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盟主一身正气[穿越] 作者:顾青词 文案 当上盟主后,容真真每天都想着辞职跑路,某日他灵光一现一拍大腿:听说教主跟盟主是标配,那咱随便找个理由揍翻他们,抢他们教主做压寨夫人! 亲妹:大哥,我依稀记得咱们仿佛是正派人士。 假卧底·真教主·燕阮:呵。 美强凶狠心机教主攻X外表正经内心荡漾盟主受 微博:晋江-顾青词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真真;燕阮 ┃ 配角:容萌萌;容雄飞 第1章 容真真穿着那身常穿的蓝白色锦袍,一脸严肃的在高椅上正襟危坐,双手规矩的放在膝头不动,双目直视堂下深邃而专注,好看的远山眉微微轻蹙,嘴巴紧抿,看起来好像在为什么事而忧虑。 即便是在忧思,也不能掩盖他是宛城第一美男的风采。 他的面前是一个宽阔而通亮的大堂,堂下铺着暗红色的织锦地毯,两边各自摆放着四张红木高脚椅,屋内的架子上还放着各种名贵的古董瓷器,屏风后燃着不知名的熏香,整个屋子古色古香,简直像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的书房一样。 站在容真真身后一身黑衣抱剑而立的陵游很无奈的看着盟主,以他们从小到大的熟知对方的想法来看,这人表面瞧着正经严肃,其实他的魂可能根本就不在这,早就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眼见着堂下站着的两人越吵越凶,陵游不得不上前一步,弯腰在容真真耳边低声提醒道:“盟主,卓三娘在对您说话呢。” 听到他的话,容真真突然回神,一低头果然就看到堂下的卓三娘面带怒色的看着他,高声说道:“盟主!请您给我做主!” 卓三娘今年三十八了,但身段婀娜面如桃花风韵犹存,看着还像个年轻小姑娘,保养得非常好。她伸出一只葱白的手指指着身边那看着有些沧桑的中年男子骂道:“这老王八又背着老娘在外头养小浪蹄子,盟主您说我该不该废了他!” 容真真看了一眼一脸晦气的青城派掌门,在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老公废与不废也没啥子分别,毕竟那啥不行全江湖有名。 但这话必须不能说,不然这么有钱的大堂可就能被卓三娘给炸了。 “三娘别着急,先坐下喝口茶再说。”容真真镇定自若熟练的拿出武林盟主的气派来,一脸虚伪义正言辞的说:“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在下也就是区区一个武林盟主而已,承蒙格外抬爱,才有幸坐在这里,说主持公道真是高抬了。” “何况,这事在下真的很难决断。”容真真看了一眼坐下后仍然面有愠色的卓三娘,继续说道:“说来说去都是司空掌门的不是,您带回去关起门来如何处置都行,晚辈怎好对前辈的事多言?” 卓三娘仍然面如寒霜。 容真真斟酌以后说道:“司空前辈虽说此事做的甚为不妥,可他平日里对三娘如何,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然以三娘你的性子,早就与他和离了,是不是?那养在外头的女子,您若是看着实在不顺眼,给些银两打发了便是,想来司空前辈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三娘才是他的正牌夫人。” 卓三娘性子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泼辣刚烈,司空千在外头找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又不是一两天了,他们两人三天两头的打架拆家闹了十多年也没散,隔一两个月就要闹到容真真面前让他主持大局,他早都习惯了这种事,知道卓三娘根本不会拿司空千怎样,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这些个女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有才有貌要啥有啥,非得要吊死在这些个屌丝废材男人身上,白瞎了自己。 “你让他写个悔过书给我!保证他以后再不拈花惹草!”卓三娘柳眉倒竖,也顾不上喝茶,恶狠狠地瞪着对面还站着的司空千。 容真真只得转头看着司空千,面色凝重的说:“司空前辈,这事说来都是你的错,不如就应了三娘子吧。” 司空千被这泼辣女人拎到盟主府邸兜头兜脸的骂了一顿,他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除了低头认怂还能怎么办?眼见着盟主一脸为难的看着自己,他也觉得自己没脸,一把年纪了还要今年才十九岁的年轻人处理这种事,当下就扯了纸笔写了一篇悔过书。 写完悔过书,卓三娘看着司空千签字画押后,高高兴兴的把那张纸递给容真真,让他代为保管,若是司空千再犯,她就剁了他那不成器的兄弟。 容真真郑重的收下,然后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挥手送别这对活宝夫妻,非常有一个大领导的范儿。 眼见着那对夫妻来时怒气冲冲,走时浓情蜜意,就仿佛来这盟主府是来度蜜月一样。 “唉。” 人走远后,容真真重重的叹了口气,回到大堂后死鱼一样的瘫坐在椅子上,双腿极不雅观的大剌剌翘在桌上,双眼无神的看着梁上横木,仿佛灵魂都被抽干了。 陵游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个德性的盟主,他眉头紧皱走上前,抽出腰间的剑柄把容真真的腿敲下去,严肃的说:“请盟主自重。” 容真真把腿放下来,斜着眼看陵游,百无聊赖道:“我也想重一重自己,但是阿陵,我这个盟主天天活得像个妇联主任,整日处理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这家的少主打了那家的少爷,就是那家的掌门偷了自家小姨子,我就不能干点别的事吗?” 陵游面色出现一瞬间的茫然,显然不懂“妇联主任”是什么头衔,但他看得出盟主不满意现在的生活,有些为难地说:“可是如今武林太平无甚大事,盟主自然也就清闲些。” “啧。”容真真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往后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叹气:“早知道这样,叔父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当这个劳什子的破盟主。” “这话可不能让老盟主知道。”陵游忙摇头说,“他如今虽然隐居不问世事,但说不定哪天就要来看您,他要知道您出言不逊,您肯定还得挨一顿教训。” 容真真嗤笑一声,还没说什么,忽然从外头跑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后背着一把巨大的黑色大刀,脸上仍有些稚气却难掩他俊秀的五官,他高高兴兴的喊道:“大哥!外头有好大一个俏哥哥!” 容真真眼前一亮,匆忙站起身来就要跑出去,陵游本想拦着他,但对方动作太快他根本挡不住,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堂外消失不见。 “哪呢?”容真真跑到院子里,熟门熟路的爬上木梯趴在墙头往下看,路上熙熙攘攘的都是过路的行人,他在人群中到处寻找那个俏哥哥。 “在这呢着呢!”容萌萌一脸兴奋的跟着爬上来,他一转身背后的长刀“啪”的一声砸在容真真脸上。 容真真险些被砸得从墙头掉下来,右边脸颊顿时肿了老大一块。 他捂着自己的脸无奈的看着自家天然呆的小弟,沉声说道:“萌萌,哥要被你抽死了。” 容萌萌呆滞的看着他半晌,期期艾艾的道歉道:“对不起啊大哥,我的刀总是不听话,你不要生它气。” 容真真:“……” 老子的脸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关心你的刀,跟你的破刀去过一辈子吧小王八羔子。 “大哥你看!那哥哥在那里!”容萌萌一转头看到自己刚才在路边见到的漂亮公子兴奋的指给容真真看。 这一转身,容真真的脸又被他的破刀扫了一遍,这下彻底肿的不能见人。 老子迟早把你的破刀趁夜送给铁匠打成菜刀。 他顺着容萌萌的手看过去,果然见路边廊下蹲着一个少年,看打扮他的岁数应该跟萌萌差不多大,但个子要更高些,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坐在门廊下,看不清他的脸。 “你从哪看出他是个漂亮哥哥?”容真真捂着右脸不解的说,“这不低着头吗?” “他抬头的时候你就知道啦!”容萌萌拿起一片瓦准确的丢出去,一把砸中了那少年的脑袋。 容真真刚要训斥他没礼貌,那少年就抬起了头,他在看到对方长相的那一刹那就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那少年生得实在太漂亮了,乌发如云肌肤胜雪,柳眉杏眼琼鼻朱唇,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满是对世人的好奇与纯真,比容真真见过的武林第一美人还要漂亮三分。 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真是人间瑰宝啊。 容真真的颜控属性再次上线。 “不过……他不是哥喜欢的类型啊。”容真真摩挲着下巴感叹遗憾,“哥喜欢那种强攻,强攻你懂吗?就是胸大肌可以拖地,细腰窄臀,双手可以捏死一头牛的那种壮汉,晓得不?” 容萌萌有些茫然,他挠挠头说:“那种庄稼的汉子不都是这样吗?” “种庄稼的那些人长得也太随便了。”容真真深沉叹气。 容萌萌听不懂自家大哥说什么,不过他都习惯了,反正大哥每天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二姐说那是因为大哥据说出生时候喝的是路边的野驴奶,所以和寻常人有些不同,我们要对他多多包容。 再说底下那漂亮的小公子,他好好地坐在路边,突然天降一块瓦片砸在脑袋上,差点把他砸到昏厥,他低头静静地看着地上的那片青瓦,沉默的捡起来抬头去看,结果正好就看到墙头上趴着的两个人。 其中那个右边脸肿的仿佛猴腚的青年见了自己,微微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来。 小少年面无表情的低下头,默默地把那片瓦藏在袖子里狠狠地捏成粉末。 容真真刚才看那少年抬头看自己,怕他以为自己是故意的砸他,便安抚的冲他点头微笑,对方竟然羞涩的低下了头。 唉,这孩子挺好的。 这要不是要顾及自己的盟主形象,容真真几乎要对着人家吹口哨耍小流氓,他虽然喜欢强攻,但偶尔调戏一下美受也是很有趣的。 陵游抱剑在下头观望了一阵,发现那两人一点要下来的自觉都没有,便沉默的走上前去,突然抬腿一踹,把那两个木梯全部踹碎,趴在墙头的两人一点防备也没有,双双掉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容真真皮糙肉厚爬起来,一眼就对上面无表情的陵游。 他吐出嘴里的泥沙原地盘腿而坐,自己捶了捶后背,淡定自若的说:“是阿陵啊。” 陵游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放在地上站好,两个人身量岁数差不多高,但陵游因为总是板着脸又老气横秋的喜欢管东管西,看着比容真真要大一些。 “不成体统。”陵游训斥道,“哪有盟主是你这个样子的。” 容真真站好身子,揉了揉自己肿胀的右脸,老实的听陵游训话。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吃窝边草的原因。 严格来说,陵游各方面都符合他对伴侣的要求,但他长得又高又帅还很贴心小棉袄,武功高强会做饭会缝衣,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但他就是不来电。 因为陵游实在是太能唠叨了,跟他谈恋爱的话,仿佛多了一个妈。 第2章 是夜,城外破庙中—— “教主,属下来迟了。” 庙中地上跪着一个身穿赤红羽衣的青年,恭恭敬敬的低头不敢抬头看人。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同样红衣的男子,他面上阴沉没什么笑意,只是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破庙中晦暗不明看不清东西,却依稀能看出他那张阴柔到有些妖媚的面庞,若是有人白天见到他,一定会被他这张过分美丽的脸而倾倒。 过了很久,坐在破庙中的红衣男子才开口说话,声音却出乎意料的低沉而有磁性,本分阴柔的气息也没有。 “你是说……今日本座见到的那个可笑的人,就是当今武林的盟主?” 跟随他的教众都知道,通常教主说话的语速越慢就代表他的心情越不好,从他这轻柔的话语中,跪在地上的右护法微微抖了抖,知道教主这是十分不高兴了。 “是,属下已经打探好了,新任的盟主是去年才把府邸定在这里,从前的盟主府已经空了很久。” 红衣男子随性的倚着身后的巨大佛像眯着眼睛思量了一会儿,看他那个神态仿佛自己待的地方不是破庙,而是自己教中的软塌。 “呵,中原武林这么些年就选出了这么一个东西,我看他们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也没什么指望了。” 虽然不懂教主为什么只见了一面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跪在地上的右护法仔细掂量了一下,还是低声提醒道:“教主,此人不可轻视。” “据说,他十六岁就习得了承天九华功的第八层,如今虽然卡在了第九层的瓶颈上,但他这个年纪能有这样大的造化已经是难得了,堪称武林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红衣男子阴鹜的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满意他的话。 右护法偷偷地看了一眼教主的面色,忙又改口说:“当然,承天九华功怎能与我教的禁玉诀相比,那容真真不过就是徒有其名罢了,纵然他练到了第九层,那也无法跟教主这样高明的人相提并论,他连给您提鞋都不配。” 红衣男子不屑的轻哼一声,语气比刚才要舒缓了些,“那蠢货有什么资格能与本座相比,中原武林占据这一方钟灵毓秀的水土这么多年却毫无作为,倒不如空出来让我圣教重返中原执掌大权。” “可惜,本座还要去找圣物,不然……”红衣教主停顿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往下说,但他语气中的森冷杀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想个法子让本座混进盟主府。”他接着又说道,“圣物消失了这么多年,最大的可能还是在盟主府的什么地方,只有把那个东西拿回来,本座的修为才有可能更进一步,到那时才是我们屠戮中原的好时机。” “更何况,我与那盟主之间,还隔着血海深仇。” 庙中的篝火苗诡异的跳了几下,若是有别人在这观看,必然要吓得昏厥过去。 右护法汇报完后先行一步离开庙中,独自留下来的红衣男子在原处待了一会儿后才盘腿而坐,起初看着是在打坐,谁知过了一会儿他的四肢百骸发出了“咔咔”的声响,好像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的身型原本十分高大,但随着全身那种恐怖诡异的声响后,他全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眨眼间就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一切平静下来后,红衣男子才睁开眼睛,赫然就是白天容真真见到的那个廊下独坐的少年人。 缩骨功这一独门秘笈早在中原失传了,却没想到世上还有人传承了下来。 少年想起白天容真真对自己露出的那挑衅讥讽的笑意,伸出手捏碎了佛像的右臂,恶狠狠地喃喃自语着。 “待到本座事成,定要杀你全家!” 第二日—— 容真真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练功,初冬的清晨非常寒冷,太阳还没有彻底从东方升起,而他已经练完了一套功夫,鬓发间挂满了清亮的露珠,额间也有细密的汗珠。 他练完最后一套掌法,才慢慢收纳吐气结束今天的晨练。 承天九华功是容家的独门绝技,历来都是传男不传女,功法并不见得有多深奥,前四层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都可以突破,但后五层却不是一回事,每进一层都可能要花费五年左右的时间,若是资质差些的人,五六十岁也达不到八层都是可能的。 这套功法之所以传男不传女,也不是什么歧视性别的原因,主要是这功法至纯至阳,需要练功的人必须是阳刚体质的男性,女子天生的阴性体质与这一套功法相克相冲,没办法修习。 容真真拿起桌上的干布斤擦了擦脸上的汗,又在原地把身上的汗用内力蒸干,这才走进屋里打算沐浴更衣。 “盟主,刚才管事的赵先生说府里近日缺了个杂役,问属下是否要采买人手。” 陵游走了进来,刚好看到容真真沐浴完穿衣,他看了一会儿后忽然有些脸红的低头走到一边去,自动自觉地不看他。 容真真低头给自己系腰带,听到他的话后随意的答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人手不够就再招人进来就是了,不用过问我。” “是。”陵游答道,“那属下这就去回话。” 他转身就要走,容真真刚好也穿好最后一件外套,叫住了陵游:“雄飞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二小姐还没有消息,不过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霜花剑会已经结束好几日,侠女们各自听说都已经归家。” 容真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早饭过后,容真真这个名义上的盟主再一次的开始咸鱼。 就像是所有武侠小说中一样,既然有武林门派,他们闲出屁来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搞什么武林大会选一个盟主出来处理各门派的杂事,说了好听就是统领所有门派干大事,不好听的就是个打杂的,谁家出点什么事就来找盟主,好像没了盟主不能活。 容真真也是真没想到自己能穿越,原先他就是个普通的在校大学生,每天除了上课时间就是在宿舍里玩手机睡大觉,偶尔会看一些电脑里私藏的艺术片,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个好工作,然后嫁个好老攻,平平淡淡过一生。 没想到一道雷劈过来,他就穿越到了这个架空古代世界,那时这具身体还只有六岁,本来是在街头带着弟妹流浪,突然被从天而降的叔父带回了盟主府,说他是他失散多年的侄儿,又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非要把他培养成盟主,然后接他的大梁。 那段岁月真他娘的苦啊。 容真真简直忍不住为自己鞠一把同情泪,容玉这人简直把“不近人情”这四个字发扬到淋漓尽致的地步,对一个才六岁的小小孩童也下得去狠手,每天都逼着他练功,稍微有点懈怠偷懒就要罚跪搓衣板,还要拿棍子抽。 那会儿容真真还只是条咸鱼,被容玉揍得苦不堪言,只好拼命练功起早贪黑春夏秋冬都不敢停步,连大过年的也要照常练功。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狗屁的奇才,但现实就是让他自己都意外,他竟然一路畅通无阻的练到了九华功的第八层,一点磕绊都没有,可见容玉的眼光确实是真的。 被迫成材的容真真回头再看看这些往事,有时都会有些恍惚,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他有时做梦,一会儿梦到自己在宿舍里打游戏,一会儿又梦到自己在院子里被容玉狂揍,如果不是他还记得一些现代社会的东西,他怕是早就不记得自己是谁。 “唉……”容真真长长的叹气,他来古代后除了练功,干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叹气,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被逼着成了武林盟主,个中无奈也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要不然哪天还是撂挑子跑路吧,这日子也没啥过头。 容真真认真地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反正他现在一身武艺出去也不怕被人欺负,出去自己过日子的话再不济也能卖艺养活自己,起码不会饿死。 别的穿越者穿越后一心想干大事尽情装逼,而容真真却只想苟且偷生,最好能找个冤大头的帅哥包养自己,买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把自己金屋藏娇,整天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啥事不用操心。 这种生活简直赛神仙。 他在书房里拿着书面无表情的在看,其实脑子里已经在自动播放前世看过的男男艺术片,内心里浪出朵花来。 书房外头的树下,新来的打杂少年沉默的偷偷打量着屋里的人。 容真真脸上的肿胀在陆观云开的药膏作用下已经全消了,帅气逼人的脸庞又能拿出来欺骗大众,正襟危坐看书的模样还挺像那么回事。 少年在树下观看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 看来清鸿说得对,这个盟主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刚才看书的那个样子分明就是在调整内息冥想修行,只要自己再往前走一步,对方必能有所察觉。 果然还是得小心行事。 第3章 又过了几日,容家的二小姐终于回来了。 “大哥,我回来了。” 容真真抬起头,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披着黑色披风的少女正站在自己面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正盯着自己看,她身量娇小长相甜美,看着就和邻家女孩一样可人。 “妹儿回来了?这次的剑会听说你又拔得头筹,不愧是我妹。”容真真不吝啬的给她褒奖,“待会儿我让阿陵给你点钱,你去置办些新衣裳,还有一个多月都过年了,大姑娘家穿得漂亮点。” 容雄飞笑眯眯的解下披风放到一边的椅子上,随性的往旁边一坐,豪放的灌了一大杯水后说:“这次寒月姐姐也在,她一直跟我打听你呢。” 提到柳寒月,容真真就有些头疼。这妹子是天山门掌门的千金,上头有六个哥哥,就她一个女孩,还是整个武林公认的第一美女,和其她武林世家出身的二代们不同,柳寒月知书达理温婉娴静饱读诗书,仿佛是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千金闺秀。 这样的女孩在武林中还是很受欢迎的,在一大堆粗糙的武人中出了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文艺少女,谁家都稀罕得想求娶一把。 但这柳寒月偏偏谁家少年郎都看不上,一颗芳心就钉在了容真真身上,死活也不肯跟其他男子定亲,过了年她就是十八了,全家上下都有些着急,恨不得马上按着容真真的头去成亲。 可容真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基佬,不管前世今生,他都只对胸肌大的男人感兴趣,跟女孩他大概只能做姐妹,无论柳寒月多美多温柔那也没有卵用,大家盖被子只能纯聊天。 “她还没死心啊……”容真真头疼欲裂,他的确没有主动撩拨过人家姑娘,也不知道她的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自打三年前武林大会见过自己一面后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还放下矜持写了不少情诗给自己,他都明着暗着说了老多遍了,可那姑娘就是不放弃,仍然要等着他。 这样一来全江湖的人都知道柳七小姐看上了年少有为的武林盟主,这郎才女貌家世相当,也的确是一对很相配的璧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最终一定会娶那位柳姑娘。 这种巨大的压力除了容真真自己懂,别人都体会不了那种无奈尴尬,柳门主曾经跟他暗示过,只要他点头娶了柳寒月,他愿意用半个门派做嫁妆,还愿意把祖传的柳家刀一起做陪嫁。 容真真这人虽然有点小贪财,但也不至于这么作践自己,硬是没有点头答应这门亲,平时只要柳寒月在的场合他都尽量避开,免得大家拿他俩开玩笑,谁知还是不行。 容雄飞翘着腿看她大哥,外人都不知道她大哥是个什么德性,只有自家人才能明白,她是有点同情的:“要我说,寒月姐姐确实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她的眼神不大好。” “你说你有啥好的,除了一张脸还成,又抠门又懒散还胸无大志,成天也没个正行,哪点能让她这么死心塌地?” 容雄飞点评起自己大哥来那是一点情面都不给,语气里的嫌弃冲破天际了。 “彼此彼此,你也不啥好货色。”容真真翻了个白眼说,“你除了看着像个女人,也没个女人该有的样子,喝酒打架赌博逛青楼,还有你不敢干的事儿吗?” 容雄飞哼了一声,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亲哥这样吐槽自己。 要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容家这兄妹三人,除了老三要稍微正常点,这两个都是妥妥的人间祸害。 “我跟你说,过了年寒月姐姐就真十八了,咱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十八还未出嫁的女子没什么好名声,我看你得早做打算了。”容雄飞认真地说,“寒月姐姐挺温柔的,我也希望她当我嫂子。” 容真真单手撑着下巴无奈的翻动着桌上的书,轻轻地叹了一口:“我如果喜欢女人,柳寒月跑不了的,只可惜你哥我天生只爱同性,我要真迫于压力娶了她,那才是她一生不幸呢。” “要不然,我直接开诚布公,就说我喜欢男人。”容真真思来想去,貌似只有这一个办法直截了当,他都喜欢男人了,柳寒月总不能还想着要嫁他吧? “不行。”容雄飞惊慌的摇头,“叔父最讨厌这样了,他若是知道你敢这样做,三两天就能杀过来把你吊在门外抽。” 容真真条件反射性的抖了抖身子,大概是回忆起了那些被小皮鞭和木棍支配的恐怖生活,忙低头喝口水压压惊。 其实这个世界是架空的,民风相当开放,男人跟男人结婚的事不算少,只要利益相当感情融洽,基本上没什么人去反对,那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但容真真的叔父容玉不知为什么对此却很偏激执拗,从前知道他的性向后就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虽然容真真最后并没有屈服于他而撒谎改性向,但他还是跟叔父保证今后不会公开自己的性向这事。 “叔父这人真是太迂腐了,怪不得一直单身光棍老男人一个。”容真真忍不住恶意的揣测,“都说恐同即深柜,搞不好他自己就是个隐藏的很深的基佬。” 容雄飞听不懂他的话,只好端起茶杯喝茶,这才发现水壶里没水了,她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沏茶。” 话音刚落不久,门外就走进来一个青衣小仆,他小心翼翼的低头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一路都低着头没有抬起,从虚浮的脚步来看应该是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 盟主府里虽不能说全员习武,但近朱者赤,连府上劈柴喂马的老汉都能耍两招,像这种完全没有武功底子的很少见。 容真真本来头疼的想着怎么处理柳寒月这事,眼看着那青衣小仆给容雄飞添完水后又走到自己面前,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是你啊!”容真真惊讶的看着他,“你不是前几天那个街上被我三弟不小心砸中的孩子吗?” 青衣小仆听话的抬起头,只看了容真真一眼后就规矩的低下头,小声回答道:“回盟主的话,小的是管家大人从人牙子市场新买回来的杂役。” “这样啊……你这么小就出来做工了?你家里人呢?”容真真有些好奇的看着青衣小仆,难以想象这么漂亮的孩子居然被家里人就这么卖了,谁家脑子坏了吗? “小的没有家人,是被婶娘给卖了的。”青衣小仆面上有些黯然,似乎有些伤神。 容真真也不是那种喜欢揭人伤疤的人,眼见着他难过,便转移了话题问:“那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小的叫阿阮,过了年就十七了。”青衣小仆恭恭敬敬的回答,始终战战兢兢的。 容真真看他衣着单薄身材瘦小,心里忍不住起了点同情,他这人看着不着调浪荡散漫,但还有些良心,便正色道:“我看你这个身高可不像是快十七的样子,不若以后跟了我吧,平日里我若是得空也能在拳脚上指点你一二,日后你出了府也能有武艺傍身,不至于被人欺负了。” 青衣小仆欣喜的抬起头来,一双乌溜溜的杏眼里溢满了感激和不可置信:“真的吗?多谢盟主大人!阿阮一定不会辜负盟主的栽培!” 说罢,他“噗通”一声跪下来,在青石板地砖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容真真没想到他这么认真,连连让他起身,郑重的说:“你不用这么谢我,既然入了我盟主府,大家就都是兄弟,既是兄弟,那我帮你也是应当的。” 这话说得敞亮冠冕堂皇,把阿阮听得喜上眉梢,再次谢恩后就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一边看完全程的容雄飞两眼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知道兄长这又是假正经了:“你分明就是看人家孩子长得好看,带在身边养眼罢了,说得那么义正言辞。” “你不懂,书里说多看几眼容貌姣好的人,能多活十年。”容真真一点也不心虚,脸不红心不跳,“我又没打算睡他,难道我就不能单纯的怜香惜玉吗?” “哼。”容雄飞用鼻子出气,“我要不是知道你口味独特,还真就要怀疑你的用心了。” 兄妹俩在书房你来我往的互相人身攻击,不知道那阿阮其实并未走很远。 “呵。”阿阮一反刚才在书房里的乖巧听话模样,他嫌弃的把刚才端着的托盘扔到池塘里,眼里充满了厌恶。 原来那盟主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货色,什么要教他习武学功夫,原来是想让他暖床,他刚才低头给他斟茶的时候目光瞥到了那书桌上开着的书本,尽管是倒着的,但燕阮还是能看出几句话。 那破书哪是什么正经书,都是一些污人眼目的东西,也就这种衣冠禽兽能一板正经的看下去,原来他每日在书房里一坐半宿,都是在干这种事!刚才他还打量自己,且故作关切的问自己年龄的时候,怕是脑子里都在想些龌龊的事吧? 燕阮的面色一变,心里更加的恶心,恨不得马上就回头把容真真给碎尸万段。 “等本座成事,本座一定杀了你全家……” 燕阮在心里恶狠狠的立誓。 第4章 容真真嘴里咬着块桂花软糖嚼,一边不停地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书房里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到。 新来的阿阮已经被调到容真真身边服侍,其实也不用他真的做什么活,容真真是武林中人,除了不会做饭洗衣之外,其余的都习惯自己来,起身穿衣沐浴都不用人,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得到盟主的武学指点,所以阿阮可以说是白得了一个好差事,府里不知多少人羡慕着他。 “盟主,您还需要添茶吗?”阿阮用拂尘扫完书架上那些落了灰尘的书,回身乖巧的问还在伏案疾书的容真真。 容真真抬起头来,慢悠悠的把嘴里的糖咽下去,轻轻点头说道:“多谢阿阮,要吃糖吗?”他抓了一把桂花软糖递过去,问阿阮要不要。 阿阮连连摇头,走出房门去给他拎热水进来。 无论容真真现在在他面前装得多纯良伟岸,燕阮内心里早就把这个虚伪小人看得一清二楚,所谓正道人士不过就是一群鸡鸣狗盗自以为是的伪君子集合罢了,中原武林从上到下都是一样的货色。 容真真看他出去了,翻来翻去把自己写出来的十张纸检查一遍,确保没有错别字后塞进了一个信封里。 “终于在截稿日之前交稿子了,不用背瑞娘痛骂,她一定会高兴的。” 他小心的把那封信放进抽屉里收好,想着明日出门一定给瑞娘带去,刚走到门口就跟进来准备加水的阿阮碰面。 “盟主大人有事要出门吗?”阿阮歪头看着容真真,手中还拎着一个大大的铜壶,看着挺沉的。 容真真随手把铜壶从他手里接过来放到桌边,抬手轻轻拍了拍阿阮的头发,正色道:“不是说了不要叫我盟主大人,你比我只小了三岁而已,就跟其他人一样叫我容大哥吧。” 阿阮急忙摇头拒绝,有些磕巴的说道:“那、那可不成!小的就是个买回来的下人而已,怎能、怎能这样逾距,不可不可!” “我说可以就可以,这盟主府里的人事,我自认还是可以做主的。”容真真认真的说,“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阿阮低头不说话,好像仍然在害怕。 容真真看他为难,叹气说:“你这孩子可真固执,罢了,由着你去吧。” 他也不再看阿阮,径自出了房门。 看着他逐渐走远,阿阮抬起头来,目光中一片阴鹜。 狐狸尾巴快要藏不住了,说什么让自己喊他“容大哥”,也不看看他配吗?眼里对自己的垂涎都快要溢出来了,还敢用他那恶臭的爪子碰自己的头,以为他不知道那是在借机揩油? 燕阮冷冷的回身,视线在书桌上划过,他刚才的确看到容真真写了什么放在抽屉里,神神秘秘的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虽然他现在的主要目标是找到圣物,但若是能发现中原武林在图谋什么的话,提早做计划也不是不可以。 眼下书房大门敞开随时都会有人过来,不是他动手的好时机,以后寻了时机再过来查探。 迟早他会让容真真在江湖中身败名裂,让他再无立足之地。 他重新拎起铜壶走出门,消失在书房门口。 另一边,走在去落星阁的容真真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他抬起头来挠挠头四处看了看,有些郁闷的自言自语:“不知咋了,最近老觉得有人在骂我。” 他想起刚才出门时正好看见阿阮,心血来潮就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果真又软又滑,比前世电视上做的所有洗发水广告上的秀发还要柔滑,跟丝绸一样。 那样上好的发丝,怕是只有养尊处优的大富贵之家才能养得出来,阿阮可真有意思。 也不能怪他,前世他没有兄弟姐妹,穿越后倒是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但是妹妹比壮汉还野,弟弟又是个脑子缺根筋的武痴,他是一点都没有享受到当哥哥的福利,对着一对不省心的弟妹每天愁的睁不开眼。 阿阮多符合一个乖弟弟的条件,又漂亮又可爱还很乖巧,那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里头满是崇拜和敬仰,他无形中就有点特殊照顾他。 刚才自己表现的就像是一个好哥哥,阿阮那孩子一定在内心里更加崇拜自己。 我可真是个万人迷。 容真真心情大好,一路板着脸内心荡漾的晃到了落星阁。 落星阁在盟主府的东南角,说是“阁楼”,其实就是一个独居别院,里头的空地被人栽满了各种药草灵芝,一走进去就能闻到好闻的药草味。 容真真走近院子后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正背对着自己摆弄着簸箕上晒着的虫草,他加重脚步特意知会那人自己的到来,“小云。” 陆观云转过身来,阳光恰好洒在他那张如上好的冠玉一样白净的脸上,常年跟药草为伴不喜出门让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弱的苍白,长得虽然俊美秀致,却少了一丝常人的活气,即便是阳光下看他也带着一身的冰雪气息,远看不食人间烟火生人勿近。 要是别人见了陆观云,多半会自惭形秽心生退意,被他眼里的冰冷吓得后退几步不敢往前,但容真真太了解陆观云了,他二人有超过十年的友谊,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的人吧看着是个小龙女,其实内心里就是个傻白甜天然呆。 “真真。”陆观云也不似其他人那样称呼他为盟主,微微的点头做打招呼后又回头整理自己的那堆宝贝药材。 容真真走上前去看他自己一个人忙活,四下里找了一圈后问:“我不是给你找个了帮忙的小药童吗?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 陆观云把簸箕放到架子上摆好,然后才回答道:“我让他回家探亲去了。” 容真真“啧”了一声,大剌剌的躺到院中的摇椅上,从身边的花坛里随手拽了根青草把玩,“你就是太心软了,我给那小童开得薪水可不低,你三天两天让他回家探亲,自己累死累活,你说你图啥。” 陆观云没有回他的话,他开在想着自己昨天新配的方子到底有没有漏洞,一转眼就看到容真真手里的青草,当场就呆滞在原地。 几秒钟后—— “我错了!我错了小云!”容真真被陆观云拿着银针满地追着跑,一边逃窜一边还不住地道歉:“都怪我手欠!我不知道那是你栽培的灵芝!” “我错了!你——嗷嗷嗷嗷!” 半个时辰后,容真真火速从落星阁窜出来,头都不敢回一下。 陆观云这人平时冷冷淡淡对谁都不上心,但谁要是动他的宝贝药材,他会原地化身成修罗阎王追杀你几十里地,容真真以前就吃过亏,却死活也学不会手不犯贱,都被收拾了好多次了。 他龇牙咧嘴的把自己手上的银针拔出来,陆观云武艺不精湛,但医术是一等一的好,整个江湖找不出比他更厉害的大夫,还被人尊称一句“神医”。 “活该。”容雄飞倚在路边的树下,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家大哥,见怪不怪的说:“陆哥哥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也就对你这么凶,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容真真整理好自己的衣着,故作淡定的说:“比不上某些人,天天去人家面前搔首弄姿,人家也没把你当个女人看。” 被人说中了心思,容雄飞有些气恼:“要你管!” 容真真哼了一声,“要我说,你多少也算个女人,没事干也能学学人家怎么打扮打扮,别成天出去惹是生非,我听说你最近又看上哪个楼里的小少年了?” “我就是去喝花酒而已,最爱的当然还是陆哥哥!”容雄飞抱胸不屑的说,她那张娃娃脸上露出与她灵秀外表不符的表情,“那些都是逢场作戏,我就是给他们打赏些银钱买头花罢了,可没跟他们动手动脚。” 容真真头疼的扶额,“那南风馆里头都是些男人才去的,你一个女人天天往里跑像个什么话,这就算了,你还跟别的男人为了抢男人大打出手,把人打断了肋骨抬回去,人家家里人找上门来要我给个说法,你说你这风流成性的也叫女人?” “男人去得,我去不得吗?”容雄飞不屑的反驳,“这满天下也没这规矩吧?” 他们家一定是男女生错了,容雄飞这厮骨子里就是个糙汉。 容真真一点也不检讨自己,皱眉说:“那你以后难道就不打算嫁人了?你这样我看谁敢娶你。” “不牢你操心。”容雄飞反唇相讥,“嫁不出去,我难道不会娶一个进来?你不也整天脑子里都在想男人吗?有比我好在哪里?” 容真真轻哼一声,刚要说什么,就听陵游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面色凝重的抱拳行礼说道:“盟主,请您速去大堂,八星派的掌门派人过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容真真忙敛了自己脸上的神情,立刻走过去道:“那我们即刻就去吧。” 千万别又是上次那回一样,上演小妾带球跑的狗血剧情了,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吃了一嘴的狗粮,那味儿不大好。 第5章 “盟主!!!!” 容真真刚一走到大堂,还没来得坐下说话,就听八星派的掌门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仿佛盟主已经死了一样。 “邱掌门,在下听得到。”容真真落座后,一脸从容的安抚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头,“你先别急,慢慢说。” 八星派只是个很小的门派,人数虽然不少,但在江湖中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存在感极低,门派自打成立以来就没出过一个能排进江湖高手榜前二十的徒弟,最厉害的也得在一百名之后。 但他们能立足的根本原因在于他们有钱,这个帮派与其说是武林门派,不如说是商户来的恰当,习武只是他们的兼职。 邱掌门五十出头了,一头长发早已花白斑驳,虽穿着打扮仍然华丽,但却难掩老态。他见了容真真后就很激动,“盟主,我、我那爱妾又跟人私奔了……求盟主帮忙广发英雄帖帮忙寻人……” 容真真在心里没忍住又吐槽起来。 邱掌门真是应了那句“老来俏”的话,年轻时候也风流糊涂过,被他始乱终弃的女人可以排队绕城中河转一圈,没想到老来突然就爱上了一个花楼的歌姬,非要赎身带回家,爱之如命,珍宝一样捧着护着,谁知那小妾心有所属,三天两头就跟情郎私奔,上次还是容真真帮忙把人找回来的,这才过去两个月,又跑了。 “盟主……”邱掌门一把年纪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声泪俱下的说:“盈盈是老夫的半条命啊!没了她,我可怎么活呀!” 容真真忍住把他丢出去的冲动,扬维持着一个完美的职业笑容说:“在下上次把她带回来的时候依稀记得,盈盈姑娘是身怀六甲?如今算算日子也不过才八个月,这么大的肚子也能跑?” “都是老夫的错……”邱掌门哭得更伤心了,陵游给他递了一块帕子,他接过来狠狠地擦擦眼泪说:“我近日才发现,她那腹中孩儿原不是我的。” 你可真他娘的惨绝人寰。 容真真同情的看着老头,半晌才说:“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求她把这胎落了,日后再给老夫生一个也是一样的。”邱掌门哭着说,“谁知她就想不开,说老夫不是真心对她,连夜就跑了!连一文钱都没带!她出门在外可怎么活呀!” 容真真:“……” 邱掌门又哭了一会儿,哽咽着继续道:“都是我的错!我既然真心待她,又何必在意她那腹中的孩儿究竟是谁的,都是我心怀偏见,是我的错!” 容真真:“……” 陵游:“……” “盟主!盟主我求您了!帮我把盈盈找出来,她在家的时候每日都要吃燕窝银耳鲍鱼汤,出门在外她一个弱女子可怎么办呀!” 容真真算是见识到这世上什么叫“物种多样性”,邱掌门得算人类史上第一朵奇葩,非常值得被科学家拿去研究研究,看看脑子里是怎么进的水。 但他还是得装得大度,转头对同样被震惊了的陵游说:“阿陵,你去发了一个英雄帖吧,大家一起帮着找,总比邱掌门一人找要快些。” 陵游快速回过神来,忙回身去布置这事去了。 当然,容真真这忙也不白帮,虽然不是明文规定,但邱掌门为了表示感谢,还是抬了一箱子的东珠送给他。 “有时候,盟主也挺好的。” 容真真坐在书房里,翘着二郎腿拿着那鸽子蛋一样大的东海珍珠来回摩挲爱不释手,他仔细盘算盘算,他的私人小金库里藏了不少金银珠宝,哪天真要干累了,选出下一个倒霉鬼接任,直接就跑路不管凡事。 “盟主辛苦了。”阿阮贴心的端茶倒水,“日日都要处理这些琐事,确实操劳。” 听他这么一说,容真真难得的有点羞耻心,他轻咳一声把东珠放下,义正言辞的说:“为大家排忧解难本就是我的职责,不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装着东珠的盒子盖上,贪财本质一览无遗。 阿阮眼中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鄙夷。 区区一盒珠子就能让这人这般贪婪,不仅好色还爱财,此人当真一点优点也无。 “对了,我昨日教你的那套拳法,你还记得吗?”容真真把东珠收好后,想起自己昨天指点阿阮拳脚的事,随口问了一句。 阿阮有些害羞的挠脸,不好意思的摇头:“我、我没有记住,白费了盟主大人一番好意。” “没事。”容真真大方的挥手,“你快十七才开始习武,本就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学得慢也是正常的,不必心急。” “走,我近日恰好得空,去外头重新给你再演一遍。”容真真转身随性的牵起阿阮的手往外走。 其实他真的就是随性而为,内心里没有一丝邪念,容萌萌小时候要吃糖葫芦,他就是这样牵着他的手去街上买,无意间就也这么对阿阮了。 他走在前头,被他牵着手的阿阮低着头似乎是在害羞。 想……想剁了他的脏手。 燕阮强制忍住自己的冲动,他打小就厌恶别人触碰自己,不管是教内众人还是义父,他都强烈抗拒他们的靠近,为此还失控打死过一些不知道深浅借机靠近的侍从。 容真真本就是他厌恶的人,如今看他牵着自己的手,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仿佛都在被蝼蚁啃噬,身上微微发抖。 “你是不是有点冷?”容真真察觉到握在手心的小手冰凉一片,再回头看着抖着的阿阮,关切的问道。 阿阮借机抽出自己的手,慌忙后退了几步远离容真真,“回盟主的话,我不冷。” “撒谎。”容真真皱眉看着唇色发紫的阿阮,误以为他在欺骗自己,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我的衣服是今早刚换洗过的,不脏,虽说大了些,多少也可以挡挡风,你别嫌弃。”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太温柔,阿阮一时没有抗拒成功,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衣服已经被套在自己身上了。 “那今天就不练了,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小脸都冻紫了。”容真真摆摆手,“快去。” 阿阮巴不得现在远离他,听他这么说后忙转身就跑远。 容真真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目光中若有所思。 “大哥!” 容真真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小弟一路烟尘滚滚的向这边飞驰而来,肩上的狐裘衬得他像一只大猫一样圆润。 “何事?”容真真停在树下等着小弟跑过来,“这几天你又去哪里找人切磋了?也不见你回来。” 容萌萌还是背着他那把黑色的大刀,帅气的面上还留有孩童的稚气,“我没有跟人切磋,是商淮哥哥叫我去看他新养得小狼。” “商淮?”容真真看了一眼自家傻乎乎的小弟,想了想后还是说道:“听大哥的话,离那奸商远一点,他不怀好意。” “啊?”容萌萌有些迷茫,“商淮哥哥不懂武功,他怎么会不怀好意呢?他对我可好了,还给我买糖葫芦吃,还带我去看花会。” 容真真叹气,“不是所有不懂武的人对你我都没有威胁,有的人虽然内力虚空,但他们是靠脑子吃饭,比我们这些会武功的人或许还要可怕得多。” 容萌萌的脑容量小的可怜,每天琢磨的事就是习武找人下战书,容真真说的话对他而言有些复杂且难以理解,在他的认知中,只有学武的人才能欺负不会武的人,不会武功的人都是弱者。 而弱者是需要保护的,他们怎么会伤害到自己这样的强者呢? 容萌萌不晓得,有脑子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算了。”容真真不指望自己这个脑子在出生时全都给扔了的弟弟突然开窍,也是出了奇了,一对双胞胎,雄飞那丫头就机灵精明,萌萌就仿佛一个智障。 “反正你听你大哥的话,商淮那家伙要是让你做一些奇怪的事,你就把你的刀往他脸上招呼,就像你前阵子抽你哥时那样,照他脸呼,晓得不?” “奇怪的事?比如?”容萌萌一脸天真。 容真真扶额,“就比如,他要用他的嘴巴甩你的嘴巴,或者拿他的咸猪手放在你的腰上,或者脱你衣服……知道吧?” “哦……”容萌萌似懂非懂的点头。 哥说不能做这些,那其他的应该没问题吧? 容萌萌自作主张的这么想着,商淮哥哥只是用嘴巴甩他的脑门和脸蛋,咸猪手也只是搂了肩膀而不是腰,而且他从来没有叫自己脱衣服,都是他自己脱了上衣给自己看。 这么一想,哥说得果然都是骗人的,商淮大哥真是个大好人呢。 容真真听说自家弟弟没吃亏,放心的踱着步子往前走,有他在,商淮那奸商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萌萌做什么。 啊对了,他还没有把稿子交给瑞娘,这次的稿费听说不少,读者来信留言很积极,还有人给他打赏了。 有钱拿的容真真心情更加好了,他觉得这都多亏了阿阮。 不知道为啥,他自打见了阿阮后,脑子里莫名的就会多出很多不一样的灵感,他真是个宝藏男孩。 第6章 回了自己房间后的燕阮关上房门,打了盆冷水把自己的手放进去来回搓洗,浑身气到爆炸。 那个混账,他怎么敢! 燕阮一想起容真真牵着自己的手时内心可能在对自己意淫着什么,他就想把容真真五马分尸。 “我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全家……” 他愤怒到精神失常,竟然没察觉到房内还有一个人。 房梁下悄无声息的跃下一个人,他两步走到燕阮的身后单膝下跪,低声恭敬的说:“教主。” 燕阮猛一回头看到跪在地上的人,眼眸中的盛怒逐渐褪去,把自己的被冷水浸泡的通红的手拿出,随手扯了快干布擦了擦,冷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回教主的话,属下费了些功夫才能把自己带进来。”白清鸿如实回答,“盟主府的人手空缺并不那么好填补,听说外头的人都想进来找个差事做,属下因此耽搁了些时辰,请教主恕罪。” 燕阮并没有被他的解释打动,他的心情仍然不好。 他走到床边坐下,一言不发,面上阴沉的能滴水。 白清鸿并不知道自家教主又生什么气,想了想后低声说:“让教主住在这种简陋之处,着实委屈了。” 燕阮现在的身份是个下人,按理说没有资格有自己的卧室房间,但他被容真真调到身边任职,身份地位在盟主府自然也不同,有个小小的卧室也是可以的。 房间虽然不大,桌几床铺一应俱全,也不算是简陋,只是作为一教之主,对于从来都锦衣玉食的燕阮来说,的确是寒酸至极。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燕阮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圣物的消息?” 白清鸿从地上站起来,低垂着眉眼轻声答道:“属下无能,至今还没有打听到。” “自从您的父……老教主过世后,圣物就没了踪迹,算来如今也十几年了,要从头找起谈何容易。” 燕阮冷哼一声,骂道:“没用的东西。” “平日无事不要贸然来找本座,万一被人发现端倪,你我能不能活着从这盟主府走出去都是两说。”燕阮淡淡的说道,“容真真虽然是个伪君子,但他的内力确实浑厚深不可测,对付他一人本座倒还有几分把握,但他那对弟妹可不是省油的灯。” 容家一家都出武林奇才,无论是身为盟主的容真真,还是二小姐容雄飞,亦或是三少爷容萌萌,单独拎出去都是能打半个江湖的顶尖高手,这三人各自擅长的领域不同,若是真联手打起来,再加上一个琼光剑陵游,燕阮带来的这点教内高手根本不是对手。 “是,属下此番前来特意给教主送这个。”白清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恭敬放到桌前,“这里头是青芽蛛,它能凭气味找到属下所在,教主若是有急事召唤属下,可差遣它前来。” 燕阮缓缓地点点头,忽的又说:“你先走吧,免得让人怀疑,这屋子不能大白天的一直关着门窗,难免会有人疑心。” 白清鸿得令,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屋里,只余窗户微微的声响。 燕阮在屋子里独坐一会儿,把那玉瓶子扔进床头暗柜里,然后起身打开窗户透气,不着痕迹的四下观望了一阵,确认并无人经过后,这才回身进屋。 那头,容真真怀里揣着自己昨天写好的稿子走进了一家书局的门。 “哟,这次怎么这么勤快?”瑞娘正在店里招呼伙计们把新到的书摆上书架,一抬头就见容真真走进来,忙笑容满面的走过来。 “走,老规矩。”她殷切的把容真真带到楼上的房间,亲自给他倒茶,态度和蔼可亲,和上次的母老虎仿佛不是一个人。 容真真把怀里的信封掏出来放到桌上,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颇有点翻身做主人的感觉:“我偶尔也是有自觉地,最近正好灵感很多,写起来也不费劲。” “啧。”瑞娘快速浏览过今天的稿件,喜滋滋的说:“这次的故事我喜欢,讲得是武林顶尖高手跟他身边的小书童的情事,不知多少姑娘家要准备银子了,嘻嘻。” “说出去谁敢信,这些热辣奔放的故事都是盟主大人的亲笔稿呢?”瑞娘妖娆的说,“整个宛城有谁家姑娘不想嫁给年少有为的盟主?” 容真真一点也不害臊,仰头喝干茶杯里的水,漫不经心的回道:“这你就说错了,我是个小黄文写手跟我是盟主这个身份并不冲突,这叫人性解放。” 瑞娘娇笑出声,破不以为意:“既然如此,那盟主大人为何每次来送稿子都要偷偷摸摸的?” “那叫神秘感。”容真真喝完茶后也不着急放下杯子,反而抓在手里不住地把玩,唇边扬着痞里痞气的笑,让那些他的爱慕者看到了,不知又要迷死多少少男少女,“大家都喜欢‘二狗’这个写手的文,但谁也没见过他真容,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甚至连男女都不晓得,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那倒是。”瑞娘觉得有理,低头又看了一遍手里的稿子,“这才写了三话呀,这么算来年底是不能完结了。” “到时再说吧,我还没想好是个长篇短篇。”容真真终于把杯子放下来,双手一摊就要钱:“我如约带来了稿件,你这个黑心老板是不是也该给我付稿费?” 瑞娘痛快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包裹,从里头挑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七三分,这些是给你的。” 容真真看了看那足有五两的银子,满意的收到自己的怀里,一秒也不耽搁的就往外走:“那我走了。” “慢走呀。”瑞娘看着摇钱树要离开,忙不迭热情的送下楼。 容真真摆摆手让她不用送出门,自己背着手光明正大的走出来,外人看来盟主只不过就是去书局待了一会儿而已。 他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对面酒楼上就有一个探子消失在原地,不知去哪里复命去了。 容真真看了看时辰,离回家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干脆在街上信步闲逛,马上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但大街上已经很有过年的样子,到处都开始卖炒货腊肉,容真真照例去自己常去的店里买了包桂花软糖。 “盟主又来买糖啦?”卖糖的老伯见了他喜笑颜开,用一双饱经风霜的大手麻利的装了一大袋子扎好递给容真真。 容真真掏出五个铜板要付账,老伯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连连摆手说道:“盟主不必客气,这都是小老头我的一片心意,上个月要不是盟主您路见不平替我那孙女赶走了李家的纨绔少爷,我孙女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 那事容真真都有些记不清了,只是自打那以后来这老伯这里买糖,他总要旧事重提,回回都不要他的钱。 “一码归一码。”容真真认真地说道,一张极为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实诚,他把五个铜板塞到老伯手里,低声道:“在下身为大伙选出来的盟主,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值得您这样记挂,那都是在下分内之事。” 说罢,他固执的把钱放下,拿了桂花糖快速消失在老伯眼前。 老伯拿着铜板垫脚找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不住地感叹着:“盟主大人真是顶顶的大好人……” 容真真手中捧着糖又走了一会儿,对周遭那些少女少年们的窃窃私语毫不动容,端的是月明清风的君子范。 啊……刚才在路边听那两个大哥说,飞雪楼又来了两个漂亮的小公子,琴棋书画都拿得出手,很是难得一见。 要不要偷摸着去看看呢? 容真真板着脸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说不定在那地方还能顺手捡个老攻,要是能就这么顺利的把自己初次送出去那就更完美了,两辈子几十年的老处受真是伤不起。 “盟主大人,您也来逛街吗?” 终于有个胆子大的姑娘踊跃跳出她那些小姐妹的圈子,娇羞的走到容真真身后,见他面色沉静英俊潇洒,内心里欢喜得要命。 容真真回过头来,天色渐晚,夕阳落在大地最后一抹斜阳还没有完全消失,那姑娘长得倒也小家碧玉,看腰间的佩剑,应该是坞山派的弟子。 “姑娘可是有事?” 心上人跟自己说话了,那姑娘激动的要原地跳舞,就跟现代的那些被自家爱豆温柔问话的小迷妹们一样,幸福到失去神智,只想原地升天。 见她只盯着自己不说话,容真真有些无语,这姑娘难成大器,以后真要追星的话怕是不行,只是见了一面就脑子短路,看起来是当不成站姐了。 “既然无事,那在下就先行告辞。”容真真礼貌的抱拳行礼,然后在那姑娘反应过来之前立刻闪人,脚下轻功跑得飞起,生怕被人再喊住。 盟主大人这是何等英俊潇洒温柔宽厚之人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子呢? 整个江湖,除了柳七小姐,怕是再无人能配得上他了,其余女子连梦都做不得的。 哪怕只是摸一下他的那头乌发,她们这些爱慕者真是死都甘愿了! 第7章 容真真在吃晚饭前赶了回来,桌前已经坐了容雄飞和容萌萌,见他回来后忙招呼着让他快些坐下。 “今日吃火锅。”容萌萌特别高兴的说,“大哥你快些,我都要饿死了。” 容真真洗了手坐下来,环视了桌面一遭,桌上摆着新鲜切好的牛肉羊肉豆腐等食材,还有这个时代冬天极难吃上的小青菜,他看了一圈后也觉得自己有些饿,转头问刚刚落座的陵游:“小云那你们也准备了吗?” “备下了。”陵游答道,“属下本想请他也前来一同用膳,只是陆公子不喜热闹,属下只得单独准备了小桌。” 容真真很放心的点头时候:“还是你办事让我放心,那就一起吃吧。” 容萌萌早就等不及了,首先就把一盘子肥羊肉倒进铜锅里,大猫眼直勾勾的盯着烧得通红的碳瞧,仿佛这样就能加快些熟一样。 容真真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斟酌,窗外天色已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雪,这样的冬夜能在温暖的室内吃着火锅喝着小酒,那真是世上第一惬意的事。 他们都是江湖儿女,不似大户人家那样规矩多,吃个饭还要分三六九等,各吃各的谁也不迁就谁,酒坛子摆了一个又一个。 容真真三杯白酒下肚只觉得浑身舒畅,眼神瞄到阿阮还在屋里伺候,有些疑惑的问他:“阿阮,你怎么不去跟着一起吃饭?” 他们兄妹几个人吃饭不喜欢有人在一边伺候,基本上都是让随侍的人也跟着在堂外一起吃,因此他一开始都没注意阿阮的存在。 阿阮忙往前走了两步,低声说道:“小的、小的不知要去哪里才好,外头的哥哥们已经吃上了。” 容真真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大约是因为阿阮才刚进府就得了自己的青眼,有些老人就坐不住了,这种仗着资历欺负新人的事,在哪个时空都存在。 “啧。”容真真暗自想着明天让陵游好好收拾那帮兔崽子,温和的对阿阮道:“你也别站着了吧,过来一起吃饭。” 阿阮明显有些吃惊,他大概是没见过这么随便的主人,忙摇头说:“那怎么行呢?小的只是个下人,下人怎可同主子一起用膳?” 容真真轻笑一声。 容雄飞抬起头来,她酒量比容真真还大,八碗烧刀子下肚跟没事人一样,她不耐烦的挥手道:“我们这没这规矩,什么主子下人的,听了心烦,让你吃就吃,磨磨唧唧的。” 她这姿态比汉子都豪爽,倒显得阿阮过于拘泥,容萌萌嘴里嚼着牛肉也不住地点头,孩子气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是呀是呀,我二姐说得对,咱家里不需要那么森严的规矩,各人做好各人的事,其他的都不重要,你快来!” “来吧。”容真真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陵游已经重新拿了一副碗筷过来放到桌上。 阿阮犹豫了一会儿,仍然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过去一起坐,可是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的凑到容真真身边的椅子上,不安的坐了下来,屁股却只敢放一半在椅子上,虚虚的靠了一下。 容真真察觉到他的紧张和不自在,也没有再说什么,阿阮这孩子乖巧到令人心疼,也不知以前受了多大的苦。 “想吃什么就自己夹,爱吃多少吃多少。”容真真把长长的竹筷塞到他的手中,“快些吃吧,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 阿阮立刻脸红起来。 他偷偷地打量着手里的筷子,和平时吃饭用的普通筷子有些不同,这种筷子又长又细,好像是吃火锅的时候专用的。 阿阮没有吃过火锅,对中原的这种特殊用膳方式充满了好奇,这些生的牛肉羊肉放进那滚开的清汤中煮出来的能好吃吗? 可是鼻翼间传来的香味却又让他食欲大开,看他们低头大快朵颐的样子,勾得他馋虫大起,终于克服了内心的那点障碍,伸出了自己的筷子。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饭。 容真真目光瞥到阿阮有些笨拙的从锅里捞了一块羊肉出来,小心地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看他慢慢地表情舒缓,微微的眯起眼睛,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能喝两杯吗?”容真真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支着下巴看阿阮,笑得和平时那正派武林盟主派头不大一样。 阿阮抬起头来看着他手里的酒杯摇头:“小的不会喝酒。” “是嘛……”容真真似乎有些遗憾,“男人还是应该喝点酒才好。” “为何?”阿阮有些不解。 容真真笑道:“不喝酒的人生多没意思,尤其喝到微醺似醉没醉的时候,你会看到另一个世界。” 阿阮没有听懂。 “大哥,你快别说瞎话了。”容雄飞翻白眼毫不留情的揭穿他,“谁不知道你喝醉了酒就喜欢上房揭瓦追鸡撵狗,什么好事都没干过,你还是别教坏人家小孩子。” 容真真叹气,“雄飞,你不当个男人真可惜了。” 阿阮看了看容真真,又看了看容雄飞,欲言又止,小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容真真笑着说。 阿阮有些脸红,“盟主,为何你与二小姐的名字,与其他人都不大一样呢?” 容真真眯眼一笑,“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叫了个女孩名,而二小姐却是个男人名字?” “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容真真今天心情好,放下酒杯答道,“这都要怪一个臭道士。” “据说我们兄妹还未出生的时候,有个道士路过我家门,遇着我爹娘赏脸,给了他些银钱做盘缠回山,他非要给我爹娘算命,说老容家这一代的子女命格清奇。” “男生女命,女生男命,和寻常人是刚好相反的命理,是以取名字的时候必须也要反着来,方能压制得住这奇怪的命格,否则活不长久。” “我爹起初不信,我娘生了头胎后就没听那道士的话,谁知我们大哥还真就没活过三岁,后来的姐姐也是一样的下场。” “连死了几个孩子,我爹才有些害怕,从我开始他就不敢不当回事了,真的取了个女孩名养着,这才有了我们三兄妹。”容真真叹气,“当然了,这都是我叔父告诉我的,当年的事是不是这样,谁也说不清。” 听到“叔父”二字,阿阮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他很快压制住内心的躁动,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的说:“原来如此。” 中原人果然都很古怪。 容萌萌抬起头跟着说道:“我觉得那道士说的话一点也不假,你看二姐这个样子,可不就是男人吗?” “吃你的饭!”容雄飞一巴掌呼上他的后脑勺,“我的事要你多嘴!” “不过,我也觉得那道士说的的确不错,你同大哥两个人,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容雄飞轻哼,“到时这容家,说不定哪天还指着我传宗接代呢!” 容真真抿唇轻笑不说话。 那可不咋的,他是没那条件繁衍后代了,萌萌这小王八羔子估计也悬,他那脑子都玩不过商淮,迟早也是商淮的人,一家子可不就指望容雄飞了? “你少说两句吧,别再吓着阿阮。”容真真笑眯眯的半真半假训斥,格外慈爱的摸了摸阿阮的头,“你不要害怕,她就是这种脾性,你不要把她当个女人看就成。” 阿阮尴尬的笑了笑,低头吃东西。 中原的女人比他们教中的女人还奔放,看来清鸿说中原女子大多温婉娴静也不尽然。 一顿饭吃得非常融洽,他们几个人年纪相差不大,又没有长辈在局,边吃边喝边说话轻松自在,连原本十分拘谨的阿阮也逐渐的融入了进去。 容真真喝得有点上头,他本来就喜欢喝烈酒,边说话边喝酒不注意就喝高了,面上却看着还是正儿八经的做派,只有熟知他的人能从他逐渐变态的眼神中看出他喝多了。 “大哥,你不能再喝了,早些去歇息。”容雄飞淡定的说道,“阿陵,你送他回房吧。” “是。”陵游站起来就要搀扶他。 容真真却拒绝了陵游的手,“谁说我喝醉了?我现在精神挺好的,信不信我还能再来三斤?” “这屋里是不是有点太热了?”容真真擦了擦头上的汗,转头看见娇小的阿阮,有些疑惑地问:“这小孩谁?哪来的?” “快把他带走,不然待会儿我们谁都别想好了。”容雄飞果断的命令道。 陵游二话不说一把拎起容真真的后颈衣领提起就走,阿阮放下碗筷连忙站起追了上去,他要给盟主铺床的。 穿过一个院子后就是盟主的卧室,阿阮紧追慢赶,总算在陵游身后赶到屋内,手忙脚乱的点好烛灯,麻利的打水进来。 “剩下的就交给小的吧,陵游公子。” 陵游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转身脚底抹油一般跑得飞快,好像床上躺着的是什么牛鬼蛇神一样。 阿阮关上房门,又轻轻地把窗户放下,只余一点缝隙透气,他转过身,发现容真真一脸严肃的倚着床头看他,目光阴沉森冷。 他的脚被钉在原地,浑身不知怎么的竟有种寒意。 容真真这个人平时总爱端着虚伪的君子派头做事,对外人总是先笑三分,私底下又常常吊儿郎当痞里痞气没个正行,但这样阴森森的样子阿阮还是第一次见。 “不用装了,我早就看穿你了。” 容真真漠然的看着阿阮,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燕阮浑身的血液骤停,他的双手隐藏在袖中突然握拳成爪,小心的看着床边的人,不能判断这人现在是个什么情景。 难道他竟真的看穿了我的伪装,现在就是试探自己? 他在心里快速估量着杀人灭口而不惊动外头人的几率有多大。 “过来。”容真真冷冷的又说道,“知道我是谁吗?” 燕阮脚步放轻往前走了几步,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盟主?”他轻声问了一句,边观察着容真真的表情。 容真真并没有应他这句,他看了燕阮好一会儿才说:“我问你,我帅不帅?” “啊?”燕阮没听懂。 容真真不耐烦的又道:“我问你,我——好不好看?” “好、好看的吧……”燕阮不敢轻举妄动,他实在不懂这人到底醉没醉。 容真真听了他的话后突然露出悲愤的神情,“老子帅有个毛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种小弱受就爱跟我们抢男人,我告诉你啊……” “我虽然是个处,但哥看过的小黄文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纸上谈兵来的经验也比你多,晓得伐?哥只要动动手指,追哥的男人就能从这里排到城外,你这种弱受已经过时了,懂不懂?” 燕阮一脸懵逼的摇头。 “啧。”容真真翻了个白眼,他的脑子这会儿是真被酒精啃了,“你们这些个弱受平时遇事就爱躲在攻身后,装得可柔弱了,这不道德,知道吗?” 容真真越说越悲愤,“我们这种先天条件就比较壮的男人也想装弱受啊!可他娘的没那资质,就不能给我们壮受一条活路吗?啊?” “你知道这年头,一个好攻有多难找吗?”容真真说着说着忽然就哭了起来,“我这么大岁数了,连个男人都没有,连男人的胸肌都没摸过……”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也想当一回弱受啊……” 容真真边哭边念叨,忍不住趴在床头吐了起来。 燕阮脑子里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虽然容真真胡言乱语让人听不真切,但“没男人”这些话他听明白了。 他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终于明白容真真来了这么一出纯粹就是喝醉了,而且似乎还觉得自己跟他抢男人。 更重要的是,他还吐了自己一身。 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男人,燕阮气到浑身颤抖。 他的心境大起大落吓到失神,又被人吐了一身秽物,这辈子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他哆嗦着手从衣袖里找毒药。 他现在就要毒死这个狗东西。 现在就要毒死他…… 第8章 翌日清晨—— “嘶——”容真真从床上爬起来,这种熟悉的宿醉后的头疼,他到现在都还没能适应,果然喝酒一时爽,醒酒火葬场。 他倚靠着枕头独自平息了一会儿后才再次爬起来,刚要下床穿衣,门就从外头敲了两声,传来阿阮的声音。 “盟主,您已经起身了吗?” 容真真穿鞋下地,回身应道:“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阿阮端着盆子走了进来,带进一阵寒风,他回身忙把门关好,抖了抖身上的落雪,把冒着热气的水盆放到架子上,又拿了干净的布巾放进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麻利轻快。 容真真打着哈欠忍着头疼穿上中衣,他走到脸盆架前简单的洗了脸,顿时觉得刚才还混沌的世界立刻清明了起来,鼻翼间都是水汽,冲散了不少酒味。 他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把布巾放到热水中涮了涮重又洗了一把脸,回头就看到阿阮正安安静静的叠被子。 犹豫了片刻后容真真还是走回床边,他虽然喝得多脑子断片,但昨晚还是有些模糊的记忆的,尚且记得那时跟着照顾自己的人是阿阮,考虑到自己酒后那些个不雅的德性,容真真小声开口问道: “阿阮,我……昨夜可有说什么?” 刚把被子叠好的阿阮闻言整个人僵了一会儿,继而又若无其事的摇头,低声答道:“盟主没有说什么。” 容真真是打死不信的,他还算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晓得自己酒品不大好,他有些内疚的挠头说:“抱歉啊,我就是容易贪杯,喝醉了之后也会说些胡话,你莫要放在心上,若是我说了什么不当的话,我先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说罢,他抱拳弯腰,给阿阮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阮惊讶的回头连退两步,急忙摇头道:“盟主这是做什么!?您并未做过什么,怎可这样行大礼,小的承受不起!” 他慌张的要去搀扶容真真,容真真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认真地说:“我这个人就是没事爱喝两口,喝完了就会胡言乱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若是你以后再遇着这样的事,只管把我扔在床上自己回去休息便可,不用照顾我。” “那怎么能行?”阿阮摇头说道,“服侍盟主是小的的差事,怎可躲懒?” “我说可以就可以。”容真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在我身边做事不需要那么多规矩,你都来了这些天了,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阿阮闻言,默默地低下了头,“盟主对小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 他此时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容真真不管怎么说也是掌管整个武林门派的盟主,在江湖中地位可想而知,但他本人却似乎并没有那个意识,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做错了事从来也不会顾及面子自尊的问题,该担的责任一样也不曾少,竟然因为酒醉后失态的事给贴身小厮道歉,还行了大礼,这份礼遇,搁谁身上怕是都觉着难以置信。 至少作为一教之主的燕阮就无法理解。 难道,这又是容真真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 这么一想,此人果然虚伪至极。 不过……或许可以利用一二。 容真真穿好外套,拿起挂在墙上的剑出门练武,作为习武之人,一天都不能懈怠习武修炼,他早就被容玉给揍出了习惯,哪天早上不耍两下浑身难受。 他把门一推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雪白一片大地,天色刚亮,屋檐上地下枝丫间堆满了白色的雪花,天上还纷纷扬扬的下着大雪,看起来这一天都不会停了。 “丰年好大雪……”容真真忽然感叹了一句,“看起来,明年的收成不错,又可以安稳的过一年了。” 一旁拿着披风的阿阮有些不解,“盟主为何知道明年的收成一定不错?都还没有开春呢。” 容真真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跟昨晚那个不讲理的男人判若两人:“正所谓,‘瑞雪兆丰年’,若是立春前下雪,来年一定会是个丰收年,这是个常理。” “若是立春后的雪,那可就不好说了。” 阿阮显然还是没懂。 容真真低头系腰带,抽出他的龙吟剑飞跃到院中,在漫天大雪中练剑。 他那身蓝白袍子在雪景中格外显眼,舞剑之时剑气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残雪,与空中飞舞的雪花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个是飘雪哪个是残雪。而容真真就是那雪花旋涡中的舞者一样,抬手翻覆间剑气惊鸿森意凌然。 燕阮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默默地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他全身的血液忽然如岩浆般沸腾起来,浑身开始微微颤抖,这是他内心激动的一个表现。之前他只是听说容真真是绝顶高手,可他这些天所见的却是一个不着边际为人卑劣阴险下流的小人,因此从心里从没把他当一回事。 但如今亲眼所见对方的强悍,燕阮内心的好斗欲被激发了出来,恨不得下场亲自跟他比试一番,看看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 或许这就是强者之间才会有的较量。 容真真对这一切浑然无觉,他练完了一套剑法,舞完最后一式的时候挽了一个帅气的剑花,收剑吐纳平息一气呵成。 他站在雪地里冥想了一会儿才算完全结束今天的晨练。 一抬眼看到阿阮正出神的看着自己,容真真忍不住心思又坏了,他把剑收进剑鞘中,抱剑而立对他一笑:“怎么样,是不是看呆了?” 阿阮回过神来,看着容真真长身玉立一袭蓝衣站在堆满了积雪的老树下对自己笑,三分痞坏七分温柔。 他的目光忽然有些恍惚。 怪道大家都说这人是什么宛城第一美男,他的确是长了一副好皮囊。 不过,那种恍惚也就是一瞬之间,阿阮很快回神过来,上前去把披风给他系好,“盟主果真神勇。” 容真真看他手上被冻得通红,伸出手来捂了一下,“下次我练剑的时候你可以不在旁边等着,就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就好,这儿风大。” “小的不冷。”阿阮低声答道。 容真真就喜欢逗这个容易害羞的小孩玩,他反正也没事可干,耍流氓可比干正事顺手多了。他对阿阮使用了壁咚这个必杀技,单手挑起他的下巴,露出坏笑说:“要不要哥哥给你捂一捂?” “盟主不要开玩笑了。”阿阮抬手推拒,把他隔开自己一点距离,这是他能容人的最大限度了。 若是容真真敢真的再靠近一步,燕阮不介意在这时候干掉他,他对外人触碰的最大限度就只有这么多。 好在容真真本来就是逗一下,并没有真的打算欺负这个小孩,他松开自己的爪子活动活动筋骨,“好了,我是跟你闹着玩的。” “走吧,咱们去大堂瞧瞧,今天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需要本盟主处理。” 说罢,他抬起大长腿就往外头走,阿阮愣神了一会儿才赶紧跟上。 大堂内—— “还真有事让我处理啊?”容真真叹气着坐下来,支着下巴听陵游在下方汇报情况。 “前阵子邱掌门委托盟主找的那位盈盈姑娘,属下找到了。”陵游低声说,他抬头看了一眼容真真,继续道:“可是,属下却没办法把她完好的带回来。” 容真真把玩着玉佩的手微微一顿,半开玩笑的说:“怎么,不会是生了吧?” “不是。”陵游面色凝重的摇头道,“盈盈姑娘她……已经被人杀害了。” “什么?”容真真皱眉,“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查出来了。”陵游很为难的说,“正是同她私奔的那个男人。” 容真真放下玉佩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这男人也太狠毒了吧?怎么说也是他的女人,还怀着他的孩子,就这么心狠手辣的给杀了?动机呢?” “属下不知。”陵游诚恳的说,“我们的人赶过去的时候,盈盈姑娘已经香消玉殒了,而且……死状很……很……诡异。” 似乎是想起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一向沉稳淡定的陵游都有些气息不稳,“她四肢被人生生捏碎,腹中、腹中胎儿也被、也被人挖走了。” 容真真面色凝重起来,脸上也没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是哪家的狗东西干的?” “是坞山派的少掌门。”陵游小声答道,“他同盈盈姑娘私会已有一年多了,属下也是刚刚才查到原来是他。” “坞山派……你有证据吗?”容真真看着陵游,“你们到现场的时候,他人还在?” “人不在。”陵游摇头答道,“只是,属下在盈盈姑娘手中,找到了一只小巧的玉剑,正是坞山派的门牌,背后刻着的就是少掌门的名字。” 容真真眉头紧蹙,凭他上辈子看过的那么多刑侦案件经验来看,这种所谓的证据根本就不能算是证据。 “这么说也不能确定就是他,一只玉剑说明不了什么。”容真真叹气说,“万一是别人栽赃呢?” “可是,属下还在床下发现了坞山派的折金扇,那可是只有少掌门才有的东西,别人轻易弄不到吧?”陵游接着说道,“况且我等已经通知了邱掌门,邱掌门原来早就知道那二人有私情。” 容真真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咸鱼江湖吗?怎么好端端的开始出命案了? 狗比作者真是脑子进水了。 要不然还是卷款跑路吧,破案子这种高智商的事还是交给高智商的人来干。 第9章 “盟主!!!” 看着堂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的邱掌门,容真真揉了揉眉心,尽力耐心的劝慰着他:“邱掌门,还请节哀顺变,切莫伤了自己的身子。” “求盟主给我做主啊……”邱掌门一夜白头,比上次来看到的模样还要衰老憔悴,好像盈盈姑娘的死彻底带走了他最后一丝生气。 容真真深深地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把哭倒在地不住磕头的老者扶起来坐好,沉声说:“此事,在下定会给邱掌门一个交代。” “盟主一定不能偏袒罗常青那个小畜生!”邱掌门老泪纵横,想来爱极了他那小妾,“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他偿命!” 容真真好声好气的安慰他,半个时辰后才把邱掌门安抚住,那可怜的老头无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抱着盈盈姑娘的骨灰盒,不住地抽噎。 “盟主,可是要下令?”陵游抱剑而出,义正言辞的说道:“此事确实是坞山派不仁,您如何处置都是妥当的。” 正所谓,江湖事江湖毕,古往今来都已经成了一个无需言明的潜规则。朝廷命官管得住寻常百姓,但对江湖武林帮派之间的事,他们几乎很少插手,甚至可以说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武林人士仿佛单独脱离了朝廷独立为营,他们地盘上发生的一切命案要案,基本都是自己解决,而武林盟主的权利更大,在江湖武林中,几乎就要等同于土皇帝了,他完全有权利决定这件事的最终处理方案。 容真真左腿翘在右腿上,左手单撑着下巴,右手有规律的在案桌上不住的轻敲,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他总是觉得这事不正常,但又说不上来。 这事看着好像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全,盈盈住的那个小院子里的几个仆人都作证说那晚的确听到屋子里盈盈和坞山派少掌门有过争吵,后来又见到少掌门半夜独自出门,手里还拎着个包裹,仿佛这事毫无第二种可能。 但是,动机呢? 容真真想不透,这些个江湖中人只认欠债还钱以命抵命,谁杀了人谁就偿命,却很少有人会去追究其中的深层次原因。 那盈盈心系罗常青,两人感情看着也还是挺干柴烈火的,不然也不会干出私奔的事,更何况盈盈还怀了对方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他以什么理由要去杀自己的爱人?还用那样残忍的手段,理由呢?逻辑呢? 最重要的是,坞山派和八星派不同,八星派存在感低,江湖中没什么知名度,但坞山派可算是武林八大世家了,财力物力都不是八星派能比拟的,让他们交出少主人基本是不可能,坞山派的老掌门老来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出事。 可若是不杀罗常青,对八星派没有交代,在武林中恐怕也会有人说他徇私偏袒,威信力肯定要下降。 容真真左思右想,看着心如死灰一把年纪的老掌门,又想起前世自己受到的教育,再三思索后,决心还是要给邱掌门一个交代。 “邱掌门,在下明日就去坞山派一趟,你放心,此事,我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听着盟主这样说,邱掌门再次跪了下来磕头,他知道盟主虽然年轻,但他说话从来算话,说了要给他公道,就定然不会放过罗常青那小畜生。 于是,容真真当机立断让陵游发布了“繁花令”,向全江湖通缉罗常青。 当晚,容真真就收到了坞山派送上门的几大箱珍宝,以及门派最重要的武功秘籍,罗掌门亲自来信求情,请求容真真放他儿子一马。 容真真淡定的看完信上的所有内容,挥挥手让那些人把这些东西原样带回去:“你们先回去给罗掌门带话,在下只是想单独问些话,至于最后如何定罪那是以后的事,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吧。” 容真真的本意是想把罗常青带回来,他有些问题要搞清楚,如果最后确认是他做的,那就按照江湖规矩来处置,但他总觉得这中间有蹊跷,万一真有别的什么幕后黑手,那岂不是白白的冤枉了一条人命? 上辈子的教育让他不能坐视这种事发生,对于夺人性命一事,他还是希望能够谨慎些。 那送礼的坞山派弟子以为盟主当真下了决心要杀少掌门,带着几个低阶底子“噗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不住地磕头请他开恩。 容真真一个头两个大,他见实在劝不住这些弟子,使劲拍了拍桌子扬声说道:“你们有这功夫在这求人,倒不如先回去问问你们那少掌门,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倘若他不是凶手,那为何又不站出来澄清?倘若他是凶手,麻烦他像个男人承担起这个责任!武林盟存在的意义就是维持武林稳定和谐,他若是不想此事最后发展成两个门派之间的仇恨,最好早点来我这里把话说清楚。” 说罢,他不客气的让陵游送客。 待到人都走了,容真真这才重新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无奈的扶额,本来今天还想陪小云去喝茶,看样子一天又要耽搁了。 阿阮把书架整理好,回身就看到一脸生无可恋的盟主,犹豫了一会儿走上前去问:“盟主,您还需要茶水吗?” “不喝了……”容真真有气无力的摆手,“我都尿了七八回,没有精力再去茅房。” 阿阮看他没有往日的神采,想了想后又问:“盟主,方才您为何要拒绝他们呢?” “嗯?”容真真懒洋洋的从桌子上趴起来,看着阿阮懵懂的看着自己,答道:“你是说,我为什么要拒绝坞山派的那些人?” “嗯。”阿阮如今已经差不多习惯了盟主的习性,说话做事也不像刚开始那般瑟缩胆小,偶尔还能跟他聊两句。 容真真轻笑,眼中一片清明,“这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坞山派就急急忙忙的想要从我手里抢人,什么事也不说清楚,就怕我真的把罗常青杀了,你觉得……他们有没有毛病?” “小的不知道……”阿阮摇头,“可是您不是已经下令要抓他了吗?” “抓他也有可能是保护他啊。”容真真给他解释说,“我们作为武林正派,行事作风当然也要正大光明,罗常青一事疑点重重,我作为盟主自当要秉公做事,但在那之前我得查明白这中间到底有没有什么误差,万一凶手另有其人,岂不是冤枉了人家?” “凶手还能有别人吗?”阿阮一头雾水,“大家都说是他。” “当然有可能是别人。”容真真给自己剥了一块桂花糖放进嘴里,又拿了一块塞到阿阮口中,继续说道:“虽然我也不懂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但万一呢?人命关天的事,我应该更慎重。” 阿阮的口中被塞进一块糖,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直觉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可容真真就在面前,他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好默默地任由那甜味在自己口中慢慢划开。 最讨厌吃甜食的人在这一刻却竟然觉得,桂花糖清甜可口,当真好吃。 大约是中原的东西就是比西域要精致些。 阿阮默默地找了个借口。 和容真真聊完天,他继续去收拾书房,却在心里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容真真这个人。 刚才坞山派的人送了那么多珍宝秘笈过来,燕阮还以为凭着容真真这种贪财好色的脾性,他肯定会把那些东西都收了,然后找个理由搪塞过邱掌门,这才符合他在自己心里的猥琐印象。 可是容真真非但没有收,他连看都没看,直接就让人回去了,还在私底下跟自己说什么人命关天这样的话,看起来倒还真像个名门正派。 难道竟是自己看走了眼,其实容真真这人当真是个正派人士? 燕阮在心里这么想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琢磨容真真这个人,他是不是名门正派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们天生的就是仇敌,将来总有一日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就在这时,容萌萌从外头走了进来,背后的黑色大刀把书房的门框削掉半边,然而他毫无所觉得走进来,高兴的说:“大哥,楚哥哥来信了,他说他过几日就要来看你。” “看我?”容真真面露嫌弃,“那穷鬼死要饭的怎么可能来看我?你听他胡说八道,别又是来打秋风。” “楚哥哥信里说他这次真的不是来要钱的,他还要给你带礼物呢。”容萌萌很开心,“大哥,你说他会带什么?” “醒醒别做梦了,他那破门派上下找不到一百个人,算上扫地看门的也才四十人,穷得都要煮树皮下饭,他能有什么钱给你买礼物?” 容真真刻薄的说,“不来坑你就算不错了。” 容萌萌挠挠脸,“可是你明明就很喜欢楚哥哥,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要给他好多钱?” “那得感谢他有张漂亮的脸。”容真真冷酷的说,“谁让他长了一张我最理想的强攻的脸,不然我早把他打出去三百次。” “楚寒若这小王八蛋也就一张脸能骗骗人,这次要还不上钱,老子把他卖到青楼去给人唱歌。” 他说的义正言辞仿佛下了决心。 书架后的燕阮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书架。 他收回刚才自己说的话,去你娘的中原名门正派。 第10章 第二日,容真真说话算话,真的就要上坞山派去把那罗常青给抓回来,结果他还没出门,陵游就面色严肃的走了进来,低声道:“盟主,出大事了。” “那坞山派的少掌门,已经自尽而亡。” 容真真迅速走过来,皱眉道:“当真?” “当真。”陵游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继续说道:“属下方才收到了坞山派的传信,即刻就来复命了。” 容真真拿过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的确是坞山派掌门罗君飞的亲笔信。 “我们现在就去坞山派走一趟。”说罢,容真真拿上披风随意的系好,转身就要出门,恰好跟进来的容雄飞碰上。 “大哥,出事了?”容雄飞见自家那平时不着五六的兄长一脸晦气,就知道必定是出了大事。 “正好你来了,随我出趟门。”容真真拍了拍容雄飞的肩膀,越过她快步走向大门,陵游已经安排了马在等着。 三个人一路飞奔出了宛城,到了晚上的时候就到了城外并不是很远的坞山派。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坞山派此时灯火通明,四处都挂上了白色幡布,在这样阴冷的雪夜无端的让人心生凄凉。 容真真下马走到守门的弟子面前,亮出了自己的盟主令,没有任何阻拦的就一路走到了内堂,果然见到了哭得震天响的老掌门。 他上前去先是拿起香火祭拜了两下罗常青的棺椁,然后又低下身来安慰老掌门:“罗掌门还请节哀。” 罗掌门原先是个意气风发的高手,尽管已经六十岁了,但因为常年习武的原因,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大的年纪,平时虽然总是溺爱自己的独子,但为人还是很正直的,这次遭到这样的打击,整个人比邱掌门看着还老态。 他的表情看起来生无可恋,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就怎么没了,任谁都无法接受。 “盟主,我那儿子不成器,我一直都知道……”罗常青悲愤不已,仍然走不出失去儿子的痛苦,他跪坐在蒲团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黑色棺椁,似乎是在喃喃自语,“我早就跟他说过,让他不要跟那女人来往,天下的女子那么多,他要什么样的没有?” “他就是不听,就跟着了魔一样对那女人百依百顺,经常为了她跟我吵架。”罗常青压抑着内心极大地痛苦,又道:“可是盟主,我那孩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有些混账不学好,但他不可能做下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我们坞山派自开山师祖创派以来,一直都谨遵祖训勤勤勉勉,从不做有违江湖道义的事,常青纨绔,但绝没有那样的胆子做这种事……我是他爹,我知道的……” 容真真在一边静静地听他说完,最后才问道:“那他在自尽之前,可有同您说过什么没有?” “不曾。”罗掌门摇头道,“在那女人出事前,我都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常青了,他那天夜里的确回来,我只以为他又是鬼混一夜,想着给他些教训,就把他关在祠堂里,第二天才知道盈盈姑娘的事。” 容真真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相信罗掌门不会撒谎,他的人品还是值得相信的,爱子心切让人迷失双眼,但在这样的事上,他不会胡说。 “在下可以搜查一下少掌门的房间吗?”容真真征求他的意见,“少掌门和盈盈姑娘的死都太蹊跷,在下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说不定在他的房中能发现什么端倪,若真不是少掌门所为,或许还能还他清白。” 罗掌门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根本没有精力去处理任何事情,容真真说什么他都点头,一副万事休矣的颓丧。 容真真回头对着陵游和容雄飞点点头,示意他们二人行动。 他自己则陪同罗掌门一起跪坐在灵堂里,看着罗常青的棺椁发呆。 不知道为啥,他的内心里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总觉得好像从这件事开始,自己之前的那种咸鱼生活可能要画上句号,之后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冒出来。 该不会,他其实穿越的是个类似于柯南那样的世界吧,走哪哪死人? 容真真忽然悲从中来,他可真是太惨了,前世活了二十年,这辈子穿越又是快二十年,四十年的人生都没谈个对象,还要到处给人破案子,这日子还能不能好了? 过了不知多久,容雄飞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比之前的要更严肃,看起来应该是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大哥,那罗常青竟然勾结魔教!” 容真真愣住了。 罗掌门也愣住了。 勾结魔教这个罪名绝对不轻,自古中原武林不与西域魔教势不两立,早年两派人打得你死我活差点团灭,后来各自收手退居一隅休养生息,这才换来中原武林十多年的强大。 这么多年来,魔教一直都是中原武林心中的一根刺,是全江湖人的禁忌话题,谁都不敢轻易提起,唯恐会被报复。 罗常青要真是跟魔教有勾结,那他不死也会被中原武林唾弃到死。 还不等容真真回过神来,罗掌门就炸了,他不管不顾的站起身来怒吼道:“小丫头不要胡说!常青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容雄飞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打开扔到他脚下,“自己看。要还不信,我这儿还有别的东西,包你满意。” 说罢,她又拿出一个玉佩放到容真真手里说道:“大哥你看,这就是魔教的信物。” 容真真低头打量着手里的黑色月牙玉佩,通体光滑温润,应该是上等的好玉石,在这个世界,这种黑色的玉石只有西域那边才能出产,一直都是被所谓的魔教拿来当教内弟子拿来当配饰用。 不一会儿陵游也出来了,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裹,里头传来阵阵恶臭味,他对着容真真说道:“盟主,属下在少掌门房中找到了这个……这个死胎。” “西域魔教一直有种传闻,极阴体质的女子怀胎,在足八月的时候选一个合适的时机产下来的子嗣……经特殊处理后,可以被拿来祭祀用们一直供奉的大昆吾神,据说是有神力的。” “你确定?”容真真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正是。”陵游答道,“属下的确在少掌门屋中发现不少魔教相关的物件,还有做法器的东西。” 容真真还没说话,罗掌门就跪下了,“盟主……盟主,常青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求您明察……” 这名声一旦传出去,坞山派必定会被其他武林同盟讨伐,罗常青是少掌门,少掌门都勾结魔教了,那整个门派是不是都已经跟魔教联手了? 容真真虽然并不觉得这事多严重,但古代人的想法跟现代人不大一样,他把罗掌门扶起来,诚恳的说:“罗掌门,现在的事还没有定论,你先不要着急。” “在下会先封锁消息,暂时不让其他人知晓,掌门你也要管住自己这边人的口舌,在下先行一步回去,过几日再处理此事。” 说罢,他宽慰了几句后就带着陵游雄飞离开,原路冒着大雪返回盟主府,顺道一起来回来的还有从罗常青府里翻出来的所有跟魔教相关的东西,他需要时间去整理这些资料。 阿阮坐在廊下安静的等着,看见容真真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惊喜的从地上站起来喊道:“盟主您回来啦!” “怎么又等我?”容真真抬头看了看夜空,差不多都是半夜一点了,这孩子在这等多久了? “小的睡不着,怕盟主回来要热水用。”阿阮毫不在意,回身就把炉子上的水壶提了下来,高兴的说:“盟主,您快先进屋休息,小的给您烧好水了。” 容真真的确有些疲惫,他跟着阿阮走进房内关上门,脱了披风后坐在桌前,在灯下反复看着手里的黑色月牙玉佩,这雕工太精致了,几乎都看不出什么人工痕迹,他还挺喜欢这种风格。 阿阮倒好热水刚要叫他洗脸,一回头看到灯下容真真手里的物件后,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那是他们圣教的信物,怎么会在容真真的手里?难道,他们教中有什么人露出马脚被抓了? “这玉佩好看吗?”容真真看够了后抬起头来问阿阮。 阿阮一秒钟变脸,走上前来故作淡定的问:“好看是好看,只是这玉的颜色也太奇怪了,小的还未曾见过这样别致的东西。” “我也没见过。”容真真把玉放到烛光下仔细打量,发现里头竟然一点杂质也没有,光线透过去后毫无障碍,就像是漂亮的黑色玻璃。 “这东西是魔教产出来的?魔教……叫什么名字来着?”容真真自言自语着,也就没有关注身边的阿阮。 阿阮当然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服侍完容真真洗漱后,按着规矩退出了房间,在房门外站了一会后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从床头暗柜中掏出之前白清鸿给的玉瓶,放出里头的青芽蛛,低声道:“通知白清鸿,让他得了空来本座这一趟。” 青芽蛛原地转了一圈,很快就消失在窗边,不知去了哪里。 燕阮独坐在床前也不点灯,他的房间里冷得像冰窖一样,但他却毫无所觉。 那玉佩……是容真真从哪搞来的?他莫不是有什么阴谋?还是说……他打算要主动出击攻打他们了? 要不然,提前下手杀掉他算了。 第11章 “关于魔教的事,你都查到些什么?”容真真坐在书房里,桌前撩了一堆的信封,都是刚拆封看完的,里头的很多信息真真假假,实在难分清。 “属下也只是听说,毕竟魔教已经在中原绝迹很多年了,很多事也只能听老人讲讲。”陵游如实答道,“那魔教也是有正儿八经的名字,叫什么玄月教,全教上下据说都信奉黑色的月亮。” “黑色的月亮?”容真真一头雾水,“哪来的什么黑色月亮?不会来自于什么‘天狗食月’这种气象吧?” “属下不知。”陵游摇头道,“只是听老人说,那玄月教邪气的很,教中人习得禁玉诀和中原的路子不大一样,每年都要童男童女祭祀神灵,无论男女都淫乱不堪毫无礼教可言,甚至还会吸食成年男子的精血修炼内力,早年还在中原的时候就被整个中原武林讨伐,几十年前他们就举教迁移到西域去了。” “最近一次出现,是在十三年前。”陵游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容真真道:“那时是师父带着武林众人打到了他们的巢穴,杀了前任教主后,才平息了这场纷争。” “师父也是因为歼灭魔教有功,才被众人推举,当上的武林盟主。” 容真真略略有些惊讶,“还有我叔父的事?这些年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属下不知。”陵游怎么会懂这其中的缘由,“师父不苟言笑,也从不与属下亲近,他也未曾对属下提起过有关于魔教的任何只言片语,想来师父为人低调内敛,不屑于提起魔教吧。” 他们在书房聊着关于魔教的事,阿阮在书架后生生的把自己的双手掐出血来,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冲出去撕碎那两个厚颜无耻的中原人。 当年,若不是他阿爹太过信任容玉,又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个玄月教为什么隔三差五的就要找事呢?”容真真想不通,“每次隔了这么些年就要卷土重来一次,也不嫌累得慌。” “大哥,那我们要不要再聚集武林同盟,杀过去讨伐一次?”容雄飞跃跃欲试,摸了摸腰上的一对流星锤就想跟人干架,“这次咱们彻底灭了他们,叫他们再也不能死灰复燃!” 容萌萌一听说有架打更兴奋了,不住地催促着:“那还等什么呢!大哥你快去发令!” “你俩急什么急。”容真真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两腿不雅观的翘在桌面上吊儿郎当的晃悠,“一听说要打架,一个个就跟着急买菜似的,你俩别不是斗鸡转世吧?” “现在事情都还没有查明,就着急的把屎盆子往魔教身上扣,白白的给人当枪使。” 容雄飞拧眉,不解的问:“那日我同阿陵哥哥进去搜查的时候,可是亲眼所见那些邪魔外道的东西,还有残本禁玉诀的内功心法,这能有假?那罗常青倘若不是勾结魔教,哪来的这些证据?难道有人栽赃他?” “真要有人栽赃,又不是很难的事。”容真真翻了个白眼,翘在桌上的两条大长腿换了个位置继续晃,不疾不徐的道:“我且问你,若是你明知勾结魔教是个什么罪名,你敢把那些东西就放在自己房里,生怕别人找不到?” “可是……”容雄飞也反应过来,“可是少掌门的房间,想来一般人也不会随意进去,他就算是再放些什么,别人也不会察觉的。” “那他为什么自杀呢?”容真真死鱼眼看她,“一个野心勃勃且不顾危险也要勾结魔教的人,他必定有更大的图谋,杀盈盈破腹取子是为了讨好魔教,既然都成功了,他自杀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以死谢罪,不连累坞山派。”容雄飞觉得这很好理解,“或许他本来是想逃走,但却被罗掌门给关押了起来没走成,担心大哥你集结江湖群雄讨伐他们,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容真真却不以为然,“我不信他没有后路,他既然能做出这样疯狂的事,一定有后手,从他接近盈盈姑娘开始,我相信他应该是早就计划好的事,不然不会那么凑巧,他是如何得知盈盈的体质?” 容雄飞答不出来。 一个早就胸有计划的人,难道不知道这种事之后有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后果?既然他能考虑到后果,又怎么会匆忙羞愧自杀呢?那不是闹着玩吗? “那大哥的意思是,他是被人杀死的?”容雄飞看着容真真,有些茫然的问道。 容真真仔细把事情过滤了一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两种可能。第一,罗常青是被人栽赃陷害后又杀人灭口,那晚杀盈盈姑娘的人是不是他还有待考证,毕竟易容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第二,他的确勾结魔教了,但被人利用后又被灭口处理。” “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但无论哪种,都说明这事不是罗常青一个人的干系,他背后还有别的什么人在策划这件事。”容真真分析道,“我们暂且想不到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一定有第三方势在操控一切。” “不管怎样,魔教那些兔崽子是脱不了干系的!”容雄飞冷哼,“还拿腹中胎儿做祭拜用,他们当真是一群不开化的野蛮人!” 真的一定是魔教吗? 容真真目光又落在桌上躺着的那枚黑色玉佩,他的第六感一直都挺准的,这次的事他总是觉得没那么简单,魔教都绝迹十多年了,以他们的风格,要是想反扑报复中原武林,按理说应该声势更浩大才是,这种阴毒的手段,仿佛跟信里说的那些不大相同。 “再说吧,此事既然目前已经有了结果,咱们就先按兵不动,倘若背后真有什么黑手,一定会找机会再下手,咱们就这么等着。” “就这么放过魔教了?”容雄飞不可置信,“大哥,你可别做软脚虾!” “咋咋呼呼啥呢?”容真真把自己的腿放下来,一脸嫌弃的看着她,“好歹也是个女人,一提打架你就来劲,怎么的,你很喜欢看到血流成河的场景吗?” “武林前辈好不容易才换来武林十多年的太平,你说打就打,那魔教既然能坚挺这百十多年都没有被彻底消灭,你以为靠的是什么?要是没有两把刷子,他们能安然这么久?” “你是急吼吼的带人去了,你能保证全身而退吗?魔教能不能被消灭先不说,到时要是死了不少人,你对得起谁?” 容雄飞不说话了,她虽然有时候也冲动,但比容萌萌有脑子,当下也不言语。 “这事明面上看算是解决了,罗常青已死,邱掌门那头应当不会再追究,罗掌门那边因为他儿子可能勾结魔教一事,估计暂且也没时间跟咱们计较什么,这一页就先翻过去。” 容真真下了决定,“只是阿陵,你派人通知一下麒麟书局,让她们留意一下最近武林各派的动向,一有异样就上报给我。” “散会。” 容真真说完这话,懒洋洋的又躺了回去,继续摆出那副咸鱼的姿势。 容萌萌凑了过去,略带讨好的说:“大哥你真聪明!” “臭小子,有话就说。”容真真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弟,每当他开始拍马屁的时候,必定有所求。 容萌萌挠挠头,小声问道:“我能不能去找商淮哥哥?他来信邀请我去看他新得的珊瑚树,可好看了。” “不许去。”容真真霸道的说,“再去,再去你都要嫁进去了!老子不准你跟那奸商有来往!” “不嘛!”容萌萌不依不饶,“商淮哥哥不就坑了你一次,你不要这样记恨他呀,这次真的是去看珊瑚树,真的!” “不行。”容真真拿出封建大家长的架势,特别有拆散野鸳鸯的反派作风,“阿陵,你多派几个人去看着他,不准三少爷出门。他要是敢翻墙出去跟人私会,给我打断他的腿!” “大哥你好不讲理,我讨厌你!”容萌萌气急败坏,壮着胆子骂了他一句后转身就跑,背后的黑色大刀因为惯性收不住,“啪”的一声撞碎了容真真趴着的书桌。 容真真来不及躲避,一下子就摔了个狗吃屎,趴在碎木屑里灰头土脸。 容萌萌见自己又闯祸,慌不择路的跑出去,不小心把门剩下的半边门框也给削掉了。 “容萌萌——!我日你祖宗!”容真真破口大骂,狮吼功震得房梁都要塌下来。 容雄飞淡定的喝茶,一边提醒道:“大哥,他的祖宗也是你的祖宗,你这样是不伦。” “你也给老子闭嘴!”容真真被阿阮从地上扶着站起来,还没喘口气,就又听到底下人来通报。 “盟主,天山门掌门又来了。” “不见。”容真真冷酷的说。 那下人有些为难,“可是,楚掌门说,您要是不去,他就要吊死在门口。” 容真真忍了又忍,只好让人去把他们带进来,不然他这个盟主府的脸面就彻底没了。 不一会儿,门童就带了几个人进来,为首的那个一身黑衣酷哥装扮,一张脸惨绝人寰的帅,好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绝世大帅哥,一身的强攻气势。 容真真见了他就头疼,早年被这狗比这张脸和这身冷冽的气势骗的可惨,赔了不少钱后才发现这狗比是个什么真面目。 楚寒若站在书房里,一身黑衣上仔细看还有不少小块补丁,头上用来束发的竟然是草环,怀中的佩剑连个剑鞘都没有,只用了破纱布包扎,一身的穷酸气息。 “你来干什么?走远点,你身上的穷酸气熏到老子了。”容真真没好气的说。 “给你送礼。”楚寒若开口说道,声音一如他本人冷冽,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说:“我算出,你近日有血光之灾,特来送一道符纸保你平安。” “不需要,谢谢。”容真真同样冷酷。 “不,你需要。”楚寒若把符纸塞到容真真手里,然后单手朝上手心朝天,淡定的说:“诚惠,五十两。” “你怎么不去抢钱?”容真真翻白眼,早就看破了这个家伙的套路,“没钱,不给。” 楚寒若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反应,淡定的回头对着自己的三个弟子点点头,于是那三个同样一身补丁的弟子忽然就开始原地表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仿佛大老远来奔丧。 楚寒若不慌不忙的也解下自己的腰带挂上横梁,不言不语只顾动作。 “你干什么?”容真真在三个弟子的哭喊声中脑子里的弦崩得紧紧地,恨不得扒了楚寒若的皮。 “上吊。”楚寒若冷静的说,“我们已经吃了几天的树皮,活不下去了,左右都是死,不如挑个好地方。” 容真真回头要去抽自己的剑,打算现在就替他动手。 容雄飞淡定喝茶看戏,阿阮目瞪口呆,陵游冲上前去拦住要杀人的容真真,还有三个天山门的弟子不停地哭丧,现场一片鸡飞狗跳。 今天也是热闹的一天呢。 第12章 天山门说来历史很久远了,那是前朝时就存在的一个古老门派,算是道家的一个分支,当年也不是没有气派过,那时候他们的弟子可以在江湖中横着走,背后有皇室撑腰,早年也经常给皇家占星卜卦,很受皇室器重。 可后来随着朝代更迭以及各种原因,天山门逐渐凋零,从一个气势恢宏的大道观里搬到了一个破落山顶的破落观中,前去拜师的弟子也越来越少,没有弟子纳贡,也没有自己的营生,天山门一脉可以说过的日子还不如贫苦农家,起码人家还有口薄田能养活一家老小,天山门那些个弟子个个都不善生计,偶尔靠着掌门下山在桥洞下摆摊算命勉强过活。 “你说你们好端端的一个大门派,到了你这里竟落魄至此,你对得起你祖上吗?”容真真鼻孔出气,“我要是你祖师,从棺材里爬出来也要掐死你。” 彼时楚寒若正在吃第六碗饭,跟着他的三个徒弟一起胡吃海塞,桌上堆了一人高的碗碟,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老管家在一边边看边悄悄抹泪,这是饿了多久啊,可怜的孩子。 楚寒若并不心虚,他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咽下肚后舒服的叹了口气,道:“我为何要愧疚?我天山门迟早还会崛起,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呵呵。”容真真白眼翻上天,“我看你们也别想着什么光大门派了,干脆全员摆地摊算命,说不定还能富一把。” “不可。”楚寒若严肃地说,“我师祖就是因为早些年道破太多天机,所以才连累了整个门派一蹶不振五十年,所以他临终前曾顶住师父,后任不可再随意算命。” “混成这个德行,你真是白瞎了这张脸。”容真真叹气,他真心实意的给他建议道:“你们都穷成这样了,干脆你就找个富婆包养你算了,卖了你一个,让你一门都吃上饭,岂不是更好?” “那不行。”楚寒若依依不舍的放下碗筷,眼神还贪婪的在空碗里逗留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们修道之人怎能再入红尘?再说,我也不能做这种出卖尊严的事。” 容真真冷笑当他放屁,“你忘了,几年前是谁故意勾引我让我投钱?结果拿了钱不认账,还把我从屋子里踹到门廊的事?” 楚寒若并不心虚,他淡淡的答道:“我并没有勾引你,是你自己误会了,你拿手摸我的胸口,我自然要还手。” “你娘的,你这叫过河拆桥!”容真真骂道,随手拿过桌上的茶盏就丢过去,想砸死这个王八蛋骗人感情的狗东西。 当年那事说来,容真真还是伤心了一阵的。那时他还是个情窦初开的清纯小伙子,刚刚当上盟主没多久,楚寒若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一度被对方帅得一塌糊涂的脸迷得狗眼都睁不开,这么符合自己口味的梦中情攻可不多见,必须要把握好了,说不定就能给自己屋子里多添个枕头。 楚寒若那时要钱还不像现在这样直截了当,他发现自己的脸让新任小盟主很是迷恋,便充分利用了这点,有意无意的邀请这个他看中的冤大头愣头青一起吃饭喝茶练剑,还时不时地透露一下天山门如今门派凋零急需银钱的现状。 以前容真真还觉得前世那些被网恋对象诈骗了几十万的人都太蠢,结果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沉浸在楚寒若美色下,心甘情愿的给了很多钱,一年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妈的他连楚寒若的手都没牵过,却已经搭进去五百两银子了。 这分明就是个恃帅行骗的死骗子! 楚寒若一歪头就躲过了容真真的茶盏,并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当年的事都是你自己愿意的,我并没有欺骗你。” 眼看着盟主又要杀自家师父,三个徒弟中的和元怯生生的说道:“盟主,您就不要同师父计较了,我们师父也是很辛苦的。” “他辛苦?他除了天天闭关搞得你们没饭吃,哪里辛苦?”容真真冷哼,“迟早有人收拾他!” 和元看了一眼泰然自若并不知脸皮为何物的师父,秀致的小脸上满是无奈,“师父近来的确辛劳,他到处都借不来银钱养活我们,出去给人做工还被主家的少爷调戏,他也很苦。” 容真真瞥了一眼楚寒若,阴森森的说:“你们这一门教出来的徒弟,哪个是过日子的人?都穷成这样了还不着急,天天就知道研究破书参悟剑法,没有一个人能像样的挣点钱,能不穷吗?” “我去年给你一百两,足够你置办些田地了,到时你把田地租出去给农户种,每年光靠着租钱也能安稳过日子,你拿钱干嘛去了?”容真真斜眼看着楚寒若。 和元身边的太虚立刻出来解释道:“盟主,这个真不能怨我们师父,他本来也想去置办些地产的,可是……可是路上遇着一群逃荒的难民,师父不忍见他们流离失所,便将银钱散了大半,只勉强够我们这些弟子过一年。” “师父说,这是天意,是上天对我们这一门早年助纣为虐,给前朝的那些昏君算卦泄露天机的惩罚,注定我们这一门要受百年寒苦,未到时候不可能有生机。” 容真真是不信这些的,但他还是看了一眼楚寒若。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打死楚寒若,却还是愿意给钱的原因。 楚寒若这个人往大了说就是胸怀天下大义,往小了说就是善良纯稚,他所图之事是一般人到达不了的境界,他宁可守着饥寒清苦的日子却不肯用他一身的本事换银钱享受,反而时不时地接济更穷困的人,时刻想着能天下大同,所以他的道行高深,即便是自己要跟他对打,也不一定能稳赢。 楚寒若这时终于说话了:“我此次前来,的确是算出了些东西,是关于你的。” “刚才不是还说你们不能轻易泄露天机了吗?”容真真已经不生气了,但气势还是要足的。 “你是我挚友,不算泄露。”楚寒若点头说道,“我前几日夜观天象,发现属于你的那张星盘有变动,是红鸾星降临。” “什么星?”容真真没什么兴趣,并不关心他算出了什么。 “就是姻缘。”坤仪笑眯眯的说,“我师父看出盟主的红鸾星动,立刻就跑来告知了。” 容真真才不信呢,“得了吧,你们师父就是想找个借口来要钱。”他转头看向楚寒若问道,“我的那个什么星星动了,有几个?” “几个?”楚寒若显然低估了容真真这没脸没皮的家伙下限,有些疑惑地看他。 容真真脸不红气不喘,直言不讳的说:“就是我有几个男人?能不能看出来?最好是有三五个就好了,一三五二四六不重样,星期天大被同眠也行。” 楚寒若:“……” 和元:“……” 太虚:“……” 坤仪:“……” 一直当背景板的阿阮:“……” 无耻之徒。 楚寒若回过神来,缓缓地开口道:“只有一个,你命中并没有那么多桃花。你这姻缘是好是坏,我暂时不能透露给你,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是死局也能让这局棋活过来。” “啥意思?”容真真这句是真没听懂,“怎么听着好像这姻缘不太妙的意思?” “无可奉告。”楚寒若又开始装深沉,“能再给我添碗饭吗?这位小朋友,我刚才没吃饱。” 阿阮一愣,转头看容真真,想等他发话。 容真真挥挥手对阿阮说道:“给他盛,我这里白饭还是有的。” 阿阮听话的抱着碗去桌边的木桶里盛饭,没注意到楚寒若的眼神若有若无的往他身上看,那里头包含了很多晦涩的东西。 虽说这样做可能会损些阳寿,但……他不忍看真真日后难过。 罢了,既是朋友,便该帮上一把。 楚寒若收回目光,盯着桌上的空盘沉思。 他们师徒几个人远道而来,就在盟主府先住下了,容真真把他们扔到了一个偏僻安静的院子里眼不见心不烦,自己跑到院子里晒太阳。 阿阮在一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容真真察觉到他视线总往自己身上瞟,便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盟主,他们说的那个魔教,当真那么可怕吗?”阿阮愁容满面。 容真真见了他心情就莫名的很好,见他这样烦恼,打趣道:“你是害怕了?” “小的、小的不懂武功,又听说那些魔教中人残忍嗜杀,的确有些害怕。” 看阿阮眉头紧皱,容真真从椅子上坐直身子,把阿阮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不用害怕,传言毕竟是传言,这种以讹传讹的事当不得真。” “我们连魔教的人都没见过一个,怎么就能肯定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容真真轻轻的说,“更何况,到时真要有什么危险,我作为武林盟主定会护大家周全,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由我扛着。” “什么事都不要只看表面,魔教也未必就真的那么恐怖,说不定是有人想趁机搅乱局面做些什么,一切都未可知呢。” 阿阮有些愣愣的,看上去好像在发呆。 容真真这人真的太古怪了,他本以为,这人一定会借着这个由头不管不顾的去找他们的麻烦,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任何打算,言语中好像隐隐还有回沪他们的意思,仿佛笃定这事不是他们做的。 妇人之仁。 “唉……也不知道那魔教教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高不高帅不帅强不强。”容真真叹气,“自古以来,盟主跟教主都是一对经典cp,不晓得那玄月教的教主是不是我男人。” “所以咱还不能打,万一是个帅哥呢?” 阿阮:“……” 第13章 “盟主,三少爷在院内吵着要出门。” 一直跟随容萌萌左右的苏扇苦着脸前来汇报,“属下快要拦不住他了。” “看好了,不准他自己出门。”容真真气他没出息,“区区一个商淮就能让他敢跟自己的兄长对着干,我看那商淮分明就是再世妲己!” “传我的令,把三少爷的院子给封了。” 容真真誓要把棒打鸳鸯这事干到底,他作为大哥都还没对象呢,这小兔崽子敢先脱单?再说商淮那人实在是心太黑,鬼知道他对老三是不是真心。 苏扇得了令,满脸无奈的走出房门,盟主下令轻松,他们这些看守的人可苦了,三少爷的大刀谁能接得住。 “小兔崽子,翻天了。”容真真在花园里自言自语,“等下次见到商淮那奸商,我打死他。” “算上我一个。”容雄飞不住点头,“我也早看那狐狸精不顺眼了。” 容真真转头看了一眼容雄飞,发现她正盘着腿在喝酒,这要不是天冷,怕是她还想光着膀子抠脚。 啧…… 他没眼看她那豪迈的坐姿,嫌弃的说道:“你就不能有点女人的样子吗?看看你那坐姿,哪家女人像你似的,腿盘得那么大,屁股都能大两圈。” “你有脸说别人吗?”容雄飞嗤笑一眼,“你这坐姿哪像个武林盟主?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南风馆开张了呢。” 容真真斜躺在贵妃椅上扮弱柳扶风,要不是身边阿阮时不时的给他添茶倒水,怕是真要以为这不是盟主府了。 “听说,那邱掌门昨日来同你辞行了?”容雄飞嗑着瓜子问道,“世上竟当真有这般痴情人?” “人家够可怜了,你就不能良善点?”容真真翻白眼。 昨天邱掌门的确来过,他似乎是已经看破红尘,一身粗布麻衣背着行囊的模样,他说他已经辞去了八星派掌门的位子,交由自己的徒弟打理,而他要带着盈盈的骨灰盒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静养老,再不问江湖事。 容真真内心感叹,虽然的确不懂邱掌门的脑回路究竟是个什么构造,但他还是佩服对方的一片情深,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也不过就是如此了,那盈盈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善事能有这样的福报,得到一个无怨无悔为之付出的爱人。 “真酸……”容真真一想起自己还是只单身狗,顿时就没了兴致,“罢了,我去小云那里玩。” 一听说要去陆观云那,容雄飞眼神一亮,忙也要跟过去。 “你去看着楚寒若,别又让他打了我的东西。”容真真才不想跟容雄飞一起去,摆摆手后转身就跑,还不忘把阿阮也给拎着。 “盟主?”阿阮被他拎出了院子,有些困惑的抬头看他。 容真真意识到自己还拽着他的衣领,忙把人放下来抚平他衣服,温和的说:“随我走走吧,我一个人转也挺无趣的。” 盟主的话谁敢不听?阿阮便乖巧的跟在他身后,在偌大的盟主府游荡。 自古以来武林正派就一直占据着江南这片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享受着最好的锦衣玉食,这盟主府更是集了所有门派之长,比那大户人家的宅院气势更为恢弘气派,每年还有各门派缴纳的各种费用,盟主可以说是很富的一个职业。 燕阮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一片梨园,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一炷香后,他们才走到落星阁,陆观云住的院子。 陆观云正在看他那些宝贝药草,冬日雪后最是寒冷,他必须要更仔细的照料才好,不然一年的心血都要功亏一篑。 忽然草丛中爬过的一只小蜘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沉默的看着那蜘蛛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青芽蛛? 西域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门外传来熟悉的大嗓门。 “小云!我来看你啦!” 陆观云缓缓地回过身,果然看到容真真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一身靛蓝袍子,脸上挂着痞坏的笑容,他的出现让这个死寂一般安静的院子仿佛都活络起来。 “来了。”陆观云轻轻点头,又回身专注的看自己的药草,把刚才看到的青芽蛛给忘到了脑后。 “怎么样,我给你搭的这个大棚,还不错吧?”容真真吊儿郎当的晃过来,跟他一起看里头的青青药草。 陆观云这个医痴平时除了看医术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之外,最喜欢的就是种植各种名贵药草,有些药草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南方冬天不好养活,陆观云为此经常心烦得吃不下饭,眼瞅着人都瘦了几圈,容真真心疼。 这么漂亮的小脸蛋瘦得颧骨都凸出来了,那多影响眼观,他没事心烦的时候就爱来他这看看美人平心静气,可不能伤了脸。他于是想起前世那些农民冬天搞得蔬菜大棚,可古代没有塑料给他用,他便一咬牙斥巨资给他用水晶给他打造了一个小棚,反正种些药草是够用。 大概是知道容真真为了自己费了不少心血,陆观云当时难得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足够他回味很久很久,这可能就是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吧。 容真真在心里再次可惜自己不是个攻,他要是愿意当攻,怕是后宫都一堆美男了。 “你莫要在这地方站太久,找个椅子坐坐,这些个药草又不会因为你少看两眼就死了。”容真真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来,随手拿起桌边的糕点咬了一口,然后又皱眉吐了出来。 “这奶糕都放了多久了?又硬又干,还有点馊味,怎么回事?”容真真看着陆观云,“你不是最喜欢这奶糕吗?” “嗯。”陆观云随口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得进去他的话,目光还是停留在自己的药草上。 阿阮站在他们身后,沉默的打量这个小小的院子。 容真真果真好色下流,竟然在这种地方金屋藏娇,看那大夫的衣着用具无一不精,怕是十分受宠,只是不知他是个什么地位。从他们聊天的亲密来看应该很熟络,不知从这白衣大夫口中能不能查到圣物的下落。 正当他在沉思之时,一个老头咳嗽着从内院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个木桶,他缓慢的走到陆观云身边,小心地把那桶水放下,低哑着嗓子说道:“公子,您要的水,老奴打好了。” 陆观云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容真真还在纠结奶糕的事,转头看见那老头,眉头皱了起来:“怎么是个老头?我给你找的那个小药童呢?” “我让他回家了。”陆观云淡淡的答道。 “回家了?”容真真不解,“什么时候的事?” 陆观云不疾不徐的答道:“他想读书求学,我便给了他些银钱,让他回家念书。” 容真真无奈的扶额,“小云,我知道你善良心软,但你这边真不能再这样了,你在这住了三年,送走了多少个我给你找的人?随便谁跟你说些苦楚,你就放在心上,这样也不是不好,但太圣母了。” “圣母?”陆观云转过身来,微微歪头眼中有些茫然,“何为圣母?” 容真真啧了一声,走上前去把他的手握住牵过来,强制他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小云,我知道你只对医术感兴趣,对人群交际一点兴趣也没有,可你得学着去面对。你既身处红尘中,就要踏入红尘,学会沾染烟火气,学会辨别好坏,学会与人相处。” “可你说,你会留我的。”陆观云冰雪般美丽的面庞上露出些受伤的表情,似乎容真真就是那负心人一样。 这要不是知道陆观云根本不懂人间情爱,容真真怕是真要以为他深爱自己。 “作为朋友,我说话算话,说能养你一辈子,就能养你一辈子,但凡我有口饭吃都可以塞进你的嘴里,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山下海都可以。”容真真认真的说,“你可以躲在我这里安安静静的过一生,我没有任何怨言。” “可是小云,你过了年也才二十,正是人间最美好的年华,你甘愿在这种小小的院子里与世无争的活着,我却觉得惋惜。” “人类是群居动物,天生的就喜欢社交,那些事情的确对你打击太深,但你不能就这样选择逃避,你这样不与人接触,再过个几年,我怕你连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了。” “我怕你自闭抑郁,怕你走进死胡同。” 陆观云眼中似有波动,但最终还是咬着唇低头摇头:“我、我不行,我总是做噩梦,梦到那一天,真真……” 容真真见他强烈抗拒自己的话,心知自己今日说得大概又是白费,他也想狠心把他撵出去,让他不得不去面对那些滚滚红尘中的各色人,可他又舍不得。 陆观云是他两辈子认识的人当中,最纯粹最干净的人,他舍不得他在痛苦中挣扎。 “不急,我们慢慢来。”容真真握住陆观云的手,轻声说道:“你不要害怕,有我陪着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两人交握着手互相对视的样子实在太像一对情深不能自已的情人,至少燕阮眼中就是如此。 还敢说自己没男人,容真真这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中原人无耻。 第14章 陪陆观云喝茶其实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他这儿安静清幽,偶有冬鸟扑楞着翅膀从顶上飞过,午后的阳光洒在院中,照的哪里都亮堂堂的,容真真惬意的躺在躺椅上,笑眯眯的说:“小云,你读的书多,这算是算是岁月静好?” “嗯。”陆观云捧着杯子轻轻点头。 他喜欢一个人住,所以拒绝了所有容真真派来照顾他的下人,只余下一个小药童,可他又陆陆续续放走了很多人,最后陵游无奈,只好又找来一个老头帮忙。可是老头年纪有些大,经常没办法顾及到陆观云的需求,陆观云便有时喝茶都是凉的。 “你既不喜欢有人在身边,留个老头也行,那我日后就让人把你要的东西放在门外,你让老头帮你拿。” “嗯。”陆观云还是点头,低头抱着杯子眉眼低垂的样子格外像雪山上的神仙。 唉,这家伙以后也不知道怎么过,谁能看得出来他其实是个生活九级残障不能自理的人呢? 容真真在他这里吃了茶,又陪着陆观云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起身告辞。 陆观云只把他送到门口,然后在容真真的催促中他又转身顺着原路返回,把那扇沉重的大木门再次关上,锁住里头所有的一切。 “唉……”容真真深深叹气。 阿阮走上前去替他整理了一下披风后的褶皱,闻声便问:“盟主因何叹息?”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叹息,世事无常罢了。”容真真偶尔才会有这样正经的时候,他肃穆的站在落星阁外的小树林里好一会儿,才道:“你还年幼,不懂世间诸事无奈。” “盟主是在说陆公子吗?”阿阮大约能猜的一些。 “也不全是他。”容真真转头看阿阮,抬手拂去他头上的一点雪花,“我同他认识的时候你比还小得多,那会儿他还没有现在这样自闭,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才慢慢这样的。” “盟主对公子真是……真是体贴。”阿阮差点要脱口而出用情至深这样的话,紧急关头打住了。 容真真却听出他的画外音,挑眉笑道:“你才多大一点就知道这些?怎么我看着很像是喜欢他的样子吗?” “不是吗?”阿阮现在完全不怕他了,大着胆子反问。 容真真失笑,“说你是小孩你就是小孩,成人之间的情爱哪有这么容易,我若真是爱他,早就把他睡个七八百次了,哪还能这样相敬如宾。” “不过是因为,这世上除了我,怕是再也没人能对他好了,我若不给他安排住处,他随便死在什么地方,可能都没人知道。”容真真叹气,“像我这种好男人真是不多见了。” 阿阮:“……” “走吧。”容真真抬起脚往前走,“快要过年了,我去看看今年的年货置办的如何了。” 今天都是腊月十八了,再有十天就要过年,无论有什么样的愁怨都该在这样的一个喜庆日子放下,好好地享受一下来之不易的团圆。 “盟主,今年各门派进贡的年货都到了。”陵游上前来汇报,并拿出礼单给他过目。 容真真拿过来随便看了一眼点头说:“那放进仓库里吧,让管家把各位兄弟的年货都准备着,年钱也都算一下,今年兄弟们都辛苦了,早些放假让他们都能回乡探亲。” 陵游得令转身就去办他吩咐下的事,屋子里又剩容真真一个人,书房里的探炉里头燃烧着通红的煤炭,时不时的发出“噼啪”的声响。 屋内暖融融的让人昏昏欲睡,阿阮靠着书架时不时地点头,看起来好像有些困顿。 容真真抬头就看见阿阮头点的像小鸡啄米,觉得有趣便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阿阮可是觉得倦了?” “啊!”阿阮猛然惊醒,慌忙站直身体请罪:“小的知错,请盟主责罚。” “责罚什么,我难道这么不讲理吗?”容真真摆摆手,“这屋子里的确是太暖了些,让人浑身没劲,你帮我把炉子里的碳浇灭些,然后便早些回去歇息吧,我这儿不需要人了。” “是。”阿阮这么久了也差不多能了解他的性子,听话的把碳火减了一半,然后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 外头和屋里的温差太大,饶是他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夜空上的一轮弯月,慢吞吞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刚一关上门,他就察觉到屋里有人,这次他没有像上次一样毫无防备,站在屋中过了一会儿后才低声道:“下来吧。” 白清鸿从梁上无声跃下,身上穿的正是白天在陆观云那的老者打扮。 “教主,您召唤属下何事?” 燕阮盘腿而坐调息,身上的布帛发出碎裂的声响,不一会儿就恢复成了那个高大俊美的身型,他睁开眼后看着白清鸿问道:“这些日子,你可还有打探到什么?” “属下并没有打探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只从那些下人口中得知,容玉已经归隐山林三年了,连容真真兄妹几个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归隐山林?呵,他也配?”燕阮冷笑,“他身上背负的血债,以为躲藏了起来便能还得清?” “不错,这种阴险卑鄙的小人,我等迟早把他扒出来五马分尸,只要看住容真真,他迟早会出现的。” 燕阮冷着面目不言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觉得……那圣物在容玉手中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看那容真真刁钻精明,若那圣物真在他手上,不至于一点线索也没有,或者那东西真的不在这,你在府中翻了这些天,该搜的地方都搜了一遍,却什么都没发现。” “若是在容玉手中,那想必也一定是老教主亲手所赠了。”白清鸿其实也不能确信,他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不过这盟主府也还是不能完全排除,容玉并不知晓那圣物的真实用途,或许可能根本没有带走。” “你说得也对。”燕阮想了一会后又问:“隐棠在做些什么?” 白清鸿如实禀报:“右护法她在城内按兵不动,只是日日监视着容真真的动向,没有教主的命令,她没有擅自行动。” “坞山派的事,想来你也知道了。”燕阮稍稍的换了个姿势,面不改色的继续道:“看来,有人是想打着我们圣教的名目,做些别的什么事。” “属下也是昨日才听说的。”白清鸿白色不得其解,“我教中的那个以死胎祭天的习俗,早在十多年前老教主在任的时候就废去了,这么多年教中弟子都没有再做过这样的事,那利用咱们圣教名头的人,又是什么目的呢?” “属下不懂他们的由头。” 燕阮又是一声冷笑,“由头?本座可不管他有什么由头,我教的名头是这么容易借的吗?既然敢惹我,就该做好被我们报复的准备。” “去告诉隐棠,让她加派人手过来,务必查出这次假借我们的名声做事的幕后人,揪出来杀无赦。” 白清鸿单膝下跪接令。 燕阮眯着眼想了一会后又问:“你现在混进去的那个地方,服侍的那人是什么来头?” “教主是说陆观云?”白清鸿沉思一会儿,“那人好像是什么中原第一名医,是那容真真多年的至交好友,借住在盟主府已有好几年了,平日除了上山采药基本足不出户,全是容真真一人养着。” “呵。”燕阮一脸厌恶,“容真真这阴险小人,果真花花肠子多。”他已经知晓容真真对自己果真没什么那方面的想法,起初还觉得这人各种猪狗不如,如今知道都是一场误会,他却仍然气性难消。 “容真真似乎很看重此人,你把他看牢了,必要时说不定还能拿他威胁一用”燕阮轻飘飘的说,“另外,你想办法让我得到容真真的信任。” 白清鸿不解,其实在他看来教主已经得到容真真的信任了,不然也不会带着他到处跑。 “你懂什么。”燕阮不屑的说,“容真真那人心思深沉,虽看着好像不着边际不成体统,其实心细如尘,表面上看着对人不错,实则戒心很强,他对我现在的身份与其说是信任,倒不如说是不放在眼里。” “你可以亲近一条狗,却不会同他交心。”燕阮冷声说道,“我若是想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就必须要撬开他的嘴。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都必须要在短时间内获得他的信任,办不到的话,你就不用来见我了。” 白清鸿顿时压力很大,忙点头应下了。 说完这些话后,燕阮有些疲惫,他挥挥手开始赶人走,“去吧。” 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白清鸿早就习惯了,他恭恭敬敬的退出教主的房间,松了口气后迅速消失在原地。 燕阮独自在房中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白日里容真真与陆观云相视一笑的场景,睁开眼轻蔑的嘀咕了一句。 “当真是个一无是处的脓包。” 第15章 正说着,春节就到了。 古代人还是很重视春节的,无论隔了多远都想回家过年,容真真也很大方的放了府上所有员工半个月的假,还给他们发了各种年货和过节红包,每个人走的时候都笑眯眯的,纷纷称赞盟主是个温厚讲义气的人。 对于这样大方又对下人慈悲的雇主,谁不想跟着他干呢? “今年厨子又放假,咱们几个人吃饭还是去年那样吗?”容雄飞嘴里叼着枯草翘着二郎腿斜眼看她大哥,那模样跟在码头上等工的工人一个样儿。 “不然呢?大酒楼谁家不放假?”容真真一点也不着急,他对自己的厨艺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甚至还搓着手跃跃欲试:“去年我做那桌菜我觉着还行,今年还是我来吧。” 陵游觉得自己的肚子隐隐作痛,想起去年盟主烧得那桌看不出颜色的年夜饭,连忙站出来道:“盟主忙了一年,平日里操劳过多,大过节的正是该休息的时候,不若今年属下代劳吧。” “你?”容真真上下打量了一下陵游,不大信任的说道:“你成天都跟剑打交道,你还懂庖厨?” 陵游当然不懂,但他觉着不能让盟主再下厨,不然他们几个大半夜的又要闹肚子。 容真真并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就拍板决定了:“那既然这样,大家一块儿做饭岂不是热闹?到时自己吃自己做的东西,也许别有一番风味呢?” 于是,为了不让容真真那黑暗料理再现江湖,容家的几个兄弟姐妹以及陵游一起进了厨房,包括陆观云也一起过来凑饭吃。 阿阮帮不上忙,只好负责给盟主添柴火帮烧水。 “这鸡谁杀?”容真真拎起地上被捆了脚的大公鸡问道。 容雄飞抬头看了一眼,撸了袖子豪气的道:“我来吧,这种小事还要问。” 说罢,她拎了那鸡走到一边,抽出自己的流星锤干脆利落的一把下去,公鸡干脆的就伸了腿,一点声响的没有。 容真真看了一会儿,皱眉说道:“你这么杀鸡有个毛用?都没有放血,这鸡能吃吗?” “死了就行了,叽叽歪歪,怎么杀不是杀?大哥你可真磨叽。”容雄飞会做个屁的饭,她觉得杀鸡很简单,管他怎么杀的,死了就行。 “下一步怎么办?直接剁了?” “我知道。”容萌萌被关了这些天没能出门,心里不高兴也不敢跟大哥作对,忙过来显摆了:“要给它先拔毛。” 容真真见着自家小弟都比二妹靠谱,连忙一脚把容雄飞踹出去,把那被压扁的公鸡塞到容萌萌手中道:“你来拔毛吧。” 阿阮恰好烧开了一壶水,听话的把开水倒在桶里,容萌萌便把那鸡扔进热水里,然后用自己那巨大的黑刀开始刮鸡毛。 容真真眼见着黑曜石宝刀沦为杀鸡刀,想着容萌萌他师父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他。 “有饭吃吗?” 几个人在厨房里瞎几把忙着,门外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果然是楚寒若这厮。他们没有回去,而是赖在盟主府上过年,在这待了十几天,师徒三个都养的白白胖胖,比刚来时看着圆润了不少。 容真真扭头就看到楚寒若带着自己的三个徒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头,和元羞涩的抬手跟他打招呼:“盟主好。” “你们能帮什么忙?”容真真面上嫌弃,却还是指了指院子里的一摞柴说:“闲着没事干的话,那就帮忙把那堆柴给劈了。” 楚寒若微微点头,回头看了自己三个徒弟一眼,那三个少年人立刻默契的脱下外衣跑到院中拎着斧子认真地开始劈柴,而他们的掌门则慢条斯理的踱步进厨房里,看着那些人灰头土脸忙得鸡飞狗跳。 容雄飞坐在灶前被烟灰熏得灰头土脸,完全没了平时那个潇洒风流的二小姐模样,她狂躁的拿着蒲扇疯狂对着灶口扇风,里头冒出阵阵黑烟,熏得屋里的人直掉眼泪。 容真真半个厨房废正拿着暗器隔了一米远杀鱼,陵游则面无表情的用内力压蒜泥,足以撼动武林的几个大佬级别的人物,在厨房里忙到昏厥。 阿阮一脸无语的看着这群人,就算他在西域长大也还是偶尔会两手好菜,这群人人模狗样的却弄不好一桌菜,中原武林果然全是废物。 只有陆观云依旧穿得干干净净的小白衣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捧着茶杯悠哉的看书,他是容家公认的团宠,谁都舍不得让他沾染尘埃,惯得要上天。 楚寒若内心里有些感叹,同样都是蹭饭的,陆观云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他淡定的走过去,在陆观云身边坐下,低声的打了个招呼:“陆神医,许久不见。” 陆观云从书中抬起头,他这人不大认人的脸,算半个脸盲,但楚寒若这长帅到石破天惊的脸他还是认识的,虽然想不起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但他礼貌的回了一句:“楚掌门。” 楚寒若也回了个礼,两个话都不多的人凑到一起,聊天就是车祸现场,半晌也没人吱一声。 容真真好容易把那条大鱼弄死,正在费劲的把嵌进鱼肉里的暗器给扒出来,一边喃喃自语着:“这破鱼吃起来真麻烦,每年又不能少了它,啧……” 这边手忙脚乱,那边楚寒若也开始跟着陆观云一起品茶,两人悠闲的仿佛在茶楼里听书。楚寒若还淡淡的开口道:“陆神医,这茶水配上杏油膏,真是解腻清口,你多吃些。” “嗯。”陆观云低声应了,随手果然又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这要是容真真有空看了一眼 ,大概能把楚寒若打出去。 这顿饭废了一个时辰多,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端上了桌,容雄飞皱眉看着一桌冒着不详黑烟的菜肴,捂着鼻子说道:“要不然,咱们还是下馆子吧。” “浪费粮食是奇耻大辱。”容真真正色道,“不管怎么说也是大家一起做出来的,能难吃到哪去?”、 容萌萌饿得受不了,拿着筷子竖起来,“我饿了,你们不吃我吃。” 所有人都没有动筷子,纷纷盯着容萌萌看,眼见着他夹起那盘烧得乌黑的鸡块放进嘴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好吃。”容萌萌点头夸道,“姐的厨艺可以嫁了。” 容雄飞半信半疑,他们这群人差不多都选择性遗忘了萌萌这孩子是吃猪食都能面不改色下肚的奇葩少年,他们大概是饿得真狠了,看着萌萌吃了没死,估摸着应该能吃,各自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阿阮也被拉着坐席,他犹豫的看着满桌菜,没有一样是他看着顺眼的,总觉得吃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只敢小口的吃半生不熟的米饭。 楚寒若很好养,他比容萌萌还不挑,带着三个弟子吃得头都不抬,特别给面子。陆观云刚才吃茶基本填饱了肚子,这会儿也不是很饿,就是随意的点到为止,也是很给面子。 大概是真的太饿了,容真真竟然吃出了香甜味,他的自信心更加爆棚,豪气万丈的说:“明日的年夜饭要吃饺子,到时还是我来吧。” 容雄飞白眼翻上天,可她又无可奈何,外头的馆子都关门了,里头的大厨小二全都回家过年,也就是说未来的半个多月,他们都得在容真真手里活,能有什么办法? 晚饭后各自就散了,陵游的预感果然成了真,一晚上跑了好几趟茅厕,拉肚子拉到几欲脱水,一想起这才只是个开端,他就觉得人生无望。 第二日,容真真闲来无事在府里到处走,阿阮实在受不了他的破烂厨艺,为了他自己着想,他只能委曲求全的接下了大厨的职责,一脸愤懑的在厨房里做饭。 “等本座成事……等本座成事……先杀你,再杀你全家……” 燕阮边剁肉边低声自语着,一教之主混到这个地步,说出去谁能敢信这就是令中原武林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 容真真彻底清闲下来就开始到处溜达,反正他也是闲不住的性子,一不留神就走到了盟主府偏僻的角落,正是楚寒若住的地方。他一踏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楚寒若弯腰在盆子里洗什么。 左右也是无事,容真真就进来看看自己这冤家,刚要开口说话,他眼尖的发现楚寒若手上洗的东西破破烂烂,看起来应该是洗了很多次。 “你这都什么东西?”他嫌弃的皱眉问道。 楚寒若抬起身来回头看他,面无表情的把自己手里的黑色破布抖开给他看,淡定的说:“裤头。” 容真真死鱼眼看着眼前这块破了两块大洞的破布,尖酸的说道:“你这他娘的穿多少年了?就这大洞,除了你前头那玩意,怕是连你的腚都包不住吧?” “你还不如不穿。” 楚寒若认真的沉思一会儿,似乎真的在考虑容真真的提议,忽而摇摇头,认真地答道:“不可,修道之人,要注重仪表。” “注重你娘个头!”容真真翻白眼,“穷死你算了!” 楚寒若并不当一回事,又弯下腰,认认真真的在雪地里洗自己的裤头,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珍宝一样。 毕竟,这是他最后的一个还能勉强穿上的内裤了,不珍惜的话就再没有了。 新年愿望,楚掌门希望自己能有一柜子的裤头。 第16章 新年第一天一大早,阿阮拎着热水敲开了容真真的门,发现容真真竟然罕见的赖床了,他走上前去轻手轻脚的把热水放下,缓步踱到床前。 容真真昨天守夜大概是太累了,眼下有些乌青,轻轻地打着小呼噜,在静谧的屋子里听来像是小猫的声音,跟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相差很大,很少能看到他这么安静乖巧的模样。 燕阮的目光在容真真英俊的面上缓慢的扫过,最后在他露在被子外的脖子上停留下来。 就算是武林绝顶高手,他的脖颈也会和普通人一样是致命之处,他只要伸出手在这个地方轻轻一掰,这个所谓的盟主会在睡梦中就悄无声息的死去。 只要他现在就出手,反正容真真睡得太沉了,压根不会有警惕心。 容真真的手藏在袖子里微微的动了动,似乎真有那么点想动手的意思。 他的眼神沉下来,终于伸出一只手慢慢地向床上沉睡的青年伸去,握拳成爪往他的脖子上招呼。 “盟主,您要起身吗?” 阿阮轻轻拍了拍容真真的被子,小声的问道:“天都亮了。” 容真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瞧见是阿阮后松了口气,懒洋洋的说道:“是小阿阮啊……昨夜不是说了让你今早好好地在房里休息,不用来伺候吗?” 阿阮低头羞涩的挠头:“可是,小的已经习惯每日早起服侍盟主了,到了点自己就醒啦。” 容真真轻笑,大早上他还没有完全清醒,低沉的笑声在屋内听起来很有环绕音效,磁性的声音非常动听。 “现在什么时辰了?” 阿阮乖巧的答道:“快巳时啦。” 卧槽都要九点了? 容真真瞬间清醒了,他自打穿越后被容玉捡回家,每日严苛打骂逼着习武后就再没有超过六点起床,这还是第一次睡到这么晚。 他急急忙忙的站起来穿衣服裤子,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督促他练武早起,但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盟主,您今日还习武吗?”阿阮把热水倒进水盆里,回头问道。 “不了吧,今日怎么说也是过年,不练了。”容真真穿好自己的衣服后熟练地走到脸盆前,豪迈的稀里糊涂照着自己的脸就是一顿搓揉,毫不怜惜自己的脸被搓红,仿佛那就是张牛皮纸。 阿阮在一边看着都替他疼,尽管看了无数次盟主大力搓脸,还是有那么点不习惯。 容真真洗完脸和脖子后又仔细的用盐水刷牙漱口,最后舒服的叹了口气,看到阿阮在一边用乌溜溜的大眼盯着自己看,忽然轻轻一笑,一把拉过阿阮的小手半抱自己怀中,坏笑着问道:“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阿阮被他半抱在怀里,不安的挣动两下,最后还是没敢大动作,却害羞的低下头。 容真真觉得逗弄阿阮真是一件特别好玩的事,他就喜欢这种纯良小白兔害羞挣扎的样子,显得自己像个小流氓。 他在阿阮鼻尖点了点,然后松开他的手回身撅着腚在床上摩挲找着什么,把后背这个致命弱点暴露在阿阮面前。 燕阮气疯了,他最讨厌容真真这小流氓调戏自己,偏偏还每次都不能拒绝,眼见着他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干什么,他就后悔刚才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放过他没有把他掐死,不如趁现在就把他弄死好了。 容真真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笑眯眯的对阿阮招手:“阿阮,过来。” 他的语气并不算轻佻,反而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柔在里头,阿阮不自觉的就照着他说的那样走了过去。 “手伸出来。”容真真神神秘秘的,“快些。” 阿阮懵懵懂懂的也照做,把自己白净的手伸出。 “哟,你这手看着可真娇嫩,伺候我可惜了。”容真真调笑着,然后从背后拿出一个红色的小锦囊放到他手上,笑着说:“这是给你的压祟钱。” “压……压祟钱?”阿阮有些茫然,显然不懂这是什么。 容真真以为他没收到过这样的东西,便笑着说道:“是啊,往年每家的孩子过年的时候都会收到长辈给的压祟钱,寓意平平安安又能过一年。” “我家没有什么小孩,我小时候也就是叔父会给一些,后来我长大了就给弟弟妹妹发,现在你是我们家最小的,又对我照顾的尽心尽力,自然也该有。” 阿阮愣住了,他看着手心里沉甸甸的红色锦囊,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他们西域自然是不过什么春节的,他也从没有收到过这样包含深远祝福寓意的红包,这是第一次。 “打开看看吗?我觉得你应该喜欢。”容真真挠脸,有些不确定的说,“反正我们家萌萌就很喜欢,每次都缠着我多要些。” 阿阮听话的低头拆开锦囊红包,打开后提起来将里头的东西都倒出来,是几颗胖乎乎圆滚滚的金花生金瓜子,个个都做工精致小巧玲珑,金光灿灿的谁看了都喜欢。 “我自己做的,像不像样?”容真真说起来颇为骄傲自得,“从外头买的话还要手工费,我不如拿着金块自己打磨雕琢,不比外头的差。” 阿阮抬手轻轻地戳了戳那胖肚子的花生,仿佛好像能看到里头同样圆滚滚的花生仁,女子和小孩对这种精巧的小玩意简直爱不释手,他作为西域人,什么金银玉石没见过,可这金花生的确太讨喜了。 “真好看。”阿阮感叹道,这些金子怎么说算起来也有一两重,对一个小厮来说算贵重了,他有些心虚道:“可是盟主,这也太多了,小的不敢收。” 容真真浑不在意,“有什么不敢不敢的,你这小孩就是太拘泥了,跟我这么久都学不会放开,这里我说了算,我说你可以拿就可以,快收下,须知从我手里抠钱可不容易。” 阿阮见他这么说也不再推辞,高高兴兴的把那些金花生金瓜子又塞进锦囊中放进怀里,手脚麻利的给容真真系好披风。 他们主仆二人推开门,屋外正是艳阳高照,屋檐上的白雪因天气回暖而融化成水,沿着屋檐往下不住地滴落,容真真站在院中看了好一会儿,“过了今天,又是新的一年。” “哥,新年快乐呀。” 他轻声呢喃的对着碧色晴空自言自语了一声,也不知道这句祝福是对谁说的。 走到大堂的时候,容雄飞他们已经坐下了,看起来应该都是刚起身,陆观云院中的那个老头正在忙着给众人盛饭,楚寒若带着三个弟子给大家发放新年符纸,象征一年红红火火。 “大哥!你可算来了!”容萌萌眼睛一亮,忙招手道:“有你的信!”、 这大过年的哪来的信件,容真真走过去接过容萌萌手中的信封,打开草草看完后脸都黑了。 “怎么了?”容雄飞有些紧张,“是不是哪里又出了大事?” 容真真烦躁的把信件扔到一边摇头说:“不是,柳寒月要来了。” “寒月姐姐?”容雄飞马上就会意了,她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我看柳伯伯这是无论如何都打算把他的女儿塞给你了,干脆你就从了算了。” “你懂什么?”容真真一脸便秘的表情,他现在就想收拾东西辞职跑路,信上说玉剑派柳掌门不日将携自己的几个儿女到盟主府上来拜年,彼此交流一下感情。 说什么来拜年,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还不是因为眼看着柳寒月都十八了婚事还是定不下来,他心里着急,想逼容真真应下来罢了。 “大过年的非得要给人添堵,一点礼貌都没有。”容真真有些生气,“谁家过年不想安生?” “可是寒月姐姐那么漂亮,她可是武林第一美女呢!”容萌萌格外惋惜,“大哥你干嘛非要喜欢男人呀,寒月姐姐也很好啊。” 容真真阴森森的瞥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要是喜欢,你干嘛不娶了?” “我还小嘛。”容萌萌理直气壮地说,“十七岁的少年人正是习武练功的好时候,怎么能儿女私情?我过完年还要去找人切磋过招呢,没时间谈情说爱!” “蠢死你算了。”容真真拿了个水晶包塞嘴里骂道,“我看你就是被商淮那死狐狸给迷了心窍,你除了跟你那破刀有感情,你还能经得起谁忽悠?” 容雄飞幸灾乐祸的笑。 容真真下一秒就毒舌到她头上了:“还有你,你笑个什么?你很有脸吗?作为一个女人,十七了还没个女人样,你看看你身上穿的都是个什么?谁家女娃娃像你一样这么虎?我看你到了十八也是砸我手里的货,保不准将来你对象都要靠上山去绑一个回来。” “要你管。”容雄飞不屑轻哼,“你还是想想过几日寒月姐姐来了怎么办吧,到时候别真给人逼婚成功了。” 这对兄妹感情好的时候称兄道妹亲热得很,不好的时候比仇人还不如,没掀桌子对打都是看在过年的份上。 陆观云安静的坐在一角喝粥,根本不关心桌上的争吵,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容真真,又想了想那柳寒月的模样,在心里暗暗地摇了摇头。 他二人,不合。 第17章 回房后,燕阮把自己的收到的锦囊放到床头柜子里,仔细的打量着那个锦囊好一会儿。他想起刚才给自己拿红包的时候,容真真脸上的笑意,没有半分平日里的调笑戏谑,看着自己好似真的是他的弟弟一般温和。 他说中原的孩子都会收到来自长辈的压祟钱,寓意平平安安又过一岁,来年能交好运,旁的人有,阿阮也要有。 燕阮内心里涌出一股说不清什么样的情绪,他还是讨厌容真真,讨厌他虚伪做派,讨厌他好色下流吊儿郎当,讨厌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让人看不透真实情绪的模样。可……在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容真真这人,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的该死。 大概是中原待久了,他的性子也越发像个女人,若是让教中人知道从来杀伐果断喜怒无常的教主竟也有怜悯的时候,怕是要惊掉所有人的眼睛。 罢了…… 燕阮把那柜子门合上,连带着那些金灿灿的金花生一起锁住。到时,真要到了兵戎相见那一日,放他一条生路又何妨,只要他保证不来捣乱坏事,不跟自己作对。 燕阮这么想着,他也做一回那知恩图报的人。 ———— 万万没想到,柳寒月比想象中的来得还要早。这才大年初四,玉剑派的车马就到了盟主府的门口。 “柳掌门。”容真真微笑着对从马上下来的中年男子行礼,“好久不见。” “盟主客气了。”柳掌门爽快的大笑,走上前去和容真真打招呼,两个人之间差了二十多岁的差距,但看起来却像是多年的老友。 柳掌门跟容真真寒暄一番后,回身指了指后头跟着的马车道:“今日小女也跟着过来凑热闹,盟主还请不要嫌弃。” “那是哪里的话,都是江湖兄弟,来我这里莫说住上几天,便是长久住着也成。”容真真笑眯眯的回答道。 他二人都是老狐狸,彼此都各怀鬼胎,一个想着把闺女塞进来,一个想着不着痕迹的把她退回去,各有一把刷子。 正说着,马车的布帘被人从里头挑开,先是一个穿蓝衣服的小丫鬟走了出来,她跳下马车后拿出凳子放好,紧接着才从马车里头又搀扶了一位姑娘出来。 那姑娘正值年华,一身藕荷色摇曳长裙,生得肤白胜雪柳眉杏目,体态婀娜气质如兰,她的腰间配着一把象征着身份的翠玉宝剑,只是往那随便一站,便是一个绝色俏佳人。 “容哥哥。”柳寒月眉眼间藏不住的羞涩,微微的福了福身子,声音轻软娇柔,一点也不像是江湖儿女出身。 容真真面色不变,紧守礼节一点差错也不敢有,隔着些距离礼貌的说:“柳姑娘,别来无恙。” 听了他的称呼,柳寒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很快的又消逝不见,她唇边扬着得体的微笑,跟随着自己的父兄一起走进了盟主府的大门。 阿阮正在大厅里准备茶水点心,远远地瞧见人来了,忙退到一边站好,目光却时不时地往那人群中唯一的女人身上打转。 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第一美人? 啧,也不怎么样,羸弱不堪干瘪枯瘦,比他们教中的右护法差远了,中原武林的眼光也太差了点。 燕阮在心里刻薄的把柳寒月从头到尾嫌弃了一遍,偷眼打量了一下容真真,发现他果然对柳寒月不假辞色,并没有露出一丝垂涎的姿态。 容真真这伪君子虽说卑鄙无耻,但难得的眼光还不错,起码没被这种美色吸引。 容真真并不知道燕阮在心里腹诽自己,他落座后热情的招待大家喝茶,并让陵游给各人安排了住处,尽显盟主包容大气的姿态,和私下里的德性一点也不一样,宛若不是一个人。 “寒月姐姐!” 容雄飞从外头跑进来,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的柳寒月,面带笑容的走进来,大大方方的行礼:“柳伯伯,许久不见了。” 柳掌门满意的看着容雄飞,怎么看怎么像自家儿媳妇,语气都温和不少:“雄飞比之去年又出落得更亭亭玉立。” 容雄飞作娇羞少女状,其实内心里白眼都要翻上天。 柳寒月也喜欢跟容雄飞一起玩,便邀请她一起坐下,两个姑娘家凑在一起小声的说笑,只是柳寒月的眼角余光时不时地还是在容真真身上转悠。 “上次老夫来这儿的时候,还是两年前,那会儿盟主还是个半大少年,如今已经是个行事作风稳重的成人了。”柳掌门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点头满意的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此话当真不假。”、 “柳掌门太抬举在下了。”容真真连忙谦虚摆手,“都是府里头的兄弟们机警,我不过就是个花架子罢了。” 两人虚伪的客套着,其余人心里分明不耐烦,却只能个个面上保持着微笑,想着怎么还不进入正题。 柳掌门正在思考怎么把柳寒月塞到容真真厢房附近,就听“哗啦”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容真真看过去,就见阿阮一脸慌乱的看着脚下的茶壶,显然是吓坏了。 “怎么了?”他巴不得有人打破僵局,好让那柳老头停止推销自己女儿的举动,阿阮的这个小错误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盟主对、对不住,小的、小的不小心摔了茶盏……”阿阮舌头都僵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容真真忙摇头说:“茶盏摔了有什么要紧的?你的手可有受伤?需要包扎吗?” “不用不用。”阿阮忙摇头道,“小的这就去重新给各位添壶茶。” 被他这一打岔,柳掌门本来想提的话也不好在这个当口说出来,只好故作云淡风轻的笑道:“盟主果真好器量,府中下人犯错,竟连一句苛责都不曾有,果真大度能容人。” “这算什么过错,不过就是天冷手滑罢了。”容真真笑道,“在下对谁都一视同仁,不过都是因为江湖道义。” 这话一出,柳寒月的眼中神色又黯然了下来。她怎么会不知道这话容真真是说给谁听的,当初她动了真心就是因为在人群中摔了一跤,恰好容真真路过,二话不说给她包扎了被扭伤的脚,又毫不避嫌的把她背回去,从此她就情愫暗生,再没能忘了那个在夏日午后的阳光下,对着她伸出一只手笑容灿烂的少年郎。 对谁都一视同仁,江湖道义…… 是想说,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自己动心过吧。 柳寒月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一口,掩去眼中的湿气。 容真真当然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会让有心人伤心难过,但他有什么办法,人家女孩子都找上门来了,他要还装死的话就真的要害了一个好女孩。 “各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在下已经为你们准备好厢房,你们先去休息一下,稍后一起用膳吧。”容真真压住了柳掌门将要说出口的话头,“我那贴身小厮似是被茶水烫着了,先行一步去看看他,还请柳掌门莫要生气。” 他眼神示意下,陵游马上就恭敬地来领他们去各自厢房休憩,柳掌门一肚子的话只好咽了回去,笑容满面的跟着陵游离开。 柳寒月走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咬着唇什么也没说,扶着容雄飞的手一同离开。 “啧……这下真完了。”容真真头疼的要爆炸,柳寒月刚才离开的那一眼中包含的情绪太多了,他怎么能不明白里头的那么多情感。 当渣男也是要天分的,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柳寒月,她倔强的像一块石头,无论自己明示暗示自己对她无意,她仿佛都不在意,一点沟通的可能都没有。 看柳老头那架势,这次不把闺女塞自己家里,这是不能完了。 怎么办呢? 容真真想不出头绪来,干脆也不再想,回头就看到阿阮站在门边怯生生的看着自己,他招手挥挥:“怎么站那么远,手烫着没?” “没有……”阿阮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后,有些沮丧的问:“盟主,小的是不是又给您丢脸了?” “这叫什么丢脸,谁还没个手滑的时候了?”容真真完全不当一回事,“再说幸好你这一手滑,不然我可就真要被逼的下不来台了。” 阿阮微微歪头,似乎没听懂。 “唉。”容真真心情非常不好,“算了,说给你听你也帮不上忙。” “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看了那群人心烦。”容真真叹气,他是真怕了柳寒月,也不知道她眼睛是怎么长的,非要跟自己过不去,他的确是少见的帅哥不假,但帅哥跟帅哥才能有幸福才能有幸福的未来,她性别生错了,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 阿阮并没有打扰他,沉默安静的跟在他身后往府中花园走,他抬眼看着容真真无奈的背影,心中慢慢地有了一个计划。 他们正在花园中散步走着,忽然后面传来一个轻软的女声。 “容哥哥。” 阿阮回过头,果然就见那柳寒月伫立在树下看向这边,目光哀婉忧郁,一般的男人见了都会怜惜这样一个美人。 容真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也跟着回身,“柳姑娘。” 他二人对视的画面仿佛一张画一样美好,燕阮在一边看着无端觉得心头有些不悦。 容真真这人可真能招蜂引蝶,上次是跟那个什么陆观云,这次又是柳寒月,个个都是大美人,他分明就是个卑劣虚伪至极的小人,这群武林中人眼光太差了。 那柳寒月长得一张短命脸,看着柔柔弱弱,但眼神一看就是蛇蝎心肠之人,她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可惜,燕阮见过的蛇蝎美人太多了。 第18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容真真打起精神来,拿出自己影帝级别的演技,对柳寒月既客气又不过分热情,规矩的停在了三米之外的距离,面上虽带笑,眼中却并无笑意。 “容哥哥,你近来还好吗?”柳寒月也并没有不识趣的往前走,乖巧的同他问候,仿佛两人的确只是许久未见。 容真真微微点头,客套的答道:“在下很好,劳烦柳姑娘记挂。” 他的一再疏离已经明示了自己的态度,柳寒月不可能不明白,只是她把这个少年放在心上太久了,高傲如她已经在内心里认定了这世上除了容真真,再没有男子能配得上她,其他男子无论如何示好都不能入她的眼。所以,尽管全江湖人可能都在看她的笑话,她也不想放弃,总觉得自己仍然有机会。 “容哥哥,你从前都是唤我月儿的。”柳寒月一脸的伤感,“为何如今却不这么叫了呢?” 容真真想起这事就心烦,那时候他才刚当上盟主没什么底气,谁跟他客套他就跟谁客套,柳掌门说让他跟柳寒月兄妹相称,他便照做了,谁能想到柳寒月眼睛这么不好会看上自己,整得现在进退两难。 “那都是年幼时的往事了,如今你我年岁渐长,总也不好再这般亲密,耽误了柳姑娘的姻缘。” 柳寒月轻轻咬了咬唇,欲脱口而出的话也没能说出口,最终只淡淡的笑起来,“也对,我们都不是少年模样,我……今年都十八了。” 这句话一出,容真真压力山大。他跟柳寒月简直可以说是江湖第一cp,全江湖人基本都在磕,甚至还有人坐庄下注到底什么时候成亲,眼下柳寒月说她十八了,就是暗示自己再不娶她,江湖上的人就该有说法了。 “柳姑娘,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得太清楚,我没脸没皮可以,但我总要顾忌一下你一个女孩字的颜面。”容真真叹息,“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想也实在没有必要再掩藏了。” “在下对柳姑娘,当真没有那样的情愫在。” 容真真本来真的不想去伤害这样一个好女孩,可他真的没有办法再拖下去,柳寒月的偏执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视这个问题。 柳寒月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回答,她冷静地伫立在原地,并没有像其她女子那样受到打击崩溃掩面而去,她背脊挺直仿佛一棵青松一样傲然,轻声说道:“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奢望。” “可是容哥哥,我不认命。”柳寒月淡淡的说,“我从小就是个让我爹和兄长头疼的倔脾气,长大了也不见分毫退让,越是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就越想要。” “你对我无意,那并不重要。我知道我这样挺不要脸,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缠着别家男子不像话,但……我已经豁出去了,不管你要不要,我都不走。” 说罢,她转身就走,一句话也不让容真真说。 容真真一脸懵逼,他没想到这世上论起耍流氓无赖来,有人比他还熟门熟路,这姑娘别是个病娇吧?得不到就毁灭? 容真真脑子里闪过一百种自己被关小黑屋的画面,浑身哆嗦了一下,回头对阿阮说道:“阿阮,以后可千万别招惹这样的女孩子,表面看着文文静静温温柔柔,说不定私底下她就能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阿阮歪头,好像没有听懂。 容真真摸了摸他的头,抬脚就往外头走,本来还想在自家花园里转转,眼下这么着是转不成了,柳寒月这事太让人头疼,还是出门去散散心。 大年初四的街头人还不多,除了一些卖干货糖果的小摊贩,就只有茶楼还营业,基本所有的工人都放假回家去了,街上比平日看着竟还萧条些。 容真真带着阿阮随便挑了间茶楼上去二楼,也没要包厢坐着,反正楼上也没几个人。他找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招呼阿阮也坐下:“大过年的就别这么多规矩了,陪我坐坐吧。” 可能是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衰了,阿阮听话的坐下来,乖巧的给他倒茶,一句话也不多言。 楼上虽说人少,但也不是没有人,大家早就习惯了盟主时不时地会在茶楼出现,都见怪不怪的投来友好的视线,然后各自干各自的事,谁也没有来叨扰他。 正喝着茶,说书先生上楼来了。他是个上了些年岁的老头,穿着一身新年大褂神气的背手踱步到案桌前,旁边的小茶童立刻给他奉茶,扶好椅子请他坐下。 说书先生把自己的扇子放到桌上,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后,清了清嗓子才开始今天的故事,在座的十来个茶客们都抬起了头,饶有兴致的等着他说故事。 “今日,咱们不说江湖纷争,也不说那些个门派恩怨。”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说道,“咱们来讲讲,十四年前,盟主容玉和那魔教教主燕于飞之间的故事。” 容真真最近正在琢磨魔教的事,一听这一段立刻就来了精神,抓了把瓜子在手里磕,目不转睛的盯着说书先生看。 “话说当年,前盟主容玉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是十八岁少年,刚出师不久,在江湖中毫无根基,就是个掉人堆里捡不出来的黄毛小子……” 这个故事说来的确有些长,在容真真看来甚至有些俗套。 早年容玉还年少,虽有一身高深的功夫,在江湖没有根基没有背景又没什么功劳,按理说根本当不上盟主,可他却阴差阳错在护送一个商户跑商的时候途经西域遇袭,恰逢被当时的魔教教主燕于飞救下。 那燕于飞常年习他们教中代代相传的禁玉诀,性情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喜好杀戮,但他却偏偏愿意同容玉交好,留容玉在教中住了大半年,称兄道弟每日都在一起同吃同住,燕于飞对容玉是格外的信任。 后来,容玉找了个机会离开魔教下山,连夜回了中原集合十六个门派杀回魔教,亲手刺杀了燕于飞,并把魔教老巢给一窝端了,要不是后来的护法紧急赶回撤走所有教众,怕是整个魔教早就不存在了。 容玉也因为卧底铲除魔教有功,因此年纪轻轻就被推举为武林盟主,当年在魔教黑水泉边一战成名,成为多少正派子弟心中的楷模榜样。 “只可惜,容玉一心想着把自己兄长遗留下来的三个孩子抚养长大无心成家,在当今盟主继任后,他便拂袖而去再不问江湖事,一代豪杰竟这样就归隐了,可惜。” 说书先生把剧情讲得跌宕起伏,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入了迷,尽管这段传说江湖人早就被人熟知,但大家还是爱听,他们就喜欢听魔教被铲除天下太平这种喜闻乐见的事,仿佛这是天大的好事。 啧。 容真真却在心里吐槽,这脚本听着可真耳熟,那不就是前世看得那些个糟心狗血的耽美小说吗?叔父跟那燕于飞明显看着就是一对相爱相杀的情侣,迫于正邪不两立的压力之类的分开,然后一死一活江湖不见的烂俗情节。 他只顾着自己吐槽,全然没注意到旁边阿阮低着头死死地握住茶杯的手,眼中一片血红。无论他听过多少次这样的事,他也只想把容玉挖出来碎尸万断。 耳边全是那些听故事的所谓名门正派江湖人士的嬉笑声,他们在庆祝故事里的燕于飞和魔教的覆灭,那些笑声仿佛地狱里上来的恶鬼,在阿阮脑中盘旋,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死死地压抑自己的本性,千万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忽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阿阮惊得眼中血红立刻散去,抬起头来就看到容真真正困惑的看着自己,“阿阮,你是不是不舒服?” “盟主……小的、小的没什么,可能只是夜间没休息好。”阿阮强自镇定下来,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容真真信以为真,这两天确实不怎么好睡觉,尤其是早上经常会有各种鞭炮声吵死人,他也睡得不怎么好。 “那我们待会儿早点回去,你看你眼下都青了。”容真真温和的说道。 “是。”阿阮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茶盏,盘算着时机。 突然,几只暗器从窗外袭来,目标直冲容真真而来。 尽管情况发生的太突然,容真真也还是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扯住阿阮的肩膀站起来快速后退,一边一脚把茶桌踢翻挡住接下来的暗器。 他把阿阮放在茶桌后藏好,低声说道:“你在这藏好,这伙人是冲我来的,你千万别出来。” 阿阮还要说什么,容真真已经冲了出去,拔出自己的龙吟剑跟窜进来的几个黑衣人打了起来。二楼的茶客不全是会武功的人,有些胆小的抱头鼠窜往楼下奔去,也有几个在帮着容真真跟黑衣人缠斗。 那几个黑衣人武力值比不上容真真,但他们胜在人多且武功路子怪异阴险,袖中的暗器时不时地就会突然冒出几个射过来,容真真的速度快却不可能抵挡得住同时从各个方向过来的各种暗器。 “盟主小心!” 阿阮尖叫着从茶桌后扑了过来,一把推开容真真挡在身前,两颗黑色暗器就这么凶猛的插进胸口,他瘦小的身躯被冲击的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吐了口血,是黑色的。 容真真瞪大眼睛,他来不及去追那几个黑衣人,连忙奔到阿阮身边,却见他软绵绵的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没了声息。 第19章 “快!叫小云赶紧过来!” 刚一回府,容真真来不及跟陵游多解释什么,把阿阮放到床铺上之后马上就让他把陆观云叫来。 陵游不敢多耽搁,马上转身出了门。 房里一时没了人,容真真自己打了热水拿了干净的布巾沾了水想要给阿阮擦洗身体,可他虽不懂医术,却也明白不能随意乱动那几个暗器,处理不当的话阿阮可能就真的死了。 “阿阮,你撑着点,大夫马上就来了。”容真真替他把胸前的衣服割开,用布巾擦拭干净周围的淤血,又把被子盖回去,低声对昏迷中的人说道,“一定要撑住。” 过了不知多久,陆观云终于到了,还带着他自己特质的小木箱子,他走进来后有些茫然的问道:“真真,你让我来给谁看病?” “是阿阮。”容真真把他拉过来,指着床上面色发青嘴唇青紫的少年道,“他中了暗器,那上头应该有毒。” 陆观云立刻放下药箱坐到床边给阿阮检查身体,把脉探息翻眼皮检查伤口,眉头紧紧地皱起,看起来似乎情况不太妙。 容真真不敢去打扰他,安静的站在一边等着他诊断结束,心里分外的过意不去,他之前还夸口说自己作为武林盟主,自然会护得阿阮安全,可谁想到最后竟然还要一个才十七岁的孩子保护,说出去太丢人了。 不过,谁能想到胆子那么小的阿阮竟会生出那么大的勇气呢?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陆观云终于检查完毕,容真真忙开口问道:“怎么样?很严重吗?” “严重也倒谈不上,只是这毒有些麻烦。”陆观云打开自己的药箱,从里头拿出一排银针出来,又继续说道:“不是中原的毒物。” “什么意思?”容真真愣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是西域的吗?” 陆观云让一直跟着他的老头拿了烧酒过来,一个个的擦拭银针,顺便简单的回答道:“此毒的确在西域常见,但也不只是西域所有,只是中原少有人用罢了。除我之外,这中原大地能解此毒的人,再没有了。” 听他这么说,容真真悬着的心立刻就放了下来,他知道陆观云一向是个谨慎的人,如果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他不会轻易的说出结论,看样子阿阮应该没事。 “那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 陆观云略一沉思道:“你帮我守着这里,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容真真得了话,立刻就坐在床前地塌上一副看守卫的姿态,连后来闻讯赶来的容雄飞和容萌萌都被他给撵了出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陆观云才结束了自己的医治过程,把那些戳在阿阮身上的银针又一根根的拔下来,原本雪亮的银针此时已经漆黑一片,可见毒性之强。 容真真小心的帮他把工具收拾好,陆观云又走到桌前拿着笔开了个药方,“我待会儿就去给他配药送过来,你按着我写的这样一日三餐给他补药膳,至多元宵节他便能下地走路。” “小云你可真好,没你我咋活!”容真真把那方子收好,恨不得抱住陆观云在他脸上亲一口。 陆观云面无表情的把他推开,拿着药箱轻飘飘的离开,根本不给容真真耍宝的机会。 容真真送走陆观云,回身又继续去看阿阮,见他还昏迷着,想起陆观云说的要静养的事,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顺手还关上了房门。 在房门关上后,原本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少年突然悄无声息的睁开眼,从那双清明的眸子来看,根本就不像是个受了重伤需要修养的人,他微微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唇角轻扬,露出一个轻蔑嘲讽的笑容。 容真真走到院子中,等在外头的容雄飞提着流星锤就过来了,“大哥,我听说有几个小畜生想刺杀你?我待会儿就去把他们全给宰了!” “小声点说话,阿阮还在里头休息呢。”容真真敲了敲她的脑门,“遇刺的事稍后再说,眼下还是不急。” “阿陵有查出什么线索吗?” 容萌萌忙点头道:“陵游哥哥说,从茶馆打斗的痕迹来看,应该是一伙西域人,他说肯定是魔教的人干的。” “啧,又是魔教。”容真真揉揉眉心,“我同那几个人交过手,的确不是中原的路子,但我之前也没有过同西域人交手的经验,尚且还不能断定就是魔教中人。” “管他是不是魔教人,我迟早要把他们一锅端了。”容雄飞霸气的说,“敢在我们容家头上撒尿,我看他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二姐说得对!我也要去给大哥报仇!”容萌萌气势汹汹。 容真真没说话,他坐到石桌边,仔细把事情前因后果想了一遍,还是不懂为什么魔教的人要杀他,“如果真是那个什么玄月教,他们杀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为了搅乱武林,杀了盟主,武林门派就乱了套,到时他们想杀回中原也简单得多。” 这么一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容真真觉得这事不那么简单,首先自己今天出门去茶馆可以说是随性的举动,主要是为了躲避柳寒月,挑的茶楼也并不是他常去的那家,这么低概率的事凑到一起也能遇到刺杀,那不就是说明,那伙人起码跟踪了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吗? 杀了自己固然可能会引起江湖的动乱,可那个动乱并不是致命的,因为盟主又不是皇帝,搞什么继承制,这个盟主死了,他们分分钟就能原地选出第二个盟主,照样还是能平息事件。玄月教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除非……他们还有别的目的需要掩人耳目。 “我看,武林中可能真的要出大事了。”容真真低声道,“或许之前的传言也不都是假的,关于魔教的事必须从长计议,你们暂时不要将此事传播出去,等他们下次再有行动,想办法抓活的。” “我的行踪一定被人监视了,你们周围应该也有人跟踪,自己在外行动时千万留意。” 容雄飞和容萌萌都满口答应了下来,但容真真对容萌萌这个二愣子的智商并不抱希望,他抬头看了一眼阴云沉沉的天空,看样子刚过完年就又要下雪。 他之前的预感应该是要成真了。 晚上的时候,阿阮终于醒了过来,他费力的睁开眼就看到盟主正在背对着他用小炉子煎药,他张了张嘴,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容真真一回头看他醒了,忙放下蒲扇坐过来,温声问他:“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盟主?我……我怎么了?”阿阮大概是失血有点多脑子混沌,很多事情记忆模糊,“我记得,我跟着盟主去茶楼,然后……然后……” 容真真替他把太阳穴揉揉,语气略微责备:“我们遇到刺客打了起来,你为我挡了一下,不记得了?” 阿阮茫然了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 “谁让你替我挡的?”容真真半真半假的训斥,“那么危险的时候你冲出来,幸好小云医术高超把你救了回来,要不然你这条小命就交代在那了!” “我……小的、小的只是担心盟主……”阿阮有些委屈,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大概是容真真看上去有点凶,他胆子很小。 “没有下次了知道吗?”容真真叹气,本来想批评他一阵,看阿阮眼泪盈盈的又狠不下心,“我自己能应付得过来,本来也不需要你上前来,只是……还是要多谢你。” “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你只管自己保命,听到了吗?” 阿阮低头揪着自己的衣领,好半天才小声答道:“小的只是太着急了,当时只以为盟主被那么多人围攻,一时心急便冲了出去。” 他刚说完就又开始剧烈咳嗽,那毒此前都侵袭到了肺部附近,虽然及时控制住了毒素蔓延,但肺部还是感染了些,需要好好地养养。 容真真说不感动是假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命都不要的给自己挡剑,他心里的那根弦被触动了一下,“你别说话了,快躺下再休息休息,我给你熬药。” “盟主……”阿阮有些惶恐,“小的没有伤得那么重,怎么能让盟主照顾呢?”、 容真真根本不听他说话,把阿阮按回去后又坐回了炉子前,看着里头跳跃着的火苗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容真真才突然又张口说道:“阿阮,你当我弟弟吧。” 阿阮没听明白,怔怔的看着他。 容真真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之前你总是跟我见外,整天小的长小的短,等你这次身体好了我们就结拜成兄弟,你以后就当我亲弟弟一样,好不好?” “不、不太好……”阿阮一脸懵逼,“这也太逾距了,更何况,盟主不是已经有了弟弟么?” “别跟我提那个智障。”容真真翻白眼,“那智障迟早是要被狐狸精叼走的,我不指望他,再说他一天到晚除了他的那把破刀,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大哥。” “等你身体好了,我就收你当弟弟,正式归入我容家门下,以后你我兄弟相称,我教你习字练武,你唤我一声大哥。” “你看可好?” 烛火下容真真的面容比之白日更加俊美,炉子里的火苗映照着他的面庞似乎有些明艳,阿阮一时看得有些发呆。 第20章 阿阮结结实实的过上了一次“坐月子”生活,彻底感受了一下中原女子生完孩子后的日子,脚不沾地手不沾水,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床边,各种补汤药膳跟流水一样送过来,眼瞅着才七天而已,人就胖了一圈。 “不错,这模样才好看些。”容真真抱胸站在一边冷静点头,仿佛是那慈祥看着自己大胖金孙子的老奶奶,除了满意还是满意。 阿阮下巴都圆了些,原先还苍白的脸颊也有了血色,粉嫩嫩的看着很是秀气。 “盟、盟……阿阮刚要开口说话,眼瞅着容真真要过来掐自己的脸,忙改口道:“容大哥,我已经好很多了。” “是吗?”容真真不以为意,搬出了陆观云做挡箭牌说:“小云说了,你还需要再静养一阵子,伤口刚刚愈合,还有开裂的可能,不能马虎。” 阿阮一张脸都苦了,“可是我这些日子真的不想喝汤吃药,我吃不下。” 为了好好地照顾阿阮这个病号,容真真就让容雄飞快马加鞭跑到城外去把醉春楼正放假在家休息的大厨给挖了出来,高薪聘用他给阿阮做饭,比伺候女人坐月子还上心。 “多吃些对你有好处,看你瘦的。”容真真大权独揽完全不许阿阮反驳,“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等你伤好了我再教你习武,到时瘦得很快。” 他在屋里跟阿阮说话,陵游从外头进来了,面色有些不是很好看:“盟主,那日行刺的那伙人属下已经找到了。” “嗯?那人呢?”容真真问道,“我得亲自去问问,跟我有什么仇要这么不怕死的来刺杀。” “已经死了。”陵游低声道,“属下发现他们的时候就是在一间破草屋里,没有一个遗漏。” 容真真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端着碗看了半晌,有些漫不经心的又问:“能看出来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吗?” “是自杀,服毒。”陵游答道,“死亡的时间可能有几天了。” 容真真眯起眼,这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个迷雾中,想不透猜不着理不清,完全不明白那些人的行事逻辑,“啧,没想到魔教大兄弟这么神秘,下次见着他们教主我得好还看看,八成是个腹黑心狠的货,说不定比我不要脸呢。” 看着他似乎并不把这件事当回事,陵游有些担忧,“盟主,还有一事属下着急向您汇报。” “江湖有人传言,罗掌门勾结魔教,纵子行凶,企图颠覆武林同盟一家独大。” “什么时候的事?”容真真面色才凝重起来,他把碗塞到阿阮手里让他自己吃,盯着陵游问道:“我记得之前处理完罗常青的丧事,还特意叮嘱过罗掌门莫要将此事声张出去。” “可是如今江湖上已经有风言风语了,很多人都在说罗掌门徇私枉法,准备着过完正月十五,就要集结到盟主府来,准备一起讨伐坞山派。” “讨伐个屁!”容真真忍不住骂娘,“天天讨伐这个讨伐那个,我难道很闲吗?屁大点事马上就要纠结一帮人去找人麻烦,这群人就不能找点正事干?老子没空去跟他们搅在一处瞎混,一个个的没脑子,老子才不给他们陪葬!” 陵游知道自家盟主的脾性,无奈的叮嘱道:“盟主,您先不要发火,小心隔墙有耳。” “我不是让罗老头看好自己的人吗?他这个掌门也真是个花架子,连个秘密都封不住,我看他现在懵逼了吧!”容真真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这些人没一个省心的。 “盟主,属下觉得这一连串的事太古怪了。”陵游沉思了一会儿道,“先是罗常青杀死盈盈后潜逃畏罪自杀,然后又被属下发现他勾结魔教,继而盟主您又被魔教的人刺杀,怎么看这两件事都发生的很蹊跷。” “这还用说?”容真真坐到椅子上,“我们现在在明,敌人在暗,除了给人当猴子耍还能有什么用处?到目前为止,我们的人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查不到,连到底是不是魔教的人都不晓得,中原武林也太丧了,我要是魔教教主,不从西域杀回来都对不起自己。” “刺杀我这事看着疑点重重,我倒觉得,没必要在这事上多纠结。”容真真沉吟,继续说:“那伙人是魔教人的几率很大,我怀疑城内一定已经有魔教的人渗透进来了,而且必定每日都有人在监视着盟主府,甚至……可能还存在着别的什么人在浑水摸鱼。” 陵游面色也跟着沉重起来,中原武林才刚安稳十多年,难道真的又要再一次陷入困境中吗? “你看看你那表情,跟天塌了一样。”容真真单手支着下巴翘着二郎腿看陵游,“这么点事就让你愁成这样?” “属下只是担忧,万一……”陵游刚开了个口,容真真就截了他的话头,“你这个人就是太死板了,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真要到了局势很乱的那天,我都想好了。”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到时我就打包打包东西,带着你跟我弟弟妹妹一起跑路,狗洞我走挖好了。” 陵游:“……”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知道他们家盟主的脑子里头塞的都是些什么稻草,为什么他永远都跟别人不一样,“您就不能拿出点盟主的气势吗?” 他无奈的扶额。 “要那名声干什么?”容真真不屑,“到时我们要是真打不过人家,把这中原让给他们就是了,打来打去也没什么意思,死守着地盘有毛线用?魔教大兄弟目前来看还没真正搞出幺蛾子,罗常青那事还不知道是哪方人干的呢,你们这么着急给人下定义为时过早。” “我没觉得捐款跑路有什么可耻的,大家都是人,为了一些虚名争抢的头破血流,除了无谓的牺牲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容真真满不在乎的说。 阿阮在床边独自低头喝汤,耳边是容真真和陵游的对话,他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从始至终,玄月教这些年被中原人编排的越来越妖魔化,人人提到他们教中人都恨不得将他们扒皮抽筋,好像亲眼所见他们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从没人说过他们哪怕是中立的一句话。 实际上,当年玄月教和中原武林的冲突,最根本的源头不过就是一本心法罢了,最先开始清剿行动的也是中原人,若不是他们步步相逼,玄月教也不会被迫远走他乡一百多年不能回来。 容真真这人看着吊儿郎当,原来却也还是有那么点敏锐的。 “阿阮,你喝完了没?”容真真笑眯眯的看过来,眼见着阿阮把药碗放下来,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递过去:“吃颗糖就不苦了。” 阿阮抬起头,他其实这些天已经习惯了喝完苦药后的糖果,虽然在内心里他对这种行为不屑一顾,总觉得容真真拿他当稚童看实在让人窝火,可每次看到他笑眯眯的样子又不知不觉得照做,竟然忍受了一颗有一颗甜到溺死人的糖。 他现在只能扮演一个听话的弱者,等他变回自己原样的时候,他就…… 容真真的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动作轻柔温和,像是对待一个珍宝一般。 大不了到时留他一条狗命吧。 燕教主第一百零一次口是心非。 就在这时,柳寒月的到来打破了屋内短暂的温馨时刻,陵游有些尴尬的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三个人对视。 “那个,容大哥……”阿阮也有些坐立难安,他也很想跟着一起出去,但容真真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好。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他抬眼看了看柳寒月,想了想后当然不愿意跟她独处,便淡淡开口道:“柳姑娘有什么事吗?” 柳寒月面色不变,她抬眸看了一眼床上坐着的阿阮,果然生得唇红齿白伶俐秀美,看来二妹妹说得不假,容哥哥是真的对这个小厮不一样。 从女人的直觉来看,柳寒月觉得此人很有威胁,虽然她并没有证据这么说,但有时候女人的第六预知是很可怕的,还没有发生的事她甚至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的执念太深,对容真真的爱太偏激,任谁都不可能对一个喜欢了三年,为了他生生的把自己拖成老姑娘的男人轻易放手,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想让自己得偿所愿。 “容哥哥,我听说过两日城里有很好看的灯会,到时你带我一起去吧,我还没在宛城看过灯呢。”柳寒月本就生得端庄大气,温声说话的时候很难让人讨厌她,她的眼中有些祈求期盼,仿佛容真真要是不答应她,她便能当场落泪。 容真真当然想拒绝,他都打算狠下心来彻底让她死心,这种约会场所当然必须不能去,不然更说不清了。 “我不习惯人那么多的地方,不如你跟着雄飞那丫头一起去吧,我一个男人也不大懂这些个东西。” 听到他果然拒绝,柳寒月咬了咬唇,并不打算就这样回去,“我与二妹妹都是女子,那么晚了一起出去也是不安全,我爹说有容哥哥陪着,整个宛城也没人敢对我们怎么样。” 搬出柳掌门这个老前辈,容真真有些头疼,他低头正在沉思,瞧见阿阮面上隐约有些好奇,忽然笑着问:“阿阮有看过花灯吗?” “没有。”阿阮老实的回答,他们西域都燃火把,没见过中原的花灯节。 “那大哥带你去。”容真真把这事就定了,反正只要人多起来,柳寒月也不能老跟在他身边,“到时把萌萌雄飞阿陵小云都带上,热闹。” 柳寒月面色微微一变。 就在这时,楚寒若像个幽灵一样窜了进来,他一身黑衣在屋中宛若鬼魅一般悄无声息,柳寒月一回头看到他,吓得差点惊叫起来。 楚寒若一张帅得石破天惊的脸面无表情,他看了一眼柳寒月,然后走到容真真面前淡定的说:“我前两日算出你有血光之灾,你可还记得?” “如今已经兑现了,该付钱了。” 容真真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大过年的你就不能不给人添堵吗?” 并不能。 楚寒若不吭声,死鱼眼看着容真真。 因为他最后一条裤头昨夜终于彻底报废了,他现在裆下空空很是凉爽,急需银钱买一个新的。 第21章 柳寒月和楚寒若这两个祸害让容真真够头疼好一阵子了,还没消停,连正月十五都还没出呢,就又有那不识相的人自己找上门来。 容真真斜眼看着那不请自来坐在椅子边悠闲喝茶的人,冷眼说道:“大过年的你不在自家的狐狸窝里待着,到我这里来浪什么?我有说欢迎你?” 面对他这样刻薄的言语,来人并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放下自己的杯盏,“唰”的一声打开自己的折扇,在这滴水成冰刚刚立春的天气不紧不慢的扇着,装逼的气场摆的足足的。 看那人一身墨绿锦衣头束玉环斯文白净的模样,任谁都以为这是一个腹有诗书的读书人,起码也该是秀才那个级别以上的,文文弱弱温文尔雅笑容满面,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谁都不会想到这人其实是个整日与铜钱打交道的商人,还是个被容真真吐槽为黑心奸商的那种。 “容兄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商淮故作不知他的刻薄,微笑着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一个木箱,“我昨日才从京城回来,马不停蹄的就赶来给你送礼,容兄难道不开心吗?” “呵。”容真真白眼翻上天,不屑的说:“你以为用金银贿赂贿赂我,我就能给你好脸子?” 商淮并不着急,他把玩着手上的翠玉折扇,嘴角边挂着人畜无害的笑,一双狭长黝黑的桃花眼里满是精明算计,他本来长得也一表人才,这样看着反而多添了三分邪气。 “容兄也不必这样恼火,以后迟早都是一家人,该和和气气的为好。” 容真真拿起桌上的茶盏想丢他一脸,想起自己桌上这套茶具是古董限量版,砸了可惜,便索性作罢,“少在这攀亲戚,谁跟你这种奸商是一家人?” “容兄说话真令人难过。”商淮半真半假的叹气,“我对令弟可是真心实意的,将来他若是能跟了我,我必定不会亏待他,拿他当正房一样。” “你以为我会信?”容真真不屑,“你这种人,昨天说的话今天就可能不认账,我会信你对我们家那傻子好?你这张面皮也就骗骗他那个呆子罢了。” 商淮深深地叹了口气,正色道:“我难得跟你说些知心话,你偏又不信了,那会儿你同我一起逛青楼的时候,对我不是挺客气的吗?”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惦记着我们家弟弟。”容真真冷哼,“都是狐朋狗友的关系,对你客气那是礼貌。” 商淮笑了笑,刚要接着往下说,就听外头一个少年的声音活泼的传来:“商淮哥哥!” 他扭头,果然就见从大厅外跑进来一个红衣少年,背后的巨大黑刀还是那样显眼,他的大马尾束的很高,跑起来的时候一晃一晃,整个人看起来冒着几分傻气。 眼见着自家那不成器没出息的弟弟就要扑倒商淮身上,容真真咳了一声,用威胁的眼神看了一眼容萌萌,凶巴巴的说:“没规矩,坐下!” 容萌萌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家里的一对兄姐,见大哥凶自己,只好委屈巴巴的坐到他的下首,小声的道:“大哥。”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容真真恨铁不成钢,“商淮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眼里见了他就没别人了是吧?你看看你这死样,哪有一点我们容家人的样子?” 容萌萌撇撇嘴,小声反驳道:“二姐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对着陆大哥的时候不也这样吗?” 容真真想抽死这小王八蛋。 商淮见了容萌萌就笑,他悠闲地从袖中掏出一根黑色的木盒递到他手中,温声说道:“上次你跟我说喜欢的那个匕首,我给你买下来了,你看看还喜欢吗?” “真的?”容萌萌惊喜,也顾不得大哥在场,连忙接过来打卡一看,那把金灿灿亮晶晶的匕首就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盒子里,做工精良刀刃锋利,看着就让人喜欢。 “商淮哥哥真好!” 容萌萌这个武痴没事就喜欢收藏这些兵器,房间里不知道堆了多少,却还是见一个爱一个。商淮见他喜欢,眼中一片温柔,支着下巴看容萌萌,好像在看自己老婆一样。 “嗤。”容真真想再刻薄的说两句,想了想自己至今还是个单身狗,从哪个角度来看自己都没什么立场说话,只好酸溜溜的说:“你再怎么讨好都没用,我们家这个小呆子脑子里只有练武,你这些怕是只能对牛谈情,白白送人。” “这有什么关系。”商淮笑眯眯的抬手给还在观摩匕首的容萌萌的理理大马尾,并不在意的道:“萌萌这样就很好。” 妈的,我想把他打死丢出去。 容真真不想承认自己是嫉妒。 商淮看了一会儿容萌萌,转头对容真真说道:“我听说,最近魔教的人开始出来活动了?” “你一个商人对武林之事那么在乎做什么?做你的生意吧。”容真真不想提这件事,他手下的人至今都没查出个头绪来,难免有些心烦。 商淮与他多年交情,自然也懂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从京城回来的路上路过几个镇子,看着不少乞丐在路边乞讨,这冬日严寒,京城却一片盛景,当真是天差地别。” “怎么,你没有大发善心救济一二吗?”容真真冷眼看他,“不过我估计你是没有这个良心的。” 商淮闷笑,不以为意的说:“救济这回事,什么时候轮得着我们这些商户了?朝廷自己当做没看见,难道还要我们这些养家糊口的人白白花钱?” 容真真虽然很想喷他,但也知道商淮说得对。他身处的这个时代整体大环境其实并不太妙,别看宛城看着好像很繁华,但其实出了宛城再往南走几天就能看到沿途的那些城镇有多破败了,他每次经过那里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得就把身上所有的钱财都散完,却还是接济不了更多的人。 当今朝廷软弱无能贪污腐败盛行,京中的那些个贵族子弟们对治理天下不精,却对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趋之若鹜,没人关心城外的百姓,去年刚发过水灾,朝廷只派了几个官下来象征性的慰问视察一个月,拨了些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的饷银救济,却还要被当官的层层剥削。 那年要不是容真真带着武林众人赶去一线救援赈灾,指望朝廷那是别想了,死的人估计能堆满一座城。 “京中那些人你也知道,那心可比我脏百倍。”商淮漫不经心的说,“我不过就是想发发财罢了,可那些人要的是人命。” “如今朝廷威信江河日下,百姓民不聊生,但武林之人却备受尊崇,尤其八大门派无一不是有根基有背景的存在,又有你这个强干的盟主在,如今武林各派团结一心欣欣向荣,你觉得……上头的人坐得住吗?” “当年梁山好汉的结局,你不会没读过吧?” 商淮的这些话容真真并不诧异,他又不是真的蠢,哪能不知道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现在的王朝俨然在摇曳的边缘徘徊,外患先不说,内忧更大一些。如果他是皇帝,他怎么能允许江湖势力壮大呢?万一哪天他们联合起来造反,八大门派高手如云人数众多一呼百应,再加上百姓的支持,这改朝换代不是很容易吗? 可他又能怎么办?他接手盟主的位子之时,整个武林已经被皇室盯上了,他叔父这些年励精图治勤勤恳恳,各门派之间也都还很和气,早就不是以前那种四分五裂内斗严重的局面,敌人并不怕你们离心,怕就怕你们团结。 他本来也想低调过日子,马马虎虎就带着大家一起装鸵鸟,可是去年那场水灾让他坐不住,大量的难民涌进宛城,宛城的父母官不干人事堵住城门不让人进来,还用火把油桶投掷企图烧死那些可怜的难民,容真真作为一个有道德良知的现代人,他不能坐视不理。 后来他带人把城门打开,广发英雄帖募捐,又亲自带了人去救灾,种种举动已经让朝廷不满了。 “我们这不是水浒传,我也不是宋江。”容真真慢慢地靠在椅背上,听不出他语气里有什么情绪,“我当真无心去跟谁作对,但朝廷想要动老子的人,也没那么容易。” 商淮听出他话里不易察觉的狠意,微微挑眉,“你不是说早晚要跑路吗?怎么听起来,你这个盟主当得还挺顺心?” “要你管。”容真真不耐烦怼他,“我做什么事要你插嘴?” 商淮轻笑道:“我可没想管你的事,只是想告诉你……我离京时,听我的眼线禀告说,瑜王一个月前就出城了。” “鱼王?”容真真单手支着下巴,“他就是那个据说少年英才的鱼王?他不在京城里忙着跟他的弟兄们争夺皇位,跑出来干什么?” “你说呢?”商淮意味深长的看他,“我的线人虽然没有打听到他的动向,但你也该猜得到他的动向。” 容真真眯起眼。 这下真是麻烦了,被朝廷的人咬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算了,要不然还是收拾收拾东西,连夜带着弟妹和阿阮跑路吧。 第22章 “大哥,咱们这府里是越来越热闹了。”容雄飞嗑着瓜子斜眼看她哥,“我看这人马上都够凑上两桌麻将。” 容真真愁容满面的看了一眼院子里呼啦啦的一群人,从陆观云到楚寒若到商淮,还有柳寒月一家子,这些人都要吃饭,请来的大厨一天的工资也不少,马上就要吃穷他了。 “唉。”容真真叹气。 阿阮换了身新衣服出来,都说人靠衣装,这么一打扮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一身华贵气派。 “这身不错,谁给你选的?”容真真扭头看他不住的满意点头。 阿阮有些害羞,挠了挠头后老实的答道:“是二小姐给我挑的。” 容真真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容雄飞,“没想到你言行不像个女人,但是挑衣服还是挺有天分。” “少说两句能憋死你。”容雄飞清秀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她看了一眼乖巧的阿阮,感叹地说:“还别说,阿阮这么看起来可真招人疼,比萌萌那小笨蛋好多了。” 阿阮被他二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地往容真真身边躲了躲。容雄飞又看了一眼围着商淮团团转的容萌萌,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看看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像个什么话,一点风骨也没有。” 她正说着,眼角余光瞄到陆观云在那边静静地喝茶,扔了瓜子壳屁颠颠的跑去找人说话,把方才还骂自家小弟没出息的话给忘了。 “唉。”容真真换了个姿势继续咸鱼躺。 阿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新衣,心思却不在此间,这次的刺杀计划当然是白清鸿安排的,时间紧迫让他们来不及做更多的事,要想短时期获得容真真的信任,有什么能比以命相博更让人动容呢? 如今看来,这个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只是没想到那几个手下那么不中用,竟然让陵游给抓住了,隐棠为了计划不被泄露,亲手灭了那些人的口。 虽然损失了几个教众,但阿阮还是把这笔账算到了容真真的头上,以后慢慢地留着跟他算。 “明晚有元宵灯会,阿阮一起去吧。”容真真懒洋洋的说道,“到时你看上什么花灯,我都能给你弄来。” 阿阮眼睛一亮,有些欣喜的说道:“真的吗?那我要去!” 容真真看他笑得开心,脑子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又有了灵感,他忽然很想写一本关于盟主和教主cp的小说,虽然在古代这个时候听起来可能有些惊世骇俗,但在前世可是能排小说十大cp前几的热门存在呢,也该让这些个落后的古代人看看现代人的智慧了。 有了灵感,容真真在脑子里迅速的开始构思剧情拟定人设,心情莫名的就好起来,嘴边扬着春风得意的笑,看得一边的柳寒月不住地脸红。 第二天的晚上,天刚刚黑,容真真就带着盟主府的这些年轻人出门,柳掌门自称年纪大了不想凑热闹,故意让柳寒月跟着容真真。 容真真把她跟容雄飞安排在一起,让她俩结伴走一起,自己跟着阿阮陵游一块到处逛。阿阮第一次来到这么热闹的灯会集市,两只眼睛都不够看,到处都是别致精美的花灯,他的目光在那些兔子灯莲花灯上来回看,好像哪个都很喜欢。 “喜欢?我都给你买。”容真真难得有当哥哥的感觉,看阿阮表情都喜欢,越发觉得自己的保护欲被激发。 “不用这么多。”阿阮忙摆手,“我就只是看看罢了,哪能都拿回去,这么多我也没地方放。” 容真真嘴里咬着根草街眯着眼看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后低声道:“等着,我去给赢全场最大的花灯!” 原来前方有灯谜会,每年都会有许多谜语放出来,能赢最多的人就能拿到那年最好看的花灯,所以那里人也最多。 柳寒月也凑了过来,轻声道:“容哥哥,我也想要那个灯,你能替我去赢一个吗?” “让雄飞给你赢吧。”容真真单手把阿阮搂进怀里,无奈的道:“我得给我义弟拿一个,你也知道,一个人不能同时拿两个的。” 柳寒月面色有些尴尬起来,她无措的揪着自己的裙摆,看了一眼阿阮后有些难过的垂下眼睑,“容哥哥……” 容雄飞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一巴掌呼上容真真的后背:“寒月姐姐也没提什么过分要求,一个花灯而已,给了又不会怎么样!你再怎么也不能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她面子,传出去你还有什么脸面?” 楚寒若看了一眼柳寒月,依然瘫着那张脸,他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打黄色符纸,义正言辞的说:“柳姑娘,在下的符纸也能起到祈福的作用,你要不要买几张?” 楚寒若并不觉得自己死要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大家都有钱,接济一下穷亲戚怎么了。 “我还有姻缘符,你要不要?” 柳寒月羞得脸都红了,她忽然生出一种无奈的感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卑微到这种地步,追逐着一个根本不会回头看自己的男人,可她又不能放手,倒让别人看笑话。 她忍着眼中的泪雾低头往前走,似乎是想跑出这个地方。 “去追上看着。”容真真一把将容雄飞踹出去,“她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别让那些不长眼的人吓着她。” 容雄飞骂骂咧咧的走了,这下场内就全是男人了。 商淮笑眯眯的用一串糖葫芦把容萌萌勾走,楚寒若不识相的还想把自己的符纸卖给容真真,被陵游眼疾手快的拖走,就怕盟主这会儿心情不好剁了他。 眼下又剩容真真和阿阮两人,他觉得世界立刻就清净了,“还是你好,安安静静的从不给我惹麻烦。” 阿阮微微一笑,低下头掩去眼里的东西。 方才,他果然没有看错,柳寒月那女人临走时瞥向自己的那一眼,的的确确写满了怨恨。他觉得有些意思,从来在教中只有女人讨好他的份,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被女人憎恨的情况,他发觉那女人似乎是误会了自己跟容真真的关系。 尽管他内心当然知道他们之间什么暧昧关系也没有,但看着柳寒月像个落败的丧家犬一样跑走,他的内心的确说不上来的舒畅,连带着看容真真也顺眼了些许。 两人顺着人潮挤到灯谜会前,旁边高高的几根架子上已经贴满了各种谜语,容真真作为一个现代人见多识广,很多谜语稍微一想也能猜到,基本不费什么力气就拿到了一等奖。 阿阮于是得到了最好看的双鱼彩灯,他爱不释手的看着手上的两条鱼,有些新奇的说:“容大哥你看,这两条鱼好像活的一样。” “是吗?”容真真揉揉他的头,“你喜欢就好,往年都是萌萌哭闹着要我给他赢,今年好就送给你了。” 阿阮很喜欢鱼灯,小心翼翼的把它拎在手里,笑意在眼底慢慢地晕开。 容真真见他喜欢,便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古代的夜生活并不多,像这样的灯会难得一见,他走在到处都是灯亮地方的街上,恍惚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前方人流攒动,容真真怕娇小的阿阮被人流冲散,忙把他揽过来搂在怀里,仔细的给他护住,不让那些人碰到他一分一毫。 人群太多了,阿阮被容真真紧紧地搂在怀里慢慢地往前走,他本是极讨厌与人接触的人,但在这一刻却没有过多的想法。可能是容真真的身上太暖了,他一时间忘记了反感,也可能是他小心翼翼爱护自己的样子让阿阮内心松动了一下,他反而觉得容真真的怀里真舒服。 “你的灯还好吗?”容真真终于带着阿阮走到人少点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关心阿阮,“没想到今晚人这么多,可能有些城外的人也过来看灯了。” 阿阮忙摇头说:“没有,我的灯也好好的。” 容真真于是放心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上空,忽然一把拽过阿阮纵身一跃,脚尖在墙边轻轻一点,只一个瞬间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他带着阿阮轻功跃上了屋顶,解下自己的披风围在阿阮身上,拉着他站在屋顶上往下看,轻声说道:“这里视野好。” 阿阮低头,底下的长街灯火通明,从这个高处看,底下的街道熙熙攘攘,好像一条发光的腰带,绵延到很远的地方。 西域那边没有这样热闹的节日,阿阮一时间有些怔楞。 “好看吗?”容真真盘腿坐下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跑到屋顶上吹风看着下头,尤其是这种夜晚,特别有意思。” 阿阮轻轻地应了一声,缓缓地也坐了下来,怀里仍然小心的抱着那个鱼灯,他看了一会儿下头的行人,又转头看容真真。 容真真的表情在有些暗的屋顶看得不大真切,但阿阮却能依稀看出他的表情有些凝重,看起来似乎有着很深沉的心事,和他往日不着调的模样仿佛不是一个人。 阿阮发现自己真的看不透容真真。 第23章 罗掌门勾结魔教一事在江湖传开后,到底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魔教在中原武林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了,十多年后乍一听到这个魔鬼一样的名字又出现在大众视线里,难免会有些人心惶惶。 当年据说燕于飞临死之前曾放下狠话,将来他们还会卷土重来,到时会把中原武林血洗一番报仇雪恨,真要是让他们翻身了,怕是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于是,各大门派的掌门在过了正月十五后,都争先恐后的赶到了盟主府里商讨这件事,场面混乱的好比菜市场。 容真真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眼前这群人吵来吵去,有些头疼却也只能忍着,等那群人吵累了喝水的空当,他才再次开口说话:“诸位先歇歇,讨伐一事暂且不提。” 听他这么说,各个掌门都不干了,首先就是年纪最大的麓山派掌门,他沉声说道:“盟主,那罗常青勾结魔教,此事非同小可,他虽然畏罪自杀,但谁能保证他坞山派上下就没有别人了?说不定罗君飞那老匹夫自己就跟魔教勾搭上了!” 麓山派的掌门向来脾气最冲,他这么一通批判下来,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仿佛已经坐实了坞山派上下全体勾结魔教的事。 容真真示意他们都安静下来,然后才开口继续说道:“诸位不要着急,在下说暂且不提,不代表这事就这么放过去。魔教远离中原已经有十余年,突然重出江湖的确让各位着急,在下也能理解一二。” “只是,罗常青已死,很多事情便没了线索,虽说从他房里的确搜出了魔教的信物,但到底是不是魔教还有待考证,我们不能贸然下结论,平白让人利用了。” “这还能有什么误会?”青城派的卓三娘一拍桌子,那张风韵犹存的面庞上满是恨之入骨的神情:“罗常青那小畜生干出这种事,他爹也好不到哪去!我早就看罗君飞不顺眼了,魔教当年杀我门下数十名弟子,我师伯也葬送在那个鬼地方,我必定要亲手报这个仇!” 容真真看了一眼卓三娘,开口劝她:“卓三娘你先别着急,坐下说话。当年一事,在下的确没有经历过,不曾亲眼目睹那次祸事,但也曾听说过咱们折了不少人。” “正因为折了不少人,所以我才劝各位冷静想一想,坞山派是中原武林八大派之一,已经是名望最高的一个老门派了,他们有什么理由要去勾结区区一个魔教呢?” 卓三娘不屑的冷哼一声:“这世上贪心的人何其多,那罗君飞难道不想当盟主,掌控整个武林?” “相当盟主的方式有很多,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魔教远在西域,跟他们勾结真的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利益吗?如果是你们,你们会选择信任这样一个队友吗?” 卓三娘沉吟起来,魔教中人是个什么德性,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当然有耳闻,那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疯子,跟他们图谋利益,除非是傻子才能这么相信,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去跟他们做什么谋划。 “那也不能说明罗君飞无辜。”另一个天星阁的阁主发话了,“罗君飞是个武痴,他若是想要打压我们这些门派,夺得各门派的秘笈呢?” 容真真非常想吐槽这位大哥的被害妄想症,但他还是努力忍住了,牢牢地稳住人设不能崩,“他要你们的秘笈干什么?习武之人都知道,各家门派心法外功都不相同,贸然偷学都可能会走火入魔造成很严重的后果,罗君飞就算再怎么武痴也不至于饥渴成这样吧?那不是自己找死路吗?” “再说,罗常青是个扶不起的纨绔,自家门派内功都没学好,还能指望他学别家的东西?而罗君飞年纪又大了,他拿这些秘笈有什么用?冬日烧炭炉取暖吗?” 一番话问得在场的所有人无言以对,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事情好像是这样,罗君飞那人他们也是认识多年的关系了,那人古板木讷又没什么花花肠子,为人也还是很实诚的,的确不太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就算罗常青那臭小子真做了什么,跟罗君飞的关系应该也不是很大。 麓山派的掌门口气缓和了下来,但他仍然不解:“可是盟主,我等实在不懂这件事,要照这么说,罗常青那小子为什么要勾结魔教呢?他就是个纨绔子弟,平时吃喝玩乐谁不知道?可若他是被冤枉的,那幕后之人想做什么?” 容真真的脑子划过一个念头转瞬即逝,他扬起唇微笑起来:“现在此事尚在调查过程,我想答案很快就能出来,所以才让各位不要着急,以免被人当枪使。” 他们都是一群性子直的江湖人,平时遇着事很少有静下心来仔细分析前因后果的,正过年就听说罗常青勾结魔教之事,纷纷气愤难当,过了元宵就杀到盟主府要求一气讨伐坞山派,却没想过这中间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可能,可以说都是一群说什么信什么的傻白甜。 卓三娘看着稳如泰山坐着的容真真,忽然感叹道:“还好咱们有盟主在,盟主虽才二十岁,但却已经很有领袖之风了。” “三娘过奖了。”容真真虚伪的自谦,“此事说来的确诡异,因为事发的时候我曾叮嘱过罗掌门,万万不可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他当然不可能自己跑出去说,那么……又是什么人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让诸位知道的呢?” 麓山派掌门一愣,低头仔细一想道:“说起来也好像确实有点奇怪,那天我正好要下山办事,在一家路边的茶馆里喝茶,旁边一桌就是几个年轻人谈话,言之凿凿好像江湖出了大事,我再一听才惊觉是罗掌门家的事。” “你这么一说……”卓三娘也若有所思,“我是在花楼里捉我家那个不成器的男人时候,路过几个野男人的桌子,听那几个人嘴碎的。” 诸位掌门一核对,发现果然各自都是在各种小犄角旮旯里听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人说起,竟没有一个是有人正大光明的上门来通报。 “如此看来,的确是有蹊跷了。”麓山派掌门终于反应过来,“这么说,这事可能跟魔教并没有什么关系?是有人打着这个旗号行事?” “虽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在下也认为此事与魔教并无干系。”容真真正色说道,“魔教的手段大家都见识过,他们要想杀回中原,实在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以他们的性子,恐怕会大张旗鼓的回来清剿,偷偷摸摸的不大像他们的风格。” “那这么说,我们这次差点就要着了道,起内讧?”其余掌门纷纷擦了一把冷汗,“多亏了掌门英明聪敏,若不然,我们在坐的这些人可就要闯大祸了。” 坞山派是八大派中最古老的一门,平时虽然低调行事,但其实人脉众多,他们这些门派贸然前去讨伐攻击固然能赢,可是八大派之间的平衡打破了,对中原武林的士气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容真真并没有告诉他们,其实魔教还是有人混进了中原来,主要是这群老江湖一个个的脾气比牛都急,脑子又单纯的很,听风就是雨,要是告诉他们魔教真的有人来了,怕是整个江湖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六派掌门来匆匆去匆匆,他们为自己不闻不问急吼吼的跑一趟过来有些愧疚,纷纷拍起了容真真的马屁。 “盟主年少英才,我等佩服,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麓山派掌门夸赞道,“我听说,玉剑派的柳姑娘也在此处?你们二人可是要成亲了?” 容真真的脸色立刻就僵了起来。 其余傻白甜掌门立刻恭贺起来,大家都没看出容真真的尴尬,只有卓三娘作为女人心思细腻看出些东西来,笑着骂道:“你们这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懂什么?别没事找事坏了人家柳姑娘的清誉!” “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柳姑娘来作客也是可以的,他二人情同兄妹,你们也别老是不正经,有你们什么事?” 几个掌门哈哈笑起来,“我们怎么多想了,盟主跟柳姑娘分明就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成不成亲这不早晚的事吗?” “我看柳掌门就要等不及迎乘龙快婿了。” 容真真保持笑容不变,心里把这群老家伙拴起来吊树上抽了一百遍,一个个小嘴叭叭的能说,干什么掌门?干脆挂牌子去当媒婆算了。 让陵游把那群傻白甜送走后,容真真又一次咸鱼瘫在了椅子上,阿阮探头探脑的进来,小心地绕到他身后,伸出一双手轻轻地捂住他的眼睛。 容真真早就知道有人靠近自己,光是味道就能闻出是阿阮,但他故意装作不知。 “洛儿?” “小蝶?” “丝丝?” 阿阮面色冷下来。 容真真调笑了一阵后才说实话:“小阿阮快些松手,我晓得是你。” 阿阮松开手,一双水汪汪的黑色眼珠盯着容真真看,轻声道:“容大哥。” “逗你玩呢。”容真真笑嘻嘻的说,“还好你来陪我,我刚才被那些傻……那些掌门弄得头疼,正烦着呢。” 阿阮低头轻笑,掩去眼里的暴怒。 尽管知道容真真是玩笑话,可他刚才还是很想弄死这个狗东西,敢把他跟那些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货色相提并论。 是夜——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潜入盟主府的书房,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来,甚至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可见此人内力深厚。 他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躲进书房,熟门熟路的来到书桌前,想起白天容真真放了什么东西在抽屉里,他轻巧的拉开抽屉,发现那东西竟然大剌剌的就躺在里头。 黑衣人的眼中划过一丝犹豫,不知道这是不是容真真设下的陷阱。一番纠结后,他还是选择拿起那一打纸,点起火折子翻了起来。 那是容真真新构思的大纲人设,有关于盟主和教主不得不说的那点子下流事,文笔粗暴直接不遮掩,只是大纲就能让人血脉贲张。 半刻钟后—— 黑衣人从书房里溜了出来,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暗中。 他气到爆炸,现在就要去杀了容真真这个祸害! 第24章 容真真这两天老是觉得自己后背发凉,那种感觉就仿佛有什么毒蛇一样的东西藏在暗处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把自己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可是每当他警觉地回头的时候,身后什么人都没有,只有阿阮在安静的低头学习内功心法,周围又没什么人监视自己。 “奇怪……”容真真挠挠头内心纳闷,难道是他得了被害妄想症? 想不透这其中的原因,容真真索性也不去想了,反正他也不是爱自寻烦恼的人,“阿阮,我出门一趟去,你在书房里好好地修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等我回来再问我。” 阿阮从书里抬起头,乖巧的点头应下了:“是,容大哥。” 容真真见他这么乖心里就高兴,忍不住又说道:“待会儿等我回来,给你带又大又圆的糖葫芦!” 说罢,他心情愉快的抬腿哼着小调出了门。 等他走后,阿阮从书里再次抬起头,眼里的怒气简直要具象化,恨不得把整个盟主府连同容真真一块全烧死。 那个、那个伪君子!他竟然果真肖想自己!昨夜信纸上的那些个不堪入目的文字,什么教主“邪魅一笑裤头一松”,什么“盟主娇软轻斥无礼”,放眼看过去全是对他不敬的话。 他就知道,容真真这人下流无耻。 燕阮气到失心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过,更何况是他最看不上的容真真,那书里把自己描写的仿佛一个只知道那档子事的蠢物,见了盟主就两眼发直蠢蠢欲动。 他见了容真真就只有想打死的冲动! 燕阮恨不得再次把容真真烧死一次。 他低下头瞪着手上的书,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脑子里忍不住又开始循环播放昨晚看到的那些个糟粕,嘴上虽然还在低声咒骂,耳根却默默地红了。 可怜教主大人长了十九年,除了习武一心复仇之外,从未曾见过这些东西,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直接的小黄蚊,难免有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虽然容真真这伪君子狗胆包天肖想自己,但、但他的文采…… 甚好。 燕阮冷酷的这么想,虽说他把自己写得十分好色且蠢,但看在他描述自己那般伟岸的份上,他勉强也还能再饶他一次。 不知不觉底线越来越低的教主大人今天的怒气也是虎头蛇尾的收场。 那头,容真真优哉游哉的去书局交了稿子,瑞娘起初还很不满意他年前那本书好好地突然弃坑不写,但当她看到新书的大纲之后眼前一亮。 “盟主,这本书可真是别出心裁!”瑞娘由衷的佩服,“如今正是咱们追查魔教下落的时候,他们纹丝不动不露马脚,咱们也不好追查,但要是先引他们出来再下手就容易多了。” “您在时候写这样一个话本出来,无异于是打魔教的脸,他们能坐视自己教主被人这样编排羞辱?” 瑞娘把容真真夸上了天,仿佛他就是那智多星。 容真真:“……” 其实,他就是单纯的浪而已。 瑞娘高兴了一会儿,有忧郁的叹了口气:“只是,武林中对魔教中人避如蛇蝎,怕是很多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话本,更何况,还是您亲自下场跟那魔教教主配对,牺牲大了。” “不。”容真真淡定摇头,“他们教主如果长得魁梧高大,就不算辜负我。” 最好今晚就敲他窗户质问他,然后把他一捆一扒完事。 从书局溜达出来,容真真闲着没事干在街上走走,刚过完年街上的人很多,大家好容易把初一的剩菜吃完,急忙就出来买新鲜的东西。 他眼角余光瞄到楼上似乎有什么人一闪而过,虽只有那么一瞬,他也足够察觉。从前太平悠闲太久,容真真出门经常不怎么警惕,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每天出门有意无意的注意周围,果然偶尔能发现一两只跟踪的小老鼠。 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去把那些老鼠揪出来,小老鼠多没意思,后头的大鱼才是真正的目标。 他看到路边卖糖葫芦的老头又出来了,连忙走过去买了几个,老头照例是见了他就感恩,还习惯性的搭话:“盟主又来给弟弟买糖?” “是啊,新认的弟弟。”提到阿阮,容真真忍不住就有些骄傲起来,毕竟他自己的两个弟妹拿出去太跌份,一个比一个虎,他说出去都觉得没给自己长脸,阿阮那么乖,他找到了做哥哥的使命感,提到他就满面红光。 老头虽然没太懂,但还是乐呵呵的恭喜,又问道:“那盟主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什么好事?”容真真把糖葫芦用油纸包好塞进怀里,一时间没听清老头的话。 老头笑呵呵的说:“您不是再过几月就要同柳姑娘成亲了吗?到时可有喜酒?” 容真真面色一顿,严肃的问道:“老伯,这是哪来的消息?” 老头笑着答道:“不是哪来的消息,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等着到时去府上庆贺呢。” 容真真心下一沉,把钱给了以后转身火速就往府里赶,他就知道柳老头那老家伙不安好心,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逼婚都逼到这个地步了。 刚一进盟主府大门,容真真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一抬头,果然是楚寒若这个衰人。 “你怎么还不走?” 过了元宵,楚寒若却并没有离开这里,好像要在这扎根一样稳稳地住着,容真真并不是小气的人,但每次见了他就觉得脑门冒烟,忍不住就想怼他。 楚寒若面无表情,上下打量了一番容真真,开口说道:“我刚才碰倒了柳姑娘,她似乎正要去你的书房。” “啧。”容真真不耐烦,“真是甩不掉的牛皮糖。” 楚寒若瞥了他一眼,又说道:“你命里注定无子,与她三生都无缘无分,不若……我去替你说服她?” “还有这种好事?”容真真斜眼看他,“你这家伙从来都是表面懵逼的干着黑心事,这能白白帮我?” 楚寒若抿了抿唇,看着竟有那么一丝的委屈,“我从前,并不是有意要欺瞒于你,只是你实在……” “罢了。” 楚寒若不再说话,他住在盟主府里终于过上了不愁吃喝的日子,却还是穿得破衣烂衫,容真真皱眉看着他,嫌弃的说:“阿陵给你准备了新衣,为什么不穿?在我这穿得像个要饭的,丢我的脸。” “无妨。”楚寒若淡然的道,“修道之人不讲究外在的荣华,衣着整洁干净就行。” 容真真懒得理他,抬脚就要去书房看阿阮。 结果他刚走没两步,就听身后传来裂帛的声音,他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转头,就看到楚寒若一只脚在门廊外,一只脚在门廊内刚要抬起,显然他抬跨的时候,裆裂了。 容真真抱胸准备看笑话,但楚寒若不是一般人,他淡定的把脚抬过门廊,回头看了一眼容真真,竟然若无其事的抬脚走了,好像那声裂帛是容真真自己的幻觉。 “我当时大概真是眼神不好,看上这么个呆比。”容真真叹气,突然感慨命运对他不公平,天降了一个颜值身材那么绝的男人在身边,却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货。 他没有感伤很久,想起柳寒月还在书房里,忙埋头往前走。 此时,阿阮抬起头来整跟柳寒月对上视线,两人互相平静的对望,谁都没有先退缩。 “容大哥不在。”阿阮扬起一个笑容脆生生的说道,“柳姑娘要等等吗?” 柳寒月仔细暗中打量这个少年,越看他那张过分美丽的面容越觉得心惊,这样一个少见的美人整日里待在容哥哥身边,早晚要出事。 “自然要等的。”比起阿阮的热情,柳寒月就冷了许多,她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又看向那阿阮,“你是几时到容哥哥身边的?” 阿阮放下书本笑着说:“也不过一个多月罢了。” “才一个月?”柳寒月皱眉,看容哥哥对着少年的态度,才一月就这样亲密,还收做什么义弟,果然不妙。 “容哥哥这人心肠好,对谁都讲义气,他能高看你,想来你也是值得他这么做的。”柳寒月平静的说道,“只是有些事你还是要心中有数,容哥哥对人宽和温柔,不代表他对谁都有什么念头。”、 阿阮眼中划过一丝兴味,他还以为柳寒月能使出多大的手段,原来也只会私下里警告而已,这要是他的右护法隐棠,同为女人,隐棠就可能会用一百种手法让情敌死得悄无声息。 “我不懂柳姑娘的话。”阿阮故作懵懂,“容大哥说我不必去在意别人,他会一心一意保护我,以后有他一口吃的,他都会给我的。” 柳寒月鄙夷不屑:“那算什么?男人之间有时候就是喜欢说这样的话,你出身低微,难不成真以为能爬上去?” “便是能……容哥哥也还是要娶妻的。” 柳寒月冷眼看着阿阮,越发觉得他像狐狸精,“容哥哥将来的成就必定不止于此,他还要突破第九层九华功,你最好别有什么歪心思。” 阿阮扬唇一笑,“柳姑娘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小角色罢了,犯得着你这样过来威胁?” “再说……容大哥疼我,他都不看你一眼呢。” 柳寒月双手握紧,一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到底是江湖门派出来的闺女,杀气还是有的。 阿阮并不惊慌,他慢悠悠的合上书本。 容真真终于赶到了书房,看到的就是柳寒月拿着剑指着阿阮的场面。 第25章 短暂懵逼后,容真真迅速反应过来,他马上上前去把柳寒月的剑踢飞,然后严肃的问道:“柳姑娘,你这是何意?” 柳寒月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容真真会突然回来,她面色一变,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这个场面,刚才阿阮挑衅她,她一时气急了才会这么干。 “容大哥?”阿阮有些惊讶,忙从书桌后站起来解释说道:“你误会柳姑娘了,她……她并没有恶意。” 容真真觉着自己应该眼睛不瞎,但他也不明白柳寒月这样一个高傲的少女为什么会突然对一个才见了几次面的阿阮动手,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里面的逻辑。 “柳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但说无妨,我家阿阮是个好孩子,他若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告诉我,我自有法子教训他。” 都偏帮到这个地步了,柳寒月眼中隐隐有泪,“他不曾得罪过我,我只是觉得他这样一个人待在容哥哥你的身边,会损了你的名声。” “名声?”容真真有些没听懂,“阿阮他不声不响又很听话,怎么会损我的名声?” 柳寒月咬了咬唇,瞥了一眼阿阮,见他低眉顺眼的看起来很温顺,不知怎的想起刚才他瞥了自己的那一个眼神。 她从没见过有人的眼睛会那样可怕,望着自己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却无端的让人背脊生寒如坠冰窟,那眼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实在不像是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人的眼睛。 “他、他生得这般狐媚,若是长久待在容哥哥身边,旁人难免会传出写不好的言论,我担心容哥哥你一世英名就毁在他的手里。” 容真真觉得柳寒月的脑子也是个有水的,她是不是被爱情迷昏了头脑?他跟阿阮哪里就能看得出一点暧昧了?是不是女孩子一旦陷入恋爱,脑子都会不正常? 他忍住自己不要露出奇怪的表情,诚恳的说道:“柳姑娘,你多虑了,我与阿阮只是义兄弟关系,并没有任何不能言说的情愫,你一定是误会了。” “可是,他呢?他难道也没有吗?”柳寒月抬起头来直视容真真,“你让他坐在你的位子上看书,吃饭时还给他夹菜,甚至亲自手把手的教他练剑,你能保证他对你没有那样的想法?” 容真真想说肯定没有,但看着柳寒月眼角含泪的模样,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也是,我这么帅又这么体贴,幽默风趣平易近人,阿阮这样单纯且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的确有可能会深爱自己。 啧。 容真真忽然觉得自己这人挺可恶的,到处招蜂引蝶。 他正色轻咳一声,语气缓和了许多,“柳姑娘,你不要多想,我与阿阮的确是没什么,不过……就算是真有什么,你也不必心忧,我既未成家,做些什么都是可以的。” 他这话本意是想劝退柳寒月,让她知道自己就算考虑阿阮也不可能考虑她,但他作为一个男人,对女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连容雄飞都搞不定,更别提柳寒月。 柳寒月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她揪着自己的衣摆狠狠地压抑自己,却还是泄露了内心的一些怨恨,“容哥哥,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 “论美貌,我自认为整个江湖武林,再无人能跃过我去。论家世,我玉剑派也是数一数二的。论才德,我虽不如那些正统的官宦千金小姐,但也算知书达理……我还有什么不配呢?你为何总也不肯与我多说话?我、我到底是哪里不够好?” 要一个黄花大闺女说出这样的话,在古代已经算是很羞耻难堪,容真真本不想走到这一步,可他也没有办法,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认命一般的说道:“柳姑娘,你喜欢我什么呢?” “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你总爱用‘相配’这样的词句来形容你我二人的关系,那么你到底是因为觉得我够得上配你的资格,所以你才喜欢我,还是因为你打心里就对我有那么深的感情?” 柳寒月擦擦眼泪,扬声回道:“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容真真叹息,“如果你只是觉得只有我才配得上你,那么你从心底其实未必多喜欢,只是因为你自己觉得我们就该如此罢了。” “可是婚姻这种事是需要感情维系的,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就算跟你成亲,日后你我二人的日子也没多好过,你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真喜欢一个人,根本不用提什么配不配的事。” 柳寒月并不想听他说这么多话,在她看来这都是容真真的借口,一个不愿意娶她的借口。不管她是因着什么原因才追随在他身后,结果一样就行了,何必去想那么多。 见她还是不开窍,容真真狠了狠心,决心就算被叔父打死也要说出来:“算了,我也是花交代吧。” “我不娶你的原因有很多,但最根本的原因只是因为,我的确不喜欢女人。” 柳寒月瞪大眼,“所以,你果然与他有私情!” 容真真揉揉脑门,无奈的说:“我喜欢男人,跟阿阮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老是在阿阮身上转悠?我就不能喜欢点别的男人吗?” 柳寒月根本不信:“可是,你从没有出传出过任何一点消息出来,也从没人见过你跟哪个男子走得近。” “那是因为我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啊。”容真真虚伪的说,“我这人也还是洁身自好的,路边的野男人我从来看都不看。” 呸。 阿阮在他身后默默地在心里吐口水。 不要脸的伪君子,路边随便什么樵夫屠夫走过,他都要趴在墙头盯着人家的身段看上好一会儿。 柳寒月可能是真没想过容真真会这么说,在她心里,容哥哥就算真跟阿阮有什么,以他的地位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至多就是养在屋子里当个暖床的使唤,却没想过他是真的只爱男子,而且似乎将来也不打算成家。 “可是、可是你将来没有子嗣怎么办?”柳寒月脑子有些混乱。 “这不有雄飞吗?”容真真已经对容萌萌这个二愣子不抱希望了,“有她在,还担心我容家不能开枝散叶?一样的。” 柳寒月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可是、可是我……我这些年算什么呢?”柳寒月苦笑一声,“全江湖的人都在等着我们成亲,所有人都以为我当定了盟主夫人,我这样……又怎么回头呢?” 容真真觉得自己很抱歉,低声说道:“柳姑娘,在下本来并不想这样伤你,只是你太固执了,我怎么说也不肯听,白白的耽误了你三年的时光。” 柳寒月泪眼摸索的看着容真真,这样一个俊美潇洒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实在自己的呢? 阿阮在背后看着这两人相对无言,一人抽泣一人安抚,看起来像是丈夫在安慰自己受了委屈的夫人,忍不住有些不耐。 这柳寒月眼睛当真是瞎的,更何况,她也太软弱了些,这要是自己,喜欢多年的人眼里根本没有自己,他早就把人腿打断锁在屋子里哪也不许去,身边就剩他一个人,他敢看谁一眼,就挖了谁的心给他看,叫他再也不敢有别的心思。 中原女子太懦弱,只会哭哭啼啼惹人烦。 柳寒月哭了一会儿后转身就跑了,大概是觉得她在那哭了半晌容真真也没给她擦眼泪,内心情绪崩溃需要冷静。 容真真看着她狂奔而去的背影,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也不知道这回她能不能想通。” “柳姑娘那么好的女子,容大哥当真不要吗?”阿阮小心的问他,“我觉得,她跟你真的很相配。” 容真真回头看他,伸手揉乱他的发鬓调笑:“你懂个什么,老婆是能随便娶的吗?娶得不好回来,打架对骂那都是小事,相对无言互相冷暴力,那才叫痛苦呢。” 阿阮当然不懂这样的婚姻之道,他懵懂的看了一会儿容真真。 容真真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阿阮,你跟我说实话,你对我可也有那样的想法?” 阿阮吃了一惊,小嫩脸迅速变红,好像害羞的低下头去。 容真真心里哀叹一声自己蓝颜祸水,抬手拍拍阿阮的肩膀,“你还小,被我这样耀眼的人一时迷了眼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你要知道,我不是那么好得的人,懂吗?” “等你将来长大了遇到真正合适你的人,你就该知道,你对我的这种感情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连影子都不剩。” 容真真一板正经的说着无耻的话,把自己无形中夸上了天。 阿阮:“……” “跟你开玩笑的呢。”容真真笑起来,“我看你长得不错,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说不定以后长开了很有看头呢?你加油锻炼,以后长得一米八就的大个头,再有几块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到时都不用你追我,我自己就巴巴的贴上去了。” “哥看好你,别让我失望呀~” 容真真嬉皮笑脸的背着手走出书房,完全忘了自己怀里的糖葫芦已然要化了。 阿阮在他身后没说话,心里却不屑极了。 呵,到时我早就把你腿打断了,还轮得到你倒贴? 第26章 “盟主,七绝帮的人传话来,说是他们的一批物资被人给劫走了,死伤了不少帮里的兄弟。”陵游站在堂下禀报刚刚才得到的消息,“他们的葛帮主说,活下来的几个弟子都说是魔教所为。” “又是魔教?”容真真单手撑着下巴看起来并不是很着急,“这是过完年后的第几次了?先是灵山派,后是七绝帮,这些魔教中人就没完没了了?” “盟主,我们是否要主动出击?这些魔教人来无影去无踪,又个个都武艺高强,单靠那些小门派自保,怕是不行的。”陵游沉思道,“往后去这样的事肯定会越来越多。” 容真真往嘴里塞了快桂花糖嚼,想了一会儿后说:“你继续让人盯着江湖上所有眼生的外来人口,派人去七绝帮安抚一下葛帮主,就说我一定会找机会给他报仇,让他不要擅自行动。” “是。”陵游领命,抬起头来看着容真真,略有些迟疑的问:“盟主,您还是认为此事不一定是魔教所为吗?” 容真真瞥了他一眼,缓缓地摇摇头:“我并不肯定。但是阿陵,我们不能轻易挑起跟任何势力的斗争,否则那个代价是你我都赔偿不起的。” 陵游有些茫然。 “打架说起来很容易,我现在就可以召集八大派以及江湖众多小门派的人手,马上就能杀去西域找他们报仇算账,匹夫之勇谁都能耍一把。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鱼王出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陵游仍然摇头。 “朝廷看咱们不顺眼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只是苦于没有什么借口收拾我们罢了,此时鱼王突然出京城,你觉得他想干什么?” 陵游被三连问,还是那一脸懵逼的样子,根本就是有听没有懂。 容真真仰天长叹,算了,这帮子武林侠士就不能有一个带脑子的吗?这一天天的跟傻白甜一样。 “鱼王这次出城是秘密,他是微服私访,虽然还没查出他的具体下落,但我猜……他十有八九,是为了咱们而来。” “最近魔教的人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跑,到处惹是生非还要故意留下证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魔教的人。” “我就纳了闷了,真要是魔教大兄弟干的好事,赶他们的逻辑,应该一个活口不留才对,怎么还留着几个小喽啰专门回去报信呢?” 陵游听到这里,终于从一脸懵逼的状态中走出来,“属下明白了!盟主的意思是说,朝廷可能在中间挑拨离间,冒充魔教行事然后嫁祸,让咱们跟魔教打起来,最好是两败俱伤,他们渔翁得利?” “这只是我的猜测。”容真真扶着额头摩挲,“可能也不全对,我觉得真正的魔教人的确来了,只是他们现在的行踪更为隐秘,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所以我才觉得现在的局面很复杂,朝廷的人和魔教的人,咱们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太被动。”容真真瘫在桌边,“阿陵,这次的事不像以前那样简单收场。” “以往我们就只要把兄弟们团结起来就算完成任务,但是如今我们的对手不止一个,无论是朝廷还是魔教,都恨不得致我们于死地,魔教或许还能跟我们打个平手,但真要等到朝廷动手那天,我们这些人是斗不过千军万马的铁骑的。” “你懂我的意思吗?” 陵游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忽然低下头单膝下跪:“属下明白,一切都听盟主调遣,属下愿赴汤蹈火。” “你先起来。”容真真懒洋洋的摆手,“跪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神仙,哪能想得出什么好法子来一劳永逸保护你们所有人,到时真要不行,咱们跑路。” 陵游并不肯站起,他低头道:“盟主,属下不会跑的。” “属下曾答应过师父,无论生死,必定守在盟主府身边,与江湖同僚共进退。” “但是您与二小姐小少爷,属下也一定会护得周全。” 容真真抬起头来看着下放跪着的青年良久,忽然开口问:“阿陵,你今年都二十三了吧?” “是。”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讨个媳妇?” 陵游摇了摇头:“属下木讷又没什么志气,谁家姑娘愿意跟我呢?” “瞎说。”容真真坐直身子打量陵游,“你长得这么俊,暗恋你的人多了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陵游不吭声。 “我说你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死心眼,我叔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就没点自己的打算?你知道与朝廷作对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自古以来就没有好的,尤其你要是遇着昏君,那就更惨了。” “咱们的皇帝年纪大了,比以前更加多疑残暴,他真要下狠心清剿咱们,我跟你说,整个武林加起来算上九族都不够他砍的。” “这世上,像前朝代皇那样的明君不多见,不是人人都是谢元嘉的。” 容真真叹气说,“不到最后一刻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离开,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也同样在意你。” 陵游十分感动。 陆观云从外头敲门走进来,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陵游,大概是没懂这两人怎么回事。容真真忙坐好,和气的问:“小云怎么了?” “我的药草用完了,想去山里再摘一些回来。”陆观云老实的回答,“你近来有时间吗?” “有有有,我太有时间了!”容真真巴不得离开府里,最好离柳寒月远远地,马上就同意一起去,“你什么时候动身?” 陆观云答道:“明早就出发。” 容真真于是便应了下来,当晚回屋后就让阿阮给准备一下,阿阮有些不解:“陆神医要去采药,为什么容大哥也要跟去?” “因为他路痴,而且毫无生活自理能力。”容真真解释说道,“他除了在医药方面有天分,在其他地方就是个九级残障,要是放任他自己出门,明年都找不到回来的路,在外头连口吃的都弄不到,我不跟着能怎么办?” 阿阮露出同情的表情。 容真真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明天也跟我一起去吧,我带你去城外散散心。” “我?我也要去?”阿阮更不懂了。 “我怕你在府里头,柳寒月找你麻烦,万一下次她直接又要杀你,我不在怎么办?”容真真实话实说,柳寒月的个性他多少也能了解些,她那高傲的性子真是被惯坏了,万一真动了杀念,等他回来阿阮就是个凉的了。 阿阮闻言脸上露出一些温柔的神色,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那我回去准备下。” 看着他转身离去,容真真溜达着回到自己床前坐下,盯着桌上的红烛发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容真真就起床穿好衣服,敲响了阿阮的房门,如今阿阮是他正经义弟,自然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服侍他起身,容真真也懒得找人每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前跟后麻烦,干脆自己洗漱,还能剩下一份工资。 门很快就被打开,阿阮穿得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口,表情看起来很兴奋,“容大哥,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容真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摇头说:“不行,山上风大,现在才刚刚开春,还会有倒春寒,这点衣服不行。” 说完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厚斗篷给阿阮披上,然后才带着他一起出门,趁着天没亮的时候出发,三人三匹马,一路出了城。 陆观云虽然平时足不出户,但他毕竟是江湖中人,武功的底子还是有的,跟着容真真骑了一个时辰的马也不见喘气。当天色大亮的时候,容真真就提议到路边的亭子里稍作歇息,顺便一起吃个早饭。 陆观云没什么意见,阿阮下马后手脚麻利的帮忙生活,鉴于容真真那个可怕的厨艺,再加上陆观云更是个生活残障,只好他亲自动手。 随便抓了把米放进水里煮粥,阿阮把带出来的饼子放在陶罐上蒸,三个人围着篝火取暖说话,容真真看了一眼一身白衣好似谪仙的陆观云,又看了看粉粉嫩嫩贵气小少爷模样的阿阮,忍不住感叹道:“我怎么就不能是个攻呢?” “我要是个攻,得多少读者诅咒我啊,一下就占了俩绝世小受。” 陆观云和阿阮同时抬头看他,两人都看着一脸的懵懂,一个单纯一个天真。 这简直就是大型卖萌现场,容真真再一次遗憾自己的属性。 “容大哥,你总是会说一些我们都听不懂的话。”阿阮半真半假的抱怨,“我总也不明白。” 容真真嘿嘿一笑,嘴里叼着根干枯的稻草,看起来就像是个流氓地痞,“你不用懂,知道多了对小孩子发育没啥好处。” 陆观云早就习惯了他这副不着调的模样,他盯着篝火一直看,忽然听到身后的草丛里有什么动静,刚一回头就看到十几个拿着大刀的壮汉钻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容真真眉间一挑,这是遇到土匪了? 为首的大汉身高足有一米九,宽鼻阔嘴一脸的大胡子,肚腩突出去像怀孕五个月的样子,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后哈哈一笑,恶狠狠地说道:“大冷天的,也怪不得你们三人落到老子手里!” “此树是我栽……” “是你栽的又怎么样?”容真真懒洋洋的伸了伸腿,“多少年了还不能换个词?”、 土匪头子一愣,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肥羊,他啐了一口骂道:“是我栽的就得给我过路费!” “不给。”容真真淡淡的说,“你能怎么着?” 土匪头子贪婪一笑:“不给也简单,你把身上那身衣服扒下来给我们,顺便再留下你身边那两个大美人。” 陆观云表情都没变过,淡定的继续看着篝火,而阿阮却气红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容真真上下打量了一下土匪头子,阴森森一笑:“长得这么丑也配肖想我家小云还有阿阮?你怎么不肖想肖想我?” 他本是想讥讽那头子两句,谁料那土匪头子一脸“拿你没办法”的宠溺表情,还叹气一般的说:“你若是也想留下来给我当夫人也成,虽说个子高了些,勉强也能凑合,反正盖了被子都一样。” 容真真:“……” 阿阮:“……” 陆观云:“我饿了。” 第27章 这伙匪人都是常年在这些山里抢劫过路人, 虽说的确是犯了法,但其实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最多就是抢人钱财调戏一下人家夫人, 过过嘴瘾罢了。 但他们今天偏偏就碰上了容真真,人家是正经的武林盟主, 能容得下他们在这放肆? 都没让陆观云等太久, 容真真已经把那伙人收拾了,十几个人同时倒在地上抱头哀嚎, 为首的老大则被他倒吊在树上。他拿着根小树枝在那头头身上比划, 嬉皮笑脸的说:“怎么, 如今还要不要我回去做压寨夫人了?” “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好汉饶命!” 那老大吓得哆哆嗦嗦,显然是被容真真胖揍的不轻,容真真轻笑:“一个个都有手有脚的, 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做山贼,好在你们也没真的杀过人,这条狗命我就给你留着了, 不过——我希望你们从今往后不要再让我知道你们还在这儿打结,不然, 别怪我下次不给你们机会。” 听说不杀自己, 那土匪头子千恩万谢,并且保证一定带着兄弟们从良, 一定不辜负大侠的不杀之恩。 容真真见他真心悔过,悠哉悠哉的转身,“既然你知错,那你便在此吊着一会儿, 到了晚上再下来吧,正好反省下自己这些年犯的错。” 他回到亭子里, 刚好煮的粥熟了,阿阮忙盛了一碗端给他:“容大哥,快些吃吧。” 容真真先给陆观云盛了一碗,又给他贴心的拿了勺子,这才接过阿阮手里的碗,摸了摸他的头:“我自己来便好,你吃你的。” 阿阮低头乖巧的点头,眼角余光却在陆观云手上的碗逗留了一会儿。 从这一系列的动作来看,明显陆观云在容真真心里更重要,他出来这么久,把陆观云宝贝的不行,什么都紧着他先来,吃个饭还要给他擦手拿筷子盛饭,对自己却只有一句干巴巴的赶紧吃,目光都不曾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儿。 果真是个伪君子,口口声声说拿自己当弟弟,混账东西! 容真真不知道阿阮在心里腹诽骂自己,他低头嚼着饼子吃粥,陆观云捧着碗好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本来就是要来的,是不是?” “嗯?”容真真有些不解的反问。 陆观云又继续说道:“你是早就知道这附近有山匪,所以正好趁着今天来清剿他们?” 容真真笑嘻嘻的回道:“原来小云这么聪明。” 陆观云轻哼一声,“你是什么样人,我早知道。” 两人彼此认识十多年,说话自然有默契,即便不多说什么,互相也能知道对方的想法态度,两人早就熟悉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却不料阿阮在一边默默的捏紧了碗边,一言不发的在吃粥。 三人匆忙吃完早饭,熄了火后又重新上马赶路,看见那被吊着的老大,容真真抬头说道:“等到了晚上再让你的手下放你下来,不许早一时一刻,明白吗?” “是是是!我一定深刻反省!” 见他头点如蒜们,容真真这才离开,三个人往山上继续走。他不知道的是,他们走后没多久,一伙玄月教的人突然出现,把所有的山匪给杀了干净,一个活口都不留下。 这当然是阿阮给的命令,他是不可能容许一个山匪调戏自己后还能安然活着,不是谁都能像容真真一样能让他一忍再忍。 陆观云采药的地方在半山腰的地方,他们到了山脚下后,容真真要陪着他上山,犹豫了一会儿后他问阿阮:“你要不然现在山下等我们?山上寒冷,且瘴气深重,我怕你身子承受不住。” “可是我,我一个人在这害怕。”阿阮有些踌躇,“这地方一个人也看不见,万一有什么恶人路过,我岂不是连呼救也没人听见?” 容真真有些为难起来,左右想了想后,他从陆观云那里又要了些药丸过来塞到阿阮手中:“那你再吃些解毒丸,到时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你就赶紧掉头回来,知道吗?” 阿阮点了点头。 而后,他们又开始往上走,越往上走他们周围的雾气就越重,容真真怕阿阮走失,随手捞过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低声道:“这地方能见度太低了,你一定要紧紧的跟着我,真走失了一定要在原地等我找你。” “你真的能找到我吗?”阿阮小声的问道。 容真真笑着说:“那自然能,我的小阿阮这么乖这么漂亮,我到哪都能一眼发现你。” 他这话看似是在调笑,其实说的也是事实,“放心,容大哥不会把你丢在这儿的。” 阿阮低头看着自己跟容真真交握着的手,却发现自己真的一点反感恶心的感觉也没有,仿佛这样被他握着手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又想起容真真方才说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自己丢下的话,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温暖,从不曾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 容真真抬起头看着在前头漫步走着,恍若是在自家后庭院散步的陆观云,嬉笑着问:“小阿阮需要我护着,小云你就不用了吧?你早都对这里熟悉的不得了,怕是哪哪有什么药草你都了如指掌。” 陆观云并不答话,他在专心的四处找药,没有空跟容真真嬉皮笑脸。 他们越是往里走,四周的瘴气就越重,容真真内里高深自然不觉得有什么,陆观云自小跟药草为伴,天生就是个解毒神器,当然也不觉得瘴气有什么可怕,可是阿阮却呼吸越来越重。 “阿阮,你还好吗?要不要先回去?”容真真回头看着阿阮有些发白的脸,颇为忧虑的说,“莫要勉强自己。” 阿阮摇摇头,嘴唇都开始发紫:“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陆观云转过身来,抬手捏住阿阮的手腕把脉,眉头轻轻皱起:“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前头的瘴气更重,你这样身子空虚的人是撑不住的,即便有解毒的药丸给你也不行,底子太弱。” 容真真一听,忙要让他先回去,“也是我考虑不周,忘了这山上的瘴气,否则……否则也不会带你出来。” “我也想来的。”阿阮小声说道,“我真的不能跟着一起去吗?我还没去过山上。” “以后有机会,等瘴气散了些,我再带你来玩。”容真真哄道,“也不需要你走太远,你就往山下走走,走到你觉得舒服的地方就坐下歇歇等我,我这边安顿好小云就回去找你。” “真的?”阿阮仍有些犹豫,可他确实很难受,这地方他站着一秒都觉得头晕目眩。 得了容真真的肯定,阿阮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山下走,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看着他走远了,容真真这才回过头来,对陆观云说:“我们继续走吧。” 陆观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你这个人,心思也太深了。” “哦?”容真真似笑非笑,“小云这是讨厌我?” “我讨厌你做什么?”陆观云抬脚往前走,“你又不曾对我不好。” 容真真眼中流出一丝温柔,他追上前去跟他并肩一起走,“放心放心,我做事心中有数,只是有些事需要确认一下罢了。” 阿阮下山后,在山脚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彼时太阳终于从重重云层中钻了出来,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便盘腿在石头上打坐。不一会儿,有个红衣女人悄无声息的落在他面前,单膝下跪恭敬的说:“教主,属下到了。” 燕阮睁开眼,漠然看着下方跪着的女人,开口问道:“那些个蝼蚁,你都给收拾了?” “都杀了,一个活口也没有。” “我让你带的东西,你也带了?” 红衣女人点头,从包裹里拿出一套衣服,赫然就是燕阮从前穿的那些服饰,“教主吩咐,属下自然不敢忘。”说罢,她又重新跪下去低头,眼睛不敢看燕阮。 燕阮从石头上站起身来,慢慢的脱去身上的衣服,然后只听一阵“咔咔”声响,那个柔弱瘦小的少年便不见了踪影,燕阮又恢复了自己本来模样。他弯腰捡起自己的衣服重新穿好,复又盘腿坐下来。 隐棠这时才敢抬起头来,偷偷瞥了一眼自家教主,小心的问道:“教主,那咱们是要现在带着教众一起杀上山去,把那狗头盟主给抓起来?” “狗头盟主?”燕阮阴森森的看了隐棠一眼,语气里都是不满,“谁准你这么叫的?” 隐棠一脸懵逼,教主从前每天给她写信都说要杀了这个狗头盟主,怎么如今又不准人叫了? “本座要亲自去会会那个伪君子。”燕阮理了理自己的衣着,“你们不用跟过来,就在这处隐藏着,不要让任何人过来。” “是。”隐棠点头,她刚要转身离去,燕阮就喊住了她。 “教主还有何事吩咐?”隐棠又退了回来。 燕阮沉吟一会儿,然后走到隐棠面前,冷声问道:“你抬头看我。” 隐棠听话的照做,仍是不解他要做什么。 “本座今日看着……如何?” “教主自然龙章凤姿仪表不凡,令日月都黯然失色。”隐棠诚恳的说,她们家教主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 燕阮显然很满意,他背过手去转过身慢慢的走近瘴气中,只留隐棠一人懵逼的站在原地。 不知为什么,隐棠总觉着教主这模样不像是去找那狗头盟主寻仇,倒像是……一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孔雀去求|爱一样。 隐棠忙摇头甩开自己的诡异想法,她一定是最近偷偷摸摸看那个话本看多了,产生了教主跟盟主有些什么的错觉。 第28章 陆观云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药材, 一张常年如雪山冰冷的面庞的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捧着那药草就好像对着自己的爱人一样珍惜,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的扫着泥土, 生怕把药材弄坏半分。 容真真躺在不远处的树桠上悠闲的晃腿,忽然空气传来一丝异动, 他眯了眯眼睛, 默不作声的放下自己的腿,漫不经心的坐直身子, 盯着传来异动的方向看, 企图从浓厚的雾气中看出什么来。 一根血红色的鞭子划破浓雾, 向着陆观云打过去,陆观云别说正在挖草看不见有人偷袭自己,便是能看见, 他爱药材如命,也不会在这时候躲避的。容真真飞身而去,在那鞭子打在陆观云之前一把抽剑回击, 那鞭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与剑相击的时候竟发出了钢铁一样的脆响。 容真真盯着鞭子收回的方向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果然不多久就见到一个人影慢慢的走到自己面前, 他才看清那人的面相。 他的眉眼看着不像是中原人的长相,很有些异域风情, 眼珠微微发红,额间还有火焰似的印记,眉目狭长高鼻红唇,明明是个极为俊美的人, 却又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阴柔美,与他那高大健壮的身材正相配, 是个比楚寒若还帅的大帅比。 容真真那颗按捺不住的心忍不住想吹个小流氓的口哨,但他到底还要脸,故作镇定的说道:“来者何人?” 燕阮站在原地,手中还握着一个火红的长鞭,目光森冷的盯着容真真看,听他问自己话,冷笑道:“盟主真是怜香惜玉。” 容真真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找到珍惜药材儿陷入自己世界中的陆观云,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那帅比说的怜香惜玉原来是说小云,他双手环胸笑眯眯的看着燕阮,调笑道:“哎哟,这位公子的口气真是……要不是确认在下的确不认识你,我差点以为你是我哪个小情人呢。” 燕阮手中的鞭子动了动,看起来是很想把容真真就地打死,他忍住怒气,想着不能在这时候跟容真真这人纠缠,他举起鞭子对着容真真冷声道:“别跟本座耍嘴皮,你最近一直派人打探,难道真不知本座是谁?” “你就是燕大教主?”容真真一点也不意外,他上下打量了燕阮,满意的点头道:“还不错,比我想象的更好看。” 燕阮眼中划过一丝得色。 “本座此番来是想问你——容玉身在何处?” 容真真摩挲着下巴为难,“搞了半天,你不是来找我的?我叔父虽说长的也不错,但到底年岁大了些,你们搞年下是没什么好结果的。” 燕阮眼中杀意外泄,听他羞辱自己,气得拎起鞭子就抽了过去,容真真眼疾手快躲开,两个人在这林中你追我赶打了起来,二人实力相当又都不肯服输,林中的落叶落了一地又被打斗带起来的气流卷在半空中飞舞,远远只瞧得见一蓝一红两个身影在快速交锋,凡人肉眼几不可见他们的速度。 容真真并不觉得吃力,可也讨不了好,那燕教主的鞭子随便抽在什么地方,都能把那东西抽的皮开肉绽,刚才还生生的抽断了一颗碗口粗的大树,容真真想着那玩意落在自己身上,怕是半个身子都没了。 燕阮的鞭子一下下的往容真真那边抽,似乎是要把这些日子积攒的怒气一次性发泄完,可是手底下却并没有真的要杀他的意思。 “本座再问你一次,容玉在何处?你若肯说,本座放你一条生路。” 容真真飞身落在树桠间,闻声答道:“阁下这个杀意都要逆天了,你觉得我会把我叔父的消息告诉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找死!”燕阮的鞭子重新又举了起来。 容真真确并不想跟他纠缠,他徒手接住燕阮的鞭子,手上自然流了不少的鲜血,他浑然不觉,仍旧看着燕阮正色道:“在下可否探听一下,燕教主为何要寻我叔父?” “明知故问。”燕阮冷笑,“你们武林盟欠我们多少人命,还需要在这装傻?” 容真真当然知道这事,他开口说:“在下的确略有耳闻,我叔父当年种种听起来确实不像是君子所为。” “只是,在下了解叔父那个人,不管燕教主听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在下还是想分辩一两句,也许当年的事另有隐情,叔父他可能是冤枉的。” “冤枉?”燕阮再次冷笑,“盟主不仅虚伪,还愚蠢的令人恶心,当年的事所有人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别的可能?你袒护你的叔父,可见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既然你不识抬举,我便连你也杀了!” 燕阮的杀意忽然暴涨,他的眼中渐渐发红,看来是有些失去神志,容真真暗道不妙,燕阮这人果然如调查出来的资料一样,容易失去神志发疯,看来还是不要刺激他了。 “有话好说。”容真真躲避着鞭子,辩解道:“在下并不是为叔父洗白,只是……想把当年的事调查清楚,否则你父亲岂不是白白的死了?万一真的有别的凶手呢?你能赌这个万一吗?” 燕阮并不听他辩白,手下的鞭子虎虎生风,顷刻间就打断了七八棵大树,看起来是铁了心的要杀容真真。 两个人又打了一刻钟的时间,容真真找了个空隙绕到燕阮身后,把他连人带鞭子都制住在自己跟树之间,沉声道:“燕教主冷静,在下的确并无恶意。” “你要寻仇,我想还叔父一个清白,理论上,咱们并不算是真的敌人。” “滚。”燕阮杀红了眼,“本座要杀光你们武林所有人!” 容真真制住他也很困难,他要使出全身的内力才能勉强压制住燕阮,其实自己也很想吐血,内力反噬的感觉并不好,燕阮完全陷入了失心疯的状态,而他又不能让对方冷静下来,双方僵持着谁也动不了。 陆观云终于把自己的宝贝药材挖了出来,小心的放进小竹兜里,回身想去找容真真,结果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还在僵持着的两人。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出容真真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抵在树上,欲行不轨之事。 “真真!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容真真开口说道,“你快些放开他。” 容真真气到吐血,他在小云心里就是这种见色起意的流氓吗? 听到陆观云的声音,燕阮似乎更生气了,他一把挥掌拍开容真真就向着陆观云杀过来,眼瞅着就要打到陆观云,突然又一个人影窜出来,一秒钟就带走了发狂中的燕阮,转眼就跑得干干净净。 容真真吐了口血从地上爬起来,忙到陆观云身边查看:“你没事吧?” 陆观云这才明白他们是遇到敌人了,“刚才那人是谁?” “是魔教教主。”容真真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那里肌肉疼痛,心差点给燕阮拍碎,“也不知为什么,他一见了你就想杀。” 陆观云很是不解,但他并不关心这件事,“你看,我找到了蓝心草,我们可以回去了。” 容真真吐纳收息原地调养了一会儿后才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往山下走,他一路看似沉默,其实正在想着别的事情。 有些事,他即便早就有些想法却一直没有证据,如今确肯定了自己的直觉。 两个人一路往下走,正好看到山脚下趴在石头上睡着的阿阮,容真真走过去轻轻拍拍他,温柔的说:“阿阮快些醒来,我们回家。” 阿阮迷蒙着揉揉眼爬起来,看见容真真后终于清醒了,高兴的一把握住他的手:“容大哥你可算回来了!这里好冷啊!” 正是太阳下山的时候,山中起风确实寒凉,容真真没有多逗留,带着他们两人上马往回走,只用了几个时辰就赶回了早上离开的地方。 他沉默的看着满地的劫匪尸体,久久没有出声。 “容大哥……”阿阮转头看着容真真,“他们怎么都死了?” 容真真抿唇看着那些人,半晌才说:“他们这些人,虽说干着半路抢劫的事,但罪不至死。” 阿阮一愣。 “罢了,我回去让阿陵过来收尸吧,总不能把人都扔在这荒郊野外的。”容真真最终说道,“我这个人其实不大喜欢手上沾人命,十恶不赦的人杀了就杀了,但有些人犯错,却不一定非杀不可。” 说罢,他扬起马鞭就催着马往城里跑,陆观云也跟着架着马一路追去。 阿阮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目光在那些惨死的劫匪身上转了一圈,只觉得容真真果真妇人之仁,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谁得罪他他就杀谁,从不留活口。 可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刚才容真真对着自己似乎有些冷意,一转眼却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阿阮终于也驾马而去,无端的有些委屈。 都怪白清鸿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关键时刻把他弄走,要不然陆观云现在也是一具尸体了。 第29章 容真真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阿阮端着茶盏在门外踌躇了很久,还是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容真真在屋内回道。 阿阮推门而入, 看见容真真正在座位上看书,他把茶水放到桌上, 低声问:“容大哥, 你怎么不出来吃饭?” 容真真抬起头看着他,笑着说:“我昨天不是受了些伤吗, 今天没什么胃口, 你们先吃吧。” 阿阮瞄到他胸口的那个位置,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亏欠,尽管他内心里极力掩饰这种不该有的情绪,但他却实实在在的有些后悔当时不该不管不顾的就这么打上去。 “那、那我让陆神医帮你看看?” “不用啦, 小云刚找到他的宝贝药材,这会儿估摸着在研究药方子了。”容真真叹气,捂着胸口无奈道:“那燕教主也太狠了些, 这一掌当真差点要了我的命。” 陆观云要是在这儿,听了他的话估计白眼要翻上天, 他早就给容真真查探过伤势了, 他内力深厚皮糙肉厚,平时连个感冒风寒都不曾有过, 身子健壮的堪比牛龙,区区一掌而已根本就没有伤到他的心脉,修养个三两天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却被他形容的好像自己马上就要归西一般。 阿阮不安的悄悄动了动手。 我分明本来就是要杀这个伪君子的, 为何又有些于心不忍? 容真真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先出个门, 你在家好好吃饭。”他站起身来摸了摸阿阮的头,一转身就没了人影。 阿阮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如今自己一个人只身在书房里,桌上还有些看似已经拆封过的书信,他隐隐的有些不确定起来,容真真这个人心思太深,他着实有些看不透,竟不大明白他这个行为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莫不是他露出了什么马脚不成? 可是想起容真真经常会做些不着调的事,你根本无法得知他真实的想法,看他对自己的态度又分明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倘若他真的怀疑自己,按着常理判断,他早该把自己押进大牢严刑拷打才是,毕竟正邪自古不两立,他要是抓到有谁潜伏在自己身边,第一时间就把他折磨死了。 阿阮只能推测或许容真真并没有想那么多,缩骨功这种事他应该不会了解那么多。 那头,容真真走进了书局,接待他的还是瑞娘。两人上了楼之后,瑞娘喜上眉梢道:“盟主,您可真是个大文豪!前阵子发出去的那些个话本,虽说只发了三期,竟然获得了那么多好评呢!” “嗯?”容真真想起这回事来,“好评?” 瑞娘赚了钱心情好,忙给他端茶倒水说:“是啊!起初我心里也忐忑膈应,怎么都觉着那魔教教主不配,一开始的确有不少人骂,说写书的人应该被拖出来鞭尸,盟主是全武林女性的梦中情郎,那魔教教主是个什么东西?” “结果第二期第三期发出去之后,这风向啊就变了,那些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一个个的都不做矜持淑女了,纷纷来信说写得好写得秒!她们也不知咋了,明明是那么英武神勇潇洒英俊的盟主,看他被教主如何如何这般这般,她们莫名的觉着特别美,强烈要求多来些这样的事。” 容真真:“……” 瑞娘又道:“我听说,本来看这些东西的都是些江湖女子,她们本就行事豪放不拘小节,也只有她们爱看这些个东西,那些真正的豪门闺秀是看不上这等粗鄙文字的,可是店小二跟我说,来买书的可不只是那些江湖女侠,有不少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差了家里的丫鬟来抢购呢。” “这就说明,咱们有得赚了!” 容真真忍不住嘚瑟的哼了一声,“那是,我早说了,这是国民CP前十,人气高的很,对付区区几个小姑娘算啥。” “盟主,您可真高明。”瑞娘一脸崇拜,“不过,那魔教教主真有那么英武吗?我看那书里的描写,教主又高又俊还很伟岸,竟比传闻中的让人讨喜多了,他当真那样有魅力吗?” 容真真想起什么,勾唇笑道:“我又不曾见过那位教主,怎会知道他到底如何呢?不过……他若真的在,我估计他应该是个挺可爱的人,看着凶巴巴的,其实很好哄。” 瑞娘一脸不解:“那不是跟小娃娃一样吗?” “有些人看着是个大人,也许他的内心就是个三岁稚童呢?”容真真笑眯眯的说,“听说过撸猫吗?那感觉就差不多吧。” 他说完,又想起自己的来意道:“你盯着的那群魔教人,动向如何?” “还是老样子。”瑞娘答道,“为首的那个女子我瞧着应该地位不低,估摸着是圣女护法之类的,他们平日里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无非就是盯着盟主府的动静。” “我有些怀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瑞娘很是不解,“他们回归中原,难道不是想报仇吗?怎么如今一点动静也无?” 容真真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以他们的性格,决不可能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成天盯着我府上看,必定是因为我府里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很在意的。” “该不会,那教主真看上了您?”瑞娘脑洞大开。 容真真不雅的翻白眼:“你们这些个女人,就是分不清话本和现实,那教主此前从未见过我,何来看上一说?不是图我的人,自然是图些别的什么。” “我怀疑,是我叔父留了什么东西是我不知道的,然后他们以为在我的手里,所以成天就盯着我不放。” 容真真深思,“这东西必然至关重要,甚至可能关乎到整个魔教的生存,否则他们不至于全体高层出动,连教主都跑出来了。” “您怎么知道教主出来了?”瑞娘有些茫然,“我这些天并没有见到任何像教主的人出现。” “也许人家早来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容真真敲了敲桌子,“你对缩骨功了解多少?” 这可为难住了瑞娘,她挠着头回道:“缩骨功在中原都失传很久了,您让我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听当年很多老人说,缩骨功练起来破费精力,除非是很有天赋的人,一般人练不成的,要根骨极佳。” “是吗……”容真真喃喃自语,“在中原失传,可没说在西域也失传……” 瑞娘不懂他在说什么。 容真真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继续盯着那些魔教的探子,不要露出任何马脚,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只管动手绑起来,别的事就交给我吧。” “是。”瑞娘点头应下来。 “另外,瑜王那边你也多费点心,如果看到可疑的人就立刻通知我,比起魔教,瑜王才更应该防备,我对他知之甚少,不得不防。”、 “好,有什么发现我会通知您的。”瑞娘一一应了下来。 容真真觉着没什么事可说了,站起来就要走,忽又想起来道:“下一章的稿子,我过两天给你。” 瑞娘欢天喜地的送他下楼。 容真真不在意身后那些若有若无的跟踪视线,悠然自得的回了府,刚好遇到楚寒若在跟柳寒月说话。 他俩能有什么可说的? 容真真有些好奇,悄步走过去偷听。只听楚寒若那清冷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有什么起伏情感的说道:“柳姑娘,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柳寒月明显有些暴躁,她本性是个温和的人,可对着楚寒若,她实在是绷不住温柔的脾性,分分钟想拔剑削他。 楚寒若正色道:“我算出你与他三世无缘,何必纠缠?你的姻缘还在后头,会有三任丈夫,每一个都是英年才俊,四十岁的时候还有追求者,算来不吃亏。” “虽说子嗣单薄了些,但也还算儿女双全,八个孩子也很孝顺,三个丈夫互相之间也很团结友爱,并未曾因为彼此曾娶过同一个女子就如何针锋相对。” “你日后荣华富贵不愁,儿女个个都有出息,身旁丈夫又一个比一个贴心疼爱,这世上谁家女子不想要这样的姻缘?” “只要你在我这买道符纸,我保你今后什么都不愁,明日出门就能遇着好男子。” 柳寒月瞪着面色泰然的楚寒若,抬手就给他一巴掌:“你这个混账东西!谁准你如此污蔑我!我要让我爹踏平你们天山门!” “这并不是污蔑。”楚寒若顶着巴掌印淡定的说,“这是你的命数,你命里就是有好几个男人爱,我只不过是提前给你透露罢了。” “你该谢谢我。” 柳寒月气到双眼发黑,她一颗心都在容哥哥身上,这楚寒若在这瞎说一通,万一传到容哥哥耳朵里,他觉得自己水性杨花怎么办? “我杀了你!” 她拔剑而出就要刺向楚寒若,楚寒若两指夹断柳寒月的佩剑,继续淡定的道:“莫要生气,你这姻缘的确不错,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还是买张符纸吧,我算你便宜点。” 柳寒月最心爱的绿娥剑就这么被楚寒若夹成两截,当下气到昏厥。 楚寒若面无表情的看着昏过去的柳寒月,开口问道:“柳姑娘,这符纸你还要吗?我给你半价。” 容真真:“……” 妈的楚寒若这呆比怕是一辈子要单身了。 第30章 “你终于舍得走了?” 容真真懒洋洋的趴在椅子上说话, 这会儿已经是开春了,一天比一天暖和,宛城外迎春花早就开始报信, 城内的花花草草也开始复苏发芽,人难免就有些懒散浑噩, 总觉得每天的觉都不够睡。 楚寒若过了年又胖了一圈, 比来时那瘦骨嶙峋的样子好多了,那张脸也更加英俊逼人, 每次出城那些小姑娘们都不敢与他对视, 生怕被他勾去了魂, 长得也太俊了。 “该回去看看了。”楚寒若淡淡的说,他那双看似犀利的眼睛在容真真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有些话想说, 最终却又没有说。 容真真才懒得留他,挥挥手开始送客:“快走吧,别在这碍事, 我估计你再不走,柳寒月就得把你砍死了。” 楚寒若并不担忧, 他板着脸说:“无事, 柳姑娘只是一时受不得,过阵子就好了。” “我待会就会带着和元他们离开, 你要不要买张符?”他从怀里掏出一打符纸,看着容真真问道:“我算出你近来会有些麻烦,买点符纸免灾。” “不用。”容真真摆手,“快走快走, 不然我也要揍死你。” 楚寒若甚为惋惜的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容真真太不识货, 他也没多说什么,转身抬脚要走,还没出大门就被陵游叫住了。 陵游把背后的大包裹解下来塞到他手中,语重心长的说:“你来这些日子,我们盟主虽嘴上不耐烦,但其实都给你备好了,这里头是些银钱干粮,你路上走路都需要。” “我们盟主那人你也知道,就是喜欢口是心非,这些也都是他让我备下的,就等着给你。” 楚寒若点头,轻声说:“我了解。”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藏蓝色的布包裹,然后从陵游手中接过背到自己身上,对陵游道:“我与他之间,本也不需多言谢,告辞。” 说罢,他便大踏步离开了盟主府,渐渐地消失在路边。 楚寒若师徒四人一走,府里又安静下来,商淮也没有多逗留,早就离开宛城去谈生意了,容萌萌倒是老实的在家里每日勤奋练武,过了年后的五月就是四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他想跟更多的高手讨教过招。 容雄飞不知出门窜去了哪里,反正她一天到晚都是不在家待着的。柳寒月终于没有办法在盟主府住下去,她也明白,不是她的终归不会是自己的,在一个清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盟主府,再没有给容真真捎来只言片语。 虽然这样肯定会得罪玉剑派,容真真顾不得那么多了。 “唉,都走了。”容真真伤感的说,“这么大的府邸住着可真空旷。” 阿阮在一边正在打坐练功,听了他的话后睁开眼,无论是柳寒月还是楚寒若,这两个人都是跟容真真暧昧过的,他很容易就会理解成,容真真因为这两个人走了而心情不好。 容真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忽然从塌上爬起来,兴奋的说:“阿阮,我带你去青楼玩玩!你肯定没去过!” 阿阮脸色微微变了变,却还是忍着暴躁问:“青楼?那不是那些文人才会去的吗?我不去。” “好玩得很,你去过一次就知道了。”容真真笑嘻嘻的一把搂过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拽,“你都是十七八岁大的人了,怎么能不去那种地方看看呢?哥哥今天就带你长长见识。” 阿阮哪挣得过容真真,被他半推着出了门,一路奔着青楼楚馆去了。 在古代,一个男人偶尔去青楼这些风月场所并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反而能显得这个人是个懂风雅的人。 大家都认得盟主,老鸨也没有不识相的扑过来,只笑意盈盈的把他带进包厢里,然后热情的问他:“盟主,还是素琴和婉柔两位姑娘伺候吗?” “多叫几个。”容真真瞥了一眼阿阮,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两掟银子放在桌上,又指了指手足无措的阿阮说:“我这义弟初来乍到想开开眼,你多叫几个女孩子过来。” 老鸨是个人精,马上喜笑颜开的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有四五个姑娘走了进来。她们都是沦落在风月场所的女子,穿着打扮自然也都不是良家的模样,还只是开春而已,她们就穿上了薄纱春裙,红红绿绿的分外好看。 为首的圆脸女孩就是婉柔,她眉眼含春的看了一眼容真真,张口就能让人酥了半边身:“容公子最近怎么都不来看我了?” “忙呀。”容真真叹气,他把阿阮按在桌前坐下,回手招呼那几个女孩:“你们都有什么才艺这就开始吧,该唱唱该跳跳,不耽误。” 明知盟主每次过来其实都只是喝喝酒听听小曲,从没有挑任何一个姑娘过夜,可这些女孩子们还是难免失落,却也不敢多言,她们可没有柳寒月那样的底气说话,便都找了位子坐下来开始表演节目。 阿阮放在桌下的手死死地捏紧,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能不在这个时候去捏死容真真这个王八蛋,他最讨厌这种充满了胭脂香味的地方,尤其讨厌青楼女子,看她们像条蛇一样缠着你不放的时候他就恨不得一掌拍死他们。 “不用伺候我。”容真真推开一个想给他倒酒的女孩,指了指阿阮道:“我这位弟弟年纪小第一次来,你去给他倒吧。” 那绿衣少女瞥了一眼阿阮,见他唇红齿白生得俊俏,心里也是愿意的,忙坐了过去替他斟酒,轻声道:“这位小公子不知怎么称呼?” 阿阮忍着没有把她踢开,只难堪的躲了躲,低声答道:“我叫阿阮。” “阮公子。”绿衣少女甜甜的叫着,“我给您捶捶肩吧。”说罢,她那双白葱似的手就要往阿阮肩上放。 阿阮回头看见容真真自在悠闲的边喝酒边看婉柔跳舞,气的眼前发黑。 “我不用人伺候,你快些下去吧。”阿阮咬着牙道,“我自己能行。” 绿衣少女被推了开来,大概是阿阮的力道有些大,她被推搡的跌坐在地,珠翠都飞了出去,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 容真真连忙去把她搀扶起来,严肃的看着阿阮:“你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跟女孩子动手?快些向红姑娘道歉。” 阿阮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好像第一次认识他这个人。 他的眼中渐渐地聚集了泪水,忍着难过就不肯低头:“容大哥,你若是不喜欢阿阮,我走便是了,何必非要在这羞辱我!” 他站起来就要往门外冲,看着很是伤心。 容真真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竟也没有拉他,真的让他窜出了门。 “公子,他没事吧?不用去追吗?”红姑娘有些不安,她才是第一次陪酒,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无事,不是你的错。”容真真宽慰她,“只是我那弟弟有些受不住这些罢了,你们自己玩吧,在下告辞。” 他打开窗户,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看了一眼阿阮远去的方向,优哉游哉的在街上自行转悠。 容真真这个人有个坏毛病,有时候真的很爱戏弄别人,尤其是他看得顺眼的人,越是想在他面前掩饰什么,他就越想看那个人撕下面具的样子。 他再路边转悠,看一个老人在画糖画,蹲在路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挑了一个神气活现的小老鼠给带了回去。 独自跑走的阿阮跑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阴着脸转头看向已经跪在地上等候吩咐的隐棠,“容真真这个狗东西越发不像话了,下个月寻个时机就动手吧,本座一刻也容不得他。” “是。”隐棠应下了,“那咱们还要跟踪吗?” “不用。”阿阮摇头,“我怀疑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上次在山上,我还是冲动了些,怕他发觉了什么。” 隐棠沉思一会儿,又问:“那我们要不要先把那个盟主给杀了?” “你能杀的了?”阿阮皱眉,“他那人当真比我想的还要诡计多端,方才在青楼里一再的试探我,我若不是忍着,可能就露出些马脚了。” “罢了,你们最近按兵不动,也不用再监视他。”阿阮狠狠地说,“至于打着咱们旗号做事的瑜王,本座以后有时间了再去收拾他。” 隐棠得了指令,很快就走了。 阿阮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憋了一口气在心里,眼中一再的回放刚才容真真跟那几个青楼女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他知道容真真喜欢男人,可看他跟那些女人说笑的样子,他还是觉得不顺眼。 “迟早……迟早……”燕教主那些狠话,最终是没有往下说。 容真真在太阳下山前终于找到了阿阮,他正在护城河的台阶上坐着发呆,看着脸上隐隐有泪痕。 “你在这儿啊。”容真真凑了过去,“我到处找你。” 阿阮扭头不去看他。 “还生气呢?”容真真笑眯眯,“好啦,是大哥做错了,下次不会再带你去那样的地方,你就原谅我这次吧?” “给你。”他把那根早就凉了的糖人递过去,“特意给你买的。” 阿阮抬头看他,夕阳下容真真的面庞看着很温柔,注视着自己的时候眼里万千的笑意,好像自己是多么重要的人一样。 阿阮喉头一紧。 第31章 “我不是小孩子了。”阿阮低下头小声说, 仍然是有些生气。 容真真笑起来,真诚的跟他道歉:“好啦,我真的跟你道歉, 带你去也不是为了欺负你,青楼也不都是去做坏事的地方, 偶尔去听听小曲也不错啊。” 阿阮别过头撇嘴:“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小曲听?你找乐师回来不也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容真真坐到他的身边, 把糖画塞到阿阮手里,看着河面夕阳的倒影, 轻声说:“只要你问心无愧, 去哪里都不用觉得不堪, 心思不纯的人即便是在公众场合,他也心思龌龊,而我们是正人君子, 即便在欢场,也照样能坦然自若。” “你马上就要长大了,不用学那些个繁文缛节, 更不必在意这些事。” 阿阮突然怀疑他们两人,谁才是魔教中人。 “快吃糖。”容真真笑嘻嘻说, “我好容易买来的, 找了你半天才找到,都不热乎了。” 阿阮没有再说话, 低头轻轻地在糖画上咬了一口,然后才发现那竟然是个小老鼠,眉头就皱了起来:“为什么是只耗子?” “老鼠这不挺好的吗。”容真真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古灵精怪又来无影去无踪, 神神秘秘的,我就挺喜欢小老鼠。” 阿阮愣愣的看他一会儿, 安静的低下头又开始啃。 “甜不甜?”容真真凑过来,英俊的脸上满是笑意。 阿阮点头,“甜。” “给我吃一口。”容真真不要脸的上来一个血盆大口,直接咬掉了小老鼠的大耳朵,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还不住的点头赞同:“确实甜。” 不知怎的,阿阮看着小老鼠断掉的耳朵,莫名的觉得容真真嘴里嚼着的仿佛就是自己的耳朵一样,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根。 两人踩着暮色一路走回了家。 第二天,容真真去看望陆观云,照顾他的老人说他近来沉迷捣鼓药材不肯吃饭,容真真只好亲自来督查,结果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陆观云果然在用杵臼在倒弄着什么东西,他溜溜达达的走过去看一眼,嫌弃的捂着鼻子离开,“这什么东西?太臭了吧?” 陆观云满手都是黑色的药汁,抬眼看是他,淡淡的说道:“臭吗?” “太臭了。”容真真往后退了一步,还不忘捂住阿阮的鼻子,“你不要靠近,臭的能升天。” 陆观云不搭理他,容真真看着他那痴迷药材的模样,不满的训话:“为什么最近又不吃饭?你是不打算活了?” “吃不下。”陆观云简洁的回答,“你不要妨碍我,我终于能配出噬心散的解药,就算不吃不喝也没关系。” “噬心散?”容真真眉头紧皱,“那玩意不是剧毒吗?这么多年都没人能解,你真解出来了?” “可能吧。”陆观云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杵臼,“我偶然发现了蓝心草可以解这种毒素,但还不清楚它是否真能完全解毒。” “我手头又没有可以试药的人,打算拿自己试一下。” 陆观云说得轻巧,容真真却不允许:“你疯了?噬心散的毒性你比谁都懂,服下后半个时辰就会毒发浑身溃烂,历时三天才会由内而外烂光了而死,万一这东西不是解药呢?” “管不了那么多。”陆观云头也不抬,“我自小百毒不侵,想来这噬心散对我也没那么厉害的毒效,再说也只有我亲自试毒才能知晓解毒的法子。” “你莫要阻拦我。” 陆观云对医术药草的痴迷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他不是第一次以身试药了,从前为了配出方子,各种各样奇怪的毒他都试过,容真真却还是有些担心:“要不然,这次你拿我试试得了?” 阿阮的面色立刻紧张起来。 “那不行。”陆观云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他:“你的身体里又没有任何抗毒的东西,我不能然你冒险。” “你走开些。”陆观云嫌他碍事,“我从前试过那么多次都没事,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容真真不大放心,走到那臭的不得了的解药前看了又看,始终不懂这黑乎乎又臭气熏天的东西竟然能解武林三大剧毒之一的噬心散,可他又确实帮不上忙,心中虽担忧却也没办法。 “那要不然我在这陪着你?” “不需要。”陆观云不客气的说,“你不要在这里给我添乱,快些走。” 他不喜欢试药的时候身边有人,就算是容真真也不行,见他不情愿,容真真也不勉强,“就算你从小被当成药人养过,我还是担心,要不然咱找些什么动物试试?” “我说了你不要在这里打扰我。”陆观云是真的不耐烦,“我不会有事的!” 容真真被他推出了门外,阿阮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快速往解药里丢了什么进去,回头看了一眼服侍陆观云的老头,微微的点点头,眼神互相示意一番。 “真是,小云这脾气也太坏了。”容真真挠头,被陆观云直接赶了出来后他就蹲在门口的小溪边,唉声叹气的对阿阮说:“只要是跟这些东西相关的,小云就容易失去理智,真让人担心。” “陆神医真辛苦。”阿阮感叹,“这是拿自己的身子不心疼。” “谁说不是呢。”容真真叹息,“他就是个医痴。” 他在门外蹲了很久,想着那解药万一真不灵了怎么办,可他又清楚的信任着陆观云,知道他没有八分的把握不会冒然行事,但他作为朋友,难免关心则乱。 第二天一早,容真真就着急忙慌的跑来看陆观云,他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生怕小云出了什么意外,想着还是再来劝劝,结果敲了半天门进来后就看到陆观云坐在桌前喝茶。 他刚想问问药的事,却一眼就看到陆观云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看着像是麻疹一样,容真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陆观云抬头瞥了他一眼,有些郁闷的说:“我昨日试药了。” “成功了没?”容真真紧张起来。 “自然是成功了。”陆观云轻描淡写的回答,“只是……我可能是算错了配比,出了些小差错。” 容真真死鱼眼看着满脸红疙瘩的陆观云,痛心疾首的说:“所以,你说的小差错就是你脸上的这些个疙瘩?” “差不多。”陆观云捧着杯子喝茶,“我明明记得我算的很准……罢了,反正药方子是对的就成。” 容真真面色古怪起来,他盘算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脸上这些东西几时能消褪?” “少则一月,多则半年。” “这么久?”容真真看着陆观云浑不在意的样子,有些失笑的说:“看你这个样子,好像那不是你自己的脸似的,丑成这样你晚上睡得着吗?” “无所谓。”陆观云答道,好像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毁容这回事。 容真真太心疼了,那么美的一张脸活生生的被破坏了,这么多的红疙瘩实在是有碍眼观,这可让他怎么养眼? “你这也太不小心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几分明白是怎么回事,八成又是那个小老鼠干的好事,小云是个很细心的人,决不可能会大意到搞错解药的配比,很有可能是被人动过手脚了。 容真真在心里深深叹气,“你赶紧好好养着,这些日子就不要太操劳,我每天都来看看你,你看看你的脸都成了什么样了。” “有什么可在意的,不过就是一副皮囊罢了。”陆观云本人完全不心疼自己的脸,“真毁了就毁了吧,我也没什么感觉。” 容真真恨铁不成钢:“你说这话得气死多少人?人家想求一个好皮囊都没有,你得到了却又不珍惜,日后若是遇上心仪之人,你难道也这么不在意吗?” “不会有那么一日的。”陆观云低头看自己的杯子,语气有些落寞:“我不会遇上心仪之人。” 容真真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想起陆观云那凄惨的身世,只得作罢:“你别想那么多,这世上人太多了,说不定就有那一心一意只对你的好的人。” “那不就是你吗?”陆观云漫不经心的说,“还有谁会比你对我更好?” 容真真气笑了:“那能一样吗?我既不想睡你,你也不想睡我,咱俩可过不到一起去。” 陆观云轻哼一声,转身不理他了。 容真真看着他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心疼,那小混蛋下手也太黑了,好好地大美人也下得去手,以后早晚要把这笔账讨回来。 而得知陆观云的脸短暂的毁容后,阿阮心中畅快了许多,他老早就看陆观云那小白脸不顺眼了,什么也不会就赖在这不走,更可气的是容真真那个好色之徒隔三差五的就要去看他,还跟他那么亲密的说话,不就是图他美貌吗? 这下我把他的心肝的脸给弄花了,我看你们以后还怎么亲密。 阿阮露出阴森森的笑,特别不纯洁。 第32章 陆观云虽说短期内算是毁容了, 但好在他平时也不咋出门,也没人看见他的脸。 容真真可了劲的往落星阁送各种名贵药材,看起来比陆观云还在乎他的脸, 可惜那些药材都被陆观云拿去炼药了。 书房中。 “盟主,今年的武林大会, 您看如何安排?”陵游上交了一份文件过来, 那上头是一些流程事项。 容真真仔细的看了下来,点头说道:“就按着你写的这样来布置吧, 我看着没什么大问题。” 武林大会是江湖千百年来的老传统了, 每四年举行一次, 其实就是一个盟主资格选拔赛,谁都可以去挑战一把,武功最高人品最好通过层层考核的人都可以去参赛, 容真真就是上一届的冠军。 如果这届大会有人比他更优秀,那他这个盟主自然也要让位,如果没有, 那就还是他连任下一个四年。 容真真不觉得当今武林新秀中能有比自己厉害的,大概率他还是会继续在这个位子上稳坐。他的确早早的就想跑路, 可他也不敢在武林大会上放水假装不敌他人, 那些擂台下的前辈们个个眼睛都贼精,一眼就能看出他没有出全力, 到时他又要挨叔父的揍。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急,可以慢慢规划流程。”容真真把看完的文件放下,又继续说:“你看着把西厢房收拾一边, 空出十几间屋子来,到时要招待前辈们暂住, 一定要干净整洁。” “是。”陵游低头应下了。 容真真想起还飘在外头不知在哪浪的容雄飞,又添了一句:“给雄飞那死丫头传信,让她早点回来帮忙,别成天在外头瞎跑,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就知道玩!” 他一想起容雄飞的婚事就头疼,古代对女孩子出嫁的年纪还是有歧视链的,纵然他并不着急这些事,容雄飞爱几岁结婚就几岁结婚,哪怕一辈子单身都可以,只要她高兴。可是,这个古代却没有那么宽松的环境,柳寒月十八还没嫁出去,不也一样被人在后头议论。 容真真看了一眼陵游,忽然问他:“阿陵,反正你也单身一个人,不如你把雄飞那丫头娶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陵游哭笑不得,他是真不懂盟主的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万万不可啊盟主,属下自小与二小姐一起长大,早就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实在无法将她当做妻子来看。” 容真真也就是脑子一抽想出来的主意,他也知道陵游对雄飞没那个意思,便挥挥手作罢:“唉,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雄飞那死丫头心野,我担心没人要。” 陵游却笑了:“盟主这是关心则乱,二小姐才貌双全灵秀活泼,江湖中想要求娶她的少年侠士还是很多的。” “就她那德性,我可不指望。”容真真破罐子破摔,“谁家婆婆能忍她天天上青楼喝花酒,打架斗殴寻衅滋事,三天就得给我退回来。” 容真真越想越心塞,干脆不提这事了,“罢了,你先出去吧,我去看看阿阮。” “是。”陵游转身出了门,没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容真真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后,果真就去找阿阮了。阿阮正在小院子里练剑,自打容真真亲手给他传授内功,他的剑术一天天好起来,可是内力却始终难以前进,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卡在了那一节。 好在容真真也没指望阿阮真能练出什么,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阿阮刚练完一整套剑法,转头就看见容真真坐在桌边看自己,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容大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容真真笑道:“刚来没多久,刚好是你耍最后一式的时候。” “我瞧着,你这剑法使得比上几天更精进了,确实进步不少。” 阿阮挠头羞涩的笑,“只是内功还不行,总也参不透。” 其实并不是真的参不透,只因为承天九华功是至阳至刚之心法,习武之人多为阳刚之气的男子,而玄月教的禁玉珏则恰好相反,至阴至柔,武功路子比较偏冷,一般男子很少有愿意习的,因为多少会影响人的心性。 这两种心法刚好相克,阿阮不敢多学,生怕走火入魔爆筋而死。 “没关系,你只管练着,就当是强身健体也行。”容真真安慰他。 “下个月就是武林大会了,你要不要给我帮帮忙?”他继续说,“到时江湖只要是叫的出名字的门派都会来参加,人多且热闹,到时宛城比过年时还人多。” “真的?”阿阮明显有兴趣,“那我能做什么?” 容真真摸了摸他的头说:“也不必你怎样辛苦,到时你就跟在我身后,帮着安排下那些人的衣食住行即可。” “那好。”阿阮笑眯眯的应下来,“我还是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呢。” 容真真点点头,忽然叹了口气:“但愿今年的武林大会能顺利结束,魔教的那些人千万别来捣乱,不然我又要烦死了。” 阿阮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往地上看,嘴角却隐隐的有森森笑意。 你们不欢迎玄月教来,我却偏要带人去讨教! 第二天,容真真闲的发慌出门散步,护城河边的柳树发了新芽,远远看过去一片嫩绿煞是讨人喜欢,街上刮着风也终于不是冷风,吹拂在人脸上暖洋洋轻柔柔的,浑身舒畅。 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茶楼,脚步一转就自动往楼上走,二楼坐满了人,只在角落里还有一张空桌。 容真真走了过去坐下,眼角不经意间瞥到身旁那桌只坐了一个年轻人,从侧面看不出具体长相,却也能依稀分辨出那人生的很好看。 他一身月白华服独坐桌前,金束冠白发带,腰带上还用暗金色的丝线绣了祥云图案的花样,上头坠了个翠绿的玉佩。 看上去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他身边还站了两个护卫模样的人,都冷着一张脸立在一边,仿佛别人欠了他们几百万。 容真真微微一挑眉。 那人似乎是察觉到身边有人打量,侧了头看过来。 卧槽,又是一个绝顶帅攻! 容真真一口茶差点塞鼻子里。 那人正脸转过来的时候,容真真才看清他的模样,比楚寒若都不差了。他头一次知道,什么叫目若辰星眉如远山,还一身的高贵优雅范儿,看着就是个大写的高富帅,这男的简直帅惨了。 那人见容真真并没有敌意,微微一笑后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复又扭过去继续喝茶。 就在他对着容真真笑的时候,容真真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在浪荡的飞舞,四肢百骸都在沸腾,他要竭尽全力才能忍着不然让自己浪笑出声。 他低头赶紧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妈妈,我又恋爱了。 那男人真是人间瑰宝! 茶楼的说书先生今天又给换了个故事,讲起了最近很流行的那个叫做二狗的作者写的小黄本,盟主和教主不得不得说的那些风花雪月。 虽然是本小黄书,主角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啥,但说书先生靠着自己多年讲故事的经验,愣是把这故事完善成了一个完整的有剧情的东西,有板有眼的在二楼谅解。堂下人听得舍不得离席,一边还纷纷为盟主和教主二人可歌可泣的动人爱情而鼓掌落泪。 故事还在连载,但并不妨碍这些江湖糙汉子们脑补。 盟主跟教主可真他娘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众听自己的小黄文现场,容真真这种厚脸皮表示他一点也不尴尬,可旁边那桌上的绝世大帅哥也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让身后的护卫去给说书先生打赏,明显就是爱了这个故事。 帅哥的口味看来也挺独特,容真真暗自思量。 他吃着果子听故事,偶尔偷看一眼帅哥,觉着今天的日子过得挺美。 岂料那桌的帅哥突然坐了过来,那张帅脸忽然出现在容真真面前,差点把容真真的眼睛闪瞎。 那人微微一笑,接着说:“这位公子看来也是一人独坐,那你介意在下暂时拼一桌吗?” “不介意。”容真真内心跳海草舞,外表却下拨正经的点头,“阁下请坐。” 那帅比就大喇喇的坐下了,开始自我介绍:“在下是忻州来的客商,名叫贺憬微,不知公子贵姓?” 容真真闻言忙谦虚的道:“免贵,姓容,容真真。” 贺憬微一愣,接着有些意外的说:“在下虽见见识浅薄,但……兄台可是如今的武林盟主?” “正是。”容真真颇有些一高,“在下正是当今盟主。” 贺憬微有些高兴,忙端起茶来说道:“虽不是江湖中人,在下也以茶代酒敬盟主一杯,三生有幸。” 容真真被帅比的笑闪花了眼睛,连忙举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 贺憬微跟他的外表一样,是个温柔优雅的人,说话轻声慢语娓娓道来,可言语举止间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子的威严贵气,还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这强攻……呵。 爱了爱了。 容真真跟贺憬微相谈甚欢,两人当晚还一起回了盟主府。 阿阮在家里等了很久,眼见着人回来了,高高兴兴的迎了上来,结果就看到容真真身后站着的人。 他的眼神立刻就沉了下来。 凭他对容真真这个虚伪好色的狗东西了解来看,这货八成是看上这个新来的男人了。 这新来的男人看起来是个无害的良民,阿阮却能嗅出他身上那种属于同类人的气息,他们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容真真这个招蜂引蝶的狗头盟主,他早晚要打断他的腿,叫他再也不能出去浪! 作者有话要说: 教主目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对盟主有些情感混乱,所以做事行为逻辑会有种人设不稳定的感觉,后面会慢慢解释清楚,其实他也只是个不大成熟的少年人而已,从小就没有人用正常的情感对过他,他不知道怎么去跟人相处,无意识吃醋起来可能会做一些小家子气的事,希望大家给我机会写清楚他的成长,谢谢大家。 第33章 “容大哥, 他是谁啊?” 等到容真真把贺憬微安排着住下后,阿阮这才上前去询问,容真真回头看见他解释说道:“是今天下午认识的一个朋友, 他刚好来宛城谈生意,我想着反正我这里也有空屋子, 借他住几日又何妨?” “可是……”阿阮犹豫了一会儿又道, “可是,咱们对这个人并不了解啊, 万一他是坏人呢?” 容真真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他轻轻地点了点阿阮的脑门笑着说:“你这个孩子平时看着呆呆的, 倒也有机灵的时候。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说罢,他挥挥手潇洒的离开, 只留阿阮在原地站着。 阿阮默默地握紧了手,他怎么会不知道容真真这就是在敷衍他,说什么跟对方聊天很投缘, 还不是就看中了人家的相貌,他心里那点子龌龊事谁不晓得? 教主今天又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漩涡中。 那头, 容真真离开后把陵游找了过来。 “你给贺公子安排好住处了?” 陵游点头, 然后答道:“属下不敢怠慢那位公子,把他安排在东苑中, 他的两个护卫也一并安排了,半点差错也没有,盟主请放心。” 他办事容真真一百个放心,他眯了眯眼睛, 忽然想起什么来问他:“阿陵,你觉得这个贺公子如何?” 陵游一愣, 接着那张俊帅的脸上就露出一种不解的神情来,“属下觉得,贺公子是个很……很有涵养的人,跟咱们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其实也不大懂自加盟主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做朋友,那贺公子看着就不是武林中人,又气质优雅温温柔柔的,跟他们这种江湖草莽不是一类,盟主此前除了商淮,基本不怎么喜欢跟这些人打交道。 容真真却叹气说道:“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是一点心机也没涨。” 陵游满头问号,只得虚心请教:“属下不解,还请盟主赐教。” 容真真低声对他说:“马上就是武林大会,的确会有各路人马陆陆续续的往宛城来参赛,可是你看那贺憬微,他像是哪一路人?” “不、不清楚。”陵游还是一脸懵逼。 容真真怜爱的摸了摸陵游的黑色发鬓,“你这个脑子可以捐出去了,连阿阮都能察觉出一二,你却跟个愣头青似的,枉费你还长了一张酷哥脸。你跟小云两个人可以组团出道,现在很多读者都吃呆萌口。” “那贺憬微虽然极力掩饰,且的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还是瞒不过我这种聪明人。”容真真颇为骄傲,“他那身衣裳看着好像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穿着,可那段锦我却略略知道些。商淮跟我偶尔提起过,他每隔几年都会走一趟南蛮国,通那里的土著居民交换物资,其中就有段锦。” “那种绸缎中原没有,也养不出那种蚕,所以每年只有很少的一点产量,基本上都是供给了王公贵族,贺憬微一个普通商家,他哪来的资格穿?” “你在想想,近来有什么人出来了?” 陵游不由自主脱口而出:“是瑜王?” “不错。”容真真终于欣慰了一回,“你不觉得时间也能对得上吗?刚好是鱼王出京,刚好贺憬微出现了,刚好他还穿着自以为不会有认认得的段锦。” “他胆子倒大,敢只身一人跑到我的底盘上来。”容真真摩挲着手中的匕首,“我哪能放过这个机会,不把人弄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着,我是傻子吗?” 陵游总算是明白过来,他一边感叹盟主真聪明,一边又犹疑着说:“盟主只是为了监视?属下、属下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容真真挑眉。 陵游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挠了挠自己的头愧疚的继续道:“属下还以为,盟主是又看上人家了。” 容真真:“唉,也是。我的命真苦,好好地又一个大帅哥,竟然还是卧底,我一连错失三个攻。” 陵游默默地在心里数了数,除去楚掌门,就是这个贺公子,总共就两个人,为什么盟主要说三个呢?还有谁是他不知道的吗? “别犯傻了。”容真真看着陵游不说话,用脚指头也能知道他在算账,正色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为难你那可怜的脑子的,你得暗中替我看着那个鱼王。” “他住在我这里,对他而言是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轻易不会与外界联系,但他不会就这么什么都不干,你监视他,有什么动作就告诉我,明白?” “属下明白。”陵游也郑重的说道,“属下定不会辜负盟主的期待。” 容真真点头,看了一眼严肃的好像要去打仗的陵游,忍不住提醒道:“没让你去暗杀他,你就放松就行,在人家面前别露出什么破绽马脚来,就当平常客人就行。” “是。”陵游领了命,回身就出了院子。 容真真在院中独坐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黑白棋盘深思。 如今的情形,魔教,中原,朝廷,都凑齐了。 更绝的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三方人马的头头都在盟主府里碰头,虽然彼此都隐藏着真实身份,但也是很有好戏看的。 容真真随便拿了个黑棋往棋盘上一放,突然自顾自的笑起来。 要是魔教的人知道瑜王派人冒充他们行事,不知道会不会先去报复他? 那样的话,他就算不能看到这两方人打得你死我活,起码也能看看好戏。 容真真盯着棋盘笑得诡异。 阿阮在树下练剑,练到一半就打了个喷嚏,想了半天在心里把容真真骂了个狗血淋头。 贺憬微于是在盟主府里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了下来,每天乖巧的很,要么就是出门去跟商贾谈生意,要么就是找容真真喝茶,要么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很快就赢得了盟主府所有人的好感。 “容兄这位小兄弟真是一表人才。”贺憬微坐在凉亭下喝茶,抬眼看到阿阮坐在一边喂鱼,笑眯眯的说了一句,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看着光风霁月君子端方。 容真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珠微微转了转,回头来说道:“我们家阿阮当然生得好,他还很聪明。” “容兄真是好福气。”贺憬微笑意盈盈,“我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家里的几个弟弟都不像话,总爱与我争抢东西,一点也不听话。” 容真真捏了个果子放进嘴里,闻言宽慰道:“家里的弟弟爱争抢,你打一顿就是了,一顿不够再打,天天打月月打,迟早能打服他们。” 贺憬微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似乎是想不到容真真竟会说这样的话,“我以为,盟主如传言中那样,不苟言笑。” “你是想说,假正经?”容真真不屑的笑道,“这世上谁没有个面具呢?再说,在其位行其事,我既然做了盟主之位,总该要给人信任感,若不端出正气凌然的架子来,谁会相信我呢?” “想来,你们行商的人该更了解这些才是。” 贺憬微一愣,随即笑着附和道:“不错,容兄果然是豁达之人,在下佩服。” 两个人都揣着一肚子鬼话聊天,竟也能谈的投机,但在阿阮看来,那两人分明就是互生情愫相谈甚环,把他给晾在了一边。 但他今天却并没有生气,昨日白清鸿来告诉他,贺憬微这个人很不寻常,隐棠来报,说他很可能是朝廷派来的人, 朝廷跟中原武林的恩怨,他们远在西域并不知道的很清楚,但这些日子他跟在容真真身边,却也能明白一些,比起他们玄月教,朝廷才是中原武林最大的威胁,那是随时可以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存在,古往今来就没有人能在朝廷的铁骑下存活的例子。 这么看来,朝廷应该算是魔教的盟友。可阿阮并不想要这样的盟友,在他看来,容真真背后代表的武林一派欠了自己多年血债,这些仇他希望自己动手来报,而不是借由什么狗屁朝廷的手来达到目的,他还不屑这种手段。 其次,他不觉得他们跟朝廷的人挂上钩有什么好处,中原人最不讲信誉,与他们扯上关系,无异于与虎谋皮。 更何况,他们还借自己的名声行事,这笔账也迟早要讨回来。 阿阮默默地看着池子里的锦鲤,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 一个凉亭,三个人,三方势力,表面看着一团祥和,其实各个心怀鬼胎,没一个好东西。 就在这时,陵游快步走来,在亭子外停下来,弯腰抱拳禀告:“盟主,二小姐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让她去西苑帮忙收拾,把请柬准备一下。”容真真漫不经心的说道。 陵游表情有些为难,最终咬了咬牙还是说道:“二小姐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她还绑了个人……” “哦?绑了谁?她的仇家?”容真真一点也不意外自家妹妹干出这种事来。 “不是……”陵游摇头,“好像、好像是个当官的,二小姐嚷嚷着说让您给准备婚事,她要跟那人成亲。” “那男子还在前厅叫骂呢。” 容真真:“……” 我了个大槽,容雄飞这死丫头特娘的要上天,这回连朝廷命官都敢绑了,这不是要死吗? 贺憬微微微一笑:“令妹真是,别具一格。” 阿阮:“……” 就知道容真真家里没一个正常人。 第34章 容真真忍着脾气好一会儿, 才勉强对贺憬微一笑:“让贺兄看笑话了,我家小妹的确是不像话。” 这位大概率就是鱼王了,雄飞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竟然敢当面绑了人家朝廷里的人, 这不找死吗? 容真真轻咳两声又道:“在下先去处理一下此事,还请贺兄在此等候。” 谁料贺憬微非常没有眼色的也跟着站起来, 温声说道:“不如在下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说不定有什么忙能帮得上?” 你能帮个屁! 容真真在心里暗骂了无数声,亏他长了那么大一张帅脸, 非得要跟人对着干, 一点眼力见没有, 跟他们家阿阮差远了。 这时,阿阮也一脸纯真的凑过来小心地问:“容大哥,我也能去吗?” 摆明了也是要去看热闹。 被打脸了的容真真:“……” 最后, 他还是自暴自弃的带着这两个心怀不轨的人一起去了前厅,果然一踏进大厅的门,还没见到人就听到里头有个男人在骂人。 “小生已多次拒绝过姑娘好意, 姑娘为何总也听不懂?这样强人所难,不知高堂何在?你这样不、不知羞耻, 难道竟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没高堂, 少废话。”容雄飞泰然自若坐在椅子上喝茶,她身边的容萌萌则一脸兴奋。 “二姐, 这个书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怕是打不过你吧?你真要嫁出去啊?” 还不等容雄飞回答,容真真重重的咳了两声走进来,先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坐着的小书生, 但见他一身凌然正气面目俊朗飘逸,一看就像是小说里写得那种正派人士, 端的是个好帅哥。 雄飞眼光真不错,容真真在心里垂涎了两秒钟。 “站起来!”容真真收起自己荡漾旖旎的心,假作正经的看着容雄飞,“一天天的不学好!还不赶紧给人家松开绳子!” 容雄飞白眼翻上天,“我叫你来可不是让你训我的,快些安排人给我算个好日子,我要娶……嫁人。” “嫁你祖宗!”容真真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多少也算个女人,能不能有点矜持的样子?没见着我身后还有客人吗?” 容雄飞懒洋洋的看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贺憬微,她虽说性子野,但被容玉教的礼数还是有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容萌萌一起抱拳行礼:“见过这位公子。” 贺憬微微微点头,也跟着回礼,笑着说道:“在下之前见过容兄,只当他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却原来家里弟妹个个都是无双豪杰,难怪能威震江湖。” 这番马屁拍得所有人都很愉快,会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容雄飞面色好看了些,“大哥,你这次带回来的朋友,倒还挺好。” 商淮跟楚寒若,哪个都不是正常人。 容真真没搭理她。 被绑在一边的男子一抬眼看到贺憬微,眼睛微微睁大,正要脱口而出说些什么,却被对方一个隐晦的眼神制止了。 都是聪明人,他立刻就会意,不再出声。 容真真让他们都坐下,然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容雄飞说道:“前阵子不是还闹着要嫁给小云吗?怎么这才几天就改了主意?你这变心速度是不是快了些?” “我想通了。”容雄飞不紧不慢的回道,“我爱慕陆哥哥那么久却也没见他开窍,说明他不是我的良人。既不是良人,我又何必在傻傻的守着他?” “更何况,陆哥哥那样的人,就该在冰川之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这世上没人能配得上他,我就更不行了。”容雄飞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被绑着的男人,又得意洋洋的说:“我就只配凡人,我瞧着他就不错。” 容真真头都大了,他转头看向那个被绑着的男人,好半晌才问道:“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看他还算礼貌,那被绑着气得脸红的男人也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正色回道:“小生是今年的新科探花,名唤时川,表字良思。承蒙皇上恩典,正要来宛城上任县令一职,谁知半路遇上山贼,被、被容姑娘所救。” “小生本想好好地谢一谢女侠,可谁料想她围着小生转了一圈,忽然就把我给捆了扔在马上带回来,还言之凿凿说要、要成亲……当真令人愤慨!” 容真真听了一会儿,回头又瞪了一眼容雄飞,忙上前去给人松绑,略带歉意的说道:“原来是新上任的县令大人,在下失礼了。” 时川被解开绳子后松了松充血发麻的手,他本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却被容雄飞一介女流当成山猪一样捆个四脚朝天回来,甚觉没脸,本来心里一肚子火,见容真真态度诚恳的给自己道歉,一向心胸宽广的他又没那么生气了。 “容公子不必多礼,小生并无大碍,只是……只是令妹的确出手太狠,还望容公子好生调教一番,以免他人再糟毒手。” 容真真咬着牙应了,他自然是想袒护自己妹妹的,无论她什么样,他也不可能向着外人说话,但鱼王在这,他难免要退两步,假意笑着说:“时大人说的是,在下定会好好地教训她的。” “大哥!”容雄飞生气,“我好容易才找到个良人,难道你要棒打鸳鸯吗?” “住嘴!”容真真回头翻了个白眼,“你还有脸说!给我回去面壁思过!” 容雄飞什么时候都没听话过,但眼见自家大哥真的生气了,却也不敢造次,气呼呼的转身走出了大厅,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好了。 容真真又看了一眼一直在吃瓜的容萌萌,又骂道:“没看你姐冲出去了?还不赶紧追!她要是再闯祸,我连你的皮也一起扒了!” 容萌萌吓得瓜子掉了一地,背着他的大刀急冲冲的也跟着出了门。 时川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他看容真真态度不错,便又劝道:“容公子当真治家有道,小生也在此赔个不是,此事还是就此揭过去吧。” “正是,正是。”容真真赔笑,“我家小妹并非有意,她有时只是行事鲁莽,平时我疏于管教难免野了些,大人不要介意。” “大人既然是我们这儿的父母官,不如一起用个晚膳,顺便在这住上一晚,明日在下专门派人送你去上任报道?” 面对容真真的邀约,时川本来想拒绝,朝廷的人最忌讳跟江湖人有来往,一个不慎传出去就是官匪勾结,但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老神在在喝茶的贺憬微,微微思量后同意了:“小生一路舟车劳顿而来,带着的几个老仆童儿都被山贼杀了,的确不适合衣冠不整的去赴任,那就叨扰容公子了。” “不麻烦。”容真真回身又看向贺憬微,“贺兄不介意今晚再多个人吧?” 贺憬微放下茶盏,摇头柔声回道:“在下自然不介意,这是容兄的府邸,当然还是你做主。” 阿阮默默地撇嘴,又是朝廷的人,看来足够容真真喝几壶的了。也好,人越多越对他有利,这样方便他排计划。 武林大会眼看着就要到来,到时如果机会合适,说不定既能找到圣物,又能把这群人一锅全端了。 晚上的时候,容真真让后厨的人做了一大桌的好菜,然后就在会客厅里招待时川和贺憬微,一桌子满满当当都是人,看着竟也有些热闹。 容雄飞面色不善的坐在容真真旁边,一直盯着时川看,好像要吃了他一样。时川坐立难安,别看他长得帅,但他面皮子挺薄的,第一次被这样的女子光明正大示爱有些不适应,只好借着袖子遮掩自己。 妈的这俩是不是性别生颠倒了,容雄飞妥妥的就他娘的是个霸总,时川反而就是那被等着被强取豪夺的小白花。 容真真叹气,没眼看这两人。 “容大哥,你快吃菜呀。”阿阮贴心小棉袄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软绵绵乖萌萌,看着就让人心里暖,容真真虽知道这也是个吃人的霸王花,但他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货,没一会儿就被阿阮哄得高兴。 贺憬微并没有看桌上的任何人,他独自一人斟酌,竟也有些悠闲地意思。 “贺大哥,你从哪里过来的呀?”容萌萌第一次见到贺憬微难免有些好奇,他前些日子闭关练武,也是今天才知道家里来了个客人都好几天了。 贺憬微微微一笑回道:“在下四海游荡,也没什么长待的地方,要说是哪里人那可就为难我了。” “商淮哥哥也是经商的,你们要是哪天遇上了,说不定很有话聊。”容萌萌高兴的说,“他又去了一趟南蛮,据说武林大会的时候会回来观看。” 贺憬微拿着杯子的手一顿,继而又恢复自然,“在下也听过商公子的名号,只是没机会亲眼一见,到时少不得要容小公子引荐了。” “那是自然的。”容萌萌傻乎乎的笑着说。 陵游忙前忙后的终于出现了,“盟主,属下布置完毕了,您看着什么时候去看看?” 容真真忙招手让他坐下:“快来吃饭,我方才到处找你,今日大宴怎么少得了你?快些洗手吃饭,好在开席没多久,快来!” 陵游去洗了手过来,一身黑衣劲装俊朗不凡,正好贺憬微和容萌萌中间还有个空位,他不声不响的坐了下去,安安静静的给自己添了碗饭。 贺憬微眼中眸光微微闪动,他举着杯子对着陵游,感叹道:“这两日,在下一直承蒙陵公子照应,这杯酒就敬你了。” 陵游一愣,他看了看贺憬微,又看了看酒杯,犹豫了一会后老实的说:“贺公子,在下并不觉得辛苦,都是盟主吩咐做的。” “你实在无须谢我。” 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在下先干。” 贺憬微也没有为难他,慢悠悠的喝完自己的酒,又开始继续吃菜。 盟主府里果然卧虎藏龙,这江湖日子可比皇宫里的有意思。 第35章 第二日, 容真真就安排了人护送时川去上任报道。按说科举考试出来的前三,状元榜眼和探花,一般过后都会被安排进翰林院编修, 至少从七品的官职做起,很少有会被外放的情况。但时川却杯从京城权力中心外放出去, 可见他这个人还是比较受重视的。 宛城又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 若是新来的探花郎能在这里做出一番成绩来,以后会很快的被调回京城, 接着会一路加官进爵直抵圣心, 如今虽只做个小小的县令, 其实就是给他历练的机会了。 容真真在心里盘算着,目前还看不出贺憬微和时川是不是一脉的人,瑞娘和商淮的情报都说当今老皇帝年纪大了, 但太子之位却迟迟没有定下来,反而由着几个儿子互相争斗,似乎不到最后一刻, 他不会把诏书颁布出来。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最得宠的并不是身为三皇子的贺憬微……应该是萧憬微, 而是五皇子萧憬琛。种种迹象都表明, 虽看着老皇帝貌似都喜欢用萧憬微干实事,但最后名声总是若有若无的被安在萧憬琛的头上, 看着就像是利用他白白忙活一场,为萧憬琛铺路。 容真真暗自思忖着,时川现在还看不出是哪一派的人,他更要小心为上, 朝廷的目的很明确了,收拾武林盟就在这一两年时间里, 不然不会先是换掉宛城县令,然后又派出精明能干的瑜王来,不管他们是不是一派,终极目标都是一致的——摧毁武林同盟。 “啧……”容真真揉揉脑门,这种千古难题摆在他的面前,他却一筹莫展,前有朝廷后有魔教,这种夹击的感觉太难受了,该如何让这两方人马先都起来说着容易,却实在很难。 阿阮坐在院子里不知道看什么,容真真的目光在他身上时不时的转悠,魔教教主心思看着有些好拿捏,其实不然,从上次在山里短暂交手来看,教主的功力也不浅,甚至可能隐隐会超过他,脾气是冲了些,但估计也不是那种没脑子容易被利用的人。 “唉……” 阿阮转过头来看向他,跑过来关心的问道:“容大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头疼。”容真真深深的叹息,他趁机握住阿阮的小手放到自己的额前蹭了蹭,轻声说道:“阿阮,我们可能遇到了大麻烦。” “什么麻烦?”阿阮歪头明知故问。 容真真没有抬头,因此没看到阿阮的表情,他声音低沉,似乎听着有些疲惫:“阿阮,若是有一天我遇到了大难无法护着你,你会不会怪我?” 阿阮抬手轻轻的抱住他的头放到自己怀中,脸上露出些冷笑:“当然不会,容大哥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清,怎会因此怪你呢?” “好孩子。”容真真埋在阿阮单薄的怀中,也露出同样狡猾的笑来。 “但,我不认为对你有什么恩情,说到恩情,还是你先救得我。”他沉声说道,“你放心,我若真的有难那天,必定会先安排好你的后路。” “到时,我会给你些银钱,然后让阿陵悄悄地把你送出去。你学了些拳脚,自保应该问题不大,到时你就只管跑,不用管我。” 阿阮低下头看着埋头在自己怀里的人,语带不解的问:“容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有难呢?你可是武林盟主,受人敬仰尊重,怎会落难?” 容真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抚摸着阿阮的脸落寞的答道:“很快就不是了。” “你也知道魔教吧?”容真真叹气,“上次刺伤你的人就是他们。我们跟魔教历来有仇,他们这次杀回来,想来定是要报血海深仇的。” 阿阮的眼中并未有什么异样,反而还宽慰他:“区区魔教而已,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怎能与咱们比呢?咱们人多,何况还有八大派呢!” “天真。”容真真苦笑,“魔教虽人不多,但你要知道,历来两方人马的斗争,人数多少从来不是取胜的关键因素。魔教中人各个都是顶尖高手,而中原武林却略显参差不齐,能算得上绝顶高手的少之又少,到时怕是有危险。” 他又深深地叹气,继续说道:“我上次见过那魔教教主,生得当真龙章凤姿仪表不凡,与传闻中的有些不同,虽下手处处要杀我,可却并非真的是不讲理的人。” “若是到时见了他兵戎相见,我去求求他,说不定你还能有活路的机会。” 容真真言行中似乎处处都在维护阿阮,阿阮的眼中似有所动,“我不走,到时就要跟容大哥一起对抗!” “若只是魔教也就罢了。”容真真有些难受,“偏偏朝廷的人也下来了,瑜王出山为的就是收拾我们,如果他们的确想好对策要灭口,到时只需几万大军压阵,三天内就能把我们杀个干净。” “我们中原武林不存在了,魔教怕是也要受牵连。”容真真心酸,“魔教是在西域不假,但西域诸小国一直都是皇上的心病,他必定会先解决了内忧,再除外患。到时我们被灭了,皇帝没了后顾之忧,可能就会举兵攻打西域,到时魔教也难独其身。” 阿阮内心有些松动。 他自小就不关心政治,只一心闭关修炼报仇,其实不大懂这些事,他看容真真说的煞有介事,忍不住也在心里犯嘀咕。 玄月教在西域的边境生活,并不属于哪一个国家,但如果西域诸国真的被攻下,他们的生活势必要受到影响,到时所见之处都是中原皇帝的,连武林盟都能杀光的皇帝,应该也不会放过他们。 阿阮当然自信于自己的实力,可他不能拿自己教中几千人的性命去赌。 容真真假意叹气,“这事魔教教主定然不会只晓得,他一心只想杀我报仇。我想着,待这些事结束后,便去找我的叔父,问问他当年到底跟魔教发生了什么,然后再去找教主赔罪。” “倘若那时,我们都还活着。” 阿阮轻轻地摸了摸容真真的头,轻声答道:“会的,我们会活下来的。” 入夜—— “你说,那容真真说得可是实话?” 燕阮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抱胸侧目看着桌上的红烛,脸上被烛火映照的阴影随着火苗跳跃而阴晴不定。 白清鸿单膝跪着,闻言抬头思虑一番后说道:“属下以为,容真真这个小人……盟主,盟主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们离开中原百年,有很多事的确不大清楚,但属下曾听前护法讲过这些个中恩怨。咱们西域一共六个小国,国力都不怎么强盛,前朝据说就有想要攻打西域的说法,但并没有完全打下来。” “代皇曾下过御诏,百年内不打琉璃国为中心的方圆五百里土地连着的六个小国。后来前朝气数尽了,但后来的皇帝都忙着内斗无暇顾及西域,可他们想起来后,说打就能打。” 燕阮眯了眯眼睛,“可本座也听说,如今他们的气数一年不如一年,说不定哪天就能改朝换代。” “是不错。”白清鸿答道,“可他们气数如何,都不影响攻打西域的实力,毕竟西域太小太弱了,就算没有中原皇帝的觊觎,南蛮那边的几个大国也不好对付,他们吞并了中原,一样有可能会打过来。” 燕阮想了很久很久,才张口说:“那如此说来,我们最大的敌人反而不是武林正道?” 白清鸿有些犹豫:“可是,中原究竟打不打还是个问题。我们总不能舍近求远,冒然去跟中原皇帝作对吧?这不以卵击石吗?” “没出息。”燕阮冷笑,“我就真的想跟中原皇帝作对,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那老皇帝不是让萧憬微来了吗?”燕阮想起那个君子翩翩俊美端方的男人,想着容真真跟他在一起时候并肩而立相视一笑的场面,忍不住双手握紧,“我先杀他一个儿子,他又能奈我何?” “教主千万冷静!”白清鸿头也疼起来,他们教主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跟朝廷过不去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我们还是先对付容真真。” “不急。”燕阮下了决心,白日里在书房,容真真难得示弱靠在自己的怀里,那些忧郁失落到底还是被他看在了眼中,他不允许容真真被外人左右情绪。 “等本座收拾完那些东西,回头再找他算账。” 白清鸿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自家教主说得那么动听,别是真看上容真真那货了吧?看来隐棠推荐的那些小话本竟也不是完全胡说八道。 “陆观云近来如何?可有发现你不对?”燕阮突然又问。 白清鸿心里一惊,忙摇头说:“不曾,他那人只一心钻研医术,对属下并不上心。” “找机会,杀了他。”燕阮冷声道,“你三番两次阻止我,真当我心软饶了你?” 白清鸿忙解释说:“不是!教主、教主……那陆观云就是个医者,与咱们讲起来其实并无仇怨,何必要置他于死地?” “更何况,那容真真格外在意他,万一他死了,容真真一定会疯狂报复的,到时咱们就被动了。” 这番话却激怒了燕阮,他一听说容真真格外在意他就心中有气,“本座下令,你敢不从?” “教主饶命!”白清鸿眼见他双眼发红是要发疯的前兆,一时情急说道:“教主!教主!属下、属下可以去勾引他!” “属下去勾引陆观云,说不定咱们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说不定他知道容玉在哪!” “而且,而且他若是被属下勾引上手,或许容真真就不会再拿他当宝贝了!” 杀意在那一瞬间停止。 燕阮眼中的红雾慢慢散开,他听了白清鸿的话后冷静了很久,才慢慢地扬起唇:“你有几分把握?” “六、不、七、八、九、十成!”白清鸿睁眼说瞎话,“属下有十成把握勾引他上手!很快就能让他对属下死心塌地。” 燕阮满意了。 白清鸿在心里叫苦不迭。 陆观云那呆子看着高冷美丽,却其实最是迟钝无情,自己怕是脱光了给他看,他也是只当成是白送来的人体试药。 心酸。 第36章 “盟主, 二小姐又跑去时大人那里去了。” 听着陵游回来禀报,容真真恨自家妹妹不争气:“就不能有点骨气吗?人家那天话说得那般难听,还要往前凑!” 陵游有些犹豫, 想了想又接着道:“二小姐的确有些胡闹,那要属下去把她带回来吗?” “你去了也带不回来。”容真真心烦, 他单手撑头想着昨天自己跟阿阮说得那些话, 他那时确实是故意示弱给他看的,即便那样做可能根本不起作用, 反正示弱又没什么损失, 万一那教主的确有些喜欢自己呢? 容真真脸皮从来都很厚, 他也不觉得尴尬,能利用的人为啥不利用,只要不打仗不被灭全家, 啥都好说,脸都可以不要。 陵游有些担忧,“盟主, 您不是说过,不要招惹朝廷的人吗?这如何是好?二小姐脾气倔强, 怕是不爱听人说的。” 容真真趴在桌边想了很久, 最终摆手说:“不要管那个死丫头了,她做事向来有分寸, 应该没什么大碍。” “再有几天就是武林大会,你派人一定要严阵以待,魔教的人到时一定会出来捣乱,朝廷的人也有可能浑水摸鱼, 你切莫大意了。” “是。”陵游严肃的领命,转身走出书房的门, 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万众期待的武林大会还是如约来临。 五月的天气其实已经有些炎热,但各路英雄豪杰还是纷纷兴致高昂的舟车滚滚而来参加比赛,毕竟是四年才有一次的盛景,比奥运会都不差了,宛城所有的酒楼饭馆都被人包下了,还有些资质比较高的老前辈就会住在盟主府里头,条件更好些。 容真真一早就带着弟妹站在门口迎接,喜气洋洋的像是迎接外宾一样端庄,连容萌萌都穿得一板正经,看起来貌似一个小大人,忙前忙后他叔伯婶子的叫,嘴巴很甜。 “阿陵,你快把松老前辈带回去歇着,吩咐小厨房端些点心出来。”容真真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事宜,四年的成长让他从一个手忙脚乱的愣头青硬是成了能当家的主人。 陵游和容雄飞来来回回的安排,容真真看了一会后又去了忠义堂。 每届武林大会都是在忠义堂举行的,这里平时不会有什么人来,只有武林大会的时候才会开放,场地非常大,可以同时容纳几百个人坐着,前头还搭了个大高台,那就是比武的地方。 武林大会一般都会持续一段时间,直到选出下一任盟主的人选为止,大概是在半个月左右,前十天都是些小喽啰以及不出名的各种散人的比拼淘汰赛,最后五天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各大门派的顶尖高手才会下场。 比赛的年纪理论上也是没有限制的,有些人大器晚成也是正常,但江湖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辈分比较大的人不下场,要把武林未来留给年轻人,是以到时候参与角逐的大部分还是三十五岁以下的人。 容真真想着,朝廷如果想把持住武林,要么就是全灭,要么就是会弄个什么傀儡出来好操控,说不准会在最后的什么关头冒出来一匹黑马把自己挑出去。 按照他以前的性格,被褫夺盟主位子那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事,可他一想起那么多的人的安危,他难免又有些担忧,人都是有感情的,何况四年时间他跟各大门派的人都混熟,是真的有些不忍。 “唉……” 容真真仔细检查了一下擂台,正好看见几个工人还在修检台柱,便走过去问道:“这台子可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工匠回头见是他,忙回道:“回盟主,这台子并无什么不妥了,各个柱子也都给重新加固,您就放心吧。” 容真真看了一眼那差不多三米高的底柱,有些放心的点了点头:“一定要再仔细些排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任何一根柱子出了差错都是大问题,有可能就会伤着人。” “是。”那工匠点点头,看着很是让人放心。 容真真又看了看绑的严实的柱子,这才迈步去其他地方检察,现场的所有东西他都亲自检阅一遍,包括旗杆、武器架以及各种其他配置,明天就是正式开始的日子,他不能出一点差错。 他花了大半个时辰看完后,终于彻底放心的走出了忠义堂。 下午的时候,该到的人差不多也到齐了,容真真请来了许多厨子在各个院子里招待他们,一边陪笑说话一边张罗着前前后后的事,半点没觉得疲倦。 阿阮十分担心他会累,还特意亲自熬了青梅汤给他送来,“容大哥,你歇歇吧,要醒酒吗?” 容真真陪那些老头中午喝了不少酒,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串,纵然面色看着如常,其实还是很难受的,眼见着阿阮端了青梅汤进来,他招招手让他靠近些。 阿阮刚一走近把汤碗放下,就被容真真拉过去抱住。容真真打了个酒嗝,带出一身的酒味,阿阮皱眉嫌弃,伸手想把他往外推推。 容真真把头靠在阿阮的肩上,闭目看起来很不舒服。 “容大哥,你还好吗?”阿阮推了推他,有些关切的说道:“你应该听陵大哥的话,少喝些酒的。” “唉,我有什么办法。”容真真小声嘀咕,“都是些老前辈,我一个也得罪不起,不陪酒说不过去。” 阿阮看他说话都透着浓浓的倦意,竟然在自己怀中睡下了,竟有些不忍把他叫醒。他低头看着闭着眼睛趴在怀中睡着的容真真,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容真真的睡颜,上次他只想着趁着他熟睡的时候杀了他,但这次仔细看的话,才发觉容真真的确好看,那种好看是让他不想移开视线的好看。 阿阮不由自主的抬起一只手轻轻的划过容真真的脸,这是他第一触碰他,手感竟然出乎意料的柔软滑嫩,跟他这个人的形象截然不同,他还以为触手会干巴粗糙。 “哼。”阿阮轻哼一声,然后弯腰抱起容真真,轻柔放到书房的软塌上,给他盖了薄毯后又坐到塌边继续盯着他看。 容真真的嘴巴颜色有点淡淡的红色,平时看没什么,这样单独的瞧的话,不仅颜色鲜妍,唇形也很漂亮。 他的嘴唇看着好像挺软的。 阿阮这么想着,突然产生一种想要尝一尝的念头。 这种想法刚一冒出来,阿阮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活了二十年从没有遇到过这种奇怪的事,教中也不是没有美人爱慕他,只是他大多心烦那些人投怀送抱,后院里的那些美人们更是连看都懒得看,对各种话本中描绘的那些事不屑一顾且不感兴趣。 可如今,他实在是想对容真真的嘴巴一探究竟。 阿阮想起自己偷看的容真真写过的书,那里头的自己好像很享受这种事,他悄悄地想,真得很愉快吗? 阿阮独自沉思了许久,目光仍然黏在容真真的脸上。就在他慢慢地俯身的时候,父亲的容颜忽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动作僵硬在原地。 他想起义父曾对他说的话,他说阿爹死得时候很痛苦,在一片火海中孤独一人的死去,身边一个人也不曾有,而胸口插得那把剑就是容玉的。 容玉骗了阿爹,还带人差点覆灭了整个玄月教。 容真真是容玉的侄儿,是他一手带大,即便不是亲生的,但心性也差不了多少,他怎么会觉得容真真顺眼呢? 阿阮面色渐渐地恢复冷凝,慢慢地也坐直了身子,冷冷的看了容真真半晌。 容真真睡得挺沉,他忙了半个多月,借着酒劲好容易睡个好觉,警惕心降到最低,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生死边缘徘徊。 若是现在就杀了容真真,容玉想必自己也会出来的,到时根本不用他找。 阿阮默默地想着,他的手微微动了动。杀了容真真,中原武林只会大乱,现在又正是武林大会期间,一时半会也选不出合适的人,到时群龙无首,岂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到时他们趁机剿灭中原武林所有人,一举报了这些年的仇。 至于中原朝廷那边,他并不真的害怕,大不了玄月教再迁移一次罢了。 做事随性随心的燕教主开始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看起来杀了容真真是最好的办法。他明明下了决心,看着容真真熟睡且毫无防备的脸,却仍然没有动手。 他想起那天夕阳下,给自己递糖葫芦的人,想起他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眼睛有光的模样,想起他似是叹息一般的叫自己阿阮的声音,想起他握着自己的手指点自己练剑的时光。 阿阮气息有些不稳,眼睛里时不时地有红光闪过。 不知为什么,过往的其他教主修习禁玉诀都不曾出过差错,但他修炼了这么多年,却被禁玉诀影响的越发容易精神失常,甚至隐隐有筋脉逆流的错相,义父很担心他,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圣物。 他狠了狠心,扬起手要落下。 “你当真要如此吗?” 一道人声在阿阮身后响起,如惊雷般炸响在书房中。 阿阮立刻回头看过去,只见门边站了一个人,正是前不久才离开的楚寒若。他此时穿得衣服比年前来投奔时候的还不如,破衣烂衫满是补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沿街乞讨回来了。 楚寒若还是那个淡定的表情,他瞥了一眼阿阮,轻声又说道:“不用想着现在杀我,你杀不了我,还会惊醒真真。” “你怎知我杀不了你?”阿阮手中凝聚了内力,缓慢的站起来,表情如地狱恶鬼一般可怖。 楚寒若并不怯懦,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阿阮,又说道:“你这些年来修炼的功法一直都有问题,难道你竟不知道吗?” 阿阮驻足在原地。 第37章 “你是什么人?” 阿阮袖中的短剑悄悄的探出一点, 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动手,楚寒若的内力深不可测,他跟容真真切磋过许多次都没看出胜负, 可见他还是有所保留的,自己一个人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更何况一旦他们闹出点动静来, 现在的盟主府里头住着很多名门子弟,到时被围剿, 他们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楚寒若抬起一只脚踏进房门, 瞥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少年, 开口说道:“我早说了,你最好放下你的剑。” 阿阮的脸色铁青,他冷眼看着楚寒若走到容真真身边, 沉思一会儿后终于又问:“你为何知道我练的功法有问题?” “我只是猜的。”楚寒若并没有给出证据,“你可以自己去查探一下,也可以当我没说。” 阿阮的脸色阴晴不定, 似乎还在考虑要不要动手。 楚寒若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容真真,忽又开口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一概不管, 包括你的真实身份, 我也不会告诉他。但是,我不会允许你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 “有些话不用我说的太直白, 你也不用探知我究竟是如何得知你的过往。” “你还是早些看清自己的心比较好,免得做出什么后悔的事。” 这可以说是楚寒若第一次连续说出这么多句子,平时他要么是在擦剑,要么是在深沉装酷, 要么就是在参悟星盘,就是容真真也不能让他多开金口。 阿阮没料到一直不怎么被他放在眼里的楚寒若竟能把他捏在手里, 眼神里写满了戒备,他当然不信楚寒若的话,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容真真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告诉他真相。 楚寒若却并不想多解释,光明正大的坐到容真真的位子上翻书看,貌似就是打算要看着阿阮不让动手。 过了半个时辰,容真真终于半梦半醒的坐起身来,他睡了一觉后觉着头疼好了些,也醒酒了不少,想起自己竟然心眼大到在在阿阮面前醉酒睡着,他可不敢赌那家伙到底会不会下黑手。 他睁开眼后没看到阿阮,却看到了霸占着他的位子吃点心的楚寒若。 “草,你要饭去了?”容真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楚寒若这货还能不能好,一次比一次破烂的回来,“我不是给你银子了吗?咋的,又让人打劫了?再说你不是都走了吗?怎么又特娘的回来了?” 楚寒若并不脸红心虚,他慢吞吞的咽下上好的龙井茶水,然后才回道:“武林大会,我天山门也该有一席之地,我回来很奇怪吗?” “至于衣着,那没什么可关心的。” “有饭吃没有?” 容真真气笑了,“我有你大爷!” 楚寒若并不生气,他反正吃了些糕点垫肚子好过许多,也不在乎再等等一起吃晚饭。 “阿阮呢?”容真真左右瞧了瞧人,发现平时总喜欢跟前跟后的那个少年不见了踪影,心中纳闷,那厮竟然放过了大好机会没来杀了自己? “不知道。”楚寒若简洁的回答,竟然真的一个字也没有提刚才他差点被杀死的事。 容真真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估摸着应该是下午三点左右,他从榻上下来穿好鞋,对楚寒若说:“我还有事忙,你在这该干嘛干嘛,有事就去找阿陵,没事别烦我。” 楚寒若没有回答他,容真真也习惯了他这种爱搭不理的性子,索性自己走了。 那头阿阮自己回了房间,耳边却一直回响着楚寒若说的话,他在自己床边坐好,盯着青石地面发呆。 他其实也不是没怀疑过自己的内功心法是不是有问题,历代的教主偶尔也有练功走火入魔的事例,但那是少数的少数,很多都是年纪大了身体衰老抗不住反扑的心法才会丧命,但他才不过二十岁,却已经被折磨了很久很久,稍有不慎就会很容易情绪失控发疯,全身的血脉似乎都燃烧沸腾一样痛苦。 义夫曾说,只有找到圣物才能顺利化解这些危机,免于他将来死于经脉逆流,也就是说,如果他不能尽快找到东西彻底解决他的问题,那么他很有可能就在这两年内爆体而亡。 他曾经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练的心法有问题,别的弟子都没有出现他这样的情况,唯独自己不行,难道是心法有误?可他却又找不出可以怀疑的人,谁会胆子大到陷害教主?更何况,那心法是义夫严加保管在一边督促着练的,按理说更不可能有什么差错。 这个念头也就在他的心中盘旋过一瞬间就消散了,他自信不会有人对他不利,义父就更不会了。 楚寒若的话怎能完全当真呢?说不定他就是故意这么说,好让他们内部互相残杀怀疑。 阿阮压下心头涌起的那点涟漪,又过了半晌才恢复平静。 第二天就是武林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容真真一早就起来穿得衣冠整齐道貌岸然,看着就像个正人君子。他一个纵身跃到擂台之上,然后像个领导人一样开始发言。无非就是一些鼓励青年有为且对自己有信心想挑战一下的新人大胆报名踊跃参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台下乌压压的坐了几百号人,各门派的高层都在最前头激烈鼓掌,盟主真是光明磊落一表人材,对待后生们真是和蔼可亲,我们自愧不如。 容真真发表完演讲后就利落的下台,而后陵游在擂台上充当裁判,如果有一方人认输,但另一方打红了眼不肯手下留情的话,他就会站出来阻止战局,防止无谓的流血牺牲。 第一天上台的都是些在江湖中籍籍无名的人,什么“黑豹子常言”、“五虎山牛二”这样的角色,各门派的高层们矜持着看了一会后就陆陆续续退场,底下的低阶弟子有兴趣的则会上台一试。 容真真自然也不会一直坐镇,他在高台上看了一会后就放心的把局面交给陵游,自己跑去后院休息。 他刚才在台上看了一眼,果然贺憬微也在看台席上,甚至还对着自己人畜无害的笑着打招呼,仿佛他来这里单纯的就是为了涨涨见识而已。 容真真可没那么天真,他坚信那货就是来刺探敌情,说不准已经在什么地方安排了人手伺机而动。 “但愿别出什么差错。”容真真自言自语着,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就没看见阿阮,也不知道那臭小子跑去了哪里,去他房间敲门也无人答应,难道他也趁机溜出去部署了? “这也太冲动了。”容真真内心忧虑却也无法说出口,那些武林中人根本不知道周边的环境发生了什么,还在外头高高兴兴的参加比赛,他却根本不敢把这些事挑明了说出去。按照那些傻白甜又容易冲动鲁莽的各路大佬习惯来看,他们说不定真就要揭杆而反。 容真真烦的不想吃饭,干脆跑去房间睡午觉。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武林大赛,看着热热闹闹,其实背地里安波汹涌杀机四伏。 商淮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当然首先就去看了容萌萌,然后才懒洋洋的去找容真真。 “看你的脸色,天塌了?”商淮还有心情调笑,“刚才萌萌一直跟我说你的事,他说你每天心情都不好,他也不敢来问。” 容真真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这种时候你不躲得远远的,跑回来做什么?当炮灰吗?” “炮灰?”商淮有些困惑的重复这个词,“我若说回来是为了跟萌萌同进退,你可信吗?” 容真真白眼翻上天。 “说真的。”商淮叹气,“我想你也该知道现在的境遇并不大好,我去了一趟南蛮,却在那里打听到了很多情报,要不要听?” 容真真耳朵支棱起来,却还是不想给商淮好脸子:“你爱说不说。” 商淮笑眯了一双狐狸眼,“看在你是我未来大舅哥的份上,我说说也无妨。” “朝廷已经备好兵马了。” 容真真嗑瓜子的手停了下来。 “瑜王出京只是个幌子,从一开始皇上就没打算太平处理此事,从一开始他就只想着清剿所有武林人士,根本没给你们活路。” “那贺憬微就只是个棋子?”容真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信贺憬微那种人会甘心。” 商淮点头说:“不错。打头阵稳住你们的事贺憬微,但领了兵符在边境严阵以待准备出手的人,却是贺憬琛,老皇帝这是打算硬把功劳安在五皇子头上了。”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商淮慢条斯理的说,“想杀你的人太多了。” 容真真冷哼一声,“我虽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想杀我还是没那么容易的。狗皇帝不给我们活路,我还不如真就反了,横竖都是死,说不定就有活路呢?” 商淮轻笑,“你这人看起来懒懒散散没个正形,其实还是很讲义气的,都这个份上了还不肯逃走,怎么不说卷款潜逃的事了?” “我愿意。”容真真翻白眼,“我这人一天一个德行。” 商淮笑眯眯的又说:“既然你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平安,不弱你趁机把萌萌给我,我至少能保他活着。” 容真真不屑的看着他说:“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嘴上说着喜欢萌萌,你那喜欢值几个钱?后院的那么多的美妾娈童不要了?” “我告诉你,你别看我们萌萌现在粘着你,那是他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真要到了选择的时候,他百分之百选我。”容真真淡定的说,“你在他眼里,最多就算个善财童子,没事给他送钱的。”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们容家人,不给人当三儿,但也不受人气。你要是不能处理完你那一屋子的闲杂人,萌萌我就是丢茅坑里,扔大街上要饭,也不给你!” 刚一进门想要孝顺大哥的容萌萌端着午饭僵在原地。 咋大哥突然就要把他扔茅厕了呢?他最近这不挺乖的吗? 第38章 容真真瞥了一眼容萌萌, 鼻孔出气哼了一下,含糊着敷衍过去:“你成天除了练武,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不留着给你扔出去还能干嘛?尽浪费粮食。” “我也是有点用的。”容萌萌有些不服气的把托盘放到桌上,转头看着容真真说道:“二姐让我看着你吃饭, 不然她就要亲自来。” “她人呢?”容真真看了一眼盘子里摆着的三菜一汤, 他心中烦闷天气又有些炎热,并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听着容萌萌说起容雄飞, 不满的问道:“她不会又去找那个时川了吧?” 容萌萌悄悄的看了他一眼, 小心的点头:“是啊,二姐说她好容易才能有嫁出去的机会,不能错过。” 容真真嗤之以鼻:“人家可没说要娶她, 高兴的有点太早了,一点手腕也没有,能降得住人家吗?我看那时川也不是省油的灯。” 在一边被晾了好一会儿的商淮这时才笑眯眯的张嘴插话:“萌萌, 见到商淮哥哥怎么不说话了?” 容萌萌不敢,大哥今天心情不好, 他素来不喜欢自己跟商淮走太近, 这时候当然不能对着干。 “我就说他百分百向着我。”容真真有些得意,他摆摆手对容萌萌说道:“罢了, 你先出去玩吧,让管家给你多支些银子,集市热闹得很,玩的开心了再回来。” 容萌萌高高兴兴的跑了出去。 “唉。”商淮半真半假的叹气抱怨, “白疼他一场,小没良心的。” 容真真看他这个虚伪的德行就冷笑:“行了, 差不多扮演深情就得了,再假一点就令人不适。” “为什么你一定认为我是假的呢?”商淮叹气,“你也知道,我总归是个商人,商人天南地北的走,四海为家到处飘零走生意,跟人交易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些个逢场作戏的时候,旁人塞两个美人讨好我,我难道要驳了人家的面子退回去?” “再说,这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名吧?这世上,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人?我也没有强取豪夺,也没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搞得就是你情我愿的美事。我喜欢萌萌是真的,喜欢后院的那些个美人也是真的,难道不可以吗?” “呵。”容真真轻蔑一笑,“当然可以,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就是不把萌萌交给你,那也是我的事,正如同我管不着你妻妾成群,你也管不着我把萌萌怎样。” “你们那一套什么贤妻美妾并作一屋享齐人之福的道理,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也没意见。但是,我们容家的孩子,就是不给人拿去受委屈,就是要找一心人,你愿意遵守就遵守,不愿意就滚蛋。” 商淮笑容不变,只眼中隐隐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又看了一眼容真真面前还未曾动过的午饭,劝道:“你不吃饭吗?” “没心思。”容真真简单的回答,“马上都要大敌压境了,吃个屁。” 商淮轻笑不语,虽然容真真见了他总爱言语刻薄,但他其实打心里佩服这个人,从前他也觉得这人多少有些虚伪,明明就是个极其放浪形骸懒懒散散的人,却又要在外端着温和君子的花架子。可相处的时间长了,他才越发觉得有些人不该以肤浅的眼光去看他。就好像容真真这个人,越看越觉得他心思难猜。 他愿意同这样的人交朋友,有时候听他刻薄的排挤自己,竟也觉得比旁人恭维他顺耳的多。 “你不是向来无拘无束不喜欢自寻烦恼呢?到时候真不行,随便找个由头撤了便是,我可以帮着安排人手。” 容真真斜着看他一眼,商淮这人别的不说,讲义这点还是不错的。 “真有那么一天,你不用管我。”他冷静的说,“我自己有自己的法子,树大招风,朝廷必然已经盯上我了。你替我照看好小云,他一个人没法生存,到时真有那么一天,你把他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就成。” 商淮无奈的轻笑:“有时候,我可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对陆神医有心,这贴心的比对你自己的弟妹都还要好。” “你懂什么?”容真真嫌弃,“收起你那些不纯洁的念头。” 两人在客厅里说了会话,容真真到底还是没有吃饭,他一天多都没看到阿阮,总觉得内心有些不安,他那天可能是太累,又喝了些酒,竟然不记得自己睡前到底有没有又胡说八道些什么,阿阮从那之后就不肯见自己,他总觉得怪怪的,问了楚寒若那家伙,那家伙板着棺材脸什么也问不出来。 他心事重重的让商淮自行安排,独自在院子里转悠,一不留神又溜达到阿阮的门外,抬手想敲门,可是手抬到半空后又停了下来。 算了,阿阮大概率还是会像今早那样不开门,还是去别处看看。 容真真满脑子都是商淮带来的情报,并没有心情去哄一个阿阮,干脆不去自讨没趣,潇洒的踱步去了别处。 而在屋子里一直凝神屏息关注着门外动静的阿阮,眼见着人都到门外又走了,气到把枕头都给摔了出去。 容真真这个没用的东西,都到了门外,就不肯再敲一敲吗? 阿阮冷静的在心里痛骂容真真,却选择性的忽略了自己高冷在先。 容真真出了盟主府,外头的街上十分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武林中人,做小本生意的小商贩们最喜欢这种四年一次的盛景,各种小吃小玩意摆了一路,那些人见了他都纷纷热情的打招呼,容真真恍惚觉着自己就是那土皇帝,没一会儿怀里就被塞了一堆吃的玩的东西。 忽然他眼前一晃,不远处就是县令府衙,他眼瞅着容雄飞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那丫头今天穿了身水红色的连衣裙,头上还少见的戴了朵娇艳的小花,看着倒还真像个女人。 容真真忽然又发起愁来,看样子雄飞那死丫头竟然是来真的,狗胆子也太大了,那可是特娘的朝廷的人,稍微打点小报告就全进去吃牢饭了。 一家子没有一个人能让他省点心。 容真真又半路而反回到盟主府。 武林大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当小喽啰们淘汰的差不多的时候,重头戏才真正的开始,而容真真也开始专注关注起比赛结果来。带着容萌萌一起在高台上看着台下的人笔试,时不时的互相还交换意见。 “刚才那人好可惜啊。”容萌萌感叹,“还差一点就能赢了,就差那一点点。” 容真真眯着眼看台下的人,他关注的点跟容萌萌有点不太一样,这场比试的结果他不是特别关心,但是他觉得赢的那人路子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台下贺憬微还是和以往一样安静的坐着,看了那么多天的比赛,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烦闷,仍然兴致勃勃目不转睛。 可能是发现自己不上当,朝廷那边疯狂扮作魔教挑事的动作也稍稍的平息了些,大概是没想到容真真这么沉得住气,武林中人虽有些的确是蠢蠢欲动,但没有盟主发话,谁也不能挑头出来闹事,江湖倒也一直太平,并没有因为失去理智。 台下的结果胜负已分,就在陵游要公布成绩准备下一场的时候,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羌笛的声音,听着凄清苍凉,透着一阵阵的杀意。起初在场的人都还能仔细分辩的探听,可是没过一会儿就各个脸色铁青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容真真面色一沉,暗道果然还是来了。当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声对容萌萌说:“把你姐叫来,不许任何人再进盟主府。” 容萌萌也知道事情不对,忙按着他的吩咐去做,背着那把黑色的大刀转瞬消失不见。容真真抬脚一跃。眨眼间人就已经在台上站着,他看了一眼大部分倒地不起的人,又看了看陵游,面色不变的点点头。 “阁下既然远道而来,不如现身见上一面?” 他的话刚落,忠义堂外一阵诡异的平静,继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听来低沉却很有磁性,“盟主大人相邀,本座怎好推拒?” 下一刻,一道红色的人影从门外一闪而过,“倏”得出现在众人面前,又在一眨眼间到了台上,没人看得清他的动作,没人知道他是谁。 “上次匆匆一别,不知盟主可有想念本座?” 红衣男子衣着鲜艳奔放,有别于中原人的习性,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性的披在身后,面上还带了个鬼面具,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容真真确知道那后头就是上次在山上见过的那人。 “阁下既然青天白日不远千里而来,总该摘了面具好好说话。”容真真端着架子说话,仿佛不认识那人一般。 燕阮眯了眯眼睛,透过面具的缝隙看他装的云淡风轻,心里有些恼怒:“本座摘不摘面具又有何意义?难不成,盟主还怕本座相貌丑陋吗?” “教主言重了。”容真真悠哉悠哉的答道,“你生的丑陋还是端庄都不打紧,在下又没打算娶你。” 燕阮的眼睛眯了起来。 第39章 “盟主的功夫要是有嘴皮子一半利索, 倒也不枉本座单独跑这一趟。”燕阮冷笑,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就冒出来百十来个同样穿着西域服饰的蒙面人。 武林中人此时个个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 想起刚才听到的那阵子笛音,又看着燕阮一口一个本座, 这会儿总算才都明白过来, 这是魔教来了。 一提到魔教,中原人没有不谈之变色的, 虽然看盟主和教主的小话本开心, 但现实中对魔教的惧怕怨恨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根除、 “魔教妖人!你们想作甚!”卓三娘扶着桌子企图站起来,对着燕阮破口大骂:“无耻小人!有本事堂堂正正的来,偷袭算个什么英雄好汉!” 燕阮不屑一顾的呛声道:“本座也不稀罕当什么英雄, 只要能杀了你们所有人,什么手段都使得!” 他的这番话激起了群情激愤,在场的人开始纷纷指责痛骂燕阮, 说他不是个东西。 容真真生怕这群上赶着送人头的缺心眼傻货真的激怒了燕阮,然后再被燕阮下令弄死, 连忙把话题岔了过来:“教主大老远的跑到中原来, 在下本该好茶以待,但你这种做派实在是不友好。” “本座不需你们友好。”燕阮轻哼, “十几年前,你们跟着容玉那老贼一起清剿我玄月教的人的时候,就该想着或许会有今天。” “若是盟主肯现在交出容玉的下落,本座一个心情好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毕竟当年之事与你干系并不大,本座也可以偶尔大度一回。” “倘若你不识趣……”燕阮慢条斯理的往下继续说道, “那就别怪本座翻脸不认人,连你一起杀了。” 容真真并不当一回事,他的眼神微微一暗,忽然抬起手中的长剑刺了过去,招招都是奔着要揍死眼前人的打算,毫不留情面。 燕阮起初没有防备,他或许根本没有想到容真真会一声招呼不打的就杀过来,起初的两下差点都没接住。但当他调整好状态,发现容真真是真的在跟自己打,并且的确是招招都要自己命的时候,他怒了。 他已经处处都给他留了情分,那是他最大的宽容,谁料到容真真竟给脸不要。 尽管内心知道,容真真根本不晓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陪在他身边的阿阮,但不讲道理的教主就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之前还说什么会一心一意的保护自己,拿自己当弟弟一般看待,如今果然都是假的! 燕阮气性上头,跟容真真很快就打在了一起,容真真有意无意的故意激怒他,并且越打越往后退,逐渐的竟然就出了院子。 容雄飞从外头回来之后看到现场一片混乱,忙把陆观云拎到台前说:“陆哥哥,你快些解毒,我去收拾那帮兔崽子们!” 说罢,她跟容萌萌两人跟左右护法也打了起来,擂台都快要被拆塌了,台下一动不能动的武林人士们被连累的特别惨,谁的脸上身上没点脚印,被踩得声儿都不敢吱一下。 容真真在外院跟燕阮打得天雷地火,没想到这边竟然也有魔教的人埋伏,他被十几个人围在中间,一时间难以突破出去。容真这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笑,忽然一个不慎被燕阮打中前胸,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这般没用。”燕阮看着倒下的男人,轻蔑的冷哼一声。 “教主,那咱们现在要杀他吗?”一个魔教弟子低声问道。 燕阮阴森森的看了他一眼,似乎非常不满他的擅自插话,他看了一眼容真真,慢慢弯腰提着他的后劲衣领抖了抖,像甩一只死猪一样把他甩到自己肩上,高冷的转身就走。 “通知左右护法,撤。” 教内弟子不敢多言,忙追着去内院还在跟容家兄妹掐架的左右护法,到了门口后扯着嗓子吼道: “左护法!教主有令:撤退!” “狗头盟主已经到手啦!” 容雄飞眼见着他们要撤退,想着自家大哥的安危,忙也要追杀过去,却被隐棠回身撒了一把白烟,一转眼人就跑没了影。 这群魔教中人来去匆匆,仿佛这趟来专门就是为了抓盟主一般,竟没有杀现场手无缚鸡之力的其他武林人士,容雄飞在原地懵逼了一会儿,又不敢追的太远,怕剩下的人性命不保,只好叫了容萌萌继续去探寻他们的下落。 容真真被燕阮毫不客气的丢进一辆马车里,扔在塌上不闻不问。 马车稳稳地在路上行径,看起来跟其他做生意的车辆并没有什么不同,容萌萌本来就是个不怎么聪明的人,如今更是觉得自己大海捞针,可他不肯放弃追寻,仍然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找哥哥,急的满头大汗。 马车顺顺利利的出了城,一路奔着西方而去,那是西域玄月教的老巢。 容真真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夕阳西沉,他掀起窗帘看了看外头的残阳,又转头看了看打坐冥想的教主,一点也看不出被人俘虏的窘迫感,反而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般,时分悠闲自在。 “这位帅哥,有吃的没?” 燕阮慢慢地睁开眼,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容真真看,眼中有些凉薄,好似看他是个死人一般。 “死到临头还不知道,真是个蠢货。” 容真真轻轻一笑,并不怎么在意:“教主要是真的想杀我,为什么这么辛苦千里迢迢也要把我带回去呢?你舍不得。” 燕阮的手动了动,好像是在忍耐什么。 “咱们这是去你老家的路上吗?”容真真舒服的半躺在塌边,他的双手被沉重的铁镣铐住,浑身也觉得没力气软绵绵,估计是被吃了什么软筋散之类的化去内功的药,反正他现在是使不出内力来的,可他内心却一点都不着急。 燕阮并不想回答他,自顾自的继续打坐假寐。 容真真一直笑,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燕阮,不住地感叹点头道:“教主果真是个少见的绝色,这么一看,楚寒若都没你好看,有对象没?” “我正好也一个人,要不然咱俩凑活凑活过日子?” “跟我一起也不算亏,我这人身体好吃得少,大部分时候脾气都不错,可甜可盐还能暖暖床,你是教主我是盟主,咱俩也算门当户对。” 燕阮还在闭眼打坐,可是微微握紧的手却暴露了他现在狂躁想打人的心思。 “说起来,你带我去西域是干什么呢?难不成你真的想对我金屋藏娇?把我关在一个只有你能看得见的地方?”容真真摩挲着下巴,明显有些兴奋,“我还没玩过这种套路呢,要不然跟你试试?” “我虽然爱看帅哥,但也不是真就没有节操,强取豪夺病娇这种有意思的剧情,我也是可以的。” 燕阮终于忍不了了,他睁开眼恼怒的把容真真按在塌上疯狂的锤了一顿,还要拼命控制着下手不能把他打死,“你给本座闭嘴!” “闭嘴!” 容真真被揍了一顿也不生气,他笑眯眯的坐正身子,单手托腮看燕阮,“你这样可真不可爱,还是之前那样好。” “是不是啊,小阿阮?” 燕阮浑身猛地一震,继而抬起头来瞪着容真真看了半晌,在确定他不是偶然说的这话后,才咬着牙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他自认为应该没有什么露馅的地方,容真真是怎么看出来的? 容真真轻轻一笑,眼中有点点温柔:“这个很难吗?” “你呀,还是太粗心了。” 燕阮定定的看着他。 容真真从自己衣袖里掏出一块桂花糖塞嘴里,又说道:“其实你刚进府没多久我就猜到了一点,只是后来一点一点证实了而已。” “你果真是把中原人毫不放在眼里,青芽蛛那样的东西也敢到处乱放,你以为就真没人认得吗?”容真真叹气摇头,“小云第二天就同我说了,你笨到这个地步,还能让我怎么办呢?” “那老头也是你的人吧?安插在小云身边,上次他毁容的事跟你也脱不了干系。” 燕阮抿了抿唇,忽然有些恼怒:“你既然早就怀疑我,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故意看本座笑话!?” “也不是。”容真真缓缓坐正,又说道:“一开始真没想到是你,可你太完美了,我难免在你身上多放些关注力,慢慢地就发现,你其实在掩饰自己的本性。” “人的肢体语言是可以模仿的,从一个人格伪装成另一个人格,这可以很轻易的做到。但要模仿到眼神和习惯,那很难,因为除非你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一个状态,否则迟早有那么一瞬间,你会露馅。” “你作为西域人,当真是不喜欢中原人的生活习惯的。” “教主大人武功盖世,确实在不怎么善于心计,也是,这方面我们中原人一直是你祖宗。” 容真真略有些得意。 燕阮被气笑了,“好。” “既然你已经这样说了,那本座也不跟你兜圈子。” “回去后,本座就让你生不如死,到时别怪我无情。” 容真真眯着眼睛笑起来,“死之前,能不能给我几个肌肉帅哥睡睡觉?” “我不怕被糟蹋。” 第40章 面对容真真一而再再而三不怕死的挑衅行为, 燕阮果然恼怒了,他一把掐住如今毫无反抗之力的容真真的脖子,开始死亡威胁:“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本座舍不得动你?” 容真真温和一笑, 反问道:“不是吗?” “我的阿阮是个好孩子,你若真想杀我, 卧底在我盟主府的时候, 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动手,为何又没有杀我?” 燕阮冷笑道:“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杀了你就没人能告诉我, 容玉的下落。” 容真真故作相信的点点头, 似乎是在哄自家闹脾气的熊孩子一样:“是是是,你不杀我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燕阮明知他在嘲讽自己,狠了心想要弄死他, 却又在心里拼命给自己找理由。留着他这条狗命才更有意义,说不定能逼着容玉出山,还可以限制住武林众人的动向, 一举多得。 为了防止容真真再说话刺激自己,燕阮索性点了他的哑穴, 然后闭眼打坐不去看他, 摆明了要拿他当空气。 容真真隐晦一笑,悠闲地靠在窗边看着外头飞驰而过的景物, 自从他上位以来,很久都没有出来游玩过了,这趟索性就当做派出来休假旅游,还不需要自己花钱, 顺便躲避一下乱糟糟的局势,挺好。 一点也没有心理负担的容真真很快就倚着窗户睡了过去, 还打起了幸福的小呼噜。 燕阮终于睁开眼,一眼就看到睡得深沉的容真真,内心气到爆炸,他原本以为容真真如今没了内力功夫傍身,又被自己抓来当人质,无论如何必定会对自己服软的,只要他稍稍的放下姿态求一下自己,他也可以勉为其难的给他点好脸子,说不定还能准许他把镣铐拿下来。 没想到他竟然大摇大摆的在自己面前睡死过去,可见他的确是存了心的要气死自己。 燕阮气得手心抓出血来,几次伸出手想劈死这个混账东西,可是手抬起又放下,最终只能白白的把自己气出内伤。 马车滚滚往西边奔腾而去,而宛城却一片大乱。 盟主被教主掳走,武林众人大感羞愧愤怒,陆观云及时给他们解了毒后,一个个群情激愤要一起杀去西域救出盟主。 “盟主素来对魔教谦逊有礼,几次三番告诫咱们不要主动生事,能避免争斗就避免争斗,可不想那魔教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卓三娘骂起人来毫不留情面,“老娘今日就要屠他们满门!” 她的话得到了在场所有掌门人的附和,大家都商量着要怎么安排布置人手去讨伐,现场情形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楚寒若跳上了擂台,对着下头的人朗声说道:“诸位安静。” 他的内功浑厚高深,只轻轻地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安静下来,大家都抬头看着他,等着他往下怎么说。 楚寒若淡定的道:“在下有些话想说,这也是盟主的意思。” “盟主说他早就提防魔教可能会在武林大会上动手,所以提前已经布置好一切,交托给在下代为处理,他不在的期间,在下先替他坐镇。” 天山门虽说这些年凋零的厉害,在江湖中名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可早年建立起的威望却不是谁都能趁现在踩上一脚的,大部分人还是要给他们几分面子。 “诸位如今冷静些想想,此刻去西域寻仇着实不太合适,舟车劳顿不说,人都走了,各个门派空落下来,万一再有什么别的争端怎么办?” “盟主的意思是,大家暂且不要动,他既然能去魔教,也能只身安然回来,大家稍安勿躁。” 楚寒若声音不是很大,刚好够下面的人听见,他目光从台下的贺憬微面上淡淡扫过,台下的人自然不愿意就这么罢休,仍然想要召集人马去西域救人,显然没把楚寒若的话放在心上。 陵游也站出来说话了:“楚掌门说的的确是实情,盟主昨天已经与我说明了一切,他就猜到可能今天会有异动,特意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家最不能冲动鲁莽行事,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地商量怎么办,好过现在就打上西域去,说不定盟主有别的安排。” 他的话还是有几分威信的,平时陵游就总被容真真带在身边,某种程度上,他的话的确等同于盟主的话。 各掌门互相交头接耳后,觉得还是应该听盟主的,盟主这样安排,说明他在西域有别的打算,他们还是等消息比价好。 贺憬微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玉佩,眼中却有些诧异,中原武林的团结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容真真此人的确不容小觑,他在武林人心中的分量尽如此的重,看样子更要小心从长计议。 这头暂时被安抚了下来,武林众人在盟主府暂时歇息,体内的余毒还要再修养一阵子,他们干脆就趁这段时间在一起重新规划,一个都没有离开。 而容真真随着马车,也晃晃悠悠的逐渐踏进西域的领地范围,此时已经是他被绑架的第六天了。 “你们西域当真和我们那里不一样啊。”容真真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看着外头的异域风情,不住地感叹着,“别有一番天地。” 西域的风景建筑都比较狂野,色彩艳丽豪放热烈,街上的男男女女都衣着奔放,跟中原的景致秀雅截然不同,到处可见的各色琉璃瓦建筑,好像是前世波斯风格一样。 “少见多怪。”燕阮这些天已经能自然的调整心态,被容真真逼出了强大的耐心,他嘲讽容真真没见过世面:“你们中原只学了些小家子气。” “也不能这么说。”容真真心平气和的同他说话,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样:“世界上有许多地方是我们没去过的,那里的风土人情跟你我所见的必然也不同,我们中原喜好青瓦白墙小桥流水,男子谦逊女子娇柔,这是一种风格。” “你们这边就比较粗犷热烈些,人也比咱们中原要更活泼,同样也很好。” “为什么非要踩一捧一呢?” 燕阮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冷声说:“本座不想与你讨论这些,再有几个时辰就该到我玄月教总部了,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本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容玉的下落,本座就免你酷刑折磨,如果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只能别怪我无情。” 容真真淡淡笑了一下,答道:“你明知我的答案是什么,又何必再问呢?我叔父的动向,我是真不知道,他那人不苟言笑也不喜欢跟人交流,退隐前都是悄无声息夜半时分走的,我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现在就真的把我杀了,他怕是也不会出来的。”容真真叹气,“谁不怕死呢?我也是真不知道,我叔父对我的感情也没那么深,他对谁都是淡淡的。” “我一直猜测,你是不是想从他手里拿到什么东西?不然你大可以先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再想办法把他挖出来一起杀,你现在明显就是束手束脚的行动,不像你们的风格。” 燕阮面色沉下来,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容真真真相,冷哼一声道:“既然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了。” 到了玄月教总部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燕阮率先走了出去,容真真慢悠悠的跟在后头,一下马车就被眼前这个恢弘气派的建筑给惊艳到了。 玄月教总部大门是全琉璃瓦制成的,在夕阳映照下透着点点湛蓝的光芒,颇有些神圣的感觉,他站在琉璃门前抬头看了一会儿,在心里感叹西域人民的审美果真不一样,配色大胆又很新奇。 一群教内弟子早就跪了一地,高呼教主归来,燕阮冷冷的一个眼神也不给他们,他回头看了一眼对着个大门发呆的容真真,冷漠的说道:“把这个人丢进刑房里,严加审问。” “只要不死,你们随便。” 说罢,他抬脚径自走了,好像万全不管容真真的死活。 容真真唇边带笑,优哉游哉的看着并不着急。有教主发令,其他人谁敢不从?领头的管事弟子便不客气的叫几个弟子把他押住往牢房走,容真真也不反抗,老实的跟在他们身后。 隐棠碰了碰白清鸿的胳膊,小声问道:“教主这又是怎么了?一路上好吃好喝的伺候这个狗头盟主,宝贝的不行,怎么一来又变了脸色?” 白清鸿嗤笑一声,“你跟了教主这么久,还不懂他的为人吗?以咱们教主的脚力,这会儿早该已经到了内殿了,你看他现在还在门口晃悠,图的什么?” “要我说,教主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就等着盟主来求他呢!” 隐棠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说今天教主心气不顺,原来症结在这呢。不过我看那盟主也是个直性子,怕是不肯求饶。” “要是刑房的弟子们真的动大刑了,教主怕是要生气的吧?” 白清鸿哼了一声:“所以,你待会儿就去知会那些人一声,意思意思就得了。真要把盟主弄出个好歹来,教主第一个就能揭了他们的皮。” “带回来的这是个祖宗!” 白清鸿抬头瞥了一眼还在故作淡定往前走路,其实连内殿的门都没摸到的教主,在心里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 死要面子有什么意义?到最后不还是一样要亲自去把盟主带回来。 啧。 第41章 容真真被结结实实的绑在刑架上, 那几个魔教的弟子颇有些为难的互相看了看,一时间竟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才好。右护法才来说过,这位可是当今武林盟主, 也是教主十分看重的人,还嘱咐他们心中有数, 下手要是有个轻重好歹来, 教主能活剥了他们的皮。 他们不过就是些普通的教中弟子罢了,平时各司其职安安分分的, 怎么突然就跟生死挂钩了呢?这真要弄出点什么来, 教主岂不是要找他们麻烦。 “要不, 你们来……?”其中一个稍微机灵点的立刻开始甩锅,“我身体不好,做不了这种事情, 还是你们来,到时教主有赏都是你们的。” 呸。 其他几个人在心里暗骂他奸诈,到时还能有赏?听右护法那个口气, 教主分明就是情人之间闹别扭罢了,真要敢动教主的人, 怕不是活不过明年。 几个人互相推诿, 谁也不肯去做那出头羔羊,就怕教主真的动怒收拾他们。 容真真被绑在刑架上看他们踢皮球, 干脆给他们出主意:“你们这样推来推去的也不是个道理,万一你们教主真心地要打我呢?待会儿他看到我毫发无损,更有可能会罚你们。” 几个负责审讯的人惊呆了,他们一期扭头看向被绑着的人, 看他一脸关切的望着他们,仿佛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你、这天下哪有人上赶着找打的?”几个人都有些糊涂, “你没有毛病吧?” 容真真一脸正气的说:“在下当然没有毛病,只是看着几位小兄弟年岁不大,有些不忍你们被苛责罢了。” “阿阮那孩子天性爱胡闹又任性,他高兴不高兴都是一念之间的事,可却苦了你们这些人,稍有不慎就会被教训,还不能替自己申辩一句。” “他这会儿跟我闹脾气,把我丢在这儿,其实是给你们添麻烦,是不是?”容真真循循善诱,“打我怕他生气,不打也不事,你们也猜不出他心里想什么。” “你们教内的人弟子都受苦了。”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几个人内心里都暖暖的,看着容真真立刻就顺眼了八个度,“盟主大人果真心善,跟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传闻?传闻什么样的?”容真真好奇起来。 其中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少年迟疑着回道:“他们都说,正道中人个个虚伪透顶,假仁假义内心肮脏,整天除了勾心斗角争名夺利,什么正事都不会干。” “尤其是武林盟主,简直就是伪君子真小人的集大成者,他心思阴毒整天都想着要覆灭我们玄月教,还贪图我们的金银财宝!” “还说盟主长得宛若牛鬼马面一般可怖,嘴阔眼小,还没有眉毛!一脸的猥琐样!” 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起来,纷纷表示他们听过比这个还要厉害的版本,言语中把容真真形容成了一个凶神恶煞内心恶毒行事阴险的小人,天天没事干就盘算着想要玄月教的钱和美人。 容真真忍着才能不让自己笑出来,果然无论在哪里,人民群众的脑补能力都是一样的天马行空。 “原来我这么不堪啊……怪不得了。”容真真煞有介事的点头,难怪那时候阿阮刚来府里卧底,处处看自己不顺眼,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里头。 “那如今,你们还觉着我虚伪吗?”他笑眯眯的问道。 几个弟子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长这么大没有出过玄月教十里之外的地方,心思单纯没什么经验,眼看着容真真这个人有年轻英俊又温和从容,言语中还总是心疼他们,难免就有些好感,纷纷摇头。 容真真可太喜欢这里了,难怪阿阮学不来什么阴谋诡计,原来大环境就是这样。那么一说,真要打起来的话,大家都是傻白甜,谁也差不了谁。 “我跟阿阮之间有些矛盾误会,他把我扔在这儿让我反省,我也只能反省。”容真真深深叹息,“我一直把你们教主当做自家人看待,他现在生气了,我一时半会儿也哄不好,你们该打还是打,没关系的。” “真要出什么事,到时我会给你们求情。” 那几个弟子对容真真感激到不行,大家都觉得教主果真有些任性,这么好的人怎么能不珍惜呢? 这么短暂的一段交流,容真真很快就探听到了很多信息,比如这几个人都是教内年轻一辈的弟子,虽然如今辈分还不高,但都是几个长老亲自带出来的弟子,以后很有可能会慢慢接任长老们的位子。 最机灵的那个叫安索,年纪最小的是□□苏,胆子小的那个是蒙西,最好骗的则是加里,他们四个都是常年待在审讯室里,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事可干,天天除了八卦就是吃吃睡睡,都是比较单纯的性格。 透过他们的信息,容真真还打听到,教中差不多有几千名弟子,掌权人自然是教主,而教主下头还有左右护法,大祭司,四大长老,他们组成了玄月教高层中心。 教主是十三年前接任教主之位,那时燕阮才八九岁,老教主燕于飞突然身故,教中弟子又被正派屠杀不少,不得不肩负重任举教迁移到这里安生。 容真真有些能想象出那年,小小的燕阮独自站在山头边遥望着天边的模样,那时他心里一定也很苦,所以他现在这样阴晴不定难以自控的性格,也是有根源的。 “唉。”容真真又一声叹息,“阿阮这些年受苦了。” 听到他心疼教主,□□苏忙不迭的点头说:“可不是吗!这些年我们好不容易在教主的带领下安定了些,他却执意要先报仇,明明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身体不好?”容真真心中存疑,“他看着挺健康的。” 加里挠了挠自己一头短毛说道:“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老护法说,教主的身子有些问题,要好好的调养才行,报仇一事我们其实也不着急的。” 他们大概是忘了,容真真就是他们口中的所谓正派人士,跟他们是隔了血海深仇的人,他们当年都没有亲眼见到那些杀戮,所以对这些事不那么敏感。 “老护法?”容真真重复了一遍他们的话,“这个老护法,是当年的人吗?” “他是先教主的右护法,也是养育教主长大的人,要是没有他,我们所有人可能早就死光了。” 容真真点点头不再说话,“你们的确不容易。” 几个人还在说话,门果然从外头被打开,燕阮从高高的台阶上缓步走下来,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本来是想来看看容真真,回去后冷静了些,怎么想怎么坐立难安。审讯室的那些弟子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说不给活命就不给活命,容真真如今没了内力护体,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 他索性又给自己找了些借口过来瞧瞧。 结果他刚下来就看到容真真跟几个少年人相谈甚环,一点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内心又开始生气。 “盟主果真死性不改,到哪都能顺风顺水,本座倒忘了你的嘴皮子甚是利索。”燕阮冷嘲热讽的说道。 惊闻教主来了,几个弟子忙跪下行礼,头都不敢抬,吓了个半死。 “你来看我了?”容真真展颜一笑,“我就知道小阿阮不能放弃我。” 燕阮冷哼一声,“本座给你机会让你说出容玉的下落,你不肯配合,如今再想求饶,怕是晚了。” “唉。”容真真叹气,“我知道。” “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讲,我都不可能把我叔父交出来,他毕竟养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呢?”容真真抬头看向燕阮,认真地说:“你若不然,便杀了我吧。” 燕阮双手握紧,冷硬的说:“想死?本座偏不让你死!我要让你活着看到我把中原上下屠戮殆尽,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弟妹死在面前,亲眼看着陆观云被我踩在脚底!” 这么毒? 容真真嘴巴微微抽搐,“我发现你对小云格外在意,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耿耿于怀吗?他挺乖的啊。” 燕阮眼神锋利似乎要在容真真身上剜下一块肉,“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念念不忘那个小白脸,到时本座解决了所有的事,送你下去跟他团聚。” “那不行啊。”容真真笑眯眯的说,“阿阮要不然跟我一起去吧,热闹些。” 燕阮眼神一冷,拔出腰间的鞭子抽了过去,直接划开了容真真身上单薄的外衣,里头的皮肤立刻就渗了血出来。 容真真没了内力护身立刻有些吃痛,但他一声没吭,照旧是不着调的模样:“我对小云没有那样的想法,你总也不信。” “也罢,你觉得打我能出气,那便打吧。” 容真真凄然一笑,看着既倔强又有些令人心疼。 燕阮气他不肯服软,又气他对谁都这样温和,更气他不肯把容玉老实交出来,几种情感交错之下,他手中的鞭子又举了起来。 容真真眼珠一转,果断装死。 “教主,他晕过去了。”安索小心的说道。 燕阮的手顿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后放下鞭子上前去看,却见容真真苍白着嘴巴双目紧闭,看着分外虚弱。 他刚才好像也没怎么打的厉害,收了八分的力道,真的这么严重? 燕阮有些犹豫,一边又把容真真身上绑着的铁锁硬生生的扯断,抱着人急忙出去了。 跪在地上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互相都一脸懵逼。 教主这是闹着玩呢?就打了一鞭子就心疼的不得了,那干嘛还把人扔进这里? 盟主说得对,教主太胡闹了。 第42章 燕阮把容真真轻轻地放在桌上, 自己悄悄地坐到床边,看着闭着眼睛虚弱躺着的人,眼中有千万复杂的情绪在挣扎。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不该这样, 义父千叮万嘱告诉他不可轻信中原人,他们都阴险狡诈善于谋略, 当年阿爹也是因为过于相信容玉才导致了后来的结局, 他绝不可能再重蹈那样的覆辙。最好的办法,就是等这一切结束后, 把容真真也一起杀了, 这样便可断了所有的不忍。 可是燕阮始终没办法做到那样, 他在中原短短的几个月,心态却和原来不一样了。他发现中原人其实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令人厌恶,他们就跟自己的教众一样, 都是很普通平和的人,并没有谁对他表现出强烈的恶意。容雄飞和容萌萌对他也是照顾有加,经常喊他一起去游玩闲逛, 并不因为他是个下人而轻蔑不屑。 义父说,中原武林一直觊觎他们的金银钱财和武功秘籍, 可他这阵子发现也并不是这样的, 中原人有自己的营生,他们本来就很富有, 各门派内功各有长处,实在没必要去抢夺他们的东西,虽然嘴上的确说着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但他们却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就对他们下手。 燕阮内心有些挣扎, 一方面他坚信自己的义父不会害自己,另一方面又为了自己亲眼所见所闻而对过去十几年接受的教育而产生怀疑。 容真真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终于肯睁开眼。 他身下躺着的被褥轻软柔和,感觉上应该是丝绸锦缎,顶上是雕花琉璃顶,四根床柱上还缠着金丝挂着纱帐,看着就很有异域风情。 “阿阮?”容真真看到床边坐着的人,见他脸上挣扎隐忍,突然心中有些担心。 燕阮抬头看他醒了,眼中划过一丝释然,却又很快的板起脸,冷酷的说道:“放肆,在这里,你没有资格称呼本座的名字。” 容真真笑了笑,又道:“那我叫你什么?教主大人?” 这样又好像有点生分,燕阮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也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容真真看他一身红衣面容俊美妖冶,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忍不住说:“阿阮,你真好看。” “我第一次在山里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原来小阿阮真正长这样啊。” 燕阮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似乎容真真这样夸赞很合他的心意,“盟主眼界甚高,本座可不敢当得这一句。”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容真真半是宠溺的抱怨,“我对小云好一点你也生气,夸你你也不高兴,那你想我做什么呢?” 燕阮有些恼火,但他又觉得自己找不出为什么不高兴,想了半天只说道:“你现在只不过是本本座的阶下囚,既然醒了那就滚下床跪着!” “可是我的伤口还疼呢。”容真真说话都有些虚弱,“你那一鞭子打得我可疼了,你要不要看看?” 燕阮想起刚才处理伤口时看到的那渗血的鞭痕,眼神有些松动,“你若不是不肯听话,本也不必受这份罪。” “我是真不知道叔父在哪。”容真真无奈,“我也想把他找出来问个明白,当年的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不能白白的给人背锅吧?” 燕阮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其实他也知道容真真大概率是真的不晓得容玉的去处,他沉吟一会儿又道:“那容玉退隐前,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真没有。”容真真诚实的回答他,“我骗你就是小狗。” 燕阮轻哼一声,轻声说道:“你本来就是狗头盟主。” 看他心情似乎好了点,容真真也笑起来:“阿阮,你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燕阮看向他,默默地等他往下说。 “我知道你这些年也很苦,独自一人守着这么大的家业过活,你心中有恨非常正常,换做我是你,只怕比你还疯狂。” “你无论变成什么样的坏人,我都能理解。” “你要报仇当然可以,但是,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一段时间吗?我是真觉得当年的事也许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容真真劝道,“当年的事你我都没有亲眼见到,很多事都是道听途说,人言可畏这句话想来你也听过,我不觉得容玉会做出那样的事。” “他那人过于严苛不爱与人交往,即便是对着我也没什么好脸色,但他实在是一个挺善良的人。”容真真看了一眼燕阮的脸色,又跟着说道:“我同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要给他开脱,只是想让你仔细的想一想。” “当年我叔父与你父亲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们都不是很清楚,他为什么要背叛你父亲,也不清楚原因。” “据我所知,我叔父早年并不想当武林盟主,不然他也不会急于把我训练出来接他的班。我才当选盟主的第二天半夜,也就急匆匆的一个人走了,连一封信都没留下。”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在我们任何一个人面前提到过魔教的事,好像那段往事并不存在一样。倘若他一开始就有心要去卧底,为什么后来又三缄其口再不肯提起呢?” 燕阮抿着唇不言语,而后才说:“因为他的确愧对我阿爹。我阿爹当年对他、对他情深义重。” “他利用我阿爹对他的深情,才得以轻易的带武林正派闯进教内杀戮。” 容真真又反问道:“那他后来做了什么?” “义父说,他把我阿爹约在镜湖边给了他致命的一剑,而后又放火烧了教中所有的房屋。” 容真真点点头说道:“也就是说,他杀了你爹,烧你们的房子,其实你们很多人都没看见,你都是听你义父说的?” “你什么意思?”燕阮不耐的看他,“你想挑拨我义父与我之间的关系?” “不是。”容真真立刻摇头辩解,“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也许眼见也不一定是事实,更何况是听来的。” “你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把当年的事原原本本的查个清清楚楚,如果真的是我叔父做的,我……虽不能替你伤害他,但、但我愿意以性命担保。” “我可以抵命。” 燕阮眼中有些愤恨,他一把捏住容真真的下巴凑近,冷冷的说:“你的命?你的命值什么?你知道我教中死了多少人吗?你换的回我阿爹的命?” “莫说你不配,你叔父也不配!” 容真真看他要失去神智,忽然伸手挣开他的束缚,上前去轻轻拥住他:“好了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莫生气。” 燕阮被他抱住,鼻翼呼吸间都是容真真熟悉的味道,他的眼中血雾慢慢地散开,那些痛苦的情绪折磨着他一刻不得安宁,可他在容真真身边却能平静片刻。 “我左右是一定会杀容玉的。但,你若是想要一个真相,那便去查吧,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后,如果你查不出东西来,或者最终还是容玉的错,我一样会杀了他,也杀了你。” 容真真悄悄地松了口气。 两人相拥片刻,容真真轻咳了一声,有些难堪的说:“那啥,我饿了,你们有吃的没?” 燕阮情绪平静的时候还是乐意做些事的,听他说肚子饿,马上就让外头等着的婢女端吃得进来。不一会儿,五六个婢女鱼贯而入,桌上很快就摆满了好吃的东西。 容真真目光在那些美丽的婢女身上转了一圈,各个都是胸大腰细腿长一米八的火辣美人,忍不住赞叹了一句:“你教中的女子真好看。” 这话一出,燕阮又不高兴了,他怎么忘了容真真这个好色鬼。 他眼神在那些漂亮火辣的婢女身上看了看,阴森森的说:“你喜欢的话,本座不如把你也给割了,索性跟她们一起做个姐妹如何?” 容真真感觉自己一阵疼痛,忙哂笑的说:“那不行,我就是看看,看看而已,你也知道的,我就喜欢男的。” 燕阮马上就想起自己教中的那些个漂亮到过分的男弟子,暗暗地想着要不然先把那些人都给发配出去再说。 容真真坐到桌边,桌上摆的吃食跟中原的不一样,羊奶糕葡萄酒胡瓜烤肉馕饼烤馍,看着很丰盛。他高兴的坐下后就招呼燕阮一起,“阿阮过来,我们喝两杯。” 燕阮早就吃过了,本来不想跟容真真一起吃饭,刚要摆架子说自己不与阶下囚一起用膳,可转眼看到容真真温柔的笑意,什么狠话都撂不出来,只好阴着脸冷酷的坐了下来,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行动已经表示了。 容真真心中暗笑,对付燕阮可真是太容易了,就仿佛在逗一只小奶猫一样,又要照顾他的自尊心,又要给他顺毛摸,还不能让他察觉自己的意图,当真跟撸猫没两样。 他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白清鸿进来汇报工作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自家教主装得一脸嫌弃的吃容真真喂过来的奶糕,无语的在一边看了半晌。 这对能不能不要在这辣眼睛,当他们这些人活着很容易吗? 第43章 容真真就这么被名义上的软禁在了玄月教的地盘上, 燕阮倒也没真的虐待他,仍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是却很少出现在他身边, 仿佛在忙着些什么,又好像是刻意回避着他。 对此, 容真真并不着急, 他该干嘛干嘛,反正之前已经跟陵游和楚寒若交代过一切事宜, 相信他们两人都不会让他失望的, 控制局面不成问题。 他当然是故意让燕阮把他抓回来, 那天也是假意失被擒,这些都是容真真想了很久才出的策略。他猜出燕阮潜伏在自己府上必然有所求,为了探知他的真实目的, 也为了暂时让朝廷的人麻痹放松,他选择了远走玄月教的办法。 这个办法不算是什么好计策,但现在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能更好的解决眼下的处境, 他只想寻求一种较为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先拖住燕阮这边, 追求一切能合作的机会, 然后给阿陵那边信号,让他想办法稳住贺憬微。 他在收集关于贺憬微更多的信息, 宫斗政斗这回事他没经历过,但电视没少看,只要利益合适,没什么人不能利用, 贺憬微若是有心,到时只怕也会考虑的。 燕阮如今避着他不见, 容真真当然清楚他为什么躲着自己,一个习惯姿态摆的高高的傲娇鬼,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喜欢一直以来憎恨着的人,一时半会儿的确需要心理适应。 对燕阮,容真真的心里当然是有感情的,虽然他不知道这份感情最终会不会转化成爱,但他觉得如果放过他,可能下一个几十年都不一定再有这样的心动了。他想要把这份感情往下再走走,只要燕阮也有同样的想法,相信他们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如今他跟燕阮的处境差不多就是互相试探互相窥探,只不过他觉醒的早些,而燕阮却还是迷雾里。容真真并不想去告诉燕阮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这种事还是留给他自己去想通比较好,旁人插话只会起到反作用。 毫无心理压力的容真真日子过得舒坦,眼瞅着人也胖了一圈,比来时看着莹润了些许,更加俊朗不凡。 这天他信步走到后花园中散步,玄月教总部非常大,占地面积很广,光是燕阮的住处就有半个盟主府那么大,他要从南到北好好地走一遍,需要大半天的时间。容真真喜欢他们的后花园,不像中原园林那么秀气,只是种植了很多认不出名字的花,姹紫嫣红的很好看。 今天花园好像有人在,容真真在教内行动比较自由,也没什么人拦着他,他就抬脚走了过去,然后脚步就停在了一大片玫瑰园后头。 院中又好几个衣着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个个都是世上少见的美人,还有的非常有西域特色,头发和眼珠子都是浅浅的颜色,五官深邃明朗,跟中原人截然不同。 那几个人凑在一起说笑,旁边就是一个人工泉池,他们坐在一起吃葡萄戏水,阳光洒在他们沾着水珠的年轻娇嫩的肌肤上,好像会发光一样。 容真真赞叹了一句,然后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打招呼:“诸位好。” 那些美丽的少年少女们此时停下交谈看过来,都有些好奇的看着容真真,看他相貌极为英俊器宇不凡,都有些高兴的站起来:“你是谁呀?” “在下是教主请回来的朋友。”容真真和善的说,“正好在花园走走,没想到打扰了诸位雅兴,不知各位也是教中弟子吗?”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笑嘻嘻的答道:“我们才不是教内弟子!是教主养在院子里的人。” 容真真面上有些惊讶,“他还有后院?” “那是当然的嘛。”其中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少年理所当然的说,“教主大人那样威武不凡的男人,怎么可能后院没有人呢?” 容真真有些疑惑,因为他知道燕阮那货其实就是个情商极低的人,据说还是个童子,因为禁玉诀要想练到第九层,必须在二十岁前保持那啥之身,否则一切都会功亏一篑。燕阮要明年才满二十,按理说以他那复仇急切的心思,应该做不出贪恋美色的事吧? “那你们平日里都服侍教主吗?”容真真忽然有些酸,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另一个额上带着金色花环的少女嘟着嘴回道:“我们哪有那样的机会服侍教主大人,他平日里从来不喜欢我们靠近,他的房间都不许我们踏足一步呢!” “是啊,教主养了我们就是挣面子罢了。”那浅金色头发的少年也跟着说,“平日里有客人来了,他就让我们出来帮着倒酒,唱唱歌跳跳舞,我们连教主的手都没摸过呢。” 也许是西域人都比较开放,几个人明明都是第一次见到容真真,却特别热情的跟他说了很多,什么教主就是要面子才养得他们,当小鸟小猫一样好看罢了,他们现在的年纪正是需要情人滋润的时候,教主冷面无情不肯让他们近身,他们都觉得快熬干了。 容真真一边听一边装作同情的安慰这群渴望有那啥生活的小宠们,“教主大人公务繁忙,顾不上你们也是有的,也许等他再大些就好了。” “才不是呢。”金冠少女哀叹,“我们听说教主近来好像看上了一个、一个中原的什么盟主?你认识他吗?我们都听说他是个才貌双全的男子,把教主迷得团团转,以后更没有咱们的机会了。” 容真真轻咳两声,低声道:“说不定那都是一时热情罢了,你们这么漂亮,肯定会有好姻缘的。” “这位公子有家室吗?我听说中原人喜欢三妻四妾,我们这边虽然没有这种说法,但也是有人喜欢屋子里人多,你要是看上我们中的谁,只管却跟教主要,教主多半是给的=。” 容真真忽然发现这群小宠们都火辣辣的盯着自己看,霎时间就明白这群小家伙是看上自己了,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那怎么能行呢?你们都是教主的人,我一个外人怎能肖想觊觎?” “那又不打紧,教主不在乎这个。”他们纷纷七嘴八舌起来,“我们都是自由身,谁跟教主要都可以的,公子你英俊不凡,我们愿意跟着你!” 容真真忽然有些压力大,西域美人太热情奔放,也的确不好招架得住。 燕阮好容易下决心要来看看容真真,结果在他房内扑了个空,问了伺候的婢女后才知道容真真人去了后花园散步。 他只好脚步一转去后花园,走着走着想起刚才那婢女提起容真真时脸上浮现出来的羞涩红晕,忍不住又暗骂了一句容真真浪的没边到处勾搭人,还是把他锁起来比较好。 谁知,他刚一踏进后花园的大门就看到容真真跟自己的那群小宠聊得开心,那些小宠们别他逗得咯咯娇笑,看着容真真的眼神都不对劲。 燕阮的怒气值终于爆发了,他冷声说:“你们在干什么。” 容真真一抬头就看到燕阮浑身冒着死亡黑气看着他们,忙笑着打招呼:“阿阮,你来了?” 那语气在燕阮听来,就好像这里才是容真真的家,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外来的客人罢了。燕阮气得爆炸,他往前走了两步,怒火在那些小宠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冷冷的问:“本座问,你们在做什么?” “聊天啊。”容真真拍拍自己身边的椅子让他坐下,“我听说,这些都是你的人?” 燕阮本来想嗤之以鼻,这些不过都是拿来充门面的小雀儿罢了,可他忽然不想怎么直白的承认,便深沉的说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容真真继续微笑,他看了看那群被燕阮眼神吓得抱团哆嗦的一群人,慢条斯理的说:“我听说,你那啥不行啊?” 燕阮死亡视线又扫了过来。 容真真不知死活的继续挑衅,“你说说你这个人,自己又用不着,还要把这么多漂亮美人关在自家院子里,多暴殄天物,人家也需要人陪伴。” “容真真!”燕阮气得脸色发白,他就知道不该指望容真真嘴里听出什么好话来,忍不住反击道:“你难道又哪里好?” “一个连男人都没有的货色!” 容真真笑不出来了,他愁眉苦脸的想了一会儿,而后才叹气一般说道:“那怎么办呢?九华功就是你这么变态啊,不许我有对象。” 燕阮并不喜欢后院的那些人,他连他们的长相都记不住,可他得有这个东西,不然男性自尊保不住,说出去丢脸,所以他有样学样的弄了些美人在家里住着,又嫌弃他们吵闹不许他们靠近。 如今眼见着容真真也是同样的惨,他忽然有些心理安慰,反正这世上丢脸的也不只他一个,容真真那厮比他还不如。 自己起码还有一院子的门面充数,容真真连一个男人都没有。 这么一看,还是自己赢了。 “呵。”燕阮不屑的哼一声,“似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本座根本不必跟你计较。” 两个处男在一起互琢,好像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玩意儿有啥可比的呢? 第44章 玄月教的弟子们意外的都挺喜欢容真真为人, 虽然他们从立场上来说应该是仇敌,但没经历过那些年的祸事的青年弟子对他就相对没那么大的敌意。容真真为人风趣幽默又洒脱大度,特别是他还很讲义气, 又见多识广大方温和,很是让那些年轻子弟崇拜, 没事就爱来找他聊天说话玩。 等到燕阮发现的时候, 他竟然才知道自己想见容真真一面,还得排队预约, 容真真在这混的风生水起, 比在盟主府的时候还要好, 只要是认识他的人,就没有不夸赞的。 白清鸿忍不住感叹道:“要我说,盟主大人这张嘴可真是厉害, 死得也能给说成活的,我看教内的大部分弟子都被他迷得团团转。” “只要他一声令下,我看有些弟子都能瞬间转投武林同盟。” 隐棠也跟着点头:“我瞧着也差不多。不过, 那盟主倒真的是条汉子,我原先以为他不过就是个喜欢和稀泥的懦弱软蛋罢了, 没想到他其实都在韬光养晦, 其实深不可测。” “昨天他还替蒙西教训了一直欺负他的伊什,在场的很多人都连声叫好呢。” 白清鸿想起了自家教主, 微微的有些担忧:“我觉得,我们教主可能是真看上他了,只是现在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情况。” “教主的身体看着没什么不好,可你我都知道那不过就是个假象, 他随时可能会再次走火入魔,他如今犹豫不决拿捏不定, 那圣物若是再找不出来,真就危险了。”隐棠说着,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容真真可能是真不知道圣物的下落,那我就去把中原武林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要挟,那容玉若是贪生怕死之人,怎么也该出来了。” 为了教主的生命安全,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白清鸿却没有隐棠那么冲动,他安抚着说道:“你先不要着急,容真真在我们手上,容玉出山只是早晚的事。” 与此同时,燕阮正独自前往玄月教后山的一个院子,那里是前护法住着的地方。 他照例还是停在了门外,不用通传里头的人就知道他来了,门无风自动在燕阮面前打开,里头是一处小庭院,很有点中原的风格。 燕阮抬脚往里走,绕过小花坛后又踏进了竹屋里,然后就看见一个头发雪白的中年男子坐在塌前看书,那男子在美人如云的西域领地里只能算得上中庸,年纪看着四十左右,单看着并不是个吸引人的人。 “义父。”燕阮低声唤了一句,在这个养了自己十几年,在最困难的时候也陪着自己的长辈面前,他才能稍稍的放松些,对他绝对的信任。 中年男子放下书抬头,那双冷冽到无情的眼睛在燕阮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才严厉的问他:“我听说,你把那人带回来了?” “是。”燕阮点点头,“容玉的下落我虽然没有查到,但是他的侄儿在我手里,相信他很快就会自己出来的。” 中年男子面上没什么神情,他的目光像是鹰一样凶戾阴冷,即使是看着燕阮也不曾有半分温度,“可是我听说,你对那人有些别的想法。” 燕阮心中一惊,忙条件反射的摇头说道:“没有的事,义父!” “燕阮,你要牢牢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死的。”男子冷冷的说,“他被容玉背叛,惨死在镜湖边,导致你被迫早早地接任教主之位,又经历了这么多的折磨苦难,这样的血海深仇,你要永远记在心里,即使是梦中也不能忘。” “我不管那个容真真他有什么样的魔力让你着迷,可你要清楚,他也是容家人,身体里流着的是和容玉一样的血。容玉他卑劣肮脏,他也一样。” “容玉为了荣华富贵出卖你父亲,难道他的侄儿就不会为了同样的理由,而出卖你吗?” “你不需要爱上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容真真。” 燕阮眼中有些微的挣扎,他想说容真真不是那样的人,他比他叔父光明磊落,比他叔父更温柔,他不会做出像他叔父那样的事。可他张不开嘴,义父说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在他心里扎在要害之处,让他片刻不能呼吸。 “义父,我……我……”燕阮在他面前并不像是在外头那样威严霸气,他没办法去质疑这个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他甚至还为了辅助自己武功更进一层,生生的毁了自己十年内功,头发都熬白了。 这样对他恩重如山的人,他怎么能不尊重呢? 燕阮面上有些痛苦纠结,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行了个礼之后转身出了院子。 而在他走后,原先面无表情的男子眼中露出些许厌恶来,他握着书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尖泛白,泄露出他现在极度愤怒的心情。 “你是这样,你的儿子也是这样!” “你们都是愚蠢的人。” 他自言自语着,忽然把书扔了出去,直接砸坏了窗台下的花瓶。而后他站了起来,走到书房的一幅画前,上前有规律的一阵摩挲比划,本来雪白光滑的墙面上忽然就出现几条缝隙,然后打开了一扇门。 他抬脚走进去,手里还举着一只蜡烛,从深深地台阶往下走,一直走到最底层。那是一间幽暗无光的屋子,只有一张床放置在墙角处,隐隐约约能看出上面躺了一个人。 那人也是一身同样鲜红的锦衣,面容较燕阮比起来更为成熟俊美,只是眉心间多了一点红色的痣,使他看上去极为秀丽。 他双目紧闭双手放在胸前,看起来和睡着了一样,只能从胸前微微的起伏看出这个人尚且还活着。 中年男子举着蜡烛认真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美人,眼中有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只化成一句爱恨交织的话。 “你该高兴,容玉终于要被我挖出来了。” “他迟早要死在我的手里,你无论去哪里都再也见不到他。” “但愿你将来醒来后,能高兴我送你的礼物。” “教主大人。” 地下室墙上被火苗映照的阴影不安的跳动了几下,衬得这里更加诡异恐怖。 而燕阮在退出小院后,心情很糟糕,他觉得自己很想见一见容真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候会觉得待在他身边会有种很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和跟义父在一起的感觉又很不一样。 容真真跟一大群美丽活泼的玄月教弟子们在一起比武,谁胜谁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赢了的人可以得到一颗金花生。 正玩得高兴,容真真一转头就看到燕阮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自己。他回头对加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小步跑着到燕阮身边,关切的问:“阿阮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不舒服?” 燕阮直直的看着容真真,他对这个人感情太复杂了,有时候恨不得杀了他,有时候却又觉得他那么好,简直好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从没有哪个人像这样,让他一刻不停的想看到他。 “怎么了?”容真真看他只顾着看自己却不说话,开玩笑的说:“你是不是又吃醋了?我跟他们没什么的,就是太无聊了比武而已,你也知道我现在使不出内力,都是比划着玩的。” 燕阮看他耐心的跟自己解释,好像自己是他多重要的人一样。容真真总是这样,他老是会给自己这样的错觉,却又从不把话说破,只让他独自乱想。 “容真真。”燕阮听到自己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嘶哑低沉,“你会背叛我吗?” “就像你叔父背叛我阿爹一样。” 容真真一愣,他也没想到燕阮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一时间有些错愕不知从哪里回答:“什么意思?” “回答我。”燕阮内心慌乱,他迫切的要知道答案,哪怕是假的,“你会背叛我吗?会为了荣华富贵把我出卖,把我逼死在什么地方,然后继续享受你所拥有的一切吗?” “会吗?” 容真真虽不明白燕阮遇到了什么事这样激动,但他知道现在必须安抚住他,不然接下来他可能还要发疯,于是他开口轻笑说道:“不会。” “阿阮待我这般好,我怎么会背叛他呢?” 燕阮松了口气,却还是不肯信:“你那么爱钱的一个人,平日里又抠得很,我不信你不会为了利益出卖我。” “噗。”容真真忍不住笑出来,“我是爱钱不假,我还爱美人呢!你怎么不说我或许会为了你背叛别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息,这话是不假。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我可以为了利益出卖我自己,却不会为了别的任何理由而出卖你。” “骗人。”燕阮喃喃自语着,“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就不会背叛我?” 容真真凝神认真思考一番,突然坏笑着调笑道:“什么人啊我想想……夫君?” “我早就说了啊,我对你的脸和身材太满意了,做梦都想着你的八块腹肌睡着,不如你就跟我搭伙过日子得了。” “那样你不用担心我出卖你,哪有人会出卖自己的丈夫,那不是黑寡妇吗?” 燕阮没想到容真真这么不要脸,心里有些生气的同时,却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 容玉是容玉,他是他,或许他们的确不一样。 起码容玉那种人就说不出这样的话。 第45章 在魔教的这些日子里, 容真真除了吃喝玩乐无所事事外,他其实也还是干了点实事的,他这两天跟加里他们那边打听到, 玄月教前护法束息就在后山住着。 对于这个神秘的前护法,容真真是很有些在意的, 他就是那个当年力挽狂澜把玄月教从绝境中拉出来的人, 也是把燕阮抚养长大的人。燕阮六岁的时候没了父亲,从那以后就跟着前护法生活, 那些年发生的事, 全部都是从前护法口中得知, 等于说,燕阮几乎所有的三观都是这个人给建立起来的。 从客观层面来看,容真真不觉得前护法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没有人是圣父,家中吐突突遇变故后还能心平气和的活着,没有谁不想亲自报仇, 把仇人碎尸万段。前护法跟前教主据说是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关系,感情甚笃, 自己好友惨死, 他肯定也会想着法子去报复回来,那么燕阮被他灌输什么想法都也正常。 可是容真真的第六感向来比较直准, 他把这事思来想去琢磨了很久,都还是觉得这个前护法隐隐的有点不对劲,尤其是对当年事情的描述,直接上就跳过了最重要的一段环节, 从他的描述来看,容玉一开始就是来西域卧底, 然后时机成熟后才下手背叛,导致玄月教元气大伤。 可他想不通为什么,他了解容玉,同样也了解那帮武林各派掌门。他们那些个人说好听点骨子里就是行侠仗义的一群热血侠士,不好听的就是有点没脑子听风就是雨的行动派,如果没有一个有担当的领导人控制着,这群人很容易做出冒冒失失的事来。当年估计也是被谁一顿教唆,一群人就觉得自己应该替天行道,热热闹闹的往西域就来了。 那些人本质上也不是多恨魔教,只是潜意识里就觉得正邪不两立,魔教自古以来就是邪恶的,就应当是敌人,虽然也没人去深思为什么要敌对。可是八大派的掌门都不是喜欢嗜杀的人,他们平生的想法就是想要匡扶正义,教训小人让他们改邪归正,那些年的事容真真没有在现场,但以他的推断,八大派的人攻上魔教的时候,一开始是肯定没有打算大开杀戒的。 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触怒了八大派的人,才导致他们痛下杀手,因为卓三娘曾经说过,在魔教损失了很多弟子,最后死伤惨重的回来了。 这场斗争,等于魔教和武林正派谁都没有讨得好,两败俱伤。看起来,魔教那头损失了教主,而他们这边多了个新任盟主。 容真真想不通很多事,他打算着要尽快回到中原,然后把当年经历过这场战事的老人们都找来探问一下,也许能找出一点线索。当然,如果容玉能自己跑出来就好了。 在那之前,他得想办法溜去后山,探寻一下那位前护法。 又过了几天,容真真很轻易的就打听到了左护法具体的居所,他现在的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燕阮不信任他,怕他偷跑,并没有给他软筋散的解药。但容真真常年跟陆观云待在一起,被他经常塞各种奇奇怪怪的药丸,身体里自带三分抗毒,软筋散的作用并没有百分百的生效,他的内力还是留了一半,只是他平时都藏着掖着不让燕阮知道罢了。 他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单独出动的机会,一连等了好几天,燕阮才有事要出门。 “你去哪儿啊?” 容真真嘴里吃着葡萄,斜眼看燕阮,仿佛那喝醋的大房一样:“别不是去见什么小情人吧?” “闭嘴。”燕阮早就习惯了他这种不着调的德性,他今日穿戴的有些正式,说是要出门去拜访什么人,却又什么也不跟容真真说。 容真真假意擦了擦眼角:“官人,你去了以后可别忘了人家。” 燕阮的眉间挑了挑,压了很久才没动手砍死容真真这个孽障,他冷哼一声迈步出了房门,一句话也不留给他。容真真笑眯眯的在后头补了一句:“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些奶油葡萄干吧,我近来爱吃那个。” “本座没工夫。”燕阮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容真真慢条斯理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缓缓地收起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然后一翻身就下了床榻,若无其事的出门看了一下周围环境,确认没有人在监视自己后,他三两步就绕到后屋,然后从墙头翻出去,几个纵越就出了这片院子。 好在燕阮虽不信任他,但自信的觉得没了内力的容真真根本蹦跶不出花来,又怕派得弟子过来被容真真骚扰,索性就没管他,这倒方便了他行事。 凭着那些人说的方向,容真真一路轻巧的飞到了后山的位置。他在山脚下抬头往上看,这后山看着并不是很高,能看到半山腰有一个小院子,只是能不能安然上去还是两说,听加里讲过,山上遍布机关,稍有不好便会触发,直接死无葬身之地。 区区一点机关术还难不倒容真真,楚寒若也很擅长这个东西,以前为了追他学过一阵,那前护法是西域人,应该对机关术了解的不多,应该不会是特别复杂。 他想了想后还是大胆上山,必须要争取在燕阮回来前返回自己的屋子。正如同他所料的那样,山上的确有很多机关,还是摆脱不了什么乾坤阵八卦阵这些个中原老祖宗玩剩的东西。对付普通人有用,对付专门的人员就没什么大作用了。容真真一路小心应付,半个时辰就到了小院门外,他躲在树上观察了一阵,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估摸着要么是不在家,要么就是人在屋里。 来都来了,容真真怎么也要进去一看。他的轻功绝佳,从树上直接飞进院子里基本不会有人察觉,他不声不响的来到院中小屋的窗下,微微抬头从侧面看进去,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没人? 容真真有些纳闷,不是说那个束息从来不会离开后山的吗,怎么不在? 他没有想很久,轻巧的双手撑过窗沿跳了进去,屋内的确没有人。他直起腰来走到屋子中间四处打量,这几间屋子都是连着的,中间这屋像是客厅,只有桌几茶杯几样东西,看着有些简陋。容真真一一看过后觉得没什么可疑的,就转步到下一间屋子去看。 书房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墙上挂了一幅画。容真真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人很像是燕阮,只是比燕阮看起来还要艳丽几分,尤其嘴角带笑的模样看着雍雅温润,并不像一个魔教的教主,跟燕阮相差太大了。 “啧。”容真真暗自嘀咕,这大概率就是燕于飞了,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怎么爹看着像只优雅的仙鹤,儿子就仿佛一只小波斯猫一样,物种都跨了。 如果燕于飞真长这样的话,容真真觉得容玉要是不爱他那就真见了鬼了,容玉那家伙指不定就是因为爱极了最后才更恨,怪不得死活不同意自己搞基呢,原来果然是个深柜。 容真真胡思乱想着,这个前护法在自己的房间里挂燕于飞的像,应该多少也是喜欢他的,也许可能就是暗恋呢? 他又踱步到书桌前,弯腰仔细的看着桌上的东西,有一大堆用完没用完的宣纸,有的是用西域的文字写的,有的是用汉字,容真真看不懂西域文,拿着那几张汉字看了看,发现都是抄写的一些寄托相思的诗词,并没有写明是给谁的,但他就是直觉应该是给那位燕于飞教主。 看起来,这个左护法的确暗恋着教主。 容真真又翻了几张,惊觉下面的那些纸都没有再写那些缱绻的诗句,而是用浓墨写满了“杀”字。 满纸都是杀,密密麻麻乌压压一片,从那力透纸背的墨汁来看,写字的人心中是抱着何等的怨恨才能写下这么扭曲的字。 容真真看了有些不适,便把纸放了回去。他刚要打开抽屉看看还有什么,突然敏锐的听到墙后有什么动静,他脸色一变,忙一闪身跃到窗外。 不一会儿,墙上裂开几条缝,容真真亲眼看到从墙里走出来一个紫衣中年男子。他出来后,那打开的墙又瞬间恢复了原样,看起来一点痕迹也没有。 那中年男子在屋内扫视一圈后,面色平静的又重新坐到书桌前,重新铺开一张纸写了起来。 容真真看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走了,小心弯腰一点点的退出去,又按着原路回到山下。 那点小院子竟然也能有暗室,可见那个前护法果然有鬼。只是容真真想不明白,那暗室里会藏着什么东西呢?看那男人出来时候的表情,也看不出是什么宝贝。 容真真困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躺下没多久,燕阮就回来了。 “不是说要很久吗?”容真真想着幸好自己没有耽搁时间,不然就要被抓到了。 燕阮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扔在容真真床边:“本座恰好想起有事未处理,回来拿一些东西罢了。” 容真真打开一看,果然是他要吃的奶油葡萄干,笑得嘴巴都露出八颗牙。 燕阮的眼神动了动,高贵冷艳的转身离开。 出门走到半道想起自己这次可能要明天才能回来,担心容真真一直等着葡萄干吃会饿肚子,眼巴巴的特意折返买了送回来,还不让白清鸿跑腿。 这种掉面子的事必须不能说,不然容真真这个狗头盟主会恃宠而骄。 第46章 那晚燕阮的确没有回来, 容真真独自在屋子里,一边吃着葡萄干一边想着白天的时候自己查探的那些东西。 那个阿阮的义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容真真知道很多人都会在屋子里搞一些暗室之类的东西,越是会弄这种, 必要时候可以当做逃生保命的工具。 但是那个所谓的义父肯定不是这种情况,容真真想着他看到的墙面的门, 想着那里头究竟会有些什么, 他不觉得那里会有些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俗物,必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反正在玄月教还要待一阵子, 他大可以慢慢地摸索清楚, 不知为什么, 他格外在意那个密室,总觉得那个前护法一定是隐藏了极为重要的东西在里头,说不定就跟阿阮有关。 说到阿阮, 容真真脸上就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他怎么会不知道下午的时候那人是特意巴巴的跑回来给自己送东西,他那时不过是为了拖延他回来的时间罢了, 没想到随口一说的东西却被他惦记在心上,尽管当时阿阮面上摆着嫌弃高傲的脸色, 但容真真可没有错过他转身后那微红的耳朵。 这人怎么会怎么可爱呢?他家里是怎么把他生得这样好? 容真真再一次的感叹着, 得亏得自己不是个攻,要不然真就要日日不早朝了。 夜色渐深, 容真真终于有些疲乏,起身正要吹灭蜡烛上床睡觉,不经意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他暗自纳闷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人来找他, 三更半夜的能有什么事? 他带着些疑惑去开门,却见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站在外头, 正渴望的看着他。容真真想起这就是阿阮后院那些小宠们其中一个,叫什么名字他不记得了,因着他相貌是最出色的,所以才有些印象。 “有什么事吗?”容真真很熟悉那种眼神,心知肚明少年来的用意,却还是要端出不解的神情,正人君子一般看着他。 少年名叫那苏里,他今年才刚刚十六岁,还很年轻,他抬头微微的仰视着容真真,眼中有些崇拜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这样夏夜的月空下显得比白天更加美丽,令人动容。 “容大哥。”那苏里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红晕,他有些羞涩的说:“你们中原人是这样互相称呼的吗?” 容真真温和的说:“嗯。所以,你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那苏里很是纠结,看着有点不知所措,好半天才低声说道:“容大哥,我、我喜欢你。” 这小孩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跑来表白? 容真真内心叹息,我可真是个红颜祸水,非常值得阿阮回来关小黑屋谁也看不见。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污糟的事,面上还是道貌岸然的模样,他看着那苏里,仿佛对他的话很吃惊:“什么!?” 那苏里也知道自己有些太突然,但他已经憋了好些天,他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这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中原男子一见钟情,经常半夜睡不着想起他,他曾经幻想着要是自己能在对方的臂弯里过一夜,便是死了也值得,因此就趁着教主不在家,鼓起勇气毛遂自荐来了。 “我说,我喜欢你。”那苏里勇敢的说,“我听说,中原人如果对谁一见钟情就会写很多美妙的诗,但我不会写诗。” “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就像是太阳那样明亮。” 这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容真真哭笑不得,他并不讨厌那苏里,但也绝没有那样的暧昧感情在里头,拒绝人的经验多了,他很多话张嘴就来:“你还太小,不知道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最不可靠,往后你真的遇到喜欢的人,才知道曾经的一见钟情根本就是荷尔蒙的一时干扰罢了。” “荷尔蒙?”那苏里听不懂,但他明白对方的拒绝,西域人比中原人要大胆热烈的多,即使是被拒绝了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还想再试试:“为什么不可靠呢?即便以后我可能会喜欢上别人,但今时今刻,我的确是喜欢着你的,那并不是一种幻觉,也不是一个错误。” “我现在喜欢你是真的,以后的事又还没有发生,有什么关系?不喜欢了就分开,喜欢就在一起,为什么要否定现在?” 容真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十六岁的小毛头问倒,一时间竟没有想到要怎么去回他,在原地愣了很久。 “可是,可是我并不喜欢你。”他好半天才想着说道,“你便是再喜欢我也没有用啊?” 那苏里很是不在意,他认真的说:“你都未曾试过,怎会知道不喜欢呢?” 容真真没料到自己这是碰倒了辩论高手,他有些头疼的揉揉脑门,好言好语的回他:“有些事情不需要试,比如感情这个东西。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很简单的事,真不喜欢一个人,再试个几十年也还是一个答案。” “我们不合适。” 那苏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容真真脑子里划过阿阮的影子,他仔细的想了想又说道:“可能有吧。” “可能?”那苏里不解,“你刚才不是说,喜欢是很简单的事吗?难道这世界上有那种,既喜欢又不喜欢的感情?” 容真真一脸的无奈,“因为我还在暧昧期,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那苏里难过的低下头,他今晚是看月色很好,突然就被有了想要敲开容真真门的想法,想着要是成功了,他就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双宿双栖。 “那、那我不打扰你了。”那苏里眼里一片沮丧,他才十六岁,正是最少年意气的时候。 容真真也没拦着他,看他要走,突然开口说:“你这样一直待在后院,永远也不会碰上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的。” 那苏里回头看他,眼里有泪光闪烁,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容真真站在门边看着这个漂亮的少年,沉静的说:“你本来也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却被锁在这么狭小的院子里,白白的浪费自己大好的年华。倒不如自己出去闯荡闯荡,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去见见外面的人,也许很多年后你回头看看,想起今晚见我时说的话,会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这个提议对那苏里来说很陌生,他有些不确定的问:“可是,我出去了能干什么呢?我什么也不会,除了会跳舞唱歌给人倒酒,我什么都不会。” “你会唱歌会跳舞,已经比很多一无是处的人好太多了。”容真真认真的说,“外面的世界很大,你走出去看看后就会明白,总有自己生存下去的路。” 那苏里愣了很久,他后来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也没说有没有把容真真的话听进去。 第二天一早,容真真起了个大早,他前些天都是跟阿阮一起睡的,突然一个睡觉还有点不习惯,西域太阳升起的时间又很早,他左右也睡不着,干脆起床穿了衣服刷牙出门。 “教主今日可回来吗?”容真真晃到白清鸿身边,悠闲地问他。 白清鸿可不敢对他不尊敬,忙回道:“听隐棠说是今天下午回来。”本来他也是要跟着一起走的,但燕阮临了还是把他扔了下来,名义上说是守着教内,其实就是防止容真真跑路,更要防备他偷吃后院的美人。 容真真了然的点头,眼光在白清鸿腰间一块眼熟的玉佩上转来转去,随后冷笑说:“我就说小云常戴的那块玉佩不见了,原来是遇着小偷了。” 白清鸿低头看着腰上的东西,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正大光明的说:“盟主此话是何意?在下并不是小偷,这是陆公子送给我的。” “送?”容真真一百个不信,“我们家小云那人我不知道?他最是单纯,能把我送给他的暖玉送给别人?” 白清鸿闻言答道:“那时我、我在他身边帮忙,他见我怕冷,便随手送给我了。” 容真真嫌弃的看他一眼,“你还怕冷?别不是在他面前卖惨惹人同情,小云才给你的吧?” 白清鸿没出声,却很警惕的用手握住那枚玉佩,似乎生怕容真真去抢。 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容真真突然有种娘家人的自觉,一想起他们家小云又乖又呆萌,就觉得这世上哪个臭男人都配不上他,看白清鸿更加不顺眼,成天在阿阮面前晃来晃去就算了,还敢觊觎小云。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们小云是高岭之花,一般人连看都不能看,懂吗?”容真真平日里也没这么刻薄,但事关陆观云,他难免要认真些。 白清鸿挠挠头,俊美的脸上有些羞涩,“盟主,在下对陆公子是真心的,就像教主对你一样。” 容真真耳朵微微动了动,愈发觉得这话动听,他轻咳两声,再看看白清鸿,仍然冷哼:“那又怎样?你能拿什么护着他?他那人不懂情爱,有时候连生活常识都不大懂,你真能耐得住寂寞?” “便是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对他来说,你可能都没有一株药草来得顺眼重要,这样你也能忍住?” 白清鸿竟然认真地点头:“在下不怕。” 容真真上下打量着白清鸿,身高长相都还可以,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改天跟阿阮打听打听:“那你月俸多少?家产几何?几亩地几个铺子几间屋子?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有婆婆吗?小姑子呢?会念书吗?” 白清鸿:“……” 中原人怎么这么麻烦? 第47章 燕阮到底还是知道了昨晚有人半夜敲容真真房门的事, 以他的那点心胸,自然是气得把桌上的杯子都给摔了。 白清鸿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杯盏,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忙又解释说道:“教主放心,盟主并未宠幸他。” “那又如何?”燕阮恼怒不已, “敢趁我不在家的时候生了歪心思, 他们都是活的不耐烦了!” 知道自家教主可能又要对人下杀手,白清鸿略略有些不忍, 那苏里那孩子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平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因此他存了些怜悯之心劝慰道:“盟主大人连看也未看他一眼,教主也不用生气,何必为了一个小人物而忧心?” 燕阮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他还说了些什么?” 白清鸿忙回道:“别的也没说什么, 就只说……盟主他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燕阮本来还在气自己后院的人不安分,听到这话后瞬间就把那苏里给忘了,目光灼灼的看着白清鸿, 像要把他吃掉一样凶狠:“他喜欢谁?!” 白清鸿心说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还用问吗? 但他不敢直接说, 只得委婉的说:“这个属下怎么会知道呢?或许, 您该自己去问。” 他还想说些什么,燕阮却如同一阵风一样窜了出去, 差点把屋里的桌子都给掀翻,白清鸿已经能想象得出待会儿他们两人之间必定要爆发出一场争吵,谁让教主那人又坏脾气又不爱听人解释。 容真真正在屋子前的树荫下睡午觉,悠闲惬意舒服得很, 忽然一阵风刮来,他不用正眼就知道是谁来了。慢悠悠的睁开眼, 他毫不意外的笑眯眯看着眼前人打招呼:“哟,教主大人回来了?” 燕阮盯着他一直看,想着才不过一晚上不见而已,这个狗东西就这么生分的称呼自己教主了,平时不是阿阮阿阮的呼来喝去。 眼瞅着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容真真支起身子看他,仍然是笑眯眯的模样:“怎么不高兴?在外头受了谁的欺负?” 燕阮看他一脸无畏的模样,想着他凭什么总是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他偏要给他添堵:“你在本座这里过得倒是潇洒,吃好喝好。” 容真真一愣,继而笑道:“我在这吃好喝好,难道不是因为阿阮你对我好吗?” “哼。”燕阮不屑的轻哼,他高傲地说:“本座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他想起自己的来意,又阴阳怪气的问:“听说,你在这儿还看上了个人?是谁?” 容真真完全不知道他这话要从何说起,一头雾水的反问他:“什么时候的事?你听谁说的?” 他这个样子像极了欲盖弥彰,燕阮更为恼恨,“我自然有我知道的法子,你只需告诉我,他到是谁?你们几时勾搭上的?” 在武林盟的时候明明就没见过容真真有什么心仪之人,来了他这儿后忽然就有了,想必肯定是教中的谁,燕阮必须要把那人挖出来才算罢休。 “什么?”容真真一句也没听懂,“我能看上你们这儿什么人?” “你敢说你没有偷看我那些教众?”燕阮恨得牙痒痒,光是他就逮到过几次了。 容真真并不觉得羞愧,他正襟危坐的说道:“这是人之常情,你教众威猛英俊的男人太多了,又总爱穿些没什么布料的衣服到处招摇,我就算不特意看,那些胸啊腿啊都在我眼前绕,这也不能怪我。” 他言之凿凿,仿佛错的都是那些衣着暴露的玄月教弟子。燕阮气愤难当,他被容真真可能喜欢别人这件事给冲击了头脑,一时间有些混乱,根本不去想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下一刻,他一把冲上去,把容真真重又推倒在软榻上,自己压了过去,却又什么也不做的瞪着容真真,要吃了他一样。 容真真处在一种极为被动的状态,直觉性的想要反抗,想着那人是阿阮,卸了一半的力道安静下来,看着阿阮问:“你怎么了?” “你这个招蜂引蝶的放荡货!”阿阮骂道,“我早就知道不应该放任你!” 容真真是真不懂燕阮脑子里平时装得都是什么,也觉得自己现在跟他就是鸡同鸭讲,他试图去了解事情的经过:“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在哪里听了什么事,我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好不好?” 燕阮狠狠地看了他很久,目光始终在嘴巴上来回看,满脑子都想着,这嘴巴可真不听话,要不然直接封了算了。可他又想起自己还没有听到答案,还不知道是哪个狗东西抢了容真真的心,又努力的忍住了自己的冲动。 “你喜欢的人,是谁?” 容真真有些惊讶,他想不到燕阮会突然来问他这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你想通了?” “想通?”燕阮的脑回路根本不和容真真的在一条道上,听他这么说,以为容真真是终于要承认了,想让自己想通放他们一条生路,气到失心疯:“你想我成全你们?” “当本座是什么慈悲大神吗!?” 容真真:“……” 喜欢上一个情商低且智障的人,他也是自找苦吃。 “你就不能聪明一回吗?”容真真叹息,“你与其在这里跟捉奸一样的逼问我到底喜欢别的什么小妖精,为什么不想想,或许你就是那个小妖精呢?” 这回换燕阮愣了。 “什么意思?” 容真真轻轻挣开燕阮的束缚,抬起头在燕阮的唇边轻轻的点了一下,有些宠溺的说:“这还不懂吗?你这个脑子跟长相真是天差地别。” 燕阮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什么都懂了。 他手脚并用狼狈不堪的从塌上爬下来,看不出刚才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模样,甚至有些莫名的狼狈。 “不、不准你亵渎本座!”燕阮站正了身子,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他的脑子里都是容真真那句似乎像是告白的话,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不是。 容真真轻笑一声,跟着站起来挑衅的看回去:“倘若我偏要亵渎呢?” “你敢说你心里一点也没有我?” 燕阮内心慌乱,心头盘桓着各种情感,有些狂喜却又有些愧对阿爹和整个教中弟子,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只好压下所有的心思,只面上装着凶狠:“我何时说过心中有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容真真压根就是当他放屁,他一步步的逼近燕阮,虽身高比他差了不少,但他好歹也事一米八的男人,会怕一个一米九多的? “有本事再说一遍?说你从来没有偷看过我,说你从来没有偷偷地想过我,说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倘若你真的没有我,为何在以为我有了喜欢的人,这么紧张的跑过来质问我?你是以什么身份阿璃问我的?嗯?” 燕阮被他逼得步步后退,脸上有些茫然:“可是、可是我们之间有仇。” “有个屁的仇!”容真真恨他脑子一根筋,“你义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一点自己的主见也没有?别说我叔父当年可能是冤枉的,便真的就是他是凶手,与我何干?你与何干?” “难道我们要因为上一辈的事而互相仇视,到最后一辈子相忘于江湖?” 燕阮有些纠结挣扎,他背后的责任并不是一两句简单的话就能说得清,“可是我、我并没有……” 他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他不喜欢容真真? 他可太喜欢了。是午夜醒来的那一点念想,是茶余饭后那些甜蜜的时光,是独自一人时幻想过的地久天长,从没谁能让他这样肝肠寸断。 “听过罗密欧跟朱丽叶的故事吗?”容真真坐下来,仿佛一个开导青春期迷茫叛逆的少年的心灵导师,“我们就好比故事里的那两个人,明明是相爱的,就被视为仇敌的两家人生生的拆散了。” “我不是说了,你给我两个月时间,我给你答案,也许我们之间真的没有血海深仇。” 燕阮有些动摇。 “可是,你的喜欢又能怎样呢?”他有些无力的说,“我终究要带着教中人杀回中原的,而你到时必定会与我站在不同的立场,你能看着正道中人被我屠杀殆尽?” 容真真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也许不会帮你。” “但是我会想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我们之间并不是完全的死路,总有一条能和平解决的路经的,万事无绝对。” 燕阮轻蔑的一笑:“你总是这样忙碌乐观,总是这么宽慰我,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如何能信你?” 容真真翻白眼:“我他妈的一个人哪那么短时间想出那么多的办法?你长这么大的个子只是为了显得你是个攻?” “能不能拿出一点强攻的气势来?你这样让我怎么依靠?真要到那天,你把我关起来,锁小黑屋里不就得了?这样想那啥我就那啥我,想咋就咋!” 燕阮面色恍惚,大概是没见过这种不要脸的人。 不过想想,要是这能到时把容真真锁在自己房内,好像也很美好。 第48章 那天之后, 燕阮又是许多天没出现,容真真也知道他需要时间缓冲,索性也不去打扰他, 照旧没心没肺的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看不出来表白失败的样子。 他嘴里吃着瓜, 内心却深深地叹气。 别家受穿越后都是被各种攻宠来宠去, 运气好的还能被各路强攻争来抢去仿佛一个香饽饽,只有他, 到哪都被人嫌弃, 不仅一个攻也没有, 主动表白了还被人给发了好人卡。 惨是真的惨,他一定是穿越错频道了。 容真真心情悲痛的吃完一块瓜,又伸手拿了一块, 桌边的瓜皮堆得比山高,他吃的又圆润了些。一只胖鸽子扑楞着翅膀停在他的窗边,一双绿豆大眼渴望的看着他, 麻溜的抬起一只小腿腿,露出一个小竹筒来。 容真真把那竹筒解下来, 识趣的把那瓜递过去, 一人一鸽完成了瓜信交易。胖鸽子在一边低头专心琢西瓜吃,容真真慢条斯理的把信展开, 是陵游写过来的,自从他到了魔教以来的这半个多月,他隔三差五的汇报一下那边的情况。 从他那天被抓走后,武林盟确实恐慌了一阵, 点兵买马就要一起杀过来救他,但都被陵游和楚寒若给挡下来了。楚寒若现如今是暂代盟主一职, 别看他一天到晚只会要钱耍酷,但偶尔也还是有点用的,无论是谁冲到他面前要求攻打魔教,他都泰然自若的假装没听见。 而陵游则稳重大气些,把各种利弊一一分析过了,又把他交代的几件事办得很好,武林盟那边现在就是等消息,仍然聚集在宛城没走。 至于容真真最担心的贺憬微,他出奇的安静,每天都是老老实实的在盟主府里吃茶闲逛,一点也没有趁人之危做些什么。 容真真简单的看完信上的东西,把信纸揉碎塞进花盆里,照旧是没有回复过去,他知道陵游接下来会做得更好。 他在推敲朝廷的心思,或者说是贺憬微的心思。武林盟主被抓,对朝廷来说是个利好的消息,如果机会合适,这时候派兵来铲除他们是最好的时机。他也正因为担心这件事,才特意吩咐陵游无论如何稳住那些人,别让大家离开宛城。 可他又必须要亲自来玄月教一趟,如今阿阮的口气已经松了很多,合作的机会近在眼前,先暂时解决魔教的争端,他才有机会去跟朝廷的人周旋。 贺憬微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胆大心细,只身一人前来卧底,不是做了十足的准备不敢这么干。他明明可以趁机向朝廷汇报,却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容真真隐隐的觉得自己赌对了一回。 他的确还有些别的心思。 谁愿意给别人做嫁衣裳呢?武林盟倒了,老皇帝最大的心腹大患没了,接下来就该狡兔死走狗烹,毕竟贺憬微挡了五皇子的路。 容真真眯了眯眼睛,内心也逐渐沉淀下来,他觉得事情慢慢地正在往比他预期的更好的方向发展。 性情放松下来,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容真真一抬眼,发现还是那苏里。那苏里自从那晚后就一直没有再来过,看起来像是已经放弃了的样子,不知道今天又来干啥。 “容大哥。”那苏里开口轻唤一声,“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容真真示意他坐下,温和的说:“你问。” 那苏里低头想了一阵子,双手有些不安的绞着衣摆,好半天才小声的问道:“你说的外面的世界,真的那么好吗?” 容真真看他眼里一片渴求,想了想回道:“外面的世界当然比狭小的一方院子要好得多。但你要说有多好我不敢直接说,起码对我来说很好很好。” 那苏里的眼睛一亮。 “我那晚说,你趁着年轻多去历练历练是应当的,阅尽千帆才能有资格说自己是个大人了。你只会唱歌跳舞,有一技傍身,出去比一般人生活肯定要轻松些,但比现在的处境也好不了太多,大概率还是会成为别人赏玩的一样东西。” “那也没什么分别。”那苏里点头说,“我看得很开,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给人玩的,跟谁玩有什么不一样吗?我就是好奇你所说的那个大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从小就没有出去过。” 容真真倒有些欣赏起他来,那晚他就是随便一说,目的还是为了打消那苏里对自己的那点爱慕,想着他把目光放宽,这样也不伤他的心,谁知他真的记在心里了。 “没有谁生来就是别人的玩具,无论他过去怎样。”容真真轻轻叩击桌面,“我小时候还要饭呢,谁能想到有一天会成为盟主?” “那不一样嘛。”那苏里挠头,“我没有遇到贵人,也没有那个习武的天赋,哪能成为那样好的人?” 容真真笑了,“不会习武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倘若我给你介绍些正经工作,你可愿意吗?”他认真地看着那苏里,“不是花楼里唱唱跳跳的那种活儿,也不用伺候人,就是正正经经本本分分的工作。” “可能收入确实没有唱歌来得快,但慢慢积累多了也能学些手艺,日后有了底子积蓄,或许能自谋生路。” 这种活法那苏里没有想过,他记事起就是被当成玩具培养的,吃穿俱佳不用做活,只要让自己变美能讨人喜欢就行,没人告诉他这世上还有人能靠着正经工作养活自己。 这对他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一个摆脱了玩具身份的吸引力。 容真真亲自写了一封信给那苏里,让他如果真的打算出去走走,就把这封信带去给一个叫商淮的人,他自然会知道该如何安排。 那苏里高高兴兴的拿着信走了,武林盟主写得推荐信自然比旁人要更有用。 商淮那人纵然千般不好,容真真跟他这么多年还没绝交,主要就是因为他那人办事靠谱,风流却并不好色,只要是嘱托他的事,他基本上都能顺利完成。 他写信让商淮给那苏里安排了一份店铺里帮忙招揽客人的工作,那工作看着轻松,其实也很考验人的公关能力,不用吃太多苦,也很适合他。 至于那苏里长得太好看,商淮会不会把持不住把人收了,容真真是一点也不担心的。倘若那苏里愿意,他也不能说什么。但估计没那么容易,商淮那人什么美色没见过,他要还想着一分跟萌萌的事,就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容真真哼着小曲子回了房间。 几天后,他眼瞅着燕阮还不来看自己,暗自嘀咕着他也太脆弱了,想了这么些天也不见他想通,难道自己就这么差劲,让他连正面的拒绝也不肯给吗? 容真真越想越觉得生气,难道自己竟真的看走了眼? 他在院中踱步了许久,打算亲自去捉人,无论多难堪,他也要当面把话说清楚,这么不清不楚的算个什么? 容真真想明白了出门就奔着燕阮的住处去。他的院子跟燕阮隔得有些距离,走路要花十几分钟才到,他一路想着待会儿进去了燕阮要敢说一个难听的话,他就把燕阮按着打一顿。 教主的院子很大,守卫却几个,燕阮很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也不喜欢自己的院子里有人待着,平时没事不会允许人进来,容真真长驱直入一点阻碍也没有,连白清鸿和隐棠都不在。 他也没多想,径自来到燕阮的房门前,抬手就推开门走进去。屋内四面窗户都关得紧紧地,房子里有种不知名精油的甜香味,沁人心脾,容真真没有关注这个香味,想着燕阮这人太古怪了,一个人待在不透气的房间里难道不闷得慌吗? 他往里又走了走,,在画扇后头看到燕阮正盘腿在床上打坐一动不动,好似感觉不到他的到来。 燕阮从来不是这样不警惕的人,容真真故意还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好提前告知他有人到来,可燕阮动也不动。他眉头微皱,上前走了几步出声说道:“阿阮,我来见你了。” 燕阮眼睛紧闭,仍然是一动不动的样子。容真真伸手推了推,燕阮身子有些僵硬,忽然一下子睁开眼,眸中血红一片。 容真真心里一惊,连忙后退两步。可是太迟了,身后的门被一阵阴风重重的关上,他扭头就看到燕阮一脸凶戾的从床上站起来,像是饿狼一样看着自己。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强取豪夺? 莫非自己今天就能摘取大魔法师的帽子? 容真真这个不要脸的货竟然生出一些窃喜,“那啥,我有点紧张,不然咱先洗个澡?” 燕阮面无表情的看着容真真,就跟看个死人没什么不一样,他步步上前,抬手就打了过来。容真真早有准备,一个晃身就躲了过去,生生的避开了那一下。 他身后的桌子却被燕阮一掌批得粉末性骨折,尘土扬了一屋子。 容真真看了一眼,忍不住骂道:“你还有点良心没?我不过就是想跟你睡觉罢了,用得着杀我?” 燕阮的耳朵动了动,下一秒又疾身杀了过来,看那架势是不准备给容真真活路,容真真只有一半的内力护体,暗道不妙,燕阮这个状态不是正常模样,应该是走火入魔了。 他一边吃力的躲避燕阮的攻击,一边不停地言语刺激他,故意激怒对方好让他出差错自己能找着机会跑出去。 这年头,找个攻真尼玛的困难,不是死要钱的就是有神经病的,就没个人来怜爱一下他这样的好受吗? 第49章 燕阮走火入魔根本就听不见也看不见容真真, 他每一招都蓄了十二分的力道,如果不是容真真还有一半的内力,早就被打死一百次了。以前燕阮也会被容真真气得忍不住下手, 但他从来都是很有分寸,连伤了他不曾, 然而这次却差点要了容真真的命。 走火入魔的人根本没什么理智可言, 容真真也没指望着自己能唤醒燕阮,他可没脸大到以为燕阮爱自己爱到都这时候了还能认出来, 他算着燕阮不可能一直保持着这种异常的状态, 人体是会疲累的。 果然十分钟后, 燕阮力气用完了,突然停下了自己的攻击,身体僵直向前走了两步, 从口中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容真真疾步过去查探, 却见燕阮面色青灰嘴唇发白,鼻翼间呼吸微弱, 浑身还抽搐着, 眼看着就要不行,容真真眼疾手快上去在他身上几大穴处连点数下, 又把燕阮扶起坐好,不顾自己也只剩了一半内力,帮他运功输送真气。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燕阮灰败的脸色终于渐渐恢复红润, 呼吸也慢慢正常,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睁开眼后眼珠又变回了黑色,看来人已经没事了。 “容真真?”燕阮开口呢喃一声,听着还是有点虚弱。 “别出声。”容真真轻声说道,“我再给你渡些气,马上就好。” 燕阮眼中划过一丝暖色,听话的闭嘴不出声。容真真输出的真气在燕阮四肢百骸游走一遭,发现有一处经脉怎么也打不通,无论输入多少内力就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不敢轻易再尝试,确定他没有危险后,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 “这次,多谢。”燕阮回过头来看容真真,语气比以前多了些温柔,“我好多了。” 容真真面色有些凝重,他瞧着燕阮的样子,开口问道:“阿阮,你的内功心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不懂你们西域的禁玉诀到底是个什么路子,但你现在的身体已经要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这中间是出了什么岔子吗?” 燕阮沉默了一会儿,又答道:“我也不知道,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或许是我体质不行,天生就没办法修习禁玉诀。” 容真真有些担忧,“今天幸好是我在,要不然你死在这屋子里都没人知道。” “还有,大夏天的你为什么要把门窗紧闭?就不怕窒息吗?” 这要是平时,容真真这样无礼的问话,燕阮多半要生气,可是此刻他的命刚被容真真救回来,对容真真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就没有再在意这些小事,“叔父说我习武的时候必须要这么做,屋里燃着的精油香薰有助于安神,对稳定我的心性有帮助。” 容真真狐疑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盏做工精致的琉璃盏,里头还有大半淡黄色的精油,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只可惜他不懂医术,不然可以上前去检查一下。 “你即刻随我回中原,我找小云给你检查身子。”容真真当机立断,“本来还想再过些日子,但如今一刻也等不得了,你的安危要紧。” 燕阮却不同意:“不可能。我还要闭关一段时间,等神功大成就能出去报仇,怎能在这时候半途而废?” “报你个大头鬼!”容真真没好气的说,“照你这样练下去,我看仇没报成,你自己先去见你阿爹了!” “你必须跟我走!” 容真真甚少有这样强势的时候,他几乎是在命令燕阮。燕阮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似乎也没有生气,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不是该功力尽失吗?” 容真真:“……” 这家伙怎么偏偏在这时候计较起这个事情来。 “这不是事情重点。”容真真面不改色的回道,“你不要岔开话题。” “不。”燕阮瞥了他一眼,不依不饶的道:“这一定是重点。” 容真真:“……”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的?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失去内力?” 眼见着燕阮眼神有些不对劲,容真真忙解释说:“也没有全骗你,还是失去了一半的,你也知道小云总是喜欢喂我吃各种各样奇怪的药,我身体比别人肯定要棒一些,软筋散没有完全起效。” 燕阮阴阳怪气的轻哼一声,“又是什么小云,我看你们倒是挺般配的一对。” “又瞎吃醋。”容真真抬手想摸他狗头,想起自己没有人家高,半道尴尬的又改成拍肩膀,“我跟小云清清白白,啥也没有。” 燕阮一脸的不信,倒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妙,明明已经按照义父说的那样去严格修行了,却还是一天比一天糟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你跟我回中原,让小云给你好好地看看调理一下,身体好了才能有无数的可能,到时候你是想搅翻武林还是怎么着,都随你。”容真真叹息,“人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希望,否则你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燕阮有些微的动摇。 容真真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说:“其实,你难道真的就没有哪怕一刻,怀疑过你身边的人吗?你如,你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义父?” 燕阮下意识的就想排斥这个问题,他皱眉看向床上的锦被,沉声说:“义父当年把我从大火中救出来,又为了我阿爹拼尽全力差点没命,我练功走火入魔,也是他给我渡了十年内力。” “倘若他真的有异心,又何必这些年对我这般尽心?更何况,我不信他的那些教导都是作假,他对我就如同父亲一样。” 在他人生中最痛苦无助的时候,是束息给了他希望和救赎,燕阮没有办法去怀疑这样的人,那样他阿爹也不会原谅他的。 容真真摩挲着下巴听了一会儿,也觉得这话听来有道理,可是若不是束息在背后动手脚,燕阮为什么会走火入魔呢?假若心法是对的,不该出现这样的问题。 燕阮眼中有些落寞,淡淡的说道:“也许是我真的不配修习禁玉诀,我阿爹也跟我说过,我打小体弱早产,本来也不一定能有什么成就。” 容真真哪见得了阿阮露出这种落拓的表情,忙拍板定夺:“别说了,无论你有什么苦衷,都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燕阮算是默认了。 他放在身侧的手 慢慢地放在自己左胸心脏处,容真真的九华功在他的体内逐渐平息,他的身体里前所未有的轻快温暖,好像整个人都被治愈了一样,那种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畅快感竟让他有些恋恋不舍。 第二天,容真真就拿到了燕阮送来的软筋散解药。他蹲在花坛边笑眯眯的吃下解药,不正经的说:“我就说小阿阮心疼我。” 来送药的隐棠张了张口,像是有话想说。 “你要说啥就说吧,我看你也不是那种忸怩的女人。”容真真大方的说。 隐棠想了想直言道:“盟主,我家教主的身体你都知道了?那、那你可有什么办法没有?” “知道了我也没办法啊,你家教主那个性格你们谁不知道?固执的要死,我让他跟我回中原,让神医给他看病,他都不肯呢。”容真真故作深沉叹气,“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绑着他回去吧?” 隐棠有些挣扎纠结,“绑?难道,难道你不能劝说他吗?教主他心里有你。” “他可没这么说过。”容真真心里暗爽,却还要装逼:“他不是挺嫌弃我的吗?” 隐棠担忧的神情又浮现出来,她跟教主一起长大,内心里关注教主比关注自己更多,“盟主,只你能救他,隐棠愿付出一切代价。” 容真真嗑着瓜子笑眯眯的看着隐棠,“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隐棠:“?” 并不想喜欢教主那种比女人更美丽的男人,拿出去都显得自己仿佛一个糙汉。 容真真笑得开怀,他把瓜子壳扔进花坛里,站起身后对着隐棠勾勾手指:“咱们的目标差不多,不然联手干一票大的。” “就看你敢不敢了。” 隐棠凑了耳朵过去,听了一会后犹豫三秒钟便立刻点头。 他们二人狼狈为奸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回去后各自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于是,三天后的一辆马车上—— 燕阮从颠簸中被弄醒,不耐烦的睁开眼后就发现自己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他一抬眼就看到容真真正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捏葡萄吃。 他冷冷的看着容真真,又冷冷的问:“你在干什么?” 容真真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看着燕阮醒后也不觉得有什么过错,好心的跟他解释说:“带你回我家啊。” “你这个狗胆包天的!”燕阮开口就要骂人。 容真真塞了一个梨子到他嘴里,“刚睡醒就骂人不好,我前两天不还救过你吗?你可真忘恩负义。” “没事,我带你回中原成亲,你不要想太多。” 燕阮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有什么毛病,竟然幻听了。 容真真并不怕他怎样,昨晚灌燕阮喝酒,一斤酒里半斤麻药,他要能动就有鬼了。 “我们回去就成亲,你不是说你随时要死吗?死前便宜一下我,好歹也算是结过婚的男人了。” 燕阮气得想爆体而亡。 第50章 “盟主, 您回来了。”陵游早就接到了通知,刚过了晌午就跑到城外来接,“舟车劳顿必定不易, 属下已经备好了温水和吃食,您要不然先歇息歇息?” 容真真连着赶路十多天, 眼下见了许久不见的陵游, 拍拍他的肩膀真诚的说:“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燕阮不耐烦的从车里钻出来, 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们两人看, 咬牙切齿的说:“还走不走?” 陵游偷偷看了一眼燕阮, 凑到容真真面前小声问他:“盟主,这就是您在信里头跟属下提起过的,那个……那个善妒的教主?” “他真的是阿阮吗?” 容真真瞧了一眼高傲骄矜的燕阮, 看他架子端的十足,其实竖着耳朵在偷听自己跟陵游说话,有些好笑的回道:“快些回去吧, 我有些饿了。” 陵游本就是个沉稳话不多的人,听他这样说后, 忙接过容真真手上的绳子帮忙驾马车, 往着盟主府的方向一路去,他还简单的给容真真说了一下眼下的局势。 燕阮在车里懒得去掺和他们正派之间的杂事, 心里想着刚才听陵游小声的跟容真真说的话,又想着他说自己善妒,不由得脾气又往上涌,恨不得把容真真拎进来打一顿。 他身体近来越发不好, 生气又损耗了些精气神,没忍住咳了两三声。 容真真在外头听到了, 眼里一片担忧,阿阮现在的身体是真不行了,“阿陵,小云近来在忙什么?” 陵游想起之前心中容真真再三强调的不可以让小云出门的事,便回道:“属下已经告知陆公子最近不要出去,他现如今还在自己的院子里忙着,只是前两天院子里又多了个男人,看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容真真皱起眉想了一会儿,暗骂白清鸿这个王八蛋还没死心,准是又跑去骗小云了,等他找时机再敲打敲打。 马车在下午一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盟主府的门口,容真真刚一停下马车就看到一群人呼啦啦的从盟主府里奔涌而出,个个神情激动热泪盈眶,就仿佛是过年时见到游街的财神一样热闹,容真真差点以为自己已然要驾鹤西去,这么多人齐刷刷的对着自己嚎哭。 “盟主……盟主受苦了!” “魔教真不是东西!必定苛待了我们盟主!这都瘦了许多!” “盟主必然是千辛万苦才能逃出来,我们要去给盟主报仇!” 众人一个个睁眼说瞎话,眼瞅着容真真明明就是比去的时候胖了许多,非要说他瘦了,偶像滤镜厚的看不清。 容真真多少也要点脸,他自知这趟其实是去养老,便正经的说道:“大家都先进去再说吧,在这门口也不方便。” 诸位掌门于是擦擦眼泪,都跟着容真真一起进了门。 这次容真真平安回来,大家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纷纷开始七嘴八舌的商讨是否要再聚集人马杀去西域报仇。 “这事暂且不提了。”容真真挥挥手,“在下在玄月教其实也并未曾受到什么伤害,也没必要非动手不可。” “盟主,此番若再放过他们,我们中原武林岂不是没面子吗?”卓三娘性子最烈,怎么也不肯放过玄月教的人,“低调隐忍的确是好事,但若我们一味地只知退缩忍耐,只会让他们更嚣张!” 容真真沉思一会儿,点头说道:“卓三娘说的也不假,我们的确总也不能只守不攻。这次我在玄月教那边待了许久,也慢慢地了解些那边的情况,刚好有些事想请教各位前辈。” 几个掌门都坐的端正,等着他提问。 容真真掂量一会儿,开口问道:“当年,我是说,当年你们跟着我叔父容玉一起攻上西域琅环山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过去的?” “当真是我叔父去做了卧底吗?” 几个掌门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些深思,好像在回忆当年的事。青城派的罗掌门终于走出了痛失独子的阴影,人老了许多,却也看淡了很多事情。他开口说道:“当年的事,说来我们也记得不大清楚了。” “魔教在中原消失匿迹许多年,忽然传出他们要卷土重来的消息,我们那时还都是刚接任各自掌门之位的年轻人,一时间都有些措手不及。” “有人传信过来,说魔教不日就要动手血洗中原。我们为了自保,只好结成联盟先下手为强,准备着跟魔教决一死战,绝不给他们反杀过来的机会。” 玉剑派的柳掌门也点头说:“是了,那时候我们的确是先下手的,只是那时我们也没有谁知道魔教的具体位置,只能一路摸索着上山。忽然就遇到了前盟主,他当时见了我们还很惊讶。” “那他给你们指路了吗?”容真真问道。 “没有。”卓三娘叹气,“说来也很奇怪,他当时跟我们交谈了一会儿,得知我们是来攻打魔教的,也没有说什么就要离开,说是替我们去探路。” “后来我们得到了派人传来的信息,告知了具体的位置,便都杀了过去。”卓三娘想到这里又有些憋不住火,“起先,我们也都没想开杀戒,毕竟魔教到底也还没有做些什么,我们只想规劝他们改邪归正。” “谁知他们竟先动了手,连杀我们许多弟子,我们就以牙还牙,一个都没留情。” 容真真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叔父呢?叔父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前盟主是后来来的,他那会儿看着面色不大好,手上的剑还有些血,只说魔教教主燕于飞已经被他杀死在了镜湖边,余下的那些妖人,倒也不必赶尽杀绝。” 几个掌门你一言我一语,慢慢地拼凑出了当年事情的过程,只是他们到底也没能说清楚,到底是不是容玉给带的路,是不是他放的他们进山。 也许他们都搞错了事情的原委,只是至今都没人发现整个事情的诡异之处,魔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所以没人去想为什么。 这么看来,如果一开始就不是容玉通风报信假传魔教要攻打中原,那么中原门派也不会为了自保而主动出击,后来一系列的事就都不会发生。 如果这些不是容玉做的,那背后的那个人又想得到什么呢? 容真真面色沉了沉,他看了看堂下还在激烈讨论的诸位掌门,轻声道:“诸位,在下一路从玄月教回来甚是疲乏,可否容我先稍作歇息,至于如何对付他们的事,我们稍后再做探讨?” “那是自然的,盟主您休息吧。” 他们也都不是不讲理的人,马上就互相嚷嚷着出了门。容真真待他们都走了后才站起身来绕到屏风后,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红衣男子道:“你可都听见了?” 燕阮冷眼看他,“听到又如何?与本座知道的事情并没什么不同。” “瞎说。”容真真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认真的看他:“起码我们知道一件事——并没有人亲眼看到叔父背叛了你阿爹。你刚才也听到了,他并没有直接告诉他们玄月教的具体位置。” “如果他真的是有心背叛,为什么当时不告诉他们?他应该最清楚你们那时的落脚点了,要带人上去是轻而易举,为什么那时不说?” 燕阮抿了抿唇,并不想去跟他纠缠这个问题:“那又如何?后来他不是一样派了人去报信。” “如果那个人不是叔父派去的呢?”容真真一把抓住燕阮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阿阮,你不要逃避我的问话,你明明知道这不正常。” “包括你义父在内,他敢说他亲眼看到容玉带人去了?他敢说他真的看到容玉杀了你阿爹?” 燕阮有些恼怒,他想甩开容真真的手,却又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里的真气开始暴乱疼痛,皱眉忍着痛楚骂道:“那又如何?不是他,还能有谁?” “你难道要说,是我教内的弟子自己跑去告诉那些狗屁中原人自己的位置?” 容真真正色反问道:“如果不排除这个可能呢?” “你知道吗?有人说过,如果把所有可以排除出去的因素排除,那么剩下来的那个,无论看起来有多荒唐多可怕,可那就是真相。” 燕阮想暴起伤人,只是如今再没了那样的身体,气得吐了一口血,“我们玄月教的人可不像你们中原人那样诸多算计!不可能有这样的人!他图什么!?” “图什么,我们怎么猜得到?”容真真说,“正如同你极力维护你的义父一样,我自然也想为我的叔父抱不平。” “他当年多半也是受害者,如果你听到的版本是假的呢?” “如果从一开始,是你阿爹骗了他呢?” “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可能,其实我叔父这么多年才是背黑锅被人冤枉的那个?你怎么就知道,你阿爹和义父就绝对无辜?” 燕阮愣住了。 他觉得容真真为了包庇自己的叔父,真的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阿阮,你曾说过要给我机会调查真相,我就把那些东西一一扒开来给你看。”容真真握住燕阮冰凉的手,,诚恳的说:“只是,你一定要听得进去,不要等到最后真相摆在你眼前的时候,你却不敢去揭开。” “我喜欢的阿阮,并不是那样怯懦的人。” 燕阮眼中忽然有些热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眼中聚集。 其实,他方才在怕屏风后听了许久,内心也慢慢地聚集了许多疑惑和不信,当年的事真要还原起来,的确一大堆的谜团,明眼人都能瞧的出有些问题。 可是他要怎么办呢? 他难道要去信一群仇视他的所谓正道人士,而怀疑养大自己的义父吗? 第51章 吃完午饭后, 陆观云就被容真真迫不及待的拎到自己的卧室来给燕阮治病。陆观云那人本就生了一副冰雪胎,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但他也担心容真真很多天, 乍见他回来,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似乎是在打量什么。 “快别瞧我了, 我啥事没有。”容真真有些急,把他往前轻轻推了两步到床前, 指着燕阮说:“快帮我看看阿阮。” 陆观云见容真真面色红润四肢健全康健的很, 便也就不再看他, 抬眼去看床上坐着的人。 燕阮被容真真硬赶上床,死活也不肯像个废人一样躺着,他抱胸坐在床边冷眼看陆观云,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燕阮虽不承认自己对容真真如何如何,可见了陆观云心中还是嘀咕。 前阵子白清鸿那不中用的还特意跑来求他想办法糊弄过容真真那一关, 好让他顺利把陆观云拐回去,燕阮巴不得呢。 陆观云严肃的看了一会儿燕阮, 又上前一步捉起他的手腕把脉, 燕阮一惊条件反射就想抽回自己的手打死陆观云,却被容真真握住了另一只要抬起的手。 “别闹, 小云在给你把脉。” 燕阮试了几次都没有抽出手,便也不吭声了。 陆观云越是把脉眉头皱的越紧,好半天才把燕阮的手放下,又抬手掀起燕阮的眼皮子瞧了瞧, 半晌也不说话。 容真真关心燕阮难免着急,忍不住就催了一句:“如何?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陆观云低头想了一会儿, 低声说道:“不只是走火入魔那么简单。” “他的筋脉被堵死了。”他抬手在燕阮的手臂四肢比划了一阵,又继续说:“他全身关节处的许多穴口经络已经无法顺利通畅,有很多糟气和淤血堆积在一起,已经很严重了。” 容真真心头一惊,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当然知道这种情况有多严重,全身血管堵塞不通畅,那人还有什么活路? “这怎么会这样呢?什么原因导致的?” 陆观云想了一会回道:“原因可能有很多,这种情况绝不是一朝一夕短时间内能成就的,必然是日日年年累积而成。” 燕阮的面色也有些凝重起来。 “从他根骨体质来看,他幼时身体并不算好,但那并不会造成现如今的局面,更大可能还是运功的方式出了问题。早期是看不出损伤的,但他每次运功修炼的时候,真气在全身游走,通过这些穴口的时候因为方法不对,会容易在这里有磕绊,慢慢经过长年累月的流逝,堵塞就会越来越多,就如同大坝决堤是一个道理。” “他若是执意不肯自救,怕是熬不过今年。” 燕阮的脸色陡变,“你可有一句谎话?” “行医救世之人,为何要说谎?”陆观云认真地看着燕阮,秀美的面庞上有些动容,“你练功的心法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教你运功的那个人给了你错误的方法,才导致你如今这样的死局。” 容真真听完后反而并不着急,他就知道燕阮那个所谓义父有大问题,他现在只担心能不能治好:“那他还能好吗?” 陆观云点头说:“若是旁人来给他看,或许得不到什么头绪,但若是我,我自然是有法子的。” “只是麻烦了些,要放血针灸汤药三管齐下,还要调养至少半年,不然功亏一篑。” 听说还有的治,容真真大大的松了口气,“我就知道小云了不起,哥这次先谢谢你了!” 陆观云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称赞,他从前不知道听了多少这样的话,眼下他拿一双秀丽双目看了看燕阮,想起之前听楚寒若提起过的那些事,有些好奇的问:“真真,这是你媳妇吗?” “谁跟你说的这些?”容真真大感意外,小云平时素来是个不爱过问别人私事的人,怎么现在突然八卦了。 陆观云毫不犹豫的就出卖了楚寒若:“是楚掌门说的,他说你日后若是跟你媳妇成亲,他少不得能来讨点喜酒钱,还让我也给你备着些。” 容真真:“……” 楚寒若这厮果然腹黑。 “那就算是我媳妇了,他好看吗?”容真真笑眯眯的问陆观云。 陆观云竟然当真一样又把燕阮仔细看了一遍,点头说:“好看的,你找的人总归是最好的。” 容真真看他那认真地模样,觉着陆观云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忍不住抬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顺利接收到一道死亡视线。 燕阮阴阳怪气的冷哼一身,“陆神医说话可要当心些,谁是他媳妇了?” 陆观云见他不承认,沉吟一会儿说:“无事,你二人谁是谁媳妇都成,我左右都是欢喜的,往后,你也是我朋友。” 燕阮一愣,瞧着陆观云认认真真冷冷淡淡的模样,忽然竟有些懂了白清为了他要死要活求她成全,不行就要上吊的原因。 他跟自己果真不是一类人。 陆观云正写着药方子,容萌萌从外头跟一个火箭炮似的冲了进来,还不待容真真看清他,自己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大哥!我好担心你啊呜呜呜呜呜……” 容萌萌这么大个人了,却还像个三岁孩子一样趴在容真真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死活也要抱着他不撒手,好像一松手人又跑了。 容真真拍着他的肩膀宽慰了两句,心里也有些感动。有个傻弟弟感觉也挺好的,他出去浪了这些天,可没惦记着容萌萌,没想到萌萌却这般惦记自己,他这个大哥倒有些没良心。 容雄飞从屋外也跟着走进来,她向来是家里最拿的定主意的那个,上下看了看自家大哥活蹦乱跳的后,竟只看了一眼就走到一边,抱胸盯着床上坐着的燕阮看。 燕阮被她火辣辣的目光看得不耐烦,有些恼怒的质问:“你看什么看!?” “我大哥眼光还不错。”容雄飞点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虽不知道人品如何,但相貌这关算是过了,我同意了。” 燕阮头冒青筋,想骂一个小丫头懂什么?还同意了,你便是不同意又能如何? “本座是你们口中的魔教教主,难道你们不觉得害怕吗?”燕阮嘲讽他们,“等本座身子大好了,马上就带人踏平你们中原!” 无论是容雄飞还是容萌萌,都并没有人被惊吓到,容雄飞摩挲着下巴反而笑了:“大哥,你这选的夫君有些凶悍啊,你降得住吗?” “你说你孤身一人那么多年,谁料到玩就玩了个大的,魔教教主都给你抢回来了,到时外头那些掌门们可不得哭死。” 容雄飞幸灾乐祸,:“你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是时候该管管我了吧?时川那臭小子我打算也下手抢了。” “那我要把叔父请回来吗?”容萌萌脑子抽了,偏这时候提起容玉,“他要是知道你们成亲了,说不定很高兴呢。” “高兴的出来扒了我们的皮?”容真真有气无力的说,“你俩不要在这给我添乱,都走都走!” 容雄飞跟容萌萌给他不客气的一脚一个踹出门去,果然回头就看到燕阮怒瞪着自己:“你果然知道容玉在哪!” “我真不知道。”容真真忙解释说,“你听萌萌瞎说,他是个智障你又不是不知道。” 燕阮根本不信,“他方才明明说了,你若是成亲,容玉或许会出现。” “那也是或许。”容真真说,“你先养伤行不行?我叔父要真来了,你现在这个模样能把他怎么样?” 燕阮不出声,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不管杀不杀容玉,我必须要见到他,我教中圣物还在他手上。”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你要找的那个什么圣物,到底是个什么?”容真真憋不住问了,“你带了一群人没头苍蝇一样在我家到处翻了几个月也没找到,很重要吗?” 燕阮抿了抿唇,这次他选择了如实以告:“是一对看起来很普通的琉璃玉环,叫做冰影玉环。” “那玉环并不是妇人装饰用的器物,平时都是历代教主保管,用来辅助自己练功的。”燕阮说道,“我练功走火入魔,需要圣物替我清除体内暴走的真气,助我再突破一层功力。倘若我不能找到,我就可能死于筋脉逆流爆体而亡。” “可是,小云方才还说,你现在这样是运功方式不当才造成的。”容真真看了一眼还在写方子的陆观云,有些困惑。 燕阮没有说话,他从前对很多事深信不疑,如今在容真真多次提点下也慢慢地开始重新审视这件事。 圣物能协助他练功这事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但从前书中记载的都是说,那只是辅助作用,并不起到治病救人的功效,没有圣物辅佐,禁玉诀同样也能大成吗,只是会晚个几年,却不会出现自己这样筋脉暴走的局面。 他之前一直把圣物当做救命稻草,今天却忽然发现自己可能一直以来都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倘若,倘若他一开始最初不舒服的时候就偷偷地找大夫给自己把脉,或许那时候就能发觉不对? 可是,义父为什么这么做? 第52章 陆观云说, 燕阮全身筋脉不通畅,其中有一处最为严重,那处处理起来也是最为麻烦烦琐, 容真真早前给他输送真气觉得有一处堵塞的就是那里。好在陆观云神医名头也不是白得的,三管齐下后, 不到三天燕阮脸上灰败的死气就轻了很多。 等到陆观云今天最后一针施完, 容真真连忙过去看他,关切的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燕阮摇摇头, 动手开始把衣服一件件穿好, 西域人本来就比中原白, 再加上他身材又顶好,各种肌肉纹理生得也极漂亮匀称,直把一旁本来心无旁骛的容真真看得口水都要流一地。 唉, 禁玉诀这玩意儿真害人,还非要等到二十岁,那不还有大半年吗? 容真真在心里腹诽着, 发明这种奇葩心法的人必定是个超级魔法师。九华功对这方面也有点像,但没禁玉诀这么变态, 只是要求在大功告成之前尽量少做那啥之事, 专心修炼才能早日成神。 燕阮在容真真如狼似虎的眼神下慢条斯理的穿衣,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的动作越发变慢,还时不时不经意的碰碰自己的肩膀摸摸腰,故意不去看容真真,大约存了心要气死他。 陆观云把自己带来的药箱关上, 照例是嘱咐容真真待会儿记得煎药不要耽误时辰,他还没有离开, 就有人上门来拜访了。 贺憬微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外,似是有些歉疚的问道:“在下来的好像不是时候,不知可有打扰你们?” 容真真忙看了一眼已经穿戴整齐的燕阮,确认他没有走光之后,这才放心的走到门边去迎他,连连摇头说:“贺兄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快进来坐坐。” 贺憬微于是就走进屋子来坐下,陆观云本来就不喜欢人多,见状抱着自己的药箱子离开,招呼都不跟贺憬微打。 “我们家小云有点害羞,贺兄还请不要介意。”容真真怕贺憬微万一小肚鸡肠记恨上陆观云无礼,赶紧添了一句。 贺憬微却毫不介意的说:“容兄太客气了,陆公子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岂是需要那些个繁文缛节能锁得住的?这样就挺好,在下也欣赏得紧呢。” 容真真耳朵动了动,一时间竟没搞清楚贺憬微这话什么意思,毕竟欣赏这个词也很暧昧,小云长那么招人疼,该不会这孙子是看上人家美色了吧? 燕阮坐在一边冷眼看着那两人说话,内心把容真真骂了千八百遍,前脚陆观云还没解决,后头这又跟贺憬微搭上了,他可没忘记当初他还在府里头卧底时,亲眼看到容真真垂涎贺憬微的事。 “贺兄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尽管容真真也能猜到贺憬微想干什么,但他还是选择装傻充楞做不知,要等贺憬微自己说出来。 贺憬微却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沉得住气,“听闻容兄平安归来,在下有事耽搁了些时日,这才前来探望,容兄莫要见怪。” “说来,在下在容兄这里也叨扰多日了。” 贺憬微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要走,容真真便假意挽留:“贺兄为人光风霁月坦坦荡荡,是个正人君子,莫说在这才住了这么些日子,你就是再住个三年五载,我也欢迎。” 贺憬微轻笑,眼中有些柔柔的笑意,他本来就是个超级大帅哥,这一笑倒真的很有几分姿色,放到大街上估计会引来很多少女少年围观,容真真有些没出息想偷偷看一眼,他这个死颜控的属性无论如何是改不了了。 他正想偷偷抬个眼皮子,忽然感觉到有道目光跟针扎一样看向自己,容真真一回头果然看到燕阮在盯着他看,比上次他跟小云在一起说话时还恶毒。 容真真忍不住哆嗦一下,阿阮正儿八经生气看着你的时候还是挺恐怖的,尤其那双眼睛,就跟狼一样凶狠,他要是真敢多看贺憬微一眼,可能待会就没命了。 他忙坐正身子,一秒钟恢复到正人君子柳下惠的模样,一点点的歪念头都不敢再有。 贺憬微说话客客气气温温柔柔,他委婉的提出了要离开的意思,京中的生意有些岔子,必须要他回去处理一下,若是得了空到时再回来,到时希望容真真还能欢迎他。 “那当然必须欢迎。”容真真假笑道,“我既然想跟贺兄交朋友,那自然不会小气,你明日回去,我让人给你准备些细软盘缠。” 贺憬微果然拒绝了,“在下打扰了这些日子,本就让容兄破费了些,又怎能再要你的银钱呢?容兄太客气了。” 容真真本来也就是客气客气,他哪舍得给贺憬微钱,那钱他以后还要拿来养阿阮的。 “那我明日一定去送你。”容真真这次倒是说真的,“虽说你我二人相识的时间太短,但能结识贺兄这样的英杰,在下三生有幸。” 贺憬微看起来有些动容,他想了想又道:“那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走一步了,明日见。” 他站起身来,放下没喝完的龙井茶,寒暄了几句后出了房门。 容真真目送他离开,一转身就看到燕阮冷眼可他,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走回来低声道:“要不然,我带你出去走走散心?” “可不敢。”燕阮冷笑,“容真真,你可真是好本事。一边对我表忠心,一边又勾搭着那位贺公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以为我如今落魄了,就不敢拿你如何了?” 容真真眼见着他要生气,担心他身体真气又乱走,急忙握着他的手说:“我就是一时没改掉坏习惯而已,下次保证不会了。” “祖宗,你可千万别生气,再要气出什么事来,别说你那几个护法不会饶了我,光是小云就能把我给打死。” 说来也是奇怪,陆观云那样冷淡的一个人,却好像对燕阮还挺有好感的,来给他治病调理的时候,偶尔也能跟燕阮说上两句话,看着还有些和和睦睦的意思,倒显得容真真多余。 燕阮冷哼一声。 “你应该也知道,那贺憬微真实身份。”容真真说起正事来,“他是朝廷派下来的人,从现在来看,起码对我们没有太大的敌意。” 燕阮瞥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问道:“所以,你想跟他合作?” 对于瑜王,燕阮也是派人去查了的,对他现如今的处境也稍有些了解,容真真一直以来的想法燕阮也大致了解,也能猜得出他真实的意图。 “先找我谈条件,又想拉拢朝廷的人,以此来保证中原武林不至于被覆灭,你也是费了大心思。” 燕阮现在也算容真真半条船上的人,他却不觉得容真真想走的路真能那么顺利,“据我所知,瑜王这个人也算是枭雄一个,他那人看着好说话像个读书人,听说手段也是狠的,起码不在我之下。” 容真真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他那样的人不能只看表面,只是我也实在无路可走。与你,我尚且还能争一下,与他,那真是与虎谋皮。” “你看,他明明是有求于我,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跟我说说笑笑,走的时候都一个字也没说,你说这样的人,多耐得住性子。” 燕阮皱眉又问:“有求于你?你又得到什么情报了?” “商淮托人带的信。”容真真面色凝重的说,“瑜王这次回京,凶多吉少。” “朝廷本来让他来我这里当个靶子给我打,其实让五皇子带了兵马随时准备打过来,大约是天可怜见,我中原武林尚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边关先乱了。”容真真继续说,“五皇子现在正在那边领兵打仗,听说胜算还是挺大的。但贺憬微在我这边却没做出一点成绩,老皇帝心里不高兴了。” “五皇子的母妃如今撺掇皇上把贺憬微召回去,打算治他一个无能的罪名呢。”容真真低声给燕阮解释,“一旦五皇子真打了胜仗回来,收拾我们就是顺路的事,那老皇帝一直都喜欢五皇子,只是碍于贺憬微他老妈曾经是皇后,迟迟不敢立他罢了。” “也许老皇帝是想着,我沉不住气杀了贺憬微,正好给了他一个灭我们的借口,又能给五皇子除掉障碍。可他没想到,我竟然没有动手,还被人给劫持到了西域,他的算盘打空了,只好亲自动手解决。” “老皇帝活不过今年过年了,他必须要在死前弄死这个儿子,确保五皇子顺利登基。” 燕阮听完后冷笑:“这些人想来竟还不如山野间的畜生,畜生尚且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你们中原人果真狠毒。” 容真真无奈,“你骂他就骂他,咋还地图炮把我们都带上呢?我不就是好东西吗?” 燕阮又是一声冷哼,接着问:“那你打算怎么办?那贺憬微分明就是打算等你先开口,你难道真要看他去送死?白白浪费一个棋子?” “不急。”容真真笑道,他拿起自己的茶杯倒了一杯,想了想又给阿阮也倒了一杯茶,接着说:“从这儿到京城还有十几天呢,再说老皇帝也不能当场就诛杀他,我还有时间。” “我要等到贺憬微身陷囹圄,再无一条出路的时候,我再出手相救。那时,他就不得不承我的情分,我也能跟他谈谈条件。” 燕阮看着容真真,忽然觉得自己从前有点瞎,怎么会以为这种人会是个蠢货呢? 这分明就是个小狐狸。 燕阮突然想起,这狐狸也不知道有没有算计过自己。 他看容真真的眼神又恶狠狠起来。 容真真莫名又被针对,暗道阿阮的心比女人还难猜,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第53章 对于盟主府到来的新客人, 很多江湖上的人都很好奇,纷纷揣测这位红衣少年是谁,也没见他在江湖上走动过, 不知道他师从何人,出自哪个门派, 也未听过这号人物, 可见他相貌堂堂气质高贵,想来也是哪家精心栽培出来的人, 有心的便开始向容真真打听起来。 容真真哪敢说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要铲除的魔教头子, 只好编瞎话说:“这是在下……远方表弟, 从前一直在西域住着,我被魔教掳走后幸而遇到他,就相约一起来府里住两天。” 这种话一般人是不会信的, 怎么正好西域那边就有盟主的亲戚呢?但江湖中傻白甜太多了,尤其他们对容真真有种直觉的信任,在听说燕阮是容真真的远方表弟后, 有些人的小算盘就打起来了。 “这什么东西?”燕阮一脸嫌弃的看着容真真拿回来的一个小锦盒,“我不需要女人的东西。” 容真真心里发酸, 他把那盒子往桌上一放, 叹气说:“这是人家姑娘托我带给你的,说是亲手绣的荷包。” “不要。”燕阮看也不看, 一边打坐静养一边冷淡的回了一句。 容真真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看燕阮,想起这两天前仆后继跑到他这里打听他的人吗,男女老少都有,还有的直接就想跟他提亲。大意就是说, 盟主他们是高攀不上了,盟主表弟也是可以的, 都是青年才俊,长得那样好看,他们心思难免动了动。 “你知道吗?我本来才是完成第一美男,现在易主了。”容真真提起来还有些酸溜溜,“如今城里大半的姑娘小子都想跟你做亲,刚才米行的老板才来说过,只要你跟他女儿成亲,家里所有的铺子地契全是你的,要啥给啥。” “你有没有兴趣?” 燕阮烦不胜烦,他睁开眼怒视容真真骂道:“你这会儿又舍得把我往外送了!?” “舍不得啊。”容真真一脸忧愁,“可是我又没什么理由拒绝人家,你又不是我夫君,咱俩也没表明过关系,我也没那个脸出去说,如今只好吃哑巴亏。” 燕阮忍了又忍,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按着容真真的无耻程度,他要真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也不能屡次三番把自己气得七窍生烟,说不准他早就不要脸的到处说自己跟他是什么关系,如今没说出,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 看他不理自己,容真真低头吹吹温茶,转头又看看外头已经开始发黄的树叶,感叹道:“马上又是一年秋天了。” “再过一阵子,外头的叶子就会全黄枯萎,然后落了满满一地,怎么也扫不完。”容真真笑着说,“到时,我带你一起把落叶扫了堆一块,然后一起用树叶打仗。” 燕阮不雅的翻白眼,有些不解容真真为什么有时候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三岁小孩才干的事,你也有脸说。” “玩树叶多有意思,你是没兄弟陪你罢了。”容真真怀念起很多年前的往事,那时候他还没穿越过来,还是家里那个不怎么被宠爱重视的老二。每年秋天,家中院子里银杏树落了一地金黄时候,大哥就会跟他一起拿着扫帚扫落叶,然后就会开始互相打闹,一起被父母教训,再一起被罚写字。 燕阮哼了一声,“我不需要兄弟。” 容真真回过神来,好不容易想八卦一次,求知若渴的说:“说起来,我有些很好奇,你阿爹当年跟你娘是怎么相遇的?他们之间没感情的吗?” “要是有感情的话,你阿爹怎么会喜欢上我叔父呢?” 燕阮不大想提到这个话题,他独自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启口回他:“我阿娘并不得阿爹喜欢,她是祖母定下来的妻子,与我阿爹成亲后没多久就有了我。” “因为这桩姻缘并不是阿爹想要的,自打有我之后,阿娘就不怎么能见到他,阿娘本来身体也不是很好,没几年去世了。” 容真真有些心疼他,走过去轻轻拥住他一起坐着,“那你小时候一定很难过的吧?” “没什么可难过的,父母之间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他们的事我也管不着。”燕阮自己很看得开,“阿娘也并不爱我阿爹,她在婚前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只不过不巧被选上圣女,不得不跟我阿爹成亲,他二人之间也没什么话可说,即使凑在一起也是各自沉默。” 容真真心下惋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阿阮家里的也不就跟芸芸众生一样,有苦难言。 “我小时候见过一次容玉。”大概是提起了往事,燕阮也忍不住开始回忆起来,“他那会也才十八九岁,看着还有些青涩,我那时快六岁了,所以记得一些。” “容玉那时候伤的挺重的,在教中疗养休息,我从没见过我阿爹那样疼爱一个人,他都不曾那样对过我。”燕阮的眼中有些失落寂寞,“他每天都守在容玉身边,想着法子逗他笑,为了他还做了许多不像他自己的事。” “就连他看着容玉的眼神都格外不一样,好像只看得见他。” “不过那时候容玉也没那么讨厌,他并不没有恃宠而骄,对我阿爹虽说不上情感多深,但对我还是很好的,他还曾经带我去山上看夕阳,告诉我中原山河壮丽,他也没有走完一遭,倘若以后有机会,他就带着我一同去看看。” “他还曾说,他有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小侄儿,只是他们随着他的兄长一起不小心失联了,等他找到小侄儿,就带过来与我见见,说不定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燕阮渐渐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拳,有些愤恨的说:“我那时竟信了他,甚至还觉得……他若真能跟我阿爹在一起,或许我也能得到一些来自阿爹的温柔。” “我信了他,阿爹也信他,所以后来他做了那样的事,我永远也不能原谅他。” 容真真握住他的手安抚,“不是说了不能生气吗?你记忆中的叔父,同我记忆中的真不像是一个人。” “我印象中的叔父,他是一个极为严苛且不爱说话从不给人笑脸的人。小云也不爱笑,但他天生就是那样的性子,冷淡却没有伤害过别人。但是我叔父,他眼里的冰寒却能冻伤人,我一直觉得他可能是受过极大的痛苦打击才会那样无情,他揍我的时候,经常打完了又失神发呆,而后会摸摸我的头。” “我觉得,如果我感觉没有出错的话,他对你阿爹是有恨意的。” “他有什么脸恨我爹?”燕阮愤恨的说,“我阿爹那样疼爱他!他那么宠着他,要什么给什么,他有什么颜面恨他!?” 容真真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轻声说:“我带你去见他吧。” 燕阮愣住了,而后皱眉问他:“你不是说,没有容玉的下落?” “本来是没有的,但是阿陵近来找到了他的住处,叔父说他也想见见我。”容真真认真地看向燕阮,“你既然这般恨他,那不如自己去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他口中,你也许会听到另一个故事的版本。” 燕阮眼中的恨意加深,“我自然要去见他,我要看他还能编出什么样的鬼话!他当年就是靠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骗了我阿爹,骗了我,我要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鬼模样!” 容真真面色有些古怪,他瞥了一眼燕阮,最终决定还是不告诉他。 听说容真真要带燕阮去找容玉,容雄飞第一个不同意,“大哥你莫不是被美色冲昏了头?叔父见了他不得一掌拍死?到时他俩再打起来,死了谁你都要哭死的。” 容真真并不是跟她商量的,他只敲了敲容雄飞的头说道:“我又不是个死的,他俩打起来我难道不会阻止吗?这一天早晚都会来,倒不如提前动身去,说不定能解开阿阮的心结,对他身体康复也有好处。” “那你刚回来又走,我的婚事怎么办?”容雄飞不高兴,“马上又是年关,我就十八了,再不成亲就砸你手里!” 容真真嗤笑一声讥讽她:“你把你的时川大人搞定了?他同意娶你了?” “还没有。”容雄飞面不改色的说,“他同不同意并不重要,我同意了就行,成亲那天把他往马上一捆完事,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他往哪里跑。” 容真真愁的睁不开眼,“快闭嘴吧小王八犊子,我们容家的脸都给你祸祸完了!” “你这要是男的,就你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信不信性别一换评论过万?十几万人骂你是个人渣呢。” 容雄飞哼了一声,转身利落的跑了,目标直奔宛城县令府衙后院。 彼时,时川正在院中石桌上看文案,听到动静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容雄飞,他心中虽有些窃喜,面上却还是要做做样子,淡定抬起头来看着她:“容姑娘。” “废话少说。”容雄飞不想同他酸腐,“你愿意娶我吗?” 时川脸色陡然涨红,他的下线一再被容雄飞刷新,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女孩,便有些羞愤的道:“容姑娘怎可这般不矜持!小生、小生万万不能!” “我再问一遍,从是不从?”容雄飞阴森森的问他。 时川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软骨头,“不从,小生平威武不能屈。” 容雄飞一脸凶狠的捏碎了石桌一脚,粉末撒了一地。 时川面色微变,面不改色的又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必拘泥于小节。” “容姑娘既然这样威胁小生,那小生就只好从了。” 第54章 “你成个屁的亲!” 容真真翻白眼, 他瞅了一眼苦大仇恨仿佛是准备上刑场的待宰羔羊的时川,又瞧了瞧自家那意气风发一看就像土匪的妹子,再想想自己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仍然在死傲娇梗着脑袋跟自己作对的阿阮,越想越心塞, 凉凉的说:“看着人家时小哥就不是自愿, 你也有脸跑来跟我说这事。” “那又如何?”容雄飞并不引以为耻,反而骄傲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战利品, “自古以来, 就许男子强取豪夺, 不许女人也依样画葫芦?再说,我可不管那些道理,人到手了就行, 至于什么手段并不重要。” “你特娘的是不是记错了自己是个名门正派出来的大家小姐?这是你正道出身的人说的话?”容真真要愁死了,“这要传出去,叔父能把你跟我打死。” 燕阮在一边反而觉得容雄飞做的没什么问题, “你自己难道又是什么正经人?我瞧着你妹子跟你倒像是一脉相承,看好的东西直接抢回来就是了, 磨磨唧唧那么多, 图那些虚名有什么意义?” 容雄飞笑眯眯的道:“还是阿阮哥哥懂我!” 容真真抹了把脸,他又看了看自打进了屋子后就一言不发的时川, 颇有些同情的看他两眼,这可怜人,一句话都不敢说,也太惨了点。 “就算我想同意你的事, 怕是你也要再等一阵子。”容真真言归正传,“我带阿阮去找我叔父。等我回来了, 看心情再谈你的婚事。” “反正你都单身十七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替我把家里看好,还有萌萌那小呆子,注意着别让商淮那狗东西占便宜。” 容雄飞见他是说真的,想着反正她说话也不起什么作用,挥挥手潇洒的说:“你去吧,但愿叔父不会一掌拍死你。” 容真真又转身交代陵游一些事宜,第二天就动身跟燕阮两人独自出了宛城,约定好半月内必定回来,万一贺憬微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他好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宛城外山峦重叠层层枫叶渐次由绿转红,远远看过去赏心悦目,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容真真觉得折要不是他们在赶路,完全可以当做秋游出来,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枫树林,有些感慨的对燕阮道:“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带你来这儿秋游,就我们两人,把酒言欢待上一天,一定很畅快。” 燕阮并没有心思去看周边的风景,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若见了容玉,他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杀他,要是当场就把容玉杀了,容真真应该会挺伤心。 他扭头看着整期待着看枫树林的容真真,见他是真心幻想着以后跟自己一起来赏玩的事,忽然心下有些柔软,他觉得,如果今后的生活真的有这个人陪在自己身边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坏。 “如果有机会的话,那便来吧。”燕阮第一次没有出言讥讽,反而平静的应了一句。 容真真耳朵微动,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他,在确认他并不是戏言,也没有在讥讽自己后,他反而有些不能适应这样温柔好说话的阿阮,竟愣神好久,慢慢地耳朵有些发红,悄悄地别开视线,故作淡定的看前头。 燕阮瞥了一眼装作不在乎的容真真,唇角微微轻扬,他发现其实要对付容真真很简单,他那人看起来总是毫无节操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只要你比他更无赖,反而会让容真真自己觉得羞窘,果真是纸上谈兵的好手。 两人难得的有一次心平气和独处的时候,一路上边观看落花流水,边不停地赶路,往南山方向走,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 站在山脚下,容真真抬头往上看,阿陵说叔父就在山顶上住着,平时没事几乎不会下山来,而他已经四年多没有见过他了,不知他是不是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待会儿见到他又要怎么跟他说起阿阮的事呢? 燕阮下马来走到他身边,也跟着抬头看向山顶,“这山真高。” “是啊。”容真真轻轻点头,“我差点都看不到顶,听说那上头还有终年不化的积雪,也不知道叔父在那上头一个人住着,寂寞不寂寞。” 燕阮抿唇不语,尽管容真真坚持认为容玉是无辜的,但他心中却不相信,他觉得容玉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都是他咎由自取。 “走吧,天黑前我们要到山顶上。”容真真率先迈出一步,“所有的答案,只有在见到叔父之后才能知道,既然来都来了,就赶紧走吧。” 他们二人于是徒步往山上走,两人都是武林高手,又都是轻功卓绝的人,爬山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难事,就算燕阮现在内力受损,步伐上却看不出任何差错。 容真真边走边留意着他,越往高处去就越是寒冷空气稀薄,他担心燕阮能不能适应,随时准备着给他渡真气。 他们沉默着赶路,在天黑前终于还是到达了目的地。 夕阳西下,山顶此时已经黑了,只看得见远远地一点残阳,山顶一片空旷荒芜,除了他们两个人,一个活物都看不到。容真真往前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在一个巨石后头看到一间木屋,前头空地上还种了些简单的冬菜,看着有人住在这里。 容真真心知这就是叔父的住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更近的地方,燕阮见状连忙跟上,他们两人还没有完全靠近木屋,就听里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 容真真停下脚步,恭敬的弯腰俯首行礼,跟谁都没这么老实过,低声道:“叔父,是真真来了。” 屋内一阵沉默,却不见容玉出来,“不是让你守着武林盟,你来这儿干什么?” 容真真连忙解释说:“叔父,侄儿有事求见。” “我已经不问江湖世事了,当初不是同你说过?”容玉的声音听着像是冰山上的初雪一样,沉稳清淡,像是冰块终年不化一样透着冷气,即便是对着培养了多年的亲侄儿,他也没有一融化的痕迹,比陆观云更要冷三分。 “叔父。”容真真微微抬起头看向紧闭的木屋大门,诚恳的说道:“侄儿还带了个人来见您。” 燕阮此时往前踏出一步,看着前方问道:“容玉,你可还记得我?” 屋里的人又是一阵沉默,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看来是没有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号人,“我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不要再往前走了。” “容玉,你不记得我也没什么,但……你可还记得燕于飞?” 燕阮冷冷的看向前方的门,双拳紧握面色阴沉:“你总不该忘了他。” 门忽然被人从里头拍得四分五裂,紧接着一道白光一闪而过,来人夹着滔天怒意裹挟着巨大杀意挥剑而来,直直的刺向站立着的燕阮。 燕阮现如今功力大损还在养伤期间,这个时候是避不开这一剑的,容真真拼命的把他拉开,自己挡在前头接下了这一剑,他有些急迫的说道:“叔父!叔父,您先听我们说,我们是有事而来!” 容玉停在了容真真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但从外形来看,容玉跟容真真一点也不像是亲叔侄。容真真身形高大俊朗,看起来就很是风流倜傥俊美无双,但容玉却正相反,他身量比容真真这个晚辈还要矮上几分,皮肤柔白光滑,生得很是有些江南君子的模样,清秀白净斯文秀雅,根本不像是一个快三十三岁的男人。 他的目光像是冷刀一样割在容真真身后的燕阮身上,那里头迸发出来的强烈恨意,让容真真都暗自心惊,他跟随容玉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强烈的情绪。 “叔父,您先把剑放下。”容真真小心的说,“我们真的只是来打听一下当年的事,您不要生气。” 容玉有一双很好看的杏眼,当年他还没有这样经历巨变的时候,总有人爱笑话他,说他的眼睛像个女孩子一样灵秀,如今这双眼睛里再也没有当年的稚气,人也大变了模样,鬓边的几缕头发都白了,看上去沧桑了些许。 “你是燕阮。”他准确无误的说出了燕阮的名字。 “原来你还记得。”燕阮把容真真推开,自己暴露在容玉面前,他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十多年的仇人,眼里也涌动着激动而仇恨的情绪,眼珠微微发红,“我以为,像你这种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早该忘了我才是。” 容玉并没有生气,尽管他的身高比燕阮矮了不少,气势上却仍旧凌厉,他居高临下一般看着燕阮,似乎并不想跟他废话:“忘恩负义?” “你们父子倒真是一个德性,连用词都一样。” 燕阮冷笑,“你还配提起我阿爹?这么些年你躲在中原不敢露头,睡觉的时候敢闭上眼睛吗?” 容真真看他们两人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连忙岔开话题:“叔父,我们今天来只是想问一下当年的事情,侄儿觉得有些蹊跷,特意前来问问。” “当真是您杀了,杀了阿阮他爹吗?” 容玉淡淡瞥了他一眼,又淡淡地说:“你如果只是来问我这句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的确是我杀了他。” 第55章 燕阮身上爆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杀气, 他不顾自己现在经脉不顺的情况,硬是拼尽全力要杀了容玉,愤怒的扑向容玉。 容玉的内力岂是他一个年轻教主能匹敌的, 更何况他还受了重伤,他轻巧的就避开了燕阮的一击, 并且反手一掌把他打飞。燕阮重重的撞在石头上, 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容玉一个瞬移到了他的面前, 抬手就要打下来, 容真真立刻飞身而上, 硬生生又接了一掌,跪在地上护着燕阮:“叔父!您冷静些,这是阿阮, 不是燕于飞。” “您先冷静。” 容玉举起的手掌略有停顿,但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他皱眉看着容真真说道:“滚。” “不滚。”容真真平时的伶牙俐齿胸有成竹在容玉面前半点也提不出来, 他对容玉这些年的惧怕早就刻在了骨子里,根本不敢有一点反抗, “叔父, 您就算想杀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侄儿就真的只是问几句话而已, 求您成全。” 容玉无情无心,可他到底对容真真有些感情,他当年对他们三兄妹也是真心教导的,容真真铁了心的要挡在燕阮身边, 他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下手杀人,冷眼看了一阵后, 他终于放下了手,转身往屋子里走。 “进来。” 容真真看他转身离开,赶紧回身抱起阿阮跟着一起进屋,屋子里的陈列非常简陋,只有一张粗制木床,旁边是一个石头桌子,以及一个泥土垒成的土灶,再没有别的东西了,真的看不出这是昔年风光的武林盟主所居住的地方。 “叔父。”容真真小心的把燕阮放到床上,回身小心的看着坐在石桌前看不出神情喜怒的人,仔细斟酌着说:“您吃过饭了吗?要不然,我给您烧饭?” 容玉看也不看他一眼,冷淡的说:“小真,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跟魔教的人勾结在一处,我平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叔父教导侄儿行事要坦荡,做人当正直,侄儿自问做到了。”容真真抬头正色道,“可是,叔父您自己做到了没有?” 容玉忽然转头冷冷看着他,启唇似乎呵气成霜。显然是很生气了:“放肆!我如何行事需要你在这过问?” 容真真按住还想爬起来跟容玉拼命的燕阮,沉默的想了一会儿,容玉这个人就是个直肠子,以前就不擅长跟人弯弯绕绕,还不如直接问他:“当年,您同那燕于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相信您当真会做出那种背信弃义的事。” “背信弃义?”容玉冷笑,原本秀美极致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狰狞:“他们是这么说的?” “差不多吧。”容真真安抚燕阮,“侄儿乍听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您向来都不是那种心思深沉的人,怎么也不像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人,所以侄儿斗胆就把阿阮带来,让他亲耳听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容玉把目光从容真真脸上移开,放在了受了一掌虚弱的靠在容真真身边的红衣少年,看他神色长相与自己记忆中那人竟有五分相似,内心更忍不住涌起更多的恨意。 “他们魔教的人,上下都没有一个能信的人。”容玉轻蔑的说,“小真,你莫要被燕阮骗了,他跟他爹都是一样冷血无情之人,前一刻或许对你千般好,下一刻就可能翻脸置你于死地。” 燕阮睁开眼骂了一句:“不要脸的伪君子!我阿爹何时要置你于死地?你自己龌龊,贪图权势荣华富贵,还敢这样诋毁他!” “闭嘴。”容玉一个掌风扫过去,把燕阮身后的墙打出了一个很深的手掌印,容真真吓得忙把燕阮往身后藏,“快闭嘴吧祖宗!你都不够我叔父拿来塞牙缝!” 燕阮的嘴巴被他死死捂住,气得直翻白眼,他就知道容真真跟他叔父狼狈为奸不是好人,眼下连话都不让他说。 容玉大概是今天被连续气了好几次,本来不想搭理两个后辈晚生,但燕阮的到来以及容真真的盘问,到底还是让他想起了很多当年的旧事,那些被他希望永远尘封,再也没有机会拿出来回顾的记忆。 容真真不敢出声,捂着燕阮的嘴听他说。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了。彼时,容玉还只是个刚满十八岁,学成被师父赶下山去历练的懵懂无知少年,他性格最是耿直单纯,几个师兄师姐怎么教都教不会他圆滑,他却初生牛犊不怕虎,自顾自的背着行囊下山。 可当他回家之后才发现家中早已无人,恰逢那年灾荒,原本算富裕的家因大哥经营不善家道中落,不知道带着嫂子和几个小侄儿去了哪里,容玉那些年一心只扑在武学上,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寻,只好孤身一人在江湖游荡,企图找到一点有关于家人的信息。 后来他打听到他兄长可能带着孩子们去了西域经商,他一路又追着过去,谁知道遇上沙匪围攻,又不小心踩到了沙漠中的流沙陷阱,差点就死在那里。正好燕于飞经过,那天他心情很好,就顺手把人救出来带回去。 后来就是很俗套的剧情,燕于飞对初出茅庐生性单纯的容玉日久生情,人生头一次对另一个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爱意,怎么看容玉怎么觉得顺心,使了些坏心眼故意让容玉的伤好得慢一些,好把人长久的留在自己身边。 容玉也不是木头做的,他期初有些抗拒,燕于飞这个人又难缠又精明,他说的话总也让人分不清真假,可他又实在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长相俊美身形高大举止优雅又很会撩人,容玉这样单纯的小绵羊哪里是他的对手,一个月都没有就被人弄上手,稀里糊涂的就给人当了后爹。 那段岁月对容玉来说可以算是半生最美好的时光,虽只有区区的半年时光,却足以他一生难忘,燕于飞带他体会了什么是人间七情六欲风花雪月,他慢慢地开始觉得,就算一生都留在西域陪着燕于飞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哪怕为此放弃一切,放弃师父曾说的要光大师门的话,就这样安静的窝在遥远的西域。 “后来呢?”容真真忍不住问了一句,好不容易撬开容玉的嘴,他当然急切的想知道接下来的事。 容玉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后来,容玉接到了最新的消息,是有关于他兄长的三个孩子的。原来兄长行商的时候遇到歹人不幸丧命,只留下寡嫂和孩子还在外流落,而他托的人已经查到了三个孩子的下落,当时他们正在沿街乞讨,日子过得很苦。 容玉坐不住了,他立刻就要启程回中原把三个孩子接过来,燕于飞本想同行,但当时燕阮恰好生病离不开人,他这个做爹的也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两人就约定容玉快去快回,把三个孩子接回来一起生活。 后来就是故事最关键的地方,容玉回到中原后刚一找到正在流浪的容真真三人,还没来得及把人安置好,就在茶馆里听说武林众人纠集了大批人马要去攻打魔教,他那时太吃惊了,根本没办法去细想这中间的原委,匆忙之下把容真真他们托付给一位朋友照顾,自己连夜赶回去,跑死了几匹马后才回到西域。 只是他刚一到教中,教中人却对他横眉冷对,再没了以前的恭敬友好,容玉只好趁夜去质问燕于飞,可他还没有开口,燕于飞就给了他一掌,冷眼说他自己错爱了人,竟不知道他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容玉懵逼了,他毫无防备被打了一掌,胸口疼痛难忍却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原来右护法死了,左护法说是容玉所杀,还说容玉是武林派来的卧底,他隐藏在教中勾引教主,企图覆灭整个玄月教,这次回去中原根本不是接孩子,就是去通风报信了。 容玉百口莫辩,燕于飞问他为什么没把侄儿带回来,任他怎么解释都不肯听,比起只认识了半年的容玉,他更信自己的左护法,也就是束息,燕阮的义父。他说亲眼看到容玉约了右护法出来,然后杀死了他。 燕于飞虽恨他,但又舍不得下手杀容玉,最后只好让人把容玉丢了出去。容玉别无他法,就想着下山先做打算,然后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去找燕于飞说明白。可他下山到一半发现武林众人竟然找到了这里,他慌忙之下又跑回山上,想跟燕于飞说这件事。 他没在山上找到人,最后在镜湖边看到了燕于飞正跟束息说话,他亲耳听到燕于飞说,那些对容玉温存缠绵时说的话都是假的,不过就是看他年轻青涩,把玩着有趣罢了。 容玉那时候也是个年轻人,才十八岁而已,做事比现在更为冲动,他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跟束息打了起来,燕于飞却偏帮着束息,绝望之下他一剑劈向燕于飞,却没想到那一下正中了胸口。 容玉以为以燕于飞的功力,他不会刺中那一剑。而燕于飞,他大概以为容玉不会刺那一剑,两个人都怔楞住了。 也许世上很多事本来就是这样巧的。 第56章 “撒谎!”燕阮怒声斥道, “如你所说,一切都是我义父做的,那么理由呢?他是我教中的老人了, 打小就跟我阿爹一起长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容玉不惊不徐的瞥了他一会儿, 开口回道:“撒谎?我做事自问从不亏欠谁, 当年的事有什么可对着你一个晚辈隐瞒?更何况,我现在想杀你随时都可以, 用得着撒谎?” 燕阮的气息有些重, 他愤恨的瞪着容玉, 想把他生吞活剥了。从容玉口中得到的故事,跟他从义父那里得知的完全是两个故事,容玉口中他阿爹和义父才是一切祸根的罪魁祸首, 但义父说容玉才是那个阴险小人。 他们两个人的话互相矛盾,燕阮打心里希望自己能相信自家人。 “呵。”容玉看出他心中所想,轻蔑的说:“果真与你父亲一样, 没长脑子。” “你!”燕阮炸了。 容真真轻拍他的后背,容玉所说的故事跟他自己猜想的差不多, 只不过很多细节更加完善了, 他轻声说:“我懂了,当年您跟燕于飞是两情相悦, 约好了你回来把我们兄妹三人带上一起隐居西域,可是离开期间却被人污蔑,而燕于飞又不大信任你,这才导致后来的结果。” “不错。”容玉脸上浮起一个讥讽的冷笑, 完全不是他刚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仇恨让他失去了平时的淡定, “他但凡有一丝信任我的可能,也不会变成这样。” “当年,他连一句话也不肯信我,一句也不肯。” 容玉说这句话的时候本身并没有什么剧烈的情绪在里头,但容真真能感受到他直到十四年后的现在,仍然绝望哀恸的心情。 怪只怪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互相之间都还没有到深信不疑的时候,就算是再深厚的爱情基础,也抵不过有心人的几句挑拨。 换做是他……容真真想不出结果来,如果是阿陵对自己说亲眼看到阿阮杀了小云,那自己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去相信这个结果呢? 他看着燕阮,忽然明白过来,没有信任的爱情就是游走在悬崖边的危燕,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落崖底,而他跟阿阮之间仍然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你为什么要信他?”燕阮恨铁不成钢,“你的脑子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是你叔父?” 容真真眼看着燕阮又要暴走,连忙解释道:“上来之前不是说好了轻易不生气吗?你能不能但凡听我说两句?你这脾气是怎么当上教主的?” “他是我叔父,我当然第一时间选择相信他,就如同你毫不怀疑你的义父一样。” 容真真深深一叹,有些惆怅的说:“我叔父有一点说得对,你跟你爹两人,都算是太过信任自家人了,其实这事情有很多漏洞,偏偏你们就是察觉不到。” 燕阮被他捂着嘴,愤恨的掐了他一把,却没有再反抗了,显然是在听他说话。 “比如说,你义父说亲眼看到叔父杀左护法,可是当年我叔父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功力再强天赋异禀,想要不动声色的杀一个护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他杀护法的目的是什么呢?” “左护法发现了他勾结中原的事,容玉当然要杀人灭口。”燕阮把容真真的手扒拉下来,不屑的回答。 容玉冷哼一声,“我若真勾结中原,根本用不着让他们上山来,直接给你爹下毒不是更简单。” 那时燕于飞宠爱容玉至极,甚至还盘算着要与他成亲,光明正大的住在一块,衣食住行都不分开,容玉如果想做些手脚确实很容易。 燕阮有些怔楞,大概是没想过这一层,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或许,你怕我阿爹万一发现,岂不是功亏一篑?” “那后来叔父为什么又要回来呢?”容真真翻白眼,他敲了敲燕阮的脑子,又问:“按理说中原人都打上来了,叔父目的达到该功成身退,他还有啥理由又半路折回?你可别告诉我说,他是为了杀你爹灭口好邀功。” 燕阮闭口不语,但表情表示他就是这么想的。 “阿阮,你实在不了解我叔父。”容真真有些无奈,“他能杀你爹,一样可以斩草除根杀你,杀你义父,杀你全教上下所有人,没有必要最后还给自己弄一个漏网之鱼。” “你所有的话都是你义父告诉你的,你没有亲眼见到任何一幕对吗?你没有亲眼看到我叔父背叛你爹。” “信任是一件好事,但对谁都不能盲目信服,不要让所谓的亲情蒙蔽了你自己的心,你分明也知道你义父说的很多话都有问题,可你不愿意去细想。” 燕阮慢慢的冷静下来,他松开了捏着容真真的手,他当然知道他说得对,其实这些年他心里也有过一点挣扎,也曾经怀疑过当年的事。 他依稀记得,容玉被他阿爹赶走的那一晚,他阿爹坐在窗前落寞又有些难过的神情,他看见自己躲在花丛里偷看,便把自己叫了出来。 当时,他说…… ‘阿阮,我其实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小玉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但愿,他恨我轻些。’ 后来的事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当时阿爹的神情和说的话如今想来,其实都没有一点怪容玉的意思,甚至隐隐的还有些歉疚的模样,只是他那时还小,没有听懂罢了。 他记忆中的容玉是个挺温柔的人,有些害羞有些迟钝,即便是对着自己这样一个稚童,他也拿不出什么大人的气魄来,沉默寡言但很可靠,他那时牵着自己的手说以后带着他跟侄儿一起生活,也好似不是假的。 “但是,我义父不会这么做的。”燕阮艰难的自言自语。 容真真看了一眼容玉,又看了看燕阮,突然开口问:“你们知道,束息爱慕燕于飞的事吗?” 燕阮一脸茫然,容玉却并不意外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早就知道。 “我之前探查过一次束息住的地方,在那地方看到了燕于飞的画像。”容真真回忆着说,“我敢肯定,他喜欢过燕于飞,那种感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都还要执着。” “假设,束息喜欢燕于飞,但燕于飞并不爱他,他求而不得内心挣扎,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与他人缠绵悱恻长相厮守,他有没有可能变态了呢?” 容玉轻嗤:“束息素来就与我不和,他总是爱用一种嫉恨的眼神看我,只是那时我不大在意罢了。” “镜湖边,我杀了燕于飞,转身的时候却没看到束息,恰好武林众人又都到了,我便只能随他们一起回来。” 容玉说完,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燕阮,沉静的说:“阿阮,不论你信不信,当年那把火的确不是我放的,我也没有带人屠杀你们教中弟子。” “我是杀了你爹,但……那也是他与我之间的恩怨,我还不至于卑劣到对其他人下手。你也是你爹的儿子,该有自己的判断力,信不信在你。” 燕阮启唇本想冷眼嘲讽回去,说自己不可能信他,可抬眼对上容玉那双如墨般的双瞳的时候,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发现容玉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就算他看着很年轻,可是鬓边的白发骗不了人,这些年他独自抱着那些怨恨生活,如今又一个人独自居住在这样寒冷孤高的地方,方圆几十里没有活物,倘若他真是那样的人,为什么选择要这样生活呢?他难道不应该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吗? 为什么提起阿爹的时候,仍然会露出那样伤心的表情? 燕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情绪比之前稳重了许多,他选择不再逃避之前的所有事,“容玉,或许我阿爹也并不是真的不信你。” “你走的那天晚上,他同我说过几句话。后来,我在他的遗物里发现了一样东西,我想你应该知道。” 容玉微微的有些惊讶。 燕阮继续道:“我们西域人成亲不像中原人那样三书六聘还要媒人搭桥那么繁琐,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我阿爹遗物里有一快玉佩,是他亲自雕琢的,那晚你走后,我还亲眼看到他桌上摆着刻刀,玉佩才刚刚完成。” “他本来就是打算以后跟你成亲的,哪怕你真的背叛了我们。” 容玉的瞳孔猛然放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燕阮。 “我觉得,他似乎是身不由已的在做些什么事,那时连我都不大信你会做出这种事,为什么我爹那么聪明的人,他却想不明白呢?” 燕阮很难过,“我恨你杀了我阿爹,他那样疼你。你说他不肯信你,但你同样也没有信过他,你甚至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不过,那终究是你们二人的恩怨。若你真的没有放那把火,没有带人杀我教中弟子,我与你之间,也没什么仇恨可言。” “有什么话,以后等你死了到地府去,亲自听我阿爹去说吧。” 容玉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容真真暗暗叹气,这种古早风虐恋情深真是够了,俩都是弱智白痴,有啥子话不能放出来说,偏要互相猜来猜去互相隐瞒。 尤其是燕于飞那死腹黑,玩脱了也算活该。 第57章 容真真打听完事情的完整经过, 兀自沉思起来。他试着去推演当年的那天的事,一些连容玉都不知道的细节。 容玉说的话假设全部为真,那么是谁杀了右护法?又是谁提前通告卓三娘那些正派武林中人魔教具体的位置?是谁放了那把火? 把这些都推倒容玉头上的人是束息, 如果不是容玉做的,那么这些事会是束息干的吗?他先把与自己是同事关系的左护法约出来, 出其不意偷袭杀死他, 然后又暗中传递消息给中原武林,谎称魔教要大肆进攻中原, 引得卓三娘他们不得不自保先发制人, 继而趁着容玉不在, 罗列了一些所谓他“勾结背叛”的罪证到燕于飞面前。 燕于飞也许没那么傻,这些太过有力的证据反而才让人心生怀疑,更何况束息平时就跟容玉不对付, 燕于飞会不会想着将计就计,表面看着是与容玉决裂,其实有别的安排呢?看束息这些举动, 明显他在教中还有自己的势力,也许燕于飞手中的权势并没有完全掌握在手中? 容真真觉得自己推断的不能说是完全的真相, 但听上去好像也没有太大的逻辑漏洞, 但他没有想透那把火。束息为什么要放那把火呢?他的目的就是扳倒容玉独占燕于飞,可他为什么要放那把火呢?就是那把火烧死了数以千计的玄月弟子, 差点把教中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他这样做除非是疯子,否则根本说不通。 容真真又想起那天在书房里看到的那些画像和力透纸背让人胆寒的“杀”字,不禁又觉得这样一个偏执狂, 为了一个多年求而不得的人,可能真的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也说不定。 他回忆起那天看到的暗室, 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他有必要再回玄月教一次,那暗室里一定有能揭开所有真相的东西。 燕阮独坐了很久很久,他是为了复仇才活着的,可是如今容玉告诉他的真相与自己这些年知道的事截然相反,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知道那些仇恨应该报应在谁的身上,一时间看着有些呆愣楞的。 容玉瞥了他一眼,他从前就不是那种心肠歹毒之人,十几年过来了,燕于飞的容颜在他心里却越发的挥之不去,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再跟那边的人有牵扯,却不料自己的亲侄儿带来了那人的儿子。 他起身上前去抓起燕阮的手腕,不顾他的反抗给他把脉查探一把,然后又嫌弃的甩开他的手,冷冷的说:“你的脉象果真有问题。” “燕于飞的禁玉诀早就突破了九层,你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本不该这样柔弱,我刚才打你的那一掌,你竟然没能避开,可见你的身体出了大问题。” 容真真叹息,“小云给他看过了,说是全身筋脉堵塞不畅,要不是救治及时,差点就要没命。” 容玉皱眉又看燕阮,“束息在做什么?他难道没有给你好好地梳理吗?” “说到这件事,叔父,您身上有那个什么,他们的圣物?”容真真挠挠头,想了半晌才想起来:“就是那个,冰影玉环?” 容玉垂眸想了一阵,忽而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里,从一堆木柴下头扒拉出一个布袋子拿回来,打开层层油布后,一对黑色的玉手环露了出来。 要说是人家的圣物呢,这玉手环光看卖相就极不平凡,通身都是黑色的玉石做成,却又玲珑剔透好似透明一般毫无杂质,即使是在屋子里没有什么亮光却也还是能隐隐的闪着光芒,叫人一看就移不开视线。 燕阮眼前一亮,抬手就要去拿。容玉竟也没有阻止,他语气平静的说:“当年,你爹把它送给我赏玩几日,后来我与他……之后,竟再也没能还回去。” “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 燕阮眼神有些复杂,他摩挲着手中的一对玉环,默默地捏紧了它:“我阿爹不是给你赏玩的,你不懂,这是历任教主夫人保管的东西。” 容玉又是一愣。 他的目光落在那对玉环上,忽然想起那时燕于飞眼中柔柔的笑意,他那时有些害羞,故作淡定的把玉环收起来,只说自己被会替他保管几天,马上就归还于他。 时光易逝,沧海桑田。 容玉别开视线,不去看那玉环。 既然深情,为何那时又不信他呢?如果是信他的,那又为何……什么也不说? “我猜,他是为了保护你。”容真真开口说,“束息那种人睚眦必报,他身为左护法,手里应该有很大的势力,燕于飞说不定想着他能解决所有的事,让你在外头先暂避风头,他以为这样就能护着你。” 容玉握紧双手,眼里有些愤恨,“我并不是柔软无能的人,谁稀罕他的保护?他,他是活该。” 他嘴上这么说,眼里却隐隐的有些泪光,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那样懵懂单纯的时候。 容真真在心里忍不住惋惜,这尼玛叫什么事,就为了这么一点破事就搞得阴阳相隔,容玉跟燕于飞俩都惨,这要换做是他,咋的也要把话跟阿阮说个明白,还能让他配合自己演戏。 “你不是说这玉环对你有用吗?收着吧。”容真真看着同样一脸伤感的燕阮,催促他回去好好地养伤。 容玉却被拉回了神思,他收起那些杂乱的情绪,认真地看着燕阮道:“以你的资质,本不该在修炼的时候遭遇这样的事,是发生了什么吗?你爹曾经跟我说过一点修炼禁玉诀的功法,或许我能替你看看。” 燕阮此时心绪平静了不少,看着容玉也没有那么抗拒,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容玉却神情一变,“你说,束息让你闭关锁门窗,点了有助于你修炼的熏香油灯?那油灯是什么样的?里头装的是什么?” 燕阮仔细想了想回道:“只是一些普通的安神香,我因为修炼不到家,每次闭关的时候总是容易走火入魔发疯,用了安神香后好了很多。” 容玉重重的哼了一声,“安神?怕是束息巴不得你早点死吧?” “禁玉诀是历代教主亲传的一门心法,你是你爹惟一的儿子,他对我说过你虽然体弱,却正好合了禁玉诀至阴至柔的路子,只要稍加指点,将来必能早早成大器。” “怎么到了束息手里,你反而容易走火入魔?我从没听你爹说过什么要闭关锁门,还要点熏香的路子!” “怕是那香油里头掺了什么东西,一步步的引诱你往绝路上走吧!” 燕阮浑身一震,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容玉,张了张口想辩解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容玉说的话虽不能全信,但他也觉得事到如今,容玉实在没有必要再撒谎哄骗他。 “可是,义父他为了助我过难关,还传了我十年功力,身子亏损了不少,这不能作假吧?”燕阮艰难的开口说,他怎么能信那样的义父会想让自己死呢? 容玉不屑的说道:“他助你十年功力?那你怎么反而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燕阮哑口无言。 容真真有些心疼他,便小声的说:“叔父,你说话轻些,阿阮他也才刚知道束息是那样的人,你让他缓缓。毕竟,束息养他这么多年,他心里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容玉看了看容真真,又瞧瞧燕阮,转过头去好半天不说话。 就在容真真想着要不要出去弄点吃的时,容玉开口说话了:“他的内伤养上半年也不见得能完全恢复,这几天就留在这,我给他重新梳理一下筋脉。” “我的九华功早就到了顶峰,跟禁玉诀虽相生相克,却也极为相合,给他打通筋脉不是什么大事。” 容玉的面庞在昏暗的屋子里看不清,只能听得见他语气中的落寞苍凉。 “就算是,我杀了你爹的一点补偿。” 太惨了。 容真真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都觉得心里发酸,他看了一眼燕阮,又问他:“你爹的墓在哪里?等到事情平息下来,我想带着叔父去看看你爹。” 谁知燕阮竟然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容真真有些吃惊,“你爹的墓在哪你会不知道?我叔父不会去掘坟的,你放心好了。” 容玉一个眼刀要剜死容真真这个小孽障。 燕阮轻声开口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没见过阿爹的尸体。义父……束息说,阿爹的尸身埋葬在火海中了,他没能带出来。” 容真真心头缓缓地露出一丝诡异感,说不出哪里的违和。 按着玄月教那些人对教主的尊崇来看,他们会放任自己教主的尸体在火海中这么随便的烧了?那可是教主!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对他的尸体不管不顾的。 更何况,束息那种失心疯的偏执狂,他会把自己心爱之人的尸体就这么扔在火堆里?那他拼死拼活的要弄死容玉是为了什么? “也就是说,根本没人见过你爹的尸体?你们教中上下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见过?”容真真大感不可思议。 燕阮眼底哀伤,轻轻点点头,并不愿提起这点往事。 容玉握紧双手,喃喃自语着:“束息……” 他躲避了这么多年,或许有些事情,是时候跟旧人清算一下了。 第58章 那之后的几天, 容真真心安理得的带着燕阮留在雪山上住着,容玉也说到做到,亲自给燕阮传功疗伤, 他的内力比容真真更纯净深厚,对燕阮的筋脉损伤也更有疗效。 这才几天, 燕阮就觉得浑身一点也不疼了。 “多、多谢前辈。”燕阮得了好处, 也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傲娇,跟容玉道谢的时候耳根都有些红。 容玉淡淡的点头, 他盘腿坐在巨石上双目眺望远方,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的九华功还是停在第八层?” 良久, 他才转头问容真真。容真真突然被cue也有点不好意思,“是啊叔父,我怎么调整修炼都不得要领, 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容玉轻哼一声:“就你这样天天不着调,花花肠子能拖十米远的小混账,能一心一意的突破就出奇了。” 他又看了一眼燕阮, 又说道:“论起练功刻苦专心,你比燕阮差得多了。他若不是遇着束息耽误了, 早该在你之上!” “你个不成器的!” 容真真在外是多少人夸赞的青年才俊, 人人都说他年纪轻轻就到了第八层了不得,可他到了容玉这里就啥也不是, 成了他口中“不成器的小混账”。也是,人家容玉才是真正的天纵英才,才二十出头的时候就九层了,比容真真早了好几年。 “你们若是无事, 下山去吧。”容玉开始赶人走,“我要闭关一阵子, 不留你们了。” 容真真这会儿见着心上人被疗养的白白胖胖,心情特别好,也有了点狗胆子跟叔父开玩笑:“叔父,你是不是要攒着劲去收拾束息啊?” “滚。”容玉不耐烦的拿着剑抽他,“立刻。” 容真真笑嘻嘻了一阵子,突然面色沉静下来,走到容玉面前跪下来,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叔父,侄儿知道您其实最是心软和善,这次……谢谢您帮阿阮。” “束息是一定要收拾的,只是眼下徒儿可能无暇顾及武林中的事情,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怕是到时少不了叔父出山了。” 容玉睁开眼,皱眉问他:“你又闯了什么祸?” 容真真苦笑:“侄儿能闯什么祸?您也知道,侄儿从小到大,也不过就是活得懒散肆意了些,却也是知道分寸的。” “侄儿接下来要走的路可能比较险,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顺利活下来。”容真真说的话有些沉重,“与朝廷合作,是祸是福谁也不知道,可我没有路可走了。” “朝廷虎视眈眈多年,眼下就要兵临城下,侄儿打算铤而走险与瑜王合作,赌一把生死。” 容玉眼神复杂的看着容真真,这个他亲手带大的侄儿他最是了解,他十分明白这个孩子表面吊儿郎当其实最是沉稳可靠的性子,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敢把武林盟主一位让给他,自己放心隐退。 他知道容真真不会说假话,他能这样严肃的同自己说这样的话,可见局势是真的很危急。 “你放心。”容玉点头,“如果真到了那天,叔父定会护着你们的。” 容真真于是安心的站起来,拉着燕阮的手要走。燕阮回头看了一眼容玉,看他两鬓的白发在阳光下有些刺眼,他忽的有些心酸,最后的那一点点怨恨也烟消云散。 若是阿爹亲眼见到容玉成了这样,不知道该有多心疼。 两个人再下山的时候已经是大不一样了,燕阮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突破第九层,到时他会亲自回去找到束息问个明白。倘若真是他所作,燕阮难免悲凉,却也要替自己的阿爹报仇。 倘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挑唆,本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回到武林盟的时候,刚好是半个月后,天气彻底进入深秋,早晚刮起的凉风已经有些刺骨了。给容真真开门的小童见了他,高高兴兴的帮他们把马牵走。 陵游一早就等在大厅,见他们回来后忙上前来说话:“盟主,您可算回来了。” “这期间发生了一些大事,属下正想着给您通报呢。” 容真真坐下后喝了杯热茶,然后才问:“是不是京城那边出事了?” “正是。”陵游点头,“瑜王刚一进京面圣就被扣下了,据说是办事不利,被投进大牢里,眼下又从他府里搜出了许多叛逆某党营私的证据,皇上震怒,说是要严惩呢。” 容真真冷笑:“这急吼吼的嘴脸真难看。” 燕阮现在跟容真真妥妥的一条心,听陵游这么说,也不免有些忧虑:“那怎么办?如果瑜王死了,你们也很危险吧?” “阿阮,我要去京城一趟。”容真真斟酌着说,“你要不然就在我这住着,要不然可以回西域等我消息。” 燕阮拧眉不满:“你这是要丢下我的意思?” “不是丢下你。”容真真放下茶杯正色看他,“我不能让你冒险,这事本来与你们玄月教也无关,你不必冒这个险。” 燕阮并不搭理他,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容真真,只轻声说道:“我爱去哪里便去哪里,你管不着我。更何况,我也想着分一杯羹,怎么能让中原武林一家独大。” 也许是因为体内的脉络被疏通了浑身舒畅,也许是因为容玉的那些话起了作用,燕阮自打从雪山上下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再也没有脾气暴躁发疯过,沉稳淡定了不少,只是傲娇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分明就是担心容真真的安危,却偏要说是利益关系。 容真真也不去拆穿他,他仔细思量一番,想着到底要不要带他去。燕阮以为他在想法子拒绝,不屑的说:“腿长在本座自己身上,岂是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就要跟着一起,难道你还能阻止我?” “说啥呢。”容真真有些无奈,“我也没说就不能带你,只是怕你出意外。” “呵。”燕阮更加不屑了,他斜眼看着容真真:“那天在山上,你还觉着我阿爹行事自负,如今你不也一样?我用得着你保护?你算个什么?” 容真真有些语塞,他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妥协了:“阿阮,本来这事与你半点干系也没有,但若你执意要帮我,我……承你这份情。” “等这些事忙完,咱俩就去开房,你说几次就几次。” 燕阮:“……” 陵游:“……” 正抬脚进门的楚寒若一脸的无语。 “你干啥来了?咋还没走?”容真真嫌弃极了,“住这里交钱了没有?” 楚寒若当他放屁,径自走进来坐好,熟门熟路的接过陵游倒过来的茶水,只说了一句话:“你们去京城,也带着我吧。” “又不是去旅游,你去干什么?”容真真皱眉,“你不要你那天山门了?” 楚寒若捧着茶杯眼皮子都不抬,只回道:“你们有你们的事,我自然也有我的事,顺路罢了。” “你还能有正事干?”容真真一见他就忍不住刻薄他,“京城那地方不好要饭,你去了说不定会被人揍出来的。” 楚寒若把茶杯放下来,终于正眼看容真真了,那模样严肃正经得让容真真都有些心虚,他一贯欺负楚寒若脾气好,每每都拿话激他,难道楚寒若终于憋不住要骂他了? “京城那钱多,人傻,好骗。”楚寒若振振有词的说,“我去那里支个摊子,想来赚些过年的费用不成问题。” 容真真:“……” 天山一门还有救吗? 楚寒若淡定喝茶,仿佛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啥问题。他双眸低垂,掩去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只任由容真真在那边讥笑他,不声不响。 他天山一门从前欠下的许多债,是时候该还了,也许他们一门的灾祸即将到头,而京城就是最终他所要去的地方,在哪里所有的事情都会得到解决。 之后……就看各自造化了。 此次前去京城的人员安排,容真真跟陵游商量了一下,容雄飞在家中镇守掌局,她有时川帮忙,想来宛城起码是无碍的,如果真要到了紧要关头,时川不会不管她死活。 容萌萌和他一起进京,他不放心萌萌一个人在外乱走,托付给商淮更加犹豫,还是带在身边比较稳妥。 “小云要带上吗?”容真真一脸为难,“带着他太危险,可是不带的话,我们就没有奶妈了。” “奶什么?”燕阮皱眉不解,“他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是奶妈了?” 容真真摸摸他的头,“你不懂,这是队伍基础配置。比方说咱俩是DPS,阿陵是个T,没有奶妈坐镇出去单浪,会死得很惨,简称菜刀队,血脆得很,一打就跪。” “又在胡说八道。”燕阮不想同他乱说,“我们这边,可以把白清鸿带上,他手下不少人能帮上忙,隐棠可以留下来帮着你妹子。” 容真真盯着自己拟定的人员名单,又清减了一些人,最后才彻底定下来。 “盟主,要不然此次就属下带队去?”陵游斟酌了一会儿问道,“这样不就能顾全大局了?” 容真真敲他脑袋,不满的说:“顾全个头,你只身前往是不要命了?我不是才说过,你得留着命娶媳妇,谁准你擅自决定?” 陵游挠挠脸,最终又没说什么。 其实贺憬微走前那晚来找过他,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陵游本来想跟容真真说一说,看看贺憬微是不是很可疑,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没来得及讲,如今想起来,贺憬微那时候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奇怪。 陵游摸不着头脑。 第59章 才刚回来就又要出门, 容真真觉得自己这两三个月的行程也太赶了,他穿越后道现在这么多年就没这么累过。 “唉,等这事过了, 老子一定马上辞职跑路,这破盟主谁爱干谁干!” 大家尽管都在赶路, 却也对容真真不知道多少次撂狠话很习惯了, 连陵游也忍不住吐槽道:“盟主,您这是今天第五次这么说了。” 容真真凶巴巴的转头瞪他:“怎么?觉得我说话不算话?你等着, 我马上就跑路!” “幼稚。”燕阮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看容真真宛若看一个智障, “你要真能跑早跑了,在这抱怨个什么?有本事真跑一个。” 容真真被自家老攻一顿怼,非但没生气还屁颠颠高兴, 围着燕阮来回绕,烦的其他人的马都想尥蹶子踹他。 容萌萌在一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吃惊的说:“阮哥哥, 你是不是要跟我大哥成亲了?从前你对他可凶了。” 燕阮向天翻白眼,“哥哥脑子倒是挺好用, 弟弟却是个蠢材。” 容萌萌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大嫂为什么要对自己凶, 他明明也没做错啥,有些委屈的往陆观云身边凑了凑, 想着陆大哥能安慰他。 结果他陆大哥正跟白清鸿走在一块儿,陆观云似乎对白清鸿精湛的易容术很感兴趣,不住地听他讲那些易容术的奥义,根本没空去搭理他。 容萌萌垂头丧气独自架马走到一边, 眼瞅着别人都成双成对,自己莫名的就像一条小狗一样。此时楚寒若面无表情的正好骑着马走到他身边, 瞧着萌萌脸色灰暗,冷声开口道: “不用丧气,我给你算一卦吧。” “只要五两银子。” 容萌萌扭头一头黑线的看着时刻都在要钱的楚寒若,无语的开口说:“楚大哥,你也太抠了。” “又是一年年关,我也难。”楚寒若淡定的回道,“算不算?” 容萌萌并不想知道自己的姻缘,他对姻缘不感兴趣,但他的确有几分想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的侠士,顺手就搜了几两银子给楚寒若。 楚寒若于是真给他算了几卦,倒没说容萌萌能不能成为第一的大侠,只说他将来前路顺畅无甚烦忧,一辈子大富大贵没有磕绊,是极为福寿的命格。 容萌萌听了半晌也没懂,最后无趣的跑开了,只留下楚寒若一个人。 他眼中神色难辨,终是低下头无声的微微一笑。 京城的局势比他们想象的要严峻多了,当一行人经过十多天的赶路踏进京城大门的时候,看着路上时不时经过的巡逻队,以及来往出城人员的盘查,心中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看来,我们这位老皇上是不想给鱼王一点点生机的可能了。”容真真讥讽道,“生怕有什么人会冒出来拼死救他。” 燕阮冷漠的看着身后城门的那些士兵还在盘问刚要进城的一些平民百姓,他还是看不惯中原人的这些人事,“这京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陵游很快就给他们找了个地方住下来,他们这行人七八个人,又个个都是大帅哥,目标太大也不好住客栈,商淮就帮着给弄了个宅院,那是他自己的私产,不会有人查到那里。 “这次的事,还要多谢商兄了。”陵游真心的感谢商淮,“不然我们想那么快就能进程也不容易。” 商淮已经在院子里等候多时,笑眯眯的也不怎么在意这事,他绕过容真真就奔着容萌萌去了,并不把他的白眼放在心里。 燕阮自己挑了个屋子住下,容真真在他旁边跟着也挑了间屋子歇息,他这一路上都在观察,所过之处的一些村庄小镇,很多都很破落穷苦,越来越多的难民在到处游荡,去年明明也算是丰年,但老百姓还能过成这样,可见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真要让五皇子上位,按照他那种人好大喜功贪慕虚华的性格,没有三五年就能亡国,这些政治的东西容真真也不大懂,也不关心谁上位。可这世上没有一个普通人期盼着打仗,尤其是一个王朝行走在灭亡边缘的那十几年,各方势力纠结互斗的时候,最苦的事平民,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战乱中还有没有明天。 容真真可以置身事外,却不想置身事外。他觉得贺憬微这人,再怎么不济,应该也还是比五皇子那种人要优秀,他要是能顺利上位,起码这个国家还能再保个三五十年,战乱这种事当然是能越迟越好。 门外传来敲门声,容真真被打断思绪,起身去开门,却看到门外站着燕阮。 “阿阮?”容真真略略惊讶,忙让开身子放他进来,一边又关上房门。 燕阮走进屋子坐下,他还是喜欢穿一身红衣,只是为了不惹人注目,还是换成了中原人的款式,人看着也低调了些。 “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准备夜探大牢?”燕阮有些不高兴,“你同陵游商议这些事,为何不说给我知道?” 容真真哄他:“不是不能让你知道,只是那大牢很危险,多一个人很容易被发现,我只打算自己去。” 燕阮轻哼,单手把玩着桌上的玉杯,并不把他的话放在耳里,“我早说了,我想去的地方,不需要你同意不同意。” 这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一定会跟着去,容真真有点头疼,他早知道阿阮固执,就想着晚上自己偷偷地去探一下,谁知道就被这祖宗知道了,果然这就找自己闹事来了。 “阿阮,听话些。”他无奈的低声一叹,“我本来不想把你卷进来,可你已经进来了,我只能最大程度的保护你。” “不稀罕。”燕阮冷笑,“你以为你能护得住我?我既然来了,就没把这些人事放在眼里,你说什么也没用。” 容真真那双从来温和的双眼盯着燕阮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阿阮,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燕阮手中动作一顿,紧接着有些恼怒的看向容真真骂道:“你以为你说什么?本座不过就是怕你死了,没人帮我查探当年的真相罢了!” “别撒谎。”容真真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握住了燕阮的,肯定的说道:“你如果不爱我,现在就把我的手甩开。” 燕阮别他这种笃定的语气激起了逆反心理,刚要叛逆的甩开,抬眼看到容真真那双温柔的眼睛,忽然又做不出那样的事,自己跟自己较劲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你爱我。”容真真笑起来,眼底有些高兴,“你只是太傲娇了,不愿意轻易承认罢了。其实,你很爱我,早就爱我。” 他连续说了这么多爱,燕阮恼羞成怒起来,他想伸手揍死容真真,可看见容真真笑得那样好看,又有些舍不得下手,最后只好把自己气得七窍生烟,直说容真真不要脸。 “脸那玩意儿,想要的时候就有,不需要的时候就没有,又不耽误我找老公。”容真真笑眯眯的,“等所有的事平息了,咱俩成亲呗?” “到时,把我叔父也叫上给咱俩当证婚人。” 燕阮却想给他泼冷水,“你叔父?你叔父看我正不顺眼,他能同意?” “那天也没说不同意啊。”容真真其实也不能肯定,因为容玉那天后来的确说过他俩不合适这样的话,言语间看着是不打算同意这件事,“事在人为,哪天就打动他了。” “打动?你叔父先打死你。”燕阮也不生气了,哼哼唧唧的就想打击一下容真真。 “我当然有我的法子。”容真真坏笑起来,帅脸上尽是嘚瑟,“我到时就说,我跟你生米煮成熟饭,有你的孩子了,不成亲不行。” 燕阮:“……”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容真真像一个傻子,你根本不知道这种人脑子里塞得都是些什么,为什么每时每刻都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懒得搭理容真真,心里却慢慢开朗起来,甚至偷偷地幻想起了将来要是真有一天,自己跟容真真成亲的样子。 听说中原人成亲都要穿红衣,然后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拜天地三叩首,听着虽繁琐,可是好像也很有意思。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燕阮内心极为复杂,他抬眼看一眼不知又在想些什么的容真真,眼瞧着他眼底的一丝忧虑,突然莫名的心疼起来。 他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容真真,每次都是被他外表不着调的样子欺骗,忘了他有时候也是有烦忧的。 “你怕什么?大不了,我带你回西域。”燕阮抬手轻轻抚平容真真轻皱的眉头,“别的地方我管不着,可我教中那点地方,我还是说了算的。” “到时,你跟我走,带上你的弟妹,你……的小云,你爱带谁带谁,我都能护着。” “你怕什么?” 容真真一愣,许是没料到从来都喜欢说狠话要弄死自己的燕阮会说出这样贴心的话,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过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阿阮这是,要包养我全家?” 燕阮语塞,有些愤恨的说:“不行吗!?” 容真真的笑容逐渐变态猥琐。 太他娘的行了。 第60章 入夜时分, 京城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偶尔有打更的路过,以及路边挂起来的一排排灯笼, 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有一黑一红两道影子快速的一闪而过,快到打更的老头以为只是刮过一阵冷风, 他紧了紧身上穿着的袄子, 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有些渗人的地方。 容真真停在街角处一个偏僻阴暗的角落,从怀中掏出陵游给的地图, 借着顶上昏暗的光线分辨接下来要走的路, 他旁边的燕阮双手环胸时不时的四处看一下, 颇有些不耐烦地催着:“好了没有?你这破地图到底管不管用?都绕了快半个时辰了!” “马上马上。”容真真头也不抬的回道,“阿陵的画技真是太抽象了,我左手鬼画符也比他强些, 回去我得好好地给他辅导一下,这画的什么玩意儿。” 他好容易从地图上那些像蚯蚓乱爬一样的线路中找到正确的方向,带着燕阮往前继续走, 最坑的是陵游还是个方向感极差的人,绘制地图画错了好几个方向, 好在容真真见机行事, 这才没被地图带出城外去。 “你大半夜的出来刺探情况,为啥不穿黑衣?你这一身大红, 一眼就能被人发现了。”容真真看了一眼燕阮身上的衣服,忍不住数落了两句,“叫你换衣服你还偏不听。” 燕阮不高兴,抬脚在容真真腿上踢了一脚, 好险没把他从房顶上踹下去,“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 要你管。” 两人一路打闹着,就跟才十几岁的少年一样没个正行,又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摸到关押着贺憬微的大牢。他们躲在大门外的树上观察下头的地形,大牢的正门外站着十几个带刀狱卒看守,时不时地还会有一个中尉以上级别的将领带队路过这里,从外头看着大牢被围得层层叠叠滴水不漏,想要硬闯难度很大。 “真不愧是关押着鱼王的地方,待遇都跟别人不一样呢。”容真真还笑得出来,“老皇帝这是真准备让贺憬微死了。” “无情。”燕阮摸了摸袖中的暗器,“要硬闯吗?” 容真真连忙把他的手按住,叫苦不迭的说:“祖宗!祖宗你能不能有点智商?这下头几十号人,我们这么硬来,不要命了?” “区区几十个人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燕阮大义凌然根本不把这些人放眼里。 容真真无奈的说:“这些人确实不算什么大事,但你要知道这些人身上肯定有互相传消息的东西,万一一个信号弹放出去,几千人杀过来了,你难道还能单手杀几千人?” “再说,光是外头就这个阵仗,里头指不定看守更严密,老皇帝下决心要贺憬微死,就不可能让人有机会救他出来。”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油布,打开后是两张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光这样看着就觉得那两张人脸栩栩如生做的非常逼真。 “小云替我准备的。”他低声说,“前两天阿陵跟萌萌在这一带偷偷地探过好几次情况,把比较有用的两个首领的面容记了下来带回去,小云做出了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出来,到时我们看情况想办法把那两人单独引出来解决掉。” 燕阮看他准备的这么周全了,有些拉不下面子,轻轻哼一声,手又重新放了回去。 他们在树上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观察到那两个小首领检查了一番守卫人名单后就准备离开,两人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悄然借着月色跟了上去。 那两人身后跟了十多个小喽啰,燕阮悄悄地打开袖中一个瓶子,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出去,那些粉末很快隐没在黑暗中,不一会儿那些小兵们就觉得有一阵困意袭来,纷纷倒在城边墙角下睡了过去。 容真真立刻上前去扒下两个首领的衣服换上,又把那些人拖到暗处藏起来,“这迷药只有一个时辰左右的药效,我们要尽快出来。” 燕阮刚换好自己的衣服,回头看着顶着络腮胡假面具的容真真,嫌弃的说:“真丑。” 容真真翻了个白眼,“你也好不到哪去。” 两个人一边互怼一边又若无其事的晃到大牢门外。看守的几个狱卒有些纳闷,盘问道:“大人,您不是刚走吗?” 容真真顶着丑爆了的络腮胡不耐烦的瞪了一眼那狱卒,骂道:“老子刚走了没几步就尿急,看到几个黑影窜了出去,也没看清都是些什么人,我叫手下在那待命,回来查探一下犯人是不是还在。” 狱卒大为惊讶,纷纷表示自己没看到人过来:“不会有事的,就算是苍蝇也飞不进去,不可能有人进去的。” “废话,这天气哪来的的苍蝇?滚开。”容真真一脚踹过去,“老子的话你敢反驳?明天就叫人打你板子。” 狱卒知道这中尉大人向来暴脾气且蛮不讲理,只好挥手让手下人站开些,让他们两人进去。这些军营出身的人,早就习惯了服从上级命令,不管上级是什么样的指令,哪怕再不合理也会照做,根本不会怀疑什么。 容真真就是捏准了狱卒不敢得罪上级的心理,顺利的带着燕阮混进了大牢里。 门开后,他们两人走进去,脚下是一条又长又深的台阶,他们顺着火把一步步往下走,每十步就有几个狱卒看守在一边,他们看也不看一眼,板着脸继续往里走,那些狱卒见到是长官来了,也不敢多言,任由他们往里走。 大牢里弯弯绕绕九转十八弯,他们也不清楚贺憬微到底关在哪个牢里,从外头根本看不到牢里的东西,但容真真觉得贺憬微身边的守卫一定是最多最严密的,不可能在很显眼的地方,脚下不慌面色淡定假装是在到处视察,不引起那些人的怀疑。 燕阮跟在他身边不言不语,他眼角余光瞄到有一个幽暗的角落,想着那或许就是贺憬微的牢房,眼珠微微转了一圈后,轻咳了一声。 容真真会意,停下脚步,把驻守在一边的守卫找理由骂了一通,“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打瞌睡!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守卫吓破了胆,他们这些人看着牢房里据说很重要的一个犯人都十几天了,早晚换班也架不住这样高强度的精神压力,就是刚才晃神了一小会儿,竟然就被发现,忙跪下求饶。 容真真一脚把他踹开,“没用的玩意儿!滚到一边去!” 那守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容真真拉着燕阮踱步到那处幽暗的角落,那里果然还有不少人把守着,燕阮故技重施,从袖中撒出些药粉,让那些人纷纷倒下去,而刚才张望这边的守卫没有一个敢注意这边,生怕被中尉大人逮着由头又是一顿骂。 容真真回头看了一眼,悄悄地从守卫身上摸出了钥匙,极为轻巧的打开大门走进去,燕阮在外头给他守门,两人分工合作。 里头关着的果然是贺憬微。 容真真往里走了走,这牢房还算宽敞,却还是一样简陋,四周墙上挂了许多蜡烛,把这个屋子照的亮堂堂,一点阴影也没有,而贺憬微就端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什么。 “王爷真是悠闲,倒不像是阶下囚。”容真真出声说道,“在下佩服。” 贺憬微抬起头,跟容真真的视线对上后,眼里一点惊讶也没有,仿佛早就知道他回来。他如今穿着脏兮兮的囚服,却仍然淡定从容雍容华贵,好像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贺憬微。 “容兄来了。”他笑眯眯的打招呼,半分狼狈也没有。 容真真有些好奇这人,上前两步后问道:“王爷早知道是我?” “容兄这样的杰出英才,在下怎么会认不出来呢?”贺憬微微笑,“刚才在下还在想,怕是不能再赴约去府上坐坐了。” 容真真不得不佩服贺憬微这样的人,心理素质也太强大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淡定的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来呢?” “你会来的。”贺憬微不急不缓的说道,“容兄跟我一样,都是无路可走的人。” “人在绝境的时候,什么路都敢尝试,只要有一线生机。” 贺憬微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容真真,轻声说道,“我相信容兄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却没有拆穿我,一定是有你自己的考量。” “我想着,能赌一把也是好的,万一赢了呢?” 容真真哼了一声,“我的确无路可走,但我可不信王爷也一样,你这样聪明的人,不可能把赌注全下在我身上。” “你必定还有后路。” 贺憬微轻笑起来,眼中似有深不可见的寒潭,“容兄比我想的还要直接。” “我当然也会给自己留后路,这是我身为皇子,在刚记事起就必须要学会的一门功课,不然我怎么活到现在呢?” 贺憬微语气中透出一丝丝的血腥气,他唇边的微笑有些意味深长:“可我怎么会甘愿走那条后路呢?我筹谋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关键时刻退出京城。” “我不可能退出的。” “本来我也想好了,宁可举兵逼宫战死也好过仓皇难逃如丧家之犬一样活着,可是去了一趟江南,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这盘棋早就布好了局,只差一个人给我当先锋。” “不知道,容兄愿不愿意合作?” 容真真抱胸看着墙上的蜡烛火苗忽明忽暗,露出了同样阴险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容真真:切,就跟谁不会装深沉似的,论装逼,老子是你祖宗。 第61章 从大牢出来, 再顶着两张假脸出来,刚好在迷药药效过去之前将衣服换了回来,那两个中尉只以为自己就是打了个瞌睡, 把手下们踹醒后继续往下一地巡逻,并没有人发现他们刚才被掉包了这件事。 “你为什么没把他带出去?”燕阮待到两人彻底安全后, 这才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我们不是来救他的吗?人没救出来, 难道我们这趟算白来?” 容真真拉着他一起坐在屋顶上,从腰间掏出一壶酒, 又不知哪里摸出来两个小酒杯, 给自己和他一人倒了一杯, 就露天席地的对饮起来。 燕阮心有疑惑,但他现在也知道容真真的想法比自己更有深意,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爱怼他, 干脆什么也不问了,陪着他一起喝酒。 “咱俩就这样,并肩坐着对月当空把酒言欢也不错,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机会以后多不多。”容真真三杯烧酒下肚后觉得浑身暖和,懒洋洋的才开了腔,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把他带出来吗?” “贺憬微那人的手段阴着呢,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这么毫无抵抗的被投进大牢等死?他手上也是有自己的势力的,朝中有一部分他自己的人拥戴他, 人马不算多,但若要拼死一争,这个皇位到底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燕阮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想了一会后又道:“那他是故意不反抗的, 为的就是让你们中原的皇帝放松警惕,以为一切都掌控在手里。” “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容真真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 才想起今天又到了每个月的十五号,月亮最圆的时候,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我助他一臂之力,来年登基后,他下旨保我中原武林百年太平。” 燕阮皱眉,“你答应了什么条件?” “杀一个人。”容真真笑眯眯的举起酒杯轻啜一口,“阿阮不如来猜猜?” 燕阮还用得着猜? “那老皇帝身边高手如云,皇宫更是戒备森严,你一个人怎么能安然进去?” “这买卖不划算。” 容真真低笑,“不划算也得硬着头皮上啊,谁叫咱们也没路可走,与贺憬微这样的人合作的确很险,历来成事的帝王,就没有一个不事后翻脸的,我即便能助他登基,他到时出尔反尔,回头又要杀我们,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赌一次吧。” 燕阮看着他很久很久,低声说:“你本不必承受这样的重任,中原武林那群人值得你这么做吗?” “那你呢?你之前心心念念拼尽全力,哪怕付出生命也想杀了我叔父给你阿爹和死去的教众报仇,值得吗?”容真真收敛了脸上轻浮的笑容,目光一片深沉,“既然我们身在这样的位子,就要担负起这个责任来,否则我们为什么要习武呢?” 燕阮轻哼一声,“反正,你既然招惹了我,我就不可能放你离开。你若是要去冒险行刺,我便跟着一起去。” “我好感动啊阿阮。”容真真假意擦拭眼泪,“你什么时候才能满二十岁?咱俩开房去呀?” 本来好好地温馨氛围,硬生生被容真真这个货给破坏,燕阮也没跟他计较这些,他早就习惯了容真真这样,也慢慢地发现他那些浮夸纨绔的表象下,那颗坚强温柔的心。 第二天,容真真就把所有人召集到院落中开会,简单扼要的阐明了昨天跟贺憬微碰面时定下的计划。 “盟主,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陵游握紧了手中长剑,“既然贺公子……我是说王爷,他留了不少人马在京中,那我们跟他们能联系上吗?” 容真真摇头说:“不急,离贺憬微被处决还有十天,我们现在还有时间。这几天我准备闭关,看看能不能在最后关头突破九层。” “这很难吧?”容萌萌掐着手指算了算,“大哥你停在八层都好几年了,想要在几天内就完成进阶怕是不易,你千万别乱来啊。” 楚寒若一直不出声,他抱胸倚着花廊的柱子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陆观云左右看了看,张口说道:“你们若要进入皇宫,少不了还是要易容方便,清鸿说他可以帮着我一起做。” “那就谢谢小云了。”容真真点头,“贺憬微说,他在宫里有人照应,过几天会有人在茶馆与我碰头,给我一块入宫的令牌,有了令牌,起码混到老皇帝寝殿附近没有太大的问题。”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商淮撑着下巴听了好一会儿,“我虽然不会武功,但也想着帮上一点忙。” 容真真微微点头,“我杀了老皇帝后,局势自然就会交到贺憬微手中,接下来都是他控场,到时城内必定会大乱,商淮你在京中人脉复杂,商铺众多,到时你想办法把场面搞得更乱,最好是街上插不进一只马的蹄子,断了五皇子来救援的可能。” “五皇子还在边关清理残局,年底才能赶回来,贺憬微趁着这时候动手必须要抓紧时间,只要老皇帝一死,他抢先一步登基,五皇子即便赶回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贺憬微将他当做叛党分子清剿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商淮微笑着说:“这点事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你就放心好了,到那天的时候,我保证街上全是各种人,一只兔子都跑不进来。” “此次行动还有玄月教的兄弟一起,若是我们这次能逃过一劫,我就给玄月教在中原正名。”容真真严肃的说,“两派人斗争了百十来年,也是时候言归于好了。” 燕阮面上不屑,心里却还是有些触动,“我可没说要跟你们一道,只不过你们正道还欠了我们一些人命,到时候再清算。” 开完会后,容真真就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一转眼就看到楚寒若还在发呆,有些不满的过去轻轻拿脚踢他:“你到底干啥来了?别人都在集思广益想办法,就你在走神!” 楚寒若转头,眼神好一会才聚焦到容真真身上,显然都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真真?我下午要去摆摊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看你个头。”容真真白眼翻上天,“你还真来要饭?京中现在不太平,你去摆个什么摊子?万一被人抓了怎么办?” 楚寒若眨眨眼,面无表情的说:“不用担心。”他起身拍拍容真真的肩膀,“你闭关的话,最好还是跟燕阮在一起比较好,他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容真真莫名其妙的看着楚寒若来了又走,越来越不懂这家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在闭关前,燕阮提出要去街上逛逛,“我第一次来京城,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随我一起去。” 这命令的口气当真令人不适,但容真真却喜欢得紧,高高兴兴的拿着包裹出门,“行行行,你说啥都行,我去给你付钱!” 京城到底是京城,就算如今世道不大好,京城却还是一片繁华,紧张的局势也没能阻止这个王城照旧歌舞升平,城中大街宽敞的足以让六架马车同时并行,路两边都是整齐划一摆放着琳琅满目商品的铺子,纵然这两天并不是什么节日,街上的行人却还是一样的多,摩肩擦踵人来人往,燕阮和容真真走在这样的大街上,也好似普通人一样泯然于中,并不惹人眼。 “这儿可真热闹啊。”容真真牵着燕阮的手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忍不住感叹说:“我以前总觉得宛城就够繁华的了,没想到京城更甚,这么一对比,我们宛城就像是乡镇一样。” “哼,那又如何?”燕阮不屑轻嗤,“若一个国家只那么一两个地方繁荣,离灭国也不远了。” 容真真想起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心情难免沉重了些,“也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哪怕是平民也比外头那些难民幸福了千百倍,他们怕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外头的人有多苦。” “但愿我们能在这样的乱世中尽到一份力,好让这太平再持续几年。” 燕阮没再说话,他的目光被路边的一家小摊吸引,那是一个爷孙俩的小小铺位,老头拿着一个装满糖浆的大木勺高高举起,自上而下流出如丝线一般细的糖浆在板上一点点游走,慢慢地就成了许多栩栩如生的小动物,尤其是那游龙画的最好,连眼睛都仿佛真的有神一样。 “要去看看嘛?”容真真温柔的看着燕阮,“你从小在西域长大,可能没见过这种糖画,要不要给你买一个?” “谁稀罕。”燕阮嘴上这么说,眼珠却一刻不停的在那糖画上转悠。 容真真怎么不了解他的心思,主动牵着他的手走到摊位前,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老头旁边的小男孩手里,“老人家,也给我们做一对吧?” 老头抬起头看了看他们两人,笑呵呵的问:“两位小公子想要什么样式的?” 容真真笑眯眯的指指自己跟燕阮:“就照着我们俩这样做一对,您看成吗?” “成!”老头手艺精湛,啥都能做,接了活以后就低头重新拿着木勺开始作画。 燕阮挡不住内心的好奇,忍不住看得入神起来,容真真时不时地替他把散落下来的碎发拂到耳后,眼里的柔情宠溺要滴出水来。 旁边的小男孩羡慕的说:“大哥哥,您夫人真好看呀。” 燕阮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孩眼光真差,分明他是我夫人。” 容真真没忍住轻笑出声。 第62章 燕阮的眼睛一眨不眨, 在他眼中老头的手太神了,只几个瞬间他就在铜板上绘制出了一个人的轮廓,渐渐地又把眉眼唇鼻描了出来, 连头发丝都根根分明,即便没有上色也能瞧的出谁是谁。 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老头就把两个糖人都画好了, 容真真看了一会儿,自己挑了燕阮的小糖人拿在手里, 又把自己的那个给他:“我们换着吃。” 燕阮嫌弃的看他:“谁让你吃了?暴殄天物。” 他从身上又摸出几个碎银丢到老头桌上, “赏你了。”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 老头一脸懵逼的想要退回去,连说几个铜板就够了,并不需要这么多钱。 容真真却笑着又把碎银塞回老头的手, “大爷您收着吧,您不晓得,我家这位平时傲气惯了, 很难有什么东西能入他的眼,您这手艺让他高兴的很。” “千金难买他高兴, 收下吧。” 老头卖一个月的钱也不一定能有这么多钱, 连连称谢,再抬头时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容真真追上燕阮的脚步, 看他还在低头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糖人,不由得有些好笑:“你真这么喜欢这个东西?” “你懂什么。”燕阮轻斥他,他简直就是爱不释手,这小糖人做的太精致了, 把容真真平日里那股子飞扬洒脱的劲拿捏的十分到位,就像是他真的变小了被自己拿在手中一样, 他难免有些喜欢,怎么看也不肯下口。 “你还别说,你的这个小人确实做得好。”容真真也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糖人,然后毫不留情的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口,转眼间那个燕阮小糖人就没了脑袋。 燕阮:“……” 跟容真真这种人果然没什么可说的。 他们在街上逛了一下午,忽然路两边的行人慌张的往两边过道上跑,夹杂着前方传来的叫骂声,容真真立刻带着燕阮也往路边站,挤在人群中观察发生了什么事。 一大队人马由十几个带刀侍卫挥舞着鞭子赶道,把所有人都撵到一边去,好给后方的马车让路。后头的那马车竟用了八匹通身雪白十分罕有的宝马拉着,车身遍镶金玉,帷幔上垂下的流苏都用玉石珍珠坠着,着实奢华富贵。 容真真看了一会儿,暗想着这马车里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个阵仗也未免太大了,百十来号人开道,难道是什么皇亲贵族? “这是谁呀?”他不主动声色的随口问了一句,果然就有周边的人给他解释了。 “公子是外乡来的吧?这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常秀,他今日是刚从城外回来,据说是又搜到了不少瑜王殿下谋反的罪证,正要上报皇上呢。” “是吗……”容真真边听边不住地观察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即便是替皇上办事,这个阵仗也太大了些,我还以为是哪位亲王出行呢。” “谁说不是呢。”包子铺的老板无奈的叹气,“常秀大人在京中的地位可不比亲王差,听说他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皇上龙体抱恙,听说诸事都由常秀大人代为传达。” “哦……”容真真点点头,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们在街上吃完晚饭回去,刚好遇到商淮和容萌萌在一起说话,容真真进来后就问商淮:“你知道常秀这个人吗?” 商淮怎么会不认识?“算有些交情吧,我想在京城站住脚跟,少不得要跟官场上的人走动走动,从前就有人给我引见过这位常公公,他那人贪财好色却又很会来事,我可没少许他好处。” 容真真撑着下巴独自想了一会儿,“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无缝靠近老皇帝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 燕阮立刻会意,“你要假扮成他混进皇宫?” “这很难。”商淮有点不赞成,“常秀那个人也还是颇有点心机的,他从不信任任何人,他身边的人经常一拨拨的换,根本没什么人能靠近他,而老皇帝又对他很器重,想要冒充实属不易。” 容真真当然知道这种人一定很难接近,“我知道,只是我想来想去,如果要杀老皇帝,就必须要选一个更能接近他的人,这样才能让我惊动最少的人达成目的。” “我这两天去跟贺憬微的手下接个头,也许他们那边能替我想想办法。” 商淮虽然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却也相信容真真不是那种莽撞的人,“既然这样,我也去找找我的那些老朋友,也许他们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常秀的事。” “你突然这么热心,我倒不习惯了。”容真真捏了颗葡萄到嘴里,又酸又甜他不大喜欢,转头又凶道:“萌萌你最近修为如何了?别老是烦你商淮哥哥,耽误人家生活。” 容萌萌有些委屈:“我每天都勤恳练功,是商淮哥哥说他一个人有些寂寞,让我陪着说说话。” “快去练武。”容真真抬脚踹了踹容萌萌,毫不留情的把他撵出去,容萌萌不敢吱声,忙听话的出了门。 商淮深深一叹,“真真,我自认为已经做得够多了,难道你就真忍心让我孤家寡人一个?” “你那一屋子姬妾不要了?我看你热闹得很呢。”容真真吹吹热茶,又说:“再说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帮我这么多,我自然感激你,但不代表我承认你带走我弟弟。” 商淮捧着脸看燕阮:“他这么霸道蛮不讲理,教主难道也不生气的吗?” 燕阮轻哼,“本座又不是那种风流好色之人,有什么可生气的。” 商淮莫名被怼了一脸,他也是有点冤,他这人是有些风流但也不下流,院子里的那些个美人几乎没有一个是他自己主动置办的,做生意走南闯北难免会有应酬,生意伙伴给他送来的礼物,他难道当场退回去吗?就算是收了他也没怎么纵情声色啊,怎么就在容真真眼里,自己就像个大色鬼一样。 “容兄当真无情,你上次写信介绍过来的那个西域小美人,我也是尽心尽力的帮安排工作,他如今在我铺子里好好地,过两年都能当掌柜了。” “我是真心想娶萌萌。” 容真真仔细打量着商淮,十分不解他对容萌萌这种没来由的感情:“你风流还是下流都没关系,我们萌萌是怎么入了你的眼呢?他呆呆傻傻的也没什么机灵劲,你到底喜欢他哪里?” “我也不知道。”商淮伤感的说,“原先以为我日后必能寻一个贴心知书达理的女子作伴,不知不觉的就对萌萌上了心,一日不见他我就难受。” 燕阮嫌弃的一身鸡皮疙瘩:“你这个表情真恶心。” “我那后院的美人,有一个算一个,日后都想法子安排他们遣散,容兄看着还行吗?”商淮一脸的真诚,“你容我慢慢安排,那些美人多少也都是跟了我一阵子,我不能就这么把她们随便赶出去,她们活不下去的。” “那次你同我说的那些话,我回去后其实也想了很久很久,萌萌之于我而言不可或缺,我总觉着,后半生若是没有他,可能我一辈子也会觉得缺憾。” “那些美人本来于我而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遣散就遣散了,只希望容兄给我一个机会,我能照顾好萌萌。” 容真真打心里不大想要这个弟夫,商淮这人滑得跟泥鳅一样,就萌萌那种傻子,再给他一百个脑子都不一定能握住他,可商淮人品算是很好的,他既然能跟自己说这么多,应该是存了心的想要追求萌萌。 “这种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萌萌他自己不开窍我能怎么办?”容真真并没有直接回他,“你要真喜欢他,自己去想法子,不过我可告诉你啊,机会是很难得,看你自己把握。” 有他这句话,商淮放心了许多,“容兄放心,只要你不阻拦,我就很高兴了。” 等商淮走后,燕阮皱眉说:“你还真信他?商人逐利,他那种人心思多,你那弟弟根本不是对手。” “放心。”容真真惬意的说,“我们家萌萌是傻,但他到底是我教出来的小孩,他根本就没打算成亲,商淮要是不掉一层皮,是追不到他的。” “再说,我从小就告诉过萌萌,以后谁要是敢背叛他,他就拿刀把那人的那啥给剁了喂狗,他答应的可乖巧了。” 燕阮忽然觉得裆下有点凉,看着容真真的眼神都不对劲,“……” “你也太恶毒了。” 容真真骄傲一笑,“我们容家就是这个家风,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对你的。” 燕阮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他开始深思自己选容真真到底对不对,这货好像比自己还要黑,到时真要斗起来,自己怕是要吃亏。 容真真咬着杯子口漫不经心的笑,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多吓人,他这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却也同样霸道,燕阮要是以后背叛他,他连铁笼子都准备好了。 但愿小阿阮别给他这样变态的机会, 第63章 “说起来, 最近好像都没看到楚掌门。” 容真真和燕阮闭关三天没有出来,陵游忙里忙外不得闲,好容易空下来休息一天, 这才想起自己很多天都没看到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天山掌门,“他是不是很久没回来了?” “楚掌门不是说去摆摊算命去了?也许生意很好, 他自己找地方住了吧。”白清鸿不在意的答了一句, 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陆观云身上,实在没空去观察别人。 陵游心有疑惑, 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楚寒若是自由人, 他爱去哪里谁也不能管,只是他爱操心惯了,总觉得自己对所有人都有责任, 十分担心楚寒若会不会在外头出什么意外,他那个生性还是挺讨打的,万一在外头给人欺负了咋办。 而另一边的室内。 容真真在床边打坐屏息, 燕阮在一边给他护法,时不时地还会查探他的情况, 两人在屋子里安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到。 容真真的额前慢慢地布满细密的汗水, 他几次三番试图冲破那道关卡却总不得要领,最后那一点穴道怎么都冲不开, 他难免有些心焦。 燕阮眼看着他的脸上胀满血色,上前去连点他身上几个大穴,把人粗暴的弄醒:“不要再试了,你还不到火候。” 容真真吐了一口浓血出来, 他咳了几声抬手擦干嘴边的血迹,苦笑着说:“我难道就真的要停滞不前, 这第九层太难跨越了。” 燕阮给他倒了杯水让他漱口,闻言好心的安慰他:“你的心不静,想要再往上一层当然不容易,就如同我一样。” 容真真最近确实焦虑,他心底既担心贺憬微能不能成功,又担心自己不在宛城,那边的武林正派会不会出什么岔子,还担心束息什么时候又出来搞事情,他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专心修炼。 “还剩几天时间,你干脆也不要闭关了,这样容易走火入魔。”燕阮单手轻扣桌面,“你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粥,一味的想着修炼反而会适得其反。” 容真真靠在床边闭目养神,他知道燕阮说的有道理,可他知道自己眼下的时间并不多,如果能尽早的到第九层,他刺杀老皇帝的概率当然也会变大,只是世事不由人,他也的确不能心急。 “唉,算了。” 燕阮低头喝茶,他却并不着急,他现在筋脉逐渐修复,内力修为一天比一天强盛,只要时机得当,他很快就能到达顶峰,功力也会更上一层,保护一个容真真也不成问题。 “你在这屋子里闭关了三天,随我出去走走吧。”燕阮走过来弯腰抬手在容真真的眉眼中来回轻描,然后在他的唇边轻轻一吻,“不用担心,还有我在。” 容真真受宠若惊睁开眼,看燕阮就跟看一个怪物一样:“你真的是我们家阿阮?别是被谁冒充的吧?” 燕阮对这种人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他抬脚踹了一把容真真,凶道:“给我起来!” 容真真被他硬生生踹下床,忽然高兴起来:“这才是阿阮!” 燕阮翻了个白眼,两人一起走出屋子,三天没见阳光,容真真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勉强看得清眼前物,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忙着去了。 “白清鸿说,贺憬微的人约你在明晚相见,他们那边也有情报交换。”燕阮负手而立,“正好你洗漱一番,明天我陪你去。” 容真真树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今年的冬天是不是比较暖和?还是因为现在只是初冬,我怎么觉得天也太暖了。” 燕阮并不关心这些事,他在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尽管容真真已经把详细的步骤跟他说了一遍,他却还是不大放心,总觉得隐隐的不安。 第二天晚上,容真真如约到了定好的地方,在酒楼包了一个房间,一边吃点心一边等着贺憬微的人到来。 快七点的时候,门外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燕阮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是贺憬微给他们的暗号信息,便示意白清鸿去开门。 门开后,外头很快走进来两个年轻人,他们穿着黑色的斗篷在进屋后就脱了下来,对着容真真行了个礼,然后才规矩的坐下来。 容真真暗自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年轻人,目光在他们有些粗糙生有老茧的手上一扫而过,从他二人规律而沉稳的呼吸节奏来看,多半也是练家子,应该是军队里的人。 果然那两人就自我介绍了。 “容……公子,在下是虎翼军统领少将沈岩,这位是副将洛河。”两人中那个看起来比较随和的年轻人先开口了,他态度挺温和,倒没有军营中那些将领特有的杀伐匪气,反而有些斯文。 容真真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简明扼要的直入正题:“二位这一趟辛苦了,都是为王爷办事的人,互相之间也就不需要那么多规矩,在下一介江湖草莽,也不知什么地方用得上在下,还请二位仁兄指教。” 沈岩没想到容真真竟这样谦逊,他原先以为武林盟主定然是那种五大三粗见识短浅的粗人,没想到对方竟是个风流倜傥的俊美年轻人,比他们这些军营出来的人还有气势,一时间也都不敢小瞧他,忙说不用客气。 “王爷如今处境大不好,皇上是铁了心的要为五皇子铺路,那些个所谓的证据,也都是他们捏造出来的,根本拿不出去说,连大理寺都没法确切的定罪。”沈岩叹气,“我等平日里受了王爷不少照顾,没想到事发突然,竟一点忙也帮不上。” “二位都是军营的人,能想办法帮我入宫吗?”容真真问道,“王爷与我说过,二位是有这个本事的。” 洛河此时说话了:“我有个义父在宫中当差,他替我弄了一块令牌出来,容公子可以凭借这块令牌入宫,只要不惹事,不遇上那些多事的公公抓着盘问,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容真真结果那个木质令牌看了看,不客气的收进自己的袖中,想了一会儿后又问:“有了令牌我也好行动,只是还要劳烦二位给我讲讲宫里的人事,万一真的遇上了,我也好对答如流。” 洛河点头,“这个自然是要的,我在宫中行走比较多,容公子明日就可以随我进宫一趟,就算是先视察一番,我等没有容公子这样好的身手,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王爷此次大难实属飞来横祸,我们这些人随时待命准备为他效力,只要皇上……,我们就能想办法控制住整个京城,即便五皇子突然回来,一切都成了定局。” 沈岩恶狠狠地说道,似乎老皇帝就在他面前一样。 这贺憬微倒是真会收买人心,看这一个个的恨不得要给他报仇的模样,看起来他可比五皇子那草包得人心多了。 容真真暗暗地想着,他生性豁达又很会做事,没多久就得到沈岩和洛河的好感,算上一直沉默不言的燕阮,四个人倒是吃了顿不错的饭。 事后,沈岩和洛河先一步离开,容真真留在包间里继续不疾不徐的喝酒,燕阮看了一会儿道:“那两人确认可信吗?” “他们是贺憬微的人,至少现在是可信的,除非贺憬微不打算当皇帝,这时候不会得罪我。”容真真解释道,“你放心,我自有判断。” “明天我先跟他们进宫探一次路,你就不随我进去了。” 燕阮当然不会同意,“不可能。” “听话。”容真真摸了摸他的头,“一次带两个人进宫风险太大,等我去一次探清路线,再带着你去,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燕阮没再说话,看起来好像是把容真真的话听进去了。就在他们下楼结账的时候,容真真背后的一桌上坐着几个书生样的人,在一起闲聊,说是最近桥下来了一个神机妙算的算命先生,器宇不凡相貌堂堂,只要去算卦的,就没有他算不准的东西,刚才看着他貌似被一群看着像是宫里的人给带走了。 容真真立刻想到,那一定是楚寒若,他这些天闭关没有去管他做什么,没想到还真的去摆摊算命了,这么看来他这是算命太灵被宫里的人抓去了? 不用想肯定是被老皇帝带走了,容真真开始担心起来,楚寒若这不声不响的搞了个大的,这下要怎么办?万一被老皇帝察觉出什么来,他就全完了。 “走。”燕阮抓着他的手快速离开酒楼,“你那朋友可真是不省心。” “也未必。”容真真有别的想法,“我猜,楚寒若可能真的算出了什么,他那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本来这事不该他插手,他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这一步,一定是卦象里有异象。” “我知道你怀疑他,但我可以人格担保,楚寒若不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也许他是有自己的事要做,你放心好了。” 容真真知道燕阮对自己身边的人都不大信任,“我比你更了解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燕阮抬起头,恰有一阵冷风吹来,天幕上乌云密布,把月光挡的严丝合缝一点亮也透不出来。 这种天气,真是令人厌烦。 第64章 第二日, 容真真换上进宫的衣服,又戴上陆观云给做的人皮面具,微微的收敛了自己一身的气势, 转眼间就从一个精英大佬变成了另一个相貌普通不引人注意的小人物。 他到了原定相约的地点等候,没多久就看到昨晚只见过一面的洛河从不远处过来, 洛河显然差点没认出他来, 很惊讶的打量了半晌,而后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是……容公子?” 容真真有些顽皮的眨眨眼, 又露出些属于他自己的表情习惯来, “正是在下, 洛大人是不认识了?” 洛河点点头,“江湖人士的这些奇门秘术果真非同一般,在下差点没认出来, 这样的话就算进宫也不会有什么人怀疑你了。” “那我们就走吧?”容真真收起自己的表情,两步走到洛河身后催他,“我们事不宜迟。” 洛河也不耽搁, 整理了自己的衣着后就带着容真真上马车,一路奔着皇宫大门而去,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 他俩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神不知鬼不不觉的跟了上去。 燕阮是不可能听容真真的话留在宅子里的, 他做事随心随性,认定了容真真是他的人,就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涉险,皇宫虽大, 他要真想混进去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马车行了半刻钟后停在了皇宫大门外,洛河掀开车帘从里头走出来, 容真真紧随其后,看大门的几个守卫都认识洛河,与他的义父也是老相识,也没多盘问什么就自动放行,容真真很顺利的就跟着一起踏进了皇宫大门。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古代皇权最中心的地带,穿越了这么多年,他只在江湖那一亩三分田地里待着,对皇宫这种地方也就是前世各种电视中的印象,起初不觉得这地方有什么不一样,但当人自己身处其中的时候才觉得皇宫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他头一次觉得这个宫墙真高,即使是他这样轻功卓越的高手也觉得这宫墙压得人透不过起来,好像跟外界一下子隔成了两个世界,让人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种地方。 也不知道那些宫女太监们是怎么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待着,更不懂那些王子皇孙为了什么要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光是这样阴郁压抑的氛围就足以让容真真敬而远之。他觉得可能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就好比他,从小就喜欢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这么多年了也没能改变这个习性,而有的人却喜欢一切尽在手中的掌控感,比如贺憬微那样的人。 容真真一边低头一边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走了很远。 “容公子,在下说得可都记住了?”洛河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回头谨慎的看着容真真,“今天运气好,没有遇到多事的公公侍卫。” 容真真点了点头:“我记得,洛大人放心,我不会出岔子的。” 洛河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周围,隐晦的点了点东边的方向说:“那里就是皇上的寝殿,叫正阳宫,那里每时每刻都有重兵把守。皇上如今身体每况愈下,我手里的探子说根本不可能撑过年,现在都是用猛药吊着等五皇子回来罢了。” “我知道。”容真真了然的点头,小声又问:“那他们的守卫交班情况如何?有空隙吗?” 洛河摇头,有些为难地说:“就是因为无缝交接,且那边没有我们的人,所以在下才没办法动手,不然早就替王爷除去后患了。正阳宫现在所有的守卫和看顾皇上的人员都是常秀公公在把持,他是五皇子的人,根本不可能让皇上在五皇子回来前出任何差错。” “常秀为人多疑残暴,只要他觉得谁可疑就毫不留情的诛杀,就连皇上每天吃的膳食羹汤和药都是他亲自把关,就算是下毒也没有一点可能。” 洛河深深地看了一眼容真真,诚恳的说:“王爷既然把这样的重任交给公子,想必公子一定有过人之处,在下也曾听过盟主的威名,成败在此一举,在下先叩谢公子了。” 容真真摆摆手,连忙解释说道:“大人太客气了,在下……在下也没什么十分把握,不过也是碰碰运气罢了,谈不上谢不谢的。” “不,你不懂。”洛河深沉的扭头看了一眼正阳宫的方向,再回头时眼中有些阴狠,他咬着牙低声说:“我等之所以为王爷卖命,除了受王爷恩泽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家国社稷决不能落入五皇子手中。” “公子你身处江湖不问朝政可能不知道,如今我朝已在风雨飘摇边缘,皇上和五皇子一脉相承的软弱,别看五皇子这次好像是大胜边关,其实那是铺垫了多少兄弟的性命才险胜的。他带了二十万大军出征,去跟西戎不到十万人打,结果只剩了三五万回来,可见他毫无领军能力,这一仗分明就是个陷阱。” “西戎故意战败,却损了我朝十几万的兵力,他们只要再休息个三两年立马就能卷土再来,可我们那时候却不一定再有那样的兵力再战,五皇子那种人只知贪图享乐,他根本不懂如何治国。” “文人懂个屁,他们就只会割地求和!只有我们这些上过战场的军人才知道外敌残酷,假若真到了国破衰亡的那天,首先就是百姓们遭殃,前朝代皇时期,也不是没发生过西域边境暴乱屠城的事情,我们不想再看到那样的情景。” 洛河一把抓住容真真的手,表情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扭曲:“容公子,你心怀大义,只要你能杀了皇上,助王爷上位,他年……他年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在下必定想办法鞠躬尽瘁报答你。” 容真真心中有些触动。也许这就是古代军人的气魄吧,他们没有文臣那样的口才去治国,总是拿着不算高的俸禄守在军营里日复一日枯燥的训练,但他们内心的炽烈火焰才是最让人动容的,只有他们见识过真正的鲜血,只有他们对这个国家一如既往地热爱守护。 “大人放心,在下愿意全力以赴。”容真真轻轻拍拍洛河的手。 洛河看他跟自己保证,过了一会儿情绪平静后放下他的手,“容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在下出力的尽管吩咐。” 容真真想了一会后又问:“大人能有什么法子接近常秀吗?我左右琢磨着,如果想不惊动旁人行刺,还是要想办法先解决常秀才好。” “要是有法子,我等早就动手宰了常秀!”洛河恨恨的说,“那个老东西跟五皇子沆瀣一气,又刁钻得很。” 容真真仔细想了想,他摸了摸腰间令牌说:“既如此,那在下就另想法子。” 两人说完话刚要往前继续走,忽然见对面走来一群人,洛河连忙带着容真真退到一边去,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容真真不敢多言也跟着一起去跪下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不是洛大人吗?” 一个慵懒柔软的女声传了过来,听起来像是有些年纪了,容真真并不抬头,旁边的洛河也小心的抬头正色道:“贤妃娘娘安康。” 贤妃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洛河,洛河在武人中生得算是比较英俊孔武那一挂,就算是穿着简单的朝服也能看得出身材健壮肌肉发达,贤妃眼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娇笑着又说:“洛大人最近怎么不来宫里转转了?” “回娘娘的话,臣家中有些急事处理,皇上许多时日不早朝,臣也不好总来宫里打扰。”洛河一板正经的回道。 贤妃却笑了,那笑声怎么听都有些暧昧肉麻,容真真耳朵微动,这贤妃好像是五皇子他亲妈?她这是知道自己日后一定是太后,所以等不及自家老男人死就想先尝尝太后的滋味,顺便给自己物色几个男宠? “洛大人真是实诚,本宫也不留你了,你快些去吧。”贤妃笑眯眯的挥挥手,放下轿帘后一大堆宫女太监小心地抬着轿子,沉默的从他们两人身边路过。 等到人走远了,容真真才抬起头来,“洛大人,那贤妃好像看上你了。” “别胡说。”洛河是个正经人,“在下可没有半点不轨。” 容真真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我看那贤妃也不是啥好货色,估摸着就是看老皇帝要挂,憋不住就提前出来浪了,我听她刚才说话,那声音都能挤出水来,可见你确实很讨她喜欢。” “洛大人你看我怎么样?还能合她的眼吗?” 洛河一脸懵逼的看着容真真突然开始疯狂秀男人魅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啥:“公、公子是、是想怎么样?” 容真真笑眯眯的说:“不怎么样啊,我觉得我应该换个思路。” “要不然明天我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穿点露身材的衣服,然后你把我送给贤妃?说不定她一见我就被我迷得走不动路,也许从她那里,我能得到更有用的信息呢?” 洛河惊呆了,他是个很古板的军人,就算贤妃对他有想法,他也没有一丝动摇,只觉得贤妃是个浪荡妇人。他没料到传闻中英明端庄的武林盟主竟能纡尊降贵到这个地步,为了家国出卖自己的肉身。 他当下有些感动,眼里都渗出些泪花来:“盟主真是……真是大义!为了王爷,为了我朝竟甘愿做出这样的牺牲,在下佩服得紧!” “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你弄进贤妃娘娘的宫里!” 容真真一头问号,洛河这是感动个什么鬼?不就是色诱吗? 这种活儿,他熟。 第65章 顺利出宫后, 洛河就一脸忍辱负重的走了,仿佛马上要进宫去牺牲的人是他一样,这么大个汉子了还这么容易激动, 容真真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人都是怎么做到统领的位子的? 回去后, 他把自己的想法大概跟众人说了一下, 结果大家反映居然还各不一样。 “你再说一遍。”燕阮阴森森的捏碎了手中把玩着的玉佩。 “大哥你要出卖色相啊!”容萌萌一脸的不可置信,“那我要去帮忙吗?” 商淮一把捂住他的嘴, 扭头上下打量容真真, 了然的道:“容兄这个相貌一等一的好, 想来那贤妃娘娘眼光再高也是逃不过的。” “真真要进宫?那……会有危险吗?”陆观云向来云淡风轻,却也忍不住开始担忧,“我给你多备些药带着以防不测。” “盟主, 这样很危险,万一被发现就完了。”陵游眉头紧皱,看起来是很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好办法。 “有意思。”白清鸿摩挲着下巴不住偷看自家教主, 在心里给盟主点了个根蜡烛,盟主这真是在教主头上撒土啊。 容真真并不着急, 他安抚着拍拍燕阮的手说:“放心, 我当然不可能真的跟那女人那啥,别说我不喜欢女人, 就算是喜欢,那女的都快四十了,当我半个娘都成,我是疯了看上她?” “就是想借着这个当口想法子混进宫里, 五皇子的妈肯定有机会接近老皇帝,到时候我能找着机会下手。” 燕阮面色不变, 冷冷的说:“做梦。我不允许。” 容真真有些感慨,他都忘了燕阮的人设是阴狠霸道攻,这时候能放他进宫就有鬼了,他脑子一抽忽然说:“那要不然咱俩一起进宫服侍?你当大的,我当小的。” 白清鸿:“……” 商淮:“……” 陆观云:“……” 陵游:“……” 容萌萌:“那好呀!大哥大嫂你们一起进宫互相还有个伴!” 商淮无奈的上前去再次捂住他的嘴,“小祖宗,少说两句吧。” 燕阮反而气笑了:“容真真,你是狗脑子吗?是谁把你教得这样优秀?” 陵游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的答道:“是……我义父?” “放心放心,我不会吃亏的。”容真真笑眯眯的,“阿阮你不放心一起跟着去也成,不过那样风险更大,我刚才就是说着玩的。” 燕阮阴沉沉的盯着容真真看了好一阵子,起身一言不发拂袖而去,显然是气到了,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大哥,大嫂气疯了。”容萌萌这个憨憨老实的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呀?不然待会儿大嫂会打我的。” 说来也是惨,燕阮有时候被容真真实在气得狠了,打又打不下手气也咽不下去,刚好有时候容萌萌会没眼色的路过还不知道收敛气息,就会被燕阮逮着打一顿,容萌萌也不敢还手,怕他哥揍死他,活生生的就成了夹生饭,天天被教做人。 “没事,他现在生气正好,我就趁着这时候进宫。”容真真办正事的时候还是正经的,“反正他也不会气多久,到时候你给他揍两顿就算完事。” 容萌萌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阿陵,我这趟去可能很久跟你联系不上,这里的事都交给你了,还有阿阮,你看着些,别让他做什么冲动的事。”容真真吩咐着说,“还有贺憬微那边,你抽空了去再去大牢探一次,免得他被人弄死,那牢里各路人马都有,防不胜防。” 陵游还是担心,他总觉得这样不好,“盟主,这太危险了,属下觉得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万一您在里头真的遇到危险,我们离得太远鞭长莫及,以后我怎么跟武林各门派交代呢?” “没事,小云会给我弄很多药,实在不行我脱身还是可以的,放心吧。”容真真跟他保证,“阿陵,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我们必须赌这一次,没有时间了。” 陵游张了张口,下了狠决心一样说:“若论起样貌,属下、属下也是不输的,贤妃能看上盟主的话,自然也能看得上属下,不如属下代您前去如何?这样对谁都好。” “瞎说什么呢?”容真真给了他后背一拳,“你的个性太直了,根本学不会随机应变,演技又特别差,很容易就被宫里那些个人精看出不对劲,到时不仅办不成事,还可能会坏事。” 陵游难过的低下头,他也知道容真真说的是事实,他的确没有那样的能力去做这种事,首先他就没办法完全隐去自己的言行举止去当卧底,“属下的确没用,关键时刻竟不能帮上盟主的忙。” 眼看着这俩主仆情深,商淮没忍住咳了一声提醒:“容兄,恕我打扰你们二位,只是……教主方才回来了,他看着你二人互诉衷肠,又怒气冲天的走了呢。” 容真真扭头骂道:“你他娘的能不能干点人事!你就不会提醒我吗!?” “他什么时候来的!?” 商淮笑嘻嘻不痛不痒,轻快地答道:“就是从你说,陵游公子是你最信任的人开始。你是不知道,教主的脸都气绿了呢,那颜色真好看。” 容真真巴不得把商淮这个损友给丢出去扔井里,他要能把容萌萌给他,他就不是人。 晚上的时候,容真真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跟燕阮解释清楚,顺便好好地哄哄他,这次入宫的事他是认真打算的。可当他推开房门的时候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床铺都是冰凉的,可见很久都没有人在上头坐过了。 容真真在屋内转了一圈又一脸懵逼的去院子里找找,结果还是没有,接下来房顶、厨房、茅厕到处都翻了一遍,甚至各个院子都窜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燕阮的身影。商淮这个四进的宅子总共就这么大,阿阮还能跑哪里去? “该不会是被我气得回西域了?”容真真喃喃自语着,可想着燕阮又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应该……不是……小气……的吧? 容真真很有些不确定起来,难道燕阮真的因为自己要入宫当卧底气得失去了神志?他们不是相约了要当一被子好基友的吗?就这一点点的小挫折就跑了?说好的以后开房呢?都不算了? “小气鬼。”容真真在院子里骂道,“老子白疼你了,小王八蛋!” 他独自在那站了很久,冬天的夜晚很冷,他头发上沾了许多的冰霜,后背的衣服都有些湿了,然后才慢慢地转身回了房间,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独自睡着。 那一晚,燕阮并没有回来。 “大哥!大嫂不见了!”容萌萌一脸着急,“我们都没看到他,白大哥也不见了!” 容真真眼圈有些青黑,看容萌萌怎么都有点不爽,上去就踹他屁股:“别这么大声嚷嚷,非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男人跑了吗?你哥不要面子?” “你们家教主这个心胸是不是不行啊?”商淮大概是之前被容真真怼得狠了,下决心要报复回来,这会儿毫不留情的讥笑他:“好容易骗回来的男人,就这么跑了。” 容真真白眼翻上天:“我们阿阮心胸宽的很,那胸大肌你是没资格见的,大得很!能撑船!” “他就是心情不好散心去了,过几天还回来,闭上你的嘴!” 陵游从外头匆忙跑进来说:“盟主,洛河大人那头来了信,说是让您准备准备,明天就想办法安排您进宫。” “知道了。”容真真按下心神,他暂且没精力去想燕阮干嘛去了,但他这时候离开也是好事,但愿他真的回西域去了,这样他做事也好能放开手脚,至于以后,等事情告一段落了,他再去跟他道歉。 陆观云果然给他准备了很多药,是很多很多很多,多到一个包裹放不下。 容真真一脸黑线的看着桌上的巨大包裹,听着陆观云难得啰嗦的跟他讲都是什么东西。 “这是迷药,无色无味,只要一点点就能把两匹马放倒五个时辰,你要是有危险了放心大胆地用,我给你备了两斤。” “这是毒药,做成□□的样子,解药我会先给你,这一瓶砸开可以瞬间毒死百来号人,这药很难弄,全给你了。” “还有这个是幻药,那贤妃要是想……你就给她用这个,她会自己出现幻觉,以为她跟你……” 陆观云小嘴嘚啵嘚啵的讲,这辈子没看他这么能说过,可见他心里多担心。容真真头疼的说:“小云,你这药都快七八斤了,我这是炸皇宫去了吧?” “我怕你遇险。”陆观云又掏出一打□□,“这也备着,逃跑用。” 容真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高兴,这些药随便拿一瓶出去市面上卖都是起码几十两,这种炫富的感觉真好。 当然,他最后还是没拿这么多,带了几个最有用的东西后,又从□□里挑了几个装上,轻装上了洛河来接的马车,一路轻巧的往皇宫去了。 洛河办事也算靠谱,没费什么力气就进了贤妃宫里。毕竟贤妃垂涎洛河这个年轻高富帅很久了,他虽然还没得手,但却很有诚意的先给自己张罗了个暖床的,她极为满意,先把礼物收下了。 容真真穿得花枝招展露着各种肌肉翘着二郎腿悠闲坐着,贤妃也不敢马上就来宠幸,老皇帝还没死呢,她少不得还要去前头伺候,只是把容真真看了又看,满意的不得了。 “啧。”容真真觉得没意思。 贤妃派了人来伺候他,容真真懒洋洋的随那人去了,是个长得很丑的太监。 那太监走到容真真面前,不客气的上去一脚把他踹翻。 容真真毫无防备跌了个狗吃屎,刚要抬头骂人,对上那人的眼睛就愣住了。 “阿、阿阮?” 第66章 容真真是懵逼的,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相貌丑陋的老太监,就算他相貌再怎么变化,容真真也能凭借着那人的眼神精准认出这就是他们家那个傲娇任性不讲理的教主大人。 “你、你怎么进来的?” 燕阮不屑轻哼一声, 顶着一张苍老皱巴巴的老太监皮无声翻白眼,“这很难吗?” “当然了!”容真真无力扶额, “这可是皇宫!你是怎么突破重重关卡跑进来的?” 燕阮懒得跟他啰嗦,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用不着跟你细说。我说了, 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进来。” 说完, 他上下打量着容真真的穿着打扮, 十分嫌弃的说:“你这都穿得什么东西?这破布料连你的胸口都遮不住,腿还光着……谁给你的狗胆?” 容真真闻言,忽然摆出一个极其不要脸的姿势出来, 他大力拍拍自己结实的大腿肉狂放的说:“要不要来一发?” 即使不懂什么叫“来一发”,燕阮大概也能猜得到是什么鬼,他冷眼盯着容真真, 咬着牙阴森森的说:“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 “求之不得。”容真真挑挑眉,浪荡的仿佛街头的那啥, 这屋子都要待不下他了。 燕阮忍了又忍才没有暴打容真真, 他的定力也是很有限的。要不是禁玉诀的束缚,容真真现在还能有精力在这活蹦乱跳的?早被他弄得床都下不来。 “坐好了说话。”燕阮别开视线不去看作死的容真真, 抬脚踹了两下他的小腿,“那女人很快就要回来了,你还不赶紧想办法。” 容真真单手撑着下巴坐直身体,吊儿郎当的晃着二郎腿并不紧张:“怕什么, 那女人不可能这时候跟我那啥的,老皇帝可还没死呢。” “这种女人难道有什么廉耻心吗?”燕阮可不信, “那老皇帝眼下就要断气,盯着他的人都盼着他死,难道谁还会把他放在眼里?” “将死的龙也是龙。”容真真轻笑,“就算他现在缠绵病榻看似好像没有威胁,他也必定有自己的势力,说不定这女人宫里到处都有他的眼线呢,小心为好。” 燕阮抱胸站了一会儿,“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我之前跟着洛河调查过了,贤妃的宫殿在后宫西边,离老皇帝的寝殿有差不多半个多时辰的脚程,我们轻功过去的话可能只要两炷香的时间,这中间路上有很多皇宫侍卫把手,不过都是些普通侍卫,只要我们小心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容真真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地图来拉着燕阮看,他指了指从贤妃的锦伊殿到正阳宫的路线又说:“真正的高手全部集中在正阳宫的附近,你瞧这一大片都是人,就算是你我二人也不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去。” “何况寝殿里头一定还有人十二时辰不停歇的看守,就算进去了也未必能靠近。” 燕阮仔细想了想,一时间也没什么好的想法,他们就算能进去也没办法提前杀死老皇帝,容真真忽然踢了他一脚,小声说:“来人了,你快些站好。” 听到门外轻微的脚步声,燕阮不动声色的退到床边站好,脸上又恢复成那老太监阴险的模样。不一会儿就见贤妃带着人进来了,她才去伺候了老皇上用药,心里不知道多嫌弃那将死的老头,出来后心烦就想着来新收的美男子这里养养眼。 “心肝儿~”贤妃宛若一个饥渴了八百年的猥琐大汉一样,她本性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人,可担了一个“贤”字头衔,又为了自己儿子讨好老皇帝,这些年可没少装温柔贤惠,私底下早就憋得难受,眼下总算要熬出头,她提前就开始释放自己天性,容真真算是她收罗来的这些男人中最好看最和她心意的。 容真真能屈能伸,论起肉麻来他不输贤妃,长腿一伸从床上站起来,倚着床栏笑得意味深长:“贤妃娘娘安。” 贤妃昨天才见过容真真,当时就算是一见钟情,宛城第一美男的称号也不是白叫的,论起怎么当女人的梦中情人,容真真第一个算熟门熟路。 “你在这儿住的可还舒服?有没有缺了什么?本宫让人给你准备着。”贤妃虽浪,却也知道现在不宜太张扬,她挑着容真真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身后的宫女立刻给她端了杯热茶上来。 “臣住的还好,就是夜间衾寒,手脚冰凉。”容真真轻笑,十分暧昧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格外迷人,以前街上的那些大姑娘们就受不了他这样,即便是贤妃这种半老徐娘也难挡小狼狗的帅脸,尤其那双好像会放电的眼睛,多看一眼就能被吸进去。 贤妃果然有些动容,大概女人都喜欢听男人的花言巧语,来自于大帅哥的夸奖就更让人心生欢愉,“本宫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回娘娘的话,臣叫阿真,至于姓什么,娘娘应该也不感兴趣。” 贤妃是个聪明却又没那么聪明的女人,她那双会勾人的眼从前就把老皇帝勾得魂都没了一半,自认为勾一个小年轻也不是什么问题。 “本宫就喜欢你这样听话的可人儿,既然住着没什么不习惯,你以后就只管放心住着,跟了本宫后,只要你服侍得好,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说说,都想要些什么?” 容真真展颜一笑,上前走了两步后突然弯下腰伸开双臂撑在贤妃椅子两侧,把她困在自己的臂弯间,他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正对贤妃,故意压低声线用很有磁性的声音说:“臣还没有开始服侍娘娘呢,娘娘这就开始想着臣了?” 贤妃身边的宫女刚要大骂他无礼就被贤妃瞪了一眼,她转过头来看着容真真,抬起手在容真真脸上调笑一般划过,殷红的指甲挠在容真真脸上若有若无的痒。 “本宫可不信有人无欲无求呢。” 容真真笑起来,“娘娘今后是什么身份天下谁不知道?臣跟了娘娘一场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的,更何况娘娘还是这等倾国倾城的绝色,怎么看着都是臣占了天大的便宜。” “跟了娘娘以后,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五皇子殿下就是今后的新帝,难道娘娘还不能给臣今后谋个一官半职吗?” 贤妃面色微变,她收敛了轻浮的表情骂道:“你竟然还想着这些东西?朝廷里的官职岂是你能肖想的?” 容真真并不惊慌,他把贤妃的手从自己脸上拿起来,顶着她只说道:“娘娘就说,到底应不应?臣……什么都会。” 燕阮在后头把他俩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头一次知道容真真的本事原来这么大,勾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以前用这种手段是不是骗过不少人。 他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内心里把容真真骂了几千遍。 贤妃喜欢容真真,却也觉得洛河投诚的太突然了,送来的美男虽然是极品,她却还是存了一点疑心,想着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如今看容真真脸上尽是对官职的渴望,心里反而稍稍放心,一个贪婪的想要荣华富贵的男宠比无欲无求的人更令人信服,毕竟这些东西的确没什么人能抵抗得住。 她轻哼一声推开容真真,娇声说:“朝廷的事本宫将来也做不了主,不过若是你有那么几分才能,本宫就为你在皇上面前说上两句也没什么不可。” 容真真脸上有一丝窃喜,他连忙恭敬的说:“既如此,那臣必定为娘娘肝脑涂地。” 贤妃回身看他,得意的一笑,转身带着自己的宫女离开了这个小院子。 等到人走后,容真真卸下伪装,捏着桌上的果子吃,一回头就看到燕阮看死人一样看着自己,那目光就好像要杀人。 “哎呀,那都逢场作戏,阿阮你不会当真吧?”容真真连忙解释,“我那都是不得已的。” 燕阮冷笑:“不得已?我看你摸那女人的手法可不简单,莫不是在哪里练出来的吧?” “我那都是看书上学来的。”容真真这话说得倒是真的,前世各种各样的小片子都看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点撩拨人的手段还是会的。 “哦?”燕阮眯着眼一步步靠近,一把拉住容真真的手把人拖到自己身边,另一只手捏着容真真的下巴,“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用过?” 容真真忍了又忍,然后才说道:“咱俩之间谁跟谁啊,我就算不说话你也想那啥我,费那力气干啥?” 燕阮并没有觉得高兴一点,他就是不想看到容真真跟别人亲近,就算是假的也不行,“再敢拿你的爪子碰别的女人,我剁了你的手,再杀她。” “行行行,大哥你说的都行。”容真真终于忍不了了,他嫌弃的看着燕阮说:“能不能把你的脸扭过去?你这人皮面具太丑了,丑得我待会睡不着觉。” 燕阮:“……” 总有一天他要让容真真知道,太皮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67章 容真真仔细查探过锦伊殿, 这里的安防措施虽也严紧,但对他这样的顶尖高手来说并不算什么,他照样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 “这地方好像没什么可搜寻的,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燕阮倚着门看容真真在纸上写写画画,“你在做什么?” 容真真正在认真重新绘制皇宫地图, 一边回答道:“我把这两天探查到的线路再规划一遍, 之前很多地方都没有看仔细。” “你就算看得再仔细也没用,我们始终没能靠近正阳宫。”燕阮并不乐观。 容真真却不这么觉得:“正阳宫再如何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也不代表我们就没有机会, 只要哄好贤妃, 不愁找不到机会。” 燕阮却说道:“你指望那个女人?我相信她还没有蠢到让一个男宠去老皇帝面前给她招惹麻烦。” “正常情况下来说的确是这样,贤妃也不是全无脑子的人。但是你懂的,当一个女人彻底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 她什么都愿意去做,根本没有脑子去想别的事。”容真真把地图画好后塞到一块不起眼的地砖下藏好,回身又说:“利用女人这种方法听起来有些无耻, 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眼下的时局也不容我们多想。跟武林全局比起来, 一个贤妃还不算什么。” 燕阮皱眉, 他隐约明白了容真真的意思:“你是说,你能让那女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爱上你?” “不能。”容真真笑眯眯的答道, “但是我相信,一个在深宫里总是要小心翼翼讨好自己不喜欢的老男人,还要跟其他女人拼死拼活争来斗去一身疲惫的女人,应该很渴望得到一个一心一意的对自己的男人。” “我只要对症下药投其所好, 短时间内让她对我重视起来也还是办得到的。” 燕阮很不高兴,大概这世上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愿意看自己心上人想着去勾搭别人, 就算是为了任务不得已也不行。 容真真见他面色难看,心中也知道这个傲娇任性的教主大人又开始在心里生气,于是主动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凑到他面前小声问:“阿阮可是不开心?” “哼。”燕阮鼻孔出气,“我就算说了不高兴,难道你就不做了?” “如果是你要做这样的事,我也不高兴。”容真真伸手拥住他,把自己的头埋进燕阮的肩颈处轻轻叹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跟你保证,这事过去后,我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燕阮沉默而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些动容,最终他也只是抬手抱住容真真,在他的发上轻轻一吻:“既然跟你来了,我就打算陪着你到最后。” “进宫之前,我已经跟白清鸿交代好一切事宜,假如我不能活着回去,他自然会代替我成为新的教主。玄月教没了我无妨,可你不能没我。” “我阿爹死的时候孤身一人,心里不知多苦,我怎么会让你也一个人在这地方?” 容真真眼里忽然有些湿润,他向来脸皮比城墙都厚,自认已经把这世界看得很通透了,却没想到还是会在这一刻被燕阮打动,他抬起头来轻拍他的头说:“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们都会活着走出这里的。不是说好了,以后还要一起去游历各种地方,再对月畅饮一次吗?” “我知道,你们中原人都忌讳说这个,那我不说。”燕阮跳过了这个话题,“我打算今夜探一次正阳宫,说不定能找到机会。” “不准。”容真真想也没想的拒绝,“上次我曾经也试着闯一次,没想到差点就被守在那附近的影卫发现,那些影卫起码百八十以上,就算是你进去也没办法毫发无损的出来。”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燕阮琢磨着,“或许你最初的想法就是对的,我们还是该从常秀那边找法子。” 容真真靠在燕阮身边,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灰蒙蒙得一片惨淡,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得到这方小小院子的高墙,看不到外头的一点光亮,“这破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也不知道从前的那些女人是怎么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的。” 燕阮也不喜欢这种地方,他跟着容真真一起抬头,只自言自语说:“要下雪了。” 这时候,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五皇子的人马已经在准备班师回朝,最多二十多天就能抵达京城。 容真真眼里划过一丝决绝,打算在最后关头搏一把。 眼下就要到年关,宫里也开始忙碌起来,就算皇上现在龙体抱恙不能正常上朝也不影响众人对新年的渴望,这宫里这么沉闷,也只有新年的时候有那么一丝的活气。 贤妃果然对容真真一天天的重视起来,毕竟小伙子人长得特帅还很会来事,说话又风趣幽默专挑人爱听的说,把贤妃常哄得眉眼带笑,很快就让他搬出了那个狭小的院子,换了个大一点的偏殿住着,每天都要来坐一会儿。 “宫里上个月来了个道士,据说算命看相很灵,常公公听说了后特意把人带了进来给皇上看相,谁知那道士不仅看相厉害,治病也很有一手,给皇上服了些丹药后,皇上果真气色好了些,如今都能坐一个时辰了。”贤妃半真半假的叹息,言语中透露的那些深意容真真听了个明明白白。 这世上要说最希望老皇帝死的人,除了自己大概就是贤妃母子,毕竟只要老皇帝一死五皇子就是新帝,那她自然母凭子贵成为将来的太后,整个后宫最尊贵的人,老皇帝活着一天她就得还受一天的憋屈,她还算年轻,谁想天天对着一个要死的老头强颜欢笑? 容真真眼珠微转,当下有了主意:“娘娘,眼下就要过年了,五皇子殿下据说也要班师回朝,不如您也把那位道长请过来算一卦?也算是讨个新年彩头。” “请他做什么?本宫可不信这个。”贤妃轻哼,“常秀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能舍得把人借调给本宫一用?” 容真真心中微微疑惑,听起来常秀跟贤妃似乎不是一伙的,“那常公公不过就是个阉人罢了,怎么敢跟娘娘作对呢?娘娘您是将来的太后,难道想要个什么人,还用得着他同意?” “他当然不算个东西。”贤妃瞥了一眼容真真,觉得他不懂宫里的这些事:“只是我儿要顺利登基少不了他帮扶,他这人也没什么歪心思,不过就是对皇上愚忠了些,倒也不是故意作对。” “本宫只是瞧不上他那出身,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容真真垂眸想了一会儿,又说:“娘娘说的也是,只可惜臣是不能亲眼见一下那位道长的风采了。” “你很感兴趣?”贤妃抬手在容真真手臂上划过,轻轻软软的倚靠过来,“那算命的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说些云里雾里的话来哄人罢了。” 容真真一脸的向往:“那不一样,能让常公公如此重视,可见此人是有些本事的,臣也想见识见识。” “没见过世面。”贤妃笑骂着,“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容真真笑眯眯的在贤妃脸上轻轻一掐,“臣自然没见过世面,否则怎么会觉得娘娘才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贤妃被捧得高兴,当下就让人去常秀那里请人,非要把那道长给弄来给自己的新宠看看。 谁知常秀非常不给面子,被打发去请人的小宫女一脸惶恐的回来了,跪在地上磕头说常公公不让任何人进去,还把她们都丢了出去,她们连门边都没摸到。 “放肆!”贤妃本来心情很好的跟容真真调情,没想到这就被打脸了,气得凳子都踢翻在墙角:“常秀算个什么东西?本宫的人他也敢这个德行!” “你多带几个人去,告诉他们是本宫的意思,让他掂量掂量!” 那小宫女被吓得忙跑出去,真的又带了些人出了门。贤妃脸色阴沉的坐下来似乎气得不轻,燕阮木木的站在不远处服侍,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一个闪身就没了踪影。 “娘娘莫气,喝些茶。”容真真上前去轻轻拥住贤妃的双肩扶她坐下,有些歉意的说:“都是臣的不是,让娘娘在常公公那里吃了亏,落了您的面子。” “跟你有什么关系!?”贤妃还在气头上,有些恼恨的说:“常秀那混账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不给本宫脸了,皇上重病以来什么事都是他在操办,本宫也就只能时不时地去探望伺候一下,其实一句话也说不上!” “我皇儿还没回来,这皇宫竟成了他当家!” 容真真心下慢慢地有些盘算,看起来常秀跟贤妃五皇子之间的利益关系并不是那么牢靠,起码贤妃这头并不是无坚不摧,如果他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挑拨一下,未必没有希望。 阿阮方才给他一个眼神,估计就是去查这件事了,也许待会儿小宫女们回来的时候会很有意思。 第68章 第二批去讨要的宫人也没能从常秀手里把人带出来, 甚至回来的比上次还要狼狈。贤妃气炸了,她不管不顾的让人给她更衣,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个胆大包天的常秀。 看着贤妃怒气冲天的背影, 容真真踱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把所有的宫女都找借口支走, 他自己躺在贵妃榻上沉思, 不一会儿果然就看到燕阮回来了。 “怎么说?”他从塌上坐起来,颇为关切的问道:“可有探查到什么?” 反正屋子里也没别人, 燕阮就坐到容真真身边, 沉声说道:“那常秀果真是个很容易得罪人的性子, 贤妃派去的宫人没一个给了好脸色。” “这个常秀倒也有意思。”容真真摩挲着下巴说,“他看着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贤妃却没那么聪明, 她现在沉浸在自己要当太后的美梦中不自觉的变得张狂,这时候未必把常秀放在眼里,如果能把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挑拨开, 对我们大有益处。” “那自然是最好。”燕阮说,“只是我看常秀那人不容易上钩, 方才我在暗中观察的时候, 那常秀为人处世机警得很,恐怕不宜对付。” “没事。”容真真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他容不容易对付已经不要紧了,从贤妃这里下手更容易,假如我能挑唆贤妃跟他斗起来,就算不能除掉常秀, 起码也能让他无暇顾及别人。” 容真真摆弄着贵妃榻上的流苏,脑子在高速运转, “阿阮,你替我联系一下阿陵,让他带封信给贺憬微。” “你想做什么?”燕阮有些不解。 容真真神色淡然的盯着流苏看了一会儿,又说:“贤妃对常秀有很深的意见,她其实内心里并不是十分信任常秀,如果我们做些手脚,让贤妃误以为常秀和贺憬微结盟了呢?” “这不大可能。”燕阮说道,“那女人就算再蠢也不至于笨到这样的地步。” “未必。”容真真笑着摇头,“我敢这么说,必定是因为心中有几分把握,你就放心吧,大不了就从头再来。” 燕阮也没再说话,只答应要替他带信出去。 也不知道贤妃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从常秀手里把那传说中的道长给带了回来,贤妃颇有些自得的对容真真炫耀:“你不是说想见见吗?本宫这就给人带来了。” “娘娘果真威武。”容真真面上谄媚的笑,一面却拿眼镜在那一言不发的道士身上转了一圈,果然就是那杀千刀的楚寒若。 贤妃娇笑着戳了戳他的脑门,眼光却也在楚寒若身上打转,楚寒若不说话的时候外表还是很能唬人的,贤妃贪恋美色自然也喜欢英俊潇洒的楚寒若,“只是本宫没料到,道长竟是个这般俊朗的人物。” 容真真坏笑着走到楚寒若面前,双手环胸打量他,“娘娘说的是,臣瞧着这位楚道长比臣可更潇洒,就是不知能不能替娘娘办事了。” “贫嘴。”贤妃心中高兴,面上却还要训几句,“道长是皇上请来的,岂能这般无礼?” “在娘娘宫里自然还是娘娘为尊,娘娘若是想差遣他,他难道还敢不从?”容真真眼中有些狡黠,他转过身又看向楚寒若说:“不知道长可愿意?” 楚寒若淡淡的瞥了一眼,他站的这个位置刚好背对着贤妃,眼见着容真真作大死他也不生气,只是眼神中透着一股无奈,似乎不明白容真真为什么还是进宫来了。 “你想算什么?” 楚寒若这家伙该可靠的时候还是很可靠的,起码这会儿假装不认识自己的这个演技就不错,冷淡的就像是第一次见。 “嗯……”容真真假装沉思,忽然回头走到贤妃身边,轻笑着说:“自然要娘娘先算。” 贤妃就喜欢他这种有眼色的人,捂着嘴笑了一阵后,便有些慵懒的倚在塌上随口问:“不如……就问问我皇儿何时能顺利登基好了。” 这个话题太敏感了,楚寒若一个回答不好就可能得罪人,他不可能现在就说老皇帝能活几天,传出去那是杀头的罪,可他也不能不回答贤妃。 “娘娘心中所想的事,都能成。”楚寒若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看起来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贤妃本也不是要故意难为他,只是听楚寒若这么说后就抬头看他,楚寒若眼神坚定目不斜视,贤妃只是这么一看心里莫名就安定了许多,这道士都说有几分算卦的本事,莫不是他真的算出了什么? 他说自己想的事必定能成,那想来皇上定然真的活不过新年了。贤妃喜笑颜开,忙让人打赏:“道长真是神机妙算,来日事成,本宫有赏。” 可能人都喜欢听好话,哪怕明知对方有时候说的都是些逢迎的话却还是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认定了那就是事实。 楚寒若眼见着几掟黄澄澄的金元宝放在自己面前,眼神没出息的闪了闪,穷酸样又要冲破眼帘泄露出来。 容真真没眼看他那见钱眼开的模样,上前去说:“你这小道士说话倒也中听,不如你也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本宫赏你的还不够吗?”贤妃有些诧异,“怎么还整天想着这些?” 容真真回头答道:“娘娘赏的是娘娘赏的,臣日后自己发财出息了,也好叫娘娘赏识一下。” 贤妃咯咯地笑,人看着都显得年轻了几岁,“你能有什么大出息,不如就在这住一辈子算了。” 容真真笑眯眯的转过头来,挑衅的扬眉看楚寒若:“小道士如何?给我算算呗?” 楚寒若眼皮子抬了抬瞅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公子发财是没什么指望了,将来你注定要被人捏着财运,不得翻身。” 容真真眼皮微跳,总觉得楚寒若这厮是在借机报复,他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娘娘器重你,我现在就能抽死你。” 帅哥说什么都不会有人怪罪的,贤妃那双杏眼一会儿看看容真真,一会儿又瞧瞧楚寒若,怎么看心里怎么高兴,两个都是少见的美男,将来就是都收了也没人能把她如何。 “道长若是高兴,也可以在这小住一阵,反正常秀也不敢说什么。”贤妃单手撑着脸看楚寒若,显然是真的看上了。 楚寒若板着一张死人脸并不答话,只说:“常公公方才叮嘱过在下,说是快去快回,在下怕是要不能留下的。” 贤妃正欣赏美男子的盛世美颜,突然听到他提起常秀看,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这宫里是本宫当家!他常秀算个什么东西?本宫便是把你要来又怎样?” 楚寒若不答话,看起来就像是个机器人一样。 贤妃只是嘴上这么说气话,她哪敢真的跟常秀闹僵,自己生了会子气后带着人气呼呼的去午睡去了。 “道长还在这站着干嘛呢?我们娘娘不欢迎你。”容真真笑容满面,“你长得这么不喜庆就别在这杵着了,大过年的看着晦气。” 在外人看来,这似乎是容真真在为了贤妃争风吃醋想赶走情敌,但楚寒若和容真真彼此之间心知肚明,楚寒若更加明白容真真这是在暗示自己赶紧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 楚寒若刚才在贤妃面前宛如一个哑巴,这会儿却似乎有了几分人气,他淡淡的说:“在下来去自由,恐怕也挨不着公子什么事。” 容真真鼻孔出气,他大步走到楚寒若面前不屑的打量他:“娘娘喜欢我这种会说话讨人喜欢又英俊潇洒的男人,道长这一身黑不溜秋的抹布衣服也好意思穿出来?就算你在皇上和常公公那里受器重,这将来还是娘娘说了算的,你最好心里有数。” “嗯。”楚寒若竟然点点头。 容真真是真不知道这皇宫里有什么东西让楚寒若执迷不悟非要留下,他其实觉得很危险,无论是常秀还是老皇帝,都是头一号心狠手辣的人,他十分担心楚寒若一个人能不能自己应付,“道长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要以为什么事都尽在掌握中,人只有一条命,你得擦亮眼睛看看谁才是你主子。” 楚寒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非常嚣张的径自出了门,跟着常秀派来的人顺着原路又就回去了。 容真真被他这嚣张的态度气到,所有人都看着他板着脸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大力的关上了房门。 把房里所有的碍眼的人都撵出去,容真真抱胸坐在床边好一会儿,然后才在袖中掏出一张叠的很小的纸条出来,那是刚才趁着贤妃看不到的空当,楚寒若借着肢体接触的机会从袖中偷偷塞给自己的。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纸条,想看看他想传达什么信息给自己,结果发现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皇宫危机,速速离去。一切有我,莫慌。 容真真一愣,他把纸条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才确定楚寒若让自己现在马上离开这里的意思,他想起刚才楚寒若离开前淡淡瞥了自己一眼中那个暗示。 他心头发紧,总觉得那个眼神有些不对劲。 第69章 “怎么了?” 燕阮从外头进来关上房门, 一回头就看到容真真独坐床边一脸的焦虑,好像在为什么事情而烦心,他想起刚才离去的楚寒若, 皱眉轻问:“楚寒若说了什么?” 容真真把纸条给他看,满是忧愁的说:“我觉得, 楚寒若那家伙可能背着我们干了票大的, 但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燕阮低头几秒就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他特别讨厌楚寒若, 但这时候不是他任性的事, 楚寒若这人从不喜欢声张解释, 以他的性格本来也不必跑来皇宫这一趟冒险,可他还是选择亲自深入这龙潭虎穴,可能他的确是有着什么隐秘的打算。 “他那个人如果自己不说, 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你担心他出意外?” “我不担心他出意外,我担心……他在冒险做什么。”容真真深沉的看向桌边椅子出神, “他那人我也很了解,平时看着跟个闷葫芦似的, 无论我怎么跟他开玩笑他都不生气, 其实他心里想得很多东西我们大部分人都不能理解。” “你不懂他,他心里很苦, 比你我都过得艰难,只是他从不说罢了。” 燕阮不喜欢他念着别人,他把容真真禁锢在自己怀里,恶狠狠地说:“我不需要了解他, 更不用懂他,他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 你也不许想他!他要是做什么危险的事,大不了我就去帮他,唯独你不许想他!” 容真真哭笑不得,他就不懂燕阮现在怎么越活越幼稚了,“你在说什么呢?我跟他要真有什么,几年前就在一块儿了,还轮得着你?” “呵呵。”燕阮面无表情的冷笑,恶意的提醒他道:“你怕是忘了,那时候贪恋人家美色,被人拒绝后要死要活闹着上吊的事了?” 被他突然提及丑事,容真真心虚的别开视线,干巴巴的解释说:“你别瞎说,那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我那会儿也就是看上他那张脸罢了,你还主动提起来干啥?” 燕阮轻哼,他捏住容真真的脸,把他脸上的肉扯得变形,阴森森的对他说:“我告诉你,既然你招惹了我,以后再敢眼珠子在别人身上转哪怕一瞬,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容真真企图安抚他,“病娇不是好习惯,要改,到时你要是收不住了再拿个笼子把我关起来,或者拿个锁链拴床头啥的,我可遭不住。” 燕阮见他识趣,松开钳制他的手坐到一边去,容真真心事重重也不能表现出来,陪着一起坐下来喝了壶茶。 又过了几天,京城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俗话说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的收成应该能保住了,容真真站在屋檐下抬手接住一片落在手心的雪花,又看着它在手心快速化成一小滴水珠。 他让陵游带的信应该也到了贺憬微手中,贺憬微的动作也很快,马上就配合上了。近日皇宫里慢慢地开始流传一种谣言,说常秀暗地里跟瑜王有勾结,准备在年前发动兵变,企图在五皇子回来之前稳住局势,抢先一步登上皇位。 这种说法目前还没有太多人信,因为瑜王现在已经是阶下囚,成了翻不起浪的咸鱼,常秀是现在各方势力追捧的大红人,怎么可能跟已经走近死局的瑜王有合作?除非他疯了。 再者,假如瑜王真有那么通天的本事,那他怎么现在还在大牢里呢?如果不是因为已经走投无路,他会在那待着任人宰割? 就连贤妃听到这种说法后也是嗤之以鼻,不屑的说:“常秀?萧憬微?他们俩永远也不可能有瓜葛,萧憬微那小畜生现在就等着砍头了,常秀除非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觉得扶持他比扶持我皇儿更有利。” 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没人去真的细究这其中的深意,都以为是谁在造谣。 容真真并不着急,他也没指望区区流言就能诛贤妃的心,这还只是一个小开头罢了。 贺憬微这会儿刷了下存在感,倒是提醒了贤妃还有这么个眼中钉存在,作为年少有为温文尔雅的瑜王殿下,贺憬微在京中还是很得志的,当初看好他的人也不是没有,他是先皇后最小的儿子,又生得一表人才学富五车,很多人觉得他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人。 但老皇帝是个多心的人,尤其他极不喜欢贺憬微的母亲,也就是当年的贺皇后,皇后还活着的时候就遭到皇帝的厌弃,就算是长子和次子过世也没能让皇上对她多些怜爱,导致身故后贺憬微瞬间就没了靠山,皇后的母族也被老皇帝找各种理由贬黜,贺憬微在京中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就算是有大臣欣赏他,但谁敢赌一个不被皇上喜爱的皇子呢? 贺憬微也深知自己不该锋芒毕露,可他也没有别的路子走,无论他平庸与否,出自元皇后的这个嫡子身份就让他日后不可能善终。于是他培养自己的势力都只能在暗中小心进行,表面上却还是那个光风霁月才华横溢却没什么势力的架空王爷,这样也好让老皇帝放心。 贤妃母子最恨他,却也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们觉得就算萧憬微再如何优秀,那也一样没有机会得宠,只要他死了,就算贤妃不是皇后,他的儿子也能顺利继承皇位。 “也是时候送那小畜生上路了。”贤妃伸出纤纤玉手在唇上点了点,并不避讳容真真也在场,她视容真真为玩物,也就不用担心他敢背叛。 容真真聪明的没有吱声,只是在一边专心的给她做指甲,他研究出了新的颜色,贤妃很喜欢,眼见着贤妃发狠要杀人,他故作无知鲁莽的问:“娘娘不必生气,这都是迟早的事。” “你懂什么?”贤妃不优雅的翻白眼,“本宫若不先下手,万一皇上忽然改了主意呢?免得夜长梦多。” 容真真不解的问:“娘娘,臣听闻皇上素来讨厌那瑜王,这都已经下狱等候问斩,怎么还能有翻身机会呢?” “皇上原本是这个意思,不过他这阵子气色好了些,说是夜来做梦总能梦着先皇,先皇指责他对萧憬微那小畜生狠心,又说梦到贺舒和萧憬微的两个兄长,皇上如今已经不怎么敢杀他了。” “那怎么能行呢?”容真真有些担忧,“他若不死,五皇子日后岂不是有大麻烦?” “连你都懂的事,本宫会不知道?”贤妃眼中浮出阴狠的神色,她的指甲一个使力抓伤了容真真的手背,她却恍若不觉:“什么噩梦,什么因果报应,本宫还在乎那些?若真在乎,贺舒跟那两个小兔崽子是怎么死的?” 容真真心中暗暗吃惊,他知道后宫争斗厉害,却也没想到先皇后和两个太子都是死在她的手里,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 “本宫绝不会给萧憬微活路,就算是皇上开恩了也不行。”贤妃冷笑着自言自语,仿佛容真真已然不在身边一样。 贤妃是个狠人,这边才说要弄死贺憬微,那头果然就让人以送饭的名义去下毒了,她本以为自己如今已经得势,不可能有人阻止她杀人,没想到还是被拦下来了。 常秀面无表情的把贤妃派来的人丢出大牢,并且还冷声警告了贤妃,让她不要擅自主张,否则他将一一禀告皇上。 贤妃气得在宫里发了好一通脾气,能砸的都给砸了。她本来不信常秀的那些谣言,但这次他阻拦自己杀萧憬微的事,却让她开始恶意揣测起来。 常秀是绝对忠于皇上的人,他所做的所有事情背后都代表着老皇帝的意思,贤妃现在不懂皇上在想什么,心里难免开始谋划,萧憬琛如今又还没回来,万一被萧憬微找到机会翻身,等她儿子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如果常秀真的跟萧憬微联手了……贤妃开始考虑这个可能性,尽管她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但她必须要这么去怀疑。 她的手下夜里来报,说亲眼看到常秀夜间独自一人去了大牢,跟萧憬微再牢中不知道交谈了什么,直至半夜才离去,这是萧憬微下狱这么久以来,常秀第一次去看他。 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忽然被联系到一块儿,贤妃又开始想起前阵子的那些留言,宫中的流言许多也并不是空穴来风,事实就证明过很多次,也许那真的是被人抓到了把柄。 贤妃看着桌上燃着的红烛,心中慢慢地下了决心,都已经走到了这步,她不能允许一点点的差错,萧憬微必须死。 而另一边的偏殿中。 “你确保贤妃一定会信吗?”容真真拉着燕阮说话,“那探子真的被你替换了?” 燕阮嘚瑟的有些骄傲,“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刚才去回话的探子的确是我的人,他会按着我告诉他的话去转告贤妃,这会儿估计她已经知道常秀夜会贺憬微的事了。” 容真真点点头,常秀有没有真的去大牢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贤妃自己“确认”他的确去了,接下来的事就要靠这些人自己脑补了。 第70章 这世上的很多事最后造成的很多后果其实都跟人的心态有关, 就比如贤妃这样的女人,她的眼界也就是后宫争斗那么大一点,毫无政治思维, 她的儿子如今不在京城,身边又没有什么军师智囊教她行事, 根本经不起容真真这种狡猾的人暗中挑拨, 像那种看起来很有些阴谋意味的“巧合”,在她眼里看多了几次就成了事实。 现在想巴结常秀的人太多了, 说句不夸张的话, 他现在如果想左右皇上的想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如果萧憬微还有最后一丝机会,他必定会抓住常秀这根救命稻草。这让贤妃更加坐不住,催着要写信给萧憬琛让他赶紧回来, 一面又在想着法子怎样稳住常秀。 “娘娘,恕臣直言,这事有何难的?”容真真正狗腿的在给贤妃捏肩, 听着贤妃跟自己贴身宫女闲聊,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贤妃回头看他, 眉头轻蹙, 似是特别不信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哦?那你说来听听。” 容真真故作愚昧无知的模样说:“说来说去,那常秀再厉害, 还能比将来的皇上太后更厉害?他如今像这样对您和五皇子殿下,难保不会像传言中的那样,真的跟牢里的那个联手,到时候咱们就被动了。” “不如, 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先下手为强,杀了他?” 容真真的这番话让贤妃停下了摩挲着手炉的手,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容真真,确认他没在跟自己开玩笑后轻哼说:“你以为本宫没想过这个事?要是能想到法子,本宫早杀他一万次了。” “宫里如今大半的禁卫掌控权都在常秀手中,他手中有皇上亲赐的令牌,周边强手如云,本宫哪来的本事去杀他?” 容真真笑嘻嘻的说:“娘娘英明,臣见识浅薄哪懂这些?只不过看那阉人对娘娘不敬,惹得您不快,想着能为您分忧罢了。” 贤妃没跟他计较这个,她阴着脸兀自想了一会儿,连容真真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男宠都看得出来常秀的心跟自己不是一条线上的,那常秀是真的不能留了,他要是真叛变,她跟儿子都没有什么活路。 第二天,贤妃打扮了一番要去探望老皇帝,容真真故意称病在家休养,转头却把贤妃身边要带去的侍卫换了个身份。 陆观云给的幻药很有用,那侍卫被他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着,会一直睡到他回来,就算之后清醒过来也不会怀疑自己有没有跟贤妃一起出去。 燕阮早就准备好了,他们两人一个装宫女一个装侍卫,都沉默的跟在贤妃的身后往正阳宫走,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近老皇帝。 贤妃带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她隔三两天就要去正阳宫,也没什么人敢拦着她,那些守卫们见了她后也不敢抬头,纷纷行礼后让开通道,他们也就跟着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 容真真悄悄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四周,连带着暗处不显形的暗卫,在心里大概估摸了一下实力差距,再次排除了硬闯的念头。 他得是疯了才会抱有那么一丝的侥幸,那些隐匿在暗处的暗卫们哪个不是擅长百步穿杨一击必杀?他就算是铜头铁臂也不能在那么多的人中完好的回来。 “娘娘。” 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他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是太监在说话。自古以来,各种影视作品小说中,凡是描写太监的,大多都说他们腔调阴柔尖利,也许是因为被切掉了那啥的原因,他们身体里的雄性激素远不如正常男人,说话也就不像男性那样浑厚深沉。 但常秀的声音也太尖利了些,戳的容真真耳朵都有些不舒服,他没看到常秀的人也能想象得出那一定是个长得特别尖酸刻薄的人。 贤妃看见常秀就没有好脸色,尤其是这两天她还怀疑起了他,见常秀又把自己拦下来,冷着脸质问他:“常秀,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这里的主子了?” “奴婢不敢。”常秀不卑不亢的说着,语气听着恭敬,但在贤妃耳里却仍有些藏不住的傲慢不屑。 她顿时怒了,抬起手指着常秀骂道:“放肆的狗东西!本宫每次来探望皇上,你都在这儿阻拦本宫,是不是以为本宫真不敢拿你怎样!?” “滚开!” 这要是普通的太监,看着贤妃生气必然要退让,谁也不敢得罪日后的太后,但常秀本就是个十分固执的人,整个皇宫里他只听皇帝的命令,就算是皇上下令让他陪葬,他也一句怨言都没有,忠诚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仍然让身后的禁卫拦着贤妃,面无表情的说:“娘娘,皇上说了,近日身体不佳,不见任何人。” “不见任何人?”贤妃冷笑,她看着常秀就跟看一只土狗一样讥讽,“到底是皇上不想见,还是你挟持了皇上说他不想见?” “娘娘,奴婢不敢。”常秀淡淡的说,“皇上已经发了话,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 贤妃不想给他面子,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宫女,那宫女上前去利索的抬手给了常秀两个响亮的耳光,“娘娘让你滚开,你就滚!” 常秀没有反抗,脸上顶着两个巴掌印,却还是让人拦在了正阳宫大殿门外,就算贤妃现在就杀了他,他也不会移开一步。 这常秀也倒真是个人物,都不知道是要夸他衷心,还是要骂他愚蠢,这种人以后的下场也好不了了,除非那老皇帝带他一起死。 容真真暗暗地这么想着,不过常秀越是这样死脑筋他就越高兴,这代表他越有机会挑拨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贤妃最终并没有能见到皇上,常秀身后的侍卫人数众多,她那点人根本不够看,最后还是怒气冲冲的带着人顺原路返回。 回去后,锦伊殿里少不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贤妃打骂了许多无辜的宫人,还把殿里许多古董瓷器摔了一地,砸坏了不少好东西。 “败家娘们。”容真真在自己房里不住地嘀咕着,燕阮把乔装的衣服换回来后刚关门就听到他的抱怨,扬眉开玩笑说:“怎么,你看好她宫里什么好东西了?” 容真真抬眼看了他,知道那侍卫已经被他处理好了,顺势就把他拉下来一起坐着,跟他商量今天的事:“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常秀?他那人怎么样?” 燕阮反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只匆忙瞥了一眼,的确是个不好对付的人,想混进他身边不容易,他几乎不会重用任何一人,隔三差五就会换一批。” “换一批也未必是坏事。”容真真琢磨着说,“经常换人,就说明他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有什么人在他身边,因为都是没见过的面孔,可操作的空间说不定还会大一些。” 燕阮点点头,他想起刚才自己的手下递过来的消息,又说:“贤妃那女人打算先下手了,她娘家那边还是很有些势力的,张罗了些刺客高手准备明晚行动。” “这么快? ”容真真没正行的倚在燕阮的身上,就跟没骨头的泥鳅一样霸着他,“看来她的性子比我想的还要冲动。” “胜算不大。”燕阮摇头,“别高兴得太早,我看那常秀不可能没有防备。” 容真真仔细想了想,他把藏好的地图翻出来又看了看说:“我也没指望她真能成功,不过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空当,说不定能混进那老皇上的寝宫里。” “他们两方人打起来场面势必会乱,那时候常秀只顾着对付刺客,寝殿里的守卫相对会松一些,我们只要小心些也许会有机会。” 燕阮跟他一起对着地图沉思,最终点头说:“试试吧,到时我让白清鸿想办法浑水摸鱼,把局面搅得更乱,让那女人跟常秀自己撕扯去。” 第二天夜晚,正阳宫外果然发起了一次大规模的刺杀活动,那些黑衣人并不对正阳宫下手,反而处处追着常秀下手,夜间又开始下雪,月光被隐没在层层乌云之后,纵然宫外有灯笼照亮,能见度也很低。 常秀身边的禁卫们都全身戒备跟刺客交战,而常秀虽有心顾及殿内的老皇帝,但他只来得及让人看好内殿大门,却没办法抵挡越来越多的刺客,只好在禁卫的掩护下不知不觉远离了前殿门口。 白清鸿办事效力自然不用担心,他们这趟混在宫里的人很少,但个个都是绝顶高手,想要弄乱场面真是再简单不过,躲在暗处时不时地偷袭一下双方人马,让他们互相杀红了眼。趁着这个当口,容真真和燕阮借着大雪和昏暗光线的掩护,一路杀了不少暗卫,在常秀反应过来前溜进了大殿的门。 这一路畅通的有些让人不敢相信,容真真内心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有些隐隐的忧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走吧。”燕阮拉着他的手往里头小心前进,“来都来了,不走一趟怎么知道前面有什么?” 第71章 进入大殿第一道门, 只有两个小太监在守门,容真真悄无声息的把他们一个手刀劈晕,然后带着燕阮小心地继续往里走。 他们绕过第二道门的巨大屏风, 左后方有两个影卫发现他们,立刻准备发起攻击, 燕阮在刺杀这个方面比任何人都在行, 收拾三五个影卫还不在话下,手起刀落只用了几秒时间。 容真真从怀里掏出一根香薰点燃, 从门窗的缝隙中塞进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里头有人闷声倒地的声响, 听着最少该有七八个人。 他确认里头没有动静后,轻手轻脚的打开最后一扇门,通往老皇帝的寝室。屋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以及守在梁上的暗卫躺了七七八八, 容真真环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危险了,这才放心的带着燕阮走进来。 “好像也没什么难度。”燕阮比起他来大方多了,他率先抬脚走进屋里, 指着床上的人说:“那就是你们中原的皇帝?” 容真真看了一眼回道:“应该是了,不然谁有本事躺在龙床上?” 他从怀里掏出匕首一步步走向前, 只要他这时候在老皇帝脖子上轻轻一划, 老皇帝就会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死去,不会惊动外头一点声响。 容真真走得更近一步, 在他看清床上躺着的人之后却愣住了。 身穿明黄龙袍睡意的老头应该是皇帝不错,他就安静的躺在床上盖着绣着五爪龙的锦被沉睡,眼皮抬都不抬紧紧闭着,看着应该是睡着了。 可容真真见过太多死人了, 他目光在老皇帝青灰的唇上停留了一会儿,又在他不再轻微起伏的胸腔处看了看, 这的确是个死人。 “死了?”燕阮也大感意外,“已经死了?” 容真真点头,有些不可置信的说:“起码死了两天以上,小云说人死超过三天就会开始慢慢有尸斑,你看他的手背上。” “死了三天?谁干的?”燕阮百思不得其解,“那我们不是白来了?” “他已经死了。” 容真真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他猛然回头,楚寒若就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一身玄色道袍长身玉立,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在这里看到他们。 “楚寒若?这是你干的?”容真真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我毒死了他。”楚寒若点点头向前走了两步,他目光停留在老皇帝的脸上半晌才说:“那些让他吃下去的丹药,明面上看确实能让他暂时恢复精神,但那都是假象,就好比回光返照一样,只不过都是用剧毒吊着罢了。等到他的身体耐不住毒性,自然就会死亡。” “你疯了?”容真真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骂他,“你在常秀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不怕被发现吗!?一旦被发现了,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无妨。”楚寒若淡定得好像啥事都没有,他反而还安慰容真真道:“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容真真恨不得打爆他的头,“你知道这多危险吗?” 楚寒若让他淡定,“如果被发现了,我还会安然站在这里吗?” “他虽是因为丹药而死,但从脉象上来看是正常死亡,宫里懂丹药的人不多,他们不会想到是中毒,就连太医都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不代表常秀不怀疑你。”容真真没想到楚寒若胆大包天,“你跟我走,现在就走!” 楚寒若看他着急,慢条斯理的说:“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我暂时还不能走。我不是告诉你,一切有我,让你离开这里吗?” 容真真翻了个白眼说:“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 燕阮冷静一会儿后看了看老皇帝的尸体,有些恍然大悟的说:“怪不得常秀死活不让贤妃来看他,原来老皇帝已经死了。” “那个萧憬琛还没有归来,这时候放出老皇帝死了的消息只会让朝堂大乱,万一不等萧憬琛回来即位就被人先一步登基,什么都晚了。” 容真真想想也知道这个道理,“常秀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就算现在知道是谁杀了老皇帝,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事了,他现在只有死死地瞒住这个消息才能稳住局势。” “可惜贤妃那女人不知道他的一番苦心,这一场闹剧到最后必定两败俱伤。”容真真脑子里高速转动,“我们现在只要想办法把老皇帝死了的消息放出去,然后想办法让萧憬微抢先登基控制住朝局,萧憬琛就是乱臣贼子了。” “你还有什么事不能走?”容真真看向楚寒若,严肃地说:“你若是当我还是朋友就告诉我,我不可能再让你一个人冒险。” 楚寒若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凝视着容真真,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直视他,他久久的不说话,仿佛有什么话难以启齿,最终还是摇头说:“未到时候,我还不能告诉你。” “我做的这一切也不都是为了你,我们天山一门沉寂太久,若是此次抓住机遇逆天改命,或许我们一派所受的苦难会提前结束。”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跟你的利益目的是一样的。” 容真真看他说的诚恳,心里也知道能让楚寒若做出这样大牺牲的也只有门派的事,也稍稍的放心了些,“那你不要做傻事,常秀现在没找你算账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他肯定不会放过你,你一定要小心,有什么差错就知会我一声。” “嗯。”楚寒若点头,“你快走吧。” 容真真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老皇帝,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他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回身拽着燕阮离开这里。离开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楚寒若,只见他站在老皇帝的床前一直凝望着自己,仿佛时光都静止了一般。 他心下一跳,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燕阮拉了出去。 外头的骚乱还没有平息,贤妃派来的人来势汹汹,即使损伤惨重也仍然前仆后继的往前冲,势要杀了常秀,常秀身边的人再多也架不住对面全是死士,看着竟还有些弱势。 容真真看了一会儿,毫不犹豫的冲出去厮杀,“你去想办法知会萧憬微动手,我去杀了常秀。” “你!”燕阮大怒,他本想去跟着一起,却被容真真一掌推出几丈远,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雪夜看不清东西,一堆人在一起厮杀,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燕阮气得两眼发红,却又没办法拒绝容真真的嘱托,只好先出了正阳宫的范围联络白清鸿,把老皇帝已经死亡的消息传给萧憬微。 容真真本来也没必要非在这个时候杀常秀,老皇帝已经死了,他的目的达成大可以功成身退,可他脑子里总是想着刚才出门前楚寒若的那个眼神。 他太清楚那里头包含的寓意,那似乎是在跟自己告别。 他们都是江湖中人,这事就算完了以后也还是可以时不时的相见,楚寒若为什么一副好像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模样?他告别要去哪里? 容真真不敢去想,正好他一眼看到常秀躲在禁卫身后,一瞬间血冲上了脑子,他觉得只要杀了常秀就不会有人威胁到楚寒若,等到萧憬微趁乱逼宫即位,楚寒若就安全了。 他一直都很聪明,什么都能想得明白,却唯独在这个时候冲动了一次。 常秀的身影渐渐靠近,容真真一剑杀死靠近的禁卫,向着常秀杀过来。常秀躲在柱子后一回头就看到有人拿着剑向自己杀过来,眼神森冷宛如地狱修罗。 “来人!来人!”他忍不住大声喊叫起来,可周围的人这时候顾不上他,就算接到命令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常秀只能靠自己逃命,他跟容真真玩起了绕柱的把戏,容真真一下下劈在柱子上,满心都是杀了这个老太监。 常秀伸手摸进了自己的袖中,那是他一直以来用作保命的东西,很多年前就戴在身上了,仇家那么多他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没人看得清他到底拿了什么出来,容真真根本没把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想到那人会有这样的暗器。 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清清凉凉的感觉,起初他没觉得怎样,但几秒钟后他立刻觉得自己的心脏处好像爆炸了一样剧痛。 即便是容真真这样的高手也没办法抵挡那种灭顶的疼痛,他的眼前晃了晃,眼见着常秀要趁机逃走,而周围的打斗声也越来越小,萧憬微的人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如果这时候让常秀跑了,那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在皇宫加重兵力,萧憬微想要逼宫的难度就更难了。 为了一劳永逸,为了不让自己白来一趟,为了保护楚寒若,容真真忍着剧痛一个纵身跃过去,在常秀来不及惊吓的时候一剑划过他的咽喉,终结了他的性命。 容真真确认他倒地不动后,这才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廊下柱子边,他的眼前一阵发黑,胸口的那根针一样的东西仿佛化了一样半点痕迹也摸不到,而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好像要蹦出胸膛。 要是阿阮回来看到他这样,一定会骂他半死吧?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坑到,说出去都丢武林同盟的脸。 容真真脑子胡思乱想,他眼前看东西很模糊什么都不清楚,只依稀好像看到楚寒若拼了命的杀出一条血路来奔向自己,满脸的焦急震惊。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楚寒若露出这样慌张的表情,跟他平时那个三无耍酷的模样相去甚远。 容真真撇撇嘴想嘲讽他,却最终还是闭上眼。 月光下,他的嘴唇都已经全黑了。 第72章 容真真似乎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他从床上睁开眼, 发现自己仍然在自己的房间里,吊顶上的那盏他嫌弃了很久的暴发户款式的水晶灯被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吹得微微晃动,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容真真怔愣了很久很久, 然后才从床上缓缓地坐起来,伸出自己的右手看了又看。他记得右手虎口处有一道伤疤, 那是他在跟随容玉习武的时候有一次练剑不小心自己割伤了, 还被容玉责骂了很久。那道疤痕就一直没能褪下,即使是陆观云那样的神医也没能弄出灵丹妙药来抹去痕迹。 可是如今他的虎口处什么也没有, 干干净净白白嫩嫩, 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是从没有吃过苦头的那种富人家养出来的手。 容真真敲了敲自己的脑子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一转眼又看到桌上放着的一本漫画书,想了很久才依稀记得那是自己很久以前睡前刚看完的连载,还连夜在网上因为剧情神展开而吐槽了一大堆。 所以, 他这是……又回来了? 容真真盘腿坐在床上试图运功调息,然后发现自己的丹田空空什么都没有,那些年好容易攒下来的内力就好像一瞬间清零了一样。 什么都没了。 容真真抬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使了十成十的力道,结果疼的眼泪都彪了出来, 他都忘了自己以前是个很怕疼的脆弱小少爷。 “真真, 你醒了吗?”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伴随着一个对容真真来说既熟悉又很遥远的声音, 他的目光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回答:“起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从外头打开,一个比容真真大不了几岁的青年出现在门口,他身材高大五官英俊, 和他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气质却又大大不同。 “妈说刚才怎么敲你门都没反应, 让我过来看看。”进来的青年语气温和,透着一股对容真真的亲昵和关切,他走上前去看着呆坐在床上只顾着盯自己看的人,有些不放心的身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生病了?” 容真真眼珠动了动,他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激动,半晌喉咙动了动才哑着声音问:“大哥?” “嗯?”容栖有些不解的看着容真真,“你到底怎么了?” 容真真眼睛有些热,他低头快速眨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再抬头时由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没事,我就是做了一个噩梦,脑子还有点不清醒。” “真的只是噩梦?”容栖歪头仔细分辨弟弟脸上的神情,他从小就很擅长捕捉来自于自己这个小弟的所有情绪,他莫名的觉得小弟并不只是噩梦这么简单,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容真真撇嘴不耐烦的从床上站起,他还穿着自己那身小黄鸭睡衣,嫌弃的看了一会儿后从衣柜里拖出运动服换上,在自己房间的卫生间洗漱后跟着容栖下楼去吃早饭。 他们住在这个四层独栋大别墅里,二楼就是容家聚会的餐厅,容真真下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坐着容家爸妈,这么大的空地对于一家四口来说的确有些大。 “一天到晚的没有正经事干,睡懒觉倒是炉火纯青。”桌边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皱着眉嫌弃的上下打量容真真,似乎对他这个懒散的模样很不高兴:“你穿的这都什么东西?都十九岁的大学生了,还不想着对未来有具体的规划,像什么话!” 容真真抿了抿唇,这要是他以前他早就反唇相讥回去跟他这个没什么人情味的老爸吵起来了,但经过穿越后的那些年磨炼,他只会比以前更加沉稳,只耸耸肩无所谓的说:“家里有大哥一个精英就成了,我干什么有那么大关系吗?” “不知好歹。”中年男人骂了一句,“自甘堕落。” 就是睡个懒觉而已,需要这么上纲上线?你比容玉都刻薄。 容真真在心里翻白天吐槽,他大剌剌的坐下后直接拿过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看起来并不把容爸的话放在心里。 容栖左右看了看,最终叹气说道:“爸,真真还是个孩子,您不要这样过于苛责他。” “苛责?”容爸冷哼一声,“他从小什么时候让大人省过心?同样花钱培养出来的孩子,怎么你们兄弟两个就跟两个妈生的一样!” “那小畜生除了闯祸打架惹是生非,他还能干什么?” 容栖无奈的解释说:“真真从来没有主动惹事过,我去给他开家长会的时候,连老师都说是那些不学好的混混学生霸凌他的。” “那还是一样没用。”容爸并不当一回事,边喝咖啡边还要嘀咕两句:“一点都没有我当年的那种拼劲。” 容真真弯弯唇角,笑眯眯的喝自己的牛奶,并不打算跟他老爸吵一句话。容栖对自己越来越严苛的父亲毫无办法,只好闭嘴给容真真的盘子里夹煎蛋,还顺手把自己切好的牛排放到他面前。 这时候,容妈妈也从楼上下来了,她是个很典型的南方女人,虽然上了年纪不再年轻,保养得却很得当,看上去比同龄人小了十岁。她穿着一身高定旗袍优雅款款的走过来,脚下还穿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目光始终都在自己的大儿子身上,坐下后也不忘记给容栖倒杯果汁。 “小栖,妈妈昨天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她说话温温柔柔轻轻软软的,就跟她的人一样优雅从容不紧不慢,容栖摇头说:“我最近要跟着爸处理公司的事,没有时间去见那位周小姐。” “哎呀,就是见一面,喝个茶的时间总是有的。”容妈妈浅浅笑着说,“你就去见一见吧,周小姐家世好学历高还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容栖拗不过他妈,只好百般无奈的应下了。 从始至终,容妈妈的视线都在容栖身上,连一刻都没有在容真真身上停留过,就好像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容真真眼睑低垂嘴里嚼着牛排,无声的自嘲笑起来。 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家庭关系,像容家这样的应该也不算最奇葩,但说出去恐怕也值得人八卦一下。夫妻之间毫无语言交流,父子之间公事公办,母亲只看得到让自己满意骄傲的大儿子,对小儿子不闻不问不冷不热,冷淡的仿佛是抱来的。而父亲见了不成器的小儿子,除了责骂就是嫌弃,一个笑脸都看不到。 啧。 容真真嘴里的牛排吃来吃去都没什么味道,就跟木屑一样无味,他从小时候就讨厌吃西餐,原来现在也还是一样。 他默默地放下空了的牛奶杯站起来,擦完嘴后抬腿就要走,餐桌上的夫妻俩没有一个人给他眼神,只有容栖忙放下刀叉追问:“真真,你怎么不吃了?” “吃饱了。”容真真转头潇洒的挥挥手,“大哥我先上楼去啦。” 容栖并不信他只吃这么一点,他紧接着又说:“待会儿我让人给你买点包子油条回来,你别忘了吃啊。” 容真真倚着楼梯扶手回头看着容栖,笑眯眯的说:“就知道大哥最爱我。” 容爸这时候终于舍得开金口了,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一样不中听:“你再惯坏了他!他现在早就不成样了!” 容真真左耳进右耳出,回身轻快地回到了房间。 门刚一关上,他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立刻就塌了。他把鞋子甩到一边去,面无表情的走到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那株银杏树枝叶繁茂葱葱郁郁,听说快有一百年的历史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睁眼又回到了现代,就算是回到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家里,他也没有一点高兴,在那边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容真真双手握成拳又松开,对自己莫名回来这件事感到崩溃惶恐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能记得自己最后貌似是中了暗器的毒,闭上眼后再醒来就一切都变了。 日历上的时间显示,他只不过是夜里睡了一觉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快意恩仇的江湖同盟,没有宫廷斗争,没有贺憬微,没有容玉,没有小云,没有萌萌…… 更没有他的阿阮。 如果那一切都是一场梦,那未免也太真实了,容真真把头抵在窗户上,眼里一片黯淡。 无论是梦也好,是真实也罢,他都要付出一切代价重新回去,只有在那个梦一样的世界里,他才是真的容真真。 那里才是他的家。 ———— 与此同时,遥远的另一个时空,燕阮暴怒着把桌上所有的物件都扫在地上,他一把扯住楚寒若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到底从卦象上算出了什么!?为什么他现在这样了?” 楚寒若面色如常,他瞥了一眼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生息的容真真,又看了看围在他床边着急的满脸惊恐的陵游,以及哭得要断气的容萌萌,半晌才缓缓开口说。 “死劫。” “我算出了他的死劫。”楚寒若轻声说道,“我本以为我可以改变一切,我以为我能帮他的魂魄留住,但……命运原来是不可人为更改的。” “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强留也无用。” “他回去了。” 第73章 两个月之前的一天晚上, 楚寒若如同往常一样夜观星象参悟天道,当他低头看着罗盘的时候,突然面色一变。 容真真一直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知道他真实来历, 就连容萌萌和容雄飞这两个跟他最亲近的人都不会知道,就算他想要跟谁说, 怕是别人都会认为他脑子有病。他以为自己将会带着穿越时空的秘密直到自己老死的那天, 却没想到原来除了他自己,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知晓他的身世。 楚寒若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同容真真证实这件事, 在他看来没有这个必要, 反正他认的是这个人, 至于他是怎么来的,他并不关心。于是,楚寒若一直默默地守着这个秘密谁也不说, 只是从那之后就开始格外专注容真真的命盘,唯恐发现什么纰漏。 那晚他独自一人在山上坐了很久,眼神没有一刻离开罗盘, 他心中虽然隐约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回来的这样快。自古“夺舍”这种事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 到底是外来的魂魄, 能不能跟本体命格融为一体很难说,稍不留神就可能再次魂身分体, 这都是天注定的。 容真真本就是异世界来的人,最终回归到他原本世界的轨道中其实再正常不过了,楚寒若作为一个早早看破尘世规律的人的确也没必要伤感,人世间悲欢离合缘浅缘散也是寻常事, 气数到了的时候,该走的人必须走, 不想留的人也留不住,实在无须多费心神。 可是楚寒若在乎容真真,尽管除了他的三个弟子根本没人能看得出来。他其实把容真真看做自己唯一的挚友,在他身上倾注的情感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他可以淡定的看着其他任何人生老病死,但那个人如果换成容真真,他就不那么从容了。 和元曾劝过他,修道之人不能与天斗,如果容真真确实有这么一劫,那就是天注定要他离开,任谁都留不住的,就算楚寒若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扭转乾坤,何必还要徒劳呢? 楚寒若很懂这些道理,和元是他的徒弟,连他都知道的道理自己又怎么会不懂,只是……他真的无法坐视不理。 历来试图与天命争斗的人都没什么好果子吃,也很少有成功的例子,楚寒若深知其中的艰辛,可他还是打算去试一试。 他身后背负着整个门派崛起的希望,可他同样也有那么一点私心,以命换命这样的事说来耸人听闻,却是最好的破局的方式。总要有一个人死的话,楚寒若觉得自己去替一替也没什么,反正京城之乱平息后,他们一门也算是能从困局中走出来了,那接下来由谁做掌门其实差别也不大。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走,还是他先走比较好。 楚寒若是抱着替死的心态去京城的,他算出容真真会在京城殒命,尽管不清楚具体的细节,但料想与刺杀老皇帝的事脱不了干系,便先行一步混进了皇宫,取得常秀的信任后本也可以稳稳行事,只是他眼见着容真真已经按计划进宫来内心难免着急,思来想去后还是走了一招险棋。 常秀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有人动了手脚,头一个怀疑的目标就是楚寒若。可惜眼下局势太乱,皇上驾崩的消息一定要捂得死死地,决不能透出去一点声响,他也只能先把楚寒若押下等尘埃落定后再杀他。 本来一切都在楚寒若预料内,他那时目送着容真真跟燕阮离开正阳宫寝殿门的时候,心里是有些伤感的,却没有一丝后悔,没想到容真真竟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再后来他再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天塌地陷。 原来人是真的不能与天争斗,凡人以为自己能偷天换柱置换规则,却原来他们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不过都是笑话罢了。 楚寒若坐在桌边低头不语,燕阮冷笑道:“天命?那是什么鬼东西?也就你们中原人信这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自己把自己坑死。” “我们玄月教人不信奉你们的天道,你抢不来的人,我难道也抢不来?” 楚寒若抬头对上燕阮的目光,他莫名觉得看着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燕阮其实早就疯魔了,在乎容真真的人并不只自己一个。 “我管他是哪个世界的谁,我没说他可以走,他敢走一个给老子看看!” 燕阮站起身来拂袖而去,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楚寒若深深地一声叹息,倏忽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背上不知什么时候滴了一滴眼泪,不知道是燕阮的,还是他自己的。 —————— 容栖一脸担忧的坐在容真真面前,他几次张口欲言却又压了下去,向来温文尔雅的青年人这时候却好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少年一样,对着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的弟弟而忧虑。 “大哥你怎么一脸丧丧的表情?”容真真嬉皮笑脸的开玩笑说,“是不是昨天妈给你介绍的女孩子长得丑?” 容栖犹豫了一会儿摇头说:“不要这么没礼貌,女孩子美丑这种事有什么可私下里异议的?我是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容真真明知故问,在他那边的时间线已经过了十几年,他当然会变。 容栖说不上来,他想了一会儿后又开口道:“真真,我知道你在家里过得不开心,哥哥也在尽力想办法了,爸爸那边我会继续劝他,你不要想太多。” “大哥你还是这么天真。”容真真叹气,他老成的身手去揉揉容栖乌黑柔亮的短发,语重心长的说:“你明知道爸妈对我不是简单的忽视,他们从心里就觉得我这个儿子不配做他们的孩子。” “你从小就是个天才儿童,智商高成绩好,听话懂事学啥都快,街坊邻居老师校友哪个不喜欢你?妈妈把你看得比命都重要,爸爸也觉得你像他年轻时候那样肯努力,所以他们对我这种一出生就没少惹是生非的孩子就有些不那么喜欢。” “尤其是在大哥你的对比下,我就更不是个玩意了。”容真真有些自嘲,“我学习平平脾气暴躁还不知好歹,你看咱俩除了长相上能看出是亲兄弟,还有哪里相像的地方?我连丑小鸭都比不上。” 大概家里有兄弟姐妹的人才会了解那种无法言说的苦恼,尤其是自己的兄弟姐妹格外优秀,衬得自己更加一无是处的时候,父母有意无意的偏袒便会成为很多人童年时期的阴影,有多少人可能一辈子都得活在自己兄弟姐妹的光环之下? 有人关注光环,谁还会去看光环下隐藏着的普通人呢? 容栖很痛苦,他伸手扒着自己的头发有些难过:“真真,我没想这样的,爸妈他们……他们只是习惯了这样对你,其实大哥很抱歉。” “都是我的错。” 容真真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容栖从小就是个乖宝宝,听话吃饭睡觉学习做事,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哪怕是对着花花草草小鸟小猫都一样爱护,至少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大哥跟谁吵过架,也没见过他生谁的气,他完美的好像不是一个真人。 可大哥是真的很爱他,他很渴望跟弟弟友好相处,渴望走近弟弟的内心世界,他内心里也知道自己的父母不是正常人,从他们身上得不到属于正常家庭的亲情,所以他把所有的期望都投注到容真真身上,企图从他这里得到一份真心的温暖。 容真真从前只觉得羡慕大哥,可是经历过一场后再回头来看,他才发现原来大哥才是那个最凄惨的人,耀眼的光芒只能照亮温暖别人,却没人知道他心里也很孤独,也需要别人的拥抱。 “大哥,你从来就没有错,错的是那两个不配当爹妈的人。”容真真叹息,“你说我变了,我可能是是真的变了。你信吗,我其实在另一个世界活了十几年,在你们都看不到的地方,我认识了许多朋友。” “我有一个叔父,他对我很严格,那时没少挨他的打,表面看起来对我冷淡疏离,偶尔深夜的时候也会偷偷地给我上药扇风驱赶蚊蝇,只是他从来不爱说罢了。” “我还有一个好兄弟,他沉稳内敛责任心强,每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把我护在身后,然后他一个人担下所有的重担,他拿我当亲弟弟一样。” “我还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他挺单纯的,偏偏长得又特别漂亮,因为小时候家里发生过重大变故,后来他就变得不爱跟人打交道,这么多年都是我养着他的。你不知道,他其实有些地方很像你,尤其是单纯天真这个性格,特别像。” “我、我还有弟弟妹妹,他俩在我眼里算是熊孩子组合,我老嘲笑他们是智障姐弟,除了打架闯祸没少给我惹事,但我心里……把他们当成亲弟妹一样疼爱。” “我还有一个喜欢的人,他那人你一定会喜欢的,只不过他可能会凶巴巴的冲你翻白眼,你大概会不习惯。” “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其中我最担心楚寒若,他老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什么,虽然骗过我感情,但我没有真的生过他气。没有我之后,也不知道他以后还能去哪里要钱,我不在了,谁养他们一门的人呢?” 容真真说着说着忽然就泪流满面,他从前没觉得这些人有多让人珍惜,甚至经常嫌这个烦嫌那个吵,现在想想,要是那时候他多回头看看他们就好了,起码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更清晰一些。 第74章 容栖瞒着自己弟弟偷偷地去看了心理医生, 把他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回来后比之前更加忧心忡忡,饭也顾不上吃就钻进自己房间不知道捣鼓什么。 容真真也没当回事, 他爹妈今晚有宴会要参加,这种场合他从来也不喜欢, 老爸也嫌他拿不出手不爱让他去, 他自己随便让菲佣弄了两包泡面吃,吃完就回房开始上网, 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关于穿越时空的资料。 网上的信息又多又杂, 很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被人编出来吓唬人的, 容真真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下午特地还跑去图书馆借了一些神神叨叨的书回来,大概浏览了一遍后发现那里头大部分的意思是说, 穿越这种事不可能随便就遇到,那可能需要千万年难得遇到的一次巧合机遇,一定要满足很多苛刻的外部环境条件才行。 容真真一边看着网上的资料一边开始沉思, 他就是在床上睡觉而已,睡梦中能穿越到古代那么多年, 实在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环境, 这又怎么解释呢? 该不会,他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容真真满心的心酸绝望, 忍不住重重的把鼠标砸了出去。 门外传来敲门声,容栖再次走了进来,他一脸严肃的坐下来后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鼠标,认真的说:“真真, 明天哥哥带你去看医生。” “看什么医生?我又没病。”容真真这会儿实在是没有办法收住脾气,跟容栖说话口气也不怎么好。 容栖并不介意他不耐烦的语气, 仍然温和的说:“我今天上午去看了心理医生,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他认为你可能有严重的幻想症,要马上接受治疗。” 容真真气笑了,他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大哥:“我哪来的幻想症?昨天跟你说了那么多,你一个字都没信?” “我不是不信,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容栖怕他拒绝去看医生,忙又补充说:“哥不是说你有病的意思,也不是怀疑你,我就是、就是为你好。” 容真真朝天翻白眼,他大哥这番话简直就是欲盖弥彰,“你要不是怀疑我有病,怎么跑去看医生了?大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真的没病,我说的都是真的!” 容栖一脸忧伤的看着容真真,心里的难受只有他自己懂,他的眼睛里有些悲凉,轻轻地说道:“可是真真,你说的那些人根本不存在呀?在我眼里,你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变成这样了。” 容真真沉默了。 也是,这种话说出去任谁都不会信的,就像大哥说的那样,在他的眼里自己不过就是隔了一夜而已,那不是幻想症是什么呢? “我知道你一直压力都很大,在这家里过得也不好,可是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痛苦,宁可选择活在幻想里也不愿面对现实。”容栖深深地叹气,他轻轻地抱住容真真,拍拍他的后背说:“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跟爸妈说的,哥哥就偷偷陪你去看医生,我们赶紧把病治好。” “你之前不是说想搬出去住吗?我马上给你找房子,找好了就让你搬过去,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一直在外头过也行,但是你先把病治好才行。” 容栖生怕他陷在幻境中出不来,心理医生的那些话听来实在让人心惊,他很担心弟弟最后会变成那样一个可怕的精神病患者。 容真真一脸苦笑,“大哥,我真的没有病。” “没有病当然好。”容栖不敢刺激他,哄着说:“那也可能就是你坐了一个梦而已,梦醒了你还是要生活的。” “梦……”容真真轻笑一声,自嘲一般的说:“也是,万一真的只是一场梦呢?” 也许,那些人真的只是他无聊压力之下的幻想而已,也许真的都是梦,所以才能解释为什么一觉醒来什么痕迹也没有。 容真真把自己的脸埋进容栖的肩上,只有依靠着大哥才能不崩溃。 —————— “你真的打算好了吗?”楚寒若回头看着燕阮,语气听来平静却又蕴藏着十分的严肃,“你知道,时空转换这种事很危险,我的修为不一定能把你顺利传送过去,即使是一分的差错都可能让你流失在无穷无尽的时空洪流中,再也回不来。” 燕阮并没有被他这番话吓到,他无畏的拂袖往前走了两步不耐烦地说:“你啰里啰嗦的说完了没?再墨迹下去,说不定容真真那混账东西在那边都成亲生子了!” 楚寒若见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回身去拿自己的道具,陵游在一边踱步来回不安,他想了又想还是走过去对燕阮说:“燕教主,此番……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你的身上了,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 “倘若你此行顺利,见到盟主后告诉他,属下在这边等他平安归来。” 容萌萌从外头冲了进来,他这两天哭得眼睛都肿的睁不开,他一把拉住燕阮的手哑着嗓子说:“大嫂,你一定要把我大哥带回来,就算你以后天天打我都行!你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行了行了,本座心中有数,你们不要在这碍事。”燕阮不耐烦的甩开自己的手,“你还没好吗?” 楚寒若已经开始布阵,他的三个弟子为他护法坐镇,现场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白清鸿双手环胸倚靠在廊下,对着燕阮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人不像中原人那样黏糊,但彼此之间也是有情感维系的,只不过他们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示意就能包含所有。 他坚信教主一定会平安回来,其余的不必多说。 楚寒若终于布好阵法,他的三个徒弟分别在三个阵角处坐好,他回头看了一眼燕阮,然后坐到了最后一个角落处,催动了这个大阵。 燕阮站在阵眼处一动不动,突然他的四周一片红光闪耀,红光从脚下的阵法直冲云霄,照亮了夜间的层云,他渐渐地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一种巨大的引力撕扯着,浑身有种要被撕裂的痛感。 他咬着牙抿唇默默地承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在别人眼中,他的身影逐渐透明,慢慢地就要消散在空气中。 在他的神志消散前,楚寒若开口说了最后一句:“你只有十二个时辰,无论能不能把他带回来,我都会把你强行召回,抓紧时间。” 下一刻燕阮就彻底晕了过去。 第二天,容真真还是被容栖拉着出了门,他拒绝去看医生的态度很强硬,容栖就算是有心也没办法,只好带他出来散心,想着就算是能出来透气也比他独自在房里胡思乱想得好。 “真真你看,这不是你以前最喜欢看得漫画吗?咱们要不要去书店?”容栖一路上都在试图与他聊天,见他什么都兴趣缺缺,只好硬着头皮到处找话题聊。 容真真左耳听右耳出,他们现在在一个公园逛着,两个人都是大帅哥,穿着打扮又都投着有钱的气息,惹得不少女孩子聚在一起偷看。他路过一个小花坛的时候,听到有几个女孩子激动地说刚才看到一个特别美丽的男人在公园湖边,还穿着不知道哪个朝代的汉服,比电视里那些流量明星还要好看,很多人都跑去围观了。 啧。 容真真想着可能又是哪个团队推出来的网红便也没在意,容栖看了看那群年轻有活力的女孩子们争相往湖边走,转头又看了看自家死气沉沉的弟弟,莫名的有些羡慕的叹气,“你以前也跟她们一样活泼。” “我现在也很活泼。”容真真面无表情地说,“只是大哥你老是觉得我有病。” 容栖摸摸鼻子不说话,两人往前又走了两步绕着公园走了大半圈,容真真觉得有些口渴就坐在长椅上歇息,容栖去给他买饮料,两人短暂分别了一会儿。 容真真看着地上的小花发呆,忽然背后一道目光刺得他后背如针扎一样难受,他回头想看看是哪个小王八蛋敢打扰他,结果一回头就愣住了。 一身红衣面容绮丽身形高大,这不是他们家那个小王八蛋吗? 容真真以为自己做梦了。 燕阮早就看到他了,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似乎在克制什么一样,终于走到了容真真面前,冷笑着说:“怎么,看到我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阿、阿阮?”容真真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把抱住面前的红衣美人,语气激动地语无伦次:“我、你。你怎么来了?” 燕阮本来想见了面就先痛打一顿这个擅自行动结果没了性命,还害得自己肝肠寸断的混账东西,但当他的体温传来的时候,他又忘了那些事。 没有什么比活人的温度更能温暖人心的了。 他伸手把容真真抱在怀中,眼眶也慢慢地发红。 容栖拿着两瓶可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弟弟跟一个男的抱在了一起,甚至开始原地表演接吻,他一脸懵逼的惊呆在原地,手上的可乐滚落到地上都不知道。 哪来的男人??? 第75章 “你说什么!?” 容栖一脸要晕过去的震惊表情, 他捧着两瓶还冰着的可乐,一会儿看看燕阮,一会儿看看弟弟, 仿佛很是无助的样子,“这怎么可能呢?” “你别是趁着我去买水的时间找了个人联合起来骗哥哥吧???” 容真真见了燕阮后心里的那些不安定彻底放了下来, 他紧紧地握着燕阮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撒开, “我知道大哥你可能一时间没办法接受,但……他的确是我喜欢的人。” 容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到底是该震惊于这世上还真有穿越时空这种事, 还是该震惊于自家弟弟怎么突然就变成基佬了。 他久久的不说话, 燕阮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你快跟我回去。”说罢他就要拉着容真真往外走,他一刻也不想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待着, 来来往往的那些男男女女热切的目光让他心烦。 容栖脑子反应快,一把上前拉住容真真的手惊慌地说:“你们要去哪?真真,你不要大哥了?” 容真真连忙安抚燕阮不要冲动, 一面把容栖拽过来小声说:“大哥,这里人太多了, 我们去别的地方单独聊。”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后, 容栖始终紧紧地攥着容真真的手,好像很怕他突然消失不见, 他的脑子还很混沌,太多的信息根本等不及他去接收,结果转眼间就看到有人要带走自己的弟弟,容栖下意识的感觉到恐惧。 “你不能带他走。”容栖强装镇定的说, “我是他哥哥,是他家里人, 他去年才刚成年,我是有权利管他的事的,你无权决定他去哪里。” 燕阮抱胸倚着树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容栖,对他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觉得可笑:“你?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 容真真担心燕阮这个傲娇任性的货再把自己大哥侬伤心了,忙把他的嘴捂住不让他说话,回头对着容栖笑着说:“大哥你别听他瞎说。” 容栖幽幽的看着容真真,他抿了抿唇后又开口道:“真真,我知道你不想在家待着,哥哥也答应你了过两天就给你找新房子,你搬出去都可以,但你不能丢下我们就这样离开。这人毕竟还是你的家,我也还是你哥哥。” “我知道。”容真真眼神示意燕阮不要开口,他走到容栖面前,面上有些犹豫,接着又说:“可是哥,我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一直都跟那群人在一起,你知道吗,我当上了武林盟主,肩上的担子很重。” “我的背后是成千上万的人的性命,如果不是因为一时不慎着了人道,我原本也不会再回来,或许可能你打开房门的第二天就发现我已经死了。” “就算我肯为了你留下,可那头的事情还没有结局,我不知道贺憬微会不会遵守约定,我还要回去斗,我有这个责任。” 容栖眼睛发红,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那种温和的人,可这个时候他却只想大吼大叫:“别跟我说这些,你说来说去就是想走!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不是,大哥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容真真上前去解释,“我在那边的时也会经常想到你,只是……只是我早就已经把那边当成我的家了,如果两相比较让我选择,我、我想回去。” 作为哥哥,容栖只觉得自己心都碎了,他一直爱护着的弟弟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兄弟之间彼此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客套,就还没等他摸索出原因来,他突然就要弃自己而去,去一个他可能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换做任何一人都不可能接受自己的至亲做这样的决定。 “你要走就走吧。”容栖狠狠一笑,“反正你也讨厌这个家,即使是我也不能让你改变主意,你走吧。” 容栖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容真真心里也很难过,他本意并不是想要抛弃大哥,但他也不想留在这个对他而言没有半点留恋的地方,他挂念的人都在那个世界,甚至不用权衡都知道自己应该选哪边。 “哥……我很抱歉。”容真真想要拥抱他,却被容栖推开,容栖刚要说什么,燕阮走上前来一把将他敲晕,容真真忙伸手接住他的身体,有些责备的说:“你干什么呢?这可是我亲哥!他可不会武功,你会把他弄伤的。” 燕阮皱眉翻白眼,暴躁的说:“我听你们磨叽心烦,这破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你哥不想你走,那就把他打晕了一起带走。” 容真真哭笑不得的把容栖放在椅子上,“你说什么傻话呢?我哥他在这里生活的挺好的,我把他带走干嘛?他又不会武功,到了那里能干什么?那地方又挺危险的。” “那你就别说废话,把他扔这儿跟我走。”燕阮的耐心已经接近极限。 容真真慢慢地坐下来,他看着容栖的睡颜眼眶有些发热,如果可以他也想两全,父母之于他而言或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容栖却不一样,他在那个冰冷的家里是唯一一个给予自己温暖的人,有多少个孤独的夜晚都是容栖抱着被子陪他渡过,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 他也能理解大哥,因为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也没有人真心关爱他,自己走后就真的只剩大哥一个人了,往后的生活他大概要一个人走,但想来也没什么关系,毕竟爸妈还是喜欢他的,起码他还有家。 “大哥,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生气,你只是一时间不能接受罢了。”容真真握着容栖的手轻声说,“你一直说希望我将来能快乐的活着,如果我告诉你,我在那边确实过得更好,你会高兴吗?” 容栖并没有醒过来,容真真眼里满满的聚了些泪花,他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阴差阳错回来后再见到容栖,他心里也是高兴地,只是最终要到选择的时候,他还是会离开。 “你以后要好好的,爸爸还指望你将来接手他的公司,妈妈给你看好的那些女孩子们也都不错,你……你更适合在这边生活,养尊处优。至于我,从小就不像是你家的人,也许我本来就不该存在,现在也就是各归各位罢了。” 容真真内心挣扎,他最后拥抱了容栖,在心里默默地道歉,而后放开他,一步步的朝着燕阮走去。 燕阮拉过他的手把他抱住,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一样的法器念了一句什么咒语,顷刻间一阵光包围了他们两人,容真真努力的回头再看一眼椅子上沉睡的青年,在光芒中慢慢地消失。 容栖醒来后,他先是茫然的四下环顾一遍,然后有些诧异自己为什么会睡在长椅上,他不是这样粗心的人。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忘记了一样,可他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手上有一个银锁吊坠,看起来年代很久远了,跟自己脖子上的那个很像,可他们家除了自己也没有别的孩子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 容栖坐了一会儿后站起身来往家走,脑子里总觉得懵懵懂懂空落落,始终想不起来自己遗忘了什么。 这就是世界法则,凭空消失一个人就必然会有另一个法则来解释这一切,容真真已经选择了离开,那么有关于他的一切东西都会被所有人遗忘,就像是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对所有人来说或许也是最好的。 —————— 燕阮的身影重新在阵眼中出现,容萌萌紧张的跑过去左看右看不安地问:“大嫂,我、我大哥呢?” “不用着急。”楚寒若睁开眼从地上站起来,他看了看时辰满意地说:“只用了不到六个时辰,损耗不大。” “他人呢?”燕阮比划了一下,“刚才还在我怀里的人,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楚寒若带着他们往屋里走:“自然是已经醒来了,你们不跟我去看看吗?” 几个人立刻跟着他进了屋子,果然没一会儿后床上本来已经没有生息的人慢慢地睁开眼,容萌萌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被燕阮一脚踢飞,他自己往前走了几步定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容真真。 容真真捂着头坐起来,迷茫了好一阵子后才想起前因后果来,他想起被自己留下来的大哥,内心抽痛了一下,抬头就看到几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楚寒若,容萌萌,陵游,商淮,白清鸿,陆观云,阿阮。 一个都不少。 尽管他们之间只不过才几天没见而已,容真真却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们了,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倚着床栏抬起胳膊慵懒的打招呼,笑眯眯的说:“哟,各位好久不见啊。” “有没有想我?” 他还是那个样子,一点也没变。 做这样的选择一点都没错,容真真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蹦下来,挨个拍了几下:“我又回来祸害你们了,开心不开心?意外不意外?” 除了商淮楚寒若和白清鸿,余下几个人都忍不住冲过来争抢着要抱他,大家一起抱着喜极而泣。 我回来了。 第76章 容真真不在的这两天, 京城发生了很多事,陵游告诉他,在他中了暗器倒下后没多久, 贺憬微的人就破了城门冲了进来,常秀死了后他的那些手下们几乎没了什么士气, 很快就被贺憬微的人长驱直入。 贺憬微的势力远比他们所想的还要大, 连看守城门的也是他们的人,不然他们的人不可能进来的这么快, 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占据了正阳宫, 直接宣布登基。 那份留下来的所谓先帝遗诏, 谁关心它是真是假?不服的人基本都被贺憬微给拉出去就地处决,把朝廷血洗了一番,转眼就把五皇子萧憬琛给打成了叛逆分子, 下了诛杀令。 “眼下局势基本都在贺憬微的手里,那五皇子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他手下只有不到五万的兵力, 怎么也不可能跟他贺憬微手里的人相比。”陵游如实的汇报了这些天的战绩。 容真真平静的听完他的话,他现在身体还没有大好, 那毒素已经被陆观云逼了出来, 但余毒还有残留,要好好地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康复, 但他现在可没什么心思修养,尤其是听完陵游的话后,他陷入了深思。 不管怎么说,这场夺嫡之争算是暂时落下了帷幕, 幸好上位的是贺憬微,其中的凶险先不提, 贺憬微果然对自己隐瞒许多东西,他原先只知道他在朝有些势力,却没想到那势力竟然这么大,想来他大概是做了两个计划。一个就是与自己合作杀老皇帝,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而不被留下后世骂名。另一个,假如自己没有成功,以贺憬微的真实实力,他也是有资本逼宫一搏的。 也就是说,自己之于贺憬微而言只是起了锦上添花的作用,并没有像他之前说的那样走投无路下无奈的选择。 容真真有些焦虑起来,他从来都觉得贺憬微这人不简单,眼下如果他真的翻脸,他们是一点胜算也没有的。 “他如今在忙着什么?”容真真问道,“他没来看过我吧?” 陵游摇头说:“贺憬微现下正在忙登基大典的事,前天还派人来慰问盟主,他说让您好好休息,一切事宜待登基大典后再说。” “还说了什么?”容真真追问。 陵游脸上有些为难起来,他抬手挠挠头有些尴尬的说:“其余的也没说什么,只是贺憬微还派了宫里的公公来,请属下前去说话。” “属下担忧盟主的安危就没去,再说属下与他也没什么交情,并无话可说。”陵游说到这里,看着容真真的脸色,又说道:“盟主,您说他是不是想借着属下的口探听您的消息?” 容真真沉吟一会儿摇头说:“不大可能,我是个什么情况他不大可能不知道,这是他的地盘,随便打听打听就能了解。” 他眉头轻蹙,有些不懂贺憬微多此一举叫陵游去说话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想拿陵游来威胁自己? 他想不透这件事,索性暂时放下,贺憬微眼下是不大可能出来见他了,那他还是安心在这养伤,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忙。 自从他出事后燕阮就养成了三步不离的习惯,无论容真真要做什么,他都必须要保证人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否则就要发脾气。 容真真头疼不已,他私下里试图跟燕阮讲道理:“我下次保证不会再干那样的事了,你真的不要这么紧张,弄得我们都难受。” “闭嘴。”燕阮翘着二郎腿冷眼看他,“擅自行动导致没命的人呢资格同我谈条件。” 容真真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那我现在要去找楚寒若,你也要跟着吗?我就走两步就到了,真不用你这样担心。” 燕阮斜眼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冷哼一声让开了去路,他对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并不感兴趣。容真真看出他心里不爽,笑着摇头吊儿郎当的去敲开了楚寒若的门。 楚寒若彼时正在房里擦拭自己的佩剑,他听到门开的声音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你来了。” 容真真回身用脚把门勾上挡去外头的风寒,他抬头环顾了一下楚寒若的房间,有些不满的说:“你这屋子跟冰窖一样冷,怎么你不点些取暖的碳火?贺憬微对我们也挺大方的,你替他省这个钱干什么?” 楚寒若把自己的佩剑擦拭干净后收进剑鞘中放到桌上,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已经自己落座在他身边的容真真,平静的回道:“不冷。” 容真真坐下后就开始盯着楚寒若一直看,他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有关于自己的身世秘密,有关于在现代的那些事,可当他亲眼看到楚寒若后,看他那双平静无波好像没有一点起伏的眼眸,他突然就说不出一句话来,千言万语只能吐出两个字。 “谢谢。” 楚寒若并不意外他这句话,相比起情绪有些激烈的容真真,他老僧入定一般淡然,就跟过去容真真认识的一样沉默冷淡,“你我之间,原本也不用说谢。” “那不一样。”容真真感慨万分,他想起那时候自己的绝望,“我真的以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一场幻梦,所有人都是我想象出来的一个假象,其实梦醒来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所以再见到阿阮的时候,我觉得我好像又活了过来。” 他的这番话说得颇有些心酸,楚寒若微微的扭头去看他,末了才问道:“你的家人对你不好吗?” “就那样吧。”容真真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我从小就不招人喜欢,谁家还没个偏心的时候?我也不是很在意。” 楚寒若一直盯着他看,沉默了一会后突然开口道:“你其实一直都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从没有真的对谁坦率过。” 容真真愣住了。 楚寒若接着说道:“你很怕别人拒绝你,但又不敢承认这件事,只好游戏人间,跟谁都不说真话。” 容真真本来想嬉皮笑脸的揭过这个话题,也许是楚寒若的表情太淡定,他有那么一刹那心虚,苦笑着道:“除了我大哥,你大概是这个世上唯一敢说破我的人。” “我听阿阮说,原本你是想换我一命的,虽然……有些话说出来矫情,但我是真的感激你。”容真真诚恳的说,“以后你们天山门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后每年我都给你们捐钱,只要我有,要多少都行。” 楚寒若点头,也不跟他客气了:“先给一千两吧,马上过年了。” 容真真:“……” 就不能有一点矜持吗?一千两的银子上哪去给他现筹?怎么不去打劫呢? 在离开前,容真真上前去一把抱住楚寒若,狠狠地在他的后背拍了拍:“兄弟,哥记住你了!爱你么么哒!” 楚寒若顶着面瘫脸接了他在自己脸上大大的一个狗啃,在容真真欢天喜地离开之后还淡定的抬起袖子擦了擦口水。 今年山上的徒弟们应该能过个好年了。 今年的新年,容真真一行人就在宫里过,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在皇宫过年,跟外头的热闹当然不能比,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贺憬微也没忘了他们这群人,知道江湖野人闲散惯了,索性也就不拘束他们,随便他们在皇宫屋顶上跳来跳去,只留了许多宫人伺候。 “大哥,这一桌的菜真丰盛啊!”容萌萌悄悄地擦了擦口水小声的说,“比我们武林盟的菜式可豪华了许多呢。” 容真真抱胸倚着门看那些宫女太监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端盘放碟,那一桌的精美菜肴真真让人眼花缭乱,很多吃食更是见都没见过,当了皇帝的排场就是不一样。 “管那么多呢,吃就是了。”容真真敲了敲弟弟的脑门,待那些宫人退出去后就招呼着大家一起来吃饭,“该吃吃该喝喝,这可是咱们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机会,以后可能就吃不到宫廷菜肴了,要珍惜。” 陵游起初还有些犹豫,可他见大家都落座了也不好再矜持,跟着一同坐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老觉得这桌菜上的东西都是他喜欢吃的,可又不敢想那么多,这宫里也没人认识他,谁还能把他当一回事? 大年初一这天刚好下雪,一群人就坐在一起举杯畅饮,江湖中人没那么多规矩,大家吃吃喝喝之于猜拳刷剑也挺热闹,一顿饭吃到下午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来了。 “诸位可还尽兴?” 一袭明黄龙袍的贺憬微眉眼含笑的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容真真嘴里叼着鸡爪回头看到他,眉尖一挑戏谑的说:“哟,皇上来了。” 贺憬微是独自一人前来,身边没有跟着一个侍卫,但容真真知道屋顶上藏了不少人,贺憬微也不是傻子真的敢把自己一人处在这么多武林高手中间。 “朕刚陪完众臣,想着你们还在,就来看看。”贺憬微当了皇上后气势比以前更加有威严,眉宇间的那点温润虽还在,但却不像从前那样无害。 容真真带着一屋子人给他行礼,起身后却发现贺憬微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在陵游身上打转,他心里的那些疑团悄悄地松了个口子。 这是什么意思? 第77章 容真真心头起了怀疑, 却并没有当众表现出来,反而还很热情的招待贺憬微:“贺兄如今是皇上了,行事比从前更加威风。” “容兄客气。”贺憬微在容真真面前还算给面子, 他当然知道容真真想干什么,却不急于说出来, 反而慢条斯理的先跟其他人敬酒喝了几杯, 然后才落座陪着一起说话。 “朕与各位也算是熟人,大家也不用拘谨。” 陆观云从来就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 贺憬微是皇上还是乞丐对他而言都不是很关心, 他只顾着埋头吃点心, 并不搭理他。而白清鸿本来就是西域人,根本没有中原皇帝那么多的概念,因此他也只是殷勤的给陆观云倒酒, 头都不抬一下。 一桌的人,除去高傲的燕阮,以及懵懵懂懂知道吃喝的容萌萌, 还有面无表情下箸如飞的楚寒若,也就陵游还比较给面子, 说要喝酒马上就端着杯子捧场。 贺憬微凤目微沉, 视线隐晦的在陵游身上打了个转又隐去,却被容真真全都看在眼里。 卧槽了, 贺憬微这厮不会是看上他们家老实沉稳又可靠的陵游了吧? 老子第一个不同意。 贺憬微这次来好像就是陪他们喝酒,喝完了就找了个理由撤退,还是没有说什么时候找容真真谈话。容真真晚上回房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很是不安的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 燕阮被他烦的不行, 抬脚就去踹他:“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是疯了吗?快滚来睡觉!” 容真真回头看着他,想了好半天才说:“阿阮, 你觉得贺憬微这人怎么样?” “他?虚伪阴险的小人。”燕阮对他的评价不高,“也只有你之前眼瞎能看上他。” 容真真扶额解释说:“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还提?再说我只是颜控而已,又没真的喜欢他。你快别岔话题,问你正事呢,你也觉得他不靠谱?” “有什么话就直说。”燕阮本来昏昏欲睡,他喝多了酒头疼,容真真老是折腾,他只好打起精神来陪他。 容真真坐下来给他捏腿,有些不确定的说:“我觉得,贺憬微那家伙可能看上阿陵了。” 燕阮本来闭着眼睛假寐,听到他的话后睁开眼睛,上下打量着容真真,似乎他脑子抽风了:“陵游?你别是胡说八道吧?” “我就是感觉,你知道的,我第六感一直很强。”容真真面上有些愁色,“真要看上阿陵那就完了,贺憬微那种七巧玲珑心的人精,我们阿陵是老实人,估计斗不过他。” “呵。这有什么难的?你要不想陵游跟他,直接带走不就行了?难道还怕他?”燕阮眼里放不下任何人,自然也就觉得容真真的烦恼实在没有必要。 容真真却总有点心神不宁,他老想着贺憬微肯定会借机作什么幺蛾子。 果然,三天后,登基大典刚刚结束没多久,贺憬微自己就派人来请容真真去详谈了,燕阮亦步亦趋的跟着,却只被拦在了门外,容真真独自一人走进了内殿。 正阳宫如今易了主,内殿燃着好闻的安神香,贺憬微就坐在案桌前看着卷宗,容真真走进来后先跪地行礼后,贺憬微才抬头请他落座。 “让容兄等了这些日子,真是抱歉了。”贺憬微嘴上诚恳的道歉,眼中却并没有同样的意思,他端着谦谦君子的架子,可容真真却知道这人上位这些日子以来,私底下都杀了不少人了,比自己这种江湖刀口舔血的浪子手里的血还多。 “皇上太客气了,草民在宫中这些天过得也挺自在的。”容真真落座后也端出了虚伪的花架子,他早就说过,论起装逼演戏,他是贺憬微的祖宗。 贺憬微的目光闪了闪,他本想为难一下容真真,却没想到对方四两拨千斤,不痛不痒的嬉皮笑脸打哈哈过去了,想了会后让人给他倒了杯酒,“容兄喝酒。” 容真真单手摩挲下巴,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贺憬微,普天之下敢这么看贺憬微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 “皇上,这酒是草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贺憬微似笑非笑凑上前,轻声说:“容兄说话还是如此风趣,那这杯酒……你是喝还是不喝?” “喝喝喝,皇上赏赐的当然是好的。”容真真笑嘻嘻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半点折扣都不打。 贺憬微有些高兴,他等容真真喝完酒后才说:“这些天的确委屈了容兄,先下朕已经忙完所有的事,终于可以兑现一下自己的诺言。” 容真真抬眼看他,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贺憬微笑着说:“自古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自然也是君子,容兄当时既然信任朕,朕也想回报一二。” 容真真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嘴角噙笑,外人看不透他这时候在想些什么,只听他好半天才开口道:“皇上一言九鼎,草民谢恩。” “只是皇上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如果真要兑现诺言的话,实在没必要大张旗鼓的把草民特意叫来谈话,想必您还有些隐藏条件还没说吧?” 贺憬微眼中有些欣赏,他看着有点高兴:“跟容兄说话就是畅快,不用遮掩什么,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朕想做什么?” 容真真收敛了笑容,他紧紧地捏着手里的酒杯,不咸不淡的说:“别的都好商量,陵游……我不可能给你。” 贺憬微一点都不意外他这句话,叹气后失落的说:“原来真的被容兄猜到了。” “本来没猜到,这杯酒让草民想起来了。”容真真淡淡的回道,“皇上对我们家阿陵的情意,草民也是前几天才想明白的。” “只是草民不懂,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皇上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阿陵来的?” 贺憬微也不装深沉了,他挥挥手让宫人都退下,目光真挚的看着容真真说:“朕的确有些算计的意思,自打盟主府一别,朕……是真的倾慕陵游公子,绝无私心。” “你如果是贺憬微,这句话我姑且能信一信。可现在您是皇上,九五之尊,草民实在无法相信。”容真真并没有被他的真诚打动,“皇上,阿陵他是个好人,全天下的人都有可能背叛,唯独阿陵永远不会。” “他从小就跟我一起长大,我最了解他,他那人看起来木木的,其实心里也是有想法的,皇上这样的人一定不是他想要的。” 贺憬微脸色有些落寞,“朕知道,陵游公子从前也说过,将来想找个一心人白头偕老。” “朕也可以做到。” “皇上说这话自己信吗?”容真真忍不住怼他,“光是皇嗣这一条,皇上就没办法吧?以后这后宫佳丽三千,还缺阿陵一个吗?” “缺。”贺憬微目光直视容真真,“盟主放心,朕可以跟你保证,不会弄那些女人进来让他糟心,至于子嗣问题朕还没想好怎么解决,但朕以后一定能两全。” 容真真很好奇,“皇上为得到阿陵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草民能知道为什么吗?一见钟情这种事说来有些玄。” “容兄为什么跟燕教主那样情深不渝?你为了什么,朕就为了什么。”贺憬微认真地说道,“一见钟情的事说来不可信,那也是别人不信,朕是信的。” 容真真冷眼打量贺憬微,“所以你想谈什么条件?要我把阿陵给你,然后你才放我们回中原?是这个意思吗?” “朕并不想做这样背信弃义的事,但如果容兄想不开,也只好在宫里一直住着了。”贺憬微语气暗含威胁,“反正皇宫足够大,养你们一群人也不算什么。” 容真真想破口大骂,忍了又忍才没破功,贺憬微这臭不要脸的果然开始作妖了,“那就看皇上关不关得住草民,我们家阿陵就是扔厕所茅坑里,甩大街上让流浪狗叼走,撂井里沉塘,也不给你!” 贺憬微不着急,他看出容真真要气炸了,反而笑眯眯的说:“这可由不得容兄,倘若陵游公子自己愿意,难道你还能棒打鸳鸯?” 棒打你妈了个头。 容真真越想越气,索性起身就往外走,贺憬微竟也没让人阻拦,让他径自出了宫门。燕阮等在外头好一会儿了,回头就看到他脸色难看怒气冲冲走出来,皱眉问:“怎么,是不是那狗东西食言了?” “比那还糟心!”容真真回头恶狠狠地比了个中指,骂道:“那狗日的居然想让我拿阿陵来换!他想要我们家阿陵当皇后!” “做他的春秋大梦!” 燕阮的表情有些古怪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正阳宫大门,又看了看气得要升天的容真真,跟在他身后边走边沉思。 中原皇帝眼神果然不好使,就陵游那样的木头也能看得上,抱在怀里啃得动吗? 不过,要是能把陵游给卖了,容真真身边岂不是又少了一个碍眼的人? 燕阮今天心情也很好。 正在院子前练剑的陵游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背后惦记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第78章 “大哥, 皇上为什么还不放我们走啊?” 容萌萌剥开橘子拿了一辦橘子塞到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橘子酸,“我不想待在这地方, 跟笼子一样闷。” 容真真坐在廊下盘腿打坐,闻言睁开眼看了看天空, 春节后天气开始逐渐回暖, 他盯着屋檐下还在滴水的冰棱一言不发,看出来心情不大好。 不只是容萌萌, 其实陆观云也有点心烦, 他还焦心着家里的那几根宝贝灵芝, 那是他好不容易从山上挖来的,走前吩咐了老仆帮忙照料,但他还是担心自己迟迟不回去的话, 灵芝会不会被糟蹋了,便也跟着催了两句。 容真真也知道他们心里着急,但他现在还在想着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能做到两全其美, 既不用跟贺憬微起冲突,也不用把陵游交出去。 “都着急什么?难不成还能把你们扔这里?”燕阮不耐烦的踹了一脚容萌萌, “吃你的橘子去!” 陵游坐在角落里怀中抱剑抿唇看着窗外的梅花久久不语, 他心里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去跟容真真说这件事,可又怕他不同意。 下午刚吃完饭, 陵游就敲响了容真真的房门,走进去后踌躇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盟主,属下……属下去求皇上吧。” 燕阮倚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眯着眼睛说:“你想通了?” “别瞎说”容真真让燕阮别说话, 他板着脸抱胸看陵游,故作严肃的说:“这事没得商量, 我能解决。” 陵游低头好一会儿,他自从知道了贺憬微对他的那点想法之后就一直震惊到现在,怎么也没想通贺憬微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的自己,在他的印象中,他与贺憬微就是几面之缘的交情,最多也算是他奉命行事照顾他,怎么就发展成这样呢? 一想起那人那晚来找他说得那些话,陵游就有些忧愁,所有人都因为他被困在这偌大皇宫里,他内心难安,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偷偷的去找贺憬微求情,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护住别人。 陵游本来就是责任心很强的人,心中有了主意后就打算独自前往。这天半夜,他估摸着其他人应该都已经睡下了,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外头的动静,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小心的打开房门,外头月色如银照得庭院空地上亮堂堂的,陵游轻手轻脚关上房门,生怕惊动任何一个人。 他站在院中默默的对着自己的房门看了一会儿,心中升腾起一种孤独苍凉的落寞,他并不真的想在宫里生活,对贺憬微更是不知如何面对,但为了一直追随又当作兄弟一样看待的盟主,为了其他朋友不被连累,他只能这样选择。 陵游下了决心后打算头也不回的离开,谁料一转身,他家盟主大人已经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回廊上等着他了。 “盟、盟主!?”饶是陵游这样沉稳惯了的人也被悄无声息突然出现的容真真吓了一跳,差点说不出话来,只能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怎么在这?” 容真真悠哉悠哉的抱胸倚着柱子坐的非常没有形象,他淡淡的瞥了一眼就跟见了鬼一样的陵游,阴阳怪气的说:“我怎么不能在这?这是你家的院子?” 陵游忙低头辩解道:“不是,属下的意思是……” “行了。”容真真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他从把自己的右腿从左腿上放下来,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他瞪着陵游质问他:“假如不是我一早就在这堵着你,你是不是真的就打算自己去找贺憬微那个王八蛋了?” 陵游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又觉得自己笨拙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的话在舌尖荡了一圈后又咽了回去,像个做错事的孩童一样不言不语,一副默认的模样。 看他这个样子容真真就有气,他去“嚯”得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的走到陵游面前,大有要揍人的气势。陵游也以为自己要挨打,挺在那里一动不动准备挨揍,一句也不吭声。 “咋的,还以为我要动手?”容真真走到他面前冷眼看他,“我就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 陵游不答话。 有人却答了:“难道不是吗?你容真真什么时候跟人讲过道理?” 容真真回头一看果然是燕阮,他心里有气也不想跟燕阮辩解,只看了一眼又扭回头来,继续冲陵游喷洒毒液:“从小到大你就是这个德行!什么事都喜欢主动往自己身上揽,小时候替我扛着叔父的打骂,大了想替我背着那些武林中人的刁难,怎么,如今单子更肥,竟还想把这么大的事也担下来?还打算不告诉我,是不是?” 陵游嘴巴动了动,终于低声说:“盟主,这事说来都是因我而起,属下……我当然不能连累大家。” “呸!”容真真啐了一口在地上,狠狠的骂道:“怎么就因你而起!?是贺憬微那孙子不是个玩意儿,跟你有什么关系?那瞎了眼的东西想动我兄弟,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货色,他配吗?” 陵游见他为了自己痛骂贺憬微,那可是当朝皇上,心下有些感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无论如何,贺憬微既然想要我,我去就是了,左右也不过就几年,说不定过两年他腻了就能把我放出去,属下也还是一样能追随盟主。”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容真真气他天真,“贺憬微那是什么人?他要不是铁了心的要你,能跟我闹这么大阵仗?他那个架势可不像是只区区几年的意思,我瞧着那王八蛋是来真的,万一他真的关你几十年呢?你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跟坐牢似的永无自由?” 陵游有些茫然,他不觉得贺憬微对自己的兴致能保持那么久,在他看来自己跟他之间连感情都谈不上,怎么可能不会腻呢? “不会的,贺憬微最多就是看上、看上属下的脸罢了。” 燕阮在一边没忍住轻笑出声,月光下他一袭红衣面容妖冶柔美,比那狐仙都不差分毫了,他启唇调笑着说:“你的脸?你莫非是什么倾城之色吗?贺憬微那人要是真图你的容貌,那他的口味可真独特。” 陵游面上发红,也觉得自己刚才那话有些孟浪,只得羞窘的不再说话。 “你看我们家阿阮都看得出来那狗皇帝不是看上你的脸,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图什么,可你一定有特别吸引他的地方,不然那家伙不会这么干。”容真真咬牙切齿的说,“总之我不准你擅自行动,大不了我就跟他耗着。” 陵游知道容真真也就是说气话,武林盟那边还有一大堆的事要他处理,真要耗起来他们说吃亏的,自古以来有谁能跟皇权抗衡呢?不过都是蚍蜉撼大树。 “盟主,属下一定要去见贺憬微,这件事总归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也该由我自己去解决。”陵游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容真真,他很少会这样硬违拗容真真说的话,通常都是他说什么自己听什么,可唯独这次他不想退缩。 容真真也了解他的脾性,同样打定主意不让他出这个门,两人就这么在庭院中僵持下来,谁也不肯让谁。 燕阮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两人都没有服软的意思,他不耐烦的开口说:“容真真你是不是有病?你兄弟自己都说了要亲自去处理这事,你非要阻拦他,但当他事三岁孩童吗?” 容真真冷声说:“我说不允许就不许!白清鸿如果遇到这样的事,难道你也会眼巴巴的看着他自投罗网吗?” “不然呢?”燕阮轻哼,“他那么大个人了这点事要还弄不好,我要他这个左护法干什么?” “那不一样。”容真真头疼,“我们家阿陵是个老实人,他真要落到贺憬微手里,能被那狼狗吃得骨头都不剩!” 燕阮不屑的又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认定事陵游吃亏?我倒觉得不一定,贺憬微那人对他不一定就是那么不讲理,我瞧着他倒是挺珍重陵游的,若不然他为何不直接强取豪夺,把人直接捆起来绑在宫里一辈子不让出门?还用得着给他机会选择?” “要是我的话,我就把你一碗药灌下去直接废了你功夫,然后锁在房里不让出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如果真这么干,你还有机会见到陵游?” 容真真沉默了。 燕阮翻白眼又说:“我看那贺憬微是想玩攻心战,他要的远不是一个肉|体,他想要的必定是连人带心一起吞下去,这时候陵游分明是占上峰的,你让他去,信不信我能让陵游安然无恙的回来?” 容真真有些不信:“真的?” 也许是关心则乱,容真真呢一向聪明的大脑此刻直接下线,反而不如燕阮聪明一回,燕阮唇角扬起一个算计的笑来,“都是男人,那点小心思瞒得过谁?他先对陵游动心,咱们就永远不会输,他只有予取予求的份。” “小陵游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你明日就正大光明的去见贺憬微那狗东西,我保证他会把你完璧归赵。” 这难道就是霸道不讲理攻之间心照不宣的同理心吗? 容真真看着得意洋洋的燕阮默默的陷入了深思。 第79章 也不知燕阮到底跟陵游说了什么, 第二天陵游真的去见了贺憬微,两人在正阳宫内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两个时辰后陵游再出来的时候, 带出了一张准允他们出宫的令牌。 容真真把那令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企图找出什么别的阴谋, “你真的没有答应他什么不可说的卖身协议吧?” “没有。”陵游老实的摇头说, “贺公子他什么也没说。” 容真真还是半信半疑的,他就觉得贺憬微那种人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但看陵游那个神情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也只好把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 “算了算了,既然他难得大方一次我还在这计较什么,大家收拾收拾赶紧跑路!说不定那孙子等会就变卦了!” 一听说可以出宫自由了, 一行人以雷霆速度收拾好自己的包裹就要走,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带走了他们的东西,宫里的一样都没拿。有了令牌, 一路上果然畅通无阻无人敢拦,容真真拒绝了皇宫派的马车, 他就是不信贺憬微能有好心给他们备车, 宁可自己走。 终于出了皇宫正门,陵游骑上白清鸿在宫外早就备好的马匹, 恍惚间若有所觉的回头看了一眼,隔了一段距离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分明看到城墙高处似乎有人伫立着一直看向自己这个方向,就算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却也能认出那身标志性的明黄龙袍。普天之下,除了那个人, 还会有谁有资格穿那身衣裳呢? 陵游想起方才在正阳宫内,在他即将拿着令牌走出大殿门的时候,贺憬微对自己说得最后一句话。他说那令牌其实是他给的一个保命符,将来他行走江湖无论遇上什么样的难事,只要有朝廷官府在的地方,他就可以凭借此牌得到他的庇护,无论在哪里。 他还说,如果想通了,也可以拿着令牌回去找他。 陵游不觉得自己将来还有回来的可能,可他不敢乘贺憬微的情,他始终不懂那种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深情从何而啦,明明就是个过客罢了。 “看啥看,走了。”容真真隐晦的抬头瞥了一眼高墙之上的人影不以为意的说,“回去还有一大堆事处理呢。” 陵游回过神来,忙驾着马往前奔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他们紧赶慢赶就怕贺憬微反悔,拼着性命赶在日落前出了城,看着夕阳垂在天边,容真真望着前方一望无垠的平原心情大好,他忍不住哼起了歌,燕阮嫌他唱得难听,在马上给了他一脚冷酷的说:“闭嘴。” 容真真笑眯眯的凑过来,跃过一匹马的距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特别流氓的说:“不唱就不唱。” 他近来总是爱这样没脸没皮的时不时调戏一下燕阮,大家也都习以为常,燕阮傲娇的瞪了他一眼也没真的生气,容真真就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逗了一会后低声问他:“你到底跟阿陵说了什么?贺憬微能这么快就放人?” 燕阮轻哼一声,半真半假的回道:“我让他一进门就脱衣服。” 容真真:“……” 看他一脸的不信,燕阮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不耐的说:“你懂什么?这叫先发制人,贺憬微想要陵游的心,我就叫陵游一去就脱衣服要献身,贺憬微要能下得去口,他就不玩这一套了。” 容真真恍然大悟,仔细想想也是,他光想着跟贺憬微蛮横做对,却没想到玩这招,他都能想得出来以贺憬微那样骄傲的人,在看到自己心上人糟蹋自己心意的时候的表情,不知该说时绝望多些,还是暴怒多些。 “感情这事,原来还是阿阮懂得多些,在下佩服。”容真真笑着说,“贺憬微越是想要阿陵的真心,阿陵越给不了。他们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里,贺憬微自己爱得死去活来撕心裂分,阿陵却连这份感情什么时候开始的都不知道,真叫人伤心。” 燕阮冷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陵游,转过来又继续:“你以为贺憬微放弃了?他这是以退为进,心急吃不下热豆腐,与其等着一块石头开窍,还不如卖个人情给他,短暂的自由之后才是真正的牢笼。” “上位者都喜欢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也许他一开始就没想真的把咱们困在这里。”容真真也感叹着说,“他就是故意这么做,好让阿陵去找他,然后顺水推舟来这么一出,这样阿陵永远都会记得他。” “真不要脸。” 燕阮不屑的说:“还是他没用。” 容真真眉开眼笑的附和:“是是是,贺憬微自然是没用的,不像我们阿阮,同样是霸道偏执攻届的奇葩,我们阿阮就不需要玩这么多的心机手段,坐着就能把我勾引来。” 这番话捧得燕阮心神舒畅,也就没计较容真真摸他手的事。 他们花了十天左右的时间回到宛城,容雄飞已经率领一大群江湖子弟在城外等候多时,看到他们的身影刚一出现的时候就激动的策马而来,在城外又耽误了些时辰。 “这些日子一切都还好吧?”容真真关切的问,“没发生什么大事?” 容雄飞摇头道:“没有,大家虽都惶惶的却也没乱,都听着大哥你之前说的话不敢轻举妄动,得知此次行动魔教大兄弟们也帮了大忙,他们也都觉得惭愧。” “更何况,叔父也下山来了,有他在,也没人敢造次。” 容真真点点头,把马交给马童牵下去,刚走到盟主府大厅就看见容玉就站在门外等着他们。四月清明后天气彻底开始暖和起来,容玉穿了一身天青色长袍长身玉立,腰间的佩剑垂在身侧,更衬得他芝兰毓琇清雅高冷,他淡淡的对着容真真点点头道:“回来了。” “是。”容真真见他之后忙行个了礼,他知道容玉其实早就不过问江湖中事,此次肯下山也是为了自己,心中有些感激:“辛苦叔父了。” 容玉负手而立没说话,他几乎没跟燕阮说一句话,转身几步就消失在门口不知所踪。燕阮眼神晦暗不明,他去了京城一趟回来思想比以前更有变化,他冲着容真真哼了一声,也甩袖回了自己房间。 容真真怎么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因此早就准备好了,只要等局势再稳定些,有些旧账事迟早要跟束息一起算的。 贺憬微上位后手段一改从前的隐忍克制温润君子模样,在朝中大刀阔斧的把局势重新洗牌,萧憬琛已经错失了第一时间登基的机会,但他手里还有些人马,朝内也不是无人支持他。只是贺憬微下手更快,曾经春风得意的贤妃第一个就被他拿起祭刀,他的几个舅舅外公都被一同抄了家,没了母族之城,没有老皇帝的遗诏,谁登基都是名正言顺。 萧憬琛连两个月都没能撑住,贺憬微只用了一个月就把他的军队全部瓦解,并在他逃出边境前直接把他当作叛军处死,彻底让五皇子一脉消失在世间。 这些都是容真真回来的半路上听人议论起来的,贺憬微在民间的威望还不错,看起来他的统治应该能支撑很久,只要他不作妖。 清理完残局的贺憬微聪明的收起了自己的利爪,改休养生息,谁都知道西域诸国以及南蛮还在虎视眈眈,他们本就在危险边缘徘徊,实在不能经得起任何一场战事。 估计贺憬微近几年都没时间来纠缠陵游,容真真大大的松了口气,回房后就开始制定下一步计划。 他想给玄月叫彻底正名,魔教的名头在中原用了一百多年,是时候该恢复他们本来的名字了。 盟主平安归来,武林群众大喜,没几天那些掌门们就争相着登门了,他们也是经由这次的事件才知道盟主肩负着怎样沉重的担子,原来他们差点就跟灭门擦肩而过,要不是盟主铤而走险,也许他们这会儿都死了。 “这样大的事,盟主该早教跟咱们说。”卓三娘语气有些埋怨,“盟主怎能自己涉险呢?咱们再不济也还是能帮的上忙的。” 容真真陪笑着说:“三娘别再骂我了,当初只是想着能尽快平息这场祸事,又何必再让所有人都心慌。” 李掌门笑着说:“盟主这是嫌咱们碍手呢,真要论起来,我们这些老骨头有什么可怕的?盟主这样的英年才俊才是应该留下来。” 容真真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怪他当时什么也不说,只一边笑着不答话,这些老家伙虽然各个都不好惹,但几乎没什么坏心眼的人,他们这次也是真的后怕了。 “听说,魔教中人这次也帮忙了?” 卓三娘这话一出,现场气氛忽然又些微妙起来,谁不知道中原武林跟魔教这么多年的恩怨,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容真真眼皮微抬,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正是,玄月教的教主——燕阮,正是同在下一起以身试险的人,论起功劳来,他才是第一号功臣,如果没有他三番五次相救,在下恐怕也回不来。” 在坐的掌门们都陷入了沉默,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80章 为玄月教正名说来容易, 其实谈何容易?毕竟双方的恩怨的确纠葛了百年之久,互相之间的偏见仇怨远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手上都沾着不少对方人的鲜血, 哪那么容易就能解得开? 容真真自己也知道这中间不可能那么顺利,眼见着在座的诸位掌门都不说话也不觉得意外, 他本来也没打算几句话就能把这些年的仇怨消解, 他目光在堂下扫视一圈后笑着又说道:“我知道咱们同玄月教这些年的旧事,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大家都是恩怨分明的人, 这点小事还是分得清的。” “不管怎么说, 这次在下能平安归来,武林诸位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喝茶,都跟玄月教脱不开干系, 抛开过去种种不说,起码这件事上咱们就该谢谢人家。” 他的话说完后,在坐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李掌门年纪最大威望最高,他就代表性的发言了:“盟主说的是, 单论这件事来谈, 魔教……玄月教确实出了大力气,咱们也该道谢。” “只是, 这些年过来了,大家都没办法轻易的放下那些仇,盟主也请见谅。” 容真真点头答道:“那是自然,在下也不是非说要各位放下那些年的恩怨, 只是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咱们也要换一换看人的眼光, 新上任的教主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他与以前那些对中原怀有恶意的教主大不相同,有时间的话,我想引见给诸位。” 卓三娘若有所思,开口肯定的说:“是那位燕公子吧?盟主带回来的那群人中,我瞧着就那位最有气派,一见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三娘好眼力。”容真真也不遮掩,“他其实很早之前就与我有交情了,为人确实不错,大家若信得过在下,便也可以见见他。” 正道中人都有个脾性,就是不爱欠人人情,要他们乘魔教的情那是比杀他们还难受,可不去乘这个情他们又没本事能安然度过这次的大劫,更何况盟主发话了他们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这群老骨头比年轻人度量还小? “有机会的话,见一见也无妨。”李掌门笑呵呵的说,“那些陈年旧事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一切都听盟主的。” 卓三娘和另外几个掌门有心想说两句,尤其是卓三娘当年门下死的人最多,这事必然不想轻易放过去,但他们心里清楚盟主看着年轻其实比谁都有主张,他既然铁了心要给魔教正名,他们说什么也没用。 再说,要不是盟主一力担保,他们这些人哪还有安生日子过?人不能忘恩负义。 容真真知道他们心里各自的想法,也不着急逼迫他们接受,聊了几句话后就散会回房,恰巧燕阮在房里闲着翻书,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后才抬头懒洋洋的质问:“谁让你多管闲事?” “怎么算闲事呢?”容真真走过来一把抽走他手里的书,弯腰在他脸上亲一大口蹭了蹭,“我们以后是要成亲的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哼。”燕阮反手把他压住亲了回去,跟小孩子置气一样较劲,非要占上风才算得意,“我并不在乎那些虚名,他们怎们看我们教内弟子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没打算跟正道的这些伪君子有什么瓜葛。” “我在乎啊。”容真真趴在他的胳膊上叹息,“咱俩以后要成亲的,提前把你介绍给他们也是好事,免得到时候把他们吓着。” 燕阮却不屑的说:“我们成亲难道还需要他们来?便是他们不来又如何?” “不一样。”容真真坐起来握住燕阮的手说:“我想正大光明的跟你在一起,当然要先给你们正名,这样才不会有人一直在背后中伤你,我想让他们知道,我家阿阮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不是什么淫|邪分子。” 燕阮面上轻蔑,心里却又些松动,“我们在中原的名声一直都不好,世人都把我们说得仿佛一群妖魔鬼怪,吃小孩残杀妇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你就算把好听话说个千万遍难道就有人信你吗?” “我可以做得到。”容真真跟他保证,“或许这个过程可能要很久,但请你对我有信心,也对我武林同盟的人有信心。正如同你在乎你的教众一样,我也在乎我的那些兄弟朋友们,他们也并非真的是冥顽不化迂腐刻板之人,只要让他们知道,当年的事全是束息一人的阴谋,我想他们会想通的。” “我想跟你在你我所有的亲朋好友面前成亲,我想得到所有人的祝福,我希望以后别人提到你会用最尊敬的口吻说你是玄月教的教主,而不是什么魔教的妖孽。” 燕阮沉默了,他的确不在意这些虚的东西,别人的看法对他而已比狗吠都不如,单容真真的这番话却让他很动容,他从不知道原来外表看着最不正经的人心思竟然这样细腻,考虑的东西甚至这么长远,一点点的委屈都不想让自己承受。 “随你。”燕阮最终退了一步,“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行。” 容真真一笑,眼中狡黠一闪而过。 隔了几天,新的小话本又诞生了。 这次不是黄|暴的路子,描写的就是一个表面霸道偏执傲娇任性,内心实则有些孩子气又又些单纯的魔教教主,跟他们家那个看似正经沉稳其实吊儿郎当不着调的盟主相爱相杀的故事。 话本中极尽所能的把所有狗血剧情全都洒了一遍,什么幼年孤苦可怜,少年刻苦学习,长大了才发现自己一直被亲人背叛内心痛苦愁闷,与自己的死对头从互相仇视到滚床单,剧情跌宕起伏文笔老练生动,让人看了欲罢不能。 容真真并不说废话,先侧面从群众抓起,为以后玄月教回归中原做铺垫。 小话本的威力比他说一万句话都管用,才刚更新连载一个多月就把武林中的那些个愣头青和小姑娘哄的一愣一愣的,有那些感情脆弱敏感的还会被话本里教主凄惨身世感动到哭泣,纷纷表示教主真是个小可怜,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毕竟长得帅。 容真真心情很好,在府中每天都坚持码字,他即将要跟随容玉去西域找束息算账,必然要多留些存稿才行。这次他打算只带着燕阮一起回去,所有人都留下来,这是他们自己的私事,实在没必要到处去说。 “等哥回来,哥就给你跟时川举办婚礼。”容真真骑在马上对容雄飞说,“你对人家也客气点,都是要当新娘子的人了,多少有点女人味。” 容雄飞舍不得他,刚回来一个月又要走,可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也没多说什么,拉着容萌萌一路目送他们出门。 “等雄飞成亲以后,咱们也办一个更大的。”容真真笑眯眯的在马上对燕阮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礼服?我到时提前让人给你做。” 燕阮当他说胡话也懒得搭理。 容玉本来自己一个人骑着白马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到容真真的话后冷声道:“你们的事,我并没有同意。” “叔父,您为何不同意?难道我跟他不般配吗?”容真真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齐驱,“我觉着我跟他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容玉比燕阮还冷淡,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不言不语,似乎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封建大家长架势摆的足足的。 “叔父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小辈有小辈自己的姻缘,您就算是我长辈也不能瞎管。”容真真为了阿阮也豁出去了,“您不能因为自己单身,就让我也单身啊?” 容玉拿着剑柄抽在容真真后辈,“不知羞耻!” “这就不知羞耻了?”容真真习惯了挨打,他眼珠微转又低声说道:“叔父,就算你不同意也是不行的,我跟阿阮不可能分开。” 容玉冷哼道:“你大可以试试。” “叔父难道真要打死我?”容真真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眼见着容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却还是要作死。 燕阮回头看了一眼叔侄俩,越发开始沉思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看上容真真这个祸害,这厮就没有一刻不惹祸,到底他是眼瞎到什么程度。 “叔父,你打死我不要紧,但你不能打死你侄孙。”容真真义正严辞的说,“你要是想一尸两命,那你就打吧。” 容玉的眼皮直跳,他的内心升腾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你说什么?” 容真真没脸没皮惯了,说起瞎话来也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的道:“我怀了阿阮的孩子,必须要生!还是男孩,双胞胎!” 容玉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茫然。 白清鸿险些从马上掉下地去。 隐棠的目光在容真真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仿佛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姑娘。 燕阮深深一叹,抬手无奈的捂住自己的脸,他实在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很快,容真真就尝到了铁拳的滋味,因为容玉拿剑柄把他抽的杀猪一样。 第81章 容玉身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自从他因为那事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他的眼里就只剩下黑白两色,这几年在雪山之巅独居, 养的他更加冷心冷情,重新下山来沾染人间烟火他还很不习惯。 尤其是容真真这个行事毫无章法的人, 以前容玉还可以端着叔父的架子压制他, 可现在他已经是二十岁的成人礼,自己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对他太过严厉非打即骂, 这就更惯的容真真要上天, 常常让容玉忍不住想动手。 “叔父, 还有两天就要到西域了,到时见了束息你最想做什么?”容真真契而不舍的采访容玉,他现在急需下一本书的素材, 相爱相杀的故事可真是经久不衰的流行。 容玉不答话目光直视前方,大有把他当透明人的架势。燕阮回身瞥了他一眼不耐的骂道:“容真真你是不是一刻不开口说话能死?就你有嘴!” 其实这趟回来心情复杂的人不止容玉一个,燕阮的心比谁都更难受, 这也是他第一次回来要直面束息,他的养父。这么多年了, 即使是知道那些事可能都是他一人所为, 可燕阮还是无法去面对,说他是软弱也好无能也罢, 那些年的孤苦相依不是假的,他几乎将他当作第二个父亲一样尊重。 他还有很多问题想去问他,想知道那些事的答案,想亲口问问束息, 是不是真的这么恨他。 容真真就是因为知道他内心的挣扎纠结,所以才一路上不停的说话缓解气氛, 他希望容玉跟阿阮都能放松点,这两个都是死要强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心里真话,他也只能这样嬉皮笑脸的迂回战术。 “我这不是没人聊天闷得慌吗?”容真真笑眯眯的回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太严肃了,咱们是去搞事的,又不是去送人头,怕啥?” 燕阮明知他是在安慰自己,可心里还是很烦躁,便没有再开口说什么。隐棠悄悄的溜哒到容真真面前小声说:“盟主,教主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你还有法子吗?” 容真真怎么不知道这事?燕阮这两天吃饭都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无论他怎么劝说都没啥用,“算了,等到了再说吧。” 眼下他们都有心结,不解开是不可能好好吃饭了,容真真也不强硬去逼他吃饭,只要不饿着肚子,让他们发泄发泄也行。 一行人说着说着就到了西域,玄月教所在的地方名叫冰溪,据说很多年前这一代有条小河,一到了晚上就会反射月光白白亮亮的像一条银白色的冰带,但随着西域气温越来越高,那条小河也干涸了,只留下一条浅浅的坑。 正是西域盛夏季节,容真真这种中原人难免不适应终于进城后他首先找了个客栈住下,连着灌了三大碗凉开水,上次跟燕阮回来的时候还算是秋冬季节没这么热,现在才是真知道什么叫火炉。 “我们在这稍作歇息,明天再回教。”白清鸿安排好了事宜后叮嘱他们道,“大家在这好好的睡一晚。” 燕阮跟容真真当然又是一间屋子,容玉单独另一间。夜间他们歇息的时候容真真敏锐的听到隔壁容玉的房间门被轻轻打开,他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房梁,转头就看到同样一点睡意都没有的燕阮, “他独自出去了。”燕阮平淡的说,“容玉比我更恨束息,可能一晚都等不了。” 容真真沉默,他曾经试图去推想过容玉的心理路程,也曾经去试着带入他的心境,然后发现容玉这些年没疯真的算他心理强大,假如有人这样害死燕阮,他可能会屠了他全家。 “不去阻止吗?”燕阮又问了一句,“他一个人去很危险。” “我知道。”容真真轻声回答,“但我去阻止了,叔父就会听我的吗?他心里的火烧了这么多年,眼看着仇人就在眼前了,他怕是一秒都不想等。” “我能理解他。” 燕阮不说话了,他跟容真真一起躺在床上齐齐安静的看着房梁,不止过了多久后才开口说道:“此事过后,我们就……就开房吧。” “嗯?”容真真以为自己幻听了,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燕阮脸上有些红,他的脸皮比容真真薄多了,见容真真反问自己顿时恼火的骂道:“不是你天天说什么开房开房吗!?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容真真隔着黑暗也能猜到阿阮现在一定面色爆红,他忍不住笑了一声,连忙安抚道:“没有没有,就是幸福来的太突然,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咱俩先不要立奇怪的flag,电视里都这么演的,一般说这件事完了之后怎样怎样的,都不会回来,咱俩不提这事。” 燕阮冷哼一声,转过身睡觉去了。 容真真双手枕在脑后独自一人盯着顶上看,月光透过窗子投影在梁上影影绰绰,他想着这应该是最后一战了,也许他这一年多的奔波劳累就要落下帷幕。 好好睡一觉吧。 第二天一早他们起身果然没有看到容玉的身影,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容真真陪着燕阮吃了早饭后才出发往玄月教总部去。但越往前走越觉得奇怪,隐棠和白清鸿的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诡异的事。 燕阮面不改色骑着马往前走,天黑前来到了玄月教山下。 “教主……”隐棠上千想说什么,燕阮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看来,本座还是小看了他。” 容真真摩挲着下巴看出了点门道来:“该不会是,你们总部被束息控制了?” 白清鸿哀哀叹气,故作姿态的说:“看来的确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了,竟然连教主都敢给绕过去,这帮小兔崽子当真是狗胆包天。” 束息料到了燕阮和容真真之后必定会回来清算他,在他们前往京城的时候就先下手控制住了教中的长老们,言之凿凿说前教主已然跟中原武林勾结在一起叛教,是整个教中的罪人。而教内不服的弟子大多也杀的杀死的死,竟没能逃出一个人提前通知燕阮他们。 “呵。”燕阮握紧双手仰头看着山顶上隐约可见的玄月教赤红旗帜,“本座也想看看,他还能做什么。” 四人弃了马轻功往山上赶,一个守卫都没看到,可见束息是故意放他们上来的,燕阮的表情不悲不喜,比昨天那个仍有犹豫的模样差了不少,大概是束息这番作为让他心里最后那点温情也熄灭了。 如今的玄月教在束息手里,他们被洗脑后认定了燕阮叛教,见了他当然也不可能有好脸色,守卫带了一大群人堵在门口要跟燕阮拼命。 “下了你们的狗眼了。”白清鸿一剑劈出去将那些人扒拉到一边去,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们亲眼看到教主叛教了?” 隐棠也跟着阴阳怪气的说:“平日里教主怎么对你们的都忘了?当真是狼心狗肺。” 燕阮却并没有很激动,他看了一眼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守卫,抬脚径自往里走,让白清鸿和隐棠处理这些脑子拎不清的混账蠢货,自己直接去找罪魁祸首。 容真真自动自觉的跟了进去,他们穿过一条长廊往里走又绕过一泉池水,然后才到了教内大殿。 束息果然已经坐在高位上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们来了。” 燕阮冷笑一声,“义夫亲自来请,我怎敢不来?” “叛教的人有什么脸面质问我?”束息不以为然,“我真替你父亲丢脸。” “您可别在这瞎逼逼了。”容真真把燕阮护在身后,吊儿郎当的抬头看着座椅上的男人,“他爹咋没的,你心里当真就没有一点逼数?” 束息瞥了一眼容真真,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容玉的侄儿……,果真也是个只有皮囊的蠢货。” “这么说,你也承认我跟我叔父长得好看?”容真真得意一笑,“也是,长了眼的人都知道我与我叔父都是人中龙凤,不像有的人长得丑心也丑,阿阮他爹看上我叔父却看不上你,证明他还是有眼光的。” 这话着实戳到了束息的痛处,他的确从小就被人可惜,说他根骨上佳天赋英才,却可惜生了一幅过于平庸的长相,而燕于飞却偏偏最爱美人,无论他看上谁都不可能看束息。 “不知死活!”束息于高位上挥出一掌,容真真避开后回头一看,身后泉池假山已然断成了两截。 他的面色微变,束息都还没有起身,而且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打出这样杀伤力巨大的一掌,可见他的内力已经深厚到可怕的地步,远远不是自己这样才八层的人能匹敌的。 就算是自己跟燕阮联手,算上白清鸿和隐棠两人,估计也不够他半小时打的。 燕阮的面色同样不好看,他从不知道束息原来隐藏着这样强大的力量,看来输送给自己所谓的十年内力,果真是一句谎言。 第82章 相较于功法都还没有突破最高一层的容真真和燕阮, 早就已经把禁玉玦大成的束息功力几乎可以算他俩的几倍,别看第八层跟第九层看起来差的不多,其实境界完全不一样, 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卡在第八层上不去。 两方打起来的时候,束息是占据绝对上风的, 俗话说的双拳难敌四手在这里根本就不成立, 容真真只能勉强不让自己挨打,想还手更是不易。 燕阮心中有恨, 他一边朝着束息攻击一边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为了我阿爹就害死我们教内那么多的人!?” 大概反派总是有许多废话想说, 束息也不算例外, 他对付两个晚辈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他并不介意在杀死他们之前谈一谈自己的那些事。 “我早就说过,你跟你爹一样没出息。”束息哼了一声收回手, 负手立在他们几步远之外,“我培养你这么多年,教你新法功夫让你去报仇, 结果你却重蹈你爹的覆辙,跟中原武林的人扯上关系, 当真一点用也没有。” “你教导我?”燕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恨恨的又说道:“你在我的屋子里燃的那个香薰灯,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束息大约没想到他会提起这茬, 不屑的答道:“你资质有限,我只是帮你加快你内功心法修炼的速度而已,论起来你的确该谢谢我。” “放你娘的屁!”容真真忍不住骂起脏话,“我们阿阮资质是上上乘!你以为你这种精准打击能把他自尊心毁掉好让你趁机操纵欺骗他?那里头的破精油差点要他的命!” “亏他还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东西, 身体就算再差也没怀疑到你的头上!你跟他爹之间的那点破事跟阿阮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没本事获得别人的心,就想糟蹋人家儿子?你这种人在我们家乡应该被分类到不可回收的有害垃圾去!” 容真真要气炸了, 他一想起燕阮从前就跟这种人生活在一起,所接受的教育和三观都是这种人灌输的,他就觉得想炸了束息,如果阿阮不是遇到自己,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燕阮听着容真真替他打抱不平,反而没那么激动愤恨了。 “你再如何激怒我也没用,我现在不杀你只不过是因为,容玉还没有到。”束息慢条斯理的说,“他怎么能不来亲眼看着自己的侄儿也死在我手里呢?” 他的话刚落,容真真背后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谁说我没来?” 容玉从长廊尽头缓慢的走出来,神色平静从容不迫,尽管他恨束息这么多年,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来,他只是往容真真身边这么一站,一身冷冽的气势就足以跟束息抗衡。 多年不见,束息还是憎恶着容玉。从前他厌恶容玉能得燕于飞的宠爱,而如今他厌恶容玉还能一如当年那样俊美,为什么时光总是对这样的人厚爱呢? 他以为是多年不见前的那些事,足以把容玉从一个单纯天真的少年变成一个内心充满怨恨的恶鬼,谁料想他却比以前看着更稳重了。 “呵。”束息挤出一个嘲讽的笑来,像是地狱修罗一样盯着容玉看,“我还以为你这种胆小鬼贪生怕死不来了。” 容玉隔了这么多年再见束息,突然没了刚才进来前的那些滔天仇恨,也许是因为他在这一刻发现束息永远都威胁不到自己,也许是因为他发现束息也被束缚在了十多年前,他比自己还要狼狈。 “你这个模样可真丑。”容玉可能这些天被容真真影响了,说话也学了些刻薄劲来,“以前燕于飞就老取笑你,现在看来他说的也不错。” 这才刚不到半个时辰,束息先后被容真真和容玉这对叔侄连续嘲讽长得丑,是个人都不能咽得下这口气,何况那人还是你情敌。 束息被激怒了,冲上前去跟容玉打起来。容玉的战斗力也不低,他俩刚过了几招,整个大殿就飞沙走石一般刮起狂风,屋内的椅子桌子满天飞,很多名贵花瓶玉器宝石都被震碎一地。 容真真拉着燕阮躲在角落里看那两个绝顶高手互撕,一边又些心疼的说:“阿阮,等他俩打完咱们得破产吧?” “什么是破产?”燕阮这会儿兴平气和下来也有空去虚心求教。 “就是败家的意思。”容真真叹气,“你看看你那个所谓的义夫,专挑贵的砸,等他们打完这一屋子都不剩啥了。” 燕阮抿唇不语,他目光紧盯着不远处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人,从目前来看容玉并不吃亏,束息这些年闭关苦练,容玉也没闲着,他俩几乎算得上势均力敌。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想法子帮他。” 自古斗鸡谁家蛐蛐能帮的上忙?不被他们打死就算幸运。容真真不觉得他们两个小辈能干啥,随便出去很可能被卷进争斗中被当成牺牲品,那些小说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你替我传功我们再试一次。”容真真盘腿而坐,“也许这时候能突破最后一层。” 燕阮明显不觉得这样有用,他们之前又不是没试过,但容真真既然想再努力一次他也不好说什么,总比在这观看要好。 他们两人相对而坐双掌互相紧贴,两股完全相反的内力渐渐的通过各自手掌心传送到对方身体里,一阴一阳一刚一柔本该互相排斥,但却在这样的时刻奇迹般地交融在了一起。 也许是因为他们现在心已完全相同,也许是因为这个时候他们的心神达到高度统一,也许是因为现在处在紧要关头时机正好,总之他们这次的进度比之前许多次试过的都要顺利。 没有什么阻塞相冲,就好像是相辅相成的两道真气在他们体|内交|缠融合,四肢百骸的筋脉穴道逐渐的被真气充盈起来,渐渐的开始裂缝,好像有什么要冲出来一样。 这个时候绝不能有任何一点东西来打扰他们两人,否则前功尽弃不说,生命都可能有危险。容真真起初也只是随手一试,自己也没想到真的在这种时候能成,他心里难免紧张害怕。 果然应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们刻意的试过那么多次都不行,抱着随便来的态度竟然成功了。 可眼下太危险了,一旦容玉制不住束息,他们可能都会死。 “别分心。”燕阮低声说,“容玉还能坚持一会,束息没那么容易伤害他。” 容真真心神被拉回来,他偷眼看了一下容玉的身影,放下心底的那些担忧重新投入传功之中。 那头战况正激烈,束息招招都阴险毒辣企图以招致命,而容玉却步步为营应对自如,他们两人这一战早在十多年前就该有,只不过阴差阳错吃了这么多年。 “你把他的尸身藏在了什么地方?”容玉突然张口问道,“别说你不知道。” 束息咧开嘴阴森一笑,似乎他终于问起了这么问题:“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容玉露出一种怜悯的表情看着他,好像他是一条可怜的狗。 束息一掌拍出去,”我就是恶心你这种表情!当年,你就是靠着这种做作的样子骗取了他的真心,你骗的了他,却骗不了我!” “他宁可被我骗,也不愿意回头看你一眼。”容玉学了些伶牙俐齿后全用在了束息身上,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可以怼人的,“你自己心里把他当成你自己的人,他可从没承认过。” “那又怎么样?”束息怒极转笑,讥讽道:“我只不过稍稍用了些手段就让你们分崩离析,你若对他真心,又怎么会只这么简单就杀了他?” 这句话让容玉一瞬间的失神。 束息就抓住这一瞬间的漏洞一掌打了过来,容玉只来得及抬剑抵挡却还是承受了八分的力道,向后踉跄了几步后跪在地上吐血不已。 “你跟燕于飞从来不是一路人,他对你的感情远比你对他的要多得多。”束息恶狠狠的说着这样的话,其中有多少嫉恨只有他自己懂,“他以为把你气走就能腾出手来收拾我,他以为能把你保护的好好的,结果呢?你连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就直接给了他一剑/容玉,你还敢说你不虚伪?” “你敢说你对他心无愧意?” 容玉明知束息是在想击垮他的意志,却还是忍不住痛苦。他永远都记得那个晚上自己企图解释一切却被燕于飞无情赶出来的绝望,永远记得那天在镜湖边亲耳听到他对束息说只是玩玩的话,却也永远记得自己刺穿他心脏的那一剑。 明明他已经很尽力了,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呢? 容玉提起剑稳住心神站起来,他抬袖擦擦嘴,脸上浮出寒冰一样阴冷的表情,“我对他有没有愧意,等我死后亲自去跟他说,至于你——你连死都不配见到他。” 束息眼神一冷,眼底渐渐的也染上了一些血色,正如他企图击垮容玉的心神一样,容玉这句话也同样让他癫狂。 这是他永远也不能宣之于口的痛楚,他不能去承认这件事。 即使是死,燕于飞可能都不屑于看他一眼。 束息全身的内力在急剧暴增,周身的气流爆发的让他身边所有的物件全都炸裂开来,内力稍微弱一点的人都可能站不住脚被震飞出去,容玉却咬着牙伫立在原地,虽然他现在受了重伤,但不代表他会退缩一步。 “那可真遗憾。”束息阴森森的张口说,“你就算死了也同样见不到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再见面。” “永生永世都不可能。” 束息说完就发疯一样的笑起来,好像他说了什么笑话一样。 “你放屁!” 容真真从角落里走出来,他双手环胸倚着燕阮两人没个正形的互相靠着战,非常拉风的装逼。 第83章 束息扭头看着那两个他并不放在眼里的青年, 那双阴毒的眼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几转,显然是发现了他们两人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不过那又怎样? “呵呵, 你们就算现在突破第九层又如何?就算一起上也打不死我。” 容真真不雅的翻白眼骂道:“说话不要这么爱给自己立flag,不然待会儿被我打死了你得多没脸。” “跟他啰嗦这些废话做什么?”燕阮不耐的说道, 下一刻就冲了上去跟束息缠斗起来, 他满心满眼都是要杀了这个人报仇,哪还有时间与他闲谈。 容真真看他暂时不会落下风, 先跑去把容玉扶起来, 关切的问道:“叔父你没事吧?” 容玉摇摇头, 他要不是刚才失神了那么一瞬也不会被束息偷袭,借着容真真的手站起来后自己调息一会儿把不断上涌的血给压下去,指着前方说:“你快去帮他, 不用管我。” 容真真确认他没有大碍后就把他扶着坐到一边安全地带让他大作调息,然后回身加入战局帮着燕阮一起揍束息。 束息那么自信他们杀不了他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多了几十年的修为, 也不是燕阮跟容真真这种小年轻一时半会就能打死的,他们两人跟束息也就算是能战个平局, 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结局。 束息这些年之所以内功增长到这么恐怖的地步, 除了他闭关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走了邪道, 任何武功心法,凡是能说得上台面的,基本都是经历了几代人的传承打磨,基本上算是比较安全正规的路子。但有时候人的贪心会生出一些别的想法, 为了比其他人更厉害,很多人就会走上歪路急功近利, 这中间难免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差错。 束息就属于走了偏路出了差错的那一类,没有人知道他其实这些年一直用活人练功,他手底下的那些弟子们很多都死在他的手里,被他吸干了功力后丢弃在山后的密林中被野兽啃食,虽然大家也都奇怪时不时的会有同门失踪,但谁都没有怀疑过束息。束息这些年越来越偏执阴森也是跟这个有关,人一旦走歪,脑子就会开始不正常,他经常会出现幻听的错觉,所以才会独自一人住在山顶上,不让任何人靠近。 容真真和燕阮联手跟束息在大殿里缠斗了半时辰,束息被他们打得节节后退身上有许多伤痕,却不见他有丝毫退败,那些打在他身上的伤口仿佛不是肉做的一样,不痛不痒没有触觉一般。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明白束息这是陷入了走火入魔的境地了。走火入魔的人最终都会死在自己手里,但同样他们的爆发力也比平时高了好几倍,只要他们能撑到束息自己爆体而亡的时刻就不算输。 束息已经失去了平时的各种冷静理智,在他眼里容真真和燕阮似乎就化成了燕于飞和容玉的模样,他产生了强烈的幻觉,以为他们两人又走到了一起。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实,他就算是死也要带走一个,绝不能看着他们在一起双宿双栖。 一想起从前他两人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亲密,想起燕于飞把毕生的温柔都留给了容玉这个贱|人,束息就想要发疯,手下的招式也越发凌厉古怪,好几次就差点要打到容真真身上。 燕阮一剑刺过去把容真真打到一边去保护起来,他爱护他的心切,手下也不留一点情分,他与束息这些年的父子情都是假的,内心被背叛的愤怒让他比以前功力翻了几成,束息眼里只有容真真,一直在追着他打,就没料到燕阮会不顾一切的给了他一剑。 束息冷笑着把没入胸口的那一剑徒手截断,阴毒的看着燕阮说:“为了这个贱|人,你果真会杀我。” “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燕阮看着手里的断剑毫不犹豫的仍在地上,又抽|出腰上的鞭子,“不属于你的东西,永远都不属于你。” “不属于我?”束息听到这句话狂笑起来,“我不需要你属于我,只要不属于容玉就行!” 容真真不懂这种人在想什么,他在一边冷静想了一遍后开口忍不住问道:“我能不能采访采访你?你这么恨我叔父,宁愿弄死燕于飞也不让他得到,搞了半天……你该不会是爱着我叔父吧?” “你看你隔了这么多年都还是对我叔父念念不忘,拼了性命也想让他倒霉,除了因爱生恨我是真想不出来。”容真真故意拿话激他,“燕于飞都死了,你还追着叔父不放干什呢?我看你说不定就是借着燕于飞的事做借口,其实你爱我叔父爱的死去活来。” 束息气炸了,他平生最厌恶容玉,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浑身躁动想杀他,却被容真真这小畜生颠三倒四的瞎说,大吼一声就要去打死他。 容玉修养的差不多了,眼见着那两个小辈要不敌进入狂暴状态的束息,忙飞身跃到前方,将他毕生所学的那一剑插|在束息的心口处,把燕阮的那一剑彻底推了进去。 人被刺中心脏是不可能存活的,就算束息再如何牛逼他也是个人。 束息低头看了看已经看不见的断剑,又抬头看了看容玉,这个他恨了一辈子的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往后退了两步后弯唇笑了起来,“我还是赢了。” “你永远也见不到他,就算是下了地狱,你们也不会相见。” 容玉冷眼看着他倒下,无声的凝视着束息扭曲狰狞的面孔好一会儿,心头反而生出一股茫然来。如果没有这个人,他与燕于飞本来也走不到这一步,他所有的幸福都在十多年前的那一晚被断送了。 可他一直都不懂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他不懂束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偏执,明明初相见的时候,束息虽然不喜欢自己,但彼此见面之时也都算相安无事,他还记得束息那时候私底下也是个恨温和的人,没事就喜欢蹲在树上喝酒看月亮。 爱一个人,真的会让人扭曲到这个地步吗? 燕阮却没有再看一眼束息,在他心里束息早就死了,这不过就是个空壳。 玄月教这次的劫难只这么一会儿就被平息下来,白清鸿把那些束息的死忠追随者全部处死,而那些被洗脑的教内弟子也没有怎样下死手,都被打了一顿关起来反省,燕阮的威严这些年早就在教内弟子心中根深蒂固,他的回归也没有引起任何反抗,毕竟大长老们都是支持他的。 “这算一切都结束了吗?”燕阮站在树下静静地背手看天,容真真在他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他们身上的伤都不算重,养了三两天就可以到处跑,倒是容玉需要静养一阵子,容真真就把他强硬留下来了。 “也许吧。”容真真含糊不清地回答,“我老觉得束息死前说的话很奇怪。” “上穷碧落下黄泉,叔父哪都见不到你阿爹,你不觉得奇怪吗?” 燕阮沉默了一会儿,不以为意的说:“他那人早就走火入魔失心疯,说的话怎能当真?” “不见得。”容真真摩挲下巴拎着酒瓶思考,“我觉得他那样的人,为了燕于飞愿意付出一切,眼下他死了都不希望他们两人在一起,一定还是做了些什么。” “上穷碧落下黄泉,天上地下他俩都不可能相见,为什么呢……”容真真百思不得其解,“人死了无非也就是这两个地方,要么上天要么下地,叔父将来死了也不过就是去这两个地方,怎么会见不到呢?” “除非……” 燕阮眉头轻蹙,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回身看着容真真有些不肯定的说:“除非,他还在人间。” 容真真豁然开朗。 “不错,不然为什么天上地下都看不到呢?束息是确定燕于飞还活着,所以觉得我叔父这次一战后定然不会独活,等他死了以后下地上天都找不到你爹,他俩自然不可能在一起,因为你爹还活着呢。”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我阿爹的尸身的原因。”燕阮喃喃自语着,“可他还能把他藏在哪里呢?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察觉到过?” 容真真鬼使神差的想起那时候在后山看到的那件小屋子的暗室,那时他就一直猜测那里头有什么东西需要这样保存,现在想想……还能有什么东西能让束息这样珍惜呢? 他笑意直达眼底,一把勾过燕阮的脖子凑过去亲一口,“阿阮,我如果能把你爹带出来,活着送到你面前,你想怎么谢我?” 燕阮有些莫名,他都不知道自己父亲所在何处,容真真又怎么会知道呢?可看他自信满满的模样又不像是作假,难道他真的猜到了? “如果你找了,我什么都依你。” 容真真逐渐露出变态笑容。 大家都年满二十,可以做一些和谐的事了,就算是绿江也不能屏蔽他们! 第84章 再次踏进束息的那件山间小木屋, 容真真凭着记忆摸索到了书房的那个开关,他依稀记得当时束息似乎就是摸的这里,燕阮跟在他身边很有些紧张,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被束息就关在这样的地方。 当墙上真的裂开一道门的时候,燕阮愣神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慢慢的走进那扇门。 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台阶, 容真真看了一眼就莫名的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恐怖片场景,但凡是这种幽暗阴森不见光的走廊台阶, 里头必然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顺手从两边的墙上把火把拿下来, 递了一把给燕阮后, 两人这才继续往下走。 幽暗的长阶越走越往黑,火把照得光亮范围毕竟有限,容真真所能看到的就是一个个台阶蜿蜒向下, 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一样,他忍不住嘀咕着:“这地方也太特娘的恐怖了。” “也只有束息才能搞得出这样的地方。”燕阮淡淡地说,“我竟从不知道他背着我修建了这么个地方。” 容真真握着他的手陪他一步步的往下走, 他也知道燕阮现在的心境很复杂,他除了陪着也没什么好办法。 又过了几分钟, 两人才终于走到了台阶的尽头, 谁料到台阶下竟然别有天地,连着的竟是一间石屋, 四面墙上都是明亮的长明灯,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容真真透过这些亮光看到不远处的石床上似乎有人,他转头看了燕阮一眼。 燕阮似有所觉,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步也不敢往前走。 容真真替他走上前去查看, 发现床上躺着的男人双眸紧闭双手平放在胸前,他有着和燕阮七八分相似的面容,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样。 “还活着。”他上前查探了一番后低声说道,“阿阮你……” 下一秒,燕阮就冲了过来,他紧紧的盯着床上的男人们,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张口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阿爹……” 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可真狗血,说起来有时候比小说里的情节都玄幻,容真真之前也只是想过有这种可能,但真的见到燕于飞躺在这里的时候,他还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这世上真有束息这种变态的人,宁可把自己喜欢的人变成活死人也要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时不时的过来对着一个不会醒过来的人说话,不疯才怪。 燕阮贵在石床前握着燕于飞的手,轻轻的把自己的头靠在床前,他六岁就以为自己父亲死了,没想到十几年后竟然才知道原来他就在自己不过几里远的地方待着,他的内心既痛苦又激动。 容真真在一边安静的没有打扰,他在石屋里转了一圈,发现这屋子里几乎什么东西也没有,看着应该就是专门关押燕于飞的地方,任何东西都是多余的。 等到燕阮情绪平静下来后,容真真提议他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有什么事等回到他们的地盘再好好的商议一番。于是燕阮就背着燕于飞,随着容真真一步步的顺着来时路往上走。 在踏出这扇门之前,容真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深不见底的长阶,想着燕于飞这些年一直独自在这种阴暗的地方沉睡,也真是可怜,越发觉得束息该死。 燕于飞被燕阮带了回来这个消息立刻就在教中炸了锅,几个大长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前来跪拜,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 “阿爹他还没有醒来,你们不要来打扰他。”燕阮声音有些低哑,他在石屋里已经偷偷的哭了一回,“等本座找到名医给他医治再说。” 容真真想起陆观云来,刚准备写信给他,就听白清鸿自报奋勇说要去接他,想着反正他俩迟早也是一对,小云交给白清鸿也算放心,于是容真真就让他去了,务必要早点回来。 白清鸿前脚刚走,后脚容玉就到了。 他并没有像其他长老们那样急于上前去看他,反而停在十步之远的门边驻足不前,面上也没什么激动的表情,淡淡的就像是跟平常一样。 “他还活着?” 容玉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发话问道,听起来有些困惑的语气。 “叔父,燕于飞的确还活着。”容真真有点懂容玉的心情,他们之间隔了那么多年的恩怨情仇,乍一听说对方可能还活着,容玉难免会产生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情绪。 容玉又是一阵沉默,他的眼底涌出一些犹豫,抬了几次脚也没能走进来,他远远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红衣男子,就算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辨认得出,那是他少年时期曾经付出一切去爱过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后转身默默的离开。 “理解一下吧,他现在应该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件事。”容真真拍拍燕阮的肩,“等小云来了,也许你爹很快就能醒过来。” 燕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容真真说话,他看了一会后说:“就好像做梦一样,我还能见到我阿爹。” “我一直以为,他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容真真心疼他现在的模样,默默的拥住他抱在怀里,抬手轻轻的抚摸他的头,燕阮安静的同他靠在一起,忍不住还是抬手轻轻的擦去眼角的泪。 接下来的几天,燕阮一步都不想离开燕于飞的床榻边,亲自给他打水擦洗身体,燕于飞的身体因为常年躺着四肢都有些萎缩,也不知道束息给他用了什么药,好在没到残废的地步,只是将来想要再习武可能要过很久。 燕阮一边给他擦拭身体一边难过,如果他早点聪明起来,可能早就能把阿爹救出来。如果这事发生在容真真身上,说不定早就能发现事情的不对劲,也就只有他像个蠢货一样,被束息这么多年骗得团团转。 “别瞎说。”容真真不赞成他这样过度自责,“我之所以看得明白,因为我是局外人。束息养你这么多年,你对他有感情,当然会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他。换做是容玉,我也是一样的。” “你没有做错什么,你阿爹也不会怪你的。” 燕阮想要笑一笑,却还是笑不出来。 容真真看他擦拭完燕于飞的身体后,就自动自觉的把水盆端起来往外走准备倒掉,结果刚一出门没走几步就撞到了容玉。 容玉站在院中也不知道多久了,他就一身青衣立在那里,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目光却在燕于飞的屋子方向看了很久。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死脑筋。 容真真在心里狠狠的吐槽,把水倒掉后回身看着他那仿佛化身望夫石雕像一样的叔父,张口说:“要真的想见,那你就进去啊?” 容玉回头看他,盛夏的阳光从浓郁的树叶枝桠缝隙间落在他的面上,衬得容玉更加肤白如雪,怪不得当年燕于飞迷恋他呢,这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白玉做的美人。 “我……还是在这看看吧。” 他心里掺杂了很多复杂的情绪,从前是恨爱交加,如今又多了许多愧疚悔恨,那么多的感情涌进他的内心深处,对容玉来说实在陌生,他从来都是那种不善于处理复杂情绪的人。 尤其燕于飞可能没有死,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情绪冲击并不比燕阮的小,他不敢去看燕于飞,怕自己无颜面对,也怕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他。 “叔父,你这个人就是爱瞎想。”容真真叹气,他走到容玉面前,学着他的样子负手而立看着燕于飞的方向,深沉的说:“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出来,你憋在心里有谁知道呢?” “你跟燕于飞之间的事说起来都是误会一场,说清楚了就行,你俩都欠彼此一个道歉,道歉完了,以后还爱不爱,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你搁这操什么心呢?” 容玉有些茫然。 容真真知道不可能指望容玉一两天就能想通这个问题,索性把他留在原地让他自己想明白,自己哼着歌又晃进了屋里,他还要陪着他们家阿阮呢。 他都想好了,等燕于飞醒过来后,想法子把偌大一个玄月教都丢给他,然后自己带着阿阮满世界旅游去,谁要给他们看家啊,他天天的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累都累死了。 窗外一片晴天,天气虽然炎热,却不能阻止他的好心情。 又过了几天,陆观云终于到了。 “小云,麻烦你又跑了一趟。”容真真摸了摸陆观云的头,“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 陆观云也不是那矫情的人,淡淡的摇头后说:“没事。” 他抬脚走进燕于飞的房间,恰好燕阮给他捏腿活动筋骨,抬头看到陆观云进来后,生平第一次对他说了软和的话:“陆公子,我阿爹……就拜托你了。” 他从前对陆观云抱有敌意,曾经还想毒死他,明知陆观云不是那种爱记仇的人,却还是觉得自己从前太过分。 “放心。”陆观云点点头,“我一定尽力。” 燕阮一扭头看到容真真对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示意他安心,一切交给陆观云。 那一刻,燕阮忽然很想痛哭一场。 能遇到这些人,真的是太好了。 第85章 陆观云准备了一大堆要用到的东西, 然后又抱了一摞的医术在那不停研究,眼瞅着他大有不吃不喝废寝忘食的架势,可把白清鸿愁死了, 整天变着法的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恨不得亲手给人喂饭。 “你消停些。”容真真看白清鸿多少还是不顺眼, 就跟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心情差不多, “小云有自己的一套生活习惯,他忙起来的时候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他嘴上说着嫌弃白清鸿的话, 其实自己也没少吆喝陆观云去吃饭睡觉, 这小医痴一遇到自己解不开的疑难杂症就容易兴奋到忘乎所以, 周边就算是地震也影响不了他。 “是不是很难?”燕阮有些担心的坐到陆观云身边,他并不是想催陆观云,只是陆观云自打那天给他爹把完脉后就一直没说过话, 然后这几天又是一副没有头绪的样子,这让他难免心慌。 万一,万一他阿爹真的永远也醒不过来呢?那这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陆观云沉思了一会, 而后才意识到燕阮在同自己说话,他先是摇头, 继而回道:“也不是很难, 只是……燕伯父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胸口的那道陈年剑伤其实并不致命, 只是不知道那个束息到底喂了什么药给他,竟弄得人如同活死人一般陷入沉睡,我给他把脉发现他的脉象虽如深谷幽雪般微弱,但燕伯父想来是那种意志极为强悍之人, 所以这些年才能撑到现在。” “这种药我没见过,不敢贸然做解药, 燕伯父的身体已然很糟糕了,万一我试错了药就没有回头路。” 燕阮听着心头一片焦虑,容玉却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抿着唇终于鼓起勇气往前走了几步站到燕于飞床前,末了突然问道:“小云,你说得是真的吗?他那道剑伤,并不致命?” “是。”陆观云回道。 容玉忽然千万种情绪一闪而过,他依稀记得当年的自己刺过去的那一剑,夹杂着少年心性的愤怒绝望和想要同归于尽的决绝,可在最后关头的时候,他其实还是心软了。 毕竟,那是曾经那么疼爱他的人。 他记得自己其实刺偏了的,却没想到燕于飞竟然不躲不闪正面接下了这一剑,当时他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后来都没有细想那一剑到底有没有真的伤到他的心脉。 这么多年,他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回想起来,却怎么也想不起当初那一剑到底中没中。 陆观云的话仿佛给了容玉一点希望,起码……起码,他没有真的杀了他。 “你如果需要什么就跟我说。”容玉轻声说,“我就在门外,你叫我一声就行。” 容真真托腮看着容玉,似是有些无奈:“叔父,你这么关心燕于飞的话,为啥不留在这陪他?我觉得,燕于飞没准就希望你留下来呢?” 容玉顿了顿,沉默的摇头拒绝了。 他不知道自己留在这能干什么。 看着容玉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容真真白眼翻上天,这都特娘的什么狗血古早风耽|美剧情?容玉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别扭,憋死你算了! 这帮人可真是一点不让人省心。 又过了两天,陆观云终于下决心不再琢磨了,“医术上的东西大多没什么作用,阿阮若是信得过我,可愿意让我放手一试?” 可能是跟白清鸿在一块的时间多了,陆观云逐渐自闭的状况好了许多,身上也有了些烟火气,同人说话偶尔也能聊上几句,这要是以前他给人看病,只管下手去研究病情就是了,可如今对上燕阮,他难免就要多虑一些。 “无妨。”燕阮苦笑着摇头,“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有了这句话,陆观云放心了些。 燕于飞体内的毒素早就深入骨髓,想要一朝一夕把它们排出来是不可能的,陆观云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真真,把我的银针用火烤了拿来给我。” “白清鸿,你待会儿把我煎好的药汁端来。” “阿阮,你给你阿爹渡气,不要停下来。” 几个人按着陆观云说得有条不紊的去做,陆观云仔细检查了一遍后伸手拿起了一根银针,小心的对着燕于飞的脑子下了第一针。 容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走进来,他就站在桌边看着他们忙碌,目光盯着燕于飞一眨不眨。 容真真回头看见他,小声同他说话:“叔父,要不然你跟他说话试试?没准燕于飞听到你的声音,一个激动就自己醒过来了?” 容玉不吭声,似乎并没听到他说话。 陆陆观云的医术是非常令人放心的,这世上如果连他都看不好燕于飞,那就没人能救他,可即便陆观云的医术再神,他也没有那个本事很快治好燕于飞。等到他收针的时候,燕于飞还是平静的躺着,连个动静都没有。 燕阮很失望。 “不要急,这才是第一天。”陆观云把针丢到水里,那水盆里的水已经有些发黑,可见已经有一部分毒素被逼了出来,“我不敢太冒进,万一伤到了脑子,就算他醒来可能人也傻了。” “都听你的。”燕阮忙说,“你说怎样就怎样。” 他们就这样轮流护理燕于飞,轮着给他输送真气维持身体机能运营,陆观云忙得脚不沾地,一旦开始治疗就不能停下来,他只能每天勉强休息几个时辰,醒来后还要继续施针解毒,累得人又瘦了几分。 燕于飞身体里的毒素用了七八天才勉强排出一大半,陆观云却熬不住了,“还剩那要么一点应该不影响日后生活,我等他醒来再继续吧,我有些吃不消。” 燕阮想说人还没醒,可也知道陆观云这些天其实已经尽全力了,便让白清鸿赶紧带他下去好好休息。 去了毒素的燕于飞面色看起来红润了些,虽然仍旧苍白却没了之前的死气,燕阮也几天没合眼,被容真真强行压着去睡觉,反正守着也没什么意义。 等到所有人都回去,容玉才一个人走进来,他坐在燕阮之前坐的地方,呆呆地看了燕于飞很久,这个人跟他以前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了,不会笑也不会说话,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 他这些天都是来看一会儿就走,像这样独处还是第一次。 “你……”容玉张口刚说了一个字又闭上嘴,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如果没事的话,你就赶紧起来吧。” 容玉憋了这么半天只说了这一句,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挺蠢,坐了一会儿后又站起来走了出去,顺便还替燕于飞把薄被压了呀,也就没注意到被子下燕于飞的手真的微微动了动。 第三天中午大家正吃饭的时候,白清鸿就兴冲冲的窜了进来,声音几近颤抖着说:“老、老教主醒了!” 燕阮手里的碗都掉地上了,他来不及去想什么,直接就一个纵跃就飞了出去,容真真也扔下筷子追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燕于飞的卧室。 彼时,燕于飞正病怏怏的倚着床边半坐半躺,身边跪了好几个大长老,燕阮激动的走过去,掩饰着自己内心剧烈起伏的情绪低声道:“阿爹。” 燕于飞虚弱的抬眼看他,眼里有些疑惑,而后释然道:“是……阿阮吗?” 他的声音因为常年不曾说话而有些沙哑,就跟废旧上锈的老机器重新运转一样别扭古怪,但这并不影响其他人的好心情。 “是我,阿爹。”燕阮轻轻的回答他,“您终于醒了。” 燕于飞刚醒来不过一刻钟,他的脑子还处在混沌中,他的时光留在了十多年前,尚且没有留意到现在的境遇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四周看了一圈后迟疑着又问:“我,我的小玉呢?” “阿阮……你见到他了吗?” 燕阮眼眶有些温润,他觉得这一阵子自己掉的眼泪可能比这辈子的都多,听他爹问起容玉,忙说:“容……容叔叔他很快就来,您先歇着。” 燕于飞眼底有些失望,“他们说我,睡了十几年?” “都是束息干的。”燕阮狠狠的说,“如果不是他,阿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真真从外头把容玉提溜进来,把他推到燕于飞床前没好气地说:“你躲啥躲?这都马上夕阳红了还玩什么虐恋情深?收拾收拾准备过晚年!” 容玉抬起头正好对上燕于飞的目光,两人隔了十多年再次见到对方,只觉得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容真真撇撇嘴,把燕阮连带着其他长老一起带走,“都走都走,人家老年夕阳红要你们在这碍什么眼?打扰别人谈恋爱是要被驴踢的!” 这时候,燕于飞跟容玉需要单独相处好好谈谈,容真真体贴的把门带上,悠哉悠哉的跟燕阮一起享受外头的阳光。 “还是秋天好啊。”他笑眯眯的说,“很快是不是又有葡萄酒喝了?” 燕阮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轻轻的点了点头。 容真真凑了过去,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一口,“阿阮,等他俩和好以后,我们就成亲吧?” “嗯。”燕阮闭着眼反亲了回去,“成亲。” 容真真觉得自己圆满了。 盟主跟教主果然是经典CP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正文到这里完结,还有很多别的要交代的结局会在番外里讲一讲,我只是单纯觉得在这种最美好最有希望的地方打上正文完结很合适,谢谢大家的喜欢! 还有好几个番外,都会写清楚的,爱你们 推一下新坑。 展昭同人 【展昭】大宋天师 是个小甜文,不定期开坑,谢谢大家 第86章 番外一 容玉和燕于飞 屋内只剩两个人, 其中一个还是个很虚弱的病人,容玉的目光逐渐的盯在地上,开始无意识的数地上的那些琉璃砖, 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回来,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燕于飞轻咳了一会儿, 嘴唇有了些血色,他苦笑一声有气无力的说:“小玉, 能给我倒杯水吗?” 容玉愣了一会儿, 紧接着慌忙站起来去桌边倒水, 这要是容真真或者陵游在这,一定会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这个手忙脚乱慌里慌张貌似少年人一样笨拙的人, 还是那个冷冰冰不仅人情的容玉吗? 照顾人这个活容玉一直不大顺手,他养容真真兄妹三人这些年,实际上只管教授习武, 更多时候都是容真真一个人挑起全家人的生活,更年轻的时候遇上了燕于飞, 都是燕于飞惯着他照顾他, 他几乎没有费过心。如今突然要照顾一个病患,他的确有些手足无措。 给燕于飞喂水的时候不小心动作大了一些, 撒了些许温水出来到被子上,容玉有些尴尬的道歉:“对不起。” 燕于飞摇摇头,只拿那双琥珀琉璃一样的眼睛一直看着容玉,从他醒来见到容玉后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这个人, 柔柔软软带着三分笑意,跟十多年前没什么分别。 容玉的时间线却过了十几年, 尽管他梦里经常会梦到过去的岁月,可现在他却已然不太习惯这样的目光,把水杯送回桌上后就沉默的坐了下来。 看来指望容玉主动说话时不大可能了,燕于飞微微的叹气,他喝了些水后嗓子舒服了很多,费力的抬手对着容玉招手:“小玉,你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容玉本来不想起身,可他的身体却先一步给出了反应 ,自动自觉的坐的更近一些,好让燕于飞抬手就能摸到他。 “怎么有白发了?”燕于飞吃力的抚摸着容玉鬓边的几缕白发,目光中流出些心疼,“阿阮他没有照顾你吗?” 那些年的事,燕于飞并没有完全知道全部过程,那些长老说得也不太多,他只知道他自己被束息藏了十几年,以及教中这些年发生的一些大事,更多的细节却无从得知。 容玉浑身都有些僵硬,听了燕于飞的问话后,他先是摇头,后又说道:“我不需要他照顾。” 说完这句话,他抬眼看了一下燕于飞,斟酌了一会儿后又说:“实际上,我这么多年与他一直都是敌对关系。” 燕于飞有些茫然,大概是没怎么懂这是什么意思,脑子像转不动的机器一样理不清其中的逻辑关系,“我好像让他照顾你,难道……我记错了?” 容玉有些忍不住了,“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是我杀的你,在镜湖边。你的儿子怎么会不恨我呢?” 这句话一出来后就仿佛摁下了一个开关,燕于飞所有的记忆都开始混乱,很多本来有些模糊的事都开始逐渐归位,他慢慢的想起前因后果,面上的神情一会儿一变。 容玉并不打扰他整理记忆,他一直在等,等燕于飞给他一个宣判。当年的事说起来他们两个都有责任,一个不信任,一个什么都不说,可他仔细想来都觉得是自己欠燕于飞更多,如果燕于飞要杀他,他也没什么怨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于飞的神情终于平静下来,他再抬眼时已经比刚才清明多了,“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 “也不算。”容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我还有三个侄儿,他们都很好。” 燕于飞点点头,他瞧出容玉的紧张局促,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住容玉的手,有些感慨的说:“难怪你的头发白了。” 容玉有些烦闷,他想让燕于飞给他一个痛快,索性直接言明了:“燕于飞,说来说去我始终对不起你,当年我杀你一次,现在你醒了,不然你也杀我一次,我们就算两清。你不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我已经过了十几年!你知道十几年的时光有多漫长吗?我不是从前的容玉,而你却还是从前的燕于飞。” 燕于飞有些愣神的看着容玉,几次启唇欲言却都是一阵猛咳,最后他吐出一口鲜血后才觉得心里猛然舒畅了很多,容玉脸色大变忙给他擦去那些血,一边在心里责骂自己不会说话。 燕于飞握住他的手,无奈的叹气:“我记得,你以前都是叫我燕哥哥的。” 容玉的脸立刻就炸红了,“你能不能、能不能说正事?我如今多大了?更何况,咱们现在互相之间都还有仇恨未解,你不要执着这些儿女情长!” “为什么不执着?”燕于飞似笑非笑,他生了一双仿佛会笑的眼睛,不说话的时候都觉得他那双眼里自带柔光,这一笑起来就好似春风拂面一般,的确比燕阮更多了几分风华。 “我们之间的儿女情长难道不就是正事吗?”燕于飞轻轻的说,“并不是你杀我,是我让你杀的,算起来我也有错。” 容玉永远也无法抵抗燕于飞,这个男人非常懂得如何去捏他的软肋,他永远都是那样温文尔雅慢条斯理的模样,却在谈笑间把人牢牢的握在自己手心里,不管容玉怎么想摆脱这些束缚,只要燕于飞似笑非笑的凑过来轻轻的唤一声“小玉”,他就什么都做不了。 “你当时为何不躲?”容玉说起来心有怨恨,恨自己鲁莽无知,也恨燕于飞隐瞒一切。 燕于飞幽幽一叹,“倘若我知道束息能这样偏执,当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挡那一剑的。你当时那样恨我,我还能怎么办呢?” 容玉眼眶微红,“所以,你以为我不会下手杀你,可我还是下手了。” “是啊。”燕于飞有些头疼的说,“早知道你气成那样,我那晚就不对你说那么多过分的话。” 容玉心里有很多怨怼,可看到燕于飞如今虚弱病怏怏的模样,忽然就消散了。 “对不起。” 容玉低声说道,“我对不起你。” 燕于飞扭头惊讶的看着容玉,容玉只在他面前哭过一次,就是那晚被他赶出去之后,那时燕于飞明明知道他的难过委屈,却还是硬起心肠要这么做。 这是第二次。 他身上不知怎么的生出一股力量起身用力抱住容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总是让你哭。” “我以为,我以为我能保护你。那时,束息跟他的部下一直在与我作对,他们仇视中原人,更不许我同你交往,我以为我能把事情完美解决,然后去中原亲自接你。” “我不需要。”容玉觉得自己很没用,三十出头的人了还像当年的少年一样动不动就哭,但他在燕于飞面前总是提不起男人气概来,“我从不需要你保护。” “是。”燕于飞拍拍他的后背叹气,“我的小玉长大了。” “不要叫我小玉。”容玉狠狠的说,“我们之间算两清了。” 燕于飞拍他后背的手停了下来,“两清?怎么会两清呢?不是说要成亲?” 容玉挣开燕于飞,小心的把他扶回去靠着床,硬是板着脸说:“成亲?我们之间还有以后?” “为什么没有以后?”燕于飞单手托着下巴跟他算账,“你把我弄成现在这样,我后半生谁来照顾呢?” “小玉,这十几年你过的不易我都知道,我也懂你恨了我这些年,你自己也不知道心里还有没有我,可是你不能丢下我。”燕于飞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已经走了十几年,可我还停留在原地。” “我还爱你。” 容玉被这句话炸的魂都飞了,就算是十多年前他们还睡在一起的时候,燕于飞也没跟他说过这句话,他现在都过了而立之年,侄儿都能成家了,突然被来了这么一句告白,容玉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燕于飞紧紧的握着容玉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我为了你才醒过来,你不能丢下我。” 容玉的眼睛红的厉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好,“我杀了你一次,还把你丢在镜湖边不管你死活,让你被束息活生生折磨成这样……你为什么不恨我?我、我有什么好呢?” “束息说的对,我就是个胆小鲁莽没脑子的人。” “胡说。”燕于飞笑眯眯的凑过去亲他一口,“你是太喜欢我了。倘若你不是因为太喜欢我,为什么会气到想杀我?” 容玉脸红的要滴血,恼羞成怒的骂道:“闭嘴!” 燕于飞胜券在握,无论过了多少年,小玉还是那个小玉,很容易就能被他拐回来。 容玉本来是想等他醒来后,该道歉的道歉,该算账的算账,等一切结束后他还回去山上独居,跟燕于飞就算两清了,却没想到燕于飞不肯放手,三言两语的就把他绕了回去。 他隐约觉得,自己这十几年貌似也没什么长进。 “我的小玉真好看。”燕于飞轻轻一笑,眼里似有点点繁星,“我离不开你。” 容玉败得找不到自己的鞋。 而屋外窗下正在嗑瓜子偷听的容真真啧啧感叹,一边跟身边同样不光彩偷听的燕阮说:“听听听听,就这手段,我那又纯又直的叔父要能招架得住就有鬼了。” “要说当年能一个月就拿下我叔父呢?燕于飞可真是教科书级别的腹黑攻。” 他说罢上下打量着燕阮,“咋爹撩汉子就那么牛逼,儿子就是个傲娇呢?” 燕阮翻了个大白眼不想理他,当年他阿爹追容玉的手段容真真知道个屁! 第87章 番外二 达成交易 “啧, 他俩这老年夕阳红还真挺能腻乎。”容真真嫌弃的要命,自打燕于飞醒来至今这半个多月来,他们这些人活脱脱的就是一群被强塞着吃狗粮的倒霉蛋。 燕阮慢悠悠的品着今年新供来的葡萄酒, 闻言瞥了一眼容真真,颇有些看热闹的意思:“你嫌烦的话, 不去看不就行了?” “我不得查探情报吗?”容真真一腔哀怨, “我着急跟你成亲!不成亲咱俩开房那是非法同居!” 燕阮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容真真这蠢货是一天比一天疯的厉害。 两人在院子下悠闲地躺着说话, 白清鸿就不识相的来了:“教主, 老教主请您过去一趟。” “嗯。”燕阮放下自己的杯子, 起身拍拍自己的衣袖回头看还大剌剌躺着的容真真,顺口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容真真本来并不想去吃狗粮,但燕阮难得对自己微笑的这么好看, 他也就懒洋洋的从椅子上爬起来一起跟着去了。他们到的时候陆观云已经在那有一阵子,他每天都会来给燕于飞把脉,亲自煎药调理, 在他强大的医术治疗下,燕于飞的身体恢复速度非常快, 比刚醒那会儿气色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燕伯父, 您体内的余毒要完全清除可能需要半年之久,只要按时吃药自行调理, 一切都会好的。”陆观云嘱咐了几句,“至于下床行动的事,您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每日请人给您捏捏四肢活络经血, 最多两个月就能下地试着走走。” 燕于飞倚在床边安静的听陆观云的话,时不时的笑着应两句, 容玉在旁边却牢牢的记下了陆观云说的话那些事,手下还不停的给燕于飞按|摩小腿,他现在做这种事真是越来越顺手了。 容真真吊儿郎当走进来后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撑着下巴听燕阮给他爹请安。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燕于飞见了燕阮后倒不如他见容于那般亲密,果然儿子不如外来的强,他醒来这么多天见燕阮的次数屈指可数,说得也都是教内的要事,燕阮也不咋计较这些,反正他也不是那种黏糊的人。 “应该的。”燕阮果然也是淡定的回答。 容真真斜眼看他父子俩互动,忍不住插嘴说:“你俩真是除了长相有点像之外,半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燕阮懒得搭理他。 燕于飞的目光却在容真真身上停了下来,他这些天差不多把这些年该知道的事知道的差不多,尤其对容真真这个人有些好奇,听多了之后免不了对他有些兴趣。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容真真后微微点头,漫不经心的道:“说来,你跟小玉也不像是亲叔侄。” 容真真耳朵动了动,他眯着眼打量着燕于飞,他敢确定这死腹黑说得这话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话,“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不如我叔父呗?” 燕于飞莞尔一笑,眼里似有流光溢彩:“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容真真从桌上捏了块糕塞嘴里。 容玉皱眉听着他俩的对话,总觉得这两人好像不是很对付,却又说不上来什么。 燕阮却护犊子了,“阿爹,此次都是真真把您带出来的。” 燕于飞挑眉,他这个儿子他了解,小时候就是别扭不喜欢顺着别人的性子,从前他把容玉带给他看,他也是一脸不大情愿的样子,怎么现在对着一个外人这样爱护,难道真如小玉说的那样? “容少侠救了我一命,又是小玉的亲侄儿,那便也是我的侄儿,想要什么我都给得起。”燕于飞微笑着对容真真说,“我并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小人。” 容真真龇牙一乐,“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燕阮眉间一跳,心头莫名觉得不详。 果然,下一刻容真真就开始作死。 “挟恩求抱不是大丈夫所为,不过好在我也不是大丈夫。这样吧,我看上你儿子了,你也我看上我叔父,咱俩互换一把谁都不吃亏,你把你儿子给我,我就同意你跟我叔父的事。” 容玉气到伤肝:“小混账!你胡说什么!?” 陆观云傻呆呆的看热闹,他无条件支持容真真。 燕于飞反而并没觉得容真真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他连动都没动,仍然保持着那副优雅淡定的做派,只是眼中性味更浓,小玉的侄儿跟小玉差得也太多了。 “这事怎么能用‘换’来形容呢?”燕于飞漫不经心的说,“我对你叔父的真心恐怕也不需要你同意。” “你怎么知道呢?”容真真吹吹指甲老气横秋的说,“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没长辈了,我就是老大。我叔父这个婚事就得我点头,我如果不同意……你可以试试看。” 燕于飞眼中一片深沉。 燕阮看了看这两个突然针锋相对的家伙,莫名的有种错觉。 当年其实是不是娘记错了呢?容真真这小王八蛋才是阿爹的亲儿子吧?这算计人的本事一模一样。 “阿阮是要成亲的。”燕于飞忽然正色说,“他与谁在一起都成,只是……需得给我留个子嗣。” 容玉眉头皱起,他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感觉被子里燕于飞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手,大概是让他先不要着急的意思。他从来都捉摸不透燕于飞的想法,只好先闭口不言作壁上观。 “你还有闲心思管子嗣呢?”容真真不疾不徐的说,“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如狼似虎,趁现在赶紧再生一个也成,我们家阿阮不需要小孩。” 燕阮气到头疼。 燕于飞也没生气,他轻笑一声又开口道:“我对小玉一片真心,怕是没机会再留子嗣,反正小玉说他不同意你俩的事,我也不同意。” “我叔父还说他不喜欢你了呢,那能当真吗?”容真真不屑的说,“再说你儿子爱我爱的死去活来,一天没我都不成,你让他跟女人成亲,他听你的吗?” 容玉跟燕阮这个时候都想打死容真真这个祸害。 白清鸿给陆观云递瓜子,在心里深深的叹气。 容真真可真是个汉子啊。 燕于飞眯着眼睛盯着容真真好半晌,谁也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容真真怕他个球,燕于飞现在动都不能动,真要有啥也是任他摆布,“虽说你是我长辈,又是我未来公爹,但你要是非要做拆散鸳鸯的事,我也只好做点事回敬一下了。” “你想怎么做?”燕于飞有些好奇。 容真真托着下巴想了想,淡定的说:“也没什么,反正你现在也动不了,我不能欺负一个病人。到时把你丢池子里或者挂树上,你应该也能承受。” 燕阮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小心踢他一脚,自己却跟燕于飞说道:“阿爹,我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燕于飞瞥了他一会儿,而后又看着容玉:“小玉,你这个侄儿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这坏劲可真不像是一窝的。 “闭嘴。”容玉被他俩烦的没脾气,“你要同燕阮在一起,我也没有十分反对,只是你自己想好了,将来莫要再告诉我你后悔。” 他这话是对容真真说的,他总担心以容真真那样跳脱没正形的性格,以后哪天就不想要燕阮。 “想好了。”容真真笑眯眯的说,“我早想好了,等我公爹身体好后我就跟他成亲,到时你俩就在台上坐着给我们当见证人,行不行?” 容玉脸都没处放,这都还在哪到哪,容真真这个没脸没皮的货就开始一口一个“公爹”,他怎么就教出这么个小王八蛋。 “那是自然。”燕于飞笑眯眯的说,“只要小玉同意,我就同意。” 容玉恼羞成怒:“不要叫我小玉!” “那多别扭啊。”容真真跟燕于飞眼神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后就开始偏帮外人,“总不能叫你老玉吧?听起来跟退休干部似的,不亲热。” “滚!”容玉气的踌躇抽|出剑要砍死容真真。 容真真撒腿就跑,顺利把容玉引了出去。 燕于飞回头看着燕阮,点头说:“我看那个孩子不错,配你正合适。” 燕阮脸上有些红,轻咳一声后故作淡定的回他:“孩儿看上的人,总不会差的。” “就是你这心眼差了些。”燕于飞有些无奈,“束息也不知怎么教你的,竟没学到一点心计,我看那容真真日后如果想对付你,你怕是只有挨打的份。” “他不会。”燕阮笃定的说,“他不会的。” 燕于飞凝神看了他一阵子,终于悠悠的舒了口气:“当年我如果有你这样的魄力,或许也不会蹉跎这些年。” 燕阮不说话,似是默认。 “你们的婚事往后排排。”燕于飞眼里有些笑意,“长辈为先,我跟小玉都还没成亲,你们晚辈不着急。” 燕阮试着想了一下早就着急成亲的容真真如果知道了这个噩耗,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 应该会气的要把家拆了吧? 他倒猜的也不错,因为容真真知道后的确气炸了。 第88章 番外三 准备成亲 燕于飞跟容玉的婚礼是在教内举办的, 给他们证婚的是教内几个大长老,容萌萌和容雄飞甚至还千里迢迢的跑来参加,这对相隔了十几年才真正走到一起的苦命鸳鸯终于算是圆满了。 容真真抱胸坐在花廊下看着前厅热闹的场面, 忍不住幽幽的说:“咱俩到底啥时候能成亲?” 燕阮站在他身边看了好一阵子,低头又俯视了一会子容真真, 他之前不懂他为什么对成亲这事那么执着, 不过就是一个虚礼罢了,就算不成亲他们也能在一起, 难道还怕旁人说什么? 可今天在见证了他父亲跟容玉的婚礼之后, 燕阮终于明白了容真真的执着。 那种来自于所有人热烈而欢欣目光注视下的相拥宣誓是何等美好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不可分割的一对,即使是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被大家祝福原来是那样值得高兴的事。 他的目光温柔下来, 弯腰抱住仍然有些失落的容真真,在他的唇边轻轻落下一个温柔的吻,“等我们回归中原, 我们也办一个。” 容真真有些惊讶的抬头:“你想在中原成亲???” 燕阮轻哼一声,傲娇的反问道:“不行吗?” “总该要那些讨厌的家伙们知道知道, 你是谁的人。” 容真真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他保持着一种傻呆呆的表情看了燕阮好半晌,然后才笑起来, “那是自然的,我是武林盟主,我要是成亲,那场面必须要大, 来的人必须最多!到时候你就看着好了,送礼给咱们的人多得这院子都站不下, 咱们趁机还能捞一笔发财!” 燕阮看容真真兴高采烈的数落着到时候要来出席婚礼人员名单,心头也被他这种快活的情绪感染,这个人也不过就是皮了些,多宠他些又有何妨呢? 容玉脸皮子薄,成婚当天被那些人围观着当新郎看早就羞得恨不得马上就走,都是燕于飞拉着他才能把所有的仪式走完,容真真把他卖给了燕于飞,燕于飞也不好再反对他跟燕阮的事。 成婚第二天后,容真真连夜带着燕阮私奔回中原,燕于飞也没说什么。 容雄飞追上去后急了,“大哥,我跟小川的婚事,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办?” “哪有当哥哥的没成家,妹妹倒先成婚的?”容真真一脚把她的马踹开,不耐烦的说:“等我跟你嫂子成亲完再说。” 容雄飞怒了:“就你那磨磨唧唧的速度,我岂不是一辈子要缩在家里???” “放屁!”容真真骂道,“我回了盟主府马上就昭告天下!你就等着吧!” 他快马加鞭往前跑,把容雄飞扔在了身后。 江湖最近无大事,新皇登基后忙着休养生息安抚民生,对江湖武林众人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不成天打架生事就随他们去,这些江湖侠士们闲得要发霉,只好没事就聚在一起唠嗑聊八卦听书以解闷,一个个学着姑娘家开始追连载小说,把那本盟主教主之间的狗血爱情小说翻来覆去的看了不下十遍。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感人至深的情爱吗?” 少侠们不禁感慨着,他们险些就把故事里的人事当了真,想着要是那教主若真如书中所言那般生性,倒也没那么讨厌,配他们盟主也正合适。 谁想他们只是自己发表一下读后感罢了,没几日一个重磅炸药就在他们所有人家门口炸开了。 盟主要与教主真的要成亲了。 这个消息在街头巷尾炸开后瞬间就登上了武林八卦这些年来的头条,无论是不是武林中人都开始议论纷纷,互相之间换着交换自己的情报,谁都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缘故。 “不会是谣言吧?” 有人犹豫着猜测,“都说那魔教与咱们正道势不两立,怎么突然就成亲了?” “盟主之前早就说过了,不许再称呼他们为魔教,你们忘了?”有人提醒他,“这消息据说千真万确,盟主身边的陵游公子都开始张贴告示了,就在下月初八!“ 相比起外面的躁动震惊,此时的盟主府反而平静淡然。初八是容真真亲自挑的日子,深秋初冬还不算很冷的时候,正好适合结婚,不冷不热刚刚好。 “阿陵,你给各大掌门发请柬了吗?” 陵游点头说:“昨日就已经发出去了。” 容真真支着下巴看自己列好的清单,又问道:“礼服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裁缝铺的老板回话说已经再加急赶制,再过十天就能出来。” “嗯……”容真真很满意,在清单上又划了道斜线,“接下来就是一些琐事,都交给你了。” 陵游严肃的接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出门办事,容真真却在这时候叫住了他:“等我这事办完了,回头给你介绍对象。” “呃……”陵游有些羞窘,他抬手挠挠头无措的说:“盟主,属下、属下还没想成亲。” “那怎么能成呢?”容真真不赞成,“马上雄飞那死丫头也要成亲,咱们都成双成对的在你面前晃悠,你心里能好受?再说咱俩兄弟一场,你这婚姻大事我得给你记挂在心上,有福同享。” “还是说……你心里惦记着谁?”容真真眯了眯眼,“你该不会还想着宫里头的那个老狐狸吧?” 陵游哭笑不得,“盟主您说的哪里的话,属下惦记那位做什么?这都多久的事了?” 容真真上下打量他,确认他没有撒谎后挥挥手让他去忙,自己琢磨着还是给陵游抓紧找个人谈恋爱的好,不然等宫里头的那个王八蛋腾出手来想起陵游这回事来就不好办了。 盟主府里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成亲的事宜,最闲的反而就是燕阮,他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初八就行,这两天吃好喝好养得愈发圆润,一改最初相见时一身的阴沉狠毒的模样,真有些像是哪家被宠坏的贵公子。 盟主要成亲,这绝对是天大的事,掌门们过了几天后都急冲冲的杀进了盟主府,围着陵游东问西问,仿佛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陵公子,这事真的是真的?”李掌门不淡定了,“盟主、盟主怎么能跟那个魔头成亲呢!?” “可不是!那燕于飞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他儿子能好到哪里去?别是什么阴谋吧!?” “盟主是不是被他们用什么妖术迷惑了?” 陵游好脾气的一个个给他们解释这事的确是他们两人自己决定的,可大家还是一脸“我们盟主必定是被妖孽迷了眼”的震撼表情,只有卓三娘悠哉悠哉的嗑瓜子,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 她早就看出盟主跟那个教主之间不清不白的了,也就这些老头子眼瞎。 不管大家怎么震惊不解怀疑忧虑,初八还是一天天的到来了。 那天晴光正好,初冬虽有些寒凉但并不真的很冷,一大早盟主府就大开朱门洒扫一新开始迎接四面八方而来的客人,盟主大喜的日子,谁都不想坏了人家的好兴致。 诸位掌门一把年纪了还要操心盟主的终身大事,他们的确是盼着盟主赶紧成家,可没想着要让他与魔教的人在一块儿,在他们看来,魔教在这次危难中的确出了不少力,但这不代表他们以后就是好人,万一那魔教教主变心了呢? 他们一早就到了盟主府,想着还能不能抓紧最后的机会说服容真真。 “诸位来的这么早呀?”容真真穿着大红喜服一脸神清气爽的出来了,他等了这么久好容易才盼到初八,眉眼间都是兴奋喜悦,昨夜差点没睡好。 掌门们见盟主兴高采烈的,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指望着别人说话,毕竟……他们也不想让盟主不高兴,大喜的日子,盟主高兴一趟不容易。 “盟主,您、您真的……”洛掌门刚开了个口,就被容真真身后出来的燕阮堵了回去。 “容真真你不准备着跑到这来干什么?”燕阮趾高气昂的走到他身边,淡淡的瞥了一眼众人,“你很闲吗?” “这不是来客人了吗?”容真真笑眯眯的说,“要不然你在这招待着?” 说完他脚下抹油这就溜了,燕阮抱胸独自面对着这些人,皮笑肉不笑的问:“你们还有事吗?” “你是不是勾引我们盟主!?” 没了容真真在场,掌门们气焰立刻就上来了,他们对着燕阮可不客气:“我们盟主年轻单纯,一定是你迷惑了他!” 燕阮淡定的嗤笑一声:“你们是不是瞎?你家盟主哪来的单纯可言?当时可是他追得我。” “胡说!”李掌门怒了,“我们盟主一身正气!怎会被你的美色诱惑?定是你使了什么妖术!” 燕阮懒得同他们啰嗦,“那你们大可以试试,有本事待会儿拜堂的时候你们带人来闹事,看看容真真是什么表情?” 几个老头互相看看也都沉默了,盟主这些年料理武林诸事本就不易,年纪轻轻的却不能像别的年轻人那样有放肆胡闹的资格,身后又没什么家世撑腰,独自一人身陷囹圄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好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他们这几个再给他搅黄了,盟主此生不得恨死他们? “老顽固。”燕阮翻了个白眼,甩袖绝尘而去。 几个掌门愁白了头。 第89章 番外四 否极泰来 盟主大婚, 让全江湖待嫁少女们心都碎了一地,但她们前仆后继来到盟主府偷偷见了一眼身着婚服艳绝四方风流倜傥的教主后,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年身为武林第一美人的柳姑娘都没能进得了盟主的眼了。 教主实在优秀。 因为是两个男人结婚, 也就没必要像同女孩子成亲那样规矩繁琐,燕阮就大大方方的和容真真并肩站在前厅会见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客人, 他二人都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这样站在一起倒真得应了那句“金童玉子”的美话。 最最迂腐的李掌门忍不住看了又看,最后也不得不在心里默默的感叹, 若单论长相来看, 这世上最配盟主的, 怕也只有那教主了。 他不出声反对,其他掌门也不好跳出来坏人家好事,毁人姻缘会被驴踢这回事大家都晓得。 “多谢各位成全。”容真真笑着对诸位面色各不相同的掌门人鞠躬行礼, “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很高兴。” 李掌门的脸有些红,他本来是想拖着一身老骨头来坏事的, 可现下看着自家盟主笑得那样开怀,很显然这场婚事是他期盼已久的, 心里生出许多惭愧来, 当下也回了一个礼,眼神绕了燕阮半晌后才释然:“只要盟主高兴, 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恭贺盟主新婚燕尔得偿所愿。” 容真真笑得露出了八颗白牙。 来往的宾客很多,光是容雄飞陵游根本顾不过来,卓三娘几个人就主动承担起了帮忙的任务,连足不出户不喜欢热闹的陆观云都被拉来凑数, 安排在门口收礼写花名册,白清鸿给他端茶倒水。 “我来了。” 容真真刚把一个老掌门送进内厅, 回身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果真就看到楚寒若带着三个弟子来了,他还是那身黑色的长袍,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容真真笑眯眯的说,“也不知道早点来帮忙,该不会就是来等着吃饭的吧?” 楚寒若默默的摇头,往里走了两步后停在容真真和燕阮面前,看起来似是有话要说,容真真就安静的等着他。楚寒若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只从衣袖内侧掏出一块玉来,“给你的新婚贺礼。” 容真真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玉佩,忽然觉着有些眼熟,“这不是我以前送你的那块吗?我以为早被你拿去卖钱了。” 楚寒若避开了他的目光,仿佛给了贺礼后就没他什么事了,抬脚就要绕开他去内厅坐着。容真真嘟囔着他小气,却没有真的阻止他进去。 跟在楚寒若身后的和元悄悄地对他说:“盟主,我师父其实很喜欢这块玉的,走哪都带着呢,穷得没饭吃的时候,他都没舍得换钱。” 容真真唇边笑意不变,摸了摸和元的头后笑着跟他讲:“快进去吧,待会儿吃多点啊!” 燕阮看着师徒几个人走远了,回头有些玩味的看着容真真手里的那块玉,他伸手夺下那块玉左右看了看嗤笑着道:“这玉成色不错,但也不是顶顶好的上等玉,也值得他日夜当个宝贝?” 容真真淡淡一笑,把那玉收回来后看了看,然后静静地埋在院中已经不再开花的桃树下。 至于楚寒若为什么一直留着这块玉佩不离身,又为什么在自己结婚这天还给他,容真真已经不去细想其中的缘由了,因为他已经有他的阿阮。 燕阮回头看了一眼那株桃树,若有所思的说:“明年春天,这桃花又该开了,我听说……你们中原人喜欢把人间情爱一事寄托在桃花身上?或许,楚寒若也快了。” 那时容真真被他从异世带回来之后,他曾问过楚寒若,明知启动法阵可能会损失十年寿命为代价,又为何还要一意孤行,他心中到底是怎么看待容真真的,真的就只是一个“朋友”就能交代过去的吗? 那时楚寒若是背着他的,所以他并不知道当时他脸上到底是个什么神情,只记得楚寒若淡淡的说。 ‘无缘的人,何必细究。’ 无缘…… 燕阮的目光从那株桃树上收回,扭头去看心情大好的容真真,他承认自己幸运,因为真正跟容真真有缘的人,是自己。 “又有客人来了。” 容真真听着下人通报,刚要笑脸相迎去看客人,结果抬头就见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你怎么来了?” 贺憬微独身一人站在门口面带笑容抬手恭贺:“今天是容兄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能不来呢?” “我记得我没给你发过请柬。”容真真有些警觉的看着他,“再说你不在……那个地方忙,跑到这里干什么?” 贺憬微抚摸着手里的折扇轻轻一叹,“那头的大事忙得差不多了,也该我喘口气,正听说容兄成亲,所以我就不请自来,还望容兄宽宏大量,赏我一杯酒水吃。” 容真真是半句话都不信这个老狐狸的,说什么来参加自己婚礼,那都是屁话,怕不是真正盯着的是他们家阿陵。 “说起来,我正打算给阿陵介绍合适的对象,既然贺兄你来了,要不然一道帮我长长眼?你也知道,我们阿陵老实得很,婚姻这事,还要我给他把关。” 贺憬微面色不变,厚脸皮说:“容兄能给找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只是姻缘这事从来由不得人,怕是你要失望了。” “我正好缺一个中宫主政之人,就要看陵游公子给不给面子了。” 容真真面色沉了下来,贺憬微竟然真的想阿陵给他当皇后,“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他们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退一步,陵游就从后方过来了,“盟主,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您要不然去看看还有谁没……” 他话说了一半就吃惊的看到贺憬微竟然站在自家门口,一脸懵逼后赶紧收起脸上惊讶的表情,“皇、贺、贺公子?” 贺憬微见了他心情好,笑眯眯的回他:“是我,阿陵瘦了些许。” 这个死不要脸的! 容真真气得想去撕了贺憬微的脸,却被燕阮不咸不淡的拉了回来:“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干什么呢?我阿爹跟你叔父都已经落座了,马上吉时一到就得拜堂,万一弄脏了衣服,上哪去换?” “你敢碰阿陵一个手指头,老子掀了你家!”容真真被拉走后不忘回头威胁贺憬微。 贺憬微摆摆手让他赶紧走,一边以扇遮住半边脸,意味深长的对被留在原地的陵游说:“阿陵,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 “见了我,可有什么想说的?” 陵游头脑发懵,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见到这个人,老实说这半年多早把这人给忘了。 “呃……要不然,你帮我招呼客人?”陵游强自镇定后脑子里只能想得清这件事,“人手不够忙不过来。” 说完他就想起眼前这个人身份何等尊贵,他这是大逆不道。 刚要道歉,贺憬微缺笑着凑过来:“阿陵带路吧?我能做些什么?” 桃花树屹立在院中不言不语,微风吹过枝桠轻微的摇晃着,那对还不算熟的小年轻渐渐的消失在拐角处。 他们之间的路最后走到哪一步,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前厅—— 还好盟主府够大,来贺礼的这几百号人才能勉强站得满,谁都想靠近些看新人成礼,尤其是这还是他们最喜欢的盟主的大礼,谁都想沾沾喜气。 堂上坐着的就是容玉跟燕于飞,尽管很多年轻人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可很多老人却能认出来,这不就是魔教老贼跟他们的前盟主吗? 李掌门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原来老魔头拐了正直不阿的老盟主,还教唆小魔头骗他们年华正好的小盟主! 这一家子姓燕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必然狼子野心图谋什么,说不定就是贪图中原武林! “你可省省吧。”卓三娘嗑瓜子斜眼看他,“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蠢,我倒是觉得这事儿挺好,没准人父子俩就是图我们盟主美|色呢?想简单点。” 第一道鞭咋响的时候,提醒大家吉时一到,司仪立刻扯着嗓子开始喊。 “一拜天地!” 容真真贺燕阮同时跪下,对着堂外大门处深深一拜。 一拜,拜你我有缘今生得以相见。 “二拜高堂!” 他们同时对着容玉和燕于飞跪下,又拜了下去。 二拜,拜你我总算历经坎坷走平大道,终于没有错过。 “夫妻对拜!” 燕阮看了一眼容真真,两人相视一笑后同时弯腰一拜。 三拜,愿你我福泽绵延永不分离,一如星辰伴月相生相映。 “礼成!” 随着这句话,堂下的人激烈鼓掌起来,容萌萌好大一个男儿哭的稀里哗啦,商淮只好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心酸,也不知他此生能不能抱得美人归。 容雄飞拿着小本子开始计算,大哥好歹算是出门了,接下来谁敢挡她的好事,她就剁了那人狗头!时川苦笑无奈的安慰她,这种事急不得急不得,打人这事可不能有。 陆观云一脸不在状态的模样看着堂上发呆,连白清鸿什么时候摸上他的腰都不知道,他大概又在想什么药方。 陵游和贺憬微并肩而立一同抬手看礼,贺憬微悄悄去看陵游,见他面带微笑满眼欢喜,心下大安。 楚寒若独自坐在席上拿着酒杯自斟自酌,并没有跟别人一起欢笑着看那对新人。 还需要看吗?那一定是很幸福喜悦的场面。 楚寒若隔着人群遥遥一举酒杯,无人对饮却又好似有谁与他碰杯。 祝诸位,好事将近,噩运尽散,否极泰来。 大喜。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话,送给我,也送给在座的所有人。 祝你们好事将近,否极泰来。 感谢你们一路以来对本书的支持喜爱,给了我把故事写完的动力,有缘的话,我们下本再见。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