来的,醒来时他有些懵,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问坐在一旁的穆棣道:“我这是在哪儿?” “马车上。”穆棣见赵益清醒了,把衣服拿了过来给赵益清细细穿好,这衣服他一路上一直捂在怀里,暖烘烘的。 见赵益清穿好了衣服,穆棣给他准备了洗漱的东西,又从食盒里拿出备好的早点,摆在马车里的小桌子上,笑着道:“你在睡一会儿就直接到地方了。” 整个人贤惠的不像样子,赵益清甚至觉得他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于是他目露嫌弃的问道:“你这是犯什么病了?” 穆棣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了,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生怕自己有惹了赵益清厌烦。 不过赵益清倒是能明白他现在的状态,撇过脸去冷声道:“你不用觉得你之前的事情怎么伤害了我,现在又要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补偿我,是在同情我吗?没这个必要。” 赵益清说这话的时候皱着眉,眼睛里仿佛什么都看不到,颇有些无情的意味在里面。 “我不是……”穆棣垂下了眼,他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或许赵益清说的就是事实,他现在真的是在补偿他一样。 穆棣心里凭添了几分难受,心脏抽着疼,复杂的情绪一齐涌了上来,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了。 赵益清也没接他的话,只是沉默的吃了饭,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没再看穆棣一眼。 要说赵益清真的不在乎那天的事儿了是不可能的,从宫宴那晚后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虽然已经跟穆棣和好了,但他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只是突然忙起来了让他没有功夫去想罢了。 而今天突然闲下来,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再加上穆棣那宠溺的不行仿佛自己有罪的态度,赵益清忽然就膈应起来,不愿意再搭理穆棣。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就僵了起来。 香山离得虽远,但因为赵益清几乎睡了一路,所以他觉得很快就到了。 赶车的车夫是个不认识的,但穆棣找的人一般都很靠谱,话也不多所以赵益清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下车。 这次穆棣很有眼力见儿的早早的下去等着扶赵益清下来,可赵益清这时却不领他的情了,对着他的旁边跳了下去。 穆棣见此收回了手,神色又黯然了几分。 赵益清绕过他,径直向山上走去。 马车只能到半山腰,而香山神庙在山顶,这对于赵益清来说可是能累掉半条命的路程,只是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没什么感觉蹭蹭蹭的往山上走去。 穆棣赶忙追上前,只是不敢离赵益清太近,只能离他有些距离的走着,垂头丧气的,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怜。 等赵益清气过劲儿来,他已经走了不短的路程,然后他骤的一下停了脚步。 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走得太久又太快,腿软了。 只见他气喘吁吁,脑门上冒着些许薄汗,因为运动的原因双颊有些发红,两腿略微打颤。 赵益清抬头看向山顶,隐约能看见神庙的影子,但还是离得很远,他不免心生绝望,爬山真的太特么难了! 穆棣见此默默的走到赵益清的身前蹲下,赵益清立马明白了穆棣是要背他,但他还在生气,有些抹不开面子。 “上来吧。”穆棣没有多 说,只是坚持蹲在赵益清身前。 赵益清瘪瘪嘴,趴了上去。 穆棣背稳赵益清,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丝毫不费力。 赵益清瞬间就嫉妒了,他啥时候才可以这样啊! 穆棣的被很宽,赵益清在上面可以稳稳的,而且穆棣的身上很暖和,在他身上暖烘烘的,再加上走路的摇晃,赵益清差点儿就要睡着。 他忽然就有些愧疚,穆棣再怎么着也都道过歉了,也认识到了自己错误,他也原谅他了,按道理说这件事情也该过去了。 虽然赵益清心里还有个坎儿,但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这样,所以他在穆棣背上轻轻道:“对不起啊,我不该生气的。” “没关系,是我不好,总惹你生气。” 穆棣的语气很轻,但却说得很认真,仿佛他心里就是这么想一样。 赵益清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他还记得他刚认识穆棣的时候,那时候的穆棣总是冷冷的,高傲的,眼神中什么都容不下的,他可是大玄的将军,应该高高在上才对! 最重要的是,他总是这么一副把自己放在弱势地位的样子,好像赵益清把他怎么着了一样,让赵益清心里直窝火。 他拿脚踢了穆棣一下,摆明了找茬道:“你也知道惹我生气了?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随你处置。” 穆棣的嗓音哑哑的,让赵益清一下子就陷入了除夕那天的回忆,他嗓子一阵阵的发紧,身体不受控制的抱紧了穆棣。 他好像是被鬼迷了心窍,趴在穆棣耳旁道:“我想要你给我……” 最后那个字赵益清说的很轻,他都怀疑穆棣没听见,但穆棣则是步履微微一停,接着拐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赵益清立马知道他听见了,蹭的一下臊红了脸,但更多的是期待。 穆棣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把赵益清放了下来,赵益清刚想说话,便被穆棣猛的一推,按在了树上,吻了起来。 天很冷,但赵益清却觉得身上很烫。 穆棣的吻总是很长时间,非要把赵益清吻的神志不清才罢休,等赵益清反应过来的时候,穆棣已经蹲在地上解开了他的裤子,更大的刺激一下子就从下半身传递上来,赵益清浑身一激灵,靠在树上拿手捂着脸直喘气。 穆棣很认真,似是已经掌握了技巧,**的赵益清想要尖叫,只是这毕竟是在野外,强烈的羞耻心让他死命的捂住嘴,不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穆棣似乎是累了,半跪在了地上,这是一种极为服从的姿势,赵益清不自觉的有把手按在了穆棣头上,起初还是轻轻的随着穆棣的动作而动作,可渐渐的赵益清就开始控制不好力道,再次把穆棣顶的呛咳起来。 只是这次的穆棣可不再任由赵益清为所欲为,而是抬眼瞪了赵益清一眼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只是这一眼把赵益清瞪的半边身子都酥了,直接交代在了穆棣嘴里。 可怜穆棣当时还没来得及完全吐出,被弄的脸上嘴里哪里都是,看的赵益清一边成就感爆棚一边心里发虚。 打死他都想不到他有生之年能把穆棣给颜那啥了!!!虽然偷偷想过,但是怎么可能成真啊!!!!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赵益清赶忙从怀里掏出手帕给穆棣擦脸,或许是太过心虚,赵益清边擦边问道:“没事吧?” 穆棣摇摇头,眼里还带着几分未退的**与猝不及防的迷茫,看的赵益清心里越来越愧疚问道:“你要不要我帮忙?” 赵益清发誓他看到穆棣眼里黑沉了一瞬,他保证穆棣是想的! 可穆棣却道:“没事,不用了,先去神庙吧,别误了时辰。” 说完,帮赵益清整理好衣衫,理所当然的牵着他的 手走向前去。 赵益清忽然心脏就狂跳了起来,紧张的不敢说话,手心里全是汗,像是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跟小姑娘牵手时的青涩时代,脑袋里晕乎乎的一片,全是穆棣的身影。 等到了需要爬楼梯的地方,穆棣又蹲**来去背赵益清,赵益清晕乎乎的就趴了上去,在穆棣背起他的时候,他忽的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他忽略了的问题,惊叫出声。 “长濯!你背上的伤有没有事!” 第81章 穆棣浑身一僵,突然不动弹了。 赵益清本来还担心的不得了,着急忙慌的要下来,见穆棣奇怪的反应,他也不动了,趴在穆棣背上问道:“你该不会是……伤已经好了吧?” 穆棣的身体很好,伤口愈合速度比常人要快,虽然他背上伤的严重,但毕竟是皮肉伤,好的也快。 但穆棣却矢口否认道:“没有!” 那态度坚决的,要不是赵益清还算了解他直接就信了。 气的赵益清对着他的背狠狠一拍“骗我很好玩?还是看我担心的样子你很开心?” 穆棣额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只见他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背上的伤……还很疼,只是有你就不疼了。” 这简直就是满分情话! 可赵益清才不吃这一套,从穆棣身上挣着下来,对着他小腿就是一脚,骂道:“油嘴滑舌!” 踢完转身自己一个人开始苦兮兮的爬楼梯,半天穆棣都没追上来,于是他更气了,哒哒哒的跑了起来。 跑着跑着,忽然赵益清就飞了起来,吓的他一脸懵逼。 穆棣把赵益清揽在怀里,在他耳旁道:“带你飞。” 穆棣就这样用着轻功一路赶了上去,飞快的就到了神庙,他带着想邀功的心情看向了赵益清,却发现赵益清一脸惊魂未定。 穆棣心里顿觉不妙,把赵益清往地上一放,自己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与赵益清拉开了距离。 “穆!长!濯!” 果不其然,赵益清黑了脸,追着穆棣就要揍他。 穆棣拔腿就跑,但还不敢跑太快,生怕累着赵益清。 赵益清边追边喊道:“你给我站住!谁他妈让你直接带着我飞的???他妈的吓死老子了!!!” 穆棣面无表情的跑着,但赵益清却看得出他现在内心慌的一批,突然,穆棣跑着跑着一个飞身不见了。 赵益清:??? 于是,偌大的空地上就留了身形单薄的少年一人。 香山上面很冷,前些天下的大雪还未化,整个山头上都是银装素裹,树枝上尚且挂着冰晶,日光一照晶莹剔透的漂亮极了。 只是此情此景,再加上一个形单影只的少年,却显出了几分孤寂,就好似少年本来不属于这里似的。 赵益清的心情也同这样的景象似的,有些发冷,他有些愣愣的站在那里,捂住心脏,忽然发现穆棣不在他身旁,他连手都冻得发僵。 他忽然就开始想他和穆棣是什么关系,他们好像直接跳过了恋爱这一关系步入了婚姻,而且是那种不得不在一起过一辈子的那种。 所以赵益清原谅了他,理智告诉赵益清他可以原谅穆棣许多事情,他的过往,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他必须原谅,因为他知道他不原谅,他这辈子将过的无比糟心。 只是心,冷的要命。 就像是捧了一把雪,硬塞进了他的心脏里,冰冷的雪水从动脉蔓延到全身,连脚指头尖儿都发着冷。 忽的,就像是为了回应赵益清的心情似的,天上飘起了雪,落了赵益清满头。 他垂下眼去,安静的独自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的,一阵风声袭来,一只红梅突兀的出现在了赵益清眼前。 “送你。” 来人是穆棣。 他举着一只红梅,递在了赵益清的眼前,整个人还有些喘息,赵益清抬头望望四周,看不到一片红色,不知道穆棣是跑了多远摘到的。 红梅像是一团火,占据了赵益清的整个视线,融化了他眼中的冰雪。 站在雪地中的少年忽然就弯了眼角,接过红梅道:“下次,不许再离我那么远了。” 然后主动的,牵起了穆棣的手。 “手怎么这么冰?” “因为你不在我跟前呀?” 少年的情话说的比将军还好,一下就撩拨的将军耳尖发红,不再言语。 二人就这样安静且亲密的走进了神庙。 神庙虽然叫神庙,可却是个破旧的小道观,连个名字都没有,赵益清差点儿以为来错了地方。 还是穆棣给他解释了一番他才明白。 原来神庙只是别人给的称呼,香山上就这一座庙,也没什么名字,只知道里面供的有神像,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神庙。 神庙离城里远,路也难走,成天也不见什么人影,再加上神庙里的道长往往深居简出,神出鬼没的,来祭拜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多,后来就更少了,现在还有人知道神庙全都归功于道长每年都会在入了夏的时候下山传道一番。 赵益清他们进了门,却发现神庙里并没有人,有些懵,扯了扯穆棣问道:“是不是我娘说错日子了?这咋没有人呢?” “有人的。”穆棣肯定的道。 “在哪儿?” 赵益清问完,穆棣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子,拉着他走到了主殿。 只见穆棣把石子向上一抛,顿时从神像上面的的房梁上掉下来一个人,砸到了贡品桌上。 “哎哟!是那个小毛贼敢打贫道?” 那人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留着一撮小声山羊胡,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道袍,满身酒气,看起来一副醉态。 他站起身,刚想再骂赵益清他们,结果发现自己把贡品砸了一地,嘴上忙念叨着:“罪过罪过,对不住对不住。” 可手上确实慢悠悠的把贡品摆好,还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啃了一大口,发现不好吃又给放了回去。 直到这时,他才转头看见赵益清跟穆棣。 看见赵益清之后,他先是愣了两秒,然后忙挺直了身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捋了捋山羊胡道:“原来是不染来了。” 赵益清:……你现在再怎么装也没有仙风道骨的感觉了啊喂! 赵益清虽然心里吐槽的厉害,可面儿上一点儿都不显,而是万分有礼的阐明了来意,听的道长直点头,无比满意。 “祈福的东西贫道早就准备好了,你把福缘包给贫道吧。” 福缘包说的就是赵益清之前那个绣花小红布包,他今天来自然也是带了的,忙递给了道长。 道长本来还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可赵益清刚把福缘包递给他,他就猛地神色一变。 “你打开过了?!” 赵益清一脸懵逼,他肯定是没打开过的,但他没穿过来之前有没有打开过,他就不知道了。 只不过道长也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在一旁不知道掐指算着什么,最后神色凝重的把小红布包还给了赵益清。 “万物皆有命数,你的命数变了,用不着贫道再年年为你祈福了。” 赵益清心里一咯噔,他何止变了命数,他整个人的芯子都换了。 穆棣还想问些什么,但赵益清心里发虚,生怕神庙道长看出点儿什么,拉着穆棣就准备起身告辞。 只是在出门时,道长忽的叫住了赵益清。 “且慢,穆将军身上被下了蛊。” 第82章 “什么!” 赵益清大吃一惊,想到了那晚穆棣吃的那个所谓的药引子,原来那个恶臭的东西竟然是蛊虫! 穆棣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道长同样皱着眉,拉过了穆棣的手腕,看似非常敷衍,实际上手指紧紧的压着穆棣的脉门,穆棣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奇怪,这脉象不对啊?你练得难道不是穆家本家的功夫?” 赵益清心下担心,可话题突然拐到了他完全不知情的地方,虽然他心里急得要死,但还是安静的听着穆棣跟道长的对话。 穆棣收回了手,道:“练得是穆家本家的功夫。” 道长的表情更疑惑了,他捋着胡子道:“不对呀?穆家功夫属金,可你的内里却属火,怎么能练得是穆家本家的功夫?” 穆棣面无表情并不说话,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赵益清见此赶忙开口道:“道长,那现在该怎么办?这个蛊虫能不能去掉?” 说到如何去掉蛊虫的问题,道长笑呵呵的摸着胡子道:“没事没事,这蛊虫是寒性的,看起来应该是专门针对穆家功法的,可穆将军连的功夫却属火,正好克制了蛊虫,怕不是再过个两三天就被穆将军的内力化干净了。” 虽然道长已经说了穆棣没事了,可赵益清还是放不下心来,因为无论如何都是他害的穆棣吃下蛊虫的,所以他拉着道长问了半天,最后弄得穆棣都不耐烦了,向道长道了声谢,拉着赵益清回去了。 他们二人走的时候穆棣也想背赵益清,但赵益清却不肯,最后两人牵着手慢悠悠的下了山。 道长则是在后头看着两个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笑了笑,似有不甘的道:“该来的终究要来的,贫道倒是要看看,气运究竟在谁身上。” 赵益清跟穆棣走到山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车夫还在山下等待着,他坐在车辕上,身姿挺拔,身上带着股锐利之气,让赵益清不禁多看了两眼。 车夫对着穆棣微微一点头,掀开了车帘,让他们进去。 赵益清总觉得这个车夫看起来哪里不对,于是他戳戳穆棣小声问道:“这个车夫你哪里找的?” “一个朋友。” 穆棣回答的简单,一副摆明了不愿多说的样子。 赵益清也不好多问,只能换了个话题道:“你的内功是怎么回事?” 穆棣看了赵益清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赵益清就知道这个是能说的事情,便一巴掌拍到穆棣大腿上,厉喝一声“说!” 穆棣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先是低下头,然后慢慢红了耳尖儿,别别扭扭的道:“我小时候……穆家功法先练外再练内,我八岁的时候觉得我爹不给我教正经的功法,便自己偷了功法慢慢练了,那时候识字识的不多,内功功法又颇为深奥,我看不懂,就随便练了,最后……就这样了……” 赵益清“……” 不知道该说穆棣运气好还是命大。 赵益清无语了半天才说了句“所以道长问你你才不愿说。” “嗯。” 穆棣点点头,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赵益清忽然觉得穆棣这迅速变脸的有点儿可萌,便凑上去亲了他一口,道:“真可爱。” 穆棣先是一愣,随即眉眼一弯,笑了。 赵益清忽的就起了逗弄的心思,佯装着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在你小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可不是我,而是容宁。” 赵益清能说这话可见他已经放下了,只不过他的语气依旧是酸溜溜的。 穆棣的笑顿时就收回去了,而是变得一脸不知所措,有些急切的拉起了赵益清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双眼黑沉沉的盯着赵益清,里面有万般情 绪。 “逗你玩儿的。”赵益清见穆棣认了真,赶忙解释道。 可穆棣却抿着唇,看起来情绪不佳的样子。 赵益清见把人惹生气了,用另一只手手推了推他,有些撒娇的道:“不要这么小气嘛,开个玩笑而已。” 穆棣一把抓住赵益清推他的手,把赵益清吓了一跳,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我喜欢你。” 穆棣盯着赵益清的眼睛,郑重的道:“你若不信,我把心剖开给你看。” 这话说的带着三分血腥气,仿佛下一秒穆棣就会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摆在他跟前,惊的赵益清心里颤了几下,赶紧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见赵益清似乎有所畏惧,穆棣垂下了眼,有些落寞,也有些懊恼。 二人一路无话到了将军府。 这时已经到了深夜,赵益清困的不像样子,准备洗洗涮涮就睡了。 睡前他把小红布包从怀里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突的,他那消失了很久的好奇心一下就涌现上来。 道长说小红布包已经被打开过了,而打开这个包的只能是曾经的赵不染,为什么他会把这个千叮咛万嘱咐的包打开? 赵益清的心脏忽然就狂跳起来,他觉得这个布包里可能藏着一个他一直都想知道的秘密。 所以,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了布包。 小红布包里的东西零零碎碎的,有道长放的石头,也有着道长画的符,甚至有几颗枯草,但最扎眼的,是一封信。 而这封信,正是姜夫子让黄怀鉴带给赵益清的那封! 赵益清双手莫名有些发颤,他一目十行的看完,越看脸色越苍白,身上的冷汗冒个不停,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赵不染看到这封信会心绪波动太大而亡了。 这里面写的,是个不得了的秘密。 赵益清惊的后退了两步,不小心把凳子撞翻在地,出门打水的穆棣听见动静忙跑进来问“没事吧?” 赵益清慌忙把拿着信的手背在了身后道:“没事没事,不小心把凳子绊倒了。” 只是他那神情可一点儿都不像没事的样子,穆棣皱起了眉头,又询问了一遍“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赵益清的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道:“这么晚了你快去洗漱洗漱,要睡觉了!” 摆明了是要支开穆棣,穆棣深深的看了赵益清一眼,出去了。 赵益清松了口气,按理说信上的事情事关重大,应该告诉穆棣的,赵益清一向认为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就是因为相互之间秘密太多的原因,只要足够坦诚,事儿永远不会是什么事儿。 但这次,赵益清选择了隐瞒,他的直觉告诉他穆棣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好,而且这件事情最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到死都不能说出来。 这是个必须带进坟墓的秘密。 赵益清细细想了想,觉得这封信也不能留,便借着烛火,将信燃了,不给一点儿出幺蛾子的机会。 穆棣也在外面呆了足够久才回来,他进门时赵益清已经在被窝里躺着了。 他照旧站在一旁等身上都暖了才到床上去,而赵益清在穆棣进门的时候就眼巴巴的望着他了,等到穆棣一上床,赵益清整个人都扑进了他怀里。 赵益清因为体质的原因,身上总是冰冷的,尤其是冬天,他常常冷的睡不好觉,可穆棣却是浑身上下暖的像个煤炉,甚至还有点儿烫人。 赵益清把冰凉的脚丫子往穆棣腿间一放,道了句“晚安。”便美滋滋的闭眼睡了。 因为太过舒适,没过几秒就打起了鼾。 穆棣则是睁着眼睛,望了他一夜,在天快亮的时候才轻轻道了句“晚安。”搂着赵 益清闭上了眼睛。 第83章 一下子就到了二七美妆节跟前,或许是前一阵子太忙,到了跟前反而清闲了下来,颇有一种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的感觉。 似乎是前一阵子忙太久了,这一下子闲下来赵益清浑身都不得劲,老想找点儿事儿做,他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着就想起了在城外的方清歌。 于是他一拍大腿,临时起意,决定再去看看方清歌,他老觉得方清歌身上有什么秘密。 穆棣在到了二月份的时候又忽然忙了起来,早出晚归的,招财进宝则是要清算赵家商铺的账单,也走不开,季茂成也不知道最近在神神秘秘的忙些什么,最后赵益清只能找了看起来无所事事黄怀鉴。 本来黄怀鉴是不想去的,但是在听赵益清描述完方清歌的美貌后,就变成他拽着赵益清去了。 这次他们到了方清歌所在的别院,原来那个相当谨慎的丫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相当温和有礼的丫鬟。 甚至不像个丫鬟,倒像个大家小姐似的。 她一打开门赵益清便道:“在下赵益清,来给方姑娘送份二七美妆节的请帖。” 丫鬟并未阻拦赵益清进去,而是行了个礼道:“多谢赵公子,可要进来喝上杯茶水再离开?” 这态度好的都让赵益清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正在赵益清懵逼的时候,黄怀鉴已经应了声“那就叨扰了。” 然后急切的推开门进去了。 随后,门内传出了一声惊叫“啊——!!!!有鬼啊!!!!” 紧接着黄怀鉴猛地推开门跑了出来,哭着躲到了赵益清身后,哆哆嗦嗦道:“不、不染,有鬼,有鬼!” 门渐渐打开,露出了院子里的景象。 方清歌依旧穿着一身素白,站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那棵槐树下,嘴唇殷红似血,惨惨的冲着赵益清一笑。 “我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木头里,有鬼啊。” 黄怀鉴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屋里了,赵益清更方清歌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知道在聊着什么,而那个不像个丫鬟的丫鬟则是站在方清歌身后笑盈盈看着赵益清。 谁都没有发现黄怀鉴醒了,除了方清歌。 她黑沉沉的眼睛一下就落在了黄怀鉴身上,吓得黄怀鉴浑身一个激灵,躲进了被子里。 见此方清歌笑了,她这次笑没有阴恻恻的感觉,而是发自真心,一瞬间就多了几分属于大家闺秀的温婉,她道:“映桃,想必黄公子是冻着了,你去端碗姜汤过来。” 映桃应了声是,行了个礼出门了。 他刚走到门口,方清歌又叫住她嘱咐道:“记得是姜汤,莫要端错了。” 这个嘱咐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没谁会认错姜汤的。 或许是因为映桃比较粗心吧。 赵益清没有细想,只是觉得映桃出去后他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感觉他跟方清歌之间的氛围都轻松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走到黄怀鉴跟前,猛地把被子掀开,揪起蜷缩成一团的黄怀鉴嫌弃道:“你丢不丢人!!!在人家姑娘前这个样子你好意思嘛你!!!” 黄怀鉴被揪的做起了来,捂着眼睛不看方清歌,直把头往赵益清怀里塞。 方清歌见此笑出了声,没有了映桃在不知为何她也放松了几许,捂着嘴笑道:“黄公子可真有趣。” 方清歌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清脆悦耳宛如黄鹂鸣春,只是她平时说话总是阴森森的掩去了一副好嗓音,此时正经说起话来,一时间反差太大,惊的黄怀鉴放下了手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方清歌笑的更开心了,调侃道:“黄公子脾 性如此有趣,怕不是很招小姑娘的喜欢。” 意识到是方清歌在说话后,黄怀鉴腾的一下脸就红了,摸着头憨憨的看着方清歌。 方清歌忽的看向床梁,没头没脑的问道:“黄公子,你可知道这房梁是用什么木头做的?” 赵益清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怕不是方清歌又要犯病,想要去拦着黄怀鉴不让他说话。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黄怀鉴傻呵呵的抬头看了看床梁,回答道:“不知道啊,是什么木头做的?” “是槐木做的,因为……”方清歌死死地盯着黄怀鉴,她的眼白很少,眼睛里黑漆漆的一片很是吓人。 忽然,她咧嘴笑了,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 “因为……木头里面都是鬼啊!” 黄怀鉴吓得脸色惨白,直愣愣的坐在那儿一动都不敢动,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着,也不敢动手擦一下。 赵益清捂捂脸,完了,孩子吓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方清歌坐在一旁的桌子前大笑着,而黄怀鉴则是坐在床上眼泪冒个不停,赵益清再一次魔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映桃很快就回来了,看见方清歌在那里大笑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把手里的姜汤往桌子上一放,对着赵益清跟黄怀鉴道:“我家小姐犯病了,怕是不好再留公子,此次招待不周,下次必定补偿公子。” 一听可以走了,黄怀鉴顿时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慌忙的把写一穿就要往外跑去。 “慢着。” 黄怀鉴刚跑到方清歌坐着的桌子前,方清歌忽的就不笑了,叫住了黄怀鉴,又恢复到之前温婉的样子,笑着道:“黄公子,姜汤还没喝呢。” 黄怀鉴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方清歌让他喝姜汤他端起来迅速的一口闷了,之后闭着眼睛脸色煞白,让赵益清差点儿怀疑姜汤里是不是下毒了。 等黄怀鉴喝完汤后,方清歌就不说话了,垂着眼看着桌子,阴恻恻的笑着。 赵益清没办法,对着映桃一作揖道:“见笑了。” 拉着吓得不敢动弹的黄怀鉴就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赵益清虽然觉得有一点儿对不起黄怀鉴,但还是觉得他这趟没白来。 虽然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发现,但是更坚定了他觉得方清歌身上有许多秘密的这件事情,甚至有可能这个秘密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不过他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因为二七美妆节,要开始了。 第84章 二月初七,并不是什么节日,可街上的人却比平日里要多得多,他们都在等待戌时的到来。 因为戌时,是第一届二七美妆节在南街正式开幕的时辰。 从二月初六开始,南街就整体封街,不再接待客人,而是打好了招牌,换了装扮。 每家勾栏院前不再是轻纱笼罩,而是灯火通明,门前则是留出了大片场地,摆上了桌椅。 每家门口的桌椅上皆坐着一个姑娘,身后则是摆满了商品,桌上摆着各种试用妆品,旁边还有人在帮忙摆放物品,这些姑娘还在演练着各种广告词,等着在美妆节当天大放异彩。 赵益清给了这些姑娘一个新的名字,那就是——美妆博主! 此次二七美妆节,从戌时到子时,凝脂堂全系列妆品限时八折,每款限量500件,先到先得! 更有好礼相送,凡是够满三件及以上妆品,皆送凝脂堂全系列小样,送完为止! 还有劲爆的抽奖环节,凡是在三家美妆博主那里购买物品,皆可凭购物小票抽奖,最大奖项可至老餮堂免费送餐券一年! 还在苦苦排队等着吃一次老餮堂吗?还在为了排队排了好久,好不容易排到自己却卖完了而感到悲伤吗?有了老餮堂免费送餐券,你一年的伙食老餮堂包了!每日免费把三餐送到你家!送一年! 什么?对凝脂堂不感兴趣?那季家的胭脂要不要了解一下?还有黄家的水粉,魏家的口脂等等等等! 二七美妆节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到的化妆品! 每个美妆博主那里都有独家的活动,没有最划算,只有更划算! 甚至在整条南街内都有惊喜掉落,可能你今日的所有花销全部免单哦! 总之,二七美妆节的活动,只会让你稳赚不赔! 所以,在戌时之前,南街口早已挤满了人,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 有来买东西的,也有来看热闹的,还有专门来看姑娘的。 但无论如何,今晚的二七美妆节必定热闹非凡。 戌时已到,二七美妆节,开始! 南街的封锁线一拉开,人群就挤挤攘攘的往里冲去,赵益清已经提前预料到了人多的情况,所以早早请了人在一旁看护跟分流,防止出现踩踏事件。 人群首先涌入的就是秦风楼,秦风楼这次不再是流光一人推销产品了,而是楼里几个勤奋的姑娘们一起,同时推荐不同系列的产品。 秦风楼的大门敞开着,被分成了几个区域,每个区域各有一个美妆博主,或站或坐,吆喝着,热闹极了。 灯光在她们周围打的亮堂堂的,映射出她们美好的姿态。 秦风楼门口围的人多,但其他地方围的也不少,毕竟活动预热了很久,赵益清甚至弄出了一份省钱攻略,流传出去。 在二七美妆节前赵益清曾经给所有参与所谓“直播”的姑娘集体培训过,告诉她们如何走出自己的风格。 所以一时间南街热闹极了,每种风格每个摊位上的东西都卖的飞快,在赵益清完全没想到的情况下被一扫而空,很快连存货都没有了,而此刻,才到亥时。 赵益清只能把抽奖环节提前,临时追加了许多产品。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人们热情高涨,奖品也很快就没有了。 然而二七美妆节是要持续到子时的,赵益清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了子时之后他会以庄公子的身份进行六州系列妆品的推广,可现在却可能会因为时间问题到不了那个时候,二七美妆节的收尾可能就会变得乱七八糟。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还没有扮成庄公子的样子,就算把美妆节结束的时间提前,那也得给他时间去准备。 最后赵益清深吸了一口气,把流光从人群中喊到了秦风楼的后院。 “流光,现在秦风楼里能用的人都有谁?可擅歌舞?”赵益清问的有些急切。 流光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并不慌张,沉思了一下道:“楼里现在能用的人不多,不过整条南街里,寻些人去表演节目还是可以的。” 赵益清一问她,她便知道赵益清在想些什么了,之前花魁大比的高台还在,现在活动结束能用来留人的只有表演了。 而且还可以在表演的时候分发福利,多做宣传。 只是现在准备起来还是太过仓促,需要时间。 见到赵益清急的团团转,流光笑笑说:“让我先去唱曲儿吧,唱个七八首都不是问题,联系南街的其他人你可以让琴琴去,等到准备好了给我个手势就可以了。” 说完,流光冲着赵益清比了个OK的手势,这是赵益清以前教她的。 赵益清点点头,让流光去准备上台。 而琴琴也在接刀通知后飞速的跑向各家青楼,逐一通知凑人。 因为没有了活动,人群已经逐渐开始骚动,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南街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琵琶声,人们寻着声音望去,发现一红衣女子坐于高台之上,手指缓缓的拨动着琴弦。 而稍微年纪大一点的人,仿佛梦回了十几年前的那个花魁大比的前夜,也有个同样的姑娘,穿着红衣弹着琵琶,在高台上唱着歌。 只是十几年前的红衣姑娘略显青涩,现在的红衣女子则是经历了世事无常。 这个红衣女子,正是流光。 她坐在高台上时,人群依旧在骚动着,甚至骚动的更厉害了,只是流光的控场能力很强,只听她铿锵有力的唱着 “浓夜星稀月不明,风惊鸦鸟。” 人群忽的安静下来,紧接着,有合唱声缓缓传来。 “率土未齐,怎敢不将阑灯挑。” 慢慢的,合唱声越来越大,似乎每个人都会哼唱两句。 “敌将压城将国藐,天却初晓。” 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待到云破,稳把大玄山河表!” 这是大玄最广为流传的一首歌,由破云书院成立之初的时的学生所做。 平日里唱这首歌的人很少,可神奇的是无论男女老少都知道调子,谁来都能哼上两句,而且唱的时候很容易引发共鸣。 就像现在这样。 本来有所骚动的人群都停止下来,跟着唱着,就连话还说不清楚的孩童也骑在大人的颈肩上跟着学唱,场面和谐极了。 就这样,在整个南街的大合唱中,第一个节目结束了。 流光停下弹琵琶的手,道:“二七美妆节惊喜节目,现在开始!中间随机掉落福利,请不要随意走开哦!” 第85章 在流光上台之前,赵益清已经订好了第一个福利,就在流光唱完第一首歌后,而且福利简单粗暴,就是撒钱。 等到流光唱完,十来个人走到人群中,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大袋子哗啦哗啦的往外撒着铜板。 撒的并不算多,所以也没出现什么哄抢的事情,但有过这一轮之后,众人不免对后面的福利有所期待了起来,高台下围的人也越来越多。 流光在上面一首接一首的唱着,看似场面已经稳下来了,但赵益清知道这样并不行,他总不能一直不换人,而其他人都还没准备好。 就在这时,赵益清看到秦风楼不远处为了一圈人,女子居多,时不时的还有人发出一两声娇嗔,赵益清往那边看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周润瑾正拿扇子挑着一个姑娘的下巴,一副调戏他人的样子,而姑娘则是面色娇羞,眉目含春。 赵益清顿时眼前一亮,使出吃奶的力气挤进这一小圈人中,扯着周润瑾的胳膊道:“你跟我来。” 只是赵益清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哪里拽得动周润瑾,被周润瑾反手一拉,扯进了怀里。 “美人儿邀在下去哪里,这里不好吗?” 温热的呼吸撒在赵益清耳旁,带着浓重的酒气,明显是喝多了。 赵益清撇撇嘴,心道他认识的怎么都是酒鬼,不过喝多了也方便了许多。 只见赵益清转头趴在周润瑾耳旁轻轻道:“周公子,外面嘈杂,与我去屋内细聊可好?” 赵益清的相貌素来是极好的,在夜里灯火的映照下,更是多了几分惑人的样子,把醉酒的周润瑾看直了眼去。 赵益清顺势一拉,周润瑾便一脸迷醉的跟着赵益清走了,赵益清领着他就进了秦风楼。 “美人儿~要做什么呀!” 周润瑾向来是个行动派,说话的功夫已经把手摸上了赵益清的屁股。 赵益清顿时脸都绿了,深吸了一口气,扒拉下周润瑾的手道:“帮我一个忙。” “美人儿的忙在下是肯定帮的,你只管说,在下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事情做成了!” 周润瑾依旧是一副色眯眯不正经的样子,看的赵益清只想揍他,只是眼下事态紧急,顾不得那么多,赵益清正色道:“现在美妆节出了问题,货品预计量错误,现在已经卖空了,可二七美妆节预计是在子时结束,现在有些不能收尾,我们便想临时凑些表演补救一下,只是现在能空的出来的人都需要准备,你能不能帮忙上去舞两场剑,拖延一下准备时间?” 赵益清以为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周润瑾会毫不犹豫的同意,结果却是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我的剑舞只在大场面上舞,南街的花魁台,还不配。” 他这话说的高傲自大,可见识过他的剑舞的赵益清却觉得他说的没错,周润瑾的剑舞实属一绝,但也因此,他的表演绝对能够吸引全场的目光。 于是赵益清问道:“你想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只要你上去舞就行了。” “是吗?”周润瑾眯眼一笑,压低了嗓子道:“在下想与你,春风一度,赵老板可愿意否?” 赵益清早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丝毫不慌的点头道:“行。” 这下换周润瑾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赵益清会同意,等他反应过来,啪的一下打开折扇,笑道:“赵老板可真是个敞亮人,看来穆将军不太行啊。” 赵益清理都不想里他,催着他就要上台,可周润瑾依旧推拒着道:“只是在下是个男人,还是个有名的,年年受朝廷所邀的男人,就这样轻率的上了花魁台,于理不合吧。” 他这话一出来赵益清就知道他并不是很醉,因为花魁台确实有个规矩,非女子不得上也。 虽然这两年没人注重这个,但上花魁台的男人也只有南街的龟公乐师什么的,要么是搬东西要么是伴奏,没有正经八百的男人的表演。 然而就在此时,琴琴猛地一推门道:“公子,表演的人都准备完毕了,已经安排好上台了!” 这时,紧张了许久的赵益清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让琴琴去接着忙她的事情。 周润瑾这时候也用手撑着头看向赵益清道:“看来赵老板不需要我了。” 赵益清则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润瑾,笑了。 “不,周公子您的作用大着呢!” 在热热闹闹的表演下,时间过得飞快,子时很快就到了。 庄公子压轴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的,这次二七美妆节冲着庄公子来的也不在少数,可大部分人还是冲着各种福利与热闹来的。 毕竟也到子时了,不少人都有些乏了,见到表演即将结束,人群都渐渐的开始散去了。 “铮——!” 突的,剑鸣的声音划破长空,一白衣蒙面女子拿着柄长剑飞身上了高台,那剑在她手中像是听话的宠物一般,随她玩弄。 配上杀伐气极重的乐声,每一剑都像是要取人性命一样,惊心动魄。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霎时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本来要走的人都愣愣的看向台上,沉浸在那摄人心魄的剑舞之中。 一舞毕,众人还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那白衣女子下台去了,还愣愣的盯着高台,期待她再舞一曲。 就在这万众期待之中,赵益清穿着一身银色的衣衫,带着纱笠,上台了。 下面的人群顿时传来一阵嘘声,赵益清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只见他不紧不慢的把手抬了起来,往下一按,人群顿时就安静了。 他清清嗓子道:“槿娘是凝脂堂六州系列妆品的代言人,不知她刚刚的表演诸位可还喜欢?” 下面顿时传来一阵骚动,赵益清细细的听了听,基本上喊着的都是“喜欢!”跟“再来一曲!” 赵益清顿时一笑,道:“凝脂堂六州系列活动,只要六州系列妆品总共卖出去一千份便可解锁槿娘新剑舞,并且可解锁十张老餮堂免费送餐月券,只要购买六州系列妆品即可参与抽奖!” 他话音刚落,一阵乐声便起,那乐声有些朦胧,让人不禁想起江南烟雨。 六州系列的妆品被放在托盘之上,由六个穿着迥异的姑娘端着上台。 赵益清走上前去,道:“接下来就由我为大家介绍凝脂堂新系列妆品——六州。” 第86章 “这是六州系列里的第一件妆品——朝山。” 赵益清从托盘里把朝山拿起来,那是一盒眉黛,泛着些许灰青色,像是被烟雾笼罩着一般。 “朝山,位于大玄之南,其山多,且拔地而起,山体多为岩石,颜色青灰,我们便取了他们山体的颜色,制作出了朝山。” 在赵益清说话的同时,有个未着粉黛的姑娘穿着一身素色上了台,坐在了台中央。 赵益清说完之后,在手臂上试色,展示给台下看,之后开始给模特上妆。 “朝山山石奇峻,山峰凌厉,可远远望去却是影影重重,有一种朦胧的美感,我便根据此创作出了一种新的眉形——吴山眉。” 赵益清边说边徐徐在模特脸上画了起来,眉黛很容易上色,但颜色并不重,并不会画成两条粗粗的黑眉毛,而是灰黑中泛着些青色,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葱茏的三月春山。 接着,到了下一个妆品。 “玉树,六州位于朝山之南,传说玉树有仙人,白发白衣飘然而至,在此地种下了一颗传说中的神树,后来这颗神树化为山谷,就成了玉树。” 赵益清拿起了玉树,那是一盒白米粉,看起来比普通的要白一些,象征着那个白衣白发的仙人。 赵益清给模特上了脸,奇的是这个白米粉看起来虽白,但上脸却很自然,完美提亮了肤色却不显得假白,看起来好用极了。 这样子的底妆总是能吸引人的,赵益清刚刚示范完,高台之下就传来了窃窃私语之声,声音逐渐变大,变得嘈杂起来。 赵益清也不慌,而是走到下个妆品前,道:“这个是禾城。” 人群骤的安静下来,听着赵益清宣讲。 “禾城,位于朝山之东,陵江之旁。禾城有个习俗,在过年的时候都要在陵江上放花灯,许下新的一年的愿望。那时候河灯宛如漫天星辰,飘洒于陵江之上,瑰丽极了。我们同样根据这样的特色制作出了禾城。” 禾城是一个暖金色的眼影,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被灯火映红了的满天星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夺走所有人的心神。 “禾城这个眼影是要配着苏葆一起用的。” 赵益清这次只是在手臂上试色,并未给模特上脸,而是拿起了第四个妆品。 “苏葆,位于禾城之西,是个很美的地方。那里漫山遍野开满了杜鹃花,艳的惊人,且苏葆的气候适宜,杜鹃花开放的时间要比别的地方都长,美极了,我们根据此,制作出了苏葆。” 苏葆是双色眼影,装在同个瓷盒里,中间被分割开,是杜鹃花最常见的颜色,一曰姹紫,一曰嫣红。 赵益清此时才开始给模特上起妆来,用嫣红打底,再用姹紫加重眼尾,最后用禾城点缀在眼皮中央,营造出了一种极其艳丽的风格。 大玄本来就喜艳妆,而苏葆则是艳进了骨子里,赵益清都不用看就知道会有多少人喜欢它。 他缓缓的走到了下一个妆品,那是一盒胭脂。 “柳渡,位于苏葆的西北,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春天开的花在那里常开不败,叶子也永远翠绿,欣欣向荣,我们也根据此,做出了柳渡。” 柳渡的颜色就一个字,嫩。 像是春天刚刚来临的样子,稍有些冷,但更多的是暖。 颜色并不重,可画在浓妆的模特脸上却没有半点违和,而是衬的眼妆愈发出众,像是姹紫嫣红中夹杂着初春开的,颜色清淡的花儿一样。 到了最后一件妆品,这往往是重头戏,赵益清将它轻轻拿起来,并未说话,而是先试了色,举起手臂展示向众人。 最后一件妆品是一盒口脂,这盒口脂的颜色似血,浓郁的令人心底发寒。 “南琉,位于柳渡之南,是大玄真正的边关。” 赵益清并未多说,但所有人都懂了这盒口脂的意义。 边关的所有东西,往往都是带着血色的,残阳如血,旗帜如血,更莫要说贴着边关的战场上了,那里就是鲜血堆积出来的地方。 话题好像一下子就沉重了,并不是边关带来的沉重,而是在听完这些事情后,似乎所有人都想起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的六州并不属于大玄。 尤其是在听赵益清讲述过一遍六州之后,他们对这些在他们印象中只有贫瘠的地方有了新的认知。 然后却发现,这么美的地方,不属于大玄。 可这明明就是大玄的地方啊! 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多了一个不大不小,却将会一直存在的心结,那就是六州。 高台底下沉默了,整个气氛都低落了下来。 这或许很有助于人们重新审视六州,但是却完全不有利于美妆节卖货。 不过赵益清早就准备好了调动起人们情绪的东西。 “二七美妆节,凡购买一套六州系列妆品,皆可获得一次抽奖机会!有现金红包,老餮堂餐券,凝脂堂和季家商铺抵用券等等福利,还有超级大奖,刘不庸手稿一份!限量一千份,多买多得,仅此一次!” 人群登时哗然开来,因为谁都没想到最后的大奖会是刘不庸的手稿。 刘不庸的手稿千金难买一字,一旦出现在市面上会立马被达官贵族买去,常人根本欣赏不到,最重要的是,流传在市面上的本来就少,还多收录于宫内,即便是身家再为显赫,也不一定能拿到。 而此次美妆节,只要买了妆品就有可能获得,一套妆品才多少钱,肯定买啊!而且,就算抽不到,一睹刘不庸书法风采也是难得啊! 刘不庸的手稿自然是刘柏青提供的,据他说这是他爹的费稿,他那里多得是,让赵益清有多少拿多少,赵益清没好意思,就拿了一张,但这也足够能令世人为此疯狂了。 在宣布六州妆品开售之后,人们顿时哄抢起来,赵益清也趁此时下了台,迅速的换了衣服,坚决不暴露自己庄公子的身份。 只是他刚刚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就听见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拿着剑还未卸妆的槿娘道:“在下这剑舞也跳了,赵老板现在是否要与在下春风一度了?” 第87章 这槿娘自然就是周润瑾,赵益清觉得既然男儿不上花魁台,那就扮成女人去嘛! 刚好还能掩藏身份,多棒! 而且,周润瑾是真的适合女装,他甚至不需要怎么化妆,淡淡的一层红妆他的眉眼就已经足够秾艳,令人一眼便再也不能忘却。 赵益清看着周润瑾女装的样子兴奋的苍蝇搓手,猥琐的围着周润瑾转了两圈,道:“槿娘真好看!” 把周润瑾气的额头青筋直跳,不知道自己是抽了哪门子风能答应赵益清这种要求。 他一把拽住赵益清的手,把他扯到身边道:“赵老板,今晚……我们去哪里快活?” 周润瑾本以为可以看到赵益清气急败坏或者隐忍又或者生气的表情,甚至也想到了赵益清真的同意跟他去娇羞或者惑人的表情,但他万万没想到,赵益清嘴一瘪,两眼泛起了泪光,大声道:“长濯,他非礼我!” 周润瑾瞬间汗毛倒竖脊背发寒,他缓缓的转过头去,穆棣正站在他的身后。 “你们在做什么?” 赵益清早知道穆棣晚上要过来,周润瑾怎么着都拿他没办法,所以之前周润瑾提出要与他春风一度的要求时,赵益清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反正他跟周润瑾也算个情敌关系,鸽情敌的事儿那算鸽吗? “将、将军……”周润瑾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而赵益清则是趁机挣脱了周润瑾,跑进了穆棣怀里,装作害怕的样子嘤嘤嘤了起来。 穆棣:…… 赵益清那装的太明显,任谁一看都能发现,然而穆棣则是由着他闹腾,还把手放在赵益清头上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安慰,到头来又把赵益清弄的不好意思了。 于是赵益清起身转移话题,拉着周润瑾介绍道:“这是槿娘,漂亮不?” 周润瑾一见穆棣浑身都僵了,任由赵益清拉着。 而穆棣看清楚他的打扮后猛地皱起了眉头“周润瑾?” “是,是我!”周润瑾发现穆棣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瞬间兴奋起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穆棣,等待着他的夸奖。 然而穆棣的下一句话就浇灭了他的热情。 “真丑。” 周润瑾,出离愤怒了。 “我,好歹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哪里丑!你告诉我哪里丑!” 穆棣不为他的愤怒所动,冷漠道:“画的像个鬼。” 周润瑾气的把剑一收,转头就走。 赵益清赶忙拉住他,对穆棣道:“他的妆是我画的。” 穆棣:…… 穆棣先是沉默了一瞬,紧接着眉头皱的更厉害了,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真……好看。” 那满脸被迫不情愿的样子赵益清看着都替他难受。 可周润瑾就像没看见穆棣的表情似的,猛地一回身蹿到穆棣跟前,满脸期待的问:“真的吗?” 穆棣刚想说假的,就被赵益清踢了一脚,最后不情不愿的道了句“真的。” 周润瑾一瞬间就笑的跟朵儿菊花似的,赵益清趁机道:“要不,你一会儿再上去舞一曲?之前跳的将军可没看到!” 闻言,周润瑾立马答应了,美滋滋的去准备上台了。 赵益清顿时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可是说了六州系列的妆品卖出去一千份周润瑾可是再要跳一回的,按照现在的架势卖一千份简直轻松无比,他还想着怎么忽悠周润瑾舞剑呢,穆棣就来了,真是来了瞌睡送枕头。 就这样,一直到了六州系列妆品卖完,流光上台宣布了二七美妆节结束,赵益清才真正的放松下来,看向了一直等在一旁的穆棣。 穆棣从来了之后就很安静,没有打扰赵益清,只是在赵益清没那么忙的时候给他整整头发,整整衣服什么 的。 赵益清忽的就感到很心安,整个人趴到了穆棣身上,道:“好累哦。” 然而下一秒,穆棣就推着赵益清的肩膀把人推起来了。 “你之前跟周润瑾在做什么?” 赵益清抬头一看,穆棣的眼睛有些黑沉,像是正在等着捕获猎物的虎豹一般,蓄势待发,任谁看了都不会去惹他。 然而赵益清根本就不在意,作死道:“周润瑾约我睡觉来着,听说他技术不错,风评也挺好的。” 穆棣的脸瞬间就黑如锅底,要溢出来,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隐忍着,到最后只是抿着唇看着赵益清。 赵益清知道穆棣还是因为之前宫宴回来之后的那件事情对他有所愧疚,才没有把怒火发泄起来,活像个被主人驯服的恶犬,虽然呲着牙低吼出声,但是没有主人的命令只会在原地待命。 赵益清的内心瞬间就爽了,他终于明白以前在微博上说的小狼狗是什么意思了,虽然穆棣一点儿都不小,但是赵益清诡异的get到了萌点。 于是他奖励似的踮起脚亲了亲穆棣的嘴唇,道:“可惜我这个人有毛病,旁的不爱,只爱睡将军。” 穆棣的眼睛更黑了,这时候已经不是蓄势待发的眼神了,而是猎物送到了嘴边,已经要准备去撕咬猎物身上最甜美的地方,细细打量着的眼神了。 赵益清莫名有些害怕,离穆棣远了一些,问道:“你干嘛?” 穆棣不说话,把赵益清打横一抱,提脚向将军府飞驰而去。 即便是穿着狐裘大氅,赵益清依旧被冷风刮的冻得像个孙子。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东北的冬天,穿着个断袖骑着摩托车飚到最高速兜风一样,气的他回到屋里暖和过来对着穆棣就是一顿锤。 只是这次,穆棣不再依着他了,而是猛地一推就把赵益清推到了床上,俯身压了上去。 赵益清的心跳一下子就飙了上去,手脚都不听使唤,弱弱的搭在穆棣的肩膀上,有些颤抖的问:“你……你干嘛?!” 穆棣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吻了上去,手也探进了赵益清的衣衫里,把赵益清撩拨的眼神迷离,低吟出声。 赵益清意乱情迷,衣服大敞着露出美好的风景,看的穆棣喉咙干涩,再也忍不住架起赵益清的双腿来。 直到这时,赵益清才深感不妙,用力的推拒着穆棣,挣扎开来。 穆棣俯**来安慰似的亲了亲赵益清的唇角,把头放在他的胸前,问道:“不可以吗?” 穆棣的头发毛茸茸的,蹭的赵益清有些痒痒,黑沉沉的带着攻击性的眼神紧盯着赵益清,但却乖巧的一动不动,等待着赵益清的命令。 救命!大狗撒娇这谁顶得住啊! 赵益清猛地捂上了眼睛,被自己的萌点打败,点了点头,哑声道:“随你。” 穆棣低低的笑了一声,动作开来。 赵益清感觉穆棣拿出了个东西,抹在了他身上,他感到一阵冰凉,放下手看了一眼。 见赵益清看他,穆棣道:“这是之前季茂成在我们大婚时给的东西,怕伤着你。” 赵益清顿时羞耻了起来“别在床上说不相干的人啊……” 等待的滋味可不好熬,好在穆棣并没有让赵益清等太久。 赵益清感受到一个灼热的东西抵在他的后面,拿东西的大小令他颤抖不已,生出了几分恐惧。 穆棣刚轻轻的往里送了一下,赵益清就紧绷了身子,头高高的昂了起来,抗拒着穆棣。 “长濯……不行,进不去的……不行……” 隐约还带上了几句哭腔,好不可怜。 只是这时候的穆棣,再也停不下来了。 他不带一丝怜悯 的抓住赵益清想要逃离的双腿,猛地往里一送,赵益清顿时惊叫出声,浑身抖了起来。 “卧槽!你TM的!给老子出去!” 赵益清疼的声音都变了掉,但除了疼他还有着几分难耐的,说不出来的感觉,磨的他更想哭了,浑身烫的惊人。 穆棣抚了抚他的头发,吻掉了他眼角的泪珠。 “乖些,等一下就好了。” 赵益清抬眼看着穆棣,他的眼神中满是隐忍,额间布满了汗珠,一看就是忍得难受,看着赵益清有几分心疼,低声道:“你动吧,可以了。” 这就像是打开了穆棣什么开关似的,刚刚所谓的温柔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穆棣拉着赵益清的双腿狠狠的律动起来,把赵益清顶的不知道今夕何夕,在钝痛中寻找着快感。 他猛地把躺着的赵益清抱了起来,吓得赵益清惊叫出声,但更恐怖的是后面****,不知道碰到赵益清的哪里让他一下就失了神,被放在桌子上也不自知。 “长濯……我不行……长濯,长、长濯……别……不行,哈……” 夜还很漫长,赵益清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开了荤的穆棣放过,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晚过后,看清了穆棣床下是狗床上是狼的赵益清悔不当初,觉得自己不该一时心软让穆棣得了手。 于是,刚刚尝到甜头的将军,在他喜欢的少年的怒火下,打了地铺。 只不过没多久,怕冷的少年就又钻进了他的被窝。 第88章 二七美妆节相当成功,许多人都在谈论着美妆节的活动,并且南街也趁着余热做了几天的“直播”活动,已经有点儿开始转型的苗头。 不过现在人们谈论的最多的,则是六州。 正好,秦风楼的互动戏剧也正式进入了高潮。 六州的话题轰轰烈烈的在京城散播开来,曾经对收六州极其抵触的风向逐渐开始有所转变,对六州的讨论也不再是嘲笑那些地方有多么贫瘠,而是诉说着那些地方有什么样的景色,和大玄有什么关系。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言论则是关于收六州一事的阴谋论,似乎是这次互动戏剧的故事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似的,曾经说着六州贫穷,收回对大玄只坏不好的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统一更改了口径。 他们说六州为大玄国土,无论如何都要收回,之前对六州态度不佳是因为有奸细从中作梗,操控了舆论风向。 这些人,以破云书院的学生为主。 至于朝廷那边,并没有表态。 事情再朝着好的方向走,可赵益清心里却有不安。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赵益清他们没有去煽动任何舆论,但是舆论从二七美妆节结束后就开始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姿态,更奇怪的是,在此之前的舆论风向与现在是相反的。 就像是有人计划好了一样。 甚至连诗墙上,都开始出现一首接一首的收六州的诗,并且被人眷抄后流传的了出去,走在街上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义愤填膺神色。 如果有人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像是什么大罪过似的。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季茂成写了一篇文章。 季茂成的文章一向写的很好,年年都拿破云第一,所以他在文圈里的煽动里极强。 他倒是没写什么过了的东西,只是阐明了六州自古以来都是大玄的一部分,不可缺一。破云成立之初便是为了守护大玄,如今六州未归,他们读书人有愧。 他一牵头,各式各样的文章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一时间舆论达到了最顶峰。 同时,赵益清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总觉得要出事,最后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时间来到了三月底,这本是个春归大地,万物复苏的时节,可却被年轻人的冲动,染上了一抹血色。 三月底的京城是远行的商队回归的时候,他们带着别国的特色回京售卖,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期待着今年的商品能卖个好价钱。 商队歇脚的地方一般都会选在离城里稍远一些的客栈,可这次有家商队不知道怎么回事选在了有名的明月客栈,而后这家商队的领队或许是把货物卖出去了一个好价钱,请商队的所有人去赵记茶楼喝茶吃茶点。 这个商队里有一个半大的男孩,看起来只有十六七的样子,第一次来京城,满眼都是好奇,尤其是在看见诗墙有人作诗之后,更是惊的探头看去。 只是他的动作很大,惹来了不少人探究的目光。 坐在少年旁边的是领队,他使劲拍了一下少年的屁股道:“小昭啊,把你那土包子的样收起来,丢人!” 而少年的眼睛则是弯成了月牙,捂着屁股笑道:“我这不是第一次来,好奇嘛!孙叔,你就跟我说说他们在干嘛呗!” 孙叔弹了小昭一个脑瓜崩“你这年纪不大,想知道的事情还不少,这是诗墙,京城独一份的,谁都能来写上一回,写得好的,能去朝廷当官哩!” “那我能去写吗?”小昭指指自己,一脸期待。 “行,当然行,”孙叔哈哈大笑起来“只要你觉得你那狗爬的字儿好看,你就尽管去,指不定朝廷就喜欢你这样的,那以后我们小昭可就是官老爷了!” 商队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笑,小昭则是瘪瘪嘴,冲着他们呲了呲牙,闷声喝茶不再说话。 只是他现在正是好奇的年纪,没过多久就坐不住了,趁着孙叔他们聊得畅快,偷偷溜到了诗墙跟前。 这时候的诗墙上面写满了六州之事,小昭看的有些懵,恰巧他身旁站了个奋笔疾生,于是小昭抬头问道:“为什么诗墙上面都在写六州啊?” 书生刷的一下扭过头来,看着小昭语气中带着些愤怒,质问道:“你不知道?” 小昭摇了摇头,用渴求的目光看着书生。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六州不收你我皆有错!”书生的声音有些大,引得人频频侧目,发现是什么情况后还有几个同样书生打扮的人围了过来。 小昭不明所以的挠挠头,问道:“可是之前不是说六州那边穷,收回来也没多大用,还劳民伤财的,所以不收了吗?” 听了这话,书生头上都要气的冒烟,把手中的笔往地上一摔,指着小昭的鼻子骂道:“堂堂男儿竟不分是非!六州与大玄有多重要你竟不知!” 这时候,动静算是彻底闹大了,商队也发现小昭跑到了跟前,赶忙几个人跑过去,把小昭往身后一护,道:“几位,对不住对不住,孩子还小不懂事,给几位赔不是了!” 书生继续破口大骂“尔等庸才!如今京城老少皆知六州之事中有奸细作祟,你们还竟敢说出不收六州此等大逆不道之话,丢我大玄男儿的脸面!” 孙叔知道京城子弟中指不定哪个就是个家大势大的,所以也没有辩驳,而是点头哈腰的道:“我们这刚从外面回来,不太清楚,这下知道了,不会再说了,不会再说了。” 书生冷哼一声,没再继续骂人,而是小声嘟囔道:“从外面来的,指不定就是奸细。” 这下一直被护在身后的小昭终于忍不住了,少年人总是冲动的,他推开孙叔,站到书生面前道:“你说谁奸细呢?你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才像个奸细!还是个不知素养为何物的奸细!” 书生闻言目眦欲裂,指着小昭道:“你!你你你!胡说!” “你才胡说!”小昭呛声回去。 两个人的骂战就这样开始了,紧接着见商队人多,在一旁围观的读书人们也逐渐加入,商队里的人也都围了过来。 年轻人的火气总是旺盛的,不知道谁先动了手,本来只是动动嘴的事情瞬间升级为一场打斗。 赵记茶楼的掌柜赶忙让人去报官,只是根本来不及了。 乱了乱了全乱了,他们都像打疯了似的,谁拉都没有用。 他们的耳中再也容不下他人的言语,只坚信着自己的信仰,红着眼像个斗士一般向前冲着,没有人停下来。 直到小昭被打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 第89章 这个再也没有醒来的少年才十六岁,正是美好的年华,可他却在一场闹剧中,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朝廷怒了,抓了骂人的生当晚在牢里用裤腰带上吊自尽。 百姓也怒了,他们不满于朝廷的处理,更不满于这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的,读书人的莫名其妙的爱国狂欢。 舆论,再一次变动了。 现在在赵记茶楼聚集的人空前的多,两拨人伫立在诗墙之前对峙着,一波人多,另一波人少,只有零星几个,被人多的那一波围的严严实实。 人多的那波人手里拿着锤子等工具,道:“诗墙本是直抒胸臆之地,如今却变成一言堂,是个祸害,不如砸了去!” 而人少的那拨人则是站立在诗墙之前并不让开,道:“你也说了诗墙是直抒胸臆之地,何苦毁掉!” “哈!”有人冷笑一声“什么直抒胸臆之地,只是狗屁商家招揽顾客的手段罢了,亏你们这些庸才还当个宝!” “就是!不如砸了去!” “砸了去!” 说完就要动手去砸墙,谁也拦不住,零星的几个护着诗墙的人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住手!” 就在诗墙要被砸破的时候一道女声传来,制止住了他们。 来人正是赵夫人,她走到众人前一把夺走了带头砸墙的人的手里的锤子,拿到了自己手上,怒骂道:“荒唐!诗墙与你们有用之时你们视为瑰宝,无用之时视为糟糠,听风为雨,别人传些什么就是什么,你们读的那些圣贤书呢?读到狗身上去了吗!” 赵夫人这次连眼睛都没红一下,可她穿的素雅,身形娇小,难免就让人看轻了去。 “大丈夫做事,妇道人家插什么嘴!走开!” 说完就要去推赵夫人,只是赵夫人再娇小也是个练家子的,带头的书生不仅没推动,还被赵夫人一个过肩摔摔到了地上。 那带头书生还想反抗,赵夫人拎着锤子一锤子砸在了他的脑袋边儿上,地板都被砸裂了个大洞,石片飞起来划过带头书生的脸颊,破了道口子,流出了几缕血丝。 带头书生顿时瘫坐在地上,不敢再动。 赵夫人冷冷的笑了起来“天下读书人出于京城,京城读书人出于破云,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你们诸位也是破云的学生吧?” 在场的诸位看着赵夫人的样子皆默不作声,赵夫人扫视他们一圈,身上的气势忽然就强了起来,她一点都不像在深闺养起来的大家闺秀,而是身上有飒飒英气。 “大玄人才,要文科治国武能安邦,你们这文不成武不就一个个只有闹事拿手,都是废物!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你们!如今出事,你们全部都是凶手,哪个都难辞其咎!看问题不知根本,道听途说即敢当真,简直是大玄之耻辱!” 赵夫人这话说的太过刺痛于他们,一个个的都低下了头,连那个带头书生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之前嚣张的气焰全无。 于是乎赵夫人更生气了,大手一挥道:“都滚出去!赵记茶楼关门,最近都不营业了!” 她说完话便起身把人都撵了出去,包括在赵记茶楼吃茶的。 这会儿可没人敢小瞧了赵夫人,一个个都听话的走了出去,跑的最快的就是那群来闹事的书生。 等最后一个人走完,赵夫人啪的一下关上了门,关门前还补了一句:“明天开始,老餮堂也不营业了!” 等赵益清跟赵老爷闻讯而来的时候,人已经走空了,赵夫人独自坐在大厅中间,赵记茶楼的掌柜离她远远的不敢上前。 看到赵益清跟赵老爷来了,掌柜仿佛看到了救星,赵老爷示意让他走了,然后跟赵益清爷俩儿一块儿走过去坐到了赵夫人跟前。 赵夫人一看见他俩,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有德呜呜呜呜呜……我让赵记茶楼关门了呜呜呜呜,我还一冲动让老餮堂也关了,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 赵老爷顿时心疼的不行,赶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关门就关门,都听夫人的!别哭了啊,吓着了没有,有没有受伤啊?” 一时间,赵益清觉得自己不该存在。 好在没一会儿,赵夫人就发现了站在一旁的赵益清。 “不染呐,吃饭了没?” 上来就是关切的问候,赵益清知道她已经没什么事儿了,于是笑笑道:“当然吃了,娘吃了没有啊?” “吃了吃了,”赵夫人也收住了眼泪,报以了笑容,问道:“不染呐,你最近也没怎么回赵府,娘也不知道你现在跟将军怎么样了?” 赵益清知道赵夫人是担心他跟穆棣之前的事情究竟怎么样了,之前看他忙没好意思打扰他。 于是赵益清回答道:“我跟长濯挺好的,没什么事儿,就是他挺忙的,每天见首不见尾的。” “将军他也不该这么忙啊?”赵夫人有些疑惑“如今大玄无战事,也不需要他去练兵,城内禁卫军统领也另有其人,按道理说将军现在……也算个没实权的,他每天在外面做些什么?” 这赵益清可不知道了,穆棣没跟他说过,他也懒得问,但总不能让赵夫人担心,他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可能是……” 这话刚说了一半,忽然就听见有人破门而入,赵益清扭头望去,发现来人正是穆棣。 他气喘吁吁,发丝有些凌乱,一看就是匆忙赶来。 “娘你没事吧?” 穆棣走到赵益清跟前,跟赵夫人说着话。 赵夫人有些惊奇,没想到穆棣会专门赶过来,于是道:“谢将军惦记,没什么事的。” 穆棣眉头一皱“叫我长濯就好。” 赵夫人却摇摇头“毕竟将军与我们不染成亲为假,如今四下无人,只有我们知情者,礼数当然要做全。” 赵夫人在第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赵益清就心下一凉,总觉得穆棣要有什么骚操作。 他还没想完,穆棣就牵起了他的手,举在了赵夫人面前。 “我与不染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赵夫人本来还挂着笑的脸突然就僵了,赵老爷见势不妙飞快的躲在了一旁,而赵夫人则是在反应过来后举起了之前的书生落下的锤子。 “穆!长!濯!”赵夫人怒吼一声就追着穆棣跑了起来,穆棣这回学聪明了,一下躲在了赵益清的身后。 可谁知这次赵夫人是真气着了,追着赵益清一起揍,吓得穆棣没办法只能抱着赵益清在茶楼内四处奔逃,好不狼狈。 一时间鸡飞狗跳,场面热闹极了。 而赵老爷则是端着杯茶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又一个人突然推门闯入。 “赵公子,不好了!流光被官兵抓走了!” 第90章 跑来的人是秦风楼的琴琴,她一脸慌张与无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憋着不下来。 见此,赵益清赶忙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原来,如今百姓不满,流言四散,早已到了赵益清想不到的地步。 自小昭死后质疑的声音蜂拥而至,没有人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去活活打死一个只是有疑惑的少年。 直到一个言论的出现。 那个言论说大玄本来安定,如今突然变为多事之秋,且收六州的言论一瞬间尘嚣至上,怕不是这次的事情才是有奸细作祟,扰乱京城民心。 而此时,秦风楼的互动戏剧已经将要落下帷幕,演到了小姐国破家亡,却被囚在一方天地中惶惶不安。 现在互动戏剧只剩下结局未演。 收六州的言论最鼎盛的时期恰巧是秦风楼演到高潮的时期,那部剧影射的东西太多,很难不让人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于是在群情激愤下,流光被当做搅乱京城一池春水的罪魁祸首,被捉了去。 可奇怪的是,明明六州之事最开始是因为凝脂堂,可出事之后却未听说过任何关于凝脂堂的事情,甚至六州系列妆品依旧卖的供不应求。 这简直太奇怪了,赵益清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只是一旁的琴琴已经言语哽咽,他也来不及想的太深入,急急的往外走着道:“我们去官府!” 去官府穆棣自然也是跟着,只是令赵益清没想到的是官府的态度极其强硬,哪怕是穆棣来了也没有办法,无论如何流光都要被收押。 最后赵益清没有办法,只能提出想要去牢里看看流光的请求。 可负责接待他们的官员却一脸为难的看向了穆棣。 “将军,这毕竟是皇上的命令,我们也不能违背,您看……” “我们就进去看个人还不许吗!”赵益清满心都是愤怒,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这样做。 可在一旁的穆棣闻言后却扯着赵益清离开了官府。 “你干什么!”走到官府门口,赵益清挣脱开了穆棣的手,狠狠的瞪着他。 而穆棣则是皱起了眉头,道:“你冷静一些。”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赵益清气的发懵,大声道:“如今流光出事,责任全部在我!若不是我要排戏,她又怎么会有牢狱之灾!在牢里生活能好了吗!若是她真的出了事那该怎么办?!” 看到赵益清焦急的样子,穆棣也跟着有些急,道:“此事来的蹊跷,仍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什么狗屁从长计议!我看你是一遇见什么跟你那容宁弟弟相关的事情你就什么都不想管了!” 赵益清这话说的无情,穆棣的语气也跟着不好起来“你胡说什么!” “我胡没胡说你心里不清楚吗!” 眼见着两人要在大街之上吵起来,还红着眼眶的琴琴打圆场道:“赵公子,将军说的没错,确实需要从长计议,现在先莫要争执了,我先回秦风楼把最近的演出事情整理妥当,我们再……从长计议!” 赵益清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而穆棣则是冷着脸站在一旁,也同样不发一言。 他们二人将琴琴送回了秦风楼,便坐上了回将军府的马车。 其实赵益清心里都明白穆棣说的并没有错,只是事情一涉及到皇帝赵益清就冷静不下来,他心里总有个过不去的坎儿。 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儿女之情且要向后放去,赵益清并不是真正的十八岁,他很明白这一点。 于是他叹了口气,道:“对不起。” “对不起。” 可谁知穆棣与他同时开了口。 赵益清顿时一愣, 被穆棣抢了先。 “我刚刚不该……语气不好,明知你心急如焚,明知你不爱听那些话,是我不好,对不起。” 赵益清抿了抿唇,道:“不,是我的问题,你说的没错,此事确实该从长计议。” 说完,赵益清闭上了眼睛,把事情从头捋了一遍。 可穆棣却以为他依然在生气,有些不安的握住了赵益清的手,小心翼翼道:“我之前说从长计议并非是因为容……皇帝,而是此事着实蹊跷,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一样,且环环相扣,我怕是有人针对于你才说要从长计议,而不是……” 赵益清正想到关键处,穆棣这一打断让他的思绪都乱了,于是赵益清睁开眼睛没好气的道:“啰嗦!” 穆棣登时闭上了嘴,目露委屈,看的赵益清不由得好笑起来,抬手摸了摸穆棣的头。 “我没生气,只是在想事情,等一会儿跟你说。” 说完,赵益清再度闭上了眼睛,思索起来。 事情是从二七美妆节他宣传六州系列妆品开始的,但在美妆节之前,六州系列妆品已经发布了,可是那时却没有一点儿说是全民一起嚷嚷着要收六州的苗头。 但在美妆节之后,仿佛一切都变了,舆论哄的一下就铺天盖地的袭来,挡也挡不住,接着就发生了小昭那件事。 而后流光正正好好撞在了枪口上,就被捉了起来。 然而作为事情开始的根本——凝脂堂,却好端端的一点儿事情都没有,甚至连流言都没有,简直匪夷所思。 这一切,就像是有人排演好的一样,轰轰烈烈的以京城为舞台,上演了一场巨大的闹剧。 那么,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做出这么大的一出戏呢? 赵益清心里细细的开始数起他所知道的人来。 他这一数,就数到了将军府。 还没下马车就看见黄怀鉴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一见到赵益清他们的马车到了,黄怀鉴扑过来道:“不好了!季茂成让关进牢里去了!” 可这时赵益清却没有了慌张,因为他已经大概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他所认识的,手里有许多权利的,可以轻易去调动他人情绪的,还有几分向他示好的情绪在的,并且能在此事中得到足够多的的利益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姜夫子。 于是赵益清微微一笑,带着几分从容道:“莫急,先跟我回将军府,我细细与你们说来。” 第91章 待到赵益清回到府上与黄怀鉴说清了他的推论,黄怀鉴突的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就说最近姜夫子跟抽了风似的,总在书院讲大课,不过咱们班都不喜欢姜夫子,天天被他抓典型,没一个人去的,早知道我就去听听他说些什么了!” 赵益清最近因为二七美妆节的事情忙到了现在,一直没去书院,所以不知道书院情况,可闻言他却摇摇头道:“最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打草惊蛇。明日我亲自去寻他聊聊,打探打探情况。” 一听到赵益清要自己去涉险,穆棣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道:“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赵益清给了他一个白眼“他们本来就针对于你,你去了我还能问出什么个东西来?” “我可以躲在一旁不露面。” “别来,就算你武功高强,可万一姜夫子身边有深藏不露的高手怎么办?” 其实按照穆棣的身法来说,鲜少有人能够强过于他,可即便如此赵益清也不敢让他跟着去,不是害怕他被发现,而是害怕穆棣从姜夫子与他的对话中得知那封信的秘密,毕竟他现在手里的筹码与那封信里的东西息息相关。 见赵益清拒绝,穆棣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赵益清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说起了季茂成的事情。 季茂成被抓这件事情其实赵益清跟黄怀鉴都不是太担心,毕竟季家家大业大,季茂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写的文章内容也是中规中矩,再加上季家闺女在宫中是贵妃,季茂成怎么着都不会有太大的事情,顶多是吃点儿苦头罢了。 所以他们也没聊多久就散了,而赵益清也早早休息,准备明日的战斗。 第二日,赵益清刚一脚迈进破云书院的大门就感受到了空前紧张的气氛。 或许是因为流光和季茂成被捕,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了凝重的神色,一些人凝重是怕自己摊上事儿,而另一些人则是觉得奸细无孔不入,大玄危矣!总之,每个人的神情都不太好看。 不过到了赵益清所在的最差班,什么凝重的氛围都一扫而空,该睡的睡,该吃的吃,该看春\宫图册的看春\宫图册,甚至连李铮还依旧是锲而不舍的没事儿抽空瞪两眼赵益清,一点儿都没受影响。 赵益清忽的有点儿默然,不知道他们班这些人究竟是聪明还是傻。 忽的,他听见外面有骚动声,疑惑的向外看去。 李铮看见他这副样子,可算是找到能够嘲讽他两句的点了,张口道:“赵家公子就是娇贵,养在深闺中,连姜夫子来开学会都不知道。” 这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也告诉了赵益清外面为何骚动,所以赵益清也没有呛回去,而是站起身准备出去看看。 这下李铮更是找到可以笑话赵益清的地方了,他嚣张的笑起来道:“你不会要去听学会吧?哈哈哈哈哈就你这样子,听的懂吗?” 赵益清那可是真心嫌他烦,抄起手边的砚台就砸在了李铮身上,砸的倒是不重,只是砚台里还有墨汁,溅了李铮一身,他的脸迅速涨红了起来,眼看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黄怀鉴起身往李铮脖子上一揽,道:“铮兄,走走走,吴夫子让你去寻他来着,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硬是把李铮从教室里带走了,走时还给赵益清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去学会。 赵益清也偷偷向他竖了个大拇指,起身快速出了教室。 破云书院有一个大广场,可容纳千人,学会就是在那里举行的。 赵益清到地方的时候姜夫子已经开始讲学了,但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赵益清便向四处瞅了瞅,发现整个破云书院除了他们班几乎全来了。 广场上并没有座位,所有人都是站着的,可即便如此,每个人都听的 相当认真,且没有一个人说话,即便天还不暖和,每个人也都是一笔一书握在手,即便是手指冻得通红,也没有人偷懒。 赵益清不禁佩服起来,不愧是天下书生出京城,京城书生出破云。 但他可顶不住长时间冷风嗖嗖,不一会儿便冻得瑟瑟发抖。 好在没多久,姜槐就步入了正题。 “想必同学们也知道昨日出了什么事情。” 此话一出,站满了人的广场上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姜槐并没有制止学生的议论,而是等到他们自发的停下来才接着道:“我今日提起此事并非是想要你们做些什么,而是想让你们思考,为什么会如此。” 他完这话便停了下来,学生们也是安静的站着开始思索。 姜槐则是扫视着正在思索的学生们,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忽的他眼神一顿,眼神直直的看向赵益清所在的方向,扯出了一个笑容。 他笑的赵益清头皮发麻,浑身紧绷了起来。 只见他笑完便又回到了之前面无表情略微严肃的样子,道:“你们为破云子弟,是国之栋梁,我希望你们即便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之后,也能够想清楚究竟是什么在扰乱大玄之根本。” 这话说的赵益清浑身发凉,姜槐并没有明说收六州这件事情,但他这番话比他挑明了说还要厉害。 有心人只要细细一想就能回过味来,为什么在流光跟季茂成被捕之后事情就尘埃落定了?那还不是因为他们就是所谓的“奸细”! 高明,实在是高明,就这么一番话,就能让破云子弟在心中给流光跟季茂成判了死刑。 赵益清站在广场之上呆立了很久,所有人都走干净了他也没有发觉。 直到姜槐走到他跟前道:“你觉得这步棋走的怎么样?” 赵益清回过神来,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经掀起滔天巨浪,这次的事情果然是姜槐做的! 他故作镇定道:“不怎么样。” 姜槐见他如此,脸上又挂起了赵益清最讨厌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第92章 姜槐把赵益清带到了一个他从没去过的地方,他们还在破云书院内,只是赵益清从来不知道破云书院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们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屋里满满当当的堆着架上面同样满满当当的放着书,两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在屋内。 见赵益清略微有些惊奇的样子,姜槐道:“这是当年不庸先生给我的地方,怎么样?” 可赵益清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跟聪明人说话从来不用说的清楚明白,姜槐立马知道了他在问什么,回答道:“我知道季家三子是你好友,这次虽牵连于他,但按照他们家的家世,他不会有什么大碍,待到事成之后,你再给予他好处就是了。” “那流光呢?” “流光?”似乎是没想到赵益清嘴里会出现这个名字,姜槐微微一愣,不过马上就哂笑开来“不过是一个妓子罢了,牺牲她能拿到的好处太多了。” 赵益清忽然就愤怒开来,他相当不满姜槐所说的话。 仿佛是看出了赵益清的不满,姜槐道:“你现在可是去搏那个位置的人,有所牺牲在所难免。” 若是赵益清还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定然不知道姜槐在说些什么,可他已经知晓姜槐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可他觉得自己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因为他现在无法反驳姜槐。 见赵益清闷声不说话,姜槐忽然就笑开了,问道:“你喜欢她?”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流光,赵益清刚想矢口否认,但想到如果他否认便可能将流光推入更危险的境地,但他如果承认,那姜槐难免又会拿此做文章,于是他转念一想,反问道:“夫子有喜欢的人吗?” “有过。” 赵益清以为姜槐会不继续这个话题,但是姜槐居然毫不犹豫的点头了。 “是个怎样的人?” 赵益清下意识的就接了一句,接完了才发现自己不该多嘴问,毕竟他们现在是在谈事情,话题就这样拐走并不是很好。 果然,赵益清这一问,又把姜槐问回了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只不过姜槐没想太多,只当赵益清是少年心性,回了句“是个唱歌很好的人。”便又把话题转了回去。 “即便你再喜欢一个人,也要知道在这个世上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当你大权在握的时候,才会明白喜欢这种东西有多么不值一提。” 这话看起来是说教,其实是摆明了要牺牲流光,赵益清不明白,流光被捕究竟在哪一环里,又有什么好处。 于是赵益清回道:“夫子,既要合作,我希望你们能将计划全盘托出,莫要将我蒙在鼓里。” 他这话说的相当有底气,毕竟在知道信的内容他便可以百分百肯定他是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副棋子。 姜槐却不是很愿意,他道:“你不用知晓那么多,只需要按照你平日里所做的去做就行了。” 然而赵益清可不会乖乖听他的话,他道:“既然如此,那我做了什么事情扰乱了夫子的计划,夫子可不要怪罪于我。” 姜槐闻言挑了挑眉,一副觉得有趣的样子,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赵益清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在放学后,随我去北街。” 北街深处是多家赌坊,平日里并不热闹,但还是可见一两个行人匆匆走过,可是赵益清跟着姜槐到的“北街”却是一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他随着姜槐到了所谓的“博金赌坊”,一进去就看到了之前遇见的大高个跟矮个男人坐在桌前说着些什么,看到赵益清进来两人均有些诧异,问姜槐道:“怎么回事?” 姜槐还未说话,赵益清便抢先一步坐在了桌前,道:“ 来与两位做个交易。” 大高个闻言一笑道:“来人,看茶。” 表现得波澜不惊,好像赵益清本来就会来这里似的。 而矮个男人却是有些不满,黑着脸不说话。 姜槐则更是奇怪,进了“博金赌坊”后一句话都没说,也不坐下,就站在一旁看着赵益清与他们虚与委蛇。 “既然要做交易,二位是否要自报一下家门,否则这连怎么称呼都不知道,合作起来岂不是问题重重?” 赵益清先开了口,大高个的态度一向很好,听赵益清说完立马就道:“我们是……” “咳咳!”只是他还没说出口就被矮个男人打断了。 矮个男人颇有些高傲的道:“你现在还不配得知我们二人身份。” 那高高在上的态度一下子就让赵益清不爽了起来,只是他今天想要从他们嘴里套出点儿东西来,所以也并没有发作,而是笑笑道:“那总该说下怎么称呼二位吧。” 矮个男人冷哼一声表示同意,大高个开口道:“叫我老三就好,而他则是叫老七。” 赵益清一拱手“老三,老七。” 这算是认了他们这不算名字的名字了,谁知道矮个男人又不满了,冷声道:“叫七爷才对。” 赵益清额头青筋都跳了几跳,姜槐也嗤笑了一声,引得矮个男人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赵益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七爷。” 矮个男人这下才满意了,点点头道:“说吧,今天来是何事?” 赵益清也学着姜槐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问问二位的计划,毕竟我什么都不知道坏了事情也不好,您说对不对?” 说起计划,矮个男人的态度又强硬起来,道:“你不需要知道什么,就跟你平常做的一样就行,不会有什么事的。” 赵益清简直要气炸,冷笑一声道:“那好,既然七爷不配合,那也不要说什么合作的事情了,做我平常做的事情就好,我平常可是个爱国之人,如今奸细作祟,我应做之事便是将奸细推上斩首台,您说对吗?” 气氛一下就僵**,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就在这时,端茶的侍女上来了,给赵益清上了杯看起来还不错的茶,不过比起赵府来,还是千差万别。 侍女离开时,赵益清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侍女不正是第一次去见方清歌时那个对他们极其戒备的丫鬟吗! 忽的赵益清想起了方清歌疯起来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木头里面都是鬼……” 这不是正是“槐”字吗! 而且第二次去的时候又非要让黄怀鉴喝姜汤,难道……她当时是在说姜槐! 赵益清一下就正色起来,他好像找到事情的突破点了! 正在他想这些事情时,大高个也开始打圆场了,道:“赵公子说的有理,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容易坏了事情,只是赵公子也要理解我们,我们所谋之事至关重要,确实不能细细道来,但告诉赵公子一些能告诉的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罢,看了矮个男人一眼,矮个男人沉着脸点了点头。 赵益清并没有接话,等着听大高个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最近收六州的言论两极反转,这件事情想必赵公子已经猜到了,就是我们做的,只是怎么做的不能跟赵公子明说,但是赵公子知道我们这么做全是为了赵公子。” “为了我?” “对。”大高个点点头“大玄若太平,要那个位置自是不妥,但是只要稍稍一乱,那个位置赵公子岂不是唾手可得?”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赵益清冷笑一声“我只希望你们莫 要动我的人,否则即便利益再大,我都不会再跟你们有半分半毫的合作,你们也知道这件事情中,我可以全身而退。” 言尽于此,几个人也算是不欢而散,而赵益清也没有功夫去想这些了,他思索着如何再去拜访一次方清歌。 第93章 第二日,赵益清一大清早就起床去了周府,那是周润瑾住的地方。 按照赵益清的想法,周润瑾住的地方必定是花里胡哨的,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周府却装扮的相当素雅,与周润瑾的风格大相径庭。 赵益清到周府的时候周润瑾还没起,并被周府的丫鬟告知周润瑾起床估计得到中午了,赵益清顿时急了起来。 方清歌一事事关重大,越早解决越好,而赵益清能想到的,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帮上忙的只有周润瑾。 尤其是在发现方清歌可能和姜槐有关之后,赵益清更是心急如焚,生怕晚些时候又多生事端。 所以,赵益清直接就进了周润瑾房间掀了他的被窝。 周润瑾的房间里,从来都不会有他一人。 赵益清一掀开周润瑾的被窝就看见他搂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在怀里,少年一睁眼看见赵益清就惊叫起来。 赵益清:…… 周润瑾听见动静,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一看见来人是赵益清,扯着赵益清就往床上带。 “美人儿,这大清早的来寻我,可是嫌夜里太短,找我晨起快乐?” 边说边把嘴往赵益清脸上凑,气的赵益清差点儿对着他脸就是就是一拳。 而旁边刚刚还受到惊吓的少年,此时很是上道的脱起了赵益清衣服。 赵益清顿时挣扎开来,边挣扎边喊:“停停停!!!我找你是来商量事儿的!” 刚醒的周润瑾脑子里可没有事儿这个东西,而是把手探到赵益清胸膛上,道:“春宵苦短,什么事儿之后再商量……” 赵益清一边心想着一定要找机会把周润瑾按地上狠狠揍一顿,一边继续喊道:“你若再动手,我可叫将军来了啊!” 听见将军二字周润瑾手一顿,顿时清醒了,悻悻的从赵益清身上下来,道:“什么事?” 赵益清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少年,周润瑾便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去了。 屋内只剩下他二人时,赵益清问道:“你知不知道方清歌?” “你是说方家那个疯婆子?”周润瑾立马就知道是谁了,摸了摸下巴道:“我见过一次,长得是真的漂亮,若不是她疯得很,能和她来一段露水情缘也不错。” 发现周润瑾居然还见过方清歌,赵益清瞬间眼睛一亮,问道:“你什么时候在哪里见的?” 周润瑾思索了一阵回答道:“有点记不清了,好像是前两年的时候在湖边见的,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赵益清也摸不着能不能给周润瑾把事情都说了,便试探的问道:“你对最近收六州的事情怎么看?” 周润瑾两眼一翻,满脸嘲讽道:“简直有病!什么奸细不奸细的,收六州这件事情从根儿上就是对的,他们连这么粗浅的道理都不懂,还破云书院的学生,什么玩意儿嘛都是!” 这反应出乎了赵益清的意料,他以为周润瑾怎么着都得站一队,可谁知周润瑾开的是群体嘲讽。 但他说的也没错,甚至可以说他完全说到了事情的根本。 于是赵益清严肃了起来,问道:“事关大玄,你能够帮我个忙吗?” 周润瑾却皱起了眉头“帮不帮具体看是什么事情,我周家无意于参和进你们跟朝廷的斗争里,哪怕是收六州都不行。” 周润瑾认为如今收六州之事之所以轰轰烈烈,中间少不了有心人的在背后推动,只是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有心人”是一心念叨着收六州的赵益清。 赵益清摇了摇头“非是斗争,而是奸细作祟。” “哈!”周润瑾嗤笑一声“哪来的奸细,赵老板未免小看于我,周某不才,也算是宫中常客,夺权的这些手段,周某也算是从小见到大的,赵老板也 不要藏着掖着了,事情到底如何,大家也算是有目共睹。” 赵益清听完气的手痒痒,但是周润瑾能说出这番话来,也就证明现在朝廷中大部分人认为收六州之事不过是穆棣想要拿回兵权罢了,而今闹成这个样子,只不过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坑了自己人。 赵益清沉思了一阵,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并没有言语,看的周润瑾心里突然忐忑了起来。 正在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说的有些过分的时候,赵益清张口说话了。 “如果我说,此次事情我们想做的还未开始动手,就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布下了圈套呢?” “那还不是赵老板魅力无边,引得人……”周润瑾一如既往的贫,然后他看着赵益清越来越黑的脸色逐渐的闭上了嘴。 “不会是……真的有奸细吧……”周润瑾问的颇有些小心翼翼。 而赵益清却是郑重的点了下头。 周润瑾的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他微微思索了一下道:“若真有奸细周某自当竭尽全力,只是周某需知赵老板跟穆将军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我与将军,只想六州得收,大玄完整罢了。” “如此,赵老板的帮,周某帮定了!”周润瑾道:“所以,我需要做什么?” “你需要去喜欢一个姑娘。” 赵益清把方清歌与姜槐一事细细道来,当然也没忘了把他之前拿他做理由的事情,只不过隐去了大高个跟矮个男人的事情,只是浅浅的提了一嘴姜槐上面还有其他人。 周润瑾听的嘴角直抽“也就是说,我已经莫名其妙的被你坑过一回了?” 赵益清忽然有点儿心虚,但是一想,坑情敌的事儿那算是坑吗?于是乎他又腰板挺了起来道:“周公子正身清心,人间难寻,定不会与我等凡人计较,甚至还会大度帮忙,简直是人间楷模!” 周润瑾可不吃他这一套“行了,别说了,我什么样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嘿嘿”赵益清尴尬一笑,道:“那现在就走吧!” “走什么?”周润瑾又躺了回去“爷还没睡饱呢,啥事儿等我起来再说!” 说完闭上眼睛竟要再睡。 赵益清哪里能依了他,直接又掀了他的被子,道:“事情赶早不赶晚,现在就去!” “不去!” “去!办完事情后请你吃老餮堂!” “……好。” 第94章 京城无论再怎么闹得轰轰烈烈,方清歌所在的院子依旧是冷冷清清。 这次赵益清与周润瑾去,也没有遭到什么阻拦,方清歌身边的丫鬟也没有换,还是映桃。 同上两次一样,他俩一进门就看到了那颗突兀的槐树,而方清歌正坐在槐树下扶着琴。 映桃瞅见赵益清带着周润瑾来了,还捂着嘴揶揄地笑,像是个吃瓜群众似的,只是她却没有离开,让给两个人一点儿私人空间什么的。 不仅如此,甚至不着痕迹的跟的更紧了一些。 周润瑾在撩妹方面一向很上道,只见他往方清歌身旁一坐,问道:“方姑娘在弹什么曲子?可否说来听听?” 方清歌并不理他,而是在一旁自顾自的弹着,她弹的时快时慢,几乎不成曲调,甚至有些刺耳难听。 即便如此,周润瑾也还是撑着头听的津津有味,边听还边夸奖道:“好曲,好曲!” 浮夸的样子让赵益清都有点儿不忍直视。 方清歌却是莞尔一笑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曲,周公子喜欢就好。” “哪里哪里,我觉得这都算得上是人间仙乐了。” “周公子过誉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夸一个谦虚,尴尬极了,晓是阅人无数的周润瑾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眼见就要聊不下去。 就在这时,映桃又说话了。 “周公子,今日所来,究竟何事呢?” 这时,周润瑾跟赵益清才算是正是开始了今日所做的事。 只见周润瑾从怀里掏出一本请帖,递给方清歌道:“在下不才,办了个春游宴会,就在三日后,想请方姑娘前去,还望方姑娘赏脸。” 这是赵益清跟周润瑾在路上临时商量出来的法子,他们不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方清歌走,也不可能跟她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因为这所宅子里看似冷清,但实际上布满了眼线。 于是乎他们就临时安排了一个宴会,反正旁人不行,但周润瑾说开宴会就开的起来,到了宴会,那就是自己的地盘了,他们完全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跟方清歌把事情说清楚。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方清歌拒绝了。 “周公子好意,清歌心领了,只是我身患顽疾,恐惊扰他人,还是不去了。” 这是赵益清完全没想到的一种情况,他想到了映桃会阻拦,想到了会有其他事端造成方清歌不能去的情况,但独独没想到会是方清歌自己拒绝。 可他每次来方清歌总是会说那些疯话,暗示姜槐,他没办法不把这当成方清歌的求助。 但现在方清歌的拒绝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其实方清歌并没有去暗示什么,她只是单纯的“疯”而已。 而在一旁的周润瑾却没有想太多,他轻轻的捧起了方清歌的手道:“方姑娘,在下为何邀请于你,想必你也早就从赵公子那里知晓了,方姑娘真的忍心不去,让润瑾害了相思吗?” 周润瑾直视着方清歌,眼中满是深情,任谁看了都要沉溺其中,不忍心拒绝他任何事。 然而方清歌却不为所动,把周润瑾的手推开,垂下眼道:“周公子抬爱了。” 一副摆明了无论你怎么说,就是不去的姿态。 赵益清觉得今天这事儿成不了了,就想先跟周润瑾回去,之后再想其他办法。 谁知被拒绝的周润瑾却没有一丝沮丧,反而兴致勃勃,眼睛里都闪着光。 赵益清:??? “在下懂了。”周润瑾微微后退半步,垂着头,手紧紧的握成拳,身上还在微微颤抖,一副难过的样子,只听他声音略微有些哽咽道:“是方姑娘嫌润瑾名声不好,哪怕润瑾把真心摆到方姑娘面前,方姑娘也 不会看一眼。” 周润瑾这副姿态看着着实很感人,但赵益清只觉得辣眼睛。 方清歌站在周润瑾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面色有些为难。 这时候映桃又开口了。 “周公子为什么会喜欢我家姑娘呢?” 映桃看似在给方清歌解围,实际上是暗中查探,毕竟周润瑾怎么知道的方清歌还是谜。 然而周润瑾可一点儿都不虚,他可是真的见过方清歌,以他的性格,他说自个儿一见钟情,可没人不信。 于是他道:“两年前,护城河旁,一见倾心。” 方清歌听见护城河三个字微微后退了两步,捂着嘴目露震惊,问道:“周公子遇见我那天可还见到了旁人?” 周润瑾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方姑娘如天上仙子,一眼就叫人再也难忘。” 方清歌神色复杂的看着周润瑾,叹了口气道:“谢周公子抬爱,只是我早已嫁……” “小姐!你就去吧!” 方清歌话还没说完,就被映桃打断了。 映桃笑着道:“小姐你最近病情好多了,不妨出去散散心,不要辜负了周公子的一番美意不是?” 映桃的话语里隐隐暗含着一丝威胁,赵益清都听出来了,只是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赶忙劝道:“是啊是啊,周润瑾他也不容易,相思了这么长时间,方姑娘你就去吧!” 方清歌看了一眼映桃,映桃笑盈盈的望着她,一脸鼓励的样子,方清歌莫名的瑟缩了一下,点了点头。 事情到这里算是了结,赵益清跟周润瑾又和方清歌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一到马车上周润瑾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那个映桃不简单。” 本来赵益清是想吐槽一下周润瑾的戏精表现的,但一听这话瞬间也严肃了起来。 “怎么说?” “气息绵长,下盘很稳,武功看起来不低,而且作为一个丫鬟,看见跟我聊天居然没有脸红,这不正常!”周润瑾摸着下巴说的一本正经。 而赵益清只想抬手给他一捶,不过想了想自己还算有求于周润瑾,便没有说话。 “对了。”周润瑾突然道:“宴会的时候你记得叫上将军。” 赵益清瞬间用一种“你想抢我男人?!”的眼神看向了周润瑾。 周润瑾慌忙解释道:“映桃的武功不低,那埋在方清歌身旁的眼线武功更是高,宴会时你带上将军,以免出了岔子我护不住你。” 周润瑾这话说的都不像他嘴里能蹦出来的,赵益清还是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把周润瑾盯得额头冒汗,两眼发飘。 看见周润瑾这个样子,赵益清更觉得他心里有鬼了,质问道:“说!你究竟想干嘛!” “我……我想吃老餮堂……” “……” 赵益清扶了扶额,因为老餮堂关门的原因,喊着车夫往赵府走去,领着周润瑾美美的吃了一顿大餐。 第95章 三日的时间过得比赵益清想象中的还要快,赵益清几乎什么都没准备,宴会就已经开始了。 周润瑾所开的宴会从来没有白天的,他总是爱晚上玩乐,宴会上常常还伴随着一些下流玩意儿,但这次为了方清歌,把宴会开在了傍晚,甚至取消了那么些个乱七八糟的玩乐,令常参加他的宴会的人不禁啧啧称奇,都说周润瑾改了性子。 去宴会的事情赵益清早早就跟穆棣说了,但到了跟前穆棣还是黑着个脸,一脸不乐意的样子,看的赵益清对着他小腿肚子上就是一脚。 “怎么了?不乐意去啊!不乐意去我自己去,用不着你!” 踢完赵益清转身就走,穆棣硬把他扯了回来。 “你去周府寻周润瑾帮忙。” “是啊。” “还带他回赵府吃饭。” “怎么了?” “现在还要去他的宴会……” “……” 赵益清甩开穆棣的胳膊,他快被穆棣烦死了,从他跟周润瑾找完方清歌回来跟穆棣说了这事儿,穆棣已经这样念叨了三天了,没一阵儿停歇的。 现在穆棣可算是找到了赵益清的弱点了,只要赵益清一生气,他就委委屈屈的瘪着嘴往他身后一站,或者往他怀里一趴,赵益清准被瞬间哄好。 他这次也是这么对赵益清的,深邃的眼睛挂上了委屈的色彩,盯着赵益清的脸庞,满都是控诉,看的赵益清不禁别过脸去,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找他搞正事儿嘛,再说了明明他喜欢你来着,要吃醋应该是我吃醋吧……” 穆棣轻笑了一声,上前一步把赵益清揽在怀里,在他头顶亲了亲。 赵益清可受不了他腻乎,把人推开道:“走了走了,我们该去晚了。” 宴会开在周府,虽然这次的宴会只是个把方清歌约出来的由头,但周润瑾依旧办的像模像样。 这次宴会的邀请是周润瑾临时发出去的,可来人却不少,皆是京中有名有姓的公子哥儿,只是这些人赵益清一个都不认识,穆棣则是懒得认识。 他俩一到场就成为了焦点,毕竟周润瑾喜欢将军人尽皆知。 周润瑾也果不其然,一见到穆棣就凑了上来,平常的他看起来风流倜傥,但在穆棣跟前的他显得那叫一个娇软纯情。 只见他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将、将军,你来了啊……” 吓的赵益清赶紧四周望望方清歌来了没有,没看见她的身影赵益清才松了口气,凑近了周润瑾趴在他耳边道:“你收敛点儿!你现在喜欢的是方清歌,一会儿别叫人看出了端倪来!” 周润瑾自然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的,只能含情脉脉的看了穆棣一眼走开了。 而穆棣的脸色在赵益清凑近周润瑾的那一刻又双叒叕黑了,当即扯着赵益清回到了座位上。 默默关注着他们仨的宾客们眼神唰的就亮了,看的赵益清背后发寒,他用脚指头想就知道明天他、穆棣和周润瑾的谣言就要传的满天飞。 放在以前这谣言传起来赵益清得呕死,但在现在,他巴不得传的轰轰烈烈些,最好把收六州的事情压下去。 宴会即将开始,方清歌还是没来,赵益清难免有些焦急,周润瑾坐在主座之上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很快,天色就晚了下来,宴会开始。 来参加宴会的人可不知道宴会背后的事儿,一时间酒宴之上觥筹交错,热闹极了。 宴会上的公子哥儿可不像朝堂上的官员,哪怕都知道穆棣好酒也不敢上前来跟他喝上一杯,一时间他跟赵益清跟前显得有些冷清。 只是现在他们没一个**心这个,他们都在共同想着一个问题:方清歌没来是不是因为出了什么事。 只不过好在他们还没担心多久,便有家丁通传有人来了。 此时宴会上没来的人只有方清歌一人,家丁一来通传赵益清脸上就挂上了喜色。 这次来宴会的宾客都知道此次举办宴会是为了一个女人,都想看看到底是谁能让周润瑾这么费心思。 于是乎一双双眼睛都盯紧了门口。 来人是一个温婉大气的姑娘,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美貌,但胜在一身气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长起来的,可奇怪的是她穿的却一点儿都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该有的打扮,反而像个丫鬟。 看清楚来人的赵益清心唰的一下就凉了下来,来人是映桃,并且只有她一人,丝毫不见方清歌的身影。 周润瑾顿时询问道:“方姑娘呢?” 他的语气有些不好,可映桃并没有惊慌,笑着盈盈一拜道:“周公子莫急,今日我家小姐非是故意不来,而是旧疾复发一时间来不了。但我家小姐唯恐拂了周公子一番好意,特叫我来给周公子请罪。” 话已至此,周润瑾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脸上也挂起了笑,道:“没事没事,旧疾复发谁也未曾料到,还望你家小姐可以调养好身体,我们下次还有机会。” “借周公子美言了,那映桃就先告退了。” 说完,映桃行了个礼起身就走了。 她这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在座的宾客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今日宴会的另一个主人来不了了。 很快,宴会就在一个微妙的氛围中结束了。 赵益清跟穆棣等人散尽了才离开,可谁知他们刚到门口准备上马车,就有一个小乞丐冲上前来拦住他们。 穆棣跟赵益清此次来周府并没有带其他人,在乞丐冲过来的一瞬间穆棣便将赵益清护到了身后,浑身紧绷了起来,随时准备攻击。 赵益清却眼尖的看到小乞丐手里拿着什么,忙拍了拍穆棣让他让开。 小乞丐也上道,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往赵益清手里一递,就要转身跑开。 赵益清一个拉住了小乞丐,但他没想到小乞丐人不大,劲儿还不小,带的赵益清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穆棣赶忙一个手扶着赵益清,另一个手拽住小乞丐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小乞丐慌张的挣扎大叫起来“啊——救命呀!杀人啦!” 赵益清站稳之后赶紧捂住了小乞丐的嘴,示意穆棣把小乞丐放了下来。 “小朋友,哥哥问你个问题,好不好呀?”赵益清弯下腰,和善的笑着问道。 然而小乞丐才不吃这一套,脚挨到地的一瞬间,拔腿就要跑。 然后,再一次被穆棣提溜着领子给提了回来。 小乞丐也不叫了,瘪着嘴不说话。 赵益清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道:“哥哥问你个问题,老实回答了就给你。” 小乞丐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你告诉我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 赵益清手里拿的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他举到小乞丐的面前问道。 小乞丐回答道:“是一个穿着白衣服很漂亮的姐姐,她说让我在这里等着,把这张纸条给一个一会儿会从府里出来的长得像个姑娘似的哥哥。” 赵益清的表情,瞬间就裂了,他完全忘记了自己长得像一个娘炮。 趁着赵益清愣神的功夫,小乞丐从他手里拿走银子就跑走了,而赵益清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穆棣在一旁偷偷摸摸的笑了两声,气的赵益清给他了一脚,才把纸条展开来。 上面写着六个大字:流光必死无疑。 第96章 赵益清顿时大惊失色,穆棣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这张纸条无疑是方清歌写的,赵益清见过她眷抄佛经的样子,知道她的字迹,而且能在这个时候送来这么一张纸条的人,也只能是方清歌了。 赵益清与穆棣对视一眼,又回了周府。 这次事情一件完全脱离了赵益清的掌控,所以他让人去把黄怀鉴喊了过来。 至此,知道六州之事究竟是何的人都聚齐在了周府,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严肃的神情。 “要救流光,我们得清楚他们为什么要安排这一环,为什么流光……必死无疑。” 赵益清环视一周,每个人都脸色都不好看,天已渐晚,但却没有一个人有困意。 周润瑾摸着下巴,道:“我并不清楚你们具体的情况,我只知道流光进去与奸细脱不开关系,然而奸细并没有跟流光扯上任何关系,又或者说,你们都算是阻了奸细的路的人,可为什么偏生是她被捉,而你们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这也是赵益清奇怪的地方,如果是流光入狱是姜槐对赵益清的警告的话,那流光必死无疑就是对赵益清的挑衅了。 他们现在还处于合作关系,而赵益清手里有的筹码正是他们所需要的,所以他们就算不满于赵益清的做法,也不会这样去动赵益清身边的人。 见赵益清在一旁思索没有回答周润瑾,黄怀鉴答道:“因为奸细是我们认识的人。” 他把姜槐的事情跟周润瑾细细的说了一遍,周润瑾的表情瞬间玩味了起来。 “也就是说,流光此事是被你们牵连的呗?” 这话说的赵益清无言以对,因为周润瑾说的是事实。 见赵益清低垂下头显得有些情绪不佳,穆棣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周润瑾一眼,这一眼中带有警告的意味。 周润瑾瞬间收起玩味的表情,恢复到了严肃的状态,道:“流光为什么必死无疑呢?” 话题又绕回了最开始的时候。 黄怀鉴低头思索着忽然就提出的不同的想法“这张纸条,真的可信吗?” 这张纸条出现的奇怪且匆忙,并且也不能确定以及肯定就是方清歌递出来的。就算是方清歌递出来的,在这个多事之秋也不能百分百的相信于她。 “你敢不信吗?”赵益清反问于他。 确实,即便这张纸条是假的,他们也不能不信。 一时间事情又僵持住了。 “如果是他们那边有人败露,需要找一个人替死呢?”周润瑾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话,而这句话再次为赵益清提供了思路。 确实,如果是这么说的话就说的通了。姜槐那边有人露了痕迹,刚巧流光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把她推出去什么都不会损失,还能保住自己这边埋下的棋子,简直妙哉。 只是知道缘由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去救出流光。 忽的,赵益清灵光一闪,问道:“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要怎么定下一个人是否为奸细的罪名?” “除非认罪,否则证据不足只会暂时收押。”穆棣答道。 而一旁的黄怀鉴也明白了赵益清的意思,道:“现在京城人人皆知流光,即便是官府也不敢轻易定罪,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帮流光洗清嫌疑。” “对。”赵益清点点头“要帮流光洗清楚嫌疑,只有将姜槐的事情暴露出来才行,而现在我们有一个似乎知道着些什么的人。” “方清歌!”周润瑾与赵益清异口同声道。 “我明日再去寻他一次,这次只我一人去,必然将方清歌带出来。”周润瑾说的斩钉截铁。 “那好,明日带方清歌出来,我们再继续商讨!” 说罢, 赵益清等人便辞行了。 在回去的路上赵益清总觉得心神不宁,他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有哪里不对,可却一时想不透彻究竟不对在哪里。 这导致他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成功失了眠。 “长濯。”赵益清叫道:“你说我们能成功把流光救出来吗?” 穆棣也没睡着,他转个身面向赵益清道:“会的。” “可我不明白。”赵益清盯着穆棣的眼睛,有些疑惑“姜夫子他是个聪明人,我觉得他不会这样走一步臭棋。” 赵益清始终觉得,姜槐如此做不像是为了保下什么棋子去把流光推出去,因为这样会实实在在的得罪了他,他现在手里的东西可比一枚棋子重要的多。 “嗯?”穆棣也望着他,有些不解。 赵益清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那封信的内容道:“长濯,我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秘密,大到我这辈子都不打算说出来,连你都不能告诉,你会怪我吗?” “不会。”穆棣回答的飞快,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让赵益清有些诧异。 “你不会在敷衍我吧?” 穆棣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所以我不会怪你。” 这下赵益清可好奇了,问道:“什么秘密?能说吗?” “能说,只是不能现在说,不过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的。” 赵益清撇撇嘴“故弄玄虚。” 穆棣轻轻的笑了一下,抚着赵益清的头发道:“不是,有些事情知道早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快睡吧。” “知道了。” 赵益清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了句穆棣装大尾巴狼,转身过去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夜睡得极其不安稳,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的他是个吃人的妖怪,狞笑着要吃掉一位貌美的姑娘。 可他并不想吃,只是他不吃就会受到惩罚,于是他不得不去咬断姑娘的喉咙。 然而奇特的是姑娘不躲不避将自己送进了他的嘴里。 赵益清并不想咬下去,他一点儿都不想,然而却有一双大手狠狠的掐住了他的下颚,猛地向上一推。 瞬间血液的味道他在口中爆开,腥臭味充满了他的整个鼻腔。 姑娘的头就这样断在他的嘴里,血肉模糊,脑浆迸发,红色铺满了他的整个视线。 赵益清吓醒了。 这时已经清晨,穆棣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赵益清做起来,喘了口气,甩甩头心道自己梦见的是什么鬼东西,便起身下了床。 只是他刚刚洗漱完,还没来得及吃一口饭,就看见黄怀鉴慌慌张张从门外跑进来,嘴里还大喊着什么。 “不好了!流光,流光她认罪了!” 第97章 “什么!”赵益清大惊失色,顾不得吃一口东西,慌慌张张的跟着黄怀鉴出了门。 他们首先去的地方就是南街,秦风楼前早已乱成了一片。 六州的事情让京城中的民众对奸细二字十分敏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流光认罪之后会有人干出什么混账事。 如今流光入狱,秦风楼管事之人只剩下了琴琴,赵益清怕她扛不住。 秦风楼前分开站了两拨人,正在对峙着。 一方男女老少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还是年轻的书生居多,而另一旁则都是姑娘。 赵益清细细看去,那些姑娘,不都是南街其他青楼楚馆的人吗! 她们护在秦风楼前,与为首的书生吵的不可开交。 “如今大玄之危,出于南街,南街竟还敢白日宣淫,莺歌燕舞,大玄之耻,大玄之耻啊!” 说话的书生赵益清有些眼熟,是破云书院的学生,他曾在姜槐的宣讲学会上见过,当时他捧着书,记得认真,看上去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 可现在,他一点儿都没有在学院里安静读书的样子而是口沫横飞,凶神恶煞,对着秦风楼前的一众女人指指点点。 然而南街的女人却毫无惧怕之色,她们从小出身于市井之间,活动于南街之中,早就见过了各式各样的人。 只见她们将秦风楼的人护于身后,不让她们露丝毫的面,而前面的人听闻书生的话则是笑作一团。 只见最前头的女子挥了挥手帕,娇笑一声道:“哎呀呀,奴家当是哪位名士高见呢,原来是公子您呐,昨个儿还来寻奴家作乐,今日里奴家倒成了大玄之耻了,看来公子是想与奴家玩些新花样了!”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都对刚刚说话的书生颇有微词,那书生瞬间涨红了脸,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胡说!我何时来过此地?无耻!太无耻了!小小妇女不懂礼义廉耻,辱没我等读书人!” 这下站在一旁的女子看不过去了,翻了个白眼骂道:“礼义廉耻?你在南街这地方讲礼义廉耻?等你下次来南街不脱姑奶奶衣服的时候再说吧!” 显然,这是个暴脾气的。 书生顿时拿着手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 这时书生旁边有位看起来有些陌生的蓝衣人按下了书生的手,道:“这些莫要多说了,刚刚的话算我们冒犯姑娘了,只是我等今天在此就想讨论一件事情,那就是秦风楼是否所有人都与奸细有关。” “你放屁!”秦风楼前的女子们顿时横眉倒竖“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不是学的不是书,而是练得嘴皮子,上下牙一磕就能定人死罪了?” “非也!”蓝衣人哈哈一笑道:“这罪可不是我们定的,这罪是朝廷定的!” 这时,刚刚被怼的说不出话来的书生挺直了腰板,道:“就是,流光都认罪了!你们可还敢说秦风楼并无奸细!” “那你说说,一个区区南街女子去当奸细,她能拿到什么?”说话的是一个年岁有些大的女人,像是哪家的老鸨。 “流光可不是普通的南街女子,她可是花魁。”蓝衣人说的郑重其事。 然而秦风楼前的女子们又是挥着手帕娇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环佩叮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有哪家公子在此调情。 “认罪?令人认罪的法子可多了去了!” “就是,流光可是花魁,若她是奸细,那这个奸细也是你们送上去的。” “当时花魁大选出价最高者可是皇上跟将军,你们倒不如说他俩是奸细得了!” “大胆!”书生厉喝一声“在此妄议圣上与将军,你可知罪!” “那你在此 聚众闹事,扰乱秩序,可也知罪!”南街女子这边也不遑多让。 可这会儿的书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不再跟南街女子们争执,而是高声喊道:“莫要与愚妇争长短,我们冲进秦风楼内,寻找证据,解我大玄之危!” 说完,带着人群就要往秦风楼冲去,眼见着众南街女子就要抵挡不住。 赵益清忙冲到两伙人之间,黄怀鉴则是帮他拦着冲挤上来的人。 “我是秦风楼的幕后老板赵益清!你们若说奸细,到不如说我是奸细!将军是奸细!” 然而此时早就没人能听得进什么言语,他们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往里冲去。 赵益清早就被挤倒在地,守在秦风楼前的女子们也被推到在一旁,黄怀鉴也阻挡不住只顾得匆忙间扶起赵益清。 秦风楼即将失守! 就在这时,赵益清忽然听见又飒飒铁骑声传来,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秦风楼里如果有奸细,那本将军也是奸细。” 赵益清抬头望去,来人骑着高头大马逆光而立,赵益清有些看不清表情,只看见来人一如他初见时的模样,满脸煞气,一夫当关。 “将军有令,扰乱秩序者,斩!” 南街聚集起来的人一瞬间四散奔逃,官兵追逐而去,秦风楼跟前顿时清净了下来。 穆棣下了马,走到赵益清跟前,担心的道:“没事吧?” 赵益清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看了看穆棣身后的人,悄声问道:“怎么回事?” “陈大人帮我拿的兵权。” 陈大人指的是陈之羡,黄怀鉴曾经找过他帮忙,只是陈之羡之前并无意帮他们。 然而此次流光出事他却帮穆棣拿到了京城内三千甲士的调用权,终于让穆棣这个将军不再是空有名头。 只是并没有人为此感到高兴。 这时候旁边被推到在一旁的南街女子也整理好了凌乱的衣衫,之前一直躲在秦风楼内的琴琴等人也开门走了出来。 赵益清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她们扑通一下对着赵益清跟穆棣跪了下来。 “求将军、赵公子,救救流光。” 赵益清赶忙将人扶了起来道:“我定竭尽所能救流光出来!” 而穆棣则是在一旁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琴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扯着赵益清的手哽咽着道:“流光,流光绝对不是奸细,她认罪一定是有原因的,肯定是有人逼迫与他,赵公子你快去救救她吧,救救她吧!” 穆棣叹了一口气,拉开了琴琴跟赵益清,道:“流光,她是自愿的。” 第98章 “什么!”赵益清猛地转头看向了穆棣“自愿的,是什么意思?” “她自己认的罪。” 赵益清猛地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他浑身上下颤抖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流光要认罪,若是说他人相逼事情还有转机,然而却是她自愿认的罪。 她若为奸细,那犯的便是叛国罪,是要凌迟处死的大罪。 赵益清的心脏咚咚咚的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他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住,穆棣有些于心不忍,不想再告诉他流光的事情,但想到他去带兵时陈之羡的交代,还是道:“流光说,她想单独见见你。” 美人自古以来就是有优待的,哪怕成为阶下囚都不例外。 赵益清见到流光的时候她穿着一身素色,身上未见脏污,连发丝都未有一丝凌乱,想来没受什么苦。 她端坐于牢房之中,身前摆着酒菜,像是在等着赵益清的到来。 若是在其他时候,赵益清定会调侃一句“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流光见他到来,冲着他找找手道:“赵公子,坐。” 这次与流光牢里会见只有他一人,穆棣跟黄怀鉴都在外面等着。 赵益清面无血色的坐在流光身前,千言万语到嘴边化成了一句“为什么?” 流光却并未接话,她为赵益清斟了一杯酒,道:“这可是我托陈大人专门去买的好酒,赵公子不喝一杯吗?” “喝不下。”赵益清道:“这牢房里脏乱,味道也不好闻,也没有老餮堂的珍馐美食,更没有舞姬乐姬作伴,无趣的紧,不如回到秦风楼我们再好好的喝。” 流光依然不接他的话,轻轻一笑道:“是不是不能喝?” 若往日赵益清听见这句话必定暴跳如雷,然而他现在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抿着唇不说话。 流光叹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赵益清想听的东西。 “姜夫子曾来找过我,他亲自来的。” “他是不是威胁于你?所以你才……” 话剩了半句,赵益清没有说完,但两个人都知道那余下未说的是什么。 “是,也不是。”流光答道:“他与我分析了一下现在局势,我便明白如今我能用的脱身之策不过是弃车保卒罢了。” “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与我们不同阵营,必然不会说真话!” “我知道。”流光点点头,依然笑着道:“陈大人与我的关系你也知道,虽早已没有来往,但我身陷囹圄他还是会出手搭救,我询问过他,他所说的脱身之法与姜夫子并无二致。而且我身死姜槐也不会再动南街,季茂成也会被释放,也推动了收六州之事,一举三得,我为南街女子,百事利为先,算得清楚这个账的。” “胡说,我们早已商讨出了让你脱身的好办法。”赵益清尽量把自己的表情放轻松,也随着流光一样在脸上挂起了笑容,甚至还拿起来筷子夹菜,一副事情已经办妥的样子。 只是他拿筷子的手早就抖的不像样子,脸上的笑容也僵硬的可怕。 “你们的办法不过是跳出来说并没有奸细,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们为了能拿到兵权去收六州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只不过演砸了而已。” 赵益清又说不出来话了,这确实是他们想的办法。 流光接着道:“这样我虽可脱身,但是你与将军,老餮堂跟赵记茶楼都将沦为笑柄,南街本来好不容易有了变化,可我若以这种理由出去了,那南街只会还是南街,还是个任人嬉笑怒骂的南街,再想变化难上加难。并且将军会变成只想夺权的恶人,好不容易有的收六州的苗头,都会变成一纸空谈。救我,实在得不偿失。” 流光说的都对,可赵益 清不甘,他不想流光放弃她自己,只是流光再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只见她起身行礼道:“赵公子回吧,流光今日不见客了。” 赵益清忽的眼眶就红了,他愣愣的坐在那里,自己一个人喃喃道:“凌迟处死,千刀万剐那该多疼啊……” 流光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先是一愣,再是一笑,道:“放心,我也怕疼,早就与姜夫子说好了条件,而且也有陈大人护我,没有千刀万剐,只有一杯鸩酒而已。” 只身赴死,流光说的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对了。”突的流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是一笑,朝着赵益清福了福身子道:“流光死后,记得为流光正名不是奸细,用流光之名做最后一件事,彻底搅乱京城的一池春水。” 流光所说的是如今收六州之事的言论问题,现在是主张不收六州者居多,而在之前则是收六州的言论较盛。 赵益清已经可以想到在为流光正名之后整个言论会乱成什么样子,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转,任谁都会觉得其中有猫腻,不敢再妄下断言。 这样从此之后收六州的舆论再也无法被有心人去操控,这是流光死后必然能够促成的事情。 可赵益清并不想想要这样,只是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再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所操控着,推着事情到了谁都不想看到的地步。 话已至此,再多说无益,流光请着赵益清离去。 赵益清起身站都站不稳,他双眼通红,紧紧的抓着过来搀扶他的流光的手不愿意放开,朋友的死亡,哪里是说说就放得下的事。 然而流光却推开了他的手,把赵益清推出了牢房外,自己锁上了牢门,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赵益清在牢房门外颤抖着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最终只是轻轻的喊了句“流光……” 流光终是不忍心,回头看了他一眼。 赵益清以为流光会对他说些什么,哪怕是一句害怕,一句不想死,一句想活着,赵益清也会想方设法,甚至拿出他最大的筹码把她交换出来。 然而流光只是道了句“小心皇帝。” 这是一句忠告,只是此时的赵益清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 流光此时此刻还在为了他们收六州的事情所着想,他赵益清何德何能令一个弱女子如此为他,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就是他把她带到了一条不归路上面。 如果没有他那流光就不是流光,只会是那个白面细眉毛红脸蛋黑眼睛的鸨母,也不会被就卷入这诸多事端。 说到底,是他害了她。 赵益清魂不守舍的走出了牢房,穆棣正站在门口等着他。 赵益清看着穆棣轻轻一笑,眼泪也随着笑容落了下来,多了几分凄怆。 然后,他两眼一闭,直挺挺的晕倒在地。 第99章 流光的行刑日期定的很近,就在三日后,仿佛是有人催着赶着生怕再多生事端一般。 而且为了警示众人,行刑地点定在了人流量最大地方,东西南北四街交汇之处——钟庭。 三日后,钟庭行刑,以儆效尤。 行刑那天,赵益清并没有去,同样的黄怀鉴也没有去,已经从牢房中出来的季茂成也没有去,仿佛他们就像是不认识流光一样,对这件事情漠不关心。 然而,流光之名响彻京城,他们三个就算不去,钟庭也早已人满为患。 流光依旧是赵益清见她那日的一身素白,未施粉黛,头发用一根素钗固定着,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她灼人的美貌。 可是却无人欣赏,行刑台下的人口中满是指责的话,甚至有人专门带了臭鸡蛋跟烂菜叶子过去,砸向这个通敌叛国的奸细。 整个刑场嘈杂声、谩骂声、议论声不绝于耳,闹哄哄的一片,令人感不到一丝真切。 流光跪于行刑台上,并没有带上镣铐,她的面前甚至摆着一盘菜,一壶酒,看起来待遇高极了,这也引发了民众的不满,于是谩骂声更加大了。 可流光知道,这珍馐里放的是砒霜,美酒里下的是鸩毒。 流光举起了酒杯,放到了唇边。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她害怕。 可她不能说,谁都不能说。 流光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她知道的。 此时此刻她所能想起来的不是秦风楼,也不是花魁台,更不是这京城浮华大玄山水,而是那个曾经说要娶她的书生。 她想说她不是流光,她是陈小七,可她不能。 连曾经唤她陈小七的那个人都亲自过来对她说她身死才能破大玄的局。 她想跟赵益清说救救她,可是她不能。 因为她流光哪怕是作为南街女子也懂得何为家国。 她这一辈子,说起来已经足够幸运也足够精彩,所以即便她不想,却也甘愿。 她举起杯正准备仰头饮尽手中的酒,却忽的听见一阵台下喧哗。 她抬眼向下看去,一群穿着清凉颇具南街特色的女子手里拿着琵琶胡琴挤过人群,到了离她最近的地方。 她们这样招摇过市自然惹人非议,可她们不在乎,席地而坐,冲着流光莞尔笑道:“我们南街的花魁,怎么能无乐声相伴呢!” 话落,乐声起,弹的都是些南街常见的曲子,欢快悠扬,一时间叫人觉得自己不是在钟庭的行刑台,而是在软玉温香之间寻欢作乐。 音乐向来是有魔力的,喧闹的人群逐渐静下来,整个行刑台一时间只剩下了乐声弥漫。 流光忽然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得做点儿什么。 她是南街的花魁,这行刑台对于她哪里是什么行刑台,只不过是一个容她盛大表演的舞台罢了,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台下的人皆是看客,她怎么能不将表演完美收尾呢? 于是她唱起歌来。 “浓夜星稀月不明,风惊鸦鸟。” 她唱的是大玄人人耳熟能详的歌,哪怕三岁孩童都能跟唱上两句。 南街女子也顿时琴弦一转,合上了流光的声音。 “率土未齐,怎敢不将阑灯挑。” 她这次唱这首歌并没有人跟着一起唱,整个钟庭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敌将压城将国藐,天却初晓。” 唱到这里,流光顿了一下,看向了台下,台下的人中破云的学生占了不少的人数,流光嘲讽的笑了起来。 “待到云破,稳把大玄山河裱!” 她唱完,万籁俱寂,整个钟庭安静的不像个样子。 流光举起了杯中酒,轻轻道:“率土未齐,怎敢不将阑灯挑……流光输了!所以流光身死,只愿我大玄国民谨记六州之地,挑阑灯,收率土!” 说罢,行一礼,一饮而尽。 那日,残阳如血,风冷似刀。 自从流光之事后,整个京城都安静了下来,不像之前的浮躁,反而变的同赵益清刚来时那样安逸繁华起来。 所有人都像是说好了似的对关于六州关于流光的事情绝口不提。 整个京城风平浪静,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季茂成在破云书院前当众折笔,发誓此生再不写文章,并转入了赵益清他们所在的最差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唯独南街与此不同。 曾经热闹的南街忽然就萧瑟起来,人们对这个地方唯恐避之不及,仿佛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 所有人都以为南街从此败落,只有赵益清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 南街内没有了靡靡乐音也没有了轻纱弥漫,看起来比以往爽朗了不少。 南街女子得到脸上也没有什么沉重的表情,而是神色匆忙像是再忙着些什么。 赵益清在排戏,秦风楼未演完的结局。 流光行刑完当晚,南街的女子便找到了赵益清。 她们这时可不像在钟庭的时候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一个个都哭的双眼通红,声嘶力竭。 她们问道:“赵公子,流光一去,南街该当如何!” 原来在二七美妆节前流光便找到她们向她们许了一个承诺,她必定改变南街,让南街不再是他人的玩物,所以在二七美妆节时她们才能如此配合。 可如今流光身死,南街前路未卜,叫她们如何不哭的伤心。 尤其是琴琴,她从小从秦风楼长起来,流光本就待她如同至亲,她哭的更是撕心裂肺。 在哭过之后她问道:“赵公子,秦风楼的戏,还演吗?” 秦风楼的互动戏剧还剩一场结局,这场结局凄楚悲怆,是一场重头戏。 当时赵益清计划是在结局之后开始引导收六州的言论,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让事情到了谁都没想到的地步。 如今流光身死,六州之事可以说是到了尾声,他们似乎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甚至可以说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会捧秦风楼的场。 可即便如此,赵益清依旧道:“演。” “谁来演?” “方清歌。” 第100章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五月,眼见着今年的花魁大选又要开始。 本该热议的话题却无人问津,显得凉薄极了。 可南街依旧是搭起了高台,轻纱笼罩,一副准备盛大开展花魁大选的样子,频频惹人侧目。 甚至连一向冷清的郊外都一反常态的人多了起来。 赵益清跟着穆棣带着三千甲士把方清歌之地重重包围起来。 郊外虽冷清,但也并不是没有人,自然会有人好奇发生了什么,探头探脑的打听着情况。 “朝廷办事,无关人等退散!”最外围的官兵喝退了想要过来围观的人,层层站立的官兵也阻隔了人们的视线,让人无法探听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益清推门进了院子,方清歌依然坐在槐树下,即便赵益清带着官兵进来她的神色也没有一丝变化。 穆棣一声令下,立马有人冲进去将映桃按倒在地,又从院子内按住了几个正欲逃跑的暗卫以及其他下人。 方清歌见此鬼气森森的一笑,问道:“赵公子,你知道这院子里有什么吗?” 赵益清答道:“这院子里,有一只名为姜槐的鬼。” 方清歌笑的更开心了,指了指赵益清道:“你跟我来。” 她的意思是让赵益清一个人跟她走,穆棣自然不同意,拦住了赵益清道:“一起去。” 赵益清刚想说莫要多生事端,他自己一个人去就好,就眼见着方清歌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屋里,赵益清只能带上穆棣追了过去。 方清歌在屋里四处翻找着,被角枕下柜子里,她零零碎碎的整出一沓纸来,她递给赵益清道:“姜槐通敌叛国的证据,皆在此!” 这下轮到赵益清惊诧了,他有料想过方清歌手中有与姜槐通敌叛国相关的东西,但他没想到方清歌手里的居然是直接证据! 见到赵益清惊讶的表情,方清歌自嘲一笑道:“虽然无典礼无登记,但我与姜槐,算是夫妻,手中有这些东西并不奇怪。” 或许是太久没有跟人说起过这些,方清歌像是打开了话闸子,说起了以往的故事。 她少年时期与姜槐相识,那时的方家也算得上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方家的家主与刘不庸关系很好。 那时的姜槐看起来有些落魄,但眼神中藏满了锐气,像是把未开锋的宝剑,只一眼,方清歌便倾了心。 方家家主是个开明的人,姜槐没有名气就帮姜槐制造名气,姜槐想要发达就帮姜槐打通人脉,甚至找了刘不庸走关系让姜槐这个非是破云书院出来的人去里面教书。 这一切,只为了让方清歌嫁过去的时候日子好过些。 殊不知,他们是在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姜槐,是抱着目的来的。 他发达了自然不会感念方家,甚至怕方家拖了他的后腿,所以方家在他的操作下逐渐败落,而方清歌也被他囚禁在这一方天地中再也不得出。 方清歌她恨,恨姜槐对方家出手,恨姜槐要窃国,但她更恨自己喜欢姜槐。 恨,便要报复,这是处在深闺中的小姐因为这诸多磨难自个儿悟出来的道理。 于是,她开始计划一切。 她装疯卖傻想要得到出去的机会,可她哪里斗得过老辣的姜槐,姜槐让人将她重重看护起来,她连单独跟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就算如此她也没有放弃,数十年如一日的如此装疯,絮絮叨叨的重复着一句话,只想着有人能猜到她的境遇。 即便她所能见到的人很少,她也如此做着,只因为她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终于,她等来了赵益清。 她把手里的证据递给赵益清后便转身坐在了桌前, 并不打算跟赵益清他们一起走。 赵益清问道:“方姑娘身陷囹圄多年,不出去走走吗?” “不去了。”方清歌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这些年的日子是我,是方家识人不清自作自受,我活该。我这残生,在此了却便好。” “若我说需要姑娘帮一个忙呢?” “我区区愚妇一个,哪里帮得上忙呢?” “不,此忙非方姑娘帮不可。” 赵益清说的坚定,方清歌抬眼望向了他,赵益清一笑,将计划娓娓道来。 …… 自从流光之事后,凝脂堂的生意也大不如以前,曾经的美妆热潮一下子就消退了,再不闻半点风声。 京城几乎所有的商铺都再说凝脂堂要么关门,要么夹着尾巴做生意,总是凝脂堂现在的情势难极了。 然而到五月份的时候,本该安静本分不再出声的凝脂堂迎难而上出了一款新品胭脂,这胭脂的名字叫做流光。 所有人都认为凝脂堂疯了,起什么名字不好,偏生起了这个所有人都在避讳的名字。 可凝脂堂却浑然不觉,甚至开始大肆宣传这个新品。 赵益清专门请了南街的乐师舞姬过来,在凝脂堂门口边舞边唱。 “弯弓绿弦开,满月不惮坚。闲骑骏马猎,一射两虎穿。回旋若流光,转背落双鸢……” 仿佛在提醒人们不该再忘记流光这个名字。 曲子一遍又一遍的唱着,令人们逐渐害怕,听到流光这两个字都会捂着耳朵跑开。 流光从曾经的名伶,变成了京城的传说。 这个名叫流光的胭脂颜色浓艳似血,红的惊人,只在盒中就能令人感到它的艳丽。 而装它的盒子则是沉沉的黑色木盒,像是个收纳一捧艳骨的灵柩,上面刻着流光二字,又像是一个带血的墓碑,令人望之胆寒。 没有人敢买它,甚至没有人敢望它一眼。 过了许久许久,直至花魁大选前夕,它才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 来人是个谁都没想到的人——刘瑶。 她比以往看起来憔悴了些许,走进凝脂堂的第一时间便望着流光胭脂发呆,直到赵益清听闻她来赶了过来,她才回过神。 她看见赵益清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拿到的证据穆将军是递不上去的,皇帝忌惮于他,是不会信他所说的。你把你拿到的东西交给我,我来走这一环。” 原来,在拿到方清歌给的证据后,赵益清他们曾想着把证据给陈之羡,让他去递交给皇帝,然而陈之羡却不知为何拒绝了,所以他们打算公开这些证据,逼得朝廷不得不去重视起来。 但是这么做并不是上上之策,最好的方法是一边公开一边把证据递交上去。 赵益清本以为他们没有办法双管齐下了,可刘瑶来了事情便不一样了。 只是证据事关重大,他也万万不敢轻信于人。 见到赵益清欲言又止的神色,刘瑶送怀中拿出了一个步摇。 这是赵益清见过的步摇,曾经这支步摇属于流光,后来在宫宴上带在了刘瑶的头上。 她将这个步摇递给了赵益清并未多说什么,赵益清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赵益清行一礼道:“谢刘夫人!” 第101章 刘瑶取了证据回了陈府,一路上她都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下了马车望了望南街的方向,便直直向陈之羡的书房走去。 陈之羡正在书房内看着公文,看到刘瑶进来,他抬眼道:“回来了?” 刘瑶什么都没说,把手中的胭脂往陈之羡面前一放,转身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这是什么?”陈之羡拿起胭脂来回翻着看了一下,忽的看到流光二字,一下便怔愣在了原地。 “相公。”刘瑶唤道:“我想让你帮赵益清。” 陈之羡回过神来,把胭脂放在了桌子上,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道:“我帮不了。” “你是中书侍郎,马上就要官拜丞相,你帮不得,谁能帮得?” “帮不得就是帮不得。”陈之羡继续拿起了公文看着,不再理会刘瑶。 “陈之羡!”刘瑶猛地站了起来“你不是不忠于任何人只忠于大玄吗?现在大玄有难,你什么都不作为,你不觉得面上无光吗!?” “听说西街的铺子里进了新衣裳,你去挑一挑,看喜欢什么。” 陈之羡坐在那里眼睛都没抬一下,刘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的沉声道:“流光死了……” 陈之羡批阅公文的笔忽然就顿了一下,但这个时间很短,短到刘瑶都没看见,只看到他面无表情不予理会的样子。 她忽的就愤怒了,上前去夺过陈之羡手里的笔跟公文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流光她死了!!!你懂不懂!!!她死了!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天下之大再也没这个人了!而她的死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去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怎么会甘愿赴死?陈之羡,帮赵益清是你欠流光了,你该还!” “我还不了,”陈之羡蹲**去捡起了公文,道:“这件事牵扯太广,我帮不了。” “为什么?你陈大人,权倾朝野!你帮忙不了?我看你是不想帮!” 刘瑶指着陈之羡,恶狠狠的骂着,她的眼里泛着泪光,充斥着对这个男人的失望。 忽的,陈之羡问道:“你可知此事中还有谁的手笔?” 刘瑶望向陈之羡,发现这个男人看似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好似藏着滔天巨浪,她看着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两个字“皇帝。” 刘瑶一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她踉跄了两步摊在了椅子上。 为什么流光不死不破局呢?因为这里面不止有他人的陷害,还有朝堂之人的有意为之,赵益清他们拿什么去跟他们斗呢?斗来斗去,最后无非是所有人一起背负罪名罢了,而流光一死,替罪者便有了,也没有人会咬着他们不放了,所有人都是见好就收,赵益清他们一行人自然会安然无事。 可为什么,偏偏是流光呢? 似是看透了刘瑶所想,陈之羡继续道:“不止皇帝,还有朝堂上的其他人,他们忌惮穆棣,哪怕穆棣什么都不争,什么都按规定为之,但他们就是害怕穆家。” 朝堂上有其他人,代表着其势力错综复杂,身为皇商的黄家他们自然动不得,季家倒是可以动,只是季家出了个当朝贵妃,自然也没有那么好拿捏,赵家本来是最容易去动的一点,可赵益清跟穆棣成了亲就不能算是赵家了,而是穆家的人了,穆家的人自然没人敢动。 算来算去,与穆棣关系较近,背后还没什么势力的人,只有流光了。 刘瑶身为官家女,自然是一点就透,一下就明白了背后所牵扯的东西,只是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不知道,于是她问道:“皇上他……知道姜槐是奸细吗?” “知道。” 刘瑶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大玄国富兵强,周遭皆是小国不若大玄发达,区区南桑派 来的奸细,大玄怎么会察觉不到呢?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圈套罢了。 为的是不让穆棣拿到兵权,陈之羡给了穆棣三千兵将,这意味着穆棣这辈子只能拿到这三千兵将罢了。 不然,即便是陈之羡去求,皇帝又怎么会给呢? “可是小七她,死了啊……” 刘瑶哽咽出声,她眼里满是泪水,凄凄的看着陈之羡,哭出了声。 “相公,陈小七她死了啊……” 听到小七之名,再看到刘瑶满眼泪水,陈之羡也面色动容。 他走上前去,把刘瑶揽在怀里,轻轻道:“对不起。” “你欠她的……”刘瑶泣不成声,她一拳又一拳的捶在陈之羡的胸膛上。 “陈之羡……你欠她,你怎么可以不管……你欠她两次了,你怎么可以不管……” “对不起。”陈之羡垂着眼道歉,可他的态度依然坚定没有任何改变。 刘瑶哭够了,擦了擦眼泪道:“好,此事你不管,我管!我这就去找爹,让他帮忙,你欠流光的,我帮你还!” 说罢,推开陈之羡就要往外走去,陈之羡忙把她拉回来,道:“你别闹,此事我自有定夺!” 刘瑶瞪着他质问道:“你入朝为官时曾发誓不媚权贵不事昏主,一切以大玄为主,可是现在呢?他们做的哪一件事是为了大玄好的?如今大玄山河图上六州的位置缺失以久,去把失去的夺回来不是理所应当吗?陈之羡你到底在怕什么!” 陈之羡沉默了,刘瑶甩开他气冲冲的往门外走去,而陈之羡在她身后,吐露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大玄的传国玉玺,丢了。” “什么!”刘瑶猛地回头,看向了陈之羡。 大玄的传国玉玺是皇帝的象征,拿玉玺者才是皇帝,无玉玺者,即便登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如今的帝王,即便在位心中也不得安宁。 陈之羡看着刘瑶震惊的样子,将前朝往事缓缓道来。 “先皇的皇位是夺来的,当时皇室子嗣繁荣,皇子皇女有双十之多,每个人都对那个位置心存念想,而那时的皇帝又是突然驾崩,所以理所当然的发生了夺位之战。最后由先皇取得了胜利,其他皇子皇女则是以叛乱之名被斩杀,唯独留下了先皇一母同胞的妹妹蔓茵公主。先皇多疑,这位公主自然也不会被久留于宫中,所以被送去了和亲,但是万万没想到蔓茵公主也绝非善茬,她走时,竟然盗走了传国玉玺!后来,蔓茵公主再也没见踪影,皇上登基后却没有传国玉玺,自然心里恐慌。” 这段话中蕴含的信息量太大,刘瑶一时间被惊的怔愣在原地。 然而她没想到,陈之羡接下来的话才是重头戏。 “穆将军,曾经有过谋反之心。” “原来如此……”刘瑶喃喃道。 怪不得皇帝处处提防穆棣,想着法子架空他的权力,即便穆棣看起来很忠心,非令而不动。 现在这一切都解释的清了。 刘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如果我说,即便如此我也想帮赵益清他们呢?”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 “万民请愿。” 第102章 日子一转眼就到了五月底,花魁大选的当天。 自从刘瑶从凝脂堂走后,她再也没有联系过赵益清,赵益清也没有着急,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马上要开始的花魁大典上。 这次的花魁大选赵益清等人并没有大肆宣传,但京城民众几乎人尽皆知。 没有人敢来看花魁大选,但人人都想知道赵益清等人究竟在搞些什么。 所以在四街之中出现了一种极其奇特的现象,东街西街北街挤满了人,而南街却是空空荡荡,一人也无。 忽的,有女子幽幽歌声从南街传来,那声音如怨如诉如泣如慕,听的人的心不由自主的就揪了起来,想去看看是哪家的美人遭遇了什么,哭的如此伤心。 有人听着听着就失了神,抬脚向南街走去,这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紧接着本来在街上对着南街探头探脑的人一下子就都涌了进去,花魁台下,瞬间站满了人。 人们一进入南街,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抹浓艳的红,红的惊心,红的骇人,让人一下子就想起了去年花魁大选上夺魁的流光,惊得众人不由得纷纷驻足。 在高台上的人,是方清歌。 她演的,是流光未演完的,最后一场戏。 被囚禁的小姐一身火红的嫁衣徘徊在笑笑的院落中,她先是家亡,再是国破,命运似乎给她开着天大的玩笑。 她本该绝望,崩溃,一辈子在眼泪中度过。 可她不甘,不甘于天下熙熙,不甘于天下攘攘,更不甘于国被小人所窃。 然而她的不甘,并没有什么用。 事情,早已尘埃落定。 所以她放声大歌,歌朝堂无能,歌书生无用,歌这世事将她在掌心玩弄。 她歌完,眼角不见一滴泪,可那股悲恸却几乎令人落泪。 她所演的,才不是戏中的落魄小姐,她演的,是一步错步步错的方清歌。 所以,格外动人。 最后,她将本来是最为喜庆的嫁衣,作了丧服。 她声嘶力竭的诅咒道:“我要闭眼不见之人,双目被剜;我要充耳不闻之人,耳入蚣蝎;我要乱我之国之人,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三尺白绫,了却此生。 下面的人皆怔愣在原地,闭眼不见之人,充耳不闻之人,说的是他们? 所有人,同一时刻打了一个冷战,他们闭眼不见充耳不闻,到最后不也是乱国者之一吗? 这时,本该香消玉殒美人忽然睁开了眼,像是从地府爬上来的不屈的鬼魂,她幽幽的问道:“你,还记得小昭吗?” 小昭,那个诗墙面前死去的少年,此事早已传遍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见台下议论声渐起,方清歌冷冷一笑道:“小昭,不过是破云书院管理者姜槐的一枚棋子!他早早就被安排在了回京的商队之中,姜槐挑唆破云书院的学生,小昭去与他们挑事,用一命换百金给家中老妇幼妹安家而已!” 方清歌拿出了一沓证据,又从台下领来一老妇人跟一孩童,大声道:“如今人证物证具在,方清歌在此状告翰林学士姜槐,害我方家一家老小,通敌叛国企图窃国,其罪当诛!” 台下顿时喧闹起来,声音响彻南街。 但这一切,现在都与赵益清无关。 多日不见的刘瑶带着她的消息而来。 她一进门就望向了站在赵益清身后的穆棣,责问道:“你为什么谋反?” 这个问题把赵益清问的有点儿懵,在发现是问穆棣后,他更懵了。 先不说穆棣简直遵纪守法的一批,就按着穆棣跟皇帝的关系,他都不可能谋反。 于是赵益清道:“刘夫人,搞错了吧?” 刘瑶并未说话,只是直直的望着穆棣,像是要把他看透了一般。 穆棣也不避不让道:“当时年少,心中轻狂罢了。” 这下可把赵益清惊着了,他不可置信的望向穆棣,穆棣示意他晚会儿再说。 刘瑶见穆棣认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道:“穆家世代忠良,莫要毁在你手上。” 穆棣对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刘瑶顿时话题一转道:“证据递不上去,此事有皇帝参与,并不想让你们如愿以偿的去收六州,但是有其他的方法。” 这信息量一时太大,赵益清都不知道该具体问那一项。 好在刘瑶根本没管他,单刀直入道:“大玄开国之时,为了保证后世君王不会集权过重,让大玄成为一言堂,设立了一项不容更改的法规,那就是万民请愿。同时也为了不让有心人以此要挟天子,能够完成万民请愿的条件也极为苛刻,那就是至少一万名大玄子民同时跪在宫门外的太平台请愿,若是完成,则民之愿为先,天子不可违。不过,若是未完成万民请愿,则将带头者车裂示警,所以大玄百年来无一人敢动用此法例,你们要开此先河。” 说罢,刘瑶顿了一下,接着道:“若是破局,流光死后即破,但若想完胜,只此一条路,做与不做,你们自己选择。” 赵益清刚想问些什么,刘瑶却已经是不想再说此事似的,转身离去了。 看着刘瑶的背影,赵益清忽然就觉得难以抉择起来,万民请愿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法子,但是若没完成,代价太大了,他没有完全的把握,也并不想拖任何人下水。 穆棣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上前揉了揉赵益清的头道:“若是这是最好的方法那就做吧,不要想太多,后果我担得起。” 穆棣这话说的格外自信,让赵益清一下子就想起了刘瑶所说的话,他猛地转身问道:“说!谋反是怎么回事?” 穆棣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一时间哽住了,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 赵益清最烦他这个样子,顿时一脚踢在穆棣的小腿肚子上,恶狠狠的道:“说!” 穆棣眼神躲躲闪闪的,踟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来。 他当年一举夺回七州,本该大肆褒奖,可被一纸诏书召回后等待他的不是封赏嘉奖,而是处处针对,时时提防。 再加上他当时对皇帝有意,一时间无数情感冲上心头,便练了精兵,准备将那个高高在上之人拉下来,任他凌辱。 只是他终究是一时冲动,他从小学的便是忠于君主,报效国家,哪里会谋反呢? 所以此时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只不过他的动作被皇帝所察觉,但由于当时穆棣风头正盛,皇帝就算察觉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敢当做不知,私底下再对穆棣多加提防。 也就是说穆棣如今被整的如此凄惨,不像个将军的样子,全怪他自己。 赵益清一时间嘴角抽搐,不知道该说点儿啥。 他是该嫉妒皇帝在穆棣心中的位置高呢?还是要吐槽穆棣就是个莽子呢? 好似是看出了赵益清的想法,穆棣顿时低头认错道:“对不起我错了。” “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我不该大逆不道,不该一时冲动。我应该早些遇见你,喜欢你,与你在一起。” 穆棣这个回答简直满分,然而赵益清只想翻白眼。 他戳了戳穆棣的胸膛道:“你要冲动就应该冲动到底,而不是半途而废,要是你现在是皇帝,哪儿还特么有这么多事!” 穆棣抿着嘴,看起来委屈极了。 赵益清本来还想骂两句的,可看他这个样子话锋一转道:“行了,我说笑的,谋反是不对的我知道, 况且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们也不会在一起了不是吗?” 穆棣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拉着赵益清的手,往高台走去。 他道:“走吧,我们去开创先河。” 第103章 高台之上风有些萧瑟,可台下议论之声却硬生生的把此地显得热闹哄哄。 穆棣虽在京中久负盛名,但并未在什么公开场合露面过。 所以他一上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南街,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的移到了穆棣的脸上,这位年轻的将军常常黑着脸一身杀气,总是让人看不清面庞,而今日他却站在了南街的高台之上。 这时的人们才发现他们心中的活阎王将军并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恶鬼,而是一个颇为俊朗的青年。 这个青年,为大玄拿回了七州。 他是一位英雄。 然而这个英雄却忽然噗通一声跪下了,把赵益清都吓了一跳。 他道:“穆家自大玄开国以来便世代为将,无数男儿战死沙场,为的只是大玄国土完整,他国不敢来犯,如今六州未收,是我穆家的责任,这一跪,是我愧对大玄百姓。” 说完他重重的磕下了头,看的赵益清心尖儿都在抽抽,六州未收怎能怪他呢?他明明才是最想收六州的那一个,谁有资格去怪他呢? 半响,穆棣才抬起头来,望着下面已经被这一跪,跪懵了的百姓。 他起身来抱拳道:“请诸位助我收六州,退南桑!” 黄怀鉴跟季茂成都是会来事儿的,穆棣话音刚落,他俩就跟着喊道:“收六州!退南桑!” 渐渐的,秦风楼上下也跟着喊了起来。 众人的声音就这样蔓延出去,感染了在台下的民众。 最终整个南街都响彻着呐喊的声音。 “收六州!退南桑!” “收六州!退南桑!” “收六州!退南桑!” “……” 最后,赵益清都不知道是这个花魁大选是怎么结束的,只知道穆棣短短的几句话就让民众的声音沸腾起来,令他在回去的路上频频止不住的望向穆棣。 或许是他看穆棣看的太过明显,穆棣忽然望向他道:“在看什么?” 赵益清当然不能回答他说在看你怎么这么牛逼,他只能摇摇头道:“没什么。” 然而穆棣现在对赵益清也算了解,差不多猜出了他心中所想,道:“如今大玄国富兵强,民众自然也有底气,当你说一件正确的事情的话,他们当然会跟着附和的,又不是傻子。”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赵益清还是皱起了眉头,他们今日并未将万名请愿一事公之于众。 他们得用这个法子打皇帝个措手不及,所以只能临近跟前放出消息,而不能提前让人知道,从而打草惊蛇。 穆棣抬手抚平了赵益清紧锁的眉头,道:“别想了,会成功的。” 时间总是匆匆的过,花魁大选结束后,姜槐通敌叛国的证据被公之于众,其中还有一份名单,里面有着被安插在大玄的南桑奸细的各种资料,一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朝廷自上而下的开始彻查。 这次的动静极大,朝廷也像是铁了心的要斩除所有奸细似的,宁肯杀错不肯放过,鲜血染红了处刑的钟庭,为这个夏天添了一抹冷意。 而姜槐,作为牵头人事关重大,并没有被立即处刑,而是被收押在监牢之内。 这是赵益清第二次进入监牢,牢中幽冷,并不好受。 姜槐发髻凌乱,满身血污,坐在牢内,身旁摆着馊掉的饭菜,和脏黄的水。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赵益清走近了他也不知道。 “姜夫子。”赵益清就地坐下唤道。 这时,姜槐才反应过来,看向了赵益清。 “你来了。”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没开口说 话的样子,但他的语气却很笃定,像是知道赵益清一定回来似的。 “夫子知道我会来?”赵益清问道。 “你还有事情要问我,自然会来。”姜槐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只是没了在外时的意气风发。 赵益清面色不变,道:“那夫子猜猜我想要问些什么?” “不过是问我这么做的缘由罢了。” “既然夫子知道,那就烦请夫子一一告知。” 姜槐并未立即回话,而是垂下眼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赵益清也不急,坐在地上整暇以待,等着姜槐。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槐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六州是个很穷的地方,尤其是南琉……” 六州是个很穷的地方,因为经济中心并不在那里,而且六州的土地并不肥沃,种出来的庄家也是勉强果腹而已。 而南琉,则靠近边境,乱的要命,于是乎就更穷了。 姜槐,就出生在这鱼龙混杂地穷地方。 他从儿时起就明白了钱的作用,他知道什么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知道没有钱在如此大的天下间寸步难行。 所以他渴望挣钱。 他学了很多东西,读了很多书,这些都是为了挣钱。 只有有钱他才能活着,好好地活着。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卷到了战争之中,性命垂危。 好在被人相救,只是救他的并不是大玄之人,而是屡屡侵犯边疆的南桑。 但那又如何,姜槐他只知道他活下来了。 并且南桑还许诺他,只要他甘愿做所谓的奸细,会给他高官厚禄,一生无忧。 救命之恩加上丰厚的报酬,他为什么不干这桩买卖?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他在书上读过的。 他自小便在世上摸爬滚打,没什么道理他不懂的,他足够圆滑也足够会隐藏,所以他成为了南桑在大玄埋下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赵益清听完他的古时候,依然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道:“方清歌唱歌很好听。” 姜槐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似的,嘴角挂上了一丝浅浅的,发自内心的笑。 他喃喃道:“是啊……” “夫子明明可以兵不血刃慢慢蚕食大玄读书人,可为什么偏要兵行险招针对于我?并且还留下诸多证据?现如今功亏一篑心中可有悔?” 赵益清可不相信姜槐如此聪明的人会大意到将证据遗留在方清歌院内,他一定是故意的,而且姜槐就像是故意露出马脚似的,把事情闹得无比的大,逼着他们去做这一切。 这令赵益清心里不停的打突突,觉得姜槐别有用心。 而姜槐则换上了一副嘲弄的表情,道:“兵不血刃?你当破云书院的学生真的是傻子吗?我随随便便就能将他们的思想改变,那大玄不用我等人的存在也该亡了!” 这话说的赵益清无话可说,可他总觉得事情不对,于是他道:“夫子是聪明人,聪明人执棋时跟我们看到的可不一样,我们看一步,而聪明人则是看三步四步数十步,不知夫子看到几步?” 姜槐猛地一下咧开了一个笑容,这笑容中带着几分被猜透了心思的欣赏,又带着几分等着看好戏的期待,看的赵益清脊背发凉。 不过好在姜槐并没有笑太久,他笑过后便起身挥了挥手道:“想必赵公子已经嘲笑够了我这个阶下囚,请回吧。” 说完后便转身对着墙不发一言,赵益清只能起身离去。 第104章 七月流火,天气刚刚开始准备转凉,也正在这时,姜槐被处以斩首。 好像事情已经落下了帷幕,京城又恢复到了闲适的生活。 但赵益清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 七月二十八,将军穆棣携其妻赵益清跪于太平台前,发动了大玄的第一次万民请愿,请求朝廷派兵,收复六州。 赵益清跟穆棣去的时候,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要万民请愿,民众根本就不知情。 太平台修筑于宫门之前,占地面积很大,令人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它。 而且太平台属于皇家用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所以,当赵益清跟穆棣两个人一大清早跪在太平台的时候,显眼极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所有人都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不明着告诉人的事情,最为抓人。 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 还未到晌午,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并且早已有有识之人明白了他俩是要万民请愿,于是乎就算他们什么都没做,京城的民众都知道了他们的意思。 一种奇特的氛围顿时在大街小巷之中蔓延开来。 赵益清跟穆棣就这样跪在太平台前,等着人们到来。 第一个来的是季茂成,他往赵益清身旁一跪,目不斜视,在赵益清开口之前道:“你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我是为了流光来的。” 当时流光认罪的其中之一条件就是无罪释放季茂成,所以季茂成认为流光身死他也是要负责任的,于是他折了笔,此生不再写文章。 第二个来的,是黄怀鉴。 他与季茂成不同,他家中世代为皇商,牵扯甚广,赵益清本是不想让他来的,毕竟此事若不成便是杀头的大罪。 可黄怀鉴却说“我家是我家,我是我,我给兄弟帮忙关我家什么事?此事若我不来,我还算得上是大玄男儿吗?” 赵益清喉头哽了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黄怀鉴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道:“不必多言。” 时间渐渐来到了正午,偌大的太平台上只有他们四人。 风悠悠的刮着,卷着发黄的落叶飘到了赵益清跟前。 跪了许久的他早已身体麻木,大脑一片混沌,当他看见那片落叶时,眼中也只能容下那片落叶了。 忽的,他听到了一片娇笑声传来,他缓缓的转过头去,来的是南街的众人。 这些人里有秦风楼的琴琴等人,也有着那日守在秦风楼前的众人,还有着在二七美妆节时卖货的,表演的等等等等,甚至有着赵益清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林林总总有上百人。 她们依旧传的娇艳,跪下挥挥手帕道:“赵小公子要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喊上奴家们啊!指不定奴家也能随着小公子青史留名呢!” 紧接着,来的是周润瑾,他刚到太平台就眉毛一挑,指责赵益清道:“哟,真么多美人儿!赵老板,有此等艳福都不叫上在下,过分了。” 说罢,一撩衣摆也在赵益清不远处跪了下来。 赵益清有心说些什么,可是他连跪都快要跪不住,更别说要他说话了。 他顿时愤恨起来,恨自己这具身子不能再争点儿气,最起码也要稳稳的跪一天才行。 就在他快要跪立不住之时,忽热有一只温热的大手贴在了他的背上。 穆棣把手放在了他的背后,能让他有点儿可以依靠的地方。 赵益清望向穆棣,穆棣的眼神里充斥着歉意,像是将所有的错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一样。 赵益清想跟他说没关系,他没做错,一切不过是命运抉择罢了,可是他现在嘴唇干裂,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能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将背倚靠在了穆棣坚实有力的大手上。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来人。 那人是李铮,他带着赵益清所在班级的所有人向太平台走来。 他的脸色很臭,他走到赵益清跟前恶狠狠的道:“我们今日不是帮你,是看在将军的份儿上!” 说罢跑的离赵益清远远的才跪了下去,看的赵益清直接笑出了声来,甚至都不觉得那么累了。 好似是因为李铮开了头,陆陆续续的破云书院的学生一个接一个的来了,有赵益清见过的,也有他没见过的,甚至连那个曾经在南街闹腾过的书生都来了。 一时间,太平台竟跪满了千人,场面宏大极了,无法再让人忽视。 即便如此,人还在慢慢的变多。 百姓,也开始加入这场请愿之中。 刚刚来的是张玉,是凝脂堂的第一位化妆的顾客。 还有一位,是老餮堂的常客,赵益清见过他好多次。 还有在赵记茶楼诗墙上泼墨挥笔的书生。 还有赵益清曾施舍过银钱的乞丐…… 一个接一个,都来了。 太平台上,跪满了数不清的人,没人知道究竟有几个。 傍晚,朝廷再也不能无视这跪满了人的太平台,紧闭了一天的宫门终于缓缓打开。 出来的,是皇帝本人。 他还是上次赵益清见他时候的样子,眉眼间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愁,与赵益清有些相像。 他身边跟着上百名护卫,面色不虞,一开门便道:“去给朕数数,够不够一万人。” 赵益清的心顿时就沉了下来,满不满一万人赵益清不敢打包票,但他知道皇帝此来,绝非善茬。 侍卫们顿时上前把太平台围了起来,一个一个挨个数了过去。 “一、二、三、四……三百六十二、三百六十三……一千九百八十六、一千九百八十七……五千九百八十五、五千九百八十六、五千九百八十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月亮也渐渐的上了柳梢头,终于数清了有多少人。 “报告陛下,共八千九百六十三人!” 皇帝顿时一笑,转向了赵益清跟穆棣等人。 “大玄铁律,万民请愿不满一万者,杀无赦!你们可知罪?” 赵益清看着在火把的映照下明明暗暗面色晦暗不明的皇帝,忽然就泄了气,他们再挣扎又能如何?权利顶层的人一句话就可以否定他们所做的一切。 似乎是察觉到了赵益清的心情,穆棣放在他背后的手微微用了些力,他沉声道:“臣不知。” 皇帝顿时把眼光移到了穆棣脸上,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忌惮,但接下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过脸去不再看他,大声道:“来人呐,把这几个叛臣贼子押入天牢!” 侍卫顿时上前,准备拉扯赵益清等人。 事情好像变得糟糕起来,他们所谓的万民请愿好似是送到皇帝手里的一个把柄似的。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赵益清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都住手!本宫看看谁敢动他们一根指头!” 赵益清转过头,看清了来人,他的脸色顿时煞白起来。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105章 来人身形娇小,却穿着繁复的宫装,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 她眉间有着江南烟雨般的朦胧,可眼神中却充满着凌厉杀伐之气。 她手里拿着一样方形的东西,她走至赵益清前,一个用力便将他扶了起来,她直视着皇帝的眼睛道:“你要关押本宫的儿子?” 赵益清抖着嘴唇轻轻的喊了声“娘。” 没错,来人正是赵夫人。 她看向赵益清的时候眼神里的属于上位者的气势瞬间消失不见,而是挂满了担忧,问道:“儿啊,没事吧?” 赵益清摇了摇头,穆棣也从一旁站了起来,替着赵夫人扶住了赵益清跟着喊了句“娘。” 然而在远处的皇帝却容不得他们在此温情,厉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自称本宫!来人将他们一并给朕拿下!” “本宫看谁敢!” 赵夫人猛地回身,高举起了手中的东西“传国玉玺再此,谁敢造次!” 整个太平台瞬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然后像是暴沸的水一般哗然开来。 一阵风刮过,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忽然就露了出来,照出了皇帝惊慌失措的表情和赵益清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是了,此时此刻赵益清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姜槐在牢中会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毁了。 全部毁了。 他精心掩藏的,让赵不染惊惧而亡,姜槐拿来威胁他的秘密就这样被公之于众了。 他的娘亲赵夫人,正是当朝的公主,皇帝的亲姑姑,蔓茵公主。 二十年前,她被送去和亲,说是路遇山贼,实际上是擅自逃跑,而且她还盗走了大玄的传国玉玺。 皇室夺嫡,就算她是娇弱的女子也想掺和进来,夺一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只是后来遇见了赵老爷,又有了赵益清,她才化作了如今的绕指柔赵夫人。 这就是那封信里所写的东西,是赵益清打算带进坟墓里的秘密。 如今,传国玉玺现世,赵夫人身份公布,京城真的要乱了。 如姜槐所预料的那般,乱了。 大玄如今国力强盛,只有他们去打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打他们的份儿,区区南桑若真是想与大玄为敌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可要是大玄内部乱了呢? 皇帝与臣子互相猜疑,新的皇室子嗣出来夺权,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呢? 那本来固若金汤的大玄岂不是就会从内部开始的出现一个接一个的小小的漏洞? 然后扩大至外围,被他人钻了空子,最后被围绕在大玄之外的群狼一点点蚕食殆尽。 姜槐早就猜到了他们会用万民请愿,他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彻彻底底的搅乱了大玄这一池春水。 怎么办? 该怎么办? 赵益清看向周围,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震惊的神色,连穆棣都不例外。 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是姜槐的最后一步棋。 赵夫人还在跟皇帝对峙着,没人敢动她,也没人敢退后。 直到皇帝妥协似的喊了一声“姑姑。” 不是认了赵夫人的身份,而是认了她手中的传国玉玺。 赵夫人冷笑一声,收回了手中的传国玉玺,道:“陛下既然认了本宫这个姑姑,自然就是认下了不染这个弟弟,既然是弟弟了,便没必要再定这个杀头之罪了吧。” 皇帝也早已调整好了表情,换上了一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姑姑后高兴的表情,快步走上前来,捧着赵夫人的手道:“姑姑说话见外了,侄儿见到姑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惹姑姑生气。” 赵夫人可不吃他这一套,她打小也是在宫里 长大的,哪里能不知道皇帝的话还未说完,于是她把皇帝的手甩开,脸上依旧挂着冷冷的笑望着他。 果真,皇帝突然话锋一转,一脸为难道:“只是虽然不愿意让姑姑不高兴,可毕竟大玄律法难违,尤其是这先祖定下来的规矩,更是更改不得。” “哦?”赵夫人一挑眉,并未说话,只是把手中的传国玉玺一下又一下轻抛起来。 皇帝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视线随着玉玺一上一下。 忽的一声鸡鸣,清晨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到来了,阳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表情,也照亮了赵夫人手中闪烁着光芒的玉玺。 而赵益清却看不到这一切,剧痛忽的席卷了他的心脏,痛的他眼前发黑,站立不稳向一旁倒去。 穆棣忙扶住他惊慌的喊道:“不染!” 赵夫人也瞬间也不管什么皇帝什么玉玺的了,也慌忙跑过去查看赵益清的情况。 再倒下之前,恍惚间赵益清好似看到了香山神庙的道长骑着青牛从远方而来,然后他就痛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赵益清这一晕,晕了三天。 等他醒来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皇帝同意穆棣去收六州,只给了他两万兵马。也给赵夫人恢复了公主的身份,还给赵益清封了个王爷,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赵夫人将传国玉玺交与他。 赵夫人哪里能这么简简单单的把玉玺给出去,她让皇帝将圣旨写的明明白白,甚至差点儿让他签字画押才算了事。 即便如此,朝堂之上还是起了争执,毕竟当年赵夫人盗取传国玉玺可是死罪,有吏官觉得赵夫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总要罚些什么的。 甚至还有人觉得皇帝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起了旁的心思。 整个朝堂如同赵益清所想的那般乱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这个人就是香山神庙总给赵益清看病的道长。 这位道长刚到朝堂之上什么都还没说,就只见皇帝慌忙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对着道长一行李道:“国师。” 道长摸着胡子笑呵呵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原来当年先帝夺嫡之后,大玄国师就什么都没带,独自一人离开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国师既然已经献身,就还请复位。”皇帝依然很恭敬。 而道长却摆摆手道:“不了,贫道隐于山野之中过的自在逍遥,无心与朝堂之事,今日前来只为了一件事。” “国师请讲。” “前几日贫道观星得知,帝星临与陛下之上,而将星则出了两位一强一弱伴于帝星之旁,陛下本就为明君,而此次则有名臣现世,实乃大玄之喜,贫道特来恭喜陛下!” 说罢,道长便又离开了,传说他骑着青牛直上天际,消失不见。 他此番话虽没有明说,但谁都明白了他额意思,帝星指皇帝,而将星,还一强一弱,说的就是穆棣跟赵益清。 他此次前来只这一段话便让即将要乱起来的朝堂稳定了不少。 只是这一切赵益清都不知道,他刚刚醒来,整个人还有些茫然。 看见侍候在一旁的招财进宝哑声的问道:“穆棣呢?” “皇上来了,现在正在书房里跟将军商量事情呢!”招财答道。 赵益清的心忽然就绷紧了起来,他嘴上说着不介意穆棣之前跟皇帝的事情,可他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一听说他俩现在居然在一块儿,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顿时一掀被子道:“我去看看!” 第106章 书房内,坐于主座之上手中拿着本书垂眼看着,并不说话。 而穆棣也没有任何言语,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气氛静极了,但却并不显得尴尬,一时间竟然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或许是太安静,皇帝抬起了头看着他,问道:“长濯,是不是当初朕招你回来,你心中有怨气?” “没有。”穆棣撇过脸去,并不看他。 皇帝忽的就黑了脸,把手中的书使劲往地下一扔,怒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 听见这番话,穆棣转过了头,直勾勾的看向皇帝,嘲讽的笑了一下,道:“那还请陛下说说,臣有什么龌龊心思。” 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他叹了口气道:“长濯,你跟朕从小一起长大,到现在已有二十一年。” 闻此言,穆棣面色有些动容,皇帝见此轻轻的喊了句“长濯哥哥……” 穆棣浑身一震,望向了皇帝,而皇帝则是起身向前几步顺势倚靠在了穆棣怀里,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唇。 在此时,谁都没有看见书房外黯然离开的赵益清。 而穆棣,则是在一愣后猛地推开了皇帝,自己向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嫌恶的道:“陛下,请自重。” 皇帝低低的笑了起来,道:“你的龌龊心思不正是这吗?怎么给你了你都不要?” 说着说着,皇帝又凑到了穆棣的耳边,呵着气道:“难道,你想在这里?”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穆棣明白,可他却依然避之不及的退后了两步,又道了一遍“陛下,请自重!” 皇帝的脸顿时就苍白了,他崩溃了似的把一旁书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大喊道:“你们到底要朕怎样!你也好,那些大臣也罢,都见不得朕坐稳这江山,都等着朕有一点点错误把朕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他指着穆棣,恶狠狠道:“你!你现在有了赵益清,朕的表弟!你是不是更觊觎朕的位置了?有了他,他还有传国玉玺,你将他扶上位,让他当你的傀儡,不是更名正言顺?” “他不喜欢那个位置。”穆棣摇了摇头,笃定的道。 皇帝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瞧瞧他将你骗的多惨?谁不喜欢权利!谁不想要这个位置!你穆棣!儿时口口声声说要帮朕重整山河?可你长大后呢?干的是什么事情!” 这下,穆棣算是完完整整的明白了皇帝的心病在哪里了。 他之前确实起过夺权的心思,但也只是起过心思罢了,他最想要的还是收六州。 可穆家的势力太大,开国至今,穆家出的名将已不知几多,兵权牢牢的握在了穆家的手里,甚至有人道大玄的兵并非大玄的兵,而是穆家的兵。 这话错也错,对也对。错在穆家从无二心,对在穆家人用兵无需虎符。 穆棣曾经有过些想要夺权的动作,只是并不惹人注意,可毕竟穆家被整个朝堂所忌惮,尤其是刚刚登基的新帝,在没有传国玉玺的情况下,更是如履薄冰。 所以一来二去,穆棣渐渐的在皇帝心中想要谋反的形象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即便穆棣将权力全部交还回去,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争,皇帝依然是放不下心中的戒备,甚至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防范的更加厉害了。 “容宁。”穆棣忽然换了一种语调,他道:“你是否考虑过我并无谋反之心?” “没有谋反之心?”皇帝冷冷的笑了起来“没有谋反之心,你在城外练的那一万精兵是怎么回事!” 穆棣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道:“只是想收六州罢了。” “收六州?你这借口找的漂亮。 ” 穆棣忽然就厌烦了起来,曾经那张令他心心念念的脸不知道为何就令人厌恶了起来,他并不想再解释了,感觉并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冷冷道:“我没有谋反的心思,赵益清也没有,你信或者不信都无所谓了,也不必要强迫自己去做些什么不愿意的事情来达到目的。我知道你不喜我,也不必因为忌惮我而对我有好脸色,来讨好我,没这个必要。待我收完六州归来,便辞去将军之位,也免得你再夜长梦多。” 说罢他一行礼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愤然的一甩袖子,离去了。 穆棣一人在一团乱的书房坐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他才起身去了卧房。 卧房内并没有其他人,只有赵益清一人独坐桌前。 他的面前摆着许多并没有吃完的饭菜,烛火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无端的让穆棣心中生出了几分恐慌。 “不染?”穆棣唤道。 这时,赵益清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抬头缓缓的看向穆棣。 忽的,他轻轻一笑,道:“长濯,六州收完回来后,我们便和离吧。” …… 穆家点兵一向飞快,尤其是穆棣,本就有战神之名,更是令人心向往之。 所以在八月中旬,就已经全部准备完毕,开始像六州进发。 出发那日,穆棣起了个大早,到了城外。 即便这么早,魏青谋也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远远见到穆棣骑着马朝他奔来,便朝着他喊道:“兄弟,这里!” 穆棣下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我此番前去,粮草运送全靠你了!” “好说好说,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魏青谋的一双狐狸眼早就笑弯了起来,他四处瞅瞅,问道:“你那小宝贝没跟着来。” 穆棣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道:“他身子娇弱,还是莫要去奔波的好。”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马蹄声传来,四个人骑着马奔来。 为首的是赵益清,后面跟着季茂成黄怀鉴和周润瑾。 “吁——”他们四人勒马,停在了穆棣跟魏青谋跟前。 周润瑾一看见穆棣话都说不清楚,哆哆嗦嗦道:“将、将军……” 季茂成则是道:“将军,我们现在参军来得及吗?” 黄怀鉴也是一笑,道:“破云出来的学生,皆是文武双全,将军应当不会拒绝吧?” 然而穆棣谁都没看,只瞅着坐在马上的赵益清。 那日赵益清对他说完那句话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们就好像忽的关系结束了。 自那日起,二人分房睡已有半月之久。 穆棣,也几乎很少见到赵益清。 此时见他,穆棣的心忽然就钝钝的痛了起来。 少年心性总是不定,他好似忽的不喜欢他了,可他也不敢询问赵益清到底怎么了,他害怕少年告诉他,他喜欢上别人了。 穆棣张了张嘴,一句关切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问道:“你怎么会骑马了?” “学的啊,这不是要去边关了嘛,不会骑马怎么行?”赵益清说的理所当然。 “你要去边关?” “是啊。” “可你吃饭怎么办?边关没有老餮堂。” “那个啊,我早就没关系了。” 第107章 行军路上,赵益清跟穆棣身边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俩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 赵益清虽然一直笑的开心,对这一路上的景色感到好奇,可谁都看的出来他总是有事没事找穆棣的麻烦。 而穆棣看上去威风凛凛,实际上总是有意无意的往赵益清跟前靠,赵益清找他麻烦他也不生气,甚至还有点儿赵益清打他左脸,他还要把右脸送过去让他接着打的架势。 总之,诡异极了,吓得季茂成黄怀鉴等人没一个人敢往他俩身边凑,就一个周润瑾有事儿没事的献殷勤,只不过每次都会被二人无视罢了。 这天到了晚上,军队安营扎寨,赵益清跟穆棣理所当然的被分到了同一个帐篷里。 赵益清靠在床上,拿着本兵书百无聊赖的看着,而穆棣则是抱着被褥在地上打着地铺。 他们行军已有一月,这一个月来两个人似乎默认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似的,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只不过现在已经到了九月中旬,天渐渐的冷了下来,到了赵益清睡不好的季节。 穆棣坐在地铺上,频频向赵益清看去,把赵益清看的心烦,问道:“你干嘛?” 穆棣忙回过头,低低道:“没、没什么。” 气氛忽的尴尬起来,弄的赵益清也开始不自在了,他开始没话找话道:“听说,你在边关还有个姘头?” “没有!”穆棣慌忙否认。 “得了吧。”赵益清放下书翻了个白眼“你的风流史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还说没有,骗谁呢?话说,他长得怎么样?” 那满不在乎的语气把穆棣听的心里冒火,直直的看向了赵益清。 他的眼神黑沉,看起来有点可怕,可赵益清却毫无惧色,甚至还打趣道:“怎么?这么宝贝你那姘头,问一句都不行?” 穆棣忽然就哑了火,起身把赵益清放在被子外面的脚放了回去,还贴心的掖掖被角,道:“天冷了,别着凉了。” 他这一番举动把赵益清弄的浑身难受,他一翻身,看都没看穆棣一眼,道了句“啰嗦。” 说完,就闭眼睡了,完全不给穆棣跟他交流的机会。 穆棣也不生气,见他睡了就吹灭了灯,与他一同歇下了。 九月份的白天,还有些温度,到了夜晚,仿佛跟白天是两个季节,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尤其是今夜,到了晚上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雨声吵的赵益清头疼,更别提那股子湿冷的劲儿,直往赵益清骨头缝里钻。 所以他不出意外的冻醒了。 睡着的时候还好,醒了之后他更冷了,冻得直打哆嗦,仿佛睡在一团冰之中, 最过分的是穆棣还在打呼噜,那呼噜声仿佛是防空警报似的,气的赵益清拎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穆棣翻了个身,没醒。 好在,或许是翻身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穆棣的呼噜声停了。 赵益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自暴自弃的下了床,钻进了穆棣的被窝里。 穆棣打的地铺并不大,好的被褥他全给了赵益清,自己则是睡在了只能够容纳一人的褥子上。 所以赵益清躺进去,必须紧紧的贴着穆棣。 穆棣的身上很烫,暖烘烘的,像个小太阳,一下子就驱走了赵益清身上的寒意。 他美滋滋的钻进穆棣的怀里,睡了。 待到他的呼吸逐渐绵长,穆棣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其实在赵益清起身的那一刻起,他已经醒了。 多年征战的经验早就养成了他一点儿动静就醒的习惯,可他不敢睁眼,生怕又惹恼了赵益清。 后来赵益清钻进他的被窝里,他是又惊又喜,可他 仍然不敢动弹,只敢等他睡着才睁开眼来。 地上的位置很小,所以赵益清离他很近,只要他稍稍凑前,就能吻到少年的唇角。 可穆棣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望着少年,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地上究竟是睡得不舒服,赵益清没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穆棣认命的叹了口气。 他坐起身,把赵益清抱在了床上,自己也翻身上床,将少年揽入怀中。 看着怀中的少年眉头逐渐舒展,穆棣才闭起了眼睛。 等到第二天赵益清醒了的时候,穆棣已经不在营帐中了。 赵益清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床上,也没有多想什么,反正穆棣肯定起的比他早,他被抓包了晚上偷偷钻他被窝又能咋滴,穆棣那个木头疙瘩又不会说他。 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来,天已经放晴,太阳照得人暖烘烘的。 赵益清出了营帐,雨后的空气总是异常的清新,他深吸一口气,向四周望去。 然后,他发现,怎么兵营中的人好像变多了?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穆棣不知道从哪儿偷偷摸摸的已经摸到了赵益清跟前,手里还拿着洗漱用品。 赵益清毫不客气的让穆棣伺候着自己洗漱起来,便洗边问:“这怎么回事?” 穆棣立马懂了他在问什么,解释道:“我之前在京城秘密练了一万精兵,如今要去收六州,我叫他们化零为整,一同出发,如今六州近在眼前,他们便归队了。” 赵益清忽然无言以对,半天憋出一句“所以你在京城老是天不亮就出去,半夜才回来,就是练兵去了?” “嗯。”穆棣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甚至还有点小骄傲。 看的赵益清手痒痒,他一个没忍住踹了穆棣小腿一脚,道:“你在京城被忌惮可真是活该。” 穆棣顿时委屈巴巴,跟在了赵益清屁股后面。 把赵益清烦的只想捶他,最后没办法了,他道:“我饿了。” 穆棣瞬间消失,找饭去了,而赵益清趁机跑到了周润瑾的帐子里。 季茂成、黄怀鉴和周润瑾三人住在一个帐篷里,本来是要两个人住的,但季茂成跟黄怀鉴都不愿意跟周润瑾住一起,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来二去的三个人就睡一块儿了。 赵益清进去的时候周润瑾跟黄怀鉴正打作一团,季茂成正在旁边吃瓜看戏。 周润瑾扯着黄怀鉴就往怀里搂,边搂边道:“美人儿,大早上的起那么早作甚?不如来一起快活呀?” 黄怀鉴理都不想理他,一脚就朝着他的面门踹了过去,周润瑾顺势就拽住了他的脚往怀里一拉,黄怀鉴一个没站稳就倒在了他身上。 而季茂成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就差手里攥一把瓜子儿了。 赵益清顿时觉得自己该退出去,不该打扰他们这和谐(?)的生活。 然而晚了,周润瑾已经看见在门边的赵益清了。 他顿时放开了黄怀鉴,朝着赵益清扑了过来。 “赵老板,如此之早来寻在下,可是要与在下做些快乐事?” 赵益清可比黄怀鉴狠心的多,再加上他这时候正烦,一脚就踢在了周润瑾裆下,周润瑾顿时跪倒在了地上。 赵益清看都没看他,对着季茂成跟黄怀鉴问道:“怎么样了?” 姜槐死后,赵益清带着人去对北街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找到了那家假的“博金赌坊”,然而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季茂成跟黄怀鉴知晓此事后,便主动要去查清这些人的去向,毕竟在北街,没人比季家更熟了,而黄怀鉴则是有着旁人想不到的人脉。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摇摇头道:“没有任何消息。” 话说完 了,周润瑾还在地上躺着。 赵益清心里顿时犯起了嘀咕,难道是他把周润瑾踢坏了。 “没事吧?”他走到周润瑾跟前查看情况。 见他走近,周润瑾一个翻身,将赵益清压在了身下。 他凑近了赵益清的唇边,呵着气道:“赵老板如此不经骗可怎么做生意呀……” 而就在此时,提着食盒的穆棣掀开了他们的帐帘。 第108章 “你们在做什么!”穆棣毫不意外的黑了脸。 “你管我在做什么!”赵益清也是火药味儿十足,甚至一个翻身把看见穆棣后已经傻掉的周润瑾压在了地上,骑在他身上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穆棣不说话,大步上前把赵益清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赵益清顿时反抗开来。 “你放开我!” 然而根本没用,穆棣抱他跟抱小孩儿似的,轻轻松松。 走前,穆棣凉凉的看了一眼缩在一旁跟两个大鹌鹑似的季茂成跟黄怀鉴,俩人顿时打了个哆嗦,把傻坐着的周润瑾拖到一旁,待穆棣走后,把他蒙着被子狠狠的揍了一顿。 而穆棣则是抱着赵益清大步流星的往营帐内走去,一路上赵益清挣扎的厉害,那叫一个引人注目,可穆棣根本不在乎,甚至他手里还提着食盒。 终于,他抱着赵益清回到了他们的帐篷里,然后他将赵益清扔在了床上,俯身压了上去。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赵益清的脸上,漆黑如墨的发洒落在一旁,一张俊脸在占据了赵益清的全部视线,令他忽然就紧张了起来。 “你、你干嘛……” 赵益清话音还未落,穆棣就猛地凑近了他的唇边,似是要吻他,惊的赵益清闭上了眼睛。 可想象中的吻并没有落下,他听见穆棣低低的道:“你喜欢周润瑾?” 听见这番话,赵益清缓缓的睁开眼,他想看看穆棣的表情。 穆棣抿着唇似是不甘,但却低垂着眼不敢看赵益清,生怕从他脸上看到肯定的答案。 赵益清不知为何就心疼了起来,下意识的回答道:“不喜欢。” 穆棣的眼睛蹭一下就抬起来了,直直的盯着赵益清。 “那……你喜欢黄怀鉴?” “……不喜欢。” “你喜欢季茂成?” “不喜欢。” “魏青谋?” “……穆棣你丫犯神经病了?” 赵益清猛的推起穆棣,气的想给他两拳。 穆棣撑在赵益清身上,忽的弯了眼睛,他从未这么笑过,如今这么一笑,到叫赵益清移不开眼睛了。 或许是他笑的像个发现了什么宝藏的孩子,赵益清的手不由得就放在穆棣的头上抚摸了起来。 忽的,穆棣一下子就把头埋到了赵益清的怀里,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真好。”他道。 赵益清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穆棣趴在他身上的样子过于安静,赵益清也舍不得推开,两个人就这样的姿势持续了许久。 在此期间,赵益清的手一下又一下的在穆棣的头发上抚摸着,就像在给一只趴在主人怀里撒娇的大狗顺毛一样。 “不染。”穆棣唤道。 “嗯?”赵益清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我们不和离了好不好?” 闻此言,赵益清猛地停下了一直在顺毛的手,坐起身来,恶狠狠道:“离!必须离!” “为什么?” 为什么呢?赵益清忽的紧抿起了唇,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他发现自己一直是他人的替身罢了,可要他却说不出这样的话。 于是他道:“我不想说。” 不明白赵益清心思的穆棣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起来,赵益清也变得面无表情,刚刚的温存刹那间消失不见。 气氛。顿时冷凝了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官兵来报。 “报告将军,有一批书生与村民,自称朝山人士,堵在了行军路上,说要见将军!” 这好似给二人尴尬的气氛递过来了一个台阶,穆棣一甩手转身道:“我现在就过 去。” 他们行军已有月余,已经临近了六州,在此安营扎寨也是为了等原本驻扎在边关的将士过来接洽。 可谁知没等来边关的将士,却等来了一众不相干的人等。 再加上穆棣刚刚与赵益清吵完架,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在看到堵在路中间的领头人又是一名文弱书生的时候,穆棣那不爽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他骑着马到了书生面前,冷冷的问道:“朝山人士?” 书生相当有礼,他一弯腰行了礼才答道:“是。” 这位书生年纪并不大,看起来比赵益清还要再小一些,应该还在上学,正是最热血冲动的年纪,他身后站着有约莫七八十人,大部分都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屁孩,只有零零散散几个青年人。 然而穆棣可没有心情去想那么多,他连眼神都不屑于给这个少年书生,一勒缰绳,调转马头道:“私入大玄境内,无故拦军,应当场击杀!” 说完,竟要离去,根本不打算听少年书生去说些什么。 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少年书生忙喊“将军!将军!” 但回应他的只有穆棣冷漠无情的背影。 忽的,少年书生跪下了,他身后的一大帮子人也跟着跪下了,他高喊道:“将军无心无眼,六州本就不该收,如今将军要收六州不过是为了拿回兵权罢了,殊不知自从六州归属南桑后,两国商门打开,不少商队从六州进货运到各地,本来贫瘠的六州逐渐富饶,百姓也逐渐安康,这本是天大的好事!可现在!” 说着说着少年书生突然激动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指着穆棣骂道:“可现在,你穆棣玩弄权术,不顾六州百姓之忧,竟要收回六州,把这逐渐转好之地再次变得贫穷,你叫六州之人何去何从!大玄百姓将此事看在眼里,又会作何感想!将军,六州不能收啊!” 他喊完,他身边的人也开始跟着喊了起来。 “将军!六州不能收啊!” “将军!六州收了我们可要怎么办啊!” “将军!” “将军……” 然而穆棣头也每回,语气都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冷声道:“妖言惑众,罪加一等,乱棍打死。” 可就在这时,赵益清从营地追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黄怀鉴、季茂成跟周润瑾三人,他好似跟穆棣作对似的,上来就喊道:“慢着!” 赵益清在军中并无官职,甚至连个兵士都不算,顶多就是个随行家属,自然没有一点儿话语权。 可架不住穆棣总是习惯性的宠他,在赵益清喊出声后,他就下意识的挥手让士兵们停止了动作。 随后,他懊恼的皱起了眉,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 赵益清才不管他这么多,见士兵停了手,一夹马腹,到了少年书生的面前,问道:“你说六州不该收?” “对!”少年书生直起身子,他眼神中有着一腔热血,他道:“六州这些年来发展甚好,百姓的腰包逐渐鼓了起来,尤其是各种商队来往,更是让六州变成了一个极大的交易所,如果六州重归大玄,这些都将消失,所以,六州不该收!” 第109章 “胡说八道!”赵益清还未说话,季茂成就听不下去了,他道:“你可真是井底之蛙管中窥豹,如今六州富饶成为交易之所全都仰仗陈之羡陈大人的改革,拔高了商人的身份,这都是大玄的功劳,怎么都让你说成南桑的了?” “就是。”黄怀鉴更是嗤之以鼻“你有不是南桑人,跟南桑文化也不同,连南桑话都不会说,南桑凭什么对你们那么好,还不是大玄国富民强,又开放商队往来,不然你们拿什么做生意?小孩子家家的还是去体验体验生活再去说话吧。” 他们俩本就是商人之子,对这些门门道道清楚的不行,少年书生说的话可算是说到他们手里了,一时间两个人嘲讽技能直接拉满,把少年书生说的是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他才磕磕巴巴道:“可是将军他玩弄权术,将六州作为筹码,这不应该!” 少年书生越说越起劲,最后他厉喝道:“战争苦的永远是百姓,不会是你们这些朝臣!” “说完了?”赵益清脸上挂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莫名有些想姜夫子。 而穆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骑着马溜达到了赵益清旁边,两个人站在一起给被士兵围起来的少年书生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可少年书生似乎是越挫越勇的性格,见此非但不避,甚至像是找回了自信般高声喊道:“驱大玄之兵,保六州之安!” 他身后那些人本来在穆棣要将他们乱棍打死时充满了恐慌,刚刚也不敢吱声,可当少年书生高喊起来的时候,那些人像是找到了什么主心骨似的,跟着高声喊了起来,并且眼神中充满了狂热,就像是他们在做什么天大的好事似的。 “驱大玄之兵,保六州之安!” “驱大玄之兵,保六州之安!” “驱大玄之兵,保六州之安!” …… 一声又一声,几十人竟也喊得声势浩大,喊得军营中逐渐出现骚乱。 “荒唐……”赵益清看着这一切逐渐收敛了笑容,神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他厉喝道:“真是荒唐!” 穆棣也在一旁配合的拔出了身上的佩剑。 铮的一声剑鸣,让人群骤然收声。 让他们害怕的,不是赵益清的怒喝,而是穆棣那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杀伐之气。 他们知道,如果他们再喊下去,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就会提剑砍下他们的头颅。 “肃静!”穆棣喊道。 本来已经开始骚乱的军营随着穆棣的一声高喝也渐渐的安静下来,静的只能听见风声刮得旌旗猎猎作响。 “驱大玄之兵,保六州之安?”赵益清冷冷的笑了起来“你们以为如今六州仍安好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南桑?他们凭什么?本就是一区区小国,不发展自己的国家,来发展从别国抢过来的贫瘠的地方?有什么好处?你们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宝贝疙瘩呢?你们不过是一块儿筹码!一块儿他们与大玄谈判的筹码!若不是大玄国强,护着六州,你以为你能安稳活到这么大来说这些狗屁不如的东西吗?” 这话说的少年书生无言以对,可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信服,就好似赵益清说的都是假的一样。 赵益清的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他红着眼眶低声道:“你知道为了收六州有的人付出了什么吗……” 穆棣忽的就上前来抓着他的手,不叫他在继续说下去,打断道:“给你们两条路,要么闭嘴滚,要么去阎王面前喊这些狗屁话。” 话音一落,围着少年书生一行人的士兵散开了一个口子,顿时就有人转身离去了。 少年书生依然心有不甘的瞪着赵益清他们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同行的人硬是拖走了。 很快,这些人就走了个干净。 在一旁顶着一个熊猫眼看戏看了半天的周润瑾见此,嘲讽了一句“真是懦夫。” 可谁都没有听他说话,大家的眼神都在赵益清跟穆棣之前来回游弋,他俩现在的氛围是相当的微妙。 穆棣硬是拽着赵益清的手不撒手,而赵益清也不挣扎,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穆棣。 “你放开。”赵益清说的冷淡。 “……”穆棣没有说话,只是攥着赵益清的手腕又紧了几分。 “嘶——”赵益清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穆棣的手劲儿可不是一般大,一下子就给他的手腕攥出来一圈红印子。 可即便如此,穆棣还是没有撒手,他紧抿着薄唇,很明显的看起来不太高兴。 赵益清则是神色冰冷,也不强求穆棣放开了,任由他抓着,疼了也不喊出声,一副不愿意理睬他的样子。 看着他们两个,四周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成了他俩的出气筒。 可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周润瑾依旧望着少年书生离去的方向感叹道:“胆小是胆小了些,可那个书生长得还真不错。” 在如此安静的情况下,周润瑾的声音响亮极了,一时间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着他。 季茂成跟黄怀鉴俩人顿时脸一绿,上前捂住周润瑾的嘴,不顾他的挣扎,拖着他离去了。 而穆棣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看着赵益清那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脸越来越黑,一用力硬扯着赵益清往马跟前走去。 赵益清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可穆棣却没有任何的怜惜,翻身上马后,拽着赵益清也把他拽了上去,坐在了自己身前,把他禁锢在怀里。 赵益清自然不会任由他摆布,当即就一手肘打到穆棣腹部,可穆棣面色不改,像是的没事儿人似的,只是脸更黑了。 他掐着赵益清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或许是赵益清的眼神太冷,穆棣没有丝毫犹豫的抬着他的下巴吻了下去。 赵益清顿时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穆棣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 穆棣的吻,总是充满了侵略性,把赵益清吻的神志不清,只能跟着他的节奏去走。 可今天的吻,比平时还要来的猛烈,赵益清一时都呼吸不上来,脑海中什么都想不起,也顾不得反抗,只能轻轻的推着穆棣的胸膛,看起来颇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马蹄声想起,伴随着高喊声“将军——!将军——!” 穆棣猛地撒开了赵益清,看向了来人。 赵益清靠在他的怀里,双眼无神,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而穆棣则是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露出了喜色。 “袁燧!” 来人约莫三十来岁,长相颇为粗犷,留着一脸的大胡子,他正是之前穆棣收七州时的副将,袁燧。 他领着一队人马过来要接穆棣他们去驻扎在边关的营地,在他身后则是跟着一个穿着白衣看起来有些娇弱的男子。 那白衣男子一看到穆棣便是眼神一亮,娇娇的喊道:“将军……” 第110章 这声音能把人骨头都听酥了去,让赵益清一下子就回过神来,望向了来人。 那人望着穆棣含羞带怯,赵益清瞬间就明白了,这是穆棣那个传说中在边关的姘头。 他顿时揶揄的笑了起来,戳了戳穆棣的腰,道:“原来你好这口。” 穆棣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一言难尽,袁燧像是没看见一样,乐呵呵的骑着马奔到了穆棣跟前,高高兴兴道:“将军!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将士们等了你五年啊!六州终于能收了!” 说着说着,袁燧突然挤眉弄眼起来,他打趣穆棣道:“当然,我们可不是等的最辛苦的,小莲他才等的久,跟着我们吃苦了五年,这好不容易才等来了将军……” “噗。”赵益清一个没憋住,窝在赵益清怀里笑了起来“小莲哈哈哈哈哈,太绝了,长濯,你这品味太绝了……” 这时候袁燧好像才看见赵益清似的,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穆棣的脸黑的像锅底,他猛地捂住赵益清的嘴,冷声道:“袁燧,无故喧哗,领军棍三十!” 说罢,一夹马腹,带着赵益清往边境大营赶去,看都没看来人一眼。 他甚至忘记了交代之后的行军路线,还是袁燧把这三万兵士给一路带倒了大营。 这小莲不知道怎么就戳到了赵益清的笑点,把赵益清逗的笑了一路,笑的穆棣冷着脸骑着马拐到了一条小路里。 直到道路越走越荒凉,赵益清才惊觉不对,问道:“你这是去哪儿?” 他一出声,穆棣就停了下来,风卷着落叶缓缓落下,让赵益清忽然有些害怕。 “你到底要干嘛!” 赵益清有点儿莫名其妙,他回神盯着穆棣的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谁知穆棣一下子将他用在怀里,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想跟你说会儿话。”穆棣道。 他的声音里面带着些低沉跟疲惫,让赵益清不由得就放松了身子,让他靠的再舒服些。 “你最近总是不愿意和我说话,尤其是在人前。”穆棣的言语里带着些抱怨,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他轻轻道:“赵益清,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是不喜欢了吗?当然不是,他是喜欢到骨子里了才会如此介意,才会想着成全,他若是不喜欢,他才不会管这么多。 可是原因他说不出口,难道要他说我这样做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别人?这太卑微了,他说不出口,也不想说,他怕他说出来之后,事情真的像他想的那样,那他要怎么去面对这一段可笑的感情。 但他说舍不得骗穆棣,所以他摇摇头道:“不是。” “呵。”穆棣像是笑了,在他耳旁呵了一口气,道:“那一定是我惹你生气了。” 赵益清刚想反驳,穆棣便在他颈旁落下一吻,道:“对不起。” 在他道歉的时候赵益清想说你不必如此,可穆棣已经从松开了怀抱,拉起了缰绳。 走前,他道:“即便你不告诉我哪里做错了也没关系,因为我会把所有你不喜欢的地方改掉,改成你喜欢的样子。” 说完一勒缰绳,二人骑着马疾驰而去。 一路上赵益清的心跳都没有稳下来,穆棣的话说的他耳根子发烫,心里发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从未有人如此珍重待他。 可他又忽的想起来他在书房看到的一切整个人心里都冷了下来,觉得穆棣所说的话都是在骗他。 他整个人就好似在严寒酷暑中来回交替,连怎么回的大营,穆棣什么时候去军帐里交代事情,和他自己怎么去的穆棣在边关的别院都不知道,直到一声娇娇的呼唤,他才回过神来。 “您就是赵哥哥吧?” 说话的是小莲, 他站在院子门口,像是等了赵益清许久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素白,头发只用一个素簪绾了起来,整个人都很白净,只是常在边关的他自然比不上从小锦衣玉食的赵益清皮肤细腻,气质出众。 但好在他整个人身上有一种温温柔柔惹人爱怜的气质,这是赵益清所没有的。 只是再惹人爱怜,那一声赵哥哥把赵益清雷的是外焦里嫩,他抽了抽嘴角道:“你、你好啊……” 见他应声,小莲一下子就勾起了一个天真的笑容,挽起了赵益清的胳膊,拉着他进了主院。 “赵哥哥,京城是什么样子啊?是不是特别繁华?” “是啊还行。”赵益清敷衍道。 小莲把赵益清安顿到桌前,一副主人做派的样子给赵益清沏了杯茶。 边关的茶自然是比不上赵益清常喝的君山银针,虽然他不怎么挑剔,但还是没喝,他总觉得小莲来者不善。 小莲很会察言观色,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赵益清的态度,他忽的垂下眼,有些难过的道:“赵哥哥不喜欢小莲,都不喝小莲沏的茶。” 这一声接着一声的赵哥哥听的赵益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胳膊道:“那个……你好像比我大吧?” 小莲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半天才道:“按照礼数来说赵哥哥是妻,而小莲是妾,自然是要称呼您为哥哥的。” “你不是男的吗?” “虽为男儿,但既已委身将军,做妾也无妨。” “你没过门怎么称妾?” 他深吸了一口气,非常不自然的转了个话题“素来听说将军十分宠爱赵哥哥,不知道赵哥哥有没有什么秘诀?能否告诉小莲呀?” 赵益清本来不想回答,但忽然他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准备搞点事情。 于是他招招手,让小莲凑近他道:“当然有秘诀啊!” 小莲见他愿意说,顿时一脸认真听课的样子看着赵益清。 “将军啊,他喜欢在下面。” “不可能!”小莲一脸怀疑。 “你是不知道!”赵益清痛心疾首“将军啊,他就好这口,我之前也是不知道的,可是有一回我要出门,但当时有东西忘记拿了,便回去了一趟,一回去就看见将军一个人独自在床上用手……做那事!此后我才知晓,原来将军喜欢在下面。” “不!不!”小莲摇着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赵益清便继续说道:“你是没试过,将军也不能到处乱说是吧,毕竟他是个将军也得有威信不是?但是啊,你若是强来,他可不会拒绝,反而更加享受……” 小莲依然是摇着头不愿相信,然而赵益清却说的言之凿凿天花乱坠,甚至把穆棣在床上的样子都描述的清清楚楚,令人听了脸红。 最后,小莲被他忽悠的一脸恍惚出了门了。 败坏完穆棣名声的赵益清心情大好,愉快的收拾起东西来。 只是他还没有收拾太久,那个叫做袁燧的大胡子便找了过来,道:“夫人,将军让卑职带您去寻他!” 第111章 赵益清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袁燧,问道:“你叫袁燧?” 别看袁燧长相粗犷,可却很彬彬有礼,他一低头道:“是的。” “将军找我干嘛?” “夫人去了便知。” 赵益清这才败坏完了穆棣的名声,心虚着呢,于是他一回身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不去。” 袁燧跟到了赵益清身后,道:“夫人莫要叫属下为难。” 赵益清顿时不爽了起来,刚刚有个娇弱白莲花一口一个赵哥哥,现在又有个猛男一口一个夫人,叫的他是浑身不得劲,只想捶人。 于是,他默默的把这笔账记到了穆棣头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行,我去。” 边关的天气总是要比京城恶劣些的,赵益清刚出门不久就开始手脚发凉,他不由得在心里又记了穆棣一笔。 穆棣这刚到了边关与边关的将士汇合,自然是要点兵的,所以此时,穆棣在校场。 边关有七万兵,皇帝给了两万,穆棣自己还有一万,总共十万,如今都在校场集合,看起来壮观极了。 穆棣穿着一身铠甲银装,站于高台之上,看起来威风凛凛,是赵益清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可下面的士兵却没有一丝骚乱,安静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在这时,赵益清才想起了穆棣杀神的称号,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赵益清就在这一片严肃的氛围中随着袁燧上了高台。 袁燧一抱拳行一礼道:“将军,夫人带到了。” 穆棣点点头,将赵益清拉到身旁,袁燧便识趣的退到了一旁。 高台阅兵,赵益清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十万军队列阵整齐,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校场,不知道他们站了多久,可没有人有一丝一毫的晃动,可见军纪严明。 穆棣趁着赵益清被这大场面镇住愣神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把手放在而来赵益清的腰间,把他揽进怀里。 不过在他把手摸过来的时候赵益清已经发现了,只是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让穆棣下不来台,也就任由他动作了。 只是他的脸上挂上了假笑,明摆着要回去后跟穆棣算账。 穆棣一看他的表情顿觉不妙,赶紧朝下方一挥手。 忽的,十万人整齐划一的单膝下跪,大声道:“夫人好!愿夫人与将军携手此生,百年好合!” 这声音震耳欲聋,直冲天际。 十万人的声音可不容小觑,方圆十里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站在高台上的赵益清首当其冲,被这个声音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半天听不清楚话。 等赵益清反应过来,他的假笑,裂了。 而穆棣则是颇为得意的道:“这是我送于你的礼物,你可喜欢?” 赵益清瞬间上头,一个没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穆棣一脚。 赵益清这一脚用的劲儿贼大,所以他又把自己踢了个满眼泪花,然而穆棣纹丝不动,气的赵益清直跳脚。 可他的脚实在是太疼了,他自己一边暗骂自己这个弱鸡体质,一边弯下腰揉了揉。 穆棣见他弯腰,顿时皱起了眉头,单膝跪下把赵益清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检查有没有事。 赵益清哪里能让他如愿,顿时就要把脚收回来,穆棣硬拽着他脚脖子不让他收,可他总是控制不好力度,把赵益清拽了一个踉跄,直冲进他的怀里。 穆棣将人扶好,顺势把人赵益清打横抱了起来,以一种极其炫耀的姿势走下了高台。 赵益清:??? 而十万兵士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塞了一嘴狗粮 。 穆棣一路抱着赵益清回了别院,把他放在了床上,脱了他的鞋袜细细查看,发现并没有什么事儿后才松了一口气,看向了赵益清的脸。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赵益清脸色早就黑如锅底,而刚刚的事情因为过于羞耻他脸上还泛着红,他咬牙切齿道:“穆长濯!你脑子里是不是进了屎!” 穆棣:? 看着穆棣一脸懵逼的样子,赵益清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边劝告自己不要跟脑子有坑的人计较,一边又狠狠的踹了穆棣一脚。 穆棣顿时面露委屈,平时那深邃的眼眸忽的透亮起来,整个人还有点儿蔫儿巴,他身上那股子威严劲儿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弱弱问道:“你生气了?” 一股子受气小媳妇的劲儿,把赵益清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了一口气,觉得这就是命。 他拍了拍床,对蹲着的穆棣道:“起来,别蹲着了。” 穆棣应声坐在了他旁边,低着头,一副失落的样子。 赵益清看他这样子就心烦,也不理他,任由他坐在那里自个儿别扭。 突的,穆棣忽然躺在了床上,拽着赵益清的衣袖子不撒手,把赵益清看的一脑袋问号。 “你干嘛?”赵益清问道。 穆棣嘟起了嘴,道:“我起不来了,要宝贝的亲一下才起得来。” 穆棣的脸跟声音配上这样矫揉造作的话语,把赵益清弄的一阵恶寒,嫌弃的要命,起身就要离开。 可穆棣却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反而把嘴嘟的更高了。 把赵益清恶心的又是一个没忍住,把被子一拉,蒙到穆棣身上就是一顿揍。 揍完,赵益清舒服了,穆棣也老实了,只是他还是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说!”赵益清恶狠狠的问道:“谁教你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赵益清才不相信穆棣自个儿能想出来这么恶心人的招数,定是有人教他,否则他这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哪里能玩的这么花里胡哨。 “周润瑾。”穆棣回答的老实。 他就知道!赵益清咬了咬牙,只有周润瑾有事儿没事儿搞这么多馊主意!下次他要跟着季茂成跟黄怀鉴一起揍一顿周润瑾! 正在赵益清在脑海里把周润瑾揍了一百遍的时候,穆棣扯了扯赵益清的袖子,赵益清转身看向他。 穆棣还穿着一身盔甲躺在床上,也不嫌硌得慌,他仰着头,放弃了自己作为将军应有的高傲与尊严,只为了心上人的一个吻。 赵益清叹了口气,拨开他脸上的碎发,俯身吻到了穆棣的额间。 “好了,快起来。”吻罢,赵益清拍了拍还躺着的穆棣。 穆棣扯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看的赵益清心跳漏了两拍,转过头去。 两个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了一起,一时气氛恰好。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有一个人在窗外目睹了这一切。 小莲看着赵益清与穆棣交握的手,再也隐藏不住心里的震惊,原来赵益清真的没有骗他,穆棣真的是下面那个! 第112章 战事将近,穆棣也忙了起来,赵益清又开始了许久见不到他的生活,只是无论多忙,穆棣晚上都会赶回来与赵益清一同休息。 他怕少年没了他的怀抱冷的睡不好觉。 季茂成、黄怀鉴都被穆棣安排了职位,两个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周润瑾也是天天见不到人影,只有赵益清一个人无所事事。 赵·弱鸡·益清,干啥啥不行,吃睡第一名。 穆棣怕赵益清无聊,也怕赵益清出事,就派了袁燧过来保护他。 而最近,袁燧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挂上了慎重的表情,甚至话越来越少,还时而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益清不由得变得提心吊胆起来,问道:“最近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见赵益清问他,袁燧回过神来,道:“夫人,没什么。” 可他的表情看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像是没什么,只是袁燧的嘴很紧,赵益清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来怎么了。 他也没什么法子,穆棣也不让他乱跑,他只能无聊的在院子里溜达。 忽的,他听见几声厉喝。 “嘿!”“哈!” 赵益清定睛看去,小莲正打着赤膊在院子里面练武。 赵益清:…… “咳咳。”赵益清轻咳两声,吸引了小莲的注意。 小莲转身看见赵益清就笑了起来,娇娇的叫了声“赵哥哥。” 只是他现在光着脊梁,浑身是汗,配上娇笑,相当的辣眼睛,赵益清顿时闭起了眼。 小莲:? 赵益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睁开眼睛来,他道:“小莲,闲着没事我们去城里逛逛可好?” 他们所在的地方名为锦城,过了锦城便是朝山,大军便驻扎在此。 锦城虽然和朝山相邻,却完全不同于朝山,朝山穷乡僻壤,锦城却富得流油。 可谁知小莲还未回答,袁燧便道:“夫人,为了夫人的安全还是留在院子里面比较好。” “若我说我偏要出去呢?” 赵益清抱起了胳膊,挑衅似的看着袁燧。 小莲也道:“对呀袁副将军,锦城城内又不乱,为什么不能出去?” 袁燧面对小莲的问题说不上来话,只能挠挠头道:“这是将军的吩咐,我这也是没办法。” “袁燧。”赵益清唤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将军大还是王爷大?” “当然是王爷大。” 袁燧说的实诚,可他身处偏远,根本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就只听赵益清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令牌。 “那本王要出门,还需要听将军的命令吗?” …… 赵益清怀里揣着令牌美滋滋的在袁燧跟小莲的陪伴下出了门,他终于明白为啥人们都喜欢打脸情节了,因为真的很爽。 他看着身边懵逼的袁燧和稍显惶恐的小莲,笑出了声。 “原来你是王爷啊……”小莲呐呐道。 “是啊。”赵益清一边暗爽一边装作很正经的回答,他才不会告诉他们他这个王爷是刚刚封的呢! 小莲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整个人都开始紧张起来,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赵益清见此拉过了小莲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搓了搓道:“小莲呐,你还像平常那样就好,不用拘谨,美人总是有特权的。” 小莲腾的一下红了脸,弱弱的点了点头道:“是、是,王爷。” 袁燧在一旁顿时没眼看,将军的老相好跟新相好在一块儿拉拉扯扯,这叫个什么事儿! 赵益清就这样跟小莲一路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朝着城外走去,待到在一旁捂着眼不去看他们两个人的袁燧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城墙脚下,眼见就要出城。 袁燧赶忙上前拦住他们“夫……王爷!不可出城!” “谁说我要出城了?!” 赵益清白了袁燧一眼,转身就往城墙上走去。 城墙上的士兵不认得赵益清,可他们都认得袁燧,所以并没有人拦住赵益清,他就这样登上了城墙。 “果然。”赵益清往城外看了一眼道。 城外的城墙下围满了朝山人士,妇孺老幼皆全,不过最多的还是半大的少年和青年,他们满脸的义愤填膺,仿佛与大玄,与他们原本的国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赵益清指了指下面,对着袁燧道:“怎么回事?解释一下。” 袁燧满脸为难,但赵益清已经发现他也不好瞒着,便道:“朝山有许多人聚集在城下抗议,不许我们去收六州,我们是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但是没什么用,明日就要出兵,可现在却被普通百姓围的没有办法。” “如果明日他们还不离开,他们待如何?” 赵益清不相信穆棣会将这样的事情瞒着他,此中必有蹊跷。 他此问题一出,袁燧果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说!”赵益清冷声道。 袁燧被问的额间直冒冷汗,眼见着就要把答案说出来,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明日他们再不撤离,一律按敌人对待,杀无赦。” 来的是穆棣。 他听闻赵益清来了城墙便赶了过来。 他说这话时不带一丝感情,好似这城墙下的千名民众的姓名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他面无表情,但却给人一种无端阴冷之感,令人望而生却。 吓得小莲都往赵益清身后躲了几躲。 然而赵益清可不怕他,而是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如此,你穆棣之名便不再是战神,而是嗜血的杀神?往后你怎么带兵,怎么服人?非要人觉得你就是个滥杀无辜的弄权之人才行?现如今六州的舆论本就不偏向你,你还打算走这下下之策,你脑子里都是屎吗?” 赵益清骂的难听,可穆棣完全就没听进去,他的眼神死死地盯在小莲拽着赵益清衣角的手上,把小莲盯的瑟瑟发抖。 “你听见了么你?”赵益清看着明显走神的穆棣没忍住,给了他一拳。 穆棣顺势拽住赵益清的手,把人抱进了怀里,恶狠狠的瞪了小莲一眼,把头埋在了赵益清的颈间,低低的道:“战书早已经下好,明日就是约战之时,若不出兵,大玄便会在道义上输一头,可若是出兵,便要残杀拦路之人,你说我要怎么办,小王爷?” 这番话半带着撒娇,尤其是那声小王爷,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些缱绻的意味,莫名的就戳到了赵益清的爽点。 赵益清瞬间就膨胀了,开始用手呼噜穆棣的脑袋毛,边撸边道:“乖哦,本王来想办法。” 小莲看着穆棣这番样子,顿时用手捂起了小心脏,一脸复杂跟不可置信。 而袁燧则是看看小莲,看看穆棣,又看看赵益清,满脸懵逼。 “长濯。”赵益清叫道。 “嗯?” 赵益清扬忽然起了一个笑脸,自信的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法子,需要你的配合。” 第113章 傍晚,很快就降临了,天渐渐寒冷了下来,秋风刮得人通体发寒暖和不得。 可朝山人士却依然在山脚下,没有人离开。 在晚饭时间,他们没有热腾腾的饭菜,只有没有一丝热气儿的干粮就着冷冰冰的水。 守在城下的,还有一些被父母带过来的孩子,他们可吃不得这些苦,顿时哭闹起来,令人心烦。 渐渐的,每个人心中都多了些怨气,脸色也跟着不好看起来。 就在这时,这些朝山人忽然闻到了一阵肉香。 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的人们开始变得饥肠辘辘起来,眼神不由自主的朝着城墙上望去。 只见城墙之上三两士兵围坐在一起,生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火堆,火堆之上架着个烧烤架子,上面用签子穿着鸡鸭鱼兔架在火堆上翻烤着。 一边烤一边将盐、香料、辣椒均匀的洒在烤肉上,诱人的香气当即散发了出来,就这样还不够,还有人拿着扇子将味道扇的更远,闻的朝山人口水直流,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甚至有美食还不够,还有乐声传来,恍惚间能看见美姬在城墙上为士兵而舞,叫人艳羡极了。 “欺人太甚!”顿时有人咬牙切齿起来,更加的愤恨了。 人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愤怒的表情,活像是这些大玄的兵士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就在朝山人士开始有些骚动之际,一直紧闭的城门忽然开了,两位身量稍微有些高,一个长得美艳动人一个长得楚楚可怜的女子催着一辆小车走了出来。 那车上装满了飘香的饭菜,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快来呀!将军怕你们饿着,让我们姐妹来给大玄的子民送饭来啦!” 那位美艳动人的女子挥着手向朝山人们喊着,而一旁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女子却臭着脸不说话。 这两位女子自然是周润瑾跟黄怀鉴,让他们扮女装他们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可就他两个人最适合,长得又好看又身怀武艺,最重要的赵益清心心念念让他俩一起女装许久了,所以穆棣一挥手,就决定是他们了! 周润瑾虽然嘴上说着不乐意,但真正扮上之后那叫一个入戏,再加上他这不是第一次女装了,比较有经验,所以相当的得心应手,把黄怀鉴看的面露嫌弃,都不想说自己认识这个人。 他们这一车菜的味道香极了,让人闻起来就食指大动,尤其是饿了许久,还被烧烤味儿折磨的朝山人们。 所以在周润瑾喊了一嗓子后,所有人都蠢蠢欲动起来。 可是若是他们去吃了,那不就成了大玄的子民了?他们能在这里围着锦城,为的不就是不让大玄过来,保持自己南桑人的身份吗? 于是乎,即便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饭菜,吞咽着口水,但还是没有一个人走过去。 周润瑾跟黄怀鉴也不急,推着车就往人群中走来,边走边唱道:“浓夜星稀月不明,风惊鸦鸟……” “率土未齐,怎敢不将阑灯挑……” 他们一遍又一边的唱着,或许是这个曲调太熟悉,不少人无意识间就跟着哼哼起来。 “敌将压城将国藐,天却初晓……” 跟着唱的人大部分的年纪都比较大,不过年岁小的也能记得几句词,甚至还有些幼童觉得新奇跟着一起学唱起来。 “待到云破,稳把大玄山河裱!” 气氛忽然就变得微妙起来,好似这首歌有一种魔力,能勾起人们心中最深处的回忆,而且这些朝山人士发现似乎他们都会唱这首歌,就像是骨子里带的一样。 只是还是没有人愿意去做这个出头鸟,去周润瑾跟黄怀鉴这里拿一份饭。 “哇——!” 忽然,一声啼哭响起“娘亲,爹爹!我饿!我想吃饭好饿呜呜……” 这哭声震天,在一片静谧之中显眼极了。 周润瑾跟黄怀鉴顿时推着小车走到了正在哭的孩子跟前,打了一份饭递给孩子的父母,道:“你们可以不吃,但别饿着孩子,他还小,别让他跟着你们受莫名的罪。” 说罢,便推着车走开了,继续哼着那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歌谣。 “浓夜星稀月不明,风惊鸦鸟……” 孩子吃了饭很快就不哭了,可孩子的父母却像是羞愧一般,起身带着孩子一起离开了。 这好像是开了个头,逐渐有人开始向周润瑾跟黄怀鉴招手,要一份饭吃,吃完后便默默离开。 夜刚刚开始便深,就离去了不少人。 而那些拦在最前方,情绪最激动的年轻人们忽然就不满了起来。 他们站起身来,高声叫道:“你们这么随随便便的吃他们给的饭,就不怕饭里有毒吗?” 话音刚落,正在吃饭的朝山人士还没来得及反应,黄怀鉴便嗤笑出声。 “下毒?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 周润瑾也嘲笑道:“你们区区千人,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书生,就是老幼妇人,十万兵士踩都能把你们踩成肉泥,你们不过螳臂当车罢了!” 那些年轻人却毫无惧色,甚至有些洋洋自得道:“难道你们大玄战神穆将军能够不顾礼法对我们这些普通人下手不成?” “我们从来不对大玄的普通人下手,”黄怀鉴冷笑一声道:“但南桑的普通人就不一定了。” 说罢,周润瑾跟黄怀鉴继续推着车唱着歌,看都没看那些年轻人一眼。 他们这话说的也算明白,大概意思是若你觉得自己为大玄人,那就早点儿让开,莫要生事,若你觉得自己为南桑人,那就休怪刀剑无眼。 想明白了这一层,顿时就走了不少人,只留下那群似乎有满腔热血的年轻人,在那边气的面红耳赤。 周润瑾跟黄怀鉴估摸着差不多了,把车上的东西一收,也不再唱了,推着车就回了城。 夜渐渐的深了,没有人再关心城外究竟如何,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将士们也要养足体力准备明天的战争,所以都收拾收拾早早的睡下了。 周润瑾跟黄怀鉴累的要命,回来一脱衣服就睡了,季茂成睡眠质量好的惊人,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袁燧早就习惯了边关的生活,一沾枕头就能睡着,赵益清也在穆棣怀里睡得香甜。 只有小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将军是下面的将军是下面的将军是下面的将军是下面的将军是下面的将军是下面的将军是下面的将军是下面的将军是下面的将军是下面的将军是下面的将军是下面的将军是下面的…… 第114章 清晨,万里无云,太阳早早的就升了起来,一看就是个好天气。 而城外,也早就没有了人。 穆棣坐在高头大马上,带着队伍向前进。 “杀——!”他高声喊道。 “杀——!杀——!杀——!” 十万人同时喊起来的声音大极了,一下子便让南桑派过来人吓破了胆。 穆棣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带着将士们厮杀起来。 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 刀剑声,嘶喊声不绝于耳,听的在营帐后方的赵益清紧张极了。 即便他知道穆棣用兵如神,从无败仗,可还是止不住的担心,毕竟战场形势错综复杂,他 更多内容页面加载中... 来战场该是个悲怆凄厉,满目苍凉的地方,可现在赵益清满心只有吐槽,在他看见穆棣居然直接把一个南桑的壮汉举起来扔出去的时候,他明白了,所有的担心在挂逼面前都是多余的,他一定是脑子有问题才会担心穆棣会受伤。 忽的,穆棣好似看到他了,骑着马兴奋的跑了过来。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令人看上去恐惧的笑容,小莲和袁燧都不着痕迹的往后躲了躲,避开正锋芒毕露的穆棣。 只有赵益清,完全不害怕,甚至还觉得穆棣笑的像个憨憨。 “不染。”穆棣唤道。 他看起来很像上前来抱一下赵益清,可他满身血污,还有一身浓重的血腥味,于是他只是离了赵益清有些距离道:“你来啦!” 然而赵益清却顾不得那么多,看他满身鲜血吓得要命,刚刚那些什么挂逼的想法也都被抛之脑后,穆棣一离近他,他便催马向前,在穆棣身上摸了几摸道:“没受伤吧?” “没有。”穆棣顿时咧嘴笑开,握住了赵益清的手问道:“你冷不冷?” 这时候已经到了九月末,天渐渐的冷了起来,穆棣一摸赵益清的手,果然被冻得冰凉,便将他的手捂在自己手里暖了起来。 在战场上穆棣跟他这么腻歪,赵益清觉得浑身不自在,腾地一下就红了脸,把手抽了出来。 穆棣也知道他害羞,并未强求,而是道:“你等我一会儿。” 说罢,便又回身回了战场。 似乎是因为赵益清来了,穆棣更急着打完这一仗,大玄的攻势一下子就变了。 收起了刚刚好似玩闹的态度,他们严阵以待发起冲锋,没一会儿南桑便被打的落荒而逃。 朝山,就这样被轻轻松松的收了回来。 穆棣又打马过来,一个飞身便上了赵益清的马把人揽在怀里向营地归去。 虽然穆棣身上汗味儿混着血腥味儿,闻着臭极了,但赵益清也并未嫌弃,而是将一颗高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他们很快就到了营帐,这时传令官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了,他一看到穆棣便上前道:“将军,京城来信了。” 传令官的胳膊上站着一只鹰隼,还是赵益清认识的那只。 果然,穆棣闻言便唤道:“长宁。” 那鹰隼直接就飞到了穆棣胳膊上,穆棣拆下它脚下绑着的竹筒,取出里面的纸条扫了两眼,便一脸喜色的翻身下马进了营帐。 而赵益清却没看清纸条上的内容,只看见最后的落款——容宁。 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所以他并未跟着穆棣去他议事的营帐,而是转身回了他休息的地方。 在路上,他又想起来了那只鹰隼的名字,长宁,不就是长濯跟容宁吗? 他早该知道的,他哪里有资格去跟容宁比呢? 他们两个一起长大,早就熟悉彼此,这份羁绊是斩也斩不开的,而他不过是从异世界来的一缕孤魂,又哪里有资格去相争呢。 赵益清就这样一路魂不守舍的回了营帐内,而小莲早就回来了,正在收拾东西,看到赵益清便甜甜一笑道:“王爷,您回来了?” 第115章 “你收拾东西做什么?”赵益清问道。 小莲似乎有些落寞,他低着头道:“回锦城。” “回锦城干嘛?” “小莲这段时间目睹了王爷与将军恩爱有加,自知已无机会,所以还是早日离开些好,否则到了后面就是小莲自取其辱了。” 小莲这话说的有几分真心,可却令赵益清更加烦躁了,从他穿过来开始,所有人都把他跟穆棣绑在了一起,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并不喜欢穆棣,只是他作为一缕幽魂来到大玄,穆棣作为跟他关联最多的人,且恰好长了一张他很喜欢的脸,所以他觉得自己喜欢他。 也许把穆棣换成其他人,与他一起经历这些事情,他也会喜欢上那个人。 所以,他根本不是喜欢穆棣,只是习惯了穆棣而已。 想清楚这一点的赵益清忽然间好似豁然开朗,整个人的心情都明媚了起来。 他走到小莲跟前,揽着小莲的肩膀,一起坐到了床上,道:“小莲呐,你赵哥哥我也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你不用走的,只要你赵哥哥在,将军府永远会有你的位置。” 可小莲却没有赵益清想象中的受宠若惊,他垂着眼道:“谢王爷抬爱,只是小莲有自知之明,留在将军府又能如何?将军满心满眼都是王爷,不会对小莲感兴趣的。” 小莲的眉眼之间带着一些自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对赵益清有些示弱的态度在里面,这一下子就戳到了赵益清的软肋,他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当即,他一拍桌子道:“不就是想让穆棣对你感兴趣吗?包在我身上!” 说罢,他就开始思索起来穆棣喜欢什么样的。 首先,穆棣喜欢好看的,这点不必多说小莲是有的,穆棣还喜欢爱撒娇的,他跟赵益清一样,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而小莲在撒娇示弱上面可比赵益清要有天分得多。 穆棣还喜欢眉间带点儿轻愁的美人儿,这点儿小莲也是有的,他眉头轻轻一蹙,便能叫人疼道心里头去。 这下赵益清可为难起来,小莲身上具备了穆棣所喜欢的一切元素,可偏偏自从他们道边关之后,穆棣连看都没看过小莲一眼。 忽的,赵益清灵光一闪,一拍手道:“有了!” 小莲疑惑的看向了他,而赵益清则是跑到自己的一堆行李那里翻出了他的各类妆品。 “小莲你过来,赵哥哥我给你化个妆!” …… 到了晚上,在军帐中商议了许久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的穆棣才匆匆归来。 他一回到休息的营帐中便发现帐中还燃着一盏灯。 那灯火昏黄的厉害,只能让人大约摸看清楚营帐内的情况。 穆棣进门便发现床上低着头坐了个人,那人的面庞有些模糊,让人看不清。 “不染?还没睡?”穆棣唤道。 可床上那人并未说话,而是等到穆棣走进他之后,整个人贴在了穆棣身上,那人身上散发着阵阵幽香,是穆棣喜欢的味道。 而后,那人才抬起头缓缓的叫道:“长濯哥哥……” 那人的眉眼与赵益清有些相似,眉宇间挂着轻愁,一双眼睛好似江南烟雨般的朦胧,像极了皇帝。 穆棣顿时猛地把人推开,寻来了烛火举在那人脸前,这才看清了来人。 是小莲,虽然他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陌生,但在赵益清的熏陶下他依稀看的出来他是化了妆的。 能给人化妆改变这么多的,只有赵益清。 穆棣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冷声问道:“赵益清呢?” 小莲的眼里还噙着泪花,可在穆棣黑脸的情况下他完全不敢落下来,只 敢小声的说“王爷在我房里……” 话音刚落,穆棣就粗暴的扯起了小莲,向他的营帐走去。 而另一旁的营帐内,赵益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满都是心神不宁,他脑子里不住的想着穆棣跟小莲翻云覆雨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自己有点儿恨铁不成钢。 “赵益清啊赵益清,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都是要和离的人了,惦记那么多干嘛?而且小莲不是你亲手送过去的吗?那他俩要朕成了你应该高兴,你现在难受个屁……” 正在他在那儿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帐帘猛地被掀开的声音。 穆棣拽着小莲的胳膊把小莲拽到了赵益清床前,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益清吓了一跳,但在看清小莲满眼泪花,双眼通红的时候,他立马上前扯开穆棣拽着小莲的手,把小莲护在身后,道:“你干嘛呢你?” 穆棣看着赵益清握紧了拳头,压抑着怒气道:“你不解释一下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赵益清满不在乎道:“我给你送个美人儿,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把美人儿吓着了,简直不解风情!” 穆棣的眸子渐渐的黑沉了起来,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道:“小莲,你先出去。” 小莲顿时慌了神“将军,是小莲要王爷帮小莲的,是小莲不好,不关王爷的事……” “出去!” 小莲看了一眼穆棣又看了一眼赵益清,最终咬咬嘴唇出去了。 小莲出去后穆棣并没有说话,而是直直的看着赵益清,看的赵益清汗毛倒竖。 “你、你想干嘛……” 忽的,穆棣闭了闭眼睛,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赵益清,你是不是没有心?” 赵益清一愣,接着又嘻嘻哈哈起来,他道:“哎呀将军,你看看我们都要和离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他越说穆棣的表情越难看,当他说完的时候,穆棣猛地一个上前将他按在床上。 他听见穆棣低低的笑了起来“我们都要和离了,那在和离之前,做一些夫妻之间的事让本将军开心一下也无妨吧?” …… 穆棣虽然本来就不温柔,可是这一次他像是放开了自己的天性一样,无论赵益清如何求饶,他的动作都没有一丝停顿。 直到天明,赵益清哭哑了嗓子,穆棣才放开了他。 只是他没有丝毫停留,结束后便起身整理好衣服离去了。 他这一走,赵益清许久都没有再见过他。 第116章 穆棣带兵一路打到禾城去了,而那日后赵益清不出意外的病倒了,所以他跟小莲还有袁燧一起留在了朝山,并没有跟着一起去打仗。 这时,已经到了十月中旬。 或许是六州的天气太过温暖赵益清并未在晚上冻醒过,他的日子也就此闲适了下来。 可最近,他们在朝山住的宅子可有些不太平。 每天宅子内都会丢些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而是些零嘴吃食。 这两天更是过分,厨房做好的菜还未端过去就已经被人偷吃了不少,导致整盘都不能吃了,把赵益清气了个够呛。 于是今天他领着小莲跟袁燧,三个人一齐蹲在厨房的角落里,拿个筐把自己罩住,等着那偷吃小贼的出现。 等到厨子做好了菜,随着仆人一起出门的时候,忽然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益清心下一凛,来了!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厨房的位置是挨着院墙的,墙外便是一条羊肠小道,而这靠墙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从外面挖了个洞,然后用一个大缸给挡了起来。 现在这个大缸正在被人缓缓的移动开来。 赵益清顿时瞪大了眼睛,要知道那个大缸里可是装满了水啊!得多大的劲儿才能把那缸移开! 大缸移开后露出了一个不算大的洞口,一个约莫十四五的少年从洞里钻了出来。 少年的身量并不高,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可眼睛却出奇的有神。 只见他进来之后熟门熟路的找到放食物的地方,拿起了鸡腿就开始啃,啃就算了,还从怀里掏出来个破碗,把菜乱七八糟的倒在一起,还塞了些馒头在怀里。 估摸着人差不多要回来,他便向洞口走去,赵益清见此赶忙大喝一声:“站住!” 少年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就要往洞口钻去,袁燧见此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拽住少年,可谁知少年力气大的惊人,一下子就挣脱开来,像个泥鳅似的钻了出去。 赵益清赶忙去追,那个缸后的洞口并不大,只有他跟小莲钻的过去,他们两个不管不顾的钻了过去,徒留袁燧在洞后满脸焦急。 少年跑的飞快,等赵益清他们从洞内钻出去的时候少年已经跑远了,按照赵益清的速度那是肯定追不上的,于是他急中生智朝着少年喊道:“哎!别跑!你是不是想吃东西,我让你吃!” 普通人偷了东西听见这话是万万不会回头的,可少年不知道怎么想的,不仅回了头,还转身跑回了赵益清跟前,问道:“真的?” 这时候赵益清才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少年长得有些漂亮,只是左眼上有一道疤,看上去有些骇人,使他本来恬静的脸上多了几分狰狞,可他的眼神却清亮亮的,好似有光。 他穿的并不好,一副破破烂烂,脸也脏兮兮的,身上还有股子臭臭的味道。 但赵益清想到少年那大的惊人的力气,觉得这可能是个天才,于是他忙点了点头道:“真的。” 少年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单纯与天真。 “那多管几个人的饭可以吗?” 赵益清一下子就心疼了起来,顿时大手一挥道:“管几个人的都行,有几个你就带来几个!” 可当少年带着二十多个半大的孩子来到赵益清的院子之后,赵益清默然了。 因为二十多个脏兮兮的小孩儿站在一起,实在是太!臭!了! 赵益清差点儿被熏的撅过去,他黑着脸让小莲去烧水,然后把这二十多个孩子扔进浴桶里彻底的洗涮了一遍。 莫要说这些孩子身上的脏污,光是那头发都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一个个的都打结了,梳都梳不通,赵益清一狠心拿着剪子全 给剪了。 好在这群孩子虽然年龄不大,但好在异常懂事,不哭也不闹,还主动帮赵益清他们抬水干活什么的,但即便如此也把赵益清累了个够呛。 他给这群孩子洗澡,一下子从中午洗到了傍晚,才全部洗完。 看着这群十三四,十四五的孩子穿着整洁的衣服,浑身上下干干净净还香喷喷的,赵益清满意极了。 他们排排站在一起,看上去相当有纪律,只是每个人都似乎有些发育不良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没吃过饱饭。 这时候突然有个孩子的肚子咕噜噜的想起来了,赵益清才发现该吃饭了,他大手一挥让厨子开始上菜。 这个厨子的手艺虽然不比老餮堂,但是对于这群饿惨了的孩子,已然是人间美味了。 可他们看着桌上摆满的饭,却没有一个人抢上去吃,而是依旧规规矩矩的站在院子内,他们的眼神都直直的望向今天来偷饭的那个少年。 少年冲着他们点了点头,他们才哄抢上去吃了起来。 赵益清在旁边看的直点头,心想这少年可真是个人物。 袁燧这时也摸了过来,对着赵益清道:“夫……王爷,这小子是个将才。” 赵益清摸了摸下巴,问道:“很少见的那种吗?” “万里挑一。” 赵益清思索了一阵,待少年吃完饭,他把少年叫了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少年说着指了指还在吃的那群孩子道:“我跟他们认识的时候,我六岁,于是他们叫我小六,后来比我大的都饿死了,剩下这群比我小的就叫我六哥,你比我大,叫我小六就可以了。” 少年说到其他人饿死的时候,面无表情,仿佛这就像是平日里吃饭喝水的事情一样,让赵益清莫名心惊,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道:“你今年多大了?” “应该是十六吧。” 少年虽是十六,但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更像是十四岁的孩子,个子有些矮。 只是甭管他多大,他一个人带着这么多孩子还是有些奇怪的,于是赵益清打听道:“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小六回答的比赵益清想象的还要详细“我小时候家里人全都死了,一个人在外头流浪,后来被他们捡了回去,那时候的人比现在多一些,年纪也都比我大,就养着我们一群人,只是前两年比我大的都死完了,而他们又太小,幸好我力气大,做些力气活,再干点儿小偷小摸,总算是让他们活下来了。” 小六说的有些骄傲,可赵益清知道他骄傲是应该的。 他同这里的人不一样,他生于一个和平的年代,根本见不得这样的事情,便一个冲动的摸上了少年的头,道:“以后你们都跟着我,保准让你们饿不着!” 小六闻言有些惊愕,随即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点了点头。 第117章 赵益清虽然一个冲动把这群孩子留了下来,但第二天他就愁了起来。 倒不是怕这忽然多出来的二十几张嘴,反正他也养得起,而是总不能干养着他们,这样会把人养废了的。 可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让他们做些什么好。 最终,赵益清拍板决定,让他们学习!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应该读书,以后跟在他身边,大字儿不识一个,那该多丢人! 只是在朝山,夫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适合的夫子,最终没办法只能赵益清小莲跟袁燧,三个人轮番上阵来教这群少年。 这第一次上课,不出所料必然是赵益清。 可他就是个学渣,对兵法什么的一窍不通,顶多能背点儿著名文学作品出来,可小莲跟袁燧一听要上课早就跑的远远的了,只留下他,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赵益清他们寻了个不住人的厢房,将里面的东西都移了出去,放上了小桌案跟蒲团,一个简易的小教室就布置出来了。 二十多个人坐在这个小教室里有点儿挤,可却相当有纪律,以小六为首,没有一个人说话什么的,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齐刷刷规整的坐在那里,倒是把赵益清看的紧张了起来。 “那个……你们不必这么严肃,我们放轻松点儿……”赵益清挠挠头,笑的有点儿尴尬。 有个年龄较小的孩子,大约十岁,名叫三十七,是第三十七个加入他们的孩子,小三十七年龄小,一听见赵益清的话顿时就有些放松,他微微的弯了身子,稍微往后靠了靠。 可还没真正的靠到后桌上,小六一个眼神过去,他便吓得赶紧又坐直了起来,不敢动弹。 赵益清看的又气又心疼的,气在他说的话没用,心疼在他知道这群孩子为何如此乖巧,也知道小六为什么这样去要求这么一群孩子。 又脏又臭的乞儿在哪里都是受嫌弃的,尤其是贫穷的六州,有的人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能管得了他们这些流浪的孩子。 有好心人给他们一口饭吃已经很好了,但他们必须要足够乖巧,这样才能讨到更多的饭,毕竟小六就算力气再大,一个人也养活不了他们这一群人。 尤其是在遇到赵益清之后,赵益清能收留他们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他们虽然欣喜,但更多的是惶恐,生怕有什么做不好再被撵了出去,于是他们更加乖巧了,规规矩矩的眼神都不敢乱瞟。 赵益清看着他们这一副动也不敢动的姿态有些无奈,他微微的叹了口气,也不站着了,而是拿了个蒲团坐到了他们跟前。 可听见赵益清叹气,他们更恐慌了,小三十七甚至红了眼眶,生怕赵益清下一句话就是嫌他们不听话赶他们走。 赵益清没说太多,只是伸手摸了摸小三十七的头。 他道:“我没什么能教你们的,以后呢,读书识字小莲夫子教你们,行军打仗袁夫子教你们,我什么也不会,就给你们讲讲故事吧。” 说罢,他看向了依然危襟正坐的小六,道:“既然是讲故事,你们都不必这么拘谨,小六,你叫他们都放松些。” 小六虽然性格有些执拗,但不得不说他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率先放松下了身子,没一会儿所有人都放松了,气氛顿时轻快起来,赵益清也不紧张了。 他清了清嗓子,先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觉得大玄是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太大,许多孩子并没有听明白,他们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赵益清,赵益清心都快被看化了。 “是国家。”小六突然回答道。 赵益清瞬间勾起了一个笑容,抬手奖励似的摸了摸小六的头道:“小六说的没错,大玄是一个国家,那你们知道国家 是什么吗?” 这下子,孩子们的表情更懵了,连小六都开始跟着懵了起来。 赵益清微微一笑,道:“国家,是你们的根。你们出生于大玄,穿着大玄的衣服,说着大玄的话语,你们所有的一切都与大玄有着深刻的关系,你们脱离不了大玄是因为大玄是你们的国,大玄有你们的家。” “你说的不对。”这时一个面色有些阴沉的,头发被赵益清剪的乱七八糟孩子说话了。 他叫小十三,十四岁,他道:“我们穿的衣服是我们自己捡来的,吃的是我们自己讨来的喝小六哥赚来的,而且我们也没有家。” 他话音刚落,小六便回头瞪了他一眼,小十三顿时瑟缩起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小十三坐的靠后面,离赵益清有些远,他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可惜却够不到,于是赵益清顺手又在小六头上摸了两把。 小六:? 赵益清摸够了放下手道:“小十三说的不错,但也不对。你们穿的衣服是捡的不错,可却是大玄的样式,你们的吃的是通过自己努力拿到也不错,但这些都是大玄的劳动人民辛辛苦苦种的,而且你有一点儿说的特别错,那就是你们从今天起,有家了。” 赵益清话说完,所有人都惊愕的抬头看向啦他,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赵益清也不急,温柔的笑了笑,道:“我家在京城,到时候你们都可以跟着我回去,只是路途较远,会有些辛苦,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记得自己名字的,记得自己名字的话回去给你们改过来把户口上上,你们这些没名字的也不知道愿不愿意跟了我姓赵……” 赵益清话还没说完,这堆孩子就扑了上来,把他扑倒在地,他们一个个哭的稀里哗啦,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他的字,一口一个“不染哥哥”喊的赵益清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其中小六哭的最大声。 可他现在可顾不得想这么多,二十来个人挤上前来,他差点儿被压的撅过去,赶忙喊道:“都起来啊!我快被压死了!” 这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不过好在经过这一闹腾,孩子们大多数放下了心防,接下来的课程就轻松了不少。 赵益清给他们讲了一天大玄的故事,还有六州的故事。 到晚上的时候,小莲已经又收拾出来了三间房子,袁燧出门买了些现成的床板跟被褥,给他们搭了三间大通铺。 虽然有些简陋,但对于这些在外流浪的孩子已然是富丽堂皇的居所了。 他们有了遮风挡雨的屋子,有了暖和的被褥,一个个都睡得十分香甜。 唯独小六,他并没有睡觉,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寻了根竹棍,来到了赵益清房前。 他并没有进去,而是坐在房外,抱着棍子严阵以待。 “小六,你在这里不睡觉做什么?” 小六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昨天我听见你这里有动静,我怕进贼,过来守上一守。” 赵益清当他是想报恩,便道:“没事的,你不用在这里守着,我们这里可是有袁燧副将军,武艺高强,进贼了他定能逮着,你不用担心,回去睡吧。” 可小六却执意不走,任由赵益清怎样劝说都没有用。 赵益清没有办法,只能进了屋子随他而去,等小六到了深夜熬不住睡着的时候他再把他弄回屋里去。 第118章 小六到底说还是个孩子,到了深夜自然是熬不住坐在门口睡着了。 而赵益清则是在屋内守了他半宿,听见外面没动静了才偷偷摸摸打开门。 只是他望着靠着门睡着的小六满心愁绪,因为他的弱鸡体力,根本抱不动小六啊! 于是他没有办法,只能轻悄悄的出门,去找袁燧过来帮忙。 可他一到袁燧门口,便听见袁燧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他刚想开口询问,便听见袁燧屋内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袁燧,你不用在劝我了,我心里有数。” 这个声音赵益清一听就知道是穆棣,只是他不明白本该在战场的穆棣怎么会在这里。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袁燧说话了“将军,如今你在禾城,禾城在朝山之旁,并不是很远,所以你可以来回奔波,可之后你要怎么办?难道你打到南琉去还有回来吗?你这样奔波劳累,万一病倒了怎么办?你这是要置万千将士与不顾啊!” 穆棣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是,他怕冷。” 这话把袁燧说的一噎,过了半响才道:“将军,你究竟跟夫人怎么了?你们要是吵架了就赶紧和好,你去道道歉不久行了吗,你们这谁也不跟谁说话是个什么事儿……” 赵益清在外面听着,心里有些复杂,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离开穆棣晚上睡觉为什么不冷了,原来他每晚都回来。 他有些懊恼,穆棣这样待他就好似他是个瓷娃娃,受不得半点儿磕碰,他心里有些甜蜜,可更多的是不爽,毕竟他一个大老爷们过的比小姑娘都娇气,他有点儿接受不了。 可这不是他不想娇气就不娇气,夜深露重,赵益清在外头呆了一会儿便鼻头发痒起来。 “啊欠!” “谁!” 赵益清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袁燧立马推门查看是谁,毕竟将军夜夜赶路回来这事儿还是要保密的。 只是平常相当机警的穆棣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没听到似的,躲在屋里不出来。 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赵益清走出来道:“是我。” 袁燧一看见赵益清便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把身子往门口躲了躲,不让穆棣露出来。 赵益清也没有多看袁燧,而是对着屋里道:“行了,出来吧,我都知道了。” 穆棣这才不情不愿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撇过头去不看赵益清。 赵益清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好笑,让他想到了自己逗狗时把狗子惹生气了,狗子把头扭过去不理他,但还是乖乖的坐在地上不动弹的样子,于是他一个不留神就笑出了声来。 穆棣听见笑声转过头来,满脸疑惑,然后赵益清笑的更欢了,简直就像是在嘲笑穆棣一样,气的穆棣又转过头去抿着唇不说话。 袁燧扭头看看生闷气的穆棣,又看看不知道为什么笑的赵益清,默默的离开了这个地方,把院子交给他们二人。 袁燧走后,赵益清也不笑了,不过他也没开口,等着穆棣跟他说话。 而穆棣则是心里憋了一口气,就是不先开口,二人一时僵持在原地。 直到赵益清被冻的又打了个喷嚏,穆棣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先一步走到了赵益清跟前握住了他的手,不自觉的问出声“手怎么这么凉?” 说完,又懊恼的把头扭了过去,一副赌气的模样,只是握着赵益清的手却没有松开。 穆棣的手很暖,一下子就让赵益清凉透了的身子暖和起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说为什么这么凉?不是跟你站在这里冻的?” 穆棣的脸黑了几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拉着赵益清往他的房间走去。 赵益清顿时挂上了个揶揄的笑容,开启玩笑来“啧,就算要和离了,将军也夜夜来我的居所,怎么?觉得我跟你成亲你亏了,所以你现在要睡个本儿回来?” 赵益清这话说的轻松,可他心里并不好受,他留恋穆棣对他的好,可每当他想到这些好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别人的影子,他的态度就无法好起来,非得在嘴上说几句才行。 而穆棣听的比赵益清还难受,他拉着赵益清的手猛地一使力,便就近将赵益清按在一旁的柱子上。 他的唇走进赵益清的嘴边,眼神犹如饿狼般盯着赵益清,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让赵益清的心脏不自觉的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伤人的话语在穆棣嘴边绕了几圈,可他最后却好似请求般的道:“不要再说和离,求你。” 这下赵益清无法再直视穆棣的眼睛了,他垂下眼去,凉薄道:“这些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省的以后再生误会。” 穆棣的表情一刹那间便变得可怖起来,他死死的握着赵益清的手腕,把赵益清握的几乎要痛呼出声。 赵益清也死死忍者,咬的嘴唇发白也不告饶一句。 最后,穆棣没有办法只能狠狠的一拳砸在赵益清旁边。 他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柱子上都被砸了一个大坑,他的手也砸的鲜血淋漓。 穆棣似是忍无可忍般的吼道:“你究竟怎么了,无缘无故苛责于我,你若是爱上别人了,我放你走!可若不是,你总得给我个理由!你这样算是什么?赵益清!你这样算是什么!” 他这般样子赵益清从未见过,就像是被惹怒却强忍着的猛兽,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赵益清想说原因是什么你自己知道,可他看着这样的穆棣说不出口。 直到,一根棍子狠狠的打在了穆棣的背上。 那一棍子用极了力,把穆棣打的一个踉跄扑在赵益清身上,棍子也应声而裂。 赵益清赶忙喊道:“小六,住手!” 小六站在一旁,脸上还挂着焦急,他道:“可是他要打你!” “不是!”赵益清看看他旁边穆棣又看看小六,发现现在这个情况根本解释不清楚,只能道:“总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穆棣也反应过来了,他缓缓的转过身去,身上的杀气几乎要化为实质溢出来,看的小六呼吸一窒,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赵益清赶紧拽住正要上前的穆棣,对小六道:“小六,你先回去。” 可小六却犯了倔“我不回去!你身边有贼,我不回去!” “贼?”穆棣的声音低沉,透露着危险的气息“你到不如问问,我跟他究竟谁是贼?我未偷他一分一毫的钱财,可他却偷了我的心。” 赵益清腾的一下就红了脸,这老男人对着孩子说什么呢! 他赶忙把穆棣拉到自己身后,上前摸了摸小六的头道:“小六,他是穆将军,就是那个大玄最厉害的将军,不是坏人,不染哥哥要跟他说点儿事情,你先回去睡,好不好?” 小六还是想留下,可赵益清坚持让他回去,他也没有法子,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回了。 赵益清这才松了口气,他一转身,就发现本来站的好好的穆棣蹲在了地上。 他赶忙走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穆棣没有说话,而是把头凑到赵益清刚刚摸小六头的手下蹭了蹭,蹭的赵益清受不了把他推开,他才道:“我头晕。” 第119章 赵益清顿时没好气道:“打的是你背,你头晕什么?” 穆棣发现自己装弱的伎俩被揭穿也不着急,而是坚持道:“我头晕。” 弄的赵益清没办法只能把人扶进了屋子。 穆棣一进去就趴在床上直哼哼,哼的赵益清心烦,一个没忍住往他那挺翘的屁股上使劲拍了一下,道:“你哼屁哼?装啥呢你?” 穆棣没想到赵益清会拍他屁股,顿时耳朵尖儿便红了,小声道:“背疼……” “疼你喊有用吗?喊了就不疼了吗?” “我想让你帮我上药……” 在他进门趴床上哼哼的时候赵益清就知道穆棣是打的这个主意,不过他受着无妄之灾也是因为他,所以赵益清也没打算放着他不管,而是道:“把衣服脱了。” 可一说脱衣服穆棣不知道为什么哼哼唧唧起来,就是不乐意脱,看的赵益清直心烦,上手给他剥的只剩条裤子,才骂骂咧咧拿药去了。 只是他没有看见在他帮穆棣脱衣服的时候,穆棣嘴边那抹得意的笑容。 等到赵益清拿来药细细看穆棣背上的伤的时候,才发现穆棣伤的严重性。 他的背上本就有浅浅的鞭痕交错的伤疤,现在更是多了一大片青紫肿胀,看上去骇人极了,看的赵益清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他把药酒倒在穆棣背上,小声道:“你看看你,没事儿那么激动干嘛?受伤了吧……” 穆棣则是趴在床上,用手拿起赵益清的一撮垂落下来的头发开始把玩起来。 “不染,”他唤道:“今晚是我不好,吓着你了,可我舍不得你冻着饿着……” “你怎么知道我会冻着饿着?没有你我小日子过的舒舒坦坦的。” “这里没有老餮堂,你都瘦了,我一抱就能感觉出来。” 赵益清被臊了个大红脸,手下不自觉的用力起来,把穆棣疼的嘶了一声。 可即便被按疼了,穆棣还是接着道:“你晚上也睡不好,我每次来你都是皱着眉睡得,身上也冷的吓人,非得我抱着你暖和了才会把眉头展开,不过你睡舒服了就一点儿不好,总是踹我……” 这话说的赵益清莫名羞耻起来,他猛的一拍穆棣的背,凶巴巴道:“把手给我!” 穆棣低低的笑出声,把受伤的那只手递给了赵益清。 赵益清拿着药粉细细的上了起来,他本来不想说话,可看着穆棣那破了一大块儿皮的伤口,还是没忍住,问道:“疼不疼?” 穆棣翻了个身,用手撑着脑袋,看着赵益清嘴角挂着温温柔柔的笑。 “你帮忙吹吹就不疼了。” 或许是灯火昏黄映的穆棣此时容颜太过美好,赵益清开始觉得脸上发烫,心跳也开始加速起来。 他盯着穆棣,一脸被蛊惑了的样子。 而穆棣则是拉着赵益清的手缓缓把赵益清拉至身前,起身朝着他的唇上吻去。 一切,好似顺理成章。 一吻毕,赵益清猛地推开穆棣,把头撇过去,不让穆棣看他那红透了的脸。 “好了,不早了,药也上完了,该睡觉了!” 穆棣闻言笑着把身子往床里撤了撤,留出一个人的位置拍了拍,道:“不早了,快过来睡。” 赵益清内心挣扎了一番,可还是贪恋穆棣怀里的温暖,于是他掀开被窝钻了进去,伴着穆棣身上的药香,一夜好眠。 第二天赵益清醒的时候,看着睡在自己旁边的穆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拍了拍还在睡的穆棣,道:“快起床了!” 穆棣眉头缓缓皱了起来,似是不愿意起来,只听他哑声道:“困……” 赵益清知 道他最近经常往来于朝山与禾城之间,估计没怎么好好睡过,于是也不再扰他,让他继续睡了。 而他自己则是洗漱完毕,用过早点,去看孩子们的上课情况了。 今天给他们上课的是小莲,小莲主要教他们读书识字。 他们这课上的匆忙,也来不及去购买什么课本,只能去买了些话本,教他们念着。 小莲在讲台上讲着,孩子们一个个都听的认真,捧着书读的大声。 这看上去真是一副美好的画面,如果忽略他们手中的话本内容的话。 小莲去买的,是南风话本。 赵益清捂了捂脸,感觉再这么教下去这群孩子吃枣药丸,他赶忙对着小莲招招手道:“小莲,你过来。” 小莲一听见赵益清的声音便放下手中的书,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道:“王爷。” 听到小莲对赵益清的称呼,小六抬头看了看赵益清,眸子中带着些许惊讶,不过很快就低下头去了。 小莲则是走到赵益清身边询问:“怎么了?” 赵益清看了看正在埋头苦读的孩子们,招招手让小莲把耳朵凑过来,他在他耳边小声道:“小莲啊,你看这个话本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小莲顿时一笑道:“这个啊,因为当时去店里买话本的时候,大部分都不够我们要的,只有南风话本够,就买了这些先凑活着,不过王爷不必担忧,小莲还是明白事理的,自然不会乱教,只教他们些描写风景的句子,主要还是识字。” 赵益清虽然还是很想吐槽,但他也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而已,所以他点了点头,拍了拍小莲的背道:“辛苦你了。” 他话音刚落,就感受到有人走到了他身后,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扯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硬邦邦的胸膛撞的他后脑勺儿发痛,眼圈儿一下就红了。 穆棣站在赵益清身后,揽着他,看向了小莲,低沉的嗓音中透漏着威胁,他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小莲的脸上顿时挂上了几分尴尬,他道:“王爷并没有跟小莲说些什么,只是聊了聊孩子的学习而已。” 小莲说完,穆棣并没有说话,而是充满进攻性的看着小莲,一副自己的所有物被侵占了的样子,把小莲看的一头冷汗,赶忙道:“小莲还要去教书,先告退了。” 说完,匆匆忙忙跑进教室了,还差点儿被绊了一跤。 等到小莲走远,穆棣才放下心来,把头放到了赵益清肩膀上,哑声道:“不染,我饿了。” 第120章 赵益清闻言回过身,猛地踩了穆棣脚指头一下,疼的穆棣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他才看见了捂着后脑勺红着眼圈的赵益清。 “饿了?你吃屎去吧!” 他这番样子,像是个被惹急了的兔子,蹦跶的凶狠,却依然软软萌萌,想让人伸手rua一把。 于是穆棣一个没忍住,又蹦出来了一句:“小兔崽子。” 他这是过了嘴瘾了,然而赵益清一瞬间就火从心头起,追着穆棣打了起来,追的他气喘吁吁也没踹上穆棣一脚。 他气的够呛,可穆棣却笑的开心,好似六月的艳阳,把赵益清看的心脏又开始砰砰乱跳,就跟有个小鹿在胡乱蹦跶似的。 他摸了摸自己不争气的心脏,更气了,张口骂道:“笑笑笑,你好好笑,笑的跟被屁呲了一样!” 穆棣的笑容顿时一僵,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后没办法只能拉过赵益清,把手放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的问道:“疼吗?” 其实早就不疼了,但穆棣一问,赵益清就说不出不疼两个字儿,他瘪了瘪嘴,低着头趴进穆棣怀里,委屈道:“疼。” 这一声疼,喊的赵益清自己都不清楚是自己的后脑勺疼还是心里疼。 他真的不想离开这个把自己捧在手里的人,他们一路经历了不少风雨,早就已经没有什么能替代对方,可他也不愿意被当成他人的替身。 一时间,赵益清心里万般滋味涌上心头,顶的他心尖儿发酸,忽然就冒出了眼泪来。 赵益清自己抬手摸了摸眼角,一片湿润,他有点儿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而穆棣,看到赵益清的眼泪顿时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会说话了,只能去给他擦眼泪。 可赵益清却越哭越凶,无法停下了,鼻尖儿都哭的发红。 哭的穆棣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掐起了赵益清的下巴,以吻封唇。 赵益清惊愕的瞪大了双眼,一时间也顾不得哭了,吓得他赶紧挣开捂着嘴唇往后退了一步,骂道:“你干嘛呢!大白天的!还有孩子在上课呢!” 说罢,惊慌的向后看了一眼,发现正在上课的孩子们正透过窗一脸好奇的盯着他跟穆棣,小莲在一旁笑盈盈的站着,也不阻拦。 赵益清的脸腾就红了,捂着脸跑到了穆棣身后躲着不出来。 正在他羞愤难当的时候,小三十七还添了把火,冲着赵益清问道:“不染哥哥,你在跟这个叔叔干嘛啊?” 赵益清这下可是真的受不了了,拉着穆棣匆匆跑了,看都没敢再往教室看一眼。 小莲见他们跑远了,才拍拍手道:“好了,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继续上课吧。” 赵益清拉着穆棣这一跑,就跑到了朝山城里的一间小餐馆,这家餐馆是主要卖馄饨的,跟京城北街那家有些像。 他还惦记着穆棣没吃早饭,一坐下就向正在做馄饨的老板娘要了三碗馄饨。 老板娘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很是干练,一看就是常干活的人,动作相当利索。 他们来的并不是饭点儿,所以周围并没有人,整个小餐馆只有他们一桌。 于是穆棣偷偷摸摸的握起了赵益清的手,十指相扣。 或许是穆棣的手太暖,赵益清并没有拒绝,而是握的更紧了些。 直到老板娘端着馄饨走过来,他才赶忙撒开。 赵益清胃口小,吃了饭现在也不饿,就把馄饨都摆在了穆棣跟前,还顺手给他手里塞了双筷子,道:“快吃吧。” 穆棣望着赵益清,抿唇笑了起来,把赵益清笑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撇过头去不看穆棣,自己却也偷偷的笑了起来。 可穆棣刚吃没一会儿,就听见一声鹰鸣。 随即,一只鹰隼从门外飞了进来,直直的落在了穆棣肩膀上,穆棣顿时眉头一皱,把鹰隼上的竹筒拿了下来,打开了里面的信。 一看见鹰隼,赵益清的神色便冷了下来,他认得这只鹰隼,是皇帝跟穆棣用来联络的那只,名叫长宁。 他把手猛地往桌子上一拍,吓得鹰隼往后躲了躲,咕咕叫了两声,穆棣也吓了一跳,不解的看向了赵益清。 一看见穆棣那副懵逼的表情,赵益清就来气,一甩手道:“赶紧吃,吃完你回你的兵营,我留我的朝山。” 穆棣顿时更懵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又怎么赵益清了,于是他看向了打破二人美好气氛的鹰隼道:“不染,你是不是不喜欢长宁?” 赵益清哪里会说原因,自己憋着气不说话。 穆棣顿时提溜着鹰隼的肩膀,提着递到了赵益清跟前,道:“长宁很乖的,你想摸摸看吗?” 赵益清一个没忍住,酸道:“是啊,他叫长宁,能不乖吗?” 虽然穆棣还是没明白赵益清生气的点在哪里,但是肯定是因为名字的原因,他素来对这方面无所谓,于是试探道:“你给它重新起个名字吧。” 赵益清这才正眼儿看向鹰隼。 鹰隼的表情有些呆,盯着赵益清“咕咕”的叫着,看上去比穆棣还憨。 赵益清一想到这鸟是皇帝跟穆棣共同养大的,他就满心不爽,于是他愤愤道:“叫它咕咕鸡!” 穆棣默然了一瞬,在赵益清反应过来之前道:“好。” 鹰隼的样子看起来帅极了,可在叫了咕咕鸡之后莫名的多了一种傻不拉几的特质,让人不忍直视。 包括穆棣,于是他也没多留咕咕鸡,让他飞走了。 这时,二人才安生的吃了一顿饭。 待到吃完,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 过了半响,穆棣才道:“不染,我要回去了。” “嗯,我知道。” “可是……” “可是什么?” 穆棣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握上了赵益清的手。 而赵益清则是心里明白穆棣到底要说什么,无非是想让他跟着他一起回去,却又怕他不愿意罢了。 只是赵益清也没那么小心眼儿,他也知道穆棣性子倔的要命,即便他拒绝,穆棣还是会千里迢迢的跑回来,哪怕不眠不休。 他这么折腾总归不是个法子,若真的把身体折腾垮了那还怎么收六州? 这些赵益清都明白,于是他叹了口气道:“你不用说了,这次我跟你一起回去。” 第121章 禾城的景色与朝山大有不同,若说朝山以山闻名,那禾城则是以水为名。 它紧靠着陵江,芦苇飘荡,波光粼粼,好看极了。 可现在却无人欣赏,士兵们看似正常,其实心早就不在此了,而是全部飞到了穆棣那边。 听说将军哄好了他的小王爷,把人带回来了,再也不会乱跑了! 一双双眼睛盯在了刚从朝山赶回来的赵益清一行人身上,个个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尤其在看见那群半大的孩子之后。 一下子进了兵营,孩子们难免有些紧张,于是赵益清便让小莲跟袁燧带着孩子们去收拾住的地方了,除了小六。 赵益清这次愿意跟他回来,除了怕他身体变垮以外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因为小六。 袁燧说小六是个万里挑一的将才,赵益清便不忍让他荒废了,虽然说袁燧也可以教他,但总归比不上穆棣。 于是赵益清喊着小六一同来到了穆棣谈事的营帐中。 营帐内除了穆棣还有其他共同议事的将领,他们神色严肃似是在商讨些什么,尤其是穆棣,整个人面无表情,看起来颇有些骇人。 赵益清领着小六进去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神齐刷刷的朝着赵益清看来,赵益清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笑笑道:“那个……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谈事了?” “无妨。”穆棣看见赵益清眉眼间顿时挂上了浅浅的笑,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了几分。 他朝着赵益清招招手道:“不染,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赵益清闻言走了过去,看向穆棣手中的纸条。 他还没看清楚纸条上的内容,就先看见了落款,容宁。 赵益清顿时不乐意看了,他冷冷道:“哦。” 然而穆棣却好似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似的,带着些兴奋的道:“你之前想查的东西已经查出来了,那间假的‘博金赌坊’里自称是老三和老七的人身份已经明了,是南桑国的三皇子跟七皇子,在姜槐出事后二人便连夜逃离京城了,据探子的消息所说,这次南桑国带兵前来的正是这两个人,看来我们不久后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这下赵益清才忘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正色起来。 他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发现真的如同穆棣所说一般,兴奋的道:“太好了!” 在姜槐落网后,赵益清他们遍寻不见这二人,恐南桑那边再有后手他们无法招架,而且敌暗我明总归是令人的心无法放下。 现在可好,他们的身份已经清清楚楚,可以松一口气了。 而且,等寻找了二人赵益清也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还记恨着他们让他给穆棣喂蛊虫的事儿呢! 赵益清看完纸条之后,顺便坐到了穆棣身旁,看着探子带来的其他消息。 而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 “大胆!”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严肃的将领,可他的双眼浮肿,眼下青黑,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他的语气中带着指责“什么人竟敢对将军不敬,与将军平起平坐!” 他看起来是在表忠心,可穆棣脸上却闪过几分不悦,他冷声道:“钱征,这是本将军的夫人。” 旁人若是听见穆棣这么说,便知道穆棣这是在给一个台阶下了,然而这个钱征却根本不避不让,迎头直上,他道:“将军,既然这位是夫人,那就不应该在此了,后院之人怎能妄议军事?” 这话简直是在挑穆棣的刺儿,穆棣顿时皱起了眉头,可他却没有立即说话,也没有给他责罚,而是在思索着如何回复一般,一点儿都不像他的性格。 赵益清顿时知道这个人有猫腻,连穆棣都不敢轻易得罪。 于是他笑笑问道:“你叫钱征?什么职位?” 钱征的表情依然严肃,可赵益清却在他眼神中看见了几分自得,只听他道:“回禀夫人,下官乃正三品指挥使钱征。” 这话听着毕恭毕敬,可那一句夫人却带着嘲弄,好似是在嘲笑赵益清身为男儿却如同女流之辈一般,令人听着极端不舒服。 可赵益清却依旧笑眯眯的道:“原来是钱指挥使,有个问题想请钱指挥使回答一下,不知这官职是骠骑大将军大?还是指挥使大?” 骠骑大将军是穆棣此次出征的正经职位,正一品。 这个问题问的钱征有些懵,但他很是谨慎,生怕赵益清给他下套,于是他想了几想确定赵益清这话没什么问题才道:“当然是将军大。” “哦,”赵益清点点头,又问道:“那将军跟王爷呢?谁大?” “王爷贵为皇室血脉,自然是王爷大!”这次钱征回答的很快,就像是很理所当然似的。 谁知,他说完赵益清的笑容立马就敛了去,他一拍桌子怒道:“大胆钱征!身为指挥使却对将军以下犯上,是为不敬,又对本王指手画脚,是未不忠,大玄无你这不忠不敬之人!来人呐!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赵益清话音刚落,穆棣顿时给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前捂住钱征的嘴把他拖了出去,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速度快的惊人,一看就是想揍他很久了。 等钱征被拖远了,穆棣也就叫众人散了。 等人走干净了,赵益清顿时问道:“那个钱征是什么玩意儿?” “是皇帝放过来监视我的人。”穆棣答道。 一听见又是皇帝相关的事情,赵益清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他道:“我发现了个打仗的好苗子,你给瞧瞧。” 说完,赵益清便让小六上前,给穆棣看看他的根骨。 可穆棣却突然委屈起来,不肯给看,扯着赵益清的手道:“他是昨天晚上打我那个……” 赵益清一看见他这个样子就浑身不得劲顿时就给了他一脚,道:“赶紧的!” 穆棣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始看小六的根骨,只是他越看神色便越严肃,待看完,他问道:“你叫小六?可愿入我穆家家谱?” 第122章 这话一出小六还没什么反应,赵益清先懵了,他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小六的根骨很好。”穆棣说的有些认真“穆家的功法很适合他,只是穆家功法不外传,我便想认他做弟弟,看他愿不愿意。” 听完赵益清才长舒一口气,他还以为穆棣要认小六当儿子来着,要是穆棣认了小六当儿子,那他怎么办?他可只比小六大三岁,小六得叫他什么才好…… 不对不对,这都什么鬼!赵益清赶紧拍拍自己的脸,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了出去。 正在赵益清胡思乱想的时候,穆棣已经带着小六往校场走去了,赵益清赶忙跟上。 这时候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休息的视屏有很多,一看见穆棣领了个半大的孩子到校场,顿时都起了好奇心,没一会儿就附近围满了人。 穆棣领着小六到武器架前,道:“挑一个你会用的。” 小六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穆棣跟前话就变得很少,他一言不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去挑了一根棍子。 穆棣顿时挑了挑眉,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随手指了一个在一旁围观的士兵道:“你,过来,跟他打上一场。” 被指的士兵整个人都有些懵逼,不过他并不慌,而是充满了自信,毕竟他训练已久,总不会连个半大的孩子都打不过。 于是他也寻了根棍子走上前道:“小弟弟你不用慌,哥哥会让着你的,不会让你伤着。” 这个士兵的话是好意,可小六似乎不领情,随着穆棣的一声令下,小六便冲了上去,速度快的惊人,士兵赶紧抬手以攻为守迎了上去。 可谁知道小六却不躲不避,拿着棍子迎头击去,士兵慌忙抬手格挡。 小六棍子砸在士兵的棍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士兵被砸的蹬蹬蹬后退三步,眼见就要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到了如此地步小六也没有停手,而是带着一击必杀的气势将棍子砸了下去,吓得士兵一屁股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嘭——”的一声,棍子砸在了士兵身旁,扬起阵阵尘土。 小六收了势,拱手像模像样的道:“哥哥,承让了。” 士兵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好似看什么怪物似的看了看小六,然后飞快的下场了。 穆棣依然是没多说什么,而是由抬手点了一个士兵上来跟小六比试。 只是现在,任谁都知道这个半大的孩子不容小觑,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小六会的招式不多,他只会最简单的东西,就像是凭借着本能去动作一般。 这按理来说应该是很好破解的,可是小六的力气出奇的大,一力降十会,没有人招架的住他。 终于穆棣不再点人来跟小六比试了,而是自己走到了武器架旁,挑了一杆枪,对着小六道:“来。” 小六顿时向他冲去,拿着棍子直直的砸了过去,可穆棣却没有半分退让,甚至没有任何躲避的想法,而是把枪往身前一送,差点儿就扎上了小六的喉咙。 小六的棍子还没落下来,就被这招逼得转了个身,躲到了一旁。 他俩这打的尽兴,可怕一旁的赵益清看的心惊胆战,差点儿就破口大骂让穆棣让着点儿小孩儿。 小六这往旁边一躲,整个人的气势就弱了三分,穆棣立刻便掌握了主动权发起了攻势。 小六被逼的只能来回躲避起来,但他好像并不喜欢这样被动,而是寻找突破口企图突破穆棣的攻势。 于是他回身一撤,举起棍子用尽全力朝着穆棣砸去,穆棣则是迎面直上准备接下这一棍。 这下可不止赵益清紧张了,在场的士兵也跟着紧张起来,现在可是谁都知道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少年力气大 的惊人。 “嘭!”这次枪与棍子碰撞的声音比之前的都打,几乎是敲打在了人们的心上,令人心惊不已。 突然,“啪嚓”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小六手中的棍子与穆棣的枪竟同时断裂! 而穆棣则是稳稳的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甚至在小六反应过来之前便举起了断开的枪尖,刺向了小六的喉咙。 仅在离小六的脖颈只有一厘米的时候,穆棣停了下来,收手道:“如何?” 小六的眼睛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道:“厉害,我输了。” “想学吗?” “想!” “那就入我穆家族谱。” “不入。” 能入穆家族谱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梦想,可小六却拒绝的干脆利落,令人不明所以,穆棣也问道:“为何?” 而小六则是看向了赵益清,眼神亮晶晶的,他道:“我要入赵家族谱,入不染哥哥他们家的!” 赵益清一瞬间心都被小六的眼神看化了,笑着道:“好好好。” 穆棣顿时不爽了起来,道:“他是我的妻,入我家就是入他家。” 这话虽然说得没什么毛病,但赵益清总是哪儿哪儿别扭,主要是手痒痒,总想给穆棣来那么一下。 “哦,”小六对穆棣的态度依旧冷淡,道:“那入他家也是入你家,没什么区别。” 他这话把穆棣说的一梗,顿时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说的也很有道理啊! 再加上穆棣不善言辞,能动手就不逼逼,而且别人都是挤破头的想学穆家的东西,他这也是第一次遇见一个不乐意的。 于是,穆棣委委屈屈的看向了一旁正在看好戏的赵益清。 这眼神太过浓烈,赵益清想装没看见都不行,再加上旁边有众人围观,他还是要给穆棣一些面子的,于是他道:“小六啊,入了穆家的族谱才能学穆家的东西,不染哥哥想让你学的更多更好,而且将军他说的没错,我跟他是一家人,入了他家便等于入了我家,都一样的。” 赵益清开口小六才不情不愿的道:“那好吧。” 见小六同意了,赵益清道:“既然都认到穆家了,那就从今日起改了称呼吧,小六快叫人。” 小六一听便快快乐乐的冲着赵益清喊道:“哥!” 这一声把赵益清喊的舒服极了,上去便摸上了小六的脑袋,揉了揉道:“小六真乖。” 穆棣则是在一旁看的脸上发黑,冲着赵益清跟小六咳嗽了两声。 “咳咳。” 这下小六才看向他,半天憋出了句“穆叔叔。” 穆棣的脸,顿时更黑了,而赵益清则是乐开了花,他嘲笑道:“哎呀穆叔叔年纪大了,耳朵背,没听见,你看他都不理你,小六你再喊几声。” 说完,小六很是听话的又喊了几遍“穆叔叔。” 穆棣一句都没应,黑着脸走到赵益清身边。 “你干嘛?”赵益清问道,小六也挡在赵益清前面不让他过去。 穆棣一把推开小六,一头扎进赵益清的怀里,闷声道:“我头晕。” 说着,还把赵益清的手拿起来放在他的头上。 赵益清立马就明白了他这是在撒娇,没好气的道:“头晕什么?比个武就头晕,你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 可穆棣却趴着不起来,依然委委屈屈的坚持道:“我头晕。” 赵益清顿时没办法,在他头上揉了几把,道:“好了好了,不晕了,乖啊。” “你陪我去休息。” 穆棣的脑袋在赵益清胸前蹭了蹭,央求着,硬是把赵益清磨得没办法,叹了口气,俩人一起回营帐里去了。 他们 走的时候,穆棣趁着赵益清数落他的功夫,扭头向着小六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气的小六啪的一下掰断了刚刚捡起来准备扔掉的断棍。 而士兵们则是转过头去默默道:这不是我们的将军…… 第123章 穆棣他们这次收六州胸有成竹,所以没有一个人着急,而是慢慢的行进,一点一点的拔除南桑的所有势力。 他们已经收了朝山、玉树跟禾城,现在一路打到了苏葆。 在打前三州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战役,一切相当顺利,而到了这后三州,形式便开始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容易,因为南桑的兵,都驻扎在这三州了。 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所有人的严阵以待,因为第二天就是要进攻的时刻。 而小六在穆棣的教导下也要第一次上战场了,之前在比试过后,穆棣就把他扔在兵营里跟着一起训练去了,他只是偶尔过去给小六讲学,顺便指导一下武术。 就算是这样,小六这第一次上战场可把赵益清担心坏了,好在穆棣将他安排在了后方,想伤也伤不着。 而其他的孩子也想要帮忙,穆棣看他们纪律严明,觉得也是些好苗子,于是便也给他们安排了职位,同样要上战场,只不过他们的位置比小六还要靠后,几乎可以说只是去围观围观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朝阳缓缓升起,战争,一触即发!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这场战争的规模完全不像赵益清之前所见的那样,这次两方人马声势浩大,各居一边,两相对峙。 随着战鼓声咚咚咚的想起,穆棣坐于马上,行至军前,只见他腰背挺直,搭弓射箭,弓箭离弦而去,直入敌阵之中,射向敌将的头颅。 而大玄士兵们则是随着这支箭的离弦冲向阵中,一时间风声鹤唳,旌旗猎猎,短兵相接。 这场战役赵益清是在城墙上观看的,穆棣不让他离近了去,于是他只能看到烟尘弥漫,听到刀枪剑鸣,嗅到腥血臭肉。 忽的,在这一片眼花缭乱之中,有一队人马显眼极了。 他们挂着大玄的国旗,从侧翼直冲而入,打了南桑一个措手不及。 只见那为首的是个半大的少年,用的是一根长铁棍为武器,他的眼睛上有一道疤,看起来很是骇人,人往他跟前一站,气势便弱了三分。 他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用棍一扫,便扫到一片,所向披靡! 只见他深入敌阵,一夫当关,直直的冲到了南桑敌将的面前。 那南桑敌将不是别人,赫然是之前赵益清在北街所见的那个大高个,南桑三皇子,聂桑! 不过小六可不认识他,一个照面便举起棍子狠狠的砸了下去,聂桑也赶忙拔剑去挡,可谁知小六这一棍子砸下去连他的马都被砸了趔趄了一下,更别说聂桑了。 他直接被砸下马来,小六也跟着翻身下马,趁着聂桑翻身起来之前给他他一棍子,这一棍子砸的重极了,当即就把聂桑砸的昏死过去。 小六翻身上马,把聂桑放置马前,冲着自己的阵营打马回去。 边跑边喊:“聂桑已死,速速投降!” 他身旁的小队也跟着喊道:“聂桑已死,速速投降!” 声音逐渐传回军营,渐渐的,传遍了整个战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令人胆寒。 “聂桑已死,速速投降!” “聂桑已死,速速投降!” “聂桑已死,速速投降!” …… 南桑,大败。 此一战,因将领被杀,南桑七万兵士不战而逃,大玄出兵拦截。 南桑七万兵士,全部被俘! 打了胜仗所有人都是高兴的,打胜仗意味着奖赏,升军职,尤其是这么大的一场胜仗。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六。 他一回来便兴冲冲的跑到了赵益清跟前,道:“不染哥哥!你在城墙上看到我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小六真厉害!”赵益清奖励似的摸了摸小六的头。 小六之前营养不良,十六岁了就像是十三四一样,可他被赵益清领回家之后,伙食正常起来,没多久就长的跟赵益清一样高了,赵益清现在摸他头还得抬高手才行。 虽然赵益清自豪于小六的能力,但是不得不说小六带着一队人深入敌阵的时候可把他吓了个胆战心惊,于是赵益清摸头的动作逐渐重了起来。 最后,赵益清抬手狠狠的给了一个脑瓜崩,道:“谁让你一个人冲进去的?厉害了是不?能耐了是不?话都不听了是不?” 小六知道赵益清是担心他,也不生气,捂着脑袋冲赵益清吐了吐舌头,比他刚来时活泼了不少。 正在赵益清还想再训两句小六的时候,小莲也带着其他孩子们回来了。 其他的孩子平常是小莲在带,他们上战场的时候小莲比赵益清还担心,于是便也跟着去了,反正也是在后方,他也能去得。 孩子们的手里面都拿着东西,赵益清不由得好奇问道:“你们拿的什么?” “是大玄国旗!”小三十七兴奋的答道:“小莲夫子说了,一国之旗不倒国便不倒,大玄的国旗插在六州的土地上,那六州就是大玄的,可是打完仗好多国旗折断在了地上,这样不好,我们就都去给捡回来啦!” 他说的骄傲自豪,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事,立了天大的功劳似的,连一向阴沉的小十三都一脸兴奋。 事实上他们也该骄傲自豪,因为国旗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甚至在有些场合下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小莲也笑着道:“孩子们说都想要帮点儿忙,可我们确实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就只能去帮忙善后了。” “小莲你也太好了!”赵益清猛地拍了拍小莲的肩膀,觉得自己当初把孩子们都交给小莲带简直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看看把孩子们教的多好。 拍完,他转身面向孩子们补充道:“小莲夫子说的没错,国旗往往代表着国威,若是有人辱没国旗,便是在藐视国威,你们做的非常好,有没有想要的东西?跟不染哥哥说,不染哥哥奖励你们!” 小莲也赶忙道:“小莲夫子也给你们买!” 话音刚落,孩子们顿时七嘴八舌开始说了起来。 “我想要糖葫芦!” “我想要街边的糖人!” “我想放风筝!” “我想啃大肘子!” …… 正在这厢热热闹闹之时,忽然有人来寻小六,说将军正在论功行赏,叫他过去。 赵益清顿时一拍桌子,比小六还期待的道:“走,快去看看将军奖励你什么!” 孩子们也像是簇拥英雄似的,一路围着小六走到了穆棣议事用的军帐。 穆棣坐在高位之上,正拿着一卷兵书看着,旁边的人立于两旁,噤若寒蝉。 他的表情并没有大家所想象的那样带着夸赞,而是神色冰冷,眉宇凌厉。 他一看到小六进来,便摔了手中的兵书,冷声道:“穆己,不听军令,擅自行动,如何处置?” 第124章 穆己,是穆棣给小六起的大名,取自甲乙丙丁戊己的第六个己字,赵益清骂他图方便,可穆棣却觉得还挺好听,给拍板定了下来。 只是平常这个名字也没人叫,大家都是喊小六,除非在非常严肃的场合下才会叫他的大名,比如现在。 在穆棣冷声问过小六之后,赵益清的眼刀嗖嗖嗖的就飞了过去。 可穆棣却像是没看见似的,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但以赵益清对穆棣的了解,他百分百看见了!明明额间都开始冒冷汗了,还是装作没看见! 而小六,整个人仿佛对穆棣的话置若罔闻似的,没什么太大反应,跟穆棣一样,神色都没有一丝变化。 他坦然道:“不听军令,目无军纪,杖六十,赶出军营。” 这话说的就像是在跟穆棣叫板似的,赵益清看着穆棣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明显是真的动怒了。 一时间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心。 好笑在他从来没见过能把穆棣气着,穆棣还不能把他怎么样的人,担心在他知道穆棣是为了小六好,可他也怕穆棣真的责罚小六将他赶出军营。 似乎是知道穆棣真的生气了,小六猝不及防的扑通一声跪下了,他道:“战场形势千变万化,能抓准时机者为良将,穆家世代出良将,我既然已经是穆家人,自当也要按照良将的要求去打仗,所以当南桑军队有破绽之时,我便带着一队军马冲了过去,擒贼先擒王,我捉了他们的王,南桑必败,我有信心,所以即便违反军纪,我亦不悔,只求将军莫要将我赶出军营。” 他这话一出,穆棣那本来紧绷的身子都放松下来了,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睛里藏着欣慰,赵益清莫名的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位老父亲感觉孩子长大了的表情。 穆棣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可已经没有那么冷冰冰,他道:“念在你此次立了大功,功过相抵,便不再赶出军营了,但责罚不可少,杖六……” 穆棣那句杖六十还没说完,赵益清便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 “咳咳。” 众人的视线顿时移到了赵益清的脸上,赵益清笑笑道:“最近天冷,怕是要得风寒,诸位将军也要记得添衣呀。” 众人这才又把头转了回去,只有穆棣忽然紧张了起来,半天才道:“杖……杖十五……现在下去领罚吧!” “是,将军!”小六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干脆利落的去领罚了。 只是赵益清却没有跟着一起去,一是他见不得小六受罚,怕自己一个冲动给拦了下来,二是虽然他真的很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很是担心穆棣有没有事。 而穆棣看赵益清没有走,便觉得他有事,随便交代了两句就让众将士散了,一时间偌大的营帐中只剩下赵益清跟穆棣二人。 待人散尽了,穆棣冲赵益清笑笑问道:“怎么了?” 最近的穆棣不知道怎么回事,变的爱笑了很多,对着旁人倒是不显,可对着赵益清总是莫名的笑起来,尤其是现在,他看着赵益清笑的格外温柔。 赵益清被穆棣笑的有几分不好意思,他走上前去,扯了扯穆棣的衣襟,来回打量了几番,才道:“你……没事吧?”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穆棣必然是没事的,他若是有事也不会有功夫有心思再去调教小六了,只是赵益清非得从他嘴里听到无恙的话语才能安心。 可穆棣却没有像赵益清所想的那样回答,而是垂下了眼,道:“有事。” 赵益清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忙问道:“怎么了?受伤了吗?” “嗯。”穆棣点了点头,撸起了袖子,露出了胳膊。 赵益清赶忙上前查看,只见穆棣的胳膊上有一道浅浅的,血都没流,不仔细看 都看不到的,被划破了一点点皮的伤口。 赵益清的嘴角不由得抽了几抽“就这?” “疼。”穆棣表现的委委屈屈。 赵益清不禁想起来当年穆棣背上被打的血肉模糊也没叫一声疼的样子,和现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于是他又是一个没忍住,抬腿给了穆棣一脚,凉薄道:“呀!好大的伤口啊!再不去看大夫就要愈合了呢!” 可穆棣却像是没听懂赵益清的话似的,赵益清一踹他,他便顺势往赵益清怀里一扎,嗅着他所喜欢的少年的味道,长吁了一口气。 把赵益清烦的要命,抬手推他,可穆棣却不起来,而是用他低沉的声音在赵益清耳边轻轻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声音中透露着浓浓的疲惫,赵益清知道他也是累了。 于是便抱紧了穆棣,抬起一只手摸在了穆棣的头上,从上到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 忽的,穆棣像是休息够了,猛地抬起了头,他盯着赵益清的眼睛,把赵益清盯的紧张了起来。 赵益清刚想问怎么了,然而穆棣没有给他说话的几乎,直接抬着他的下巴吻了下去。 这个吻来的突然,把赵益清吻的一惊,可他却忽然如同本能似的察觉到穆棣似乎心情并不是那么好,不是因为小六,也不是因为军中的事情,而是因为其他的,更大的,能让他心底无法平静的事情。 赵益清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一定是一件很大的,连穆棣都无法决断的事情。 所以,他并没有拒绝这个吻,而是相当配合,甚至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罢,二人都有些情动。 只是穆棣相当克制,即便怀里少年的眼神已经化成了一滩秋水。 他转身去拿了一瓶上好的金疮药,递给了赵益清,道:“一会儿你替我去看看小六,把这药给他。” 赵益清捶了他一拳,笑道:“别扭。” 穆棣则是拉住了赵益清打他的手,交代道:“一会儿还要议事,不知道忙道多晚,所以今晚我可能会回的晚些,你莫要等我,先睡吧。” 赵益清点点头,毕竟今天打了一场如此大的胜仗,还多了七万俘虏,肯定要忙很久。 于是他陪着穆棣用过饭,便起身去探望小六去了。 穆棣在军中立下的规矩是相当严厉的,责罚用的军棍自然也是打的极重,可不知道是穆棣专门交代了还是怎么回事,小六的伤并没有赵益清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所以赵益清过去把药留下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去了。 夜晚很快就来临了,独自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的赵益清被冻的难受,可穆棣却迟迟不归,等到他都睡着了穆棣也没有回来。 第125章 赵益清是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中醒来的。 这时候的天还没有大亮,只有一丝朦胧的光。 他摸了摸旁边的被窝,依旧是冷冰冰的,穆棣一夜都没有回来。 他不由得心慌起来,再也睡不着,起身披了件衣服就出了营帐。 这一到营帐外,血腥味便更浓了,似乎风里都裹挟着血沫子,让人几欲作呕。 更令人诡异的是,整个大营几乎没有人,所有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穆棣——!” “小莲——!” “袁燧——!” “季茂成——!” “黄怀鉴——!” “周润瑾——!” 赵益清一声又一声的喊着,他的声音在空荡的营地回荡着,可回应他的,只有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鸦鸣。 忽的,一阵狂风袭来,刮的赵益清整个身子都冷透了。 风中卷袭着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儿,熏得人连眼睛都想闭上。 然而随着这阵风过后,赵益清好像知道这来弄浓烈的令人不愉快的味道是从哪里传来的了。 他逆着风而走,不一会儿就出了营地外,血的味道更加浓重了。 他继续向前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只有朦胧的一点点光的天色逐渐亮了起来,还带着属于清晨的微微的蓝。 这时候,他忽然就听见了嘈杂声。 他像是突然闯入了一个另外的世界似的,与他格格不入。 那是一番犹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人们哭着喊着叫着跪地求饶着,涕泪横流,什么尊严什么身段全部都放下了,祈求着活下去。 但也有人,满脸麻木双眼无神,似乎早已认命,与这世界再无关联。 还有人狂笑着咒骂着吐露出恶毒的话语,甚至要这天给他陪葬,但他骂过之后只剩下悲凉与无法遮掩的恐惧。 一切都乱极了。 赵益清觉得自己听不清也看不清,只觉得整个世界被染成一片红色与白色。 一具具白花花嫩生生的肉体被扔在一个巨大的坑中,而他们的头颅则是在另外的一个坑里,望着自己被紫红色的泥土掩埋。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惊恐、不甘与愕然,他们死不瞑目。 他们那已经再也不会有任何神采的眼睛直直的望向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像是地狱里的恶鬼,又如同索命的阎罗。 他神色冰冷,好似没有表情又好似是在狞笑。 风鼓动他的衣衫,撩动他的头发,为他整个人添上了十分的杀意,任谁看了都会不寒而栗。 他那极其漂亮的嘴唇里吐露出了无情的话语。 “杀!” 他声音一落,便是刀光四起,音落,人头便也咕噜噜的滚进了早就已经装满了的大坑里。 鲜血四溅,染红了衣服,也染红了天际。 那没有头颅的,还喷洒着热血的躯体被拖行在地上,拖进了另外的坑中。 那坑了还有许多的正在汨汨的往外冒着血的,还未凉透的尸体,这些尸体的鲜血几乎要把周围变成血色的泥沼。 可即便如此,那个黑衣人也不为所动,他站在那里冰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好似上天派来的,没有任何感情的杀神。 “穆棣……” 赵益清动了动嘴唇,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那黑衣杀神猛地回过头来,眼中万年的寒冰一下子就化成了三月春水。 可赵益清却依然被冻得遍体生寒。 “你……在做什么?”赵益清的声音被冻得打着颤,他面色发白,嘴唇发青,穿着白色的里衣,披着 单薄的外袍站在风里,就像一个从未融入过这里的局外人。 穆棣忽然就慌了神,他三步并作一步跑到赵益清面前,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不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然而赵益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颤抖着问道:“你在杀俘虏?” “嗯。”穆棣沉默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杀了七万?” “对。” “一个不剩?” “一个不剩。” 赵益清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情。 穆棣伸手想要去拉他,却被赵益清厉喝道:“别碰我!” 赵益清是一个现代人,他从未见过,也从未觉得自己能看见这样的场面。 他知道屠杀两个字有多惨烈,可当他亲眼见到,便觉得惨烈二字怎么能形容的了这般人间炼狱? 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血肉横飞……这些词加起来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景象。 这不是书中没有血肉的文字! 这不是人群里跌宕起伏的故事! 这是实打实的,就在眼前的,活生生的人啊……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阻止不了,因为这些人,已经死了…… 赵益清忽然就有了一种想要干呕的欲望,他猛地弯下腰去,呛咳起来,呕的眼泪都出来了,却连一滩黄水都没吐出来。 穆棣想去扶他,却不敢伸手,因为恍然间,他看见自己手上似乎沾满了鲜血。 他看着赵益清,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可却坚定的道:“我若不杀七万俘虏,放他们归回南桑,虽会有利益相报,但他们依然会屡屡来犯,我若杀他七万兵士,断他国力,他只能修生养息,数十年不敢再扰我大玄边境,所以我做的对。” “你怎么下得去手……”赵益清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马上就要消散在风中。 “因为我是大玄的将军。”穆棣回答的铿锵有力。 “那你有没有想过百年之后史书之中怎样写你?说你残暴无情,说你杀人成瘾?你还有没有想过万一南桑怒及派人刺杀于你你该怎么办?有到底有没有想过这样之后皇帝会对你更加忌惮,百姓也会对你避之不及!” “没关系。”穆棣轻轻笑了一下,温柔的好似二月的翠柳,他道:“只要你不避着我就好。” 说罢,他伸手想去牵赵益清,可赵益清却将他的手打到一旁。 “别碰我!” 穆棣再也笑不起来了,他的脸色一瞬间比赵益清还要苍白,他轻轻道:“不染,我头晕。” 可赵益清却再也不信了,冷声道:“你不要再装,回去后我们便和离。” 穆棣没有回答他,只是又说了一遍“我头晕。” 赵益清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要离去,而穆棣则是上前一步强硬的牵住了赵益清的手。 赵益清正准备甩开他,却只见穆棣那如同山一般的身躯直直的向他砸来,倒在了地上。 而赵益清,却连接住他都做不到。 太阳,升起来了。 只是谁的心中都没有了光亮。 第126章 大玄的军营中,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神色紧张,颇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尤其在军营之中,紧张的气氛更盛。 每个人的眼神都紧盯着床前的一位老医者,等待着他的诊断结果。 那老医者捋了捋胡子,叹了一口气道:“将军这是中毒之兆,只是老夫没有任何解法,此毒现如今已深入五脏六腑,准备后事吧。” 说完就开始收拾药箱,袁燧赶忙去拦,只是话还未出口,那老医者就冲着他摇了摇头,将人推开离去了。 一时间,营帐里的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更没有一个人的脸色好看。 此次穆棣晕倒后,能够进军帐的并没有几个人,现在更是只有袁燧跟赵益清。 即便在边关还有许多与穆棣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可在他醒来之前赵益清却谁也不敢信。 在医者走后,袁燧忽然就摔了自己的头盔,重重的喘着粗气:“莫要叫我知道是哪个龟孙儿下的毒,爷爷定要叫他好看!” 袁燧说的生气,也说的迷茫,因为他根本不明白穆棣为什么会中毒,他身边的一切都正常,并且穆家人本就从小泡药浴,百毒不侵,所以穆棣这毒着实来的蹊跷。 然而赵益清心里却清楚穆棣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来还是他害了他。 能毒到穆棣的只有之前赵益清赌气要他喝下的那瓶毒药,虽然神庙的老道,也就是国师说他无恙,但如今出了事,绝对和那瓶毒药,也就是所谓的蛊有关系。 于是赵益清神色复杂的望着沉睡着的穆棣,他似乎有千万般思绪藏于心中,连紧闭着双眼时都皱着眉头,他不由得伸手抚上了穆棣的额头,试图抚平他的心愁。 袁燧看着坐在床上不发一言的赵益清,忽然道:“夫人,将军并非是冷心冷情之人,屠南桑军一事也不是将军一个人的决定,南桑屡屡来犯,甚至将探子安插于朝堂,意图扰乱大玄内政,此次屠军是一次警告,要让他们知道大玄的忍耐是有限的,我们不会去主动攻打其他国家,但在被骚扰之后也不会坐以待毙,而是让他们付出更高的代价,我们得让他们疼!而且这也是对他们国力的打压,所以夫人你不要在女责怪将军,他背负着我们所想象不到的压力,他也不想的,而且……” “啰嗦。”袁燧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赵益清喝停了他。 他紧紧地盯着穆棣苍白的脸,一个眼神都没给袁燧,他冷冷道:“袁燧,你去告诉季茂成,让他写一封信给刘柏青,说将军寻他有事,要他速来六州,还有封锁将军的一切消息,莫要让旁人知道将军出事,明日点兵我们莫做停留,继续行军。” 无端的,他身上竟有了几分穆棣的影子。 袁燧一愣,抱拳应道:“是!” 随后急急退下,去完成赵益清交代的事了。 而赵益清则是在袁燧走后,不轻不重的给了穆棣一巴掌,道:“你个混蛋。” 穆棣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抓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捂进怀里问他手为什么这么凉。 赵益清的情绪忽然就不受控制起来,他其实都明白的,明白穆棣屠军的寓意,他不是故意要怪他的,他明白胜仗可使南桑对一时,而屠军却能叫他退一世。 他都明白的,历史的长河中又那么多屠军的故事,而那些屠军者哪个不是名垂青史的名将?南桑的百姓无辜,可南桑的兵却一点儿都不无辜,他懂得。 只是他同样也无法接受那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因为他是一个拥有着同情的普通人罢了。 他不想跟穆棣生气的,也不该跟穆棣生气的,如今穆棣成了这番模样,全是他害的。 若是没有他,穆棣还是那个威风凛凛令人胆寒的杀神将军,而不是现在这个 躺在床上面色青白的青年。 他从未见过穆棣这般脆弱的样子,他抚着穆棣的脸颊道:“快醒醒吧,再躺下去你都快不是你了,都不是我的将军了……” 赵益清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把头埋进穆棣的怀里,贪婪的嗅着穆棣身上的气息。 可老天并不想让他有空温存,没过多久,袁燧便返了回来,他跑的有些急,气息不稳,可面上满是惊惧,他道:“不好了夫人!南桑那边不知道怎么已经知道将军昏迷不醒的事了!现在叫来使递了战书过来!怎么办!?” 而赵益清却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他从穆棣身上起来,理了理衣服,道:“来使?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议事的大帐里候着呢!” “带我过去。” 议事的军帐里站满了人,有赵益清不认识的将领,也有赵益清所熟悉的季茂成黄怀鉴周润瑾。 他们都在等待着穆棣的到来,可来人却是赵益清,军帐内顿时哗然开来。 “将军呢?”一参军问道。 赵益清还未回答,在一旁的钱征便一副说风凉话的样子道:“人家来使不是说了吗?将军昏迷不醒了!” “聒噪。”赵益清冷哼一声,独自一人走上了穆棣平日里所坐的位置,理所应当的坐了下来。 钱征一看见就是神色一凛,不过总归是有他国来使在,他也没有太放肆,只是道:“那可是将军的位置!” 赵益清现在的心情极端的不好,他冷冷的望向钱征,道:“怎么?本王坐不得?” 钱征听见本王两个字又是露出了忌惮的神色,他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话。 赵益清便也不再理他,他抬头扫视了一遍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同的神色,但总归都带着些忧虑,连钱征都是。 可只有一个人格格不入,他的脸上不仅没有一分一毫的担忧,甚至还挂着一丝喜色,见赵益清坐定便上前来道:“南桑特使见过王爷,这是战书,请王爷过目。” 说罢,便将战书递了上去,只是他还未走到赵益清身前,便被袁燧挡住了去路,袁燧一把夺过南桑特使手中的战书,仔细检查无误后才递给了赵益清。 赵益清粗略的扫了几眼,便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此战大玄应了。” 南桑特使行了一礼,走前,他忽然回过身对赵益清道:“对了,我们七爷让见到王爷后给王爷捎句话,说‘王爷对南桑的贡献功不可没,若是王爷来南桑,定会有您的一席之地。’” 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赵益清的脸色瞬间黑的可怕,而袁燧则是一转身,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127章 赵益清脸虽黑,可他却依然不见一丝慌乱,道:“怎么?南桑这么低级的挑拨离间之计你也信?” “王爷。”说话的还是那个参军,他一拱手道:“我们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将军的身体到底如何?是否像南桑特使所说的那样毒发昏迷?” “对。”赵益清点了点头,落落大方的承认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道:“然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查出来,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说罢,几位将领来回对视了一眼,一抱拳道:“请王爷下令。” 赵益清稍微有些错愕,他没想到他们会直接让他来负责这件事情,毕竟他从未与这些将领打过交道,也知道令他们信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可眼下并没有时间让他细想,他一点头,道:“现在去点兵,明日向柳渡行军,还有,将军一事切记保密。” “是!” 说完,众人皆退,赵益清喊道:“袁燧留下。” 待到人都走完,帐子里就剩他们两个,赵益清道:“袁燧,我知道将军是怎么中毒的,他的毒,是我下的。” 袁燧顿时惊诧的瞪大了双眼,他大步走上前去,揪起了赵益清的衣领,怒道:“将军他对你如此之好,打仗之时都怕你夜里睡不好,每每都速战速决,就为了回来陪你!他掏心掏肺待你,为何你要下毒?!” “撒开!”赵益清的表情比袁燧还不好看,他一把扯开袁燧的手。 袁燧到底还是顾念着赵益清是穆棣的心上之人,赵益清略微一挣扎他就顺着赵益清的力道把手拿开了。 “你听我说……” 赵益清将之前与穆棣中毒的事情细细与袁燧道来,不过其中省略了与皇帝相关的任何事情。 “这……这样太……”袁燧听完后半响说不出话来,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出在穆棣身上相当的不可思议。 而赵益清才不管他此时此刻有何感想,而是道:“袁燧,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如今知道将军中毒的人只有你我,所以南桑那边如何知道的?其中必有蹊跷,你对军中的人了解,去查所有有可能接触到将军的人。” 一说到正事,袁燧的表情当即正色起来,他抱拳道:“是。” “还有,”赵益清叫住了领命后正准备出门的袁燧“带我去聂桑哪里。” 聂桑,南桑的三皇子,是赵益清曾经在北街见过的那个大高个,也是现在大玄的俘虏。 穆棣再屠军之时并未杀他,毕竟一个皇子能换到的东西比七万士兵要多的多。 聂桑被锁在一处营帐中,他带着枷锁脚镣,身上还有着血迹,看起来狼狈极了。 在看见赵益清进来后,他那本来无神的双眼中忽然溢满了愤怒,挣扎着就要冲上来,被跟在赵益清身后的袁燧一脚踢了回去,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赵益清走过去,蹲在他身旁,微微一笑道:“老朋友了,见着我不必要这么激动吧?” 而聂桑则是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们屠我南桑七万将士,简直不是人!不是人!此仇我南桑必报!你不得好死,穆棣更是不得好死!” “闭嘴!” 赵益清一拳头砸在聂桑的脸上,他虽然力气不大,可发起狠来也将聂桑的脸打到了一旁去。 可聂桑的确突然大笑起来“你生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生气了!看来是七弟他出手了,穆棣是不是毒发了?是不是毒发了?活该!” “噌——!”的一声,赵益清拔出了袁燧腰间的宝剑,架在了聂桑的脖子上。 宝剑很重,赵益清握起来费力,手腕都在颤抖,一下子就割破了聂桑的脖颈皮。 丝丝鲜血从聂桑颈间滑了下来,他表情惊恐了一瞬,骂道:“赵益清你可真是个废 物!” 然而赵益清的心态已经调整过来了,他并没有再动怒,而是把剑又往聂桑的喉咙处送了送,笑道:“不知道三皇子喜不喜欢跳舞,我听说有一种舞蹈极其有趣,将人放在烧红的铁板上,他们的双脚就会以一种极快的频率跳起来,有趣极了,不知道三皇子有没有见过。” 他说着说着,聂桑的额角顿时冒了几颗冷汗,赵益清见此继续道:“如果三皇子能告诉我,我们将军所中之毒该如何解,这有趣的舞蹈,不看也罢,若是不告诉我,那这舞蹈不看看就可惜了。” 聂桑的眼神中充满了空寂,他慌忙喊道:“我告诉你!” “说!” “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赵益清依言把耳朵凑了过去,因此他没有看见聂桑嘴边那突然扩大的笑容。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穆棣他……”他说着说着忽然喊出了声音“穆棣他就要死了!” 赵益清被吓得一惊,聂桑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赵益清的手渐渐的握成了拳,他冷声道:“袁燧,叫人逼他说出些东西,不择手段。” 说完,他把剑狠狠的砸在地上,转身出了营帐。 一路上赵益清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聂桑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成真。 他就这样一路恍惚的走回了休息的营帐,发现小莲正在营帐门口踟蹰不前,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小莲?”赵益清唤道。 “啊?”小莲猛地一惊,转过身来,看到是赵益清后松了口气,道:“原来是王爷。”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莲听说将军他……”小莲犹豫了一下,像是在寻找说辞,半响也没找到个适合的,他道:“听说将军他中毒了,没事吧?” “没事。”赵益清摇了摇头,他并不想让小莲多问此事,于是他道:“将军没什么大事,只是现在身子虚弱不宜见人,你莫要担心。” 小莲闻言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赵益清那明显不像让他多管的神色,犹豫了半响还是离开了。 这时赵益清才掀开营帐走了进去。 穆棣在床上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一丝声音。 赵益清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又听了听他的心跳,才放下心来。 他轻轻的弹了一下穆棣的脑瓜崩道:“快醒来吧,大傻蛋。” 第128章 穆棣之前在禾城那一仗大胜,南桑军直接后撤两城,一路退到了柳渡,苏葆直接放给了赵益清他们,所以南桑约战也约在了柳渡。 他们将战争约在三天后,而赵益清他们赶去柳渡就需要三天,等于说是完全不给赵益清他们休息整顿的时间。 战前,赵益清把小六叫了过来,他道:“小六,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生擒南桑七皇子,聂赟。” 而后,赵益清塞给了小六一块儿牌子,送他去了军前。 “小心些,自己最重要。” “嗯。”小六郑重的点了点头。 大玄的军队与南桑的士兵各居一边,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大玄这边兵将的脸上都挂着疲色,而南桑则是面色红润意气风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玄的气势一时间就颓了下去。 “杀——!” 南桑的士兵们一鼓作气冲上前来,把大玄居然冲的有些慌乱。 不过很快,大玄这边便稳了下来,只是没有了穆棣,大玄不似往常那般拥有着摧枯拉朽般的气势,而是与南桑打成了势均力敌。 但这也足够提升南桑的锐气,挫伤大玄的士气了。 就在这时,南桑大军忽的分开而来,一位领头者骑马而来,若是赵益清在场,定会认出来那就是之前那个在北街自称七爷的矮个子男人,南桑七皇子,聂赟! 只见他们这一队人齐声呼喊着:“穆棣毒发,命不久矣,速速投降!穆棣毒发,命不久矣,速速投降!” 与那日小六擒聂桑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而因为穆棣久未露面,军中本就各种风声不断,这几嗓子出来,大玄顿时慌了神,军队一时间溃散开来。 南桑趁机全线逼近,眼见大玄即将要败! 此时,又是小六! 只见他一马当先,从后排冲到前排,手中高举着一枚令牌,大声喊着:“我乃穆家穆己,穆家军令在此,听我号令,冲锋!” 穆家军令,是穆家人证明身份的东西,穆家人在战场上调兵从来不用虎符,往往一枚军令足以。 而且战场上有穆家人跟没有穆家人是不一样的,小六的此举就像给兵士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本来骚动不安的军队忽然就又变回了那个纪律严明的样子。 这归功于穆家在军中人们心里的的地位,也归功于前几天小六生擒聂桑的那场奇袭,让将士们对他信服。 “南桑小儿,造谣我大玄战神,是可忍孰不可忍,众将士听我号令,杀——!” “杀——!” 忽的,喊杀声震天,大玄军队本就比南桑强健,立即分成三队,一队从正面冲锋,领两队则是分别从左右两翼合为,形成剿杀之阵! 而南桑,则是在见到大玄之前的颓势之后士气大增,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冲了过来。 顿时,两军对垒刀光剑影闪成一片。 而在后方的赵益清并不再大营之中,他带着一小队兵士和季茂成黄怀鉴周润瑾还有小莲他们一起带着穆棣到了另外的一个地方。 穆棣中毒一事的消息走漏的蹊跷,并且因为这次约战,兵营中几乎全军出动,只留了少数人在后方,赵益清不放心把穆棣留在兵营,怕再生变故。 于是他便让那些该留在兵营里的人留在了那里,营造出穆棣还在大营里的假象,而他则是带着穆棣一行人乔装打扮进了柳渡城内。 他们这一大帮子人进城说不显眼那是假的,所以刚走到柳渡城门口,当即就被拦了下来。 “你们是何身份?为什么进城?” 拦他们的官兵手里拿着赵益清和穆棣的画像,对着他们一行人来回比划着。 可赵益清现在跟画像上一点儿都不像, 他眉眼中再也没有那江南细雨般的愁,而是浓重粗黑的眉毛下一双犹如朗星的双眼熠熠生辉,绛紫色的嘴唇让人觉得这个人并不好惹。 没错,他画了眉毛跟眼线以及口脂,甚至用修容改变了自己的脸型,使得他看起来跟本来变得不像起来。 他粗着声音道:“军爷,我们是京城过来的,我娘子得了怪病,昏睡不醒,久治不愈,听闻柳渡有位神医,我们便远远赶过来了,还望军爷让我们进去。” 赵益清说柳渡有神医也不是随口胡说的,柳渡是真的有一位神医,相传可活死人肉白骨,就是脾气古怪,普通人连见都见不到他,更别说让他医治了,所以渐渐的也就没人去寻他了,只有些走投无路的才会去找他死马当成活马医。 此次赵益清一行人来柳渡,就是为了寻找这位神医,看有没有能让他醒来的法子。 官兵上下打量了一下乔装改扮过的赵益清,又看了看他们所乘的马车,问道:“里面是什么人?” 他们的马车比普通的马车要大,让人不免好奇里面都有谁。 赵益清也不含糊,道:“里面是我娘子,以及服侍我娘子的丫鬟。” 说罢,他掀开了车帘,官兵朝车里望去。 这辆马车的空间极大,足以让一个人睡的舒舒服服,里面有四个或坐或卧的美貌女子,她们有的如同莲花一般清绝素雅,有的可爱异常看上去楚楚可怜,还有一个风华绝代浓艳多姿,只有一个在其他人的衬托下显得普普通通,不过放在人群里也算是清秀可人。 只是躺着的那个微微被人挡着,看不清面庞。 不过想着这是生病了官兵也没有为难,而是问道:“你娘子需要这么多丫鬟伺候?” “非也非也。”赵益清冲着官兵挤眉弄眼的笑了笑,道:“官爷,男人嘛,说是丫鬟,那还不是……自然是越多越好。” 车里的美娇娘们也随着赵益清的话语或羞涩或浪荡的笑了笑,笑的能叫人身子都酥了半边。 官兵立马就懂了是什么意思,冲赵益清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呐!” 说完,又朝着赵益清身后看去。 原来,赵益清身后还跟着一队人,约莫二三十个,很是可疑。 于是赵益清很上道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偷偷塞进官兵的手里,道:“官爷,我们这路途遥远,又听闻六州在打仗,乱的很,就在路上请了几位镖头保护我们,毕竟我也不会武功,我这车里的又都是小娘子,出事了该怎么办?官爷,您就性格方便,让我们进去吧。” 官兵掂了掂手里小布袋的重量,点点头道:“进去吧。” 第129章 赵益清一进柳渡城,就直奔那神医所在之地而去。 那神医住在柳渡河边,柳渡河是陵江的一处支流,水不大,但周围蚊虫毒草甚多,所以也算是人迹罕至。 赵益清一到地方便闻见一阵恶臭,他朝着恶臭传来的方向看去,是一间木屋,门上一块大匾,上书着无忧堂三个大字,看上去相当清雅,如果忽略那阵恶臭的话。 只是现如今到了这种地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赵益清都得硬着头皮上。 于是他差人把马车停好,自己忍着那令人作呕的恶臭走向了木屋门前。 他敲门道:“有人在吗?” 柳渡河水声潺潺作响,虫鸣蛙鸣鸟鸣声一片,就是听不到人的的声音。 赵益清又敲的重了些,喊道:“有人在吗?” 还是无人应答。 他又敲了一遍,依旧是没人回应。 只是他不死心,又抬手准备再敲一遍。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满脸不耐烦的道:“敲什么敲?没人理你走不就行了?敲什么敲?” 这位老者白发白须,可面庞却一点儿都不显老,看起来也就跟赵父差不多的年纪,可以说是鹤发童颜。 见人出来了,赵益清赶紧见礼道:“请先生救命?” “救命?”白发老者抱着手哼哼道:“知道老夫是谁吗?就敢让老夫救命?” 赵益清来柳渡寻神医之前自然是做好了功课的,传言这位柳渡大名鼎鼎的神医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住在无忧堂内,所以人们称他为无忧神医。 于是赵益清答道:“自然知道,您是神医,专医心中有忧之人。” 这个回答赵益清是仔细考虑过的,都说无忧神医脾气古怪,那么想要他医治穆棣,就要让他感到自己有趣,愿意医治才行。 果然,无忧神医顿时挑了挑眉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问道:“你说说你心中有何忧让老夫来医啊?” 赵益清把他进城时的说辞改了改又说了一遍“我家娘子中了奇毒,晕迷不醒,也不知原因,看了许多大夫却无人能治,直到听说无忧神医可活死人肉白骨,特来一试。” “不错,好男人。”无忧神医颇为赞赏的看了看赵益清,道:“人在哪儿呢?叫我看看。” 见无忧神医愿意医治穆棣,赵益清赶忙把人带到了马车跟前。 谁知无忧神医一撩开车帘看见人,就道:“你这是唬老夫呢?你这车里躺着的明明是个大老爷们,哪里来的小娘子?” 说完,又瞅了瞅季茂成他们,道:“这几个也是男人。” 最后,来回打量了一下周润瑾,道:“就这是个姑娘。” 周润瑾:??? 眼见着周润瑾就要骂人,季茂成一个捂住了周润瑾的嘴,赵益清也赶忙接话道:“虽是男人,但也是我娘子,我们是领了婚书的,正经儿八百的夫妻。” 无忧神医又看了好一阵子赵益清,在看看车里得到穆棣,问道:“你,相公?他,娘子?” 赵益清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道:“对。” 小莲也在一旁疯狂点头。 季茂成、黄怀鉴、周润瑾:??? 无忧神医啧啧两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把他抬进来吧。” 季茂成、黄怀鉴他们赶紧去搬人,这时候周润瑾才被松开能够说话,他立刻抱怨道:“为什么说我是姑娘?这里面最像姑娘的不应该是黄怀鉴吗?那么可爱!” 黄怀鉴顿时就凶狠的望了过去,周润瑾毫不示弱的回瞪了过去,夹在二人之间的季茂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喊道:“祖宗哎,办正事儿要紧啊!” 黄怀鉴冷哼一声,不再理周润 瑾。 可周润瑾的嘴一点儿都不老实,见黄怀鉴让了步,立马调笑道:“哎呀,黄小娘子生气的模样真俊,不知今晚可否与在下相约呀?” 气的黄怀鉴一脚就踢过去了,季茂成慌忙去拦,场面又乱了起来。 唯一一个在努力搬将军的小莲弱弱道:“那个……你们能不能来帮个忙啊……” 于是乎,在这群不靠谱的人打打闹闹下的结果是,穆棣的脑袋上下车时被磕了个包。 季茂成他们愣是谁都没敢跟先随着无忧神医进门的赵益清说,把穆棣放到床上就乖乖的站在一旁当起了背景板。 进了屋,赵益清他们才知道在外面闻见的那股恶臭是什么,原来无忧神医在屋内熬了一大锅药,正是这一锅药散发着强烈的气味。 无忧神医进了屋也没管赵益清他们,而是去寻了个浴桶,把那一锅药倒了进去,又兑好了水,对赵益清道:“把人衣服脱了放进去吧。” 赵益清看着那一桶难以言喻的液体,开始怀疑如果穆棣真的泡了进去他会不会再也不想碰他一下。 看着赵益清那一脸怀疑的表情,无忧神医不耐烦的道:“你不是说中毒了吗?这是我才熬好的解毒药,可解百毒,还不赶紧把他放进去?” 赵益清闻言赶忙上前去给穆棣脱衣服。 一直觊觎穆棣的周润瑾哪里能放过这种机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益清的手,恨不得自己上去脱,在看到穆棣的胸肌后,甚至还夸张的咽了口口水。 站在他一旁的黄怀鉴嫌他烦人,一脚踹到周润瑾屁股上,道:“你个姑娘家家的看什么看!” 把周润瑾踹的哎哟一声差点儿摔倒,等他站稳了正准备反驳时,无忧神医也跟着补了一句“就是,你这大姑娘家家的盯着男人看什么?赶紧转过去!” 旁人的话可以不听,可指望着他给穆棣治病的神医的话却不能不听,周润瑾顿时憋屈的把头转了过去。 剩余几个人合力将穆棣抬进桶里,奇的是穆棣刚泡进去没一会儿,身上竟开始散发出阵阵异香,盖过了那股恶臭的味道。 赵益清觉得可能这要真的有用,一抬头却看到了神医紧皱的眉头,赵益清顿时慌张起来,问道:“神医,究竟怎么样?” 无忧神医的脸上也带着疑惑,他道:“入药有异香,并非是中毒,但若说是其他情况,也说不通。” “其实……”赵益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穆棣的身份跟他中蛊之事细细的跟无忧神医说了一遍。 听罢,无忧神医捋了捋胡子道:“怪不得,只是我并不擅长蛊毒之术,不过将军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恙,并无性命之忧,但如此昏睡下去难免伤了根本,不如叫老夫跟你们一同上路,随时看着将军的情况,以免多生意外。” 知道了穆棣身份后的无忧神医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上赶着要救穆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赵益清他们可以说是喜出望外,当即就同意了,迎着无忧神医上了马车,往城外走去。 出城的时候拦他们的还是进城时候拦他们的那个官兵,那官兵见赵益清如此之快的出来相当奇怪,但看着赵益清那明显面带喜色的笑容,问道:“神医请成功了?” “成了成了!”赵益清点点头道:“能成还得谢谢官爷,有官爷的一份功。” 赵益清说着,又掏出个小布袋往官兵手里塞,只是无忧神医他人难寻,而赵益清却这么容易的把人请出来了,难免有些怀疑,于是他也没收,而是道:“把帘子掀开看看。” 赵益清依旧是相当利索的拉开了帘子。 这官兵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只见那无忧神医坐在马车当中,左边搂着黄怀鉴,右边搂着周润瑾,小莲在背后捏肩,季茂成在前面捶腿 ,好不快活。 而穆棣则是可怜兮兮的被挤在了角落里。 官兵顿时嘴角抽了抽,给赵益清竖了一个大拇指,赵益清也顺势将钱袋塞进官兵手里,道:“还望官爷帮忙保密。” 这下官兵连掂都不掂了,直接把钱袋往怀里一揣放行了。 赵益清估摸着小六差不多要打完了,于是他们一行人往大营方向走去。 只是这路走的一半还不到,就又生了事端。 第130章 赵益清他们行至一片密林之中,忽的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起。 没一会儿就看见几个南桑打扮的人匆匆赶来,一看见赵益清,他们便避让开来,并向同伴喊道:“赵益清在这里,穆棣那狗贼定也在这里,我在这里拦着他们,你们速速回去报信!” 赵益清哪里能让他们走脱,一声令下他带的人马立即将这些人围了起来。 有一个跑远了的也被周润瑾追近,一剑穿心,当场毙命。 而且,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还带着伤,像是刚打过仗似的,很是奇怪。 他们见到自己人被杀,便集合在了一起,准备冲出一条血路,只是赵益清带的这一队人也不是吃干饭的,顿时收紧了包围圈,不叫他们又一丝一毫逃脱的可能。 见状,这些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竟放手一搏直直朝着穆棣所在的马车冲来! 赵益清第一反应便是起身去挡,好在季茂成黄怀鉴都会武,虽是些平常只用来强身健体的功夫,可总归比赵益清好的多。 尤其是周润瑾,本就是以剑舞闻名,使起剑来自然的一把好手,把南桑人打的是节节败退。 然而令赵益清没想到的是小莲的功夫竟也不错,不同于季茂成跟黄怀鉴二人只能勉强抵挡,反而把南桑人逼得近不了身。 说起复杂,但南桑人攻过来的时间不过几息之间,很快赵益清带的这一队人马便将南桑的人尽数擒住。 赵益清下了马车,走到被按在地上的这群南桑人前,问道:“你叫你们来的?你们来做什么?” 南桑头目看着赵益清笑了一下,那笑容诡谲极了,他哑着声音道:“七爷说,你会后悔的!” 他这话把赵益清说的心里一惊,正想细细询问,可下一秒,这群南桑人竟集体吐了口黑血,气绝而亡。 这时候一直在车上看戏的无忧神医也走到了跟前,啧啧两声道:“口里藏有剧毒,别看了,救不了了。” 他们虽是敌人,可身为现代人的赵益清还是看不得这些人陈尸荒野,于是他喊着人挖了个大坑,把这些人埋了。 虽然他们早早出发,但路上这么一耽搁,等回到大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往常这个时候大营内早就该飘出饭香,可今天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甚至连篝火都没点,安静的只能让人听见风声。 赵益清顿时心里一咯噔,总觉得有事,而他领的那个小队的队长,在看到此情此景时早就大呼一声“不妙!”随即快马加鞭朝着营地赶去。 赵益清等人也赶忙跟上,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叫人说不出话来。 留在营地里的都是些后勤兵,他们作战能力不强,但作为穆家人练出来的兵,也是有一定的杀敌能力的,可他们现在却死气沉沉的躺在地上,没有声息。 他们身边还躺着南桑人的尸体,这些南桑人穿的跟赵益清他们在林子里遇见的那批人一样,看起来像死士一般。 赵益清觉得他们应该是自豪的,因为他们杀的南桑人是他们的几倍之数。 只是看起来太过惨烈,有个士兵背上插着五六只箭,却还是将手中的刀狠狠的插在敌人的胸膛之上。 还有个士兵,在被敌人一剑穿胸的同时,也举起剑狠狠的扎在敌人的脖子上。 还有个士兵,被人逼在了死角,却还是努力的去砍番敌人,即便自己身负数刀。 还有个士兵…… 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赵益清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色去面对,他是该骄傲大玄有这样的兵,还是该悲伤自己平日里都能见到的人的消亡? 跟着赵益清这一队兵是袁燧挑的精兵,他们虽是满面悲痛,却还是很熟练的为那些还睁着眼不甘的望着这世界的士兵们合上了双 目。 大玄营地内,全军覆没。 赵益清望着这营地,思绪万千,到最后只觉得好在,这是一个临时营地,粮草并未在此地,而是在后方,还未运送过来。 这个营地内只有一小部分的粮草,早已被南桑那帮人烧了个干净,还在最后浇了水上去,怕火烧起来,被人发现营地这边的动静。 只是,这作为临时的营地并没有被南桑发现,附近也没有探子的痕迹,那么南桑究竟是如何知道他们在这里的? 然而赵益清还没来得及细想,在一旁的小莲忽的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变得满脸惊恐,一下子就跳下马车,朝一个方向跑去。 赵益清也心里一咯噔,因为他明白了小莲在干什么了! 孩子!那群他在朝山领回来的孩子!他们也在营地里面呢! 赵益清也慌忙跟着小莲一起跑到孩子们所在的营帐内。 没有人。 营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尸体都没有。 赵益清长舒了一口气,毕竟这时候没有踪影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小莲虽然还是满脸担忧,但也明显松了口气。 忽的,他看到了之前孩子们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大玄国旗,忽然脸色大变,疯了一般的朝着营地中插着大旗的地方跑去。 等看到大旗旁的景象时,小莲徒然的跪下了。 大旗旁的土地似乎被鲜血染红了,透露着不祥的色彩,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散落了一地。 那是不同的孩子所喜欢的不同的武器,小莲可以认出来每一把是谁的,甚至还知道哪些天真烂漫的孩子给武器起了什么样的名字。 躺在最前面的,是小九,他是除了小六之外年龄最大的。 后面跟着的,是小三十七,他是年龄最小的,也是最听小莲的话的。 往后面数,是小十八,小十六,小二十九,小三十一…… 最后,是小十三。 他那被赵益清捡的跟狗啃似的头发还未来得及长回原来的长度,本来阴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他跪在大旗前,像是最后一道防线。 他身上的有好几道大口子,胸前还插着一把剑,血液似乎都流尽了。 “小莲夫子……” “不染哥哥……” 他们好像还这样呼唤着小莲跟赵益清,仰起头对着他们露出天真的笑脸。 可现在他们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声息。 “王爷……”小莲的嗓子异常的干涩,可是却没流出一滴眼泪,他喃喃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教他们国旗是最重要的东西,明明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也不该……都是我的错……” 这一刻,残阳如血。 孩子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可大玄的旗帜却竖立笔直,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第131章 这一刻,赵益清无比祈求在战场上的小六不要回来,可似乎上天偏偏要和他作对,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大军归来的那震天响的马蹄声。 小六依然是一马当先的冲回了营地,一如往常一般先寻找赵益清。 很快,他就找到了赵益清的所在。 他冲过来,说着自己今天的经历。 “不染哥哥,今天打仗实在是太险了,我……” 骤的,小六失了声。 因为,他已经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别看。”赵益清上前去捂住了小六的眼睛,他感到小六的睫毛在自己的掌心微微轻颤,也看到了小六的喉头滚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是谁?”小六略微带着一点哭腔,哑着声道。 赵益清说不出话来,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六才好,这个孩子没有家人,他的家人就是另一帮孩子,可现在,都没了。 “是我……”小莲颓然的跌坐在那里,眼中遍布着红血丝,他说了这两个字之后便再也没了声音。 “不,怪我。”赵益清轻轻道:“若是你们没有遇到我,我没有把你们带回来,也不会如此……” 赵益清看着孩子们的脸,孩子们的脸上有恐惧,有不甘,有愤怒,独独没有怨愤。 一时间,他不忍再看,转过了头去。 而小六,似乎也一下子调整好了状态,他缓缓拿下了赵益清的手,望着他曾经的家人们,道:“谁也不怪,这就是他们的命,没有你他们一样会死,只不过是冻死、饿死、病死和战死的区别罢了,倒不如说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最起码过了一阵好日子。” 这话说的有些无情,可赵益清却知道这个少年心里有多痛,他儿时的生活本来就让他看透了死亡,可赵益清的到来却像是给他心里重新照亮一束光,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可这份希望,却这么悄无声息的,惨烈的,令人心惊的破碎了。 他应该比谁都难过。 听完小六的话,小莲依然是没一点动静,他直愣愣的看着孩子们的尸体,双眼空洞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六走过去,给孩子们挨个儿的合上了眼。 这时,他已经知道这是南桑人的所作所为。 小六就像是一瞬间长大了,身上甚至多了许多穆棣的影子,他跪在这群孩子之前,发誓道:“我定为你们报仇,也定叫大玄再无战乱!” 说罢,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可小莲,依旧是无动于衷,仿佛什么声音都入不了他的耳。 他是跟孩子们感情最深的,除了小六之外的孩子都是他在带,教书是他在带,生活起居依然是他再带。 如今孩子们出了这样的事,他是最接受不了的。 只见他跌坐在地上,瘫软了身子,赵益清扶都不扶起来,最后还是小六将人硬扯起来扶回大营的。 等他们回去时,大营已经亮起了灯火,打仗归来的士兵们也早已将营地收拾完毕,似乎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只是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就算是今天打了胜仗。 说是胜仗,其实也只是险胜,没有了穆棣,他们打起仗来便也不像之前那样如同砍瓜切菜般容易。 这本来就使他们产生了心里的落差,而南桑那边却是因为穆棣穆棣不在军心大振,自然造成了南桑打起来比大玄勇猛的场面。 好在有小六救场,这才没有使得大玄败退。 等人都回到营帐里,小六才开始说起战场上的事情。 “不染哥哥,我没有完成任务,让那聂赟跑了。” 赵益清没想到小六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怔愣了一下道:“没关系,总有机 会。” 可小六却阴沉沉的道:“我有法子。” 这样的小六赵益清是没见过的,可听说有办法把聂赟引出来,赵益清便没想那么多,而是问道:“怎么做?” “引蛇出洞。” 原来,小六的法子是用被他们俘虏的聂桑,去引出聂赟。 聂桑当年能和聂赟一起道大玄来,甚至连出征都一起,证明二人关系甚是不错,那么能利用为什么不利用? 说做就做,赵益清当即就要差人去送书信,却被袁燧拦了下来。 袁燧满脸的不赞同,道:“那聂赟阴狠狡诈,心狠手辣,就算跟聂桑兄弟情深又能如何?他知道聂桑还活着,也知道我们不能杀聂桑,就算递了书信他也不一定会真正的出来。” “为什么聂桑不能杀?”赵益清问道。 “因为他是南桑的太子。”一直默不作声的小莲忽然说话了,他道:“在他们从大玄回南桑之后,聂桑就被封了太子。若他战死沙场那是他命不好,可若是在俘虏期间杀他,那就是在向南桑宣战。” 一下子,营帐之内都沉默了,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能杀。”忽的,小六说话了,他的声音中带着阴鸷,他缓缓的笑了一下,牵动着他眼睛上的伤疤,竟透露出一丝狰狞的味道,他道:“七万大军都屠了,区区一个南桑太子,有何杀不得?不仅能杀,还要告诉聂赟我们要杀,他要不龟缩起来不出来,我们就杀到他出来。” “可是现在打仗并不是好时期,我们应该避战。”赵益清道。 现如今穆棣昏迷不醒,大玄士气低落,怎么看怎么不应该打仗。 “不,应该说现在是个好时期。”小六道:“南桑开始盲目自大,那么就会降低防备,只要我们出其不意,南桑必败。” 小六说的相当自信,而袁燧则是在一旁若有所思。 “为什么?”赵益清问道,他觉得只要穆棣不在这就是一个死局。 “因为有我在。”小六答道。 一瞬间,赵益清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穆棣的影子,也许在许多年前,穆棣刚上战场为他父亲报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自信且狂妄。 虽然众人已经拍板决定如何去做,只是在制定计划时又犯了难。 他们完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能够准确无误的引出聂赟,也不知道该将地点定在哪里,才可以万无一失。 看着他们为难的样子,小莲冷冷的笑了起来,他道:“聂桑左脚心有一痣,把他左脚剁下来,寄给聂赟,聂赟看到后必来。柳渡南三十里有一地名为伍壑,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入口,到时候你们在伍壑山脚下等待,再派人在山外埋伏,到时候自然是个瓮中捉鳖。” 赵益清顺着声音看向了小莲,小莲在说完之后又渐渐的没有了表情,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小六,听完小莲的话之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提着刀便出了门。 夜晚,渐渐的起了风,乌云遮住了圆满的月亮,透不出一丝月光。 第132章 小六走后没一会儿,营地里骤的传来了一声惨叫,赵益清知道那是关押聂桑的地方。 他闭了闭眼睛,道:“都散了吧。” 等人都走干净了,赵益清独自坐了一会儿,才回到休息的地方,坐到了穆棣的床边。 今天事情发生的太多,穆棣的妆还没卸,他现在还是一袭红妆,勾人心神。 他的妆面柔和了他那本来凌厉的眉眼,整个人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就好像他本来就是一个温柔的人一样。 赵益清打来了水,细细的给穆棣擦去他脸上的残妆,这时的穆棣任人摆布,乖巧极了。 可赵益清却难过起来,他道:“原来你平常这么累。” 对他人性命生杀予夺,赵益清都快分不清自己是对是错,他不明白穆棣究竟是如何抗下这一切的。 身边的人总是突然的就消散了,自己还要去剥夺一些人的性命,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与他一样的人,就那样死在他的面前。 赵益清感觉自己快疯了,疯到了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地步。 他握着穆棣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道:“你快醒醒吧,你现在醒了,指不定我就舍不得跟你和离了。” 说罢,他又自嘲的笑笑,将穆棣的手放了回去。 忽的,穆棣的手指动了一下,一直关注着穆棣的赵益清自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他赶忙扑过去喊道:“长濯?长濯!醒醒!” 然而,穆棣又一次没有了动静。 赵益清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只是觉得有些恍惚,就好像穆棣刚刚动的一下仿佛是他的错觉。 于是他脱了衣服,钻进了穆棣的怀里。 这位大玄的将军即便昏睡不醒,他的怀抱依然是温暖得到,令人心安。 伍壑今日的风很大,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然而即便是这种情况,聂赟依然是按照约定来了,可见他对聂桑的重视程度。 聂赟的脸色并不好看,见到赵益清后他便冷声问道:“聂桑呢?” 他的表情依旧阴鸷非常,眼下青黑一片,看起来就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赵益清微微一笑,行礼道:“七爷,好久不见。” 这是聂赟现在根本没心情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而是继续冷着脸又问了一遍“聂桑呢?” 赵益清挥挥手,一辆囚车被推了出来,里面正是断了一只脚的聂桑! 只见他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瘫坐在囚车之内,满脸痛苦,不过他的断脚倒是被包扎得到很好,也不出血了,看起来并无性命之忧,这也让聂赟松了一口气。 聂赟跟聂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的母亲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而是一位美貌的舞姬,除了受宠爱一些并没有什么地位,所以在南桑布下计策之时才会是他二人以身犯险来了大玄。 也正因为这样的关系,聂赟跟聂桑的关系相当之近,才会在明知赵益清他们是请君入瓮的情况下前来。 聂赟见到聂桑被推出来,当即就要打马上前,小六却骑着马往囚车前一立,用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拦住了聂赟。 这时,赵益清也顺势说话了,他道:“七爷莫不是以为我们今天来是好心的要把三皇子还给你们南桑吧?” 聂赟也停了下来,他嗤笑一声道:“当然不会,赵小王爷也不是傻子不是,你将我南桑太子还回来,我们退兵,也不打了,六州悉数奉还,如何?” 他的语句里带着嘲讽,就好像是在嘲笑赵益清当初从他这里拿了毒似的。 “你们这南桑的太子也未免太不值钱了吧?”赵益清脸上也挂上了平日里谈生意的那副表情,他对着聂赟道:“七爷也知道,我是个生意 人,无利不起早,您给的这个价您觉得合适吗?” 赵益清此番话说的就好似那聂桑是什么可以随意出售的商品似的,让聂赟顿时黑了脸。 只是人在赵益清手上,他也不能去说些什么,只能道:“那赵小王爷觉得怎样才行?” 赵益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道:“六州悉数奉还,把穆棣的解药交出来,签订20年互不侵犯的条约,我相信南桑的太子值这个价吧?” “六州悉数奉还,可以,签订条约,也可以,解药,不行。” 聂赟比谁都明白,穆家对于大玄的重要性,所以什么都可以,唯独救穆棣不可以。 小六闻言,呛啷啷一声拔出腰间的宝剑,对着聂桑的另一只脚就要劈砍下去,聂桑惊的连连后退,扯的身上的链子哗哗作响,聂赟赶忙大叫道:“住手!” 小六的剑,就离聂桑不到一厘米。 聂赟咬了咬牙,道:“解药,可以!” “好!”赵益清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两方的人马开始逐渐向前,准备交接,正在这时,风云突变! 小六的剑出鞘后并没有收回,而是一直握在手上,当聂桑被从囚车中推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快速的走向聂赟,而是不紧不慢的下了囚车。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以一种高傲的姿态回到南桑的时候,他猛的起身直直撞向了小六的剑尖! 事情发生的突然,竟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等到众人都回过神来的时候,聂桑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聂赟,口中也溢出了血沫。 “南桑……南桑……穆……” 他话还未说完就气绝而亡,但聂赟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为了南桑,穆棣决不能活! “兄长——!” 聂赟大喊一声,可惜聂桑再也听不见了。 这样的情况谁都没想到,聂赟顿时长啸一声,喊道:“进攻!” 忽的,入口处涌入了大量的军队,将赵益清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赵益清他们咋走料到聂赟不会乖乖赴约,其中必定有诈,也早早就准备了后手。 只见小六把那还插在聂桑胸口的剑一把拔起,丝毫不顾剑尖划破了聂桑的脸。 聂赟看的是眦目欲裂,可很快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小六将剑直指天际。 “杀——!” 顿时,本来安静的山头涌现出了大批量的人,他们穿着大玄的铠甲,搭弓拉箭直直朝着南桑射来! 而山外,也多了许多大玄的人,将南桑人围了起来,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六大喊一声“聂桑腿是我砍,人是死在我剑下,聂赟狗贼可敢来战!” 喊罢,便骑着马冲入敌阵。 厮杀,此刻开始! 第133章 聂赟听了小六的话,顿时红着眼冲了上来,然而小六早有准备,他盼着的就是聂赟过来。 只见他将手中的剑朝着聂赟掷出,聂赟自然是拔剑阻挡,将小六的剑打到一旁。 就趁着这会儿功夫,小六早已拔出马边挂着的长棍,举起朝着聂赟砸了下去! 聂赟早就听说了小六的神力,自然是有所防备,然而小六完全不给他闪避的机会,步步紧逼,聂赟无法,只能咬牙硬接。 可他到底还是低估的小六的力气,被小六砸的身形不稳。 即便如此,也无法平息小六的怒火,他知道那天派人来营地的,就是聂赟。 于是他发了狠,用劲全身力气砸向了聂赟,聂赟此时在马上来回晃动,眼见着就要掉下去,可小六的棍子让他不得不举剑去接。 只是这用尽小六力气的棍子劲道大到常人难以想象,只见聂赟胯下之马都被砸的跪倒在地,翻身躺在一旁,痛苦的嘶鸣着。 而聂赟则是口吐鲜血,逐渐失去了意识。 小六将聂赟扛在肩膀上,打马回了赵益清跟前,道:“不染哥哥,聂赟已生擒!” 见状,在一旁的袁燧随即大喊道:“聂赟已擒,将士们冲啊!为营地的弟兄们报仇!” “冲——!” 今日,没有人还想着去俘虏他人,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斥着仇恨,这仇恨里不止有着对同胞逝去的悲痛,也有着对那脚下的山河的眷恋。 不止大玄,南桑也是如此。 两方人就像是杀疯了,从一开始的满腔怨愤,到最后的麻木不仁。 这一仗,可以说是大玄毫无悬念的胜了。 只是伍壑,血流成河。 赵益清全程参与了这一切,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就好像命运硬是把他按在了这样的地方似的,让他必须去经历,去承受这所有的所有。 让他去看生命的流逝,去看战场的无情。 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希望穆棣能在他的身边,他想,如果穆棣在的话一定会把他用力的按在他那总让他觉得硬邦邦的胸膛,然后用他那宽厚坚实的背去抵挡一切,最后对他说:“没事了,不要害怕。” 可是穆棣,并不在。 所以赵益清需要自己去背负这一切,于是他冷冷的望着战场上的一切,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等到战争结束,他道:“此仗大胜,回营重重有赏!” 一时间欢呼雀跃声连成一片,只是赵益清并不觉得高兴。 等到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赵益清远远就望见营地外站着一个人。 是小莲。 他看到赵益清回来便问道:“聂赟呢?” 赵益清看着神色冰冷不再挂着笑的小莲,表情有些复杂,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最后只是道:“聂赟在后面,小六把他打昏了还没醒。” 小莲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去看聂赟,而是转身就回营地了,赵益清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只是世事如此,他也无计可施。 因为有无忧神医在的原因,聂赟并没有晕很久,而是很快就醒了。 但他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闭着眼装晕。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点儿都不给他留情,一盆凉水直接泼了上去。 此时的天已经进入寒冬腊月,一盆冷水泼在身上,说立即结冰虽是夸张,但依然可以把人冻的浑身发僵。 然而聂赟却在此事上莫名的又骨气,哪怕已经冻得发抖,也还是紧紧地闭着眼睛。 谁都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倔强,因为他根本不想被逼问出给穆棣的解读方法。 可赵益清却不会让他如 愿,他笑着像是开玩笑的那般道:“七爷,您再不醒我就要泼开水了。” 这下聂赟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他所面对的人并不多,只有赵益清小莲以及袁燧三人。 本来赵益清是要叫小六过来的,只是小六年岁还小,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怕他冲动,于是乎换了小莲过来。 小莲也相当配合,只是安静的呆着,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赵益清看着聂赟睁开眼,笑容扩大了一些,道:“七爷也是聪明人,自然是知道我将你绑来是什么意思,所以我也希望你这聪明人可以做一些聪明事。” 聂赟不可谓不知道赵益清究竟想知道什么,他们绕来绕去不过就是想从他嘴里套出来怎么解毒罢了。 只是他不可能说的,穆家之于大玄,就像是水之于鱼,风之于鸟一般,至关重要,可以说穆家是大玄的第一道防线也是大玄的最后一道防线。 所以他忽的笑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大喜事一样,他道:“穆棣的毒,无解。” 然后,他看到了赵益清那突变的表情,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因为穆棣他中的根本不是毒!是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穆棣就要死了!” 赵益清当即就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深深的陷进了肉里。 他当然知道是蛊! 还是他亲自让他吃下去的蛊! 只是在神庙时,道长跟他们说,穆棣的内里早就将这蛊毒化解了干净,可现在穆棣昏迷不醒,怎么看都跟着蛊毒脱不了干系。 “闭嘴!”袁燧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听见穆棣要死了这样的消息他好似比赵益清还要难过,双眼瞪大,眼眶发红,拔出剑就架在了聂赟的脖子上。 聂赟先是一惊,随即又笑道:“你尽管杀我,反正有穆棣给我陪葬,怎么着都不亏。” “这蛊能解。”正在聂赟洋洋得意之时,小莲突然说话了“寒冥蛊,南桑特有的蛊,需要以人心为蛊,用之能使人昏睡不醒,浑身冰凉,在睡梦中消竭而亡,最后人死之时身上会结一层厚厚的白霜,所以名为寒冥蛊。” 聂赟表情瞬间就变了,他盯着小莲看了半响,又看向了赵益清,嘴角挂着嘲讽得到笑容,道:“赵小王爷胆子果然比常人要大,这养虎为患,虎还放在身边,真不怕晚上睡梦之时被咬穿了喉咙。” 然而赵益清却不想跟他说那么多,因为他从小莲的话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他赶着去确认,顾不得这些有的没的。 于是他道:“小莲,袁燧,你们继续审问,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匆匆的走了。 见到赵益清走远后,小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袁燧露出了一个平日里温柔的笑脸:“袁副将,小莲想和聂赟单独谈谈。” 袁燧看看小莲,又看看聂赟,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开得了口,最后只是收了剑,听了小莲的话,出门去了。 而小莲,则是转过身对着聂赟,低低的笑了。 “七皇子,好久不见。” 第134章 而那厢,赵益清匆匆的跑回了穆棣所在的营帐内。 穆棣依然在床上安稳的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穆棣安静的样子看上去很是美好,就像是褪去了乌云的弯月一样,清冷冷的又充斥这勾人的棱角。 可赵益清却顾不得欣赏,他急吼吼的把穆棣身上的被子掀开,把手塞进了穆棣的怀里。 烫! 赵益清刚从外面回来,本就害冷的他手更是寒凉,放在穆棣那总是热烘烘的身上竟像是要被灼伤一般! 赵益清的手在穆棣身上来回摸着,忽的松了一口气。 穆棣身上根本没有一点儿小莲所说的寒冥蛊的症状! 得到了这个新的发现的赵益清,赶忙去寻无忧神医。 此时的无忧神医还在那儿跟季茂成一起不知道干些什么,两个人围在桌前指指点点的。 赵益清走上前去查看,原来是二人在查看一张药方。 具体来说应该是无忧神医在写药方,而季茂成在一旁边看边惊叹。 “无忧神医,你这字也太好了,对对对,这笔就该这么写!” 无忧神医一边慢条斯理的写着药方,一边捋着胡子一脸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季茂成的吹捧。 而季茂成看到赵益清来了后,立马朝着赵益清兴奋的招招手道:“不染,你快来看!看看神医这字儿,怎么样!” 他边说边拿起无忧神医所写的一张药方给赵益清看,那药方上的字写得极好,季茂成凑近了对赵益清悄摸道:“你看看无忧神医的字,像不像不庸院长的?虽然还有些差别,但是我觉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咱们让无忧神医多写点东西,等回京之后拿去卖了发笔大财怎么样?” “你不是已经有刘柏青给你的手稿了吗?”赵益清满脸嫌弃的看着季茂成。 季茂成道:“那可是真的,怎么可以拿去卖!” 赵益清:??? 赵益清顿时无力吐槽,把季茂成推到一边,对无忧神医道:“神医,我知道穆棣所中乃是何毒了。” 说罢,他将寒冥蛊一事告知了无忧神医,也将穆棣身上并无相应症状说了出来。 无忧神医头都没抬,边写药方边点头道:“老夫都说了将军没什么事,就是不知为何昏迷不醒罢了。” 无忧神医说的是老神在在,可赵益清却还是放不下心来,只是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就看见无忧神医放下笔拿起纸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将还在季茂成手里的几张药方夺了过来,拢在了一起,递给赵益清道:“拿去吧,穆将军这么躺下去躺久了也会伤着根本,按照这个方子给他一直喝着药,这样等他醒来了虽然不会说是能立马上阵杀敌,但也不会虚弱的站不起来。” 赵益清赶忙接过,只是他还没看完,就被季茂成一把夺走屁颠屁颠的给抓药去了。 给穆棣开的这些药,火候相当重要,得先是大火将药熬透,紧接着要用文火慢煮着,再将药力收拢,总之麻烦极了。 害的赵益清在厨房熬药熬了一晚上,到深夜才将药熬好,端了进去。 那药不愧是无忧神医的手笔,里面不知道混合了什么,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不见丁点儿药香。 待药放的微微温凉,赵益清端起碗坐到床边,拿个小勺子给穆棣喂去。 平日里赵益清都是给穆棣喂些流食,给他保持身体机能,穆棣也算是争气,每次都好好的吞咽下去了。 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药是怎么都喂不进去。 赵益清不得已,微微叹了口气,准备将药含在嘴里,给穆棣渡过去。 谁知那药一入口,赵益清就差点儿吐出来! 那药又涩又苦还臭,简直不是人喝的东西,怪不 得穆棣昏迷着也不喝。 只是现在赵益清不喂他也不行,只能强忍着给他喂完了一碗药。 喂完药之后赵益清立马冲出营帐之外,漱口漱了半天才祛除了一些口中的苦味。 等到嘴里的味道变得可以忍受之后,赵益清才回去准备睡了。 可当他回去看到穆棣在那里安稳的躺着,一副凡尘俗事与他无关之后,瞬间不爽了起来,没忍住给了穆棣一拳。 然而打完之后,赵益清心里又不可避免的难过了起来,因为如果穆棣醒着的话,看到他被苦成这个样子,一定会给他手里塞上一颗糖。 赵益清坐在床边,拢了拢穆棣的头发,声音轻飘飘的道:“长濯,快醒过来吧……” 他就这样看着穆棣趴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日,赵益清是被一声惊叫吓醒的。 那叫声的方向来自于聂赟被关押的地方。 赵益清恐生了什么事端,连忙起身赶了过去。 可当他到达那里的时候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过来。 聂赟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身上被用刀划了无数道口子,那伤口上还有着黏腻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挂在上面,引了一堆虫子爬在上面,还有些小蚂蚁直接钻进了伤口里面,看上去恐怖极了。 聂赟的手指甲和脚指甲里还闪烁着一些银色的光点,像是一根长针扎进去了一样,他的眼睛上还蒙着一块儿布,布里不知道放的什么,只见聂赟涕泪横流,将整块儿布都打湿了。 他躺在地上低低的哀嚎着,连赵益清进来了都不知道,完全没有了昨日里傲慢的样子。 先前惊叫的是一个来给聂赟送饭的小兵,他的年岁还不大,看见聂赟的样子直接吓得瘫坐在地上,反应不过来。 赵益清将他叫回了神,让人出去了。 就在这时,小莲一掀门帘进来了,他手里还端了碗蜂蜜,看到赵益清在错愕了一下,随即垂下眼道:“王爷,您不该来的。” 赵益清看见小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问道:“这时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小莲低低的笑了一声“您该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无论是什么事,你也不该……”赵益清有看了眼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聂赟,背过脸去道:“你也不该如此。” 小莲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垂着头低低的道:“聂赟他派人来大营,是专门为了杀……杀他们的,因为这样会让你勃然大怒,从而失去理智,自乱阵脚。” 这个他们虽然小莲没有明说,但赵益清知道他说的是那群孩子。 所以赵益清沉默了,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对,在他的认知里,杀人偿命是对的,可是聂赟一个人的命,抵得了那么多人的吗? 赵益清也不知道小莲究竟做的对不对了。 就在这时,聂赟似乎听见了赵益清的声音,顿时呜呜呜的叫了起来,半响才清楚的说出话来。 “赵益清!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 可现在,赵益清整个人心烦意乱,什么话都不想听,尤其是关乎于小莲的,于是他不爽的骂道:“你管我知不知道!闭嘴!老子的事情老子心里清楚,要你说那么多?” 这一下子竟把小莲逗的笑出了声,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小莲忽的道了句“多谢王爷。” 正在赵益清揣摩他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季茂成在外吆喝的声音。 “不染!!刘柏青刘院长他到了!!!” 第135章 季茂成听说了赵益清在关押聂赟的营帐里,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只是他刚进门,就被小莲拦了出去。 小莲微微一笑道:“莫要进去了,王爷马上就出来了。” 季茂成莫名其妙,不知道赵益清在做些什么,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想很多的人,瞬间把所有情绪抛之脑后,对着还未出来的赵益清道:“快点快点!不止刘院长来了,国师也来了!” 赵益清瞬间大喜过望,国师不就是那个说穆棣没什么事儿的道长吗?他好似对这方面相当的懂,他来了当然是事半功倍。 于是赵益清当即也顾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想与心情了,直接就出门随着季茂成到了刘柏青所在的地方。 而小莲则是看着赵益清远去的背影笑了笑,转身又回了营帐。 等到赵益清跟着季茂成走到地方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刘柏青,而是周润瑾。 他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撩起一小撮刘柏青的头发放在鼻尖轻轻的嗅着“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刘柏青见他这样也不恼,温和的笑笑道:“在下叫刘柏青。” 周润瑾早年间也是破云书院出来的,然而他并不知道刘柏青的身份,见刘柏青回应他,更加变本加厉的凑近了,甚至把头凑到了刘柏青的颈边,嗅着他颈间的味道。 “柏青,好名字,你也是京城人士?怎么没在京中见过你?” “在下在京中不常出门,周公子没见过在下是正常的。” 刘柏青完全没有抗拒,一脸浑不在意的样子,仿佛跟周润瑾只是好兄弟之间的玩闹似的。 周润瑾则是一挑眉,道:“柏青怎么知道我是谁?” 原来周润瑾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就巴巴的凑上去了。 “周公子在京中是闻名的公子,在下自然是知道的。” 刘柏青说话的语速并不快,恰到好处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舒服的感觉,把周润瑾听的直接就酥了半张身子,靠在了刘柏青身上。 单看周润瑾的脸长得是极其好的,他那浓艳的眉眼之间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情,常年流连花丛更是给他凭添了几分风流的韵味在里面,他轻轻与你说话时,你只能看着他的眼睛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那柏青今夜可要与我相约呢?” 听到周润瑾要夜里寻他,刘柏青顿时微微皱起了眉头,凑近周润瑾了周润瑾的耳边,把周润瑾撩拨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只听刘柏青低声的道:“周公子半夜寻在下过去可否是有什么不好说的隐疾?刘家虽略通医毒之术,但对于其他方面并不是很拿手,若是周公子情况比较紧急,在下也可先为察看。” 周润瑾:??? 刘柏青说的相当认真,他看见周润瑾一脸懵逼的样子,甚至补了句“周公子放心,在下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把周润瑾听的晓是他这种嘴贫惯了的人都说不出话来,摸不透刘柏青到底听没听懂他的意思。 于是乎他准备在试探试探,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刚刚进门的季茂成凶了起来。 “周润瑾!你给我起来!你对我们破云书院的院长做什么呢!” 闻言周润瑾整个人直接傻那儿了,破云书院的院长?他怎么不知道? 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忽的一个人从侧边冲过来,一脚踹到他的屁股上把他踹到地上去了。 把他摔的哎哟一声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眼圈儿都泛红了,看上去好不可怜,可在座的各位都是钢铁般的直男(?),没一个对他怜惜。 踹他的人是黄怀鉴,黄怀鉴呸了周润瑾一口,上前把刘柏青拉到一旁,嫌弃的道:“你别理他,他就是个色胚。” 可刘 柏青根本没明白周润瑾在干嘛,他满脸担忧的道:“你们都误会周公子的意思了,他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季茂成打断了“院长你不常出来,别被他骗了,他就是这德行,见着个人就想往床上拐!” 他这么一说,周润瑾可不愿意了,立刻大声嚷嚷起来“胡说!我怎么就不想把你往床上拐呢!” 季茂成顿时就不乐意了,跟周润瑾吵了起来,黄怀鉴也在一旁跟着帮腔,甚至说着说着就想动手,刘柏青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劝着。 赵益清看着这场面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选择去找在角落里看他们闹腾看的津津有味的国师。 “道长。”赵益清行了个礼,他喊不惯国师,还是喊了原先的称呼。 国师摸着他那山羊胡,眼神笑眯眯的,道:“不染呐,将军是什么事,让刘家那小子急吼吼的把贫道捉了过来,可把我这把老骨头给累坏了。” “是蛊的事情。” 赵益清把穆棣所中寒冥蛊的事情给国师细细道来。 而国师则是越听眉头皱的越深,道:“不应该啊,将军所中之蛊应该与他的内力相互抵消了才对。” 这也是赵益清所疑惑的地方,于是他道:“道长再帮忙看看吧。” “好。” 国师点点头,随着赵益清到了穆棣所在的营帐。 只是营帐内还有个赵益清没想到的人,是无忧神医。 他正在给穆棣把脉,手边放着一个银针包,看起来要给穆棣施针的样子。 听见赵益清进门了,他转过头来,正准备说些什么,结果一下子看到了赵益清身旁的国师,表情一下子变得惊喜起来。 “哎呀,老葛!你怎么在这儿!” 国师见了无忧神医,也是满脸兴奋“呀!老刘!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两个人顿时上前来,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寒暄起来。 “老刘,这些年你去哪儿游历去了?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嗨,这说来话长,倒是你,你不是不出山吗?如今怎么还跑到边关来了?” “我也是说来话长……” 两个人说的尽兴,赵益清想上前打断他们,让他们别在那儿有的没的了,赶紧看看穆棣究竟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刘柏青周润瑾他们也算是闹腾完了,四个人推推搡搡的进了门。 刘柏青一看到无忧神医就惊讶道:“爹?!” 第136章 “爹?你头发怎么白了?” 刘柏青走了过去来回打量着无忧神医,半响不知道怎么得出了一个结论,道:“爹,您在外面受苦了!” 无忧神医也顿时装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叹道:“不苦,为国为民,怎能言苦?” 瞬间把刘柏青感动了个稀里哗啦,然而赵益清却满脑袋问号。 但反应最大的是季茂成吗,只见他把怀里无忧神医写的药方拿出来来回看了几看,癫狂的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发了发了!哈哈哈哈我发了!” 把周润瑾看的一脸嫌弃,离他远了几分。 最后还是黄怀鉴靠谱,提醒这一大屋子人道:“先看看将军究竟怎么样吧。” 这下营帐内的气氛才变得严肃起来。 “老刘,你看的结果怎么样?”国师问道。 无忧神医摇摇头,道:“看不出来是什么问题,穆家这小子浑身上下好得很,昏了这么长时间也壮的像头牛,就是醒不过来,怪哉怪哉。” “你起来。”国师把无忧神医撵起来,自己坐到床边开始把起脉来。 “怎么样?”赵益清紧张的问道。 国师没说话,而是闭起眼睛又摸了一会儿脉,把赵益清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半响,他问无忧神医道:“老刘,你刚刚是不是想施针刺激他的筋脉,试试能不能让他醒过来?” “那不然还能有什么法子?”无忧神医没好气的道:“穆小子比他爹还会给人找麻烦!” 国师也脸上带着嫌弃的道:“就是,本来以为他爹已经是个麻烦精了,谁知道儿子青出于蓝了。” “唉,想老夫年轻的时候要给他爹收拾烂摊子,没想到等老夫老了,还得给他儿子擦屁股……” “贫道也是,年轻的时候被他爹折腾来折腾去的,后来他爹到边关去了,贫道以为没什么事儿了,就闲着没事下山逛逛,救了一个小屁孩儿,没想到是他儿子未来的媳妇,他媳妇也是个不省心的,最后还得贫道出面给解决了皇帝那边的事情在,啧啧。” “你想想咱们年轻的时候,哪儿跟他们似的,这么麻烦,想干啥就干啥,谁都拦不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 “你说的没错……” 眼见着二人就要开始回首他们的青春岁月,赵益清在一旁是忍不了,也不管什么国师什么院长了,猛一拍桌子,催促道:“赶紧的!有办法了就赶紧治,有什么话治完再说!到时候给您二老关一屋,您俩随便唠!” 无忧神医跟国师被赵益清打断,俩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悄声道:“穆棣这小子的媳妇真凶!” “是啊是啊,贫道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是越来越凶了。” 只是这营帐内空间并不大,两人就算是小声说,赵益清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当即脸就黑了。 无忧神医见状赶忙认真道:“国师,此番行针难度较大,还望国师能助老夫一臂之力。” 国师也正经道:“自然自然,穆将军的事就是贫道的事,贫道自将竭尽全力。” 这下两个人才摊开了针包,正色了起来。 施针自然是要脱衣服的,所以季茂成跟黄怀鉴相当默契的同时架住了周润瑾的胳膊,把人拖了出去,完全不顾他的挣扎。 刘柏青则是看着他们一脸疑惑,以为要避嫌,也跟着走了出去,一时间营帐里只剩下了无忧神医、国师和赵益清。 无忧神医捻起针,神色相当严肃,他这一针是要下在经络上的,若是下歪一寸,穆棣便可能真气逆流,从而对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当然,他这些都没有告诉赵益清,如果他跟赵益清说了,怕是赵益清根本不会同意他们冒险施针。 不过无忧神医到底是经验老道,他这一针扎的稳准狠,正对地方。 顿时,昏迷中的穆棣浑身上下就轻颤了起来,额间布满了冷汗,脸上也暴起了青筋,像是痛极了的样子。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没有醒。 见此,国师也捻起一根针,朝着另外的一个穴位扎去。 这下可好,穆棣身上颤的更厉害了,身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开始簌落落的往下滚,甚至连牙齿都开始打颤,几乎要咬破自己的舌头。 赵益清见状赶忙将自己的胳膊伸了过去,让穆棣咬着。 穆棣本就昏迷,又是痛极,有个东西伸过来,他当然是不管不顾的咬了下去。 这一下子可把赵益清咬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疼的脸色发白,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把手抽走,而是任由穆棣咬着。 他硬是陪着穆棣熬到施针结束,穆棣痛的脸色发青,而赵益清也痛的嘴唇毫无血色,即便如此,穆棣他还是没有醒。 赵益清的手被咬的血肉模糊,在国师跟无忧神医凝神看过来之前,他已经把胳膊从穆棣嘴里抽了出来,藏进宽大的衣袖里了。 就好像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竟为穆棣如此担忧,也不想让自己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思似的。 国师跟无忧神医神情专注了半响,也是累了个满头大汗,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无忧神医看着神情已经平静下来的穆棣,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一旁的国师,起身让了位置,道:“老葛,来来,你来试试,老夫是真没招了。” 国师到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沉吟了一会儿道:“将军这么长时间不醒,身体还没有任何异常,会不会是有心病呢?” 他这话一出,赵益清还没来得及开口,无忧神医就先给否定了。 “谁有心病穆家这小子都不会有心病,这小子心大着呢!当年在破云书院说了多少次不要带饭不要带饭,老夫都去找他爹让他爹动用家法了,结果可好,这小子挨了顿鞭子气焰更嚣张了,猖狂到跑到老夫的院子里吃饭,你觉得他像是有心病的人?” 国师听罢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无忧神医可看不惯他这故弄玄虚的样子,踢了踢他的脚道:“哎,不是说了他中的是什么玄冥蛊吗?老夫对这方面不懂,你不是略有研究?你看看跟这蛊到底有关系没?” 说到这儿,国师捋了捋山羊胡,相当自信的道:“绝对没有问题,若说他晕倒时是因为下蛊之人催动了蛊毒,之后残蛊作祟,但按照将军的体质,早就该化解的干干净净才对,他现在不醒,怕不是……” 说着说着,国师忽然住了嘴看向了赵益清,无忧神医也随着他一起看向了赵益清,两个人的眼神忽的就有些意味深长。 “不染呐。”国师道:“今天舟车劳顿,贫道也没想出个什么好法子,明日里我们再继续,今天你就陪将军说说话吧,说些他想听的。” “是啊是啊,”无忧神医也符合道:“多说点儿好听的,什么肉麻说什么,今日柏青跟老葛都累着了,老夫先领着他们休息去了!” 说完,两个老头子速度相当快的离去了,徒留赵益清一个人坐在床边一头雾水。 第137章 赵益清看着穆棣,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加上无忧神医和国师的蜜汁态度,弄的赵益清浑身不自在,也没办法在营帐里待下去了,刚好他饿了,于是就一溜烟儿的跑出去吃饭去了。 赵益清一直秉持着逃避的态度在大营里晃悠了一整天,是哪里都溜达了跑遍了。 到了晚上,实在是没有他能呆的地方,于是他迫不得已的回了营帐。 豆大的灯火映出朦胧的光,在漆黑一片的夜里竟有着别样的温暖。 灯光映在穆棣的脸上,竟照出了一种不真实感,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化作光点散去了似的。 赵益清并没有立刻坐到床边,而是靠在营帐的门旁,静静的望着穆棣。 算一算,他穿越到大玄已经快两年了,说来时间也不长,但似乎已经经历了比他在现代的一辈子还要多的事情。 这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学会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他拥有了新的家人,结识了新的朋友,最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有了喜欢的人,甚至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与他喜欢的人修成了正果。 他一开始只觉得穆棣会成为他的朋友,可世事无常,谁能料到他比穆棣动心的还要早,甚至于让他觉得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遇见穆棣。 可穆棣真的喜欢他吗? 喜欢的。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穆棣喜欢他。 穆棣很忙,但是无论多忙都要晚上赶回来,因为他知道赵益清怕冷,怕他不在身边赵益清睡不好觉,哪怕是他们吵架时都不例外。 穆棣总是什么事情都很纵着他,几乎到了他要求什么他都会说好的地步。 甚至每当有什么好东西的时候,穆棣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然后给他拿过来,就好像是他这一辈子重要的人只有赵益清一个一样。 穆棣的喜欢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故事,也没有什么缠绵肉麻的情话,有的只是细水长流,润物无声。 只是赵益清过不了那个坎儿,那个叫做容宁的坎儿。 他接受不了穆棣的心中可能有另外一个人这件事情,更接受不了也许他是那个人的替身,哪怕种种迹象表明或许是他误会了什么。 但他也离不开,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穆棣这般对他好的人了。 或许,也再也遇不到一个能让他这么去喜欢的人了。 他明明与穆棣相识还没有那么久,可是他似乎已经将一辈子的情感搭进去了。 他跟穆棣的感情不该有这么浓厚的,可偏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赵益清看着在床上躺着格外安静的穆棣,不禁开始思索着,穆棣他以前有过这么安静的时候吗? 似乎是有的,穆棣的话并不多,可以说大部分时间他都不怎么说话,比起说他更爱去直截了当的做,每次跟季茂成黄怀鉴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穆棣总是最安静的那一个。 可是就算穆棣不说话,也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那种东西叫做强大,足以让每一个人去仰望。 他不该这么安静到能被人忽视的地步,这不是他。 赵益清到底还是坐到了床边,从国师说穆棣可能有心病他就明白穆棣是为什么醒不过来了。 他不想醒,仗就快打完了,打完了仗他就要跟他心尖儿上的少年和离了,所以他不想醒。 赵益清握住了穆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长濯,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穆棣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回应。 此时,夜已深。 深夜的人总会多出一些感性,赵益清也不例外。 所以他蹭了蹭穆棣那无论何时都是暖烘烘的手,他 道:“你说你怎么跟外面的传言一点儿都不一样啊……旁人都说你冷酷无情杀伐果断,我怎么一点儿都没觉得?” 忽的,赵益清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是因为你喜欢我,可你喜欢我的话为什么不醒呢?” 整个营帐里只有赵益清一个人的声音,显得很是孤单。 “道长说你有心病,让我跟你说说话,你觉得我从哪里开始说好?就从我们认识开始吧,你说你,为什么会误会我喜欢你呢?就算是喜欢,那喜欢就喜欢了,你干嘛那么凶,知不知道如果那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话我会很伤心?” “你说,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呢?偷偷告诉你,其实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只是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还以为我就是喜欢你的脸来着,但我也确实没想到会有个男的长的完全符合我审美的呀……” “还有,我最喜欢你笑了,你一笑我就没有办法拒绝你的要求了,可你偏偏不爱笑,你说你是不是混蛋?放着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却天天面无表情,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着说着,赵益清实在是笑不出来了,习惯了有人陪伴,一个人的生活是一种煎熬。 “长濯……”赵益清哑了嗓子“你醒醒好不好……只要你醒了我们就不和离了……” 他终于说出了在他心底萦绕了许久,但却因为面子和那一点点执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话。 可是穆棣,却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赵益清闭了闭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穆棣那总是一笑就会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脸庞,和那总像是带着风刀霜剑般的唇,眷恋的吻了上去。 穆棣的嘴唇很薄,但却很暖,让赵益清不由得加深了这个吻。 忽的,穆棣的呼吸变的粗重起来,这让赵益清微微觉得不对,就想起身,谁知他刚刚离开穆棣的嘴唇,就被一双大手按了回去。 赵益清:???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熟悉的味道所包裹,让他不由得沉沦了起来。 过来许久,两人才分开,赵益清的理智逐渐回笼,他一低头便看到了穆棣那令人沉溺的黑瞳。 “好久不见。”赵益清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穆棣回道。 两个人忽的都笑了。 就在这气氛无限好之际,赵益清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穆棣他躺了那么久,说起话来嗓子怎么就一点儿都不哑呢? 于是,他顿时冷了脸,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第138章 穆棣抱着赵益清瞬间就僵了一下,然后他一个翻身把赵益清压在了身下,讨好的冲着他笑了笑。 谁知道刚刚还说最喜欢他笑的赵益清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无情的一脚就踢在了穆棣的大腿上,差一点儿就要踢到他的命木艮子上了。 “说!” 穆棣顿时紧张的额间直冒冷汗,眼神朝着四周乱瞟。 赵益清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必定是很早就醒了,绝对不是今天晚上! 见此,赵益清冷笑一声,道:“你骗我?” 穆棣立刻就慌了,生怕赵益清要跑了似的,使劲把人往怀里一搂,匆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是今天早上院长施针的时候醒的,绝对没有骗你!” 这个院长指的是无忧神医,当年穆棣在破云书院的时候院长还是刘不庸,并不是刘柏青。 穆棣是澄清的很快,但慌乱之间他忘了他是直接把赵益清闷在怀里的,而不是正经八百给人留有余地的搂在怀里。 当赵益清被闷的快喘不过来气用力挣扎的时候,穆棣还以为他要跑,搂的更紧了,差点儿没把赵益清闷的撅过去。 于是等穆棣发现好像那里不对放开手的时候,成功收获了一个黑脸的赵益清。 穆棣瞅着赵益清那一脸气的发青的神色,弱弱道:“院长的针真的很疼,可疼可疼了……” 说着说着还柔弱的撩起衣服给赵益清看,仿佛一个针眼儿是什么要命的伤口似的,弄的赵益清真的很想给他一逼斗。 “说吧,为什么醒了不说?”赵益清抱着胳膊整暇以待,看穆棣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穆棣支支吾吾“我怕……就是……你……你跟我和离……” 这个答案也算是赵益清预料之中,毕竟穆棣的心思极其好猜,于是他叹了口气,问道:“醒了这么久,吃饭了没有?” 穆棣没想到赵益清这么简单的放过他了,他总觉得赵益清还有什么后招,于是他回答的相当乖巧。 “吃了。” 赵益清顿时讶异的挑了挑眉,感觉穆棣还真不亏着自己。 而穆棣则是从赵益清的微表情中看出了他想要知道他是怎么吃得饭的事,立马老实回答道:“今天醒了之后偷偷溜出去吃的,没人看见我,我吃的也不多,所以也没人发现。” 听到穆棣说自己吃的不多,赵益清顿时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他问道:“吃的什么?” “韭菜包子。”穆棣回答,完了还煞有介事的补充道:“我只吃了五个!” 赵益清点点头,这相较于穆棣的食量确实不多,甚至有点儿少,只不过……想到他刚刚跟一个吃了韭菜包子的人接吻,他有点儿想打人。 穆棣这会儿神情专注的盯着赵益清,生怕人跑了,所以赵益清表情一变,他就立马猜到他在想什么了,赶紧道:“我吃完包子后立刻就漱口了!” “为什么要漱口?”赵益清问道。 穆棣立马就哽住了,半天答不上来。 见他这幅样子,赵益清笑了“你知道我会吻你?” 穆棣哪里敢回答,只敢眼神乱瞟,闭嘴不说话。 可谁知,赵益清却凑了过来,轻轻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你猜对了,我就是会吻你。” 穆棣顿时看向了赵益清,少年的眼里似乎有璀璨星辰,每一颗星辰都在闪烁着对他的爱意。 穆棣的心,顿时就化了。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吻我,但我知道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忍不住吻你。” 穆棣不会说情话,他只会说心里话,所以更为撩人。 可就在这时,穆棣的肚子却忽然咕噜噜的响了一声,他顿时尴尬起来 。 赵益清不由得捂了捂脸“就知道你没吃饱!走吧,给你下面吃!” 两个人相伴着来到了军营里的厨房,毕竟是行军时煮饭的地方,未免有些简陋,不过就算不简陋赵益清也不会用。 赵益清他上辈子毕竟也是个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了许久的社畜了,弄点儿吃的果腹还是可以的,不过他的厨艺基本停留在把东西弄熟,随便放点儿调料这一步了,至于最后成品的味道,那还真是不好说。 厨房里还有一些擀好的没有用的面条,这可是大大的方便了赵益清了,毕竟面条相较于其他的东西简直好做的不得了。 赵益清烧开了水,准备把面下进去,忽的他像是充满了什么恶趣味似的,对着穆棣邪邪一笑,道:“我下面给你吃啊。” 穆棣这会儿正沉浸在赵益清给他做饭的幸福感中,完全没听出来这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好。” 可把赵益清乐完了,一边往锅里下面条一边瞅着穆棣笑,把穆棣笑的脊背发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忽的,穆棣不知道怎么的就顿悟了,脸顿时红了一片好看极了,眼睛看着赵益清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赵益清刚想笑话他两句,谁知道穆棣垂下眼又道了一遍“好。” 这下赵益清可笑不出来了,他的脸变得比穆棣还红,赶忙扭过头去磕磕巴巴的道:“面、面煮好了,你赶紧吃!” 他说完手忙脚乱的把面盛了出来,调料乱七八糟的放了一堆,往穆棣面前一推,就别过头去不看他。 因为深知穆棣的饭量,赵益清煮了一大堆面,这导致碗根本装不下,赵益清是给他倒在盆里的。 这场景莫名其妙的有些像喂猪,赵益清都觉得有点儿辣眼睛。 然而穆棣并没有嫌弃,反而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似的端起了那盆面,把赵益清整的还有点儿小感动。 然后,穆棣他,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那形象叫一个一言难尽,赵益清那点儿小感动顿时没了踪影。 或许是太久没吃饭饿极了,穆棣吃的有些急,也难为他白天为了不叫人发现只吃了三个韭菜包子。 “你醒了为什么不去叫人给你送点儿饭?不想让我知道你醒了,瞒着我不久好了,干嘛折腾自己?”赵益清忽然问道。 把穆棣吓的吃饭差点儿呛住,咳嗽了半天才道:“我希望第一个知道我醒了的人是你。” 赵益清忽的笑了起来,他发现好像无论穆棣做了什么,在他面前,永远是一个纵着他宠着他的人。 穆棣则是不敢再呼噜呼噜的吃,而是边吃边是不是的看上赵益清两眼,一副小媳妇受惊的样子。 “长濯。”赵益清忽然喊道:“收完六州后,我们就好好的过一辈子吧。” 穆棣也笑了,他道:“好。” 第139章 两个人吃完了面,并排走回了营帐。 在路上,两个人靠的很近,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意,牵上了对方的手。 “不染,你喜欢京城吗?”穆棣忽然问道。 赵益清想了想,道:“还好。” 京城总归来说是个不错的地方,有赵益清的家人也有他的朋友,更有他的事业,但也有着诡谲变幻暗流涌动的阴谋,和令人悲伤的回忆。 所以赵益清对京城的感觉并没有纯粹的喜欢与讨厌,他只能回答还好。 “那……”穆棣试探的问道:“以后要你离开京城可以吗?” 赵益清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为什么这么问?你是将军,要怎么离开京城?你在京城我肯定就在京城,为什么要离开?” “我……想辞官。” 穆棣说话的声音有些小,但却很坚定。 “为什么?”赵益清问道。 “穆家在大玄太久了,就好像大玄除了穆家再无武将似的,这样不好,穆家是时候该退出朝堂了,而且,我也不想再让你伤心。” 大玄有多少年,穆家就有多少年,这个时间太久,久到了大玄除了穆家再无良将,没有人敢去撼动穆家的地位。 而且京城有着赵益清最大的心病——皇帝。 所以穆棣想走,为了大玄,更为了赵益清。 “你走了,大玄怎么办?”赵益清问。 “如今能够对大玄有威胁的只有南桑,而我屠了南桑七万大军,他们想缓回来也需要些时间的。” 听他这样说,赵益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不止,他们还折损了两位皇子。” 穆棣看向赵益清,笑了笑,道:“不染真厉害。” 他昏迷的时候没出什么乱子,定是赵益清在坐镇,穆棣一想就明白。 而赵益清也有些脸红,不是因为穆棣的夸赞,而是因为穆棣一直在为他着想。 穆棣知道他的心病,知道他不喜欢什么,知道他不愿意让他离皇帝那么近,可因为穆棣的身份,想让他避开皇帝是不可能的。 赵益清已经做好了他未来可能会膈应的心里准备,可是穆棣他早早的就想好了解决方法。 穆棣想跟他过一辈子,他知道的。 想清楚了这一环,赵益清问道:“不在京城,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穆棣摇摇头道:“去看看大玄的山河,或者我们也可以把你的凝脂堂开遍大玄。” “那你觉得会皇帝会放你走吗?” “放不放我都要走的,没人能拦得住我,除了你。”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营帐里,赵益清刚想说话,就猛地被穆棣推到了床上,而穆棣则是俯身压了上去。 眼见着气氛正是春意萌动之时,可穆棣这一压正巧压在了赵益清被他咬伤的那条胳膊上。 “嘶——!”赵益清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见赵益清满脸痛楚,穆棣赶忙掀开了他的袖子。 赵益清胳膊上的伤口并未处理,变得又红又肿,竟过穆棣刚刚那一压,甚至还往外丝丝的渗着血丝,看上去很是骇人。 穆棣顿时就冷了脸“谁干的?” “狗干的。”赵益清回答的干脆利落。 可穆棣却很认真“那条狗?” “怎么?”赵益清一挑眉,道:“你还准备去找狗的事情啊?你找着了要怎么办?” “宰了,吃肉!”穆棣语气相当凶狠。 “可以,”赵益清点点头,“这是一条姓穆的狗咬的,你去找他吧。” 穆棣顿时一哽“是……我咬的吗?” “除了你还有谁?”赵益清没 好气的道。 这下穆棣才想起来好像在他疼的神志不清的时候,有一个柔软的东西放到了他的口中,他当时已经是疼极,当即就不管不顾的咬了下去。 原来那是赵益清的胳膊。 穆棣顿时愧疚起来,他抿着唇道:“对不起。” “行了,没事。”赵益清安慰似的揉了揉穆棣的头。 烛火的映照之下,显得赵益清此刻的表情格外温柔,就好像是拿回了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般一样,雀跃又欣喜。 不知道是谁先垂下了头,吻上了对方的唇。 屋外下起了雪,落在了初绽的红梅之上。 不知道哪里来的热气,烘化了雪,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挂在红梅之上,显得更是娇艳欲滴。 这一夜,花开了。 第二日,穆棣与赵益清一齐睡到中午才起来,怪的是今日也没有人打扰他们,到最后还是赵益清饿醒了才起来。 一起床赵益清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腰酸背痛黏黏腻腻的,气的他又给了穆棣一脚。 等到他俩收拾完出了营帐的时候,正片军营忽的都寂静了。 然后欢呼声传来—— “将军醒了!将军醒了!”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最后整个军营都沸腾了。 得知穆棣醒来的消息之后第一个赶过来的就是袁燧,他一见着穆棣就抱拳道:“将军!六州已收五洲,只剩下南琉,末将幸不辱命!” 紧接着过来的是季茂成他们,一看见穆棣醒了便松了一口气,道:“将军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不染就要急死了。” 而周润瑾则是羞羞答答的道:“将军……” 只是他话还未出口,就被黄怀鉴扯着头发给拉到一边去了。 之后过来的是国师、无忧神医和刘柏青,只见国师跟无忧神医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了,刘柏青被夹在中间,来回相劝,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看上去有点儿可怜。 “你个老秃驴,老夫都说了老夫不回去!你叫老夫回去干嘛?想管事你自己不会下山管啊?” “你才秃驴!贫道是道士,不是和尚!贫道管什么管,都说了现在要看年轻人的了,贫道还下山做什么?” “你都说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还要老夫回去做什么!” “那能一样吗?你是教年轻人的,贫道又不是……” 俩人走一路骂一路,刘柏青无奈的夹在二人之间劝阻道:“没关系不回就不回……道长想在山上就在山上……书院还有我没事的……”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院长、国师。”穆棣行礼道。 无忧神医跟国师同时很转头看向了穆棣道:“行了,醒了就行。” 然后又转回去吵了起来,让人不明白他们两个究竟到这儿来干嘛。 接着来的是小六,他看起来比穆棣晕倒前有沉稳了不少,话也变得更少了。 “听说你带兵打了两场胜仗?”这是穆棣先开的口。 “嗯。”小六点了点头。 “不错。” 两个人的对话相当言简意赅,甚至让赵益清觉得他说了跟没说似的。 最后过来的,是小莲。 他的变化是这所有人中最大的,然而穆棣却并没有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 “将军。”小莲福了福身子,看似一片温和,却说出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话“南桑七皇子被俘多日,将军接下来要如何决断。” 穆棣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道:“是时候该向南桑宣战了。” 第140章 这几日雪下了许久,把南琉下的是冰天雪地,白茫茫的一片。 可就在这寒冷素静的一片白上,却突兀的出现了一滩殷红。 那是一颗人头。 聂赟的人头。 那颗人头高高的悬挂在南琉的城墙之上,脖子上的血还温热,滴落在地上融化了久积的霜雪。 他死不瞑目,用一双怨恨的眼睛在死后去看着这整个将不再属于他的南琉。 这颗人头是小六亲手斩的。 是小莲亲手挂上去的。 南桑该乱了。 皇子被杀,甚至死后还要被辱,这无疑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宣战,南桑定然是怒的,可他们忌惮,忌惮有穆棣的大玄。 但又不得不出兵,若国耻不报,又怎样在诸国之间立足? 所以,这场战争不可避免。 这一仗,史称南琉之战,传说这一仗打的遮云蔽日,温热的血融化了南琉的冰霜,整个大地上都充斥着血红色,甚至冻的发紫,透露出不祥的色彩。 传说中还有一个小将军,勇猛异常,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令敌人闻风丧胆。 而穆棣,则是一同以往,以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冲奔在前,打的敌人节节败退,甚至到了一种南桑军队看见穆棣只敢跑而不敢上前的局面。 这一仗,打的迅猛,结束的也迅速。 南桑很快就退到了南琉之外,但大玄却在南琉望着南桑虎视眈眈。 谁都知道穆棣是什么意思,收复失地归收复失地,但是没人愿意挑起战争,所有人都在等着南桑认降。 但若是南桑不认,也无人害怕,只不过是要再耗些时间打到南桑去罢了,主动权永远掌握在大玄手里。 只是现在,没有人在意南桑投降的消息什么时候传来,大家都在全神贯注的听一个人说话。 这个人,是小莲。 他静静的牵着马站在林间,看着追过来的赵益清他们,并没有说话,而是唇角挂着莫名温柔的笑意。 “小莲。”赵益清道:“你为什么要走?” 原来是今日一早,赵益清去寻小莲的时候发现了一封小莲留下的信,信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说他走了,要他们不要找他。 可赵益清哪里能让他这般随意的离去,当即就带着人追了出来,一同来的人有穆棣、袁燧跟小六。 “王爷,营地之事是我透露出去的,你说我该不该走?”小莲依旧笑着,让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赵益清道。 小莲虽然为主动提及过,但也从未隐瞒过此事,所以他早就知道了,不仅他知道,袁燧,小六,穆棣也都知道。 小莲也并不诧异,而是接着道:“我是南桑的奸细,从我来到大玄的那一刻起,我就是怀着歹意来的。” “我知道。”这次说话的是穆棣,他道:“从你到我眼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所以这些年来你没碰过我一次,只是把我放在身边监视着对吗?”小莲问道。 穆棣并没有回答,但是谁都知道穆棣就是小莲所说的这个意思。 小莲也不以为然耸耸肩道:“亏我还早已做好了献身的准备,结果一点儿用都没有,还以为你这大玄的将军有什么毛病,只喜欢把人养看。” “可你什么都没做。”赵益清道,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穆棣醒后把一切都跟他说了,包括小莲的事。 小莲是他们以前在六州救回来的人,救他的时机也很巧妙,是在穆棣打完仗回来的路上,恰巧遇到了被饿晕的小莲。 这个小莲从穿着打扮到长相谈吐,都非常微妙的对上了穆棣所喜欢的口味,再 加上小莲当时有意无意的勾引,顿时让穆棣心中警铃大作。 于是他立马让袁燧去查,这不查不得了,一查吓一跳,这小莲果然是南桑的奸细。 而穆棣在得知此事后,便将小莲放在了身边,为的是能够引出小莲身后的势力,一网打尽。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小莲什么都没做,他曾经拦截过小莲向南桑传递的消息,里面的消息基本都是真假参半,真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假的都是关键的大事,不仅没有将穆棣故意透露给他的消息传出去,甚至还帮着穆棣混淆南桑的视线。 不仅如此,小莲在穆棣这里什么幺蛾子事情都没有,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会拿腔作势,更不会拖后腿,乖巧极了。 所以军营里的人就渐渐的接受了他,尤其是袁燧,简直是拿小莲当弟弟看待。 “是没有说过。”小莲耸了耸肩道:“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要是真把大玄搞垮了,或者把穆将军搞死了,我就得回去,我在南桑的日子可没有大玄过的舒坦,傻子才回去。” 接着,他话锋一转道:“我这么多年,只说了一个真消息,可这一个,足够让我后悔了。” 谁都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 看着赵益清他们的表情,小莲又是笑了一下,只是他这次的笑中,带了些许的悲伤,他道:“有机会再见了。” 说完,他翻身上马,就要离去。 “慢着!”忽然,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六出声了,他道:“你的结局应该我来定,而不是你自己。” 小莲身形一顿,牵着马缰转过身来,对着小六笑道:“你要杀了我吗?” 小六抿着唇不说话,但谁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小莲见此叹了口气,又翻身下了马,直直的跪在小六面前,双眼一闭,道:“来吧。” 他是害死了小六的家人的人,所以他是该死之人。 然而,疼痛却没有小莲预想中的那般前来,他听见小六问他道:“你究竟是谁?” “我吗?”小莲睁开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六,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然而小六却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看着小莲,眼睛里藏着不满,紧紧抿着的嘴唇上透露着他在生气,尤其是跟他相当熟悉的小莲,更是能读懂小六此刻的表情。 小六想知道他的过去,他想。 于是小莲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像是拿小六没办法似的,道:“好了好了,别瞪我了,我说我说。” 可一说道以前的事情时,小莲的脸上突然没了笑容,他冷冷的问道:“你听说过练蛊吗?” 第141章 练蛊,是指将许多的蛇鼠虫蚁五毒等等放在同一个罐子里,让它们去厮杀争斗,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就是蛊王。 “南桑训练死士杀手,跟练蛊是一样的……” 那是小莲还小的时候,他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名字,只知道他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快要被冻死饿死的冬夜,被人捡走了。 捡走他的人给他吃的,给他喝的,让他穿暖吃饱,本来瘦弱的身躯也逐渐调养的健壮了起来。 他以为他走了大运,遇见了贵人,虽然贵人不让他出门也不让他跟旁人接触,但即便如此小莲也觉得自己过的是神仙日子了。 就这样好吃好喝的过了仨月,贵人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他以为贵人是要他帮忙做事,能报答贵人的他自然是心生欢喜。 殊不知,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贵人将他带到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有许多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只是跟他不同的是,那些孩子的眼神中带着莫名的凶狠,看起来不像是人的眼神,倒像是野兽般似的。 小莲一下子就恐惧起来,他想跟贵人说他不想在这里,想求贵人带他走,结果他一转身,就看到了贵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从另外一个人手里接过了钱袋子。 原来,他被卖了。 所有的好吃好喝不过是一个骗局,为的只是将他卖出一个好价钱。 仔细想来,其实所谓的贵人也没给他什么山珍海味,只是让他能够吃饱罢了,连肉都没怎么见过,而他却将这粗茶淡饭当做饕餮珍馐,真是愚蠢。 刹那间,小莲眼神中的光点渐渐消失,徒留一片茫茫冰雪,一如他差点儿饿死的那个冬夜。 小莲被安排进了一个小房子,这个小房子里什么都没有,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墙壁和没有蜘蛛的蛛网。 寂寞、难熬、愤怒,重重情绪包围了小莲,他开始变得暴躁,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死了,活在这世界上的不过是他的躯壳罢了。 然后,他被放了出来。 他见到了与他同时进到这个地方的孩子们,他们的眼神同他一样,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他们被带到外面转了一圈,跟养的宠物玩耍,还有人给他们买好吃的,买好看的衣服,让他们一起做游戏,还让他们又暖和的被窝。 渐渐的,孩子们的眼神里又充满了光。 然而小莲却对此嗤之以鼻,他知道这不过是又一次的欺骗罢了。 果然,三天后,这些孩子又被关了起来。 领头的人告诉他们说,要想过之前幸福快乐的生活,就要服从他们的命令,否则得到的只有惩罚。 他们被逼着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要做一些屈辱的事情,没人敢反抗,因为反抗了就会出不去,还会挨打,甚至会死。 这使每一个孩子恐惧,只要乖乖听话,他们就会拥有快乐的生活,那为什么要反抗呢? 就这样,所有人到最后都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执行命令的机器。 以至于,在最后领头人让他们互相残杀时,也没有人反抗。 即便这些人是相处许久的朋友又怎样? 即便这些人陪伴了自己相当长的时间又怎样? 不听话就会得不到一切。 尤其是在领头人说最后活着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到那间黑屋子之后,这些不再像孩子的孩子们就像是疯了一样,用尽一切办法去进行杀戮。 即便他们已经丢失了作为人的本心,但他们依然追求自由。 小莲自然也不例外,他是最想要出去的那一个。 可他,却不是最强壮,最厉害的那一个。 接下来的生活九死一生,小莲不住的攻击 着,躲避着,可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剩下的孩子不多了,他不会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 可或许是上苍不愿意让他死,在最后一次孩子们的厮杀之前,他们这个平常不见人影的地方忽然来了许多人。 他们要挑选几个孩子单独训练,说是要去送给什么将军。 小莲算是这些孩子里长得好的,所以他被选中了。 接下来的日子算是神仙日子,再也没有冰冷孤寂的小黑屋,也没有那些逼着他们的厮杀。 他被洗的干干净净,换上了素白的衣服,有人教他读书识字,教他说话谈吐,教他周身气度。 也有人教他放浪形骸,教他搔首弄姿,教他表现的如何像是爱上了一个人。 小莲学的很认真,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机会了。 终于,他成了最优秀的,最能达到标准的人了。 上面给他派发了任务,让他去勾引大玄的将军。 小莲施施然的接了旨,这时的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就像马上要见到他所心爱的所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一样。 小莲他离开了南桑,孤身来到了大玄,入了大玄的军营。 这一刻起,他知道他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他自然不可能去破坏自己得之不易的这份自由,于是就有了种种假消息的传递。 谁对他好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他的心冷了,接受了他人的好意却不会去记得,心中只有利益。 他如今没有坑害穆棣也只不过是在穆棣这里他可以不用回南桑那个令他厌恶的地方罢了。 直到他遇见了那群孩子,他恍然间想起来他小时候似乎也有着同这些孩子一样的眼神,对着陌生人也可以充满信任。 于是他内心的坚冰,微微的融化了。 他不会让这群孩子变成他的样子,不会让他们的眼睛也失去光芒,他要弥补他们的,也是自己的遗憾。 所以他打算帮穆棣他们,打算让这群孩子过得更好。 所以穆棣必须醒过来,他得帮他打好掩护。 于是在南桑问他穆棣的消息时,他报了营帐的位置,但是也说了穆棣不在营帐之内,而是报了个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毕竟真真假假,最为可信。 可他没想到,南桑的目的不是大玄的将军,而是一群无辜的孩子。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也是最让他后悔的一件事。 他这辈子最好的归宿应该是冻死在那个雪夜,可是他没有。 他还活着。 活的不如死去。 他知道,他剩余的人生中,眼睛里不会再有光了。 第142章 听完了小莲的故事,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拿着复杂的眼神看着小莲。 小莲却是冷冷一笑,道:“你们不必同情我,现如今的一切都是报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走吧。”小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道:“我这辈子,不想再看见你。” 小莲骤然红了眼圈,他看了看小六,看了看赵益清,又看了看穆棣跟袁燧,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翻身上马,扬起了马鞭。 “小莲……”袁燧忽然喊道:“无论如何,我都当你是弟弟!” 小莲身形一顿,然后毫不留情的打下马鞭,绝尘而去。 而这一刻的小六,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高声喊了起来“小莲夫子——!” 自从营地的孩子出事后,他再也没有如此喊过小莲,可小莲却连个回头都没有。 小六在战场上受伤的时候没有哭,在看见孩子们死的时候没有哭,却败在了小莲离去的背影之中。 因为他知道对自己好的人,又离开了一个。 …… 大玄三百六十七年,春,南桑投降,主动归还六州,并签下二十年互不侵犯条约,开放商权,供大玄商人在南桑行商,且免去关税,以及赔偿三千万两白银。 同年四月,将军穆棣辞官,群臣劝阻无果,只能放他归去,一时间大玄人心惶惶,恐大玄再无武将。但在之后,大玄却文昌武盛,更胜以往,尤其是武将方面,更是人才辈出,百花齐放。 同年九月,南桑内乱,听闻各个皇子乃至皇帝之间为了一个男人挣得你死我活,传言此男子容貌清雅,言谈温柔,但行事却恶毒异常,令人胆寒。 后来,季茂成成了博金赌坊的老板,继承了穆家家主的位置,终生未娶。 周润瑾则是娶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收起了自己的花心风流,好好的过起了日子。 黄怀鉴也没有继承黄家的任何东西,而是收拾起东西一个人闯荡江湖去了。 魏青谋也没有娶妻,他太精明了,导致诸位商家都不敢将女儿嫁给他,而官家的女子终归看不上他商贾的身份,哪怕他是皇帝的好朋友,不过他也没有闲着,没事儿就去找周润瑾喝喝酒,再被周润瑾的妻子赶出来一回后又跑去天天骚扰季茂成,两个人就这样鸡飞狗跳,又打又闹的过了一辈子。 吴娘也找到了一个对她好的人,两个人没有办成亲的典礼,而是彼此知晓对方的心意住在了一起。 招财进宝也改了姓赵,管理着赵家的铺子,两个人娶妻生子将老餮堂、赵记茶楼传承了下去。 南街也一改往日模样,成了买卖东西的地方,更是带起了一股所谓“直播”的风潮,这股风潮逐渐的传遍了大玄。 而赵益清跟穆棣,也一路游历看遍了大好山河,同时也将凝脂堂开在了每一座城镇之上,凝脂堂不仅有每月特供系列,更有在每年五月末限定的一款胭脂,名为“流光”,是比血还鲜艳的颜色,并不实用,但却带着流光的故事,风靡了整个大玄。 传言,有许多人见过他们两个,他们一路上行侠仗义,也留得了一个好名声。他们身边常常会出现一个眼睛上有一道疤看起来有些恐怖的少年,据说这个少年一出现穆棣就会一直黑着脸跟赵益清闹脾气,不少人都见过,也颠覆了穆棣在人们心中的形象。 恰巧,在穆棣离开后,有一位小穆将军重新上任了,这个将军据说也是眼睛上有一道疤,面目可憎,人人都说这是穆将军留给大玄的礼物。 即便如此,每个人都相信,当大玄再有战事之时,穆棣会带着兵归来,重现一个不败的奇迹。 不过,这所有的所有都是后话了,现在的赵益清跟穆棣刚刚回了京城。 “穆棣,我要带你去一个地 方。”赵益清道。 他带着穆棣到了他刚穿越过来时的那个小院子,那里埋葬着以为心有鸿鹄之志的少年。 “你要向一个人道歉,”赵益清道:“或许你这辈子不亏欠任何人,但你一定亏欠与他。” 他带着穆棣到了一个墓前,那个墓很是简陋,只有一个破败的木牌立在前面,木牌被风吹雨淋了许久,显得有些破旧。 那木牌上写着“赵益清之墓”,令人看着难免心惊。 赵益清拉着穆棣跪在了墓前,将这次来所带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不同于之前,他这次买了许多纸钱,带足了香火。 他拉着穆棣跪了下来,却没有人穆棣立刻说话,而是自己边烧纸钱边絮絮叨叨道:“兄弟,这次我带的钱多,管够,你不用再省着花了,以后随便花!多买点儿君山银针知道不?在下面好好照顾自己,吃好点儿,多尝尝以前没吃过的东西,还有啊,六州收回来了,你兄弟我厉不厉害?这随笔集我给你烧了,以后我也用不着了,再给你烧一根上好的毛笔,你在下面也可以继续写……” 他说着,将随笔集与比一齐丢进火里,接着道:“就是有点儿对不起你,我把你跟将军的传闻坐实了,不过我将他带过来给你道歉了,他对不起你,不该大庭广众之下对你说那些话,这是他的错。” 然后,他转头看向了穆棣,道:“道歉。” 穆棣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开口便道:“对不起。” 这倒是让赵益清有些诧异,不过他今天来就是要开诚布公的,也没有对穆棣这顺从的态度多说什么,而是看着墓碑道:“其实我不是赵益清,不对,我是赵益清,应该说我不是大玄的赵益清,我是穿越过来的人,我来自未来,一个与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时代。” “嗯。”穆棣点了点头。 赵益清看着他渐渐笑了起来,问道:“你不惊讶吗?” “嗯。”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完> 第143章 后记 当初写这本文是心血来潮,有刚好到了长佩,就心里想着,那就写吧,然后就写了起来。 我当时以为自己是写不长的,因为我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 虽然给自己定了目标,觉得自己总说自己喜欢写东西,结果连一篇长一点儿的完结文都没有写过,有点儿丢人,那就整一篇吧。 但是即便这样,我也没想过自己能写完,因为我真的真的真的无法长时间坚持做一件事情。 可我不知不觉就写了九万字了,然后鼓起勇气审签了,理所当然的没有过_(:з」∠)_ 但当时想着已经坚持了那么久了,那就再坚持坚持吧,于是就有了二审。 然后,过了。 过签的时候开线坏了,因为这是一种肯定,让我觉得我这样普通的文笔居然还可以,能有人看。 接着就是上首页榜单,上今日必读,上本周强推,不知不觉我也几千收了。 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谁能想到我写到二十万字左右的时候还只有80收呢? 所以我希望大家也都可以坚持自己想做的事情,很多事情真的只要坚持就已经胜利了一大半了。 记得当时我还没多少个收藏的时候又几个小伙伴陪着我一起到现在完结,当时便想着如果我签约了,这本一定不入V,要回报这几个小伙伴。 现在看我文的人越来越多了,更是收获了许许多多的大可爱,有哈哈怪,也有暴躁老妹,不知道有没有暴躁老哥,有捉虫天使,还有提建议的亲,大家有许多不同,但相同的是大家都很温柔。 这本文还有许许多多的不足,不过再之后的创作里,我会继续努力的!也会考虑的更多一点!毕竟我也是有完结长篇的人啦!还是要有些进步的! 希望再以后写文的日子里,大家都可以成为我的朋友,我们一起来经历文中这些人的悲欢离合,看他们的喜怒哀乐,听他们这一生的故事。 不过穆棣跟赵益清他们的故事到此就告一段落啦~会有不定时的番外掉落哦~ 所有的大朋友小朋友新朋友老朋友们,我们下一本再相聚啦~ 第144章 番外一 有女如茵,君子有德 赵夫人和赵老爷相识在四月,一个李子花开满了山头的季节。 那时候的赵老爷还不是赵老爷,只是个普通的上京赶考的穷书生——赵有德。 那时候的赵有德可没有钱去住什么客栈,他把钱都省下来去买书本跟文房四宝了,吃也舍不得吃,每每都是走到一个地方了就在附近的山上找间破庙一住,吃些山果,自己打些野味什么的。 也得亏大玄注重文武兼修,不然赵有德可不一定能好端端的赶路。 他现在所在的山上开满了李子花,密密麻麻的雪白一片,看上去漂亮极了,好似雪漫山头,满是银装。 而在这漫山遍野的白色之中,一抹鲜红扎眼极了。 这抹鲜红藏于这片白色里,看上去有些朦胧,可这不碍着赵有德一眼就看见,于是乎出于好奇,他走了过去。 只是他还没看清楚这抹红是什么,他的视线便被铺天盖地的红色遮了起来,然后他被人反手按在了地上。 “说!你是谁?!” 耳中传来的是女子的厉喝,鼻间嗅到的是软玉的温香。 他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只能支支吾吾磕磕巴巴的道:“我……我……” 骑在他身上的女子可不给他那么多机会,摸到身上的软刀就准备抹向赵有德的脖子。 大概是赵有德命不该绝,他磕巴了半天终于在女子举起刀的时候说了一句“我是赵有德!” 女子放下了匕首,赵有德也掀开了他头上的东西,原来遮住他眼的是一块儿红盖头。 而这块儿红盖头则是属于一个如同江南烟雨般的姑娘。 赵有德腾的一下就红了脸,伸手便拉住了正欲离开的女子的手。 “姑娘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柳眉倒竖,一看就一副不想理赵有德的样子,而赵有德此时才看清了女子身上的喜服。 他的心骤然冷了下来,好似深秋的寒霜,透露着彻骨的凉意。 他道:“是在下唐突,未看见姑娘早已嫁人。” 谁知那女子更生气了,骂道:“你这蠢材!谁跟你说本……本姑娘嫁人了!” 赵有德此时,除了女子的声音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原来,她还未嫁人。 可女子的下一句话却吓了他一跳。 “不对我已经嫁人了,”只见女子美目一转,好似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我嫁给你了!” 此时的赵有德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女子看了看旁边的李子树,带着骄气的跟他说“我叫李茵茵,从今天起是你的娘子,而你是我的夫君,但你什么都不能对我做,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杀了你,听懂了没?” 赵有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听懂了没,他只知道自己点了点头,内心涌上来了一种说不出的欣喜。 李茵茵说完这些话后,扯着赵有德的袖子熟门熟路的走进了城里。 她虽然一身喜服,但满头珠翠以及配饰早已没有,所以也不算是惹人注目。 她牵着赵有德一路走进了城内最大的酒楼,寻了个不错的位置坐下,道:“我饿了,快点菜!” 赵有德莞尔一笑,心想这是个来骗吃骗喝的小婆娘。 可是他愿意。 于是这一顿饭几乎花光了赵有德的盘缠,他也浑不在意。 到了晚上,赵有德也舍不得苦了李茵茵,带着她去了城内最好的客栈,花干净了身上的最后一笔钱。 不过即便这样,他们的钱也只够开一间房。 然而李茵茵却浑不在意,可赵有德与她共处一室却是连脖子都红透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你……” 赵有德话还没说出来,就 被李茵茵丢过来的被子罩住了头。 “你睡地上!” 李茵茵说完话就翻身睡了,看起来是累极了,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徒留赵有德一个人傻傻的望着她,心想这可真是个不设防的小婆娘。 第二天一早,等李茵茵睁开眼睛的时候,赵有德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被褥已经折好放在了一旁,桌子上还有壶热茶,提示着她人还没走多久。 李茵茵当即在心里呸了一声,觉得男人真不靠谱,虽然好像赵有德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对李茵茵靠谱的,但李茵茵心里还是不爽了起来。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趁着无人打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方形的物体仔细端详着,可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李茵茵一个没拿稳,那方形物体一下掉了下来,砸到了李茵茵的脚上,登时她就红了眼圈。 出门买东西的赵有德看见了,赶忙把东西放下走了过来,可谁知李茵茵根本不让他靠近,俯身拾起那方形物体就塞进了怀里,瞪着赵有德。 于是赵有德只敢站在一旁呐呐道:“没事吧,别哭了。” “谁哭了!”李茵茵瞪得更凶狠了,可眼圈却也是更红了。 赵有德见此不知为何忽然笑了起来,他跪下捧起李茵茵的脚,缓缓的往上吹着气道:“茵茵不痛,吹吹就不哭了哦!” 李茵茵腾的一下就红了脸,低声骂了一句“登徒子!”却没有把脚收回来。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又似乎过得很快,赵有德猛地想起来自己买回来的东西,他站起身跑到桌子前,把热腾腾的包子拿到了李茵茵跟前,道:“刚买的,热乎的,快吃吧!” 包子不大,且只有两个,李茵茵不由得怀疑打的看向了赵有德,问道:“你吃过了吗?” 赵有德点点头“当然吃过了。” 可好似老天偏生要跟他作对似的,他话音刚落肚子里就传来咕噜噜的一声,赵有德顿时尴尬起来。 而李茵茵却是好奇问道:“你怎么不吃?” 赵有德有些脸红,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身上没钱了,在昨晚住客栈的时候就花光了。” “那你哪儿来的钱买包子。” 赵有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今日起来我去替人写字,赚了几个银钱。” 李茵茵看着他,问道:“你明明没钱,为什么要带我吃最好的酒楼,住最好的客栈?” 其实赵有德在看见李茵茵的一瞬间就知道他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她的眉眼如同江南三月的烟雨,可是却充满了锐气,而不是愁绪,若不是大人家出来的姑娘,怎会如此呢? 他自然是舍不得她吃苦,有什么最好的都定要给她,因为他对她,一见倾心。 可他却不能说,只是淡淡的道:“我愿意。” 这下李茵茵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将包子分给了赵有德一个。 可赵有德却没有接,而是道:“娘子放心,无论如何都不会亏着娘子的。” 李茵茵想说谁是你的娘子?可她看着赵有德的笑脸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默默的啃起了包子。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白日里赵有德去给人写字赚钱,偶尔赚不了便去当些自己的文房四宝,实在不行就去做些力气活,反正他也年轻,做的了。 而李茵茵也不再要吃什么山珍海味了住什么好地方了,但是赵有德还是让她顿顿有肉。 一路奔波李茵茵不仅没瘦,甚至还胖了两斤。 最后,他们一路走回了京城。 可一路上总是体谅赵有德的李茵茵,却死活不愿意进城。 赵有德也不生气,说不愿意进城就不愿意去吧,大不了没 有吃的了他去打猎,没有住的了他去寻个山洞打扫一下。 最后,真叫他们在香山之上找到了个山洞,住了进去。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过起了男耕女织的日子,不对,应该说是男耕男织,赵有德可舍不得李茵茵做一点儿体力活。 日子虽然过得苦,但李茵茵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在这里,她总不会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性命不保,虽然临近京城她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然而好景不长,赵有德在出门打猎之后,没有回来。 天色渐晚,独自在山洞的李茵茵不免担心起来,最终她选择去出门寻找。 夜晚的山间充斥着一股凉意,还有着不明的野兽的吼叫声,令人心生惧意。 可李茵茵却没有管那么多,她寻着赵有德离去的方向一路向前,然后他听见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嘶吼。 那是一只野熊,正站在树下,朝着树上嘶吼着,而树上趴了个人,不知生死。 李茵茵定睛一看,那树上的人分明就是赵有德! 他怀里抱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而野熊就是奔着他怀里的东西而来。 野熊正在晃着树,眼看着赵有德就要被晃下来,李茵茵摸出她那许久都没有拿出来过的匕首,飞身冲了上去。 李茵茵身材娇小,相当迅敏,三两步便逼近了熊身,反手便将匕首插入了野熊的眼睛里。 野熊吃痛,开始盲目的进攻起来,李茵茵趁机上树,揪着赵有德的领子飞了下去。 “茵茵,你怎么来了?” 赵有德身上有着斑斑血迹,看起来有些骇人,李茵茵顾不得说那么多,拉着赵有德喊道:“现在什么都别说,跑!” 说完,拉着赵有德飞奔起来,而他们身后的野熊则是紧追不舍,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遇见了一间小庙,而那身后的野熊似乎对这小庙有所忌惮,再不敢上前。 李茵茵这才松了口气,扶着赵有德进了小庙。 这时,她才看见赵有德怀里抱着的是一个蜜蜂的巢穴,上面挂满了蜂蜜,闻起来甜香四溢。 李茵茵当即就怒了,熊瞎子最爱吃蜂蜜,赵有德抱着这么个东西那可不就找死吗? 她骂道:“赵有德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抱着这东西干嘛?” 赵有德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有气无力,但他还是看着李茵茵笑道:“想让茵茵吃到甜的东西,这样茵茵就不会整天看起来愁眉苦脸的了。” 李茵茵心中有事,赵有德早就知道,但他没有问,他知道总有一天李茵茵会告诉他的。 而听他这么说的李茵茵又说不出来话了,只是眼圈发红的看着赵有德,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因为跟野熊搏斗时受的伤疼的。 赵有德却是心疼的看向李茵茵受伤的地方,而后抚上了李茵茵的头发,道:“茵茵乖,吹吹不疼了,别哭了哦……”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作道士打扮的年轻人从庙里走了出来,李茵茵猛地一惊,回身望去,而来人却是像她行了个礼道:“蔓茵公主。” 道士话音刚落,李茵茵慌忙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赵有德,生怕他听见,可赵有德早已疲惫的晕了过去。 这时,李茵茵才对着道士行了一礼道:“国师。” 国师将李茵茵带入了庙内,将她和赵有德的伤口包扎好,又煎上了药,才问道:“公主不是早已远离京城,怎么又回来了?” 李茵茵却是冷笑一声,道:“怎么,夺权只能让他们男人做得,本宫不能做?” 国师却是微微一笑,并无多言,而是道:“公主以为拿了大玄最重要的东西就可夺权吗?” 李茵茵没有回答,避开了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他有没有事?” 这个他 自然指的是赵有德。 国师回答道:“不出一刻,便可醒来。” “那就好。”李茵茵点了点头。 国师却是看看李茵茵又看看赵有德,笑眯眯的道:“公主,万事切莫欺瞒,自然有好事将近。” 说罢,也没有管李茵茵什么反应,便起身出门,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果然,国师走后没多久,赵有德就醒了过来。 “茵茵!”赵有德一醒就开始喊李茵茵的名字“茵茵你没事吧?!” 李茵茵当然没什么事,伤的严重的是赵有德。 只是她现在没心思说这个那个,她满脑子都是国师临走前所说的话。 于是,她道:“赵有德,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茵茵对着赵有德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她是大玄唯一的公主,在别人看来,她受尽了万千宠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是个吃人的地方,每个人都如履薄冰,对着他人展露虚假的笑容,她也一样,连哭都不敢。 好在她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能够给她些许的安慰。 可是后来,他的兄长仿佛疯了,陷进了夺权的漩涡,等他拿到权利的那一刹那,他谁都没放过,包括她这个亲妹妹。 她被送去与人和亲,可她哪里心甘,便再走前盗走了大玄的传国玉玺,并在和亲的路上跑了。 她要她的兄长在那个位置上一辈子小心翼翼,不得安宁。 再之后,她就遇见了赵有德。 赵有德听完她的故事后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他道:“茵茵以后想哭就哭,自有我哄着你。” 没有一句惊讶,没有一句不敢置信,更没有一句害怕。 他说她随便哭,有他哄她。 不知为何,总要自己不要哭的李茵茵忽然心中的委屈铺天盖地的涌现出来,她放肆的哭出了声。 再之后,他们住进了城里,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赵有德本来是要到京城考取功名,现在他也不打算考了,若是他考取了功名,朝廷的人发现了李茵茵怎么办? 但二人总要生活,于是攒了些本钱,一同经营起了一家小饭馆,名为老餮堂。 起初并没有厨师,李茵茵便亲自上阵,哪怕她是一国公主千金之躯又如何? 她也愿意为了赵有德奔波劳碌,洗手做羹汤。 再后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老餮堂越做越大,赵有德便又开了一间赵记茶楼,然后赵益清降生了。 接下来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145章 番外二 槐下放歌 方清歌第一次见姜槐,是在城外的难民营。 那时正值寒冬腊月,格外的冷,风打着旋儿的吹,把人脸上刮的发疼,冻得手脚冰冷,抱着汤婆子都缓不过来。 即便如此,方家还是带着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的去城外施粥去了。 方家是京城有名的大善人家,方老爷每年冬天都会带着儿女去城外施粥,帮助那些来到京城的难民度过冬天。 这次施粥是方清歌第一次跟着去,一路上她都充满了好奇,但她实在是被养的太好,身上总挂着一股请冷冷的气质,让人觉得她胸有成竹波澜不惊。 甚至连方老爷都这么认为,敢放心让她一个人在难民营乱跑。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将城外变成了一片雪原,红梅怒绽在这片素白之上,勾勒出冬日里最艳的风光。 这是京城所没有的景色,方清歌就像是从笼中放出的雀儿,带着丫鬟,飞奔在这片苍茫之上。 只是她遗忘了,在这皑皑白雪下面藏着的是怎样的污浊。 这里是难民营,不是京中公子小姐的聚会。 这里的男人们有多少人能见过方清歌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这已然是仙人之姿。 而仙人最美的,是堕落时的样子。 他们内心深处最肮脏的欲望迸发而出,几个人淫笑着上前团团围住了方清歌跟她的丫鬟。 “你、你们要干嘛!”忠心的小丫鬟挡在了方清歌面前,但颤抖的声音无疑是透露出了她害怕的情绪。 可方清歌却面色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淡定极了,这不免得让围住他们的男人有些犹疑,不敢上前。 实际上方清歌早就慌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摆出来。 男人们虽然害怕方清歌有什么令她有恃无恐的东西,但他们的确许久未开过荤了,于是只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欺身向前。 就在男人们的手就要碰到方清歌的时候,忽然一声厉喝传来“住手!” 茫茫一片的雪里,突的就跃起了个人,他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散乱的披落下来,令人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如同星子的眼眸,熠熠生辉。 他仿佛是刚睡醒的样子,甚至还伸了个懒腰,他对着围着方清歌的男人们邪邪一笑道:“怎么?你们要抢我看上的女人?” 男人们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忌惮,后退着离开了。 这下他才看向方清歌,眸子中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意,仿佛能割伤人一般,吓的方清歌后退了一步。 可他似乎对方清歌没什么兴趣,只是懒懒的看了一眼,又躺回了雪里,道:“我对你没兴趣,你走吧。” 方清歌一愣,顿时起了莫大的好奇心,或许是她确定了这个躺在雪里的男人对她没有恶意,她走了过去,蹲在他身边,问道:“你是睡在雪里吗?不冷吗?” 雪里的男人没打算理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然而方清歌并不打算放弃,她起身跑到了雪里的男人的另一边,又问了一遍“在雪里睡着,不冷吗?” 男人好似不耐烦了,抬头望着她,可方清歌却把这读成了男人愿意理她的信号,开心的又问了一遍“你不冷吗?” 下一秒,男人便扯着她一个翻身将人扑在了地上,吓得方清歌的心差点儿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小丫鬟也急了,顿时上前对男人又打又踹“你个登徒子,放开我家小姐!” 男人却一概不予理会,只是盯着方清歌的眼睛道:“要你走你不走,是真的想要做我的女人吗?” 方清歌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男人的眼里藏着一把利刃,破开了她心上不知何时裹上去的冰雪。 见方清歌似乎是被他吓呆了,男人也 不闹腾了,起身道了句“抱歉。”便转身离开了。 方清歌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慌忙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方清歌看不到的地方,姜槐弯了弯嘴角,答道:“姜槐。” 从此之后,方清歌总是跑到难民营里来,难民营里的人知道她与姜槐有关,也不敢惹她。 可姜槐却总是对方清歌避而不见,于是方清歌就在他住的地方唱歌,久而久之,难民营里的人都学会她的歌儿了。 她的嗓音如同黄鹂鸟般清脆悦耳,听了令人心生愉悦,可即便如此,姜槐都没有见她。 直到有一次,方清歌在他们初遇的那片地方堵到了他。 这时,已经到了夏天。 碧绿的树叶随着风的刮过哗啦啦的响着,艳阳照在花朵上面,投射出一片好看的影子,知了声声叫着,一切都充满着欢欣与喜悦。 唯有方清歌不开心。 “你为什么不见我!”方清歌有些生气的质问着。 姜槐却还是那句话“你对我这么心心念念,莫不是想做我的女人?” 他以为方清歌会向以往那样羞愤而走,可谁知方清歌却红着脸点了点头。 姜槐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眼中的利刃似乎都被高照的烈日融化,化作了三月的春水。 可他却不能答应方清歌。 “方小姐。”这是姜槐第一次如此正式的称呼方清歌“你是方家小姐,而我是什么呢?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一个到处乞食的乞丐,你跟着我只会吃苦,所以还是莫要再开玩笑了。” “我知道你有学问!”见姜槐拒绝,方清歌急急的道。 “有学问又怎样?”姜槐嗤笑一声“学问再大,没有际遇也是白瞎!” 看着姜槐淡漠的脸,方清歌抿了抿唇,坚定的道:“那么,我就是你此生最大的际遇。” 这时,姜槐看着方清歌的眼神复杂极了,有欣喜,有抱歉,有坚定,有决然,有不知所措…… 但当时的方清歌认为他眼中的复杂,是爱情。 他们两个一直没有成亲,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等着姜槐混出一片天地了,再风风光光娶了方清歌。 只是接下来的一切谁都没想到。 姜槐,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一次次的避而不见,是为了欲擒故纵。 甚至连那场英雄救美,都是骗局。 他是南桑的奸细,抱着目的来到了方清歌身边,可当方清歌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方家倒台了,她被姜槐囚禁了起来。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囚鸟般的生活。 直到她遇到了赵益清。 姜槐暴露了,他锒铛入狱。 方清歌高兴坏了,她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恨不得他千刀万剐!恨不得他五马分尸! 所以她去牢里看他,她要嘲笑他,努力了那么久,到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 可当她看见姜槐的时候,却像她第一次见到姜槐那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眼里还是有初遇般的那股锐利之气,从未消散。 于是,她只是静静的望着姜槐,唱了一首歌。 唱的,是她在难民营里常唱的那一首。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夕……” 姜槐没有抬头,她也没有垂头,自顾自的唱着一遍又一遍,直至离去。 这时,姜槐才望向她离去的背影,动了动嘴唇,好似说了三个字。 只是无人再会知晓,他说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