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万人迷的一百种方法 作者:东施娘 文案 正经版:每个小世界都有个万人迷,他要做的就是干掉那个万人迷 不正经版: 申珏因做下错事被罚经历轮回之苦,为了摆脱轮回,他不得不干掉那些美颜盛世的万人迷们, 而在动手之前,他必须攻略对方,让对方心甘情愿为他去死。 只是,渐渐的,那些被攻略的万人迷都黑化了…… 申珏:等等,你不是主角受吗? 万人迷(冷笑):大家都有玩意,谁规定我就一定是受? 【两受相遇,必有一攻!】 阅读指南: 1.耽美快穿 2.主受 3.1V1,1V1,1V1(重要的话说三遍) 4.攻不是天帝幺儿 干掉那个皇帝(1) 都说人死之后便会忆起前程往事,申珏站在前世镜前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他本是赤炎老祖的亲传弟子,如今却在受轮回之苦。而这一切源于一千年前的蟠桃大会。 千年前的蟠桃大会,他第一次随师父来天庭,在宴会上,他遇见了一位神仙,那神仙似乎对他极其感兴趣,缠着他说了好些话,甚至后面还总是跑来蓬莱岛找他。申珏只觉烦恼,在那位神仙向他告白之后,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他一心向道,并不喜欢跟这些情情爱爱牵扯上关系,于是他直接拒绝了那位神仙。 哪知道那个神仙还不死心,甚至还敢对他下虎狼之药。申珏恼怒之下,对着那个神仙下了死手。等他师父赶来的时候,那个神仙只剩了半口气。他师父连连叹息,责他面壁思过,又连忙抱了那个神仙去天庭。 申珏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神仙竟然是玉帝的第九个儿子。 他重伤了玉帝的幺儿,现在那幺儿只靠仙草、仙丹吊着命,玉帝大怒,连他师傅都护不住他,他虽没直接灰飞烟灭,却要尝尽人间百苦,饱受轮回之苦,每一世都要被人踩进泥土里,尸身与烂泥混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经历了整整一千年。 …… “徒儿。” 申珏听到身后的呼唤,先是一怔,才回过头。等他发现喊他的人真是自己的师父赤炎老祖时,身体都微微一颤,“师父!” 赤炎老祖似乎还是千年前的老样子,只是神情却比千年前疲惫许多。 “徒儿,为师不能在地府久呆,所以长话短说。为师已经从司命仙君那里打听到了破解轮回之法。” 申衣珏闻言却没有很大反应。 赤炎老祖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原先他这个徒弟最是意气风发,如今却被这轮回之苦折腾得死气沉沉。他不由更恨起了天帝和天帝那个不成器的幺儿。那个幺儿早就在几百年前就醒了,而他的徒弟却还在受苦,当初的事又不是他徒弟一人之错,若不是那幺儿给他徒弟下药,他徒弟怎么会下那么重的手? 赤炎老祖现下也没有其他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让自己的徒弟从轮回之苦里脱离出来。虽然他不能直接干预轮回,逆天改命,但可以帮一帮申珏。 他从袖子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镜,直接打进了申珏的印堂中。 “徒儿,这是溯回镜,虽然不能完全抵抗孟婆汤,但它会让你在濒死之际想起前程往事。你每次轮回的境都是极苦,濒死之刻怕是不会少,所以这溯回镜还是能帮到你一二的。” 因为申珏马上就要去投胎,赤炎老祖语速很快,“你待会去投胎的境都是你早经历过好几回的,只要溯回镜起了作用,你便能找回记忆,有了记忆便不用怕了。还有,你一定记住,你要脱离轮回之境,一定要杀了一个人。” 申珏目光微动,“谁?” 赤炎老祖道:“你经历的每一个轮回都是一个人的境,因为那个人是境的主人,所以在那个境里,几乎所有人都会爱上他,而你,只有杀了他,你才能破解他的境。切记,你杀他要有前提,必须要让他爱上你之后才可以杀他,否则杀了也是白杀。而且有些境的主人可能会因为你杀了他心生怨念,强行拖你再经历一次他的境,你破镜之法只有一条,让他爱上你再杀了他,这才是堪破了境。” “有了记忆,想必杀了他不会是难事。徒儿,为师等你回来。” 赤炎老祖最后匆匆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地府。他不能在地府久呆,若是被人发现,申珏的事情反而会被暴露。 申珏等赤炎老祖离开之后,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去了黄泉。面目慈祥的孟婆守在黄泉路口,用一根大勺摇着面前锅里的孟婆汤。轮到申珏喝汤的时候,孟婆似乎叹了一口气。她在这里呆了不知道多少年,而眼前这个青年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回。她不知道这个浑身透着仙气的青年犯了什么错,只是看他无数次乖乖喝下孟婆汤的时候,总有些唏嘘。 地府也有几个像他这般要经历轮回之苦的人,但没一个有他这般平静,每次喝孟婆汤的时候,都不吵不闹。 申珏没注意孟婆的眼神,他一口饮尽孟婆汤,便抬腿走上了桥。 这座桥他已经走过无数遍,他在轮回里尝尽百苦,而害他的人仍然活得好好。 申珏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他此番不管那些境的主人是谁,他所求不多,只为破镜。 他想破镜之后,回了天庭,直接杀了那个害他至此的人。 …… “砰——” 他的头脸皆被压进了水里。 那瞬间,他只感觉到无数的水灌进了他的体内,又冷又难受,仿佛下一瞬就能死掉。 他感觉到有人死死地压着他,不只一个人,可是他无法抬起头。 就在他认为他要死了的时候,摁住他头的人,松了手。 他挣扎着从水里抬起头,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很重,他被打得措手不及,咬到了舌头。 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去。 他茫茫睁开眼,看到一张张狞笑的脸。 申珏忍不住猛地咳了几声,纷乱的记忆全部涌入他的脑子,让他不由有些恍惚,而等面前的人开始说话时,他渐渐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个境啊。 身上传来的疼痛提醒着他,他刚刚遭受了一顿毒打。 如果不是这顿毒打差点要了他的命,想来他体内的溯回镜也不会起作用。 站在申珏面前的人见申珏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不由气笑了,他一把抓着申珏的脸,“申公公,你这个时候还可以出神啊?” 他话落,就看见对方的眼神闪过一丝杀气,那情绪转瞬即逝,连他都无法确定。他皱了下眉,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人。旁边走上来一个人,“秦总管,皇上那边要申珏过去伺候了。” 秦袁看了下面前遍体鳞伤的申珏,想了下,还是松了手,只是末了还给申珏踢了一脚。 “今日算你运气好,皇上还愿意护着你,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秦袁离开后,其他人纷纷也跟着他走了。 等众人离开后,申珏才晃着身体爬了起来。 在这个境里,他是个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只是这个皇上是个傀儡皇帝,半点实权都没有。这次他被打,是摄政王下的命令,因为他在御前伺候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盏。 但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他在摄政王压着皇帝的时候,冲了进去。 摄政王恼怒,直接命人将他拖出去。 申珏在这个境里命运十分悲惨,他对皇帝忠心耿耿,不忍皇帝受辱,便自己去勾引了摄政王,而这摄政王怎么会看上他这个阉奴,把他打了个半死,最后还是皇帝帮他求了情,他才活了下来。不过也因为此事,申珏对皇帝越来越感激,认为他是为皇帝而活,所以继续锲而不舍地去接近摄政王,试图找出摄政王的弱点。 摄政王对他没有半点感情,只是碍着皇帝的份上不杀他,不过摄政王有个怪癖,他是个虐待狂,尤其在床上。摄政王虽然对申珏没感情,可是让他对皇帝下那个手,他是不忍心的,所以他开始虐待申珏,因为申珏是离皇帝最近的人。 他令申珏穿上皇帝的亵衣亵裤,然后用鞭子抽打申珏,每次都把申珏打得半死不活,而申珏觉得这个可以保护皇帝,于是默默承受了。 最后申珏被摄政王活活打死了,知道这件事的皇帝跟摄政王大吵了一架,但是最后,他们两个人和好了,甚至甜甜蜜蜜在一起。申珏虽死,但魂魄未散,他在深宫里飘了七年,看着皇帝和摄政王越来越恩爱,甚至皇帝还从宗族过继了一个孩子。 他们二人共同教导那个孩子,将他培养成下一任新帝。 申珏在这个境里,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他为皇帝付出了一切,但对方还可以跟他的仇人甜甜蜜蜜在一起,多么可笑。 这便是轮回之境,每一个境,都让申珏爱而不得,卑微到骨子里,还要亲眼看着喜欢的人跟旁人甜蜜在一起。 …… 申珏想起这个境的记忆,忍不住笑了下。就这一个境,他都轮回了好几回,最痛苦的时刻不是他被打死的那瞬,而是他变成魂魄,却看到皇帝和摄政王甜蜜在一起的时候。 他气得要呕血,但一点用都没有。 绝望、痛苦、悔恨,万种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他想杀了摄政王,也想对皇帝大喊—— “你怎么可以跟他在一起?” 可是那时候他只是魂魄。 等再来一次,他又失了记忆,依旧傻傻地付出一切。 申珏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想到了这个境的主人是谁。 自然是那个无辜又迷人的皇帝殿下。 干掉那个皇帝(2) 夜色渐深。 申珏先回了自己屋子一趟。 他作为皇帝慕容修身边的大太监,有一间单住的屋子。 他咳着嗽将湿透的衣服脱下来,白皙瘦弱的身体被鞭痕覆盖,皮肤上还有着不少陈旧伤疤。 这个身体很丑,哪一点都称不上美感。尤其是他残缺的下.身。 申珏低头看了一会才抬起头。 慕容修当皇子的时候,常受其他皇子欺负,申珏作为他的贴身太监,挨了不少毒打。毕竟主子的罚,奴才要身替,常年以往,他身上的伤疤不知道有多少。 申珏换上一件干净衣服,又将湿发擦了擦,便坐在铜镜前。 慕容修是大周朝出了名的美人,要不然摄政王也不会看了他的脸之后,就决定扶他上位。古今之情爱,都因“色”而起。申珏平静地审视了自己一番,觉得他现在跟“色”这一个字毫无关联。 平淡无奇的脸,残缺的身体,慕容修看上他的可能性极低。 申珏伸手拂了下镜面,他的手指比镜面要粗糙许多,是干了许多苦力活的原因。他看着镜子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一切都没关系,因为真正的申珏回来了。 如果天道不仁,我愿以血重写天道。 不过现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养伤。 打他的那群人下了是死手,若不是慕容修还有些在意他,怕是那些人直接会打死他。 申珏爬上冰冷的床铺,将头脸都埋在了被子里。他本该先去慕容修那里复命,但是他实在有些恶心慕容修,便不想去了。 申珏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天大亮,还是一个小太监闯进来,才把他吵醒的。 “申珏,你怎么还在睡啊?” 申珏感觉到有一只手掀开了他的被子,不由皱了下眉,拿手压住了被子,更加往里面缩了缩。他虽然睡得久,但并没有睡好,半夜发起了烧,他只能硬抗,疼痛更是让他难受。 申珏现在成了一介凡人,不能使用仙术。好在他这个躯壳,虽然是烂命一条,但也算得上命硬了,挨了无数打,都好好活下来了,还没留下什么病根。 冯庆宝看见床上的少年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还往被子里钻去,不由愣了一下。他跟申珏共事也有一年余了,别的不提,申珏在他们这群小太监里是最讲规矩的,根本不仗着皇上的宠爱,拿乔端架子。 虽然是皇上身边最红的太监,但从不以太监总管身份自居,这是为什么冯庆宝直接敢闯进他房间的原因。 “申珏,你快醒醒,皇上……皇上已经生气了。”冯庆宝犹豫着说。 昨夜申珏没去服侍,皇上虽然脸色尚可,但也是问了一句,今早见申珏没来,沉默片刻便说:“申珏昨日挨了罚,冯庆宝你去看看他,若是伤得重,便去请太医。” 申珏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烦不胜烦,勉强掀开了一只眼,瞧清是冯庆宝之后,又闭上了眼,“我身上疼得紧,起不来,你帮我去跟皇上说一声。” 冯庆宝愣了一下,“这怎么行?你自己去。” 申珏闻言,转过身,冷淡地说:“那你就出去。” 冯庆宝哑口无言,恨申珏这家伙不识好歹,站起来就出去了,关门的时候还故意将门重重地甩上。而屋里的申珏根本不在意,他再一次缩进了被子里。 那厢,冯庆宝走到御书房门口,连忙收起了一脸怒意,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殿内。 慕容修正坐在龙椅上,他看见冯庆宝独自前来,眼神起了些波澜。 “皇上,申公公现在还起不来床。”冯庆宝虽然生气,但还是在慕容修帮申珏说了几句话,“奴才去的时候,申公公还发着烧呢。” 慕容修垂下眼,其实他对申珏有些复杂,昨日若不是申珏闯了进来,怕是摄政王那家伙还不知道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可是,申珏的撞破,他心里也多了几分难堪。 阖宫皆知他是傀儡皇帝,但并不知道摄政王对他的心思,现在申珏知道了。 想到这里,慕容修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说:“你去请个太医,为申珏把脉,他……”他顿了顿,“他受了伤,休息一段日子也好。” 冯庆宝应了声,连忙转身出去了。 慕容修吩咐完,便暂时将此事搁下了,但让他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大半个月,申珏都没有再出现在他的面前。连摄政王都发现了,嘲笑道:“你身边那个丑太监,怎么?死了?” 慕容修眼神微变,“他死没死,摄政王不是知道吗?下手的人可是你的。” 摄政王见慕容修脸色微变,嘲讽意味更深,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戏谑地摸了下慕容修的下巴,“上次若不是他不长眼闯进来,我怎么会叫人罚他呢?这当奴才的,听话便是最重要的。” 摄政王话里有话,慕容修皱了下眉。 摄政王又道:“我瞧你身边伺候的人都不够伶俐,干脆趁这次都换了吧。” 慕容修拒绝了,“朕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伺候。” 摄政王挑了下眉,他待会还有事,便没有久呆,便离开了。他觉得有时候不能逼得太紧了。 而慕容修随后便叫了冯庆宝进来。 “申珏的伤怎么样了?” 冯庆宝听着这话,脸上有些古怪。 这些日子,他每日都会去申珏那里,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申珏跟以前不一样了。 就像…… 就像换了一个人! 申珏原来总是佝偻着背,一副懦弱的样子。可是这些日子,他不仅挺直了背,行为做事都跟往日不一样了。有时候申珏看他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害怕。 冯庆宝每日都去看申珏,自然是知道申珏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可是申珏不到御前来伺候,他也劝不动。申珏现在每日就是坐在屋子里。 慕容修见冯庆宝嗫喏说不出话,不由皱了下眉,“说话!” 冯庆宝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皇上,奴才不敢撒谎,但奴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句话让慕容修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搁下笔,心思微转,便直接站了起来,“摆驾,朕去看看申珏。” …… 慕容修从没有到过太监住的地方,他望着眼前逼仄的房屋,眼下湿漉漉的青石板,神色有些不明。慕容修当皇子的时候,虽然不受宠,但住的也是宫殿,吃穿皆差不到哪去。 他生下来便是人上人,从未见过人下人呆的地方。 冯庆宝佝偻着背站在慕容修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他没想到慕容修竟然会纡尊降贵来到他们住的地方,他们在御前伺候的太监,除了平日里的轮班守夜,便都是回这里休息。 慕容修拧了下眉,抬起腿往前走去。越往前走,他的脸色就越沉,等到了申珏住的屋子门前,他目光沉沉,让人不敢直视。 他在门前停了脚步,冯庆宝连忙上前敲了下门。 “申公公。” 房里传来窸窣的声音。 慕容修站在门口,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等门从里面被打开的时候,他自然抬眸望了过去。 门后的少年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在看见他的时候,似乎笑了一下,但似乎又没有,慕容修还没看得真切,就见着少年已经跪在了地上。 “奴才拜见皇上。” 慕容修唔了一声,没立刻让申珏起来。 “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申珏膝盖与冰冷的地砖亲密接触,“回皇上的话,奴才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那你为何不回御前伺候? 这是慕容修想问的话,只是这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问。 “起来说话吧,你这可有茶?”慕容修说着就走进房里,还对身后的一群宫人挥了下手。 宫人们立刻退了下去,一时之间,房里只剩下了慕容修和申珏二人。申珏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说:“奴才这没有茶,只有些白水。” 慕容修本就不是来喝茶,便不怎么在意,他看了下房里的摆设。 这房间极其简陋,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罢了。 桌子上还摆着一个空药碗,碗底有着褐色的渣。 慕容修审视完了,转过身看着申珏。 “你……”他开了口又停了下来。 申珏低着头,不说话。 慕容修犹豫了一番,才继续说:“是朕没用,护不住你,你若心中有怨,也是应当的。若你想出宫,朕也允了。” 他说完便等申珏的反应。 慕容修了解申珏,申珏虽然为人不是顶聪明,长得也不大好看,但十分忠心,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让申珏在身边伺候了。他说这番话,不过是以退为进,试探对方一番。 他知道申珏是个孤儿,一个阉人出了宫,也活不下去。 申珏没有娶妻生子的本事,出宫只是遭人嫌弃。 只是让慕容修惊讶的是,申珏居然沉默了。 慕容修惊讶之后,便有些生气,气得是申珏不识好歹。 若不是他,申珏早被打死了。 慕容修神色变得冰冷,他不想再留在这个破屋子里,抬腿就欲走,没想到他刚抬腿,申珏就跪了下来,还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干掉那个皇帝(3) 那双手抱上来的第一瞬间,慕容修就想踢开对方,他并不喜欢旁人碰触他。 但他瞥到桌上的空药碗时,生生将这种念头压了下去。 申珏大病初愈,现在还在喝药,怕是挨不住他的一脚。 “皇上,奴才不想出宫。”申珏低声说,声线似乎还有些颤抖。 慕容修拧着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那你这些日子为何不去御前伺候?听冯庆宝说,你的伤已经好了。” 申珏沉默了一下,才道:“奴才怕死。” 慕容修愣了一下,“你……” 他的话没说完,这宫里的奴才都是为主子而活的,这是第一个跟他说自己怕死的人。 慕容修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总之复杂得很。 申珏对他忠心耿耿,这次不过挨了一顿打,便怕了,便不再忠心耿耿,他甚至不敢去自己面前伺候了,这算什么奴才?这种奴才留着有什么用? 慕容修突然想叫人将申珏拖出去,但临开口的时候,他闭了闭眼。 申珏的忠心被摄政王打败了,而他如今的处境也是因为摄政王。他明明是皇帝,却要仰人鼻息,甚至忍受着同性的觊觎,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恶心。 “你起来吧,此事朕不怪你,以后朕也会护住你的。” 慕容修改了口,带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摄政王可以轻易捏碎一个人的忠心,他也能重新塑造回来。 申珏松开了慕容修的腿,低着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他赌对了。 慕容修这种人,并不会在意什么人喜欢他,也从不为一些人的喜欢驻足,但他却为不喜欢而感到不舒服。 他习惯了所有人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也习惯原来的申珏的忠心耿耿,而申珏一旦不忠心了,他就感到不开心,不舒服,想将对方的目光再度拉回来。 冯庆宝本以为申珏这次肯定要受罚,哪知道申珏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回了御前伺候,而且慕容修对他的态度似乎比以前更好了,往日都是叫人值班守夜,现在专点了申珏。 他们这些太监其实都愿意替慕容修守夜,原因是他们住的屋子实在是湿冷,初春里墙壁都是湿的,更别提床上的被褥了,几乎是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但如果守夜的话,可以睡在慕容修床下的脚踏处,睡的被褥都是用熏香熏过的。而且慕容修夜里一般不起夜,睡相极好,慕容修还会将夜里的夜宵分给太监吃。 虽然明面上是轮班守夜,但私底下变成申珏一个人专门守夜,那些太监都有了些怨言,怨言说多了,便传了出去。那日带人打申珏的秦袁也知道了此事。 他是宫里专侍惩罚的太监总管,是摄政王的人,宫里的奴才都怕他。 “还有此事啊?”秦袁阴森森地笑了一下,“以为他挨了顿打,会长点记性,没想到越发狐媚子上身,还去勾着皇上了。” 秦袁想了下,便把此事禀告给了摄政王。 摄政王知道这件事之后,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他认为这是慕容修对他无声的抗议,就像是一只猫伸出了爪子。 他叫人罚了申珏,慕容修便越发地看重申珏,这不是故意在跟他置气吗? “有点意思。”摄政王笑了笑。 秦袁揣测着摄政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王爷的意思是?” 摄政王目光微转,投向殿门处的石砖上,那里被阳光照耀着,显得温暖而舒适,“不过一个奴才,你去处理便是。” 秦袁笑了笑,忙低下头,“奴才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 “申珏。” 慕容修坐在床前,忍不住喊了跪在一旁的申珏一声。 申珏正在为慕容修脱靴子,闻言,抬起头看着慕容修。他这张脸虽然生得平淡无奇,但脸上的这双眸子还算清澈,黑白分明,像幼犬的眼睛。因为申珏年纪不大,脸上尚有一些肉,整个人看上去也不丑,只是离好看二字差得有些远罢了。 慕容修目光投在申珏的脸上,“近日一直让你守夜,是不是比较辛苦?” 其实他是嫌申珏住的屋子破,所以故意调他守夜,但守夜毕竟又是值班,故慕容修问了问,怕申珏觉得太辛苦。 申珏抿唇笑了笑,脸颊上露出两个小酒窝,“奴才不辛苦。” 他说完就低下头,继续为慕容修脱去靴子。脱好之后,他将靴子整齐地纳好,摆在床尾的地上,又站起来解了明黄色床帘的金钩。 慕容修睡着之前,申珏都不能睡,他只能坐在慕容修的床尾处的地上,等人睡熟了,才可以爬到脚踏处去睡。申珏吹灭了蜡烛之后,便安静地坐在床尾处的地上。只是他没坐多久,床榻里的慕容修翻了个身,突然开口了。 “申珏,你说是原来的日子开心些,还是现在的日子开心些?” 申珏对慕容修突然的发问并不惊讶,今日早朝,摄政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点面子都没给慕容修。慕容修一张美人脸气得铁青,手死死地抓着龙椅的把手,似乎想把上面的龙头给扯下来。 慕容修登基也有半年多了,后宫空虚不说,连个貌美的小宫女都没有。摄政王虽然喜欢慕容修,但也防着慕容修,更不允许慕容修有后代。慕容修内心苦闷无人诉说,最后憋不住了,只能讲给申珏听。 申珏想了下才说:“奴才不知道。” 慕容修眉心微蹙,觉得自己也是疯了,跟一个奴才说这些话做什么。他刚准备让申珏出去,就听到申珏的下一句话。 “奴才只觉得认为昨日之时已回不去,重要的是现在该怎么做,能让将来开心些。” 慕容修眉心拧得更紧,他目光微动,片刻之后,他坐直了身体,一把撩开了床帘。申珏还坐在床尾的角落里,他蜷缩着腿,本来就是瘦弱的身体,如此姿势下,便显得更小了。慕容修突然觉得申珏像他幼年在宫里见过的一只狗,那只狗浑身黑毛,但总喜欢躲在角落里,因为被宫人发现,便会被打死。 所以那只狗总是东躲西藏,也不爱叫,慕容修曾经撞见过几次,那时候他是偷偷溜出来玩,看见那角落的狗,他被吓得不敢叫,那狗也不叫,过了一会,那狗便钻进更深的角落里了。 这种狗不讨喜,这种人自然也是不讨喜的。 申珏话是说得轻巧,可是他要拿什么跟摄政王去拼? 慕容修把目光从申珏身上收了回来,冷漠道:“你懂什么?出去。” 申珏应了声,二话没说就退了出去。 慕容修重新躺下,他本该沾枕就睡,但不知为何,他闭上眼,脑海里便是申珏的那句话—— “重要的是现在该怎么做,能让将来开心些……”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本该是片小碎石,偏偏掀起了波浪。 因为夜里没休息好,翌日慕容修的脸色不大好看,他对申珏的态度也变得更加冷漠,而等到他下朝回来,发现申珏不在跟前伺候时,一直憋着的气突然发了出来。 “申珏呢?” 慕容修没好气地说。 干掉那个皇帝(4) 申珏看见眼前的屋子,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说冯庆宝在里面?” 引他过来的小太监连连点头,“是,冯公公正在里面。” 申珏眼神里流露出一分嘲讽,不过他很快就敛去这神情,而是换上了有些不安的表情。 今晨慕容修去上早朝,便来一个眼生的小太监,说冯庆宝有事找他。申珏知道这里面有诈,但他正需要这个诈,便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了。 等看到秦袁的时候,申珏脚步猛地一顿,扭头作势欲逃。秦袁怎么会让申珏逃,立刻让人将申珏捉了回来,不仅关上了门,还用绳子将申珏五花大绑,只差堵上申珏的嘴。 “申公公,我们又见面了。” 秦袁面白无须,年纪约二十来岁,看申珏的眼神就像毒蛇看猎物的眼神一般。 申珏抿直了唇,脸色苍白,睫毛因为害怕飞快地颤动着。 他这番孱弱的样子明显讨好了秦袁。 秦袁阴森森一笑,“申公公怎么害怕了?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呢。” 申珏唇瓣微颤,“秦总管,你骗我过来是想做什么?陛下下了早朝要是发现我没在,肯定会……” 他的话尚未说完,秦袁就打断了他,“怎么?你觉得陛下会为了你一个奴才而大动干戈吗?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秦袁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捏住了申珏的下巴,“长得如此丑,怎么有脸在御前伺候?” 申珏看着眼前的秦袁,实在有些好笑。 秦袁如此跟他过不去,不过是嫉妒罢了,因为秦袁爱慕慕容修,可是慕容修讨厌一切跟摄政王有关系的人,根本就没正眼瞧过秦袁,甚至曾经发话,让秦袁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秦袁爱而不得,甚至见慕容修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自然对申珏这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嫉妒到了发狂的地步,所以哪怕摄政王不在意申珏这个小角色,秦袁都想弄死申珏。 因为同是奴才,所以他才对申珏如此嫉妒。 为什么申珏可以得到慕容修的青眼,而他不行? 秦袁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觉得自己实在找不出对方身上的任何一个优点。他视线渐渐下移,移到了申珏的手上。就是这双手,可以伺候慕容修。也许这双手还碰过慕容修的身体,当申珏为慕容修穿衣时。 秦袁目光微缩,冷声道:“ 你们都出去。” 他身后的几个太监闻言便纷纷退了出去,还不忘关好了门。 当房里只剩下申珏和秦袁时,秦袁突然捉住了申珏的手。 申珏身体一抖,想缩回自己的手,但秦袁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力气要比申珏大得多,他不仅拽住了申珏的手,另外一只手还将申珏手腕上的绳索给解了。 申珏见状,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这个秦袁不是要打他吗?干嘛给他解绑? 因为申珏恢复了记忆,有些事情也跟以前不一样。 原来申珏并没有一直为慕容修守夜,所以秦袁也没有嫉妒到绑了他的地步。 等申珏发现秦袁居然开始解裤腰带时,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他的手还被秦袁拽在手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溜圆,明显是受了惊的表情。而当秦袁扭曲一笑,说:“今日我给你两条路选,一,要么好好摸摸你秦爷这命.根.子,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今日放了你回去;二嘛,就是把你这条贱命给秦爷,你选哪条?” 申珏没想到秦袁竟然变态如斯,反应过来气得眼睛有些红。 看来这天道竟是片刻都容不得他,他找回了记忆,便安排了这些腌臜事情等他。 说实话,申珏经历了千年的轮回之苦,早就不把自己的身体看得太重,这么多世,他不知道被人欺辱成什么样子了,甚至连孩子都…… 申珏咬着牙,因为生气,身体都有些发抖。 他垂下眸,敛去了眼底的杀气。 申珏,你要忍住,忍住才可以回去。 但当秦袁抓着申珏的手往他裤子里伸的时候,申珏脑中那根理智的弦还是断了。 他大脑突然一片空白,随后便疯狂地挣扎起来。申珏眼角发红,使出了全身的劲要逃离秦袁,而秦袁见申珏不配合,气得直接一巴掌甩上了申珏的脸。 申珏的脸虽然生得平淡无奇,脸上的皮肤倒还算细腻白皙,一巴掌上去,脸颊就红了,配着眼角的红痕,倒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丽色。 秦袁作为一个太监,让申珏的手帮他摸摸,其实就是想借机跟慕容修亲近,他想申珏的那只手碰过慕容修的衣物,也许还碰过慕容修的手。 但他没想到申珏居然不愿意。 秦袁喘着粗气,又怒又恼,见申珏被他打偏了脸,又是几巴掌打上去,直把人唇角打出血,不挣扎了,他才停下了手。 “申公公,你还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我让你摸摸,是给你脸,你如今听话最好,若是不听话,我自有办法惩治你。” 申珏头发都打散了,他偏着头,身体微微抖着,像是害怕,又像是气过头了。 秦袁见状,冷冷一笑,再度抓着申珏的手往自己裤子里伸去。 只是这手刚伸进去,门那边就被打开了。 秦袁皱了眉,生气地回头,“没看到我在办正事……” 话没说完,秦袁立刻抽出了申珏的手,抖着身体跪了下来,连裤腰带都不敢系。 “陛……陛……下。” 慕容修用丝帕捂住了鼻子,嫌弃地看了下屋内,等他注意到秦袁的裤腰带时,神色微微一变。慕容修将目光缓缓移到了申珏身上。 昨夜还被他骂了的少年此时还偏着头,散发掩面,脚被绳子绑着,右手无力地垂在半空中。 “混账!”慕容修反应过来了,眼神一变,看秦袁的眼神跟看死物没有区别,“来人,把这个狗东西拖出去,直接打死。” 秦袁闻言,连忙磕头,大喊:“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他见慕容修根本不看他,又有人上前来拖他,秦袁慌乱之下,竟口不择言起来,“奴才是摄政王的人,陛下,您要杀奴才,还要问过王爷的意思啊!” 慕容修本是七分气,现在被秦袁的话,直接弄到了十分。 “怎么?朕惩罚一个奴才还要经过摄政王的同意吗?来人!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比棍棒打死要痛苦许多,而且死了之后,尸首异处,怕是下辈子投胎都只能投畜生道。 秦袁还要再哭喊什么,有伶俐之徒立刻用布堵了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拖出去的时候,因为秦袁的裤腰带没系,裤子往下滑,还露出大半个白屁股。 慕容修瞥见,脸露嫌恶,对摄政王的恨意更是添了几分。 摄政王不要脸,他手底下的奴才更是不要脸。 处理完秦袁,慕容修方挪出心神去看申珏。 申珏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像是受了刺激。 慕容修沉默了一会,才缓步走到申珏的面前,“申珏,抬起头。” 眼前的少年缩了下身体,好半天才说:“奴才怕污了陛下的眼睛。” “无碍,你且将头抬起来。”慕容修冷声道。 等他看清申珏脸上的伤时,慕容修眼神又冷了几分,他上回还跟申珏承诺了,会保护申珏,这才短短几日,申珏便又挨了一顿打,甚至还被…… 但这事也是申珏太蠢。 慕容修对申珏也有气,“随便一个小太监让你跟他走,你就跟他走?你怎么蠢笨成这样?” 申珏闻言重新低下头,不吭声。 慕容修见状,更是冷哼了一声,“起来,跟朕回去。” …… 摄政王那边知道秦袁被五马分尸之后,平静地点了下头,“那个丑奴才叫什么名字来着?” 底下人回禀:“申珏。” 干掉那个皇帝(5) 此时正值正午。 初春的雨水总是格外多,殿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珠顺着屋檐滴落在石砖上,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细绵的雨这番缠缠绕绕地下,只下得人心里烦躁。 慕容修此时便是,他恨不得伸手拨开笼在京城上方的层层乌云。 他默然地看了半会雨之后,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才收了视线。 “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申公公脸上的伤不打紧,微臣开了药膏,每日涂三次,几日便可痊愈了,至于舌头,就需要申公公自己注意饮食,少吃辛辣。” 回慕容修话的是徐御医。 上一回也是他帮申珏看的病。 慕容修微微颔首,便道:“你下去吧。” 徐御医视线飞快地在慕容修身上扫了一圈,才低下头离开了。 徐御医这番动静十分隐晦,但站在他和慕容修身上的申珏看清楚了。他平静地将徐御医的痴态收入眼底,果然又是一个爱慕慕容修的。整个皇宫,不,怕是整个京城,只要是个男人,都爱慕着慕容修。可有趣的是,这么多人爱慕慕容修,慕容修居然还只能当一个傀儡皇帝。 “申珏。”慕容修的声音打断申珏的思绪。 申珏垂下眼,小声地唤了一声“陛下”。 慕容修回头看他一眼,见申珏如受惊的灰老鼠一般,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你过来。” 申珏听话地走到了慕容修的跟前。 慕容修又开口了。 “抬头。” 申珏照做了。 他眼前便是慕容修那张漂亮到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 申珏前几世都被这张脸所惑,如今他找回记忆,便只觉得眼前的脸跟十八层地狱罗刹鬼的脸没有任何区别。 皮囊这种东西,不过是一张皮,皮下都是白骨。 慕容修不知申珏心中所想,他的视线停在申珏的脸上。 申珏的左脸肿得老高,此时上面涂了一层白色的药膏,不知是他自己涂的,还是徐御医涂的,配上他有些破损的唇角,整个人看起来更丑的。 更像他原来见过的黑毛狗了。 又丑又脏。 可秦袁怎么看上他了? 慕容修心里感到奇怪,虽然他厌恶秦袁,但他也觉得申珏身上没有一点美感,值得秦袁去那样做,论相貌,倒是秦袁生得更好一些,只是那双眼睛实在不像个好人,让人见之生厌。 想到这里,慕容修不由伸出手捏住了申珏的下巴,将对方的脸掰过来,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番。 实在是不好看的一张脸。 慕容修用指腹蹭了蹭手下的肌肤,申珏正值少年,虽然每日干着粗活,但脸上的肌肤还是光滑的。 他手下微微用力,申珏不得不张开了嘴。 慕容修看了看申珏的牙齿,细白的牙齿,像是还没长大。 他目光微转,收回了手,沉声问:“方才秦袁在对你做什么?” 申珏闻言脸色便便了,一阵白一阵红的,难看极了。他嗫喏着微张着嘴,半天挤不出一个清晰的字,还是慕容修没了耐心,伸出腿踢了申珏一脚。 慕容修此时是坐着,不过站着的申珏也没比他高多少。 “说话。” 申珏像是难堪,抖着肩膀低下头,“他要奴才……要奴才……” “嗯?”慕容修问。 “要奴才摸……摸他。”申珏终于将这句话讲了出来。 慕容修表情微变,“摸他哪?” 申珏头埋得更低,“奴才不想污了陛下的圣耳。” 其实申珏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加上慕容修之前所见,但慕容修很惊讶,甚至不敢相信。哪怕秦袁的眼光真跟众人不一般,但秦袁不是个阉人吗?那活儿被摸会有反应吗? 慕容修突然有一种受到冲击的感觉。 他目光不自然挪到了申珏的腹下三寸。 慕容修从未仔细了解太监是怎么净身的,但他知道太监是没办法做那档子事的。 “你……把衣服脱了。”他实在有些好奇。 申珏衣袖的手微微一动,站在原地不吭声,也不动。慕容修见他这样子,不由有些后悔,一个阉人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他正要叫申珏不要脱了,就看到申珏的手放到了腰带那里。 对方脱衣服的速度太快,慕容修还没来得及制止。 衣服杂乱地堆在脚踝处,虽然是正午,殿内的视线却并不是很清晰。昏暗的光线印在少年的光.裸的身体上,那一个身体并不美,上面还有些陈年伤疤。 慕容修看了自己好奇之处,有些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里是长成那样啊。 “好丑。”慕容修忍不住说了实话。 他一出,就看到面前的身体似乎都变粉了。 似乎是因为羞愧。 少年弯下腰,窘迫地抓起衣服想遮挡自己的私.处。 他这般遮遮挡挡,倒是让慕容修觉得有些好笑,他勾了下唇,下旨道:“不许遮。” 申珏的动作猛地一僵,随后缓慢地松开了手。他勾着脑袋,就像一个被人强行去了壳的河蚌,露出里面的柔软,害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慕容修看够了,甚至在内心评判过了之后,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摸那里会有反应吗?”慕容修又问。 申珏闭了闭眼,才低声道:“不会。” “真的?”那为何秦袁要申珏摸? 慕容修实在有些好奇。 申珏闻言却是不吭声。 慕容修心思一动,“你摸给朕看看。” 慕容修此话说完,却看到申珏迟迟不动,他刚皱起眉,就看到一点水光从申珏的下巴滑落。慕容修愣住了,他见过旁人在他面前哭,大多数是边哭边求饶,但他还没见过连点声都不发的默默哭泣。 “申珏你……”慕容修忍不住伸手去捏申珏的下巴,逼对方抬头。 申珏显然不想被慕容修看到眼泪,扭着身体躲了几下,最后还是慕容修冷哼了一声,他才老老实实不动了。慕容修捏着申珏的下巴,微微用力,这才看清对方脸上的泪水。 申珏现在还在哭。 大颗大颗的眼泪前赴后继地从眼眶里掉出。 慕容修目光微顿,申珏这是被他欺负哭了吗? 他默然片刻,悄悄收回了手,低声道:“好了,别哭了,把衣服穿上吧。” 申珏穿衣的速度跟他脱衣的速度一样快,只是绑腰带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抖。慕容修瞧见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似乎真的欺负了申珏。 可申珏是他的奴才啊,他不过是看看申珏的身体罢了,他平日沐浴,申珏在旁伺候,不也是看光了他? 不过,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被看看也无事,但申珏不是。 他好像还说了申珏那处丑。 慕容修人生第一次异位而处,想若他是申珏的话,会怎么想。 应该会很难过吧。 慕容修知道申珏的家世,知道他是孤儿,打小就被卖进了宫里。这天下,只要还能活得下去,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进宫当太监。申珏是活不下去才进的宫。 慕容修第一次感觉到了愧疚。 他是不是应该对申珏再好些? 不过秦袁到底为什么要申珏摸他呢? 那厢,申珏已经将衣服穿好了,他抬起手,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这毫不讲究的做法让慕容修皱了下眉。慕容修有些嫌弃地挥了下手,“下去洗个脸吧,今日就不用在朕跟前伺候了,先把脸上的伤养好。” “谢陛下。”申珏闻言,立刻脚不沾地地退出了宫殿。 慕容修见他走得那么快,不由又是一愣。 …… 申珏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慕容修的宫殿,回到自己住处之后,他烧了水洗了个澡,将浑身皮肉泡得发红,这才从浴桶里爬起来。身为慕容修身边受宠的太监,有一点天大的好处就是随时都可以烧水洗澡。寻常的小太监只是夜里才可以洗澡,有时候还轮不到热水,只能用冷水冲一冲。 申珏换上干净衣服,便坐在铜镜面前,开始给自己的脸擦药。 徐御医虽然爱慕慕容修,但是个有医德的,并不像秦袁嫉妒申珏,他给申珏开的药都是顶好的。 申珏正在涂药,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申珏,你在里面吗?” 是冯庆宝的声音。 申珏手没停,也不说话。 门口的冯庆宝又喊了一声,就直接推门进来了,他看见在屋里擦药的申珏,不由叫道:“你在屋里怎么不说话?” “那你不还是进来了?”申珏仰着头,对着镜子仔细看了下自己的脸。 冯庆宝脸红了一下,“我是觉得你在里面,所以才试着推了推门。”他走到申珏的面前,看清对方脸上的伤后,冯庆宝倒吸了一口气,“你这脸上是被秦……打的啊?” 他没把秦袁的名字念出来。 “嗯。”申珏涂完了药。 冯庆宝先去关了门,才找了张凳子坐下,左看看,右看看,才说:“他被陛下下令处死了,我觉得你近日还是要小心为妙。” 他们都知道秦袁是谁手底下的人。 申珏点了下头。 冯庆宝又道了,“今日他为什么骗你过去?就是要打你一顿吗?” 申珏把药膏贴身收了起来,才平静地说:“不是,他是要占我便宜。” “啊?”冯庆宝呆住了,他上下打量了申珏一番,有些不敢置信,“他要占你……你便宜?” 申珏若有其事地点点头,“他要我摸他。” 冯庆宝又倒吸一口气,“嚯,疯子,不,这是色.魔,连你都下手。”他看申珏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同情,“难怪他总是跟你不对付,原来是看上你了啊,吓人死了。” 申珏见冯庆宝话里话外都暗示他不配被占便宜,不由眯了眯眼,小声地说:“其实他本来想对你下手的,但怕你说出去,这才找的我,他要我摸他的时候,还要我装成你平日说话的语气。” 冯庆宝:“!!!” 片刻之后,冯庆宝一张雪白的小脸变红了,很是愤慨地说:“难怪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干掉那个皇帝(6) 申珏听了冯庆宝的话,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 冯庆宝莫名有些发寒,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申珏的眼神怪怪的,但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他坐在申珏的屋子,颇有些坐立不安。 而申珏倒是没理会冯庆宝的小心思,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这里没有茶,只有凉白开。申珏抿了一口凉白开,就蹙了下眉。因为秦袁打他,他不小心咬破了舌尖,现在舌尖还有伤,连喝凉水都有些疼。 他慢慢喝完一杯水,见冯庆宝还没走,不由斜了一眼过去,“你怎么还在这?” 冯庆宝哦了一声,站了起来,“我走了。” 冯庆宝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你这几日当心些,下次别被人骗了,我找你肯定是会亲自来找你啊。” 他知道今晨有人借了他的由头骗走了申珏。 这个申珏未免也好骗了。 这样的人在宫里还怎么混呢? 冯庆宝一边往外走,一边替申珏担心。 他想了一路,得出一个结论—— “申珏还是太嫩了。” 末了,他还点点头。 …… 申珏养了一日的伤才继续回御前伺候,自他回来,慕容修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好几眼,而后便赏了不少东西给他。虽然不是奇珍异宝,但也不是申珏一个奴才能用的,甚至慕容修还把自己常喝的雾水茶赏了大半给申珏。 雾水茶一年不过几两,慕容修把雾水茶赏给申珏之后,他宫里的茶便换成了另外一种茶。 摄政王一尝便发现换了茶,不由放下茶杯,“换了茶?” 慕容修在摄政王面前惯常板着一张脸,此时也不例外,“嗯。” “上次我还让人送了些过来,怎么就喝完了?”摄政王挑了下眉,“陛下该不会拿这茶赏人了吧?” 慕容修面不改色,“不过是茶,赏人又如何。” 此时殿内只有他们二人,摄政王一来,就让慕容修将宫人屏退,甚至还关上了殿门。 申珏是最后一个退出去的,他退出去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慕容修一眼。 眼神里写满了担忧。 慕容修不愿在申珏面前示弱,所以当没看见般,直接扭开了头。 摄政王轻轻一笑,他站了起来,轻轻踱步走到了慕容修面前,凤眼微抬,如猎人寻找猎物一般,牢牢将视线放在了慕容修身上。慕容修此时穿着明黄色龙袍,他身材修长,相貌秀丽,漂亮得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当初摄政王并没有准备扶慕容修上位,但见慕容修第一眼,他便改了主意,直接用刀砍了跪在自己脚旁的二皇子。血液飞溅,当时慕容修那张漂亮的小脸也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以为慕容修会露出害怕地跪倒在地,哪知道他却像是一只孔雀,明明害怕,却依旧仰着脖子,挺着尾羽,好像生怕旁人看不见他的美丽一般。 “真漂亮啊。”摄政王轻喃出声。 现在孔雀还是那只孔雀,但身边却多了一只脏兮兮的灰老鼠,而且他的孔雀近日似乎对那只小老鼠越来越喜爱了。 这让他有些不悦。 …… 申珏站在殿外,同冯庆宝站在一处。 他们的对面站着摄政王带进来的侍卫,那些侍卫嚣张地戴了佩剑,但无人敢叫他们取剑。 冯庆宝有些担忧地瞄着禁闭的殿门,每次摄政王来了,皇上那一日的心情都特别差。他轻轻叹了口气,又偷偷瞄了下站在一旁的申珏。 申珏低着头,眼神木然地看着脚下的地砖。 这家伙肯定被吓坏了,方才摄政王可是特意看了他一眼。 冯庆宝在心里想。 他有些担心申珏。 秦袁是摄政王的走狗,秦袁现在死了,摄政王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冯庆宝。 正在冯庆宝胡思乱想的时候,殿内突然传来了声音。 “申珏,你进来。” 冯庆宝身体一激灵,这是摄政王的声音。摄政王居然知道申珏的名字,申珏他……他这回怕是凶多吉少。 冯庆宝见旁边的申珏动了一下,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衣袖。 申珏脚步微顿,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冯庆宝,便勾了下唇,从他的手里抽回了衣袖。冯庆宝微愣,申珏方才的笑怎么莫名有些勾人? 他忙低下头,自己这段时间一定是忙昏头了。 申珏没去管冯庆宝在想什么,他低眉顺眼进了殿内。 一进殿内,申珏就发现不对劲之处。 因为他听到衣服的摩擦声,暧昧的声音,以及慕容修那微弱的声音。 像是从紧贴的唇瓣中发出的声音。 申珏猜到了眼前正在上演什么,他有些想笑。 他当鬼魂的那些年,不知看了多少慕容修和摄政王二人的恩爱戏码。 他敛去眼底的笑意,直接跪在了地上。申珏实在不想看,所以只好勾着脑袋,若是可以,他还想捂住自己的耳朵。这等污秽事,他为何要看,要听? 慕容修瞥到申珏那小小身影,眼角都被气得发红,他全力挣扎,可怎么都挣不开摄政王的桎梏。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半个字都吐不出。而摄政王把身下的美人肆意地欺辱了一番后,才抬起头,他伸手抹去慕容修唇上的水光,餍足地把人抱到腿上。 慕容修咬着牙,浑身止不住发抖。他闭了闭眼,便将目光放在跪在地上的申珏身上。 他一定是看见了。 摄政王默不作声地欣赏了一番怀里的美人,见美人对那只灰老鼠动了杀意,勾了下唇角。 为帝王者,被一个奴才看见这番受辱的样子,可真是奇耻大辱啊。 摄政王越想越开心,甚至开口道:“申珏,你爬过来。” 申珏眨了下眼,便听话地爬了过去,只是爬过去的时候,他心神有些飘远。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师兄,师兄跟他一同在赤炎老祖门下修炼,师兄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变成凡人,去谈那些情情爱爱。那时候他很不能理解,世间之情爱不过是骗人的东西,为何师兄要如此痴迷。 师兄那时候摇着扇子,笑着说:“呆珏,你这就不懂了吧,谈情说爱才是世上最有趣的事,你别老修炼,也看看外面。” 申珏冷哼了一声,提着剑走了。 他原来不懂情.爱,现在也不懂。 人为何要爱? 说着爱,其实都不过是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 明明是贪慕对方,却要打着爱的旗帜,最后占有对方。 若不能占有,便装成受伤的样子,真是可笑。 那人又不是求着你去爱,不接受你的爱,你又有什么理由去伤心,伤心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欲.望无法被满足。 申珏已经爬到了摄政王和慕容修的跟前,他还是听到摄政王的声音才堪堪回过神。 “这只灰老鼠就是上次闯进来的那只吧?”摄政王轻声道,手还在慕容修的腰身处抚摸。 慕容修面色铁青,不吭声。 摄政王也没想要慕容修回答,他目光转到申珏身上。 怎么看,这只脏兮兮的老鼠都不配呆在他养的孔雀身边。 “你抬起头来。”摄政王对申珏说。 申珏顿了下,才抬起头。 摄政王看清申珏的脸时,就皱了下眉。 申珏脸上的伤还没好全,现在近距离一看,伤势更显,整张脸看起来更丑了。 “啧,真丑。”摄政王嫌弃地道。 申珏闻言,却没有垂下眼,而是担忧地看向了慕容修。 慕容修发现了申珏在看他,恼怒地扭开了脸,唇更是抿得紧紧的。 摄政王发现申珏居然还敢看着慕容修,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松开了慕容修,弯下腰,看着跪在地上的申珏,“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申珏对上摄政王的眼神,平静地说:“陛下是天子,而我是伺候天子的奴才。” 摄政王点点头,“对。”他顿了顿,“那我现在要宠幸你的天子,你可要在旁好好伺候。” 干掉那个皇帝(7) 此话一出,慕容修直接露出了骇然的表情。 他惊恐地看着摄政王,似乎在辨认他是否在开玩笑。 申珏也愣了下,那瞬间他都忘了掩饰情绪,有些呆呆地看着摄政王。摄政王是三个人中最怡然的,他唇角挂着淡笑,正看着申珏。 还好申珏只是发了一会愣,回过神的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摄政王已经站起来一把把慕容修拦腰抱起。他抱着人直接往内殿走,不顾慕容修的挣扎,他一边往里面走,还不忘吩咐申珏,“进来。” 慕容修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他从摄政王的臂弯间看向了申珏,眼神里有杀意,怒意,还有无法言喻的羞耻。他前几日不小心欺负了申珏,如今就变成他当着申珏的面被人肆意侮辱。 可他是当今天子。 但世上哪有这样的天子? 慕容修看到申珏爬起来的时候,眼神变得更加凌厉,如果今夜他被……他一定会杀了申珏灭口。慕容修身体无法控制般地轻颤了起来,他咬着牙,拼命忍着心中的悲愤。 摄政王看了下怀里的美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他缓步走进内殿,再将怀里的美人摁在了龙榻上。 这世上还有比把一国之君压倒在床,更让人感到血脉偾张的吗? 不过哪怕是在这个时刻,摄政王还不忘分点神给外面的那只灰老鼠。 他扭过头,见人迟迟没进来,眼神不由冷了几分。而慕容修被摁倒在床,心神不由更为慌乱,挣扎得更厉害。摄政王发现之后,便干脆取下慕容修身上的腰带,将对方的双手绑在了床栏上。 慕容修被这样一绑,眼睛都红了。 摄政王见状,安抚性地在慕容修的脸上摸了摸,“乖,我很快就回来。” 他现在要去捉那只不知死活的灰老鼠进来。 摄政王走出内殿的时候,却看到申珏在收拾方才弄乱的奏折和茶盏。他挑了下眉,“你在做什么?” 申珏把东西整整齐齐地归纳好,才看向摄政王,“奴才在收拾弄乱的东西。” 摄政王眯了眯眼,这只灰老鼠果然是个胆子大的,慕容修有时候都不敢这样跟他说话,申珏一个奴才,居然敢不听他的话,还用这种眼神看他,用这种口吻说话。 “那你现在收拾完了?”因为觉得对方命不久矣,摄政王此时说话的语气十分心平气和。 申珏点点头。 “那进去吧。”摄政王说完便先转过身,只是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申珏有没有跟上。 申珏这回倒是听话地跟上了。 而被绑在龙榻上的慕容修看见摄政王和申珏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被绑住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头。申珏发现慕容修被绑,默默思考了下待会要怎么做,他不能让摄政王碰慕容修,起码今夜不行。如果不是他需要慕容修爱上他,申珏会很开心地看着眼前的荒诞一幕。 在申珏心中,无论是强迫人的摄政王,还是寡情的慕容修,都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 他们在一起,实在是好事。 可惜他要将这两个人分开。 摄政王站在床边,温和地对申珏说:“平时都是你帮陛下宽衣对不对?那今夜也由你来。” 慕容修闻言,怒视着摄政王,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倪信严,朕一定会杀了你。” 倪信严是摄政王的名字,不过除了慕容修,世上没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摄政王笑了笑,“行,只要你能杀了我,要不……”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先在床上杀了我,如何?” 申珏听了这话,忍不住眨了眨眼,原来变态的人不止他一个。 慕容修被摄政王一句话气得脸色通红,什么话都说不出。 摄政王则是睨了申珏一眼,示意他去为慕容修宽衣解带。 申珏低下头,默然地上前。 慕容修唇瓣颤抖,颤着声音说:“申珏,你……你敢!” 慕容修从未有像今日这般感到屈辱,他恨,他太恨,他甚至恨当初死的那些皇子里面为什么没有他。他看着申珏凑近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中带泪。眼前的少年看见他眼中的泪,抿了抿唇,以非常小的声音说:“陛下,您是天子。” 他话落,反手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向身后的摄政王刺过去。 摄政王自幼习武,怎么会被一个不懂武艺的小太监偷袭到,他凤眼闪过一分嘲讽,一脚就踢飞了申珏手里的匕首,然后紧接着第二脚把申珏踢了出去。 他第二脚使了内力,申珏被踢得飞了出去,落地后便吐出一大口血。 摄政王拂了下袍子,冷眼看着那只吐血的灰老鼠。 “没想到还是个忠仆。”他冷言道。 申珏抬手捂着胸腔,疼痛让他大脑都有些发麻,他咬着舌尖,晃着身体爬了起来。摄政王发现申珏还能站起来,有些惊讶,等对方接近的时候,他又踢了一脚过去。这一脚他是对着胸腔踢的。 申珏再一次飞了出去。 肋骨似乎断了好几根,这次他站不起来,只能爬着往前走。 手掌和衣领全是血。 他一路爬过来,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印。 慕容修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住了,等申珏再一次爬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申珏,你疯了吗?滚啊。” 申珏闻言,却是缓慢地抬起了头,他下半张脸都被血糊住了,慕容修不知道一个人体内到底有多少血,他只觉得眼前的红太过刺眼。 “陛下……是天……子,奴才是伺候……天子的人。”申珏声音很小,说话的速度很慢,他每说一个字,唇边就溢出不少血。慕容修见状,疯狂地挣扎,他手腕都被磨红,“你滚出去!滚出去!申珏!” 摄政王目光也放在申珏的身上,跟慕容修不一样,他只觉得申珏身上的红色实在是好看极了。他忍不住蹲下身,掐住了申珏的脖子。少年的脖子很细,仿佛只要他稍微用了力,这脖子就会断了。 申珏抬眼看了摄政王一眼,便用了身上最后的力气,向对方扑了过去。他将摄政王扑倒在地,一口咬住了对方的脖子,他拼了全力,狠狠地一口下去,口里都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对方的血。 摄政王感觉到脖颈间的疼,却笑了起来。 有趣,实在是有趣。 方才少年扑过来的时候,他本可以直接扭断对方的脖子,不过他实在有些好奇申珏能以卵击石到什么地步。 没想到这只脏兮兮的灰老鼠还敢咬他。 摄政王抬手抓住了申珏的头发,申珏还在咬他,他的手在申珏的后脑勺停留了一瞬,虽然脸长得不怎么样,头发倒挺柔软,都说头发柔软的人性子也软,不过这只灰老鼠性子倒真够硬的。 他想到这里,竟哈哈大笑,笑完之后,他才一把把申珏从自己的身上扯了下去。 他用了力气,申珏被这一扯,脸都扭曲了,配着半张脸的血,整个人看起来更丑了。 摄政王却非常有闲情地欣赏了下面前的这张丑脸,还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碰了碰对方唇角的血。 申珏因为疼痛,现在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他现在是肉.体凡胎,不再是仙体,根本扛不住这顿打,他这次豁出命,多少有带着赌一赌的意思。起码让慕容修看到他的忠心,也免得慕容修在事后杀了他。 不过申珏一心只放在慕容修身上,倒忘了摄政王这个家伙是个虐待狂。 这个虐待狂,见了血就兴奋。 干掉那个皇帝(8) 申珏这一次的伤养得比上一回要久得多。 前半个月,他都是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偶尔醒来便听到冯庆宝的哭声。 申珏有些头疼,这个冯庆宝前几世都跟他关系一般,这一次怎么就感情如此深了? 他想让对方别哭了,不过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申珏的肋骨被踢断了四根,徐御医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日夜不休,抢救了三天,才勉强把申珏的命给拉回来。按道理说,徐御医对一个奴才,没必要那么上心,不过他诊治的时候,慕容修和摄政王都站在他旁边看他,尤其是摄政王,微笑地说:“徐大人,本王想他应该能活下来吧。” 要想他活下来,当初何必下那么重的手? 徐御医有些生气,但这气还不能发。 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他就连着给申珏治病了三回,第三回申珏就跟一具尸体没两样。徐御医实在纳闷,申珏这个小太监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怎么总是受罚? 而且申珏第三回的伤还是摄政王亲自下的手。 摄政王杀的人多,他是知道的,但摄政王很少亲自动手,更别提动了手,还要人救回来。 徐御医坐在申珏的床边,带着几分探究帮申珏换药,他仔细看过申珏了,不仅仅是脸,里里外外他几乎都看过了,实在没有什么稀奇处,若非说有,便是残缺的下.身。 徐御医盯那处的时间一长,帮忙打下手的冯庆宝神色渐渐变了。 这位徐御医怎么目光灼灼地盯着申珏那活儿? 这这这…… 徐御医作为一个医者,非常谈定伸手拎了拎,完全无视一旁冯庆宝的一脸菜色。 也没什么稀奇的啊。 徐御医又放了下来,淡定自若地净了手。 冯庆宝抖了抖,好半天才大着胆子问:“徐大人,他那里也受伤了吗?” “没有。”徐御医淡定回道。 冯庆宝犹豫道:“那?” 徐御医说:“有些好奇罢了。” “……哦。”冯庆宝接下来的日子特意躲远了些,怕徐御医对他那里也好奇了。 徐御医做这事的时候,申珏还昏迷着,所以也不知道有人碰了他那活儿,而他偶尔清醒的时候,冯庆宝也没告诉他,冯庆宝不敢说,他怕说了,徐御医就对他下手。 …… 躺了半个月之后,申珏清醒的时间渐渐长了,只是也不能下床。 他整日就躺着,喝的都是些清粥,徐御医前半个月亲自来帮他换药,他醒之后,便是由徐御医身边的药僮过来了。他醒之后,来看他的人只有冯庆宝,慕容修并没有来过。 冯庆宝倒是跟申珏提了提慕容修。 “现在陛下瘦了好多,夜里睡得晚,吃得也不多,时间长了,这身子怎么熬得住啊。” 申珏闭着眼,身上疼得厉害,听着冯庆宝念慕容修,身上似乎更疼了。他虚弱地睁开眼,“你不用去御前伺候吗?” 冯庆宝唔了一声,“现在陛下身边多了好些伺候的人,陛下让我来多看看你。” 多了人伺候? 是摄政王安排的人吗? 申珏又将眼睛闭上,他遭此大难,是从鬼门关将命捡了回来,慕容修没来看他,是他意料之中。慕容修那个人其实薄情得很,要不然也不会在前几世,申珏为他死了之后,他还能跟摄政王在一起。 这样薄情的一个人,防备心也很重。 摄政王有相貌,有地位,有时间去跟慕容修耗,最重要的是,慕容修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摄政王给的,他爱上摄政王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他们还有床上一层关系。 皮.肉贴得紧,心脏是不是就能相通? 申珏不知道,但男人在床上总是好讲话些。 女人因爱而性,但男人是因性而爱。 前几世都是在申珏死后,摄政王和慕容修才真正突破了那层关系。 申珏闭着眼细细思索对策,冯庆宝以为他又困了,便帮他掖了掖被子,就走了出去。冯庆宝离开没多久,就有两个人直接闯了进来。申珏一睁眼,就认出来人。 他对这两个人很熟悉。 他们是摄政王的人,前几世申珏勾引摄政王那段时间,都是他们二人亲自带他过去。待他被打得遍体鳞伤,这两个人再把他丢回来。 只是这一世他不准备勾引摄政王了,他们二人怎么又出现了? 申珏虽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此时也知道装成不知的样子,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你们是何人?” 左边的那个人叫刀湛,下巴处有道疤,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此时也是他先开了口,声音称得上十分温和,“小公公,王爷请你过去一趟。” 右边的那个人叫养旭,沉默寡言,他在刀湛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直接将申珏挟在了腋下,二话不说就往外走。申珏痛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而刀湛眼疾手快地在申珏口里喂了一颗药,又在他身上的穴道点了下。 接下来,申珏就晕了过去,万事不知。 再醒来的时候,他躺在地上,身下是纯白的地毯。 而他眼前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劲装,正在饮酒。 申珏喘了喘气,他还没养好的肋骨现在疼得厉害,疼得他浑身都是麻的,恨不得再晕过去。不过他现在不能晕,申珏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就老老实实跪好了。 “奴才拜见摄政王。” 男人轻轻唔了一声,手指在梨花椅扶手上敲了敲,问了一个废话,“疼吗?” 申珏抿了下唇,老实说:“疼。” 男人满意了,温柔地说:“疼就好,本王就怕你不疼。”他顿了顿,“要不然,还不知道你这回要咬我哪呢。” 申珏头压得更低,几乎是匍匐在地,是个极其卑微的姿态。 男人笑睨了一眼,又喝了一杯酒,他喝完杯中的酒,才慢吞吞地说:“把上衣脱了。” 申珏袖中的手微微一动,而后他就微微坐直了身体,听话地脱了上衣,露出裹着绷带的上身。他脱完衣服之后,还不忘把上衣叠好,小心翼翼地摆到一旁。 申珏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他一个小太监就几套衣服,摄政王这里没有太监的衣服,待会不会给他衣服穿,前几世申珏就知道了。他现在保护好衣服,待会起码还能有个蔽体的。 站在门口的刀湛愣了一下,随后无声地笑了。 养旭则是皱着眉头,这种贱骨头不知道能在王爷手下活多久。 他们都知道摄政王最喜欢性子刚硬之人,越谄媚越贱的人,便越在摄政王这里讨不到好。 摄政王见了申珏的动作倒没有很大的反应,他只是起身,顿了下去,亲自动手解开申珏胸口的白色绷带,他随意扯开,疼得申珏眼前一黑,而这也只是刚刚开始。 当摄政王将烈酒倒在他胸口处,申珏才感到灭顶的疼。 他疼得满地打滚,养旭不得不上前压住他的手脚。 申珏看着摄政王神情温柔地将烈酒倒在他的胸口,又用脚在他受伤处踩了踩。他太疼,都忘了伪装,只神色冰冷地看着摄政王,眼神之凶狠,如深山之恶狼。 摄政王见状,却是满意地欣赏着申珏的神情。 这只灰老鼠果然不一般,他还没见过哪个奴才如此有胆量,也没见过哪个奴才可以如此命硬。 这勉强算第四回了。 摄政王想。 摄政者纡尊降贵地用手捏住了申珏的下巴,温声细语地说:“小老鼠,你这回还可以活下去,本王就送你一份大礼。” 说完他便松了手,刀湛连忙递了手帕过来。 摄政王用手帕擦了手,便轻飘飘地丢开。那手帕飘落到申珏的脸上,掩去了他的面容。 …… 徐御医再看到申珏的时候,这次连抽气的想法都没有了。 这次申珏浑身一块好肉都没有,全是鞭伤。 他都不知道该让申珏怎么躺。 刀湛站在徐御医身后,温和道:“这次还是麻烦徐大人了,我们王爷说了,若能救就救,实在救不了就算了。” 徐御医点点头,“微臣晓得。” 摄政王是在挑战他的医术极限吗? 大概是的。 等刀湛离开之后,徐御医就吩咐自己的药僮,“去,把我那棵千年人参拿过来。” 干掉那个皇帝(9) 徐御医替许多人看过病,有时候还会在京中开义诊,但他从没见过对活下去意念这么强的人。 申珏这一身伤,若换了一个人,怕是早就死了。 就算没死,心智怕是也会受损。 徐御医知道申珏是慕容修身边的人,他手头上虽然有名贵的药,但终究不能跟整个御医局比,所以去找了慕容修。慕容修知道申珏又受伤了,明显愣神了会,许久之后才说:“他伤得如何?” 徐御医想了想,决定诚实回答:“非常不好。”他停顿了下,又加上一句,“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他自己的意志了,微臣只能尽人事。” 慕容修唇线几乎抿成了一条线,那日申珏的血仿佛还历历在目。那个瘦弱的少年半张脸都是血,眼神执拗地说—— “陛下是天子,奴才是伺候天子的人。” 申珏说他是天子,可他是天子吗? 什么天子会软弱到如此地步? 他不想死,想活,所以即使摄政王真对他做出什么,他也只能受着,但申珏为何要为他拼命?因为他是天子吗? 这些日子,慕容修几乎被申珏那句话缠住,日日夜夜都好像有人在耳边说这句话,字字带血,声声带泪。 “他需要什么药,你就用,不用省。”慕容修轻声道。 徐御医点点头,又担忧地看着慕容修,“陛下近日清减不少,微臣听说陛下夜里睡不好,特意研制了一味安眠香,陛下试试可好?” 慕容修没什么很大反应,只是挥了下手,“你先下去吧。” 徐御医有心想再说点什么,但见慕容修的神情,只能闭了嘴,退出殿外。他退到殿外,见到那些眼生的太监时,心里暗叹,现在朝中怕是摄政王只手遮天,连皇帝身边的人都是摄政王的人。 徐御医心里念着慕容修,还不忘他现在照顾的那个病患,他得了慕容修的旨意,取御医局的药材便方便许多。申珏是在伤后的第五日才醒来。 他醒的时候,徐御医正在为他涂药。 申珏身上全是伤,每日涂药都要花上一、两个时辰。 他方醒过来,就感到浑身的疼,不由倒吸了一口气,手更是紧紧地揪住了身下的被褥。 徐御医听见声音,抬起眼看向申珏,见人醒了,多少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 “徐……大人。”申珏的声音很虚弱,“又是您帮我看病啊。” 徐御医很是唏嘘,“你真是命硬,我看诊了这么多人,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不过这病根怕是要落下了。”伤未好,又挨了一顿打,即使申珏身子骨好,又年轻,但也不能好全了。 他的肋骨本来就没有完全长好,又被打了一顿,以后怕是动作幅度大一些,都要喘气嘘嘘。 申珏很平静,“能活下去就很好了。” 徐御医第一次有些无法理解,“这样活着有意义吗?” 申珏闻言,轻轻勾了下唇。他的眼神似乎没有看徐御医,而是透过了他,看向了其他地方。他的眼神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包涵着世间万物。 “有啊。” 只有活下去,才可以改变命啊。 徐御医摇摇头,他有些佩服申珏了。 这事如果搁在他身上,他都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徐御医上完药之后,留了一个药僮在申珏这里。 申珏虽然醒了,但很容易发热,如果处理不及时,丢命的可能性极大。 那个药僮不过十一二岁,是徐御医从小带着身边的人,长着一张圆圆脸。徐御医走了之后,他便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了申珏的床旁,眼睛认真地盯着申珏的伤看。 申珏被这小孩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 他忍不住瞥了药僮一眼,“好看?” 药僮不抬头,“好看。” 申珏:“……” 行吧。 药僮盯了一会,门口突然传来声响,他不由抬头望过去。一看过去,他就跪在了地上。 “奴才拜见皇上。” 慕容修是独自一人来的,他没想到申珏房里还有一个药僮,愣了一下,才说:“你出去吧。” 药僮退了出去之后,慕容修才把视线放到了床上的人的身上 。 他看清申珏的那瞬间,呼吸几乎一窒,他知道申珏受了很重的伤,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现在这个样子。申珏看到慕容修,想爬起来行礼,可是他爬了几次,最后还是摔回到床上,最后他只是很羞愧地说:“陛下,奴才……奴才没法起来给陛下行礼。” 慕容修挤出一个苦笑,“不用行礼了。” 他看了药僮留在这里的小凳子,犹豫片刻,便坐在了上面。 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申珏身上的伤,眼神很复杂。 申珏知道慕容修此时在想什么,故而对他挤出了一个笑,“陛下,奴才不疼。” “不疼?”慕容修觉得实在荒谬,“你这样子还不疼,是要死了才疼吗?” 差不多吧,他就是是变成鬼才真正觉得疼。 那时候他只能飘在半空,亲眼看着慕容修和摄政王恩爱无双,刚开始慕容修还会想起有他这个奴才,但没过多久,慕容修就彻底忘了他。 忘了那个忠心耿耿愿意替他去死的小太监。 申珏真想笑出来,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只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慕容修不知申珏心中所想,他看见申珏这一身伤,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当初申珏说他怕死,可事实上申珏并不怕死,甚至为他差点豁出命去,现在还彻底得罪了摄政王。 “申珏,朕没用,护不住你,你……你若愿意,朕送你出宫吧。”慕容修不想抗争了,他实在有些累了。 申珏闻言便立刻摇了摇头,“陛下,奴才不走。” 慕容修撇开脸,“不走,等着死在宫里吗?” 申珏沉默了会,“奴才是陛下的奴……”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慕容修打断了。 “别说了,你说这个有意义吗?我,慕容修,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仰人鼻息的玩物。”慕容修站了起来,眼中带泪,“你跟着我,讨不到任何好,还是早早离开吧。” 他的自称从“朕”换成了“我”。 申珏看着这样的慕容修,却轻声道:“陛下可能不记得了,奴才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那时候就发了毒誓,此生只跟陛下一个主子,若陛下不要奴才,奴才也无需活着了。” “你!”慕容修有些生气,“你当初不是怕死吗?” 申珏勾了下唇,露出一个极其乖巧的笑容,“对,奴才怕死,可是真到那一步的时候,奴才倒不怕了,左右不过一条贱命。” 慕容修闭了闭眼,然后他一个字都没说,直接拂袖而去,像是生了申珏的气。 申珏这顿伤拖到了入夏。 他伤好的那日,就被请到摄政王的跟前。 摄政王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有趣的玩意,“命真硬。” 申珏被迫仰着头,他那日忘了伪装,现在也懒得伪装了,眼神平静地看着摄政王。 “小老鼠,本王上次说你若活下来,就送你一份大礼,你想不想知道那份大礼是什么?”摄政王微微一笑,像个温文尔雅的斯文人。但申珏知道,摄政王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变态罢了。 “王爷的大礼,奴才哪敢要?”申珏语带讽刺地说。 摄政王见申珏话里带刺,笑得更开心,“原来不是小老鼠,是只小刺猬,这样就更好了。”他拍了拍手,就有人提着一个箱子上来。 申珏看到那箱子,已然明白了。 那箱子里装的是慕容修的亵衣亵裤。 摄政王见箱子上来,亲手上去打开了,然后很温和地对申珏说:“来,将这衣服穿上。” 这世上能将挨一顿打当成大礼的人怕只有摄政王这个人了。 申珏被养旭丢到床上的时候,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养旭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离开了。申珏从枕头下摸出一瓶药膏,开始为自己擦药。这药是他找徐御医要的,徐御医也没问他要来干嘛,只是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被摄政王盯上的人,能活几日? 申珏擦药的时候有些走神,因为再过几日,便是慕容修二十岁的生辰了。 慕容修生辰这日,摄政王喝多了酒,差点睡了慕容修,还是慕容修拼命反抗,用花瓶砸了摄政王的头,才堪堪保住自己。 申珏想,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干掉那个皇帝(10) 慕容修及冠的生辰,摄政王自然十分看重。 礼部从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了。 生辰那日,慕容修端坐高位,接受着文武百官的祝贺,美丽的脸庞上挂着矜持的微笑。他作为寿星,难免要与官同乐,便喝了几杯酒。几杯酒下肚,慕容修感觉到一点醉意,而这时面前却多了一碗汤。 慕容修愣了一下,就看到了申珏。 申珏放下汤,就低眉顺眼地站在了一旁。 “陛下,酒伤身,还是少喝些,这是醒酒汤,陛下喝一点吧。”申珏轻声道,“已经试过毒了。” 慕容修本想拒绝,却突然瞥到申珏拿食盘的手,那只手还有未痊愈的鞭痕。 他私下问了徐御医,申珏这几日去找他要过药膏。 这个宫里,什么人敢肆意惩罚人,还能越过他这个当皇帝的? 只有摄政王了。 慕容修垂下眼,长睫敛去他眼底复杂的情绪。 他对摄政王是又恨又怕,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看上他。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刚要端过那碗醒酒汤,旁边便伸出一只手率先将醒酒汤端走了。 “申公公可不能什么东西都给陛下吃。” 说话的是摄政王新安排到慕容修身边的太监梁荣。 梁荣被摄政王封了一个太监总管,便将慕容修宫里的太监都管了起来,申珏前段日子都缠绵病榻,倒没怎么跟这位梁总管打交道。 梁荣将醒酒汤直接递给自己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去,倒了。”他吩咐完,再挂着隐隐的微笑看着申珏。 慕容修有些生气,“梁荣!” 梁荣啊了一声,连忙跪在地上装作惶恐道:“还望陛下原谅奴才的鲁莽,只是摄政王交代了,陛下的饮食都要经过奴才的手,免得一些奸诈小人心怀不轨。” 慕容修被他的话气得一噎。 一个阉奴都知道拿摄政王来压他。 申珏知道自己这碗醒酒汤进不了慕容修的肚子,也不沮丧,反而替梁荣求情道:“梁总管也是护主心急,是奴才不懂规矩了。” 慕容修听见申珏话里“护主心急”四个字,脸色更难看了些,握酒杯的手不由加了几分力,他这一用力,酒杯竟然碎了。申珏惊呼一声,连忙上前要去替慕容修清理手中碎片,却被梁荣推开。 慕容修见状皱着眉,瞪了梁荣一眼,“你退下。” 梁荣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讪讪退下。 慕容修甩了甩手,随意拿丝帕擦了擦手心的碎片,便站起来扬声道:“诸位爱卿,朕有些不胜酒力,便不与爱卿们共饮了,爱卿们自乐吧。” 他说完就走,也懒得管文武百官是什么反应,不过他走前特意喊了申珏一声。 申珏会意,连忙爬起来跟了上去。 摄政王此时被一群官员围在中间,见到慕容修走了,不由看了过去,见到申珏跟在慕容修身后,不由挑了下眉。那只小刺猬还真有趣,在慕容修面前就是一条忠心得不能再忠心的狗,在他面前,倒挺直了背。 他想到上次他鞭打申珏的时候,申珏居然哼都没哼一声。 啧啧啧,真是有趣啊。 …… 等一群官员敬完酒,拍完马屁,摄政王已经酒意上头了。他今日还为慕容修准备了烟火,只是寿星公早早地离场了。刀湛扶着摄政王,轻声细语道:“王爷,现在回府吗?” 摄政王半阖着眼,摇了摇头,“不,本王要去见见那只孔雀。” 烟火还没放呢。 他以掌扶了下额头,便推开了刀湛,甩袖往慕容修的寝殿去。到寝殿门口处的时候,摄政王让自己的人全部在外面候着。 养旭有些不放心,还想跟上去,刀湛轻轻拉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傻?王爷喝得伶仃大醉,还要去皇上那,你以为王爷是来做什么的?” 养旭目光微顿,随后便低下了头。 他们都知道摄政王对慕容修的心思。 养旭倒有些不理解自家王爷,若是喜欢,就占有便是,何必要跟那傀儡皇帝兜兜转转,玩什么迂回把戏。刀湛知其想法,笑骂道:“王爷是什么人?又不是山间莽夫,更何况这情.爱,当然要两情相悦才有意思。” 养旭拧眉道:“若不能两情相悦呢?” 刀湛露出一个神秘的笑,“这世上还有人能逃过王爷的手段?” …… 慕容修在宴会上弄了一身酒味,回寝殿便先沐浴了一番。此时,他正坐在内殿的美人榻上,批改今日的奏折。他这里的奏折批改之后还是要送去摄政王那里,虽然他的批改没多大意义,但慕容修总想做一做一个皇帝该做的事。 申珏则是站在慕容修身后,仔细地替慕容修擦拭湿发。 头发擦得差不多了,申珏收了手里的帕子,见案几上的茶水已冷,便准备出去换茶水,他刚走到殿门,便迎面撞见了摄政王。 摄政王浑身酒气,白皙的面皮此时正泛着熏红,他看见申珏,便翘起了左边的唇角,露出一个邪气十分的笑容,“小刺猬,你的陛下在里面吗?” 申珏立刻关上了身后的殿门,一脸警惕地看着摄政王,“陛下已经休息了,摄政王若是有事,不妨明日早朝再说。” 摄政王哈哈一笑,他喝多了,心情倒比往日更好,耐心也多了不少。他欺身上前,伸出一只手捏住了申珏的脸颊,“小刺猬,今日本王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闪开点。” 说完,他便把申珏一把推开,直接进了殿。 他们二人在殿外纠缠,殿内的慕容修早就听到了动静,他见到浑身酒气的摄政王进了内殿时,脸色明显一僵,声音不由冷了下去,“不知摄政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夏日闷热,慕容修殿里虽放了冰块,但他今夜也穿得比较清凉,只穿了里衣。慕容修今夜也喝了酒,所以脸颊也泛着薄红,加上他未束发,本就生得漂亮,此时看上去竟然雌雄莫辩起来。 摄政王本是邀慕容修去看烟火,见他如此娇俏模样,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轻轻一笑,“长夜漫漫,微臣怕陛下孤枕难眠啊。” 这句话是实打实的调戏了,慕容修的脸色更是差了几分,“你出去。” 摄政王摇摇头,“此情此景,微臣怎么能走?更何况,微臣还有一份礼还没送给陛下呢。”他说完就走上前。 …… 申珏听见殿内的动静变大时,唇角微微一勾。 摄政王今夜特意将他的人全部留在殿外的正门处,那些人没他的吩咐不敢进来,而梁荣等人因为今夜被慕容修鄙弃,此时也不在寝殿伺候。 现在偌大个寝殿,只有他们三人。 “倪信严!滚开!你滚开!” 申珏听见里面慕容修惊怒的骂声,立刻换了表情,直接闯进了殿内。 等他冲到内殿的时候,摄政王正压在慕容修身上,而慕容修的亵裤已经被脱到了脚踝处,两条大长腿没了遮掩,一切便显得靡丽起来。 慕容修本该用花瓶砸晕摄政王的,但在摄政王来之前,申珏在入夜前就借着给花瓶换水的名义,把花瓶拿了出去。慕容修对他宫殿里的摆件向来不上心,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案桌上少了一个花瓶。 慕容修此时哭腔都跑了出来,摄政王倒是笑吟吟,色.心上头的他连有人进来了都未察觉。 等他察觉到的时候,申珏手里的铜制烛台已经砸到了他的头上。 摄政王身体一僵,还未回过头,头又挨了第二下、第三下……直至他无力地摔倒在慕容修身上。 慕容修睫毛微颤,他先是看了下在自己身上的摄政王,再看了下脸上溅了不少血的申珏。 申珏脸色苍白,手里还高举着那个沾了血迹的烛台。 申珏那张脸不好看,现在沾了血,看上去就像个恶鬼。 慕容修微微一颤,便用力地推开了摄政王。他从榻上爬了起来,一把扣住了申珏的手,一字一句地说:“申珏,做得好。” 眼前的人就算是恶鬼,也是能救他出地狱的恶鬼。 慕容修在心里想。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个恶鬼索的从来都只是他的命。 干掉那个皇帝(11) “哐当”一声,铜制烛台落了地。 慕容修像是被那声音惊醒了,先前的庆幸不复存在,内心只剩下恐慌。他有些惊慌失措地看了下殿外。摄政王还不能死,如果死了,别说摄政王的人会要了他的命,他那几个藩王皇叔怕是就容不得他了。 他见没有人进来,便僵硬地扭头看向倒在美人榻上的摄政王,摄政王匍匐在榻,后脑勺还流着血。 “他死……死了吗?” 申珏看着明显被吓坏的慕容修,先帮慕容修把衣服穿好,才扶着对方去榻的另外一边坐下。 “陛下,别怕。” 慕容修被今夜突变吓到,加上饮了酒,对申珏的变化很迟钝,他甚至是本能地去听从对方的话。申珏安抚好慕容修,才去检查摄政王的死活。他将手探到了摄政王的鼻下,还有呼吸。 “陛下,摄政王还活着。” 申珏轻声道。 慕容修闻言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这口气还没下去多久,心又提了上来。 “申珏,他要是醒了的话,我们……” 摄政王不会放过他们的。 慕容修咬着牙,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申珏表情倒很平静,他走到慕容修身前,蹲了下来。他的脸上还沾着摄政王的血,看上去十分骇人,“是摄政王先冒犯陛下的,此事并不关陛下的事,打也是奴才打的,陛下到时候把奴才交出去就可以了。” “不行。”慕容修立刻反驳了,“你是为了保护朕,朕……朕身边只有你了。” 今夜若不是申珏,他现在恐怕已经受辱了。 慕容修转眸看向昏迷中的摄政王,眼里闪过恨意,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看上他,他明明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他是天子,不是床上的玩物。 “可是陛下不把奴才交出去,摄政王不会善罢甘休的。”申珏垂下眸,“只是奴才不在,怕是以后就没人护着陛下了。” 慕容修闻言,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头,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朕为什么要把你交出去?摄政王他……他先对朕不轨在先,朕不过自保而已。”这话,他说出来都觉得羞耻,他明明一个大男人,却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贞操。 这次就算他把申珏交出去,摄政王也不会放过他的。 慕容修想到这里,猛地捉住了申珏的手,“申珏,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摄政王不再对朕感兴趣?” 他今夜受了大惊吓,慌不择路地把申珏当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申珏看了下慕容修紧紧抓着他手臂的手,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他微微抬起头,虔诚地看着面前的美人,声音极低,“陛下,当然有。” 慕容修看着眼前的申珏,怔了一下。 为什么他觉得眼前的人好像换了一个人?他眼前的人好像不再是申珏,而是一只妖,那妖怪对他温柔体贴,抚慰了他不安的心灵,但他觉得对方很危险,仿佛他救自己出深渊,只是为了带自己去另外一个深渊,一个永远无法出来的深渊。 申珏不在意慕容修此时的愣怔,他继续道:“摄政王爱的是陛下这张脸啊,如果陛下没了这张脸,摄政王自然不会再纠缠陛下了。” 慕容修目光微闪,“是……吗?” 申珏笃定道:“是啊,陛下还没有发现吗?摄政王之前明明是属意二皇子,但见到陛下之后,便改了主意,甚至不顾手下人的反对。陛下从未给摄政王好脸色过,但摄政王还是对陛下纠缠不清,陛下以为摄政王是喜欢陛下哪里?” 慕容修眉尖微蹙,觉得申珏的话说得有道理。 摄政王看上他,不过是为了色相。 若他没了色相,摄政王就不会纠缠他了。 对,只要他没了这张脸,就天下太平了,他再不用担心自己的贞操了。 慕容修的眼神渐渐变了,看申珏的眼神变得疯狂,“你说得对,朕是个男人,为何要注重相貌?只要没这张脸,朕就可以继续当朕的天子,而不是一介玩物。” 他不要再被摄政王那种眼神看待。 “申珏,朕该怎么做?怎么样才可以毁掉这张脸?”慕容修急道。 申珏反手握住了慕容修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温柔地说:“如果陛下相信奴才,便由奴才来吧,只不过有点疼。” 慕容修笑了起来,“朕不怕疼,你来吧,朕相信你。” 申珏看着这样的慕容修,实在想大笑出声。 多么蠢啊,可是他为这样蠢的慕容修付出了几世。 师兄说的情爱,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申珏站了起来,走到慕容修的冕旒前,那是天子的冠帽。申珏瞥了一眼,便将冕旒上的金钗拔了下来。他将金钗握在手里,满意地勾了下唇。 申珏多少还是顾及了慕容修的身体,所以还用蜡烛熏烤下了金钗的尾端。 慕容修看到申珏拿着金钗过来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申珏手心朝上,上面躺着一支金钗,那是平时慕容修固定发鬓的金钗。 “陛下,奴才要用冕旒的金钗毁去陛下这张脸,陛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轻声道,“只不过摄政王并不会轻易罢休了。” 慕容修看着那支金钗,唇瓣微抖,眼底闪过许多情绪,但最后只剩下一种。他坚定且执拗地看着申珏,“你动手吧,朕想当天子。” 申珏闻言抬起了手,他的手轻轻摸上了慕容修的脸。 他曾爱慕这张脸几世,现在将由他亲手毁去。 “无论陛下变成什么样,奴才都会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奴才此生只会跟陛下一个主子,若有违誓,就让奴才挫骨扬灰,形神俱灭。”申珏一字一句地说,拿着金钗的右手抬起。 慕容修余光瞥到那支金钗,长睫一颤,最后他缓缓闭上眼。 他相信申珏,申珏不会骗他的。 申珏抿唇一笑,眼角有些发红,等他脸上笑意敛去,眼神只剩下肃杀。他抬起手,对着慕容修的脸,重重地划了下去。慕容修惨叫了一声,申珏欺身上前,死死地摁住了慕容修,“陛下,别怕。” 他声音如此温柔,但若是慕容修此时睁开眼,就能发现申珏的眼神真跟恶鬼没有区别。 申珏早就不是原来的仙了。 现在的他更像披着人皮的魔。 申珏舔了下溅到他唇角的血,继续在慕容修的脸上划下第二笔。 慕容修痛得浑身发抖,甚至开始小声喊申珏的名字。 “陛下,奴才在。”申珏一边安抚着慕容修,一边慢慢毁掉眼前这张美人脸。 既然上天不愿意让他当仙,他便当魔。 他申珏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颗复仇的心。 他曾受过的痛,他会十倍、百倍、千倍还回去。 慕容修痛得哭了出来,眼泪混着满脸的血,看上去实在惨兮兮。申珏见状,便丢开了金钗,怜惜地抱住可怜的美人,温声安慰道:“陛下,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疼,申珏,我好疼啊。”慕容修眼睛都无法睁开,他的眼睛已经被血全部糊住了。 疼痛让他都忘了自称。 申珏的手在他的背上轻轻一拍,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的一般。 “奴才会陪着陛下的,一直陪着陛下的。” 所以,请赶快爱上我吧。 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带你去地狱了。 干掉那个皇帝(12) 摄政王毕竟是习武之人,被烛台砸晕过去之后,还是悠悠转醒了。 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吸着气坐了起来,神情难看得厉害。他此时的酒意因为疼痛去了大半,但还是没记起自己是被谁打的,他只记得他来到了慕容修的宫殿,想邀请对方去看烟火,但慕容修说话太不讨喜了,他好像对慕容修动手了…… 慕容修好像还骂了他。 摄政王想不起来便不再想了,便瞥了下坐在一旁的人,可是这一瞥,摄政王就愣住了。 “你……” 眼前的人脸上全是划伤,血将这张脸都糊住了,衣襟处都是血迹斑斑,而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支还在滴血的金钗。 若不是对方身上的衣物是他熟悉的,摄政王几乎要认不出眼前的血人是仙姿玉质的慕容修。他立刻将对方手里的金钗夺了过去,震怒道:“慕容修,你疯了吗?” 慕容修眼珠子迟钝地转了转,才将目光放在了摄政王的脸上。 “朕没有疯。”他声音嘶哑,像是牙关里挤出来的一般。 摄政王气得几乎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狠狠将金钗往地上一掷。金钗落地,头尾断开,这一幕落到慕容修的眼中,他咬了下唇,随后便咧嘴一笑。 他满脸的伤,再配上这个笑,简直是不能再吓人了。 摄政王瞧见了,心里是又急又痛,上前一把把慕容修抱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喊:“来人!传御医。” 慕容修被抱出宫殿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 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 慕容修毁容了,即使摄政王差点要了整个御医局的命,但慕容修的那张脸还是挽回不了。 摄政王第一次尝到了力不从心的滋味,他看着眼前的慕容修,气急败坏地骂道:“慕容修,你是疯子吗?你用得着毁掉自己的脸吗?” 慕容修脸上被绷带全部包住了,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润如秋水,长睫如羽,是真正的美人眸,只是那双眼睛现在雾沉沉的,一点光彩都没有。 “是你逼我的。”慕容修轻声道,“慕容家的子孙,绝不可能为玩物。” 摄政王闻言,袖中的手微微一颤。 慕容修真当厌恶他到如此地步,竟宁可毁去自己的脸,也要拒绝他。 他闭了闭眼,心中情绪万般复杂。慕容修此时在他心中成了一个玉器,如今这玉器碎了,他尽力拼凑,却抹不去玉器的裂痕。 摄政王第一次在慕容修这里败下阵来。 慕容修的决绝刺痛了他,让他不敢再接近。 接下来,慕容修养伤的两个月里,摄政王没有再来私下看慕容修,他只是每日都会从御医那里了解慕容修的情况。慕容修脸上的伤疤无法去掉,但好歹还是保住了性命。摄政王还令巧匠打造一个精致的面具,这面具送到慕容修那里时,慕容修只是瞥了一眼,就平静地说:“朕为何要戴面具?” 梁荣尴尬地回话,“陛下,这是摄政王送过来的,说是送……送给陛下的生辰礼物。” 慕容修闻言,拿起了那个精致的面具。这面具是金色的,上面还绣了龙纹。他将面具盖在了脸上,发现非常合适他的脸型。梁荣见慕容修试戴,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这面具果然好看,非常适合陛下。”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慕容修将面具往地上狠狠一摔。 面具没有碎,慕容修就站起来对着面具狠踩起来,梁荣反应过来后,连忙扑了上去,“陛下,陛下息怒啊,这面具是精心打造,费了大功夫呢。” 一直安静站在慕容修身后的申珏也开口了,“陛下莫要踩了,仔细伤了脚,若是不喜欢这面具,让梁总管退回去便是。” 慕容修听到申珏的话,踩面具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挪开脚,笑了笑,“你说得对。”美眸一转,牢牢地盯上了梁荣,“梁荣,你将这东西退给摄政王,朕生辰已过,就不用他送什么礼物了。” 慕容修原先的脸让人挪不开眼,但现在这张脸却是让人不敢看。 梁荣算是胆子大的了,但也不敢直视慕容修的脸,可以说慕容修现在这张脸简直跟夜叉没有区别。 “是,奴才知道了。”梁荣看了慕容修一眼,就连忙压低了脑袋,他快速地捡起了地上的面具,退出了宫殿。 慕容修见他离开,脸上的笑意便褪得一干二净。他转过头看向申珏,“申珏,朕现在是不是很丑?” 申珏见状,轻轻上前,他对慕容修温柔一笑,“无论陛下变成什么样,在奴才心目中,陛下都是真龙天子,为君者何须在意相貌,而且摄政王现在都不敢亲近陛下了,这是好事啊。” 慕容修想到摄政王,便点点头,“的确,世人皆庸俗,只会用相貌看人。” 申珏继续道:“不过陛下现在不能松懈,而是要趁机培养自己的势力。只有没了他,陛下才可以当一个真正的天子。” 慕容修看着他,眼神流露出沮丧的神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朝中都是摄政王的人,朕要培养自己的势力,谈何容易?” “陛下,马上就要开恩科,陛下何不在这里面选一批优秀的人呢?更何况,摄政王为人跋扈,朝中虽有附庸者,但也有高风亮节之辈,那些人自然会效力于陛下。”申珏说。 慕容修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你说得对,马上就要开恩科,这是个好机会。” …… 慕容修自从毁容之后,整个人渐渐发生了变化。原先他厌恶旁人看他,尤其讨厌那种恨不得将视线黏在他脸上的人,而现在,若是有人不敢看他,他就觉得这个人肯定是怕他的相貌,便更生气。慕容修逐渐变得阴晴不定,动不动就责罚身边伺候的宫人。 梁荣作为他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是被罚得最多,慕容修现在罚人,专挑脸罚,让人取沾了水的竹片,对着脸打,直到脸颊出血才可以停。 梁荣苦不堪言,只好偷偷跑到摄政王跟前。 “王爷救救奴才,奴才怕是活不久了。”梁荣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配着他高高肿着的脸,实在难看。因为脸颊被打肿,他说话都含含糊糊的。 摄政王见他哭得鼻涕都掉在嘴唇上,拧了下眉,有些嫌恶,“怎么了?” 梁荣哭得泪汪汪,可怜兮兮道:“陛下现在是恨上奴才了,自从奴才给陛下送过那个面具,陛下就动不动责罚奴才,有时候奴才实在是没犯错,但陛下就是要罚奴才,奴才虽然是太监总管,但其实还比不过刚进宫的小太监,现在是人人都敢踩奴才一脚。可奴才惨没关系,可奴才好歹还是王爷的人,那些人现在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了。” 摄政王听了这番话,有些好笑,“那你想让本王怎么做?” 梁荣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奴才不敢奢望,只求王爷救奴才一条狗命。” “你也知道你是一条狗命。”摄政王讽刺道,“本王身边从不养没用的狗,你若这么没用,就早点去投胎吧。” 他话音一落,养旭立刻就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 梁荣见状,连忙大喊了起来,“王爷饶命,奴才有用!有用!”他看着养旭离他越来越近,大脑一下子闪过许多东西。等养旭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大叫一声,“王爷,这一切肯定跟申珏有关系!” 摄政王听到申珏的名字,轻轻嗯了一声。 养旭冷眼看着梁荣,大有他接下来的话没用的话就一刀砍了他的架势。 梁荣被死亡威胁着,倒比往日聪慧了不少,“陛下受伤那日,申珏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但御医来的时候,申珏却不见了,奴才当时就觉得奇怪,还特意让人去看申珏在哪里,结果发现申珏并不在自己的住处。而且现在陛下十分听申珏的话,经常让申珏在身边伺候,还不让旁人在,奴才以为,陛下一定是被申珏所迷惑了。” “申珏?”摄政王轻轻念出这两个字,“他那日在?” 他一直想不起是什么人砸了他的脑袋,但似乎并不是慕容修,而后慕容修受伤,他心思都放在了慕容修身上,倒把这件事忽略了。 看来,那一夜并不简单啊。 摄政王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 申珏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看见了刀湛和养旭。 刀湛今日也没了笑容,眼神冰冷地看着他。申珏目光微顿,随后便笑了笑,“二位大人怎么来了?” 刀湛从袖中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刀光闪过申珏的眼神。 “我们奉王爷的命来问小公公一些事,还望小公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温吞地说,末了,用舌尖舔了下手中的匕首。 申珏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好啊。” 他本来就不觉得他做的那些事能瞒过摄政王。 对方找上门是迟早的事,只是来得太晚了一些。 看来,摄政王真是关心则乱。 干掉那个皇帝(13) 申珏没有理会刀湛的那把匕首,他神情自若地走到桌前,那破桌子上摆了一个茶壶,两三个茶杯。茶壶和茶杯都是最普通的白瓷,十分普通。 “两位大人要喝点茶水吗?”申珏将反扣在桌面上的茶杯翻过来,准备倒茶水。 刀湛瞥了一眼那极其普通的茶壶,便说:“不用了,谢谢小公公的美意。” 申珏偏头对刀湛歉意一笑,“奴才实在有些口渴,奴才可以先喝点水再回答大人的问题吗?” 刀湛想着申珏马上要死了,便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喝吧。” 申珏又笑了笑,才提起茶壶往茶杯里倒水。他慢吞吞地将一杯水喝完了,才转过头看着刀湛和养旭,“不知两位大人要问奴才什么?” 刀湛眯了下眼,“皇上寿辰那夜,你可是在御前伺候?” “是。”申珏说。 “那你有可看到摄政王?” “有。”申珏又道。 养旭一把抽出腰间的刀。 刀湛继续问道:“摄政王那日遇袭,你可有看到偷袭之人?” 申珏将手里的茶杯重新反扣在桌面上,“奴才那日只看见有人试图对陛下图谋不轨,所以为保陛下之安危,奴才大胆用烛台打了歹徒的头。至于有没有偷袭摄政王,奴才是真不知道。” 刀湛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如此说来,小公公那夜的确伤了人对吗?” “不,奴才伤的不是人,而是畜生。”申珏话落,刀湛的匕首就刺了过来。他立刻转身躲开,刀湛见状,冷笑一声,再欲攻上,却感觉到心口一疼。 他张了张唇,却只能无力地跪倒在地,而他身后传来同样的声音。 养旭也倒了。 刀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为何?我们明明没有喝那茶水?” 他之前怀疑那茶水里下了药,所以根本就没喝。 “如果你们喝了,就没事了,只可惜你们没喝。”申珏平静道,“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找我,所以这个房间全部下了毒,只有你们碰了,就渐渐毒发,而解药也在这个房间,就是我桌上的茶水,我好心邀你们喝,可是你们不喝,那我也没办法。” 刀湛闻言,暴起准备去抢茶壶,申珏眼疾手快,提前一步提起茶壶。他拿着茶壶退了好几步,轻轻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晚了。” 申珏在慕容修生辰前就在谋划此事,他现在虽然是肉.体凡胎,无法使用仙术,但他毕竟有记忆,原先修仙苦闷,他无聊时也会做一些其他事情,就研制出一些毒.药。他去找了徐御医的药僮,找对方要了几味药,药僮不比徐御医,并没有仔细盘问申珏拿这些药去做什么,就大方给了药,因为那些药材极其普通。 几乎没人知道那些药混合在一起便是毒.药。 申珏除了随身带那个毒.药,还在自己的住处到处洒了那个毒.药。这毒.药无色无味,人只要吸入便会中毒,刀湛二人在他这间房呆的时间不短,自然会毒发。 刀湛二人没想到他们竟大意失荆州,看申珏的眼神凶恶得不行,看势要生啖其肉才能解恨。 “你以为你杀了我们兄弟二人,王爷就会放过你吗?”刀湛冷笑道。 “你们王爷自然不会放过我,要不然也不会派你们来杀我了,可惜我还不想死,那只有你们先死了。”申珏偏了偏头,那张平凡的脸上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是你们先来杀我的,怨不得我。” 刀湛还想说什么,但心口越来越痛,他喘了一口粗气,就彻底倒在了地上。他后面的养旭亦是如此。 申珏见二人彻底不动了,才抱着茶壶走出了房间。他把堆在院子角落里的木柴搬到了屋子前,再将油泼了上去。他点燃了火折子,见火苗吞噬门板时,他才转身走了出去。 走水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梁荣匆忙跑到慕容修跟前禀告此事的时候,申珏已经站在慕容修桌前开始研磨了。 梁荣看到申珏还活着,眉心突地一跳。 慕容修撩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看了梁荣一眼,“怎么了?” “陛下,太监住的地方走水了,烧了好几间屋子。”梁荣小心翼翼地说。 慕容修不甚在意地唔了一声。 梁荣偷看了申珏一眼,见对方一脸平静的表情,不由皱了皱眉。 “陛下,申公公的屋子是走水的源头,那屋子烧得一干二净,屋子门口还堆着一些柴火,而且……” “朕已经知道了,不过是烧了几间屋子罢了,你下去吧,这等小事不用再说了。”没等梁荣禀告完,慕容修就打断了他的话。梁荣张了张嘴,只能作罢。他退下去之后,慕容修看向了一旁的申珏,“你做的?” “嗯。”申珏承认了。 “为什么?” “有人要杀奴才。”申珏研磨的动作不停。 慕容修静静看了一会他研磨的动作,才缓声道:“下次这种事情先告诉朕,不要一个人去做,太危险了。” 申珏闻言,抿唇一笑,露出脸上的浅浅的梨涡。 他此时笑起来倒真像个不知愁的少年了。 “奴才知道了。” …… 摄政王看着眼前两具被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时,面无表情。 梁荣跪在摄政王跟前,大气都不敢出。连他知道刀湛和养旭两人是极受摄政王信任的,但两个人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居然失手了,还被对方给烧死了。 仵作检查完两具尸体之后,跪到摄政王面前禀告:“回王爷,两位大人身上并无外伤,也无挣扎的痕迹,看样子是被烧死的。” “不可能。”摄政王冷声道,“若是烧死,怎么可能不挣扎,你去看看是不是中了毒?” 仵作闻言,又重新去检查了一番,但还是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摄政王见状,简直要失笑了,这个申珏倒真是好本事,杀了人,可他们这边都弄不清他是怎么杀了人。 摄政王自傲惯了,觉得这次是彻彻底底被申珏打了脸,于是也懒得掩饰了,直接带人去了慕容修的宫殿。慕容修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便挺直了背,“没有通报,你怎么就来了?” 摄政王看到站在慕容修身后的申珏,冷笑一声,自己挑了一张椅子坐下了,“本王来陛下这里,什么时候通报过?倒是你身后这个奴才,为什么见了本王不行礼啊?” 慕容修听见摄政王的话,便知道对方这次是冲申珏来的。他皱了下眉,想说些什么,衣袖就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他回头,看到申珏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慕容修知道申珏是要他不要跟摄政王正面起冲突。 他抿了下唇,只能什么都不说。 申珏松开了慕容修的衣袖,恭敬地跪在地上,“奴才拜见摄政王。” 摄政王冷眼看着他,方才申珏和慕容修的一番动作都落入了他的眼中,“跪那么远做什么?跪到本王跟前来,爬过来。” 慕容修闻言便目光不善地盯着摄政王。 申珏倒是听话地照做了,他一路屈膝前行,刚爬到摄政王的跟前,心窝子就挨了一脚。 摄政王用了力,申珏被踢得翻了过去,一口血直接吐到了地砖上。 “倪信严,你在做什么?”慕容修没想到摄政王居然当着他的面就对申珏动手,气得手都在抖。 摄政王目光从申珏身上收了回来,他看到慕容修脸上丑陋的疤痕时,眼中便是一黯,但嘴里却说:“本王在教训一个狗奴才,陛下心善,若是见不得,本王可以出去教训。” “朕的人现在也由摄政王来教训了吗?”慕容修快步上前,挡在了申珏身前,“你要教训他,不如先教训朕?你要杀他,便先杀了朕吧。” 摄政王蹙了眉,眼神冷淡下去,“陛下在说气话吗?还是陛下真的可以为了一个奴才不要皇位了?” 慕容修眼神不躲不闪,甚至笃定得很,“朕护申珏护定了,若是摄政王不满意,想换了朕,朕也绝不后悔。” 摄政王气笑了,“慕容修,你真是好样的,那我今日就让你看看,我能不能动他。”他扬声怒道,“进来!” 他话音落地,慕容修就从袖中拿出一个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 “朕说过了,要杀他就杀了朕。” 慕容修仰着头,白皙的脖子如天鹅颈,看上去不堪一折,但他还是仰着脖子,眼神执拗而疯狂。 申珏躲在慕容修的腿后,偷偷探出头看了摄政王一眼。 他这小动作自然被对方捕捉到,不过申珏并不害怕,甚至还伸出手指擦了擦唇瓣上的血。 申珏对摄政王甜蜜一笑,还用舌尖慢吞吞地舔掉了指尖的血。 明明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此时看上去却惑人得厉害。 摄政王直到此时此刻,才渐渐反应过来他做错了什么。他居然让申珏在慕容修身边伺候,申珏像是趴在慕容修背上的恶鬼,躲在暗处,看着他们斗得死去活来。 这个恶鬼不怀好意,是他之前眼拙,小瞧了对方。 干掉那个皇帝(14) 听令进来的人看见这一幕都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首的那个人犹豫地喊了一声:“王爷?” 摄政王此时心情正暴躁,听到这声音,直接炸了,“滚出去!” 那些人立刻听话地又退了出去。 “慕容修,你今日护着他,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摄政王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他一离开,慕容修才把匕首放了下来,他连忙转身去查看身后申珏的情况。 “申珏,你怎么样了?” 申珏对他虚弱一笑,“陛下怎么能用匕首这么危险的东西?陛下下次不要再拿那东西威胁摄政王了。” 慕容修见申珏衣领血迹斑斑,却还在担心他,不由皱眉道:“你还担心朕?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慕容修立刻宣了徐御医为申珏看诊,等徐御医看诊完毕,慕容修迫不及待地问:“他如何?” 徐御医低着头,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申公公的伤伤及心肺,微臣待会就开药,让药僮每日煎药给申公公送来。”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申公公再这样受伤下去,怕是最多活上三五载。” 慕容修瞳孔微缩,“你说他只能再活个三五载?” 徐御医道:“若不受伤,按时吃药,延绵益寿倒没多大问题,只是申公公的身体一直就没好全,总是反复受伤,旧伤未愈,又添心伤,长期以往,定是不行的。” 慕容修闻言转头沉默地看了看躺在榻上的申珏。 在徐御医来之前,申珏就疼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 申珏身上的伤都是因为他。 明明说自己怕死,但每一次申珏都拦在了他的面前,替他挡住了摄政王。小时候也是,他做了错事,申珏这个奴才就替他挨罚,申珏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疼。 慕容修现在才知道,对方已经为他受了太多伤,甚至可能活不长了。 现在想来,他这一生,陪他时间最久的居然是申珏,申珏几岁就跟在了他身边,那时候走路都还有些走不稳,便追着他后面喊殿下。他长了申珏几岁,即使跟对方一起长大,但他却只把申珏当一个奴才看待,对申珏并不算上好。 可申珏却差点为了他付出了命。 慕容修何尝不知道,他现在虽然贵为皇帝,但若换了一个皇帝,现在伺候他的人也能好好去伺候下一个皇帝。那些对他父皇恭恭敬敬的人现在不就赶着去拍摄政王的马屁了吗? 人都是自私的,为自己而活的。 只有申珏不一样。 “你尽全力为他医治,朕不会再让他受伤的。”慕容修一字一句地说想,像是承诺。 听到这话的徐御医暗暗皱了下眉,他其实更担心慕容修,只是他不能说。罢了,只要慕容修想要的,他尽力去做吧。 …… 申珏的住处被火烧了,梁荣讨厌申珏,也不给申珏另安排住处。不过这对申珏也没什么影响,因为慕容修直接让申珏住在了他的寝殿。等慕容修沐浴完,申珏还可以用慕容修的浴池沐浴,这般的受宠,简直是第一人了。 夜里,申珏睡在脚踏上,现在不用等慕容修睡熟,他就可以躺下了。 因为慕容修说他要养伤,不能熬夜。 因为疼痛,申珏实在有些睡不着。他只能睁着眼,看着静静燃烧的蜡烛。 火苗忽瘦忽肥,时不时东倒西歪。 慕容修也没有睡,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又坐了起来,一把撩开了明黄色床帐,“申珏,你上来睡。” 申珏愣了一下,扭过头看着慕容修,“陛下?” 在夜里,慕容修脸上的伤疤似乎也没有那么明显了,隐隐露出原先秀丽漂亮的模样。他那双美人眸坚定地看着申珏,“你伤口疼,睡那不舒服,朕的床很大,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申珏摇了摇头,“奴才身贱,怎么能睡皇上的龙榻?” 慕容修闻言,却是皱了皱眉,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余位置,“朕让你上来睡,就上来睡,朕明日还要早起,你准备跟朕讨论这个事情到几时?” 申珏还是说:“陛下,这……” “上来!”慕容修直接打断了申珏的话,他无视申珏脸上的为难,又催促道,“快点。” 申珏见状,只好爬上了慕容修的床。他只靠着床边坐下,脸上尽是为难和忐忑。慕容修往里面挪了挪,示意申珏睡里面来。申珏抿了下唇,小声地说:“陛下,奴才睡这里就可以了。” “睡那里,晚上摔下去再吵醒朕吗?”慕容修冷声道,“你要不往里面睡点,干脆我们就换个位置,朕睡外面。” 申珏听了这话,只能往里面挪了挪,只是床上只有一床被子,现在是由慕容修盖着的,申珏自己有被子,只是那被子一般都放在脚踏上,拿上来怕是会弄脏了慕容修的床。 正在申珏犹豫不决的时候,慕容修主动分了一半被子过来。 现在已经入了深秋,温暖的被子一下子盖住了申珏的身体,让他都有些恍惚。 “别傻愣了,不盖被子是想生病吗?”慕容修的声音在申珏的耳旁响起,“你这么大个人,还照顾不好自己吗?” 申珏悄悄用手摸了摸柔软的被子,恍惚的神情渐渐退去,他低声道:“陛下为什么要对奴才那么好?” 慕容修分了被子过去后,自己也躺好了,这是他第一次跟人同床共枕。 其实他也弄不懂自己今天为何突然要申珏上来睡,也许是听到申珏时不时翻身的动静,知道对方因疼痛睡不着,也许是他太寂寞,天天孤枕到天明,也想要一个人来分担了。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申珏上来之后,他感觉到被窝里另外一个人的温度,却没有不悦的想法。 申珏身上一点异味都没有,只有隐隐的皂角香味。 熏得再暖的被子,他睡到半夜还是会觉得冷。 但是多了一个人跟他一起睡,好像就不一样了。 慕容修抿了下唇,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怪怪的,可是他又说不清这种感觉,语气就差了许多,“你不要想多了,朕只是见你受伤了,才让你上来睡的,你伤好了,就滚下去睡觉。” 申珏低低笑了一下,“奴才不会多想的。” 慕容修瞥了他一眼,“这就好,睡吧。” 这一夜其实并没有慕容修想象得美好,他睡着后没多久就醒了,因为申珏贴得太紧了。 申珏平时睡在脚踏那里安安分分,动都不动一下,结果到了他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床太大,还是被褥太舒服,申珏简直是动来动去,一晚上就没有安分下来。 一下子搂着他的腰,一下子贴着他的背,总之,黏黏糊糊的。 慕容修烦得要死,恨不得推醒对方,可是看到申珏睡得香甜的脸,他又犹豫了。 申珏受伤了,好不容易睡熟了,他再推醒对方的话,申珏应该很难再入睡吧? 就在慕容修的犹豫和烦躁中,渐渐到了上早朝的时间。 快到上早朝的时辰时,申珏突然就醒了,他飞快地把自己搭在慕容修腰上的手收了回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床上的慕容修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现在本是闭着眼休息,听到申珏的动静,不由睁开了一只眼,见那人偷偷摸摸下床,似乎根本就没把放在他腰上的手当回事,不由哼了一声。 申珏本站在床边穿衣裳,听到这声冷哼,背就是一僵。 不过他只僵了一下,就继续穿衣服了。 慕容修见对方不理他,更生气了,想到他这一夜睡得那么差都是因为申珏,可申珏却什么都不表示。他直接坐起来,恼怒道:“申珏,你好大的胆子。” 申珏只好停下穿到一半的衣服,转身跪了下去。 “陛下恕罪。” 慕容修挑起眼看着他,“恕罪?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申珏张开嘴,又闭上,过了一会,他缓缓摇了摇头。 慕容修挪到床边坐着,微微弯腰一把掐住了申珏的脸颊,“你昨晚把朕当抱枕一样,害得朕一晚上都没睡好,若是朕今日在早朝上睡着了,回来一定治你的罪,起来,给朕更衣。” 他用了点力气,申珏吃痛,但也不敢去捂脸。 慕容修见他把申珏的脸掐红了,心里倒是畅快了不少。 不过这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今日早朝商议的头疼大事便是半个月的科举,原先的科举定的主考官是礼部侍郎许大人主持,但这许大人昨夜回府在大门口摔了一跤,把头都给摔破了,今日早朝都是被抬着上来的,根本做不了半个月后的主考官。 于是这主考官就要换人。 许大人躺在木板上,哼哼唧唧,“陛下,微臣以为由摄政王来担任此任,最好了,王爷文采飞扬,当年便是进士及第,王爷来主持科举,定能会我国选用大量有用人才。” 慕容修当然不愿意由摄政王来当主考官,便冷着脸说:“摄政王诸事繁忙,哪有时间来主持科举?依朕看,还是换个人选吧。不知诸位大臣,有没有其他人选?” 摄政王撩了下眼皮子,回头看了下站在他身后的文武百官,那些官员见状,便纷纷低下了头。 慕容修注意到这一幕,脸色不由差了许多。他目光扫过那些官员,突然注意到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 那个人似乎就是申珏提过的人。 慕容修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对方的名字。 “石建安,你的意见呢?” 干掉那个皇帝(15) 石建安显然很惊讶慕容修居然会点他的名字,愣了一下,才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微臣以为,科举兹事体大,主考官的决定断然不能草率,应该从长计议。”石建安低头道。 慕容修看着他,“石建安,你也是礼部的,你觉得你能担任此重任吗?” 摄政王自从慕容修点了石建安的名字,就抬头直接盯着慕容修看了,他的眼神有些意外。 因为石建安在太学里的时候,是他的同级,两人还算熟稔,逢年过节的,他有时候还会找石建安喝酒。 石建安听慕容修让他当主考官,沉默了一瞬,便弯下腰去,“微臣定不辱命,力征人才。” 下朝后,石建安直接走到了摄政王身边,两人相伴着往外走,石建安望着远处的宫墙,又偏过头,压低了声音,“王爷,皇上怎么突然点起了微臣的名字?” 摄政王也觉得稀奇,他定定地看了石建安一会。 石建安这个人绝对称不上什么美男子,他身材向来瘦弱,五官虽然端正,浓眉大眼的,但面色常年青白,看上去就是个短命鬼的面相。 摄政王突然又想到了跟在慕容修身后的脏刺猬。 莫非慕容修就喜欢这种其貌不扬的? 石建安顿时发现摄政王看他的眼神变得古怪了,他眨了眨眼,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王爷,微臣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摄政王说,“不过本王也觉得奇怪,你最近怎么入了那位的眼了。” 石建安笑了笑,“王爷都想不通的事,微臣怎么知道?莫非皇上是用心重用王爷,但怕旁人议论,这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微臣。” 摄政王挑了下眉,没接这话,只说:“既然皇上让你当主考官,你就好好做吧。” 他说完,就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石建安落在后面,便对着摄政王的背影拱手行礼,“微臣恭送王爷。” 等摄政王人影都要没了,石建安才低下头,继续慢吞吞地往前走,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就笑了一下。 …… 慕容修其实很惊讶申珏会提起石建安。 但申珏说,他曾与先太子宫里的贴身太监交好,那太监说先太子不仅一次夸过石建安骈文写得极佳,还说骈文写的好的人,心性定是不差的。 不过那时候先帝忌惮摄政王一党,有意打压,所以石建安并不受重用。 “那朕重用他,岂不是便宜摄政王?”慕容修不悦道。 申珏轻轻摇了摇头,“非也,陛下,牙齿和舌头尚有碰撞的时候,更别说是两个人了。石建安跟摄政王是同级,但摄政王现在位高权重,只手遮天,但石建安现在虽然为正三品大官,但人人都当他是摄政王的走狗,他自己更是处处看摄政王的眼色。”他顿了顿,突然笑了一下,“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听过那件事,当初宫里的小太监都拿这件事当趣闻说呢。” “什么事?” 申珏道:“先帝在时,曾办过一次宴会,宴到中途,先帝因为不适离去,而摄政王在宴会上喝醉了,非要石建安学狗叫。石建安一开始不肯,摄政王就打了石建安一巴掌,石建安这才老老实实学了狗叫,还跪在了地上。当时好多小太监都看到了。” 慕容修听了申珏这一番分析,渐渐回过神来,有什么比从内部瓦解敌人的势力更好吗? 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想再强大的敌人也不是毫无破绽,无坚不摧的。 故而才有今日早朝的一幕,慕容修故意重用石建安,目的其一是为了离间倪石二人,摄政王天性多疑,哪怕石建安对他没有异心,摄政王都未免能放下心来,目的其二便是想借石建安的手选拔人罢了。因为石建安是第一次当科举的主考官,所以慕容修提出要将答卷誊抄一份送到他这里来,故而慕容修可以在殿选之前就参与到了科举之中。 表面上,看上去慕容修和摄政王各退了一步。 实则,重用石建安是大大利于慕容修。 …… 科举结束之后,答卷便送到了慕容修的面前。 慕容修如今十分信任申珏,所以批改试卷的时候不但不避讳申珏,还问申珏的意思。只不过慕容修问完之后,就笑了下,“朕忘了,你当初的开蒙都是朕教的,当初朕只是教了你常用字。” 申珏低下头,有些羞愧地说:“奴才没用。” 如今整个京城已经入了冬,徐御医特意为了申珏开了药膳,慕容修更是大方,什么珍稀食材都给申珏吃。少年人身骨子总是恢复得快,申珏现在已经被养得面色红润,原先瘦巴巴的脸上现在丰盈了起来,再配上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倒有几分可爱。 还是像狗,只是像一条可爱的小狗。 慕容修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申珏的头发,发现申珏的头发就跟他的脾气一样软,不由眼底漾起了笑。 申珏脸泛起薄红,他躲了下慕容修的手,连忙端起桌上的茶壶,“茶水冷了,奴才去换一壶。” 慕容修的手一下子落了空,他看着走出去的申珏,手指微微蜷缩了下,才慢慢收了回来。 本来还有笑意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申珏很快就回来了,他替慕容修倒新茶,却一个不小心把茶盏打翻了,茶水一下子溢出来,还弄湿了桌面上的卷子。申珏惊呼一声,连忙拿丝帕去擦。卷子被打湿了好几张,擦到某一张的时候,他咦了一声。 慕容修见他目不转睛盯着某张卷子看,连茶水都忘了擦,不由咳了两声。 这家伙犯了错,还敢发呆。 申珏回过神,见慕容修不悦地看着他,讪讪一笑,却指着卷子说:“陛下,这个人字写得真漂亮。” 慕容修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那张卷子被茶水打湿了边角,但并不影响内容。他扫了几眼,便平静道:“尚可。” 申珏自然是故意打翻这杯茶的,目的就是让慕容修去注意这张答卷的主人。 这份答卷的主人名叫游从轩。 他在这次科举当中并没有中仕,而是在申珏死后三年的科举中一举中第,申珏要让慕容修提前选这个人的原因是—— 游从轩跟慕容修生得有五分像。 前几世,游从轩多次让慕容修和摄政王闹出不和,最厉害的一次,摄政王几日都没有回来上朝,而是整日眠花宿柳。 游从轩是寒门子弟,这次是从家乡赶来科举,他本人十分有心机,在知道自己跟慕容修生得有几分像之后,便牢牢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游从轩还是犯了个极大的错误,他自以为这张脸便可以万事无忧,但毕竟正主在,他这个赝品又能蹦跶多久? 游从轩聪明有足,但却是贪钱之辈,当了官之后便开始贪污,最后是摄政王亲自调查了此事,查封了游府,把游从轩丢进天牢,最后游从轩在天牢里病逝了。 但如今不一样了。 正主的脸已经毁去,游从轩这个赝品的价值便非同一般了。 申珏觉得,摄政王一定会很喜欢他送的这份礼物。 “奴才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字呢,不知道写这份卷子的人长什么样。”申珏故意让慕容修多看看这份试卷。 慕容修闻言,却站了起来,“既然答卷湿了,就晚些时候再看吧,申珏,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申珏暗暗皱了下眉,却也只能把卷子放下来。 慕容修微微侧脸,注意到申珏的动作。申珏显然是不想放下卷子,所以放的时候速度很慢。慕容修眯了下眼,便扭开了脸。 他不是个傻子,申珏这番举动明显有问题。 自从申珏跟他提起石建安,他就觉得申珏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普通了。 一个后宫的太监居然对前朝的事那么了解,实在太奇怪了。 慕容修对申珏起了疑心,便还是特意去翻看了那张试卷,他看着试卷上的“游从轩”三个大字,想了想,还是在上面用朱笔圈了一下。 既然申珏想让他注意这个人,那他就去注意。 最终殿试的人选由慕容修和石建安两人共同选中,有意思的是 ,慕容修和石建安两个人都圈了游从轩的名字。 殿试那日,慕容修一眼就看到游从轩,看到的那瞬间,他脸色就变了。 除了慕容修之外,朝堂上不少人都变了脸,以摄政王为首。 摄政王几乎是失礼地盯着游从轩看。 慕容修放在扶手龙头上的手忍不住握紧了,他沉默地打量了游从轩一番,便对摄政王说:“摄政王,朕有些累了,这次殿试由你出题可好?” 殿试结束之后,慕容修立刻让梁荣把申珏叫过来。 申珏知道慕容修定是看到了游从轩的脸,所以当梁荣来叫他,他并不惊讶,并且还早在心里想好了措辞,只是到了慕容修的面前,他就发现他那些措辞可能用不上了。 慕容修眼睛发红,死死地盯着他,“游从轩是怎么回事?你别想撒谎,朕知道你知道他。” 申珏暗叹了一声,只能跪了下去,“陛下,奴才是知道游从轩,但是奴才是为了陛下好。” “为了朕好?那你说说你的理由,顺便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游从轩的?”慕容修暴躁道,像是生气到了极点,“朕已经知道了,你跟游从轩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申珏愣了一下,他是知道游从轩的籍贯,可是他从未在意过他自己的籍贯,难不成他跟游从轩还是老乡? 干掉那个皇帝(16) 申珏只愣神了片刻就说:“陛下,奴才几岁就进了宫,老家是哪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慕容修看着他,怒容并没有收起来,“那你为什么认识游从轩?” 申珏沉默了一会,才说:“自从陛下参与亲自看科举答卷之后,就有人私下找到了奴才,想让奴才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那个游从轩便是其中一个,他托他老乡的太监找到了奴才,奴才并没有想做这种事,但是奴才看到游从轩的脸之后,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对陛下有用的,这才故意打湿了答卷。” 慕容修拧着眉,把申珏的话仔细听完,才道:“你知道他长什么样?你为何要这样做?” 申珏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着慕容修,“就因为他跟陛下有几分相似,奴才想,摄政王看到游从轩一定会有所行动的,而游从轩敢买官,从这事上,奴才便知道游从轩的品性,这样的人留在摄政王身边,便对陛下大大有利了,所以奴才这才大着胆子做下这等事。” 他顿了顿,又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双手恭敬地捧到慕容修面前。 “奴才收的钱也在这里,一个铜板都没敢私吞。” 慕容修垂下眼。 他虽然被毁了脸,但那双眼却依旧美丽,甚至因为丑陋的伤疤,而越发凸显出那双眼睛。他垂眸看着申珏,神色复杂,而片刻后,他轻轻拿过申珏捧着的荷包,“你没有骗朕?” 申珏见他似乎消了气,便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奴才怎么会骗陛下呢?奴才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是吗? 可是他为什么觉得不安? 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你真的是为了我? 慕容修看着乖巧笑着的申珏,这些话却问不出口。他在心里嘲笑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几乎不敢深想申珏的用意,是申珏毁去了他的脸,也是申珏在摄政王面前护住了他,如果申珏的好是假的,他该怎么办? 他如此相信申珏,但他渐渐地发现申珏似乎一点都不普通。 申珏的身上好像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慕容修本能地觉得那个秘密会很危险。 慕容修收起了怒容,对申珏笑了笑,“朕信你。” 如果你要骗我,请骗一辈子,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 游从轩顺利中举了,慕容修给了他一个闲职,在翰林院当值。而游从轩当真是个有野心,不过短短一个月,便勾搭上了摄政王。他没见过慕容修毁容前的真容,发现摄政王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的脸看之后,便开始盘算了。 摄政王对于游从轩这个赝品,心思很复杂,他又想借着对方的脸缅怀慕容修的样子,可是又觉得游从轩品性不如慕容修,见着游从轩对他谄媚,心下烦恼,可是又舍不得将人赶走。 而游从轩见摄政王对他晴一阵,阴一阵的,十分不解。 此次中举的人当中,有一个跟他一起在翰林院当值的人,名叫余俊为。他们一起中举,一起被分到翰林院,故而还算亲近,游从轩一次酒后,不免向余俊为吐露自己心中的不解。 余俊为端着酒杯,笑得有几分神秘,“游大人,你这问题让在下如何回答是好呢?” 游从轩看着他,不解道:“你还知道其中端倪?” 余俊为看了下左右,才压低了声音,“游大人是外地人,所以不清楚,但在下是京城人士,对那位还算了解一二,那位大人是个好男风的。”后面几个字,他说得含糊不清,“游大人生得仙姿佚貌,就跟王母娘娘身边的金童一样,那位大人瞧了还不是心旌摇曳,可游大人又什么都不知道,那位大人才这样的啊。” 游从轩听了余俊为的话,被酒糊了一半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余俊为的意思是摄政王看上他了。 在此时,男风本就是流行之事,不少达官贵人喜好男风,所以京中的南风馆生意更是红火。 游从轩并不是一个好男风之辈,但他是个爱钱爱权之辈。如今在翰林院当值,一个月俸例就那么点,而他每个月还要交际,剩下的银子只够糊口,当初有人偷偷告诉可以买官时,他几乎花光了身上全部的钱,现在根本没剩下多少。 如果他能攀附上摄政王,以后的日子该有多好啊? 喝醉酒的游从轩吞了口口水,觉得为了前途,付出自己的肉.体十分值得,更何况摄政王生得实在英俊,跟他在一起,自己根本不吃亏。 一旁喝酒的余俊为见游从轩笑得淫邪,暗暗嘲讽一笑。 这种货色也能当官?真是可笑至极。 这厢,游从轩摩拳擦掌要爬山摄政王的床,那边,慕容修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他发现申珏比他想象得要聪明之后,干脆任何事都问起了申珏的意见,而申珏也真没让他失望。 不知不觉,慕容修越来越信任申珏,甚至开始长时间没看到申珏就不习惯了。 而摄政王得了游从轩那个替身,也有几分飘飘然,他在慕容修这里得不到的,都可以在游从轩那里得到,游从轩从不会对他冷脸,还会温温柔柔叫他王爷,甚至在床上,什么荤话都可以说出口。 这导致摄政王在上早朝时,看慕容修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快意。 世上还真没谁离了谁就非不可。 慕容修不识好歹,自然有其他识好歹的人。 但游从轩就没有那么舒服了,他的确爬上了摄政王的床,可是摄政王是个施暴狂,在床上会打他,导致他现在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每次都要弄得他哭了,摄政王才会停手。 游从轩在床上不舒服,便就要从其他地方找舒服,他现在是摄政王跟前的红人,自然受到众人款待,于是游从轩便想着从这些人身上捞钱,而那些想见摄政王却没门路的人便找上了游从轩。 摄政王喜欢游从轩那张脸,一时半会舍不得丢开手,便对游从轩那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慕容修看着呈上来的信,忍不住看向一旁的申珏,“石建安送上来的?” 申珏点头,“是,今晨送进来,石大人的人特意找到了奴才。” 信上写了游从轩近来借着摄政王的名头做下的事,游从轩一个小小翰林院的八品官员居然还管起了官盐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慕容修看完忍不住怒道:“这两个小人,简直是蛇鼠一窝。” 申珏闻言,走到了慕容修的身后,他不轻不重地帮慕容修按起了肩膀,“陛下先不用急着生气,游从轩那人就是个毒瘤,若是陛下急着去掉这个毒瘤,那被毒瘤依附的人便轻松了。” 慕容修被那一按摩,心情稍微松快了些,“你的意思是?” “陛下不如作壁上观,有人比陛下更急的。” 往年的官盐都是那几家,而游从轩想让其他家进来分一杯羹,原先那几家怎么肯?自然会找上他们的靠山。这些人之所以对摄政王恭敬,不过是摄政王权高位重,加上对他们并没有影响,但既得利益受损的时候,那些人就不会肯了。 于是,快到年底的时候,数位大臣联名上了一份折子,痛诉游从轩私卖官盐名额。 而游从轩一个八品官员怎么做得了这件事? 所以,慕容修直接在早朝的时候问了此事。 摄政王闻言便看向了队伍后列的游从轩,他知道游从轩借着他的名义做下许多事,但他没想到游从轩居然还敢动官盐的心思。 游从轩见摄政王看他,身体一哆嗦,直接跪倒在地。 “陛下,微臣冤枉啊,微臣怎么敢私卖官盐名额?” 慕容修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可是游爱卿,这折子上面可是写得清清楚楚,只是朕实在好奇,游爱卿怎么做到的?” 游从轩嗫喏着不知该如何答,而队伍中的石建安走了出来,“臣有本奏。” …… 申珏从没有跟慕容修去上早朝,慕容修去上早朝的时候,他一般就呆在慕容修的宫殿里。 那份奏折是深夜送进宫的,内容他也看过了,他知道今日的早朝定是一场腥风血雨,而想扳倒摄政王,这点远远不够。摄政王只所以能把握朝政,是因为他手里有兵权。 申珏忍不住皱起了眉,他现在的能力实在太有限,身在后宫,很难去干预前朝的事。 正在申珏谋划下一步该如何走时,有人脚步匆匆走进了宫殿,申珏刚反应过来,就被来人用力地抱住了。 干掉那个皇帝(17) “申珏,朕终于赢了一次。” 慕容修的声音有些发抖,眼角更是泛着红,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似乎把对方当成了自己唯一的浮木。 他本只是个傀儡皇帝,是申珏让他第一次打败了摄政王。慕容修心里不知有多畅快,他回忆着摄政王早朝时的脸色,就恨不得大笑出声。 申珏被抱了个满怀,微微蹙了眉。 对于他来说,无论是慕容修,还是摄政王,都只是镜里的人,莫非必要,他其实并不想跟他们亲近。 “那真是太好了,陛下。”申珏温声道,想不动声色地从对方怀里出来,不过慕容修似乎开心过头,不仅死死地抱着申珏,还狠狠地揉了两把申珏的头。 申珏:“……” 申珏只好由着慕容修抱着他了,只是过了一会,他还不见慕容修松手,不由提高了些声音,“陛下?” 慕容修本是因为高兴抱住了申珏,但抱住之后,却发现怀里的人抱起来手感实在太好,他不由得恍惚了起来。慕容修向来厌恶旁人碰触,在碰上摄政王之后,他便更讨厌了,但他没想到申珏抱起来居然那么舒服。 慕容修天生体凉,可申珏却暖得像个小火炉,在这样的冬日里,抱起来简直太舒服了,仿佛就是在怀里抱了一个火炉,还是一个软绵绵,不会烫伤他的火炉。 被申珏猛地喊了一声,慕容修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手,面上更是闪过了尴尬的神情。 申珏自然不会错过慕容修的表情,他看了一会,就笑了起来,“陛下上完早朝也累了吧,先喝口热茶了,奴才刚煮了茶,是陛下喜欢的雾水茶。” 慕容修因为自己方才的举动还在尴尬,所以申珏的话他也没怎么听,只是点了点头。 申珏见他停在原地不动,挑了下眉,干脆伸过手牵住了慕容修。 他在试探慕容修。 申珏做下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让慕容修爱上他,他是个修道之人,素来是有耐心的,所有他一直耐心地等着慕容修动心。慕容修虽然是个薄情的,但一旦动了心,就会变成执拗之人,所有只要慕容修开始动了心,一切就好办的。 申珏故意牵住了慕容修的手,是想试探慕容修的心意。 “陛下这是太开心了,都不肯走了,那奴才牵着陛下去喝茶吧。”申珏笑着说,便牵着慕容修往前走。 慕容修美眸一垂,看向了申珏牵住他的手。 申珏的那只手并不漂亮,上面还有很多伤,可是很温暖。他冰冷的手似乎也染上了那份暖意。 申珏见慕容修没有出口斥责他,甚至都没有挣开手,心里便多了几分了然。 只要慕容修动心了,他便可以收网了,不过在收网前,他要给对方下一味猛剂。 光是动心,是不够的。 申珏要慕容修全心的爱。 …… 慕容修喝完茶之后就告诉了申珏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石建安亲自痛斥摄政王犯下的诸庄罪事,甚至还拿出了证据,摄政王当即的脸色就黑了下来,一副恨不得拿刀砍了石建安的表情。 而之前被损失了利益的官员立刻也站出来附和石建安,慕容修见状,立刻借势痛斥摄政王,不仅当着摄政王的面罢黜了游从轩的官职,直接打入了天牢,还让摄政王回家闭门思过,然后写一封告罪书上来。 摄政王百口莫辩,又被石建安背叛,只能认下了。 游从轩见自己要被打入天牢,慌不择路地跪着爬到摄政王跟前去求情,摄政王见状,却是一脚踢倒了游从轩,“滚开。” 游从轩被踢得吐了一大口血,想到自己要被打入天牢,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来,他对摄政王向来还是百般顺从,还由着对方在床上作践他,哪知道这冤家如此薄情,不由恨上了几分,竟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王爷,当初您在床上可不是这样对微臣的,你说微臣是你见过最好的人,还说微臣这张脸,这个身体就算看一辈子也不会觉得腻。” 摄政王没想到游从轩居然会在大殿之上捅破二人事情,又惊又怒,立刻要上前杀了游从轩,而石建安早就生了心眼,连忙护在了游从轩的跟前,“王爷,再怎么说游大人还没定罪,您可不能动手。” 游从轩擦了下嘴角的血,看摄政王的眼里添了几分恨意,“王爷果然是薄情寡性之人,早知现在,微臣就不该信王爷那张嘴。微臣的今日,便是王爷的明日,王爷信不信?” 摄政王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高坐在龙椅上的慕容修看见这一幕闹剧,不由轻轻笑了一声,“没想到朕还看到这样的闹剧,倪信严,朕本以为你只是与游爱卿交好,没想到你二人竟是这般交好。” 摄政王闻言就看向了慕容修,他看着慕容修嘲讽的神情,心里便是一痛,甚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是他瞎了眼,竟把游从轩当成了慕容修的替身,还洋洋得意,现在看来,游从轩连跟慕容修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可他偏偏让慕容修看了这场闹剧。 摄政王要面子,更不愿意在慕容修面前丢面子,所以被慕容修讽刺之后,他不由开始有几分心灰意冷,连发火的心思都没了。 慕容修在朝堂上大获全胜,所以才有了下朝之后抱申珏的一幕。 申珏听完慕容修的话,脸上不由也露出了微笑,“这真是太好了。”他看着慕容修,温声道,“不过陛下还不能太高兴,摄政王最仰仗是兵权,陛下的下一步应该是瓦解摄政王的兵权。” 慕容修听申珏这样一说,神情严肃了起来,“可是摄政王的兵几乎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朕要怎么瓦解?” 申珏目光微动,过了一会,他凑到了慕容修的耳旁,说起了悄悄话。 慕容修一愣,申珏靠近的那个耳朵都变麻了,仿佛已经不是他的耳朵了。 梁荣本是进去送奏折,意外看到申珏凑到在慕容修耳旁说悄悄话,神色立刻一变,连忙退了出去。退出去之后,他的神色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他一直觉得慕容修太过宠信申珏,而申珏看上去根本没有任何长处,可是慕容修就是喜欢申珏,几乎跟申珏同吃同睡,没想到原来他们是这个关系啊。 梁荣忍不住冷笑一声,心里立刻有了盘算。 申珏这个狐媚子居然敢勾引皇上,死定了。 干掉那个皇帝(18) 是夜。 慕容修今日高兴,晚膳特意饮了酒,烫过的酒格外地暖身子。他坐在殿中的温泉池中,还捧着酒杯不肯放,申珏见慕容修喝得脸通红,不由劝阻道:“陛下,饮多了酒未免伤身,陛下还是别喝了吧。” 慕容修扭过头看着他,他美眸凝雾,仿佛是被这温泉水熏的。雾气腾绕,连他脸上的伤疤似乎都被掩了一些。 “朕今夜开心。”慕容修吃吃一笑,他见申珏衣冠整齐,担忧地看着自己,活像个小老头,不由起了心思,“申珏,你喝过酒吗?” 申珏目光微闪,“奴才喝过的。” “是吗?”慕容修声音很低,突然间,他伸手拉住了申珏的手臂,一把把人的头拉低,“你试试朕这杯酒。” 慕容修强硬地把自己的酒杯凑到了申珏的唇边。 申珏脸色微变,心里不愿意,但也只能微微张开唇,被对方强行喂了一杯酒。 慕容修哪喂过人吃东西,动作粗鲁不说,那杯酒更是灌得急。申珏被呛住了,为了不在御前失仪,他只能伸出手捂着唇,逼得白皙的脸颊上都飞上两朵红云。 “明明没喝过酒,干嘛撒谎?”慕容修见申珏狼狈的样子,低低一笑,他松开了申珏,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继续喝了起来。他用的那个酒杯刚才还被申珏喝过,他却像是丝毫不在意。 慕容修靠在池壁上,喝完了大半壶酒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那只手轻轻摁住了慕容修欲继续倒酒的手。 “陛下,真的不要再喝了,明日还要早朝呢。”申珏的声音虽然低柔但坚定。 慕容修垂眸看了下那只手,目光微转,便笑了一下,“好,朕不喝了。你将酒撤了吧。” 申珏松了一口气,连忙端过酒壶,他还不忘将慕容修的酒杯拿过来。而正在他拿慕容修的酒杯的时候,慕容修却反手扣住他的手,一把拉过他。 申珏始料不及,直接摔进了水里。等他挣扎着从水里冒出头,慕容修已经不客气地笑出了声,笑得前俯后仰,似乎没见过再好笑的场景。 申珏闭了闭眼,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珠,很无奈地喊了慕容修一声,“陛下。” “嗯?”慕容修看着被水打湿的申珏,笑吟吟地说。 申珏见慕容修今夜表现奇怪,只当他喝醉了,所以也不想理他了。他游到池边,正准备爬上去,一只手突然扣住了他的腰。 温泉池中只有两个人,现在在他腰上的手只可能是慕容修的。 申珏愣了一下,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 “干嘛那么急着上去,陪朕继续泡泡吧。”慕容修的声音在申珏的后面响起。 申珏眼神骤然变得复杂,他本来因为对方突然亲近而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任由自己靠着对方,像是完全依赖对方的样子。 慕容修缓慢地眨了下眼,他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少年。少年身体单薄,也没有他高,安静靠在他怀里的时候,简直乖巧得不像话。不知是酒意醉人,还是什么,慕容修的眼色暗暗转深,放在对方腰上的手也悄然收紧了。正在他低下头去时,不远处却响起一声暴呵。 “你们在做什么?!” 慕容修还没动,他怀里的人却先动了。申珏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从慕容修的怀里挣了出来,他惶恐地看向声音的发出处,待看清来人的脸,申珏的眼睛都瞪圆了。 慕容修怀里突然一空,他不由皱了下眉,看对方的眼神便更难看了些。 “摄政王,朕在沐浴,不知道你突然闯进来所为何事啊?”他声音冰冷地说,“难不成是游爱卿入了大狱,摄政王孤枕难眠?” 摄政王见到慕容修和申珏相拥在池中,几乎目眦尽裂,此下又听到慕容修讽刺他,看申珏的眼神更是杀气四溢。他的目光被慕容修捕捉到了,慕容修干脆挡在了申珏的面前。 这般维护,落在摄政王眼中,是又心酸又刺眼。 但他也知道不能跟慕容修来硬的了,慕容修是多么要强的人啊,所以摄政王只能努力收敛了怒意,“我来见陛下为了边疆急报,不知陛下现在可有时间?” 慕容修闻言皱了下眉,他尚且没有举动,他身后的申珏先动了。 申珏的手轻轻地在慕容修的手臂碰了一下,“陛下,国事要紧。” 慕容修微微侧脸,看到申珏的眼神之后,才点了点头,“好,朕听你的。”他顿了顿,“你身子不好,继续泡一会吧,朕先出去。” 他说完又对前面的摄政王说:“摄政王,朕要更衣了,还劳烦王爷先出去。” 这截然不同的态度自是又伤了摄政王一次。摄政王走出去的时候,脸色阴沉不说,袖中的手更是捏紧了,当梁荣凑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直接踢了一脚过去。 梁荣哎哟了一声倒在地上,忙不迭地求饶:“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啊!” 摄政王踢梁荣的那一脚收了力气,毕竟他还要梁荣在慕容修身边监视,不过监视的结果让他很不满意,那个申珏何德何能能得了慕容修的青睐?他对慕容修还不够好啊?可是慕容修话都不愿意好好跟他说。 慕容修只对那个脏刺猬好。 为什么? 摄政王英俊的脸庞变得扭曲,他眼神一冷,狠狠地盯着梁荣,“你过来,本王有事吩咐你。” …… 等慕容修离开后,申珏就从温泉池里爬了出来,这个宫殿没有他的衣服,所以他只能顶着湿漉漉的衣服往外走,刚走出宫殿,寒风一吹,便是刺骨的寒冷。任是申珏,都忍不住抖了抖。他现在没有屋子,平日换洗的衣服都是在慕容修寝殿旁的小小耳房里,从这里走过去,需要走一段路。 正在申珏哆哆嗦嗦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跑了上来。 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申珏,你衣服怎么湿了啊?”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申珏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来人,“冯庆宝,你怎么在这?” 梁荣来了之后,跟申珏交好的冯庆宝便被排斥了,梁荣甚至仗着权势把冯庆宝调出了御前伺候,所以申珏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冯庆宝了,没想到今夜居然又见到了对方。 冯庆宝似乎瘦了些,下巴更是尖了,他把自己的外衣脱给了申珏,明明他也很冷,却还傻傻一笑,“我今日不当值,就想过来看看你,却看到你穿着湿衣服到处走。” 申珏看了下自己肩上的衣服,就想把衣服还给冯庆宝,哪知道冯庆宝先摇了头,“你别还我,我衣服现在已经湿了,要是穿上肯定更冷,你快带我去你那,把你的外衣借我就可以了,反正我们身形差不多。” 申珏想了下,就同意了这个提议,所以他也不再跟冯庆宝客气。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跟冯庆宝相伴着往前走。不过他倒没什么话想跟冯庆宝说。 但冯庆宝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走在申珏身旁,叽叽喳喳个不停,问申珏最近的近况,问他现在住在哪,等到耳房前,他才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 “申珏,你衣服怎么是湿的呀?是梁总管找你麻烦了?还是陛下啊?”冯庆宝问得小心翼翼,“要是你过得不好的话,就跟我一样,调出去吧,不在御前伺候也挺好的。” 申珏推开门,“我不小心掉进池子里,才弄湿了衣服。”他见冯庆宝跟他一起进来,本想叫对方出去,但看着冯庆宝冻得青白的嘴唇,不免犹豫了下,他抿了下唇,才说,“把门关上吧,先换衣服。” “啊,好。”冯庆宝连忙转身关上门,他刚转回来,一件外衣就向他劈头盖脸地丢了过来。冯庆宝手忙脚乱地把衣服从头上扯下来,就看到申珏已经脱到了只剩里衣。 他背对着冯庆宝,因为冷,他快速地脱去身上的湿衣服,既然让冯庆宝进了房,他便也不再在意对方的眼神,只是想赶快换了衣服,免得得了风寒。 冯庆宝看着眼前的少年,呆呆地眨了下眼,等看到对方快穿好衣服,这才堪堪回过神,连忙穿起了外衣。 申珏穿好衣服,就转过身看着冯庆宝,“好了吗?” 冯庆宝正在系腰带,听到这声问话,手下的动作越发忙乱起来。申珏见他半天系不好,嫌弃地皱了下眉,直接走了前去,“你怎么这么笨?”他一把夺过腰带,帮冯庆宝系了起来。 他还要去慕容修面前伺候,毕竟他不太放心摄政王跟慕容修两个人单独相处,万一出了什么篓子,他之前的辛苦就白费了。 申珏手指非常灵活,一下子就系好了。他系好之后,见冯庆宝还堵在门前,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堵在门口了,还要不要出去啊?” 冯庆宝算是前几世为数不多对他还不错的人了,故而申珏就算嫌弃冯庆宝笨,但更多时候还是无奈。 “啊。”冯庆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堵住了门,脸一下子红了,身体更是快速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申珏打开门,正要往外走,又停了下来,他看着脸色不大好看的冯庆宝,眉头一蹙,“你今夜来找我,是不是有别的事?” “我……没有啊。”冯庆宝挤出一个笑。 申珏看着他,突然就扯过他的手。 冯庆宝的心猛地一跳,就看到申珏将他的袖子卷了上去。 干掉那个皇帝(19) 前几世冯庆宝并没有被调出御前伺候,所以当申珏看到冯庆宝手臂上的青紫时,目光一顿,就冷下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冯庆宝嗫喏着想把手缩回来,申珏一见,抓得更紧了,“说话。” “刘公公打的,他年纪大了,脾气不好,我在他手下当差,自然是要受些苦的。”冯庆宝低着头小声地说,“不过没事,他就是喜欢掐人,我还受得住。” “你受得住就不会来找我了吧?”申珏直接点破了冯庆宝的隐瞒,“他是不是还经常饿你肚子?” 冯庆宝不吭声,默认了。 申珏抿了下唇,才将冯庆宝的手放下,“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回来的,你稍微等几日吧。” 冯庆宝眼睛一亮,仿佛还死气沉沉的小脸瞬间容光焕发了,“真的吗?” “我尽力一试吧。”申珏说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上次慕容修虽然把他的荷包收走了,但过了几日又还给了他,虽然里面的大银票不见了,但多了些碎银子。 他把荷包塞到了冯庆宝的手里,“这个你拿着,你们有些银两,那位刘公公不给你饭吃,你就拿这个去御膳房塞给当值的太监,多少能买点吃的回来。” 他们这些太监有时候吃平日饭菜吃腻了,会偷偷去御膳房塞了银子,买点好吃的回来。 冯庆宝捏了捏手里的荷包,眼睛渐渐红了,“申珏,你把钱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我在御前伺候,还能短了吃喝?你放心吧。”申珏还想着慕容修和摄政王的事,所以也不能再跟冯庆宝说下去了,而且他还要去跟慕容修提冯庆宝的事,冯庆宝性子单纯,算得上能吃苦的了,他都受不了跑到自己面前了,申珏觉得自己怎么都应该帮对方一把的。 申珏匆匆离去,而等他到了慕容修的上书房时,却只有慕容修一个人在,他愣了下,才走到了慕容修的跟前,“陛下,摄政王已经离去了吗?” 慕容修还在看着手里的奏折,听到申珏的话点了下头,“已经走了。” 申珏皱了下眉,摄政王这人什么时候怎么容易打发了?游从轩进了天牢,按道理说,摄政王失去了这个赝品,应该会重新纠缠慕容修才对,这样下来,慕容修就会更厌恶摄政王了。 慕容修眼神从奏折上挪开,放到了申珏身上,见他皱眉,不由问:“怎么了?” 申珏连忙舒展开眉眼,笑了下,“没什么。”他顿了顿,转了话题,“陛下,奴才今日见到冯庆宝了。” “冯庆宝?”慕容修还记得那个小太监,只不过后面对方好像就不在御前伺候了,他现在只看重申珏,对其他奴才都不怎么在意。 “冯庆宝想回御前伺候呢,奴才想陛下身边的确缺会伺候的人,不如把冯庆宝再调回来吧?”申珏试探着问。 慕容修闻言看向了申珏,“你跟冯庆宝交好?” 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问个普通问题,但申珏还是想了下才回答,“还行,原来奴才受伤的时候,冯庆宝常去看奴才,还帮奴才换过药。” “既然你们关系好,那调回来也没事,你去跟梁荣说一声吧。”慕容修说完,视线就重新放在了奏折上。 申珏垂下眼,觉得慕容修方才的做法有些反常。慕容修明明知道他跟梁荣不和,而且是梁荣把冯庆宝调出去的,现在他去跟梁荣说把冯庆宝调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翌日,申珏就去找了梁荣,果然梁荣一看到他,就笑了,“今日是吹什么风啊?申公公不在陛下身边呆着,居然来我这了。” “梁总管,奴才来是为了冯庆宝的事,陛下说身边缺人,觉得冯庆宝原先伺候得不错,想把他调回来。”申珏微微一笑。 梁荣闻言脸上的笑意收了下,露出为难的表情,“哎呀,这个难办啊,刘公公那里缺人,所以我才把冯公公调了过去,现在把他调回来……申公公与冯公公交好,我明白,只不过要调人回御前伺候,不是一句话的事,很麻烦的。” 申珏知道这老家伙会推脱,所以又把慕容修搬了出来,“可是陛下那边已经吩咐下来了。” 梁荣啧了下嘴,尖着嗓子说:“申公公可别拿陛下压我了,我这也是没办法,这人员调动哪能那么简单呢,要不然这样吧,我从别处不大需要人的地方选些小太监过来。” 申珏听梁荣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愿意把冯庆宝调回来,于是他也懒得跟梁荣废话了,虚假一笑,便转身走了。这事看来还是要找慕容修,必须慕容修亲自跟梁荣提这事才行。 所以,为了把冯庆宝调回来,为了让慕容修开这个口,申珏这几日对慕容修伺候得越发周到了。 慕容修看着申珏为他夹菜的样子,想着原来申珏都不怎么做备菜这件事,他当初怜惜申珏手受伤,所以他都是自己夹菜的,后面申珏手好了,他还是自己夹,但这几日申珏突然开始为他备菜了,慕容修放在膝盖处的左手轻轻地敲了敲,悠然道:“说吧,是要加月例银子还是要新做两身衣裳?” 申珏轻轻放下筷子,对慕容修讨好一笑,“奴才不要这些,还是冯庆宝的事。奴才位卑言轻,上次去跟梁总管提了冯庆宝的事,可梁总管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将人调回来,奴才想只有陛下亲自吩咐梁总管一声,梁总管才会不再推诿。” “哦,原来是为了这事啊。”慕容修点点头,“看来你当真跟冯庆宝关系好,罢了,你叫梁荣进来。” 这次,慕容修亲自跟梁荣提起冯庆宝,梁荣便没了推诿的理由,当日下午,冯庆宝就回到了御前伺候,他先去跟慕容修请了安,慕容修那时候午休刚醒,由申珏伺候着他穿衣,冯庆宝见状,便想上前一次伺候,哪知道慕容修瞥了他一眼,眼神之冰冷,直接将冯庆宝冻在了原地。 在冯庆宝呆愣站在原地的时候,慕容修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下冯庆宝。 冯庆宝年纪跟申珏差不多,都是还没有彻底长开的少年身体,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长相比申珏生得好看多了,是一张阴柔漂亮的脸蛋。 原先慕容修自持身份,从不肯承认自己美貌,也不愿意去在意容貌,但现在他毁了脸,对于长得好看的人,他却又开始计较了。 不知道冯庆宝跟他站在一起,是谁将谁比下去呢? 慕容修在心里悠悠地想,他现在这个模样,怕是谁都比不下去吧。 申珏伺候完慕容修穿衣,见冯庆宝傻愣愣地站着,不仅咳了一声。冯庆宝这才大梦初醒般,连忙去端了水过来,让慕容修漱漱口。 慕容修一切弄好之后,便去尚书房了,申珏先跟了上去,而后他见冯庆宝不动,便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而这时,慕容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申珏,你一人陪朕去尚书房即可,人多了,烦。” 冯庆宝对申珏苦笑下,他在慕容修心里的地步连申珏的十分之一都抵不过,所以也不敢去慕容修面前献媚,怕惹了对方烦。 …… 冯庆宝回到御前伺候,日子也没有好过很多,梁荣仗着慕容修不在意冯庆宝,私下各种给冯庆宝穿小鞋。冯庆宝那家伙没用,被人欺负得狠了,便躲在角落里哭,还被路过的申珏发现了。 申珏看着冯庆宝成了哭包的样子,皱了皱眉,把自己的手帕塞到对方手里,“躲这里哭有什么用?” 冯庆宝看着申珏,哭得更凶了,他拿着申珏的手帕摇了摇头,呜咽着说:“我觉得我自己没用,你……你别管我了,我到哪都是被欺负的命。” 前几世冯庆宝并没有这么倒霉,大概是他改变了些东西,才导致对方成现在这个样子。 申珏叹了口气,见对方只拿着他的手帕,却不擦眼泪,便干脆上前一步,夺过手帕,自己动手帮对方擦起了眼泪,还勉强温声安慰了几句,“别哭了,梁荣那人就是吃软怕硬,他是见你我关系好才这样的,他不能对我怎么样,所以便把气都撒在了你的身上,不过我跟你保证,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申珏真实的性格是比较冷漠的,让他虚情假意还好,但当他真情实感去安慰人时,话便变得干巴巴了,语气也生硬,但他这样的话和这样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便是申珏对冯庆宝格外的与众不同,甚至还带着一种小心翼翼。 慕容修看着角落里的二人,默默握紧了拳,而他身旁的摄政王则是笑了一下。 他凑到慕容修耳旁,压低了声音,“陛下,我没说错吧,你对申珏那么好也没用,人家真正在意的是那位小公公,而且那位小公公确实哭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不像陛下这般冷冰冰,不近人情。” 慕容修松开了拳头,冷眼转头,“倪信严,你要朕看的,就这个?不过是两个奴才偷懒凑在一起说话罢了。”他说完,就转身直接离开了,而摄政王并没有走,他留在原地里站了一会,看到冯庆宝突然扑进申珏怀里的时候,轻轻吸了一口气,片刻后,他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干掉那个皇帝(20) 申珏被冯庆宝这一扑,身体瞬间僵硬了。 冯庆宝毕竟不是慕容修,慕容修抱他,申珏不能怎么样,还给受着,但冯庆宝就不一样了。申珏回过神来就立刻推开了对方,语气里的温情一扫而空,“你这是干嘛?” 冯庆宝见申珏态度转差,缩了下脖子,“我……我太感动了,你别烦我。” 他多少知道点申珏不喜欢跟人太亲近。 申珏看着冯庆宝微肿的眼皮,只能叹了口气,“罢了,你也别哭了,我还要去前面当值,你先躲着点梁荣。”他想了下,又拿出点银子递给冯庆宝,这是刚发下的月例银子。申珏留着这钱没用,他想冯庆宝有钱伴身,日子总是好些的。 冯庆宝看着那银子,连忙想还给申珏,“你干嘛又给我钱啊?这月例银子不是才刚发吗?你不留着自己用啊,万一……万一以后我们老了,出宫了也要这些钱伴伴……身啊。” 这“伴身”二字他说得吞吞吐吐,因为这太监的晚年可跟常人不一样,常人晚年都有子女在身边,而太监老了之后出宫便是孤苦伶仃一人,原先那些家人要么早就过世了,要么都老得跟他差不多了,指望不上。所以有些老太监便用这些银两找个人相伴着过日子。 太监是个没根的男人,更别提熬到出宫年龄的老太监了,寻常女人哪瞧得上,所以这种老太监要么找家里一穷二白到快活不下去的老寡妇,要么就找那种年老色衰被青楼赶出来的花娘,但哪怕找这两种女人,老太监都要攒了许多银子,人家才瞧得上眼。 所以冯庆宝说这里的时候,不仅吞吞吐吐,脸还红了红。 毕竟这话让别人听到,该说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肖想女人。 申珏不肯收回来,“你收着吧,我留着这些钱没用。” 冯庆宝还要还,申珏只好直白地说:“我不需要这钱伴身。” 冯庆宝眼睛瞬间瞪圆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申珏,小声地问:“为什么呀?” 连“呀”字都出来了,申珏被冯庆宝的反应逗笑了,都说太监最容易娘气,他觉得冯庆宝倒真有这方面的倾向,所以笑道:“能有为什么啊?我跟你不一样,我对女人没想法,若真能出宫,宫里给的遣散银子够我活了。” 不过他并不会活到那个时候了。 冯庆宝闻言脸就红了红,“我也对女人没想法。”他还扭捏地撇开脸,“我这破身子,哪个女人看得上啊?” 他这般娇柔作态,让申珏直接皱了眉,正在申珏想要不要先离开的时候,冯庆宝突然又扭回了脸,眨巴着眼睛看着申珏,声音软软的,像个女孩子,“要不到时候我们两个搭伙过日子?反正那时候我家里也没人了。” “不要。”申珏翻了个白眼,扭身直接走了。 他是对女人没想法,但不代表他对男人有想法,尤其是这种娘气的男人。 申珏边走边想冯庆宝的举动,甚至隐隐担心起自己,该不会他现在—— 娘而不自知? 申珏的脸色顿时丰富了起来,一阵白一阵红,隐隐还往青的那方向转去。 他到慕容修跟前的时候,慕容修正在画画。 慕容修见到他来了,便停下笔,招了下手,“过来。” 申珏走了过去,发现慕容修画的是一幅山水画,一艘孤舟独自傲游在两山之间的川流中,而那孤舟上并未画人。 “你说朕是在这小舟上画一个人还是画两个人?”慕容修问。 申珏没怎么想,“自然是一个人,这样再配合这画的意境。” “是吗?”慕容修偏过头看他一眼,“你说得有道理,但你不觉得一个人太孤苦了吗?” 申珏看着慕容修,有些摸不清他这话的意思,正在他在想该如何答的时候,慕容修突然把头扭了回去,“朕还是画一个人吧,若是两个人心不齐,这小舟说不定就翻了。” 慕容修说完这番奇怪的话,便补上这画的最后一点。画完之后,他又问申珏要不要题字在上面,申珏哪敢题字,连忙推脱了,但慕容修态度异常强硬,还抓着申珏到自己身前,“你不是就怕字写得不好看吗?朕握着你的手写,这样就不会写得不好看了。” 申珏被慕容修抵在桌前,手还被对方握着,哪里都不自在。他偏了偏头,小声地说“陛下,奴才真的不知道写什么,您就饶了奴才吧。” 慕容修微微一笑,“这不行,朕是一定不会饶了你的。”他语句一顿,“除非你把这字提了。” 申珏没法,只好顺着慕容修了,他最后实在不知道写什么,便写了慕容修的名字,还是慕容修握着他的手写的。他写的时候,心里在想慕容修此举的意思。 明明早些时辰,慕容修并没有这样,就他刚刚出去了一回,再回来,慕容修就好像变了个态度。这般亲昵的动作,居然在一个皇帝和太监之间发生了。 申珏突然目光一变,难不成是他安慰冯庆宝的场景被慕容修撞见了? 冯庆宝虽然躲在角落里哭,但也不是旁人一定看不到的,要不然申珏也不会正好撞见了。如果慕容修看到他安慰冯庆宝,甚至还看到冯庆宝扑进他怀里,那么慕容修的态度就是正常的了。 慕容修吃醋了。 自那次慕容修没挣开他的手,申珏就发现慕容修对他不一样了,而当晚慕容修在浴池的表现更是印证了—— 慕容修已经动心了。 申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笨,他一直防着摄政王,所以想彻底地毁掉摄政王的权势,最近更是一直在谋划如何瓦解摄政王的兵权,但他却忽略了其他事。有时候感情的增进并不是完全没有竞争对手,恰恰相反的是需要竞争对手,只是这对手必须是慕容修的对手。 如果慕容修对冯庆宝吃醋,那么慕容修对申珏的感情便得到激化了。 没有竞争的爱情是无味的。 申珏想通这一点,便有了计划。 虽然很对不起冯庆宝,但他还是要利用一下对方了。 冯庆宝不知道申珏想利用他,他见申珏最近私底下找他频繁了,开心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嘴里更是申珏长,申珏短的。申珏平时都要在慕容修跟前伺候,而慕容修上早朝的那几个时辰,便是他完全的自由时间了,他便会去找冯庆宝,找多了,梁荣便看见了,一日还阴阳怪气地笑着说:“哟,二位小公公天天黏在一起,不腻啊?” 冯庆宝看见梁荣就发憷,他害怕地往申珏身后躲去,申珏也配合地挡在他的前面,冷眼看着梁荣,“不腻啊,毕竟奴才天天看梁总管的脸,也没觉得腻,更别提庆宝了,他生得好看,奴才怎么会腻?” 冯庆宝听到申珏突然喊他“庆宝”,一下子呆住了,耳朵更是“嗖”的一下红透了。 他长那么大,还没人那么亲密地喊过他,哪怕是之前带他的师傅,也是喊他全名。 梁荣闻言,越发觉得眼前二人是一对不要脸的狗男男,嘲讽道:“啧啧啧,我可是提醒二位一句,宫里不允许搞对食,太监跟太监也是不行的。” 他说完就甩袖走了,他觉得申珏跟冯庆宝就是伤风败俗,脏了他的眼。尤其是那申珏,勾引皇上还不够,连冯庆宝都要勾引,冯庆宝是那张脸还生得可以,但难不成这宫里只要长得好看一些的男人,申珏他都要勾引不成? 啧啧啧,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梁荣边走边骂,突然,他摸了下自己的脸,有点担忧地嘀咕:“万一那小不要脸的看上我……” …… 梁荣离开,冯庆宝立刻就从申珏身后钻了出来,他瞪圆了眼睛看着申珏,试探着问:“梁总管说我们……我们是那个?” 申珏在梁荣面前演完了戏,便恢复了正常状态,他瞥了下冯庆宝,“什么?” 冯庆宝连忙摇了摇头,红着脸说:“没什么,没什么。” 夜里,冯庆宝就做了个梦,梦里的他什么都没穿,申珏也是。 而被梦到的申珏此时正躺在龙榻上。 干掉那个皇帝(21) 近年底,天气越来越寒冷了,这日还下了点冰粒子。 这天气一冷,睡在脚踏便不是件舒服的事了,毕竟脚踏没有床暖和。 申珏站在床边,帮慕容修铺好床之后,便准备去帮慕容修脱去外衣。慕容修个子较比申珏高挑,脱衣服的时候,他需要张开手。慕容修仰着下巴,免得被申珏的头顶扫过。 曾经一次,慕容修走了过神,当申珏的头发扫到了他的下巴时,他只觉得一阵瘙.痒,申珏已经跪下去告罪两人。 今夜,慕容修垂眸看了申珏,又看了下冰冷冷的脚踏,长睫下的目光微动,随后他平静道:“睡在脚踏上冷吗?” 申珏把慕容修的腰带叠好放在一旁的红漆盘上,低声回话,“不冷。” 慕容修咳了一声,“朕觉得夜里有些凉。” 申珏抬头看了慕容修一眼,“那奴才今夜为陛下多灌了两个汤婆子吧,放在脚底,想必会好些。” 慕容修眉心习惯性一蹙,为对方的装傻,他看着申珏的脸,觉得不再兜圈子,“你今夜陪朕一起睡,你睡那脚踏万一得风寒了,以后谁来伺候朕?”他见申珏准备张口,提前截断了对方的话头,“其他人都没你伺候得好,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申珏为难地抿了下唇,“可是这于理不合啊?哪有太监跟皇上同榻的?” “谁说没有?崇文帝天生脚凉,他身边的大太监就时常在夜里为他暖脚。”慕容修抬了了下巴,“你今夜睡里面。” 申珏争不过慕容修,只能听令了,只是慕容修让他特意睡里面,让申珏感到了些奇怪。不过慕容修想得很简单,上次他跟申珏一起睡,申珏死死得黏着他,他都不敢推对方,怕把对方推醒,也怕把对方推到床下去。他想让申珏睡里面,就不怕把对方推到床底下。 慕容修做好了被对方黏着的准备,但今夜申珏太过安分了,别说黏他了,连身体几乎都没有动。慕容修猛地睁开眼 ,不悦地看着一旁的人,可申珏睡得香甜,根本不知道有人看他,不得不说慕容修的龙榻睡起来实在舒服,今日特别疲惫的申珏几乎沾枕就睡着了。 原来当神仙的时候,申珏不习惯跟人睡一张床,不过经历了千年的轮回,他早养成完全忽略枕旁人的习惯。 当然,慕容修的等待注定也是成空的,上次申珏黏他,原因是申珏根本就没睡,身上的伤口疼得他无法入睡,他便干脆故意亲近慕容修,这一次申珏睡着了,哪会还想着亲近慕容修的事情。 慕容修微微直起了身,因为冬日寒冷,申珏睡觉把小半张脸藏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了眉眼。申珏这张脸眉毛不够浓密,睫毛虽长,但也不密。慕容修盯着申珏的脸看,心里暗暗想,申珏毛发不浓密,不知道跟净身有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慕容修微微掀开了被子,看了看申珏的下半张脸。 申珏的下巴处光溜溜的,一点胡须的影子都没有。 慕容修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到半夜,他那里已经有胡须冒了头。他又看向了申珏的脸,轻轻伸手摸了摸对方的下巴,果然跟脸颊的触感一样,光滑得不像话。 慕容修天生体凉,他冰冷的指腹贴在对方的下巴处,仿佛也会被对方温暖的脸温暖到。 只不过申珏被这一冰,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就越发往被子里钻去,还动了动脸,好像是想甩开那冰冷的手。慕容修被他这番动作逗乐了,他正微微笑着,就听到申珏小声咕噜了一句—— “庆宝,别闹。” 那几个字说得含糊不清,但慕容修还是听清了。 他眼神骤然转寒,放在申珏下巴处的手更是稍微用了力,他这一用力,直接把申珏给掐醒了。 申珏像是被吓了一跳,迷糊地睁开眼,看到慕容修微直着身子看他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慢吞吞地揉了下眼,才小声地喊了慕容修一声,“陛下?” 慕容修不错眼地盯着申珏,眼神冰冷如冬雪,申珏看着慕容修的表情,脸上的迷糊劲渐渐褪去。他立刻爬了起来,直接跪在了床上,压低了头,“陛下恕罪。” “哦?你何罪之有?”慕容修轻笑一声,可声音实在冰冷到了极点,他鲜少这样对申珏说话。 申珏沉默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奴才不知,是不是奴才冒犯到了陛下了?” “对,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慕容修微微俯身,逼近申珏,申珏是跪着,他是半坐着,他这一靠近,脸颊就离对方低垂的头特别近,甚至他的气息都能吹到对方的脸上去。 申珏因慕容修的靠近,有点想往后挪一挪,但慕容修提前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无法退。 “你方才胆大包天直呼朕的名讳,阿修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慕容修神色冰冷地说着谎话,如果不是申珏提前醒了,几乎真的要相信了。 申珏张了张嘴,装作尴尬,吞吞吐吐地说:“奴才……奴才……” 慕容修用指腹蹭了蹭对方的下巴,见申珏吞吞吐吐说不出话,便轻扯了下唇角,“你怎么?你叫了朕的名讳,你说朕该不该罚你?” 他说完便紧紧地盯着少年的脸,见对方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眼神更是委屈得不行,便眯了眯眼,曼声道:“想让朕不罚你,也不是不行的,除非……”他故意不说后半句话,等到对方抬起头看着他,慕容修才慢吞吞说,“除非你帮朕暖脚。” 嗯? 申珏以为慕容修会提出其他过分的理由,譬如不能再跟冯庆宝走得过近,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提出帮他暖脚的要求。 申珏现在作为慕容修的贴身太监,这种要求其实只要慕容修提一句便可,根本不用扯到什么惩罚上。 申珏听了慕容修的话,就准备去抱住慕容修的脚,哪知道慕容修却躲了一下。 “不是现在,明日朕批改奏折的时候,你过来帮朕暖脚。” 申珏愣了一下,但只能点点头。 等到第二日,申珏看着慕容修,脸上第一次出现不情愿的表情。 慕容修居然要他钻进桌底,然后用肚子替他暖脚。 申珏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而且这样的要求明明是前几世摄政王对慕容修提的,怎么现在落到他的头上了? 记起前几世,摄政王要慕容修暖脚,慕容修衣裳不整躲在案桌下,脸泛春.潮,更是被摄政王两只脚弄得气喘吁吁。 …… 慕容修坐在龙椅上,一脸严肃地看着申珏,“你不愿意?那就去领别的罚好了,朕瞧你现在心野了,怕是不想在御前伺候了,现在就去跟梁荣说一声,在这之前,你把冯庆宝叫进来。”他突然笑了一下,一双美眸更是弯了弯,“冯庆宝长相比伺候得肯定比你好。” 话都成这样了,申珏再不愿意也只能从了。 他抿着唇爬到桌下,然后忍不住瞪了慕容修的那双足,再伸手过去为对方脱去了靴子。 申珏本想只脱了鞋,哪知道慕容修动了动脚,声音平静地道:“袜子也去了。” “……是。”申珏只能又为了慕容修脱去雪白的长袜。作为境的主人,慕容修这双足生得非常漂亮,可以说,几乎让人挪不开眼,但申珏眼神嫌弃地看了一眼,认命地又去解开自己身上的腰带。 他松了腰带,微微敞开衣服,才把慕容修的脚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慕容修脚冰冷,贴着他的肚皮时,冷得申珏身体都轻轻颤了一下。他咬着牙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动作轻柔地抱着对方的双脚,以这种方式为对方取暖。 慕容修感受到脚下的温暖,不由勾了下唇,而没过多久,殿外就响起了冯庆宝的声音。 “陛下,奴才来送龙骨汤。” 站在殿外的冯庆宝其实有些纳闷,平日都不需要他来送汤水,但今日梁荣特意找到他,说他整日好吃懒做,特意让他去御前送汤水,按道理,给皇上送东西是件好差事,梁荣居然主动吩咐他去做。 “进来。” 听到里面的声音,冯庆宝连忙敛了敛神情,小心翼翼端着汤水进了殿内。 冯庆宝进了殿内,并不敢随意抬头看,自从慕容修毁了容,脾气就变得古怪许多,冯庆宝现在是越发怕慕容修了。他正要将汤水放到桌上,就听到慕容修说。 “放到朕的右手边来。” “是。”听到吩咐,冯庆宝只好端着汤水,走到了慕容修的右手边,他正要放下汤水,眼睛却瞥到了地上的一双龙靴,以及露出来的一截青墨色的衣角。 那衣角跟他身上的衣角一模一样。 桌下有人。 冯庆宝心神一凛,连忙把汤水放下,但他却又看到慕容修腿动了动,而那衣角似乎也跟着动了动。 “你在看什么?” 冯庆宝耳边突然响起了慕容修的声音。他吓得身体一颤,连忌讳都忘了,傻愣愣地抬头看向了慕容修,只见慕容修唇角带笑,眼神温和地看着他。 明明对方态度温和,犹如和煦的春风,但冯庆宝没由来地觉得寒冷。 果然慕容修的下一句话便是—— “再拿你那双脏眼看乱看不该看的,朕就让梁荣挖了你这双招子。” 干掉那个皇帝(22) 申珏自听到冯庆宝进来的动静,就往桌底深处躲了躲,哪知道慕容修却不罢休,那双脚故意在他肚子上踩了踩不说,还故意让冯庆宝走近。 他听到慕容修对冯庆宝说的话,目光微变。 而冯庆宝听到慕容修的话,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忙求饶道:“奴才不敢。” 但他跪下来的位置,偏偏正好能看到躲在桌底的申珏。 冯庆宝眼睛立刻瞪圆了,惊讶地看着申珏。申珏此时的形象实在不好,衣裳不整不说,脸色也难看得奇怪。两人对视,还是申珏先扭开了脸。 冯庆宝自然看到了慕容修的脚放在何处,他咬了下唇,也低下了头。 慕容修目光冰冷地瞥了一眼冯庆宝,冷淡地吩咐:“滚出去。” 冯庆宝应了声,便退出了殿,只是退到殿外的时候,他脸色雪白,像是受了极大打击。梁荣此时正守在殿门口,看到冯庆宝一脸浑浑噩噩地出来,嗤笑一声,眼里讽刺明显。 冯庆宝被那一笑惊醒,他看着梁荣,惊疑不定,小声道:“你故意的?” 梁荣又是一笑,“冯庆宝,哪是咱家故意的,你看见的那一幕是谁想让你看,你还弄不懂吗?” 冯庆宝闻言,便微张开了嘴,眼里全是不敢置信,他喃喃自语,“怎么……怎么会?” 他一直以为申珏只是受皇上的宠信,难不成这个宠信其实是这个宠幸吗? 可是……申珏都没有跟他提过。 冯庆宝突然想到那夜他来找申珏,申珏浑身湿透,可怜兮兮地走在长廊上,原来申珏并没有他想象得过得那么好。冯庆宝眼睛忍不住一红。他还让申珏帮他调回御前伺候,还不知道申珏为了办成此事,吃了多少苦。 冯庆宝在宫里呆久了,也知道一些腌臜事,宫里有些老太监就喜欢对年轻的小太监下手,冯庆宝运气好,有个好师傅,但跟他一起进宫的那个小太监运气就没那么好了,碰上一个黑心肠的老太监,整日在床上折腾人,后面那个小太监病死了,冯庆宝去看了那个小太监最后一眼,那个小太监对他笑,只是笑着笑着就哭了,小太监说自己命不好。 当时,那个小太监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青青紫紫,更别提衣服下的,还有好多个血淋淋的牙印。 冯庆宝用手背擦了下眼角的泪,他在殿外呆不下去了,也顾不得梁荣还在,直接转身走了。他们太监虽然是没根的东西,但也是男人,起码曾经是,哪个男人愿意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的? 外面的冯庆宝吞声忍泪,殿内的申珏垂眼敛眉,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肚子那一块。慕容修看他一眼,便将脚收了回来,平静道:“生气了?” “奴才不敢。”申珏回道。 “不敢?那就是生气了?”慕容修在申珏面前动了动脚,“帮朕穿上鞋袜。” 申珏依令做了,而他刚帮慕容修穿好鞋袜,慕容修突然将他扯了出来,扯出来不说,一只手更是牢牢地箍在他的腰上,“别气了,把这汤喝了吧。” 他指的是方才冯庆宝送进来的汤水。 申珏衣服还微微敞开,他抿了下唇,低声道:“奴才谢过陛下赏赐。”说着,他就挣开慕容修的手,哪知道慕容修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些,“就在这里喝,不用下去了。”他美眸微垂,看着申珏敞开的衣裳,“朕还没帮人穿过衣服,你喝汤,朕拿你试试手。” 慕容修这般的独占欲来得迅猛而强烈,申珏都有些适应不来。 尤其是发现前几世摄政王对慕容修做的事情,居然一件件落在他的身上时。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慕容修跟摄政王还真是天生一对,这些事情都能想到一块去。 慕容修哪是会帮人穿衣的,他弄了半天,申珏的衣服除了变得更皱,没有任何变化。最后还是申珏实在受不了,放下汤勺,从慕容修的手里扯过自己的腰带。他也不跟慕容修说话,只闷头整理自己的衣服。慕容修看着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瘦弱少年,尴尬地扯了唇角,眼神瞥到一旁。 他看到了桌上的汤,突然说:“朕还没喂过人……” 慕容修的话没说完,因为申珏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陛下,这些事让奴才自己来吧。”申珏脸上没什么表情。 慕容修看着对方的脸,莫名觉得理亏,故而什么都不敢说,只看着申珏。申珏很快就喝完了汤,并且要把碗端下去,慕容修本想叫梁荣进来端,但被申珏的眼神一看,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申珏端着红漆食盒出了殿,梁荣还守在殿门,见到他出来,就阴阳怪气地一笑,“哟,申公公终于出来了。” “梁总管,你看见了冯庆宝了吗?”申珏没理会梁荣的挤兑,反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梁荣听到申珏要找冯庆宝,看申珏的眼神更难以言状起来。他上下打量了申珏一番,除了皮肤白点,实在看不出优点,长得不好看,个子不够高挑,屁股……屁股被衣服遮住,看不出翘不翘,但最过分的是还三心二意,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看上这种不要脸的狐媚子。 他打量的眼神实在赤.裸,申珏不由蹙了蹙眉头,提醒了对方一声,“总管?” 梁荣轻咳一声,“冯庆宝啊,往那边去,好像哭了,是不是陛下罚他了?” 申珏听到这话,就把手里的食盒往梁荣手里一塞,“辛苦梁总管了。”说完,他转身就去找冯庆宝了。 梁荣看着自己手里的食盒,气得咬牙,这个狐媚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但,他得意不了多久了。梁荣又阴森森一笑,跟摄政王作对,注定找死。 …… 申珏找到冯庆宝的时候,冯庆宝正坐在长廊下发呆,他盯着前面的一汪结冰的池水,目光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连申珏走近,他都没有发现。 “冯庆宝。”申珏喊了冯庆宝一声。 冯庆宝浑身一激灵,转头看向申珏,当他发现来人正是申珏时,连忙站了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申珏犹豫了下,才说:“方才的事你不要说出去。” 冯庆宝啊了一声,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眼眶又有了泛红的趋势,“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申珏看着这样的冯庆宝,叹了口气,“罢了,以后我们不要走得太近了,我怕连累你。” “我不怕!”冯庆宝急声道,“我不怕连累,只要你别跟我生份。” 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申珏,我们说好还要一起出宫的。” 听到冯庆宝这样的话,申珏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只是他的眼里半点笑意都没有,只有悲凉,“嗯。” 不会有出宫的。 这里只是镜,是虚假的,包括他眼前的冯庆宝,他们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凡人,他们只是将自己困在这里的镜中人。 如果他心慈手软,这个轮回便会一直下去。 所以,他注定要辜负。 自那日之后,申珏就开始故意疏离冯庆宝,冯庆宝来找了申珏几次,但申珏总是以事忙为理由很快就离开了。次数多了,冯庆宝也知道申珏在躲他。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那夜。 大年三十,宫里设宴,邀群臣一起跨年。 慕容修端坐高位,这些日子申珏疏远冯庆宝事情落在他眼里,让他开心不少,而朝廷上也没有太多让他烦心的事情,石建安自从那日正式与摄政王划清界限,便成为了他得力的助手,而那些科举选出来的官员其中不少让他满意。有游从轩的事情在前,那些想攀附摄政王的人暂时观望了起来。 所以,今夜慕容修喝了不少酒,醉酒的他不得不提前离场,令丞相主持大局。 申珏扶着慕容修回了寝殿,好不容易把人伺候着宿下了,梁荣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递给了他一块玉佩。 申珏见这块玉佩眼熟,虽然没收,但多看了几眼。 梁荣怕吵醒慕容修,特意压低了声音,“你若想见到这位玉佩主人的最后一面,就跟我走。” 听了梁荣的话,申珏才想起这块玉佩是谁的。 冯庆宝的。 冯庆宝曾给他看过这块玉佩,说这是他家人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特意将玉佩钻了个孔,整日戴在脖子上。 这玉佩成色并不好,可是冯庆宝视若珍宝,给申珏看的时候,都不愿意给申珏碰,说怕掉在地上碎了。而现在这块玉佩却出现在梁荣的手里。 申珏看着梁荣,眼里泛着冷意,“他在哪?” 能差使梁荣的人只有摄政王,摄政王今夜要见他,也许这就是他收网的最后一步了。 干掉那个皇帝(23) 慕容修护申珏护得紧,几乎不让申珏离开他的视线,若是申珏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便会让人去寻,这让摄政王多少有些束手束脚,所以一直忍到了大年三十的夜里,趁慕容修醉酒,才让梁荣把人引出来。 申珏走出慕容修的宫殿,便被人打晕了,等他再醒来,被人绑在了床上。 屋子里烧着炭火,申珏甚至将炭火燃烧发出来的“噼啪”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他挣了挣自己的手脚,发现绑得实在严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对于自己被绑,申珏并没有很惊讶,因为摄政王这个人是很睚眦必报的,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一个人,更何况申珏还杀了他两个得力的手下。 申珏醒了之后就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可惜的是他躺的这张床床帘太厚,放下来之后,外面的景色就被遮得严严实实。外面的风似乎很大,刮得窗户呼呼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推门进来。 申珏只听到推门关门声,几乎没听到脚步声,进来的人显然是练家子。申珏看着床帘的方向,等着那人的靠近,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放轻松,慕容修宿下之前虽然喝了醒酒汤,但什么时候能醒,他无法保证。若是他先被摄政王杀了,这一切便前功尽弃,只能从头开始,一切重新开始。 但他要慕容修的真心,只能赌一把。 慕容修现在给他的,远远不够。 进来的人似乎很有耐心,过了很久,申珏才听到声音,好像是有人把桌上的瓷杯翻了过来,瓷杯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是水流灌入杯底的声音。 因为看不见外面的情况,这些声音就变得特别敏感。 申珏几乎是竖着耳朵在听。 水流声停了。 片刻后,申珏看到床帘处隐隐约约显出一个人影。 那人在床前站了一会,才伸手撩开了帘子,帘后露出一张俊朗刚毅的脸庞。 是摄政王。 摄政王着了一身深墨色便服,手里端着一个杯子,唇角微勾,戏谑且嘲讽地看着床上的申珏,在他眼里,申珏被绑起来之后就更像刺猬了,被迫露出雪白柔软的肚皮,但浑身还徒劳地放着刺。 他轻轻摇了摇头,在申珏愤慨的目光下坐在了床边,“没想到你那么在乎那个小太监,梁荣说你们在搞……那什么,对食,对,就是这个,真的吗?” 摄政王问完之后,却没人回答他,他不由转头看向了申珏,却发现那只脏刺猬正龇牙咧嘴地瞪着他。摄政王忍不住啧了一声,“真丑。” 无论怎么看,对方都是那么丑,真不知道慕容修怎么会看上他。 摄政王伸手掐住了申珏的下巴,他只用了点力气,就让申珏感觉到自己的下颌骨仿佛要碎掉了,疼得拧起了眉,但他却死死地咬着牙,不肯发出软弱的声音。 “说话,要不然本王就将你这下巴捏碎了,本来就长得丑,碎了之后连人都没法见的。”摄政王明明说着这么吓人的话,却唇角还要挂着一抹笑。 他似乎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话,又用了点力,申珏是个普通人,自然疼得受不了,倒吸一口气,疼得几乎眼泪都要流出来,但他还是不肯说,只是愤怒地瞪着摄政王。 摄政王看着申珏,唇角的笑意敛了一些,“本王差点忘了,你数次在本王手里活过来了,怎么会怕这点疼。”他将手收了回来,曼声道,“你是如何杀了刀湛二人的?你若再不老实答话,本王就先杀了冯庆宝,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再喂给你吃。” 申珏听到这话,唇抿了抿,才开口,“我下了毒。” “什么毒”摄政王问。 申珏简单地将那毒.药的配方说了出来,而后又加了一句,“我现在身上没有,你不要伤害冯庆宝。” 摄政王狐疑地看他一眼,“本王从未听过这种毒,你是不是在唬本王?” 申珏说:“你不信算了。” 摄政王思索片刻,便站了起来,往外走去。申珏见他走了,再微微动了动自己的下巴,他有点怀疑自己的下颌骨真被捏碎了,因为实在是太疼了。 摄政王离去没多久又返回了,他对着申珏亲切一笑,“本王已经令人研制该毒.药了,待会就试在你身上,你说好不好?” 申珏猜到摄政王今夜不会放过他,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慕容修,盼着慕容新早点醒,盼着对方早点发现他不在。要成功配出毒.药,怎么都要花一段时间,所以申珏短时间内还是安全的,所以他不想再理会摄政王,而是转头看向了床外。 只可惜床前立着一面六面屏风,要不然他还想看看窗外,想知道今夜有没有下雪。 他前几世都死在一个下雪天。 前些日子,他就一直在想怎么还不下雪,到年底了,湖水都结冰了,可是就不下雪了。 “你在看什么?”摄政王冷不丁问。 申珏不看他,也不说话。 摄政王从没被人忽略到这种地步,哪怕是慕容修,都不敢在他面前这样。他不由心里恼怒,也不想等毒.药配之后再惩治对方。摄政王缓步走到墙面那里,取下墙上的一根软鞭,那软鞭浑身带刺,在烛火下发着冰冷的银光,像一条浑身长满刺的毒蛇。 摄政王唇角带笑,温柔地欣赏了一番自己手里的鞭子,便对着空中挥了一鞭,那鞭子仿佛能劈开天地,声音更是响亮,令人闻之发寒。 申珏盯着那条似曾相识的鞭子,唇角微微凝固。 就是这条鞭子,他曾死在这条鞭子下数次,然后快断气的他被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了雪地了,在大雪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摄政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宝贝鞭子,慢慢走到了申珏身旁,“本王本不想把这宝贝用到你的身上,不过本王刚刚改主意了,本王想你虽然长得丑,但这身皮.肉看上去还不错,上次的鞭痕本王很满意,希望你这次也能让本王满意。” 申珏闻言,却突然一笑,他看着摄政王,眼里流露出讽刺的神情,“摄政王,您除了会打人罚人,还会做什么呢?您知道陛下为什么不喜欢您吗?” 摄政王神色渐冷,他悄然握紧手里的鞭子,但语气还是温和的,“哦,你说是为什么?” “因为陛下知道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您即使在笑,心里却想的是如何把眼前的人大切八块,甚至连看到陛下,您都幻想的是陛下全身流血的可怜模样。”申珏低低一笑,“您说,像你这样的人,世上怎么会有人爱您呢?哪怕是游从轩大人,不过也是被迫无奈雌伏于您罢了。” “是吗?本王都不知道呢。”摄政王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 申珏仰着头看着他,脸上全是倨傲,“王爷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王爷不妨想想,这世上有什么人不怕王爷,不为权势真心待王爷的?” “你闭嘴!”被踩到痛脚的摄政王终于忍不住了,他气得手都在发抖,“你一个阉奴,蝼蚁一般的东西,竟敢妄自评论本王,你真当慕容修能护着你吗?今夜,哪怕是慕容修来了,我,倪信严也会杀了你。” 申珏看着摄政王,脸上的倨傲不改,“王爷想杀就杀吧,就像王爷说的,奴才不过一条贱命,但如果能让陛下彻底看清王爷,奴才死得也值。” 摄政王嗤笑一声,猛地对着申珏抽了一鞭子,他那一鞭子直接抽的脸,申珏的脸从眉骨到下颌直接被打出一条血淋淋的伤口,申珏连痛呼的时间都没有,摄政王已经打下了第二下,这一下抽的是腹下三寸。 饶是申珏,也因为这一下,不仅痛白了脸,更是满头大汗,唇几乎都被他咬碎,可是实在太痛了,彻骨的痛。原来无论经历多少次,他都无法适应。 痛到极点的申珏恍惚间好像看到自己的师傅赤炎老祖,赤炎老祖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嘴还一张一合,似乎很着急说一些话。 如果当初没去蟠桃大会,是不是他就不用承受这些? 如果当初他从了那天帝幺儿…… 不,他为何要从? 他不会认命,哪怕再来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他都对那天帝幺儿下手,他只恨当初下的手不够狠,没能直接杀了对方。 申珏眼睛骤然清明,他疲倦地舔了舔自己唇上的血,没力气地说:“王爷就这点手段吗?奴才还不够疼呢?” 摄政王看着眼前的人,脸色难看得厉害,他以为这两鞭子下去,对方会求饶,哪知道申珏嘴巴还是那么硬。他气糊涂了,狠狠把鞭子往地上一摔,“本王就不信了。” 他上前坐到床边,直接扯起了申珏的腰带。 申珏实在没力气,懒懒地抬眼看了他一眼,便撇开了脸,问了一个与此时毫无关系的问题。 “外面下雪了吗?” 摄政王把申珏的腰带丢到地上,冷声道:“下了。” 申珏突然抿唇一笑,“原来我还是输了。” 摄政王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他看向申珏,“你说什么?” 申珏转眸看着他,“王爷现在想做什么?” 摄政王冷笑一声,“你下面不是还剩下点东西,本王看割下来,你会如何?” “会死吧。”申珏语气骤然转好,他眼睛弯了弯,像极了月初的月亮,“王爷,你知道陛下喜欢奴才什么吗?” 他半张脸几乎都是血,可是他那一笑却让摄政王看呆了。摄政王觉得自己昏头了,居然觉得申珏笑起来莫名的妖媚,不,不是妖媚,是邪魅,像是引人堕入深渊的魔。 他们不同妖,不需要美丽的皮囊,只靠一颦一笑,便能勾住人的魂魄。 “喜欢你什么?”摄政王觉得自己不该问,可是他还是问了。 申珏眼底的笑意更深,看摄政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听话的稚童,“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摄政王目光微动,片刻后,他俯下身,靠近对方的脸,凑近了,几乎能嗅到对方脸上的血腥味。申珏看着低下头的摄政王,又是一笑,他偏了偏头,努力凑到了摄政王的耳边,“陛下喜欢奴才……” 他张嘴狠狠地咬住了摄政王的耳朵,摄政王痛呼一声,耳朵处传来剧痛。他恼羞成怒地掐住了申珏的脖子,可是申珏死死地咬着他的耳朵不松口,他实在害怕自己的耳朵被对方咬下来,只能僵持着。 而就这样,申珏眼底的笑意还不散,甚至越来越浓,片刻后,他变咬为含,还在对方耳边轻轻喃语,“陛下就喜欢奴才的狠心,王爷你知道了吗?” 摄政王闻言皱眉看着他,连耳朵处的疼一时都顾不上了,而下一秒门就被撞开了。 干掉那个皇帝(24) 雪花被风卷着吹进了房里,来人走得很快,一下子就进了内间,绕过了六面屏风。 只见慕容修披着玄色的披风,肩膀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摄政王立刻坐直了身体,先是惊讶了眼慕容修,随后便敛去了惊讶,他冷脸扬声对外道:“你们在搞什么?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吗?” 门外传来人跪地的声音。 “王爷恕罪,奴才等没用,拦不住陛下。” 摄政王轻嗤,“那都去领罚,现在就去刑堂,每人领三十鞭。” 门外众人莫敢不从 ,立刻去领罚了。 等摄政王处理完门外的人,才重新看向慕容修,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慕容修一直看着床上的申珏,自是看到了他脸上眉骨到下颌那一条长长的鞭伤。慕容修咬着牙,转头怒视摄政王,“怕是朕再来晚一些,就要替他收尸了。” 摄政王闻言,抬手擦了擦从耳朵上流下来的血,不在意地说:“是啊,陛下再来一些,就看不到这个狗奴才最后一面了,陛下赶得巧呢。” “倪信严,你什么意思?”慕容修惊疑不定地看着摄政王,“你还想做什么?” 摄政王对着慕容修勾了勾唇,“我要杀了他,在你的面前。”他看到慕容修瞳孔微缩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怒,对申珏的恨意更深,“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想让陛下亲手杀了他,否则这天下也该易主了。” “你威胁朕?”慕容修怒道。 摄政王笑容的幅度扩大,“对啊,就是威胁你,皇位和他的命,你自己选。我当初能让你坐上那个皇位,自然也能让你滚下去。” 话毕,摄政王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丢到了地上,以吩咐的口吻对慕容修说:“捡起来,杀了他。” 慕容修目光下垂,看着地上那把匕首,他捏紧了拳头,牙关微微打颤,“倪信严,你真要如此?” “当然,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这只脏刺猬呆在你身边,我受够了你对他特殊照顾,慕容修,你搞清楚,我扶你上位的目的是什么?你当真以为你能做个贤君?以为区区一个石建安就可以绊倒我?”摄政王哈哈大笑,“这天下都是我的,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慕容族都可以在这个世上消失。” 摄政王站了起来,走到慕容修的身前,眼神带着浓浓的讥讽,“你别再当婊.子还要贞节牌坊了,当初我杀你二皇兄之前,不是你先勾引我的吗?怎么?现在想甩开我?哪有那么简单。” 他几乎没怎么对慕容修说过重话,如今这话字字诛心,慕容修被他说得脸色惨白,身体都微微颤抖。 “朕没有。”慕容修咬牙道。 摄政王又是嘲讽一笑,“真没有?你收了我的好,却还要与我撇清关系,甚至还要置我于死地,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慕容修,我今天跟你说清楚,杀了他,我保证这皇位你能坐到老,不然,你就等着铁骑踏破你的宫门吧。” “现在将剑捡起来。”摄政王厉声道。 慕容修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再又一声的催促下,他才缓缓弯腰将匕首捡了起来。慕容修轻轻将匕首握在手里,眸色渐渐转深,而摄政王见他拿匕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嗤笑一声,又讽刺道:“真是无用。” 慕容修拿着匕首站了起来,他对摄政王蓦地一笑,“是,我是没用,但我不会一直受你摆布,至少此时不会。”他抽掉刀鞘,拿着匕首猛地向摄政王刺过去,而摄政王早有准备,直接一掌打飞了慕容修。 床上的申珏见状,急声喊了一声陛下! 慕容修撞到六面屏风,吐了一口血,身体渐渐滑了下来。 摄政王轻蔑一笑,走上前,弯腰提起了慕容修的衣领,“废物,杀人都不会杀。” 慕容修口里全是血,他对着摄政王挤出一个笑,雪白的牙齿都被染成了血色,“你杀了朕吧,朕不会杀他的,大不了,朕跟他一起死。” 摄政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收紧慕容修衣领处的手,怒道:“慕容修,你装什么情圣?你愿意跟那个脏刺猬一起死,你问过他吗?你知道他今夜为何来我府上吗?”他哈哈一笑,“他是为了那个太监,看到那个太监的贴身东西就眼巴巴跑过来了。你以为你跟我有什么区别吗?没有区别,你不喜欢我,他也不喜欢你,我们两个都注定得不到所爱。” 本该相爱的两人,在此刻互放狠话,尤其是摄政王,他的字如一把把刀,刺进了慕容修的心底,可他那刀却又是自己的血泪铸成的。 慕容修闻言,不由想去看申珏,可是摄政王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挣扎之后,发现是徒劳功,便放弃了,低声道:“朕不在乎,朕不在乎!”他重复了两遍一模一样的话,像是自我催眠,又像是辩解。 摄政王见慕容修如此,突然感到了一股无力感,他摇了摇头,松开了慕容修,“我真是高看你了,原来你也那么可怜啊。” 他决定自己去亲手杀了申珏。 那个人活着,实在是个祸害,连他,刚刚都差点下不了手。 摄政王转身,准备去杀申珏,可是他刚转身,心口就一痛,然后全身便无力,直接摔倒在地。慕容修见状,连忙爬了起来,他重新从地上捡起了匕首。申珏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告诉了慕容修那无色无味的毒.药的配制,以及解药的配制。慕容修在来之前,特意先喝了解药,再在衣服上洒了那种毒。 慕容修慢慢走到摄政王身旁,他擦了擦唇角的血,神色冰冷地看着地上的人,“谁都想不到堂堂摄政王居然被小小的毒.药打败。” 摄政王几乎目眦尽裂,似惊似怒地看着慕容修,“你敢?”他转头对外喊,“来人!来人啊!” 可惜本来守在门外的人都去刑堂领罚了,并无人能听到他的呼喊。 摄政王见没人进来,只能重新看向慕容修,他感觉到自己的肢体越来越僵硬,心口越来越疼,不由对慕容修说:“你杀了我,我的兵是不会放过你的,慕容修,把解药给我,我不杀申珏了,你听到了吗?我不杀申珏了。”到最后,他几乎是吼出口的。 慕容修蹲下身,他高举起匕首,优美的唇形微微一动,吐出两个字,“晚了。” 匕首刺下。 血色染红了慕容修的眼。 他拔.出来,又对着地上人的胸口插.了进去。 许久之后,慕容修再丢开了匕首,他低头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他眼睛就红了,脸上尽是解脱的快意。 他终于摆脱了摄政王,那个时时刻刻都在威胁他的男人。 摄政王就是他的噩梦,如今他亲手杀死了噩梦。 躺在床上的申珏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无惊无喜。 …… 摄政王死了。 慕容修跌坐在地,他喘了喘气,才提着气站了起来,他迅速脱去自己的外衣,奔到了床边。他对着床上的申珏挤出一个笑,“你别怕,他已经死了。” 申珏还没说话,慕容修已经动手去解申珏手脚上的绳子。申珏不知道被绑了多久,手脚上都有了绳子绑出来的青痕。慕容修帮人解绑之后,不由看了看申珏被打伤的脸和那腹下三寸,那两处的伤实在狰狞,慕容修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扶申珏起身。 “陛下,奴才没事。”申珏对慕容修笑了笑,他瞥了下床边惨死的摄政王,眼里闪过担忧,“陛下快走吧,摄政王的人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了,不能让他们发现是陛下杀的人。” 他说完,就挣扎爬起来了,他手脚发软地下了床,把慕容修用来杀摄政王的凶.器握在了手里,那上面还有摄政王的血。申珏握住那匕首,忍不住用指尖摸了摸上面的血,温热的,黏黏的。 慕容修看见申珏拿着匕首,立刻走了过去,厉声道:“不行,你也不能留在这,你要跟朕一起走。” 申珏抬起头对慕容修笑了笑,即使他脸上因伤口而看起来恐怖狰狞,但他的眼神却十分的清润,宛如三月的春风,风中似乎还卷着淡淡的花香,让人看之便会心平气和,仿佛一切都不是事。 “陛下,奴才愿意为了陛下去死。”申珏轻声道,“反正奴才这破身体也撑不了多久,只是有些可惜,不能看见陛下大婚了。” 慕容修蹲下身,他伸手握住申珏的肩膀,“朕不大婚,朕只要你,申珏,你听到了吗?朕要你活着,徐御医会治好你的伤的,真的,一切还没那么糟糕。”他顿了顿,“外面有石建安的人,你现在跟朕一起出去,我们坐马车回宫去。” 申珏看了下慕容修放在他肩膀处的手,抿唇微微一笑,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陛下能这样哄奴才,奴才真的很高兴,不过陛下还是快点走吧。有奴才在这,还能为陛下拖些时辰,不过陛下……”他抬头看着慕容修的那张满是疤痕的脸,缓缓抬起空着的手,“奴才一直想对陛下说,但怕陛下生气。不过现在奴才不怕了,因为陛下对奴才好,其实奴才喜欢的人只有陛下。” 其实奴才喜欢的人只有陛下。 慕容修长睫一颤,他看着羞涩笑着的申珏,只觉得难过,他快速地眨了眨眼,敛去眼底的泪意,反抓住了申珏的手,“其实我也喜欢你,申珏。” 他不再自称“朕”了。 申珏唇角的笑意加深,眼睛都快弯成了一条线,“真好,没想到奴才死前还能被陛下这样哄,这样,奴才哪怕死也甘心了,只要陛下能记着奴才,奴才不求其他,只盼陛下闲暇时刻能想一想奴才。” 慕容修连忙摇头,“不,我没有哄你,申珏,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两个都不会死的,你跟我起来,我们先出去。” 说完,他便要拉申珏起来。 申珏就着慕容修的手站了起来,被对方扶着往外走,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雪,才短短几个时辰,地上便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慕容修扶着申珏一脚轻一脚重地往外走,在干净的雪地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申珏微微抬起头,看向半空中,鹅毛大的雪还在落,像是要洗掉这满世间的污浊。 “陛下。”申珏轻轻喊了慕容修,“已经是新年了吧。” 慕容修点了头,“嗯。” 申珏微微侧头看着慕容修,眼神专注,慕容修本来没在意,但被对方盯久了,不由看了回去。当他看到申珏过于认真的眼神,不由一愣,“怎么了?” 申珏疲倦地眨了下眼,“我累了,所以就在这里结束吧。”慕容修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就是一疼。他身体一抖,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插.进自己腹部处的匕首。 这把匕首刚刚才杀了摄政王,现在刺.进他的身体了。 慕容修缓缓抬起头看着申珏,眼里情绪实在复杂,惊疑,震怒,迷茫,还带着几分悲凉。 “申珏,为……什……么?”他第一次觉得那么难以开口,连话都得吞吞吐吐,明明对方刚刚还说爱慕自己,怎么会反手就将匕首捅.进自己的身体呢? 申珏松开了手,声音无悲无喜:“没有为什么。” 慕容修本来扶着申珏,现在变成牢牢抓住了对方的手,他执拗地看着对方问:“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他回头看了下之前的屋子,“你怕摄政王的人杀你?所以要杀了我活命吗?” “不是的。”申珏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哪怕慕容修几乎都要捏碎他的手腕了,他还是水波不兴地说:“我杀你跟他无关。” “那是为了谁?”慕容修暴戾出声,他突然想到一个人,“难不成是冯庆宝?你方才的那些话都是哄我的吗?申珏!” 他眼睛赤红,像是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紧紧地抓着申珏,想问出一个答案。 雪花飘旋落下,落在申珏和慕容修的头发上,肩膀上。慕容修腹部上的伤口滴答流着血,血滴落雪地,像刺眼的红梅,只见红梅越来越多,慕容修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几乎抓不住申珏,只能脱力地跪倒在地。即使跪倒在地,他还是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申珏看着这样的慕容修,怜悯地看了对方一眼,便抬着头看向墨色的苍穹,雪花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脸上,申珏轻轻一笑,看着眼前的场景渐渐地消弭。 境的主人死了,自然这个境也没了。 申珏抬起手去接雪,看着自己的手指渐渐变成透明,最后消失。 他缓缓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浩大天地,仿佛只有他一人,他在须臾间得以喘息,不用伪装成任何样子,他只是他。 最后,申珏失去意识的之前,忍不住想,他脱离了这个境,下一个会是什么境,什么时候他会重新拥有记忆,不过这种思考只维持了片刻,他就彻底没了意识。 …… 申珏感觉到有无数的水从他的口鼻里灌进去,濒死之感让他不停地挣扎,可是好像有人在上方死死地摁着他,让他无法动弹。 肺好像要炸了,浑身都难受死了,他的手从刚开始到处乱抓变成无力地浮在水里,就在申珏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的时候,摁着他头的手突然松开了,申珏猛地从水里钻出来,但在看到眼前人的时候,他愣怔住了。 眼前的人居然是年少时期的慕容修。 十几岁的慕容修比及冠后的他要雌雄莫辩许多,更像一个貌美的少女,只见那双漂亮的凤眼正冷冰冰地看着他,眼底是浓浓的杀意。 申珏看到慕容修只觉得愕然。 怎么会? 他明明已经脱离慕容修的境,怎么还会回来? 章节目录 25.干掉那个皇帝(25) 此时申珏正泡在一个水塘子里, 他环视了下周围,发现这居然是当初慕容修当皇子时住的奇章殿。 慕容修当皇子时行六,自幼不大受宠,他的母妃早逝,三岁之后便由静妃抚养, 起初几年, 静妃待慕容修还是不错的,但静妃生下八皇子之后, 慕容修的日子就越过越差。没有母妃在皇上面前,一个年幼的皇子能受宠到哪里去? 更何况慕容修性格有不大讨喜, 更是被几位皇兄联手欺负, 甚至比他小上许多的八皇子都敢大声斥责他。 慕容修是十岁之后便住进了奇章殿, 而申珏比慕容修小上四岁, 他五岁就跟在了慕容修身边。奇章殿其实跟冷宫没多大区别, 别的宫殿都有湖泊, 而奇章殿只有一个破水塘子, 周围还没有扶栏,感觉随时都可以掉进去。 也许是申珏打量周围花了太久的时间, 站在水塘子岸边的慕容修失了耐心,他蹲下身,一把抓住了申珏后脑勺的长发。申珏被他猛地抓住头发,疼得直接头一仰。 如此, 他便离慕容修的脸更近了。 近距离看慕容修的脸几乎挑不出毛病, 乌发红唇, 雪肤花貌。年少时的慕容修衣裳大多鲜艳,比如他现在穿的这件,青莲色外袍,越发衬托得他肤色赛雪,堪比雪莲,就像一株被人精心照顾的秋牡丹。 可惜现在的慕容修是浑身带刺的秋牡丹,他凤眸微眯,嫣红的唇一开一合。 “把脑子泡坏了吗?你刚刚在打量什么?难不成连你主子都不认识了?” 申珏看着这样的慕容修,突然想起了当初赤炎老祖说的话—— “……有些境的主人可能会因为你杀了他心生怨念,强行拖你再经历一次他的境……” 可就算再经历一次境,少年时期的慕容修也不是这样的,除非…… 现在的慕容修发现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少年时期的慕容修身上从没有这么浓的厉气,但眼前的慕容修无论是眼神还是通身的气质都不像个少年人。 申珏心里有了猜测,也许眼前的慕容修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他记得自己杀了他,所以才变成现在这般。 毕竟前几世里,慕容修从未对他这般恶劣,他现在泡在水塘子里,方才摁自己头的人只有岸上的慕容修。慕容修刚刚差点杀了他,所以溯回镜起作用,让他的记忆恢复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慕容修见申珏迟迟不说话,眼神更是阴冷了几分。 申珏见状,只能虚弱地说“殿下,奴才好冷。” 慕容修轻轻嗤了一声,“可是我的东西还没捡上来呢,申珏,下去。” 他说完就松开了手,还嫌脏一般在自己的衣服上狠狠擦了擦。 申珏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回到慕容修的境,更没想到慕容修还会有上一世的记忆。他想想自己当初杀慕容修盖的决绝,想必这一世的慕容修是恨毒了他。申珏想到这里,便直接钻进了水里,方才他缓了一阵,这一世的记忆也断断续续想起来了。 这一世从申珏到慕容修身边起,慕容修就对他很差,轻则打骂,重则就像今日这般,申珏现在不过十岁,可是已经在鬼门关来来回回好几趟,若不是这次真的差点死了,怕是溯回镜也不会起作用。 今晨,慕容修突然说自己随身带的玉玦不见了,便让他去找,可是他把整个奇章殿都翻遍了,都没能找到。慕容修很生气,就让他下水塘子,说那个玉玦可能掉进水里了。 十岁的申珏虽然会一点点泅水,但水平不高,正在他下了一趟水,准备上来换气的时候,慕容修突然摁住了他的头。 便有了申珏记忆刚回的那一幕。 …… 申珏认命地再次往水里钻去,他一边睁大眼睛在水里找那个玉玦,一边暗暗打算未来的路。他需要再破慕容修的境一次,可是有了记忆的慕容修还会爱上他吗? 就算是申珏,现在也没了自信,骗一个人一次好骗,但你想骗对方两次,还用同样的手段,根本是不行的,除非对方是个傻子,可慕容修明显不是个傻子,甚至现在的慕容修看上去一点都不好接近。 有了之前一次差点被对方淹死的前车之鉴,这次申珏换气特意跑到了水塘子的中间,保证慕容修只能站在岸边看着他,绝碰不到他。 站在岸边的慕容修拂了拂衣袍,眉眼肃冷地看着水中的人,等他发现申珏每次换气都离他很远时,唇角微牵,眼神更加冰冷。申珏现在只有十岁,方才又差点淹死,不过几个回合,他便彻底脱了力,只能攀着岸边,喘着粗气。他转头看向岸另外一边的慕容修,露出害怕的神情,“殿下,奴才实在没力气,能明日再找吗?” “那怎么行?万一被其他人捡走怎么办?”慕容修慢悠悠地道。 不提奇章殿宫人不多,谁会钻进水里去捡一块根本可能不存在的玉玦呢? 申珏是真没力气了,他现在太小了,细胳膊细腿的,再下水一趟,他真会死在水里。可是看慕容修的脸色,对方似乎不准备放过自己,申珏微抿了下唇,转身准备再度下水,不过他刚动,慕容修的声音突然响起,“算了,天要黑了,我没心情再陪你玩了。” 慕容修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玦,他先对申珏晃了晃那玉玦,便直接丢进了水塘子里。 “你什么时候捡上来,就什么时候吃饭,如果你一直没捡上来,就没东西吃。” 慕容修说完,便转身走了。 申珏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从水里爬了出来。一出来,他就瘫软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劲都没有了。天色渐黑,附近的宫殿点起了灯笼,橘黄色的烛火在夜里透出暖色。 夏末的夜里透着凉意,申珏静静地在地上躺了好久,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拧了一把湿头发,又拧了拧身上湿透的衣服,往他现在的住处走去。 如今的申珏不比之前了,之前慕容修让申珏住在自己的寝殿里,还可以睡在龙榻上,现在的申珏跟其他好几个小太监住在一起。 慕容修这个六皇子现在身边有一位大太监,四个小太监,其中包括申珏,并没有宫女,因为慕容一族的传统是皇子只有满了十六岁,身边才能贴身伺候的宫女,免得坏了身子,而现在慕容修才十四岁,所以奇章殿并没有宫女。 这五个太监里,申珏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因为这一世慕容修对他极差,所以那些太监对申珏的态度也是最差的,什么脏活累活都是申珏干,吃饭却又是申珏最后吃。 申珏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屋子黑漆漆的,并没有人。他懒得点灯了,靠着外面照进来的月光照明。申珏走到自己的床边,从床下面抽出一个箱子,把里面的干净衣服拿了出来,正在他要换衣服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还伴随着两个人的嬉笑声。 “申珏那个傻子又被殿下罚了呢。”一个人说。 “谁让他一天到晚除殿下眉头,真是活该。”另外一个人道。 “我说啊……”先出声的那人突然看到了换衣服的申珏,像是一只阉鸡突然被掐住了脖子,发出尖细难听的声音,“申珏,你在里面怎么不出声啊?你要死啊你!” 那人骂完之后,似乎还觉得不够泄愤,快步走过来,照着申珏的脑袋拍了几下。申珏本就晕晕乎乎,只是提着一口气才没倒下去,被来人重重拍了几下脑袋,终于撑不住了,身体晃了晃,“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你装什么装?申珏,你起来!”打申珏的人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又给申珏甩了几巴掌,而申珏还是毫无反应之后,那人才发现原来申珏是真晕了。 “他晕了?”后面那人道,有点害怕,“他下午被罚下水好多回,该不会死了吧?” 前面那人立刻将手伸到了申珏的鼻下,发现还有气息,松了一口气,“没死,就晕过去了。”他眼珠子转了转,放在后面那人身上,“这事可别让殿下知道了,殿下若是知道他病了,肯定会更生气的。” 后面那人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前者嫌弃地看着申珏湿透的衣服,但还是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他也懒得帮申珏换衣服,觉得拿被子给对方盖好,已经是他心善了。 他处理好之后,便拉着后面那人匆匆离开。 …… 申珏这一晕直接到了翌日半夜,他也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踹醒的。 有人狠狠地踢了他几脚,又扯开他的被子,“申珏,你睡了多少个时辰,昨儿夜里的活都是我帮你干的,你也该起来做事了。” 申珏费力地睁开眼,看清站在他床前的人之后,闭了闭眼,才说“别……打了,我去。” 一开口,申珏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他昨夜晕过去之后就一直穿着湿衣服,现在衣服都怄得不行了,他只觉得自己身体冰冷,可是头又滚烫,仿佛下一瞬就会炸开。 叫申珏起床的人是李丰,他比申珏大六岁,平日最喜欢偷懒,所以总是让申珏去帮他做活,如果申珏不肯,就会遭他一顿毒打。昨夜打申珏的人也是他。 他昨夜见申珏晕过去之后,怕事情被老太监知道,所以昨夜把申珏该做的活都做了,今晨便立刻叫申珏起床。 申珏抬手揉了揉头,用手肘抵着床板爬了起来。李丰见他起来,便立刻躺回去继续睡了,现在还只是寅时一刻,天色还都是漆黑的,除了申珏,其余三个小太监几乎都要睡到天色微亮。 睡到天色微亮,还是因为六皇子慕容修起得太早,若是碰上睡得晚的主子,他们怕是要睡到了金乌晒屁股了。 即使有申珏干活,他们还东嫌西嫌,申珏撑着病体换衣服的时候,他们还嫌吵,啧了几声,一点都不觉得申珏是最小的,应该让着他点。 申珏换好衣服之后,把脏衣服一起带了出去。他先把自己的脏衣服泡在盆子,然后把其他太监的衣服一起洗了,最后洗自己的衣服,晒好后,他把慕容修昨夜换在浴池旁的衣服送去盥衣局,折返回来,就要开始扫庭院。 一堆的活等着申珏去做,而他现在人幼力小,又加上生病,等李丰他们几个起来,他还没干完。 李丰一进厨房,见申珏还没把火点起来,气得一把扯开了申珏,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现在还没生起火,待会殿下就要起了,你耽误得起?” 申珏被李丰这一扯直接跌坐在地,再一次体会到眼冒金星是什么滋味。 他在地上坐了好一会,见李丰在生火,便爬起来往外走。 现在这些人忙着伺候慕容修起居,一时半会注意不到他。 慕容修这一世厌恶他,所以起居的一切都不由他沾手。 对于李丰他们来说,慕容修起床这一刻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但对于申珏来说,却是最悠闲的。他走到昨日的水塘子旁,望了望一眼看不到底的水面。 慕容修丢的那块玉玦还在水底,他不捡上来就没饭吃。 申珏摸了摸自己已经饿扁了的肚子,他现在下去捡玉玦就是送死,就算他要上演苦肉计,也要慕容修在场才行。申珏想了想,回头望了慕容修的寝殿一眼。 慕容修此时还没起。 申珏收回视线,脚步毅然往外走,他不要在这里送死,这一世怕是他无论再小心翼翼对待慕容修,慕容修都不会相信他,既然如此,申珏也懒得装对慕容修好,他现在只想吃个饱饭。 申珏要饿疯了,尤其他现在年纪小,根本经不住饿,他想着吃的,便越走越快,一直走到御膳房才渐渐慢下脚步。巧的是正有一人从御膳房出来,那人冷不丁看见申珏,直接被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冷气,等看见眼前的人不是鬼,而是个小萝卜头,还是他认识的小萝卜头之后,唇角不由一扯,“你怎么来了?” 申珏这一世吃不好,常常饿肚子,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在来人眼里,申珏就是一个意外成了精的萝卜头。 只见这成精的萝卜头突然仰头痛哭,“刘公公,奴才饿。” 好嗓门,这一嗓子一吼,吓得自持稳重的刘公公眉心狠狠一跳,暗骂一声,连忙上前捂住了萝卜头的嘴,“小祖宗,你可别叫了,再叫,下次不许再到我这来了。” 申珏完全没有装嫩的羞愧,伸出一只干巴巴的小爪子抓着刘公公的衣袖,“奴才就昨早上吃个馍馍,现在肚子闹饥荒呢。” 刘公公被他的话逗乐了,用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好罢,你先跟我进来。” …… 刘公公全名叫刘安顺,在御膳房当差,他是出了名的为人和善。在这宫里,厉害角色多了去了,但若自身厉害,还能与人为善,却便十分难得。刘安顺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年纪刚过三十,就坐稳了御膳房太监总管的位置,手底下的小太监没一个不服他的,就连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都要给刘安顺几分面子。 申珏认识刘安顺纯属一个意外,他这一世常常被欺负,经常饿肚子。七岁的某一天,申珏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偷偷跑来了御膳房,他要偷东西吃。李丰那些人防他防得不行,连个馒头渣他都见不着。 还没偷就被御膳房的小太监发现了,当即就抓着他问他是哪个宫的,申珏不肯说,那小太监就往申珏的屁股上揍了几下,疼得申珏哇哇大哭,这才把刘安顺给引过来了。 刘安顺人好,不仅让小太监放开申珏,还温声问他是不是迷路了。 申珏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地说“奴才饿。” 刘安顺眼睛往下一瞥,伸手摸了下申珏的肚皮,小孩的肚子一般都是鼓出来的,这小家伙倒好,瘪得快摸到背了。而后申珏就得了两个热乎乎的馒头。 他蹲在角落里吃得狼吞虎咽,刘安顺悄悄走到他身边去,小声说“还吃得下吗?厨房多煮了一个鸡腿,他们都吃不下了,给你吃吧。” 御膳房哪里会剩鸡腿,其实是刘安顺把他的鸡腿让给了申珏。 后来的几年里,申珏偶尔会过来一次,不过那都是要趁慕容修不在的时候 。 …… 刘安顺牵着申珏的手往御膳房后面的小屋子里走,“你倒来得巧,我正要吃早饭,你这次因为什么原因啊?” 申珏想了下才说“殿下把玉玦丢到水塘子里了,让奴才去捡,可是奴才捡不上来,殿下说没捡上来就不许吃饭,奴才实在太饿了。” 刘安顺皱了皱眉,这宫里虽说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但也不是这样虐待孩子的地方。他认识申珏有三年了,这三年里,他没见着申珏一次在六皇子慕容修那里吃饱过肚子,他曾想过偷偷把人调出奇章殿,但奇章殿的大太监对他摆摆手,含糊不清地说“这事,您就别管多了。” 刘安顺不解,“那位主子这么讨厌这孩子,不看见不是更好吗?” 大太监一脸为难,不愿多说,“别说这事,反正不行的。”他顿了顿,似乎实在见申珏可怜,又补了一句,“您偷偷施舍他点东西吃倒也罢了,切莫让那位主子知道咯。” 刘安顺只好作罢,但心底对那位折磨人的六皇子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年纪轻轻就知道这样揉搓人,长大之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 “罢了,你上我这吃。”刘安顺把申珏带到御膳房后面的屋子里,屋子里的桌上正摆着早点。 申珏看着那早点,眼神不由自主亮了亮。他如今变成孩子,心智仿佛也得到了压制,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用这么直白的眼神看着食物,但他实在忍不住。 忍着不直接伸出手去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刘安顺轻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去吃吧,吃饱再跟我说话。” “谢谢刘公公。”申珏道了谢之后,立刻坐到凳子上,他看着眼前的早点,决定先喝点粥垫垫肚子,他太久没进食,若是一上来就吃太荤硬的东西,怕是胃受不了。 刘安顺见申珏先去喝粥,眼里流露几分欣慰,又有几分心疼,他进宫前,家中有一幼弟,就跟申珏现在的年纪差不多,什么事都不懂,根本不知道怎么好好照顾自己,但是申珏小小年纪就知道如何照顾自己,受了这么多苦还撑了下去。 方才申珏说六皇子慕容修让他捡玉玦,听起来轻描淡写的,但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下水,出事的风险不知道有多大。这孩子其实来找他的次数也不多,每次都是实在饿得受不了才过来。 刘安顺沉思片刻,走到申珏身旁,大手摸了摸申珏的小脑袋,“申珏,要不我想个法子让你来这里当差,你可愿意?” 申珏咬着勺子转头看向刘安顺。 刘安顺生了一张白白胖胖的脸,就像个发面馒头,看上去就好相处。他见申珏看他,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放心,来这里当差,我肯定让你吃饱。”说着,他又嫌弃地看着申珏现在的个子,“你现在也太矮了,可要长个子,要不然矮不隆冬的,以后人家嫌你丑。” 申珏眨了下眼,就点点头。 刘安顺见状又摸了下申珏的小脑袋,“行了,你先在这里吃着,我出去下。” …… 奇章殿内。 美貌少年玉立在殿内,他跟前跪了好几个太监,其中包括奇章殿的大太监卢力。 “不说人在宫里吗?人呢?”慕容修虽然声音不高,但底下的几个小太监听着浑身都发抖,他们原先分到奇章殿,本以为这位不受宠的六皇子是个好欺负的主,但没几日,他们这些人就尝到了慕容修的手段,从此在慕容修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不过好在平日都有申珏当出气筒。 卢力在夏末的天气里额头都渗出了汗,“奴才等不知。” “不知?”慕容修尾音上扬,他转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众人,突然走到了李丰身边。李丰余光瞥见慕容修的衣角,呼吸都一窒,他这口气刚憋着,就被慕容修踩得泄了气。 慕容修一脚踩上了李丰的背,也不知道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哪来大的力气,竟把比他还大两岁的李丰直接踩得贴在了地上,甚至骨头都疼得厉害。 “你应该知道吧?人呢?” 李丰一张脸皱成了苦瓜脸,哆哆嗦嗦地说“殿下,奴才真不知道啊。” 慕容修微扯了扯唇角,脚抬起来又重重踩下,这一次踩在了李丰的脑袋上。李丰惨叫一声,正要求饶,就听到上方的人说“既然他没回来,你就去帮本皇子把那块玉玦捡上来吧,若没捡上来,你也别上来了。” 李丰只能应了声,等慕容修松了脚,麻溜地爬起来滚出去了。 剩下的几个人见李丰被罚去捡玉玦了,立刻把脑袋埋得更低,恨不得立刻就消失在慕容修的面前。 “你们几个去给本皇子找,找不到申珏,你们也别回来了。”慕容修一字一句地说,眼神里的阴鸷犹如野兽,随时都会从他的眼底爬出来。见人都出去之后,慕容修猛地摸着自己的腹部,他的手微微颤抖,他现在腹部上并没有伤口,可是他总觉得那个地方隐隐作疼,好像前世的匕首还留在他身体里。 “我累了,所以就在这里结束吧。”那是申珏上一世杀他之前说的话。 这一句话就像刻在他的心上。 也许是老天爷看不过眼,让他重生了,他跟申珏的事,只能由他说结束。 慕容修缓缓闭上了眼,把眼里的野兽暂时封闭了起来。 …… 刘安顺来的时候正碰上卢力往外走,他见卢力行色匆匆,顿觉不妙,而卢力看到他,蓦地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刘总管怎么有空来我们这了?” 刘安顺笑了笑,“我还想问你怎么如此行色匆匆。” 卢力哎了一声,“我们宫里走丢一个小太监,话说上次刘总管不是还想把孩子调您那去吗?您还记得吗?” 果然是申珏。 刘安顺犹豫了下,还是说“实不相瞒,那孩子早上去了我那,我来这也是为了此事。不知六皇子在不在里面?” 卢力见他这样,不由拉了他一下,“您该不会还想把申珏调去您那吧?”他苦着脸忙摇头,“您是不知道方才六皇子发了大多的火,说我们找不到申珏都不用回去了,你这时候去见六皇子不是去触霉头吗?您还是赶紧把申珏交给我。” “可是……” 卢力直接打断了刘安顺的话,“别可是,人是不是在御膳房?您带我先去吧,要不然我真没法交差。您心疼申珏那孩子不急着一时半会,先让六皇子消了气才好。” 刘安顺想想,觉得卢力说得也有道理,他毕竟是个奴才,而慕容修虽不受宠,那也是正经的主子,他一个奴才怎么敢去管主子的事,此事还需缓缓。 刘安顺带卢力去了申珏在的屋子,结果他们一进去就看到申珏趴在桌子上,刘安顺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查看申珏的情况,就发现申珏浑身滚烫。 “发烧了。”刘安顺皱眉对卢力说。 卢力闻言,两道眉便皱皱巴巴起来,像两条蚯蚓落在了脸上,片刻后,他才道“我先把他背回去,看六皇子怎么说。他现在生病未免就是祸事,说不定六皇子见他生病了,反而不动火了。” 他说完就过来准备背起申珏,刘安顺伸手拦一拦,担忧道“这孩子不会死吧?” “哎哟,我的刘大总管啊,这能不能活还不是看个人造化,您都在宫里待多久,还不懂这个吗?还是莫心软了,越耽搁,怕那位主子就越生气咯。”卢力强行推开刘安顺的手,把申珏背起来就往外走。 刘安顺看着申珏那瘦小的身体,只能叹了口气。 的确,在这世上,谁能活,谁不能活,都看个人本事。只是他看到申珏,就想到家中幼弟,忍不住多给几分怜惜。 …… 话说那边卢力把人背回奇章殿,也不敢放下,直接背去了慕容修的面前。慕容修正坐在书房里看书,看到卢力将申珏背着进来的,握着书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卢力先将申珏放到地上,再跪在地上回话,“殿下,奴才在御膳房那边找到了申珏,他现下发热晕过去了。” 慕容修扭开眼,不去看地上的人,冷淡地问“他怎么会在御膳房那边?” 卢力道“申珏好像饿坏了,就往御膳房那边去了。” 慕容修闻言放下了书,他缓步走到申珏身旁,见申珏小脸透着不正常的嫣红,眼角微挑,便顿了下去。他伸手直接摸了摸申珏的肚子,发现那小肚子圆滚滚的,气得他冷哼一声。 好啊,居然有人敢给申珏东西吃。 慕容修凌厉的眼神立刻看向了一旁的卢力,“你给他东西吃了?还是谁?” 卢力暗道一声糟糕,但也不敢撒谎,只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慕容修听到是御膳房的刘安顺给申珏食物吃的时候,脸色明显变差了。 卢力以为慕容修气的是有人不把他的命令当一回事,殊不知慕容修这番大动干戈的样子,颇有一种他豢养的宠物被外人喂了食物。 慕容修看着地上的申珏,脸色变来变去,他真是小瞧了申珏,但仔细一想上一世的申珏不是也哄得他交出了真心,如今哄一个御膳房的太监算什么。 慕容修咬着牙,只觉得腹部又隐隐作疼,他握着拳,终是忍不住在地上砸了一拳,卢力吓了一大跳,见慕容修的手出血,连忙膝行上前,嘴里念叨,“哎哟,殿下,您再生气也别拿自己的身体折腾啊,申珏这条贱命可使不得您这样在乎……” 他的话还没说完,慕容修已经阴森森地看了过来。 卢力暗吸一口气,他实在觉得这位六皇子性子太古怪了,而且眼神真不像个十四岁少年能拥有的眼神。 “去请御医。”慕容修冷淡地说。 卢力欸了一声,连忙爬起来出去了,殿内只剩下慕容修和人事不知的申珏。慕容修缓缓转头盯着申珏,他看了许久,最后才伸出手,只是还未碰到申珏的脸,他已经飞快地收了回来。 …… 御医替慕容修包扎完手,便要告退,但慕容修喊住了他,“林太医,我殿里有个奴才好像病了,麻烦您去看看。”他顿了下,“免得死在我宫里,招晦气。” 御医闻言点了点头,便转头跟卢力说“卢公公,不知那位小公公在何处?可否带我前去。” 卢力挤出一个笑,“就在侧殿的暖阁里躺着呢,奴才带大人过去。” 微臣听到看诊的病人在暖阁,愣了一下,等看到人还盖着锦被的时候,更惊讶了。他常替宫中人看病,有时也顺便为一些宫人看病,但那些宫人即使病得再重,也只能躺在自己那逼仄阴凉的屋子里。 他见床上这位小公公身上的锦被像是宫里的主子才能用得上的。 卢力在旁陪笑,道“林大人,劳烦您帮这孩子看看,他昨下午落水了。” 林太医点点头,看诊完便开了一张药方子,“他身体虚,所以我除了开退烧的药,还开了几味补身体的药,不过他身上的月例银子可够买这些药?” 宫人看病跟主子看病可不一样,宫人看病要自己掏钱买药材。 卢力瞧了瞧药方子的药材,就把药方子收了起来,“实在不行,奴才先掏了,总归是条人命。” “你倒是好心。”林太医笑了笑,便离开了。他从医多年,哪里看不出申珏的病因,这哪是无意落水导致,分明是在水里泡了许久才泡出这般的急病。不过,不干他的事,他也管不着,左右一个说辞,就像有些宫里的嫔妃被高位份的娘娘罚跪,看诊的时候也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 等林太医离开,卢力又跑到了慕容修跟前复命,他说了申珏的情况后,又提了提李丰,“殿下,李丰还在水里找那玉玦呢,这宫里已经病了一个,您看……” “把东西给我。”慕容修冷不丁说。 卢力愕着眼,“啊?” 慕容修不耐地蹙眉,“太医给申珏看诊,总有了药方子吧,把药方子给我。” 卢力哦哦了两声,连忙把药方子递了上去。慕容修扫过上面的药材,上面有几位药材并不是那么便宜,他抿了下唇,把自己腰上的荷包扯了下来,跟药方子一起丢给了卢力。 “这里面有点钱,你拿这个去买药。至于李丰,他捡不上来,那你去捡啊。”慕容修冷声道。 卢力哪敢接话,连忙收了荷包和药方子出去了。 剩下的两个小太监怕触慕容修的眉头,没慕容修的召唤,他们今日根本就不敢出现在慕容修的跟前。慕容修独自在殿内坐了一会,就起身去了暖阁。 他在床边坐下,眼神紧紧地盯着床上之人,突然,慕容修抬起手掐住了申珏的脖子。 章节目录 26.干掉那个皇帝(26) 申珏下午的时候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床边正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在拧帕子,拧完准备转身盖在申珏的额头上,就对上了申珏的眼睛。∑ “你醒了!”李丰惊喜道, “我去给你端药, 药一直在灶上热着。” 申珏没想到居然是李丰照顾他,愣了愣, 还没说话李丰已经连忙出去了,仿佛后面有人在追他一般。申珏见他出去, 便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刘安顺说要让他调出去奇章殿, 他猜到这事成功不了, 刘安顺毕竟只是个御膳房的太监总管, 只要慕容修不放人, 刘安顺就没办法。申珏摸了摸身上潮潮的被子, 跟上一世有种天差地别之感, 突觉好笑,他上一世杀慕容修如此决绝, 怎知慕容修居然心中有如此大的怨气,非拖着他再经历一次境。 申珏听到李丰说药就知道慕容修一时半会不会杀他,但估计也不会让他过好日子。 他正在心里盘算着,李丰端着药回来, 他见申珏坐着, 大叫了一声, “哎哟。”他连忙小跑过来,“你怎么坐着啊,头不晕啊?” 申珏摇了摇头。 李丰呵呵一笑,把药递到申珏面前,“你把药喝了吧。” 申珏把药接过来,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丰哥。” 李丰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但什么都没说。他今日好不容易把玉珏捡上来,又得了另外一道命令——好好照顾申珏,让他的病好全。 否则他就自己去刑罚司领罚。 李丰哪敢去刑罚司,所以他就来照顾申珏,这般如春风般和善的态度,仿佛早上欺负申珏的人不是他。 申珏喝了一口药,就顿住了。他现在身体变小,任何方面承受力都变低了,连喝药都喝不下去了。他望着那褐色的药发憷,不想喝了,李丰看着他,等着申珏喝完药,两人僵持了一会,李丰率先开了口,“嫌苦?” 申珏想了下,反正他现在是小孩子,所以他直接把碗往李丰那边一推,“太苦了,我睡一觉就好了,还是不喝了吧。” “这怎么行呢?这药材可贵了。”李丰哎了一声,“你还是喝了吧。” “不想喝。”申珏道。 李丰为难地看着那药,想对申珏发火,可是心里记着慕容修的命令,想劝,但申珏态度实在坚决,他怕把药放冷了,只好又端着药出去了。没成想,他在去厨房的路上碰到了慕容修,慕容修瞥他一眼,就吓得李丰忙弯腰低头请安。 慕容修看着那基本是满的药碗,片刻后 ,才道“让你去照顾,怎么能连药都喂不了?” 李丰苦着脸,“回殿下,申珏非嫌这药苦,不肯喝,奴才怎么劝都没有用,而奴才又怕这药冷了,所以想先放去灶台上。” 慕容修沉默了下,就走到李丰身旁将药碗端了过来。 李丰没想到慕容修居然会接过药碗,正发愣着,就看到慕容修端着药径直往宫人舍宿去了。 而房里的申珏见李丰走了,就重新躺了下来,只是没躺多久,门就重新被推开了。他以为是李丰去而复返,就想装睡,所以干脆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听到了慕容修冷冰冰的声音。 “申珏。” 申珏猛地睁开眼睛,他脸朝着墙面。 “起来喝药。”慕容修道。 申珏抿了下唇,老实从床上爬起来,他刚要下床给慕容修行礼,又听到慕容修说“你敢下床,我就砍了你的腿。” 申珏“……” 他默默地把腿缩回来,这一世的慕容修脾气真差。 慕容修今天穿了了一件嫩黄色锦衣,若只看他相貌,定要觉得这人美若仙童,令人望之就想亲近,可是一旦看清慕容修的眼睛时,眼前哪里有什么仙童,只有披着仙童皮的罗刹鬼。 他走到床边,看了下手里的药,冷不丁地说“张嘴。” 申珏眉心微蹙,别别扭扭地看着慕容修手里的药,看来今天这药是非喝不可了。他咬了咬牙,就伸出手准备去接碗,哪知道慕容修手一抬,躲开了申珏的手。 慕容修神色倨傲地看着申珏,“叫你张嘴,没听到吗?” 申珏闻言只好张开了嘴,而慕容修就把药碗凑到了他唇边。申珏见此,不得已伸出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开始主动喝起药。 被慕容修喂药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尤其当对方的眼神直勾勾落在他身上的时候。 申珏只能极力忽略嘴里的苦,尽量快一点喝完药,可是每当他喝急了,慕容修却又把碗挪开些,几次下来,申珏只能小口小口地喝,小脸皱成一团,仿佛都要滴下水来。 等一碗药终于喝完,慕容修就把碗往申珏手里一塞,冷漠道“下次再敢生病,就自己去刑罚司吧。” 他说完,直接甩袖转身离去。 申珏捧着空碗在床上坐了一会,才慢吞吞把碗放到一旁,继续躺下睡了。 …… 申珏的病足足三天才好,这三天里李丰待申珏极好,什么活都不让申珏干,还给他找蜜饯吃。 “这个小匣子里全是蜜饯,你要觉得喝药苦,就吃点蜜饯。”李丰把小匣子放在申珏的枕旁,若不是申珏见识过李丰对他有多差,还要以为眼前的人是知心兄长了。 申珏扭头看着那蜜饯匣子,这匣子做工极为惊喜,尤其是上面的雕花,看得出不是普通工匠能做出的,而这种匣子自然不是李丰能拥有的,怕是有人借看李丰的手把蜜饯给他。 不过,申珏只能当作不知。他伸手把蜜饯匣子抱在怀里,仰头对李丰甜甜一笑,“谢谢丰哥。” 李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不打紧。” 三天过后,申珏的待遇一下子就回到开始,继续干着又脏又累的活,不过慕容修近几日倒是没来折腾他,但申珏还是每天都很累,他每天所干的活根本不是他现在的年纪能做完的。 这日,卢力给申珏派了个活,如今快入秋,按照宫例,他们这些太监每个季节可以领两身衣服。卢力让申珏去领衣服。 申珏只好先放下手里的活,洗净了手,就出了奇章殿。 他在这个皇宫住了不知道多少年,对每条小路都了如指掌,奇章殿地方偏僻,走正道去内务府起码要花上半个时辰,来回便是一个时辰。申珏便挑了小路走,此时正是午时,日头正毒,宫里的主子们都不愿意这个时辰出来走动,所以申珏几乎没碰上什么人,除了巡逻的侍卫。 正在申珏绕过眼前长廊,再走一小段路就能到了内务府时,他过了个转角,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那人被他一撞,纹丝不动,倒是申珏直接往后倒,就在他要摔的时候,那人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手。这一拉,用力过大,申珏又撞到那人身上,这回没摔了,但被撞得眼冒金星,整个人晕晕乎乎。 怎么会有人胸膛如此硬? “ 你没事吧?”头上方传来温和的声音。 申珏定了定神,眼睛看清对方身上的官服,立刻反应过来了,他麻溜地退后一步,正要跪下,身体就忍不住一晃。那两下撞实在对申珏伤害过大。 那人见申珏如此,有些好笑地又拉住他,“好了,你别跪了,头晕吗?” 申珏抬手揉了揉额头,“回大人,奴才不晕。” “你额头都红了,真不晕吗?”那人比申珏高许多,他似乎为了看清申珏的状态,所以蹲下了身,这一蹲下来,申珏就看清了对方的脸。 申珏瞳孔猛地放大了一些。 那人见申珏突然呆呆地看他,以为申珏真撞出毛病,担忧地伸出手在申珏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申珏猛地摇摇头,他居然提前遇见摄政王,不对,此时才二十岁不到的倪信严还不是摄政王,他现在只是永王世子。 “我觉得你情况好像不大好。”倪信严站起来看了下左右,又看向申珏,他突然弯腰一把申珏拦腰抱起,吓得申珏瞪圆了眼睛,但倪信严丝毫不觉得自己突然抱起一个小太监有什么问题,“我带你去看御医。” “不行,大人,奴才没事,大人还是放下奴才吧。”申珏没想到倪信严居然要带他去看御医,而倪信严堂堂一个永王世子怎么能在宫里抱着一个小太监到处走呢? 不过倪信严压根不顾申珏的反抗,他力气大,抱着申珏,申珏根本下不来地。 “你别那么拘泥,我把你撞出毛病,肯定帮你治,别怕,小弟弟。”倪信严说完,就转身走。 申珏哑口无言,他无法反抗只能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免得自己掉下去,只是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说“大人,方向错了,太医院不在这边。” 倪信严脚步猛地一顿,他抿了下唇,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申珏盯着他,“大人,也不是这个方向。”他伸手指了个方向。 倪信严轻咳了两声,英俊的脸上有些端不住,“我知道。” 申珏也有些尴尬,毕竟无论多少世,他和倪信严从未像现在这般友好相处过,他垂下眼,低声说“是奴才多嘴了。” 倪信严这人真是说到做到,不嫌累的硬是把申珏抱到了太医院,中途申珏反抗数次无效,有侍卫想帮忙也被倪信严拒绝。 太医院当值的太医看到倪信严抱着一个小太监进来的时候,脸上露出莫名的表情,而倪信严步履匆匆走进来,一脸着急喊太医过来看诊,仿佛申珏得了什么重病,即将过世。 太医忙不迭帮申珏检查了下,就对倪信严说“世子,这位小公公并无大碍。” 倪信严一脸怀疑,“可是他刚刚还头晕,刚刚瞳孔都放大了。” 太医说“这位小公公有虚症,有大人说的这样反应很正常,以后补补身体就不会如此了。” 倪信严哦了一声,又看向申珏,“你没事,放心吧。” 申珏“……” 他一直没担心啊。 不,也有担心的事,太医院离内务府很远。 所以无论多少世,倪信严都天生克他吗? 章节目录 27.干掉那个皇帝(27) 倪信严完全没自觉自己给申珏找了麻烦, 他见申珏没事,说自己还有事,匆匆离开了太医院。等倪信严离开后,申珏才叹了口气,跟太医道了谢, 重新出发去内务府。 他本想是缩短时间, 结果足足花了多一倍的时间。 申珏回到奇章殿的时候,发现卢力站在殿门外等他, 见他回来,脸就一沉, “申珏,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个宫里藏不住事情, 宁王世子抱着一个小太监去太医院, 简直是奇观, 想必这事都不用一个下午就可以传得沸沸扬扬了。申珏想了下, 决定还是不撒谎了。 他一五一十跟卢力解释清楚, 卢力听到宁王世子倪信严居然带申珏去了太医院,愣了愣, 才说“竟有此事?你先把衣服拿回房分了。” 申珏应了声,他先去卢力的衣服分了出来,再把剩下的衣服带回了房间,还没开始分, 李丰就急忙忙冲进来说慕容修叫他去偏殿。 等到了偏殿, 申珏还没来得及跪下, 慕容修手里的茶杯已经砸了过来,他不敢躲,茶杯就碎在了他脚前面一点,温热的茶水飞溅到他的衣摆上。 “你过来。”慕容修冷冰冰地说。 申珏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碎瓷片,走到了慕容修的跟前。他刚站定,慕容修冷哼了一声,“你还敢绕路走?” 这话让申珏有一点懵,因为他不知道慕容修说的是他刚刚绕过碎瓷片的事,还是去内务府路上绕路的事。 申珏想了下,转身准备去踩那些碎瓷片,哪知道慕容修看到他这番举动,一下子炸了,怒道“滚出去!” 申珏进殿到出殿连一盏茶的时候都没有,他出殿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慕容修这一世的脾气不仅仅是坏,简直是古怪。 接下来的几日,申珏倒是过得相安无事,慕容修就不大清闲了。慕容修还未及冠,依例要每日去太学上课,而前两日,八皇子意外在太学摔破了脑袋,静妃斥责慕容修这个当兄长没要护好八皇子,便令其在八皇子的殿门外站着,什么时候八皇子醒了,慕容修才可以不用罚了。 而几日后,宫里传言八皇子变成傻子了,静妃哭晕过去几次。慕容修也从罚站变成罚跪,而那日贴身伺候慕容修的小太监被活活打了三十大板,而后再也没回奇章殿了,李丰偷偷去打听了,回来说那个小太监是落了个终身残疾的毛病。 而八皇子身边的太监则是直接被打死了。 静妃这般大动干戈,尤其让慕容修罚跪的事情传了出去,皇上知晓后动了怒,再怎么说慕容修也是身为皇子,哪有跪自己弟弟的道理,而且皇帝令人彻查过八皇子受伤的事情,是八皇子自己调皮,非要在课间让太监给他当马,这才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脑袋磕到了一旁的花坛,整件事跟慕容修半点干系都没有。 皇上动怒之后虽一面令整个太医院为八皇子治病,但另外一边却关了静妃一个月的禁足。 而申珏却知道八皇子受伤的事不可能跟慕容修没有关系,毕竟前几世八皇子都没有伤过脑袋,更没有变成傻子。申珏猜应该是慕容修暗中做的这件事,而他的目的大概跟静妃有关系,而八皇子傻了,静妃日后怕是要拉拢慕容修了。 果然一个月后,静妃禁足解禁,便立刻唤了身边最得力的宫女请慕容修过去。 静妃的心思被申珏猜中了七八分,她的亲儿子变傻了,如此就跟皇位无缘了,这一个月里,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现在早已过了最盛宠的日子,如今皇帝去她宫里都只是坐一坐,新进宫的女人美得跟朵花似的,她如何去争宠?光有母家还是不够的,况且母家还仰仗她在宫里的荣光。她现在守着一个傻儿子,她该怎么办? 静妃不由想到了慕容修,她自诩自己对慕容修不算差,尤其是在八皇子出生前。八皇子差不多就是慕容修的亲弟弟,亲弟弟出事,当哥哥自然要护着弟弟了,所以静妃把慕容修找了过去。 静妃召慕容修前去的翌日,奇章殿就得到了不少好东西,都是静妃派人送过来的,随着礼物过来的,还有几个小太监,申珏在那群小太监里见到一个让他惊讶的人——冯庆宝。 冯庆宝如今跟申珏差不多大,生得跟个玉团子似的,因为这张脸,连李丰都对冯庆宝的脸色都格外好看些。 冯庆宝一来奇章殿,就一跃成为了慕容修身边的贴身太监,虽然他常常做错事情,可是慕容修从不罚他,还亲昵地喊冯庆宝为庆宝。 申珏跟冯庆宝同龄,但地位天差地别。这一世的冯庆宝自是不记得申珏,他只是见到申珏被罚的时候,会投过去好奇的眼神,不过他的眼神一旦被慕容修发现,申珏就被罚得更惨。 时间一长,冯庆宝也迟钝地发现自己一看申珏,申珏就会被罚,他便不再看申珏,免得对方被罚,因为他觉得申珏每次被罚的时候都很可怜。 而那次内务府事件后没多久,申珏又一次见到了倪信严。那日申珏领命去奇章殿旁的一处花苑采花,好晒成干花,以备冬日煮茶。花苑不比御花园,来的人极少,故而他提着篮子,一边走一边采,注意力几乎只在花上,于是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人。 那人被申珏一踩,倒吸了一口气,申珏也感觉到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连忙缩回脚,往地上看去。 只见倪信严穿着一身深墨色官服,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他看到申珏,便撑起手半坐了起来,英俊的脸上露出无害的笑容,“是你啊,小弟弟。” 申珏“嗖”地退了两步,先给倪信严请了个安。 倪信严看了看申珏手里的篮子,好奇地问“你在采花?要泡花瓣浴吗?不会招虫吗?” 申珏“……” 他差点忘了,此时的倪信严完全是个武夫。 倪信严的父亲永王是武官出身,后因为战功赫赫,被封为异姓王,而倪信严作为永王的独子,从小泡在兵营里,跟京城贵族少年不同,他完全被养成了一个武夫,而后还去边疆呆了好几年。这也是他为何会在日后对慕容修一见钟情,倪信严见惯了粗犷的男人,第一次见到慕容修这般精雕玉琢的美人,便心头一动。 倪信严是当上摄政王之后,再逐渐改掉了一身匪气。 “不是泡澡用的,这是用来煮茶的。”申珏从篮子里拿出一朵花,跟倪信严解释,“把这个花晒干后,再装进罐子里,冬日就可以用它来煮茶。” 倪信严挑了下眼角,爬起来把申珏手里的花拿过来,他对着日光看了看手里的花,便轻笑一声将花丢到了申珏的篮子里,“茶有什么好喝的,酒才好喝,你喝过酒吗?” 申珏有些头疼,谁会问一个十岁的孩子喝过酒没有。 事实上,他还真喝过,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个身体罢了。 “奴才没喝过。”申珏的话刚落音,倪信严的手就搭在了申珏的头上,以倪信严的身高,这手搭在申珏头上还真恰恰好,“男人怎么能没喝过酒,我七岁就喝过酒了,来,我带你去喝酒吧。” 申珏抿了下唇,“奴才不是男人。” “你怎么不是……”倪信严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往下挪去,片刻后,倪信严尴尬地咳了两声,“没事,以后还会长出来的。” 申珏“……” 骗小孩有意思吗? 申珏有耐心跟慕容修玩,却没有耐心跟倪信严扯下去了,毕竟倪信严不是境的主人,所以他板着脸跟倪信严说“世子,奴才还要摘花,若是世子有事,自可先离去。” 十几岁的倪信严就像听不懂人话一般,“我没事啊,要我帮你吗?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申珏无情地拒绝了倪信严,倪信严也没露出不快的表情,而是大大咧咧继续往地上一躺。 好在申珏修道多年,奇奇怪怪的人见多了,看到倪信严重新躺下来也没露出多惊讶的表情,径直提着篮子往另外一边走去。等申珏走远,倪信严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看着申珏的背影露出迷惑的神情,这宫里的人见到他不是露出害怕的眼神,就是嫌弃或者惊讶的眼神,而这个小太监除了第一眼见到他呆住,接下来几乎都在努力敷衍他。 对,倪信严发现了申珏在敷衍他。 虽然看上去是个挺规矩的一个奴才,但实际上看他的眼神里一点尊敬都没有,只有默然。 还有,这个小太监刚刚见到他重新躺下,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为什么? 正常人不应该问问他为什么要躺在这里吗? 这样他就可以说他觉得这里风景好,躺在这里晒太阳很舒服啊。 可是那个小太监没有问。 …… 申珏在前面走,感觉到了自己背上灼热的目光,不过他只是略微思考了下,便没有把倪信严放在眼里,现在的倪信严太弱了,根本不需要太注意。 三年后,倪信严才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不过申珏想无视倪信严,倪信严却似乎打定主意不让他如愿,屁颠颠走到了申珏面前,“看你摘花煮茶,想必你的主子是位雅人,是皇子吗?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去拜访?” 申珏没有思考,直接道“不可以。” 倪信严愣了下,“为什么?” 申珏这回思考了下,“我主子怕生。”他顿了顿,“就跟奴才一样。” 他怎么能让倪信严提前见到慕容修? 但倪信严的话在申珏敲了一记警钟。如今的慕容修是有记忆的,他自然记得倪信严,也记得是倪信严将他扶上了皇位。 申珏当初修道的时候,同门师兄最喜欢看一些凡间话本,有时候硬要讲给申珏听,其中一个话本讲的是一个女子惨死后重生回来复仇,顺带与上一世真心待自己的人在一起的故事。 慕容修现在恨他没关系,但慕容修若是爱上了倪信严,那申珏才是真的没了半点机会。 可是他要怎么阻止?怕是慕容修都不会信他。 申珏的目光不由放到了倪信严的身上,如果这一世的倪信严不爱慕容修呢?那他的机会会不会变大? 倪信严突然看到申珏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不由一愣,就听到申珏说“世子,酒真的比茶好喝吗?” 章节目录 28.干掉那个皇帝(28) 倪信严立刻就笑了, “好喝,你想喝吗?” 申珏微微垂下眼,露出失落的神情,“可是宫里一般都不许奴才喝酒的,除非是主子赏的。じ” “这有何难?我把酒偷偷带进宫, 然后我们两个偷偷喝, 不告诉别人,那就没人知道了。”倪信严说。 申珏想了下, 轻轻点了下头。 倪信严见状又问“你明日可有空?”他往四周看了看,花苑的北角有个凉亭。若是躲在那里喝酒, 倒还不错, 这里人少, 风景也不错。 最近这些时日慕容修比较忙, 他每日下午都要静妃的宫里给八皇子念书, 八皇子傻了, 没办法正常去太学上课, 所以每日的功课便开始由慕容修来辅导。至于为什么是由慕容修来辅导,是因为静妃不愿意其他人见八皇子呆傻的一幕。 静妃要面子, 在外人面前更是不肯认输。 “明日申时奴才应该有空。”申珏小声说,好像是怕被人听到。 倪信严配合地低下头,也压低了声音,“那我明日申时在这里等你。” 申珏看着近距离的那张英俊脸庞, 露出一个笑容, “奴才知道。” 倪信严哈哈一笑,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 申珏只说了名字,不肯说宫殿,倪信严倒也没强求。 他们二人约定好了,申珏立刻采满了花回奇章殿,免得在外耽误太久,引起旁人怀疑。他回去的时候,慕容修还在静妃的宫里,他提着篮子准备去找卢力,在路上碰到冯庆宝。 冯庆宝看到申珏,眼珠子就瞪圆了些,他手里抱着的是慕容修的披风。 申珏见到冯庆宝,神情变都没变,往旁让了一些,先让对方过去,但冯庆宝却没动,反而盯着他,小声地说“为什么殿下那么讨厌你啊?” 申珏想了下,便对着冯庆宝恶语相向,“关你屁事!” 冯庆宝一噎,他没想到申珏竟然如此粗俗,他伸出白嫩的小手指指着申珏,“你……你……” “你”个半天都没把完整的话说出来。 冯庆宝这边还在想措辞,没想到对方直接无视了他,径直往前走去。 冯庆宝“……” 这家伙实在坏透了,难怪殿下不喜欢他!活该!他才不会同情他的。 但冯庆宝这一世被慕容修宠得太好了,到慕容修跟前的时候,他还一脸气鼓鼓的表情。慕容修先是冷漠地看他一眼,而后又问“怎么这个表情?谁欺负你了?” 冯庆宝低下头,“没人欺负奴才。” 慕容修蹙了蹙眉,但还是耐着性子,“没人欺负你,你为什么这幅表情?说吧。” 冯庆宝扭捏了一番,还是老实地说“奴才刚刚回奇章殿碰见了申珏,奴才跟他打招呼,他没理奴才。” 慕容修闻言,本来不耐的神情却褪去了不少。他凤眸微挑,唇角一勾,露出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是吗?他竟敢如此对你,待会我让卢力去罚他。” “不用了!”冯庆宝连忙摇摇头,“他可能只是心情不好。” 慕容修的眼神又冷了下去,“你为何要为他求情?放心,此事我一定给你一个说话。” 冯庆宝想说自己不是想要说话,但是他对上慕容修的眼睛,立刻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当夜,申珏就被罚打手心五板子,由冯庆宝亲自打。 冯庆宝从没打过人,拿着板子的手微微颤抖,他为难地看着一旁的卢力,“卢总管,小的……小的不敢。” 卢力看着他,“殿下的吩咐,你照做便是。” 相比害怕的冯庆宝,申珏倒是平静得很,他手心朝上举着手,见冯庆宝一直不动,他不由看了对方一眼。 冯庆宝根本下不去手,看他的表情仿佛挨打的人是他。 申珏目光微转,便低下头,不去管了。 最后,冯庆宝还是打了,只是打得轻飘飘,卢力怕他打得太轻,惹得慕容修不喜,便又接过板子在申珏手心上抽了两下,权当罚完了。 卢力这个成年人的力气不是冯庆宝能比的,他不过抽了两下,申珏的手心就肿了起来,翌日都还没有消去,故而就被倪信严看到了。 倪信严很早就到了花苑的凉亭处,他今日特意带了孩童都可以喝的果子酒。果子酒跟普通的酒不同,既有酒的香醇,又绝不会像普通酒那般伤身,喝起来甜甜的,很多贵女都喜欢喝。 他这一小瓶的果子酒还是上品,就这一瓶就一金。 等他看到申珏,眼睛就是一亮,他忙不迭将酒瓶打开,“这酒可好喝了,你试试。” 申珏不敢坐,就站着,倪信严瞥见后,倒完酒就去扯申珏的手,想拉着对方坐下,刚一拉,申珏就倒吸一口凉气,而倪信严也发现自己手中的触感不同。 他看着被自己握着的手,突然将对方的手心翻开,便看到红肿的皮肉。 倪信严目光微顿,两道浓眉更是拧得紧紧的,“你这是怎么了?” 申珏想把手缩回来,没成功,他抿着唇,不肯说话。 倪信严看着申珏的表情,突然道“你那主子打的吗?” 申珏头垂得更低,还是一言不发。 倪信严怒了,“那他为何打你?打人总需要一个由头吧。” “殿下说……说我对他的贴身太监无礼,所以罚了打手心。”申珏抬眼,对着倪信严弯了弯眼角,“其实不疼,奴才习惯了。” 倪信严微愣,他小时候老被父亲揍的时候,也从未说出自己习惯了这句话。他对申珏感兴趣,不过是因为对方表现得不像个孩子,现在看来,怕是申珏那恶主子逼得申珏少年老成。 正在倪信严表情阴晴不定的时候,申珏却突然吸了下鼻子,甜甜一笑,“世子,这酒闻起来好甜啊。” “行,那我们先喝酒,你试试这上好的果子酒,闻起来甜,喝起来更甜。”倪信严为申珏倒了一杯。 这果子酒真如倪信严所说,喝起来甜甜的,不像茶那般清涩,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申珏在天上的时候并没有喝过这种果子酒,一时贪欢,不免多喝了几杯,而倪信严喝起酒来哪会顾得上申珏,等他发现的时候,还是酒瓶空了,再也倒不出一滴酒的时候。 “你……”倪信严看着眼前的申珏,“你喝了几杯啊?” 申珏掰着手指算了下,比了一个“六”。 倪信严轻嘶一声,“糟糕,你待会回去记得避着点人,免得被人闻出你身上的酒味。”他抬头望了下天,见天色不早了,便道,“我还要去练武场,就先走了。” 等倪信严离去之后,申珏撑着下巴坐在凉亭里发起了呆,这点酒不足以让他醉,但他需要醉,所以他干脆趴在凉亭那里眯了一个觉,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天色已黑。 申珏看着天色,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也没整衣袍,慢吞吞地往奇章殿走去,等快到了,才故意加快脚步,造成步履匆匆的模样。他这一路进了奇章殿,却没碰见一个人,申珏把惊讶的神情暗暗压下,只往房里钻,而他刚进了屋子,便闻到熟悉的熏香。 那熏香是慕容修最喜欢用的腊梅香。 慕容修从皇子时期便喜欢用,当了皇帝之后,也依旧喜欢令宫人在衣物上熏上腊梅香。 屋子里黑漆漆的,申珏虽然闻到香味,知道里面有人,但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摸索着要去点灯。他刚点起灯,就看到坐在他床边的一个人—— 正是慕容修。 慕容修阴沉着脸看着申珏。 申珏对上慕容修的眼,就连忙跪了下去,结结巴巴地说“奴才……给殿……殿下请安。” 屋里一片静谧,仿佛只有申珏的呼吸声。 慕容修端坐在床边,整个人精美得像无人气的木偶,他不言不语,申珏也不敢说话,只能勾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申珏的腿都麻了,才听到慕容修轻声说“你这是打哪回来,好大的一身酒味。” 慕容修向来鼻子灵敏,申珏就没想瞒过他,甚至申珏是打定主意要逼慕容修发火,所以他只抖着身体,一句话也不说。果然,慕容修怒了,他目光又冷了几分,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好你个奴才,主子问话,你都不敢不答,怕是心里早就没我这个主子了。”他长吐一口气,像是气到了极点,“把衣服脱了。” 话落,他见申珏不动,更是怒道“快脱,你若不脱,我待会就让人扒了你这身皮,免得我看了生气。”他后面几个字,几乎是怒吼出声,躲在外面的宫人听了都瑟瑟发抖。 申珏低着头,慢慢抬起手去解腰带,待他脱掉上身的衣服,慕容修突然下了床,而他手里多了一条鞭子。他提着鞭子走到了申珏的身后,对着对方光裸的背就抽了上去。 慕容修咬着牙,下了极重的手,每打一下,他耳边就响起申珏上一世说的话—— “我累了,所以就在这里结束吧。” 凭什么申珏忘得干干净净,他却无法忘怀? 不过是一个不忠心的奴才,他应该早点杀了他,可是为什么他就是狠不下这个心。 而申珏他为什么还可以跟倪信严凑在一起?申珏真当他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慕容修眼神渐渐变了,他看着眼前被抽的全是红痕的背,心里却在想申珏上一世杀他,莫非是因为倪信严? 难不成申珏真正喜欢的人是倪信严? 慕容修想到这个猜测,猛地停了下来,他一把丢开了手里的鞭子,捂住耳朵。 不可能,申珏怎么会爱上倪信严呢?倪信严对申珏那么坏! 可若申珏爱的人真是倪信严,那么一切便能说通。 申珏毁去他的脸,不是为了他好,而是为了倪信严厌恶他。 申珏拼命护主,其实是因为嫉妒。 申珏杀他,则是为了—— 替倪信严报仇! 慕容修想到这里,呼吸都重了几分,他咬着牙,拼命地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目光微变,瞥到跪在地上的申珏,猛地上前抱住了对方,低声说“你不可能喜欢倪信严对不对?我想错对不对?” 他渴望从对方嘴里得到了一个答案,但申珏却是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 慕容修微怔,他看着倒在怀里的申珏,眸色渐渐转深,最后他竟低笑出声。 他真笨,这一世的申珏没有记忆,现在还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小孩子怎会懂情爱,就算上一世申珏爱的真是倪信严又如何,那他再杀一次倪信严。 这一次他要彻底毁了倪信严,而申珏也别想跟倪信严在一起。 他不会让申珏如愿的,申珏就算死,都是他的鬼。 …… 倪信严那日回府之后,一时又想起申珏,他望着天幕上的明月,有些担心宫里的小太监。而后几日,倪信严都没有再见到申珏,于是他便托了一位太监,让对方私下帮他打听一个叫申珏的小太监。 巧的是那个太监正好跟御膳房的刘安顺相熟,刘安顺听到宁王世子在打听申珏,眼睛都亮了一下 ,仔细问对方,宁王世子为何要打听申珏,那太监估摸着说“应该不是坏事,宁王世子是个好相处的,怕是申珏得了大造化,入了世子爷的眼。” 刘安顺更开心了,他本就觉得申珏在奇章殿过得太苦,前几日他还发现申珏又挨了一顿鞭子,到现在还下不来床。申珏现在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六皇子慕容修竟能下如此的毒手,申珏要是再继续在奇章殿呆下去,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你去告诉宁王世子,说申珏是六皇子的太监,前些日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挨了一顿鞭子,现在还躺在床上。”刘安顺对那太监说。 太监转头便原话告诉了倪信严。 倪信严一听申珏挨了打,沉默一瞬,决定亲自去见一见那个暴戾的六皇子,但没想到的是他直接吃了个闭门羹,六皇子压根就不愿意见他,更不让他进殿内坐。 倪信严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礼的人,吃了一肚子的气,而过了几日,宁王接到指令带兵出征,倪信严作为副将一同前往边疆,皇帝在朝堂上问宁王和倪信严可有所需之物,倪信严想了一下,便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回禀陛下,臣想跟陛下讨一个人。”倪信严大声道。 宁王立刻鼓起眼睛瞪着自己的儿子。 皇帝倒是高兴了,比起什么都不要的忠臣,他更喜欢有所求的大臣,“有趣,倪信严,你要什么人?莫非是看上了哪位王公大臣家中的闺女?” 倪信严道“非也,臣要的是六皇子身边一名叫申珏的小太监,臣跟他曾有数面之缘,发现这孩子在武艺上有天赋,所以臣想带他一起上场打战!” 皇帝愣住了,他向来知道这些粗鲁武将是不懂礼数,在位数年,他见过跟他讨美人的有,讨金银珠宝的,但就是没见过跟自己讨一个太监的。 这个宁王世子还真够古怪的。 宁王听到倪信严的话,也吓了一跳,连忙走出来说“陛下,犬子无状,陛下莫将他的话当真。” 倪信严站得很直,“臣没有玩笑,臣是真心想跟陛下讨一个人。” 眼见宁王要在朝堂之上当场痛打自己的儿子,皇帝连忙开口,“不过一个太监,你既想要便赏给你,不知道日后我朝会不会又出一位大将军呢?哈哈。” 朝堂之上的事,慕容修是半分不知,因为他那时候正在太学上课,等他下课,木已成舟,申珏早跟着倪信严出了宫,当天下午便直接出发去了边疆。 那日,慕容修将殿内的东西全部砸碎了。 申珏跟着军队出发的时候,也有些懵,他没想到倪信严居然会带他去边疆打战。他望着不断变小的王城,心里真是百般滋味,而坐在他旁边的倪信严见他望着后面,脸色懵懂,不由笑着说“你放心了,你那恶毒主子追不上来的,你自由了。以后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他的话刚落音,就看到申珏突然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倪信严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扯回来,“你这是做什么?” 如今是军队在一起走,若是申珏不小心从马车上掉下去,必定会死于马蹄之下的。 申珏看向倪信严,突然说“他来了。” “谁?”倪信严问。 同时外面也响起了声音。 “来者何人?” “六皇子慕容修。” 慕容修纵着一匹红马,一路狂奔而来,等离行军的队伍近了的时候,他一把扯下腰间的玉牌高举过头。日暮的夕阳徐徐地落在他的身上,尚且十四,身量便已经极为高挑,他穿着骑马的劲装,越发显得腰细腿长,而那一张约莫成年男子巴掌大的脸美若桃李,艳如海棠。 离慕容修近的男人们几乎都看呆了眼,连之前问话的武将都愣愣在原地,不知作甚反应。 慕容修面对众人的目光,脸色微沉,一点红唇抿得紧紧的。他将手里的玉牌放下,随意地将垂落在胸前长发拨到身后,冷淡道“请问宁王世子可在?” 倪信严自然是发现了外面的动静,他不想耽误行军的速度,于是便撩起了车帘,懒洋洋地向慕容修看去。不知是不是先前对慕容修有了坏印象,还是十四岁的慕容修还不够美,这一次两人提前见面,倪信严不仅没对慕容修一见倾心,反而见对方日落时分穿得如此艳丽,打扮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心里更是厌恶了三分。 “在,不知道殿下有何事啊?”倪信严不客气地说。 慕容修微微眯了眯凤眸,“我是为了我那不听话的小奴来的,还望世子将人还给我。” 倪信严勾唇一笑,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我不给,你当如何?陛下都将人赏给我了,殿下何苦要纠缠呢?这天底下奴才多的是,但就这一个,当不得殿下如此搓揉。”他说完便对着前面拍了下掌,“出发!” 他们这是后行部队,他父亲带的兵是下了早朝便已经出发的,若是他带的队伍太晚到,怕是还要挨一顿训,他才不想因为一个娘娘腔耽搁了时间。 而慕容修见队伍重新出发,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他咬着牙,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等军队走得都快没影的时候,慕容修蓦地咬住了手,神经质地笑了一下。 他不会放过他们两个的。 那两个贱人永远别想在一起。 章节目录 29.干掉那个皇帝(29) 倪信严当众扫了慕容修的面子, 坐回位置的时候,他脸上还挂着一丝洋洋得意的笑,仿佛他成了一位盖世英雄, 刚从一个坏蛋里救了一位娇弱的美人。 想到这里, 他不由瞥了下“美人”一眼,发现“美人”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 倪信严愣了下, “你怎么这样看我?” 申珏实在没想到倪信严刚刚这样跟慕容修说话, 不过这也好,他也不想看着倪信严对慕容修一见倾心, 重走原来的路子,那他就麻烦了。 “世子这样跟六皇子说话, 不怕六皇子生气吗?”申珏问。 倪信严闻言便当申珏是在担心他,伸过手在申珏的头上揉了一把,“这有什么可怕, 饶是他生气又能如何, 我们都去边疆,这一年半载的可回不来,估计等我们回京, 六皇子早已经忘了这茬了。” 不会的, 慕容修是个很执拗的人,骨子里就记仇。 等他们回京, 不知道慕容修又变成什么样了。慕容修利用了八皇子, 重新得到了静妃的宠爱, 下一步该是什么? 申珏想, 有了记忆的慕容修怕是不愿意再当一名傀儡皇帝了,而坐在他面前的未来摄政王倒还一幅天真善良的模样。 他不由笑了笑,不再答话。 而让申珏意料之外的是,他在边疆一呆就呆了六年,从一个孩子长成了少年。 在军营中,他虽然是太监出身,但因为备受倪信严的关爱,所以众人并没有怎么瞧不起他,就算有,也不敢在面上显露出来,因为刚来的一两年里,倪信严因为这事罚过不少人。 申珏本以为最多三年便可以回京,但到现在仿佛回京已经遥遥无期。 宁王在六年前打赢那场胜战之后,便领命驻守边疆,外敌虽被打败,但隔三差五便要过界挑衅一番,故而倪家军也要时不时出兵一次,不过申珏从不参与。 他对这些打打杀杀没兴趣,如果不是必要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但倪信严对申珏太关照了,这六年,他每天都抓着申珏一起训练,这样的结局是申珏的模样跟前几世都有了变化。在深宫里,申珏很少晒到日光,所以皮肤总是偏于苍白,但现在他养出了一身小麦色的皮肤,肌肤下更是隐隐透着力量。申珏十六岁的年龄,身高已经到了倪信严的耳朵处。 不过因为申珏一直没长过胡须,甚至身上都干净得厉害,不像军中的其他男人。 不过申珏并不是军营里最显眼的,因为还有倪信严。 六年时间过去,倪信严比十几岁的时候稳重了许多,隐隐有了未来摄政王的影子。他虽然跟士兵同吃同睡同训练,但一身白皮仿佛就是晒不黑一般。 倪信严自己倒不大高兴,时常羡慕地看着申珏。 “小珏,明天京城的军粮就到了,我要带兵去接,你跟我一起去吗?”倪信严斜躺在榻上,一条大长腿随意地曲着,如墨的长发被一根蓝色的布带随意地绑在脑后,英俊白皙的脸上挂着一丝淡笑。 申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倪信严嗳了一声,“去嘛,我当初可是跟圣上说要把你训练一位大将军的,结果你倒好,成了军队里的打杂的,这跟在宫里有何区别?” “我不喜闻那一身臭味。”申珏冷淡地说,顺便把他收下来的衣服砸到倪信严的身上,“去沐浴。” 倪信严长腿往地上一踩,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冷不丁地凑近申珏,“这是男人味,你这个小屁孩懂什么?”他低低一笑,眼里全是戏谑的笑意,鼻息的热气都快喷到申珏的脸上。 申珏被他身上的汗味熏得眉头一蹙,他不悦地看了倪信严一眼,起身就要出去。 “欸,我现在就去。”倪信严一把抓起榻上的衣服往外走,经过申珏的时候,他忍不住捏了下对方的脸,便加快了脚步往帐子外走。 申珏面无表情地用手背狠狠地擦了擦脸。 半夜,申珏被帐篷外的喧闹声吵醒,他翻了个身,发现帐篷外似乎亮着不少火光。他略思考了下,便披着一件外衣起身出了帐篷。 只见帐篷外乱糟糟,不少人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营帐中跑出来。申珏注意到各队伍的副将正在清点人数,他蹙了下眉,立刻往倪信严的帐篷那边走去。 倪信严的帐篷里烛光大亮,申珏冲进去的时候,倪信严刚好戴上头盔,他看见申珏便说:“雍国小贼知道我们运军粮路线了,我现在就要出兵,免得军粮被劫” 申珏听到这话,突感不详,他立刻道:“我也要去。” 倪信严看着他,“你去做什么?” “你不是要我挣军功吗?我今天就想挣。”申珏说。 倪信严笑了下,“你还是回去睡吧,别闹。” 他说完就往外走,申珏见状连忙堵在了他的面前,神色认真,“我没闹,我要跟你一起去,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跟着去,除非你叫人绑了我,不过你要是让人绑了我,那以后你的衣服就自己补吧。” 这一番威胁让倪信严无语了,他轻嘶了一口气,半响,他抿了下唇,无奈道:“好吧,你要跟就跟吧,但要跟紧我,别乱走。” “好。”申珏说。 申珏是因为感觉到怪异才非要跟上倪信严的,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心中的不祥是真的。 那一夜死了很多很多人,倪信严只带了数千人去保护军粮,但没想到雍国军在那里埋伏了足足五万人,倪信严带的人尽数死在那里。 …… 尸横遍野,鲜血斑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且难闻的血腥味。 突然,一只脏兮兮的手从一具尸体下伸了出来,片刻,一个人慢慢从尸山里爬了出来。那人正是申珏,他费力地往外爬,脸上尽是血污。他环顾了下周围,并没有看到倪信严的身影。 “倪信严!倪信严!”申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大声地喊倪信严的名字,可惜没人应他。申珏抬手擦了下脸上的血污,咬着牙开始翻找尸体,如果倪信严死了,那他也要看到对方尸体才行。 其实每一世都有此次战役,不过那时候申珏在深宫里,只记得是宁王出征三年后发生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推迟了三年才发生。 他们昨夜赶到这里就被伏击了,无数的弓箭向他们射过来,倪信严砍掉向申珏射来的箭,就把申珏托付给了一位副将,申珏能活下来,也是那位副将在死前将自己身体护在申珏身前。 尸体太多了,申珏翻到了日落西山都没见到倪信严,他脱力地跌坐在地。他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胃里烧得厉害,他抬眼望着望不到头的尸体,眼中闪过片刻的迷茫。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场推迟三年的战役跟慕容修有关。 正在申珏想事的时候,他前方不远处的尸体突然动了下,申珏瞥见了,立刻跑了过去。他伸手把仰面躺着的一具尸体挪开,就看到被压在下面、半身全是血污的倪信严。 倪信严微微睁开了眼,他看到了眼前的申珏,嘴巴微微张开,似乎要说话,可是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申珏想把倪信严抬出来,可是他刚碰到倪信严,对方就倒吸了一口气,疼得额上全是汗。 申珏动作猛地一停,他仔细观察倪信严,才发现对方的兵甲下似乎还在渗血。申珏从旁边的一具尸体手里拿过一把匕首,将倪信严的兵甲划开,便看到对方的腹部冒出一个箭头。 这箭是从后背射进去的,刺穿整个腹部。 申珏蹙着眉,将倪信严半翻过去,找到了那根断在倪信严体内的箭。他现在没法取箭,这里连火都没有,若是冒然取箭,怕是会感染。 他犹豫了片刻,便将倪信严背了起来,他背得吃力,被背的人昏昏沉沉。 申珏虽然长高了,但身形偏瘦,他背着倪信严,走的是跌跌撞撞,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而倪信严的伤口被顶着,血不停地流,他脸色越来越白,中途因为疼痛醒过一次,他迷离着眼看着背着自己的人,疲惫地说:”小珏,你自己走吧。“ 申珏将脸在肩膀上蹭了下,将汗水蹭去,他现在都没办法用手擦汗。手和脚似乎已经麻了,光靠着一股毅力在往前走。 “世子,王爷还在等你呢,我们不能放弃。”申珏说话的时候都感觉到口里有了血腥味。 草丛中的萤火虫被他们打扰,纷纷飞上了半空,如星星点缀着这半空。 倪信严望着飞舞的萤火虫,闭了闭眼,好半天,他才说:“对,我还要回去见父亲。这件事一定是有诈的,有内奸……”他话音未落,人已经晕了过去。 申珏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如果他没有猜错,倪信严怕是见不到永王了。 前几世,粮草被劫事件都是慕容皇帝故意设计,为的是杀了永王和倪信严,只是倪信严命大活下来了,而得知自己儿子失踪消息的永王并没有方寸大乱,而是镇定自若地排兵布阵护住边疆,但没了军粮的军队根本撑不了多久。倪信严失踪后,永王带着军队苦苦撑了三月有余,可是朝廷一直未曾派粮助兵。 弹尽粮绝之日,永王打开了城门,投降了。 他为了满城的百姓和士兵,投降了。 雍国人入住了城池,送来了粮食,但提出一个条件—— 他们要永王自尽。 申珏在宫中的时候也听过永王的事情,人人都说永王是举世无双的英雄,十五岁就带兵打战,一生胜战无数,让敌人闻风丧胆,可惜的是有人容不下这位英雄。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皇帝(30) 申珏背着倪信严走了很远, 都没有看到人烟,所以他不得不先找了个山洞暂时休息。 倪信严早晕了过去, 申珏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 又跑出去捡了点干柴, 捡柴的路上, 申珏意外发现了一些能治疗外伤的草药。 大抵是倪信严注定要活下去吧。 申珏回来之后,便着手开始帮倪信严处理伤口。那支横穿腹部的箭需要被拔出来,申珏先将匕首的刀刃在火焰上烤过,便划开了箭旁边的皮肉。 倪信严被痛醒了,他费力地睁开眼, 在摇曳的火光中看到低着头处理伤口的申珏。申珏的脸上还沾着血,看起来脏得不像话。倪信严突然想到申珏素来是个洁癖的, 搁往日早就沐浴了, 现在却连洗脸的功夫都没有,想到这,倪信严蓦地低笑一声。 申珏听到倪信严的笑声, 没抬头,“你还有心情笑,看来不是很痛。” 话落, 他刀往肉里面挖了一点。倪信严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苦笑着说:“小珏,轻点,你再下手狠点,怕是待会就没人陪你说话了。” 申珏拿过旁边的一根木棍, 直接塞进了倪信严的嘴里,“咬紧了。” 倪信严猜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疲倦地眨了下眼,而下一瞬,他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猛地攥紧了,口里的木棍更是被他咬得几乎要断了。 申珏小心而快速地把倪信严腹中的箭拔了出来,他一丢开箭,就赶紧将碾碎的药草覆在伤口处,再从身上撕下一长条布条,将倪信严腹部的伤口好好地缠住。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倪信严只是蹙着眉咬着木棍,额头上渗出大量的冷汗。等申珏停了手,他才轻轻吐出口里的木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熬过今夜应该就不会有大碍了。”申珏低声说,“所以你要撑住。” 倪信严转头看向洞口那一片银光,神色倦倦。申珏见状,也不再说话,他知道倪信严现在心中肯定很复杂,昨夜的事情明显有诡,死的那些士兵都跟倪信严同吃同住同训练,一夜之间,倪信严失去了那么多士兵,心里不知多难过。 只不过,这还只是一个开端。 申珏想到这里,便站起身往外走。处理完倪信严的伤口,他便无法忽略身上黏糊糊的感觉,他之前捡柴的时候有听到水流声,所以这附近应该有水源。 申珏还特意带了个水囊。 等他沐浴回来,倪信严已经坐了起来,他半靠着墙壁,坐在山洞口,看到申珏回来,还笑了笑。 申珏见到这一幕,不禁觉得倪信严是个命大的。他走过去,把水囊打开递给对方,“喝点水吧。” 倪信严想抬起手接,但抬到一半,手却抖得厉害。申珏见状,只好把水囊递到了对方的唇边,伺候着倪信严喝水。倪信严虽然落难,但依旧保留着几分贵公子的风范,喝水并不狼狈,虽然他连自己喝的力气都没有。 喝完水,申珏又拿出几颗野果子,“我就找到这些,吃一点,我明天去捉野兔子。” 倪信严看了看申珏手心里那几颗瘦瘪瘪的野果子,挑了下眉,“我不吃。” 申珏看着倪信严,猛地伸出手掐着了倪信严的下巴,强行把那些野果子一颗颗喂了进去。倪信严想挣扎却没有力气,最后只能无奈地看着申珏。 “我吃过了,你不用担心我。”申珏喂完了才说。 倪信严舔了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半夜的时候,倪信严还是发起了低烧,申珏一个晚上几乎没睡,来回地跑去水边打水替倪信严擦身体,又将捡到的稻草全部盖在倪信严的身上。 直至天微微亮,倪信严身上的潮热才渐渐褪去。 申珏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讲究,躺在倪信严身旁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倪信严却还没有醒。 申珏出去洗了洗脸,便去找食物了。 就这样,他们餐风露宿好几日,倪信严才勉强能站起来走路。他一能走,就准备回军营,可是倪信严是个不辨方向的,申珏虽然对宫里熟悉,但在宫外也没了方向感,他们走了许久,只感觉到周围越来越陌生。 倪信严叉着腰看着远方的天幕,白皙的脸上一片迷茫。 申珏站在他身旁,嘴角微抽,他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永王当初苦苦撑了三个月,都没能见到倪信严了。 倪信严前几世多半是一个人活下来的,先不提他的伤势,光靠他的方向感,怕是真找不到目标地。 足足十五日了,他们连个人都没看到,幸好现在是夏日,晚上洗的衣服早上就会干,要不然申珏早受不了。 “现在该怎么办?”倪信严偏过头看着申珏。 申珏沉默一瞬,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刀尖朝哪个方向,我们就往哪边走。” “这不是胡闹嘛,万一走反了怎么办?”倪信严不同意地说。 申珏冷冷瞥了他一眼,“那你有办法?” 倪信严:“……” 半会,他弱弱地摇了摇头。 申珏把刀往空中一抛。 匕首落地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因为刀尖插.进了地里。 倪信严轻咳了一声,“要不还是我来吧。”他脱下自己一只靴子,也往空中一丢,鞋尖对着他们刚来的方向。 倪信严:“……” 申珏:“……” 倪信严虽然在军营中长大,但好歹是个世子,从不需要他来辨别方向,而申珏这个当仙人的,到哪都是飞着去,什么时候注意过地面的情况。 又过了十日,他们才总算见到人烟,他们来到了一处小村庄。他们在进村之前特意脱掉了军甲,只穿着里衣。倪信严借口说他们在路上遭遇劫匪,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迷失了放心,他用玉佩换了粮食和衣服,还打听了些情况,但没想的是,他们居然走到了雍国的境内。 倪信严递给申珏一块干馍馍,压低了声音,“我们吃完就走。” 申珏点了点头。 走之前,倪信严又把自己玉冠上的珍珠换了一头驴子,这样,两人才不用一直用腿走路,不过那驴子老了,禁不起两个人一起坐,所以他们就轮流着坐。 又走了一个半月,申珏二人终于到了慕容国的边境。倪信严看着紧关的城门,微微蹙了蹙眉,“好像不对劲。” 申珏嗯了一声,“城门外没有守卫,城墙上也没有,很奇怪。” 倪信严抿着唇,沉默了许久才往前走,一直到他们走到城门下,都没人出声呵斥他们。倪信严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他双手放在城门上,深吸一口气,才用力地推开。 一推开,倪信严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他瞳孔直接放大了,满眼所见的全是尸体。 申珏站在他身后,看见此幕也皱了皱眉,现在还没到三个月,而且当初只死了永王一个,现在怎么满城都是尸体,仿佛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倪信严紧锁着眉头往前走,随着他看到越来越多的尸体,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地上不仅有士兵的尸体,还有许多妇孺的尸首,每个人脸上还停留着惊恐的表情。 倪信严在一个幼童的尸体旁蹲下,他看着幼童旁边的拨浪鼓,呼吸变重了许多,眼角渐渐转红,半响,他伸出手将沾了灰的拨浪鼓捡起放进了幼童的手里。 突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倪信严猛地抬起头,见到转角有个人影,立刻就追了上去,“谁?” 那人见到倪信严追上来,慌不择路地往回跑,但没过多久,就被倪信严扣住了肩。倪信严死死地扣住那人的肩膀,厉声道:“我是永王世子,你是何人?” 那人听到倪信严自报家门,却尖叫了一声,他半转过身指着倪信严的鼻尖,目眦尽裂,“叛徒!都是你们这些叛徒!” 倪信严被对方骂得一愣,手不由地松开了对方,而那人还在恶狠狠地骂着,唾沫性子几乎都要喷在倪信严的脸上,“都是你们这些人,害死那么多百姓!我们那么尊敬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叛国?” “叛……国?”倪信严有些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你说我们叛国?” “对,就是你,还有那个什么永王,你们背叛了国家,还有脸回来?”那人哀嚎一声,直接跌坐在地痛哭起来,“我们的家都毁了,都是因为你们,亏我们那么信任倪家军。你们这些遭天杀的,总有一天老天会报复你们的。” 倪信严蹲下身,神色凝重,“你说清楚,谁叛国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 那人眼中含恨地看着倪信严,突然抓起旁边的石头向倪信严砸过去,申珏看见,急忙喊了倪信严一声,可是倪信严躲都没有躲,任由对方在他的脑袋上砸出了血。 血从鬓角初流下来,倪信严只是抬手擦了擦血,便对那人说:“好了,你现在可以好好跟我说话了吗?” 那人估计也没想到可以砸伤倪信严,脸上闪过恐慌,半会,他才丢开手里的石头,颤着声音说:“这里已经是人间炼狱了,一个月前,城中的粮食不足,我们这些老百姓都把自己家中的粮食拿出来送到军队里,我家几乎都把粮食全送过去了,我们想只要士兵们吃饱,我们一定能打赢这场战,可以撑到朝廷的救兵过来。 “但是七天前,永王带着亲卫叛逃了,他们把我们这些百姓留在了这里,那些士兵群龙无首,被雍国人打得几乎无还力之招,仅仅三日,城门就破了,雍国人进城之后要我们交出永王,可是永王早走了,所以他们大开杀戒,见到人就杀,我还是躲在了地窖里才侥幸活了下来。 “我今日是饿得不行了,才从地窖里出来想找点东西吃。”那人说完,又再度恶狠狠地看着倪信严,“都是永王贪生怕死,要不然我们一定能撑到朝廷的救兵来的!” 倪信严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他红着眼看着眼前的人,许久,他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你放屁,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申珏站在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重生的慕容修还是改变了一些事情,前世为百姓牺牲的英雄如今成了百姓口中的叛徒、孬种。 倪信严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他咬着牙擦了擦脸上的血,执拗地说:“我不信你说的话,我父亲才不会逃跑。”他转过身,背就被砸了一下,那人又拿石头丢他。 “你跟你父亲一样,永远只会用一张嘴说,滚吧!”那人大声喊道。 倪信严脚步一顿,他眨了下眼,敛去眼中的泪意。 申珏看着他,片刻之后,他走到了倪信严的身前,伸手牵住了对方的手,“别听他说的话,你要相信你的父亲。” 倪信严挤出一个笑容,可是却难看得厉害。 他轻声对申珏说:“可如果他是,我该怎么办?”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皇帝(31) 看着这满城的鲜血, 饶是倪信严,他心里也动摇了, 害怕自己的父亲真做下了逃跑这种窝囊的事情。可是, 他又觉得父亲不会为了自己而不顾满城百姓的命。 倪信严低落极了, 甚至隐隐害怕, 他害怕自己的父亲真是那样的人,那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 一面是国家,一面是自己的父亲。 倪信严迷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申珏看着倪信严愣怔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现在先别想那么多。”他看了下周围,这城里是不能住人了, 只是死了那么多人, 若是没人处理这些尸体,怕是会引起瘟疫,“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会派人过来, 但这些尸体必须先入土为安。” 申珏走到那个男人面前,“这个城里还有其他人吗?” 那人见申珏跟倪信严一起的,根本不愿意看他, 爬起来就往后走。 申珏见状, 只好又走到倪信严身边。倪信严低着头,好半天才说:“我要上折子,朝廷迟迟不派救援,一定有问题。” 倪信严和申珏去了城中的将军府, 那是永王的住处。将军府里并没有尸体,只是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倪信严径直往书房去,书房被翻得最乱,他踩过一地的纸,直接走到了书房的书架上,抽出了中间的一本书,才走到书桌后面的一幅山水画前面。他掀开了画,而画后面的墙壁的一块砖正凸了出来,他将砖头抽出来,里面便是一个锦盒。 倪信严看到那个锦盒的时候,表情明显一变,而等他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的虎符时,眉头紧锁,“不对,这不对。” 他把虎符从锦盒里拿出来,看着申珏,“这是我父亲的虎符,他怎么会逃跑而不带这个呢?” 除非永王根本就不是逃跑,甚至是非本意地离开了这里,甚至来不及带走虎符。 显然倪信严和申珏想到了一块,他把虎符塞进了自己的胸口处,复原了机关,就往外走。只是倪信严和申珏还没出将军府,就被一群拿着砍刀的百姓围住了,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像是饿了好些日子,看倪信严和申珏的眼神几乎冒着蓝光。 申珏在人群中看到之前碰到那个男子,那个男子抬起手指着倪信严,大喊道:“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叛徒的儿子,我们把他们交给雍国人,这样雍国人就会给我们吃的了。” “说得对,我们把他们交给雍国人,他爹背叛了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善待他的儿子?捉起来,全部捉起来!” “大家一起上,他们就两个人!” 一时之间,众人大喊大叫,蜂拥而上,倪信严虽有武艺,但毕竟受了伤,而他对着一群百姓,实在下不了重手,没过多久,他们两个就被五花大绑,还被压上了板车。 那些百姓在手臂上绑着白布,一边拉着板车出城,往雍国地界走去。 行了大半日,那些百姓停了下来,他们对着远方的城门挥着自己手里的白布,过了一会,一群士兵从城门里走了出来。申珏躺在板车上,压根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于是便抬头望着天,而一旁的倪信严安静得过分。 过了一会,就有一个看上去是士兵首领的人走到了板车旁,他打量了下车上的倪申二人,“哪个是永王世子?” 一旁的百姓勾着腰,忙答:“这个是。”他们指着倪信严。 首领点了点头,扫了申珏一眼,便把视线放在了倪信严身上,“你就是那个倪信严?你父亲在何处?” 倪信严撩起眼皮子,惫懒地看了首领一眼,“不知。” 首领眯了眯眼,挥了下手,“把他们带进去。” 百姓见那群士兵要走,连忙谄媚地说:“各位军爷,我们已经好几日没吃饭了,能不能……” “对,军爷行行好吧,赏口饭吃吧。” 首领脚步一顿,看了看眼前面黄肌瘦的慕容国百姓,半响,他轻嗤一声,“要吃的啊?找你们的永王要去啊,我不杀你们已经够好了,赶紧滚!” 那些百姓没想到雍国人根本不给他们食物,面面相觑之下,不知是谁带头跪了下来,接下来所有人都跪了,他们不停地磕头,“各位军爷,你们是大善人,给小的们一口饭吃吧!”“求求各位军爷了!” 一时之间,雍国士兵纷纷大笑起来。 “这些没用的家伙,哈哈,你们想要吃的,也不是不行,给爷学几声狗叫,再说你们的永王是狗日的。” 倪信严闻言,眼神立刻瞪向了说话的那个士兵。 可是那些百姓已经照做了,不仅学了狗叫,还大喊“永王是狗日的”。 倪信严闻言,脸色隐隐发青,片刻之后,他闭上了眼睛。 百姓们这般逗乐求饶终于换来了一袋粮食,他们便跪在地上,欢天喜地地说着对雍国人的赞美,而雍国人则是笑笑说说地拉着板车进城了。 …… 申珏和倪信严进城了之后没多久,就被分开了。申珏被丢进了地牢,而倪信严则被单独带走了,他走前深深地看了申珏一眼,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申珏读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的是—— “别害怕。” 申珏在地牢里呆了七天,日子不算太差,虽然不能沐浴,但好歹有吃的。第八日,他房间的门终于被打开,两个士兵站在外面,“出来!” 申珏站了起来,拂了拂身上干草,便跟着士兵往外走。他许久未见日光,出地牢的时候,眼睛被日光一刺,几乎要掉下泪来。 他这一停,后面的士兵便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快走!” 申珏长吐一口气,顾不得擦掉眼角的泪,只能跟着前面那个士兵走。 他们把申珏带到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有热水和干净的衣服。申珏看这架势,不由看了那两个士兵一眼,而那两个士兵却退出了房间,守在了房门口。 申珏想了一下,便脱衣进了浴桶,他洗完刚穿上衣服,门就被推开了。 是另外两个士兵,他们把浴桶的水换了,又放了一套干净衣服在旁边,这才退了出去。 申珏抿了下唇,又洗了一个澡。 这个下午,他足足洗了五个澡,才没有人继续进来换水,而是之前的两个士兵让他出去。 这回他们带他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却只站在门外不进去,让申珏一个人进去。 申珏停在门口,犹豫地看着两个士兵,“里面有人?” 士兵们冷漠着脸,“进去便是,问那么多做什么?” 申珏蹙了蹙眉,可是他除了照办,别无他法,故而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厚重的纯黑地毯。 申珏看着这黑色地毯,目光微变,他抬起头,眼前是全黑的屏风。满眼的黑色,给人一种压抑感。 申珏放慢步子,小心翼翼地往屏风后走去。他刚走到屏风处,后面的门就被关上了,他本能性地回头看了一眼,而他一回头,脖子就突然被掐住了。 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耳朵处,来人用力地掐着他的脖子,声音却很温柔。 “你变化好大,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申珏目光骤变,他听出了来人的声音。 是慕容修。 “你为什么不看我呢?难不成我不好看吗?”那人低低一笑,还伸出舌头缓慢地在申珏的耳廓处舔了一下。 申珏身体不由一僵,他动了动脖子,吃力地说:“你掐着……我脖子,我怎么回……头看你?” 他的话方落,慕容修就松了手。 申珏回头,虽然他已知道来人就是慕容修,但看到慕容修的那瞬间,他还是愣了一下。 慕容修比前世更好看了。 他穿了一件纯黑色的锦袍,乌发浓眉,一双凤眸似乎泛着妖异的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唇,鲜红如血。他轻笑着看着申珏,明明是眉眼如画的一张脸,可他偏偏眉眼间充满戾气,脸上的笑容更是诡异妖媚,仿佛是一只画皮鬼,披着最美的皮,做着最恶的事。 慕容修伸出手抚摸着申珏的脸,目光眷恋,“许久没见你,你可有想我?” “殿下。”申珏轻轻喊了对方一声,”上次一别,奴才忘了跟殿下道别,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慕容修蓦地笑了起来,他红唇微勾,修长莹白的手指轻轻捏了捏申珏的耳垂,“我,当然会怪罪了,所以我亲自来了,对了,我今天还要给你看一份礼物,你来看看,好不好看?” 话落,慕容修就松开申珏,转身往里面走去。 申珏看着慕容修走进内间,片刻,他也跟了上去。 内间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慕容修走到了床边,温柔地看着床上的人,仿佛是在看他最满意的作品。 申珏还未走近,便已经看清床上人的模样。 他脚步猛地一顿。 慕容修半侧过身,让床上人的容颜暴露得更加明显,“你看,他是不是很好看?” 床上的人是倪信严,而他脸上全是划痕,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渗出来,流到了枕头上。他紧闭着双眼,像是早已经昏了过去。 慕容修看见申珏望着倪信严,突然脸色又是一变,他阴沉着脸,“你心疼了?” 他话里话外都透着杀气,仿佛申珏的回答若让他不满意,他就会立刻杀了申珏。 申珏看向慕容修,平静道:“我没有心疼。” 慕容修紧盯申珏,怀疑道:“真的?” “嗯。”申珏说。 慕容修突然笑了起来,他嘲讽地看着床上的倪信严,“怎么办?我赢了,我说他是世上最薄情的人,你不信,所以你输了,那我就不能放他走了。” 床上的倪信严缓缓地睁开眼,他转过头看着申珏,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皇帝(32) 倪信严看了申珏一眼, 就转眸盯向慕容修,他眼神太过平静, 仿佛根本就没受伤, “六皇子, 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 不要牵连旁人。” 可是他说话说得实在费力,几乎是一字一句。 慕容修闻言,唇角的笑意加深,他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仿佛在为倪信严的发言叫好, 可是说出的话却讽刺意味十足,“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吗?真可怜, 你跟你那个愚笨的父亲真是一模一样呢。” 倪信严听到慕容修提到永王, 眼神骤变,他看慕容修的眼神仿佛成了无形的刀子,“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没什么, 只是把他送给雍国而已,我想雍国人应该会好好对待这位英雄的吧,毕竟他杀了那么多雍国人。”慕容修曼声道。 “你!”倪信严几乎要从床上爬起来, 更是他被下了软骨散, 浑身没力气,他只能恶狠狠地看着慕容修,“竖子!你竟敢!我父亲哪里对不起你们慕容一族了?你们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如果不是我父亲,你们能在皇城安枕无忧吗?” 他一连三句的反问, 字字控诉,仿佛想道尽这些年他父亲的付出。 是他父亲护住了慕容国,让慕容皇族安坐高位,他父亲从未做下任何措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慕容修轻轻摇了摇头,“卸磨杀驴,古来今往都是这个道理,我们若不早点处置了你们,到时候换你来跟我说一声成王败寇吗?” 上一世,他站在大殿上,看着不远处穿着盔甲的男人。 那男人一脸恣意,提着他父皇的人头,还将他父皇的人头扔给下属,仿佛当成了一件玩具,然后那个男人还在他面前,亲手杀了他的皇兄、皇弟们。 慕容修看着慕容一族像狗一样对着男人摇尾乞怜,最后换来只是身首异处。 那时候他问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方说:“成王败寇,你们慕容家坐这个位置坐太久了,我不喜欢。” 慕容修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人都是自私的,他只不过是提前下了手罢了,换一种角度,他还让永王他们活着,不已经是恩典了吗? …… “慕容修!”倪信严脖颈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他嘶吼出声,仿佛是走到穷途末路的孤狼。 慕容修轻蔑一笑,像是对倪信严失了兴趣,他转过身,走到申珏的面前。 他的那双眼十分漂亮,尤其微微下垂看人的时候,长睫微垂,眸色透着微微的幽蓝。 “你是要我绑你走呢?还是你自己跟我走?”慕容修温声问申珏。 申珏轻轻抿了下唇,低声说:“我跟你走。” 申珏跟慕容修离开的时候,倪信严的眼神一直死死地盯着申珏看,直到完全看不到。 他的眼神从愤慨渐渐转成悲凉,放在身侧的手虚无地握了握,仿佛想抓住什么东西一般,可是他什么都握不住。 …… 慕容修带着申珏上了一辆马车,而马车外有一个将军打扮的男人,他看到慕容修的时候,脸上就露出了讨好的笑。 “殿下,你不再待几日吗?” “没办法,京城还有许多事等着我,我实在不能再多逗留几日了。”慕容修掀开车帘,对着那个男人矜持地一笑,“若将军有兴致去京城游玩,到时候我定奉陪。” 雍国将军先是看到慕容修的笑而露出惊艳的神情,而后听到慕容修的话,脸上闪过遗憾之色,“我以后有机会定去,路途遥远,殿下多多保重。” “将军莫担心,我这次回京,会立刻跟我父皇提两国和亲之事,以及边陲交易。”对着雍国将军说话的慕容修温文尔雅,若不是申珏刚刚看到他在房里的样子,恐怕都会以为此世的慕容修跟上一世的慕容修没有区别。 不对,还是有区别的。 上一世的慕容修从不屑利用自己的外貌,但现在似乎不是了。 他不过几个笑容就把那雍国将军迷得七荤八素,仿佛两国交邦多年了。 雍国将军带着人一直把马车送出了城,慕容修一放下车帘,就冷下了脸,他用车里的水洗了洗脸和手,便阖眼靠在车壁上休息。 护送慕容修的人只有几十人,但看得出都是武艺高超之辈,甚至训练有序,他们的马蹄声都是一致的。 这六年里,慕容修成长得太快。 申珏并不介意被慕容修捉回去,毕竟他的目标一直都是慕容修,之前跟着倪信严,不过是为了让慕容修厌恶倪信严罢了,现在看来那两人已经完全成了死对头,他也没有必要再留在倪信严身边了。 正在申珏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的时候,一旁的慕容修突然开口了。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很冷。 申珏微微垂眸,“奴才没想什么。” 慕容修依旧闭着眼,他轻扯了下唇角,讽刺道:“怎么还自称奴才?我可没有你这般胆大包天的奴才,没我的命令就敢跟着别人跑了。” “那是皇上的意思,奴才不敢……”申珏的话还没说话,慕容修蓦地睁开眼,他倾身过去,一把掐住了申珏的脖子,逼着对方仰头。 慕容修眸色倨傲地看着申珏,“闭嘴!你最好先担心你自己的小命,不要说些让我生气的话。” 申珏抬着头看着慕容修,“那殿下想听什么?” 慕容修眸光微动,他凑近了申珏的脸,“我喜欢听娇.喘的声音,你会不会?” 申珏一愣,在他的认知里,慕容修应该是恨不得杀了他的,毕竟慕容修刚刚才毁了倪信严,还把倪信严丢在了雍国,申珏不用怎么想,都知道倪信严接下来的日子会过得多惨。 可是现在看慕容修的反应,他带自己回去,不是用来折磨的吗? “你不会吗?”慕容修微微偏了头,脸上尽是天真,“你没有跟倪信严睡吗?还是他嫌弃你这幅残缺身体,不愿意啊?” 申珏蹙了蹙眉,他这次觉得慕容修实在做得太过分了,虽然是在镜里,但慕容修的的确确害死了很多人,即使那些人都不是真正存在的人,就像眼前的慕容修一样,但申珏其实还是有些生气的。 也许他骨子里还有着仙人的血吧,无法见生灵涂炭的一面。 所以,申珏也懒得掩饰自己的脾气,他想大不了就再来一回。 “我跟世子清清白白,还望殿下不要随意猜测。”申珏冷漠道。 慕容修看见申珏这冷漠的眼神,瞳孔微缩,随后眼里竟然喷发出炙热的神色,他几乎着迷地看着申珏,片刻后,还哈哈大笑,“对,就是这个表情。” 上一世,申珏杀他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仿佛他只是可怜的蝼蚁。 可他是皇帝啊,明明是他给了申珏宠爱,给了他地位,还救了他,申珏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慕容修转大笑为低笑,他俯低头,冰冷的唇瓣突然在申珏的唇上碰了一下。 “你不会知道这些年,我是如何过来的,不过没关系,这些年我想做的事,我很快就会一件件实现的。” 他在唇间呢喃出申珏的名字,像是在呼唤自己的挚爱。 申珏那瞬间很想杀了慕容修,但是他忍住了。 在他眼里,慕容修现在就像一只到了求偶期的公孔雀,疯狂对旁人示爱,但这示爱若是被打断,也许这只公孔雀就彻底疯了,做出谁都料想不到的事情。 毕竟他不想再经历被拉回境的感觉了。 …… 慕容修令人日夜不停地赶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京城,路途中,慕容修不是闭着眼休息,就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申珏看,仿佛不看紧点,申珏就会从他眼皮子下消失。 申珏这些日子则是安静得很,他向来是个安静的性子,倪信严跟他呆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倪信严说得多,而慕容修显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两人便常常安静坐在马车里。 车内古怪而寂静。 就这样,他们一路赶到了京城。 慕容修把申珏从马车上拽下来,就一路拖着他走,宫门站着不少宫人,他们看到慕容修纷纷行礼,“六皇子。” 慕容修挥了下手,便带着申珏坐上了软轿。 按道理,申珏不能跟一位皇子一起坐软轿,但在场没有人敢出声反对。 等软轿停下来,申珏才发现他们到了奇章殿的殿门外。 慕容修先下了轿子,就转过头看着申珏,申珏轻抿着唇,也跟着下了轿子。 慕容修这才收回视线往前走,申珏只好跟着他身后。 奇章殿的殿门也站着宫人,申珏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他熟悉的面孔,连冯庆宝也不在其中。 “你在找什么人吗?” 慕容修突然凑近了申珏,低声道。 申珏微微退了一步,“回殿下,没有。” 慕容修看着他,冷不丁抓起了申珏的手,他将申珏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揉搓,半响,还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他做这些动作丝毫不怕被人看见,仿佛就是要人看见一般。 “对了,我还为你准备了一间屋子,你一定会喜欢的。”慕容修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仿佛是在给情人送礼物。 而等申珏看到那份特意准备的屋子时,表情不由一变。 慕容修从后面贴了上来,他将下巴抵在了申珏的肩膀处,“你喜欢这个屋子吗?”慕容修伸手随便拨动了下旁边椅子上的镣铐。 镣铐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饶是申珏,在见到满屋子的镣铐、皮鞭、以及红红绿绿像薄纱一般的衣服,脸色都渐渐难看了下去。 这个慕容修到底想做什么?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皇帝(33) 慕容修神闲气定地欣赏着申珏渐渐难看的神情, 说来这一路上,他都憋着一股气。他总觉得他无法掌控眼前的申珏, 对方脱离了自己六年, 变化太大了。 他目光落在对方修长的脖颈处, 与上一世不同的是, 申珏这一世的肌肤是小麦色的,仿佛透露出阳光的气息。慕容修认为京城的雨季太漫长了,阴雨绵绵,乌云笼罩,令人厌恶。 他抱着对方, 仿佛那一层阴雨就被人拨开了去。 慕容修无声地笑了笑,就算申珏喜欢倪信严又如何, 他毁了倪信严的傲骨, 毁了他的脸,毁了他的权势,倪信严还拿什么跟他争?若是倪信严还不识趣, 那他就再杀他一遍。 至于申珏,他会让他永远离不开自己。 而申珏看着一屋子的乱七八糟,心里的怒气慢慢地积累着, 等慕容修居然凑过来要亲他的时候, 申珏爆发了。他一个闪身躲开了慕容修,“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慕容修怀里忽然失去温暖,他眯了眯眼, 怡然自得地说:“你看不出吗?当年汉武帝汉武帝许诺要金屋藏娇,我也许你一间屋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申珏虽然经历了一千年的轮回之苦,但都是他对别人求而不得,被百般虐身虐心,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将他关起来。申珏这个修道数千年的仙,是真愣住了。 他觉得慕容修脑子有病,不仅病得不轻,看上去还会病得更严重。 不过慕容修病归病,申珏要的只是慕容修心甘情愿死在他手上罢了,至于其他的,他不关心,也不在乎。 “我记得殿下原来很厌恶我的。”申珏问。 慕容修闻言,走到了屏风旁,屏风处居然也有镣铐,他伸出摸了摸那镣铐。这里的大部分东西其实都换过一次,原先做的时候,都是按照他记忆中的申珏的身形做的,后面见到申珏时,慕容修才发现对方跟上一世不一样了,所以他飞鸽传书回京,令工匠把不合身形的全部重新做的。 “我当然厌恶你,所以才准备这间屋子来羞辱你。”慕容修冷下了脸,因为他想起上一世他对申珏说的那些话,他说他也爱慕申珏,然后申珏反手就捅了他一刀,“你该不会以为我爱你吧?” 慕容修讽刺地笑了笑,几步走到了申珏的面前,他一把抓住了申珏的手臂,强行把人摁坐在了椅子上,再用拿镣铐锁了申珏的手和脚。 申珏中途试图反抗,但这一世的慕容修学了武艺,申珏打不过他,最后只能被锁住。 此时的申珏不大高兴,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镣铐,下巴就被冷不丁地捏住了。 慕容修强行抬起申珏的脸,看清对方眼里的不高兴,他倒是高兴了。 他低下头,亵玩一般地捏着申珏的下巴,“申珏,我劝你放宽心些,要不然我怕你熬不过几天呢。” 申珏抿着唇,眉眼间的不悦渐渐消失,他冷眼看着慕容修,片刻后,唇角微牵,“殿下为什么要锁我?” 慕容修眼睛很亮,像极了暗夜里的星辰,璀璨耀眼,又像是山谷间的溪流,波光粼粼。他紧紧地盯着申珏,眨也不眨眼,仿佛一个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他越发地凑近申珏,“因为我想看你反抗,但又没用的样子。” 申珏闻言,目光微变,因为他突然想了那天帝幺儿。 那天帝幺儿当初下药的时候,似乎也说了这话,然后他就动手差点杀了对方。 不过慕容修并不是天帝幺儿。 况且申珏早已不是当初的申珏,只要他能脱境,做什么都无所谓。 不过申珏这想法非常短暂,当慕容修开始解他的腰带时,他脸色就有些变了,“你……你……” 可怜的申珏仙人,被慕容修吓得语无伦次,甚至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倪信严上一世解他腰带,他没多大反应,因为他并没有在倪信严眼中看到情.欲,但慕容修不一样,此时的慕容修眼神几乎泛着蓝光,像饿久了的狼。 “我想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慕容修凑到申珏的耳旁,压低了声音,“申珏,我要宠幸你,就像宠幸女人一样。” 申珏闻言有些愕然,而下一瞬,慕容修就咬上了他的唇,是真真实实地咬,申珏被咬疼了,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他挣扎着想撇开脸,但慕容修干脆双手捧住了他的脸,肆意地咬,直至尝到血腥味,他才强势地抵开了申珏的牙关。 申珏从未跟人有这般深吻过,哪怕是之前的境里,从没有人像慕容修这般有进攻性。他被对方亲得狼狈不堪,两人的呼吸暧昧地交缠在一起,申珏不由地脸色发烫,可目光里杀意明显。 若是现在有刀,他怕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主动勾引人是一回事,被迫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只能说申珏的勾引限于嘘寒问暖,媚笑装乖,但慕容修要的可不是这些,他只想将眼前的人拆骨入腹,让谁都不能看。 申珏对这种事实在青涩,连慕容修都发现了,他隐隐喜悦之下,便更加欺负对方,若是申珏哭了,怕是慕容修会更激动。 等慕容修终于放开申珏的时候,申珏唇瓣已经红肿,上面还有牙印。慕容修餍足地转了转眼珠,动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他把腰带覆在了申珏的眼上,再轻声说:“这还只是个开始。” 而慕容修绑住申珏之后,却转过身去,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又忍不住勾了勾唇。他眼珠子飞快地转动,似乎在想接下来该做什么。 申珏被蒙住眼,便什么都看不清,他只是靠耳朵去听,这种感觉非常不好。而当一只手突然落到他脸上时,他身体忍不住一僵。 那只手在往下走。 申珏被绑住的手猛地握紧了,半响后,他呼吸一乱,忍不住开口,“慕容修,你住手!” 慕容修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为什么要住手?你不是太监吗?应该我怎么摸,你都没反应的,不是吗?” 申珏现在的感觉非常糟糕,所以当他的镣铐一被解开,他就立刻扯下腰带,站起来就要揍慕容修,可是他的裤子堆在脚踝那里,一拳挥过去,还没打到人,倒是自己先摔了下去。 慕容修失笑地将人搂住,还捏了捏申珏的脸,“闹什么?” 申珏咬着牙,不吭声。 慕容修观察了一番申珏的脸色,就将人的裤子穿好了,他温柔地在申珏的脸颊上亲了亲,“好了,别生气,我们先去用膳吧,一路上都没好好吃饭,你都瘦了。” 申珏皱着眉推开了慕容修。 此时两人算是彻底撕开了面具,申珏懒得再装成伏低做小的样子,对慕容修没半点好脸色看,而慕容修则是一改之前的乖戾,反而对申珏十分温情。 只是这种温情往往在他狠狠欺负过申珏之后。 整整七日,申珏都呆在这间房里,慕容修时不时锁着他,偶尔解开,便是要将人抱在怀里。而他时不时的亲吻,令申珏深感厌恶,他一直在想,如何杀了慕容修,慕容修才不会再生怨气? “你在想什么?”慕容修看着怀里的人,冷不丁地问。 申珏垂着眼,半响,才说:“想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慕容修脸上的笑意立刻褪去,他眯了眯眼,“呆在这里不好吗?我每天都会来陪你。” 申珏转头看向慕容修,扯了下自己身上的薄衫,“殿下愿意穿成这样,被人肆意玩弄吗?” 慕容修突然又笑了起来,他舔了下唇,“如果你想,我可以啊,只是你那玩意儿没反应,我也没办法,对不对?”剩下的话,他说得几乎含糊不清,“更何况,我又没进去,你叫疼,我就停了。” 申珏当即气得跟慕容修打了起来。 而奇章殿的宫人们已经习惯那间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了。 慕容修不给申珏下药,每次都是两个人对打,直到申珏脱了力,慕容修才轻轻松松把人压在身上,一脸餍足的笑。 他似乎非常享受申珏挣扎的样子,或者说,他喜欢看申珏生气,越生气越好。 如此这般,一个月之后,申珏不打了,他现在打不过慕容修,也不想见对方每次压制他之后脸上的表情。他随便慕容修做什么,只是实在忍受不了了,再微微皱了皱眉。 慕容修对此似乎有点不大高兴,他像是一只狂躁不安的犬,在房里走来走去,时不时阴沉沉地看着申珏一眼。 申珏面朝着墙躺着,被拉到手臂处的衣服,他也懒得扯上来,慕容修想看就看,想摸就摸,随便他。 他这般的意兴阑珊,终于把慕容修气走了。 慕容修气得直接离开奇章殿,而没走多久,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急匆匆地找到了他,“六皇子,您快随奴才走一趟吧,陛下现在急着要见您呢。” “什么事?”慕容修说。 太监嗳了一声,“好像跟雍国有关。” 慕容修皱了下眉,雍国能发生什么事?不都全部处理好了吗? 而到了皇帝面前,一本奏折直接摔到了慕容修的脸上。 “你在搞什么?这段时间天天呆在自己的宫里,早朝也不上了,现在发生了大事,你还不知道,朕看是要赐死那个奴才了。”皇帝怒不可遏,对慕容修是破口大骂,“色令智昏的狗东西!” 慕容修把地上的奏折捡起来,平静道:“父皇不是答应我,只要我能处理了永王,剩下的事情随便我如何吗?” “是,朕是答应了你,可倪远山那老家伙不仅没死在雍国人手里,他儿子还成了雍国的大将军,你知道吗?”皇帝怒道,“他们已经拒绝和亲和建邦了!朕说直接杀了倪远山,你偏要毁掉他的名声,还不杀了他,现在他反过来要打我们了!”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皇帝(34) 慕容修离开后, 申珏就把衣服拉了起来。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去衣柜里翻了件勉强能见人的外衣穿上, 再走到了门口。 他一打开门, 守在门口的两个人就转过头看着他。 申珏目光微沉, “我要出去, 你们要拦吗?”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面容较白的说:“若是公子想在殿内逛一逛,小的两人可以跟在公子后面。” “随便。”申珏冷淡地丢下两个字,就迈腿出了房门。 他在这间屋子闷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慕容修离开, 他想在外面走一走。 这一走,申珏倒是意外看到了冯庆宝。 冯庆宝并没有看到他, 他穿着一件深墨色的太监袍子, 正跟自己面前的宫女说话,过了一会,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那个宫女。那个宫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飞快地收过冯庆宝的东西,扭身就跑了。 宫女离开后,冯庆宝还呆呆地看着宫女离开的方向。 申珏站在花丛后看见这一幕, 忍不住笑了一下。看来这一世, 冯庆宝过得还不错。 正在申珏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冯庆宝似乎感应到有人看他,突然回过头来。他看到申珏的时候,明显一愣, 似乎在想申珏是谁。 申珏见到冯庆宝看到他,倒没多大反应,转身就走。 冯庆宝见到申珏要走,脚情不自禁地往申珏那边跨了一步,只是他刚跨了一步,就看清了申珏身后跟着的那两个人。 那是六皇子慕容修的心腹,得罪不得的人,听说还杀人如麻。 冯庆宝只能停下脚步。 而申珏又散了一会之后,慕容修就出现了。他大步向申珏走过来,申珏身后的二人见状,连忙闪身离开,等慕容修走到申珏面前的时候,附近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申珏现在跟慕容修撕破脸,看见他别说表情,连个称呼都不带喊。慕容修似乎心情不大好,他神色阴鸷地看着申珏,只是过了一会,他又笑了起来。 他抓过申珏的手,温和道:“在这里呆闷了吧,我带你出去走走。” 申珏看着慕容修,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去哪?” 慕容修面色不改,“我要出兵攻打雍国,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京城,所以你跟我一起去。” 申珏没想到慕容修前脚还跟雍国联盟,转身就要出兵攻打,而且慕容修虽然现在在笑,但眼底并没有笑意,证明他对于攻打雍国这件事并没有喜悦,所以很有可能,他不是自己要攻打,而是不得不去。 申珏不由想到在雍国的倪信严。 倪信严是个置死地而后生的人,前几世都可以,也许这一世他也可以。 慕容修告诉申珏要去攻打雍国之后,便命令人整理东西,不过三日,慕容修就带着申珏出发前往两国边境。在路上的在这段日子,申珏都是被迫跟慕容修同吃同睡,慕容修在众人面前从不掩饰自己跟申珏的亲近,只是谁要是多看了申珏一眼,他就用恨不得撕烂对方的眼神看着对方。 时间一长,军队里的众雄性一颗芳心碎成了稀巴烂。 他们认为六皇子慕容修就是天上的明月,而在这一轮明月不仅下凡了,还看上一个看上去毫无优点,还爱对慕容修臭脸的普通少年。 心碎,实在心碎。 慕容修可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只想着申珏,而被他想着的申珏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杀了慕容修。 他仰面躺在马车上的软塌上,眉头不耐地皱着,片刻,他倒吸一口气,有些恼地抓住身上人的长发,强行把对方的脸提离自己的胸膛,“你够了没有?” 慕容修唇色红润,眼中更是水光潋滟,他伸出红舌慢慢地舔了下自己的唇,“不够,你昨日答应的,如果我昨晚睡马车外,你就随便我做什么。” 提到昨夜,申珏眼里的恼意更重。 昨夜,他已经睡着了,突然被旁边的人摸醒了。慕容修像是巨型犬,突然压在了他的身上,两只手还在作恶,申珏烦不胜烦,想把对方踢下去,可是他们在马车上打了一架,申珏也没能打赢,反而气喘吁吁,衣服被脱了一大半。 他见慕容修笑语晏晏,还亲上来,又烦又气,这一路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身为凡人的申珏因为睡眠不足,脾气见长,对慕容修更是厌恶,可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慕容修,只能低声下气跟对方商量。 如此,才有现在的这一幕。 申珏推开慕容修,坐了起来,他把滑到手肘处的衣服扯到肩上,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 慕容修看着申珏垂着眼整理衣服,只觉得对方可怜又可爱,他低笑一声,又凑了上去,黏糊糊地贴着申珏,“现在穿了,待会还要脱,何必呢?” 申珏系腰带的手猛地一顿,他抬起眼冷冷地看着慕容修。 慕容修本来在笑,但看见申珏这种眼神,眼里的笑意渐渐褪去。 两人默默对视一会,最后还是慕容修先移开了脸。他起身坐到马车的另外一边,而申珏一见他离开,继续系衣服,不过胸口处的不适感还是难以忽略。 申珏皱着眉,想揉又不愿意让慕容修看见,只是僵着脸坐着。 夜里,军队驻扎。 申珏用晚膳就去了一旁的溪水处,他不舒服了一日,好不容易忍到了现在,他刚想脱衣服,就扭头看着不远处的慕容修。 慕容修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没有自己打扰了对方的想法。 申珏脸色变得难看,“我要沐浴。” “你沐浴啊。”慕容修说。 申珏咬了下牙,见慕容修不走,只能扭过头继续脱起了衣服。 今日月色皎洁,当慕容修看着月光下的那具修长的身体,眸色渐渐转深,而他看到少年小心翼翼捧着水,清洗白日他才肆意品尝过的地方时,呼吸微重。 他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而片刻后,他还是一步步向溪水中的少年走去。 “你……放开。”耳边传来少年恼怒的声音。 慕容修仿若无闻。 “慕容修!”少年的声音带着一抹无法忽略的羞意。 水花四溅,月光如水洒在水中人的身上。 申珏一脚把对方踢倒在地,再挣扎着从水里爬起来,只是他刚站起来,就被对方拽住了脚踝,生生再次被拖入水中。慕容修的长发散开,水中的他面容越发显得精致,宛如魅惑的水妖。 这只水妖缠住无意的游人。 …… 那一夜,申珏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而慕容修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坐在马车外,对着铜镜小心翼翼地擦药酒,他唇角青了一块,申珏揍的,他甚至还不敢在马车里擦药酒,怕药味太浓,把对方吵醒。 军队里没睡的雄性看见慕容修擦药,心又碎了。 美人对镜擦药,这可怜见的,而那个凶手居然还呼呼大睡,太过分了! 他们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终于到了两国边境,当初就被屠的城已经成了雍国的地界,慕容修的军队驻扎在离那城池最近的永乐城。 当地官员听说慕容修亲自出兵,早就将自己的府邸空出来供慕容修住。 慕容修到了永乐城之后,便变得意外繁忙,而申珏只会在晚上的时候看到他。到后来,慕容修有时候晚上都不会回来了,但他还是派了人看着申珏。 一日,申珏正睡着,突然听到床外有了点异响,他困倦地睁开眼,以为是慕容修回来了,但床帘被掀开的时候,他就发现来人并不是慕容修。 来人戴着一个金色面具,目光沉沉地盯着床上的申珏。 申珏困顿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他盯着对方,半响,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倪信严?” 来人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然伸出手抓住了申珏。他直接点了申珏的穴位,一把把人扛上了肩膀。申珏虽然不能动,但意识是清醒的,他被对方带出了房,而守着自己的人早就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背着申珏的人武艺很高,他带着申珏,还可以飞檐走壁。 最后,申珏被带到城中的一间破庙,那人将申珏轻轻放到地上,才解了申珏的穴道。 申珏动了动身体,才从地上站起来,他狐疑地看着来人,“你是倪信严吗?” 那人沉默一瞬,轻轻点了下头,又道:“等城门开了,我就带你出去。” 申珏没想到倪信严居然要带他走,他拧了下眉,如果走了,那他还能杀慕容修吗?可是留在这里,似乎也无济于事。正在申珏想该如何时,倪信严突然说:“你不愿意离开?” 申珏看向他,“我只是在想该不该走。” 倪信严目光微冷,“这还要考虑吗?”他的目光落在了申珏的衣领处,方才一路过来,申珏的衣领有些开了,他看到衣领下的暗色痕迹,袖中的手猛地握紧了。 申珏没注意到倪信严的目光,他微微侧开脸,并不想告诉倪信严自己的顾虑。 而倪信严见申珏避而不谈,怒了,他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混进了永乐城,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可是他救出来的人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甚至有些不愿意离开。 倪信严想到那日申珏离开的样子。 申珏连犹豫都没有,就跟慕容修走了。 倪信严倏然走到了申珏的面前,他抓着申珏的肩膀,“难不成你喜欢上那个慕容修了?你觉得他长得好看是吗?” 申珏闻言蹙着眉,不大理解倪信严为什么要说这么没道理的话,“我没有。” “那你就跟我走,我要让慕容修永远见不到你。”倪信严说。 “不行!”申珏直接反驳了,如果慕容修见不到他,他还怎么杀慕容修? 倪信严咬了咬牙,他突然伸手一把扯开了申珏的衣领,等看清衣服下的风光,他瞳孔微缩,怒道,“你不愿意离开,莫非是为了这些?你要缺男人疼爱,那我来。”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皇帝(35) 那瞬间, 破庙安静极了。 申珏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倪信严, 而当他顺着倪信严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时候, 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他恼怒想把衣服扯回去, 但倪信严手劲比申珏大, 申珏要扯回去,倪信严不让,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只听见衣服被撕烂的声音。 申珏:“……” 倪信严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 但他的眼睛始终落在申珏露出外面的肌肤上。 小麦色的肌肤上零星散落着一些红色痕迹,像是被人用力啄出来的。 申珏闭了闭眼,他再度睁开眼时,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冷静地看着倪信严, “我会当没听见你刚刚说的话, 但你要我离开慕容修,现在还不行, 我暂时还不可以离开。” 倪信严眼神闪过不悦, “为什么?这些痕迹都是他弄出来的吧?我说他为什么千里迢迢非要带你走,原来怀了这种心思。他都如此对你, 你为什么不肯走?莫非你喜欢别人这样对你?”他顿了顿,“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喜欢,我不是不可以。” 申珏很无奈, 他现在觉得不仅慕容修脑子有病,倪信严现在脑子也有病,也病得不清。 “我要杀了他,所以必须留在他身边。”申珏只能说了实话。 倪信严闻言沉默了一瞬,“杀他?你这点力气杀谁?难不成你想在床上杀了他?”他说完倒是自己先怒了,“我不允许你用这种方法!” 申珏:“……” “有病。”申珏终于骂出了声,“你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松开我的衣服。” “不松!”倪信严不仅拒绝了申珏的话,还上前抱住了申珏,“我不会再让你跟慕容修那娘娘腔接触的,我带你去雍国,我现在的将军府很大,你爱住哪间屋子就住哪间屋子,若是想跟我睡一间,也行。” 申珏拧着眉,不知自己为何沦落到这种境界,倪信严不讲理起来,简直是另外一个慕容修。申珏挣扎了半天,硬是没推开对方半分,反而被倪信严抱得更紧。 而倪信严把人抱在怀里,突然觉得自己满腔的怒气被人堵上了,就好像他原先心上起了一阵小火苗,然后抱住申珏之后,那个小火苗就被清水浇灭了。 不过心里的火是灭了,但他又感觉身上起了火。 正在倪信严心里天人大战时,他突然听到了外面有声音。 他猛地转过头,而下一瞬,一把剑已经直接刺了过来。倪信严瞳孔微缩,连忙抱着申珏躲了过去。 来人正是慕容修。 慕容修像是刚从床上起来,连外衣都未穿,头发都只是松松被绳子绑着,一缕长发垂在脸颊处,凤眸里凝着风暴,仿佛下一瞬就要席卷而来,毁掉眼前的一切。 他提着剑,神色冰冷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在看到申珏被撕烂的衣服时,他眼中怒意更甚,几乎燃起了火,“申珏,你过来。” 申珏没想到慕容修居然来得那么快,他不由愣了一下,而听到慕容修的话,他还没说话,就感觉到腰身上的手收紧了些。 “他不会过去。”倪信严抢在申珏前面开了口,他说完,还亲昵地拉了拉申珏被撕烂的衣服,“放心,我不会让他带走你的,待会走的时候穿我的衣服就可以了,别生气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慕容修的剑又刺了过来。 这一次杀意更加明显,慕容修被倪信严的话气坏了,他眼睛转成赤红,恨不得立刻杀了眼前碍事的男人。上一世是倪信严,这一世又是,为什么倪信严总跟他过不去?他要杀了倪信严,然后把申珏锁起来,关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不到申珏,这样就没人跟他抢了。 慕容修眼睛越来越红,下的手也越来越狠。 在这样杀招下,倪信严被慕容修逼得不得不松开了申珏。他将人推向角落,也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一时之间,只见剑光飞舞。 申珏皱眉看着两人打,只觉得荒唐。 慕容修和倪信严越打越凶,但慕容修始终弱了些,不敌在战场厮杀多年的倪信严,渐渐的,慕容修就落了下风,被倪信严打得步步后退。申珏发现之后,不由往前迈了一步,等他发现倪信严的剑要往慕容修的喉咙处刺去的时候,瞳孔微放大,连忙呵道:“住手!倪信严,你住手!” 他边喊边往慕容修那边跑去。 如果慕容修死在倪信严手下,那他这一世算什么? 他不都是白受了,还要再来一次? 倪信严没想到申珏居然不准自己杀慕容修,咬了咬牙,更加凌厉地刺了过去。 申珏见状,直接冲到了慕容修的前面,挡住了那把剑。 两人都没想到申珏会冲到中间,倪信严想收回剑,但已经来不及了,而慕容修看见申珏冲过来,那张漂亮到妖异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一把抱住申珏,然后转了个身。 剑刺进了慕容修的背部。 而他还抱着申珏不松手。 申珏忙转过身查看慕容修的情况,发现那剑刺得不深时,他松了一口气。 慕容修还笑着看着申珏,眼角弯弯。 倪信严一把把剑抽了出来,他看着申珏查看慕容修的伤势,脸色难看得厉害,几乎是乌云蔽日的程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果不是这娘娘腔还有点良心,方才伤的就是你。” “我说过了,你不能杀他。”申珏一边说,一边要放开慕容修,毕竟对方伤口不深,但慕容修哪肯,故意瘫软在申珏的怀里,一脸“我重伤起不来”的表情。 “为什么?”倪信严突然把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那张伤痕满满的脸,他怒吼道,“他害了我父亲,害了我,还害了满城的无辜百姓和数万将士,我为什么不可以杀他?!” 申珏沉默一瞬,将慕容修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的确罪不可赦,但杀他的人不能是你。” 慕容修听到申珏的话,眼神微变。 而这话落在倪信严耳朵里,便是申珏还在维护慕容修。 他气得浑身发抖,“可以,我现在不杀他,我将来在战场杀他,申珏,你护得了他一次,护不了他一世,若你下次再敢护他,我就……”他将面具往地上狠狠一摔,金色的面具被摔成了两半,“我就让你后悔活着。” 倪信严说完就往外走。 慕容修没有看倪信严,而是静静地看着申珏。 等倪信严离去,申珏才转过身看着慕容修。 慕容修因为受伤,脸色白了些,但唇色依旧嫣红,容貌艳丽,宛若好女。他眨也不眨地看着申珏,轻声问:“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申珏道。 “杀他的人不能是你?”慕容修将申珏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那杀我的人该是谁?你吗?” 申珏沉默了一瞬,然后点了头。 慕容修目光骤变,方才的温情一扫而空,只是冷冷地看着申珏,“为何?” 申珏也看着慕容修,他神色平静,“因为上一世杀你的人也是我。” 慕容修瞳孔微缩,片刻,他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原来你也有记忆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有,呵呵,难怪我说你怎么跟上一世那么不同,如此也好,原来我问你为什么,你不答,你现在总可以说了。” “因为我必须杀了你。”申珏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慕容修,如果你爱我,我就会杀了你。” 慕容修像是愣住了,他看着申珏,好久之后,才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并不像笑,“我爱你,你就要杀了我,世上竟有这样的事吗?真有意思,那倪信严爱你,你怎么不杀他呢?”后面一句,他几乎是吼出声。 他此时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痛苦地只能大叫。 “我杀他没有意义。” 申珏冷漠道。 在慕容修的眼中,此时的申珏似乎跟上一世那个雪夜的他重合了,那一夜,申珏也是这样看着他,像是在看蝼蚁,看一个仿佛并不存在的人。 慕容修抬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痛苦,“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你还是要杀我?申珏,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他猛地凑近申珏,目光疯狂,“申珏,那你为什么不杀我?”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变,“啊,你在等时机对吗?你不愿意跟倪信严走,也是在等杀我的时机?” 慕容修猛地抓住了申珏的肩膀,“什么时候是你应该杀我的时候?你说话!”话刚落,他就猛地亲上了申珏的唇,甚至不管不顾地解起了申珏的衣服。 他本以为他可以跟申珏慢慢磨,总有一天申珏会忘记倪信严,心甘情愿地跟他在一起,可现在他才知道,申珏要杀他,无论如何都要杀他。 那他为什么要忍?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皇帝(36) 申珏感觉到唇上一疼, 就被人扑倒在地。 他拧着眉看着面前之人, 慕容修脸颊处的长发发尖轻轻扫过他的脸, 留下瘙.痒感。申珏费力地挣扎, 也还是被对方牢牢压在身下。 “慕容修!”申珏挣扎间喊出慕容修的名字, 他撇开脸,被亲到的半张脸早已变得滚烫,“你要的是这个吗?” 慕容修低着头,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申珏的耳垂,低声道:“什么?” 申珏轻轻吐出一口气, 调整了呼吸,才道:“做了,你就心甘情愿去死?” 慕容修觉得自己几乎被气笑了,这世上竟有这么荒谬的事。 “你当自己是什么?我睡了你,就要去死吗?”他咬着牙道。 申珏扭过脸, 他的眼神异常平静,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也不愿意, 你要非要做, 那便是强.暴,我虽不能杀你, 但有的是办法自尽,你可以试试。” 慕容修一哽,他目光紧紧地锁在申珏的脸上。慕容修这一世诚然坏,但他并没有忘记上一世他差点被倪信严强上的恐慌感, 那种恶心让他现在还难以释怀。 慕容修始终是动了真心,他不愿让申珏跟自己一样。 所以,他慢慢地坐了起来,美丽的脸庞上半点表情也没有。 申珏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慕容修,他在等一个答案。 若慕容修不肯,他不能强行杀了慕容修,那么他只能杀了他自己,进入下一个轮回了。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修才说话,“好,我答应你,你可以杀了我,但我有条件,我上腻了你,你就可以杀了我了。” 申珏闻言,直接皱了眉,“不行,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腻?” 慕容修笑了一下,讽刺地看着申珏,“怎么?你以为你的相貌,会让我沉迷吗?” 申珏撑着手肘坐了起来,他没有理会慕容修的讽刺,只是说:“你要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否则我不答应。” 慕容修看着申珏,一颗心是越来越凉,申珏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筹码,跟他谈交易,交易的是他的命。申珏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只在乎能不能杀了他,也许他爱的这个人根本是没有心的。 他原以为自己重活一世,是上天给他机会,让他去做一些上一世没做到的事。但也许,上天只是让他看清楚,他爱的人不仅不爱他,还只想要他的命。 “申珏,我能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吗?”慕容修轻声道。 申珏闻言犹豫了下,“我不能告诉你,但我有非杀你不可的理由。” 慕容修越发觉得好笑,申珏连杀他的理由不愿意给。他站了起来,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申珏,“打完这场战,无论我成败与否,我都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可好?” “好。”申珏道。 慕容修微勾唇角,露出一个苍凉的笑,“那你也要答应我两个条件,一,在战争期间,你要学着爱我,哪怕是装出来的也行,二,我死后,你不可以跟倪信严在一起。” 申珏几乎没犹豫,“可以。” 慕容修点点头,他快速地眨了下眼,敛去了眼中的泪意,“很好,那就这样。”他先转过了身,率先离开了破庙。他背后的伤口还在流血,已经染红了后背的衣服。 申珏跟了上去。 慕容修任由着背后的伤口流血,慢慢地往前走,申珏想了下,还是上前说:“先把伤口处理下吧。” 慕容修没看申珏,继续往前走。申珏皱了皱,伸手拉住了慕容修,“你的伤口要处理。” “不用,这点小伤不碍事,你放心,我死也要死在你手里。”慕容修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申珏,眼里没半点情绪,“更何况,我还没尝过你的滋味,怎么会死呢你要我一条命,我总要多睡几次,对吧?” 末了,他笑了笑。 申珏松开了手,他见慕容修现在的样子,也不再劝阻。 等回了府邸之后,慕容修也没跟申珏说话,自顾自往书房那里去,慕容修手底下的人见他受伤,连忙请大夫请大夫,围上去嘘寒问暖的也有好几个。申珏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慕容修,在原地站了一会,就回房了。 守着他的两个人已经醒了,见到他回来,其中一个冷哼了一声,骂道:“亏主子爷对你那么好,你还跟着别人……”他的话没说完,另外一个人就拉住了他,“好了,不要说了,公子已经回来了。” 他转过头对申珏说:“公子出去一趟累了吧,小的去烧点水,给公子沐浴。” 申珏点了下头,就进了房。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开始,就没有人看守申珏了,慕容修仿佛已经不在意起申珏的去留,而接下来的几日里,申珏也一直没看到慕容修。 直至某日深夜,带着酒气的慕容修出现在他房里。 那时候申珏刚沐浴完,正坐在窗前的榻上绞干头发。 慕容修穿着一件红衣,高腰修身的衣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芝兰玉树。他提着一壶酒,慢慢踱步到申珏身旁,白皙的手指挑起申珏的脸颊,“刚沐浴完?” 申珏看着慕容修,“嗯。” “很好。”慕容修勾了下唇,“省事了。”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喝得有些急,酒水不免顺着他的脖子流入衣裳内,他这般的恣意放.荡,哪还有原来自矜的模样。 慕容修将酒壶的酒喝干了,才将酒壶狠狠往地上一摔,他用手背擦了下嘴角,自嘲一笑,就向申珏压了过去。 他脱申珏衣服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抿着唇,而申珏也没有说话,他任由慕容修在他身上动作。 慕容修强行打开了蚌壳,碰触到里面的嫩肉。他眼角隐隐发红,随着时间,他眼睛越来越红,最后竟是泪流满面。眼泪顺着脸颊滴落,落在了申珏的睫毛上。 申珏本是闭着眼,被眼泪一滴,才睁开了眼。他看到泪流满面的慕容修时,明显一愣,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手,碰了碰慕容修脸上的眼泪,“你……为何要哭?” 慕容修皱着眉头,一把扯过旁边的薄被擦了擦自己的脸,冷漠道,“我没哭。” 申珏蹙了下眉,不大理解对方为什么要撒这么明显的谎言。 …… 从那夜之后,慕容修每天深夜都会来找申珏,哪怕申珏睡着了,慕容修也会在睡梦中把申珏弄醒。申珏有时候怒了,就会打慕容修,但慕容修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申珏打他,他也不躲,只是专盯着申珏这一块肥肉咬,颇有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意思。 若申珏实在反抗得厉害,他便会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总要让我做个饱死鬼吧。” 申珏不悦地抿着唇,这倒让慕容修笑了起来。 他低下头在申珏的唇上亲了亲,“忍一忍吧,你不用忍多久了。” 虽然他在笑,但眼神却很认真。 有时候,慕容修来找申珏,也没做那档子事,他只是整夜抱着申珏,眼睛都没有阖过。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怀里的人,目光眷恋地看着对方的眉眼,红唇,仿佛是在心里刻下对方最后的样子。 三个月的时间匆匆走过。 慕容修开始深夜不来了,申珏从府里的人口里听说,前线的战事吃紧。 等慕容修再次出现在申珏的眼前时,他给了申珏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跟上一世申珏杀慕容修的匕首一模一样。 “你到时候就拿这个杀了我吧。”慕容修轻声道,“这场战事快结束了,申珏,我要败了。” 申珏摸着手里的匕首不说话,过了一会,他才抬起头看着慕容修,“那你今天要做吗?” 慕容修一愣,随后大笑出声,只是笑着笑着,他眼泪都出来了。 他用手指捻去眼角的泪,“申珏,你当真是个没有心的,我认输了。”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等他再出现在申珏面前时,身上和脸上都是血。 慕容修败了,没了永王的慕容国输得一败涂地。慕容修身边的军师还被倪信严一箭射死了,其实那一箭,倪信严本可以射中慕容修的,但他临时改了方向,而慕容修明白了倪信严的意思。 倪信严要慕容修亲眼看着自己的大军节节败退,输得片甲不留。 彻底战败的那一夜,慕容修浴血逃回了府邸,但接近申珏的屋子时,他又放轻了脚步,好像是怕惊动了屋里人。申珏早已经意识到慕容修可能战败,因为府邸里的丫鬟纷纷出逃,到后面,连早膳都没人准备了。 慕容修进来的时候,申珏正站在窗户前,听到声音,便回过了头。 慕容修一身兵甲全是血,他把自己头上厚重的头盔摘下,轻轻放在了桌子上,“阿珏,你杀了我吧。”他还笑了笑,“那匕首还在吧,就用那个杀了我。” 这是他第一次喊申珏为阿珏。 申珏沉默一瞬,便回了内间拿了匕首。 慕容修去净室把兵甲脱下,又洗了洗脸,这才走了出去。 当他看到拿着匕首的申珏时,脸上不由露出一个笑容。他缓步走到申珏面前,亲手取下匕首的刀鞘,“阿珏,杀了我你会开心吗?“ 申珏没有迟疑,直接点了头。 慕容修微微一笑,“那就好,你开心就好。”他顿了顿,“我死后,你就逃吧,我把腰牌放在桌子上了,这房里的箱子里还有些钱财,你拿了便走,不用替我收尸……啊,你应该也不会替我收尸,倒是我多虑了。” 他垂眸看着申珏,长睫敛去他眼底的情绪,唇角始终是勾着的。他伸手握住了申珏拿匕首的手,对准了自己心脏的位置“阿珏,动手吧。” 申珏看着慕容修,片刻后,他的手往前一送。 皮肉被匕首刺穿的声音。 慕容修微微弯下了腰,他颤抖着手抓住了申珏的衣袖,“阿珏,你能不能……主动……亲我一下?” 这句话他说得艰难。 因为疼痛,他没办法直起腰,甚至身体渐渐下滑,但他还是执拗地抓着申珏的衣袖,眼睛定定地看着对方。 “阿珏,求你。” 申珏低头看着慕容修,直至慕容修滑落在地,他也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慕容修倒在地上,望着申珏凄惨一笑。 他的阿珏一点也不爱他。 今日在战场上,他几次都差点死了,但他想他不能死在战场上,毕竟他答应了申珏。 他不想看到申珏失望的样子。 慕容修伸手摸到了申珏的靴子,其实申珏这双靴子是他偷偷做的,他在夜里量了申珏的脚形,做好之后让丫鬟送了过来。他在靴子里的鞋垫上绣了他和申珏的名字,如果有一天申珏偶然看到,会不会想起他呢? “阿珏。”慕容修声音虚弱,胸口的起伏都变得十分微弱,“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他当如何? 那句话,慕容修没有说完,就断了气。 申珏看着慕容修断了气,他站了好一会,便露出了惊疑的神情。 为何这个境还未消散? 他明明已经杀了慕容修。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皇帝(37) 申珏蹲下身, 将手指伸到慕容修的鼻下。 没气了。 他拧着眉, 把当初赤炎老祖又细细想了一遍。他已经让慕容修心甘情愿死在他手里了, 怎么还未脱境?难不成慕容修不是这个境的主人? 不对,上一世他杀了慕容修, 境就被毁了。 申珏思来想去, 突然想到了慕容修之前说的一段话, 他让申珏答应他两个条件, 其二便是他死后,申珏不能跟倪信严在一起。难不成要做到这个才是破镜? 他又想到了上一世,倪信严先死,然后他杀了慕容修, 境就被破了, 而这一世的倪信严还好好活着。申珏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也许他要去杀了倪信严。 想到这里, 申珏把慕容修翻了个身, 毅然把对方胸膛处的匕首拔了出来。 血液飞溅到他的脸上,申珏不在意地用手背擦了擦, 便去净室把匕首上的血擦干净。他取了慕容修的腰带,又去翻了慕容修的书房,从里面找到一张地图之后,便往外走, 他在府邸的门口见到一匹马,那马身上都沾了不少血,怕是方才慕容修骑过来的。 申珏翻身上马, 就往城外去。 此时的永乐城乱糟糟的,百姓们已经收到风声,慕容修战败,所以他们都深夜带着包裹偷偷逃出城,前一个城被屠城的阴影还历历在目。 申珏混在出逃的百姓中,倒也不显眼,到了城门,他翻身下马,混在人群中。如今永乐城的守卫已经非常散漫,人人都想逃,谁还去管别人。 申珏出了城门后,便驾马前往雍国地界。 有了地图,申珏并没有迷路,不过行了一日,他便已经到了之前被屠城的城镇外,这个城镇现在已经变成了雍国境内,由雍国人把守。 申珏曾听慕容修说过,倪信严的大军就驻扎在内。 申珏单身骑马而来,立刻引起了城门上方的士兵警惕。 他们拿弓箭对着申珏,大声道:“来者何人?” 申珏单手牵着马,另外一只手举着慕容修的腰牌,“我有事求见你们的倪将军,这是我的信物,麻烦转交。” 那些士兵狐疑地看着申珏,当中的一人走上前,仔细辨认了申珏一番,才对旁边的士兵嘀咕了几句。 那个士兵点了点头,立刻跑了下去。 不一会,城门就开了,从中跑出一个士兵,那士兵从申珏面前拿过腰牌,“在这等着。”便又跑了回去。 士兵将腰牌送到了之前那人手里,那人看到腰带,眼睛便是一亮,他可是认出来这腰牌了,这可是慕容国的将军腰牌,见令如见人。 “你是慕容修什么人?”那人对申珏大声喊道。 申珏道:“阁下无需知道我是什么人,只要知道我为你们的倪大将军带了一个大消息,你们可以告诉他,一位姓申的故人来找他。” 那人犹豫了一番,便转身下了城门。 申珏在城门外等了好一会,才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城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人驾着黑色大马快速奔来。 那人正是倪信严。 倪信严戴着一个玄色面具,纵马跑到申珏的跟前,就猛地拉停了马。他静静地看了一会申珏,才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慕容修死了。”申珏说。 倪信严似乎愣了一下,“死了?谁杀的?”他顿了顿,“你杀的?” 申珏点了下头。 倪信严闻言立刻翻身下马,他走到申珏的马旁,突然伸手把申珏拉了下来。他强硬地把申珏抱在怀里,目光灼灼,“你真的杀了他?” “尸首还在永乐城,你若不信,可以带人去查看。”申珏平静道。 倪信严轻笑一声,显然很高兴,“不,我信你,申珏,我就知道,你上次是故意骗他的信任,只不过为何你要亲自动手万一他伤到你就不好了。” 他说到这,又开始检查起申珏有无受伤。 申珏伸手拦住了他,“我没受伤,别看了。” “好好好。”倪信严道,“你一路过来,累着了吧,先随我进城。” 申珏瞥了下在城门上方对他虎视眈眈的士兵,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他听话地跟着倪信严进了城,倪信严看见申珏骑来的那匹马,便嫌弃撇了下嘴,让申珏跟他同骑一匹。 倪信严想让申珏坐前面,但申珏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坐前面,若我坐前面,我就不坐了。” “那我坐前面。”倪信听好说话地先翻身上马,又转头看着申珏,“上来吧。” 他对申珏伸出手。 申珏抓着他的手,借了点力,坐了上去。 倪信严一手扯过缰绳,一手抓着申珏的手,让对方的手搂住自己的腰,“抱紧点,这马跑得快,当心待会掉下去。” “嗯。”申珏道。 “底下人说有人找我,我一开始没想到是你,见到那腰牌,还以为是慕容修那厮过来认输了,我还准备跟他说,太晚了,哈哈。”夜色下,倪信严的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下,声音听上去前所未有的温柔,“你没见到,我前两日把他的大军打得屁滚尿流,溃不成军,他根本就没办法跟我斗,没想到,我还没听到他认输就先死了,倒便宜他了。” 申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前面的人。 倪信严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见申珏一直没说话,不由微微侧过脸,“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我说你怎么自己动手啊?下次这种事交给我来。” “倪信严。”申珏轻轻喊了倪信严一声。 “嗯?”倪信严回过头。 下一瞬,他就闷哼一声。他低下头看着那把刺进他身体的匕首,愣住了。 “小珏?”倪信严愣愣出声。 申珏又用了点力,倪信严猛地吐出一口血,他颤抖着手捂着自己的侧腰处的伤口,不敢置信地看着申珏,“小珏,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申珏没有看倪信严,而是看向了远方的天幕,果然,这个境开始消退了。 原来杀了慕容修还不够,还要杀一个倪信严,难道倪信严也是这个境的主人? 申珏想到慕容修和倪信严有时候的思维行为能达到高度的一致,仿佛就是一个人,难不成慕容修和倪信严本身就是一个人? 但这终究只是申珏的一个猜测,也许只是慕容修见他杀了倪信严,这才心甘情愿地散了境。 倪信严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消散,他只是盯着申珏,好一会才说:“你是为了他杀我吗?你方才说你杀了慕容修都是骗我的?” 申珏目光微转,他看向倪信严,因为无法排除倪信严也是境的主人,这一次申珏破天荒地解释了起来,“不,我真杀了慕容修,但我也要杀了你,倪信严,你可知道这是你和慕容修的境,我在这个境里已经被困了好几世了,每一世我都死在你手里。 “我只有杀了你,才能破境。” 倪信严似乎觉得荒唐,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然后缓缓地伸手摸向了申珏的脸,眼神认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你真为了慕容修杀我,我也只能作罢。小珏,那时候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我就欠你一条命,我现在将这条命还给你,你以后记得多笑一笑,若是不想笑,就不要笑,你装笑的时候很难看的……” 尾音渐落,他缓缓倒在了申珏的身上。 申珏看了他一眼,便抬头看向远方不断消退的天幕。 …… 曾经同门师兄对申珏说:“师弟,你这般不解风情,若是有人日后爱上你,当真是自讨没趣。” 那时候申珏的表情都没变一下。 “仙人为何要有情.爱?这不都是凡人的困恼吗?凡事沾上情.爱二字,便都是自寻苦恼,只有修道方为正道,师傅说,只要好好修炼,便能体悟无上真经。” 同门师兄露出痛心的表情,“你怎么养出这样的性子?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 申珏没耐心继续听下去,拿着剑就转身走了。 情爱二字,本就是自寻苦恼。 只有无爱,心中便无惧。 申珏一直都是这样告诫自己的。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1) “小珏?小珏?你醒醒!” 申珏感觉到整个人一阵热一阵冷, 但一直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他有些烦, 只能勉强地睁开眼。 那人看到他醒了,却是松了一大口气。 “小珏, 你终于醒了, 大夫说若你今天不能醒, 怕是……”眼前的人擦了擦眼泪, 破涕为笑,“还好你醒了,饿不饿?灶上还热着粥,我端过来给你喝。” 他絮絮叨叨说着话, 申珏却轻轻拧了下眉, 他又闭了闭眼,好半天才说:“我……我再躺会。” 一开口, 声音嘶哑得厉害。 眼前那人又待要说, 但看见申珏疲倦苍白的神色,嗫喏了下, 还是坐在床边帮申珏扯了扯被子。 申珏因刚来到新的境,整个人的记忆都有些错乱,等他躺了好一会,再渐渐想起他现在是什么人, 在哪个境。 这个境倒是远离了朝廷,而来到了江湖。 这武林里分为名门正派和邪魔歪道,而申珏所在的门派正属于邪魔歪道, 只不过是一个小门派。他们门派日渐萧条,门主为了让门派存活下去,便想并入武林当今第一魔教——十绝岛的麾下,不过并不是想并入就能并入的,所以门主把申珏和另外一个叫柳玄的人送到了十绝岛。 送他们两个过来,是因为申珏和柳玄两人是天罗体。 天罗体这种人练武极快,内力都会比常人深厚,但天罗体其实也非常危险,因为他们就像个瓶器,储存着那些内力,等到他们十八岁之后,一旦有人跟他们交.合,他们的内力就会到了对方的身上去,甚至长期以往,跟天罗体在一起的人练武速度会越来越快。 但天罗体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因为天罗体终生只能配一个人,就是第一个和天罗体交.合的人,无论男女。即使后来者想强占天罗体,也无法得到天罗体修炼的内力,所以江湖上有些人会专门杀掉仇家的天罗体。 天罗体在江湖中十分稀少,甚至有黑市暗中拍卖天罗体。在一定程度上,天罗体已经被当成了物件来对待。即使天罗体想掩盖自己的体质也非常难,因为天罗体天生貌美,无论男女,都拥有一身雪白到晃人眼的皮肤,更别提那双如蓝宝石一般的蓝眸。 即使能掩盖皮肤颜色,但也无法掩盖那双蓝眸。 但江湖人士重金难求的天罗体在十绝岛上并不是什么稀罕,因为想讨好十绝岛岛主的人太多了,他们纷纷将家族、门派中的天罗体送到十绝岛上,以求庇护。 据说这十绝岛上已经有二十几个天罗体了。 申珏和柳玄到了岛上,并没有受到优待,而是被丢到了岛的偏北角落一处小屋子里。这一角落,还住着不少天罗体。这些天罗体在未得到明确指令之前,都不可以擅自在岛中走动。 在这个境里,申珏的命运并不比上一世好到哪里去。 十绝岛的岛主虽然养着这些天罗体,但并不把他们当人看,他真正喜欢的是天罗庵的大弟子桑星河。桑星河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翩翩君子,不知道有多少爱慕者,他对于十绝岛岛主的爱慕,完全不为所动,只是礼貌拒绝,但岛主却生了气,竟废了桑星河的武功,将人强行带上了岛。 如此一来,本来对岛主无感的桑星河,便恨上了岛主,不仅不愿跟岛主说话,连面都不愿意见。岛主将十绝岛风景最好的赏月阁给了桑星河,但桑星河偏选了最偏僻的易水阁住。易水阁位于岛屿最高处,常年寒冷,一个有武艺的人住在上面尚且受不了,更别提桑星河这个被废了武功的,但桑星河执意要住,岛主也没有办法,只能多送点保暖的东西上去,但桑星河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差。 而这个时候,申珏被送到了十绝岛。 申珏原先在的门派养着申珏和柳玄,本是门主准备留给自己和儿子的。但没想到门主的儿子平日里就胆大妄为,某日竟强.占了梅花沽的弟子。 此下便是闯下了大祸。 梅花沽的弟子全是女子,在江湖中素有好名。一时之间,申珏所在的门派是人人喊打,本就萧条,到后来几乎要灭派了。 所以,门主这才忍痛将申珏和柳玄送到了十绝岛,如今二人正是十七岁,离十八岁只差一岁了。 申珏被送上岛之后,过了一段透明人的日子,而后岛主见桑星河日渐消瘦、憔悴,便想恢复桑星河的武功,但恢复武功何其难,岛主不得不想到了天罗体。 在岛主的眼里,天罗体不过是个瓶器,他自己也养了两个,所以他准备为桑星河亲自挑选合适的天罗体,最终挑到了申珏,因为申珏最不会讨好人。 桑星河并不喜欢天罗体,因为他认为只有邪门歪道之人才会采用这种修炼之法。 岛主见桑星河不喜欢,也想出了一个极其偏激的方法,他给桑星河下药,他认为桑星河只要恢复了武功,便会重新开心起来。 但他这种行为却是在折磨桑星河。 桑星河被药物所控制,只能夜夜和申珏在一起,而岛主也留了个心眼,他怕桑星河爱上申珏,所以根本不让桑星河看到申珏的脸,每次行那档子事,申珏必须戴面具,若是面具掉了,第二天就有人会杀了他。 不仅如此,岛主为了严防申珏和桑星河说话,还把申珏的嗓子给毒哑了。 时间一长,桑星河果然渐渐恢复了武功,而岛主见桑星河恢复了武功,便想着如何处理掉申珏,但他觉得这处理要好好处理,免得桑星河对这天罗体念念不忘,毕竟天罗体是出了名的床上尤.物。 岛主想了很久,最后请来了桑星河,他对桑星河说若是他能亲手杀了申珏,他便会放桑星河回天罗庵,如果不杀,桑星河便要一辈子留在岛上。 岛主说完这话,还补了一句,“听说你师傅最近病重,你不想回去看看他吗?” 桑星河沉默了一瞬,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申珏。 申珏那个时候还戴着面具,他听到岛主要桑星河杀他,身体微微一抖。桑星河走过来的时候,他轻轻摇着头一边往后退,他无法说话,只能摇头求对方不要杀自己,等桑星河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眼含眼泪,搓手求饶,但桑星河还是一掌打死了他。 只不过打他的时候,桑星河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抱歉。” 岛主见桑星河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杀了申珏,愣了下神,随后还真的放桑星河下岛了。 桑星河下岛之后,刚回到天罗庵,就发现自己的师傅居然被一群武林正派给逼死了,因为传言说天罗庵有武林至宝——玄阴功。 据说得了玄阴功的人便会成为武林至尊。 那些人逼死桑星河的师傅之后,便把目标转向了桑星河的身上,他们觉得桑星河作为天罗庵庵主最器重的大弟子,一定会知道玄阴功藏在哪里。 桑星河被一群人抓起来,日夜拷打逼问,最后还是岛主出面救了他。桑星河遭之大难,看透了所谓的名门正派,他终于放下了一切,选择跟岛主在一起,而岛主为了跟桑星河在一起,更是丢下了十绝岛,带着桑星河选了一无名岛屿,过起了神仙般的隐居生活。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申珏的魂一直跟着桑星河,直到桑星河和岛主垂垂老矣,申珏的魂这才散去。 申珏在世时,性子沉默,变成魂魄时,倒多愁善感了起来,时常躲在角落哭,他看见桑星河被打哭,看见桑星河和岛主在一起时哭,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哭,他的眼泪落地便消失,没有人会发现。 申珏消失的那日,桑星河靠在岛主的肩膀上唱了一支曲子。 那支曲子真好听,桑星河曾经唱给申珏听过,还说将来要治好申珏的嗓子,教会他唱这个曲子。 老了的桑星河唱起曲子依旧好听,可申珏已经欣赏不了了。 他窝在阴凉的角落,摸着自己的喉咙,学着桑星河,张开嘴,“啊……啊……” 可是怎么学,他最多发出嘶哑难听的“啊”声。 他那日并没有哭,只是消失了。 曾经说要教他唱歌的人,已经忘了他。 没人还记得那个时常戴着面具的小哑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2) 申珏和柳玄来到十绝岛之后, 受到了其他天罗体的排挤。 因为天罗体都想找到一个厉害的人, 这样他们的生命也会受到保障, 如果对方不厉害,仇家一旦找上门来,定先杀了天罗体。 对于天罗体来说,竞争对手越多, 自然不利于他们。 所以申珏和柳玄这两个后来者,自然受到了先来者的排斥,而且申珏和柳玄性格都不大讨喜,申珏沉闷,柳玄嘴笨, 两个人根本融不进他人已经建立好的圈子里。 此时申珏受伤,是被推进湖水里, 如果不是柳玄发现及时,立刻喊来了巡逻的十绝岛外门弟子, 怕是申珏当场就会丧命。不过申珏被救上来之后,昏昏沉沉一直病着, 柳玄这几日觉也不敢睡,一直守着申珏,生怕对方就这样去了。 他们两个一起长大, 算是相依为命,柳玄比申珏还大上三个月,他把申珏当亲弟弟一样对待。 此时,他看着申珏闭着眼躺着, 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申珏则是在脑子里梳理记忆,现在他和柳玄已经在十绝岛呆了大半年。 还差三个月,他便十八岁了。 按照前几世的记忆,他满十八岁没多久就被送到了桑星河的床上。 相比他,柳玄的命倒是好上一些,他被赏给了十绝岛的右护法,那人后面似乎是真心待柳玄的,起码在申珏还活着的日子里,柳玄时常是笑着的,只是总是为申珏担心。 十绝岛的人都知道岛主对桑星河的心思,申珏被送给桑星河,怕是活不了多久。 …… 柳玄守着申珏守了好一会,突然听到外面有了声音。 “柳玄!你在吗?” 柳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看了下床上的申珏,见对方还闭着眼,这才静悄悄地起身出去了。门外是另外一个天罗体,名叫季涟。 季涟是为数不多愿意接触他们的人。 “季涟,你怎么来了?”柳玄怕吵醒里面的申珏,声音都压得特别低。 季涟看了眼被柳玄轻轻阖上的门,低声问:“申珏醒了吗?” “醒了,不过这会子又睡了。”说到申珏,柳玄的神色便黯淡了下去。 “醒了便好,你且放宽心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季涟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申珏,“这是一点补品,你煮了给申珏补补身体。我瞧他弱不禁风得很。” 他说到这里,脸泛了点红,“我们天罗体最要紧的说白了还是那具身体,他们都喜欢挑强壮的,经得起折腾的。”毕竟跟天罗体交.合得越多,就越利于修炼。 当然也有一些人,格外喜欢秀美柔弱的。 柳玄听到这话,脸也不禁一红,他们虽深知未来的命运,但对这种事还是格外害怕的。柳玄想了想,“听说十绝岛也有女子,若是有女子看上小珏也不一定。” 季涟闻言忍俊不禁,“女子怕是更会觉得申珏弱了,他那身板怕是比练武的女人还柔弱,跟寻常女子还差不多,不过若是跟了个寻常女子,那女子也护不住他。”他顿了顿,“还不如跟个厉害一点的男人,起码还能保住命。” …… 申珏并不知道外面的两个人在议论他,他躺久了觉得有些口渴,便爬起来去倒水,不过他这幅身体倒是真真的柔弱,刚下床就倒在了地上。 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两人,柳玄脸色一变,连忙转身冲进屋里,见到申珏软绵绵倒在地上,惊呼一声,把手里东西随便往桌子一放,连忙上去搀扶。季涟跟在后面,见状也过去扶人。 申珏被两人连搀带抱地带上了床,柳玄检查了申珏有没有地方受伤,又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膝盖,“你怎么自己下床了?你这几日没进食,哪里还走得动路,膝盖疼不疼?” 申珏疲惫地坐在床边,心里有些烦躁自己这具身体,真是比上一世还不如。 季涟站在一旁,倒是仔细地瞧了瞧申珏,说实话,他觉得申珏和柳玄二人被众人排斥也是有理由的,因为即使在天生貌美的天罗体里,申柳二人的相貌也是极为出色的,若是在黑市拍卖,也会拍出极高的价钱。尤其是申珏,他还没见过比申珏长得更美的天罗体了,若他是寻常男子,并非天罗体,怕是也会为申珏动心。 只不过这个申珏存在感太低了,总是勾着脑袋,躲在柳玄身后,导致人们总是容易忽略他,但只要注意到了申珏,下次就没办法把眼神从申珏的身上挪开。 不过申珏美则美矣,性子沉闷不说,身体还这么柔弱,不知道能活多久。 “我没事。”申珏低声道,他动了动膝盖,不想柳玄碰他。 申珏记忆一恢复,便又找回了些当仙人的习惯,素来不爱人碰触他,也不喜欢别人如此服侍他。 不过柳玄误解了,他以为申珏是心疼他,怕他累,不要他揉,所以反而紧紧地抱住了申珏的腿,“小珏,别闹,我帮你揉揉,要不然变成淤块可不好。” 申珏拧了下眉,只能作罢。 季涟在旁笑道:“你们兄弟还真是感情好,真羡慕啊,可惜我没一个哥哥或弟弟,要不然在这里也算有个伴。” 申珏没搭理季涟的话,因为季涟这人表面看起来和善,实则却不能算个好人,当初申珏被选上,有他一半的原因。 当初岛主亲自选人,众人皆知是为桑星河而选,根本没人愿意去。 岛主当时挑拣了一番,本来就要点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季涟突然从后面轻轻推了申珏一把。申珏虽站稳了,但也踉跄了下,便引起了岛主的注意。 岛主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猫腻。 他知道申珏是被人推了,而且申珏差点摔了的时候,一旁的人几乎都眼睛一亮。岛主发现之后,干脆点了申珏上前,便发现队伍中除了一人露出惊诧、悲痛的表情之外,其余人皆是庆幸,甚至松了一大口气。 申珏不讨喜。 岛主在心里想,一个在众人面前都不讨喜的人自然是理由的,洽洽的是他正好要找个不讨喜的天罗体,若是讨喜,岂不是把他的心上人给迷走了。 …… 申珏不理季涟,但柳玄这个傻子会理。 他对季涟笑了笑,“我跟申珏一起长大的,我们早跟亲兄弟差不多了。”说到这里,柳玄突然叹了一口气,“只是以后就可能要分开了。” 天罗体跟了主,就成了私人物品,拥有天罗体的人基本不会让天罗体随意出来,因为怕天罗体被杀。所以即使在一个岛上,柳玄和申珏见面的次数可能也不多。 季涟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道:“我听说岛主就养了两个天罗体,若你们跟了同一个人,便不用分开了。” “跟同一个人?”柳玄愣了愣,他倒是没想过这个法子。他看了看申珏,又看向季涟,“可是这种可能性太低了吧。” “倒也有可能。”季涟说完,突然转身去了门口,他探出脑袋在门口看了看,见外面没人,才关了门走回来,“你们知道这岛上住着桑星河桑大侠吗?” “桑大侠?”柳玄和申珏消息闭塞,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桑星河在十绝岛上。 毕竟岛主当初绑走桑星河时,做得非常低调,甚至岛上许多人都不知道被岛主绑上来的男人是著名的江湖君子——桑星河,只知道易水阁住着岛主心爱之人。 十绝岛的人都不知道,季涟却知道桑星河,就这一点看,便知道他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桑大侠怎么会在十绝岛?我上岛之前听说他失踪了。”柳玄说到这里,捂住了嘴,眼里露出惊讶,“难不成……” “对,桑大侠失踪,正是跟十绝岛有关。”季涟小声地说,“听说桑大侠就住在岛的最高处易水阁那里,你们看啊,岛主都找了两个,桑大侠这般聪慧的人,他找两个,不是很寻常的事。” 一般的人有一个天罗体已经够了,但有些练武奇才会养两个天罗体,让自己的内力增加得更快。 申珏听到季涟的话,忍不住看了季涟一眼,原来季涟这么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可惜原来的几世,他和柳玄都没看出来。 “桑大侠被囚十绝岛,岛主怎么会让他有两个天罗体呢?”申珏轻声道。 季涟没想到申珏突然说话了,他扭头看向申珏,见申珏一双蓝眸情绪淡淡地看着他,不由心里打了下鼓。他斟酌了一番说辞,才说:“我见岛主并没有杀桑大侠,怕是对桑大侠十分器重,日后若桑大侠归顺十绝岛也不一定,而且依桑大侠的武功,保护你们两人绰绰有余了。” 柳玄听到这话,不由心动了,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申珏先开口了,“既然季大哥把桑大侠描绘得那么好,季大哥怎么不跟着桑大侠呢” 季涟早就想好了说辞,忙道:“我随便跟什么人都可以啊,只是你们不是想在一块吗?寻常人可养不了两个天罗体,内力增得太快,而自己无法疏通,则会爆体而亡的。” 申珏瞥了眼依旧心动不已的柳玄,淡淡道:“是柳玄想,我不想,我觉得还是分开得好。” 柳玄猛地扭过头看着申珏,一脸受伤的表情,“小珏。” 申珏不看他,只看季涟,“我倒是想跟季大哥一块,若是我和季大哥能一起跟着桑大侠就好了。” 说到这,他露出一个极其乖巧的笑容。 季涟一噎,而柳玄则是突然站了起来,眼睛红通通地往外走去。他没想到自己一心想跟申珏在一块,申珏却半点都不念着他,这才多长日子,便已经黏上了季涟。 柳玄冲出了房间,季涟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他看着坐在床边的申珏,好半天才说:“这东西给看运气,现在说也说不准的。” 申珏又莞尔一笑,甚至还主动伸手牵住了对方的袖子,“季大哥,若是我有幸跟了桑大侠,定会为桑大侠引荐你,季大哥放心吧。” 季涟:“……” …… 申珏因为上一世被慕容修拉着进入第二次境,这一世他打定了主意,一次就解决掉这个境的主人桑星河,所以他准备更加地伪装自己,避免暴露自己的本性。 但申珏对付季涟,也只肯碰对方的衣袖,让他主动牵手,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而季涟没想到申珏这么喜欢他,他还仔细辨认了申珏的神色,见不像是作伪,更难堪了。他现在有些骑虎难下,只能勉强道:“我可不敢奢望桑大侠,况且柳玄很想跟你在一块,你难道不想吗?”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3) 申珏松开季涟的袖子, 直勾勾地看了眼季涟, 又埋低了脑袋。 季涟见他不说话, 愣怔了下,“你怎么不说话?” 他的话落,见到申珏脑袋又勾低了些。 季涟想了想,干脆蹲下了身体, 以下往上看,申珏瞧他蹲下身,便把头扭开,季涟又将脸凑过去,“申珏, 你说话呀。” 他是想逼申珏给个理由,没想到他一凑近, 申珏却很慌张地往后一躲,一张脸红得不行, 仿佛根本就不能直视季涟。 季涟愣住了,心下有了猜测, 他看着脸色艳如桃李的申珏,好半会才吞吞吐吐地说:“算了,你不想说就罢了, 但这事还远着呢,你可别急着想那么多。” 季涟没想到申珏居然喜欢他,他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可思议,第二反应便是申珏喜欢他这件事, 虽然很出人意外,但也情有可原,毕竟在这里,申珏能说话的人少。柳玄跟申珏一起长大,怕是在申珏心目中跟亲人一样了,自然不会对柳玄产生爱情方面的想法,至于他,季涟自认为自己是很不错的,若不是因为这个天罗体的体质,他早就成为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了。 所以申珏若真喜欢上他,倒有可能,只不过他注定要辜负对方了。 季涟深深地看了申珏一眼,眼神十分复杂,有些嘲讽,又有些怜悯,他觉得申珏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脑子却不大灵光。 所以他也没呆多久,很快就找了借口走了。柳玄过了一会,便自己回来了。他端了点吃的回来,放到了桌子上,也不跟申珏说话,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这个屋子里摆着两张床,一张靠左边的是柳玄,另外一张靠右边墙壁的是申珏的。 申珏看了柳玄一眼,满吞吞地下床,慢吞吞地挪到了桌前。他还未坐下,柳玄突然把手里正在叠的衣服一摔,“又不是给你吃的,你凑过去做什么?” 申珏要坐的动作一顿,他又站直了身体。 柳玄没好气地瞪了申珏一眼,“你跟季涟亲近,就去让他伺候你去,我这里容不下这尊大佛。” 他说完,见申珏还真转过身要往外走,眼睛一瞪,直接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申珏的面前,怒道:“你去哪?” 申珏看他一眼,“饿了,出去找点吃的。” “我不是带了粥回来吗?你还出去做什么?真不怕刚好一点的身体又病了。”柳玄一边骂,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申珏回来坐着。 柳玄这个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故而得罪了不少人。他摁着申珏坐着,又去拿了湿毛巾给申珏擦了擦手,这才把勺子往对方手里一塞,“吃吧。” 语气依旧不是个好语气,但动作却异常温柔。 申珏看了下手里的勺子,抿了下唇,便开始喝粥。柳玄在他旁边坐下,眼神定定地看着申珏,见对方喝完了小半碗粥才说:“你真喜欢季涟?” 申珏沉默了一瞬,才答话:“季大哥人好。” 柳玄也觉得季涟人不错,但季涟在申珏心目中的地位总不能越过他去才对,他和申珏认识多久,季涟才认识多久?他自认为自己很了解申珏,申珏性子慢热,若不是他们认识多年,申珏也不会如此依赖他,季涟短短时间内却可以取得申珏的信任,这也太快了! 柳玄前一刻还觉得季涟是个好人,现在就觉得季涟手段太高。 如此一来,柳玄对季涟警惕上了,活像一只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小鸡仔,怕小鸡仔涉世不深被旁边的狐狸拐了去。而季涟认为申珏喜欢他之后,心里也盘算了起来,他并不想被申珏喜欢,怕惹出是非来,所以决定故意冷一冷申珏,不往申珏和柳玄住的这个院子去了。 而申珏呆在房里养了好几日病,终于可以正常走动了。申珏病好之后,心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武功提上去。十绝岛并不阻止天罗体学武,甚至是鼓励。天罗体每个人身上有一块门牌,那牌子可以进十绝岛的藏书阁,除了最上面的两层不可以进去,其他层的武学功夫随便他们学。 这跟申珏和柳玄之前呆的那个小门派不同。 之前那个小门派怕申珏和柳玄武艺学得太高,心就大了,怕日后管不住他们,所以都只肯教他们一些皮毛,这也是导致申珏身体这么孱弱的一个原因。 既然重新来过,他还要杀桑星河,自然不能太弱。 柳玄听申珏说要去藏书阁,愣了愣,“你去那做什么?” “听说十绝岛有许多精妙的武功,我准备多看一看。”申珏道,“若是日后遇上仇家,也有保命的办法。” 柳玄何尝不知道武功越高越能护住自己的命,可是他们是天罗体,日后一旦跟了人,他们这身内力就成了他人的,根本留不住,现在学得再厉害,日后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柳玄不想去,也不想申珏去,他的想法就是跟十绝岛上一个不重要的人即可。他们这堆天罗体不乏武艺高超之辈,那种人日后定是会跟着十绝岛重要的人物的,吃的苦肯定也更多的。至于上次季涟说的桑星河,柳玄想了很久,还是没把桑星河列入考虑范围之内。 那种人注定是天之骄子,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攀附的。 不得不说,柳玄这种想法有时候很对,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开,就可以避开的。 申珏猜到柳玄不想去藏书阁,便看着他说:“那我去找季大哥跟我一起去了。” 柳玄眼睛一瞪,立刻站了起来,“我陪你去。” 申珏唔了一声,“你还是在这里休息吧,反正你也不喜欢练武,我还是去找……” “这事干嘛麻烦季涟,说了我陪你去,就我陪你去,你放心,我跟你一起练武总可以了吧。”柳玄连忙去翻自己的门牌,又戴上了帷帽,这才拉着申珏一道出门了。 天罗体要是出了他们居住的院落,都需要戴着帷帽,佩戴门牌,才可以在十绝岛走动。 十绝岛的门徒看到戴帷帽的人,便知道对方是天罗体,自然会避让几分。在岛主未明确下指令之前,他们都不可以擅自接近天罗体。 曾经就有一门徒,强行奸.淫了还没主的天罗体,被岛主发现之后,直接处了极刑,不但断了那人的命根子,还废了他一身武功,让他这辈子都无法练武,更可怕的是岛主还把那人丢到了下九流的勾栏院里。 有这一前例,没人敢私下碰天罗体了。 …… 柳玄和申珏并肩走在路上,他看着人,就拉着申珏往角落里走,等人走过去了,他们才重新走。在柳玄心里,能少碰见人就少碰见人。 就这样,他们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了藏书阁。 在门口处,他们将身上的门牌给守卫检查过之后,便才被放进去。 申珏一进藏书阁,便往四楼去。 四楼是他们最能上的最高层了。 柳玄虽说着要练武,实际也是陪申珏来,他跟着申珏上了四楼,寸步不离,生怕申珏在自己的眼前消失。申珏看了柳玄一眼,有些无奈:“你不去找自己想练的武功?” 柳玄尴尬一笑,“我先看你选什么。” 申珏只好又转过头,专心找自己需要的书,他认认真真将四楼的书都翻了一遍,最后挑中了一本。柳玄一看他挑好了,便伸过头看,对着书皮念出几个字,“祸……心……法?”他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申珏翻开第一页,一边看,一边跟柳玄说话,“强身健体的。” “哦,那挺适合你的。”柳玄见申珏挑好了,也开始去挑他的了,他刚刚跟申珏也把四楼的书都看了一遍,发现并没有特别喜欢的,便又下到了三层。 申珏见柳玄离开后,便把手里的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本《祸心法》其实有两册,上册真是强身健体的,可以让修炼者身体强壮不少,但申珏真正想要的是下册,下册才是真正的《祸心法》,那是可以让天罗体逃开厄运的功夫。 天罗体之所以被武林人士哄抢的原因,是他们的内力可以被他人采用,而这《祸心法》不仅可以让天罗体维持自己的内力,甚至可以从对方身上吸走内力,说白了,《祸心法》是一本邪书,所以下册放在了最上面一层。 申珏知道,是因为桑星河。 桑星河看透所谓武林正派之后,跟岛主在十绝岛上住过一段日子,那段日子里,他经常呆在藏书阁,便在最上面一层发现了《祸心法》的下册。 岛主也知道这本书,当时便跟桑星河说:“这功法的创建者是一位天罗体,所以这武功不适合常人练,只有天罗体能练,只不过这东西不能流传出去。” 桑星河愣了一下,“为何?有了这个,天罗体以后再也不怕其他人了。” 岛主讽刺一笑,“天罗体虽表面服从他人,实则内心皆是不满的,若是这功法被他们练了,怕是这武林中就会掀起腥风血雨了,天罗体只能把内力给一个人,可是练了这功法之后,他们能吸走的可不是一个人的内力。” 那时候申珏已经成了魂魄,所以才听到了这些。 他看着上册的最后一页,这本书单看,并看不出有下册,但申珏必须要弄到下册,要不然他对上桑星河,便是毫无胜算,更何况还有十绝岛的岛主在旁虎视眈眈,若是桑星河对他有任何心软,怕是他还等他杀桑星河,岛主就先杀了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申珏每日都来藏书阁,这里的书无法带走,只可以呆在里面看,所以他接下来的两个月几乎都泡在藏书阁。柳玄见申珏如此沉迷武艺,不由被感染了,自己也认认真真学起武功了。 等申珏终于把《祸心法》上册练完,他的十八岁也悄然而至。 说来奇怪,这《祸心法》上册明明是强身健体的,申珏练完之后,不仅没有强身健体,反而越发地弱柳扶风,柳玄看着他,都觉得申珏那腰被风一吹,就会被折断了。 申珏也发现了这个变化,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力比原先深厚,可是外形却越发纤弱,这跟书上写的并不一样,难不成是他练错了? 相比申珏,柳玄倒是最近还往上长了长个子,原先两人一同高,短短三个月时间,柳玄比申珏高上了小半个脑袋。柳玄认为这是申珏挑食的原因,平日的吃饭时一直往申珏的碗里塞肥肉,“多吃点,多吃点才能长高。” 申珏看见肥肉,眉头就是一皱,他默默把肥肉全部埋在饭下面,只吃上面的青菜。 柳玄正要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人声。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4) 来的人是十绝岛的人, 他通知申珏和柳玄即刻沐浴更衣, 立刻去十绝岛的潜心宫正殿。 柳玄还没反应过来, 申珏已经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日便是前几世他被选上的日子,今日过后,没几日,他就会被送到桑星河的床上。 等十绝岛的人离去, 柳玄有些担忧,他们来这里这么久,从来召见他们过,这次突然召见,不知所谓何事。他饭也吃不下去, 想去问问其他人的情况,结果刚出门, 就看到院子门口有人守着。 是十绝岛的人。 他们守在这里,是严防天罗体逃跑。 柳玄并不是特别笨, 见这架势,也知道待会的召见怕不是普通的事情。 这一群天罗体里, 属申珏年龄最小。前两天,申珏刚满了十八岁,柳玄还特意给申珏煮了一碗长生面。申珏满了十八岁, 意味着他们这二十多个天罗体都可以择主了。 天罗体没办法隐藏满没满十八岁,因为一到十八岁,天罗体的耳垂处会生出一颗朱砂红的小痣,若破了身, 另外一只耳朵也会生出同样的一颗,所以一看便知。 柳玄害怕地咬住了手,而申珏不想吃肥肉,早就放下了筷子,见柳玄紧张地在屋里踱步,不由提醒道:“耽搁久了,十绝岛的人怕是会生气。” 柳玄脸上愁得快滴下水来,他见申珏一如既往,只觉得申珏是个没心没肺的,择主这种大事,他都不担心。不过紧张、担忧、害怕都没有用,该来总会来。 他们二人沐浴更衣后,便出了院子,由十绝岛的人引着去潜心宫。在路上,柳玄还看到其他天罗体,心下更是明白了三分。 此时正值夏日,又是午时,他们在路上走了一会,都不免觉得日头太晒,有些出汗,一些天罗体走到潜心宫的时候,都已经汗出浃背,柳玄额头上也渗出了些小汗珠,而申珏却一点汗都没出。 他们一行人进了潜心殿之后,便被要求摘下帷帽,一时之间,众人都在整理自己,唯独申珏站在那里,清爽得不行,让人见之便感觉到心旷神怡。 申珏练的这个《祸心法》似乎隐隐地影响了申珏的体质,即使是大热天,他也不感觉到热,甚至身上体温都比常人要低上一些。 柳玄擦完自己额头上的汗,本能就要去帮申珏,见到申珏一张小脸素白干净,不由一愣,“你不热吗?” 申珏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众人在潜心殿站了一会,便有一行人从外面进来。 带头的人一身玄衣,高腰长腿,气势凌厉,申珏只微微一瞥,就知道来人是谁。 正是十绝岛的岛主遇辞。 遇辞相貌其实是偏阴柔的,但因为他眉目间的戾气,没人敢把他当女人看待。只见他坐到上首的椅子上,一条长腿微曲,桀骜不驯地看着殿上众人。 “都来了?” 站在遇辞身边的是十绝岛的左护法,左护法微微曲着腰,点了点头,“回岛主,二十七个天罗体已经全部在殿中,最长者二十二岁,最幼者十八岁。” 他说完,便转过头对殿上的众人说:“你们按照身高站成一排。” 申珏看了下左右,前几世他这几个月还往上蹿了蹿个子,这一世没长,理所应当地站到了队伍的末尾,比申珏高小半个脑袋的柳玄站在中间偏后的位置。 这样一来,原先站在申珏身边的便不是季涟了。 等他们站好之后,遇辞摸着下巴,睨着下面的人,他一张张脸地扫过去,不得不说,天罗体虽生得貌美,但一排天罗体站在面前时,只会让人感到脸盲,因为同样的肤白貌美,水润蓝眸。 扫到申珏的时候,遇辞目光微顿。 怎么有个这么矮的? 不过遇辞的目光只在申珏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挪开了视线。他看了一眼左护法,左护法立刻微微颔首,上前一步,朗声道:“今日叫你们前来,是为了一事。易水阁处正住着我们十绝岛的贵客,而贵客身边没人服侍,正需要一名天罗体前去服侍,不知你们可有自荐的?” 虽然大部分的人不知道易水阁的贵客就是桑星河,但他们可都知道易水阁是岛主遇辞心尖上的人,甚至他们还听闻了一些荒唐传言,例如遇辞为了易水阁贵客寻天下至宝,还亲手杀了一个不懂礼数的天罗体。 天罗体何其珍贵,但遇辞就因为那天罗体说了几句易水阁贵客的几句闲话,便直接杀了。 他们可不敢去易水阁伺候,说好听点是服侍,实则就是去当床上的玩意,给岛主心上人当暖床玩意,注定活不久。 柳玄自从对季涟产生防备之心后,也偷偷去打听了一番,得知易水阁那位对遇辞的重要性,就算对方是桑星河,他也不愿去了,他还特意叮嘱过申珏了,去易水阁就是找死。 所以当遇辞的话一说,柳玄立刻往申珏那边看了一眼,见人没站出来,稍微松了一口气。 没人愿意去。 左护法看向遇辞。 遇辞面色不变,他再度扫过殿上众人的脸。桑星河对用天罗体恢复武功之事十分排斥,故而他还是要挑一个桑星河喜欢的。 但桑星河喜欢什么样的? 遇辞想到了桑星河的那一位小师妹。 他见过那位小师妹几面,每一次她都腻在桑星河身边,扯都扯不开的那种,而桑星河对那位小师妹也特别温柔,哪怕那个小师妹总是说蠢话做蠢事。 说不定,桑星河有点喜欢那个小师妹。 遇辞想到这里,目光冷了几分。他转眸,视线落到了申珏身上,若看身形,倒是这一个天罗体跟桑星河那个小师妹最为接近。 这一次,遇辞看申珏的眼神就认真多了,一看就发现申珏跟众人有些不同。 旁的天罗体个个都被晒得脸颊微红,更有甚者,现在后脖的汗水都止不住,唯独申珏,一个人清清爽爽地站在原地。 遇辞是个喜洁的,他现在身边的两个天罗体便都是汗少之辈。 不过这个有些太柔弱了,经不起折腾,怕是用不了几回。 遇辞还是偏于选一个身体强健一点的。 所以他又看向队伍中的前面几个,那几个身形修长高挑,排在前面。被遇辞打量的人皆是冷汗涔涔,腰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遇辞见那些人出了那么多汗,便厌恶地皱了皱眉,目光不自觉又落到了申珏身上,还是这个干净清爽的,让人看得舒服。 不过真的太柔弱了,不知道一回合能不能支撑得住。 遇辞看向左护法,语气略带嫌弃,“那个这么弱,怎么送上来的?” 左护法看了看申珏,便俯身过来,“岛主,那个天罗体前几个月落水了,生了场大病,所以才显得孱弱些。” “落水?”遇辞眯了下眼,“好端端怎么会落水?” 左护法道:“属下不知。” 遇辞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十绝岛上的湖水旁都建了到腰身处的护栏,寻常根本掉不下去,除非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或者说那个天罗体自寻死路。 “他和其他人关系如何?”遇辞问。 左护法想了下,“他和他同屋的柳玄是最近一批送上岛的天罗体,跟其他天罗体关系不是很亲近。” 那就是不受人喜欢咯? 这倒是个优点。 不过遇辞也不准备直接决定,他让左护法附耳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 左护法连连点头,等他直起身,便对殿上众人说:“既然无人自荐,你们以武艺决出胜负,最后赢的人可以去易水阁伺候。”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赢的人去,那就是要他们不动声色地输。 柳玄听到这个,便想去找申珏,他想他先就把申珏打败了,那么申珏就不用去了。只是他还没走到申珏身边,便有人缠住了他,是季涟。 一共二十七个天罗体,左护法话一落,大家都开打了,这纷乱的大殿之上,唯独申珏被落了下来,因为众人都觉得要不动声色地输给申珏实在太难了。 申珏出了名的武功差。 遇辞看到被抛弃的申珏,觉得有些好笑,而更有意思还在后面,众人无论怎么打,就是没人跟申珏打,季涟缠住了柳玄,就是不让柳玄去找申珏,柳玄还不敢输,他输了,申珏就没法输给他了。 半盏茶时间过去,殿上还是只有申珏一人单着。 而场上只剩下了七个天罗体了。 又等一轮决出,柳玄终究不敌季涟,被打下了场,而场上就只剩下三个人。 另外一人看了下申珏,便义无反顾向季涟攻去。 场上人少,想不动声色地输就更难了。 申珏见他们二人缠斗,目光一转,直接向另一人打去,那人瞥到申珏向他攻来,心中一喜,假意被偷袭成功,顺势倒地认输,季涟微皱了眉,也无可奈何。本来他想在这一局就输的。 最后,便是申季二人对上。 季涟看着申珏,挤出一个笑,“拳脚无眼,你可不要放水。” 申珏眼神认真,“季大哥,我不会放水的。” 季涟轻呵一声,向申珏攻去,在擦过申珏身旁的时候,他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小珏,你想去吗?” 申珏微微摇了摇头,季涟又道:“那你待会故意输,别怕,我护着你。” 季涟这招是以退为进,他想申珏肯定会感动得不行,然后不忍心让他去。 但万万没想到…… 他的话刚落,申珏就十分蹩脚地摔倒在地。 季涟:“……” 坐在上面的遇辞:“……” 这小矮子当他瞎吗? 别人还会装一装,他连装都不装了? 申珏倒地之后,像是丝毫注意不到周围的寂静,他慢吞吞地爬起来,低着头对季涟说,“我技不如人,认输了。”说完,他就要退到一旁。 季涟脸色已然变得特别难看。 遇辞则是目光一直盯着申珏,见对方就要混进人群里,他轻咳了一声。 这一咳,立刻就有人把企图混进人群的申珏抓了出来。 遇辞勾了下唇,“方才你们打得太快,我没看清,再来一局。” 季涟大喜,他压下眼中的喜悦,假装遗憾地看向申珏,而申珏则是缩了下身体,似乎非常不情愿。 第二局开始。 这一局,遇辞想,那个小矮子怎么都要装一装了吧。 结果不到三招,申珏又倒在地上了,甚至在季涟的掌风都没碰到他的情况下。 这一倒地,连左护法都看不过眼了,他轻轻瞥了下遇辞,果然遇辞已经生气了。 遇辞觉得这个小矮子就是挑战他的耐心,他的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这个小矮子听不懂吗? 他看向一旁的左护法。 左护法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看到遇辞的眼神,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微微颔首,便转头对着下方说:“既然已经分出胜负,就无需再打了。申珏,恭喜你。” 柳玄啊了一声,急道:“申珏不是输了吗?他都倒地了!” 左护法面不改色,“没人说先倒地的就是输了,他先让对手停手了,那便是他赢了。” 遇辞一直盯着申珏,见到申珏脸色变白,满意地扯了扯唇角。 这种偷鸡摸狗、浑水摸鱼之辈,难怪长不高。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5) 申珏被选中去易水阁伺候贵客, 其他天罗体皆是松了一口气, 唯独柳玄红着眼看着申珏。 申珏被选中之后, 就被单独带了下去。他被关进了一个屋子里,一直到了日落时分,门才从外面被打开。左护法一身白衣,长腿一跨, 走进了屋子里。 他目光落在站在桌后的申珏身上,从袖中掏出一物,放在桌上,“把这个喝了。” 申珏看着桌子上的药瓶,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是哑药, 他喝了好几回了,喝了这个之后, 他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微垂下眸,伸手去拿药瓶, 指尖还未碰到,就听到左护法说。 “这药还有几瓶, 若你失手打翻了一瓶也无碍,只是你同屋的柳玄也会被分到一瓶。” 左护法在威胁申珏。 申珏动作一顿,过了一会才将药瓶拿了起来。他抬眼看了左护法一眼, 小声地说:“左护法,这是什么药?” “让你活得更久的药。”左护法微微一笑,“快喝了吧,我还要回岛主那边复命。” 申珏哦了一声, 才慢吞吞地把药瓶打开。一打开,瓶内刺鼻的药味便冲了出来,他抿紧了唇,又抬眼看了左护法一眼。 左护法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只是眼里透露出微许不耐烦。 申珏收回眼神,他看了下瓶子里的药水,闭了闭眼,还是仰头喝下了。 一喝下,他的喉咙便感到了火烧一般的灼疼。他忍不住伸手摸着自己的喉咙,面色苍白地跌倒在地,药瓶从他手中滑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左护法见申珏喝下,摇了下手中的扇子,朗声道:“这药刚喝下是有些痛苦,过几日便好了。”他顿了顿,“你好日子就来了,可要抓紧享受了。” 申珏咬着牙,因为喉咙的疼痛,浑身抖成了筛子。 什么叫做好日子要来了?不过是最后的时日罢了。 左护法说完便转身离去了,自然有人重新将门锁上。 他回到遇辞跟前复命,此时遇辞正在饮酒,看舞女跳舞,见到左护法来了,他眼睛都没抬一下。 左护法走到遇辞跟前,弯腰低头,小心答话,“岛主,属下已经给申珏喝下了哑药,不知送到易水阁之前可否要先调.教一番?” 遇辞饮下一杯酒,神色淡淡,“不用了,他那人最爱当正人君子,你送个□□过的,还不如送个什么都不懂的。”他说到这里,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男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在遇辞等人心中,天罗体不能算人,给心上人送天罗体,就跟给心上人送武功秘法、上好武器一般,只不过天罗体终究是个活的,活的就会影响主人的心思,即使是武器用久了,人都会有感情,更别提活的了。 “送过去之前,给他戴上面具,让他不许私下摘下来,不许给易水阁那位看到,若是看到了,也没必要活着了。”遇辞沉声吩咐道。 “是。”左护法点头。 遇辞吩咐完此事,便没有再将申珏的事放在心上,这事自然有人办得好好的,只不过几日之后,左护法深夜来访,遇辞睡到一半被吵醒,阴柔的脸上一片郁色,“什么事需要这么晚来找我?你若说不出重要的事,自己去领罚。” 左护法低着头,有些紧张地说:“岛主,属下按照您的吩咐,今日已经将天罗体送到了易水阁,只不过……”他后面戛然而止。 “只不过什么?”遇辞不耐烦地问。 “那个叫申珏的天罗体把桑……大侠打晕过去了。”左护法尴尬地说,“属下今日特意在桑大侠的茶水里下了药,发作之后,才将申珏送了进去,哪知道那个申珏胆大包天,居然把烛台将桑大侠打晕了过去。属下现在已经让人将申珏捆好关在易水阁的柴房,不知道岛主想如何处置。” 遇辞:“……” 他长腿一跨,立刻从床上起来,他抓起屏风处的外衣,往身上一披,急匆匆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人伤的重不重?” “已让医师看诊过了,只是暂时晕厥过去,伤势无碍。”左护法答。 他们很快就到了易水阁,遇辞先去易水阁的主屋看了会躺在床上的桑星河,见人昏迷不醒,勃然大怒。他坐在床边,冷眼看着左护法,“把那个小矮子给我抓过来。” 小矮子? 左护法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遇辞口中的小矮子说的是申珏。 申珏被带过来的时候,看上去十分狼狈,不仅被五花大绑,长发散了一肩,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被人撕过一般,脸上更是夸张,左脸肿得很高,像是被人掌掴了许多下。 遇辞看到申珏这模样,微微一愣,他看向左护法。 左护法尴尬地解释道:“岛主,属下并未派人动手,是见到他时,他已经是这样了。” 遇辞皱了下眉,意思是桑星河打的? 桑星河虽中了药,但不至于性格突变吧? 不得不说,遇辞看到申珏这狼狈可怜的样,本来要发的火气瞬间小了一半,毕竟申珏看起来比桑星河可怜多了。 “你脸上的伤谁打的?”遇辞问。 申珏闻言缩了下身体,便没了反应。 遇辞眉头皱得更深,他又看了左护法一眼。 左护法内心骂爹,表面只能微笑着上前,“申珏,你不要害怕,你老实告诉岛主,你身上的伤是否是床上之人动的手?是,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 申珏压低了脑袋,好一会,才轻轻点了点头。 他点完头之后,突然抬头冲着左护法着急啊了几声,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 左护法目光微转,“你可会写字?” 申珏点头。 “那你把事情经过写下来吧。”左护法说完,就派人去取笔墨纸砚。 遇辞看着这一幕,虽有些不耐烦,但也没说什么。 等申珏写好的呈词到了他面前时,遇辞觉得自己好像看了一本小黄.书。 遇辞:“……” 他心目中高风亮节的桑君子,在申珏笔下就是一个饥不择食的淫.魔。因为桑星河的行为把申珏吓坏了,所以申珏才不小心拿烛台打了桑星河。 申珏似乎还怕遇辞不相信,此时的他已经被松了绑。 他飞快地褪下裤子,想让遇辞看他腿.间的伤。 遇辞:“……” 左护法扭开脸,轻轻咳了两声,白皙的脸上不由染了一片绯红。 大家都是男人,很多事情不用说透,已心知肚明。 若说脸上的印子可以是自己伪造的,但腿间的牙印总不能是自己弄的。 遇辞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纸揉成了一团,“无论怎么说,让你来服侍他,你就要好好服侍,无论他做什么,你都要受着,哪怕……”他顿了顿,看着申珏那春.光大.露的样子,忍无可忍道,“你先把裤子穿上。” 这里又不是只有他和桑星河,还有好几个大男人。 他这样分开腿,是几个意思?给桑星河戴绿帽吗? 申珏抿着唇,听话地把裤子穿上了。 遇辞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找这个小矮子来服侍桑星河是不是找错了? 他看了一眼申珏,招了下手,“过来。” 他这姿势跟招猫逗狗一样。 申珏抬眼看着遇辞,水汪汪的蓝眸里写满了害怕,他听到遇辞要他过去,不仅没过去,反而往左护法那边缩了缩,见到遇辞眯了眯眼,更是直接缩到了左护法的身后。 左护法可不想被牵连,连忙往旁边一退。 他一退,申珏也跟着退,反正就是要躲他身后。 遇辞拧着眉,不悦地看着左护法,“你滚出去。” 左护法:“……” “是。”左护法听话地滚了,还带着屋里的其他人一起滚了。 此时,屋里就只剩了昏厥的桑星河,遇辞和申珏了。 遇辞见了没其他人,便又对申珏招了下手,“你过来。”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再不过来,仔细你的小命。” 听了这种威胁,申珏只能乖乖上前。 遇辞打量了下申珏,半会,才道:“哪只手打的?” 申珏眨了下眼,伸手指向床上人的右手。 遇辞闭了闭眼,怒道:“我他妈的是问你,你哪只手打的他?怎么?你还以为我要替你教训他吗?你也配?” 妈的,逼得他爆粗口。 想他遇辞,自从当了十绝岛的岛主,就再也没讲过如此直白的粗话,这该死的矮子,不仅个子长不高,脑子也不灵光,难怪被人推下水。 真不知道他怎么长那么大的。 这个短命龟.儿! 申珏突然被骂,他飞快地缩回手,惴惴不安地看着遇辞,过了一会,他对着遇辞摊开了自己的右手。 遇辞不悦地看着他,“干嘛?讨糖吃啊?” 申珏摇了摇头,左手食指点了点右手的手心。 遇辞反应过来了,申珏意思是右手打的桑星河。 “既然是右手打的,那我废了你这只右手,不过分吧?”遇辞爆完粗口之后,又心平气和起来了。 申珏右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下,还是递向了遇辞。只是递过去之后,他便扭开了脸,好像很害怕,下巴都在微微颤抖。 遇辞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更何况,他从来就没有把天罗体当成人看待过。 天罗体,不过是一把武器,武器不听话,便废了这把武器,换把新的也是一样。 他觉得自己只废了申珏的一只手,已经是宽宏大量,网开一面了。 遇辞正要动手,就见到眼前的小矮子飞快地缩回了手,他目光立刻冷了下去,正待发火,就见到小矮子又把左手伸了出来。 申珏扭过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遇辞,摇了摇自己的左手。 遇辞眯了下眼,“不行,右手伸出来。” 申珏眼里闪过一阵失落,还是把右手伸了出来。 遇辞抓着申珏的右手手腕,防着对方再度把手缩回去。 他看着申珏,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也不想废你的手,但你的谎言实在蹩脚,就像那日一样。他毫无武功,如何能像你方才写的那样,一掌打碎你的面具?所以,我先教你一件事,撒谎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说着,他抓着申珏手腕的手猛地用力。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6) 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遇辞的手臂。 遇辞微愣, 转过头去, 就看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桑星河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美男, 眉若秋水之滨,眼若四月霏桃,鼻如高山之梁,唇若丝绸之线。他五官虽完美, 却绝对看不出一点女气,即使脸色苍白无血,他也依旧会让人挪不开视线。 桑星河一出江湖,便打出名声,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武艺, 一半还因为他的相貌。 这张脸让无数男女为之心动,但桑星河虽温和, 但对任何人都差不多,若有人热情告白, 他只会歉意婉拒,只是没想到, 他会遇见遇辞这个什么道理都不讲的魔头。 “我受伤的事跟他无关,你不要罚他。”桑星河不知是何时醒的,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为申珏求情。 遇辞见到桑星河醒了, 先是露出惊喜之色,但听到桑星河的话,他脸色又沉了下来。本就生得阴柔,沉下脸来, 比常人更吓人了。 “你替他求情?”遇辞冷笑了一声,“他是我十绝岛的人,我想怎么处罚干你何事?” 桑星河不避不让,“你要在我面前罚一个无辜人,那便关我的事。”他顿了顿,“当然,遇岛主想罚人,我区区一个废人,怎么管得住?还望遇岛主体谅下我这个废人如今见不得血腥。” 桑星河这就是踩遇辞的痛脚了,当初遇辞是一时气急,才废了桑星河的武功,废完之后就后悔了。他不可能把没了武功的桑星河丢下,毕竟桑星河行走江湖多年,仇家也是不少的。所以,遇辞才把桑星河带回了十绝岛,当然这里面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遇辞闻言,脸色越发难看了。过了一会,他挑唇一笑,“行,你说不罚,我就不罚了,你把我手松开吧。” 桑星河松开了遇辞的手,而他刚松开,就听到了“咔嚓”一声。 “遇辞!”桑星河目光一沉,他扫了眼已经疼得倒在地上的申珏,愤慨地看向遇辞,“你为何言而无信?” 遇辞从袖子拿出一条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我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别人不让我做想做的事,你越替他求情,我就罚他罚得更重,不过你放心,这是你第一次替他求情,所以我只是弄折了他的手,还是可以接好的,你下次再替他求情,那我就废了他那只手。” 擦过手的手帕被遇辞轻飘飘地一丢,落在了申珏的眼前。 申珏摸着自己被弄折的手,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等他的脸被遇辞的脚尖挑起时,眼里只有水色。 遇辞看着眼含泪光的申珏,曼声道:“疼吗?” 申珏想了下,摇了摇头。 遇辞满意地笑了笑,“乖孩子,下去吧,去找左护法,让他给你治手。” 申珏点了下头,便慢慢站了起来,他看都没往桑星河那边看一眼,转身就退了下去。 左护法等人全部都在易水阁的门外,左护法看到申珏捧着手出来了,眼里闪过了然,他给一旁的医师使了个眼色。恰好医师还在,倒省了不少事。 因为急着治手,申珏就坐在易水阁门口的阶梯上,捧着手让医师帮他治。 左护法站在申珏旁边,看到对方乖巧捧手的一幕,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天罗体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乖巧得不行,实际上却鬼心思特别多,最好笑的是他还以为他这些心思,旁人看不穿,真是有意思。 “你下次撒谎,可要撒个好点的谎。”左护法说,“今日岛主已是网开一面了,下次再被发现撒谎,你这条小命保不保得住,就不一定了。” 申珏头微微垂下,仿佛不想听。 左护法无奈一笑,干脆背着手抬头望向远方的明月。 今夜月色这么好,可惜他还要跑上跑下,说来还都是这个不听话的天罗体惹的,若他好好的,今晚也没那么多事了。想到这里,左护法忍不住瞥了一眼申珏。 这个时候装得可真乖。 医师检查了之后,便对申珏说:“问题不大,我将你的手弄正即可,只是有些疼,你要忍一忍。” 申珏眼里泪光早已褪去,他对着医师点了下头。 下一瞬,申珏就疼得把脸皱成包子。 还是全是褶子的包子。 他叫不出声,只是死死地咬着牙,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疼得眼泪直流。 这个身体比上一个境的身体要柔弱许多,虽然会武功,但对痛觉的忍耐度极低。不过是把骨折的手扭回来,已经疼哭他了。 申珏现在倒是有些庆幸他哑巴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喊出多丢人的声音。 医师治好后,便松开了申珏的手,他见惯了人因为疼痛做出的各种反应,所以面对默默掉眼泪的申珏,医师并不惊讶,说实话,他反而喜欢这种病人,像岛主,桑星河这种即使再疼都依旧面色不改的病人,实在是无趣。 他治病没有诊金,还见不到病人该有的反应,这多郁闷。 左护法也发现申珏哭了,他沉默一瞬,伸手抓住申珏的衣领子,把人提了起来,“现在哭,晚了,今晚暂时去柴房睡一晚,明日再看能不能把你放出来吧。” 他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申珏又重新被五花大绑丢进了柴房。 申珏在柴房足足被关了一天一夜才被放了出来。 易水阁本就寒冷,他在冰冷的地砖上躺了一天一夜,夜里就开始发热了,等到被放出来,身体早就变得滚烫。 遇辞听见人病了,挑了下眉,“死了吗?” 左护法想了下,“还没有,但如果再关几天,怕是就活不了了。” 遇辞有些嫌弃,“这么弱的天罗体,当初谁收的?养着都费粮食,一点贡献都没有。”他冷哼了一声,“你让医师去治,治不好就算了。” 左护法点了头,又道:“那易水阁那边?” 遇辞抬手摸了摸鼻子,沉吟道:“那边先不急,他现在闹得厉害,先哄哄再说。” 上次桑星河看到遇辞罚人,已经好几日连正眼都不愿意瞧他了,这个点再给桑星河下药,怕是真惹得对方火了,更何况桑星河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再养养吧。 这一养便养了半个月。 等左护法再提起这事的时候,遇辞都快忘了申珏这号人物。 “岛主,易水阁的事最近需要再安排一次吗?”左护法说。 遇辞唔了一声,“你安排就好。” 左护法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遇辞一眼,“上次是申珏服侍的,不知这次要不要换一个?” 遇辞想了下,就否了这个决定,“不用换了,他上次不是护人护得紧吗?我倒看看桑星河到底能不能看清楚那个满嘴谎言的小矮子。”他看向左护法,“你把人绑在床上,喂点软筋散。” 左护法哦了一声,正要走,又退了回来,“岛主,给谁下?” 遇辞目光骤然变得不善,“蠢东西,滚。” 左护法如善从流地滚了,滚出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刚刚真犯傻了。 要是给桑大侠下软筋散,那桑大侠还怎么一逞雄风? 当夜,左护法给申珏喂了软筋散,又用软绸将人绑在了床上。因为上次的面具被打碎了,这次左护法特意换了一个铜面具,而且后面的小锁需要钥匙才可以打开。 他临走前,顺便给被点了穴的桑星河解了穴道。 “桑大侠,好好享受。”左护法微微一笑,就嗖的一下退出了房间,出去后,他还不忘锁上门。 做完这一切,左护法叹了一口气。 他堂堂十绝岛的左护法,如今沦为了老鸨,真是可悲。 …… 桑星河早已被下了药,此时药性渐渐上来。被解了穴道之后,他便想从房里出去,可是不仅门被锁了,连窗户都锁死了。他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内间里看去。 那里有个人。 桑星河知道。 可是,他不能做出这般禽兽不如的事。 师傅曾经说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此行径,便是趁火打劫。 桑星河握紧了拳,想喝点冷水,但发现屋里连冷水都没有,水壶里的水滚烫,亦如他此时的气息。 他手微微一颤,猛地放下了杯子。 桑星河深呼吸了好几回,最终还是向内间迈开了腿。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7) 桑星河绕过屏风走到床边时, 看到帷幔后若隐若现的人影。 他吐出一口浊气, 咬着牙又转过了身, 把会的佛经都在心中念了几遍,心里对遇辞那个罪魁祸首更是恨上了几分。 世上怎么会有遇辞这么混蛋的人? 上一回,他差点就对那个人做出了不好的事,不过幸好他被烛台砸晕了过去。 桑星河当时看到了那个烛台, 但他并没有躲。 对方是无辜的,可恶的只是遇辞。 他不能对对方做出过分的事。 可是无论桑星河心里如何念佛经,他似乎都越来越注意床上之人,甚至对方扯软绸的声音,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次左护法为了防止桑星河再被砸, 把烛台这种诸如此类的危险东西全部钉死在原处,根本拿不起来。桑星河想让申珏再敲他一次都办不到。 桑星河闭了闭眼, 手指都在掌心掐出了血痕,可是没有用, 他的大脑越来越混沌,可是身体却越来越敏锐。这种煎熬让他仿佛处于冰火两重天, 脖子以上是冰,脖子以下是火。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低低喘了一声, 艰难地转身向床边走去。 他轻轻掀开了帷幔,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呼吸几乎一窒。 左护法这次为了让二人事成,这次还特意给申珏穿了一件透得不行的衣裳。俗话说, 最为诱惑的东西往往都是要露不露的。 申珏瞥到桑星河,扭过身就去咬手腕上的软绸。只是他被下了软筋散,浑身软绵无力,咬了半天,根本就没咬开。反而因为他扭身的动作,暴露出纤细的身条。 他宛如一张漂亮的弓,被拉到了极限。 申珏正在费劲地咬软绸时,脸突然就被一只大手用力掰了回去。 “抱歉。”桑星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得罪了。” 不过一个回合,桑星河就感觉到体内重新有了内力,他惊诧天罗体的体质,动作不由放得更温柔些,甚至解开了绑住对方手脚的软绸。申珏一得自由,就用尽全身力气地踢了桑星河一脚,桑星河见申珏踢他,不由松开申珏,往旁边一躲。 申珏趁着桑星河这一躲,连忙往床下跑,只是脚刚落地,就无力地跌坐在地,他还未来得及往前多爬几步,就被后面的人一把抱上了床。 蜡烛燃尽只剩残红,屋内香气四溢。 待到桑星河药性全解,天色已经透着蓝色。他翻身下床,看了下丢了满地的衣裳,眉目间闪过一丝尴尬。他走到屋里的衣柜中,从中翻了一件衣服穿上,又选了一件颜色嫩的衣服出来。 他拿着那件衣服走到了床边,轻轻吐了一口气,才伸手撩开了帷幔。 床上的人已经睡沉了,虽然面具覆面,但桑星河还是知道对方哭了,眼泪还从下巴流到了脖子处。桑星河将衣服披在床上人的身上,微不可闻地又叹了一口气。 昨夜终究是他过分了。 对方不会说话,哭都发不出声音,等他发现时候,眼泪已经打湿了半个枕头。 桑星河一向自诩稳重,但现在才知道,男人在床上几乎都一个样,即使怜惜,也不过是动作轻柔些罢了。桑星河此时是既难堪又失落,甚至隐隐有着一份恶心。 他现在的行为跟遇辞那些魔头又有何区别呢? 桑星河原先最看不起拿天罗体练功的人,而现在他也成了这样的人。这种认知让他不仅对自己有了恶心之感,甚至连带对床上的申珏也觉得恶心。 世上为何要有天罗体这种淫邪之族? 桑星河曾追杀过了江湖中臭名远扬的魔头,那魔头逃亡之际还不忘带上他的天罗体,甚至在路上还做出污人耳目之事。那时候,桑星河恶心得直想吐,但那魔头死到临头了,却还在惦记他的天罗体,还让桑星河把那个天罗体给杀了。 “黄泉路上没他陪我,我下地狱也不甘心啊。” 有人说天罗体就是一朵开在床上的花,靡丽到了极处的花。 桑星河这回是真真切切体会到这话的真实性了。 其实半夜的时候,他的药性已经解了大半,以他的定力,足以可以控制住自己,可是他控住不住,甚至根本无法自持。昨夜的他亦如天下所有被欲.望所惑的丑陋男人,桑星河嘲讽地想,也许他本就跟其他男人并无两样,只是床上的天罗体让他显出了原形罢了。 …… 遇辞目光不善地看着眼前的左护法,“事成了?” 左护法低着头,“成了。” “人如何?”遇辞又道。 左护法想了下,“若岛主问的是桑大侠,那人是再好不过了,我瞧着桑大侠此时生龙活虎,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遇辞哼了一声,“这种正派人士都是这样,多来几次,看他还满嘴的礼仪道德不?”他问完了话,也没兴趣跟左护法继续叨扰下去,便嫌弃地挥了下手,“下去吧。” 左护法嗳了一声,没走,“岛主,之前您吩咐的是每夜都给桑大侠喂药,现在要不要缓一缓?比如隔个一两天?那个天罗体第一次承.欢,现在还下不来床呢。” 他今早去接申珏的时候吓了一跳,没想到桑星河面上看起来是儒雅君子,私底下跟饿了二十多年的狼没啥区别。昨夜他把人香喷喷地送进去,接的时候,身上连块好肉都快没了,真不知道昨夜弄了几回。 遇辞听到左护法的话,眯了眯眼,“你心疼那个天罗体?” 左护法连忙摇头,“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桑大侠的身体天天下药,怕也受不了啊,毕竟才有了点内力。” 遇辞扯了下唇角,“行吧,就依你之言,不过你帮我盯紧点,若是……”他的话没说完,但左护法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岛主放心,小的一定会在事情发生之前杀了申珏。”左护法道。 可是他心里想的却是,感情的事情怎么说得准呢? 两个人若是天天夜里呆一块,肌肤相亲,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对对方的感觉不一样吧? 左护法离开之后,遇辞就把手旁的茶杯摔了。 他看着碎成一地的茶杯,恨恨地咬着牙。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桑星河和旁人上.床,可刚刚听到左护法的话,知道那个叫申珏的小矮子现在连床都下不来,他就一肚子火。他几乎不用怎么想,都知道昨夜战况如何凶猛,桑星河怕是要腻死在那个天罗体身上了。 可这事是他做的,现在就杀了申珏,未免太打他十绝岛岛主的脸了,显得他是个连天罗体都容不下的人。 天罗体是什么? 不过是一个储存内力的武器罢了,他才不会跟一个武器拈酸吃醋。 遇辞是这样宽慰自己,但心情却实在很差,差到他连歌舞都看不下去了,看见左护法时,更厌恶得不行。遇辞跟暴躁的大狮子一般,见谁都怒意十足,他在岛上发了好一阵疯,最后还是忍不住去了易水阁。 他深夜前去,谁也没通知,而左护法见遇辞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也没敢告诉他,今夜申珏又被送去了易水阁。 所以遇辞到的时候,申珏正躺在桑星河的床上。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8) 遇辞到的时候, 桑星河那时正坐在床边。 今夜他被再度下了药, 但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 第二次便显得容易许多。 桑星河看了看床上被绑着的人,叹了一口气,伸手帮对方去解软绸,只是在解之前, 他先对申珏说了一句话。 “我帮你解,你乖乖地听话,别闹,可好?” 见人点头,他才动手解开软绸。 一解, 桑星河的头就往旁边一偏,伸手抓着了申珏攻过来的手。 他就只知道申珏会打他。 桑星河目光不变, 只是夹杂着一分无奈,“你要跟我打, 也没关系,只是你怕不怕被罚?” 这话一出, 申珏的手不由卸了一半的力气。 上次遇辞差点废了他的手,就是因为他砸了桑星河的脑袋。 桑星河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不愿意, 但现在也别无他法,我……”剩下的话实在是难以启齿,自诩光明磊落的桑星河从未想过自己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今夜会尽量温柔一些的。” 他就像个诱哄良家少女的浪荡子。 申珏看了桑星河半响, 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他抱膝坐着,头偏向一边,是一个防备的姿势。桑星河看着他,不由觉得尴尬,他往申珏那边挪了一下,抬起手想搂住对方,但又觉得不对。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桑星河深呼吸了好几回,药性渐渐上头,他才握住了对方的肩膀,只是这一握,申珏就往旁边躲去,似乎极其排斥他的接近。 桑星河想接近,申珏不允,等桑星河终于把人压在身下时,床上纱幔都被扯下一角。他看了眼披在他二人身上的纱幔,为此荒唐的一幕摇了摇头。 而身下的人还跟暴躁的小兽一般,努力想从他的身下钻出去。 若不是桑星河有了些许内力,怕还真的制不住他。 左护法怕申珏扛不住,这次没喂软筋散。 毕竟上次看起来实在吓人。 桑星河低下头,一只手将申珏的两只手抓着压到了头顶上方,他目光澄亮,语气和善,若不是申珏亲耳听到对方说的内容,恐怕还真要以为桑星河还是那位澧兰沅芷的君子。 “别动了,我现在勉强还能压着药性,待会控制不住,你再挣扎,我怕伤着你。”桑星河顿了顿,从口里吐露出一句非常浪荡不雅的话,“你好香。” 这便是天罗体的体质原因了。 天罗体在碰见给其破身的人,身上都情不自禁散发出一阵幽香,这幽香随着时间而越来越甜腻,简直能钻入人的骨髓里,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放不下自己的天罗体的原因。 桑星河瞥到申珏耳朵上的朱砂小痣时,唇不由地抿了抿。 上次他看到对方时,申珏只有一边耳朵有,现在两只耳朵都有了,意味着申珏已被人破身。 这是属于他的天罗体。 饶是桑星河,都忍不住在心里这样想。 一半因为药性,一半因为他心底深处不可告人的自白,桑星河低下头,在申珏的耳垂处落下一个轻吻。申珏突然被亲,耳朵都微微一颤,下一瞬,白嫩的耳朵便红了个透。 申珏现在其实很生气,他气为什么这个桑星河跟上一个境的慕容修一样,都喜欢亲他的耳朵,他非常厌恶这一点,因为他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耳朵。 他见桑星河还想亲他另外一只耳朵,不由挣扎了起来。 也是桑星河一时情迷意乱,导致被申珏直接打下了床,而他被打下床的这一幕,刚好被走进来的遇辞看到。 遇辞瞳孔微缩,立刻一掌打向床上的申珏。 遇辞的武功不是申珏能抗敌的,他只来得及往旁一滚,还好桑星河反应迅速,立刻挡在了申珏的前面。 “遇辞,你做什么?”桑星河冷着脸看着遇辞。 遇辞见到桑星河,不得不收了攻势,他脸色比桑星河要难看许多倍,“他不听话,我教训他,怎么了?”他哈了一声,“该不会我们一向自诩正人君子的桑大侠爱上了天罗体吧?我可记得桑大侠原先最厌恶天罗体的。” 这一回便是遇辞故意踩桑星河的痛脚了。 桑星河拧了下眉,依旧挡在申珏的前面,“遇岛主,方才不过是我不慎从床上掉下,不关他的事。时辰不早,还请遇岛主出去。” 出去? 让他出去,然后他们继续做那档子事吗? 遇辞气得恨不得直接一掌打在桑星河的身上,但遇辞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当初是他让桑星河有天罗体的,他不能露出嫉妒的一面,来打自己的脸,所以他必须忍下。 不过遇辞这个魔头也不是个正常人,他无法想象自己待会出去之后,桑星河和申珏该有多亲密,所以他决定留下来。他倒想看看,他们二人能有多甜蜜,桑星河的床上功夫能有高超,那个天罗体在床上能有多媚人? 桑星河听见遇辞要留下来看,脸色不由一僵,骂人的话破口而出,“你有病吗?” 遇辞用内力吸过来一张太师椅,悠哉悠哉地坐下,“对啊,我就是有病,怎么了?你可以不做啊,只要你忍得住。”他讽刺地扫了一眼桑星河的下.身。 桑星河气得无语凝噎,这个遇辞根本就是个疯子,他当初为什么会惹上这种疯子? 遇辞见桑星河不动,又是讽刺一笑。他反正不急,他就看看桑星河能忍到什么地步。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而床上的申珏则是缩在墙角,厌恶地擦了擦自己被亲过的耳朵。遇辞疯魔头,桑星河伪君子,两人本该是天生一对,但中间偏偏要夹着一个他,申珏低头揪着被角,方才还生气的心已然平静许多。 他觉得还是自己修行不够,原以为无论经历什么,都不会再生气了,可是他做不到。 即使经历了无数次,但再面临一次的时候,他还是会生气,会愤怒,会想杀人。 前几世,遇辞也提过这样过分的要求,桑星河也当着遇辞的面碰了申珏,只是碰完,遇辞就差点杀了申珏,桑星河当时就披着衣裳站在床边冷眼看着遇辞,眼里满是讽刺。 遇辞因看见桑星河眼里的讽刺,才没杀了申珏。 正在申珏回忆前几世的记忆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人上了床,他抬头一看就看到了桑星河的脸。 诚然说,桑星河这张脸的确生得很好看,要不然当初遇辞也不会一见钟情。即使桑星河脸色难看,依旧俊朗非凡。 他看着缩在墙角的申珏,唇抿成了一条线,半响,他伸手将人拖了过来。 …… 遇辞听着耳边的声响,看着纱幔下若隐若现的风景,太师椅的扶手已被他生生捏碎了一半。木屑刺进他的掌心里,可他无心去管。 他眼睛转成赤红,恨不得立刻就杀了眼前的两个人。 不行,他不能动手。 遇辞咬着牙,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看,他就要看看他们到底能做多久。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比起浑身无力的申珏,桑星河显然好得多,甚至他眼睛都是清明的。他看着申珏面具下润成一汪湖水的蓝眸,微不可见地拧了下眉。他能感觉到刺到他身上的目光,而他能做的只能尽量遮住身下的人。 药性一解,桑星河就立刻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住了申珏的身体,而他则是浑身赤.裸地下了床。他不在意自己露在遇辞眼中,甚至是慢条斯理地从地上捡起一件还算干净的衣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披好衣服之后,就看到遇辞走了过来。 遇辞看都没看桑星河,一把扯下了纱幔,一掌就要向申珏打过去。 只是打到一半,听到了一声轻嗤声。 桑星河眼里带着嘲讽,笑睨着遇辞,因方经一场混事,他眉眼间还带着一股散不去的情意。 “遇岛主动手吧,反正贵岛天罗体很多,对吧?”桑星河话里话外都是讽刺。 遇辞身体一僵,随后缓缓地收回了手。他转过身看着桑星河,先是面无表情,随后便鼓起掌来,“精彩,真是精彩,桑大侠果然是江湖翘楚,今天一见,不负其闻。” 桑星河目光骤冷,“我也曾听闻江湖中有些人有偷窥怪癖,如今也算见到了。” 两人唇枪舌战,互不相让,最后还是因为床上的动静,两人才勉强停了下来。 遇辞目光不善地看着下床的申珏,“你下来做什么?” 申珏闻言缩了下身体,他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弯腰想去捡地上的衣服。遇辞冷哼一声,伸脚踩住了申珏想捡的衣服,“穿什么衣服?就这样出去也挺好的。” 申珏好像被遇辞的话吓到了,害怕地往桑星河身后一躲。 这似曾相识的举动,直接激怒了遇辞。 上次申珏也是躲在了左护法的身后,这次又躲在了桑星河身后。 遇辞正想把人抓出来,桑星河神情冷淡地伸出了手,挡住遇辞的手。 “遇岛主,你疯够了吧?” “疯?我看疯的是你吧,桑大侠,不过上了几回床,你就怜惜他了?哎,当初不知道是谁说以色媚人者,见一个杀一个,现在桑大侠改变想法了?”遇辞冷言道。 桑星河听了一耳朵的讽刺,他现在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对啊,我就是改变想法了,遇岛主若想雌伏,我也不介意怜惜岛主一二。” “你!”遇辞没想到桑星河居然会这样说话,气得一时之间不该说什么。他扭头便是一掌打碎了先前坐的太师椅,等再扭过头时,他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桑星河,你日后自然会求着我要你,我等着。” 他说完,甩袖就走。 等遇辞离开后,桑星河才露出了疲惫的神情。 不过他刚松懈下来,后背就挨了一掌。 桑星河一时不备,被打倒在地,他还没爬起来,就看到先前还柔弱躲在他身后的人,飞快去捡了太师椅的腿棍子。当桑星河看着申珏拿着棍子向他走过来的时候,不由一愣。 “你……” 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棍。 桑星河疼得倒吸一口气,他捂住鼻子,头脸又被一顿乱打,最后他疼得不行,才勉强把人箍在怀里。桑星河把申珏的手里的棍子往旁边一丢,没好气地说:“你真是个没良心,方才我护着你,你现在是要杀了我吗?” 他说完见怀里的人还挣扎得厉害,跟个闹脾气的小孩一样,忍不住对着申珏的臀部打了两下,“别闹了,你要打,等遇辞彻底离开再打好不好?他现在还在院子里,听到动静待会回来怎么办?” 这回话是说完了,不过话一说完,他的手臂就被狠狠地咬住了。 桑星河低头看着咬住他手臂的申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把申珏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免得对方被易水阁的寒冷冻着。 他以为他碰见了一朵菟丝花,原来不是。 这咬人的狠劲,不是菟丝花,倒像一朵食人花。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9) 桑星河低头看着咬着他手臂的人, 原来申珏面具后面的锁不知何时开了, 所以他才挨了这一口。从他的角度去看, 正好能看到对方莹白如玉的侧脸。 脸上还有短短的绒毛,在烛火下显出暖意。 申珏咬到自己嘴酸,才放过桑星河。他用手扶好脸上的面具,转过头看着桑星河。桑星河被申珏盯得一愣, 眼上突然被覆上一只手,那只手冰冷,亦如主人身上的温度。 随后那只手离开,而桑星河的脸上多了一张面具。 申珏将面具反扣在了桑星河的脸上,还抓着桑星河的手, 让对方好好地扶着面具。 桑星河是个极其聪慧的人,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申珏动作的意思。申珏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穿衣, 所以要让他遮住眼。桑星河面具下的唇微微一勾,果不其然, 耳边听到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他坐在地上,单手扶着铜制面具, 长腿微曲,一袭白衣掩不住他身上的风流蕴藉。 桑星河生了一幅顶好的皮囊,但他从来不在乎这些, 甚至也不会去关注旁人的相貌。在他的心中,无论美丑,皮囊下都是一样的白骨。 而他现在眼前的人,他没听过对方的声音, 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已经肌肤相亲两回了。不过对方的相貌,他还是见过的,当时他从晕厥中醒来,匆匆一瞥,也够他看清对方的长相了。 不过那时候申珏肿着脸,头发还散着,还真看不出多好看。 申珏脸上的伤不是他打的,但桑星河知道申珏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他并不是很介意。他在师门的时候,常常帮同门师弟妹背锅,已然习惯了。 不过对方的反应似乎也说明了一件事,他也不喜欢这种事,甚至从他打人的狠劲来看,也许不仅仅是不喜欢,而是厌恶了。 多半是遇辞逼的吧。 想到遇辞,桑星河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说到底,对方和他都是个可怜人罢了。 正在桑星河想着这些事,他的头上突然蒙上了一件衣服,而后一只冰凉凉的小手飞快地伸进衣服里,将他脸上的面具抢了过来。 面具被抢走之后,桑星河还挨了一脚。 等桑星河把头上的衣服一把扯下来,只来得及看到申珏逃之夭夭的背影。 他看了看方才被踢的地方,神情疲倦而无奈。 那个小家伙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居然故意踢他被咬伤的地方。 …… 那厢,申珏盖着面具,匆匆离开易水阁,才走出几步,就看到前方有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负着手,听到身后的动静,便转过身来。 是左护法。 左护法是十绝岛唯二喜欢穿白衣的人,另外一个是桑星河,在桑星河来之前,整个岛只有左护法穿白衣。 他看着申珏单手扶着面具,挑了下眉。 申珏见到左护法,脚步就一顿,随后他慢吞吞地挪到了左护法的面前,过了一会,才把面具拿了下来。 左护法看着申珏手里的面具,唔了一声,“锁怎么开了?” 申珏眨了下眼,他把面具往左护法手里一塞,摊开自己的左手,用右手在手心上写字。 此时月色昏暗,左护法认真看,才勉强辨认出申珏写了什么。 他说是遇辞打烂的。 左护法知道遇辞去了易水阁,不过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赶到易水阁时,正碰上遇辞出来。遇辞那时的眼神真跟杀人时无两样。 左护法看了申珏几眼,才曼声道:“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了什么吧?” 此时的申珏唇色红润如上了一层碾碎的花汁,眉眼间更是沾染了之前没有的媚意,甚至他此时的站姿都暴露出他方才经历了什么。他听到左护法的话,似乎很害怕,连忙埋低了脑袋,几根手指更是无措地缠绕在一起。 左护法之前就跟申珏说了,若是桑星河看到了他的脸,那他就没必要活着了。 申珏抿着唇,突然抬起头对着左护法摇了摇头,他眼里全是焦急,又急匆匆在自己的手心里写字。 左护法垂眼看着申珏写字,申珏着急,写起字更是缭乱。左护法再怎么认真看,也只能看清几个字,他正要说什么,又看到申珏张开了嘴。 他想说话,想跟左护法解释什么,可是只能发出啊的声音。 那声音真不好听。 申珏似乎也发现了,只叫了几声,就闭上了嘴。 他那双漂亮的蓝眸闪过羞愧、沮丧以及绝望的情绪,他不再看左护法,而是从左护法手里拿过了面具,他先把面具拿在手里放了一会,随后猛地往一旁砸去。 申珏这突变的动作让左护法一愣,而接下来他就看到对方眼睛悄然变红了。 左护法拧了下眉头,说实话他向来厌恶男人哭,男人又不是女人,遇事就哭算什么回事。不过男性天罗体也不能完全被当成普通男人看待,他们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命运。 他知道很多天罗体是娇生惯养的,那些门派、家族养着这些天罗体就像养着最娇艳的花,眼前的天罗体想必也是吧,被人宠着捧着长大,来到十绝岛之后,不仅地位卑微,还承受了一系列的不公。 说实话,左护法觉得如果他是申珏,怕是早就自尽了,这谁受得了? 被一个陌生男人睡,不仅要被毒哑嗓子,还要全程戴着面具,若面具掉了,就只能死。 左护法觉得谁让他承受这些,他肯定要屠了对方满门,以泄心头之恨。 如此想来,申珏闹这些小脾气,还哭鼻子的事,也不是那么不能容忍了。 “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左护法低声道,还从袖中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提给了申珏,“擦擦脸,我带你下去,这面具不好,我明日给你一个更好的。” 申珏没接左护法的手帕,而是直接转身往山下走去。 左护法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干脆用手帕把地上碎成两半的面具包了起来。 这事不能让遇辞发现了,要不然他又要发疯了。 走在前面的申珏,一转过身,脸上的神情已然变成了冷漠。杀意隐藏在平静的蓝色大海下,软弱盔甲下是冰冷的心脏。 左护法见申珏走得那么快,还以为对方还生气着,便也没追上去,而是慢慢地跟在申珏身后。 申珏没有住在易水阁,也没有住在原先住的地方,左护法给他另外安排了一个院子,单独一个人住。 申珏回到自己的院子,洗了足足一个时辰的热水澡,把身上的皮肤都搓红了,他才回房睡觉。只是睡到一半,他猛地睁开了眼。 他的床边坐着一个人,那人不知来了多久,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因为那人背光,申珏都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从对方的呼吸吐纳中判断出对方是个高手。 “你醒了。”那人突然说。 申珏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是遇辞。 申珏不由往后缩了缩,遇辞是个非常善妒之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逼着桑星河杀他,只是遇辞不肯承认罢了,可是后来他们二人隐居前的一段日子,一旦有人跟桑星河说话,遇辞后面都会偷偷杀了那人。 申珏不知桑星河知不知道这些事,但很大可能是知道的,毕竟枕边的爱人时常夜里出去,再夜里偷偷回来,一向聪慧的桑星河怎么会不知道呢? 今夜桑星河当着遇辞的面如此护他,怕是遇辞早就在心底恨毒了他。 申珏手不由自主摸到枕头下的小刀,他在这里睡不安稳,只有放把武器才能安睡,但是他现在连匕首都拿不到,这把小刀还是左护法给的,申珏借口说想用这个小刀削果皮。 申珏看不清遇辞的脸,但遇辞却能看清申珏的动作,他武功远在申珏之上,对于他来说,夜里如同白昼。 他看着对方偷偷摸摸把手伸进枕头下,轻蔑地扯了下嘴角。这个小矮子莫非还以为自己能伤到他吗? 遇辞想到这里,猛地欺身而上,他掐住了申珏的脖子,牢牢地把人压在身下,申珏吃痛,反手抽出小刀,可是还没刺向遇辞,已被对方半路夺了去。 遇辞看了下手中的小刀,突然将小刀刺进了申珏耳旁的枕头里。 申珏目光微僵,他身体僵硬了一会后,便卸去了力气,仿佛像是河蚌打开了坚硬的壳,向敌人露出里面柔软的蚌肉,也像是动物向强敌露出了肚皮,以示柔弱和臣服。 “倒挺识相,这小刀是贺雀英给你的吧,那家伙最喜欢装乖的小东西。”遇辞低声道,“这把小刀可是削铁如泥,我当年送他的及冠礼,他居然给了你,看来你真的挺会装的,不仅骗了桑星河,还骗了贺雀英那个蠢东西。” 贺雀英是左护法的名字。 申珏被掐着脖子,连正常的呼吸都不能,他被迫仰着头,因为缺氧,脸色渐渐转红。 遇辞静静地欣赏了一会申珏的窘迫,见人快翻白眼了,才嗤笑一声松开了手。 他抓住了申珏后脑勺处的长发,神色冷漠,“你这撇脚的伪装,他们居然看不穿,你说是你太聪明,还是他们太蠢?” 遇辞说完这话,蓦地勾唇一笑。他本就生得阴柔,此时温柔一笑,眉眼中多了几分惑色,只是申珏看不清,也不愿意看。 “你还有什么手段,不如先给我看一看?”遇辞低下头,在申珏耳旁轻声道。 申珏微微转过头,看向遇辞,两人的目光相碰,一时之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仿佛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申珏轻轻从遇辞的手里抽出他的长发,他慢吞吞地整理下了自己的长发,正待遇辞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时,申珏突然动了。 他猛地翻身把遇辞压在了身下,那张雪肤红唇的脸上漾出一抹惑人的笑。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10) 遇辞被申珏的动作弄得一愣, 但他很快就轻蔑地笑了一下。 这个小矮子以为这样就可以勾引到他吗?真是不自量力。 申珏微微撑起了身体, 坐在了遇辞身上, 他瞥了一下插进枕头里的小刀,以他现在的武功,拿那把小刀杀了遇辞还是太难了。 不过就算他现在能杀了遇辞,怕是也不能活着离开十绝岛。 他大脑里飞快闪过许多东西, 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还分神,分出一只手摸了摸遇辞的衣领。 他想让桑星河爱上他,看样子要先离开十绝岛,要不然遇辞肯定会先逼着桑星河杀了他。前几世桑星河都是因为被武林人士严刑拷打, 逼问玄阴功的下落,才心灰意冷, 而后爱上了救他出来的遇辞。申珏想,也许他能利用这一点。 他也许能带着桑星河提前离开十绝岛, 最好在桑星河师傅去世之前。 申珏在这边想得认真,遇辞先不耐烦了。他皱眉垂眼, 看着在他衣领处摸了有一小会的手,眼神十分古怪。 这个小矮子就是这样勾引人的啊? 不摸敏感部位都算了,摸衣领是几个意思? 他衣服的花纹都要被摸秃噜了! 遇辞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挑起眼皮睨着申珏,“摸哪呢?” 申珏被遇辞的话打断了思绪,他低头看了下遇辞,就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停留在对方的衣领处。 嗯…… 这个位置摸太久了吗?可是他不想碰遇辞的皮肤。 申珏想了下, 把手挪到遇辞的头上,开始帮遇辞做起了头皮按摩。 遇辞:“……” 这个死矮子是不是有病? 谁需要他按摩了? 他脑袋才不需要按摩! 唔,好像按得还不错。 巴适…… 遇辞一直有失眠的毛病,从小到大都有,自小就跟着他的左护法贺雀英就深知遇辞这个毛病。遇辞失眠最重的时候,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那时候他就出去杀人,然后满身血地回来。 他大魔头的称呼也是那个时候捞回来的。 遇辞原来还为此而烦,后面他已经习惯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在床上睡过觉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简单的按摩而起了睡意,他想出口训斥对方,可是有睡意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他忍不住深陷其中。 过了一会,遇辞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而平稳。 申珏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然后缓缓地松开手,正在他摸到枕头旁的小刀时,遇辞突然睁开了眼。他牢牢地扣住了申珏的手腕,声线低沉还带着一丝嘶哑,“继续。” …… 遇辞在申珏的床上睡了一个很长的觉,这觉美好得让他都有些不愿意醒,但不醒不行,旁边太吵了,一直有悉悉索索的细碎声音。他不悦地睁开眼,瞪向一旁的人。 对方被他瞪得往被子里藏了藏,遇辞睡好了,也懒得跟这个小矮子计较了。 他翻身坐了起来,抚了抚衣服处的皱褶。昨夜他宿下之前,为了让申珏更好地帮他按摩,取下了玉冠,而遇辞是个不会束发的人,平日里都有侍女服侍,现在他在申珏的房里,服侍的人自然变成了申珏。 遇辞坐在铜镜面前,头皮被扯得一疼,他忍不住一掌拍到了梳妆台上,“你到底会不会束发?” 申珏不动声色把扯下来的长发丢到地上,摇了摇头。 他当然会束发,毕竟他还是小太监的时候,就帮慕容修束发过,不过他为什么要帮遇辞束发呢? 遇辞恼火地揉了揉自己被扯痛的地方,“算了,你别弄了。”他转身一把抢过申珏手里的梳子,开始笨手笨脚地梳头。遇辞的头发长且厚,睡了一夜,有些地方都打结了,他梳不顺,便拧着眉强行用梳子把打结处的梳开,这自然又是掉了一堆头发。 等遇辞好不容易把头发梳顺了,已经是日上三更了。 他丢开梳子,看了下桌子上的玉冠,果断地放弃了,然后盯着镜子里的申珏,“你有发带吧?” 申珏看着他,又摇了摇头。 遇辞眯了眯眼,阴柔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你肯定有,把发带给我。” 申珏见状不情愿把梳妆台下的小柜子抽出来,里面摆着一根蓝色的发带。 遇辞看了下同样披着头发的申珏,飞快地把发带拿了出来。 申珏见状,抬了下手,似乎想把发带夺回来。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遇辞手里的发带。 申珏住过来的时候,这个小柜子里的发带还很多,但渐渐的就越来越少,他总是找不到前日取下来的发带在哪,现在变得只剩下一条了,这条给了遇辞,他就没有了。 遇辞是习武之人,对视线最为敏感,他发现申珏的视线已经停在他手里的发带时,把发带抓得更紧了,“这根归我了,我待会……让人给你送发带过来,一百根够了吧。” 不过一根发带,至于那么小气吗? 遇辞冷哼了一声,开始扎头发,他费了点功夫,才勉强把头发用发带绑了起来,虽然还是有些凌乱,但起码能见人了。 他对着镜子里照了照,发现申珏的目光居然还停留在他头上的发带上。 遇辞眉心微蹙,觉得申珏实在不识相,自己都说了会还他一百根发带了,他居然还不肯放过他头上的发带。他想了想,把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 他把玉佩和玉冠都放在了梳妆台上,“我拿这些跟你换,待会再叫人给你送发带,行了吧?别看了。” 遇辞不耐烦地说完就站了起来,他不去看申珏的脸色,直接往门口走,刚打开门,就撞见了正进院门的贺雀英。 贺雀英看着还穿着昨日衣裳,头发明显有些乱的遇辞,脸色微变,而下一刻,他看到披头散发,只穿着里衣的申珏急忙忙跑过来,要把手里的玉佩和玉冠塞给遇辞,遇辞还不收的时候,他呆住了。 贺雀英:“……” 为什么这一幕好像在哪里看过? 他曾清晨时分路过青楼楚馆,当恩客出门的时候,馆里的姑娘便会追出门来。 贺雀英目光挪到了申珏手里的玉佩和玉冠,玉冠都罢了,那玉佩可是遇辞不离身的。 那该不是传说中的嫖资? 遇辞没注意到贺雀英古怪的脸色,他只觉得申珏实在是不识好歹,“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不用还给我。你要是不要,就直接丢了便是。” 申珏拿玉佩和玉冠的手微微一缩,而后他真把手里的东西砸了。 遇辞:“……” 贺雀英:“……” 这是没谈拢?所以姑娘把恩客给的嫖资砸了? 但这不是他脑补的时候,而是救人的时候。 贺雀英连忙上前,挡在申珏的面前,“岛主息怒,申珏他年纪小,不懂事,况且……”他看了下地上碎了的玉佩和玉冠,咳了一声,“况且不是您让他砸的吗?” 遇辞看见碎了的玉佩,袖子下的手都有些抖。 那可是他养了许多年的血玉,这个死矮子! 算了,他都送出去了,不生气!不生气!他,遇辞是个有肚量的人,不能让贺雀英看他笑话。 遇辞挤出一个狰狞的笑,“没事,砸了就砸了。”他看着贺雀英护着申珏的样子,目光骤然变得阴森,“你怎么大清早来这了?” 贺雀英呃了一声,他有些尴尬,因为他是给申珏送新面具的,只是没想到时机那么不凑巧。 之前面具坏了的事情肯定不能让遇辞知道。 所以,贺雀英决定撒谎。 “我……叫申珏去我那用早膳,江南小食,他是江南人,应该喜欢吃。” 申珏之前呆的门派地属江南,贺雀英在看申珏的资料时就记住了,他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 不过这话落在遇辞耳朵里,便变了个意思。 贺雀英对这个死矮子这么上心吗?连哪里人都记住了?还眼巴巴地跑过来叫对方一起用早膳? 该不会贺雀英喜欢上这个死矮子了吧? 再怎么样,死矮子也是桑星河的天罗体,贺雀英这种行为不就是给桑星河戴绿帽吗? 而桑星河又是他的人,那给桑星河戴绿帽,不就等于给他戴绿帽? 那不行! 他堂堂十绝岛岛主,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怎么可以戴绿帽?! 遇辞偏了偏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曼声道:“我也喜欢吃,一起去啊。”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11) 遇辞并没能跟申珏和贺雀英一起用膳, 因为他刚说完那话, 就有一名十绝岛的弟子匆匆跑了过来。 “岛主, 左护法,右护法回来了!” 遇辞听到这话,立刻转过身,眼睛一亮, “你说真的?” 弟子连连点头,“真的,右护法已经回到岛上,是他让弟子来找岛主。” 遇辞闻言,直接大步往外走, 边走边问:“他人呢?” 申珏看了下遇辞远去的背影,又垂下眼。他知道右护法离岛的原因, 右护法奉命去寻灵药,为了疏通桑星河的经脉。 遇辞很早之前就派右护法出去了, 现在右护法回来,只能是因为找到了灵药。 不过申珏不知道桑星河有没有服用灵药, 前几世的桑星河并不喜欢跟他分享太多事情,偶尔谈起自己的事情,还是因为桑星河实在太闷了。 贺雀英听到右护法回来的消息, 显然也很高兴,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有件事没做。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面具,“这个新面具给你,这面具跟之前的不一样, 更加服帖脸,不会觉得闷。”他顿了顿,“以后你就自己戴吧,钥匙给你。” 申珏看着贺雀英手里的面具和钥匙,没有接,而是轻轻摇了摇头。 贺雀英笑了下,像是洞察了申珏的意思,“没关系,我相信你,这面具戴久了闷气,有时候我忙起来可能来不及给你解锁,所以你让身边的小厮给你解吧。” 他说完就强行把面具和钥匙塞进了申珏的手里,“好了,我也要去右护法那里一趟。” 贺雀英说完就匆匆离开了,而过了一会,贺雀英身边的小厮过来了。 小厮对申珏笑了一下,把手里的红漆食盒放到了桌上。 “申公子,这是左护法令小的送过来的,里面都是江南那边的美食。” 他说完,就告退了。 申珏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红漆食盒,又低头看着手里的面具。这次的面具显然比前两次要精致许多,贺雀英短短一夜就找出一张这么好的新面具,怕是也废了些功夫,而且他还大清早就过来送面具,瞧遇辞方才对贺雀英的眼神,似乎已经有些生疑了。 贺雀英比申珏想象得要笨,若能离间他跟遇辞便更好了。这样一来,他带桑星河离岛,可能会更加轻松。 不过他现在不能操之过急,贺雀英并不是一个没有防备心的人,他冒然亲近对方,只会引起对方怀疑,此事还要徐徐图之。 …… 那厢,遇辞从右护法口中听到对方已找回灵药,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个笑容。他拿过右护法手里的锦盒,“好,太好了,我现在就把这个药送去易水阁。” 他话落,一旁的贺雀英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岛主,桑大侠为人骄傲,这几日……您又跟他闹得那么凶,怕是他不肯服药。” 右护法听到这话,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那就把刀放在他脖子上,他不吃也得吃。” 贺雀英勾了下唇,眼里似有嘲笑,“你可以试一下,但我觉得你的刀还没放上去,岛主就先劈了你。” 右护法转眸看向遇辞,似乎想听听遇辞的心到底偏向谁。 遇辞果不其然地说:“日你个仙人板板,你不许把刀放他脖子上,滚。” 右护法:“……” 遇辞骂完右护法,只能看向贺雀英,他和右护法都属于靠武力取胜的,他身边只有贺雀英还会动一动脑,“你说怎么办?” 贺雀英看着遇辞手里的灵药,沉默一瞬,才缓缓道:“不如让申珏送给桑大侠,桑大侠不喜十绝岛的人,但申珏并不能完全算十绝岛的人,也许桑大侠会愿意服用申珏送过去的灵药。” 右护法愣了一下,“申珏是谁?” 同时,遇辞的声音也响起了,“让他送?申珏要怎么解释那药的来历?” “不用解释,桑大侠不是傻子,只要看到那药就能知道来历。”贺雀英说,“桑大侠不喜欢拿天罗体练功,而当天罗体送上另外一个选择,我想为人正直的桑大侠应该不会拒绝,哪怕那药实际是岛主送的。” 遇辞闻言便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考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而一旁的右护法又问了一遍,“申珏到底是谁?” 不过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半响,遇辞把药递给了贺雀英,“行吧,就这样做吧,你去叮嘱那个死矮子,这药必须让桑星河服下,要不然他那条小命也别要了。”说到这里,他眼含警告地看了贺雀英一眼。 贺雀英收下锦盒,微微颔首,“放心,属下一定会办妥此事。” 说完,贺雀英就往外走。 还在原地的右护法不死心,又又问了一句,“死矮子又是谁?” 遇辞终于赏了右护法一个眼神,眼神的意思很明显。 “……”右护法沉默一瞬,把刀插.回腰间,跟着贺雀英的脚步出去了。 右护法想了下,还是加快了脚步追上了贺雀英,“贺雀英,你和岛主方才说的申珏到底是谁?” 贺雀英想了下,简单回答道:“岛主送给了桑星河一个天罗体,那个天罗体叫申珏。” “天罗体?”右护法眉头一皱,“岛主不是喜欢那个桑星河吗?” 他轻吸了一口气。 贺雀英斜睨他一眼,“你想的没错,岛主想让桑星河用这种办法恢复内力,现在已经有了初步成效。” 右护法闻言摇了摇头,“岛主真是疯了,若是以后桑星河爱上那个天罗体,岛主当如何?” 很多习武之人最后都会爱上自己的天罗体,毕竟朝夕相处。 贺雀英看向远方的天幕,声音放轻,“真到了那日,你以为那个天罗体还能活着?桑星河那人看着是正人君子,实际上……” 他的话没说完,右护法对桑星河也没好感,所以心领神会地点了头,“只是可惜那个天罗体,我还没有天罗体呢,什么时候岛主赏给我一个?” 贺雀英翻了个白眼,“快了。” 右护法没看见贺雀英的白眼,只当对方说的话是真的,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贺雀英见状,白眼快翻上天了。 他身边一个两个怎么都是二愣子? …… 贺雀英下午的时候去了申珏的院子里,他将锦盒递给申珏,“这是能帮助易水阁贵客恢复武功的灵药,岛主希望你把这个送过去,你不需解释药的来历,只要把这药送到贵客的眼前便是,锦盒里有纸条写了药的功效和服用方式。” 他顿了一下,“你好好办好此事,岛主会记着你的好的。”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12) 桑星河看着递到他面前的锦盒, 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 “这是什么?” 申珏做了一个要把锦盒打开的动作, 又把锦盒放进了桑星河的手里。 桑星河只好把锦盒打开,一打开就先看到里面的纸条。他修长的手指夹起那张纸条,目光匆匆浏览而过,片刻, 他的眼神就有了微变。他看向申珏,“有人要你送过来的?” 申珏诚实地点了下头。 桑星河又看向手里的锦盒,神色有几分凝重,这东西多半是遇辞那个家伙弄来的。 正在桑星河想该如何处置这药的时候,意外发现申珏的眼神一直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锦盒, 他愣了下,“你……想吃吗?” 申珏眨了下眼, 缓慢地摇了下头,可眼神还没有挪开。 桑星河心中了然, 对于任何练武之人来说,能增加内力的灵药都是上好的东西, 申珏喜欢也正常,正好,他也不想吃。 “你吃吧。”桑星河把锦盒递到申珏的面前, 还眨了下眼,“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申珏似乎愣了一下,随后飞快地摇头, 还往后退了两步。桑星河一般不会改变做好的决定,所以他抓过申珏的手,把锦盒塞了过去,“吃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到时候告诉他们,说我已经吃了就可以,反正药有没有用,不是只有服药的人才知道吗?” 桑星河的意思是即使他没吃,遇辞也不会知道。 申珏听到桑星河这样说,犹豫地看向锦盒里的药。桑星河看着他这眼神,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申珏怕是极想吃,但又怕被发现受罚,而他这段日子吸了申珏不少内力,这药给申珏吃,也没什么。 “吃吧,没事的。”桑星河温和道。 申珏抿了下唇,才接过桑星河手里的锦盒。接过来之后,他对桑星河露出一个笑容。虽然申珏面具覆面,但桑星河看到了那双弯成月牙儿的蓝眸。 桑星河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又发现之前三次见面,申珏可都没有对他笑过,笑没有不说,还揍了他两顿。现在得了灵药,就愿意给他露个笑脸了,不得不说,申珏不仅仅睚眦必报,还十分现实。 桑星河虽然不喜欢天罗体,但多少也知道一点天罗体的事情,比如天罗体大抵温柔可人,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而他面前的天罗体每次都表现得像只斗鸡。 桑星河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他要养着这个天罗体,以后少不得要找很多好东西哄着对方才行。 桑星河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的申珏已经翻出了身上面具的钥匙,他把钥匙递给桑星河,示意对方帮他开锁,又做了个闭眼的动作。 桑星河拿过钥匙,看了下申珏面具的后面,试探着问:“你要我帮你开锁,然后再闭上眼睛?” 申珏点点头。 桑星河脾气好地照做了,他闭着眼等了一会,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拍了一下,他睁开眼就看到申珏单手扶着面具背对着他站着。 桑星河见状又帮申珏锁上了面具,只是他忍不住问:“为何要一直戴着面具?” 申珏见面具戴好了,才转过身,他听到桑星河的问话,想了下,在自己的手心里写字。 “岛主不让你看到我的脸。” 桑星河看完,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变,“莫非你也不是天生哑巴?” 申珏点了头。 桑星河那瞬间有些生气,气遇辞这人简直残忍。而申珏吃完灵药,就想着打坐运功,他自从跟桑星河睡过之后,体内的内力就被吸走了大半,他练功的速度还没有被吸走内力的速度快,这让他很烦。而他之前练的《祸心法》似乎一点用处都没有,申珏都有些怀疑那本武功秘籍是不是根本就是假的。 申珏不愿意坐在桑星河的床上,于是找了一张榻上打坐。 他运了半天功,除了觉得腹下有些发热,便没有感觉到任何其他现象了。申珏皱了下眉,想再试一次,这回还没试,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桑星河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似乎已经看了他很久了,不过申珏练功和修道一样,一旦进入状态,便会完全无视周围的一切。 “待会再运功好不好?”桑星河说这话的时候,脸有些红,他抓着申珏的手往自己腹下一放,“我……我这……” 桑星河心里很尴尬,他也不想打断申珏练功,可是药性等不了。药性一上头,他便忍不住盯着申珏看,越看,他的气息就越烫,到后面完全忍受不了,只能孟浪地上前。 而申珏忙着验收灵药效果,哪有心情做那档子事,反手推了桑星河一下,就准备换个地方继续练功。他刚下了榻,就被一只手搂住了腰身。 青年的气息喷在他的耳朵上,“乖,待会再练。” …… 遇辞坐在自己院子里的屋顶上,他喝了五壶酒了,可是还是睡不着。往日睡不着都算了,可是昨夜试过睡着的滋味后,今夜便变得分外难熬。 他一脚把眼前的空酒坛踢下屋顶,人也缥缈从上飞了下来。 昨夜那个死矮子只是帮他按摩脑袋,他就睡着了,那他今夜就再找一个帮他按摩。 遇辞去了自己养的两个天罗体的院子,那两个天罗体见到遇辞来都非常开心,而遇辞看都不看他们,往床上一趟,十分大爷地说:“过来一个帮我按摩。” 其实一个较高的天罗体挤出一个媚笑,连忙凑过去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白嫩的小手径直往遇辞下面摸去。 还没摸到就被遇辞抓住了手。 “你往哪按呢?”遇辞眯了下眼,“手不想要了?” 那天罗体吓得一抖,立刻跪在地上,叠声道:“岛主饶命,岛主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遇辞厌恶地看他一眼,“滚出去。”又看向另外一个快抖成筛子的天罗体,“你过来按。” 这个天罗体僵着脸挪了过来,犹犹豫豫地看着遇辞,“岛……岛主,不知小的该按哪里?” 遇辞闭上眼,冷漠道:“头。” 天罗体闻言,便小心翼翼地帮遇辞按起了脑袋,没按两下,遇辞就闭眼皱眉道:“太轻了,没吃饭吗?” 天罗体手微微一抖,连忙加重了力气,这下子遇辞直接怒了,睁眼一脚踢开了那个天罗体,“你按那么重做什么?杀猪吗?废物,我养你这两个废物,真是浪费粮食,你们两个明天给我去……” 他微微一顿,这两个天罗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实在是废物。 “这院子后面不是有块荒地吗?你们两个把那地种了。” 遇辞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先是回到自己的院子,把不顺眼的东西都砸了一遍,又拿着剑练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剑法,依旧毫无睡意,此时夜已经到了下半夜了。 遇辞看着天幕上的星辰,内心烦躁得不行,最后还是忍不住去了申珏的住处。 他扑了个空,才想起申珏应该是在桑星河那里。 都下半夜了,他怎么还在桑星河那 遇辞冷哼了一声,当即怒气腾腾地杀上了易水阁。 他一进来,桑星河听见动静立刻扯过被子盖住身下的人,转头看到床外站的是遇辞后,脸色沉得跟墨汁一样,“遇岛主,你又发什么疯?” 遇辞看了一眼桑星河,就把目光挪到了被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又看向桑星河,面对心上人,他把自己的脾气压了压,语气平静地说:“你睡完了吗?你睡完了,他该陪我睡觉了。” 桑星河:“……” “遇辞,你出去。”桑星河的声音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他知道遇辞不是一个正常人,但没想过他这么不正常。 遇辞闻言站在原地没动,他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觉得申珏可以陪桑星河睡觉,为什么不可以陪他?他还是十绝岛的岛主呢。 在这个岛,他才是最位高权重的人,事事当以他为首,他愿意让着桑星河,让他睡完才带走申珏,已经是非常宠爱桑星河了,他希望桑星河不要恃宠而骄。 “我不出去,你快点睡,睡完我要带他走了。”遇辞正儿八经地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13) 桑星河眉心突突地跳。 他觉得自己要被遇辞这个疯子逼疯了。 他不由想到当初遇辞跟他告白时的场景, 那时候遇辞穿了一件非常骚包的粉红色衣裳, 明明是约他打架, 却手里还拿着一枝桃花,那时候已过了四月,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桃花。 遇辞对着桑星河劈头盖脸念了一长段的情诗,什么朝朝暮暮, 什么辗转反侧,什么词腻人,他就说什么。还好桑星河行走江湖多年,也算见过世面,非常礼貌地拒绝了遇辞, 并且婉拒了遇辞要送过来的桃花。 哪知道本来还笑靥如花的遇辞瞬间翻了脸,把桃花丢到了地上, 狠狠地踩烂之后就跑走了。等桑星河再见到他,就是被遇辞偷袭成功, 废了一身功夫。 师傅当初说十绝岛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教,里面的人都肆意妄为, 性格乖张,他原先不以为意,现在逢着遇辞这个疯子, 终是明白了十绝岛为何在江湖中这么臭名远扬了。 桑星河试图心平气和跟对方讲理,“遇辞,你先出去好吗?他没办法陪你睡觉。” 遇辞听着这话,就不能理解了, 为什么死矮子可以陪桑星河睡觉,就不能陪他呢况且他又不是要睡死矮子,只是让他按摩而已。 “为什么不能陪我睡?”遇辞只要睡不饱,思维就会变得比平常更古怪,“我都说了我可以等了,你总不要做一晚上吧?上半夜陪你了,下半夜陪我,哪里不对吗?这很公平的,死矮子吃的还是我十绝岛的粮食,我让他陪我睡一睡,怎么了?我又不是要做那档子事。” 桑星河觉得自己讲不了理了,他沉默半瞬,扯过旁边的衣服穿上,下床挡住遇辞看床的视线,“你睡不着是吗?” 遇辞点头。 “那我陪你聊天。”桑星河木着脸说,“他已经睡了。” 大不了打一架。 遇辞扫了一眼桑星河的下.身,“你们做那档子事,他都能睡着?”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 “你活儿是不是太小了?” 桑星河:“……” 藏在被子里的申珏偷偷冒了个脑袋出来,他一出来,就被遇辞发现了。 遇辞听到了动静,耳朵微微一动,就偏过脑袋,看向了床上的申珏,“下来。” 桑星河抿着唇,只觉得胸腔里憋着一股气,等他看到申珏下床时,那股气不由冒出了胸腔。 他抓住了申珏的手腕,“你别去。” 申珏此时腿都有些发软,事实上他现在是宁可跟遇辞呆在一块,都不想再呆着这里了。所以,申珏用力挣开了桑星河的手,强撑着身体走到了遇辞身边。 遇辞见申珏如此识相,满意地点了下头,他转眸发现桑星河脸色实在难看时,不由摸了下下巴。心上人好像又生气了,不过他总是生气,算了,下次再来哄吧。现在当务之急是他要去睡觉。 遇辞把申珏带出了易水阁,只是他走了一段路后,就停下来不悦地看着申珏。 “走那么慢,数蚂蚁呢?” 申珏扶着腰,闻言便停了脚。遇辞见他居然不走了,几步上前,“你干嘛不走了?” 申珏微微吐出一口气,对遇辞摇了摇头。 遇辞拧眉看着他,后面才发现申珏一直扶着腰,而且站在平地,两条腿都有些打颤。他瞬间反应过来了,“走不动?” 申珏点了下头。 “废物。”遇辞骂完,看了下左右,现在深夜里都看不到十绝岛的门徒。他想了下,转过去对着申珏微微蹲下身,“爬上来,我背你下去。” 易水阁是十绝岛最高的地方,要真让死矮子以这种速度走下去,怕是天亮了还没到他的屋子。 申珏爬上遇辞的背时,遇辞突然闻到一阵很甜腻的香味,那香味几乎要钻入他的骨髓,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忽略。他身体不由一僵,侧过头看向他背上的人,“你涂香粉了?” 申珏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还好有面具遮挡,遇辞发现不了。 遇辞是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了,那香味是天罗体碰到给他破身的人时,身体不由自主散发出的味道,而他刚刚离开易水阁,身上的味道未褪,所以才被遇辞闻到了。 据说每个天罗体身上的香味都不同,所以遇辞以为他涂了香粉也不奇怪,只是这种问题问出来,已经够让他烦躁了。幸好他现在哑巴了,要不然他要怎么说? 是他身上发.情的味道吗? 申珏的拒绝回答落在遇辞眼中就是默认了。 他背着申珏,用着轻功,一路轻掠下山,心里一边嘀咕。 这个死矮子真够骚的,还往身上涂香粉,难不成这就是桑星河这么护他的原因? 遇辞认真地想了下,他还是做不出往身上涂香粉的行为,如果桑星河涂的话…… 也不大喜欢。 遇辞回到自己的院子,先让小厮去烧水。 “你把你身上的香粉洗一洗,难闻死了。”遇辞说完就往自己屋子里走,丢下一句,“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 等申珏走进遇辞房里时,遇辞也沐浴过了,他直接拿冷水洗的,此时正穿着一件单衣坐在案几前,见到申珏进来,便招了下手,又是之前那招猫逗狗的姿势。 “死矮子,你先给我按一按,然后我们再去床上。”遇辞说。 他这话说得实在有歧义,只不过在场的两人都没想歪。 而外面偷听的右护法就不一样了。 他刚回岛上,刚跟贺雀英喝完酒,才醉醺醺地往自己院子走,路上看到遇辞从他前面闪过,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右护法跟遇辞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遇辞背人,不由起了好奇心,一路跟到了遇辞的院子,此时正趴在遇辞屋子的屋顶上。 右护法听到遇辞说的话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死矮子不就是贺雀英说的那个叫申珏的天罗体吗? 那不是岛主送给桑星河的吗? 怎么现在又跟岛主在一起了? 难不成天罗体也可以共用吗? 右护法:“!!!” 他们岛主居然在搞这么混乱的男男关系吗? 不行,他想看看。 右护法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块瓦片。 本来闭目养神的遇辞突然睁眼,他眼睛往上一瞥,拿过一旁的茶杯就往屋顶上方某处砸去。 右护法吃疼地捂住被砸到的右眼,吭都不敢吭地溜了。 翌日,右护法立刻去找了贺雀英,跟他分享了这个大消息。 贺雀英并没有露出右护法想象中的神情,而只是微微一笑,“原来你大清早来找我就为了这事啊,用了早膳了吗?要不就在我这用了吧。” 右护法嗳了一声,“大兄弟,你有没有听懂我说的是什么啊?岛主现在跟桑星河那家伙在共用……” 贺雀英打断了右护法的话,“此事关乎岛主私事,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右护法沉默一瞬,冷不丁说:“那你当初干嘛怂恿岛主穿粉红色衣裳去跟桑星河告白?” 贺雀英手指微微擦过唇瓣,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没什么,只是觉得岛主穿粉红色好看罢了。” …… 遇辞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他浑身都有些发软。他先是动了动脖子,再缓缓睁开眼,只是睁眼之后,就发现自己旁边还有一个人。 那人是申珏。 遇辞的床很大,但遇辞睡觉时总喜欢摆成大字型,申珏为了不碰着遇辞,就缩在角落里睡,蜷缩着腿,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他昨夜太累了,现在还沉睡着。长发掩住他大半的脸,只露出了小半张精致的侧脸,脸色酡红,像是沾染上了四月的桃花汁。 遇辞鲜少跟人同床共枕,就两次,两次都是同一个人,没人敢在他面前睡觉。 他看着申珏恬静的睡容,有些嫉妒对方比他还能睡。 他微微直起身,拿去一把申珏的长发,往对方的脸上扫了扫。 申珏蹙了下眉,无意识地躲了下,把脸藏进了被子里。 遇辞见他躲,似乎找到了乐趣,轻轻掀开一角被子,又用头发扫了扫申珏的脸颊。申珏这回似乎有些醒了,长睫微微一颤,而后便缓缓睁开了眼。 世人都道天罗体天生貌美,尤其是那一双蓝眸,犹如上好的蓝宝石,又如番邦的湖泊。 而申珏相貌又在天罗体中属于上乘,若说闭眼睡觉的他像一幅画,那睁开眼的他便像是画中人从画卷中走了出来,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申珏刚睡醒,意识也有些混沌,他只看到有人捉住他的头发,并没有意识到对方是谁。他眉心微蹙,从对方手里扯过自己的头发,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遇辞看着空了的手心,呆了一下。 这个死矮子居然当着他的面继续睡? 他冷哼了一声,又把申珏身上的被子扒拉开,“不许睡了,起床!你还要在我的床上睡多久?” 申珏困得眼睛都疼,遇辞扯被子,他就往被子里钻,钻到最后,不知怎么的,竟然钻进了遇辞的怀里。 遇辞怔住了,低头看着缩在他怀里闭眼继续睡的申珏,心里开始嘀咕。 这个死矮子不会在用这么蹩脚的方法勾引他吧? 他为什么要勾引他? 遇辞突然想到昨夜申珏毅然离开桑星河走到他身边的样子。 明明都快站不稳了,却还要跟他离开,为什么? 不会吧? 这个死矮子喜欢他? 遇辞瞳孔微微放大了些。 如果是这样,那申珏的一切行为便有了解释。 之所以申珏不愿伺候桑星河,是因为喜欢他。 申珏不愿意跟桑星河同床,甚至打伤了桑星河,也是因为喜欢他。 申只有申珏的按摩能治好他的失眠,说不定是申珏苦练了许久,就是为了帮他治好失眠的顽疾。 现在甚至因为喜欢他,还不知羞故意钻进他的怀里,还装睡! 啧啧啧。 遇辞看申珏的目光瞬间复杂了许多,里面还夹杂着一分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同情。 不过他是不会回应这份喜欢的,绝对不会!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14) 正在遇辞想着有的没的时候, 申珏突然醒了。 他因为遇辞身上陌生的气息突然惊醒了, 申珏一醒来, 隔着被子对上了遇辞的眼睛。 遇辞一见申珏醒来,就冷下脸,冷言冷语道:“你还准备在我怀里睡多久?” 申珏眼睛酸涩,神色都有些倦倦的, 他听到遇辞的话,便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展翅扑朔开去,掩去了中间的水润蓝色。他往旁边挪了挪,退出了遇辞的怀抱, 正要坐起来,肩膀处突然多了一只手。 “你就继续睡这吧。”遇辞咳了一声, “我床上最近有些阴冷,你多睡一会, 暖暖床,免得我感冒了。” 这么可怜的小表情, 啧啧啧。这个死矮子居然喜欢他到无法自拔的地步,连他的床都要多赖一会,那他这么大方的人, 就允许一次吧,下不为例。 申珏并不知道他不小心睡到遇辞的怀里引起了大多的误会,他瞥了下握在他肩膀处上的手,眼底的嫌恶一闪而过。 遇辞见申珏看他的手, 手指微动,下一瞬就收了回来。他自认为发现了申珏的秘密,此时心里正有几分得意,这几分得意是因为桑星河护着申珏的原因。 桑星河对申珏再好,可是申珏喜欢的人是他。 哎,他也不想这这样。 说来说去,都是桑星河的错,若是他直接跟自己在一起,也不会惹出那么多事了。 遇辞不由也想到那年他跟桑星河树下告白的情景。 他听贺雀英的建议,穿了一件最表达爱慕心情的衣裳,还费尽心思带来了一支极其漂亮的桃花,他怕那桃花花瓣掉落,一路都不敢用轻功,怕风吹落花瓣。 他为了那日的告白,还准备了一首极具文采的诗,是贺雀英帮他写的,那几日贺雀英眼睛都熬红了。 可是桑星河居然拒绝了他,简直瞎了眼。 遇辞想到这,就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也没心情跟申珏继续呆在床上,他翻身下床,扯了下床旁的金铃铛,立刻有婢女鱼贯而入。那些婢女训练有序,即使发现遇辞的床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也依旧面不改色。 她们安静地帮遇辞洗漱,穿衣,束发。 遇辞出门前,转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申珏,轻笑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而申珏见他离去,便直接下了床,穿上昨日的外衣,回自己的院子里。他重新沐浴了,喝了一碗粥,又补眠去了,这一补就直接睡到了下午。 还是贺雀英上门,才把他吵醒。 贺雀英看着刚睡醒的申珏,笑了下,“睡得那么晚吗?”他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小厨房做了些冰镇水果,做多了,你待会吃一点吧。” 申珏站在桌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盒,想了下,抬起头对贺雀英笑了一下。 贺雀英回了一个笑容,便招呼申珏坐下吃。 申珏睡了一觉,的确有些饿了,便也没跟贺雀英客气,在他安静吃水果的时候,贺雀英便坐在旁边,他也没说话,直到申珏吃完了,他才突然说:“对了,你那个面具在哪?我觉得开锁那个地方还可以改一下。” 申珏愣了下,因为他发现他先前回来好像并没有带面具。 那个面具好像落在遇辞房里了。 贺雀英端详着申珏的表情,不由问:“怎么了?” 申珏摇了摇头,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 “落在岛主那里了。” 贺雀英哦了一声,马上又道:“没关系,我帮你去拿回来。” 等贺雀英离开后,申珏突然发现贺雀英并没有问他,为什么面具会落在遇辞那里。 这个细节让申珏忍不住多想了下。 当夜申珏并没有去桑星河那里,而是隔了三日再去的。 再见桑星河,似乎已经看不出那夜他生气的模样。 这夜,桑星河只做了一回,便起身沐浴了,沐浴过后,他披着一件银白色宽袖锦衫,端坐在棋盘前,与自己博弈起来。申珏从净室出来的时候,他微微抬了下眼,“桌子上有一些零嘴,你吃点打发时间吧。” 现下门还锁着,申珏想离开也走不了。 而申珏并不想吃东西,他看了下桑星河正在下的棋盘,有些心动,便干脆坐在了桑星河的对面。 桑星河见有阴影突然罩住棋盘,不由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申珏。他看清了申珏眼底的意动,不仅挑眉道:“你想下棋?” 申珏点头。 他已经很久没下过棋了。 桑星河说:“那你看,你想下白子还是黑子?” 申珏看了下棋盘,挑了黑子。 桑星河见他的举动,有些惊讶,因为棋盘上黑子已经隐隐露出了败意,而申珏居然选了黑子,看来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半盏茶后,桑星河看着棋盘,嘴角微抽,他真是高估了对方。 而申珏皱着眉,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输得那么快。 申珏当初在天上的时候,下棋从来没有输过,因为他只跟他师傅和同门师兄下过,而他却不知道,那两个人是天庭出了名的臭棋篓子,臭到快没人愿意陪他们下。 所以他们就哄着申珏下,哄多了,申珏还以为自己的棋艺很不错。 他本想用自己的棋艺引得桑星河心动,没想到输得一败涂地。 申珏偷偷看了桑星河一眼,这偷看的视线被对方捕捉到。 桑星河想了想,决定照顾申珏的心情,“你应该选白子的,要不然就赢了。” 申珏眨了下眼,就开始收棋子。他把棋子收好后,把装黑子的棋碗递给了桑星河。 桑星河唔了一声,还是接了过来。 这次申珏坚持了一盏茶。 他看着被黑子团团包住的白子,不悦地抿着唇。 桑星河看着申珏的眼睛,无奈一笑,“我从小钻研棋道,现在略胜你一筹也是情有可原,我想你以后只要多多练习,赢过我指日可待。” 这话当然是场面话,他已经很久没碰到这么不会下棋的人。 桑星河心里叹了一口气,连忙把棋子收了起来。 他收起棋子后,就把话题引到旁事上去,“对了,上次吃了那药有什么反应吗?” 提到这个,申珏就有些生气,他从桑星河手里骗来的灵药吃完之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几日他都没有感觉到内力增加。 桑星河见申珏的反应,便猜出了一二。 他沉默一瞬,突然说:“其实我师门中有不少灵药。” 申珏听到桑星河的话,袖下的手微微一动。 前几世桑星河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时候申珏听不懂这话里的弦外之音。桑星河是在试探申珏有没有办法帮他离开十绝岛,前几世的申珏行动受限,比桑星河的处境好不到哪里去。 但申珏死后成了魂魄,桑星河睡着的时候,他就到处飘来飘去,倒发现了离岛的方法。 “如果有机会回到师门,我倒是可以把那些药都给你。”桑星河温和道。 申珏想了下,起身端了一杯冷茶过来,他沾了点茶水,在棋盘上写,“你想离开这里?” 桑星河目光微微一闪,回写了一个,“是。” 申珏辨看到那个“是”之后,就继续写,“我知道有办法可以离开岛,可是……” 他后面的话还没写完,外面突然有了声响。 桑星河眼神一凛,一把扯过申珏,直接把人压在了棋盘上。 申珏猛地被压,眼前一花,桑星河已经俯身下来。 茶杯直接被打翻,滚到了榻上,水迹弄湿了申珏腰背处的衣裳。 遇辞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桑星河把头埋在身下人脖颈间的场景。说来,他也看了三回桑星河和申珏亲热的场景了,但每一回他的心情都不大一样。 第一次他是恨不得杀了申珏,第二次他是想赶紧去睡觉,这一次他心境格外不同,尤其是他看到申珏在桑星河身下那微弱的挣扎。 哎,喜欢他可还要去伺候别的男人,是有些残忍,可是没办法,他只喜欢桑星河。 遇辞一颗芳心得不到回应,对申珏的“可怜遭遇”颇有几分惺惺相惜,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想到这里,遇辞看着纠缠在一团的二人,开口了,“星河,今夜月色正好,不如我们出去走一走。” 他要让申珏趁早死心,毕竟他的心只在桑星河的身上。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15) 遇辞话一出, 申珏明显感觉到身上人的身体一僵。 半响, 桑星河抬起头, 桃花眼里尽是冷漠,“我没心情去散步,遇岛主有这份雅兴,自己去走吧。” 遇辞见桑星河如此不配合自己, 不由瞄了下申珏。 以他现在的角度,除了能看到人一抹侧影,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可不想让申珏看他的笑话,不由眼神微沉,“星河, 你天天呆在这里不闷吗?” 桑星河重新低下头,用唇瓣碰了碰身下人白嫩的脖颈, “不闷,有他我为什么会觉得闷, 要不然白费遇岛主这份心思。“ 申珏被桑星河如此亲昵的对待,忍不住伸出手抵住了对方的胸膛, 想推开桑星河。桑星河抓住了申珏的手,悄悄地眨了下眼。 棋盘上的字迹不知道有没有被申珏的衣服擦花,但最好还是小心为妙。 遇辞瞧见了二人的小动作, 他觉得申珏的动作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对方已经喜欢他到这种地步了吗?至于桑星河,因为对方的不配合,这让遇辞有些生气, 他第一次觉得桑星河实在是个不识相的。 “桑星河,你到底出不出去?”遇辞沉下声道。 桑星河回答得也非常干脆,“不去。” “你!”遇辞被桑星河的话气到了,也顾不上旁边还有申珏了,“桑星河,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这里是十绝岛,你就听我的,要不然我现在就派人屠了你那破师门。” 桑星河听到这话,眼神骤然一变,他抬起头看着遇辞。 “遇辞,你可以试试。” 桑星河是孤儿,被天罗庵掌门所抚养,而后当了大师兄,事事以师门为先,所以最厌恶他人用师门来威胁他。 遇辞在桑星河这里碰过无数钉子,此时更生气了。他自认自己对桑星河很好,他是废了桑星河的武功,可是他在弥补了,还派人去寻灵药,帮桑星河恢复武功,甚至事事以桑星河为先。 可是桑星河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他。 他现在哪里还像当初威风凛凛的十绝岛岛主。 遇辞咬了咬牙,看桑星河的眼神十分不悦,“桑星河,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出去还是不出去?” “那我也回你最后一遍,除非是离开十绝岛,要不然我不绝不会出去。”桑星河冷漠道。 遇辞闻言直接一掌打向旁边的花瓶,花瓶炸开,碎了一地。他阴柔俊美的脸上还有怒容,袖下的手更是微微颤抖,他咬着牙,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申珏被花瓶炸开的声音惊了一下,不由转过头去看遇辞。 他一看见,遇辞的眼神就看了过来。 遇辞看见申珏看他,一时觉得自己丢人,不由恼道:“你看什么看?眼珠子不要了是吗?” 桑星河皱了下眉,“你骂他做什么?他又没惹你。”他说完,还伸手捂住了申珏的耳朵,“别听。” 遇辞翘了下唇角,冷冷一笑,“啧,桑大侠真体贴呢。”他说完就直接向桑星河攻去,桑星河内力不过恢复到一半,根本打不过遇辞,两人交手几回合,桑星河被打得连连后退,遇辞又是一声冷笑,直接把申珏扯到自己身旁。 “桑星河,我看你今夜药性也解了,这个死矮子也没必要再这里呆下去了。”遇辞抓着申珏的手臂,直接把人扯走了。桑星河追了两步,最后还是一脸恼意地捂住了胸口。 而遇辞把申珏扯出屋子就松开了申珏的手,他转头冷冷地盯着申珏。 月色如水笼下,在遇辞玄色的衣袍上镀了一层银白色的光。 申珏对上遇辞的目光,还未来得及低下头,就听到对方说。 “你别见桑星河那么护你,他在他那个破师门的时候,也是那样护他那个丑师妹的。”遇辞冷哼了一声,“他如今待你好,不过是当初用剩下的手段罢了。” 申珏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遇辞。 遇辞现在不应该罚他吗?为什么要跟他说桑星河的……坏话? 这好像是坏话。 遇辞见申珏像个呆头鹅一样看着他,不由挑了下眉,“又矮又蠢,像你这样的,谁会喜欢你啊。”他顿了顿,又说,“当然你眼光还不错,但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 申珏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原来是给他下战书,让他离桑星河远一点么? 可惜他做不到。 申珏突然听到屋子后面有动静,目光微闪,下一刻,他就对遇辞摇了摇头。 遇辞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何他的脸居然有些红,“你居然敢摇头?你为什么不死心?” 这个死矮子居然这么……嚣张! 他都让他死心了,他怎么还不放弃? 申珏说不了话,所以只是再一次对遇辞摇了下头。 遇辞一噎,半响,他恶狠狠地瞪了申珏一眼,“算了,随便你吧,反正你喜欢也没用。” 因为他是不会回应这份喜欢的。 遇辞在心里又发了一次誓,满意地转身走了。他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头。 申珏还停在原地想要不要继续跟桑星河商谈离岛之事,冷不丁对上遇辞的目光,只能敛去心神,跟了上去。 在遇辞的心里,申珏这家伙就是被他伤透了心,连路都走不动了。现在被他看了一眼,又眼巴巴地跟了上来。 啧啧啧,真可怜。 遇辞见有人比他更可怜,那颗被桑星河伤过的心莫名愈合了,不仅如此,他还有些隐隐骄傲。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心里想的事情天差地别。 申珏盘算离岛的事宜,一时没注意,直接跟着遇辞走到了对方的院子,等他发现时,已经站在了院子门口了。遇辞早就发现申珏一直跟着他,他也想看看申珏会跟他多久,没想到这个死矮子这么不知羞,居然跟他到这里了。 遇辞转过身睨着申珏,“你不回去睡觉?怎么?还想帮我按摩?” 申珏听到遇辞的话,倒想起一件事。 离岛的路有两条,一条由十绝岛的弟子把守着,他和桑星河很难从那么多弟子眼皮下离开,而另外一条路是一条暗道,只有十绝岛的历任岛主才知道,而走那条路有机关,需要岛主身上的一枚戒指才能开启。 不过申珏还没有在遇辞的身上看到戒指过。他变成魂魄之后,都是跟着桑星河,所以都没有注意到遇辞的情况。 但那戒指如果不在遇辞的身上,就应该在遇辞的房里。 想到这里,申珏便对着遇辞点了头。 遇辞不由啧了一声,瞧瞧这渴望的眼神,真是喜欢他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了呢,“你就这么想帮我按摩?” 申珏想了下,摊开手,在手心里写,“岛主一天那么辛苦,按摩可以让岛主睡得好一些。” 遇辞看完申珏写的话,觉得自己的猜想完全得到了印证。他看了申珏一会,还是微微翘了下唇角,“你想按就按吧。” 这个小矮子能治好他的失眠,他就勉强接受这份好吧,不过更多的,他是不给的。 有了申珏的按摩,遇辞很快就睡着了。申珏坐在床上,从上到下打量了下沉睡中的遇辞。也不知道那枚戒指藏在哪里。申珏先盯向了遇辞的脖子,遇辞的衣领都很高,看不出下面有没有绳子,也许那枚戒指被他戴在脖子上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申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遇辞的衣领,对方突然睁开了眼。 遇辞一把抓着了申珏的手,眼神清明得根本不像刚醒的人,他看着申珏微变的脸色,哼了一声,“你在做什么?” 申珏此时已取掉了面具,再微弱的神情都能被遇辞捕捉。 他看着自己被遇辞捉住的手,心生不妙,可是还没等他想出好的说辞,遇辞突然松开了他的手。 “下不为例。”遇辞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这个小矮子太孟浪了,居然想脱他的衣服。 申珏收回自己的手,虽然不太懂遇辞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但他想了下,还是对遇辞笑了一下。 申珏笑起来的时候,左边的唇角便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这个酒窝平时完全看不到。 遇辞也是第一次见到申珏脸上的酒窝,微微一怔,随后就扭开了脸,冷淡地说:“大晚上笑那么欢,小心招鬼。”他说完之后,还是觉得心有些闷闷的,不由又转回头,对着申珏恶声恶语,“还赖在这里做什么,滚回自己的屋子里去。” 申珏闻言只好下床离开,只是遇辞睡在外面,他要下床,就要先从遇辞身上跨过去。 他想跨过去,而遇辞似乎不想让申珏碰到他,突然曲起了腿,申珏收势不及,直接往下摔去。遇辞见状,立刻伸出手去拉申珏。 他用力一拉,直接把人拉进了怀里。 申珏撞进了遇辞的怀里,脸更是贴着对方的胸膛,鼻尖全是遇辞衣服上的皂角味。 遇辞扯完人之后,就后悔了,他立刻就要推开申珏,只是他刚推,对方却猛地抱住了他。 申珏的两只手用力地箍着他的腰,仿佛不愿意从他的怀里出去一样。 遇辞浑身一僵,眼睛更是虚无地飘来飘去。 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16) 门外传来贺雀英温润的声音。 “岛主, 您睡了吗?” 遇辞立刻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神情有些慌张,仿佛被人抓包正在做什么坏事情一样。他急忙开口, “我已经睡下了,你有什么事吗?” 他说完又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嗓子压得很低,“你……从我怀里出去。” 明明他很容易就可以把人推出去, 但只是虚虚地握着对方的肩膀, 仿佛自己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 说来也奇怪,遇辞不是没遇见过对他投怀送抱的人,他养的那两个天罗体便对他投怀送抱过,但也许是他能一眼看穿那两个天罗体眼底的恐惧,所以很厌恶那两个天罗体不情愿的接近。 他还没碰见过如此喜欢他的人,还那么大胆。 这个小矮子为什么不怕他? 遇辞想不通,最后只能勉强找到一个理由。 肯定是这个小矮子太喜欢他了,就像他喜欢桑星河一样,所以什么都不怕, 哪怕自己对他再坏, 他也要拼命接近自己。 门外的贺雀英沉默了一会,才道:“原来岛主已经睡下了啊,我还准备了一坛美酒,没想到不能跟岛主一起喝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我一个人喝了。” 遇辞听见贺雀英的话, 犹豫了下,就道:“你先回去,我穿个衣服就去找你。” 贺雀英应了声,便离开了。遇辞等门外重新归于寂静,掩饰一般地咳了两声,“你抱够了吧,松手!” 申珏已经确认那枚戒指挂在遇辞的脖子上,听到遇辞的话,便顺势松开了对方。他松开对方,就要下床,没成想遇辞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在这睡吧,我反正要出去喝酒了。”遇辞脸色古怪地说,他见申珏低头看他的手,又连忙松开,嗖的一下下床,边穿衣边往走,走到门口,遇辞又跑了回来,他不敢看床上的申珏,拿了鞋子就跑。 原来他走得太慌张,赤脚走到门口时才发现自己没穿鞋。 申珏见遇辞离开,拍了拍方才被遇辞抓过的地方,眉心微蹙。 为什么他觉得遇辞的反应很奇怪,尤其是刚刚走的时候,简直像极了落荒而逃。 那厢遇辞提鞋逃跑,跑出好远才弯腰穿鞋,他刚穿好鞋就扭过头看向斜后方的一棵树,“谁?” 穿着一身白衣的贺雀英从树后走了出来,他唇角挂笑地打量了下遇辞此时狼狈的样子,慢吞吞地说:“我是不是打断了岛主的好事?” 遇辞见是贺雀英,脸色立刻恢复了正常,他瞪了贺雀英一眼,没好气地说:“少说些乱七八糟的,你说去喝酒,酒呢?” “在我的院子里,我们再不去,怕是元皓就喝完了。” 元皓是右护法的名字。 遇辞一听酒要被喝完了,连忙催促贺雀英赶紧走。 贺雀英应声,只是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遇辞院子的方向。 遇辞注意到了贺雀英的目光,眼神立刻变得有些古怪。 对了,他怎么忘了贺雀英这家伙喜欢那个小矮子,贺雀英如果知道那个小矮子喜欢他,岂不是很伤心? 贺雀英收回眼神,就看到遇辞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不由一愣,“岛主,怎么了?” 遇辞咳了一声,与贺雀英相伴着往前走,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觉得那个小矮子怎么样?” 贺雀英唔了一声,“岛主说的是申珏吗?他挺好的,人很乖巧,就是偶尔有点小脾气罢了。”他顿了顿,“不过岛主之前不是叫他死矮子吗?现在换了称呼了呢。” 遇辞听贺雀英夸申珏,眼神微微一变,又听到贺雀英后半句话,眼神又有些慌张,“我之前叫他死矮子吗?反正都是矮子,那家伙长那么矮,亏你还觉得他好。” 贺雀英说:“其实申珏不矮,只是年纪还小而已,况且人比较娇小的话,抱起来会比较舒服吧。” “什么?!”遇辞扭头瞪向贺雀英,“你抱过了吗?” 贺雀英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嗯?没有啊,我只是猜测。” 遇辞哦了一声,又把脸扭向正前方,“我还以为你抱过那个小……死矮子呢,看他浑身没点肉,抱起来只会硌手吧。” 贺雀英偏过头看着遇辞,神色有些莫测,“岛主为什么一直在说申珏坏话?他哪里得罪岛主了吗?” 遇辞抿了下唇,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他的存在就是得罪我了。” 贺雀英沉默一瞬,突然说:“要不然就不让他去易水阁了吧,换一个人岛主喜欢的吧。”他看着遇辞,眼角弯了弯,“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告诉岛主,但是怕岛主生气,但今天实在忍不住了。” 遇辞看贺雀英的表情,顿觉不祥,果然下一瞬,他就听到贺雀英说。 “我挺喜欢申珏那孩子的,不如岛主把他赏给我吧。” 遇辞表情一僵,好久才说:“他已经被破身了,如果你想要天罗体,岛上不是还有很多未破身的吗?你随便挑吧。” “岛主,我没想拿天罗体练功,我是喜欢申珏。”贺雀英说这话的时候,脸还红了红,“其实我一眼就看中他了,但岛主要把他送去易水阁,我便不敢跟岛主说,现在我觉得既然岛主那么讨厌他,那不如申珏以后就跟着我吧,如果岛主不想看见他,我岛外还有一处庄子,他可以住那里去。” 遇辞那张阴柔漂亮的脸蛋已然沉下了脸色,“贺雀英,你是准备离开十绝岛吗?” 贺雀英沉默一瞬,“如果岛主想让我离开,我可以带申珏离开。” “你别想!”遇辞恼怒道,“贺雀英,我看你是昏了头,今晚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以后就不要提了。” 贺雀英轻轻拧了下眉,正欲想说什么。 遇辞提前截断了他的话,“你别说了,那个小矮子你就别想了,你要再敢说今晚的话,我就弄死他。” 遇辞说完,就甩袖往回走。 他没心情喝酒,谁爱喝喝去。 遇辞此时就像是一只被人摸了屁股的大狮子,暴躁得一腔怒火直接冲上了头顶。那个死矮子就是个祸水,这才多久,已经把他的左护法勾得魂不守舍了,甚至连左护法这个位置都不要了。 祸水!不要脸的祸水!他一定要好好地教训死矮子一顿。 遇辞冲回自己的屋子,结果发现自己的床上空荡荡,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床尾。 遇辞:“……” 他深吸一口气,上下牙齿狠狠一咬,眼神有些吓人,“好,居然还敢不听我的话。” 遇辞又火急火燎地赶去了申珏的院子。 申珏院子里的小厮看见遇辞吓了一跳,正想说什么,就看到遇辞已经冲去了正屋。 片刻后,一脸阴郁的遇辞又冲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厮,“人呢?” 小厮被遇辞吓得连话都说不出,只能手往左边的那一间屋子指去。 遇辞停顿都没有,就往小厮指的屋子冲了进去。 小厮见人冲进去,才喘了口大气,后半拍地说:“岛……岛主,申公子在……沐浴。” 可惜的他话说得太晚了,遇辞已经冲到了申珏的跟前。 他看着坐在浴桶里的申珏,瞳孔立刻放大了。 申珏看见突然出现的遇辞,愣了一下,此时的遇辞脸上怒意未收,申珏以为遇辞是过来罚他的,想了想,便站起身去拿身后屏风上的衣服。 即使要受罚,总要穿一件衣服。 少年的身体在橘黄色的烛火泛着温润的光泽,如玉如珠。那一头如墨的湿发像玄蛇蜿蜒地盘踞在莹白的平原上,红樱果在黑色下若隐若现。 遇辞看着眼前白得几乎晃眼的皮.肉,瞠目结舌,甚至有些口舌发干。 尤其当那身皮囊裹上被水迅速润湿的衣裳。 遇辞闭上了眼,用力地摇了摇脑袋。 不对,他是喜欢桑星河的。 可是面对眼前的这一切,他突然怎么都想不起桑星河的脸了。 申珏穿上衣服之后,才抬起头看着遇辞,见对方闭眼摇头,不禁有些纳闷。 遇辞在心底念了十几遍桑星河的名字,才吐出一口气,睁了眼。一睁眼,他就对上申珏那双漂亮的蓝眸。 他原来从不觉得天罗体长得好看,在他心中,存储内力的人体罐子有什么美丑可言。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他原来好像想错了。 天罗体是真的生得美,像是上天给予他们这些凡人的宝物。 原来的他被蒙蔽了双眼,从未发现宝物的可贵。 申珏见遇辞目光发愣地看着他,眉心微蹙,而下一瞬,他就看到遇辞向他走了过来。 遇辞走到浴桶前,鼻翼翕动,眸色更是悄然转深。 申珏心生不妙,刚往退一步,就看到遇辞已经跳进了浴桶里。 水花溅开,申珏伸手擦了下溅到脸上的水珠,脸色不由难看了几分,不过好歹他还记得这一世他要隐藏本性,所以当遇辞贴上来的时候,他只是往后躲了躲。 可是浴桶再大也就那么大,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申珏只想了下,就运用轻功,准备飞出浴桶,只是他刚出浴桶,脚踝突然被人抓住,生生被重新抓回了浴桶。 申珏跌坐在遇辞身上,衣服更是被水弄得湿透了。他有些惊愕地看着遇辞,白皙的脸色更是微微涨红了。而遇辞也很惊讶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如今他把人抱在怀里,只觉得方才他正气凛然对贺雀英说的话,现在都变成了巴掌,一掌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真疼。 看起来没什么肉,可是抱起来一点不硌手! 怎么办?他不是很想松手欸。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17) 申珏蹙着眉看着面前的遇辞, 他伸手抓着浴桶的边缘, 就想站起来。只是刚起身,又被抱住了。申珏眉头蹙得更紧, 他力气和武功都不如遇辞,挣扎了半天, 也没能挣开遇辞的手,反而气红了脸。 他挣不开, 只能委曲求全由遇辞抱着他。 而遇辞看着申珏泛红的脸蛋, 只觉得对方是害羞。 他抱着人,心里不由想了许多有的没的,虽然小矮子长得矮,但抱起来还真舒服,还不会像桑星河一样气他。 遇辞原来总觉得强扭的瓜才是最甜的,因为他娘就是这样教育他的。 想当初他娘是闻名江湖的大妖女,最后把他爹这个武林盟主拐走去生孩子了,他爹后面还老老实实接过他外公的衣钵,当起了十绝岛的前岛主。 他娘从小就跟他说,爱情都是抢来的, 要抢就要抢个最好的, 所以遇辞一眼就挑中了桑星河。 现在他突然觉得强扭的瓜也没那么甜了,那个瓜天天就知道气他,怕是条苦瓜,而他怀里的这个,就像个小西瓜了, 只要他剥开这小西瓜的皮,里面的芯一定是甜丝丝的。 要不…… 遇辞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脑中危险的想法赶出去。 他怎么可以始乱终弃? 不对,桑星河从没有答应过他,他顶多算个移情别恋,还称不上始乱终弃。 想到这里,遇辞忍不住看向申珏,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一种想法,他现在看申珏,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不吵不闹,真是个大宝贝啊。 遇辞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甚至手还圈紧了些。 申珏现在已经烦躁得不行,见遇辞还收紧了手,忍不住瞪向了遇辞。遇辞见申珏眼睛睁得圆乎乎的,只觉得对方可爱极了。 要不亲他一下,当奖励? 遇辞有些犹豫,怕亲了申珏后,对方也跟着桑星河一样恃宠而骄。他觉得他在桑星河这里栽跟头,都是因为他先告白的,所以他再也不要告白了。 正在遇辞犹豫时,门外传来了声音。 又是贺雀英。 贺雀英站在门口,“岛主,您在里面吗?” 贺雀英来这里,其实是申珏的小厮见遇辞进去后,里面除了刚开始还有声音,后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他有些害怕申珏被遇辞打死了,所以就去找贺雀英了。 正好贺雀英还没睡,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遇辞没想到贺雀英今晚是如此的阴魂不散,还专挑他抱着申珏的时候。他看了看申珏此时正可怜又可爱的模样,认为绝对不能让贺雀英看到这一幕。 他立刻从水里起来,又扯过屏风上的一件衣服披在申珏的身上,低声吩咐道:“不许出来。” 遇辞说完,就往外走。 申珏没理遇辞的话,遇辞一出去,他就从浴桶里出去。 他本是因为抱了遇辞所以回来才沐浴的,现在真是白沐浴了,他有些烦躁看着一身湿透的衣服,皱着眉把衣服全脱了下来。 因为是夏日,这屋子只备了两件申珏的衣裳,如今两件的衣裳全湿了,他没了能穿的衣服,但也不能就这样出去。遇辞和贺雀英都在外面,如果他们离开后,他倒是能喊小厮去帮他取衣裳。 申珏见浴桶旁都是水,便穿上鞋子,就绕过了屏风,而他刚绕过屏风,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遇辞正抓着贺雀英的手臂,“贺雀英,我说了我没罚……”他的话戛然而止,扭过头看向屋子里不着寸缕的申珏。 贺雀英的手还放在门上,看见这一幕,神色也有些尴尬。 而下一瞬,遇辞一拳就打了上来。 贺雀英没防备,被打得倒吸一口气,他捂着了自己的眼睛,哭笑不得,“岛主,你……” 遇辞把门重新关上,冷眼看着贺雀英,“我劝你最好把刚刚看到的一切都忘掉。” 贺雀英叹了口气,温吞道:“如果忘不掉呢?” 遇辞又握起了拳头,“那我就打得你忘记。” 贺雀英放下手,站直了身体,神色渐渐地变得严肃,“岛主,你为什么那么在意申珏?这种在意有些熟悉啊,就像岛主刚遇见桑大侠的时候。” 遇辞目光不由有些闪烁,他避开了贺雀英的眼神,“你在胡说什么,死矮子是星河的天罗体,我只是怕你对他做什么罢了。” 贺雀英笑了一声,带了些许嘲讽,“担心我做什么,岛主不担心自己吗?您已经连续几日强行把申珏带离桑大侠的房间,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遇辞说:“他按摩能治好我的失眠,所以我才带他去我那,贺雀英,你是岛主,还是我是岛主,什么时候也轮到你干涉我的事了?” 贺雀英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而片刻后,他又低下了头,“岛主训斥的是,是属下越矩了。” 遇辞依旧脸色很臭,“贺雀英,你自己去领罚吧,还有你以后离申珏远一点。” 贺雀英听到这句话却又抬起头,“抱歉,岛主,你后面说的这件事,我做不到。” 遇辞面色一变,眼神更是变幻了好几番,最后他勾了下唇,“算了,那我也跟你说实话吧,你猜得没错,我看上申珏了,以后他就会跟着我,所以我不会把他赏给你,你要想要天罗体,自己去挑,但你要申珏,不行。” 贺雀英目光沉沉地看着遇辞,“岛主认真的?” 遇辞也不再躲闪贺雀英的目光,他沉声说了一个字,“是。” 贺雀英说:“那桑大侠呢?岛主不喜欢了吗?” 提到桑星河,遇辞神情还是会尴尬。 “再给他一个天罗体,送他下岛,再送些补药和武功秘籍,就当弥补了。”遇辞想了下才说。 贺雀英显然没想到遇辞说放弃桑星河就放弃了,有些愕然地看了遇辞一眼,而随后他便说:“既然岛主这样说,那属下就这样去办,现在已经深夜,怕是桑大侠已经睡下了,明日我就去易水阁跟桑大侠说此事。” 遇辞其实现在心情很复杂,毕竟他喜欢桑星河很久了,还做出了很多冲动的事情,他现在放弃桑星河,心里事实上还是会有些许难过。 他也曾幻想过桑星河对他露出笑脸,可是桑星河可以对任何人笑,都不会对他笑。 “等等。”遇辞说。 贺雀英盯着遇辞看,眼神复杂,“岛主?” 遇辞闭了闭眼,缓声道:“他离开师门许久,想必回去已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武功尚未完全恢复,你让元皓暗中跟着他,若是有人伤害他,便帮一帮。” 贺雀英听到这里才敢确定遇辞已经放下桑星河,心中更加愕然,片刻后,他才答:“属下知道了,岛主早些休息吧。” 可遇辞哪有心情去休息,他看了眼阖上的门,疲倦地对贺雀英摆了下手,“还休息啥,你那坛酒喝完了吗?我想喝点酒。” 再怎么说,桑星河是他第一次心动的人,现在放下,心不能不痛,仿佛有人从他心上挖了点什么,可是痛完之后,他又觉得痛快。桑星河对他的态度一直就像一把刀,现在那把刀把那块肉挖了下来,他以后也许再也不会痛了。 申珏在屋内听到了一些遇辞和贺雀英二人交谈的话,只觉得遇辞太会给他找麻烦。申珏本想带桑星河离开十绝岛,在对方心里起码留下一个好印象,让对方初步相信他,可是现在遇辞主动放桑星河离开岛,听话里的意思,他还要呆在遇辞的身边,那他还怎么杀桑星河?更别提还要对方爱上了他。 不行,他不能让桑星河就这样离开十绝岛。 申珏连忙叫小厮给他取衣服,换上衣服的申珏赶去了易水阁。 易水阁的守卫看到申珏时,明显愣了一下,就拦住了申珏。 “申公子,现在时辰已经很晚了,您不能进去。”守卫之一道。 申珏看了下还亮着灯的主屋,不由有些气自己不能发声,如果他能说话,便可以直接喊桑星河的名字。 他转眸看向面前的几个守卫,咬了咬牙,直接攻了过去。那些守卫没想到申珏会攻击他们,先是避让了一会,而后见申珏攻势凶猛,不得不认真对待。遇辞都是派武功高强的人日夜守在易水阁,所以申珏对上这几个十绝岛的高手,并没有胜算。 不过好在申珏速度很快,他虽然打不过对方,但那些人想抓住他也没有那么容易,而那些守卫也怕伤着申珏,申珏可是桑星河的天罗体,若伤着了,难免岛主不会生气。 就这样,申珏还坚持了几十个回合,而这外面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主屋里的桑星河。 桑星河披着外衣走了出来,看到几个守卫围攻申珏时,不由出声呵道:“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守卫们见桑星河出来,只能停了手,他们都知道桑星河是遇辞心尖上的人,不敢跟桑星河作对,只要桑星河不离开易水阁,他们一般都听令于桑星河。 桑星河见众人停手,松了一口气,而且下一瞬,他就看到申珏风一般地卷了过来,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微愣,而后就发现申珏抱在他身后的手,在他的背后写下了几个字—— “救救我”。 桑星河心神一凛,连忙搂住申珏,温声道:“外面风大,我们先进去。” 几个守卫看着桑星河把申珏带进去,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告诉岛主吗?”一人低声问。 另外一个人说:“岛主只吩咐了不让桑公子出易水阁,而且申公子又不是没在这里过过夜。” “可是岛主之前才把申公子带出来,怕是不想申公子留在这里。” 众人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派一个人去禀告遇辞。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18) 桑星河把申珏带进屋内后, 反锁了门后,才拉着申珏进内间。 “怎么了?”他低声道。 申珏瞥到美人榻上的案几上摆着笔墨纸砚,不由眼睛一亮。原来方才桑星河正在写诗, 倒是方便了申珏。申珏冲过去,抽出下面的一张雪白的纸张, 就拿笔在上面写。 桑星河见状, 不由走近了。 “我方才听到岛主和左护法说明日就送你下岛, 我不想留在这里, 你能带我一起走吗?”申珏在上面匆匆写道。 桑星河看到纸上的字, 眼神微变,“遇辞要放我离开?你确定。” 申珏写道,“应该是,岛主已经吩咐了左护法。” 桑星河长睫微垂,敛去了眼底的情绪。 其实申珏并没有把握能让桑星河带他下去,甚至桑星河能不能带他下去都是二话, 只是他现在不能让桑星河就这样离开。 如果他今夜不来找桑星河, 桑星河明日离开十绝岛之后, 他不仅再见到桑星河的机会渺茫, 对方以后还会不会记得他都是一回事。 申珏见桑星河沉默, 心里也有些忐忑,如果桑星河离开,他所做的一切便前功尽弃。想到这里,申珏咬了咬牙,直接跪了下去, 伸出手抓着对方的衣袍,眼神哀求地看着桑星河。 桑星河被申珏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连忙伸出手去扶申珏,可是申珏不愿意起来,他叹了口气,心里明白了申珏是要他的一个答案,“你先起来,我……我能带你走,一定带你走,好不好?”桑星河半扯半抱把申珏从地上弄了起来,“先起来说话。” 申珏目光哀切地盯着桑星河,仿佛对方是他最后的稻草。 桑星河看见这样的目光,抿了下唇,“我明日帮你跟左护法去提,如果他应允了,我多半就可以带你走了。” 申珏摇了摇头,又拿笔在纸上写,“岛主不会放我走的。” 桑星河愣了一下,“为何?” 申珏犹豫了下,才写,“我不知道,只是岛主话里的意思是这样的,我觉得他会杀了我,我这样的天罗体在十绝岛上一点价值都没有,我只想跟着你。” 桑星河看见最后的那一句话,眼神变得复杂许多。他在十绝岛被囚了近一年,这一年里,他无法跟外界联系,完全不知道师门的消息,现在他可以回去,自然是高兴的。而申珏对于他来说其实一个负担,不提他能不能把申珏带走,日后他回到师门,该如何跟师门解释申珏的来历?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一眼看出申珏是天罗体,而让一个天罗体单独行走江湖几乎是不可能的。 虽然天罗体的内力只能供破身之人所用,但也有些人会特意绑架这些美貌的天罗体,卖去高档的青楼楚馆。一个天罗体想在江湖上生存下来,实在很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让申珏一直跟着他,师门能不能容下申珏呢?而他要一直带着申珏吗?如果他日后有了伴侣…… 这一切都是问题。 但若是把申珏留在这个岛上…… 桑星河觉得遇辞对申珏并不好,从他把申珏的嗓子毒哑便能看出来。桑星河觉得自己对申珏终究是有一分责任心的,本来申珏可以找一个很好的人,结果被遇辞逼着过来跟了他。 想到这里,桑星河目光定了定,像是下定了决心,“你别怕,我想办法帮你带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人抱住了。 申珏静静地抱着他,就像抱着海中的浮木。桑星河感觉到对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处,脸上的面具硌得他有些不舒服。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取掉对方的面具,想看看对方脸上的依赖和感恩。 而此时,门突然被人用力地踹开了,桑星河抬眼一看,就看到了冲进内间的遇辞。 遇辞衣裳有些凌乱,里面的衣服甚至还是湿的。他看到相拥的二人,目光骤然一变,而下一瞬,他就瞥到了案几上的纸。 桑星河注意到他的眼神,暗道不好,连忙就要先抢过纸,但现在的他根本打不过遇辞,那纸最终还是落在了遇辞手里。遇辞匆匆扫过上面的字,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甚至眼神都变得十分晦涩。 他从纸上挪开视线,看向了眼前的二人。 此时的桑星河早已将申珏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桑星河看见遇辞那难看的脸色,正色道:“他是不小心听到你们的对话,你不要怪他,还有我想问你,你是真要放我们离开吗?” 遇辞定定地看了桑星河一眼,半响,他轻嗤了一声,眼神十分阴冷,“我们?你说的是你和你身后那个贱货吗?”他笑了一下,“他跟你说我要放你走,可有告诉你,我为何要放你走吗?” 桑星河皱了下眉,“你什么意思?” 遇辞抖了抖手里的纸,语气阴寒,“我放你走是因为我喜欢上你身后那个贱货了,可这个贱货听到我跟贺雀英的对吧,就眼巴巴跑你这来了,真是有意思啊,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我还以为这贱货喜欢的是我,哪知道他被你操的爽了,早一颗心跟着你了。敢情你们两这是恩爱无双,我一个人自讨没趣。” 他此番话说的粗陋无比,听得桑星河连连蹙眉。 “遇辞,你要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骂人。” “骂?我现在何止是想骂他,我还真想像这纸上写的那般杀了他。”遇辞似乎气急了,胸膛起伏得厉害,他恨恨地瞪着桑星河,突然道,“桑星河,你可以离开这里,只要你杀了那个贱货,我就让你走。” 他的话音刚落,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贺雀英正好听到遇辞的后半句,不由喊了遇辞一声,“岛主。” 遇辞不看贺雀英,目光只盯着桑星河看,但似乎又不是在看桑星河,更像是透过桑星河看他身后的人,“桑星河,你自己选,要么留在十绝岛,做我的禁脔,要么杀了你身后的人,我放你离开,从此再不纠缠你。” 遇辞现在是恨毒了申珏,他以为申珏喜欢上他,自己还稀里糊涂丢了一颗心,他以为这回总算找到一个心意相通之人,哪知道根本就是一场误会,而申珏甚至还说谎,说他要杀他。 他先前喝酒时还跟贺雀英说了许多他日后准备如何待申珏好,要去找神医治好申珏的嗓子,若是申珏想,他也可以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甚至对武林各门派广发喜帖。 申珏不喜欢他,为何要抱他? 申珏不喜欢他,为何要主动帮他按摩? 申珏不喜欢他,为何要对他笑? 遇辞现在只觉得自己是条可怜虫,想必桑星河和申珏已经看了他的笑话很久了。 申珏听到遇辞的话,神情一变。 遇辞提前说出让桑星河杀他的话,现在的他毫无胜算,桑星河不爱他,他注定会为了师门杀了他的。 申珏想到这里,抓着对方衣服的手慢慢松开了。 看来这个境,他已经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许我说短小,不听不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19) 此时屋内剑拔弩张。 桑星河沉默着,与遇辞僵持着对峙。 贺雀英看了看桑星河, 又看向了遇辞, 低声劝道:“岛主, 今夜天色不早了, 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遇辞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你心疼那个贱货了?他可没说要跟你走, 人家心心念念的是桑星河桑大侠。” 贺雀英拧了下眉, 闻言不再言语。 遇辞又看向桑星河, “你不动手,我就当你自动选择了前者了。贺雀英, 给我去拿最烈性的春.药, 我还没尝过桑大侠的滋味,今日倒可以试一试了。” 他的话说得恶劣, 贺雀英听了都连连蹙眉, 更别提当事人桑星河了。 桑星河袖下的手握成了拳, 眼底更是窝着火, 而他还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就先看到遇辞的脸色大变。 桑星河愣了一下, 当他被人推开的时候,才有些反应过来看向身后。 遇辞抱着倒下的申珏,把手堵住刀捅.进去的位置, 可是鲜血还是潺潺地从他的指缝流出来。他气得大叫,“贺雀英,叫人!把岛上所以会看病的, 全部给我叫过来。” 桑星河目光落在申珏的腹部,那里正插着一把小刀,那把小刀几乎全部没入了皮肉,可想而知申珏用了多大的力气,有着多大的将死之心。他长睫微颤,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才走到申珏旁,可是还没等他蹲下去,遇辞已经将人抱了起来。 遇辞等不及了,他抱着人往外冲,留在屋内的桑星河看着漏在地上的血液,神色有异。 …… 遇辞现在恨自己为什么要说狠话,他只不过是想吓一吓小矮子,让小矮子知道错了,顺便还可以让小矮子看清桑星河的无情,可是他没想到申珏居然能为了桑星河做到如此地步,哪怕死也要护住桑星河。 桑星河凭什么能让他如此性命相护? “申珏,你不许死,你听到了吗?”遇辞大喊,他眼眶隐隐发热,他恨自己,又恨桑星河,最恨申珏,他恨申珏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命。他甚至还恨上了贺雀英,这把小刀是贺雀英给的,贺雀英为什么要给这么危险的东西给申珏? 遇辞习武以来,从没有这么极限挑战过自己的轻功。树枝刮到他的脸颊,他已然不在乎,他只想再快点,再快点,马上到医师的住处。 遇辞抱着一个人,却比贺雀英还先一步到医师的住处。他一脚踢开医师的房间,直接抱着人冲了进去,也不管医师是不是被他吵醒,他直接把人放到房间的榻上,然后从床上一把把医师扯了下来,“你过来,看看他。” 医师被遇辞扯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直了身体,他看了下榻上之人,轻轻吸了一口气。便立刻去取药箱,还对遇辞说:“岛主,帮我点下灯吧。” 遇辞猛地点点头,连忙照做了。 原来的他可从不会做这种事,谁能指使他做事。 医师把药箱放到地上,先用剪刀把伤口旁的衣服剪开,看到几乎没入腹部的小刀时,不由摇了摇头。遇辞一直盯着医师,见他摇头,脸色大变,“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医师取了纱布放在伤口旁,伸手握住了小刀的刀柄,“插.得太深了,这深度怕是会伤及内脏,若是只是外出血倒还好,若是里面的内脏被刺破,怕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只要是个人都可以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不行,他不能死,你一定要治好他,你说要什么药?什么药都行!”遇辞咬着牙说,“我还没罚他,他怎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去死?” 而这个时候,贺雀英也到了,他把医师的药僮带了过来。 医师看到贺雀英松了一口气,“左护法,您赶紧把岛主带出去吧,他在这里,我根本就无法专心看病,这耳朵啊,都要聋了。” 贺雀英闻言,立刻去扯遇辞,“岛主,我们先出去,我们不懂医术,在这里也是添乱,这里还是让医师来处理吧。” 遇辞不肯走,死死地站在原地,“我要在这里看着。” 贺雀英此时也有些怒了,“岛主,申珏是因为谁变成这样的,您不知道吗?您呆在这里有什么用?您觉得他醒过来看到您不会感到害怕吗?” 遇辞目光一抖,眼睛已是完全的赤红,他抿着唇不吭声。 贺雀英见状,继续道:“岛主,您能不能像个正常人去喜欢另外一个人?” 遇辞咬牙,勉强道:“我怎么喜欢人,不用你来教我,贺雀英,你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贺雀英沉默一瞬,转身直接走了,临走之前,他还重重地摔了下门。 遇辞很少见到贺雀英生气的样子,更别提贺雀英对他发火了。贺雀英和元皓,还有他,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元皓和他都是性格直的人,小时候经常打架,每次打架都是贺雀英在里面劝和,最后变成贺雀英受伤最重。 表面上,贺雀英和元皓是他的左右护法,其实他早就把两个人当成了兄弟。 可是贺雀英如此都这样骂他,是他错得太离谱吗?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错? 遇辞不明白。 他要的只是别人也爱他,只要小矮子跟他低个头,认个错,他还能真罚他吗? 他娘曾跟他说:“小辞,你只要做你自己,自然会有人喜欢你的。” 可是他做了他自己,事实上没人喜欢他,所有人都怕他,都暗地里说他是个疯子。 他定定地看着榻上的人,片刻后,还是拖着脚步离开了。遇辞没有走远,他就坐在院子里等,他看着远处天幕的繁星发呆,明明是夏夜,他却感觉到浑身发寒,犹如置身冰窟。 …… 申珏的意识一直很模糊,他似乎能感觉到有人在帮他处理伤口,他想睁开眼,可是睁不开。 说来奇妙,他之前出门前,心里一动,就把贺雀英送给他的小刀带上了,没想到真有用上的地步。申珏在赌,如果他活下来了,自然能在桑星河心里留下印象,如果不能,就是重新再来罢了,总比桑星河再一次亲手动手杀了他好。 桑星河杀了他这么多回,都一直不记得他,再来一次,想必也是一样,只有他自己亲自动手,倒还落个体面。 只是这滋味并不受,他很疼,疼得要死了。 即使再遭受多少回,他还是不能习惯这种疼痛。 他想师傅了,如果师傅现在在就好了,师傅会摸摸他的脑袋,会哄他,虽然师傅唱歌一点都不好听,还有师兄,虽然师兄不成调,但对他是极好的,可惜他当初被罚下轮回,还没来得及跟师兄道个别。 他们还是不要看到这些好了,上次见到师傅,师傅似乎憔悴了不少,是他不孝,让师傅为他担心。 他让师傅伤心了,如果他当初没有拜入师门就好了。 也许他,申珏,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 医师为了更好地帮申珏看病,让贺雀英把申珏的面具取下了。他忙着处理伤口,一旁递东西的药僮突然叫了一声,“师傅,他流泪了。” 医师没有抬头,平静道:“即使是昏迷过去,疼痛还是会让人流泪的。” 药僮想了下,从身上拿出一块帕子,帮榻上的人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可是他不擦还好,一擦却发现对方的眼泪越流越多,仿佛止不住。 药僮没见过这种场景,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医师,“师傅,他哭得好凶啊。” 医师叹了口气,瞪了药僮一眼,“你就不应该去擦,人都是越安慰越脆弱的生物,你不懂吗?就像你小时候摔倒,如果我抱你起来,你就哭得稀里哗啦,我不抱你,你倒是自己爬起来,吭都不吭一声。” 药僮讪讪地说:“我不知道嘛,那我不擦了。” 医师看了下申珏的脸,自然注意到他脸上的泪痕,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继续处理伤口。 直到天色蒙蒙亮,医师才起身去水盆洗干净自己全是血的手,药僮在旁捧着毛巾,小声地问:“师傅,他能活下来吗?”他觉得榻上的人长得真漂亮,听说天罗体都是蓝色的眼眸,他想若是对方睁开眼肯定会更好看。 医师半夜被叫起来,又忙了数时辰,几乎没有歇息,此时神色十分疲倦。他拿毛巾擦了擦手,没回药僮的话,而是打发他出去叫遇辞进来。 遇辞进来的时候,脸色十分凝重,他在外面坐了一夜,衣服都干了。 他不敢看向榻的那边,只是盯着医师。 医师揉了揉眉心,才缓声道:“人勉强是救活了,但估计这两天还醒不了,他失血过多,要多多补血。我要熬药,这人谁来照顾?” “我!”遇辞立刻说,“我可以照顾他。” 医师闻言有些狐疑地看着遇辞,在他心目中,遇辞杀人还行,照顾人实在是…… “要么还是请左护法来吧。”医师道。 “不行,我来,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遇辞立刻反驳医师的话。 医师也不再跟遇辞争,在他心里,谁照顾都差不多,反正都不咋样,“岛主,那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您没照顾好,他后面病情加重,可怨不得我了,我已经努力了,现在只看天命。” 遇辞听了这话,有些紧张,“你是说他还可能……” “当然,这伤最重要的就是养伤阶段,谁知道养伤阶段会出什么事呢?”医师说。 遇辞沉默了下,突然转身往外走去,医师有些不解,而后面他才知道遇辞是去找贺雀英了,当日下午,桑星河就被送离了十绝岛。 贺雀英按照遇辞吩咐给予了桑星河补偿,不过桑星河什么都没要,换上他当初被绑上岛的衣服,拿上他的剑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20) 申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 他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眼里布满了血丝, 像是熬了好几日都没有休息,眼下更是青黑。 那双眼睛的主人看到他, 目光先是一愣,随后眼底立刻浮现了惊喜之情,“你醒了?” 申珏有些倦,听完那句话缓缓地眨了下眼。 遇辞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都不敢大声说话,好像他大声说话,对方就会碎掉, 像他曾经打碎的那些花瓶。他犹豫地看着申珏, 许久后才轻轻捧起对方的手。 这手都凉丝丝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强忍心酸,把手放到唇边, 轻轻碰了一下, 轻声说:“你别怕, 我以后再也不会凶你了, 我……那些话都是气话而已, 你不要相信。” 申珏看着遇辞,被捧住的手轻轻挣了一下,遇辞见状连忙放下申珏的手,怕惹对方不高兴。 医师已经叮嘱他很多遍了,如果申珏醒了, 一定要顾及对方的心情。 申珏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 遇辞愣了一下,“你要喝水吗?” 申珏摇头,又张嘴无声说了什么,这回遇辞辨认出申珏说的是什么了。 他喊的是桑星河的名字。 遇辞猛地咬着牙,心里生出一团火,但他只能讲火强行压下去,“他走了,你别想着他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他的话音一落,就看到申珏脸上明显的失落之情。 遇辞悄然握紧拳头,只能忍着自己的情绪。 申珏的伤养了一两个月,才渐渐转好。遇辞搜集天下灵药,为申珏补身体。申珏身体好转,可是一直都没有笑过。他时常会去十绝岛的岛岸,往另外一边看去。 遇辞那时候就站在申珏的身后,申珏望着另外一边,他就望着申珏,他连岛中事务都不管了,全丢给了贺雀英,整日只陪着申珏。他想他原来喜欢人的做法做了,他换一种方式后,那他喜欢的人会喜欢他吗? 时光匆匆过,转眼便入了冬,而这时天罗庵向江湖广发喜帖,原来是他们门派中的大师兄桑星河要跟小师妹成婚了,这消息传得广,即使十绝岛没收到喜帖,但这个消息还是传来了遇辞的耳朵里。 遇辞知道桑星河要成婚,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出来。 他立刻去找了申珏。 自那次自尽之后,遇辞让医师极力治好申珏的嗓子,可是无论怎么治,申珏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遇辞也无法去逼他说话。遇辞想申珏知道桑星河成婚的消息,一定会对桑星河死心的。 可是让他惊讶的是申珏听到桑星河要成婚的消息,却只是摇头。 “你不信吗?桑星河已经对天下广发喜帖了,吉日都已经定好,就在下个月的十五。”遇辞急道。 申珏定定看他一眼,就扭开了脸,仿佛遇辞说的话都是假话。 遇辞见状,不由揉了揉眉心,他深呼吸几回,才道:“那我就带你去参加桑星河的婚礼,让你亲眼看到他成亲。” 遇辞说做就做,翌日就带着申珏离岛,贺雀英听闻遇辞要离开,本想阻拦,但遇辞心意已决,贺雀英没法,只能说:“那让元皓和岛主一起去吧,桑星河的婚礼现场怕是有无数想要岛主命的正派人士,元皓武功高,也能保护岛主。”他见遇辞似乎不情愿,又补了一句,“毕竟岛主身边还有申珏,岛主不为自己的安全考虑,总要想想申珏。” 遇辞听了这话才勉强同意,而后贺雀英又从岛中选了一队武力高强的人,跟着遇辞。 …… 申珏坐在船上,身上裹着厚重的狐裘,手里还抱着一个汤婆子,这是遇辞强行塞给他的,说水上冷。他望着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心里想着桑星河的事情。 如今的发展已经完全偏离了前几世的走向,桑星河居然还要成婚了。如果桑星河成婚,他这次就真的输了,只能重新再来。申珏这次想去桑星河的婚礼现场,也是想看看此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若不能,他只能提前杀了桑星河,让境重新开始。 此时,门从外被推开。 遇辞走进来就看到窗户大开,连忙快步走了过来,他皱着眉把窗户阖上,转头不悦地看着申珏,“你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吹冷风?”他抿了下唇,“你若这样继续折腾你自己,怕是连桑星河的面都没见到,你自己就要死了。” 申珏发现最近遇辞的脾气隐隐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不由抬眼看了下对方。 遇辞见申珏用小眼神瞥他,方才一肚子的火莫名又灭了下去。 他磨了磨牙,干脆弯腰把人抱了起来。他把人抱到榻上,扯过榻上的被子盖住对方的腿,才看向申珏,只是看着看着,眼神就渐渐变了。 申珏看见遇辞的神情,心神一凛,而下一瞬,他就被对方亲住了。 他拧着眉想推开遇辞,可现在的他更不是遇辞的对手,最后还被压在榻上亲得气喘吁吁。申珏喘着气,想从对方的身下爬出去,可是遇辞突然隔着被子压在了他的身上,重量让申珏轻轻嘶了一声。 “别动。”遇辞的声音十分低沉,还夹杂几分暗哑。 申珏身体僵住了,他难堪地扭开了脸,不去看身上的遇辞。 遇辞脸色微微发红,可眼神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申珏看。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申珏,本想让对方逐渐熟悉自己,但现在看来先忍不住的人可能是他。遇辞想到这里,这又忍不住笑。 他低沉的笑声传到申珏的耳朵里,让申珏更生气了。 申珏伸手推遇辞,遇辞嗳嗳了两声,连忙说:“别生气,别生气,别推我嘛,我不笑了。”他剩下的一句话十分轻,“这反应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你暂时忍耐一下吧。” 申珏恼怒地瞪着遇辞,而遇辞往往在这事上十分厚脸皮。 他低头对着申珏的眼皮子亲了一口,逼得申珏不得不闭上眼。看不到对方瞪他,他才美滋滋地说:“嗯,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 他们走了一个月,终于在婚礼的前五天,赶到了天罗庵所在的云城。 桑星河是江湖出名的青年才俊,此次成婚,不少武林人士都来了,此时云城的客栈几乎都住满了。遇辞一行人自从上了岸之后,便乔装打扮,隐去了十绝岛的标志,扮成普通的江湖人士。遇辞甚至易容成四十多岁的壮汉,把那张阴柔漂亮的脸藏在了易容之下,而申珏的脸就不大好动了,而遇辞也不想看申珏扮成旁人,所以只给申珏戴上帷帽。 遇辞此番进城要低调行事,所以并没有财大气粗地包下一家客栈。因为房间不多,他们基本都是两人一间,而遇辞也理所应当地跟申珏同屋住。 申珏虽然戴着帷帽,但总有取下帷帽吃东西的时候,遇辞带着申珏在一楼大堂用膳,总有一些人偷看申珏,甚至被遇辞眼神警告后,还毫不收敛,这让遇辞十分生气。 他看向了一旁的右护法。 右护法会意地点了点头,当夜客栈就消失了几个人。 遇辞打算带申珏亲自看着桑星河成婚,所以要弄到喜帖,恰好右护法杀了几个人,那些人的喜帖就落入了遇辞的手里。 遇辞打开其中一张喜帖,就摆在了申珏的面前,别有深意地说:“我曾见过桑星河这个小师妹,长得十分丑陋,跟桑星河这厮十分般配。” 喜帖上桑星河三个字和另外一个名字并排。 遇辞见申珏看喜帖的时间过长,脸立刻沉了下来,他冷哼了一声,又把喜帖拿了过去,“再看,这上面的名字也变不成你的名字。” 申珏已经习惯了遇辞的脾气,所以也没理他,站起来准备走开,哪知道遇辞冷不丁说:“你要不要去看下桑星河这个小师妹的模样?我带你去看看吧。” 在遇辞心里,只有申珏亲眼看见,才会彻底死心,他怕申珏只看见婚礼还不够,他要带申珏去看看那位小师妹。 遇辞说做就做,当夜带着申珏去了天罗庵的内院,他带着申珏站在那位传说中的小师妹院子里的树上,“喏,这就是那个小师妹的院子,灯还亮着呢,看来没睡。”他从怀里掏出一支飞镖,突然往小师妹的门上掷过去。 飞镖牢牢插.进了门板里,这声响果然惊动了屋内人。 片刻,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裳的少女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先是看了下周围,随后才转头看着门上的飞镖。 夜色蒙蒙,申珏不能完全看清那位小师妹的脸,但对方并不像遇辞说的那般丑陋,即使看不清脸,从身姿上也能判断出对方是位美人。 少女看着飞镖,并没有冒然取下来,而是掏出脖子上的一支短哨,吹出了长长的一声。 遇辞听见那哨声,眼有讽刺。 申珏听见那少女吹响短哨,猜她应该是在叫人,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看到桑星河从外面走了进来。 桑星河一改以往的习惯,并没有穿一身白衣,而换了一件靛青色的袍子,他身形颀长,走动间风姿绰约,堪称一位浊世君子。 他走动了小师妹的面前,就先看向了门板上的飞镖。 小师妹见到桑星河似乎安心了不少,柔声说:“大师兄,我刚刚在房里看书,突然听到异响,出来就看到这支飞镖插.在我门上。” 桑星河闻言就直接将飞镖拔.了出来,他将飞镖放在手里端详了一番,才温和地对小师妹说:“这飞镖既没附信,也没有毒,应该没什么事。最近城中多了不少武林人士,怕是有人跟你这位新娘子开玩笑,所以送了一支飞镖过来。” 小师妹听到这话,脸露娇羞,“我不跟大师兄你说了,你就知道欺负我。”她哼了一声,就扭身闪进了屋内。 而桑星河一直没走,他拿着飞镖静静站在小师妹的门口,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师妹重新打开门走了出来,她先是探出头看了下左右,才看向桑星河,小声地说:“大师兄,那些人走了没有?” 桑星河收起飞镖,微微颔首。 小师妹长吐一口气,“走了就好,刚刚来的不会是大师兄你说的那个大魔头吧?” 最近接近婚礼当日,桑星河担心小师妹的安危,两人特意商量了暗号,“开玩笑”这三字特指的是十绝岛的人。 小师妹问完那句话后,却发现她的大师兄笑了,不由眼神变得奇怪,“大师兄?” 桑星河咳了一声,掩去唇角的笑意,正色道:“没事,你这几日多小心一点。” 小师妹听到这话,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手,害怕道:“那个大魔头不会杀了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21) 莹白的月光如一个蒸笼,把世间万物笼入其中。 遇辞瞄了瞄一旁的人, 清了清嗓子, 才曼声道:“你看到了吧,桑星河还特意给了那个小丑妞一个哨子。他都要成亲了, 我看你还是趁早放弃,毁人姻缘,天打雷劈。” 他这番话说的是头头是道,实属本人脸皮过厚,还把桑星河那位娇俏的小师妹称为小丑妞。 申珏不理他,只往前走。 遇辞见申珏不理他,冷哼了一声, 伸手抓着了申珏的手臂, 不让对方走,“你到底怎么想的?死心还是不死心?” 申珏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遇辞瞧申珏这模样就来气, 但他忍住了, 反正桑星河要成婚了, 他有的是时间跟申珏磨, 等桑星河成婚, 申珏不死心也要死心了。想到这里,他勾了下唇角,转怒为笑,笑眯眯把人带回了客栈。 而翌日,遇辞收到了来自十绝岛的信, 他看到信上的内容,神情骤然一变,连房里的申珏都顾不上,直接往外走。申珏看见遇辞行色匆匆,有些好奇。 遇辞很少露出这种神情。 遇辞拿着信去了隔壁右护法的房,“你看看这个。” 右护法接过信,看完信上内容,直接骂道:“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居然偷袭我们十绝岛,岛主,我们现在就赶回去。” 此次他们出行带的全是武功高强的弟子,没有他们,十绝岛对上各大武林门派精锐弟子怕是没有多大胜算。 “等等,还不能走。”遇辞缓缓摇了摇头,“必须让申珏亲眼看到桑星河的婚礼现场。” 右护法急了,“岛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只要桑星河成了婚就可以嘛,何必非要看现场呢?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他说完,突然伸手拍了下额头,“岛主,我觉得这事透着蹊跷啊,桑星河成婚,各大门派都派人来参加婚礼,怎么有时间去攻打我们十绝岛呢?” 遇辞瞥他一眼,“看来你还不蠢,我怕这场婚礼是假的。” “假的?”右护**了一下。 遇辞眯了眯眼,“名义上是让各大门派来参加婚礼,说不定是暗地组织人手去攻打我们十绝岛,而桑星河离开十绝岛的时候,虽覆眼,但此人聪慧,说不定能听声认路。只是若婚礼是幌子,为何桑星河还在这里?” 这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此事实在透着古怪之处。 遇辞想不通,右护法就更想不通了,他只想干净赶回去,在他看来,呆在这里参加婚礼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可是遇辞不这样想。他想了下,决定让右护法带人回去,而他和申珏继续在这里参加婚宴。 右护法一听就反对了,但遇辞态度很坚决,“你放心,以我的武功,这世上能伤到我的人不多,若真有诈,你们留在这里还是拖累,还是回去吧,贺雀英那家伙武功不行,你回去保护他吧。” 右护法拧不过遇辞,当日下午,他就带着人匆匆踏上回十绝岛的陆。申珏是翌日才发现右护法他们离开的,而这日离桑星河的婚礼只有两日了。没了人保护,遇辞并没有变得谨慎,反而还大大咧咧地带申珏去逛街。 “岛上没市集逛,你看到什么就买,我带了很多钱。”遇辞拍了下自己腰下的钱袋。 申珏看他这样子,总觉得遇辞很快就要吃瘪,果不其然,他们还没在市集上走多久,遇辞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上,方才挂钱袋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方才人很多,他只顾着护着申珏,自己被人撞了好几下。 他眼神一凛,往后看去,半响,他转头拉着申珏进了一间书画铺子,“你在这里等我下,我去捉个小毛贼。” 遇辞说完就往外走,片刻,已经消失在申珏的眼前。 没了遇辞,申珏反而更自由了,不过按遇辞的速度,估计很快就回来,他逃跑也没有意义,更何况临出门前,遇辞特意在他的身上洒了追踪香,那香会陷入肌里,即使他换了衣服,遇辞也能找到他,所以申珏更没想法现在逃了。 他闲着无事,干脆在书画铺子里转了转,转了没多久,就听到有人进来了。 “老板,我上次让你修补的画卷可好了?” 这声音似乎从哪里听过。 申珏想着,就回过了头,没想到就看到了桑星河的那位小师妹。 小师妹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衣裳,显得整个人更加娇俏美丽,若单看相貌,她与桑星河倒是十分般配。此时她正接过铺子老板的画,展开看了看,就扬了扬下巴,“小菱,给钱。” 她对旁边的丫鬟说。 虽然她很快就收起了画卷,但站在她斜后方的申珏一眼就看到画卷的内容。 画上的人是小师妹本人,申珏虽是匆匆一瞥,但也看出了作画之人画时的精细,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听方才小师妹对铺子老板说的话,应该是这幅画之前有损,她自己不会补,所以特意拿到了书画铺子。 那也代表了一件事,作画之人也不在,如果作画人在,就可以自己补了。 小师妹小心翼翼把画卷起来,一回头就看到申珏。她的眼神在申珏的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就挪开了视线。申珏扶了下自己的帷帽,转过身去。 想必是他的打扮引起了小师妹的注意。 江湖儿女多豪迈,连女子都不会戴帷帽,而他一个男子戴着帷帽,怕是有些招眼。 小师妹出门后,又忍不住看向了身后的书画铺子,她拧起:“小菱,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个人很眼熟?” 丫鬟小菱愣了愣,“小姐说谁?” 小师妹翻了个白眼,“我说那个戴帷帽的男人啊,我堂堂一个姑娘家都没戴帷帽,他倒是戴着,古古怪怪。” 丫鬟小菱眨巴了下眼,“大概他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脸吧。” “废话。”小师妹往前走,跟她这个丫鬟说话实在是累。 丫鬟小菱连忙追了上去,她看了下由小师妹亲自拿的画卷,不由道:“小姐,奴婢来拿画吧。” 小师妹连忙摇了头,“我自己拿,毁了一次了,我不能再让这画出事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黯淡了许多。 丫鬟小菱见状,叹了口气,“小姐,你说他……” 小师妹猛地回头瞪着小菱,打断了她的话,“闭嘴,不要在外面讨论这些东西,万一被人听到怎么办?”她说完扭头就走,小菱嗳了一声连忙追了上去,“小姐,你等等我啊。” 申珏从墙角后走了出来,神情微有变化。 她们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人听到的? 小师妹如此珍贵这幅画,更像是因为画的主人,而那画的主人是谁? 似乎不像是桑星河。 申珏边想边往回书画铺子走,他刚到就看到遇辞了。 遇辞手里拿着失而复回的钱包,走近时,申珏从他身上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申珏不由扫了一眼遇辞的衣袖,那里沾了点血迹,看印子是刚刚才留下的。 “等久了吧,我们走吧。”遇辞似乎没有发现申珏的异样,微微一笑,就拉着申珏往外走。 可惜申珏本就没有什么逛街的兴致,他想着小师妹的事,兴致更是缺缺。遇辞似乎也觉得闷,二人没逛多久,就回了客栈。 翌日他们两个是在客栈度过的,只是临近傍晚的时候,遇辞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了两身衣裳。因为第二日就是桑星河的婚礼,申珏要进天罗庵,不能再戴帷帽,所以遇辞准备帮申珏换一张脸。 他带回了一套男装和一套女装,两套衣服被他扔在了床上。 “你要穿哪套?” 遇辞似笑非笑地看着申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吃个饭,回来补昨天欠下的更新。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22) 申珏看了遇辞一眼, 就走过去拿起了床上的男装。 遇辞看了申珏这番动作, 唇角微勾, “你要穿男装啊,可以啊, 那我扮女人好了。” 申珏以为还要跟遇辞争一番,没想到遇辞直接就同意,这让他有些惊讶,而接下来, 他就看到遇辞开始脱衣服。 遇辞似乎毫不在意申珏在,迅速把身上的衣服褪去, 光.裸着身体走到床边。他先拎起床上的一件水红色的肚兜, 晃了晃。遇辞手指修长, 在烛火下泛着莹白的光泽,肚兜在他手里显得暧昧而靡丽。 他先拿肚兜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然后申珏就听到“咔咔”几声, 是遇辞骨头发出来的声音。申珏曾听闻凡人会缩骨功, 可是从未亲眼见过,如今看到遇辞, 顿觉惊异,甚至有些好奇,想去摸一摸遇辞的骨头。 遇辞用了缩骨功后,身形瞬间小了许多,粗略一看,倒比申珏还要矮上一点。他满意地动了动脖子, 这才开始穿肚兜,只是绑腰上的带子时,他绑了半天都没绑好,不由看向了申珏,“你过来帮我下。” 申珏想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他站在遇辞的身后,帮遇辞系腰上的带子,一不注意,指尖便碰到了遇辞背上的肌肤。申珏刚缩回手,遇辞已经扭过头看向他,眼里藏着戏谑,“想摸就摸,我可大方了。” 申珏垂下眼,不去理会遇辞,他系好了带子就往后一退。 遇辞轻哼了一声,才继续穿下面的衣服。 明明去参加旁人婚礼,他偏偏买了一件绛红色的衣裙回来,仿佛就是要去喧宾夺主的。 遇辞相貌本就阴柔,穿上女子的衣裙,便活脱脱成了一个女人。只不过他不会挽发,只能简单地将头发全部用发带绑起来,阴柔之下又透出几分英气。 遇辞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却不大满意,“不够美呢。” 翌日,遇辞为了自己的头发特意去了一趟珠钗铺子,他买了好几支珠钗,换来了老帮娘帮他挽发。老板娘只当遇辞是个溜出门的大小姐,完全没看出遇辞是男人,遇辞要走了,她还特意叮嘱,“小娘子,你生得这般好看,可要当心些,还是早点回家吧。” 遇辞站在店门口,闻言便回头扬唇一笑,他特意捏尖嗓子,粗略一听,还真听不出什么古怪的地方,“知道了。” 他转过头,袖中的小刀就划开了特意撞在他身上的男人的裤腰带。 “啊!”耳边传来窘迫的尖叫声。 遇辞冷笑一声,把身前的长发拢到背后,把手中的帷帽戴上,快速往前走去。 他回客栈之前去了趟药店,回来便开始着手易容。申珏的眼珠子颜色改变不了,遇辞只能改变他的其他地方,而遇辞的脸也要变,过了一会,申珏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天罗体瘦弱男人,而遇辞则变成了一个拥有小麦色皮肤的明艳少女。 遇辞弄好之后,就拉着申珏出门了,下楼梯时他们碰见了旁人,那人一眼就被遇辞迷住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遇辞看。现在江湖上都是皮肤白皙的女儿家,看多了也不稀奇了。而遇辞这款在他们眼中就是小辣椒,十分新颖。 遇辞见状,就立刻娇柔地缩到了申珏的怀里,“相公。” 这声“相公”喊得对面的人骨头都酥了。 那人瞥了眼申珏,发现申珏是个天罗体,又看了下申珏的耳朵,心下明白了不少,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江湖上很少有天罗体会跟女子在一起,因为他们两个人都会很危险,女子行走江湖本就比一般男人要危险,更别说还带着一个天罗体。 若有不怀好意者,怕是会直接绑了这一对,破了身的天罗体就丢进青楼楚馆,而旁边的小娘子自然是自己享用。 申珏没注意对面男人的视线,他只是皱了皱眉,伸手抵住了遇辞的背,不让对方完全靠近自己的怀里。 而遇辞看到那男人盯着申珏看,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不过他面上却不显,还继续往申珏怀里缩,一边缩一边对对面的人说:“你可以让开吗?我和我相公要出去。” 那男人挤出一个笑,“当然可以。”他退到一旁。 遇辞这才满意一笑,这笑容立刻把对方迷得七荤八素,导致那男人越发看申珏不惯。 遇辞跟申珏下了楼,走出客栈门口,他突然回头。 那男人还站在楼梯上,目光本就盯着遇辞看,此时见遇辞回头,心里欢喜得不行,而下一秒,他便脸色一白,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脖子,不过短短一瞬,便就倒地不起。 遇辞见状,勾了下唇,拉着申珏继续往前走。 他杀人动作太快,连离他最近的申珏都没发现他是怎么做到的。 遇辞换了女装后,便越发不忌惮,非要贴着申珏走,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申珏拧着眉,推又不敢用力,他方才用力推了遇辞,遇辞就立刻哎了一声摔倒在地,旁边的行人目光顿时一变,皆用不善的目光看着申珏,仿佛申珏是个绝世渣男。 有女人愿意跟他这个天罗体,他还不懂感恩,还家暴!实在过分! 遇辞跌坐在地,还哀哀凄凄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才对申珏伸出手,“相公,你扶我起来,要不然我就不起了。” 众目睽睽之下,申珏始终没有遇辞脸皮厚,他抿了下唇,只能对遇辞伸出手。 遇辞见状,立刻破颜一笑,他抓住了申珏的手,借了点力站了起来,不过站起来后,遇辞依旧没放过申珏。他捏着嗓子,十分的矫揉造作,“相公,人家的衣裳都脏了,不好看,还怎么去参加桑大侠的婚礼” 申珏沉默了下,伸手帮遇辞拍了拍身上的灰,只是臀部上的灰不大好拍,他定定看了一眼,还是挪开了眼神。遇辞扑哧一笑,自己伸手拍了拍,又挽住了申珏的手,“相公对我真好,我们走吧。” …… 江湖上办婚礼,要的是热闹,所以大清早天罗庵就打开了大门,广迎天下宾客。遇辞和申珏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未时了,离黄昏的吉时不远了。 站在门口迎客的是天罗庵的弟子,他们并没有发现遇辞和申珏的请帖有问题,只是对于他们这一对奇怪的搭档多看了几眼。遇辞和申珏被引到宴席之上,正前方便是婚礼的大堂。他们入眼之处皆是红色,连桌面上的点心都是红色,甚至茶水都泡的是红茶。 遇辞眼露讽刺,却又凑到申珏的耳旁,“你瞧这对新人还真恩爱,全是红色呢。” 可惜的是他没看到申珏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这让遇辞不由拧了下眉。他又转过头看向了周围,这宴席上有不少他的熟面孔,许多老家伙都在,这些老家伙都在,那谁带门下弟子去攻打他们的十绝岛呢? 遇辞虽觉有古怪,但他这人自傲惯了,越是危险,他越想弄清楚对方在搞什么鬼,不过他还是留了一分心,席面上的茶水点心他都没有碰。 申珏想喝点茶的时候,遇辞还伸手拦住了,“别喝,说不定有东西。” 申珏闻言只好放下茶杯。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而婚礼的大堂上却还没有出现新人。 遇辞瞥了下左右,神色渐渐凝重,而又过了一会,随着一阵炮竹声响和纷杂的乐声,众人终于看到了桑星河。 桑星河穿着大红色的新郎官服,缓步走到了大堂上。申珏他们坐得远,有些看不清桑星河的脸色,只见桑星河在跟旁人说话。过了一会,新娘子被一个四十来岁的媒婆背了出来,走出来的时候,前面的丫鬟捧着熏香炉,而中间的丫鬟则是捧着花篮,不断朝新娘子身上撒花。新娘子盖头蒙面,被媒婆背到了桑星河的身边。 堂上的傧相立刻笑着诵唱了些吉利话,便开始说:“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申珏本以为会有人出来阻拦,比如小师妹那幅画的主人,可是连夫妻对拜都结束了,都没有看到有人出来。他见着傧相说出“送入洞房”四字,便扭开了头。 遇辞见礼成,心里大喜,贱兮兮地把脸朝向申珏,低声说:“现在礼成了,现在他们就是一对夫妻了,被天地承认了,我们待会就走吧。” 申珏目光落在桌上的红褐色茶水,片刻后,他点了下头。 而他刚点了头,桑星河又出来了,他作为新郎官来招待宾客,举着酒杯从最前面的桌子招待起,遇辞看见桑星河出来,突然又不急着走,他抿唇一笑,“喝完桑星河的喜酒再走吧,反正来都来了。” 遇辞认为只有刺激得越深,申珏才能早一点斩断青丝。 等桑星河走到他们这一桌的时候,遇辞看了申珏一眼,才端起桌上的酒杯。桑星河看到遇辞,神色并没有变化,似乎并没有认出遇辞,他饮完了遇辞敬的酒,才转眸看向了申珏。 他看到申珏,似乎惊讶了下,可能他也很少见到天罗体跟在一个女子身边的。不过他神情就恢复了正常,温和地对申珏说:“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这一杯我先喝为敬。” 申珏摸了摸手里的小刀,心里盘算了下在此刻杀了桑星河的可能性,不过他想了一下就放弃了,还是再等等,现在杀桑星河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 申珏没看桑星河,只闷头把酒喝完了就坐下了。桑星河敬完他们这一桌,又去了下一桌。自从桑星河走过来敬酒,遇辞的目光就一直放在了桑星河的身上,他看的时间太久,连申珏都察觉到了。 申珏没有打断遇辞,他想遇辞带他来参加桑星河的婚礼,只怕是遇辞也想亲眼看着桑星河成婚,毕竟是曾经喜欢过的人。如果没有他,遇辞和桑星河便会像前几世一样,恩爱偕老一生,可是这一世的桑星河和旁人成婚了,还告知天下了。 遇辞叫桑星河的小师妹为小丑妞,难道没有一点私心? 申珏觉得有,包括遇辞今日特意打扮成了女人,还穿了绛红色的衣裳,种种都是私心。 人性本就是复杂的。 等桑星河敬完最后一桌,遇辞才把视线收了回来。 他收回视线,就在桌下抓住了申珏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而他刚站起来,跟他们同桌的几个人也站了起来,并从桌下抽出了刀剑。 遇辞一把把申珏扯到自己身后,而此时宴席上的宾客全部站了起来,手持武器,全部对准了遇辞。 站在院子中间的桑星河扯下自己胸口的红花,从旁边的人手里接过一把铁扇,他眼神依旧温和,甚至唇角还带着笑意,“遇岛主,许久不见,不知今日的礼还看得满意吗?” 遇辞见众人持刀对他,却丝毫不怵,反而笑着对桑星河说:“当然满意了,桑大侠如今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家室?遇岛主说的是刚刚与我演戏的师弟吗?他如今还未满十四,怕是还不能与我成婚。”桑星河面不改色。 他们虽然是江湖人,但有些东西还是根据律法行事。 例如本朝规定男子满了十六岁,女子满了十四岁,才可成婚,年龄未满,婚姻无效。 遇辞闻言,脸上不由难看了许多,他没想到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居然看了一场假婚礼,不过桑星河是怎么认出他的? “桑大侠真是有趣啊,为了我演这么大一出戏,怕是今日一定要要我的命咯。”遇辞被识破了身份,也懒得再装女人,直接用自己的声音说话。他说话间从腰间取下长鞭,不疾不徐继续道,“不过能不能如桑大侠的意,还要看桑大侠的本事了。” 桑星河面不改色,“本事不敢说,只是还有一位朋友,遇岛主还没见到,我想那位朋友可能有些等不及了。” 遇辞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一变,而下一瞬他已经看到一个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屋顶上方。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23) 遇辞看见屋顶那人, 把手里的鞭子握得更紧了, 手指骨头都在作响, 他寒着脸,阴冷道:“贺雀英, 你竟敢背叛我!”话里尽是杀意。 贺雀英依旧穿着他那件白衣,风将他的衣袍吹得鼓鼓作响。他居高临下看着遇辞,脸上依旧是往日温和的神情,“岛主为什么要生气?我只是见岛主无心岛上的事务, 想帮岛主分忧罢了。” 遇辞扯唇讽道:“你要我的位置?” 贺雀英低头微微一笑,取下自己腰上的腰牌, 那是他左护法身份的象征, 他把腰牌捏碎了, 缓声道:“可以这样说吧。我实在是累了,不想帮岛主收拾烂摊子了, 十绝岛不需要岛主这样的一个主人。”他抬起头, 丢掉手里碎掉的腰牌, 而此时,屋顶上立刻出现一群黑衣蒙面人。 遇辞环顾扫过那些人, 咬牙切齿,“你们这些人也要背叛我?”他看向贺雀英,“元皓呢?他也背叛我了吗?” 贺雀英听见这话,神情变得有些莫测,他别有深意地说:“等岛主牺牲,元皓应该会难过一段日子吧, 不过也没办法,桑星河设下鸿门宴,岛主还不请自来,这也怪不了别人的。” 申珏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但他细想了下,突然发现了前几世都没有发现的端倪处。 比如天罗庵有《玄阴功》这天下至宝到底是何人传出去的?为何这一世没听到这种说法。 即使桑星河比前几世提前下岛了,可是现在到了年底,该发生的事情却没有发生,只能说前几世散播《玄阴功》的人改变了行动,再结合贺雀英突然的背叛,申珏隐隐觉得也许前几世此事的背后推手可能就是贺雀英。 前几世,贺雀英见遇辞要放走桑星河,所以提前散播谣言,这样一来,桑星河到了自己的师门,只会看到惨死的师父,而他自己又被正派人士抓了起来,日夜拷打逼问《玄阴功》下落,这时候遇辞伸手相救,桑星河便才对遇辞真正动心。 但桑星河有心结,他被关在十绝岛一年有余,对十绝岛是深恶痛绝,虽然一开始跟遇辞上了岛,可是整个人却渐渐消瘦,即使遇辞将易水阁封了,甚至禁止全岛天罗体的随意走动,但也没有多大用。 而遇辞跟桑星河在一起之后,一颗心完全陷进去,见心上人不舒服,遇辞考虑了一番便决定放下一切,带着桑星河离开十绝岛。 而这一世,遇辞移情别恋了,这会不会是造成贺雀英直接背叛的原因? 可这样说还是有些牵强,如果背后推手真是贺雀英,为什么他前几世都是静待遇辞自己离开十绝岛,而这一世却改了做事风格,变得如此激进,甚至还跟武林正派合作? 是不是还有什么,他没有发现? …… 申珏想了一会事情,而此时宴席上已经是一触即发。 众人目光紧紧地盯着遇辞,谁都没有贸然出手。遇辞能被江湖人成为大魔头,大半的原因都是遇辞的武功实在高。遇辞跟武林正派不一样,武林正派通常是一群人一起出手,而遇辞他更习惯独来独往,甚至经常一个人血洗得罪过他的门派。 所以即使只有遇辞一人,众人也不敢贸然出手,可这又是绞杀大魔头的好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若能在此事战斗力,亲手杀了大魔头,从此便是天下闻名了。 遇辞目光扫过眼前的一张张脸,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在了桑星河的脸上,他翘起一侧唇角,桀骜不逊地说:“桑星河,真是没想到你有如此好手段,当初在岛上的时候不愿意承欢与我,怕是一腔柔情都给我的好左护法了吧,要不然他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背叛我。难怪他当初那么关心你的事,你给了他不少甜头吧?” 他这话说得恶毒,桑星河在他的嘴里成了用身体做交易的人。 可桑星河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他只是摇了摇手里的铁扇,“遇岛主,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可能待会就没法说了。” 遇辞哼了一声,才微微偏过头看着申珏。他的目光在这瞬间变得极其复杂,里面夹杂太多的情绪,申珏还未能想清楚遇辞在想什么,就被扣住了脖子。 遇辞把申珏抓到了身前,“桑星河,这贱东西倒是心心念念想再见到你,你要杀我也可以,但就看你要不要他这条命了。” 桑星河看着这一幕,唇边荡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我们跟遇岛主不同,并不杀无辜之人。” 这番话实在属于鸡同鸭讲,可是他们二人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遇辞闻言直接松开了申珏,他一把把申珏推开,“行啊,希望你说到做到,那你们就一起上吧。” 申珏踉跄了下,等站稳身体时,遇辞已经动手,他直接用长鞭卷住离他最近的一个人,一掌劈过去。 他这一动手,场上的众人都动了。 遇辞武功极高,下手毒辣,只有出手,跟他对上的人非死即伤,所以即使众人一起上,遇辞却也没露出败意,而遇辞他衣摆上沾的血越多,整个人就越兴奋,到后面几乎是杀红了眼。 贺雀英看见这一幕,神情不由一变,即使是他,也没想到遇辞的武功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到现在遇辞也不过是身上多了几道划伤。他目光微转,不由放到站在墙边的申珏。 所有人都在围攻遇辞,申珏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没人注意他。 贺雀英眸色转深,下一瞬,他飞身而下,直接落在了申珏的面前。申珏冷不丁看见贺雀英,还没动,已经被人抓住了手臂。 “申珏,你帮我一个小忙可好?”贺雀英话说得实在温和,只是手却在用力,仿佛怕申珏逃掉。 申珏看着贺雀英,眉心微微一蹙,贺雀英见申珏这表情,便是一笑,随后他就从申珏的手里夺过了小刀。申珏拿小刀的手已经藏在袖中,也不知道贺雀英是怎么发现的。 如今小刀物归原主,贺雀英看了下手里的小刀,就跟申珏换了个位置,他用小刀抵在了申珏的脖子上,朗声对遇辞道:“岛主。” 遇辞听见贺雀英的声音从申珏先前站的位置传来,不由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他就怒了,“贺雀英,你敢!” 贺雀英把小刀更加往里凑了凑,申珏白皙的脖子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岛主,您太厉害了,这么多人都杀不了你,属下便只能想出这一个办法了,是您说成大事者就要无恶不作,我都是向您学的。” 遇辞被贺雀英分了神,背上立刻重重挨了一掌,他身体踉跄了下,回头就是一鞭,把对方脸抽的全是血。 桑星河见贺雀英拿申珏威胁遇辞,手下的动作都是一顿,他不由看向了贺雀英,神色渐渐浓重。贺雀英是唯一神情自若的人,他甚至还低下头凑在申珏的耳旁,轻语道,“你猜遇辞会为了你束手就擒吗?” “贺雀英,我们当初说好了的。”桑星河忍不住开口。 贺雀英抬起头,曼声道:“桑大侠,我只答应事成后把申珏给你,可我没说是活的还是死的,不拿申珏威胁遇辞,怕是我们的人都要死一大半,你不心疼这些英雄豪杰,我还心疼我的人。” 遇辞听见贺雀英的话,冷笑一声,他不再看向贺雀英那边,“你要杀就杀,你以为我会为了他不要我自己的命吗?不过是一个逗趣的玩意。”他说完这话,神色更是狠厉,下起手来仿佛不要命了。 贺雀英啧了一声,似乎有些遗憾。 可遇辞毕竟只有一人,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还不止四手,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最深的一道伤是是桑星河伤的,那伤从胸口一直到腹部,衣服被划开,而露出些里面的肚兜。 在场的人看到,不由讥笑道:“好一个大魔头,私底下还穿女人的肚兜,真是个疯子。” “听说这魔头还对桑大侠告白过,怕是真把自己当女人了,我要是十绝岛的人,也不服这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当岛主。” “这就是个不男不女的魔头,人人当诛之!” 遇辞擦了下嘴角的血,一口白牙都被血染红了,他呵呵了两声,“就算我不男不女,你们也不过是一群废物,是我的手下败将。” 桑星河看着狼狈不堪的遇辞,沉声道:“遇辞,如果你束手就擒,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 遇辞闻言讥讽一笑,“我为何要束手就擒?输给你们这群废物,我可不甘心,有种你们就今日杀了我,若有明日,我将挖去你们所有人的眼珠子,泡酒喝,掏空你们的心肺,去喂狗。”他一字一句地说,“我遇辞,说到做到。” 他全身是血,说这话犹如厉鬼。 贺雀英冷眼看了一会,翻转手里的小刀直接刺进了申珏的手臂里。 申珏疼得闷哼了一声。 这么烦杂吵闹的地方,可就这一声闷哼,可遇辞听到了。 他转过头看着申珏,眼角隐隐发红,唇更是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贺雀英慢慢将小刀在伤口处转动了一圈,申珏因此疼得脸色发白。 “岛主,束手就擒吧,你停手我也就放过他。”贺雀英轻声道。 遇辞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长鞭,这鞭子上全是血,而鞭的手柄其实已经快握不住了,因为他的汗水和血。他僵硬着脸,半响,终是转了过去,他看向不远处的桑星河,大喊一声,脚尖轻点,直接杀了过去。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24) 桑星河展开手中铁扇, 挡住遇辞甩过来的长鞭, 而下一瞬,他的铁扇就被遇辞的长鞭缠绕住,无法扯动。遇辞手腕用力一扯, 桑星河手中的铁扇竟被他扯了过来。他见状便是轻蔑一笑,一掌就要向桑星河的胸口拍去。 申珏看着这一幕,瞳孔不由放大。不行,他不能让桑星河死。他想跑过去,可是贺雀英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贺雀英似乎故意在坐观龙虎斗。 “住手!”申珏心里焦急,终是喊出了声。 许久没出声的嗓子嘶哑得很,绝对称不上好听。 遇辞听到这声音, 一顿, 随后竟回过头来看申珏。 而下一刻, 他就猛地吐出一口血。 刺中遇辞的青年愣住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伤到遇辞,而他很快眼中就燃起了兴奋,连忙把剑拔了出来,这次他准备直接刺遇辞的心口,不过还没刺, 他就被一掌打飞了。 右护法从天而降,一掌打飞偷袭遇辞的人,手中的大刀更是迅速向遇辞周围的人砍去,那些人见右护法来势汹汹,不由一时害怕, 往后退了一步,而右护法见状连忙抓着了遇辞的手臂,拉着人往外逃去。 贺雀英没想到右护法居然出现了,脸上闪过一丝阴鸷,他松开申珏,立刻带人追了上去。宴席上那些武林正派见遇辞逃走,心里也知道今日是杀遇辞的最佳日子,若是错过了今日,他日便是遇辞寻仇的日子,他们顾不得调养气息,没受重伤的人几乎都追了出去。 桑星河却停住了,他看了申珏一会,伸手把地上铁扇吸入手中,才缓步走向对方。 他走到了申珏的跟前,先检查了下申珏手臂上的伤,才伸手摸了下申珏的脸,“我记得你不是这张脸,易容了?” 申珏微微偏了下头,躲开了桑星河的手。他没回答桑星河的话,而是偏头看了下自己手臂的伤,那把小刀还留在上面。他想了下,伸手就想把小刀拔.出来。 “别。”桑星河连忙抓住了申珏伸向小刀的手,“这里有大夫,还是让大夫来处理吧。” …… 天罗庵中的大夫仔细检查了申珏手臂上的伤,一开始凝重的神情松快了许多,“幸好这刀避开了筋骨,只是看起来比较吓人,不过也要好好养着。”说完,他准备动手取小刀。 桑星河见申珏唇色都是惨白的,不由道:“可有什么止痛药?” 大夫想了下,“有一味天仙子的药,倒能止痛,庵中也有,不过那药稀少,十分……” 桑星河闻言直接打断了大夫的话,“没关系,直接用吧,他身体弱,待会取刀怕是遭受不住。” 大夫只好点头,直起身去取药了,临走前特意叮嘱申珏不要乱动。 申珏手臂处的伤还在流血,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袖子,看起来十分骇人。桑星河目睹这一切,突然从桌子上抓了一把喜糖。 这房间是桑星河带申珏进来的,申珏发现房间到处都是红色,甚至桌子上还摆着合卺酒和龙凤烛,他猜想这可能是桑星河的婚房。 “吃点糖吧。”桑星河在申珏旁边坐下,他剥开了一颗糖的糖纸,“我原来受伤的时候就吃糖,感觉吃了糖就不那么疼了。” 申珏看着圆滚滚躺在彩色糖纸里的糖,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没受伤的手拎起那颗糖塞进了嘴里。 甜味瞬间在舌头上蔓延开去,饶是申珏,也忍不住翘了下唇角。 他幼时,师傅赤炎老祖总是拿糖果哄他,不过他换牙后,师傅就不给吃糖了,还勒令同门师兄不可能私下给他糖,那时候申珏很生气,后来他才知道师傅这样做,是因为他换牙前那一口细牙几乎都变成了虫牙,他只记着糖果的甜味,忘了夜里疼得睡不着嗷嗷大哭的时候。 师傅强行给申珏戒糖,等申珏长大能自己买到糖果时,已经忘了幼时吃糖的感觉,所以也不会去主动买糖了。 桑星河几乎没见过申珏笑,甚至他微微翘起了唇角,他的眼神不由变得更加温和,“喜欢?这里还有很多。”说着,他还要继续拨糖。 可申珏轻轻摇了摇头。 桑星河见状只好停了下来,他把喜糖放到一旁,想了一下,还是准备跟申珏说说话,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你嗓子好了?” 申珏点了下头。 桑星河温柔一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话问出去却没有得到回答,桑星河并不生气,温和道:“不想说也没关系,写给我看?” 申珏再度沉默。 桑星河唔了一声,“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好呢?”他说着这里,唇角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还是我帮你取一个?” 申珏垂着眼,口里还残余着糖果的甜味,耳边是桑星河喋喋不休的声音。他想了想,突然开口,“你的新娘子在哪?” 桑星河一顿,片刻后,他才说:“你说的是今日与我假成亲的师弟吗?” “小师妹。”申珏抬起头看着桑星河。 桑星河听到申珏说这三个字神情有一丝微妙,“小师妹吗?她应该在自己的房里吧。”他说完这一句就不再说,这让申珏蹙了眉,而这时大夫已经返回了。 申珏很想知道桑星河跟他的那位小师妹是什么回事,可是桑星河似乎不准备跟他讲清楚,这让申珏有些烦,连伤口处理好了,申珏还蹙着眉,任谁看,都能看出他一脸的闷闷不乐。 桑星河假装自己没看到,只对大夫说:“大夫,他脸上有易容,不知道您能不能卸?” 大夫点了头,又花了点时间把申珏脸上的易容卸掉了,卸掉易容之后,大夫猛地吸了一口气,嗳了一声,“这孩子长得也太俊了些吧,星河啊,这可是把你比下去了。” 桑星河也是第一次清楚地看到申珏的脸,比起大夫的惊艳,他显然平静许多,“我一介粗人自然不能与小珏比。” 小珏? 申珏忍不住看向桑星河,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大夫啧了一声,“我还是头回见到把你比下去的人,你可要把这孩子看紧了,这怕是大白日走路上都会被人绑了去。”末了,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掐一下申珏的脸蛋,可是还没碰到,就被桑星河拦住了。 “抱歉,他怕生。”桑星河一脸歉意。 大夫闻言尴尬地收回手,临走前还使劲往申珏的脸上瞅了瞅。 外人不了解桑星河,可他算是看桑星河长大的。这死孩子外表看起来温和懂礼,实在焉儿坏,还特别护食,小时候一堆小不点吃饭,就没能人抢过他,长得漂漂亮亮的,吃起饭实在吓人。 天罗庵的饭是大锅饭,前面的人夹肉夹多了,后面的人就没肉吃,但在同龄人当中,身材不是最高大的桑星河偏偏每一顿都吃上肉,还吃得不少。曾有年长的弟子逗桑星河,想从桑星河的碗里夹走肉,结果被当时还是小不点的桑星河一记头顶,鼻血一下子就留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发火,桑星河已经捧着碗跑远了。 后面桑星河长到十几岁,被庵主点为掌门师兄后,这家伙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谦让同门,每次都最后吃。可大夫明白,一个人骨子里的习惯哪能那么改,不过是伪装罢了,可惜其他人都看不穿桑星河那层伪装。 大夫遗憾地搓了搓手指,深深地叹了口气。 …… 大夫离开后,桑星河看了下申珏,就说:“衣服都脏了,不如先沐浴吧,待会再用膳。” 申珏也想沐浴,便点了下头,而桑星河又说:“你手受伤了,不能碰水,不如我帮你吧?” 他这句话说的是正气浩然,甚至眼神都十分正经。 而申珏有些倦了,便同意了桑星河的帮忙。因为不能沾水,所以申珏是站在浴桶外,由桑星河用水瓢往他身上倒水,再用湿毛巾帮他擦。沐浴时,申珏微微垂着头,发带将长发绑成一个发啾,但还是有些零碎的长发飘了下来,他觉得有些痒,便伸手去想把那些碎发抓起来。 桑星河瞥见他的动作,连忙开口,“我帮你。” 申珏闻言便又放下手。 桑星河放下水瓢,伸手去帮申珏抓碎发,可是那些碎发被水打湿,便黏在了脖子上,桑星河的指尖碰到申珏的肌肤,碰多了,他的喉结不由上下滚动了下。而申珏见他这么久都没弄好,有些嫌弃桑星河,他低下头干脆自己弄。 桑星河见状抿了下唇,无奈一笑,只能重新拿起水瓢。 这个澡洗完,夜色渐渐深了。桑星河把申珏重新带回方才的房间,此时桌上已经摆着一些冒着热气的食物。 “你先用膳,我出去一下。”桑星河说完就往走去,方才他们从浴房那边出来的时候,有个天罗庵弟子打扮的人站在不远处对桑星河打了个手势,申珏想应该跟遇辞有关系吧。 遇辞逃了,不知道被抓了没有。 若被抓便只有死路一条,若没被抓,他那一身伤怕也要养许久,而且遇辞不能再回十绝岛了,十绝岛已被贺雀英控制住了。 申珏只想了一下就决定不想了,遇辞是死是活对他意义不大,只要桑星河不要死在遇辞手里就可以了。他看了下一桌美食,再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右手。 申珏费劲地用左手吃饭,还没吃多少,门突然被敲响了。 “大师兄,你在吗?”外面响起一道女声。 申珏闻言立刻转过了头,而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小缝,缝后钻出来一个脑袋。 脑袋的主人一眼就看到坐在桌前的申珏,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门外的先开了口,“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她眼珠子转来转去,显然是在回想一些事情。过了一会,她啊了一声,“对了,画上,诶,不对啊,画上的你穿的是女人的衣服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25) 少女说完就捂住了唇, 仿佛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而下一瞬,她就被人抓了出去。 外面传来了桑星河的声音, “小师妹, 你怎么在这里?” 小师妹咳了一声,似乎很尴尬, “大师兄,我来问问你事情如何了,你今天白天都不让我跟你一起去。” 申珏还想听, 就见到桑星河把门给彻底阖上了,随后是走远的脚步声。看来桑星河并不想让他听到太多东西。申珏想了下, 决定还是继续吃饭吧。反正他的目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让桑星河爱上他,然后杀了桑星河,现在看来,事情还不算特别差。 桑星河跟他的那位小师妹似乎并不是一对,这场昭告天下的婚礼不过是一场诱遇辞上钩的鸿门宴。这多少让申珏放心了些, 如果桑星河成婚了,他这个境就彻底失败了。 桑星河很快就回来了,他看见用左手用膳的申珏, 唇角有一丝笑,“很不方便吧, 要不我喂你?” 申珏倦倦地掀起眼皮子,看了桑星河一吃完了。桑星河见申珏的表情, 立刻会意了,他在申珏的对面坐下,为申珏斟了一杯茶,“吃慢点也好,免得待会睡觉的时候噎食。” 申珏没理会他,闷头吃自己的,总是夹菜的时候总夹不稳。桑星河默默把这一幕收入眼里,什么都不说。好不容易等申珏吃完了,桑星河便叫人进来收了碗筷。 吃完了,便要开始谈正事了。 桑星河看着申珏,眼底映出烛火的暖色,离了十绝岛的桑星河仿佛变得更鲜活了一些,若说原来的他是一幅静止的画,如今便是从画中走了出来,甚至变得可亲起来。 “你之前那伤还疼吗?”桑星河低声问。 他帮申珏沐浴的时候就想问了,那狰狞的伤疤在雪白的肚皮上十分显眼,让人无法忽略。 申珏摇了摇头。 桑星河眼神染上了一分愧疚,“我本来是想见你的,但是贺雀英不让我见你,我只有先离开十绝岛了,后面我听说你痊愈了,这才放心了。”他扫了一眼申珏放在腿上的手,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抓住申珏的手,“你现在在这里,便暂时安全了,我会尽力护你周全的。不过遇辞逃走了,我想他也许会回来,你这段日子还是不要出去了。”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桑星河轻而易举地发现申珏的手冰凉如雪,他秀俊的长眉微微一蹙,“手怎么这么凉?”桑星河说完就站起来准备出门去拿汤婆子,他如今恢复了大半的内力,有内力支撑,身体自然发热,即使是冬日也不需要汤婆子,所以屋里并没有备这些,只是烧了炭火。 他刚站起来,袖口就被人抓住了。 桑星河微怔,而后他的后背就贴上一具不算温暖的身体。 申珏把脸贴在桑星河的背上,红唇微微分开,“不要走。”他的声音很轻,好像屋里炭火的燃烧声都可以盖掉他的声音。 桑星河沉默一瞬,还是把申珏的手从他的身上扯了下来。他转过身,脸上已经是笑着的模样,“我只是去拿个汤婆子,很快就回来。”他顿了顿,摸了摸申珏的脑袋,这动作虽亲昵,却无情愫。 申珏敏锐地发现这一点后,更不肯放走了桑星河。 桑星河回到了天罗庵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申珏又抱住了桑星河,这回是正面抱的,桑星河吸了一口气,被迫扬起了头,他神情有些无奈,“那我不去拿汤婆子了?小珏,你先松开我。” 申珏抬着头看着他,眼神认真,“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桑星河抿了下唇,立刻说:“贺雀英告诉我的,所以我知道了。小珏,你先松开我吧,这样怎么好说话呢?” 申珏不松,“原来更亲密的时候,你也能说话,为什么现在不能?” 说话的人不害羞,听到的人却脸红了。 桑星河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绯红,犹如夕阳下的玉兰花,端丽无双。他看着申珏,久久后叹了口气,“原来那是……那是我中了药,而你也是被迫的,所以我们那不能作数,如果……如果我们要在一起,那要先有感情才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你还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应该那么轻率做决定,对一个人有好感跟对方共度一生是不一样的。” 可申珏要的不是共度一生,他只要桑星河的真心,只要桑星河爱上他就可以了,无论是用什么方式,只要可以破掉这些该死的境,他都愿意去做,他不想再在这些境里无望地轮回下去了。 所以他想了下,干脆微微踮起脚,直接亲了上去。 桑星河身体一僵,长睫的眼眸深邃,目光盯着咫尺间的少年。申珏把唇瓣贴在对方的唇瓣上,接下来就没了动作,他看了下桑星河的反应,发现对方的反应实在平静,不由有些挫败。 申珏眉心微蹙,身体就要往后一退,可是他还没退开,就被人抱了起来。 桑星河还穿着今日的新郎袍,他素来穿白衣,鲜少穿颜色浓丽的衣裳,如今穿了大红色,一张脸更为衬托得多了几分姝色。他一把把申珏抱了起来,还特别注意到不要碰到了申珏那只受伤的手。 “你真要跟我在一起?”桑星河的声音很低,语气很认真。 申珏点了下头,而下一瞬桑星河就把他抱到了床上。 桑星河把他放了下来,就转身去了衣柜那里,等申珏看到他拿出的是什么后,眼神不由有些变化,那是一套新娘子的衣裳。他拿着衣服走到了床边,唇角噙笑,“要不要试一试?” 申珏拧着眉往缩了下,飞快地摇头。 他不瞎,这衣裳明明是女人的衣服,他才不要穿。 桑星河弯下腰,低头看着申珏,眉眼间似乎有些遗憾,“真不要试试吗?我按照你的尺寸叫绣娘做的,绣娘当时还问我,这腰身如此细,不知道能不能穿下,问我是不是说错了。” 申珏觉得桑星河就是想骗他穿女人的衣服,绣娘做的是女人的嫁衣,女人的腰身自然比他细,如果绣娘这样问,他肯定也穿不上的。 “我不试。”申珏拒绝道。 桑星河叹了口气,“我还想待会和你一起喝合卺酒,毕竟天下人都知道今夜是我桑星河的洞房之夜。”他说这话时,微微侧开脸,装起了脆弱,“我以为小珏会开心的,原来不是这样,夜深了,小珏还是早点休息吧。”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穿就不跟他在一起了? 申珏心下一急,连忙伸手抓着了桑星河的衣袖,“你……”他说了一个字,又闭上了嘴,可是他还是并不想穿女人的衣服。 桑星河扭过头看着他,“嗯?” 申珏抿着唇,眼里蕴藏着一层不悦,可他还是伸手抓过了桑星河手里的衣裳。 但申珏没穿过女人的衣服,可别提这复杂的嫁衣了,他尝试着穿了半天都没有穿好,桑星河坐在床的另外一头,也不催申珏,只是噙着笑看着申珏手脚忙乱地穿嫁衣。申珏被桑星河盯着穿衣,时间一长,心里不由冒起了火,忘了伪装,把手里的衣服直接砸到桑星河的脸上,“我不穿了。” 桑星河嘶了一声,把砸在脸上的衣服拿下来,他有些无奈地说:“好吧,不穿就不穿了,反正……”他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人已经凑了过来。 即使申珏在心里做过无数自我安慰,但看到桑星河突然凑近,身体还是非常抗拒,甚至本能性地往后一退。他这抗拒性的反应落进了桑星河的眼中,桑星河以为申珏还生气,所以并没有发现异常处。 桑星河看了申珏一眼,又起身了,他把房里的蜡烛都灭了,只余下桌子上的一对龙凤烛。他从桌子上取了合卺酒,走回到了床边。 “喝完就睡觉吧。”他说。 然后他们就真的睡了,不过是申珏一个人睡,桑星河去沐浴了,临走前还特意让申珏不用等他。 申珏一个人躺在床上,无聊地玩着手里的小刀,桑星河本想把这把小刀丢掉,但申珏执意要留下,桑星河便没有再说什么。 他现在并没有什么睡意,今日发生了太多事,这些事串联在一起,隐隐透着古怪。 贺雀英为什么会突然背叛遇辞? 桑星河的那位小师妹说的画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桑星河画的?可他为什么要画穿女人的衣服的他? 申珏想到之前的嫁衣,不由拧了下眉,而这时,床帐突然被人伸手撩开。申珏以为是桑星河回来了,便往里面挪了挪,视线自然而然往床外看去,而等他看清床边人的脸时,眼神微变。 遇辞身上还穿着白日的衣裳,只是身形已经恢复,他的身体将衣服撑的满满当当,衣服上更是全是血,连他的脸上都有血,整个人狼狈不堪。他抓着床帐,手便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血印。 遇辞盯着申珏,许久之后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尽是苍凉。 “申珏,你没有心吗?”他咬着牙问。 即使无数人追杀他,即使申珏先前为了桑星河要他住手,他还是担心申珏的安危,不顾右护法的反对,非要返回天罗庵,可是他担心的人却好生生躺在了桑星河的床上,申珏安全,他应该感到高兴,可是他情不自禁地恨,他不是圣人啊,自己用心对待的人转眼就上了旁人的床,他怎么不能不恨? 是他贱,贱就活该被践踏。 遇辞森冷一笑,眼神逐渐冰冷,“申珏,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想尝试下二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26) 他说那句话时, 神情是那么认真,这让申珏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更是不自觉地捏紧手里的小刀。 遇辞扫了一眼申珏握在手里的小刀,便把目光放在了申珏的脸上。他沉默地盯着申珏的脸看, 仿佛是想把这张脸刻进自己的骨子里。片刻后, 遇辞抽出他腰间的匕首,这把匕首上还沾有血迹, 不知道杀了几个人。 “别怕, 我刀法很准。”遇辞的语气里带着讽意, “应该会很快就断气,不会痛很久的。” 申珏握紧手里的小刀, 一边试图找逃出去的路,一边警惕地盯着遇辞。 他这样子落入遇辞的眼里, 只让遇辞心更痛。 这个人,从来就不爱他,哪怕他付出再多, 这个人都看不见,也不会在乎。 如果不是申珏,他怎么会把十绝岛的事务都交给贺雀英打理,怎么会被人背叛? 如果不是申珏, 他怎么会来观礼桑星河的婚礼,被人埋伏? 他先前明明可以杀了桑星河,可是这个人喊“住手”,所以他住手了, 可是结局呢?这个人只在乎桑星河,不在乎他是死是活,甚至方才看到他,眼神里只有惊讶,没有惊喜,没有任何一点喜悦的神情。 遇辞本来是想带申珏走的,现在他不想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不如死在这里了,拉着眼前这个人一起。 想到这里,遇辞表情更加肃冷,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下一瞬就直接向申珏刺过去,他下定主意要让申珏走得轻松些,所以直接对准了申珏的心口。 申珏立刻往旁边一滚,躲开遇辞这一击,就连忙逃下床去。即使是身受重伤的遇辞,他也打不过,能活下去的路只有逃。遇辞一击不中,立刻转身去抓申珏,他刚抓住了申珏的手臂,门就被推开了。 桑星河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水气,他一进门就看到了遇辞,目光一变,立刻飞身取下墙上的长剑,“你松开他。” 遇辞看到桑星河,就咧嘴一笑,他本就生得阴柔,如今脸上沾上血污,再配上这古怪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阴森恐怖,“你来得正好,那我就一起杀。”他先点了申珏的穴道,再把人松开,“先杀你,再杀他。” 桑星河闻言表情也变得肃严,他抽出了长剑,冷声道:“也好,我也想领教下遇岛主的武功,如今没了旁人,正好了。” 桑星河是个有傲气的,虽然他只恢复了一半内力,不过遇辞的情况比他还差,身受重伤,他不想叫其他人过来,他想正儿八经跟遇辞打一架。 他看了下遇辞手里的匕首,“你需要换一把武器吗?” 遇辞冷着眼,“不需要,用这把匕首也砍下你的头。”话落,立刻向桑星河那边攻了过去,桑星河用剑挡住了遇辞的匕首,转身一跃而起,飞腿直接踢向遇辞的脑袋。 遇辞用手拦住桑星河的腿,手中的匕首换了个方向。 他们二人一来一回,才打了短短一会,两个人身上都新添了伤口。申珏在旁不能动,只能看着他们二人打,心里焦急可是毫无办法,遇辞虽受了伤,但他的武功远高于只有一半内力的桑星河之上,若是桑星河全盛时期,倒是能与遇辞一战,可是现在…… 若桑星河把时间拖长,倒也有胜的可能,可是桑星河这人骄傲,根本不愿意采用这种的办法,他们二人每一招都使用了杀招,都想用最快的速度杀了对方。 桑星河被踢中心口,身体不得不后退了好几步,他猛地咳了一下,嘴角已溢出了血丝,而他对面的遇辞也没好到哪里去,大腿被桑星河的长剑方才刺穿了,现在正潺潺不断流着鲜血。 遇辞身体已经有些晃了,完全靠一口气撑着,他抓紧手里的匕首,唇瓣微微颤抖,眼神却更加坚毅,杀了眼前的人,再杀了申珏,他要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他不快活,谁也别想快活。 他咬了咬牙,一跃而起,而桑星河见遇辞杀过来,手中的长剑也往遇辞的心口刺了过去。二人都下了决心要这一招杀了对方,所以他们都没有躲开。 遇辞的一脚踢中了桑星河的脑袋,而在那一瞬,桑星河的长剑也刺.进了遇辞的心口。 申珏呼吸不由一窒。 遇辞猛地吐出一口血,随后吐的血越来越多,他面如薄纸,额头上全是冷汗,可是他还死死地握着手里的匕首。他阿娘说过了,男人永远不能放下自己的武器,哪怕是死,也要握紧了武器。 桑星河比遇辞先倒地,他被重击了脑袋,生死不知。 遇辞伸手抓住剑刃,生生把长剑拔.了出来。 又是一口血,他好像要把身体里的血全部吐出来,就像他那些糊涂的感情。他这一生活得恣意,却也活得糊涂,世人都怕他恨他想杀他,无人爱他。 那又如何,他是大魔头,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他是遇辞。 “扑通”一声。 遇辞仰面倒了下去。 …… 遇辞死了,桑星河昏迷不醒。 被江湖人深恶痛绝的大魔头死了,众人都感到高兴,而杀了大魔头的桑星河更加声名显赫,甚至有神医主动上门为桑星河医治,各大门派更是送来许多名贵药材。 贺雀英亲自登门天罗庵,把遇辞的尸首带走了。 贺雀英离开那日去见了申珏,他看到明显瘦了一圈的申珏,似乎有些惊讶,“你真喜欢桑星河?” 申珏没回答贺雀英的问题,反而问了贺雀英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背叛他?” 贺雀英轻轻眨了下眼,许久后才说,“我厌烦了,厌烦过着遇辞什么东西都要抢,什么都以他为先的日子了,我不想给遇辞当一条狗了。”他对申珏伸出手,“对了,那把小刀该还我了。” 他说话时轻描淡写,表情十分散漫,这让申珏都无法猜透他真正在想什么。 贺雀英离开没多久,又有一个男人上门了,那人是个天罗体,是来找桑星河的小师妹的。 那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小师妹有没有成婚,如果有,他现在就离开。 小师妹闻言直接甩了那个天罗体一巴掌,又哭着抱住了对方,“你再不来,我就真嫁给别人了。” 后来申珏才知道桑星河和小师妹这场婚礼是小师妹先提出来,她看一本连载的画册,喜欢上里面的故事,爱上了一个素未蒙面的画手,后来千方百计去打听对方的消息,才知道对方是个男性天罗体。 这个男性天罗体名叫千松,他为了不让人亵玩,毁去了整张脸,整日面具遮面,若有好事者摘下他的面具也会被吓住,加上他的武功不算特别差,所以千松安然无恙活到了二十五岁。 小师妹不介意千松的长相和身份,可是千松介意,他不想小师妹以后跟他在一起后被指指点点,所以毅然离开了,他一路往北行,结果差点死在了漠北,才意识到自己死前最想见的人是小师妹,便又赶了回来,一回来就听闻了小师妹成婚的消息。 小师妹那幅画的主人都来了,可是桑星河还是没有醒。 他整日都在睡,一点都没有苏醒的痕迹,申珏日夜都守着他,心里的希望渐渐渺茫。 小师妹见申珏心情不佳,想了下便让千松约申珏一起出去玩,“你们都是天罗体,说不定有共同话题,申珏你放心吧,今天我帮你照顾大师兄,他要是醒了,我立刻让人给你送消息。” 千松皱了下眉,“你一个女儿家,干嘛……”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脚。 小师妹叉着腰瞪他。 千松只能把后半句吞了进去,转头看向申珏,“城中新开了一家书店,不如一起去逛逛?” 申珏知道小师妹是想开导他,他想了下便也没有拒绝,便跟千松出去了。 小师妹见人出去后,便先去打了一盆水,她虽然没有伺候过人,但也知道一些,嗯……应该可以帮大师兄擦擦脸吧,其他地方还是等申珏来擦吧。 她把帕子拧干,就要往床上人的脸放,还未放,就对上了一双深幽的眼睛。 小师妹:“!!!” “大师兄!你醒了啊!太好了,我要去告诉所有人你醒了,太好了,对了,我还要叫人去通知申珏,他一定很高兴。”小师妹几乎差点手舞足蹈,手里的帕子直接砸在了桑星河的脸上。 桑星河抬起手缓缓把脸上的帕子取下来,眼神阴寒,“小丑妞,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27) 小师妹长那么大,从没有被人叫过“小丑妞”, 而且叫她的人居然还是她最亲的大师兄!她愣愣地眨了两下眼, 就哭了。她哭得伤心, 可是始作俑者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桑星河转动脸,看了下周围,眉心微微蹙起,他用手肘撑着床板, 坐了起来,坐起来的那瞬间他的头突然疼了一下, 这让桑星河不得不抬手捂住了头。 小师妹泪眼婆娑, 见到桑星河脸色苍白捂着头, 抽噎了一声,带着哭腔说:“大师兄, 你头疼吗?我去叫大夫。” 她说完就要往外跑,但桑星河喊住了她。 “站住。” 小师妹动作一顿,为什么大师兄的语气那么凶啊? 而接下来的桑星河不仅是语气凶,话都是凶的。 “给我回来,要不然打断你的短腿。” 小师妹:“!!!” 她的腿不短! 小师妹实在有些害怕,所以又慢吞吞挪到了桑星河的面前, 她眼角还挂着泪珠,看上去十分可怜, 可是桑星河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都没有。他沉着脸看着小师妹,“小丑妞,你刚刚叫我什么?” 呜呜呜, 她才不是小丑妞。 小师妹害怕地看着桑星河,“大师兄。” 桑星河听到这话,神情微微一变,而下一瞬他就说,“把铜镜拿给我。” 小师妹听话地照做了,而她把铜镜递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一向性情温和的大师兄直接把铜镜给砸了,神情更是阴鸷,这让小师妹身体都有些发抖,为什么大师兄醒过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好可怕啊。 小师妹抖得跟筛子似的,眼神里更是写明了“惊恐”二字。桑星河蹙眉想了一会事,接下来他的目光自然而然放到了小师妹的身上。 被桑星河目光盯上的小师妹忍不住往后挪了两小步。 桑星河盯着小师妹看了一会后,唇角漾出一抹笑容,“我头有些疼,刚刚吓到你了吧,申珏去哪了?” 小师妹见桑星河恢复往日的模样,才安心了不少,“申珏他跟千松出去了,大师兄,我现在就叫人去通知他,申珏这段日子一直在照顾大师兄,夜里也都是他在照顾,人都瘦了一大圈,他要是知道大师兄醒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桑星河唇角的笑意加深,可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只有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是吗?希望他见到我,还会一样的开心。” 小师妹发现自己有点听不懂大师兄的话了,不过大师兄被打了脑子,一时语言错乱也是能理解的,总之,大师兄醒了。 小师妹很开心地出去把桑星河醒了的消息告诉了所有人,还特意派了一个杂役,让他去通知申珏。她离开房间后,桑星河就下了床,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镜,这铜镜做工倒牢实,这样一摔居然没有被摔烂。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镜中人的脸,低声笑出了声,那笑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怎么听怎么吓人。 “真是有趣,呵。” …… 申珏赶回天罗庵的时候,桑星河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里三层外三层,他挤都挤不进去,只能站在最外层,听着旁人左一嘴和右一嘴问桑星河问题。 桑星河脸色挂着淡淡的笑容,回答着众人的问题,最后是小师妹看不过眼了,“好了,你们不要再围在这里了,大师兄才刚醒过来,你们问那么多,是想让大师兄再晕过去吗?” 众人皆是讪讪一笑,其中有人道:“师傅还在闭关,要不要去通知师傅,大师兄已醒的事情。” 桑星河目光微变,半响,他曼声道:“师傅在闭关,就不要用这等小事去劳烦他老人家了。” “大师兄说得对,那我们就等师傅出关再说。”一弟子说。 众人开始退出桑星河的房间,那些人一走,小师妹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申珏,眼睛一亮,连忙对他招手,“申珏,你快来,大师兄等你好久了。” 桑星河闻言转眸看向了门口,等他看到门口的申珏时,瞳孔微缩,而接下来,他唇角的笑意收了起来。申珏进了门,刚走到桑星河的面前,还未说话,就被桑星河抱住了。 “啊!”小师妹叫了一声,连忙捂住了眼睛,“大师兄,我还在呢。” 桑星河搂着申珏的腰身,勾了下唇,“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小师妹哼了一声,别别扭扭地快速跑走了,她要去找千松,让千松也抱抱她。 申珏冷不丁被抱住,神情有些愣怔。 “见到我醒来开心吗?”桑星河手亲昵地摸了摸申珏的脖子。申珏的脖子很细,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申珏有点想躲,不过还是忍住了,他点了下头,轻声说:“你头还疼吗?” 桑星河已经沐浴更衣过了,衣料上有熏香味,那熏香味熏得申珏有些难受。 “还有一点。”桑星河低声道,“遇辞已经死了吧?” 申珏嗯了一声,想了下,又补充道:“贺雀英把遇辞的尸首带回十绝岛了。” 桑星河听到这句话,地闪过什么,他看着申珏这乖巧的模样,唇角微微一扯,“死了就好,你不用怕他再伤害你了,他死了,你开心吗?” 申珏觉得桑星河的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他拧了下眉,才说:“还好。” 桑星河扬了下眉,“还好?他对你那么坏,还想杀了你,他死了,你不应该很开心吗?” 对于遇辞的死,申珏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浮动,不过遇辞死了,起码桑星河的命保住了,这点看来还是好的。 “开心。”申珏想了下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一出口,申珏就感到自己脖子上的手猛地用了力,他咳了一声,桑星河才连忙松开手。他歉意地看着申珏,“弄疼你了吧,抱歉,我刚刚头有些疼,手不自觉用了力。” 申珏拧着眉摇了摇头,“没事。” 他想从桑星河的怀里出来,可是他刚动,桑星河的手就收得更紧了。 “申珏。”桑星河低头凑在申珏的耳边轻语,“我睡了这么久,身体好虚弱啊,你渡点内力给我好不好?” 申珏觉得自己的耳垂都被对方的气息包围,他不自然地偏了下头,桑星河的话他听懂了。 “你才醒来,况且现在还是白日。”申珏伸手抵住对方的胸膛,声音细如蚊鸣,脸上有着微许的薄红,“过几日再说吧。” 桑星河却不肯放过申珏,“不行,我现在就想要。” 申珏垂着眼,神情透露出主人的抗拒,可是桑星河只是静静地看着申珏,不松手,也不松口,似乎就想看申珏会怎么选。 是答应,还是坚决拒绝? 许久后,他看到申珏轻轻点头后,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嘲讽。 桑星河抬手捏住了申珏的下巴,与眼神不同的是,他唇角是暖意的笑容,“真乖,真喜欢你。” 申珏看着桑星河,心里却莫名一慌,这慌意是从何而来的,他并不知道,可是留给申珏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因为下一瞬,桑星河就直接抱起了他。 申珏其实很厌恶这种抱来抱去的行为,他又不是没有腿,为什么要抱着他走? …… 桑星河把人压在床上,那双如秋水的眼眸里透出几分笑意,半响,他伸手扯下了床帐,掩住床内的一片春.色。 有诗云,“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又有诗云,“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 桑星河下了床,随便捡起地上一件外衣披上,日头西斜,先前有杂役过来送饭,似乎听到了些动静,便说把饭菜放在了门口。他缓步走到门口,打开门,果不其然,饭菜早已凉了。他便直接走出了房,路上有天罗庵的弟子看到桑星河,先是问好,随后看清桑星河这浪荡不羁的打扮,神情都有些愣愣的。 桑星河看了一眼天罗庵的弟子,便说:“我屋里的饭菜凉了,没见到杂役。” 那弟子连忙说:“我帮大师兄去叫人。”那弟子转身就要走,又被桑星河喊住了,“对了,我还要两桶热水。” 弟子头也不敢回,连连点头就跑了。 桑星河素来严谨,平日穿衣衣领都十分高,从未有敞开着胸膛的时候。他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怕对自家大师兄生了邪念,毕竟大师兄实在生得好看。 桑星河见有人帮他跑腿,便原路返回了,房里的味道似乎还有些浓,桑星河想了下,便打开了小半扇窗户通风,又点起了房里的香薰,这才走到了床边。 青色床帐里的身影若隐若现。 桑星河伸手轻轻撩开了青色床帐,床上人已沉沉睡去,露在锦被外的一截肩膀上有着或深或浅的梅花印子,在长发似有似无的遮掩下,透出几分靡丽之色。 桑星河目睹这一幕,神情却十分冷淡,甚至眼底还有一丝厌恶。他一直站在床边看着,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申珏被桑星河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非常难受,他困倦不堪,身体更是疲惫,浑身的骨头像是被人拆了一遍,又重新接了回去,哪哪都难受。桑星河温声喊他,他只想把头埋在被子里。 “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待会我再抱你去沐浴,沐浴完再睡。”桑星河十分有耐心地哄道,“身上黏糊糊的,睡也不舒服,对不对?床上的被褥也要换一换,乖,起来吧。” 这番话让申珏想睡的心松动了。 他拧着眉,慢吞吞地拥着被子坐起来,睁着一双带有雾气的蓝眸,手在被面上乱摸,想找到自己的衣服。 桑星河见状,把一早翻出来的衣服递给了申珏。 申珏太困了,都没怎么看清衣裳,就往身上套,而套到一半,他突然发现手里是一件女人的衣裳。 申珏眨了下眼,有些迷茫地看着桑星河,他声音都是哑的,”不……不是这个。” 桑星河抬手摸了摸申珏的脸,“是这个。”他眼神温柔,语气也是那么温和,“我觉得你穿这个肯定很好看,我们的小珏以后都穿女人的衣服吧,这样,我会更喜欢小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引用: 1.“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周邦彦《少年游·并刀如水》 2.“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西厢记》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28) 申珏脸微微一偏, 挣开了桑星河的手,因为对方的话,他的意识渐渐清明,“我不要穿。” 说完,还动手把套到一半的衣服脱了下来。 桑星河见他脱衣服,神情渐渐冷了下去, “你不穿?” “不穿。”申珏看着桑星河, “桑星河,你是把我当女人了吗?” 之前让他穿女人的嫁衣, 现在又说让他以后都穿女人的衣服。他不是女人,为什么要穿女人的衣服? 桑星河先是神色冰冷地看着申珏,过了一会,他又突然笑了一下,“生气了?我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好了,不要生气, 不穿这些衣服就不穿吧。”他起身重新拿了一套衣服过来。 因为先前的争吵,两个人在用膳的时候都没有说话, 用完膳之后, 申珏一个人去了浴房。他走路的时候腿有些发抖,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想露出软弱的样子,所以他强忍着酸疼走去了浴房。 好不容易沐浴完了,他想回房睡觉, 却发现正屋灯是灭的。申珏愣了下,推开门,发现房里空无一人,桑星河不知去了何处。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最后把门阖上,去了旁边的一间房间合衣睡了一夜。 翌日申珏起床的时候,桑星河还没有回来,他盯着紧闭的房门发了一会呆,就去找千松,千松的武功不错,他近日都很喜欢跟千松切磋。 不过今日申珏只跟千松打了几回合,便脸色变得苍白,身下更是隐隐作疼。千松发现申珏今日的气息特别不稳,甚至内力都比昨日更少,不由停了手,“你怎么了?” 申珏抿了下唇,神情有些难堪。 千松一看申珏的反应,顿时反应过来了,他把申珏当兄弟看,所以哪怕尴尬他也想提醒申珏几句,“我们天罗体跟别人不一样,你别太由着对方了,该拒绝还是要拒绝,要不然你自己吃不消,不是没有天罗体内力被吸干的。” 申珏胡乱嗯了一声。不欲多谈此事。 千松见他这模样,只能心里叹一口气,“我们今日先不练了吧,我还要回去画画,该交新一个月的画稿了。” 申珏与千松告别后,回了桑星河的院子,可是桑星河的房门还是紧闭的,中途还来了好些人来找桑星河,见桑星河不在便问申珏他的去向,可申珏也答不上来。 直到深夜,申珏突然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他刚睁开眼,就听到“砰”的一声,似乎是他的房门被踹开了。 申珏立刻坐了起来,正要掀开床帐查看情况,就听到一阵虚浮的脚步声,还有男人醉醺醺的声音,“申珏,你在哪?” 是桑星河的声音。 申珏皱眉掀开了床帐,就看到了拿着酒壶的桑星河。一向禁欲的青年此时衣领大开,长睫微垂,脸色透着熏红。他费力地睁大眼,便看到床上的人,闷声一笑,便虚浮着脚步上前,“原来你在这里。” 他一把抓住了申珏的手臂,把手里的酒壶凑近申珏的唇,“这是忘愁酒,你要不要试一点?” 申珏冷眼看着醉酒的桑星河,不言语。 桑星河撩起眼皮子徐徐地看了申珏一眼,他醉眼朦胧,却似乎也发现了申珏的不悦,他又是一笑,“又生气了?你怎么总生气呢?这回又是什么原因生气?” “你去了哪里?”申珏轻声问。 桑星河松开申珏的手臂,在床边坐下,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他喝得急,有些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到脖子上,申珏顺着往下一看,就发现桑星河的衣领上有着红色的唇印。 他刚刚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有脂粉味,可是只是怀疑,现在看到这印子,桑星河去了哪,不用猜都知道了。 “春风阁。”桑星河放下酒壶,脸上漾出一个痞气的笑容,“那里有好多天罗体,年轻的,漂亮的,一堆一堆的,他们都愿意穿女装,不像你这样假正经。” 他说完这句话,回头看着申珏,眼里的讽刺很明显,“你知道男人就最喜欢什么样的?床下正经,床上放荡,可是你呢?心放荡,身体却不放荡。”这次他话刚落,左脸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桑星河喝了酒,身体本来就虚软,被这一拳打过去差点摔倒在地,他勉强扶着床沿,稳住了身体,怒道:“申珏,你居然敢打我,你吃了豹子胆了啊。” 这回又挨了重重的一脚,桑星河没稳住,直接摔在了地上。他嘶了一口气,不得不放开手里的酒壶,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申珏,你疯了吗?”他不悦地看着床上的人。 申珏盯着桑星河看了半响,突然道:“你是谁?” 桑星河闻言偏了下头,“我还能是谁?操.你的人啊。” 这话如此粗鄙,申珏觉得不可能是桑星河说出来的,可眼前的人的确是桑星河的脸,易容了吗? 他下了床,突然接近桑星河,两只手更是摸上了对方的脸,可是无论他怎么摸,都没有摸到所谓的面具,要把一个人完全易容成另外一个人,是需要人.皮.面具的,可是再精细的人.皮.面具,仔细摸都能摸出端倪。 眼前的人的确是桑星河。 申珏放下了手,狐疑地盯着对方,难道桑星河喝醉了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桑星河由着申珏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见申珏放下手,他才勾了下唇,“我是不是桑星河,你的身体不是很清楚吗?一见到我就会发.情。”他低头一嗅,果然又嗅到了熟悉的香气。 这香气会让他的骨头都有些发酥。 这便是天罗体,每一个天罗体身上的香气都不一样,遇到破身的人,身上就会情不自禁散发香气。 申珏往后退了一步,他盯了桑星河一会,便转身取下了屏风上的衣服,披上往外走去。桑星河见他走,情不自禁伸手抓着了对方的手臂,“你要去哪?” “离开这里。”申珏冷淡地说。 桑星河眯了下眼,“离开?那你要去哪?” 申珏回头看桑星河一眼,“去春风阁。” 桑星河目光一沉,语气凶了几分,“你去春风阁做什么,那是男人享乐的地方。” 申珏轻轻一笑,笑声在夜里听上去却格外悦耳,“我也是男人,我为什么不能去享乐?既然你把那里夸得那么好,那我也想去见识见识。桑大侠,你该松开我了。” 桑星河那张脸不由黑了下来,他抓住申珏的手更加用力,“你要去享乐?你凭什么去?” “我有钱,还有……”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下半身,才抬起头看着桑星河,“桑大侠不用担心我,该做什么事,我都会,没人规定天罗体不可以去嫖。” “你……你想得美。”桑星河更不愿意把申珏松开,他甚至直接拦腰把申珏抱了起来,往床那边走,“你去春风阁,是你嫖别人,还是别人嫖你?” 申珏冷眼看着桑星河,“都可以,我无所谓。” 桑星河闻言就把人直接丢到了床上,他气得简直要灵魂出窍,还伸出手指指着申珏,“你,简直不要脸,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怎么?你还要给别人银子让别人嫖你?” 幸好床铺够软,不过这一摔,摔得申珏头还是有些晕,他晃了晃脑袋,才慢吞吞爬起来,听到桑星河愤怒的指责,他神情称得上很平静了,“桑大侠站在什么立场教训我?我不是你们天罗庵的人,我想去哪就去哪,就算去春风阁摆牌子你也管不着,不是吗?” 桑星河被气得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他哈地笑了一声,如今他酒意上头,几乎是想说就说什么,“行,你去啊,那我祝你生意兴隆。” “谢谢。”申珏说完这句话就下了床,他当初来的时候没带衣物,现在也不需要。 他直接打开门往外走去,桑星河在屋里站了许久,最后晃着身体走到床边躺下了。 等桑星河再醒来,是被人吵醒的。 “大师兄!”耳边是女人的大叫声。 桑星河蹙了蹙眉,才勉强睁开眼,小师妹的脸落入他的眼帘。 小师妹一脸愤怒,“大师兄,你怎么可以去春风阁呢?还把申珏气走,申珏照顾你多久,你自己不知道吗?结果你一醒来就欺负他,还把人欺负走了,我看你去哪找一个这么好的人。”她气得双手抱胸,“哼,申珏长得那么好看,肯定有一大把的人喜欢他,你现在把人欺负走了,到时候后悔也没有用了。” 因为宿醉,桑星河的头疼得仿佛要炸开了,他拧着眉摸着头,对于小师妹一连串的指责,他的神情实在是有些迷茫,“你在说什么?泱泱,什么我把人气走了?”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29) 小师妹并不愿意给桑星河好脸色看, 前两天还叫她小丑妞,现在知道叫她小名了,哼,晚了。 “大师兄,你别装糊涂了,你昨日在春风阁喝了一天花酒, 这满城都知道了, 都说大师兄是最过分的负心汉。”后面那句是她自己加的,反正她是这样觉得的, “你要是再不去跟申珏赔礼道歉,我也不理你了,我要跟千松出去过。” 桑星河听完了小师妹的话,依旧觉得大脑混沌,他现在对一切记忆有些模糊的,他好像记得自己杀了遇辞,可是后面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至于小师妹说的话, 他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什么叫做他在春风阁喝了一天的花酒, 春风阁是什么地方? “泱泱, 你……到底在说什么?”桑星河摸着头慢慢坐了起来, 而一坐起来,他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仅有酒渍,还有可疑的红色印子,这印子似乎是唇印。 这? 他拧着眉, 神色变得有些难看,什么人敢在他身上留下唇印? 小师妹见他盯着衣领处的唇印看,以为他还在回味春风阁的一天一夜,气得跺脚,“大师兄,你真是混蛋,我看你也别去申珏道歉了,你根本配不上他。”她说完就抓身要跑,只是还没跑开,就被桑星河抓住了。 桑星河抓着小师妹的手腕,把脸上难看的神情收了收,好声好气地说:“你说的这些我是真没印象了,你好歹也要跟我说清楚,好不好?” “哼。”小师妹不愿意回头,“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你辜负了申珏。” “我怎么辜负他了?”桑星河说。 “你前日才醒,没醒的那段日子都是申珏在照顾你,可是你醒了就翻脸不认人,直接去了春风阁喝花酒,昨夜又跑回来跟申珏吵架,把人气走了。”小师妹说。 “我……昏迷了很久吗?”桑星河愣了一下,“遇辞呢?” 小师妹闻言不由回头看着桑星河,眼神变得古怪,“你说那个大魔头?都死了几个月了,前日你不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 桑星河眉心微蹙,俊美的脸上神情有些迷茫,“我前日就醒了?可是……”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记忆。 听小师妹说,他似乎这两日还做下了许多过分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小师妹见桑星河发怔,又急了,“大师兄,我真是最后跟你说一遍,你别在这里发呆了,快点洗漱然后把申珏找回来。” 桑星河虽然大脑有些混乱,被小师妹重复几遍提起申珏的名字,也知晓了一些事情,他似乎还把申珏气走了,现在当务之急 ,是先把人找回来。 桑星河松开了小师妹的手腕,走回床边,把靴子套上,一边问:“小珏去哪了?” “春风阁。”小师妹脆声道。 又是春风阁。 “春风阁是什么地方?”桑星河看着小师妹。 小师妹眼神瞬间变得非常嫌弃,对着桑星河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就算是风光月霁的大师兄,本质上他也是个臭男人,臭男人就知道装傻。 等桑星河沐浴更衣,出门的时候就发现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变化。原来百姓们看到他都会亲热地喊他一声桑大侠,可是今日完全是避着他走,还用非常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这让桑星河心中的疑惑更深。 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他为什么没有这两日的记忆。 如今沙城已经开了春,一片春.意。桑星河打听到春风阁的位置后,便沿着河提一直往前走。河岸的柳条轻摆腰肢,柳絮随风落下,桑星河肩膀上都沾了一些。 春风阁是沙城最大的花楼,而让春风阁一直屹立不倒的是因为春风阁里的人全是天罗体,天罗体何其珍贵,可春风阁里伺候人的却全是天罗体,男女的都有。春风阁的名气甚至还传到了中原其他地方,可这么出名的地方,偏桑星河完全没有听过。 他平日除了练武便要打理师门的事,偶尔还要去江湖处理一些事情,对于这闻名遐迩的春风阁竟是半点不知,这也跟他的性子有些关系。桑星河看上去就为人正经,旁人从不敢跟他提这等风月场所,所以桑星河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春风阁,更是第一次来到春风阁。 只是春风阁的人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还只是站在春风阁门口,里面的老鸨已经急冲冲出来迎接他了,“桑大侠,您今日又来了,真是小店的荣幸,您今日还点凌烟,凌香,凌霜,凌月几个吗?” 他真来过?还点了四个? 桑星河抿住了唇,片刻后,才在老鸨喜悦的眼神里缓缓开口,“我是来找人的。” 老鸨噗嗤一笑,手里的小粉帕乐得甩来甩去,“瞧桑大侠这话说的,来我们春风阁的人,哪个不是来找人的?难不成是来找鬼的?” “不是,我是真的来找人,他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桑星河脸色平静,“他叫申珏,是个天罗体,你可曾看到过?” 老鸨眨了眨眼,“叫申珏的没有,昨日倒是来了一位公子,也没说姓氏,是个天罗体,长得顶漂亮的,把我们这阁里的少爷都给比下去了。” 桑星河听完这句话就往里面走,老鸨嗳了一声连忙追了上去,“桑大侠,那是客人,我可没法让那位客人伺候您,您还是点凌烟,凌香他们几个吧,他们正好还念着桑大侠您呢。” 桑星河脚步猛地顿住,他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老鸨,“你不要再跟我说什么烟,香的,昨夜来你们店里的人是我的好友,我惹他生气了,他跟我置气才来你们这里,他人现在在哪?” 老鸨看桑星河的眼神变了变,她昨儿深夜可看得真切,那位顶漂亮的天罗体是破了身了,莫非……她立刻换了一张笑脸,“桑大侠,您早说嘛,不过那位客人现在还没起,不如您先去包厢坐一坐,我叫人给您送一壶茶。” “不用了,你直接带我去吧。”桑星河不想在这里久呆,这里的香味已让他有些受不了了,尤其当他看到一些比女人还娇媚的天罗体扭着腰肢跟他抛媚眼的时候,一向自持的桑星河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老鸨有些为难地看着桑星河,可是她又不敢得罪对方,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桑星河去了三楼的一间房。站在门口,她笑得有些难看,“桑大侠,那位客人还睡着,您待会可别生气。” 桑星河微微颔首,老鸨见此才让开了身体。而桑星河先是站在门口敲了下几下门,见里面没反应,才尝试着推门,门没有从里面锁上,所以桑星河一推就推开了。 他不由皱了下眉,在外面露宿怎么能不反锁门呢?这样很容易有危险的。 而门被推开后,里面还是静悄悄的,房间的主人似乎还没有被吵醒,这让桑星河心里更加不悦了。申珏的警惕心也太差了,若是来的是歹徒,怕……哎。 他进了房间,绕过屏风,脚步就是一顿。 一地的衣服,酒桌上还散落着空了的酒壶。 桑星河眉心跳了跳,不由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时,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才伸手撩开了床帐,而一看清床帐里的景色,他提起来的心瞬间放了下去。 床上只有申珏一个人,只不过他喝了不少酒,似乎嫌热,所以才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大半,只穿了一条裤子,甚至连被子都没有盖。 可是桑星河只放心了一瞬,因为他看到申珏身上那些暧昧的印子,从肩膀上一直蔓延到后腰,甚至后腰的两侧隐隐还有着手印,这手印只会是属于男人的。 桑星河眸色悄然转深,袖中的手不由握成了拳,他深呼吸好几回,才缓和了脸上的神情,坐到了床边,轻轻拍了拍申珏的肩膀,“小珏,醒醒。” 申珏的眼睫毛微微一颤,过了好一回才费力地睁开眼。 桑星河本是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哪知道对方见到他便转过头继续睡了。 桑星河:“……” 这是什么情况? 他咳了一声,温声道:“小珏,想睡觉,我们回去再睡吧,这里很乱,不是一个好睡觉的地方。” 申珏的声音闷闷的,“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我还要在这里挂牌子。” 桑星河被气到了,但他并没有对申珏发火,他还记得小师妹说的话,什么事都先把人哄回去再说,“胡说什么,你在这里挂什么牌子?小珏,跟我回去吧,泱泱她很想你,今早还跟我发了一顿火。” 这话落在申珏的耳朵里,就是桑星河因为小师妹才来找他的。 “我不回去。”申珏被桑星河吵醒了,现在也没了睡意,只是头还有些疼。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床上,冷淡地看着桑星河,“桑大侠昨夜不是还祝我生意兴隆,我现在生意还没开张呢,桑大侠还是不要在这里阻扰我做生意了。” 生意?什么生意? 桑星河的眼神在申珏的上身扫了一圈,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控制不住,“你做什么生意?你身上的印子又是怎么回事?” 申珏看着桑星河不说话。 桑星河见状,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说:“抱歉,我不该跟你发火,可是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小珏,你先跟我回去吧。” “可是你昨夜还说这里很好,说这里的人比我好多了,不像我是个假正经。”申珏冷漠地说,“桑大侠睡了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桑星河沉默一瞬,才道:“如果我说是呢?”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30) 桑星河这话说出来, 并没有想着对方会信, 可他就是没有前两日的记忆, 甚至自己怎么醒的,他也不知道。前一瞬他才刚把长剑捅.进遇辞的心口,下一瞬便被小师妹叫醒了。 前一瞬还是冬日,现下已经开春, 桑星河都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是一场梦,他在梦里过得稀里糊涂, 可什么梦会如此真切? 他神色不由有些颓败, 可耳边便传入了一句—— “我信。” 桑星河怔了一下, 立刻抬头看向申珏,“你信我?” 申珏冷冷地看着桑星河,“我信, 所以你可以走了吗?” 桑星河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是不信了, 罢了,他也没想着有人能信,要是有人跟他说这话,他都不信,不过桑星河心里还是存了个疑, 想去问问大夫他的情况。不过现在当务之急, 是先把人哄回去,“小珏,你要生我气, 打我骂我都好,但不要呆在这里,这里人多杂乱。” 他低声下气,温声哄人,申珏见着这样的桑星河,微微皱了下眉。 眼前的桑星河似乎才是他熟悉的,而前两日的桑星河阴晴不定,性子乖张,像变了一个人,申珏自认自己前两日并没有得罪桑星河的地方,对方没理由对他说那么重的话。 申珏想到这里,突然上前摸向了桑星河的脸。 桑星河被这一碰,愣了下,接下来他就看到申珏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还特意摸了摸脖子。桑星河是个聪明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你怀疑我是易容的?” 这回也一样,申珏什么都没摸到,他抿了下唇,收回了手,面对桑星河的话,他只摇了摇头,接下来就说:“走吧。” 申珏来春风阁是以退为进,想看看桑星河到底是怎么想的,而对方在他的意料之中跑来赔礼道歉,但反应却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前后一晚,桑星河像是换了一个人,他想这里面总有猫腻处,而他只有呆在桑星河身边才能发现这猫腻处。 桑星河听申珏愿意跟他走了,立刻勾了下唇,而等他又看到申珏那一身印子,目光微沉,虽不好发火,但试探地问了一嘴,“你身上的印子……” 申珏看他一眼,桑星河看这眼神,愣了下,“我?” 申珏点了头。 桑星河眉心微蹙,而他仔细看了下,申珏身上的印子的确不是新鲜印子,起码有一日以上,一日……正好是他没记忆的那两日 ,也就是说他把申珏折腾成这样,又来了春风阁喝了一夜的花酒,再回去跟人吵架,把人气到了春风阁? 他竟有这么坏吗? 正在桑星河反省自己的时候,申珏看了下床下的衣物,有些嫌弃,便看着桑星河,“我不想穿昨日的衣物。” 桑星河如善从流地道:“我帮你去买一套衣服回来,我离开后,你记得把门反锁。” 说完,他便出去了,走前还仔细把房门阖好了,种种细节处,更让申珏生疑,他前两日见到的桑星河真是桑星河吗?可他昨夜摸过了,没有易容的痕迹,易容药水最多把人易容成另外一个样子,但要把人完全易容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是一定需要人.皮.面具的。 退一步讲,前两日的桑星河如果是假的,那真的桑星河为什么不站出来呢?偏偏两日后出现了,而方才,即使桑星河是沐浴过后来的,他也从对方的身上闻到淡淡的酒味。 这让申珏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 小师妹见桑星河出门后,便一直在门口等人回来,她见到申珏跟桑星河一起回来,立刻笑着跑了过去,“申珏,你终于回来了。”她去拉申珏的手臂,“还没吃早膳吧?我让小厨房做了好吃的,你赶紧跟我一起吃。” 申珏被她拉着往前走,落在后面一步的桑星河咳了一声,他本是想引起注意,哪知道前面两个人都没回头,不由又道:“泱泱,我也没吃早膳。” 小师妹头也不回,“大师兄去春风阁吃吧,那里的东西好吃。” 又是这该死的春风阁,饶是修养极好的桑星河都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 他见小师妹不待见他,也没有眼巴巴地跟了上去,进了天罗庵之后就转了方向,去了庵中大夫的院子里。 大夫正在整理药材,见到桑星河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你怎么来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桑星河前两日刚醒的时候,大夫去看过一回,见人活蹦乱跳没啥事,就回来了。 桑星河迟疑了下,才说:“我似乎有些不对劲?” “头疼吗?”大夫急道。 “不。”桑星河否认道,“我好像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他把他的问题细细讲给了大夫听,而大夫听完之后,眉头紧蹙,神情凝重,“这……医书记载过离魂症,但你现在的情况却跟离魂症不大一样,你确定这两日的记忆你完全没有印象?” “不仅仅是这两日,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我刚杀了遇辞的那天。”桑星河的表情也不大好,“而这两日我似乎做下很多糊涂事,不仅我没印象,我觉得我也做不出那些事。” 大夫也解答不出桑星河的情况,只能模糊着说:“也许是你头伤未愈,导致丢失了一部分记忆,这也不是不可能。” 头伤未愈导致的吗? 桑星河半信半疑,但现在也只能这样想。他告辞了大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桑星河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很快就发现了本该挂在墙上的长剑不见了。他立刻叫来了平日负责打扫的杂役,“你可有见到我墙上的清月剑?” 那剑是他及冠的时候,师傅赠送的,他向来十分珍重。 杂役听到桑星河问这个,脸上有些讪讪,“那剑,您让小的埋在了土里,还……” “还什么?”桑星河顿觉不好。 杂役一直在桑星河的院子里伺候,哪里不知道那把清月剑对桑星河的重要性,他害怕得额上直冒冷汗,“还……让小的……撒了一泼尿在上面” 桑星河:“……” 他沉默许久才说:“是尿在了剑身上,还是埋剑的土上?” 杂役见桑星河神情不愉,吞了一口口水,才抖着身体说:“都……尿……” “行了,我知道了。”桑星河顿觉疲倦,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无力地摆摆手,“你出去吧。” 他现在想一个人静静。 那剑他是不想拿回来了,他恶心得只想吐。 他这两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 那厢,小师妹和申珏用完了早膳,便拉着申珏说话,申珏看着小师妹,倒想起了一件事。 “你当初见到我的第一次说了什么画像,你可还有印象?” “画像?”小师妹眨巴了下眼睛,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你说的是在大师兄书房里的画像吗?” 桑星河的书房? 申珏压下惊讶,不动声色地问:“你说那画上的人是我,对吗?” 小师妹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见模样很像你,但现在我跟你相处多了,又觉得画上的人不是你,而且那画像看上去有好些年了,你现在才十九岁,应该不是你,除非有人提前许多年画了你现在的模样,但那个人怎么知道你现在长这个样子呢?” 这话弄得申珏都有些糊涂了,他想了下,决定亲自去桑星河的书房一趟。 他去书房的时候,桑星河并不在院子里,所以申珏很顺利地直接进了桑星河的书房,只不过他粗略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所谓的画卷。 他绕到了书桌后面,发现桌下有个上锁的柜子,他看了下锁,发现这锁并不是普通的锁,而是九位密码锁。这九位密码锁每次开锁后,便会重设密码,除了锁的主人,旁人很难轻易破解开,这柜子里是什么物件,能让桑星河用这么复杂的锁? 前几世他以魂魄之身跟在桑星河身边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个。 正在申珏捧着密码锁研究的时候,书房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立刻放下锁,起身,就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桑星河。 桑星河看到申珏,愣了一下,“来书房找东西吗?” 申珏点了下头,撒谎道:“我想跟千松学画画,但他用的纸张都是名贵的纸。我初学,不想浪费那么好的纸,所以我想到你这里看看有没有便宜的画纸。” “有。”桑星河走到了桌子旁,把一个没上锁的抽屉打开,“这都是我原来画画时用的纸,你平时来这里取便是,用多少都没关系。” “你原来也画画?”申珏问。 桑星河点了下头,从里面拿出一叠纸,“原先跟着师傅学过一阵,后来就不怎么画了。” 他转头看向申珏,“画具我也有,要吗?” 申珏从桑星河的手里接过画纸,“不用了,千松那里有。” 说到桑星河的那位师傅,申珏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也没见过,小师妹说他们师傅闭关了,从桑星河回来后没多久,闭关的地方就是天罗庵的后山。 申珏拿了画纸后,装出对桑星河的书房感兴趣的模样,在里面转了几圈,突然问道:“你可有那种画册?” 桑星河不明所以,“嗯?” 申珏扭头看着他,“就是春风阁该有的画册。” 桑星河顿悟了,他用手握拳,掩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我……没有。”说完,耳垂微微染上了红色。他是真没有,不过也在年少的时候好奇过,他曾偷偷翻过师弟珍藏的画册,不过那时候并没有感觉出什么味来,只觉得纸上打架的两个小人还没有武功秘籍上打架的小人来得有趣。 他这般羞赧,申珏却不愿意放过他,还凑到他跟前来,“你真没有?该不会藏在哪了吧?” 桑星河看着近距离的这张脸,莫名想到许多绮丽的画面,年少时觉得没意思,现在想想似乎还是挺有意思的。想到这里,桑星河脸也红了,他往后躲了躲,窘迫道:“真没有,我没骗你。” 申珏眸光一转,手指向了上锁的柜子,“那里面放着什么?” 桑星河顺着申珏的手指看了过去,脸上的热度渐渐褪了下去,“一些信函罢了,因为都是跟老友们的信函,所以怕丢,才锁上了。”他说着,就拉过申珏的手,“走吧,这里面不好玩。” 申珏故意当着桑星河的面说那个柜子,是有试探的意思,一是试探那柜子里的东西到底重不重要,二是试探他此时在桑星河心中的重要性,但现在看来,桑星河对他的感情十分有限。 …… 接下来的几日,桑星河表现得都非常正常,仿佛前几日那个暴戾的桑星河根本不存在。桑星河白日的时候要么留在师门指导师弟师妹们练武,要么就出门去帮乡亲父老的忙,做一些比较危险的活,比如修屋顶。 他这个人十分自律,这几日下来,申珏已经充分体会到了。 天未亮,桑星河便起了,起了后,他就会把隔壁屋的申珏一起喊起来,他认为申珏身体弱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好好锻炼,所以每日清晨他都带着申珏在后山跑圈。 “我们习武之人最重要的是身体,身体结实了,武功才会好。”桑星河说道,又拉着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的申珏再跑了两圈。 申珏本就觉得这个身体弱,桑星河这个做法其实正合他意,只是也有尴尬的事情的,跟桑星河呆在一起,他的身上总会有香气。跑步本就是让心火旺盛的事情,桑星河通常跑了好几大圈后就忍不住停了下来,神色有些尴尬,“我去洗把脸。” 申珏默不作声地扫了一眼桑星河的下半身,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恢复正常的桑星河并没有对申珏做过分亲密的事情,他更像是把申珏当成一个幼弟来教导。 对于申珏来说,这事一半好,一半不好。 …… 这日夜里,小师妹邀申珏和桑星河一起庆祝千松新画册完结,在席上,桑星河没让申珏和小师妹喝酒,只他跟千松喝了酒。小师妹有些不服,偷偷凑到申珏耳旁,“大师兄真是个老古董,还不许我们喝酒。” 申珏喝了一口酸梅汁,才轻声说:“酒这东西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喝也好。” 小师妹见申珏不站在她这边,哎了一声,只能眼热地盯着千松的杯子。 饭后,桑星河跟申珏一起散步回去,如今天气凉爽,夜里是最舒服的。星辰密布,空气清雅,桑星河本来就有了醉意,被这风一吹更醉了,走起路都有些东倒西歪。申珏见他走路的模样,不由提醒道,“你别摔了。” 桑星河偏头对申珏笑了一下,“没事,不会摔的。” 话刚落,他就见到桑星河身体一晃,直接摔倒在地。 这一倒就没起来。 申珏连忙蹲下身查看桑星河的情况,“桑星河?”他费力地把人翻了过来,发现桑星河头好像被石头磕了一下,虽然没出血,但有些破皮,而此时人眼睛紧闭,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申珏拍了拍桑星河的脸,没反应,他又用力地掐了一下桑星河的人中,这回人醒了。 只是一醒,就用力地抓住了申珏的手。 桑星河眼神凌厉,不悦地看着眼前的人,声音低沉,“你在做什么?” 申珏愣了一下,才说:“你刚刚摔晕过去了,我想掐你人中,把你弄醒。” 桑星河呵了一声,丢开了申珏的手,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冷漠地看着申珏,“你用这么大的力气,我还以为你要杀了我,原来是救我啊。” 申珏看着说话如此刻薄的桑星河,眉心微蹙,眼前这个人似乎又变成了桑星河刚醒的样子。 太奇怪了。 他想了想,想先离开眼前看上去明显危险许多的桑星河,去叫小师妹和千松,“你刚刚磕到头了,我去请大夫帮你瞧一瞧吧。” 可是申珏还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的人捉住了。桑星河抓着申珏的手臂,把人往旁边的假山拖去,话依旧难听,“叫什么大夫,你给我渡点内力就可以了。” 申珏闻言立刻挣扎了起来,可他打不过桑星河,几下就被制服了,甚至手还被自己的腰带绑住了。 “桑星河,你疯了吗?”申珏气得脸都红了。 桑星河飞快地解自己的腰带,非常不要脸地说:“对,我就是疯了,只有你能治好我的疯病。” “混蛋……你……不要……” “我就要。” …… 不对,怎么想都不对,比起上一次,这次申珏更清楚感觉到眼前的人似乎变了,只是摔了一跤,再睁开眼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种情况申珏曾听闻过,练功练到走火入魔的时候,一个人身体里便会出现两个人格,可桑星河看上去并没有走火入魔,那是为何? 这里是幻境,有些事情的确会不按常理出牌,可是桑星河不至于性情大变吧?而且是在两个极端变来变去? 桑星河美眸微眯,见人出神,有些不乐,忍不住上前狠狠地咬了申珏耳垂一口,再咬牙切齿地说:“这个时候你还可以想别的事情,真是能耐啊。” 申珏疼得拧了下眉,他偏过头看着离他极近的桑星河,目光复杂,“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桑星河。” 而对方听到这话,却冷笑了一声,“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桑星河,我就是桑星河,我拥有桑星河的记忆,拥有他的武功,拥有他的身体,我不是桑星河谁是桑星河?”他说到这里,突然用了下力,见人轻吸了一口气,愉悦一笑。 他微微低下头,低沉的男声里带着一丝哑意,“你就把我当桑星河的心魔看也不妨,我只不过是做了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罢了。” 心魔?有这样的心魔吗?淫.魔还差不多。 申珏最后是被抱回去的,人事不知,再醒来便是翌日中午。他一睁开眼就感觉到身上的疼痛,背疼不说,更难堪的是另外一个位置的疼。桑星河昨夜逼着他在假山里求饶,还让他叫好哥哥,申珏不肯,桑星河就脸色顿变,跟十年没见过肉似的,差点把他生吞活剥了,饶是申珏也撑不下下去,最后还是丢人地哭着喊了桑星河好几声好哥哥。 回想起昨夜的一切,申珏脸就变得特别难看。 而此时,房门从外面被推开。 申珏立刻转过头去看,就看到桑星河端着一碗粥进来的。 桑星河先放下粥就转头看向床上,见到人醒了,就说:“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吧。” 申珏警惕地看着对方,片刻后,才说:“你是心魔?” 桑星河脸上本是挂着温和的笑容,闻言,笑容渐收,他似乎不想装了,语气也冷了下去,“过来喝粥。” 申珏不动。 桑星河等了一会,便没了耐心,他大步走到床边,冷眼看着床上的人,“我再跟你说最后一句,起来喝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落,他就看到床上的人扭开了脸,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到申珏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浑身疼,起不来。” 桑星河沉默了一瞬,便在床边坐下,他把手放到申珏的被子上,“昨夜就给你上了药,还疼?怎么那么娇气?” 这话像个爆竹,把床上人的情绪引爆了。 申珏拿过旁边的枕头,就狠狠地砸在了桑星河的脸上,声色厉荏,“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桑星河被一砸,还未能说话,就看到砸人的人先委屈上了。申珏眼圈泛红,怒视着他,那双蓝眸本就生得漂亮,现在眼里燃着怒火,看上去倒更漂亮了。 桑星河抱着枕头,看着这样的申珏,眼神莫名虚了几分,他微微撇开脸,有些无力地辩解道:“我不知道上完药还会疼……都是那药不行,你别生气。” 说完,他自己又觉得不对,他为什么要对申珏低声下气? 所以桑星河又提起一口气,扭过头准备继续跟申珏吵架,这回嘴是张开了,不过很快又闭上了,因为对方哭了。 天罗体真是上天的宝物,哭起来不仅不难看,还特别漂亮,让人看了只想赶紧把这宝物抱进怀里,温声细语哄了哄,若能舔掉对方脸上的泪珠就更好了。 桑星河沉默许久,还是倒戈卸甲了,“行啦行啦,是我过分了,手也疼?我喂你喝粥好不好?”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31) 申珏抬起眼皮子瞧了桑星河一眼, 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东西。昨夜他过于慌乱, 有些细节都被忽略了。 桑星河两次性情大变似乎都跟酒有关系。 他苏醒的第二日喝了酒, 再醒来便变成往日的样子,还说自己对前两日并没有印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桑星河都没有再碰酒,除了昨天夜里, 他喝了酒,摔了一跤再醒来就变了之前性情暴戾的桑星河。 而且不知道为何, 他总觉得现在的桑星河说话口吻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桑星河见申珏一直没说话, 不由又问了一遍, “要不要喝粥?” 申珏思绪被打断,见桑星河还杵在这里,冷淡地回了一句“不喝”, 就翻了个身, 面朝墙壁。 桑星河眉毛一抬, 似乎有些想发火,但他看见申珏眼角未干的泪痕,眉毛又归了位,他站起来,在床边来回地踱步, 似乎在想该拿申珏怎么办。 许久之后, 他又在床边坐下,“昨夜上药的时候似乎有些肿了,我现在再看看。” 话落, 床上的人就扭了过头,漂亮的小脸全是愤怒。桑星河在这种愤怒的怒视中,默默低下了头,他尴尬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不看就不看吧。” “你出去。”申珏咬着牙说。 桑星河眼珠子转了转,听话地出去了。 他刚出房门没多久,就有天罗庵的一个弟子找上了门来,“大师兄,王婶说他们家的屋顶破了一个好大的洞,想让大师兄帮忙去修补一下。” 桑星河此时心情正差,这弟子偏偏闯上门来,他瞅了那弟子一眼,十分刻薄地说:“你跟王婶是一对?” 弟子听了这话,一张脸涨得通红,嗫喏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大师兄,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跟王婶清清白白。” 这位王婶其实年纪不大,才三十出头,是个风韵犹存的寡妇,这位弟子自认为自己对王婶绝无苟且之心。 “那她家屋顶破了,你操什么心?”桑星河嗤了一声,“这里是慈善堂吗?” “可是……”弟子懵了,原来大师兄十分乐于助人,别说修屋顶了,谁家猫爬树上下不来了,都有来找大师兄的,那时也没见大师兄生气。 桑星河挥了下袖子,“滚一边去,别拿你这张丑脸对着我。” 弟子:“……” 上次大师兄还夸他生得虎头虎脑,极为威风的长相。 后来,天罗庵的弟子私下都在传大师兄失恋了,因为只有失恋才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而谁能让大师兄失恋了?只有大师兄身边那个天罗体了。 …… 接下来的几日,申珏一直没给桑星河好脸色,而申珏态度变凶了,桑星河却开始做小伏低了,只不过夜里他不跟申珏分床睡了,死活要赖一张床上。 之前的桑星河并没有跟申珏同床共枕的习惯。 这一同床共枕,便让申珏发现眼前这个桑星河的一个问题。 他会失眠。 这是申珏很偶然地发现的。 他半夜里渴醒了,便摸索着从床上起来,想去倒杯水喝,结果他刚坐起来,一旁的桑星河就睁开了眼,“怎么了?” 声音里一点睡意都没有。 申珏愣了下,才说:“我想喝水。” 桑星河坐了起来,“我帮你去倒。” 他起身下了床,过了一会,端着一杯水回来了。申珏小声地说了谢谢,便把茶杯接了过来,他喝完后,桑星河低声问:“还要吗?” 申珏把水杯递了回去,摇了摇头。 桑星河把水杯放回去之后,很快就又回到了床上。申珏虽然闭着眼,但一直在听桑星河的呼吸声,人沉睡之后,呼吸会比平时更加缓慢,但他发现桑星河的呼吸随着时间的逝去,似乎变得更加急促,像是人在烦躁的时候的反应。 失眠会让一个人烦躁。 申珏这一夜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去注意桑星河的情况,等到外面公鸡打鸣了,桑星河几乎是一跃而起,很快就下了床。 他整夜都没有睡着,这么严重的失眠,申珏还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遇辞。 这个猜想让申珏都有些汗毛竖立,现在桑星河的体内其实是遇辞吗?他从未见过一体双魂的情况,但这里是幻境,幻境本就是由境主的意识操控,若境主在这个幻境里分出了两个身体,而一个身体灭亡后,两个灵魂便融合在一个身体,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现在桑星河的体内很有可能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遇辞。 他们都是境主,确切说境主在这个幻境把自己分成了两个人。 但这个只是申珏的猜想,他想他需要亲自试一试。 如果媒介是酒,那么桑星河下次喝酒,就会是桑星河的灵魂做主导。 申珏有些好奇,如果真是一体双魂的话,两个灵魂在一个身体里呆久了,会不会完全融合在一起,最后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桑星河? 自从申珏发现这个秘密后,便偷偷观察了桑星河几日,这几日里,他发现桑星河根本不碰酒,即使有弟子在桌上主动给桑星河敬酒,他也只是懒洋洋地喝一口茶,那弟子再想敬,就会被他骂回去。 这种为人处世的作派一点不像桑星河,更像是大魔头遇辞。 不过遇辞是个很喜欢喝酒的人,如果桑星河体内真是他,他不可能不喝酒,除非他知道怎么样会让真正的桑星河换回来。 “……我拥有桑星河的记忆,拥有他的武功,拥有他的身体,我不是桑星河谁是桑星河?” 申珏突然想到那日桑星河在假山里说的话,这话的意思很有可能表示,即使桑星河主导自己身体的时候,遇辞对外界也是有反应的,或者可以说遇辞能完全拥有桑星河的记忆,但桑星河却没有遇辞的记忆。 遇辞不碰酒,是为了彻底夺过桑星河的身体吗 如果遇辞一直掌控桑星河的身体,那么意味着申珏无法再见到真正的桑星河,桑星河的灵魂被控制,甚至到无法掌控自己身体,更别提爱上申珏了。 而破境的关键并不在于杀掉一个人的肉.体,真正的应该是杀掉那个灵魂。 他不能让遇辞一直掌控桑星河的身体,应该尽快让桑星河出来。 申珏开始想办法让现在的桑星河去喝酒,可是对方警惕心非常高,连加了酒烹饪出的菜都不碰一下,申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到。申珏不敢做得太明显,怕现在的桑星河察觉到,到最后,申珏不得不选择了一条剑走偏锋的路。 …… 入夜。 天气渐热,桑星河饭后无聊打了一套拳,现在身上出了些汗,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他便拿了换洗的衣物去了浴房,桑星河的浴房分为外间和里间,里间是一个浴池,一般是冬日用来泡澡的,外间则是浴桶,下方还有排水孔,直接可以站着用水瓢取浴桶里的水冲洗身体。 桑星河推开浴房的门,他向来只在外间沐浴,但他这次刚进去就听到了里间有人,不由眼神一变。 今日申珏跟千松去学画,晚膳也在那边用的,现在应该还没回。 桑星河放轻脚步,往里间走去,一进去,里面的水声便听得更清楚一些了。 有人在浴池里,背对着桑星河,正用毛巾擦拭着脖子。那人似乎没察觉到有人进来的,擦了一会,又游到了池边,取了红漆盘上的酒,细细啄了一口。 沐浴时喝酒,酒气会得到散发,此时那人的后颈都泛上一层粉色,像是拨开壳的莲子,白嫩中带着一层粉。 桑星河没想到申珏会这里泡澡,他本来是什么毛贼闯到这里偷东西。自那次假山之夜,桑星河便一直没有碰过申珏了。如今看到人在这里沐浴,难免有些心痒痒。 他咳了一声,这声音果然惊动浴池里的人。 申珏回过头,见到是桑星河,脸色微变,“你怎么在这里?” 桑星河走过去,曼声道:“我来沐浴啊,好巧啊,你也在沐浴。”他一边说话一边接近对方,见申珏似乎有些慌乱去扯岸上的衣服,本来五分的心思瞬间到了□□分。 躲?他看申珏能躲哪去? 桑星河当申珏的面施施然解开了腰带,勾着一侧唇角,眼里尽是戏谑,等看人爬上岸,裹着衣服要出去的时候,直接闪了过去,手一勾,便搂住了对方的腰。 衣服被身上的水珠打湿,现在几乎是贴在身上。 桑星河低下头,“你这是故意送到我口里,可怪不得我。” 申珏喝了酒,身上有些发热,他没喝酒时都打不过桑星河,更别提现在还喝了酒,桑星河几乎不费力地把人重新带回了水里。事毕,申珏浑身没了力气,几乎是靠桑星河搂着,才没沉入水底,他拧着眉头舔了舔唇瓣,小声地说:“我口渴。” 桑星河扫了一圈,这里没水,只有岸上的那壶酒。 他低头看申珏一眼,“我抱你出去喝水还是喝点酒解渴?” 他希望申珏选后者,因为他不怎么想出去的,他还想来一回。 喝了酒的申珏身体软得出奇,什么姿势都能做,还格外地听话,让桑星河现在回想起都忍不住笑。 申珏几乎没犹豫,“出去喝水。” 桑星河一听,立刻说:“那就喝点酒解渴吧。” 他倒了一杯酒,把酒杯递到申珏的唇边,申珏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喝了。桑星河又把酒杯放回了原处,刚放回去,他的脖子就被两只手搂住了。 少年的手臂修长而柔嫩。 桑星河吃惊地回过头,唇就被吻住了,随后牙齿被抵开,他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尝到了酒味。 搁在平时,申珏这种办法定不会奏效,但男人在事后往往戒备心会下降,桑星河也不例外。 桑星河神情微变,却没有推开申珏,反而握住了对方的双肩,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等申珏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桑星河身体突然软了下去,申珏连忙扶住对方,他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将对方扶上岸,只能在水里抱着对方。 果然酒是关键。 申珏双眸紧紧地盯着晕过去的桑星河,想看待会对方醒来时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桑星河长睫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眸。那双眸子在看到申珏的时候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他便看了下周围,神色更加迷茫,“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完又看向申珏,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实在暧昧,甚至桑星河还在申珏的脖子上看到一个熟悉而新鲜的梅花印,像是刚被人吮出来的一般。 申珏见到桑星河此时的反应,便知道他猜对了。 只要喝了酒,就换一个灵魂,申珏还发现桑星河换灵魂的需要的酒一次比一次短,第一次桑星河喝了一天的酒,而第二次桑星河喝了一晚的酒,而这次,仅仅是一口酒,就让这个身体的灵魂换了。 申珏脑中飞快地闪过什么,下一瞬,他就紧紧地抱住了桑星河,声音里带着颤音,“星河,你终于醒了,有人……有人占了你的身体,我好怕你醒不过来。” “什么?”桑星河顾不得先推开申珏,“小珏,你说清楚一些。” 申珏微微抬起头,眼神担忧地看着桑星河,“ 你是不是记忆还停在跟千松喝酒那夜?” 桑星河神情有些凝重,他点了下头。 申珏轻声说:“那夜你突然摔了一跤,再醒来,便性情大变,说了许多侮辱我的话,还……”他抿了下唇,一脸不堪受辱的表情,“你后来对你那些师弟师妹们发火,导致现在门中人人都怕你,我觉得这样的你很奇怪,就像是被下了蛊一般。” “我年幼的时候曾听说过,有的人死了之后,会强行占了别人的身体,我觉得之前的你就也很像这样,就想办法弄清楚这一切,后来我发现性情大变的你完全不肯碰酒,今夜我才故意设了圈套,让你喝下了酒,你喝了酒之后,没多久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桑星河听完申珏这番话,心中骇然,但他上次就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之处,现在又丢失了几日记忆,所以他直接信了申珏的话。 他脸色有些难看,他被一个鬼魂不知不觉占了身体,如果不是申珏聪慧,怕是他都回不来了,那个鬼魂便占了他的身体,替代了他,只要那个家伙不喝酒,他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天日了。 桑星河思索至此,看申珏的眼神不可谓不感动,“小珏,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怕是回不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由往下一扫,眼神瞬间沉了许多。桑星河不是个傻子,如果有鬼魂占了他的身体,上次他丢失记忆的那日,申珏身上的那些印子,怕就是那个家伙做的,而这次,他又欺负了申珏。 “该死的。”桑星河很少爆粗口,但他现在实在有些忍不住。 那个家伙占了他的身体,还去欺负申珏。 “小珏,疼吗?”桑星河伸手碰了碰申珏,申珏立刻往后缩了一下,方才还红润的脸色渐渐褪去了颜色,“我……不疼,你别碰我,我……脏。” 桑星河秀眉一皱,“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申珏扭过了脸,下巴都在微微颤抖,“我一开始没能认出不是你,后来才发现不对,但我始终是……我小时候就发誓了,我这辈子只跟一个人,现在既然已成了这样,我也没脸继续呆在这里了。” 他眼眶渐渐红润。 桑星河听见这话,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他安抚性地摸了摸申珏的脑袋,“没事的,那个人……不是,也许是我走火入魔产生了心魔也不一定,你不要责怪自己,你能唤醒我,我已经感到很开心了,小珏,你帮了我。” 可是申珏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他们出了浴房后,申珏也一直闷闷不乐,不看桑星河,也不跟桑星河交流。桑星河本来直接去找大夫商讨他身体的情况,可是他现在见申珏的状态,便没有去找大夫,夜里也一直跟申珏待在一起。 他们并没有睡一张床,申珏睡在床上,桑星河则是直接抽了两张长凳,并排摆在一起,将就着合衣躺在上面。 他想等天亮了,就把小师妹叫过来,让她陪着申珏,免得申珏做出什么傻事。 桑星河在外历练的时候经常会找不到客栈,树上他都睡过,所以睡长凳也毫无压力,只不过他今日心中有事,不由有些睡不着。 他在想住在自己身体的那个家伙是谁,为什么那个家伙可以挤进他的身体里,甚至掌控他的身体。 他睡不着,便对周围的事物反应格外灵敏,突然,他感觉到床上有了动静,他先是侧耳听了一会,随后就轻轻坐了起来。他走到床边,伸手撩开了床帐。 床上的人侧躺着,看上去似乎正在安睡。 桑星河站了一会,才伸手摸向对方的脸,指尖果然碰到湿漉漉的东西。 申珏被桑星河一碰,立刻把被子捂住了头,似乎一点都不想被桑星河看到这般狼狈的模样。 桑星河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小珏睡不着吗?要不要跟我说说话?” 没人应他,只是被子下的身体微微一抽,似乎哭得更凶了。 桑星河跟其他天罗体打过交道,大部分的天罗体性子都十分温顺听话,即使是男性天罗体,一定程度上跟女孩子没有多大区别,尤其是主人是男人的天罗体。 不可以用看普通男人的眼光去看待这些天罗体。 有人借他的身体碰了申珏,他不生气吗?他自然是生气的,可是他的生气无济于事,只有想出办法毁掉他身体里的家伙,可是他的天罗体不是这样想的。 他的天罗体? 桑星河想到这几个字,心里有些复杂。 他对于申珏是有责任,但毕竟申珏是别人强加给他的,不是他所愿,只是现在,他想撇清关系也撇不清,申珏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受了这么多委屈。 申珏在浴池里说这辈子只跟一个人,桑星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所以才会犹豫。 对于桑星河来说,申珏是一块很甜的糕点,这糕点很诱人,可会让人堕其心智,他也曾深陷其中,可是…… 桑星河想到这里,神情更加温和,他掀开了申珏的被子,强行把人抱在怀里,抽出身上的手帕擦了擦申珏的脸,慎重地说:“别哭了,师傅很快就要出关了,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申珏听见这话,神情微怔,“见你师傅?为什么?”他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脸上神情立变,“他不喜欢天罗体,要赶我走?” “不是。”桑星河摇了头,“你可知我师门叫什么名字?” “天罗庵。”申珏答。 “你是什么人?”桑星河又问。 申珏闻言,又是一怔。 “天罗庵,天罗体,你可联想到了什么?”桑星河即使在夜里,也能完全看清申珏的脸,见对方唇瓣微张,傻愣愣的样子,不由笑了一下,“原先我的师门并不叫天罗庵,而是在十多年前改的名,原因跟我的师母有关。” 申珏这夜才知道原因桑星河的师傅当初养了一个天罗体,名叫妙萝。二十年前的江湖远没有现在的江湖开明,众人都把天罗体当鼎.炉使用,但妙萝偶然有了身孕。 天罗体怀孕,会有七成的几率生下的也是天罗体。 那时候桑星河师傅不愿意要一个天罗体的孩子,认为这会给他丢人,他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日后成为他人的鼎炉,所以逼着妙萝打胎,但是妙萝不愿意,跟桑星河的师傅说万一不是天罗体呢? 她想留下这个孩子。 桑星河的师傅很生气,所以直接对妙萝说:“你若执意留着这个孩子,那我也不留着你了。” 一个怀有身孕的天罗体能去哪? 妙萝想桑星河的师傅回心转意,所以用自己的体己钱在天罗庵附近租了一间屋子,她不敢抛头露面,因为这个江湖对天罗体实在太过恶意,她整日用布缠面,接一些浆洗的活,就这样,她撑到了生产的那日。 生产的那日,她求了邻居的大婶,让对方帮她去找桑星河的师傅。 桑星河的师傅其实一直知道妙萝住在附近,可是从没有去看过对方,生产的那日,他在屋里喝了许多酒,最后还是去了。可是他一去,孩子刚好生下来,虽然孩子还不能睁眼,但他看到了孩子耳垂上的红痣。 是天罗体,还是个男孩。 桑星河的师傅勃然大怒,直接甩袖离去。 妙萝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哭成了泪人。 而后,妙萝便一直一个人抚养孩子,直到孩子三岁,那日她牵着孩子去还浆洗好的衣物。孩子看到街角的糖人,很想吃,便偷偷挣开了妙萝的手,那时候妙萝在跟人算钱,也没发现,等她发现,孩子已经消失了。 妙萝在大街上找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孩子,最后跪到了天罗庵的门口,她想求桑星河的师傅帮她找孩子,可是那时候桑星河的师傅并不在师门。 妙萝认为是对方不想见自己,便固执在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第四日的清晨,妙萝就消失了。 桑星河的师傅回来时,已经找不到妙萝了。 …… 桑星河摸了摸申珏的头发,有些唏嘘,“后来我师傅一直很自责,等师母离开一年后,师傅便把师门的名字改了。”他顿了一下,“我从十绝岛回来后,师傅自认时日无多,便拿出了师母的画像,想让我找到师母和当初的孩子,小珏,你知道吗?你跟我师母的画像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些话桑星河本来不准备这么早就告诉申珏,但他见申珏的不安,只能提前坦白,让申珏明白他可以留在天罗庵,不要认为自己是外人。 而桑星河一直控制自己,也跟他的师傅有关,他不能去欺负师傅的孩子,一切都要等见过师傅再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32) 申珏没有想到他还有这种曲折的身世, 而桑星河的师傅在几日后便出关了。 那日,桑星河带着申珏一起去见他师傅。 桑星河的师傅名叫岳鸿, 虽然才四十多岁,但已是满头白发,看上去倒像个六十多岁的人,只是从眉眼中依稀能辨认出他年轻时面容的英俊。 岳鸿看到申珏的时候,半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 仿佛是在黑暗深处点燃了一盏灯, 他不错眼地盯着申珏看, 唇瓣更是微微颤抖,似乎在忍耐些什么。 申珏对这个所谓的生身父亲一点好感都没有, 见对方这样盯着自己, 他暗暗蹙了下眉,便往桑星河身后躲了躲。 桑星河神情有些尴尬, 他微转过头对申珏轻声说:“小珏, 他是你的父亲, 你不用害怕。” 父亲? 申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就算他真是境中人, 岳鸿这样的人恐怕也不配当父亲吧, 年轻的时候狠心抛妻弃子,等到自己要死了,便想起外面可能还有个妻子孩子,开始想过天伦之乐的日子了吗? 岳鸿制止了桑星河,“没事,他是第一次见到我, 怕生是应该的。他的样子跟妙萝一模一样,他就是我的孩子。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是我对不起他和他娘。”他看着桑星河,神情有些凝重,“你说你是在十绝岛上碰到他的,你怎么碰到他的?” 岳鸿也有过天罗体,他一眼就看到了申珏耳垂上的红痣,他这个儿子已经被人破了身。 他问桑星河这话,言下之意就是在问是何人碰了申珏。 桑星河闻言就跪在了地上,他低着头恭敬道:“请师傅责罚。” “你?”岳鸿皱了下眉。 桑星河嗯了一声,头埋得更低了,“徒儿不知小珏是师傅的孩子,占了小珏的便宜,师傅要打要杀,徒儿都悉听尊便。” 话落,岳鸿一掌就把桑星河打飞了。 桑星河摔落在几丈远的地方,申珏连忙跑了过去,想把桑星河扶起来,可桑星河轻轻推开了申珏的手,对他安抚一笑,便自己爬了起来,又跪在了岳鸿的面前。 岳鸿脸色有些难看,他原来让桑星河去找,心里预想过申珏可能已经有主,但无碍,只要他杀了那个人,申珏便能恢复成自由身,但现在告诉他,欺辱了他孩子的人居然是他的好徒儿。 这让他该如何接受? “星河,为师对你如何?”岳鸿沉默了许久,才沉声道。 桑星河没有犹豫,“师傅把徒儿视如己出,徒儿是孤儿,也早将师傅当成了亲生父亲看待。” 岳鸿听了这话,又沉默了一会,才抬眼看着申珏,脸上挤出一个笑,“你叫小珏?这是你母亲替你取的名字吗?” 申珏摇了头,“我没见过母亲,也没有记忆。” 岳鸿神情变得黯然许多,“你也没见过你母亲吗?罢了,终是我负了她。”他又对申珏一笑,“你告诉父亲,你喜欢他吗?” 他指了下跪在地上的桑星河。 申珏没有犹豫点了头。 岳鸿见状也点了点头,“喜欢就好,那爹给你们举办婚礼好不好?” 他当初没能给妙萝的,只能补偿给自己的儿子了。 申珏这回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看向了桑星河。岳鸿一瞧这眼神,哪有什么不懂的,他立刻对桑星河说:“星河,你有异议吗?” 桑星河一直低着头,“徒儿没有异议。” 岳鸿满意地颔首,“既然你们两个没有异议,那我明日就去找个人算个吉辰良日,趁早把你们的事情给办了。”他看了看申珏,声音放得十分温柔,“小珏,我跟星河说会话,你出去玩一会好不好?” 接下来应该是他们两师徒有什么私密话要说了了,申珏看着岳鸿,迟疑着说:“那你不要打他了,他身体不好。” 岳鸿咳了一声,“当然不会,乖,出去玩吧。” 等申珏离开后,岳鸿的脸直接沉了下来。 他房间摆放着一个兵器架,岳鸿缓步走了过去,把上面的兵器扫了一圈,最后取下一条长鞭。他拿着鞭子走回到桑星河的面前,神情阴沉,“把上衣脱了。” 桑星河连犹豫挣扎都没有,就飞快地褪去了上衣。 岳鸿踱步走到桑星河的背后,一鞭子就抽了上去,“星河,我从小是怎么教导你的?” 这鞭子运用了内力,桑星河被一抽,不由闷哼了一声。他咬牙挺直了背,答话,“不挑弄是非,不为恶犯奸,不恃强凌弱,无愧于心,无愧于师傅,无愧于江湖,无愧于天下。” 岳鸿冷哼了一声,“看来你还记得这句话啊,那我打你,你冤不冤?” 又是一鞭子。 桑星河额上渗出冷汗,吃力道:“不冤。” 岳鸿罚他,从来都是要他卸掉一身内力,没了内力,桑星河在刑罚下根本撑不了多久。 “不冤就好。”岳鸿又抽了一鞭子,“那你跟我说,你日后要待小珏如何?” 桑星河脸色泛白,“日后定当珍爱小珏,将他如珠如宝般爱护,不负他,不欺他。” “发誓。”岳鸿厉声道,鞭子狠狠地抽了上去。 不过几下,桑星河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冷汗,他咬了咬牙,才挤出声音来,“我,桑星河,对天发誓,此生对申珏好,不负他,不欺他,珍重他,唯有他一个人,若有违背此誓,就让我桑星河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下辈子投身于畜生道。” 岳鸿听到这里,神情才缓和了许多。他垂下鞭子,温声对桑星河说:“星河,别怪为师,为师对妙萝他们母子亏欠太多了,说实话,我也不想你跟小珏成亲,可是我看那孩子十分喜欢你,所以总是要委屈你一点。” 桑星河摇头,“徒儿不委屈,徒儿自愿的。” 岳鸿笑了笑,亲自扶桑星河起来,“不委屈就好,小珏是男人,生不出孩子,你日后想要孩子,便从外面带个孤儿回来抚养也是一样。为师时日不多,小珏不懂这些,也压不住场子,这天罗庵的衣钵总是要传给你的。星河,我是把你当亲生孩子看待的,所以你看在为师的面子上,也要对小珏好。” 这番软硬兼施,桑星河怎么能不明白岳鸿的意思呢,不过他敬重自己的师傅,只要岳鸿让他去做的,他都可以去做。 …… 桑星河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看到申珏坐在院子外的一块石头上。 如今天气渐热,申珏穿了一件水青色的薄衫,夕阳的光辉投在他俊秀漂亮的脸上,侧影修长。风吹刮起他的衣摆,才让人意识到眼前的并不是一幅画。 桑星河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了申珏一会,才挂上温和的笑容走上前,“小珏,等久了吗?” 申珏回过头,看到桑星河出来了,就立刻起了身。他对桑星河抿唇一笑,眼里还有未褪去的羞意。 害羞什么 因为跟他的婚事吗? 桑星河今日带申珏来之前就猜到了结局,岳鸿不会杀他,只会让他跟申珏成亲。 他乐意吗?桑星河不知道,总归是不厌恶的吧。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遗憾,遗憾他没得选。 “走吧,明日我们要一起过来,陪师傅用膳,今日师傅刚出关,就不跟我们一起吃了。”桑星河走到申珏的身旁,主动牵起了对方的手,“小珏今晚想吃什么?” “都好。”申珏声音小小的。 桑星河看着远方的天幕,把疼痛忍在心底,“那我亲手给小珏做一顿吧,小珏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免得你婚后后悔,还是现在让你先试试。”他低笑了一声。 申珏先是脸红了下,才神情严肃地看着桑星河,“你……真的愿意吗?”他抿了下唇,眼里有着隐隐的害怕,“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去跟岳掌门说,没关系的。” “不,我当然愿意啦。”桑星河笑着看着申珏,“能跟小珏这么好的人成亲,我为什么不愿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申珏连忙追问道。 桑星河收了脸上的笑容,神情肃严了些,“我身体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总要先解决了才好,要不然我怕他伤害你。我已经将此事禀告了师傅,师傅说会请千佛寺的大师和普罗斋的斋主过来,看看我是中了蛊还是中了邪。” 申珏点点头,“那你这段时间千万不要沾酒,我会监督你的。” 桑星河唔了一声,“不能碰酒啊,真是……”他看着申珏眼里的担忧,瞬间又改了说辞,“好,不碰酒,从此戒酒,别担心了。” …… 千佛寺的了悟大师和普罗斋的斋主在一个月后到达了天罗庵,这段时间里,桑星河一直没碰酒,身体也没有出现过异样。 普罗斋的斋主先查看了桑星河的情况,她很快就告诉岳鸿,“身体里没有蛊虫,也没有被蛊虫入侵过的痕迹,令徒应该没有被下过蛊。” 岳鸿道:“会不会有人取了我徒儿的头发等物下了蛊?” 斋主摇头,“再厉害的蛊术也要需要蛊虫,那种取了毛发就下蛊的事情根本不会存在,我看这事还是要交给了悟大师。” 了悟大师后看了桑星河的情况后,给桑星河念了一段经书,桑星河初听还好,再听就突然捂着了头,一脸痛苦之情。了悟大师神情顿变,连忙停了下来。他停下来后,桑星河也渐渐好转,岳鸿看到这一幕,神情十分凝重。 “大师,我徒儿这是?” “邪祟入侵。”了悟大师轻声道,“他的身体除了他自己,还有别人。” 岳鸿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看着了悟大师,“这……这……怎么会这样?” 了悟大师表情还算平静,“邪祟入侵一般都是挑人最虚弱的时候,令徒曾昏迷几个月,恐怕那邪祟就是在那个时候趁机下的手。这邪祟入侵的目的是为了强占肉.体,幸好令徒心智坚定,否则早就被吞噬了。” “吞噬?”岳鸿听着这话,脸上更难看了,“大师的意思是说着邪祟是想完全抢了我徒弟的身体?把我徒弟的魂魄给吃掉?”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悟大师说,“幸亏现在还不晚,若摆下七十二法阵,再用经书超度,有机会将邪祟彻底清除,若耽搁下去,恐怕令徒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这邪祟毕竟不是人,它入侵人体,自然改变人体,到时候便难办了。” 听了了悟大师的话,岳鸿哪里敢耽搁,立刻带着桑星河和一些弟子出发前往千佛寺。他本不欲带申珏一起去,毕竟这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但申珏非要跟着去,岳鸿找回这个儿子后,自然是宠着的,所以只好把申珏一起带去了。 此行小师妹和千松他们没有跟来。 路上,岳鸿怕桑星河出事,特意让门下武功最厉害的几名弟子骑马守在桑星河的马车外,并不让申珏靠近。 “小珏,星河身上的邪祟未清,你去看他,恐有危险,听爹的话,别去。”岳鸿拉着申珏跟他共坐一辆马车,这段日子,他总是摆出一幅慈父面容,申珏虽然心里厌恶,但面上不显。 “他现在天天呆在马车里,想来一定很闷,我跟他隔着马车说话行吗?”申珏见岳鸿还有些犹豫,干脆牙一咬,喊了一声“爹。” 这身爹把岳鸿喊得心都软了,也不拦着申珏了。 等到下次停车休整的时候,申珏立刻下了马车。那些看守桑星河的弟子见申珏过来,便纷纷站开了些,他们都知道桑星河和申珏以后会成亲。 马车静静地停着,车帘后似乎都没有声音。申珏走到马车的车窗旁,小声地喊了桑星河一声。 话落,车帘就从里被撩开了。 桑星河的脸出现在车窗后,他看到申珏,有些惊讶,“小珏,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申珏说着,还递了一本书给桑星河,“这个是千松完结的画册,讲的是一个江湖侠客的故事,你若实在无聊,倒可以看一看。” 桑星河接过申珏的书,温柔一笑,“谢谢小珏。”他瞥了下左右,微微压低了声音,“你跟师傅呆在一起,还习惯吗?” 他这话说出来,就发现申珏眉目间闪过一丝尴尬,便立刻了然了。 就算是亲生父子,但这么多年没见面,感情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培养出来的,就从申珏现在还不愿意改名,便能窥出一二。 “没关系,以后时间还长。”桑星河从车窗里伸出手摸了下申珏的脑袋,“等我们从千佛寺回来,也许还能赶上沙城的七夕节,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放灯。” 申珏羞赧一笑,对桑星河重重地点了下头。 行了一个月左右的路,他们终于抵达了千佛寺。 千佛寺的方丈已经知道他们的来意,提早为他们备下了斋房,而桑星河的事情也被安排在了七日后。 这七日里,申珏完全看不到桑星河,听天罗庵的弟子说,这七日桑星河都要泡在千佛寺后山的净洗池,洗去心中的杂念。 岳鸿怕出事,根本不让申珏去看桑星河,即使申珏喊爹也没有用。 时间一晃,七日匆匆过去,第八日,申珏终于见到了桑星河。 他不知道桑星河这七日里经受了什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身形消瘦,面容疲倦,不过神情十分平和。他散发赤足从殿外缓缓走进来,殿内昏暗,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口似涂朱。不知是不是因为瘦了许多,此时他的眉眼漂亮得近乎山精妖怪。 桑星河先对七十二位高僧行了个礼,再看向岳鸿,喊了一声师傅,最后,才把视线放到了申珏的身上。 他看到申珏,微微勾了下唇。 申珏正看着桑星河,见状,也回了一个笑。今日他求了岳鸿许久,才可以进大殿内。 等桑星河在殿中盘腿坐下,申珏偷偷靠近岳鸿,“爹,星河他身上的邪祟真的能被清除吗?” 岳鸿面色不愉,“不知道,但总要试一试。” “万一……不能清除怎么办?”申珏有些害怕地抖了一下,“爹,我跟那个邪祟打过交道,他特别恐怖,我不想星河变成那样,我……害怕。” 岳鸿看向申珏,叹了口气,他抬手在申珏的肩膀上拍了拍,“别怕,万事有爹在,倘若那邪祟真不能清除,爹也不会让那家伙伤害你。” 申珏闻言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爹真好。” 他话落转眸看向殿中的桑星河,眼神渐渐阴沉。自从见到岳鸿,他发现桑星河对岳鸿这个师傅完全是愚忠,只要岳鸿想的,桑星河都愿意去做,难怪前几世岳鸿死了,对桑星河的打击那么大。 他想要击破桑星河的心防,估计要从岳鸿这里下手。 如果桑星河发现自己被岳鸿抛弃会如何呢?不得不说,他实在有些期待对方的反应。 而想让岳鸿抛弃桑星河,前提是桑星河先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这些日子申珏并没有闲着,打着对佛经好奇的心,时常跟了悟大师交谈,也了解到这七十二法阵是可以被打断的,而一旦打断,事情就会变得更加严重。 不过了悟大师并没有告诉申珏怎么样可以打断法阵。 申珏目光在七十二位高僧的身上一个个扫过,也许其中一位高僧是阵眼,但他不能试,试了就会暴露自己。 所以只能靠桑星河自己了。 桑星河体内的遇辞是看到这外面的一切的,也许他现在便看着这些高僧超度他,遇辞会甘心吗?也许他会甘心,但申珏不想他甘心。 想到这里,申珏转头对岳鸿低声说了一句话,岳鸿皱了下眉,最后还是点了头。 此时法阵还尚未开始,申珏得了岳鸿的首肯,连忙跑进了法阵里,他走到了桑星河的面前,跪坐了下来。桑星河见到申珏,神情更是温和,“你怎么过来了?法阵马上就要开始了。” 申珏主动牵住了桑星河的手,神情慎重,“我来是想告诉你,星河,我心悦于你,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其实就动了心。哪怕后面跟你分开的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那时候我简直痛苦得要死了,可是我想,我活着总能再见到你的。那次遇辞突然出现,我真怕他伤了你,还好你杀了他。星河,你一定要好起来,听说这阵法十分厉害,除非找到阵眼,根本无法破阵,所以你身体里的邪祟一定会被消灭的。” 他眼里一片澄亮,里面还是直白而热烈的爱意。 桑星河听到这段话,却突然皱了下眉。他眉心跳了跳,好一会才说:“我知道了,小珏,我……”他突然捂住了头。 申珏见桑星河的模样不对,似乎被吓了一跳,而一旁的岳鸿见状连忙上前将申珏扯出了法阵,“小珏,别耽误大师的时间了。”他看向千佛寺的方丈,“方丈,开始吧。” 方丈微微颔首,敲响了面前的木鱼。 超度开始了。 申珏一只手臂被岳鸿扯着,他此时倒没心情去跟岳鸿计较这个,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桑星河。 如果失败,那他只能想其他法子。 最好成功,便省了许多麻烦。 遇辞,你不是爱我吗?你听了这番话,不恨吗? 他们试图超度你,你不试着反抗吗? 桑星河一开始神情还算平稳,但到了后面,他似乎开始焦躁,开始坐不住,他气息都变得粗重许多。那七十二位高僧的声音萦绕于耳,桑星河抬起头便看见最上方的巨大佛相,平时觉得佛祖慈眉善目,此时他却觉得佛祖睥睨着他,如看世间蝼蚁。 蝼蚁?什么是蝼蚁? 桑星河咬着牙,猛地晃了晃脑袋,下一瞬,他突然站了起来。 申珏看见,似乎太过担忧,竟直接喊了桑星河的名字。 岳鸿立刻点了申珏的哑穴,而这一声已经穿破了经声,被桑星河听到。 桑星河转过头,看向申珏,眼睛渐渐转为赤红色,过了一会,他突然暴起,重重一掌打在离他斜左方的一位高僧。 高僧打得唇角溢出了鲜血,但依旧没有停下念经。 桑星河见此,冷笑一声,直接走到了那高僧的身旁,这一掌他对准了对方的头颅。 “死秃驴,你再不停下来,我就把这个死秃驴杀了。”桑星河神情阴冷地看着千佛寺的方丈,“你可以试着继续念,看你念得快,还是我杀得快。” 方丈闭上眼,手里的佛珠拨得更快了。 桑星河嗤了一声,手毫不犹豫地打下去。 一旁的岳鸿终是看不过眼,直接攻了过去,“劣徒,还不住手。” 桑星河直接抓起那高僧往岳鸿那边一推,又一掌打向旁边的一位高僧。 阵眼在哪里?谁是阵眼? 他一连攻击了几位高僧,最后把目光放在一位年轻僧人的身上。 桑星河偏了下头,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方丈本是闭着眼,而突然,他手里的佛珠断了。 那些佛珠掉落在地,亦如暴雨时屋檐下滴下的水,滴滴咚咚淌了一地。 他手微微一动,终是睁开了眼,眼里有着对万物的怜悯,“施主,何必一意孤行?世间万物,不过转瞬即逝,贪恋凡尘,并没有任何好处,施主切莫生了执念,还是早些回头。” 桑星河掐着那年轻僧人的脖子,用对方性命逼岳鸿无法上前,“死秃驴,我非要一意孤行,你奈我何?”他冷哼了一声,“生前你们说我是魔头,生后你们说我是邪祟,我今日就是要瞧瞧到底是你们赢,还是我赢。” 他看向被他制住的年轻僧人,“这家伙是你的亲传弟子吧?你说我杀了他,你会生气吗?” 方丈眼神平静,“生亦是死,死亦是生,生并非生,死并非死,生死不过一念之间。” 桑星河哈了一声,“说什么狗屁,你不在乎他的生死,那……”他看向对面的岳鸿,“岳掌门,你呢?” 岳鸿脸色已经铁青,是他求千佛寺帮他这个忙,如今却把千佛寺弄成这样,许多高僧都受了伤,是他的错。 “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邪祟,你赶紧放开高僧,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可以放开他,你拿申珏跟我换。”桑星河幽幽道。 岳鸿闻言震怒,“做梦!” 这时,申珏却跑了过来,他被点了哑穴,无法说话,但一直对桑星河摇头,那双漂亮的蓝眸全是恳求。 恳求? 他在恳求什么? 恳求他放过这个秃驴? 还是要他放下一切,被超度? 呵,凭什么啊,凭什么他要看着申珏和杀了他的人在一起? 他那么爱申珏,知道对方是故意勾.引他,故意灌酒,他还是贪恋那一点温存,他想如果不能拥有,那躲在一旁默默看着也可以吧,可申珏要他死,要他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要说:  反杀终于开始了。 桑星河:这辈子都无法放灯了。 渣作者:这种话就不要说,就跟战争片里说“我给你看我孩子的照片,漂亮吧”一样的效果。 遇辞:傻子。 渣作者: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对心上人说一起死的话,通常只会死一个的,不知道吗? 桑星河:白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33) 岳鸿一把把申珏扯到身后, 眼神防备地盯着不远处的桑星河。 “小珏,你先出去。” 申珏犹豫了一下, 但还是往后退了几步, 准备先离开大殿。不知是不是他的动作刺激到了桑星河, 桑星河突然低吼一声, 竟然直接扭断了年轻僧人的脖子,他下手太快,岳鸿连制止的时间都没有。 年轻僧人的尸首轰然倒地,光滑的红砖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方丈闭了闭眼, 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他的声音明明不大, 却响彻了整个大殿。 岳鸿没想到桑星河居然真做出杀人的事情, 既心痛又气愤, 他再顾不得其他,直接上前准备缉拿桑星河。按道理说,桑星河的一声武功都是他教的, 很容易就能制服对方, 哪知道桑星河使出了他见都没见过的武功, 还都是十分阴险毒辣的招数, 对岳鸿这个师傅下起手来, 一点都不心软。 岳鸿一时不备,被桑星河打退几步,而他刚站稳身体,就看到桑星河竟已经闪到了申珏身旁。 他抓着申珏,直接飞速往外逃去。 …… 桑星河单手抓着申珏, 抓着人往前飞,一路到了千佛寺的后山,才堪堪停了下来。他解了申珏的哑穴,才松手。申珏得了自由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防备地看着他。 后山树林密布,幽雅宁静,耳边只有虫鸣鸟叫声。 桑星河长发垂落,本就精致的脸在光线不足的树林里,更透出几分妖异,他直勾勾地盯着申珏看,声音很低,“你怕我?” 申珏闻言又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可以去投胎吗?这样下去,对你也没有好处。” 桑星河闻言脸上的神情似乎又变了,他上前直接抓住申珏的手臂,眼神里充斥着杀气,“你想我走,然后让我看着你跟桑星河双宿双飞,你想得美!”他咬着牙,表情渐渐变得扭曲,“申珏,我们一起死。” 说完,他抬手掐住了申珏的脖子。 …… 桑星河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关了起来,所有感官都被外界屏蔽,直到他听到了从喉咙里发出喘气声。 那声音像是濒临死亡的人才能发出来,犹如杜鹃啼血,声声悲切。 他猛然睁开眼,却看到他的手正用力地掐在申珏的脖子上,而申珏的脸已经涨红了。他无力地想扯下桑星河的手,眼神里写满了绝望。 桑星河瞬间感觉头皮发麻,他连忙松了手,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申珏虚弱地滑倒在地,他方才掐人的手更是微微颤抖。 他又被邪祟控制了身体,他都做了些什么? 桑星河脸上尽是迷茫,而下一刻,他就听到了脚步声,循声看去,原来是岳鸿追来了。他尚未说话,就被岳鸿一掌击中了心脉,直接飞出去几丈。 “劣徒,你竟敢铸成如此大的祸事!”岳鸿本就是在气头,赶到这里,又看到了申珏趴伏在地,脖间隐有青痕,更是生气。 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儿子,几乎把对妙萝的愧疚全部转移到儿子的身上,结果看到自己儿子被自己的爱徒伤成这样,怎么能不气,怎么能不恨?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杀了这个徒弟,可终究是下不了手。他重重喘了一口粗气 ,步步走向已经倒在地上的桑星河。 而桑星河被岳鸿这一章打懵了,他反应过来后,立刻爬了起来,跪在了地上,“师傅,徒儿被邪祟附体,犯下错事,还请师傅责罚。” 岳鸿眼神复杂,他偏过头,深呼吸好几回合,才说:“你跟我回去,跟方丈赔罪。” 他转身走到申珏旁边,蹲下身,“小珏,你还好吗?” 申珏摸着脖子,缓缓摇了摇头。 而一旁的桑星河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刚刚差点杀了申珏。 如果再晚一点清醒,申珏就会死在他的手上。 岳鸿把两个人一起带下了山,他先让申珏回房休息,就领着桑星河去见千佛寺的方丈了。桑星河这才知道他杀了方丈的亲传弟子,羞愧难当,他实在是无脸见人,虽然杀人并非他本意,可毕竟方丈他们是为了救他才引来了祸事。 他跪在地上,自责道:“方丈,您杀了我吧,我实在无脸再活在世上了。” 岳鸿在旁,也说:“我这徒儿闯出这么大的祸事,罪无可赦,方丈,不如一命抵一命。” 方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缓缓道:“杀老衲徒儿的人并非是桑施主,而是邪祟,元清命绝于此,是宿命,不可强求,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如何压制桑施主的身体里的邪祟。” 岳鸿在心里暗松了一口气,他方才故意下了这么重的手,还说那样的话,自然有苦肉计的成分在,如今听方丈这样说,他这个徒弟的命起码是保住了。 “这七十二法阵都对那邪祟无用,还有什么办法?”岳鸿道。 方丈垂目思索了一番,才说:“此事还需要商议,而桑施主现在无法控制身体,依老衲的意思,还是先委屈桑施主一阵才好。” 岳鸿哪有不同意的理,当天下午,桑星河就被关押在了千佛寺后山的阎浮洞里,为了防止他再杀人,铁链锁住了他的双手,更有僧人和天罗庵的弟子轮流看守。 桑星河被关押在这里之后,刚开始只是觉得有些闷,后来他就发现了无论是千佛寺的僧人还是天罗庵的弟子,看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害怕,避他如蛇蝎,甚至都不跟他说话,即使他主动开口,那些人也不回话。 千佛寺的僧人倒罢了,可是天罗庵的弟子竟然如此对待他。桑星河活了二十多年,从没受过这种待遇,整个人越发低沉下去,而在这段时间,只有一个人坚持不懈每天都来看他,还变法地给他做好吃的。 因为在千佛寺,不能碰荤腥,申珏把每日简单的素菜都能做出新花样,甚至还用豆腐雕成了各种小动物。 “下次不比那么麻烦了,每天做这些,太费时间了吧。”桑星河低声说。 申珏对桑星河笑了笑,“没事的,我喜欢做这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把今日特意做的油炸素丸推到桑星河跟前,“尝尝这个,猜下里面放了什么?” 桑星河刚要拿起筷子,却瞥到了申珏的手,他瞳孔微缩,立刻说:“你手怎么了?” 申珏飞快地把手藏在背后,若无其事地说:“没事。” “把手给我看看。”桑星河沉下了脸,他见申珏犹豫,便加重了些语气,“小珏,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申珏听见桑星河这样说,才抿着唇把手伸了出去。 手一伸出来,桑星河就看到那只玉白的手上多了许多个小水泡,昨日还没看到有。他眉心微蹙,轻轻从下捧住了申珏的手,可他一碰,申珏就疼得倒吸了一口气,手更是往后缩了缩。 桑星河见状,又道:“翻过来给我看看。” 果然,手心上也有许多小水泡。 “这是被油炸的?”桑星河见过这只手完美无缺的样子,如今看到申珏的手多了这么多小水泡,还是为了他,心里不可谓不难过。桑星河这二十多年,在他风光时对他表达爱慕的人何其多,可没有人会在他落魄时一直站在他的身边,连他的师傅这段日子都从未来看过他。 那些守着他的天罗庵弟子,他曾一个个细心辅导,师傅不在的时候,他教他们习武,受他们尊称一声大师兄,可是他们现在把自己看成了邪祟,眼神是不是害怕就是防备。 爱人风光时容易,爱人落魄时难,更何况他现在都无法控制自己,更是好几次都伤了申珏,上次更是差点杀了申珏,哪怕是这样,申珏却还愿意靠近他。 “小珏,你怎么那么傻?”桑星河觉得眼眶有些泛热,“我不值得你这样做的,真的。” 申珏缓缓收回手,平静而慎重地说:“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说了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所以我会一直尽我最大的努力对你好,直到你也喜欢上我为止,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话音刚落,他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 桑星河紧紧地抱着申珏,“我怎么会嫌弃你,应该是你不要嫌弃我才好。” 申珏扯了下唇角,眼神转为了淡漠,可语气却是十分欢喜的,“太好了,我终于稍微打动你一点了。”他顿了顿,“那是不是我再努力努力,你就会爱上我呢?” 桑星河看不清申珏的表情,只觉得对方的话十分孩子气,也十分赤城,像一个拥有赤子之心的少年。他何德何能碰上一个这么好的人。 “小珏,我当然会爱上你的。”桑星河说完又松开了申珏,他目光严肃地看着对方,“不过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菜了,知道吗?千佛寺应该有大锅饭,你随便帮我打一份就可以了。” 申珏嘴里应了,可下次给他带的还是亲手做的饭菜,桑星河既心疼又感动,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对申珏好。 …… 但桑星河渐渐发现他无法控制自己了,有时候他的脑海里好像会出现别人的声音,那人要他把看守他的人都杀掉。 “你这样被看守着?不觉得憋屈吗?他们凭什么关着你,有病不是你,而是他们,你应该杀光他们。” 桑星河猛地摇了摇头,想把脑海里的声音赶出去。 他突然的动作把申珏吓了一跳,申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星河,你怎么了?” 桑星河身体一僵,半响后,他挤出一个笑,“无事。” 但是他脑子的那个声音一直在说话,甚至越来越频繁,他想把声音赶出去,可是不能,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躺在木板床上,脑海里的声音就会越发清晰。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就可以出去了,你还想在这里被关多久?桑星河,你还是个人吗?为什么要像一条狗一样被关在这里?” 不,他不是狗,是因为他身体里有邪祟,所以暂住住在这里而已,那些人不是要关着他,而是保护他。 “桑星河,你也太会自欺欺人了吧?如果是保护你,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怕你?你最敬重的师傅一次都没来看过你?因为他们都把你当成疯子,他们在想用什么办法杀了你。” “不!”桑星河忍不住喊出了声。 这声音在黑衣里听起来格外响亮,本来有些倦意的弟子立刻抱稳了手里的剑,不安地往山洞里看,见里面静悄悄的,忍不住问了一声,“大师兄?” 另外一弟子也有些害怕,之前的夜里是四个人一起看着,最近桑星河一直没出事,便调整了人数,换成了两个人。 他轻轻撞了下抱剑弟子的手臂,“这……没事吧?” 抱剑弟子想了下,“大师兄在里面不会出事吧?” “大晚上能出什么事?他不是一个人在里面呆的好好的吗?” 抱剑弟子又往山洞里看了几眼,“要不进去看看?” 那弟子想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第二日来换班的人看到门口没人,不由愣了一下,但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进了山洞里面,结果就发现昨夜看守桑星河的两个弟子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而桑星河则坐在床边,目光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些人连忙抽出剑对着桑星河,眼神惊恐,像是看到什么怪物。 桑星河抬了下头,看清那些人的眼神后,脸色越发苍白,他无力地说了一句,“我没杀他们,没杀。” 其中一个人听到桑星河的话,大着胆子去确认了倒地两弟子的生死,发现还有呼吸后,松了一口大气。他们没有跟桑星河说任何话,只是把昏迷的两个人抬了出去。 岳鸿知道桑星河伤了人后,勃然大怒,直接上去找了桑星河,他不管桑星河是不是邪祟入体,但他要罚桑星河一顿,要不然别人该怎么说他,说他为了这个爱徒不顾旁人生死吗? 他当着众人的面抽了桑星河一顿鞭子,自认能堵住众人的口,可桑星河好不容易见到岳鸿,还只叫了一声师傅,就被劈头盖脸打了一顿,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桑星河尝到了口里的血腥味,可抵不过心里的难过。 岳鸿打完后,怒气消散了许多,他收起鞭子,对桑星河道:“你下次再这样,就不是一顿鞭子这么简单的事了,桑星河,你现在看看你还有一点大师兄的样子吗?世间这么多人,怎么偏偏你邪祟入体?入体都罢了,你心智还如此不坚定,你还想杀多少人?” 桑星河满头虚汗,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甚至唇色都是白的,他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要摇晃,可岳鸿好像看不见,还在教训他。 他身上疼,心里也疼,为什么师傅不能关心关心他?他也很痛苦,他也不想伤人,更不想杀人。 “爹,你别罚他了,星河不是故意的。”申珏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一来就挡在了桑星河的面前,“你要罚他,就连我一起罚吧。” 岳鸿本就打完了,现在看到申珏来了,便想着借坡下驴,不过面上还要装一装。 “胡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应该罚他,你没看到昨天守门的李承他们伤得多重?现在还下不来床,你让开!” 申珏不动,甚至更加用身体挡着后面的人,“爹,你已经罚过了,这不是他故意要做的,你就不要再罚他的,他一个人呆在这里,已经很可怜了。” “他可怜?那别人不可怜吗?如果不是他那点破事,至于弄成这样吗?”岳鸿又骂了几次,才重重叹了口气,“我算没脸见人。” 他负手摇着头走出了山洞。 申珏见岳鸿离去,连忙转过身去扶桑星河。 “星河,你还好吧?” 桑星河浑身冒冷汗,他艰难地对申珏挤出一个笑,虚弱地说:“你不应该跟师傅顶嘴,他是为了我好才这样做的。” 申珏似乎有些生气,“再怎么对你好,也不能罚你打你,邪祟做的事,跟你毫无关系,爹这样做,根本就是无理取闹,他打你,难道那邪祟就被他吓到,再也不出来作恶吗?” 不会。 因为哪怕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依旧有一个声音。 “你看到了吧,你师傅根本就不在乎你,他打完你都不看你一眼,就走了,这算什么师傅?还要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你,呵呵,他只是想让自己拥有个好名声罢了。” 桑星河以手撑地,缓缓坐了起来,他眼睛黑黢黢的,像一汪深幽不见底的井,井面下是不能言语的挣扎和痛苦,不过数月,他从风光月霁的天罗庵大弟子沦为了被关起来的怪物,他们都怕他,师傅讨厌他,他杀了人,作了恶,他罪无可赦,他活着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他长睫一颤,端丽的脸上流露出脆弱的神情,犹如一株上好的海棠花,却无辜遭受了风雨,本该受万人追捧,此时却烂在了泥里,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小珏,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活着?”他幽幽道。 “你怎么能这样想?”申珏似乎被他吓到,担忧且着急地看着他,“星河,没关系的,你会好起来的,他们会祛除你体内的邪祟,只要祛除了,你就好起来了。” 桑星河勾了下唇,是一个极浅的笑,“可是我害了人,杀了人,我已经犯下了错,不管是不是邪祟,始终祸事因我而起。”他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申珏的眼角,只轻轻一碰,仿佛如羽毛触面一般,“我还差点杀了你,小珏,我觉得我好不起来了。” 他眼眶变红,笑容却加深了。 申珏见状,直接抓住了桑星河的手,把对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你不要这样想,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他顿了顿,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做什么重要决定,“如果你真好不起来,也有我陪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傻子。”桑星河笑不出来了,他只有死死咬着牙,才不会让眼泪软弱地从眼眶流下。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始终相信他。 为了申珏,他要再努力一把。 …… 申珏离开山洞许久后,便走到溪水边,用手帕狠狠地擦了擦脸。他面无表情地把手帕洗干净,一转身却看到一个意外之人。他瞬间调整了神情,连忙后退了几步,“你怎么在这里?” 眼前的人轻轻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脸上的水还没干,要不要擦一擦?” 申珏沉默一瞬,还是接过了手帕。 那人见状,又是一笑,“许久不见,你过得如何?” 申珏用对方的手帕擦完了脸,重新递了过去,那人也不介意,直接接了过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左护法。” 贺雀英摇了摇头,“你不用叫我左护法,你现在已经不是十绝岛的人,况且我也不再是左护法了。至于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你不知道吗?” 这话实在说的古怪,申珏并没想到他还能再遇见贺雀英,而贺雀英出现在这里,似乎也是有备而来,他为了什么而来? “我不知道。”申珏实话实说。 贺雀英似笑非笑地睨了申珏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桑大侠中了邪,实在好奇,所以想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撞见小珏你变脸的样子,不得不说,你刚才的样子更好看。” 申珏袖中的手微微一动,表面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你说的话,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没关系,你可以继续装傻。”贺雀英抬头看了远处,“你想在这里杀我,有点难哦,我武功远在你之上,哪怕你偷袭也没用,况且你杀了我之后,该怎么跟你那个便宜爹解释呢?” 他似乎觉得有趣,“柔弱的儿子突然杀了十绝岛的魔头,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吧?”. 申珏脸上的迷茫渐渐褪去,他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眼底有着一抹杀意,“不用解释,他们不会发现你的尸体的。”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君子(34) 贺雀英唔了一声, 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扇子, 开始怡然自得地扇起了风,“小珏这话说的可真吓人。.”话音未落,他就用扇子隔开了申珏攻过来的手,反手就抓着了申珏的手臂, 强行把人固定在身前, “别动, 我可不想伤着你。” 申珏被贺雀英控制在身前,没被抓着的手微微一抬,就立刻被抓住了。 贺雀英扣着申珏的手腕, 眉尾轻轻一抬,“毒?” 申珏现在是两只手都被抓着,他瞥了贺雀英,张嘴就要喊,贺雀英瞧见了,不急不慢地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申珏说着,动了动手,“松开。” 贺雀英听话松了,而下一瞬, 他就挨了一脚, 申珏突然侧踢过去, 贺雀英反应不及,被踹到了肚子,连连退了两三步, 才勉强稳住身体。 他似乎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苦笑地看了下身上留下脚印子的衣服,“本性居然那么凶。” 申珏停下动作看着他,“你刚刚说什么东西?” 贺雀英还盯着自己衣服上的脚印子,过了一会才抬起头说:“《祸心法》的下部,你在十绝岛看完了上部吧?” 申珏没想到贺雀英连这个都知道,不由拧了下眉,眼神里的警惕更重,“你怎么知道这个?” “你那柳玄哥哥说的,你不会都忘了他吧?”贺雀英笑了一下,“他可还在十绝岛,不过略施小计,他便把你的事情全部抖了出来。” 居然是柳玄。 诚然说,申珏是快忘记这个人,但贺雀英为什么会从柳玄打听他的事,而贺雀英又了解了多少? 贺雀英欣赏了一会申珏的表情,才幽幽道:“别那么防备我,我跟你是同一艘船上的,你想杀桑星河对吗?” “我为什么要杀星河?”申珏立刻反问道。 “因为太多线索表明了,不过我在今天之前还不敢确认,但刚刚看见你的反应,我才敢确定。申珏,你的本性跟你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同,你非常要强,甚至称得上无情。比如说柳玄,他好歹跟你一起长大,可你离开他之后,连关于他的事情半句都没有问过,这可不像你刚开始表现的样子。 “再说我,我们好歹旧相识一场,不过因为我窥见你变脸的过程,你就要杀我。连遇辞那个傻瓜,他生前对你也不能算太差,死前都要去见你一面,可你对他死实在淡漠。 “那强迫你的桑星河,你会真的爱上他吗?”贺雀英摇了摇他身前的扇子,眼角微微一弯,“在我看来,你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更好复仇罢了。” 申珏听完这番话,表情很平静,眼底一点波动都没有,“这些事情不过是你的猜测,就算你猜对了,又如何?你要护着桑星河吗?” “不。”贺雀英把扇子一收,正色道,“我来是跟你合作的,你杀了桑星河之后,把他的尸体给我。” “你要他的尸体做什么?”申珏愣了一下。 贺雀英先是沉默了一瞬,才曼声道:“我要他身体里遇辞的魂魄。” 申珏听到这话,眼神骤然一变,他看着贺雀英,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你之前把遇辞的尸体带回去,是想让他复活?” “不是复活,我要把他变成活死人,你听过吗?没有思考能力,只会服从。”贺雀英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觉得他死得太轻松了,只有他变成那样,我才觉得我做的这一切有意义,要不然谁来看我当十绝岛的新岛主?可惜的是,当我想把他变成活死人的时候,发现他的魂魄不见了,怎么招魂都没有,直到我听说桑大侠中了邪。” …… 贺雀英觉得这个世上没有能理解他对遇辞的感情,他们一起长大,从小他接受的教育是无条件服从遇辞,可他厌恶这样的生活,但无法反抗,因为当初是遇辞在几十个小孩里挑中了他和元皓。 他熟悉遇辞,可以说着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遇辞,这种感觉很奇怪,有一种遇辞是他的错觉,但他们长大了,遇辞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了。一开始贺雀英并不觉得什么,人长大之后都会有喜欢的人,很正常,虽然他没有,但遇辞喜欢上人之后,每天都把桑星河的名字挂在嘴边,甚至总是偷偷溜去看对方。 贺雀英突然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他发现即使他厌恶遇辞,但他也希望能一直维持这样的生活不变,他,遇辞和元皓一直生活在一起,可现实不允许。 所以当遇辞要表白的时候,贺雀英下了绊子,遇辞果然表白失败,但他没有想到遇辞会把桑星河的武功废了,把人带回了岛上。 那时候贺雀英想了很多,他想这个世上有一种感觉远比爱情和友情都复杂,就是他对遇辞的感情。 他既恨遇辞,但也不想看着遇辞为了另外一个人难过,所以他开始想成全遇辞,只要他可以习惯遇辞心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是别人,没什么不可以的。 但他没有想到遇辞居然轻而易举地移情别恋,多有意思啊,这也让贺雀英生了气,他觉得遇辞这种人根本就不配谈感情,他见一个爱一个,遇辞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爱人,所以贺雀英想把遇辞变成活死人。 变成活死人之后,遇辞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他会乖乖呆在十绝岛上,像元皓一样,那他们三个人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的。 贺雀英觉得这个世上可能没有第二个人能理解他的想法,不过他不在意。 …… 申珏沉默了一会,最后点了点头。 贺雀英见状,笑眯眯地从怀里拿出一本书,“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在找这本书,但看在你对活死人这个事情不感兴趣,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了,人总要有点秘密,对不对?” 他把书递给了申珏。 申珏接过来,先粗略翻了两下,就听到贺雀英继续说。 “我研究过这本书了,只有天罗体才能修炼,你修炼成功后,便可随心所欲吸走桑星河的内力,更妙的是你可以学会他的武功招数,到时候你就杀了人栽赃到桑星河的身上,我想你那么便宜爹再想护他也护不住了吧。---” 他啧了一声,“其实我不大理解,你明明直接杀了他,为什么要那么费劲呢?” 申珏把书合上,他本来是有些怀疑贺雀英不是境中人,因为对方的行为实在太过诡异,但听了这话后,他心稍微放下了许多,“他跟遇辞不一样,遇辞死了,人人拍手叫好,但桑星河死了,还会有人替他报仇,而且他就死了,实在太便宜他了,我要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贺雀英闻言点了点头,“说的挺有道理,那祝你成功。”他从袖中又拿出一个信号弹递给了申珏,“事成后,给我发信号吧,我好把桑星河的尸体带走。” 申珏自是同意了,只是他没有告诉贺雀英,他杀了桑星河之后,贺雀英并拿不到桑星河的尸体。 …… 申珏回去后,细细把《祸心法》看了一遍,这几日他除了给桑星河做饭送上去,其余的时间都在钻研这本书。《祸心法》可以让天罗体控制自己体内的内力不被吸走,也可以选择吸不吸对方的内力,可以说这本书让天罗体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人,而不再是一个炉.鼎。 只是他想吸走桑星河的内力,学到他的武功招数,还是要通过上.床这个方法。 申珏把《祸心法》记得差不多后,便去了千佛寺的后山。自从上次桑星河突然发作,弄晕了两个人,现在看守他的人又变多了,而申珏因为经常给桑星河送饭,已经跟那些人很熟了。 “申珏,你今天来得挺早了,做什么好吃的啦?”一个弟子有些眼馋地看着申珏提着的食盒。 他们天天守在这里,吃的都是大锅饭,大锅饭就是能糊口,根本没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说法。 申珏听到那人这样说,笑了下,便把食盒打开,把最上面的那个盘子拿了出来,“今天我多做了一些点心,你们分着吃吧,星河他也吃不了那么多。” 那些人眼睛一亮,说着谢谢连忙接了过去。 申珏又笑了笑,他提着食盒往里面走,但快走进去的时候,他突然回过身,脸上有丝尴尬,“我今日想跟星河说些花话,你们看……” 这话便是他们要说私密话的意思。 他们都知道桑星河和申珏以后要成婚,早加上申珏天天来送饭,他们早就认为他们是一对的,这小两口说私密话,自然是想亲热一番,而他们在这里,就不大方便了。 拿着盘子的那个人犹豫了下,“这……那我们站远一些,要是有事,你就大声喊我们。” 申珏点点头。 那些人守了一天也累了,此时也想去活动活动筋骨,所以便走开了,但他们怕出事,也不敢走太远。 …… 桑星河早就听到申珏的声音了,见到人进来后,便笑了一下,“今天比昨天好像早一些。” 申珏没接桑星河的话,他走过去,先把食盒放到一旁,接下来二话不说,直接吻上了桑星河的唇。 这把桑星河吓了一大跳,手只敢虚扶在申珏的肩膀上。申珏亲了一下,就开始脱桑星河的衣服,这真是把桑星河吓到了,他脸一下子就红了,连忙摁住申珏解他腰带的手,“小珏,你这是……” 申珏抬起眼看了桑星河一眼,里面有着哀怨,“你这么久没碰过我,你不想要我吗?还是你嫌弃我?” 桑星河哑口无言,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半天,他才勉强挤出一句话,“不,我不嫌弃,只是……” 这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推到了。 申珏把人摁倒在地,眼角上挑,似有几分媚意,“时间不多,我们速战速决。” 桑星河:“……” 为什么那么突然…… 只是很快他就没时间分神想这个了。 …… 吃完点心的那些人见申珏迟迟没出来,怕出事,所以偷偷走回去想看看什么情况,结果听了一耳朵不该听的,几个人皆是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走得比方才更远的地方去了。 其中一人咳了两声,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有些尴尬地说:“没想到大师兄跟申珏这么舍不得对方。” “也能理解,他们两个人每天就只能见一小会,还有我们这些人在旁看着。”另外一个人也尴尬,“我们晚点再回去。” 前面一个人抬头看了下天,“日落之前应该能结束吧。” 另外一个人也抬起头看了下天,“大师兄的话,不一定吧。” 这话一出,那几个人皆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结果让他们惊讶的是,没过多久,申珏就出来了,他下山的时候碰到了那几个天罗庵的弟子,还神情自若地打了声招呼。那几个人看到申珏,惊讶地张开嘴,“申珏,你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 申珏面不改色,“话说完了,自然出来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今日之事谢谢了。” 等他离开了,那几个人还有傻愣愣地站着,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人冷不丁出声,“没想到大师兄是个银样蜡枪头。”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默默地点点头,纷纷表示赞同。 而山洞里的桑星河心情不大美妙,他坐在床上,脸上的红晕未褪,眼里还有几分羞愧,平时那档子事申珏都是十分娇羞,都是他来主导,今日却……他回想到刚才丢人的模样,就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 他实在是坐立不安,最后干脆合衣往山里的活水池里一钻,降降身上的热度。 …… 申珏回去先洗了一个时辰的澡,才开始打坐调息,这一调息便是到了晚上。他今日没敢多吸桑星河的内力,因为怕对方发觉,不过他把桑星河的武功招数学来了。 他中午送过去的饭菜里下了药,那药会让人不知不觉地疲倦睡去,甚至醒来都不会怀疑自己中了药。 那药会在五个时辰后发作。 申珏换上了一件黑衣,在子时三刻的时候出发去后山,因为常常去后山,对于哪条路碰不到人,他已了如指掌,即使不掌灯,也不会迷路。 他到的时候,山洞外正守着四个人,他们四个人是刚交完班,现在精神还不错,正站在一起低声交谈。申珏在远处看看了一会,便走了过去。 有人看到了申珏,有些惊讶,“申珏,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申珏晃了晃手里的食盒,“我晚上的时候有事,没来得及给星河送饭,我怕他饿着,过来给他送点宵夜。” 那人闻言哦了一声,又往山洞看了一眼,“不过大师兄好像已经睡着了。” “是吗?那我进去看看。” 申珏说完就往里走,那四个人也没生疑。山洞里的桑星河躺在床上,申珏走到他身边,他也没动一下,申珏想了下,便把食盒放到一旁,先是轻轻推了桑星河几下,又喊了对方的名字,皆无反应后,申珏连忙转头对山洞外的几个人喊:“星河好像晕过去了,你们快来看看!” 那几个人一听,连忙冲了进来,申珏往后退了退,把床边的位置让开。那四个人围在床边,一边推桑星河一边喊大师兄,申珏站在几人身后,悄然地抬起了手。 …… 桑星河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等他迷糊着睁开眼,却发现有东西压在他身上,他先是愣了一下,定晴一看后,立刻把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了。 那人被他推开,便软绵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而桑星河坐起来后,才发现地上还倒着三个人,而那三个人跟刚刚压在他身上的人一样,皆是口唇发青,眼睛圆瞪,似乎已经死去了很久。 这怎么回事? 桑星河连忙翻身下床,查看那几个人的情况,结果发现那几个人都死了,摸尸温似乎已经死去了好几个时辰。他发现几人都没有明显外伤,便解开了其中一人的衣服,最后在后背处发现了伤—— 是乾元掌才能造出的伤。 而乾元掌是天罗庵的绝学之一,入门未满五年的弟子都不能学这个。 此招极其霸道,一出手便是杀招。 桑星河手微微一抖,连忙又去解开另外一个人的衣服,这次的伤口不在后背,而在前胸,也是乾元掌。他看清后,直接跌坐在地,唇瓣更是微微颤抖,他又杀人了吗? 不,他没有印象。 可是他上次杀人也没有印象,是那个邪祟!邪祟又控制了他的身体吗? 正在桑星河坐在地上,胡思乱想之时,早晨来换班的守卫到了,他们走到门口,却发现没有人,立刻起了警惕,抽出了长剑往里面走去,结果一进去,就看到躺在地上的四具尸体和一旁的桑星河。 岳鸿听闻了桑星河杀人,连忙赶了过来,他先没有看桑星河的情况,而是查看了被搬到山洞外的四具尸体。他查看后自然也发现这几个人死在什么武功下,脸色骤然变得铁青,他没想到他如此防着,还是让桑星河又做下了错事。 他站在山洞外,这次他连进去罚桑星河的心都没有了。 桑星河又杀了人,他该拿什么来堵住别人的口? 难不成桑星河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况且桑星河还能不能治好,这尚且是个问题,现在千佛寺的方丈都给不出一个好办法。 岳鸿抬手抹了下脸,神情异常疲倦,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一会,他才沉声道:“小珏今日来了吗?” 旁边一人答:“还没来,但看时辰快来了。” “拦住他,不要让他看这些东西。”岳鸿又叫了几个弟子,让他们把尸体抬下去。 负责拦申珏的弟子立刻出发了,他在后山腰的地方碰到了申珏,申珏正提着食盒往上走,见到他时,有些惊讶,“你怎么下来了?” 那弟子连忙说:“掌门在上面,他要替大师兄疗伤,让你晚些时候再来。” 申珏啊了一声,为难地看了下手里的食盒,半响,他才道:“好吧,那我先待会再来吧。” 他说完就转了身,那弟子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就发现申珏今日的样子有些奇怪,脸色好像格外苍白一些,右手似乎还有些抖。 不过他只想了一下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 桑星河跪在地上,把头埋得很低,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岳鸿,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其他师弟。昨夜这里只有他和那四位师弟,那四位师弟死在了天罗庵的绝学手下,凶手只可能是他,他难逃其咎,甚至还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只是睡了一觉,像往常一样,若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他昨夜特别困罢了。 “星河,人是你杀的吗?”岳鸿这回屏退了众人,私下跟桑星河一个人说话。 桑星河沉默了一会,摇了头又点了头,他慢慢抬起头,眼里是挣扎与痛苦,“师傅,我不知道,我没有印象。” “你上次也是如此,杀了千佛寺方丈的亲传弟子,事后一点印象都没有。”岳鸿深深地叹了口气,“星河,为师一向疼爱你,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带你来千佛寺治病,可你实在伤了为师的心,你让为师如何面对那些弟子?还有你杀了的那几个师弟的家人。” 桑星河的头默默地垂了下去,他无从辩解,也听出了岳鸿的意思。 师傅要放弃他了。 连师傅都要放弃他了,那他活着有什么意义?继续像这样活着吗?再害人? 岳鸿闭了闭眼,甩袖直接离开了,他走到山洞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星河,为师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但孩子做错了事,当爹的挽救不了,那也没有办法了,你,自己想想吧。” 岳鸿终究还是不舍得杀桑星河,他说这话其实有一半是在敲打对方,希望桑星河能靠意志战胜身体里的邪祟,可在桑星河听来,就是岳鸿彻底放弃了他了。 他愣愣地看着岳鸿离去的地方,连起身都忘了,他一直跪着,直到腿全麻了,也不起来。 …… 申珏是接午时的时候来的,他来的时候山洞外并没有守卫,岳鸿怕那些弟子也出事,干脆把人全部喊了回去,反正锁着桑星河的铁链是由玄铁打造,轻易是打不开的。 他进山洞的时候,桑星河还跪在地上,目光痴愣地看着门口,不知在看谁,连申珏走近了他才有了些反应。 “小珏,你来了。”他本想挤出一个笑,但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申珏走到他跟前,先把人扶到了床边坐着,又去打了水,把桑星河的脸和手都擦了擦。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桑星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而麻木。 他把水倒了之后,又开始喂桑星河吃饭。桑星河就像个失了灵魂的躯壳,申珏做什么,他受着便是,申珏喂饭,他就张嘴吃,嚼都不嚼一下直接往下咽。 等一顿饭喂完了,申珏才放下碗,定定地看了桑星河一眼,“星河,你很痛苦吗?” 桑星河眼珠子微微一转,眼神渐渐放到了申珏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厉害,“小珏,我杀了人,我杀了我自己的师弟,师傅他……他放弃我了。”说到这里,他闭了闭眼。 而下一瞬,他就被一个温柔的怀抱抱住了。 “没关系,你还有我。”申珏贴在桑星河的耳边轻声说,“星河,既然你这么痛苦,我们一起去另外一个世界好不好?” 这话轻悠悠地传进了桑星河的耳朵里,顺着血管进入了他的大脑。 “去……去哪?”他慢一拍道。 申珏微微松开桑星河,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他对桑星河温柔一笑,“我们一起走,那个地方不会再有痛苦了。” 桑星河垂下眸,静静地看着申珏手里的匕首。 他听懂了申珏的意思。 一起死吗? 好像听起来还不错。 他缓缓抬起手,想要去拿申珏手里的匕首,但申珏却躲开了。 “我来吧,星河,听说自尽的人无法投胎,所以还是我来吧。”申珏把刀鞘抽了出来,慢慢地刺进了桑星河的心口,桑星河看着这一幕,他只是看着,没有躲也没有说话。 也许这一个解脱。 他死了对所有人都好。 可突然桑星河开始头疼,他皱眉低吼了一声,突然伸手握住了申珏的肩膀。 申珏似乎被吓了一跳,动作都停了下来,他惊疑地看了桑星河一眼,“怎么了?” 桑星河不知道该怎么说,可他现在特别难过,是心在难过,不是身上的疼痛。 “小珏,你……你真的爱我吗?”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一句话,可是他就是问了。 眼前的人听到他这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后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极其好看的笑容,就像他第一次在他面前笑时那个样子,“当然了,星河。”他顿了顿,“或者遇辞?” “遇……辞?”桑星河愣了,他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懂对方为何要喊出一个已死之人的名字,可他的脑海里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原来他知道,都知道。” 什么? 桑星河握住申珏肩膀的手一直在抖,那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他每次变身后,那个邪祟掌控了他的身体,却对申珏格外有执念,却从没杀申珏,那个邪祟难不成是遇辞? 他想到这里,就感觉到脑袋疼得厉害,比他心口处的伤更疼,身上也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强行融合在了一起。 桑星河握不住申珏的肩膀了,手只能无力地垂下,可他的眼神却一直看着申珏,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人既陌生又熟悉,对方真的爱他吗? “小珏。”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房间枕头下有个盒子,你去打开好不好?” 他还有话想跟申珏说,他想说抱歉,想说对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还想说他不后悔。 即使你杀了那四个师弟诬陷在我身上,我也不觉得后悔。 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觉得后悔。 桑星河的话终究未能说完,他倒地的时候,似乎看见对方站起来了。 对方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便嫌恶地丢在了他的身上。 …… 桑星河少年的时候就听说沙城七夕节的灯会很漂亮,常有人约他一起去,不过他都拒绝了,因为他曾经读过一首诗,诗上写“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觉得他总会碰见那个人,跟那个人在一起,便能胜过跟任何人在一起的日子,所以他等。 他终于等到了,他想约对方去看灯会,想看看七夕节的灯会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漂亮。 他来千佛寺之前想的是,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他会对那个人好,把以前不好的都弥补上,可原来时间不多了。那个人会不会去把枕头下的盒子打开呢? 里面是一本册子,是他画的申珏,任何样子的申珏,戴着面具的申珏,肿着脸的申珏,躲在他身后的申珏,勇敢冲出来救他的申珏,笑着的申珏,哭了的申珏…… 为了画这个,他特意跟千松请教了许久。 申珏的二十岁生辰快到了,他想把这份礼物送给他。 他本想在大婚当夜,亲手交给对方,可是没时间了。 诗里还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他实在贪图这些朝朝暮暮。 他脑海里的那个家伙还在说话,说什么申珏不爱他,说申珏是在为自己报仇。 桑星河想反驳回去,可是他没精力了。 他缓缓阖上眼,脑海里闪过的是他第一次见到申珏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太蠢,不懂得珍惜。 现在的他太晚,来不及珍惜。 热门..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1) 晚上六点半, 最后一丝阳光消失不见。 庄园里的仆人安静地起床, 洗漱, 准备主人睡醒后的事宜。其中一个少年在这群人当中十分显眼,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 将桌布铺在了长方形的餐桌上, 再在上面摆上银制烛台。 他做完这一切,又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比外面要热闹许多,很多仆人都喜欢在这里闲谈。 有人看到少年进来, 就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毓青,晚上好啊。” “晚上好。”少年回了一声, 他轻巧地走到厨娘的身边, “今天晚上吃什么?” 厨娘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上好的人类血, 因为主人身体还比较虚弱,不过主人喝不了那么多, 所以我们今天也可以一人分一口。 毓青听到这话,抿唇笑了一下, 又从厨房走了出去。 出去后, 他往三楼看了一眼, 他们的主人, 这个庄园的公爵现在还在睡觉,不过他马上就要醒了。前段时间,公爵出门打猎, 意外中了人类的黑魔法,昏迷好几日,最后是请来了帝国最好的医生,才把公爵的命救回来。 这对于毓青来说,并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因为公爵经常会无缘无故地罚人,不过这几日公爵生了病,倒没精力教训他们了。 …… 厚重的深红色天鹅绒窗帘掩住能照进卧室的任何一丝光线,主卧最中间是一张两米宽的床,此时正有一个人平稳地睡在上面。他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额前的碎发柔顺,挺拔鼻梁下是异常嫣红的唇。 片刻后,床上的主人睁开了眼。 他先盯着琉璃天护板发了一会呆,才坐了起来,顺手拉动床旁边的金铃。 第三个境了。 申珏来到这个境已经有几天了。 这个境跟以往的不一样,如果申珏不是经历过几世,可能完全没办法适应这个境。 这个境里除了人类,还有一种奇怪的物种——血族。 申珏就是血族当中的一员,还是最尊贵的十三氏族血族中的分支中的一员。 在这个境里,陆地被分成了两块统治区,一边由血族统领,而另外一边则是由人类统治。 血族和人类常年交战,这里的人类跟以前申珏见过的人类都不一样,他们能活几百年,甚至还会令血族害怕的黑魔法。 申珏就是去打猎的时候意外中了黑魔法,差点死了,所以他体内的溯回镜才起了作用。 有了记忆的申珏自然知道他前几世在这个境的遭遇。 跟以前的不一样,他在这个境爱上的并不是境的主人,而是他的发小乔江沅。 乔江沅的父辈跟申珏的父辈是至交好友,所以他们两个关系也一直很好,只是申珏对乔江沅的感情超越了兄弟情,他爱上了乔江沅,可他不敢明说,只能暗示对方,但乔江沅就是读不懂他的暗示。 后来,申珏才知道乔江沅并非是读不懂,他只是在装傻,因为他喜欢的人是申珏庄园里上的一个叫毓青的奴仆。 毓青是一个半血族,是血族和人类生下来的孩子。 半血族天生不被世人所接受,血族排斥他们,人类也排斥他们,而毓青出生后就被丢到了大街上,是申珏的父亲去边境见好友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毓青,他觉得毓青可怜,就把毓青带了回来。 从那日后,毓青成了申珏庄园上的一个奴仆。 一旦成为奴仆,身上就要纹上家族的家徽。 毓青年幼时已经出落得十分漂亮,而成年后的他几乎拥有了惊人的美貌,整个帝都几乎挑不出一个比毓青更漂亮的血族,他像是上天的宝物,理所应当地吸引了众人的眼光,其中就包括了乔江沅。 申珏直到撞破乔江沅和毓青在他的玫瑰花园里接吻,才知道乔江沅喜欢的人是毓青。 他非常愤怒,也非常地难过,可申珏同时是骄傲的,他高贵的身份不允许跟一个肮脏的半血族争爱,所以他开始沉迷喝酒和赌博。 只有酒精和赌博的那种刺激感能让他忘了乔江沅,忘了两人在玫瑰花园里那唯美而动情的一吻。 但这种堕落最后让申珏付出了惨痛代价。 他把家产输得一干二净,甚至连父辈传下来的庄园都保不住,他被赶出了庄园。 申珏没有地方去,身边只有一个小木箱,身上的钱更是少得可怜,连租个简单一室一厅的房子都做不到。申珏试图去找工作,可是那些人一看到申珏,就拒绝了。 “像你这样尊贵的公爵会做什么呢?您还是回去吧。” 那些人以这种理由回绝了他。 申珏钱快用光了,开始连旅馆都住不了,他只好去了帝都里的贫民窟,那是他唯一能租起房子的地方。 贫民窟都是一些小偷,骗子,穷苦人住的地方,申珏搬进去后,与这里格格不入。他的邻居是个暗.娼,白日里常常媚.叫不止,这让申珏连觉都睡不好,但这还不是最难以忍受的地方。 那些客人常常会敲错门,在看到申珏的时,便会眼睛一亮,直接问申珏要多少钱。 申珏从没受过这种侮辱,狠狠地那些客人骂了一顿,但其中一个客人却因此记恨上了申珏,居然在某个白日里偷偷撬开了申珏房门的锁,摸了进去。 申珏养尊处优惯了,根本就不是这种干惯了粗活血族的对手,他的裤子都被脱了一半。还好邻居被他的哭叫声吵醒,走过来看了一眼,才把那个作恶者赶跑。 申珏遭遇此事后,再也不敢在这里再住下去,他连夜收拾了行李,剩下的租金都不要了,他离开了贫民窟,但无处可去。最后,他去了自己的庄园,却意外在庄园里看到了乔江沅。 他这才知道他的庄园和所有产业都被乔江沅收购了,这样,毓青就名正言顺成为了乔江沅的人。 申珏知道这个事实,十分愤怒,可是他毫无办法,甚至还要低声下气去找乔江沅,他求对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他。 乔江沅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要先问毓青的意思。 申珏在自己熟悉的庄园里,重新见到了毓青。 毓青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他穿着漂亮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一个精致而华丽的人偶。 申珏想把自己开了口的皮鞋往后藏一藏,可是他刚一动,毓青眼神就落到了他的鞋子上。 他低声笑了一声,虽然并没有说话,可申珏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感,他甚至想扭身就走,可他活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也只能学邻居去当个暗.娼。 毓青笑了一声后,便凑过身跟乔江沅交谈了一番,他们声音压得很低,申珏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乔江沅才说:“你可以在这里留下,但你要签一份合同,自愿在这里打工。” 申珏眼神一变,“你要我当奴仆?不可能。” 乔江沅摇了摇头,“我们兄弟一场,我怎么会让你当个奴仆呢?放心,你签的合同只是一份雇佣合同,不过这里并没有什么好活干了,马场的倒还少一个喂马的,你愿意吗?” 申珏见过人喂马,不过是干草倒到石槽里,那些马就会自己过去吃。 他思考了一会,就点了头。 当天晚上,申珏在客房睡了一夜,住过了贫民窟后,他才知道他原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不过一间普通的客卧已经让他十分满足。他想,如果他省吃俭用,也许几十年后就可以在帝都买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总比继续住贫民窟好。 第二日,申珏签下了合约,他还特意问了工薪。 工薪不低,这让申珏十分满意,甚至还有些感激乔江沅。 “江沅,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给你造成很多困恼了吧,抱歉。”申珏签完合同之后,慎重地跟乔江沅道了歉。 乔江沅闻言似乎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笑着说:“没关系,原来的事我都忘了。” 正在申珏憧憬崭新的未来时,他却不知道那份合约被动了手脚。 那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雇佣合同,而是一份卖身契,甚至卖身契的主人不是乔江沅,而是一个臭名远扬的血族贵族。那个贵族暴戾成性,最喜欢虐待人,他喜欢看血族被放了大半血,就慢慢复原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申珏曾跟那个贵族有过过节,申珏有一次因为见不惯那个贵族趾高气扬的样子,动手泼了那个贵族一脸酒,那个时候,申珏的身份比那个贵族高贵,那个贵族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申珏变成了他的奴仆。 那个贵族把申珏当成了他的新乐子,每天都想出许多办法来折磨申珏。 申珏在那里过的日子比在贫民窟还要惨一百倍。 某一天,那个贵族举办一场宴会,在宴会上,申珏见到了乔江沅。乔江沅带着毓青赴宴,两人穿着黑白配的情侣西装,他的手更是轻轻搂在毓青的腰上。 而申珏则是穿着大型狗狗的衣服,脖子上还戴着项圈,跪在了那个贵族的脚旁。 他死死地盯着乔江沅看,可乔江沅明明看到了他,却当没有看见。 申珏在那瞬间绝望了。 第二日,申珏白天偷偷跑出了房子,取下了手中的避光戒。 他选择了自尽,在阳光下燃烧了自己。 几乎没有血族会选择这样自尽的方式,因为在燃烧时,很多血族会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我上一个副本最后一掌新增加了内容,大家可以返回去看一下】 因为我个人觉得外国名字很难记,我写也费劲,所以我架空了一个半东方背景半西方背景的吸血鬼世界。这里面的吸血鬼的长相也是偏东方长相,人名则是完全东方式的,至于时代的话,应该偏中世纪,反正一切架空,一切设定为剧情而设。 祝大家观文愉快~(有小伙伴可能会发现我这次只更了三千,是的,挑战失败的第一天。)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2) 三楼主卧的金铃与一楼的金铃牵在一起, 上面响,楼下也会发出声音。 众人听到声音,明显紧张了许多。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越发挺直了背, “向文快去,毓青,你端着水一起上去。” 向文是公爵的贴身男仆,本来还有一位,但那一位昨天离职了,管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仆,所以只能叫他觉得还不错的人暂时顶上这个的位置。 向文留着一头到肩膀处的长发,面容干净清秀,做事利落。他已经伺候公爵几十年了, 这让众人都十分钦佩,毕竟另外一位贴身男仆只做了两年,就不愿再干下去了。 “向文,待会要注意些什么?”毓青端着水,走在向文下面一阶梯的位置。 向文听到问题,脚步不停, “公爵说什么, 你只要照做就可以,绝对不可以回答不, 而是要回答——好的,公爵。因为你今天是第一次贴身服务公爵,所以少做多看, 但不要盯着公爵的脸看,公爵非常厌恶下等血族看他的脸。” 下等血族? 毓青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即使他再优秀,终究是个奴仆,所有人都会提醒他,他只是个半血族。 要想改变阶级? 光有丰厚的资产还不行,起码要有军功。 公爵的祖父便是在战场是博得了军功,所以公爵拥有了尊贵的身份和数不尽的资产。公爵的父亲倒是从未上过战场,因为他晕血,作为一个血族,却晕血,听上去是滑稽得不能再滑稽的事情了,可公爵也有这个毛病。 毓青觉得这只是公爵父子为了不想去战场找出来的借口,毕竟他们喝血的时候从不晕血。 帝都很多贵族都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不去参军打战。毓青心里明白,在这些贵族的眼里,打战是一件极其粗鲁的事情,更何况还是跟自己的食物打战。 自诩高贵的他们不会做出这些的事情,只会让他们的奴仆把那些可爱的食物摆上他们的餐桌。 …… 向文突然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毓青看,“不要在这里发呆,在公爵的身边伺候,不像你凑在厨房身边讨吃的一般简单,你最好提起心来做事,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他微微抬了下巴,“如果你不听,我会向公爵提出请求,让你去田地干活,也许你在那里,也能用你下面那张小嘴迷倒许多饥渴的血族。” 毓青听到这段话,脸立刻就涨红了,他连忙辩驳道:“我没有。” 说完,他就紧紧地抿住了嘴。 在这个庄园里,向文是出了名的嘴巴毒,但毓青很少跟对方打交道,因为他是厨房的帮工,而对方是公爵身边的贴身男仆,他们两个之间也有身份悬差。 贴身男仆这份工作干好了,以后会有机会晋升为管家。 一旦成为管家,身份地位就会截然不同,有些管家受到主人家的优待,孩子可以一起跟着上贵族学校。 而他永远只会是个卑微的奴仆。 没人敢跟向文斗嘴,因为他是公爵身边的红人,即使是管家也要给向文三分薄面。 …… 楼梯上的风波过去后,毓青小心翼翼地端着水盆,跟在向文的身后进了三楼的主卧。 主卧的温度很低,一进去便让人感觉到了阴寒之意。屋顶和墙面皆是用的琉璃,房间的主色调是黑与红,浓丽又黑暗,这种风格是贵族们最喜欢的一种。 向文一进门已经换上了一张小脸,“公爵大人,晚上好。” 床上的人坐在床边,丝绸睡衣外的肌肤苍白,这是贵族们特有的肤色,他们即使有避光戒,但也从不白日出门,在上等社会里,皮肤的颜色同时也象征了一种地位。 只有卑贱的血族才会在白日的时候出去奔波。 向文温顺地蹲在了床上人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为对方套上绒制拖鞋,同时嘴里不停,“公爵大人,今晚的主餐是珍贵的人类血,饭后甜点是大人最喜欢的萨赫蛋糕。” 申珏没有看为他穿鞋的向文,而是默默把目光放在了站在不远处的毓青。 对方如前几世一般漂亮,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向文。”申珏开了口。 向文立刻抬起头,“大人?” 申珏垂眼看了向文一眼,不冷不热地说:“谁给你的胆子,放一个半血族进我的房间?” 向文闻言,立刻跪在了地上,埋低了脑袋,“大人恕罪,我立刻将他赶出去。”他复又起身,把毓青手中的水盆接过来,神情厌恶,“出去!不要在这里脏了公爵大人的眼。” 毓青没想到他才刚进来就要被赶出来,他身体都有些发抖,但只能听从命令出去了。 出去后,身后的门就关上了,他像个垃圾被人赶了出去。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把眼里的泪意逼退下去后,才下了楼。 管家看到毓青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只让他回到厨房去。 回到厨房的毓青立刻被众人包围了,厨娘更是怜惜地摸了摸毓青的脸,“没关系的,孩子,公爵向来都是这个脾气,说来应该怪管家,你还是留在厨房里好好做事吧。” 毓青低着头,笑不出来。 厨娘见他这样,便偷偷塞了一块蛋糕给毓青,“躲后面去吃,别让管家发现了。” 毓青虽然没吃过这种蛋糕,但他见过,这是方才向文跟公爵介绍的萨赫蛋糕。 “可这不是……”他愣了。 厨娘俏皮地眨了下左眼,“没关系,我只是分了一小块给你,公爵不会发现的,你快去吧。” 旁边的几个人看到了,也叫毓青快去吃。 毓青这才笑了一下,拿着蛋糕去厨房的后门去吃了。 等他吃完,公爵还没有下来。 公爵每天晚上睡醒,都要先泡个澡。 光是泡个澡,就要花上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不过近来向文有些郁闷,原先公爵泡澡,他都要在里面帮公爵涂精油,按摩等等,可是自从公爵受伤后,便不让他再伺候这些了,只让他拿着衣服站在外面。 他有点怀疑自己要失业了。 …… 浴室里的申珏没去想门外的向文在想什么,他只是看着左手中指上的避光戒出神。 自从恢复记忆后,自焚的疼痛似乎现在还留在他的骨子里。 他自尽的时候,其实后悔了,就像其他血族一样,可是这条自尽路并没有回头路,只能神智清晰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燃烧。 他这一次自然不会走同一条路。 其实申珏还挺满意这一个境的,因为毓青是他的奴仆,只要他的资产不变卖,没人能从他手里抢走毓青,至于乔江沅,哪儿来的回哪去吧。 他泡够了,便起身冲了一个淋浴,才走出浴室。向文立刻想上前为申珏穿衣,但被对方的一个眼神制止。他只能乖顺地把衣服递过去。 因为在家里,所以没必要穿那么正式。 申珏只穿了一件丝绸浴袍,便出了房间。 向文跟在他身后,永远间隔三步的位置,不近不远,申珏如果有需要,他便会第一时间赶过去,这是他作为贴身男仆的职责。 …… 管家弯着腰站在一楼的楼梯迎接申珏,“晚上好,我的公爵大人。” 申珏看他一眼,微微点了下头,就往餐厅那个方向去。 管家跟在申珏后面,他比贴身男仆要高一级,所以他只需要跟申珏间隔一步,“公爵大人,十分钟前乔公爵家的仆人送来一封信,说乔公爵想今日过来拜访公爵。” “回绝。”申珏淡漠地说。 管家愣住了,第一次结巴了,“那……” 那可是乔江沅公爵,公爵最好的朋友,每次乔江沅公爵来的时候,公爵都会很开心,如果乔江沅公爵超过一周不来,公爵那一周的时间会变得非常差劲,而他们这些人的日子也过得比较艰辛。 申珏并没有重复第二遍,管家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只能点头,“好的,公爵大人,那我便以公爵身体不适的原因回复对方。” 申珏走到餐桌前的主位坐下,他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处,淡淡看了管家一眼,“不用,让他以后都不用来了。” 来做什么?给他机会勾引毓青吗? 有句古话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申珏准备提前把乔江沅的楼台拆了。 这话落在管家的耳朵里却是申珏生乔江沅的气了,他表面点头,但准备待会偷偷透露几句给乔江沅公爵的仆人。公爵生气也有情有可原,毕竟公爵受伤后,乔江沅公爵只在受伤的当天来看过一次,现在公爵都醒了好几日,他才过来看望,难免公爵生气。 …… 申珏开始用餐,他嫌恶地看了一眼放在杯中的人类血,但只能皱着眉把血喝下去。 他现在是个吸血鬼,如果长期不喝血,就会营养不良,加上他最近受了伤,所以只能喝人类血补充营养,可申珏并非一个正宗的吸血鬼,他有自己本身的记忆。 他喝了一半后,实在喝不下去了,他把杯子放下,一旁的向文立刻把清水放到申珏的手旁。 申珏喝了一大半的清水后,才勉强把胃里的恶心感压了下去,他扫了一眼面前还剩一半的人类血,突然说:“刚刚那个半血族呢?” 管家闻言立刻叫人去把毓青喊过来。 毓青得知申珏要见他,第一反应是他偷吃萨赫蛋糕被发现了,所以走过来的时候,表情非常紧张,他不知道申珏会怎样教训他,希望只能挨一顿鞭子。 他颤颤巍巍走到申珏的面前,小声说:“公爵大人。” 申珏抚摸着手上的避光戒,眼神往杯子那里一递,“喝了它。” 什么? 毓青从未想过申珏会把一大杯人类血赏给他,他完全愣在了原地,连向文嫉妒的眼神都看不到了。 申珏见人迟迟不动,转眸看去,就看到毓青发呆的模样。他歪了下脑袋,慢条斯理地说:“怎么?嫌我喝过了?” 毓青连忙摇头,“不,只是人类血太珍贵,我不能喝。” 现在一杯新鲜的人类血贵得离谱,像毓青这种奴仆,一年可能都无法喝上一杯。他们现在喝的都是血制品,里面只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五的人类血成分。 “没关系,我说你可以喝,你就可以喝,喝吧。”申珏说完还露出一个笑,他等了一会,见毓青迟迟不动,脸上的笑又收了起来,“怎么?要我喂你?” “不,不,我自己喝。” 毓青说完还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端着了那杯人类血。 他那是那般的谨慎,生怕自己把杯子摔了。 血进入口里的时候,他几乎幸福地要手足舞蹈,不过他还记得自己现在在谁的面前。 毓青喝完了,连忙把杯子放回去餐桌上,他放回去后,还抬头对申珏感激地一笑,“谢谢公爵。” 申珏也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里有深意,“你知道你喝的这杯人类血多贵吗?” 毓青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来。 果不其然,他听到申珏的唇微微分开,吐露出一句残酷的话,“买一个半血族都可以了,你还敢喝,真是胆子很大,蛋糕也挺好吃的吧?” 他扫了一眼毓青拇指上的蛋糕渣,随后便讥讽地勾了下唇,看向管家,“犯了偷窃罪的奴仆送到法官那里去,会被处以什么刑罚呢?” 话音刚落,旁边的漂亮半血族立刻跪到了地上,他匍匐着身体,钻到桌下,用自己的额头去碰对方的鞋子,“公爵大人,请您不要把我送到法官那里去,求您了。” 很多仆人在求饶的时候会选择这样一个姿势,他们用脸去贴主人的脚,以示自己的忠诚和卑微。 申珏眼睛往下扫了一下,就把脚从拖鞋抽了出来,反踩上了毓青那张漂亮的小脸。 向文看到这一幕,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卑贱的狗东西,就知道勾.引人,连公爵大人都不放过。 毓青被申珏踩中了脸,浑身都僵硬了,但他不敢动,只能任由那只冰冷的足在他的脸颊上踩了踩。 不过申珏只踩了一会,似乎就觉得没意思,把脚收了回去。毓青见状,认为对方要把自己送到法官那里去,一时情急,竟然捉住了申珏的脚,主动地在对方苍白的足背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 边吻边低声唤对方的名字。 “公爵大人。”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3) 下一瞬, 毓青就被向文大力地从桌下扯了出来。 “谁让你不经允许随便触碰大人尊贵的身体!”向文瞪着地上的毓青, 眼里尽是不屑与排斥。他可不想这个家伙利用这种方式上位, 在公爵大人身边, 只有他得公爵大人的欢心。 他呵斥完毓青,便从胸口处的口袋里抽出雪白的手帕, 跪在地上把申珏的脚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似乎毓青的吻就是病菌,会感染他的公爵大人。 毓青爬起来后,就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 觉得自己完了。 如果被送到法官那里, 他可能会被处以极刑, 脸上还要烙下一个“窃”字。 一旁的管家斟酌了下, 还是为毓青求了情, “大人,念这孩子还是初犯,饶了他吧。” 他们都知道送到法官那里会有什么结局,没有一个仆人愿意被打上偷窃罪。 申珏神色平静地看着毓青,突然, 他对毓青伸出了手。毓青不懂他的意思, 但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跪下。” 他走到跟前, 就听到申珏冷声道。 毓青连忙又跪下,这样一来,申珏又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毓青了。他静静看了会眼前这张被造物主亲吻过的天使脸蛋,慢慢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冰冷的指腹在滑嫩的肌肤上蹭了蹭, 他直到把毓青的下巴弄红了,才缓声道:“饶你一次不是不可以,上次打猎的时候,我的雪泥也受惊了,最近都不肯吃东西了,如果你能让雪泥开始吃东西,我就不送你去法官那里。” 他说完就松开了手,递给了一旁的向文。 向文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一块手帕,把申珏碰过毓青脸的那只手再度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在场的管家已经看习惯了,眼里没有诧异。 在他心中,向文就是公爵养的一条贵族犬,只听公爵大人的话,非常懂公爵大人的想法,对其他人则是十分凶恶。 …… 雪泥是申珏养的一匹母马,虽然是母的,但性格就像它的主人一样脾气坏,负责雪泥的仆人常常会受伤。 但毓青知道自己不会被送到法官那里,已经很开心,连忙说了好几声谢谢。 申珏不再看他,而是用腿上的餐布擦了擦唇,就站了起来。 虽然申珏让管家去回绝乔江沅的仆人,但由于管家的自以为是,让乔江沅以为申珏是气他前几日没来,所以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乔江沅带着礼物上门了。 管家看到乔江沅非常高兴,“乔公爵,晚上好。” 乔江沅是个长相十分英俊的血族,他很高,起码有一米九,穿西装通常会显矮,但他永远不会有这种困难。他取下头上的礼帽,对管家微微一笑,“申珏呢?该不会还在睡觉吧?” “大人在楼上看书。”管家边说边把乔江沅迎了进去。 乔江沅进了庄园后,不动声色地往左右看了看。有时候毓青会帮忙处理院子里的杂草,但很遗憾的是,他今日并没有在院子里看到对方。 进了房子后,他被引到客厅坐着。 当仆人上血茶的时候,乔江沅佯装随口一提,“我记得你们这里有一个泡血茶很好喝的年轻人。” 那人想了下,就笑着说:“您说的是毓青吧,他现在在马场,所以不能为大人泡血茶了。” “马场?”乔江沅记得毓青是厨房的帮工。 那个仆人为难地抿了抿唇,还是低声说:“几个小时前,毓青得罪了公爵,公爵罚他去马场喂马去了。” 乔江沅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微笑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太遗憾了,我很喜欢喝他泡的血茶。” 上完茶和点心后,乔江沅一直坐在深绿色布制沙发上等申珏下来,可是他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也没见到对方下来。他不由看了下把口袋里的怀表拿出来看了一眼。 这是不耐烦的表现。 一旁的管家看见了,连忙道:“公爵可能被书中的世界迷住了,您稍微坐一下。” 他连忙上了三楼。 他方才见到向文的时候,特意告诉了向文乔江沅来了,可是不知为何申珏还没下来。他只能再跑一趟。 他站在书房门口,轻轻敲了下门,等里面传来时声音,他才打开门进去。 申珏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因为看书,他带上了一幅金丝眼镜。 他看到管家,用食指轻轻推了下眼镜,“怎么了?” 管家先看了向文一眼,才说:“公爵,乔公爵现在正在楼下客厅等您。” 申珏闻言微微歪了身体,还用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意兴阑珊地说:“我知道,不过不是说过不见了吗?”他顿了顿,“如果你觉得这个答复不太好,就说我身体未愈,不方便见客吧。” 管家自然不能反驳申珏,只能下去转告乔江沅。 乔江沅听到申珏身体不好,不能见他的时候,目光一闪,随后他便拿起了桌子上的礼帽,温和地说:“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来。” 出了门口,乔江沅的脸色就直接沉了下来,可这还不是他最生气的时候。 当他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却意外看到申珏的仆人提着他先前带来的礼物丢到了大门口,那仆人似乎当看不见乔江沅似的,做完这个,就转身离去了。 乔江沅看着这一幕,面色不由一沉,半响,他偏头对自己的仆人说:“把东西捡回来,然后丢掉。” …… 申珏站在窗户前,看着乔江沅离去后,发出一声轻笑。 站在他的身后的向文自然也发现申珏今日对乔江沅的态度格外不同,他想了下,才小心翼翼地说:“公爵不想见到乔公爵吗?” 向文这个人十分会看人下菜碟,他习惯弄清申珏对每一个人的喜好,这方便他能更长久地在申珏身边继续呆下去。 “对啊,你以后看到他,不用给他好脸色看。” 申珏太知道向文是个什么样的贴身男仆,但他现在就需要这样一个聪明又捧高踩低的男仆。 如果他不能完全把乔江沅赶跑,向文还可以帮他的忙。 申珏本以为乔江沅吃了这样一个闭门羹,就不会上门了,哪知道第二天对方又上门了,甚至带的礼物比昨日还要贵重。 向文自然负责去拦乔江沅,可惜这家伙拦不住,最后乔江沅还是出现在了申珏的面前。 当时申珏在后院露天泳池里游泳,见到乔江沅,他便从水里出来了。 向文连忙为申珏递上衣服,顺便告了乔江沅一状,“公爵,我已经告诉乔公爵您在游泳,不方便见客,但他还是执意闯了过来,管家居然也不拦着点,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申珏一边穿衣一边听着向文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轻轻瞥了下乔江沅的脸色,就奖励一般地摸了下向文的脑袋,“没关系。” 乔江沅虽然不明白申珏对他的态度突然转恶,但他还是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关怀地问:“你身体好一些了吗?前段时间我有事去了外地,前日才回来。” 而这时,有人端着茶点上来了。 乔江沅一眼就发现是毓青,眼里不由浮现一抹惊喜之色。 毓青没看乔江沅,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乔江沅对他的喜欢。 他把茶点放下后,便准备离开,却被申珏喊住。 “站住,帮我擦完精油再走。”申珏喊住毓青后,又对旁边的向文说,“把精油给他。” 向文眼睛立刻瞪圆了,他等了好几天才换来帮公爵擦精油的机会,现在要被那个卑贱的半血族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4) 毓青愣在原地, 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向文。 他向来都是干一些粗活,从没近身伺候过申珏, 昨日管家让他端水上去, 还被当垃圾一般赶了出去。 而向文心里更不舒服, 自他在申珏身边伺候起, 都是他给申珏擦精油, 这种活,怎么都轮不到这样一个卑贱的半血族头上。但公爵发话了, 向文也不能怎么样, 只能走到毓青的面前, 以申珏看不到的角度白了毓青一眼, “喏,接着。” 他粗鲁地把精油瓶塞进毓青的手里。 向文只保证申珏看不见就行, 并不在乎一旁的乔江沅会不会注意到。 乔江沅把这一幕收入眼中, 眉心微蹙, 但他很快就松开了眉头,还笑着说:“申珏, 不如我来帮你擦吧。”他知道申珏脾气不大好, 他有些担心毓青没伺候好, 又领了罚,还不如他来。 可是他说完话后,却没人理他。 申珏把身上的浴袍脱下,躺到了睡椅上,又扭过头, 眼神冷漠地看过毓青的脸。 毓青身体轻轻一抖,连忙上前。他没给人擦过精油,打开精油瓶盖子的时候,手脚都显得意外笨拙。尤其旁边的向文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仿佛他只要稍微放松一些,就被这条凶恶的贵宾犬狠狠咬住脖子。 他好不容易打开精油瓶盖子,却有些犹豫,这精油是先倒在他手心里,还是直接倒在申珏的身上呢? 毓青垂着眼扫了一眼躺椅上的人。 常年不见阳光的公爵大人肌肤几乎比雪还要白,他都快找不到能跟对方皮肤颜色相提并论的东西,而苍白皮肤下游离着青色的血管。 大多数血族都对血管非常感兴趣,即使是同族的,只不过毓青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打申珏血管的主意。 他想了下,还是把精油先倒在手里,然后还没往上擦,一旁的向文讽刺道:“真是卑贱的半血族,连手都不洗就要为公爵擦精油吗?你想把你身上的病菌弄到公爵身上去吗?” 这顿话把毓青弄得一阵红一阵青的,他只能把精油瓶放在躺椅旁边的桌子上,转身离去先去洗手。因为向文的话,他特意把手洗了十几遍,肥皂都擦了十几遍,快把手洗得发白,他才重新回到泳池旁。 申珏还躺在躺椅上,只是从趴着变成正面仰卧。 向文见毓青这时候才来,又是一顿冷嘲热讽,弄得旁边的乔江沅听不下去了,不由道:“申珏,你这位贴身男仆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在哪找的?我也想找一个。” 向文闻言顿时有些紧张地看着申珏。 申珏转眸扫了乔江沅,轻笑一声,又扭过头,“那实在不好意思了,他就这一个,我总不能让我的人让给你,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打我的东西的主意了,无论我喜欢,还是不喜欢,是我的东西这辈子都是我的东西,如果有人要抢,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这番话意有所指,只是在场几个人的反应都不大一样。 向文以为申珏指的是他,差点没变成原形,愉快地在他的公爵大人脑袋上飞绕几圈。 毓青也以为申珏指的是向文,不由觉得自己未来生活会更惨,他也想变成原形,倒挂在树上好好冷静一下。 而在场唯一一个可能听懂申珏指的是谁的乔江沅,他只是浅浅一笑,伸手摸了下鼻子,“你还是跟原来一模一样啊。” 他跟申珏一起长大,知道这个儿时就认识的玩伴有多霸道,只要是申珏看中的东西,所有人都必须让着他,不过申珏的父亲意外去世后,申珏这种性子收敛了不少。申珏从他父亲的手里继承了爵位,虽然都是公爵,可申珏这个爵位是一等公爵,乔江沅只是一个二等公爵。 不过现在帝国对他们这些公爵并不重视,他们这些都是享乐派,每天只会吃喝玩乐,大部分参军只是在军队里呆了一个月不到就回来了,帝国也不管他们。 他们只需要定期给帝国交上一大笔金钱就可以了。 虽然帝国不重视,但如果真的两个公爵打起来了,帝国定是会维护爵位高,或者说财富多的那一位。可以说,帝国只会维护对帝国利益有帮助的那一位。 申珏就是那个爵位高,又财富多的。 原来申珏父亲还在世的时候,申珏简直是贵族圈里中心人物,谁都愿意捧他的臭脚。 …… 申珏对乔江沅的话不置可否,他转眸看向一旁丧着脸的漂亮半血族,平静道:“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等太阳出来吗?我不介意把你变成一只烤蝙蝠。” “抱歉,公爵大人。”毓青连忙走到申珏的身旁,他拿起精油,就往手里倒了一些,要擦的时候却又愣住了。 躺椅上的人是仰卧的,他要怎么擦? 申珏见毓青还发呆,目光干脆放在了毓青的脸上。 毓青直接发现了申珏盯着他,咬咬牙,还是弯下腰就这样擦了,他碰哪都觉得不大好,最后只能先把手放到肩膀上。 手一沾上对方的肌肤,似乎就一种古怪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 这就是贵族的身体吗?似乎真的跟他不一样。 申珏这具身体可以说是用无数金钱养成的,摸起来的感觉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作为申珏的贴身男仆,向文觉得他可以非常自豪地说一句,他护理公爵大人的皮肤时,完全是把其当成市中心最豪华的博物馆里的被重重玻璃保护起来的展品来护理的。 而现在他那昂贵的展品被一个脏东西碰了。 他在旁咬牙切齿地盯着。 毓青在肩膀上足足擦了五分钟,把那一块皮肤都弄红了,申珏实在忍不住下,微微拧了下眉,压低了声音,“你还要在这一块擦多久?” 他今日本是想作秀给乔江沅看,可毓青的反应实在不给力。 又发愣,又手脚笨拙,现在擦了半天的精油也只擦了一边肩膀。 “对不起,公爵。”毓青忙不迭走到申珏的另外一边,擦起了另外一边肩膀。 申珏:“……” 申珏:“往下擦。” 毓青:“……好的,公爵。” 毓青觉得这简直是一场酷刑,他宁可回到马场继续给雪泥喂食物,即使雪泥再在他肚子上多踹几脚,他也保证不会生气。终于擦到脚的时候,毓青松了一口气,擦的时候也越发认真。 足背大概是申珏全身上下血管最明显的地方,毓青擦着擦着,獠牙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半血族跟纯血族相比,有一个非常不足的地方,就是控制力。 据说一些贵族即使在浑身流血的人类面前,依旧能风度翩翩,但半血族做不到,他们甚至会对同类的血都产生兴趣,这也是纯血族排斥半血族的一点。 尤其是战场上,当你受了伤,还要防着身边的半血族同伴吸干你的血。 毓青的獠牙刚露出,他手中的脚就动了。 申珏直接把毓青踹到了地上,然后坐了起来。 一旁的向文地冲上去把毓青又从地上提了起来,看见对方还没收回去的獠牙时,低哼了一声,马上呵斥,“真是卑贱的半血族,居然敢对着尊贵的公爵大人露出獠牙,怎么?你还想吸公爵大人的血吗?” 乔江沅在看到毓青被踢的时候,差点就起身了,不过还好他及时抓住了椅子扶手,勉强控制住了自己。 他看了一眼坐着的申珏,这回倒没有说话。 “向文,松开他。”申珏淡淡开口。 向文听话地松了手,又把打翻的精油瓶捡了起来。 被松开的毓青手足无措地站着,他想快点把獠牙收回去,可是越急迫却越收不回去,甚至脑海里闪过了全是刚才见到的血管,那一定很好吃吧。 不行,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可是獠牙就是收不回去。毓青偷偷瞄了下申珏的脸色,立刻吓得什么动都不敢动了,甚至在对方说过来的时候,他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立刻过去了。 申珏看着毓青露在外面的獠牙,神色平静。 半血族的獠牙并不如纯血族的粗.大,他们的獠牙偏小而精致,甚至看起来还几分可爱,可没有血族会看到别人对自己露出獠牙而高兴。 只是严格来说,申珏算不上一个真正的血族。他对毓青露出獠牙的事情,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越没有反应,落在毓青的眼里就越吓人。 “饿了?”申珏问。 毓青连忙摇头。 “那你的獠牙是怎么回事?”申珏继续道。 毓青怎么敢答他对申珏的血管产生了贪恋,他只是继续摇头,然后装作无辜地说:“我……我也不知……知道。” 只是撒谎的手段实在蹩脚,说起话来都蹩脚。 申珏扯了下唇角,似乎觉得毓青的话有意思,他直接点破了毓青的心思,“想喝我的血?” “不。”毓青这回摇头摇得更凶了。 “不想喝?怎么?我的血不配喝吗?”申珏微微沉下脸,眼里凝聚着不悦的风暴。 毓青漂亮的小脸上全是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仿佛怎么答都不对。他最后没办法了,只能红着眼委屈地说:“不是,是我太卑贱了,不配喝公爵的血。” 这般可怜的样子,在场几个人心里各有不同反应。 向文默默磨了磨牙,这不要脸的东西,又又来了。 乔江沅看得心都颤了,只想把人搂进怀里,一口咬住对方那修长的脖子,狠狠吸上一口血,可是对方不是他的人,他只能望洋兴叹,坐在一旁默默舔了下唇。 而申珏呢,他只是平静地丢下一个炸弹。 “我今天给你一个机会,喝我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的睡前童话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毓青的灰姑娘,生得非常漂亮动人,所有人都喜欢他,除了他的后妈。后妈非常讨厌灰姑娘,天天在家里欺负他,不过还好,时间长了,灰姑娘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愉快地跟后妈生活在一起了。 毓青:??? 申珏:…… 向文:不,我不喜欢灰姑娘。 渣作者:行吧。(修改道:……所有人都喜欢他,除了他的后妈和他后妈养的一条贵宾犬……)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5) 这话一出, 连乔江沅都愣了。 因为即使他都做不到把自己的脖子随便交给一个半血族,谁都知道半血族没有什么控制力, 若让对方的獠牙咬住自己的脖子, 被吸干都有可能。 他微微坐直了身体, 看着申珏, “申珏, 不要胡闹。” 申珏只是说:“我没有胡闹,我还没有被半血族吸过血, 有点感兴趣, 想试一试而已。”他转头看向乔江沅, “要不, 一起?” 他跟乔江沅做了几世的发小,别的不说, 有一点, 他还是很清楚的。乔江沅为人非常谨慎, 是个精致的利己族,他绝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其他人。 果不其然, 乔江沅听到申珏这个建议, 立刻婉拒了。 申珏脸上露出有些遗憾的神情, “好吧,那只有我试了。” 听到这话的毓青更是慌乱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吸申珏的血。 虽然申珏现在让他吸血, 说不定待会就会像上次一样翻脸,吸主人的血远比犯下偷窃罪更可怕。他想来想去,干脆跪了下来,祈求地望着申珏,只是这会,他的獠牙还没能收回去。 申珏看见毓青这模样,似乎觉得有趣,还探过身体伸手碰了碰毓青的獠牙。 獠牙是血族看得最珍贵的东西,毓青被这一碰,浑身都僵硬了,他也不敢动,怕自己的獠牙不小心在对方的手指划开一个小伤口。 “这么小,能吸到血吗?”申珏低声说,“对了,你有没有喝过血族的血?” “没,没有。”毓青紧张地说。 “那我岂不是你的第一个?”申珏笑了一下,突然转头看着乔江沅,“乔江沅,我记得我小时候吸过你的血吧?” 虽然是问题,但他的语气很笃定。 乔江沅点了头,“是喝过,在你幼年的时候,你那时候说想尝尝血族的血是什么滋味,有没有人类的好喝,就非要让我给你吸,结果……” 他的话还没说完,申珏已经接了过去,“好像把你吸晕过去了,抱歉啊,那时候我太小了,没什么自制力。” 乔江沅面色不改,“所以我觉得你现在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毓青,“他能吸的血,远比幼年的你吸得更多。” “可是发现了有趣的事情,怎么能不做呢?那么,再漫长的生命也很无聊吧。”申珏把视线收了回来,他看了看面前的毓青,微微侧过脸,“来,咬一口。” 他把苍白的脖子露出来。 毓青看到了皮肤下隐隐的青色,本来快收回去的獠牙又开始蠢蠢欲动。他盯着面前的脖子,眼神渐渐出了神,仿佛他只能看见眼前的脖子,剩下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觉得鼻间全是甜美的血腥味。 不对,是他幻想出的血腥味。 可是他真的很想喝,想喝到快要发疯的地步。 毓青身体轻轻颤着,片刻后,他慢慢凑近了申珏,离得近了,他还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人比之前喝的人类血还要吸引他,大概是因为鲜活的生命吧,那些放在杯中的血无论再怎么新鲜,也是从身体取出来放了一会了,那是死的血,而现在不同,他只要轻轻一咬,就能喝到最新鲜的血,那些在血管里涌动的血。 而对方还是一个地位远超于他的贵族,是他的主人。 血族是个以喝血为生的血族,他们非常吸血,有时候也会吸一吸同类的血,但多是上位者吸下位者的血,这是一种主权宣誓,就像强势的血族在做.爱的时候往往会咬住身下人的脖子。 而下位者去吸上位者的血这种情况实在太少,更别说一个半血族的奴仆去吸自己主人的血。 这是禁忌的,可越禁忌就让人心动,着迷。 毓青紧张地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又把头凑过去一些。 此时,申珏的脖子离他非常近,他只要张嘴,就要可以咬住。 咬,还是不咬? 毓青目光定定地看着申珏的脖子,又舔了舔自己的獠牙。他在这里跟自己做思想斗争,但申珏却失去了耐心了,他瞥了一眼毓青,伸手摸上了对方的后脑勺,把对方摁向了自己。 獠牙碰到冰冷的皮肤,就迫不及待刺了进去。 申珏有些不适地蹙了下眉头,他松开了手,因为毓青已经不需要他摁了。 毓青主动贴着申珏的脖子,甚至手都开始放肆,他搂住了申珏的脖子,似乎还怕这个高贵的猎物从自己的嘴下逃跑。 一旁的向文牙齿都快咬碎了 ,才忍住没冲上去,把那个卑贱的东西从他的公爵大人身上扯下来。 都是公爵大人太善良了,居然给这种肮脏的半血族喝自己的血,说来,他都没有尝过公爵大人的血,如果能喝一口,那一定很好吧。 毓青喝得太凶,血腥味在空气中逐渐弥漫开去。 向文不自觉地舔了下牙齿,因为害怕露出丑态,他只能往后挪了挪位置,这种新鲜的血味道闻起来真的很美妙。 在场的人,恐怕只有乔江沅还算清醒,他看着毓青搂着申珏吸血。 无论是神态,还是姿态,无一不透露出这个半血族此时的快活。 他坐了一会后,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二人身旁,伸手直接扯开了毓青,“够了,你想吸干你的主人吗?” 毓青被扯开时,獠牙上还有血,他眼神有些茫茫,还没回过神来。 乔江沅看了他一眼,便把视线转到了申珏的身上。 申珏神色有些疲倦而苍白,他抬起手捂着自己被咬的地方。 他有些小瞧了毓青,这家伙简直是一边咬一边吸血,他的脖子都被对方咬出好几个洞。 “你还好吗?”乔江沅微微俯下身,想看一下申珏的伤口,但申珏躲开了。乔江沅没有错过对方躲开时眼底的厌恶,他身体微微一僵,伸出的手更是在半空中无力地动了动,最后又垂在了身体的一侧。 “死不了。”申珏淡淡道。 他把手放下来,发现手心上有血,他正准备让向文拿手帕过来,但有一个人比向文还快。 是毓青。 他飞快地扑了过来,迅速而贪婪地把申珏手心里的那点血都舔干净了。 舔完后,他怯怯地看了一眼申珏,又缩回到之前的位置跪下了。 目睹这一切的向文真是快要气疯了,这个该死的半血族,勾引人的手段简直是一套又一套,令人防不胜防,现在又摆出这种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想骗谁啊?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立刻拿着手帕去一旁的水池打湿,回来就把申珏被舔过的手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连指缝都不放过。他擦的时候表情太凶恶,让申珏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了。 “怎么这个表情?”申珏问。 向文脸扭曲了一下,而后也露出了毓青的同款可怜小表情,“公爵,你被吸了这么多血,之前还受伤,差点就醒不过来了,现在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补品才能把身体补回来。”但毕竟向文还是向文,他回头剜了一眼毓青,顺便用言语狠狠踩了对方一脚,“有些人真是不会心疼大人的身体,让他吸一口,他居然吸那么多。” 毓青被骂,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低着头。 申珏被吸了太多血,现在有些累,所以也没心情去管向文和毓青两人的斗争了。他站了起来,把旁边的浴袍穿上,一边穿一边对乔江沅说:“我有些累了,所以准备回房睡一觉,你……” 这回他还没有说完话,乔江沅就笑着说:“没关系,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申珏点了下头,就转身走了,向文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乔江沅见申珏走了后,神情有些复杂,不过当他看到还跪在地上的毓青时,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顺带伸出手,“他已经走了,你起来吧。” 毓青没敢让乔江沅扶,他知道申珏和乔江沅关系好,而且乔江沅身份尊贵,不应该扶他的,他有些怕向文还在暗处盯着他,准备随时告他的状,所以他自己站了起来,有些拘谨地对乔江沅说:“乔公爵,我要回厨房继续做事了。” 申珏离开后,空气中的血腥味不见了,他的獠牙也收了回去,只是唇瓣十分嫣红,像冬日里也依旧灿烂的玫瑰。 “不急吧。”乔江沅回头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血茶,“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泡出这么好喝的血茶的,你能不能教一教我?” 毓青看了下明显没被碰过的血茶,觉得乔江沅这话说得实在奇怪,便推诿道:“那不是我泡的。” “那是谁泡的?”乔江沅知道眼前的小美人警惕心很重,不过他耐心一向很好,“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毓青张了张嘴,正不知道怎么答时,向文突然出现了。 向文面无表情地看着泳池边的二人,然后用冷冰冰的声音喊:“毓青,公爵找你。” “好的。”毓青对乔江沅歉意地点了下头,就立刻跑到了向文的身边。 他们走了一段路,毓青才问:“公爵找我什么事啊?” 该不会又要罚他吧? 向文看向他,突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手段很厉害嘛,公爵居然担心你被乔公爵欺负,特意叫我把你喊出来。” 毓青愣了下,“欺负?为什么?” 向文想了想,就面不改色地撒谎道:“你不知道吗?乔公爵是个……”他凑到毓青的耳旁,压低了声音,“变态,他特别喜欢吃蝙蝠肉,公爵就是撞破乔公爵在吃被烤焦的蝙蝠才最近不爱搭理他的,你可以继续不怕死地跟乔公爵呆在一起,到时候被吃了,可别哭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又一则睡前童话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毓青的公主,因为被皇后嫉妒美貌,所以被赶到森林,在森林里他遇见了一个小矮人,所以他问小矮人:小矮人啊小矮人,我可以去你家玩吗?小矮人听到这句话,却突然一口咬住了公主的腿,公主这个时候才发现不是什么小矮人,而是一条穿着衣服的贵宾犬。最后公主得了狂犬病,死掉了。 向文:??? 毓青:……这到底是什么鬼童话故事?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6) 毓青呆住了, 睫毛都一动不动的。 吃烤焦的蝙蝠肉,这种事情他只在恐怖故事里见过, 从没有想到现实生活里会有一个这样的人, 而且对方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族。 好半天, 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向文, 你说的是真的吗?” 向文当然是撒谎的,他只是把自己觉得最变态的事情盖在了乔江沅的脑袋上,但毕竟是撒谎, 所以他故意看了下周围,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你千万别说出去,也别让乔公爵知道你知道他的秘密,否则他肯定会吃了你的, 没有一个贵族会承认自己有这种癖好, 所以他要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肯定会杀蝙蝠灭口。”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向文,“而你就是那只被杀的蝙蝠。” 毓青:“……” 毓青这一夜回去, 做了一个梦,梦的前面是他抱着一个面目不清的人在吸血, 而后面,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他吃惊地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乔江沅, 而乔江沅对他舔了下自己的獠牙,便把手里的火把丢向了他…… 吓得毓青直接从梦里醒来了。 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梦。 “做噩梦了?”黑暗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这声音吓得毓青直接抓紧了被子。 “谁?”他慌乱地叫到。 声音是他房间的沙发处传来的,他稍微镇定了一些,才敢看过去。血族在黑暗里的视力很好,所以他一眼就看清了对方的脸。 居然是申珏。 毓青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一下床,他就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短裤,又急急忙忙地把旁边的睡衣穿上。这件睡衣他穿了很多年了,料子已经有些起球,不过他没什么钱买新衣服。 “抱歉,公爵,我睡得太死了,不知道您来了。”毓青穿好衣服后,也不敢松懈,他不知道申珏为什么要在白天来他的房间。他有时候睡不着,会在白日里在庄园里走一走,可申珏从没有在白日里出现过,贵族们都十分厌恶日光。 “没关系。”申珏淡声道,“你过来。” 毓青的房间不大,从床走到沙发不过两三步的路。毓青站在申珏一步远的地方,就不敢动了,他有些怕对方是因为吸血的事情来教训他。 “站那么远干嘛?再近一点。”申珏又道。 毓青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他的拖鞋前面开了一个口子,不知道公爵有没有注意到,他希望对方不要注意到。毓青虽然身为奴仆,但他还年轻,有着青少年固有的自尊心,这种自尊心总会在不必要的时候出现。 也许换一个奴仆站在申珏面前,那人说不定会故意把自己最破烂的东西摆在申珏的面前,暗示主人给自己买新的,可现在的毓青做不到。 他往前面稍微挪了挪。 “继续。” 又挪了挪。 “继续。” 毓青觉得自己那破烂的拖鞋都要碰到对方那双华丽且毛绒绒的拖鞋了。听说公爵的拖鞋上的毛是上好的猫头鹰绒毛,每一根都是人工黏上去的。也许这双鞋都要花他几年的工钱。 毓青作为奴仆,工钱比向文这种雇佣仆人要低得多。他都攒了这么多年的钱,也不过只攒满了一个罐子。如果他离开这里,那些攒下来的钱根本撑不了几日。 “看我。”申珏又道。 毓青只能听话地把快贴在胸口的下巴往上抬了抬,而下一瞬,他的手臂突然被重重扯了一下,身体更是不自觉地往前面倾过去。 等毓青意识到自己落入一个带着点冷香的怀抱时,立刻就想站起来,可是对方冰冷的手指已经摸上了他的脖子,“我饿了。” 对方的声音明明很平静,甚至里面带着一丝淡漠,可是他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对方的怀里,“不,公爵大人,我的血不好喝,我现在就去厨房。” “晚了。”话落,毓青就感觉到自己的头被轻轻侧了过去,一侧脖子更是被什么东西蹭了蹭,柔软的,似乎是对方的唇瓣。他有些害怕,却不敢反抗,只能露出柔弱的姿态。 申珏蹭了下毓青的脖子后,又凑过去嗅了一下。 洗得很干净,还有淡淡的香皂味。 他张了张嘴,轻轻咬了下去。 咬下去的同时,他听到怀里的半血族倒吸了一口气。他用余光看着对方,发现对方眼睫毛正在飞速地眨着,似乎非常不安。 当然会不安。 因为申珏吸光他的血,都没关系,不是没有主人吸光奴仆的血这种先例。 同时被吸血的感觉也很奇怪,毓青被咬住脖子后,觉得自己是被是被强大的野兽咬住了脖颈,他只能乖乖臣服,连逃跑的想法都不应该有,而他的身体内部也很奇怪,血液在飞速流动,他身上似乎都开始发热。 他拧着眉,拼命忍耐,但还是从鼻息里透出一声甜腻的哼声。 被吸血的时候,血族也会有高.潮感,那种感觉是从血液出来的,在他的每一根血管里游走,从心脏流出又灌入心脏,循环往复,游走便全身。 毓青现在就是。 不过他刚哼完,就被突然松开了。 他有些愣,眼神迷茫地转过头,却看到申珏捂着唇,脸色难看得厉害。 毓青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见到申珏直接站起来冲到他房间的卫生间。 下一瞬,他便听到了呕吐的声音。 公爵吐了,因为吸了他的血? 毓青摸了下自己被咬了一口的脖子,神情莫名的脆弱而可怜。这是一种强烈的打击,没有一个血族能接受对方吸了自己的血吐了的事情,吸血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而当对方吐了,则代表被吸血的人是恶心的。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整理了下心情走到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被关上了,他现在只能听到里面的水流声。 “公爵,您还好吗?”毓青站在卫生间门口,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过了一会,卫生间的门才被打开。 申珏脸色苍白,上面还有未干的水珠,他看了一眼毓青,“继续睡吧。” 毓青手指微微一动,但还是让开了,他看着申珏离开他的房间,只是咬着牙。 这个插曲导致毓青后面一直没有睡着,他只要闭上眼,就仿佛能见到公爵冲去卫生间的样子,那时候公爵在想什么?肯定觉得他恶心吧。没办法,谁让他只是个半血族,半血族就是很恶心啊!他都跟公爵说了他的血不好喝,可公爵偏偏要试,这能怪他吗?肯定不能,所以他没有错,他又不可以决定自己的出生。 可毓青怎么想,都很难过。 没人真心会喜欢一个半血族,他的父母都不要他,没人会要他。 起床的时候,毓青的心情依旧不好。他游魂似的飘到了厨房,厨娘看见他就打了招呼,但毓青只有无精打采地对她点了点头。这太奇怪了,她还没见过毓青这样子过。 “怎么了?毓青,你看上去十分闷闷不乐。”厨娘担忧地说,“谁欺负你了吗?” 毓青摇了摇头,他不能告诉任何人,白日里公爵来过他的房间,“白天没睡好。” “是吗?”厨娘看了下时间,“现在离公爵起床还有一个小时,你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会?今日的活比较少。” “不了,我现在也睡不着了,还是干活吧。”毓青挤出一个微笑。 平日毓青会帮忙上菜,但今日他一直躲在厨房里,他现在不敢见到申珏的脸,怕对方露出厌恶的神情。 而申珏也没睡好。 他本以为吸血只要依照本能去做就可以了,但他听到毓青的声音,突然意识到对方是个活物,这让申珏瞬间反胃了,他当了那么多年的仙人,从没有茹毛饮血过,更别说从同类身上吸血。 恶心一直冲到了他的嗓子眼,所以他只能冲去卫生间吐了。 起床的时候,那种恶心感还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这一夜的神情更加疲倦,导致管家和向文都非常紧张,害怕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等用完晚膳后,管家拿出了一封请帖放到了申珏的面前。 “公爵,这是卫家送来的请帖,三日后他们会举办一个慈善宴会。” 申珏听到宴会,本想直接拒绝,但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又改了口,“三日后提醒我。”他看着管家,“另外一个男仆的人选找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管家说,“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帝都,他们的公爵是出了名的坏脾气,稍微聪明点的人都不愿意过来工作。 申珏倒是猜中了,他知道自己在帝都的风评,可能全帝都最讨厌的贵族排行榜前三,里面一定有一个是他。前几世,他喜欢乔江沅,便明里暗里不让其他血族接近乔江沅,如果谁敢接近,他定会给对方和对方的家族找麻烦。时间长了,乔江沅连宴会都举办不了,因为没人敢来,但申珏很开心。 现在想想,乔江沅可能很早就厌恶他了,巴不得甩开他,只是那时候的他有钱有势,乔江沅不能撕破脸罢了。 “那就从庄园里挑一个吧。”申珏平静道,“找一个挨得住骂的。” 挨得住骂的? 管家第一反应想到是毓青,可那日毓青已经被赶了出来,所以他只是点头,说尽量办好。 “对了,你带毓青去买几件合身的衣物和鞋子,三天后,我带他一起去参加慈善宴会。”申珏继续说。 这话真把管家吓住了,虽然他很喜欢毓青,但毓青是个半血族,半血族不该去全是贵族的地方,这对于贵族们来说是一种困恼。 管家迟疑道:“公爵真打算带毓青去吗?只是毓青一直在厨房帮工,可能不大了解宴席上的规矩。” 申珏说:“没关系,他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可以了。” 管家得了这个吩咐,申珏去书房后,他就去找了毓青。 毓青正坐在厨房的后门削土豆皮,听到管家,立刻站起来把手洗干净了才过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把现在的活先放一放,你跟我出去一趟。”管家说。 “现在?去哪?”毓青愣了一下。 “去买点东西。”管家并不准备在厨房里告诉毓青这个消息。 毓青哦了一声,就去换了外出的衣服。外出的衣服不比他平日在庄园里穿的衣服,在庄园里,因为有申珏在,他黑夜的时候都要穿着雪白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而外出时,他的打扮便随意了许多,简单的呢绒背带裤和格子衬衫,头上戴着一顶俏皮的贝雷帽 他很少出门,坐上车的时候还有些兴奋,直问管家:“我们要去哪?市场?” “不,去市中心。”管家看了毓青一眼,这一瞥,倒是让他看到了毓青脖子上的两个小洞。一般被血族咬了,牙洞起码要四五天才会消,他昨夜似乎还没有在毓青的脖子上发现这两个小洞。 不过管家并没有问,只是默默侧开了脸。 “为什么要去市中心?”毓青去过市中心,那里都是商场,玻璃后面全是琳琅满目的奢侈品,让人几乎挪不开眼,但毓青花光身上的钱,都无法在那里买一件东西,哪怕是一双普通的袜子,都不是他能买的。 “公爵三日后要带你去参加一个慈善宴会,所以特意让我带你去买几身衣服,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今天可以一起买了。” 毓青冷不丁听到申珏的名字,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公爵要给我买东西?” 管家点了头,又补了一句,“你是个有福气的。” 毓青默默地听着,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他这动作落入了管家眼里,不过管家依旧什么都没说。 …… 宴会在三日后的午夜举行。 申珏站在穿衣镜前,系好黑色领结,便从向文的手里接过礼帽往外走。今日他穿了一件黑色双排扣西装,腰身处稍微有一点收腰,越发显得腰瘦腿长,他走出了房门,冷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毓青呢?” 他问旁边的向文。 向文今日都没有资格陪申珏去,所以这三日里他明里暗里给毓青添了许多麻烦,但他也不敢弄得太过分。 “在楼下等着您呢。”他说。 申珏点了下头,走下了楼梯,到了一楼,他便看到站在客厅的人。 毓青似乎第一次穿这么名贵的衣服,整个人都有些拘束,可他又是漂亮的,可以说他就像一块璞玉,而这身衣服把他表面的石头挖去,让人真正认识到他的美貌。 连向文看到的时候都情不自禁闪了下眼。 但申珏却微微蹙了眉。 毓青一直在偷偷观察申珏的表情,见到这个表情,立刻紧张地站得更直了,“公爵。” “这身衣服颜色不好,去换一套。”申珏盯着毓青身上的白色西装,这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啊,好的。”毓青匆匆忙忙地跑回房间,把身上的白色西装换成了黑色。等他换完衣服出来,申珏已经坐到车里。他看了下驾驶位的司机和副驾驶的保镖,想了下,还是拉开了后车座的车门。 申珏并没有注意毓青的动静,他正在翻阅一个册子。 这是跟请帖一起送来的,里面是今夜的展品。 毓青见申珏没看他,便自己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他不敢离申珏太近,关上车门后,他几乎是贴着他那边的车门坐的,生怕惹了对方的不悦。 不知道为什么,他原来都没有那么怕申珏,不过几日,他看到申珏都会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申珏看了一会,终于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后,便勾了下唇,对前面的司机说:“开车吧。” 今夜的慈善晚会里的所有展品都是一些贵族捐出去的,而拍卖所得的金额也会全部捐赠到一些穷困地方,申珏来这个慈善晚会是为了一个钻石戒指而来。 那个钻石戒指是当年风靡帝国的第一美人曼山的东西,听说这钻石是她的初恋买给她的,所以她一直把戒指戴在手上,曼山结婚了,也没有把这枚钻石戒指取下来,直到她的初恋死讯传来,她才把这枚钻石戒指捐了出去。 而这枚戒指后面戴在了毓青的手里。 申珏前几世都对这个慈善宴会没什么兴趣,来一趟也只是走个过场,随便拍一样东西,捐点钱罢了,但他对这枚钻石戒指印象很深,因为它几乎拍出了天价。 一个几百年前的钻石戒指其实很普通,却因为它背后的故事和它曾经的主人而声名显赫。 申珏前几世都没有在慈善宴会见到乔江沅,现在想来,他应该是请了别人帮他拍,为了不引起自己的主意,最后拍到手了,便把这枚寓意深远的钻石戒指送给了毓青。 呵,有趣。 车行了一段路程后,到达了目的地。 门童立刻上前帮申珏开了车门,而毓青那边也有人开车门,他有些拘谨地说了声谢谢,跟着申珏一起下了车。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走在申珏后面的时候都有些不自然,但他不想给申珏丢人,所以极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要左右乱看。 但他只看前面,却忽略了脚下的阶梯。 “小心。”申珏回身用手扶住了毓青,后半句话压低了声音,“你要在这里害我丢个大脸吗?” “不。”毓青连忙站稳了。 申珏看他一眼,收回了手,“不要紧张,就当这里是家里就可以了。” 毓青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 申珏见状,不在理他,继续往前走。 宴会在负一楼,他们跟着引路人去了负一楼的大厅,里面灯光昏暗,墙壁上的壁画诡异而奢靡,鲜血和鲜花并列。 申珏一进去,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那些人纷纷上前跟申珏打招呼,无一例外地注意到了申珏身后的毓青。 “哇,你身后的小美人从哪里找来的?”一个男性血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视线迅速地扫过了毓青的全身,他是出了名的好色,曾经还打过乔江沅的注意,不过因为申珏盯得太死,他不得不放弃。 他的名言便是——这个世上每一朵花的味道都不同,我只是想做一个赏花人罢了。 “漂亮吧?”申珏似乎不介意对方的话,还转过身对毓青说,“来,跟严侯爵问个好,他可是出了名的大方,只要见到漂亮的人都会送礼物,你刚刚不是看中了一条项链吗?就让他送给你吧。” 这两三句就把严侯爵弄得脸一白,今日拍品就只有一条项链,还是压轴。据说是皇室的某位公主的项链,他要拍下来,那要花多少钱?他是喜欢美人,但这太会烧钱的美人,他可养不起。 严侯爵立刻尴尬一笑,打哈哈地闪开了。 剩下的人看到他溜之大吉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还是你有办法治一治那个老色鬼,真是看到他,我都恶心。”说这话的是一个叫萧问珊的女性血族,她跟着申珏往座位那边走,一边随口说,“你在家里养了这么久,身体好些了吗?” “还行。”申珏淡淡地说。 萧问珊端着血杯看了下左右,才对着申珏笑了笑,“乔江沅今日没来,你知道他去干嘛了吗?” 熟悉的对话。 前几世也是萧问珊跟他说了这句话。 “去干什么了?”申珏也问出跟前几世一样的话。 “听说乔家有意联姻,前段时间似乎都在忙这件事,今日乔江沅应该跟女方见面了吧。”萧问珊又笑了一下。 前几世的申珏听到这句话,差点就要离场,最后还是理智让他坐了回去,不过他离开这里之后,直接去了乔江沅的家,发现乔江沅不在后,大发了一顿脾气,这事后面还成为了圈中的笑话。 因为乔江沅那日只是去了一趟乡下的农田。 “是吗?那祝福他了。”申珏回了一个笑。 他这反应让萧问珊愣住了,她惊疑地看着申珏,“你……你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他是我的好兄弟,他找到了他的幸福,我应该祝福他,况且,我也找到了我的幸福。”申珏突然把在旁边偷瞄桌子上的血饮品的毓青扯了过来,还顺势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口,“是吧,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此副本又名霸道土地主和他的小娇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7) 脸颊被轻轻碰触了一下, 毓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对方口里的那句—— “宝贝”。 什么?公爵叫他宝贝? 毓青虽然很想保持镇定, 但还是因为对方的这句话吓得动都不敢动。申珏自然发现了毓青的僵硬,他不在意地扯了下唇,就端起方才毓青盯了许久的血饮品塞到对方的手中, “这个里面加了酒精,你可以尝一点,但不要喝多了。” “哦。”毓青愣愣地应了声,视线不知该怎么放,最后干脆落在了手里的杯子上。 公爵是发现他想喝,但不好意思拿, 所以特意拿给他的吗? 萧问珊冷不丁被秀了一脸恩爱, 神情有些精彩,过了一会,她才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申珏,你前段时间受伤,一直不出门, 我还担心你变了,现在看来,你的确变了, 你的宝贝看起来非常迷人,成年了吗?第一次参加宴会吗?他是哪家的?” “成年了,不必担心, 我不对未成年人下手。”申珏只回答了萧问珊前面一个问题,就凑过头,压低了声音对毓青说,“喝就喝,不要伸舌头舔。” 就因为毓青这一个动作,周围迅速涌来了一堆视线。 这些贵族活得时间长了,都是一个个老油条,彼此都熟悉,而毓青作为今晚的新面孔,本身就很招眼,他又做出这种诱人而不自知的动作,让这些老油条都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毓青被这样一说,连忙低下头,“对不起。” 申珏看着这样谨小慎微的毓青,其实内心有些复杂,在他的记忆力,他发现乔江沅喜欢的是毓青之前,他对毓青这个奴仆没什么印象,那时候他的心只放在了乔江沅的身上,毓青跟所有庄园里的人一样,被他无视着。 而后,他破产后看到了毓青是矜贵的,仿佛天生就是用钱养出来的美人,谁都不会知道他幼年时被丢在大街上,只能靠吃垃圾和老鼠的血存活。 那时候的毓青落落大方,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一个人的变化可能有那么大吗? 申珏都有些怀疑毓青现在的表现是不是装的。 萧问珊瞧见他们两人的互动,娇媚一笑,“申珏,你可要把人看紧了点,我瞧今夜好多人在看你的宝贝。” “嗯。”申珏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又主动拉着毓青坐下,“坐吧,拍卖要开始了。” 他们坐下没多久,便有服务生过来发拍卖牌,那人本准备给毓青也发一个号码,毓青连忙摇头拒绝了,说自己不拍卖。申珏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毓青现在这个性子,即使有想要的东西,估计也不会出声。 …… 拍卖开始了。 申珏对前面的拍卖都没什么兴趣,好在萧问珊被拍卖品吸引走了注意力,总算没有再跟他说话,但他身边的另外一个人却跟坐不住似的,时不时动一下。 他只能转头看过去,低声问:“你怎么了?” 毓青本是低着头的,听到申珏问他,他才慢慢抬起了头。一双眼睛莫名的湿润,脸上甚至还泛着红潮,“公爵,我……我不舒服,我可不可以先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特别小,似乎很害怕周围的人听到,可就是因为声音太小,耳旁又有拍卖员介绍拍卖品的声音,申珏没听清毓青的那句话,“嗯?” 毓青难为情地抿了下唇,干脆凑到申珏的耳朵旁又说了一遍。 凑得太近,毓青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水,感觉不像是从衣服上传出来,而是从肌肤里透出来的,还有一股甜甜甜的血味,他忍不住轻吸了一口。 这一吸,他身体的反应更不对劲了。 申珏微微侧开头,往后仰了下,他这回听清了,所以认真看了毓青一眼,这一看,就发现毓青的神态非常不对劲,似乎像是……中了药。 他目光瞬间扫过刚刚他递给毓青的杯子,那杯子在他们来之前就放在了桌子上,他和萧问珊在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不少人从这张桌子旁边经过,但他并没有在意。 难不成这杯饮品被下了药? 申珏看了下还在拍卖的拍卖员,远远还没有到拍卖戒指的时间,但毓青身体不适,他不可能把毓青继续留在这里,或者让对方单独回到车上去,他保证,只要他让毓青离开他的视线,下一瞬说不定就有个不要脸的贵族会把人绑到床上去。 不过敢在他眼皮子里下药的人还真是大胆。 申珏直接站了起来,一手端起毓青方才喝过的杯子,一边拉起毓青,“我们回去。” 毓青此时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但他还是极力在控制自己。 萧问珊见到申珏突然起身,愣了下,“你们去哪?” “没有我想要的,所以先走了,你帮我跟卫家说一声,待会我直接把钱打入他们的账户上。”申珏离毓青太近,自然发现对方的身体都在轻抖,所以他干脆搂住了对方的肩膀,拥着对方往外走。 毓青被搂住的时候,身体不由一僵,但他很快又放松了身体。 拍卖厅灯光昏暗,毓青忍不住看向旁边的人,对方的侧脸如一幅油画,浓丽而凌厉,攻击性极强,连长睫都是根根分明,一点都不卷,垂眼看人的时候,便如黑色燕尾蝶垂下蝶翼。蝶翼下的山峰高耸而笔直,光线徐徐落在这张脸上,因为昏暗,对方身上的距离感似乎减退了不少。 因为凑得近,所以毓青还看到了对方脖子上的几个牙洞,好几个,都是他那天咬的。 申珏没注意到,可他注意到,很多人都发现了申珏脖子上的牙洞,眼神总是似有似无地瞥过去,然后再看向他。 他们这些贵族肯定在想谁能吸申珏的血。 他们会怀疑是他吗? 正在毓青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拍卖厅。申珏把车门打开,就把毓青塞了进去,然后他自己再坐进去。司机和保镖见他们那么快出来,都有些惊讶,“公爵,拍卖会结束了吗?” “没有,开车去最近的一家妓.院。”申珏冷静地说完后,又看向一旁快缩起来的毓青,“你还可以忍吗?” 毓青听到妓.院二字的时候,猛地抬起头,他本是想藏住自己身体的反应,但还是被对方发现了吗? “不,我不要去妓.院!”他连忙摇头。 申珏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会给你找一个干净的女人或者男人。”他顿了顿,“还是你担心费用的问题,今夜是我带你出来的,所以你现在的情况我理应要付一部分责任,所以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我出。” 毓青脸色顿白,他张了张嘴,可是还没发出声音,申珏已经扭开了头,“开车,快点。” “不,不要去那。”毓青终于说出来,可他的话微不足道,司机并不听他的话,车上三个人,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想法。毓青坐在位置上,明明身体热得不行,可他心却是冷的。 他第一次那么生气自己的出身,如果他不是一个半血族好了,如果他……他也是个贵族,那会不会有人能听他在说什么,他的意见。 司机开车开得很快,很快就找到一家正在开门的高级妓.院。 申珏扫了一眼,便把自己身上的钱夹丢给了毓青,“下去吧,对了,需要明天再来接你吗?” 毓青看着丢到自己腿上的钱夹,好半天才伸手拿了起来,他一直低着头,似乎不想让人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不……不用。”他颤着手打开了车门,下去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还好他扶住了车门。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拿钱夹的那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转过身一步步往那家妓.院走去,门口有一个守卫,见到他挑了下眉,“先生,来享乐吗?里面请。”他发给了毓青一张面具。 对方似乎是个大烟鬼,一张嘴,他就闻到一股子烟味,这让毓青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他看了对方一眼,就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里面走去。 申珏看着毓青进去后,又对车上的保镖说:“你也下去,跟着他。” 保镖愣了下,“公爵,毓青去……我跟着他吗?” “对,你去是为了保证别让别人上了他。”申珏冷静地说。 保镖一听,觉得申珏说得十分有道理,连忙下车了。 车里便只剩下了申珏和司机,申珏拿出怀表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如果毓青够快,去掉前面的前.戏,应该可以在两点之前出来,希望他不要在里面挑花了眼。 让毓青去妓.院解决身体的问题,已经是申珏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他不可能让其他人帮毓青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很有可能会产生感情纠纷,但去妓.院,问题就很简单了,钱货两讫,而且这种高级妓.院,客人都是戴着面具,隐私性很强。 只是可能会有人认出他的车,所以申珏吩咐司机,“往前面开一点。” “是。”司机照做了。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8)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申珏发现时间到两点时,便往后面看了一眼。 人还没出来。 申珏等得无聊了, 注意到旁边有一家小商店,干脆下了车。他走近了些看,才发现那间店是一家卖糖果的。店主是个女性血族, 见到申珏进来,先是愣了下,才连忙笑了一下。 申珏点了下头,便自顾自在商店里逛了起来。在这个境里,每次喝完血,他都很想吃糖, 不过他餐桌上并不会放糖, 所以今夜申珏干脆买了好些糖,结账的时候,店主忍不住笑了下,“是给女朋友买吗?” 她这家店一般都是女性顾客比较多。 “不,我自己吃。”申珏说,而付钱的时候, 他才发现自己的钱夹给了毓青,顿时神情有些尴尬。店主已经算好了钱,却发现申珏愣在原地, 不由疑惑地问:“先生,怎么了?” 申珏连忙说:“等等,我钱没拿。” 他转身回到车边, 可惜的是司机身上也没有带钱,这让申珏有些无奈。糖果店的店主站在玻璃门后整理糖果,眼神偷偷地看着申珏,她其实是觉得申珏长得好看,所以忍不住多看几眼,可是这视线落在申珏的眼中,便是店主怕他不付钱。 申珏在车门旁站了一会,决定去找毓青拿钱,虽然有些尴尬。 他走到妓.院的门口,那个守卫看到申珏,也递给了申珏一个面具,他笑嘻嘻地说:“您在车上坐那么久,我还以为您不来了,看来还是时间难打发吧。” 申珏把面具戴着脸上,没理守卫的话,径直往里面走。 往里面走没多远便有一个柜台,柜台后面站着一名女性血族,她看到申珏的时候,就点了点头,随便把面前的册子放翻开,“先生是第一次来吗?有想点的人吗?” 册子是一张张画像,下面还有每个人的特征以及价钱。 申珏没看那个册子,而是直接问:“刚刚进来的那两个人在哪间房?” 对方闻言,愣都没有愣,像是习惯经常有这种客人,“在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 申珏听到这句话,就要往上走,不知是不是申珏走得太快,这让柜台后的女性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您不是来捉.奸的吧?” 申珏脚步猛地一顿,“不是,放心,不会砸了你们的店。”他说完就加快了脚步,上了二楼,他便听到了一些声音,这个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大好,那些欢声浪.语传进了申珏的耳朵里,让他忍不住拧起了眉。 他走到了最里面的那间房门口,不过这间房倒是安静得厉害,这让申珏有些惊讶。他抬手敲了敲门,没多久就有人开了门,是保镖。 保镖认出了申珏衣服,明显慌乱了下,“公爵,您怎么上来了?” 申珏看了保镖一眼,“我刚刚要买东西,但钱夹在毓青这里,所以上来了,他在里面吗?” “在。”保镖从自己的裤袋里拿出一个钱夹,“我这里有钱,公爵先用我的钱买吧。” 申珏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认真打量了下保镖,外套脱了,袖口有着水渍,神情慌张,眼神非常闪躲,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该不会? 他立刻推开了保镖往里面走,“毓青?” 他走到了床边,却没有在床上看到人,倒是在沙发上看到了毓青的衣服。那套西装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甚至还在沙发上和衣服中间隔了一张报纸。 保镖跟了上来,有些无措地说:“公爵,毓青他在浴室,这件事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但他坚持要……” 申珏闭了闭眼,打断了保镖的话,“好了,你出去吧。” 他本来是想让保镖看着毓青,但没成想,居然被保镖上了毓青。 听话里的意思,还是毓青坚持的? 该死的。 申珏鲜少爆了粗口,他把脸上的面具取下丢到床上,疲倦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迅速开始考虑要不要马上辞退保镖。这两人发生了关系,无论日后怎么样,见到面都会有异样,最好的办法还是辞退了保镖,等时间长了,毓青也许就会忘记这件事。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看毓青如何了。 虽然保镖说是毓青坚持的,万一他撒谎了,其实他使用暴力胁迫的呢? 申珏想到这里,走到了浴室的门口,他敲了敲门,“毓青,你在里面吗?” 没人回他,但他听到里面有哗啦啦的水声。 申珏皱了下眉,又敲了敲门,他在浴室站在了一会,等到没耐心后,他直接打开了门。浴室的门没有锁,他一进去,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向他冲了过来。 申珏第一反应是反制住对方,他抓着对方转个身,把人反压在了门上。这一压,他倒看清冲过来的人是谁了,是毓青。他被申珏压在门上,低低喘了一声。他浑身都是水,脸上红.潮明显,一双漂亮的眼睛有几分失神,还有几分痛楚。 浴室的淋浴头依旧在放水,显然他刚刚在洗澡。 申珏看到是毓青,便松开了手,他转身先把淋浴头关了,才转过身准备问毓青身体的情况,可是他才转过身,毓青却再度冲了过来。他把申珏撞到了瓷砖上,然后就不管不顾地亲了下去。 他亲人毫无章法,甚至毫无经验,完全是撕咬。 申珏忍不住拧了下眉,唇瓣似乎被咬破了,有血珠渗出来,这让毓青变得更兴奋了。他甚至开始做挺腰的动作。 两个人距离那么近,申珏自然察觉到毓青的身体情况,这让申珏有些吃惊。 按道理,毓青跟保镖发生了关系,这药性应该纾解了,为何还那么强烈?他刚刚关水的时候,发现毓青用的都是冰冷的水在洗澡。 毓青还在咬,可申珏忍不下去了。他伸手握住了对方的肩膀,把人强行推开了,“毓青,你看清楚我是谁。” 毓青被推开,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吼声,彰显了主人的不悦。申珏并没把毓青这点不悦放在眼里,他想了下,转身去取下了淋浴头。他拿淋浴头的这会功夫,毓青再度缠了上来。 他从后面抱着申珏,唇瓣凑近了申珏的脖子,几乎没有犹豫,便直接咬了下去。 申珏冷不丁被咬,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他眉头紧皱,在想要不要干脆把毓青打晕算了。毓青贴在他的身上,吸得欢快,跟上次一样,他喜欢咬出好几个洞。 血族在吸血和被吸血的时候,身体都会有变化,申珏也不例外,只是他控制得比较好,可是今夜对方身上的热度丝毫都传到了身上,耳旁更是传来了隔壁房间的声音。 “啊,快!再快一点!”说这话的似乎是个年轻男性血族。 回应他的则是一串粗喘声。 申珏忍不住磨了磨牙,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强行把毓青从他的身上扯了下来,然后打开了淋浴头,对准了一个部位开始冲。他把开关开到了最大,水温也是最冷的。毓青被这一冲,直接疼得到处躲。而申珏心里正有气,怎么会让毓青逃,他干脆伸手抓着了毓青,对准了冲。 毓青低低哀嚎了一声,眼睛更是浮出了泪光,他想从申珏的手下逃走,却逃不开,最后只能呜咽地哭了。申珏没理他,继续冲,直到那个地方半正常,他才丢开淋浴头。 毓青浑身狼狈,而申珏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衣服湿得差不多了。 他丢开毓青,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边走边把外套脱了。他走到门口,打开门,保镖还站在门口,见到申珏连忙站直了身体,“公爵。”他喊完之后就发现申珏的唇瓣破了,似乎还有些肿,甚至身上的衣服也湿了,神色不由微变。 “你进来。”申珏对保镖说,“把你的衣服脱给我。” 保镖闻言立刻进了房间,他迅速脱了自己的衣服,脱到内裤,他迟疑了下,“公爵,这个也要脱吗?” “不用。”申珏也没想到这家伙脱衣服这么快,愣了下才说。他只是穿了保镖的衬衣,保镖身体要比他更为高大,所以申珏穿这件衬衣,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不过他现在也不想顾及那么多了。 他穿好了衣服,才重新走到浴室的门口,门并没有关上,而他走过去便看到了毓青浑身赤.裸地坐在地上。 他面朝着门口,手摸着下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神直直地看着申珏。毓青生得漂亮,即使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也依旧漂亮,只是夹杂着几分魅惑。 申珏抿了下唇,当着毓青的面关上了门,然后他才隔着门说:“解决好了出来,我最后给你半个小时。” …… 保镖脱了衬衣给申珏,他虽然不介意穿湿衣服,可是申珏的衬衣他不敢穿,也穿不进,所以只穿了自己的外套,大半块胸口露在外面,这让他非常不习惯。正在他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胸肌时,听到了申珏的声音。 “为什么没有点人?”申珏冷声问,他刚刚看到了毓青的身体,自然知道其实毓青和保镖什么都没有发生。 保镖表情一凛,立刻答话:“毓青不想点,说太贵了,所以他只定了一间房,想靠冲冷水澡来控制。” 申珏闻言忍不住闭了闭眼,他是不是应该给毓青涨点工资? 而这时,浴室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9) 那动静太大,让隔壁的欢声浪.语都有一瞬间的禁止。 申珏听到这声音, 便走到了浴室那边。 浴室里, 毓青已经站了起来, 他雪白的脚踩在被摔碎的香薰瓶碎片上,手上还抓着碎片。 他低头拿着碎片往自己的手腕上割, 这疯狂的劲让申珏都不由一愣,而毓青动作太快, 不过几下,手腕已经被划出了一大口子, 血腥味迅速从空气中弥漫开去。 “出去!”申珏转头看着已经隐隐要露出獠牙的保镖, 呵斥道。 保镖闻到了血腥味, 猜到了浴室里可能发生了什么, 他几乎没有犹豫, 就往外退。 申珏把保镖喊出去后,才皱眉走进了浴室,“你这是在做什么?自杀?割腕死不了的。” 毓青没有抬头, 他的声音带着嘶哑, 以及难以隐藏的情.欲, “不是,我只是忍不了,太难受了。” 申珏没想到毓青居然想用疼痛来抑制药性, 他上前强行把毓青手里的碎片抢走,又把人拽出了浴室。毓青脚也受伤了,从浴室走到床边, 一路留下血印子,可他没有叫疼,只是目光定定地盯着申珏。 而申珏把人拖到床边,就把自己刚刚才穿上的衬衣脱了下来。他从衣服上撕出几条长布,简单地把毓青手腕上和脚上的伤口包住,做完这个,他才重新看向毓青,目光里带着审视,“你想要我帮你?” 他的话太干净利落,毓青听了只觉得耳朵处嗡嗡作响,他张了张唇,发现他想说的话实在难以启齿,最后只能微微点了下头。他不想让陌生人碰他,如果非要有一个人,还不如是申珏。 但这种想法让毓青有些手脚发麻,他都弄不清自己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不得已只能找申珏,还是他的私心想跟申珏更亲密一点。可接下来,他已经没有那么心思去想这些了,因为申珏已经靠近了他。 他被压倒在床,被对方握住了。 那只手冰冷,跟那团火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毓青起初难堪地扭开了脸,随后却又忍不住贴近对方。他凑近了对方的脖子,渴望地舔了舔他几日前咬出来的牙洞。申珏微皱了下眉,但很快就舒展开去,他并没有理会毓青的小动作,只专心自己此下做的事情。但毓青似乎不是这样想的,他跟无骨的妖精一般缠上了申珏,甚至主动对对方仰起了自己修长雪白的脖颈,这是一个主动求.欢的举动,是下位者对上位者表示臣服的动作,可申珏没有理会。 他眼神冷静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即使面对此时这幅活色生香的场景。 毓青有些失落地看了申珏一眼,但他并没有泄气,而是更加卖力。他微微抬起头去亲申珏的耳朵,脸颊,要亲到唇的时候,申珏躲开了。 “不要做这些事情。”申珏似乎有些厌烦,他拧着眉低声说,“你若真想挨.操,我可以帮你叫一个人进来。” 毓青咬了牙,并没因为这一句而放弃,他甚至还搂住了申珏的脖子,舔了下自己的唇,“我不漂亮吗?公爵真的不想要我吗?我……很干净,没有过其他人。” 这一句话其实是毓青能说出最露骨的话了,也许是药性麻痹了他,让他今夜敢如此大胆。对方是尊贵的公爵,是他的主人,毓青甚至在想,如果他真成为了申珏的情人,是不是地位会截然不同?申珏会不会把他的卖身契还给他? 可接下来的发展让毓青大为失望,甚至是致命打击。 “我不喜欢男人,毓青。”申珏冷漠地说,“你再这样,我看你可以留在这里了。” 毓青听见这话,脸是彻底白了,他身体微颤,漂亮的眼睛立刻浮现出了泪光,像是沉入水底的宝石,隐藏着无尽的哀伤,可申珏视若无睹,只是冷漠地看着毓青。 看见申珏这样的反应,毓青只能把手收了回来,他难堪地撇开了脸,默默看着墙壁掉眼泪。这是他最难过的一天,他保证不会再比今天更糟糕的日子里,他太愚蠢了,竟然向一位高贵的公爵求.欢,对方现在一定很瞧不起他,说不定心里会觉得半血族就是这样自甘堕落。 毓青越想越多,身体里的热度未褪,可他心如置冰川。 许久后,申珏起了身,他把手洗了好几遍,才走出浴室。毓青已经坐了起来,他没有看申珏,只往浴室那边走,与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了声音。 “我在车上等你。” 毓青脚步微顿,头埋得更低,“是,公爵。” 因为保镖的衬衣被撕烂了,申珏只能勉强又把他自己湿了的衣服穿上,他穿戴好,便拿上面具和钱夹,先去楼下结了账,他特意给了三倍的价钱,因为房间被弄得有些糟糕。 结账的时候,他顺带看了下册子上的价钱。 上面的人最贵的也不过十个金币。 但毓青一个月的工钱是多少?申珏没有印象,也许他该问一问管家。 申珏回到车边,便把钱夹递给了司机,“帮我去那个糖果店结账,就跟店主说刚刚买了糖但没有结账的那个。” 糖果店的店主看见申珏进了那家妓.院,后面便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外面看,过了好久才见到申珏出来,不由咬了下唇,转过身不再看外面。司机来结账的时候,店主脸色依旧有些臭,等司机要离开的时候,她忍不住喊住了对方,“等等,客人。” 司机回过头,“怎么了?” 店主咬着唇,从柜台上一个盒子取了一块巧克力,递给司机,“您买了很多,这是赠品。” “好的,谢谢。”司机接过巧克力就往外走。 司机回到车上的时候,毓青和保镖也出来了。毓青从走过来到坐上车,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等到了庄园,他才轻声说:“公爵,我有些累了,今夜能不能早点休息?” “嗯。”申珏转头看向毓青,“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也给你放一天假。” 毓青沉默一瞬,“谢谢公爵。” 申珏闻言便先下了车,当然他没有忘记那杯被他拿出拍卖厅的饮品。他把饮品交给了管家,“你去查下这里面是不是放了药。” 管家闻言瞳孔微微放大,“有人对公爵下药?” “不是,应该是想对毓青下手。”申珏淡淡地说,“你看能不能查出是什么人。” “好的,公爵。”管家立刻应了声。 申珏颔首,而一旁的向文早就忍不住了,连忙上前道:“公爵,您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先回房间泡个澡换件衣服吧,可千万别生病了。”他习惯性地踩了毓青一脚,“那个毓青真是不会伺候公爵,居然让公爵这样子回来。” 申珏并没有理会向文,而是直接回了房。向文一见,连忙跟了上去。他在申珏泡澡的时候,还忍不住抱怨毓青,直到他看到申珏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才讪讪地住了嘴。 “你让管家给毓青送点外用止血的药。”申珏突然想起一事,便对向文吩咐道。 向文眼珠子微微一转,“毓青受伤了?” “不要问那么多,去做就可以了。”也许是申珏今夜也累了,他从没有觉得向文话是那么的多。 向文被申珏这样一说,有些害怕地站直了身体,“我马上去跟管家说。” 向文离开后,申珏才疲倦地闭上眼。 不一会,他便主动沉入了水中,让水将他包围,只是闭上眼,妓.院的那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让他有些心烦,这种意外之事都让他有些心烦。其实他今夜应该顺势碰了毓青,这样一来,毓青可能会对他产生感情,可是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他没有反应。 …… 第二日,申珏往卫家的账户上打了一笔钱,顺便问了下戒指的买主,发现跟前几世一样。看来这一世的戒指还是落入了乔江沅的手里,不过申珏觉得他昨夜带毓青出席慈善宴会的事情,一定会传入乔江沅的耳朵里,而乔江沅知道后,总会有所行动。 果不其然,几日后,乔江沅再度上门了。 不过申珏没有见他,他直接让管家说他不在家。乔江沅站在院子处,往申珏的房间看了几眼,窗帘并未完全拉上,他看到了里面的灯光。 申珏是故意的,他就是要乔江沅知道自己不想见他。 乔江沅后面又来了一次,依旧是这样的对待。 帝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他们这些贵族的圈子却是很小的。乔江沅被申珏拒之门外的事情没几日传得沸沸扬扬了,这些人都喜欢看热闹,立刻就有好事者举办一个宴会,特意给申珏和乔江沅都发了请帖。 而这几日,管家把饮品的事查了出来,里面的确被放了药,是专门针对不听话的情人的春.药,那药性很强,强在它会持续十日,所以这个药的名字叫十日情。 这种药非常难买,管家查到了黑市,才发现最近帝都买这种药的人非常多,而且都是匿名买的,所以下药的人他并没有查出来。 管家把这件事告诉申珏的时候,申珏不由愣了一下,便问:“毓青这几日在厨房吗?” 他似乎有几日没看见对方了,他以为是毓青还在为那天的事害羞,不想见他,所以并没有太关注对方的动向。 管家咳了一声,才说:“毓青跟我请了几日假,我见他身体的确不适,就批准了。” 申珏想了下,便起了身,“我去看看他。” 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向文。向文被盯得莫名,还未开口,就听到申珏说:“你不用跟上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申珏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向文在原地站了一会,最后忍不住咬了咬牙。 那个卑贱的半血族上次参加宴会的时候,肯定使出了浑身解数勾引公爵吧,他看那什么十日情,估计是毓青那个不要脸的给自己下的,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娇奴:算了,算了,为爱做1行了吧。 霸道土地主:滚!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10) 申珏去毓青的房间碰到了好几个仆人,他们看到申珏的时候, 神情有些惊讶, 因为庄园后面这栋矮房子是他们这些仆人住的, 在他们的印象里,公爵从没有来过。 他们跟申珏问了好,其中有人忍不住问申珏,“公爵,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申珏拒绝道。 他没去管那些仆人惊讶的眼神, 径直来到了毓青的房门。这不是他第一次, 他上次在白日的时候就来过。 申珏敲响了门, 过了好一会, 他才听到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谁?” “我。”申珏答话。 这个字说出去, 门后面瞬间安静了,过了好一会, 门才被打开。毓青像是紧急套上了衬衣和裤子, 衬衣的一截露在外面, 而裤子的拉链都没有拉好, 而脸上更是有着莫名的红潮,他不敢看申珏,只低声说:“公爵怎么来了?” 申珏扫他一眼,便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毓青放在门把上的手悄然握紧, 他咬了下牙才说:“我房间有点乱,怕吓到公爵,公爵有什么事可以在这里吩咐我。” “那我的命令就是请我进去。”申珏平静道, 顺便往前走了一步。 他一上前,毓青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仿佛申珏是什么病菌。申珏见状,干脆走进了房间,顺带关上了门。 门一被关上,毓青的神情立刻变得紧张许多,他甚至抓住了自己裤子的边沿,把那一块的衣料都捏皱了。而申珏则是打量了下毓青的房间,除了床铺乱了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最后把视线放在了毓青的脸上。 毓青的脸很红,一双漂亮的眼睛只看着地板。 申珏沉默一瞬,才说:“你那天喝的饮品里面被下了药,那药叫十日情,所以药性会有十日之久,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毓青抬头脱口而出,等对上申珏的眼神时,他又慌乱地垂下头,闷声说,“我……已经要习惯了,忍一忍就过去了,只是这几日没办法上工,我已经跟管家说了,扣我一个月的薪水。” “是吗?”申珏有意无意地往毓青身下扫了一眼。 毓青似乎也感觉到申珏的目光,身体不自然地缩了一下,而接下来,他就发现申珏坐到了沙发上,还对他说:“过来。” 毓青愣了愣,半响,才抬起头看着申珏。他有些不安地看着申珏,隐隐有了猜测,可他又不敢确定,万一又是他自作多情呢?上次申珏已经明确说了他不喜欢男人。 “毓青,你不要我帮你吗?”申珏一边说一边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那次在糖果商店买的糖还有很多,他现在习惯在身上放几颗。 他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等他准备找地方丢糖纸的时候,毓青已经走了过来。 毓青拿过申珏手里的糖纸,走到床边的垃圾桶旁,丢了进去,再慢慢地挪到了申珏的面前。申珏坐着,他站着,便是他俯视着对方。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申珏的脸,才主动地跨坐到了申珏的腿上。 他坐上后就不再动,只是安静地看着申珏。 申珏微微蹙了下眉,但也什么都没说。 扣子被解开。 火被握住。 毓青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后便就咬住了牙,跟上次不同,他这次除了坐在申珏的腿上,其余的动作都没有做,只是眼神定定地看着申珏。 而申珏也没做多余的动作,他沉默做着这个动作,时不时舔了舔口里的糖果。 糖果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去,仿佛这一切也没有那么令人厌恶了,他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恢复平缓。 毓青出来的时候太急,他有些控制不住,而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瞳孔悄然变大。申珏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一反应是迅速闭上了眼,身体更是僵硬住了。 在其他境里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这是第一次。正在他为此僵硬发愣之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皮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下,随后是鼻尖,下巴,最后那东西贴在了他的唇上。 口里的糖味为分走了一半。 申珏拧着眉头,依旧闭着眼,过了一会,他见对方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咬了一下。 “嘶。”对方飞快地退出来,倒吸了一口气。 半响,申珏腿上的重量就消失了,过了一会,有人拿湿热的毛巾仔细帮他擦脸,后面又换了一块毛巾帮他擦手。 毓青擦了好几遍,直到申珏的脸和手都有些变红了,他才停下来,低声说:“好了。” 他知道对方介意,要不然也不会一直闭着眼了。 申珏终于睁开了眼,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站起来要走,毓青一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挡在了申珏的面前,他吞了一口口水,才颤着声音说:“公爵,您不是不喜欢男人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要帮他。 他其实一个人也能忍,只是比较难罢了。 申珏没有看毓青,“因为你是跟我出去才被下药的,我只是不想亏欠你什么罢了。” 毓青闻言却摇了下头,“不对,你明明可以叫其他人……” 这回他的话没说完,申珏就打断了他,“我是准备叫其他人,可是你不愿意不是吗?毓青,你在期待什么?”他嘴角微抬,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你觉得我看上你了?想让你当我的情人。” 他往前走,毓青情不自禁往后退,直到退到门口,退无可退。 申珏抬手捏住了毓青的下巴,轻声说:“你除了这张脸还可以看,哪里配当我的情人,即使我喜欢男人,也不会想找你这样的半血族。退一万步说,你真当上我的情人,可我以后要成婚,你该如何呢?继续当我的地下情人吗?永远不见光也可以吗?” 毓青睫毛轻颤,他张了张嘴,身体抖得厉害,过了一会,他才低声说:“既然公爵不想要我,为什么要让我吸血?为什么要带我去参加宴会?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呢?还……还叫我宝贝……” “有趣而已。”申珏直接道,“你以为是什么?” 毓青闻言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想说对方撒谎,可是他似乎又没有理由说这句话。 有趣吗? 似乎挺有趣的。 不过是逗逗他,他就傻乎乎地去求欢了,还以为对方想要自己,原来只是觉得自己好玩罢了。 毓青看着申珏,半响,他抿唇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误会了,但公爵……能不能不再做这些事情了,我虽然是个半血族,但我也是个健全的人格。” “毓青,你是我的奴仆,我想做什么你都无权反对。”申珏拒绝了,他眼神平静而冷酷,毓青在这种目光下,觉得自己仿佛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件物品。 毓青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是对的,他不能拒绝,不能主动,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 申珏盯着毓青看了半响,突然说:“把我的裤子解开,然后跪下。” 毓青闻言眼神立刻慌乱了许多,他连忙摇了摇头,“我……我……”他有点想逃。 明明不想要他,为什么要有这种吩咐? 可申珏却轻轻摁住了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你是我的奴仆,毓青,我想让你做什么你都应该照做。” 作为纯血族里的贵族,申珏的听力其实比半血族的毓青的听力好许多,他突然吩咐这个任务,是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他非常熟悉,毕竟他曾经经常听。前几世他常常故意赖在乔江沅的家里,可乔江沅很忙,每次都要他等好久,他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但每次有人从旁经过,他都会认真去听脚步声,时间一长,他能准确地认出了乔江沅的脚步声。 先重后轻,间隔时间永远是半秒。 虽然不知道乔江沅为什么能走到这里,但申珏还是准备利用这个机会。他摁着毓青的肩膀,稍微用了点力,把人摁跪在了地上。而毓青沉默了一会,还是颤着手帮申珏解开了裤子。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11)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最后在门后停了下来。 这么近的脚步声, 毓青自然也是听到了, 可他只是微微抬眼看了申珏一眼, 见申珏没说话, 便又垂眼继续。 申珏听着安静下来的外面,微微扯了下唇,便伸手在毓青脸上掐了一把。他掐得用力, 毓青忍不住嘶了一声, 还未等他做出其他反应,申珏应该幽幽地道:“宝贝,你嘴巴太小了。” 毓青闻言脸一阵红一阵白,他长睫乱颤抖, 只是尽力去做。可没过多久, 申珏又拍了下他的肩膀, 毓青不明所以, 却看到申珏往后退了退, 他连忙松了口, 但因为张嘴张得太久,涎水止不住从嘴角滴落。他慌乱地去舔, 唇瓣本就嫣红透艳,因为他这个动作, 又增了几分魅惑。 可申珏并没有看毓青,他看了一眼门,便伸手把毓青扯了起来, 故意把声音弄得暗哑暧昧,保证门外的人能听到,“你再舔,我就忍不住了。” 话落,他就把人往门上重重一压,伸手把毓青的脸轻轻掰过去,就微微低头,轻轻咬了下去。獠牙刺穿了皮肤,毓青那瞬间便失了神,唇瓣间更是忍不住呢喃了一声。 门外有人,他知道,可是他无权去反抗申珏要对他做的事,就像申珏所说,他只是一个签下了卖身契的奴仆,zh只是门外的人是谁?为什么申珏要突然这样? 这样玩.弄他真的有趣吗? 毓青不知道。 而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非常规律的三声。 但申珏没有理会,他只是更加凑近毓青,两人的体重压得门发出沉闷的一声。 门外的人沉默了,而过了一会,毓青听到了外面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申珏,你在里面吗?” 申珏听到这个声音,就从毓青的脖颈间抬起了头,他舔了下自己的獠牙,却不急着开门,而是从自己的口袋里又拿出了一颗糖。他满吞吞地吃了一颗糖,又抓过毓青,对着毓青的唇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出了血,毓青没有出声,他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申珏。 申珏也看着毓青,眼神深邃,如最神秘的大海,没人知道大海之下藏了多少生物,就像毓青不知道申珏到底在想什么。 “申珏?我有事找你。”外面的人又开口了。 申珏渐渐松开了毓青,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便对毓青说:“进卫生间整理下吧。”他的话没有特意压低,保证外面的人也可以听到。 毓青低着头听话地进了卫生间,他一进去就听到外面门被打开的声音。 …… 乔江沅看到申珏时,先是笑了一下,可他看到申珏明显凌乱的衣服和红肿的唇,甚至还在空气中闻到一些不该闻到的味道时,他的表情有明显的一滞。 “你怎么到这来了?”申珏开了门,便走到了沙发边坐了下来。 他口里的糖还没吃完,甜味多少能抵掉他对血的恶心。 乔江沅抿了下唇,也走进房间,“因为我一直见不到你,所以只能厚着脸皮强行来找你了。”他说这话,眼神轻轻往卫生间瞥了一眼。 “找我什么事?”申珏轻轻抬眼看着乔江沅。 乔江沅反问,“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 “当然不行了。”申珏偏了偏头,见乔江沅脸色微僵,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为我贵人事忙啊。” 这句像玩笑的话仿佛缓解了气氛,乔江沅也顺势笑了笑,他走到了沙发旁,刚要坐下来,突然注意到被丢在地上的两条毛巾。他刚看过去,申珏就用脚轻轻踢了踢地上的毛巾,“不好意思,你敲门敲得太急,东西都没有收拾好。” 乔江沅脸色不变,“没关系,我们去说话?” 申珏看了一眼卫生间,便站了起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率先往前走。乔江沅跟在他的后面,下楼梯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申珏,我听说你找了一个情人?那个人是刚刚房间的主人吗?” “嗯?”申珏回过头看着乔江沅,“情人?谁说的?” 乔江沅笑了一下,“你还不知道吗?你上次带了一个人去参加慈善晚会,现在外面都传疯了。” “哦。”申珏说完这个字又没了反应,乔江沅忍不住蹙了下眉,他快步上前,抓住了申珏的手臂,“申珏,你到底怎么了?” 申珏先看一眼乔江沅抓着他手的手臂,才徐徐抬起眼望着对方,“什么我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自从你受伤后,你就变了很多,你到底怎么了?”乔江沅叹了一口气,“你还在怪我没天天来看你吗?申珏,你知道的,我实在有些忙,我一旦不忙就立刻来找你了,如果你生气就对我发脾气好了,不要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什么是伤害自己的事?” 申珏似乎觉得乔江沅的话太荒唐,忍不住笑了,“很多人都有情人不是吗?我有一个怎么了?” “可那个人不是奴仆吗?你可是公爵,你难不成还要跟一个奴仆在一起?”乔江沅说。 申珏说:“奴仆怎么了?” 乔江沅闻言脸色更沉,他牢牢地盯着申珏的眼睛,似乎想看申珏是不是在撒谎,半响,他才说:“别开玩笑了,申珏,我不喜欢你这个玩笑。” 申珏露出苦恼的神情,“为什么你觉得我在开玩笑?乔江沅,我有我的生活,你也有你的生活,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关心我的生活……” “不行!”乔江沅直接打断了申珏的话,“我答应了伯父要照顾你的。” 听到这句话,申珏眼神微变。 即使是仙,也有自己的情绪,前几世乔江沅可以不顾他们之间一起长大的情谊,逼他走上只能自杀的地步,现在居然跟他说答应了他的父亲要好好照顾他。 真是荒唐又可笑。 不过眼前的乔江沅还没有逼他走上绝路,所以他也不能问对方为什么会那样做。 “床上的事你也要照顾吗?”申珏似笑非笑地说。 乔江沅沉默一瞬,然后沉声道:“你若想,我不是不可以。” 申珏听到这话,是真的有点想笑。看来,乔江沅真的很喜欢毓青,喜欢到甚至愿意牺牲自己,这能从一方面解释乔江沅能那么狠心地对待自己的原因了。也许乔江沅是太爱毓青,所以容不下他这个毓青的主人。 “算了吧,你想我还不想呢。”申珏从乔江沅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下去吧。” 他说完就往前走,也不去管留在原地的乔江沅脸色有多差。 …… 乔江沅那日没有呆多久就离开了,申珏也没有送他,乔江沅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申珏一眼,眼神里有着深意,而申珏则是笑了一下。 “申珏,好好保重。”乔江沅戴上帽子,大步走了出去。 等乔江沅离开后,申珏就看向身后的向文,“谁告诉他我在毓青的房里的?” 向文闻言身体一抖,眼神有些慌乱,“我不……” “不要撒谎。”申珏面无表情地说。 向文低下了头,“对不起,公爵,是我做的。” 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做,可是……可是他真的看不下去,他不明白公爵为什么对那个卑贱的半血族另眼相待,明明那个人什么都不行。 不过让向文意外的是,申珏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罚他。 …… 几日后,申珏带着毓青出席了一个宴会,那个宴会就是之前一个好事者举办的,他想看看申珏和乔江沅是不是真的闹翻了,而参加宴会的其他宾客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宴会上,乔江沅先到了,有人看到他便打了招呼,然后问:“没跟申珏一起来吗?” 乔江沅似乎猜到了这种问题,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我们没有住在一起,当然不会一起来。” “啊,原来他不是每次参加宴会都要先去你家等你吗?”那人笑了一声,“我们还说申珏真是你的跟屁虫,你走哪就黏哪,不过没想到跟屁虫现在也长大了。” 乔江沅笑了笑没说话,那人见乔江沅的反应,识趣地笑了笑,便走开了。 乔江沅虽然表面看上去平静,可内心一点都不舒服,他端起旁边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又忍不住松了松自己的领带。这段日子总是有人不断打听他跟申珏的关系,说实话,原来申珏黏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烦,他觉得申珏不识趣,不懂看眼色,现在申珏不黏他,按道理说是好事,除了毓青这件事,可偏偏有那么多人来问他跟申珏怎么了。 问完还要露出惋惜的神情,仿佛他错过了什么。 他错过什么了吗?不过是甩掉了一个跟屁虫,他应该高兴的,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在他和申珏这段友情里,虽然表面上是申珏占主导,他处处迁就,可实际上,他和申珏这段友情其实一直是申珏在用心维系,他知道申珏喜欢他,可他不喜欢申珏,并且觉得申珏这种喜欢让他有些恶心。 可现在没了这种让他恶心的喜欢,他居然有些不习惯。 乔江沅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喝了一大口酒,刚喝完,就听到宴会的入口处传来了喧闹声。他还没有回头,就听到有人在喊申珏的名字。 “申珏,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乔江沅不用回头也知道现在有一群人围上了申珏,申珏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一直是中心,不过申珏并不怎么搭理那些人,一心只跟着乔江沅。 他静静地看着杯中的酒,还是忍不住转过身看向声音处。 申珏果然被人群拥着,脸上依旧是那幅懒洋洋的笑,只不过他身边的人不再是他。 …… 毓青虽然不是第一次跟申珏参加宴会,但这一次他还是很紧张,甚至有点想往申珏身后躲,不过他知道他不能躲。他默默在心底为自己打气,努力挺直了身体,站在申珏的身旁,无视似有似无围在他身上的目光。 那些人围着申珏说了好一会话,自然而然又把话题引到了毓青的身上。 “上次就见到这位小美人了,你这回总要好好介绍一下了吧,申珏。” 申珏牵了下唇角,“介绍什么?你们怎么那么多事?” 那些人哎了一声,“你这也太护着了吧。” 他们这些人又说了一会话,申珏似乎察觉到毓青不自在,便轻轻拍了下毓青的肩膀,“你去那边拿点东西吃吧。” 毓青犹豫了下才点了点头,从人群中离开。 毓青离开后,有些人的话便更直接了,“你不是喜欢乔江沅吗?怎么?换人了?那我去追乔江沅,你反对吗?” 说话的人是圈中有名的放荡鬼,原先他曾向对乔江沅下过手,不过马上就被申珏发现了,狠狠地警告了一番后,便停了手。他这次听说申珏和乔江沅闹翻了,便立刻赶着过来打听消息了。 申珏闻言似笑非笑,“谁说我喜欢他了?你要追就追呗。” 他说这话的时候,巧合的是乔江沅正好从旁经过,周围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更有胆大的直接对着乔江沅喊:“乔江沅,你听到申珏刚刚说什么了吗?” 乔江沅被喊住,便停下了脚步,他好脾气地看着说话的人,“听到了,怎么了?” “没点感想?”那人又说。 乔江沅还未答话,申珏就先开了口,“这有什么好感想的,我和乔江沅就是朋友,对吧,乔江沅?”他直勾勾地盯着乔江沅看。 乔江沅沉默一瞬,笑了一下,“嗯。” 申珏见状也笑了一下。 周围人看两个当事人如此云淡风轻,便也渐渐失去了对此事的好奇,很快就转到了其他话题上,只不过他们依旧抓着申珏说话。 虽然在宴会上的人都认识申珏,也知道申珏身边最近多了一位小美人,但还是有些人不知道。 段修永便是其中一个,他知道申珏,可他对外界的消息实在不灵通,尤其是他今天来的时候,汽车还出了问题,导致来的时候来晚了,也没看到申珏跟毓青站在一起的画面。 贵族们聊天,有些话并不方便在大厅聊,所以他们会往抽烟室去,申珏此时就被邀请去了抽烟室,而毓青还一个人留在大厅处。他基本都不认识宴会上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所以只能站在餐桌旁吃东西。 这些食物都比他平时吃的要好吃很多,甚至桌子上还摆了许多人类血,他从没见过那么多杯人类血,所以忍不住拿了一杯喝,喝了一半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怎么没见过你?第一次参加宴会吗?”声音突然在周围响起,让毓青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去看,才发现自己旁边多了一个穿着西装,相貌还算不错的男子。 …… 申珏坐在沙发上,无聊地听着旁边人说话,他们这些人聊的基本都是一些没营养的话题,而过了一会,有人打开了抽烟室的门。那人进来就扫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了申珏的身上,“申珏,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申珏看向那人,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了?” 那人眼珠子转了一圈才说:“乔江沅跟人打起来了。” 这话一出,有人先笑了,“这事你找申珏可没用,他们现在不一块玩了。” “我知道,不过乔江沅是为了申珏那个小美人跟人打起来的,我想这事总要跟申珏说一声吧。”进来的人无辜一笑,又看向申珏,“打得可凶了,我还没见过乔江沅如此发飙,你要不下去拦一拦?” 申珏沉默了下,还是站了起来。 他到户外院子里的时候,乔江沅和段修永已经被人拉开了,比起嘴角青了一块的乔江沅,段修永看上去可凄惨多了,眼睛肿了,鼻子还被打出了血了,看上去十分狼狈。他被人拦着,还十分生气,对着乔江沅骂,“乔江沅,你是不是有病?我做什么了?你就这样打我?” 乔江沅沉着脸不说话。 而他们旁边还有一个人,是毓青。 毓青身上披着乔江沅的西装外套,而他脸色有些白,似乎受到了惊吓,看到申珏出现的时候,脚步先往申珏那边跨了一步,但又停了下来。 申珏走到乔江沅和段修永的中间,他先看了下乔江沅,才看向段修永,无表情地问:“你做什么了?” 段修永看到申珏,慌了一下,但他很快就说:“是乔江沅先动的手,他发神经,我就还了一拳,你看我鼻血都被打出来了。” “我没问你打乔江沅的事,我问你对他做什么了?”申珏把旁边的毓青拉了过来,一拉过来,申珏就发现了毓青的不对劲。 毓青的脖子上多了两个牙洞。 申珏的目光立刻重新放在了段修永的身上,“你咬他了?” 段修永根本没想到毓青是申珏带来的人,他刚刚见毓青一个人在餐桌那里吃东西,面生,行为举止又不像一个贵族,他只以为对方是混了请帖来参加宴会的人,毕竟这种人很多,所以他也没想那么多,便拉着对方说话,而后又说把人哄骗去了院子里。 毓青当仆人当惯了,当一个贵族叫他去做什么,他本能性地会服从,而且他想这么有这么多人,也没想会发生什么,但他没想到他到了院子里,对方却要拉着他往深处去,他就有些不愿意走了,那人居然强行咬了他,只不过乔江沅很快就出现,一拳打倒了那个人。 …… 段修永见申珏的反应,顿觉不好,立刻就道歉了:“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是你的人,我……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真的,我没准备做什么。” 申珏沉默了会,笑了一下,“没关系,误会一场而已。” 段修永听到这句话明显松了一口气,而乔江沅和毓青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乔江沅。 他忍不住看向申珏,怒道:“申珏,你就这样喜欢人的吗?” 申珏没理会乔江沅的话,而是把毓青身上的外套拿了下来,丢给了乔江沅,再拉着毓青往外走。段修永见申珏要走,更是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得罪申珏是有原因的,他家是开银行的,而申珏是他们家银行的大客户,如果他爹知道他得罪了申珏,还不知道要怎么说他。 …… 毓青虽然跟着申珏出来了,但心里一点都不舒服。等坐到车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说:“公爵,我下次不想再参加这种宴会了。”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就像申珏的一颗棋子。 他现在根本弄不懂申珏在想什么,申珏在他面前就是一团迷。 上次在房里,他故意要自己做出那些事情,明明外面有人,他也不叫停,而且还是在没有反应的情况下。 申珏闻言看向毓青,“为什么不想参加?”他顿了顿,“因为刚刚那个人吗?” 毓青沉默了会,才说:“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不配参加罢了。” “没有人天生就适应这种宴会。”申珏说,“而且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你不知道吗?” 毓青闭了闭眼,不再说话。 但很快就发生了一件让毓青十分惊讶的事情。 那夜欺负过他的人居然登门道歉了,还是特意跟他道歉的。毓青从没接受过贵族的道歉,有些不知所措,而段修永见毓青半天不说话,苦哈哈地一笑。 他是真没想到申珏那么狠,宴会的第二天就立刻把存在他们家银行的钱全部取了出来,他们家最近的资金本来就有些运转不行,被这一动,几乎要破产,弄得他爸立刻让他滚过来道歉。 “真的对不住,我那夜喝多了点,做出了不该做的事,您就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成吗?”段修永对毓青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毓青闻言忍不住看向旁边的申珏,但申珏却没有看这边,而是拿着报纸在看。他顿时就明白了申珏的意思,他要他自己来处理,可他应该怎么做? 但不管怎么做,毓青突然觉得有些开心,他本来是很生气的,但现在段修永特意登门道歉,他就明白了申珏肯定在事后做了些什么,毕竟那一夜段修永可没有跟他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天凉王破系列。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12) 毓青想了好久才说:“你登报向我正式道歉, 这样的话, 我便可以既往不咎。” 段修永神情微变, 他亲自上门道歉已经是低声下气, 厚着脸皮来的,但登报道歉便是当着整个圈子打自己的脸, 这让段修永十分不情愿。他看向沙发上的申珏, 见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便知道此事无可商量的余地,只能讪讪一笑, “行,我回去就登报道歉。” 段修永离开后, 毓青就走到了申珏的身旁, 他抿着唇看着申珏, 见对方还在看那张报纸, 又不敢上前打断,便一直站着,直到申珏觉得毓青实在有些挡到了他的灯光。 申珏从报纸上抬起头, 语气透出一份疑惑, “怎么了?” “谢谢。”毓青认真地说。 申珏闻言反应并不大,他重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报纸, 仿佛报纸比面前的人有意思许多。毓青见状,只是老老实实去厨房继续干他的活了。 自从他跟着申珏参加了两次宴会,庄园里的人对他的反应都渐渐有了变化。有人跟毓青说:“公爵肯定想把你提拔成他的贴身男仆,毓青, 你的好日子到了。” 毓青只是摇头,“我不知道。” 但让毓青没想到的是,没过几日,管家就跟他说他现在成为了申珏的贴身男仆。 “我已经跟公爵推荐你了,公爵并没有反对,毓青,好好做事。”管家伸手拍了拍毓青的肩膀。毓青看着对方,半响,才慎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才真正知道当一个贴身男仆需要做多少琐碎的事情,而且向文很排斥他,有些东西会故意不教,毓青有一次就不小心把精油倒进了洗脸的铜盆里。向文当场就告了状,毓青本以为申珏会赶他出去,哪知道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重新换盆水就是。” 而且渐渐的,毓青发现申珏总是叫他做事,比如—— “毓青,我昨天看的那本书在哪?” “我眼镜呢?毓青。” “毓青,这套衣服不好看,帮我换了。” …… 申珏喊毓青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向文就闲了下来,到后面他甚至只是站在旁边看毓青帮申珏整理衣服,脸上虽然还挂着得体的微笑,实际上眼里的刀子早一把把插.在了毓青的身上。 因为当了贴身男仆,毓青的工资涨了不少。发工资的那日,毓青还没见过这么多钱,那一整天都是笑眯眯的,眼睛忍不住弯成了月牙儿。 申珏看了毓青几眼,似乎很少见到对方这么开心的样子,所以有些稀奇,但也没说话。此时申珏要入睡了,已经洗完澡了,就差泡个脚,就可以上床了。 毓青现在伺候申珏已经非常熟练的,他把精油倒进泡澡盆里,才蹲下来帮申珏黑色丝绸睡裤的裤脚往上卷了卷,露出里面苍白的脚。因为穿着黑色的原因,申珏此时的脚看上去更白了,毓青把对方的脚捧在手里,却一点都不觉得脏,只觉得对方的脚漂亮得像块玉,而上面蔓延的青筋便是白玉上的点翠。 他把申珏的脚轻轻地放入水里,便开始按摩,从脚底按摩起,再一直往上。 向文现在都不用伺候申珏入睡了,所以已经回了房,现在申珏的卧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毓青洗到脚踝处的时候,突然抬头看了申珏一眼,而这一眼跟申珏的眼神撞上了。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而毓青长睫轻轻一掀,手渐渐往上。 他一开始的确只是想按摩,但最后怎么滚到了床上,他也记不清了。 毓青跪坐在床上,獠牙刺进了对方的脖子里,这一会,他的进食克制了许多,甚至可以分神去看对方的反应,见到申珏蹙眉后,他便立刻退了出来,红舌将伤口处的血舔干净。 做完这个,他便下了床,把水倒了,洗了手,正准备关灯离开房间的时候,申珏喊住了他。 “一起睡吧。” 毓青背对着床,浑身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他很快就关了灯,没有直接回到床上,而是去了浴室。血族的视力很好,即使不开灯,他们也看得清。毓青洗完出来的时候,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毛巾,他看着申珏,轻声说:“公爵,我在这里没有睡衣。” 申珏挪开了眼神,把视线投向了另一边,“衣柜里有新的,自己拿。” 毓青闻言翘了下唇角,虽然他总是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小时候读过的童话故事终究只是故事,但真有人能将他从沼泽里拉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想抓住那个人的手。 因为一出生就是半血族,他从小受到了很多的不公平,在大街上乞讨,被打,只能吃垃圾,而到了庄园里,没有一个同龄人愿意跟他一起玩,大人看见他,也总是站在一边嘀嘀咕咕,他偶尔能听到“半血族“这三个字。 他知道这些人在议论他,因为他的出身,哪怕他做得再好,他都改变不了自己是个半血族的事实,他这辈子都只能呆在庄园里当奴仆,拿着很少的工资,干着最累的活。他现在能去厨房帮工,甚至得到管家的举荐,那都是他自己努力而来的。 因为出身低,所以他付出的努力是别人的十倍,百倍,他争取让所有人都喜欢他,这样他就过得好一些。 所以即使申珏总是一时好一时坏,他也可以忍受。 能改变现状的话,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而且他跟申珏呆的时间越长,渐渐发现对方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可恶。 这段时间,他发现申珏会把餐桌上没碰过的食物分给他和向文,分完他们,还有剩的,便由厨房去处理了。甚至向文有时候想要什么东西,申珏也都同意了。毓青突然明白向文为什么要一直呆在申珏身边了,因为只要够了解这个人,就会发现申珏其实非常好讨好。 讨好。 对,是讨好。 毓青明白自己的行为可能是不齿的,但他实在厌恶自己的奴仆身份。如果申珏喜欢上他,那一切都会不同。虽然他表面上不喜欢那些宴会,可是他自己知道,他内心对那些华丽奢靡的生活向往,当他穿着西装,站在宴会大厅的时候,他会有一种自己也是贵族的错觉,但他知道自己不是。 申珏并没有把他介绍给那些贵族,所以那些贵族顶多多看他几眼,叫他也绝不会叫名字,而是带着羞辱意味的小美人。 他想往上爬,他想当人上人。他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问题。 除此之外,他并不厌恶申珏,甚至在对方的手碰到他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颤抖,不是害怕的颤抖,而是兴奋的颤抖,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那日门外有人,他跪在地上的时候,其实他才是有反应的那个人,可他不敢让对方看出来,所以只能暗自用手掐自己,想把那种反应压回去。 可当申珏把他压在门板上,咬破他的唇时,毓青那瞬间就彻底明白自己的不同之处。 他的反应更厉害了,他喜欢这种疼痛和羞辱,毓青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可他无药可救,这种疼痛和羞辱是申珏给予的,他需要对方。 他需要对方,在任何情况下。 …… 毓青并没有穿新的睡衣,而是拿了一件申珏平时穿但穿得比较少的,他故意的,想知道对方的反应,果不其然,在他上床后,申珏多看了他几眼。毓青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看了下自己,“公爵,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申珏不是傻子,他现在也在猜毓青在想什么。毓青在观察申珏的同时,他也在观察对方。前几世他一颗心几乎只放在了乔江沅的身上,所以对毓青基本上不怎么了解,但他这一世就多看,多想。 一个卑微的半血族光靠一张脸就能在这个庄园里活得还不错,怎么会是个傻白甜呢?而且乔江沅出身贵族,但他后面却和毓青订婚了,这是什么概念? 差不多就是一个灰姑娘嫁入豪门了。 这个灰姑娘蠢吗?绝对不蠢,甚至完全迷住了乔江沅。 申珏一直在想,说毓青能义无反顾地攀上乔江沅,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乔江沅是能给他最多东西的一个人。因为这个猜测,申珏逐步在试探毓青。 一开始毓青并没有反抗他,也许是因为他是主人,但当段修永来道歉的那夜,申珏虽然在看报纸的,但实际上一直在观察毓青的反应。 毓青有些兴奋,这种兴奋来源于段修永对他的低声下气。 而后,他就发现毓青行事更加大胆了些,他虽然不会再把当情人这种话挂在嘴边,但的确在逐渐暗示或者说在引诱申珏。 比起无欲无求的人,显然毓青这种有所求的更好对付。 他要给毓青希望,然后摧毁在当着对方的面摧毁这些希望。 …… “你穿了我的衣服。”申珏靠坐着床上,眼神轻轻扫过毓青身上的衣服。 毓青啊了一声,脸上露出恐慌的神情,“这件不是新的吗?我……我弄错了,我现在就去换!” “算了,穿都穿了,就穿着吧。”申珏扯了下唇角,便躺下了。他盖上被子,便直接阖上了眼,而过了一会,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一点更了~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13) 申珏睁开眼, 望了会天花板, 才突然扣住了毓青的手,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 连起伏都没有,“你在做什么?” 被他扣住手的人沉默了一瞬, 才低声说:“没有做什么, 我吵到公爵了吗?” 申珏闻言转眸看向对方。 黑暗中,毓青睡在他的枕头上, 额发柔顺垂落,一双美眸正看着他。在不清晰的光线下, 他的面容莫名添了几分诡异的艳色。 申珏看了毓青一会, 突然侧身压在了毓青的身上, 再一把拉过床头上放着的领带。这是他今天解开丢在这里了, 毓青忘了收了起来。此时倒是方便了。 他把毓青的两只手用领带绑住了,在绑的过程中,毓青不仅没有挣扎, 甚至哼都没有哼一声, 他就这样乖巧地让申珏绑。 绑完之后,申珏用手指轻轻顺了顺毓青的额发,“就这样睡吧, 我醒来后要是发现你解开了,就要很严厉地罚你了。” 毓青轻轻吸了一口气,他看着上方的申珏,眼睛眨了一下, “是什么样的罚呢?” 申珏想了一会,才凑到毓青的耳旁低声说了一句,那话含糊不清,可毓青听清楚了,甚至给出了反应。他觉得耳朵发烫,甚至有些不敢直视申珏。而申珏则是又躺了回去,他重新盖好了被子,闭上了眼睛。 这一个白日,他睡得还行,旁边的毓青果然听话地没有解开领带,当申珏给他解开的时候,手腕上都有了青痕,可他却毫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双眼炙热地盯着申珏看。 申珏愣了一下,才缓声道:“想要奖励?” 毓青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要什么奖励?自己拿吧。”申珏说完就准备下床,但没想到的是他下一瞬就被毓青扑倒了。毓青此行为实在大胆,所以他虽然扑倒了申珏,也在暗暗观察申珏的反应,见对方没什么厌恶的情绪,这才小心翼翼地进行下一步。 其实这一个白日他都没怎么睡着,第一是因为手被绑着,第二则是因为申珏在他的旁边,他只是闭上眼,对方身上那种香甜的血味便一直往他鼻子里钻,他从没有觉得自己是如此饥肠辘辘过。 他一直在等对方醒,听到对方要给自己奖励的时候,毓青完全忍不住了。 他轻轻地凑过去,在申珏的脖子上舔了一口,又试探地用其他牙齿碰了一下,见申珏没有呵斥他,这才放心地咬了下去。血液咕噜噜地往他的肚子钻,他再一次感觉到了满足,但他隐隐又觉得这种满足不够。 现在的毓青知道吸血的分寸了,而且申珏刚起床,身体是最虚的时候,所以他没吸几口,便停了下来,只不过处理伤口旁未干的血液时,他花了很长的时间。 后面是申珏实在忍不下去了,他现在也是血族,自然知道血族对血液的迷恋,但毓青这样还是有些过分了。于是申珏直接抓住了毓青的头发,强行把人扯了下去。 毓青被扯得叫了一声,可瞥到申珏沉下来的眼神时,又连忙把声音吞了回去。 他站直了身体,仿佛又变成了听话的贴身男仆,而申珏则是有些烦躁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没理毓青,自己穿了鞋子就去浴室了,他走进浴室后,又出来跟毓青说:“待会告诉向文,我今天要出去,提前备车。” “是。”毓青见申珏进去后,便扯动了床边的金铃。向文很快就出现在了房门外,他见到门从里面打开,有些惊讶,但还是第一时间露出了笑脸,但这个笑脸在见到毓青后,一秒不到,就消失了。 向文的眼神瞬间把毓青从上到下全部打量了一遍,再看了一眼明显比往常要更凌乱的床,最后他才看向毓青唇角的血迹。他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你今天睡在这里了?” “对。”相比脸色难看的向文,毓青还是跟往常一样。他往旁边让了下位置,也低声回向文,“公爵让我留下的,我是有些惊讶,但这事公爵的吩咐,我也不能拒绝。对了,向文哥,公爵说他今天要出去,让你提前备车。” 向文冷笑了一声,没理毓青,他早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伺候申珏几十年了,都没做出一件出格的事,而这个不要脸的半血族,这才当上贴身男仆多久,就爬到床上去了。依他看,毓青根本的目的就是想当这个庄园的半个主子。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白了毓青一眼,就往浴室那边走。 而毓青看着明显气急败坏的向文,红唇微勾,露出一个深意的笑容,但他很快就敛去了这个笑,开始整理房间。 向文今日格外恶心毓青,所以只要是贴身伺候的活,他都故意抢在毓青前面,而毓青每次被抢先,就抿了下唇,往后退了两步,垂眼看地。他身形纤细,垂眼时,越发显出睫毛的浓密,跟明显横眉怒目的向文比,毓青的神态实在好得太多。 只不过申珏刚起床就被毓青吸了血,此时也没什么心情搭理毓青,所以压根没往他那边看一眼。向文一弄好,他就直接出去了。 向文见状,嘲讽地看了一眼毓青,便也跟了出去。 …… 申珏今天出门是应约,因为不想走前几世的老路,申珏总要把他的产业打理起来,而且打理好的话,可能还会有其他帮助。跟他约的人是他这个身体的父亲的一个朋友。 那个朋友叫孔樊,不是帝都人,前几日才到的帝都,这次他们要谈的是一个矿场的生意。 对方有地,但没有钱开发,而申珏有钱,却没有地,所以正好一拍即合。 孔樊虽然不是帝都人,但经常来帝都,对帝都可以说十分熟悉,所以见面的地点也是他订的,而这个地方申珏却很熟悉,因为前几世他在知道乔江沅和毓青的恋情后,常常泡在那个地方喝酒以及赌钱。 那是一个叫汇英馆的小洋房。 一楼做成了酒吧,而二楼是房间,三楼和四楼便是汇英馆真正赚钱的地方——帝都最大的赌庄。 因为其背后的老板是帝国的几位亲王,至今还没有人敢在这个地方闹事,而也没人把在这个地方的所见所闻传出去,而进汇英馆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没有平民可以混进去,甚至里面的服务生都是落魄的贵族子弟。 因为是谈生意,加上申珏故意想冷一冷毓青,所以没有带毓青来,而是自己带着保镖单独赴约了。 他到的时候,孔樊已经在了,他订在了二楼的包厢。 因为孔樊还是第一次跟申珏合作,所以这次的见面多多少少有试探的意思,他们坐着说了没多久,孔樊就邀请申珏上去赌钱。 申珏明白对方的意思,孔樊想试探他的底细,毕竟没跟他合作过,如果他钱不够多,开发到一半资金链断了,孔樊要再去找一个合作方就太难了。 所以申珏也没有拒绝,跟着孔樊一起上去。孔樊自然是不赌,所以只有申珏拿了筹码,而他们往赌场中间走去的时候,申珏意外地看到了乔江沅。 乔江沅正坐在一张赌桌旁边,面前放着一堆筹码。申珏注意了下他的衣着,觉得乔江沅至少在这里呆了一天以上。 乔江沅是个非常讲究的人,若衣服上沾了灰,都不可能再穿的,可他现在的衣服领口处居然有酒渍,可他浑然不觉,双眼紧紧地盯着正在发牌的荷官。 孔樊左右看了一圈,见申珏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也顺着看了过去,他看到乔江沅的时候,挑了下眉,“那个赌鬼是你的朋友?” 赌鬼? 前几世的他比现在的乔江沅要恐怖十倍,那时候的他就住在了汇英馆。管家和向文他们多次求他回去,他都不听,继续在这里醉生梦死,仿佛只有呆在这里,就能忘了乔江沅,忘了一切的烦恼。 现在看来,没有记忆的他跟乔江沅的确是一起长大的,两个人连忘愁的方式都选的一模一样。 …… “不是。”申珏转头对孔樊说,“你想玩什么?这里的玩法,我都会一点点。” 孔樊眼睛一亮,听申珏的意思,他是这里的常客了,所以孔樊很开心地说:“都可以,我跟你玩。” 他们两个先是在一场赌桌上玩,后面孔樊觉得不过瘾,就自己去玩了。申珏把自己手里的一半筹码分给了孔樊,便随便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这张桌子玩的十三点,看运气和胆子。 申珏心思不重,有时跟有时不跟,输赢各半。他坐了许久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去找孔樊,但还没找到孔樊,便先碰见了乔江沅。 乔江沅看见申珏的时候,脸色微变,而很快,他就露出一个微笑向申珏这边走来,“申珏,好巧,你也在这,在玩什么?”他往申珏刚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哦,十三点,那个挺好玩的。” 申珏看了一眼乔江沅,便绕开他准备走。 他现在没必要跟乔江沅维持表面的友谊。 但乔江沅似乎被申珏这个举动气到了,在申珏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把抓住了申珏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生死时速的一天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14) 乔江沅用了力, 似乎是不想让对方挣开。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毕竟是在赌庄, 这周围又都是一些贵族,乔江沅压低了声音, 又抓着申珏的手腕,往露台的方向去。 申珏蹙了下眉,但因为今夜他是来谈生意, 不想让孔樊这个生意伙伴对他印象不好, 所以只好跟着乔江沅去了露台。 厚重的深色窗帘将露台和大厅隔成了两个世界,申珏一走进露台, 就想把手抽出来,但乔江沅却不肯松, 甚至还上前把申珏堵在了护栏处。 栏杆抵在腰上, 楼下的路灯并照不到上方来, 乔江沅那张英俊的脸在夜色显得有几分模糊。 “你干什么?”申珏不悦地看着眼前的人,再度用力地抽了下手,可乔江沅还是不肯松,他的力气比申珏大。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乔江沅压着嗓子说, 似乎是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你现在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愿意了吗?我们好歹也是一起长大, 你要疏远我,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申珏眉头紧蹙,“没什么理由,乔江沅, 你松手。” 乔江沅闻言却只是盯着申珏看,申珏脖子上的牙洞如此明显,让他根本无法忽略,而且还不止一处。他想他应该知道弄出这些痕迹的人是谁,是他喜欢的人。现在他喜欢的人跟他的好友在一起了,而这位好友在一个月前还是喜欢他的。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世界仿佛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乔江沅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你气我装傻对吗?可你不应该找别人来气我,小珏,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说完,他还强行把人搂进了怀里,手还在申珏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小珏,我知道我们长大后,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但我一直都很在乎你,之前你的那些暗示,我不是看不懂,只是我怕我会伤害你,所以我不敢回应,但现在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有办法接受你不理我,所以,即使你不喜欢我,但能不能不理我?” 乔江沅感觉到怀里人的挣扎,便不露痕迹地加重了力气,而申珏实在有些烦。乔江沅的死缠烂打完全在申珏的意料之外,他本想只要他明确拒绝,乔江沅便会识趣地不再找他,但看来,乔江沅对毓青的这份感情足以让他丢下面子,哪怕申珏脸色不好看,他也能自说自话,装出绝世好友的样子。 不过想想也正常,乔江沅能在前几世暗中收购他的家产,连风声都没走漏,足以证明这个人的步步为营,现在拉下面子跟他道歉,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申珏稍微心软,他们又重新恢复到原来的关系,乔江沅就可以继续接近毓青了。 “你先松开我。”申珏起床后就没吃什么,他对这里的食物十分不太感兴趣,几乎所有的食物都在里面加了血液,而且因为他是贵族,所有加的血液成分还不少。后来他到了汇英馆,又跟孔樊喝了点酒,胃里就有些难受。现在乔江沅抱着他,他只想吐,脸色更是泛着苍白。 乔江沅似乎听出申珏语气的不对,迟疑了下,还是松开了申珏,见对方脸色不对,才低声询问:“你不舒服?” 申珏伸手把乔江沅往后推了推,他现在想吐的另外一半原因是乔江沅身上那复杂的气味。乔江沅身上又有酒味,又有烟味,还有香水味,总之混在一起,难闻得厉害。 人被推远了些,夜风又吹散他鼻间的味道,申珏这才舒服了一些。 乔江沅一直小心地观察着申珏的神情,见人眉头舒展开了些,才继续开口:“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你总是照顾不好自己,要不去我家住几天?我最近请了一位营养师,对饮食这一块很有心得。” 申珏摇了摇头,抬眼看着乔江沅,“我跟你正式说一遍好了,我不想跟你当什么朋友,你以后不要找我了。” “为什么?”乔江沅觉得自己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申珏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他拧着眉,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画纸。 他将画纸展开,里面是他的一张素描像,而落款写的是申珏的名字,上面还有时间,就是几个月前。 这是申珏去他家画的,当时还特意夹在了他正在看的书里。那时候的乔江沅觉得申珏这种行为可笑又无聊,但也没把画纸丢掉,而这几日他鬼使神差想到这张画纸,并把它随身带在了身上。 “你看着这张画,申珏,你确定要跟我就这样绝交?”乔江沅目光定定地看着申珏,唇抿得紧紧的。 申珏目光落在画上,眼神有片刻的出神,他在这个境里曾真心爱过乔江沅,可这个人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甚至可以骗自己签下一份卖身契。 乔江沅注意到申珏的出神,眼里浮现出淡淡的欣喜,但这个欣喜并没有维持多久。申珏从他手里拿过了画,接下来他就当着自己的面将画撕碎了。 申珏撕画的速度并不快,慢条斯理的,似乎就是要让乔江沅慢慢看,然后记住。 夜色下,申珏的手白得耀眼,乔江沅甚至都有迷糊,到底是他的手更白,还是他手中的画纸更白。修长白皙的手将画纸慢慢撕成了碎片,就像把他们曾经的记忆也全部撕成了碎片。 申珏撕完了,往前一步靠近了乔江沅。 他对乔江沅轻轻笑了一声,红唇微翘,眼神却十分平静,“这里没有垃圾桶,所以我只能还给你了。”他拉开了乔江沅的口袋,把那些碎纸片塞了进去。 如果他没有记忆,自然会为乔江沅这番话心动,可没有记忆的他,也听不到乔江沅这番话。乔江沅只是戴着面具想骗他,利用他。 申珏塞完纸就往外走去。 人都是这样,总是会惦记失去的,而当拥有的,从来不会为之心动。 …… 申珏回到大厅,而孔樊也赌得差不多了,正在找申珏。 孔樊对今晚还挺满意,离开的时候说过两日便就谈一谈具体合作的事情,申珏送孔樊上了车,才准备自己上车,只是他在上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有人在看他。 申珏回头看了一眼,意外发现方才他和乔江沅呆过的露台那里,此时还停留着一个人影。因为露台没有灯,申珏只能看清一个轮廓,似乎是乔江沅。 他还站在那里。 申珏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弯腰钻进了车内。 五日后,申珏跟孔樊签订了初步合同,孔樊邀申珏去矿地实地看一看。申珏想了下,便同意了。 这次出行,申珏只带上了毓青、保镖,司机都没有带,因为他们此行的出行工具是火车。 向文知道申珏要出一趟远门,却不带他的时候,郁闷了好久,可他又不敢在申珏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暗地损毓青几眼,但毓青十分聪明,他不跟向文拌嘴,向文说什么,他就听着。向文说了几句后,就没了兴致,只能恨恨地瞪毓青一眼。 出门那日,向文把申珏的行李提到后车厢,刚放好,就看到毓青提着自己的小皮箱出来了。 毓青没出过远门,这小皮箱都是好些年前来的,边角已经磨损得厉害。 “你怎么提个这么破的箱子,被别人看了,还以为公爵亏待你了。”向文看着毓青提了一个这么破的小皮箱,就忍不住挤兑道,“又不是没给你涨工资,怎么?连买个箱子都不愿意?真是丢公爵的面子。” 毓青被说得只能低头。 申珏站在车旁,顺着向文的话看了一眼毓青手里的小皮箱,他想了下,转眸看向向文,“我记得我那里还有好几个,你拿一个给毓青吧。” 向文应了声,便走到毓青身旁,“你跟我来。” 等毓青和向文重新出来,已经是十分钟后。毓青把皮箱放进后车厢,再从另外一边车门上了车。申珏已经靠坐在座椅上,正在闭目养神。他们要先去孔樊下榻的酒店,然后再跟孔樊一起坐火车前往A城。 孔樊见到毓青的时候,眼睛便一亮,在火车上,更是拉着毓青说了好些话。毓青有些尴尬,便看向申珏,可是申珏似乎不舒服,上了火车就开始睡,头因为靠在车窗上,总是会撞到车窗。 毓青便偷偷把申珏的头扶到自己的肩膀上,再对孔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孔樊见状,也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这一趟火车要开八个小时,申珏似乎因为长途出行有些难受,醒了也不说话,只拧着眉坐在位置上。毓青见状,从口袋里拿出了几颗糖。这段日子,他跟在申珏身边伺候,早就发现申珏喜欢吃糖的事情,于是他托人在外面买了很多高档糖果。 这些糖很贵,几乎花光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公爵,吃颗糖吧。”毓青轻声说,把一颗糖拨开。 申珏倦倦地看着那颗糖,没动。 毓青看了下包厢里的其他人,大家都有些累,孔樊和他仆人都睡了,而保镖则是坐在窗户边,在看外面的风景。 他想了想,把那颗糖放进自己的唇里,然后单手扶住了申珏的肩膀,主动地吻了上去,而他的另外一只手则是抓过桌子上的帽子,挡住保镖能看过来的方向。 舌尖将糖果推了进去。 甜味散开,毓青退了出来,但在看到申珏看着他的时候,忍不住又上前亲了一下。 也许在众人的眼前,做这种事更有刺激感,毓青也不例外,他虽然用帽子遮住了,但保镖要是看过来,还是能发现他们在做什么,这种刺激让毓青更为兴奋。 毓青把那些糖全部喂给了申珏,申珏没拒绝,这让他心里有些开心,到下车的时候,这份喜悦还萦绕在心头。不过到了下榻的酒店,他却有些开心不起来了。 孔樊作为东道主,见申珏神色疲倦,便提出要申珏做一做泡温泉,而这酒店就有。孔樊是个男女不忌的,泡温泉的时候还点了几位女性血族在旁伺候。毓青作为仆人,没资格下水,但他看到申珏下水后,旁边还跪坐着一个秀丽的女性帮申珏按摩的时候,眼神明显一沉。 申珏不想要人帮他按摩,可孔樊很坚持,申珏无法回绝,只能受着,但他跟女性接触的机会实在少,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在轮回之境里,他周围的基本都是男人,即使有女人,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是第一次有女人跟他如此亲密接触。 女人的手跟男人的手感觉完全不一样,小小的,软软的,他完全形容不出是什么感觉。坐在水里的申珏即使想无视肩膀上的手,但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孔樊发现申珏居然脸红,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啊,真是跟你爸一样,见到女人就脸红。对了,我有个侄女,一直想知道帝都跟A城有什么不同,我不是帝都人,说不上来,你们哪天见一面,你跟她说说,成不?”他往自己身上泼了一把水,笑吟吟的,“她比你少个几十岁,今年刚成年。” 申珏愣了一下,刚要回绝,就听到身后响起了毓青的声音。 “你按那么久辛苦了,我帮你替一会吧。” 毓青对帮申珏按摩的女性低声说。 那个女性血族愣了一下,还是退了下去。毓青跪坐到女人方才跪的位置,他一边帮申珏按摩肩膀,一边听申珏和孔樊两人的对话,听到申珏回绝后,他悄悄翘起了唇角,手顺着脊柱往下按了按。 “哎,算了。”孔樊见申珏拒绝,也不强求,“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还是不参合了。” 他们泡了一会,就起身冲澡回房了。孔樊在A城有住宅,便离开了酒店,约好了明夜再来接申珏去矿场。 申珏泡完温泉,精神好了一些,喝了半杯血后才回床睡觉。他的房间在三楼,而毓青和保镖的房间在二楼。他躺下没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 轻轻的两声。 申珏睁开眼,看着门口,过了一会,他才下床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毓青。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润的,雪白的一张脸,唇却异常嫣红,“公爵,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申珏看他一眼,就转身往里面走去。 这是一种默许,毓青眼睛一亮,立刻闪进门后,转身关上门。 他其实没做什么,躺到床上也是乖乖不动。 孔樊虽然订的是A城很不错的酒店,但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毓青睡得浅,一下子就被吵醒了。他听着从床头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尴尬。隔壁房间的床似乎跟他们这边的床是对着的,中间只隔着一堵墙,那边床咯吱响,撞到墙上,他们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上次毓青中药的时候也听过这种声音,不过那时候他自己很难受,哪有时间去关注别的声音,这一次他不难受,耳朵就仿佛变得灵敏。 毓青听着那些声音,忍不住看向旁边的申珏。申珏闭着眼,长直的睫毛轻轻搭着,而眼皮下的眼珠子却轻轻转了转。毓青觉得申珏可能也听到了,果不其然,对面传来一声高亢的叫声时,申珏的眉头直接蹙了起来。 毓青想了下,凑到了申珏的旁边。他声音压得很低,“公爵,要不要我过去敲门?” 申珏猛地睁开眼,他眼里还有着些许睡意,“用得着敲门吗?隔音那么差,你在这边大声说一句,那边应该都可以听到。” 毓青抿唇笑了一下,“那我直接敲墙?” 申珏盯着毓青看了一会,突然把人拉得更近,他几乎咬着毓青的耳朵说::“不用,你会不会叫?” 毓青耳垂一红,声音更低,“我……试试。” 不得不说,毓青在这方面可能天赋异禀,明明是他一个人叫,却仿佛叫出了两个人的互动。申珏靠坐在床边,看着毓青红着脸叫,那边的两个人一开始还想还击,但很快就败下阵来,甚至申珏还听到其中一个在骂,“靠,什么人啊?叫那么**做什么?” 申珏忍不住笑了一声,见对面重新消停,他才重新躺下,见毓青还坐着,便对对方招了招手。 毓青见状立刻凑了过来,“公爵。” “做得好。”申珏轻声说。 “那有没有奖励?”毓青眼睛亮亮地说。 申珏挑了下眉,“没有。”他翻过身睡了,只是过了一会,他的腰上就多了一只手。 毓青在试探他的底线,一步步地越矩,似乎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而申珏则是默默容许毓青这样这样做,可以说,他们两个人都在试探对方,就像探戈一样,你进我退,你退便我进,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谁才是那个猎物。 …… 起床出门的时候,申珏他们正好也碰到了隔壁一起出门,那是一对男女情侣。他们看到申珏和毓青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其中的一位女性更是对毓青说:“你声音很好听。” 毓青咳了一声,没说话。 一起下楼的时候,申珏和毓青什么都没发生,走路自然顺畅,而那一对情侣见到他们下楼梯走得那么快,不由在后面啧啧称奇。 毓青听到了,脸更红了,他忍不住看申珏,意外发现申珏的耳垂也有些红。这让毓青有些惊喜,就像是他发现了申珏的一个秘密。 幸好的事情是那对情侣是起床退房的,而申珏为了防止再有人吵醒他,干脆把隔壁两间空房都订了下来。 …… 这一趟短行,毓青非常满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完全独占了申珏,不像平时还有向文在。申珏在A城,所有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来处理,而保镖只会在旁保证申珏的安全,绝对不会像向文这样随便上来打扰。 而同时,毓青跟申珏去矿场的时候,毓青也发现申珏对他很照顾,下去的时候,还主动牵着他的手。孔樊注意到后,眼里闪过了几分了然,来的时候还在提他的侄女,回去的路上半句都不说了。 看完矿场后,申珏就跟孔樊正式签了合同,当日便乘坐火车返回了帝都。 回到帝都,毓青看到在火车站等待的向文和司机时,脸色微变。 向文见到申珏,脸上挂着极其开心的笑容上前,直接挤开了毓青。毓青被挤到后面,抿了下唇,默默地跟了上去,而到了车旁边,向文服侍申珏上了车后,便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毓青,“车上没位置,你自己回去吧,也不是很远。给你钱,若是碰到好心的人,看别人愿不愿意顺便带你过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币给毓青,见对方不接,便冷笑一声,直接塞进了毓青的手里,后半句话,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你别以为跟公爵出了趟门,你就变得与众不同,你可以跟公爵说,让我走回去,看公爵怎么说。” 毓青握紧了手里的银币,眼神闪过一丝阴郁,不过这丝阴郁消失得非常快,向文并没有察觉。 毓青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说:“向文哥,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回去的 。” 向文见毓青如此识相,便也懒得再废话,转身上了车。 而毓青心里是有期待的,他希望申珏能主动叫他上车,其实后面做得下三个人,只是会比较挤罢了,可申珏没有这样做,车当着他的面开走了。 毓青看着远去的车,把手里的钱捏得更紧了,过了一会,他才迈开沉重的脚步。 等他到庄园的时候,申珏他们早就到了,向文已经伺候申珏泡澡了,见到他过来,就做作地捂住了鼻子,“哇,什么味?毓青,你搭了别人的车吗?怎么身上一股味?”他嫌弃地看了毓青一眼,“你还是赶紧去洗个澡再过来吧。” 毓青被向文说得脸一阵红又一阵白,他刚刚搭了一个好心人的车,而那个车是平时是运鸡鸭的,味道是有点重。 他只能离开申珏的房间,先去洗个澡。 而等他洗完澡,申珏却又出了门,他带了向文出去。 毓青知道后,第一次把自己房里的东西砸了。 他厌恶帝都,他厌恶向文,他突然生了一种奇思妙想,如果有个地方,只有他和申珏两个人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15) 其实出门的向文也并不开心,因为申珏出门是给毓青买生日礼物的。 “今天是毓青的生日, 我不会怎么挑礼物, 你帮我选一选吧。”申珏对向文说,顿了顿, 又补了一句, “你顺便也给自己挑一挑吧。” 他的生日还没到, 向文知道申珏是怕只买一份礼物, 他会找毓青的麻烦,不过向文还算想得开,好歹申珏也帮他买礼物了, 总不能说完全是厚此薄彼, 这庄园里,被申珏这样对待的, 除了劳苦功高一直在庄园里做事的管家, 就他和毓青了。 向文挑礼物的时候, 申珏只是在旁边看着, 并不发表意见。最后, 向文给自己挑了一条领带,而给毓青选的是一对袖扣, 那对袖扣价值不菲,向文有意在申珏面前表现自己的大度,所以才选了这一对。 果不其然,申珏发现向文只给自己买了一条普通的领带,便又再帮向文买了其他东西, 不仅买了两身西装,几双鞋子,还给向文买了一枚镶嵌着碎钻的胸针。 向文看到那支胸针,喜不自胜,看了好一会才让导购给他装起来。 回去的路上,向文又说了几遍谢谢,申珏对此,只是说:“没事,这是你应得的。” 诚然说,申珏对向文的印象很不错,因为前几世向文也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直到他后面庄园被卖,向文才离开了帝都。其实离开之前,向文还来贫民窟找过申珏,只是那时候的申珏要面子,根本就不愿意见向文。 只是他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情,这些事情可能会让向文心里不好受,所以买点礼物补偿向文,这是他应该做的。 申珏他们回到庄园后,向文忙着提自己的大包小包的礼物回房里,看到毓青,头一回没了兴致跟对方斗,只是在经过毓青身边的时候,他故意笑了笑。 毓青看着向文提着的大包小包,忍不住眯了眯眼。他被A城的那几日迷花了眼,回了帝都才渐渐清醒,他并不是申珏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即使申珏带他去谈生意,也不代表什么,尤其向文还故意在毓青面前说。 “公爵知道我受不了火车那味,所以才带你去的,你可不要以为你有特殊。” 申珏对向文可能才是真正的好,要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忙着给向文买礼物,明明在火车上都那么难受了。 …… 入睡前,毓青一如往日地帮申珏按摩完脚,把东西清理了,正准备离开,听到了申珏有些惫懒的声音。 “你的礼物在我的外套口袋里,自己去拿吧。” 毓青愣了一下,随后便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申珏。 申珏今天穿了是一件白色的丝绸睡衣,上面有些竹子与秋菊的刺绣纹路,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清雅。毓青本对人的外貌都并不看重,因为他看惯了自己的脸,可不知为何,他现在越看申珏,越有几分挪不开眼,甚至觉得长成申珏那样才是最好的。 “公爵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他低声说,里面有掩饰不住的欢喜。 申珏似乎有些不习惯毓青这般灼热的目光,微微撇开了脸,“别人说的。” “谁说的?”知道他生日的并不多,毓青想不出谁会特意告诉申珏这个事情。可他这个问题却没有得到准确的回答,申珏像是有些恼了,拧了下眉,不耐烦地道:“问那么多干嘛?你把礼物拿出来,然后出去就是。” 毓青现在早已不怕申珏的冷脸,他只是低低一笑,便走到沙发上,把申珏今天脱在上面的外套拿了起来。难怪他今天要抱这件衣服去洗的时候,申珏不同意,估计是怕他发现里面的礼物。 他把手伸到口袋,摸了两下,便把里面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毓青先是仔细看了下盒子,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来的一对袖扣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从未收到过这么贵重的礼物,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身后的人似乎觉得毓青站在那里太久了,催促道:“怎么还不出去?” 毓青把盒子重新合上,转过身就向申珏那边走去。他走路的步伐极其轻快,犹如一只百灵鸟,而他眼里的笑意,正彰显了这只百灵鸟的快乐。 申珏看到毓青突然走回来,甚至还倾身过来的时候,不由往后退了退,可还没等他说话,毓青的唇冷不丁落在了他的唇上,“谢谢公爵,我很喜欢。”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也不给申珏开口或者生气的机会。 只是出了门后,毓青才靠着门深呼吸了好几回合,手更是紧紧捏着那个小盒子,仿佛他只要松懈,这个盒子就会从他的手里溜走。 申珏是在意他的,甚至还特意打听了他的生日。 毓青这一个白日几乎没有睡好觉,他一直忍不住看自己放在枕头旁边的那个盒子,时不时打开看里面的袖扣还在不在。 其实他从没有在生日的时候收过礼物,庄园里的人知道他生日,最多祝贺他一句,不会有人特意给他买礼物,对于血族来说,生命实在过于漫长,生日已经变得非常不稀奇了。 可毓青却很在乎,因为他的幼年没有父母,在知道别的小孩会在幼年生日收到礼物的时候,他一直很羡慕。现在,他终于等到了他的礼物。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但毓青的好心情在起床后碰到向文时,瞬间消失了。 毓青一眼就看到了向文胸口处的碎钻胸针,那枚胸针是如此的闪耀,几乎可以吸走所有人的目光,连见多识广的管家看到后,都夸了向文的那枚胸针,“这枚胸针很漂亮,一定很贵吧。” 向文把下巴轻轻一抬,带着三分得意,“不知道多少钱,公爵偷偷给我买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公爵已经结账了。” 管家跟向文共事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向文的脾性,便配合地又夸了胸针几句。而向文在众人的目光下炫耀了一番,又看向了站在角落里的毓青,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毓青,你说我这枚胸针好不好看?是公爵亲自挑的呢。对了,你还喜欢那对袖扣吗?我挑了好久才选了那一对。” 向文故意地在今夜戴上胸针,因为他知道这时候的毓青已经收到了礼物。他就是要让毓青知道他向文在申珏心中的地位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别以为自己爬几次床,跟着申珏出一趟远门,就多了不起,终究不过是一个床上的玩意。 他的眼神里讽刺是那么的明显,让毓青根本无法忽略。 毓青觉得他白日里的那些欢喜仿佛成了一场笑话,他如此珍视那份礼物,可现在告诉他,是向文挑的。也许申珏根本就是买胸针的时候,随手买给他的,怕别人觉得太厚此薄彼吧。 毓青沉默了一会,才笑着说:“真好看,公爵对向文哥就是好,真让人羡慕。” 向文闻言,更加得意,他见炫耀的目的达到了,便不再跟毓青说话。当楼下的金铃声响起的时候,向文率先走上楼梯,毓青跟在他后面。 向文本以为毓青今夜的情绪不会太好,哪知道对方依旧跟往日一样,根本看不出难过的样子,明明他在看到自己的胸针时,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真会伪装啊,难怪公爵都被他骗了。 向文觉得他有使命在申珏的面前揭开毓青的假象,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他每日都戴着他那枚夺目的碎钻胸针,直到有一天,向文发现他的胸针不见了。 向文急坏了,重复地从他之前走过的地方找了好几遍,可是都没有找到,最后他把视线放在了毓青的身上。 “是你吧!你拿了我的胸针!”向文瞪着毓青。 毓青有些诧异地看着向文,“向文哥,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怎么会拿你的胸针?” “不是你还有谁?这个庄园里只有你跟我不对付,你肯定是嫉妒我对不对?谁让你的礼物只是一对廉价的袖扣。”向文冷笑了一声,“我劝你赶紧把我的胸针交出来,如果我待会从你的身上或者房间搜到,我肯定要告诉公爵,让公爵把你送到法官那里去。” 毓青闻言只是摇头,“向文哥,我真的没有拿你的东西。” “你还装!”向文上前就要搜身,但毓青躲开了。 他的脸色微沉,“向文哥,你不可以空口无凭地搜身,如果你怀疑,你可以去告诉管家,如果管家也认定我拿了你的东西,你才可以搜。” 向文拧了拧眉,只好去找了管家。管家听到向文说是毓青拿了胸针,失笑道:“怎么呢?毓青是个好孩子,怎么会拿你的胸针?你再仔细找找,看是不是落在哪里了?” “我都找过了,没有找到。肯定是毓青拿了,他要么藏在身上,要么就藏在房里,如果现在不找出来,说不定他就拿出去卖了,那可是公爵买的。”向文急道。 管家觉得向文实在有些不可理喻,可向文既然话提到了公爵,他也没办法,只好带着向文去找了毓青。 毓青知道要搜身,表情还算平静,只是对向文又重复了一遍,“向文哥,我真的没有拿你的东西。” “哼,搜了就知道了。”向文手立刻去摸毓青的口袋。 毓青的身上没有,向文又跟管家去了毓青的房间,把房间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支名贵的碎钻胸针。管家见状,便叹了口气,“向文,既然毓青这里没有,你还是去别处找一找,以后别那么喜欢怀疑庄园里的人。” 向文觉得就是毓青拿的,可是他现在没有证据。本来胸针丢了,已经让他很难过了,现在管家还帮毓青说话,他更生气了,也没跟毓青道歉,直接出了门。 管家看到离开的向文,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看向毓青,“委屈你了,这事我还是要跟公爵提一提,向文这脾气实在要改一改了,偷窃罪是那么严重的罪名,他就随意盖在别人的头上,实在过分了。” 毓青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向文哥……”他顿了顿,“向文哥一向不喜欢我,我习惯了。” 管家又叹了口气,伸手在毓青的肩膀上拍了拍,便出去了。 留在房里的毓青看着满地的狼藉,蓦地笑了一声。 他那双漂亮清亮的眼里尽是冰冷。 …… 向文找了好几天也没能找到那枚胸针,而管家还把这件事告诉了申珏,申珏知道后,沉默了一会就把向文喊了过去。毓青是看着向文进了申珏的书房的,向文进去的时候,眼里全是慌乱,可他出来的时候,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在这啊?”向文看到毓青,便大步走了过来,他知道管家是因为毓青才去申珏面前说了胸针的事,“还要谢谢你让管家告我的状,你知道吗?公爵让我不要找了,说明夜就给我买个更好的。”他见毓青脸色微变,更加得意,他凑近了对方的脸,压低声音,“你的奸计没成功,是不是很生气啊?你要喜欢我那个胸针就留着吧,反正也不是公爵买给你的,不要脸。” 向文说完就转身要走,而身后的声音让他停了下来。 “向文哥。” 向文顿住脚步,没回头,“做什么?” 毓青轻声说:“向文哥说错了,我没有拿向文哥的胸针,也许那枚胸针还是在向文哥的身上吧。” 向文听了这话,只觉得莫名的诡异,他回头看着毓青,狐疑地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东西?我身上怎么会有那枚胸针?我都找了好几天了。” 毓青抿唇微微一笑,眼神格外澄亮,“我只是觉得那枚胸针也许还在向文哥的身上,没别的意思。” 向文看着毓青的表情,更觉得诡异。 此时他们两个站在长廊上,而最近长廊坏了一盏灯,还没修好,光线便昏暗许多,毓青此时便站在那盏坏了的灯旁,黑暗隐去他大半张脸,但唇角的笑却又被光照清了,配上他那张漂亮的脸蛋,显得诡异而美丽。 向文莫名有些心慌,便摆了下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转过身匆匆离开了。 只是下楼梯下到一半,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毓青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站在楼梯口,正看着向文。 见向文回头,毓青唇角的笑意加深,而瞬间,他又敛去了笑意,眼神冰冷地看着向文,微张唇,无声说了一个字。 向文一惊,可是毓青已经转身进了申珏的书房。他不由往前追了几步,可想到申珏让他去外面寄一封信,便又停下了脚步。算了,就当毓青那个家伙在发疯吧。 向文习惯毓青的弱小,并不把这个卑微的半血族放在眼里。 …… 毓青进了书房后,把泡完的血茶放在申珏的右手旁,装着血茶杯子的精美茶盏上还放了一颗糖。 “公爵看了这么久的书,休息一下。”他轻声说,又站到了申珏的身后,帮对方按摩肩膀和脖子,只是按着按着,那只冰冷的手就渐渐滑入衣领下。 申珏蹙了下眉,反手抓住毓青的手,低声说:“别闹,刚刚向文在外面跟你说什么了?” 他听到点动静。 其实向文胸针丢失的事情,在申珏意料之中,他都发现向文这段时间实在有些过于炫耀,胸针丢掉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他不意外向文去搜毓青的房间,意外的是管家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管家虽然平时对毓青格外照顾,但并不会因为毓青特意去数落向文的不对,但这一次,管家居然因为两个贴身男仆的事情来找他,显然有些奇怪,明明管家可以自己处理。 管家处理和告诉主人,是两个意思了。不过申珏准备护住向文,向文虽然平时张扬了些,但心不坏,更何况他胸针都不见了,估计最难过的人是他自己,若申珏再罚他,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当然这是申珏的角度出发而产生的想法,而申珏这般轻拿轻放,甚至还要补一枚胸针给些向文,落在旁人眼里,就是申珏特意偏袒向文了。 …… 毓青的手被捉住了,他也不反抗,干脆从后面单手拥住了申珏,美丽的脸庞上流露几分委屈,“向文哥还是怀疑是我拿的,刚刚还说让我不要得意,公爵,我真的没有拿。”他侧脸看向申珏,眼神清澈,“您相信我,对吗?” “嗯,向文他丢了胸针,所以才会这样,你不要跟他计较。”申珏松开了毓青的手,随手拿起茶盏上的糖,“我记得糖早就吃完了,你这些糖从哪里弄来的?” 其实庄园里没几个人发现申珏喜欢吃糖,申珏也不会特意去吩咐厨房。 毓青笑了一下,直起身,继续帮申珏按摩,“是我从外面买的,公爵喜欢吃吗?喜欢吃,我下次再买一点。” 申珏听到这话,却把糖放下了,“不用了。” 这段时间他吃糖吃得实在太多了,他应该需要克制下自己,而此事也透露出毓青是个心思非常细腻的人,他会主动观察他的喜好,甚至知道了申珏碰跟血液有关系的东西,都会想吃糖。他昨夜在送点心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放糖在旁边。 毓青看了一眼被放回去的糖,眼神微变,但他的动作和语气都不变,“好的。” 他帮申珏按了一会摩,便出去了,而申珏继续在房里看账本,最近他要处理的东西有些多,他前几世不关心这些东西,这一世处理起来实在有些头疼,他不得不让管家去外面聘请一位专门打理账本的会计回来。 第二夜,申珏带向文去重新买了一支胸针,这次的胸针不再是碎钻的,而是在上面镶嵌了宝石,是价值不菲的绿宝石,那宝石晶莹剔透,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这回向文有了前车之鉴,不再显摆,把胸针好好地收了起来。 但毓青对向文那枚胸针十分感兴趣,还问了几句,见向文不说,毓青就转头去问申珏,“公爵,向文哥的胸针是不是很漂亮?我听说有一块巨大的宝石。” 申珏从会计手里接过整理好的账本,对毓青的问话,他只是敷衍地答了一句,“还行,毓青,你没事做的话,去外面帮帮处理下晚餐。” 毓青应了声,只是走的时候又对向文说了一句,“向文哥,真羡慕了,有一枚钻石胸针,现在又拥有一枚宝石胸针。” 向文拧着眉头,看了一眼申珏的方向,才对毓青说:“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有一枚,之前那枚不是丢了吗?” 毓青笑了一下,“我知道,不过如果你这枚丢了,公爵肯定会为你买个更好的。” 他说完就快步往外走,向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蹙得更紧,之前毓青从不关心他的胸针,而自从申珏给他买了新的一枚胸针,毓青那家伙却总是好奇地问来问去,真是烦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但向文没有想到,在几日后的发薪水日,他上街买东西,在市集被抢劫了。那些人是一群混混,突然把他堵在了巷角,要他交出身上的钱财。向文是个怕死的,见对方一群人来势汹汹,连忙把口袋里的钱全部拿了出来,好在他虽然发了薪水,但并没有把所有钱带出来。 带头的人看到向文交过来的钱,冷哼了一声,“就这边点?听说你可是一位公爵的贴身男仆,还十分受宠,对吧?身上也该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向文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他的身份,便知道对方这次肯定是冲他来的,不由脸色一白,急忙道:“我就出门买些小东西,身上的钱就这么多,真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 “你确定没有?万一被我们搜出来,你可没有好果子吃。”带头人说。 向文慌乱摇头,“真没有,不信你们看!”他把自己的两个裤子口袋都翻了出来,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东西的。” 带头人的目光从向文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把视线放在了向文的棕色厚底马丁靴上。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16) 向文出门是特意跟管家请了几个小时的假, 但管家发现过了请假的时间, 向文还没有回来。这让他有些惊讶, 因为向文是个很守时的人, 一般都会在请假时间到之前赶回庄园。 一直快到申珏入睡前, 向文还没有回来。申珏都发现了向文的失踪,便问了管家,“向文生病了吗?” 管家连忙道:“向文之前请假出门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现在还没回。” 申珏沉思了片刻,就对管家说:“你叫几个人出门找一下向文。” 管家应了声,便出去了。 毓青把申珏的泡澡水放好,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见到申珏坐在沙发上眉头微蹙,眼神一沉。他轻手轻脚走到申珏的面前, “公爵,水已经放好了。” 申珏唔了一声, 站起来却没有看毓青,而是转身往外走。毓青见他外走,一愣, “公爵,您去哪?” “我有点担心向文, 你先睡吧, 不用管我了。”申珏头也不回地说,脚步更是匆匆。 毓青脸上迅速染上阴郁,他盯着申珏离开的背影, 扯了下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不过他很快又换成了往日的样子,连忙追上了申珏,“公爵,我跟您一起去。” 他们刚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却听到管家的惊呼声。 “向文,你终于回来了,不过你这是怎么了?” 申珏听到管家的声音,加快了脚步,走到一楼的时候,申珏看到一身狼狈的向文。向文的脸上有擦伤,衣服上更是有泥巴印子,他甚至还丢了一只鞋子。 向文看到申珏,张嘴就想说什么,可话到唇边,他又忍了下来。对于今日的事,向文现在大脑一片混乱,他不知道为什么那群人知道他的身份,甚至还从他的鞋子里找出他丢失的那枚碎钻胸针。 那枚碎钻胸针居然被塞进了他的鞋底里,而且那些人还可以准确地从里面挖出来。 他想告诉申珏,他被人抢劫了,可是想到那枚碎钻胸针,他又不敢说了。那枚碎钻胸针明明丢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他的鞋子里。如果申珏知道那枚碎钻胸针没丢,会不会以为是他说丢了?好趁机再要一枚胸针? 向文听着管家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答,而这时候,他突然瞥到了站在申珏身后的毓青。 毓青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但向文脑海里却闪过一件事。前些日子,他故意找毓青的麻烦,让毓青把他的鞋子全部刷干净,其中就包括他今日穿的那只厚底马丁靴。 其余人都没有碰过他的鞋子,只有毓青碰过。 那枚碎钻胸针一定是毓青拿的,拿了之后塞进他的鞋底,然后又告诉外面的小混混,抢走他的胸针。 “是你!”向文突然伸出手指着毓青,“是你搞的鬼吧!” 毓青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向文,喃喃道:“向文哥,你……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向文看着毓青装成这幅样子就来气,明明上次在长廊那里,毓青根本就不是这样,一到众人的面前,他就装出这幅小白花的样子,仿佛是自己欺负他一样。 “你别装了,是你叫人抢走我的……”向文喊到一半,猛然住嘴。 毓青依旧迷茫地看着他,“向文哥,我干什么了?” 因为气愤,向文身体微微发抖,而更生气的是,他还不能说。他只是恨恨地瞪着毓青。 申珏皱了皱眉,“向文,你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这样子回来?有人打你了?” 向文知道如果告诉申珏,估计很快就能找到那几个小混混,但那枚胸针的事也瞒不住,万一申珏怀疑是他上次监守自盗,就可能被送到法官那里。 他咬了咬牙,最终低下头,“我在外面摔了一跤,身上的钱掉了,所以才这么晚回来,让公爵担心了,是我的错。” “钱掉了?”申珏问,“被人偷了还是?” “不是!”向文立刻反驳道,“就是掉了,大概是我掏口袋的时候没注意。” 申珏沉默了一瞬,才缓声道:“好吧,那你早点回房休息吧。” 向文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他走的时候,腿一瘸一拐,没穿鞋子的那只脚似乎还在流血。申珏看见了,眉心微蹙,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夜,毓青跟申珏一起睡的,他们现在有时候会睡一张床,毓青一般都会很快就睡着,可是今日他一直没有睡,在十点的时候,他终于听到旁边人悉悉索索的起床声。 申珏起来了,在天光大亮的时候。 毓青没有睁眼,等人关上门,他才坐起来看着门外,眼神阴郁。过了一会,他也下了床,跟了出去。他已经见不到申珏的身影,不过他有一个猜想中的目的地—— 向文的房间。 等毓青到了向文的房间门口,就看到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 房间里。 申珏坐在床上,把向文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正在低头上药,而向文则是一张脸红透,不知给如何是好,连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也没听到。不过申珏听到了。 他起床的时候就发现毓青并没有睡着,因为对方太平稳,他的动静不能算太轻,可毓青动都没有动一下,这并不像是睡着的状态。 所以当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也不惊讶。 毓青八成会追上来,而申珏故意到向文的房里,也是因为毓青。 这段时间,他怎么会不知道向文和毓青两个人的纠纷,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故意偏袒向文,因为这样做,才更能挖掘出毓青面具下真正的性格。 之前的毓青更像个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柔顺,听话,任人摆布,任人欺负,但现在看来,这个漂亮的人偶娃娃是有自己的思维的,甚至会主动攻击人。 申珏几乎不用怎么想,向文先前出去肯定吃了亏,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向文还不能说。如果让向文吃这个亏的人是毓青,事成后,他肯定是得意的,可他发现申珏来安慰向文的时候,这种得意也许会瞬间化为怨恨。 申珏抬头看了一眼还脸红着的向文,只是他做这些事情,也许要委屈向文了。向文这种张扬的性格,怎么看都不会是毓青的对手。 向文不懂申珏在想什么,见申珏看他,连忙想把唇角的笑藏起来,可是藏不住,再配上他之前哭肿的眼皮,怎么看怎么滑稽。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好看,有些羞赧地扭开了脸,“公爵,您对我太好,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您。” 申珏把药上好,便把向文的脚挪到床上,“你这几日多注意脚,这几日就休息吧,我会通知管家的。” 向文红着脸点点头,又转眸盯着申珏,露出一个微笑。 申珏见外面的人没走,干脆又坐了一会,只是他找不到话跟向文说。真实的申珏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人,他只会修道,他能装成其他样子,还亏了他在轮回之境的一千多年时光。只是面对此时的向文,申珏突然又变成了在天上的自己。 冷冰冷的,不带人气,但这种冰冷,却更加吸引人。 向文盯着申珏看,越看越觉得申珏哪哪都长得好看,对他还那么好。他就知道他在公爵的心目中不是随便一只阿猫阿狗能比的,毓青那个卑微的半血族不过是爬了公爵的床,才得了公爵的几分青睐。 也就是公爵没情人,要是公爵有其他情人,早把毓青这种半血族赶出去了。 但这种的想法在向文大脑里闪过时,他突然想到了自己。 论出身,他出身可比毓青好太多,论时间,也是他伺候公爵更久,更了解公爵,若公爵需要一个床上解闷的玩意儿,他为什么不可以? 向文觉得这种想法很危险,可是一旦动了念头,他就停不下来。他盯着申珏苍白脖子上的牙洞出了神,他都没有尝过公爵的血,但那个卑微的半血族却尝过的,甚至还每日都会吸,他曾亲眼撞见过,在书房里,毓青坐在申珏的腿上,贪婪地将唇贴在申珏的脖子上。 申珏那时候只是微微蹙着眉,手却还扶着毓青的腰,似乎怕人摔下去。 他当时就站在门口看,看毓青吸够了血,又吻上了申珏的唇。那张他看都不敢多看的唇,却被一个卑微的半血族肆意品尝。 向文眼神微动,喉结更是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一番。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慢慢爬了过去。 申珏的心神全放在门外的人,对向文的接近,他虽然察觉到了,但没管,等人突然摸上他的肩膀时,他才惊讶地转头看去。 一转过去,申珏居然就被扑倒了。 向文压在申珏的身上,紧张得身体都在发抖,口舌发干,他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脸,小声地说:“公爵,我……我……” 我什么呢? 向文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说出口。 一切都是难以启齿,他甚至羡慕毓青的大胆。 这里现在只有他跟公爵两个人,他居然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但毓青却可以当着其他人的面,抱着公爵。 “向文?”申珏拧起了眉,“你这是在做什么?” 向文抿了抿唇,突然涌起一片孤勇,他坐了起来,抖着手却坚定地脱自己的衣服。 申珏表情明显一僵,立刻,他就把身上的人推开,但向文比申珏动作更快,他一把上衣脱掉,就俯下身体强行抱住了申珏。 “公爵,您疼……疼我吧。”向文把脸贴在申珏的胸膛处,声音发颤。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17) 还未申珏作出反应, 门已经被敲响了。 毓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向文哥, 我有事找你, 你睡了吗?” 向文一惊, 从申珏的身上抬起头,他眼神里闪过慌乱,羞涩, 恼意等等复杂情绪。其实作为一个合格的贴身男仆,是绝不可以做出勾引主人的行为,向文这种事无疑是越矩了,如果申珏生气了, 或者管家知道了,可以直接将他赶出这个庄园。 这也是向文对毓青不满的一个原因, 毓青根本不配做一个贴身男仆,可申珏和管家都视而不见, 默许毓青的过线行为。 可向文毕竟是正经规培出来的,他虽然大胆地勾引了申珏,但仍然害怕自己的事情被旁人发现。向文咬着唇, 重新低下头看着申珏,他身体更抖的, 几乎肉.眼可见。 “向文哥?我进来了?”外面又响起了毓青的声音。 “公爵。”向文听见外面的声音, 哀怨地低低唤了申珏一声。 申珏拧着眉,半响他才叹了一口气,一用力, 把他和向文的位置换了。他扣住向文的两只手,抓到头顶上方固定好,俯身下去,等毓青打开门时,看到便是申珏埋在向文的脖颈间,而向文□□着上身,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被控制的两只手的手指无力地蜷缩。 毓青握紧门把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向文不知道被碰了哪里,居然发出一声抽气声,里面充斥着浓浓的媚意。毓青觉得他都发不出那么销魂的声音,他浑身都有些发冷,想说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在申珏抬起头不悦地看向他时,毓青才僵着脸慢慢地从房间里退出去。 他刚刚还在幻想眼前的一幕是假的,是他睡迷糊的,可是当他看到申珏唇角带血,獠牙还露在外面时,便知道这不是梦。 申珏都不怎么吸他的血,却要在白日的时候特意来吸向文的血。 呵呵,难怪向文无论做错多少事,申珏都不怪他,给他只是一对向文挑的纽扣,可给向文的,却是自己亲手挑的价值不菲的胸针。 丢了一枚还买一枚更好的。 毓青一边走,一边冷笑出声,他原以为他是这个庄园里最特殊的,只有他能拥有公爵,可现在看来,一切只是他的自作多情。这一切从一开始错的,是他想太多,现在的他就像他那可悲的母亲。 在毓青的幼年的时候,曾有人偷偷告诉他,他父亲是一位贵族,玩弄了一个人类少女,便拍拍屁股离开了,可他的母亲却一直在等那个男人回来,直到肚子藏不住了,不能打了,只能生下来。 他被丢弃在人类和血族的交界处的边缘地带,那里是两不管地方,是这片陆地最残忍的地方。毓青曾经发誓,他一定要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不让别人看不起他,他绝不对像他那愚蠢的母亲一样,傻傻地相信一个男人,相信一份虚无的爱情。 可现在看来,他走了他母亲的老路,他被假象迷住了眼。 没有什么是能相信,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势和金钱,才能让他真正地好好活着。 毓青闭上了眼,眼泪从下巴处滴落。 如果他拥有了权势和金钱,他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而不是现在这般,只能使出一些卑劣而无用的手段,申珏根本不在意他,即使他做再多,再贴心,申珏还是只关心那个愚蠢的向文。 他蓦地笑了起来,低笑声在空荡的长廊里显得格外吓人。毓青走过长廊,指尖摸过墙上的血腥壁画,一张漂亮的脸渐渐扭曲。 他一定会得到他要想的东西,哪怕不计一切后果,申珏的眼里最终肯定只有他,他相信。 毓青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尽数收起,他目光直视漆黑的前方,因为庄园里的血族都在沉睡,窗帘紧闭,白日的庄园看上去其实比夜里的庄园阴森恐怖百倍。 他站在长廊里,不动不笑不语,像是这座华丽恐怖庄园的艳鬼,他为嫉妒而死,因复仇而活。 …… 毓青在申珏的房里等了整整一个白日,可是直到快入夜,他才等到人回来。申珏看到毓青,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往浴室里走,毓青想跟上去,可被拦在门外。 “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吧,跟管家说,待会的晚餐我不用了。”申珏冷淡地说,当着毓青的面重重地关上了门。 毓青微微张开唇,又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他去跟管家说的时候,管家有些惊讶地说:“今日是怎么了?向文也说不舒服呢。”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怕是舒服得很吧。 毓青差点就冷笑出声,可眼神实在阴鸷,连管家都发现了。 “毓青,你今日?怎么怪怪的?”管家从没见过乖顺的毓青有如此恐怖吓人的神情,仿佛是看到什么该死的生物一般,眼里全是憎恶。 毓青啊了一声,连忙转换了眼神,迷茫地看着管家,“我怎么了?” 管家看着恢复正常的毓青,皱了皱眉,心想是不是他想多了,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毓青却主动提起要给向文送餐。 “向文哥不舒服,总要吃东西,不如我去给向文哥送吧。”毓青见管家有些不赞同的表情,又补充道,“我知道向文哥对我有些偏见,但我跟向文哥一起在公爵身边伺候,这样闹下去,对两个人不好,还耽误公爵的事,我想借此机会好好跟向文哥谈一谈,希望他能放下对我的成见。” 管家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同意了,只是也存了一分心,“你过去,要是向文还说你,要赶你出去,你也别跟他僵持,出来,免得挨骂。他的性格就那样,你不理他,反而他还能正常待你。” 毓青微微一笑,笑容恬静,“我知道的,谢谢管家。” 毓青从厨房拿了一分佣人的晚餐,带去了向文的房里,这份佣人的晚餐其实还不错,只是向文吃惯了申珏分出来的东西,怕是看不上这份晚餐,更何况给他送晚餐的人还是毓青。 …… 毓青敲了很久的门,向文才打开门。 向文好像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他看到门外的毓青,神情首先是有些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毓青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向文,才温声说:“我给向文哥送晚餐,能进去吗?” 向文看毓青一眼,还是让开了身体。 毓青把晚餐端到房里的桌子上,便转过身看着向文,而向文因为脚受伤,走路难免有些一瘸一拐,但这样的走路姿态让毓青联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 几个小时前,向文被申珏扣住手的那幅娇态似乎还历历在目。 向文一瘸一拐走到桌子旁,见到毓青送过来的晚餐,虽然撇了下嘴,但也没说什么。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抬眼扫了毓青一眼。 他让毓青进来,是有话跟对方说。 “你白天的时候找我什么事?” 毓青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药膏给向文,“我来是给向文哥送药,没想到……”他顿了顿,“好像打扰到向文哥和公爵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公爵也在里面。” 向文听到申珏的名字,脸上便闪过一丝不自然。 今日白日,毓青离开后,申珏就立刻松开了他,还把他刚刚脱下的衣服丢到了他的身上。向文第一次那么大胆,也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屈辱,一下子没忍住,哭了。 他哭的样子似乎把申珏吓了一跳,导致申珏还安慰了他许久,而他还把申珏的衣服都哭脏了,后面还抱着人不让人走。向文都觉得自己疯了,幸好他现在脚受伤,不用去申珏身边伺候,如果去的话,怕是他都没有脸去面对申珏。 难怪血族的前辈们总说不要在白日里东想西想,很有可能会做出不可挽回的愚蠢事情。 “咳。”向文咳了一声,从毓青的手里拿过药膏,“谢谢你的药膏。”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申珏的事,便干脆不解释,反正他也没必要跟毓青解释。 况且…… 他可不喜欢毓青。 想到这里,向文突然扯了下自己的衣领,把脖子上新鲜的牙洞露出来,“有点热啊。”他又挪了挪屁股,皱着眉说,“这沙发怎么那么硬,坐的怪不舒服的,看来我要跟管家申请,换一张沙发才行,也不知道管家会不会同意?” 毓青盯着向文看,曼声道:“没关系,公爵那么疼向文哥,向文哥只不过想换张沙发,管家一定会同意的。” 疼? 向文表情一僵,迅速扭开脸,可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 白日的孟浪之语现在还让他为之心慌。 毓青看着红了脸的向文,微微眯了眯眼,半响,他低下了头,无声地凑近了向文。等向文察觉,他们两个人的脸已经挨得很近了。 向文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仰了仰,“你有病啊?凑那么近干嘛?” 毓青定定地看着向文,突然勾了下唇角,“向文哥,公爵硬不起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吗?”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18) 向文明显愣住了, 瞳孔不自觉地扩大。 毓青见状, 便站直了身体,眼里有着一分讽刺, 幽幽道:“看来向文哥不知道啊, 糟糕, 我不应该把公爵的秘密说出去的,只是今天白日看到公爵在向文哥的房里, 还以为……”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向文直接打断了毓青的话,沉下了脸, “你出去。” 毓青闻言并不生气, 还让向文好好用餐。 毓青离开后,向文一个人留在房里,大脑因为毓青的那句话有些混乱。他白日的时候, 因为自己的孟浪几乎是浑浑噩噩,根本就没注意过申珏身上的反应,但他自己是有反应的。 毓青说申珏硬不起来…… 这…… 向文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他回想这几十年,他在申珏身边伺候,似乎从没见过对方有反应的样子。其他贵族或多或少都会养情人,可申珏一直洁身自好,直到遇上毓青那个不要脸的半血族。 没反应,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难言之隐。 向文顿时觉得申珏是如此的可怜,身为一个贵族, 却没有男人的基本反应,这该是多么的痛苦。而毓青那个家伙,刚刚在说起此事的时候,居然还在笑。 他简直不配在申珏身边伺候。 向文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填满了怒火,正义的怒火让他有义务去赶走毓青,当然,除了赶走毓青,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申珏没有反应,便失去了作为男人最大的乐趣。向文以己度人,认为如果他是申珏的话,怕是拥有再多的钱也不会高兴。 他想安慰申珏,甚至想帮申珏治好这个毛病,但该怎么治呢? …… 申珏这几天莫名发现向文的目光有些奇怪,准确来说,向文总是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盯着他的某个部位,这让申珏惊讶之外有些恼意,没有人愿意被人总是盯着隐.私.部.位看的。 “向文,你出去吧。”申珏转过身,语气有些不悦。 向文猛然回过神,但不想出去,他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直到申珏回头看了他一眼,向文才慢吞吞地从房里退了出去。 毓青见状,无声地笑了一下,从抽屉里取出领带,走到申珏面前,“公爵不要生向文哥的气,他可能这段时间有些不舒服。” 申珏今夜要出门谈生意,他本想带上向文,但向文总是盯着他那里看,这让申珏觉得没办法带向文出去了,最后还是带了毓青出去。 这次谈生意的伙伴是一位农场主,此人非常有闲情逸致,约申珏谈的地点是帝都的郊外,他要一边钓鱼一边谈生意。申珏坐车前往,到达目的地,就花了好几个小时,天色都开始呈现幽蓝色。 要天亮了。 不过他们这次钓鱼就是要清晨的时候钓。 农场主的仆人在大道上将申珏的车引入小道,申珏一下车,就看到农场主穿着全身的钓鱼装备,乐呵呵对他招招手。申珏回笑了一下,转头让保镖把他的钓鱼装备从后备箱拿出来。 在去钓鱼的湖泊路上,农场主跟申珏相伴着走,闲聊了几句,“你有没有钓鱼过?” 申珏诚实地说:“没有。” “那你今日可要好好试一试。”农场主笑道,“不过你们这些年轻的贵族都不喜欢晒太阳,你也许需要一顶大帽子遮住你这张漂亮脸蛋。” 申珏只一笑,不作其他反应。 他并不是真正的血族,现在白日睡觉,夜里活动,也不过是为了符合血族的生活规律罢了,所以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白天活动,反而让他更开心一些。 而申珏这种反应恰巧也讨了农场主的欢喜。 申珏有一大块地是跟这位农场主的地连在一起的,他想干脆把附近的地全部买下来,这样就可以购买高科技的机器,使用机器耕田,若土地不够广,那么买机器便是浪费了。 所以申珏对此次的生意还算比较看重。 钓鱼的时候,农场主和申珏两个人坐的很远,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鱼竿。申珏原来修道的时候,常年打坐,对于静坐一事,十分有耐心。农场主这些年跟不少人钓过鱼,但还没碰上一个这么沉默寡言的,耐得住寂寞的,不由对申珏又多了几分好感。 毓青作为仆人,也乖巧的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守在后面,看着申珏钓鱼。 他们没钓鱼多久,有人来了。 农场主听见声响,先回了头,见到来人,便笑呵呵地道:“你来了,快坐。” 申珏之前就看到农场主的仆人还拿了一具钓鱼的装备,便猜到还有人来,他也没觉得惊讶,继续静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鱼竿。 鱼竿一动不动,周围的湖水都是纹丝不动。 “你这样钓鱼不行,应该偶尔要晃一晃。”旁边突然多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申珏闻声转过头,就看到了乔江沅那张英俊非凡的脸。 他将一身土绿色的钓鱼服快穿成了宴会上的高级西装,顶着一个大背头,白皙的脸几乎要阳光下熠熠生辉。 申珏看清来人,便将脸撇开了,继续盯着他的鱼竿。 但乔江沅却干脆在他旁边赖住不走了,还让仆人把他的鱼竿拿过来。 乔江沅熟练地将鱼竿抛出去,偶尔动一动鱼竿,不到十五分钟,他的鱼竿就动了。申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而乔江沅则是不慌不忙地拉线,他钓到了一条起码有七八斤的大鱼。 农场主见了,直夸乔江沅钓鱼技术还是那么好,又对申珏说:“你可要加油了,他才来一会就钓上了,你可不能输,今天起码钓上一条啊。” 农场主的桶里已经有五条鱼了,乔江沅才来不到二十分钟,也钓到一条,申珏看了下自己只有清水的桶,默默捏紧了鱼竿把手。 接下来仿佛成了乔江沅和农场主的比赛。 两个人一条接一条地钓,而申珏这边依旧安静。最后申珏有些受不了旁边乔江沅的动静,默默站起来,拿着鱼竿换了一个位置,离乔江沅远远的。 毓青连忙跟了过去,他跟过去后,不动声色地扫了乔江沅一眼。在厨房帮工的时候,他就知道申珏和乔江沅关系很好,只是今年两个人关系就渐渐疏远了,还是申珏主动疏远了乔江沅。 上次申珏在他房里,来敲门的人便是乔江沅。 其实毓青很惊讶,为什么乔江沅会跑到佣人房来找申珏,甚至连自己贵族的脸面都不要了,而这次钓鱼,申珏似乎没想到乔江沅会来,在看到乔江沅的时候,眉眼间明显闪过一丝厌恶。 可乔江沅却当看不见一般。 太奇怪了。 毓青又看了乔江沅一眼,眼里有了深思。 而乔江沅余光瞥了下申珏,就翘了下唇角,而后又看了一眼申珏身旁的毓青,他记得上次的时候,毓青对申珏的态度似乎还没有那么亲热,但这一次,似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了。 在申珏换了位置的半个小时后,终于有鱼咬了他的钩,申珏一惊,连忙收线,只是那鱼挣扎的力度超乎了申珏的想象,他的鱼竿都弯得厉害,而这时,他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手。 “我帮你。”乔江沅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传来。 乔江沅长得很高,比申珏这个身体要高小半个脑袋,他从后面帮申珏收线,看姿势仿佛是把申珏拥入了怀抱里。申珏微愣,刚要挣扎,就听到乔江沅压低了声音说:“我跟他合作过,他向来很喜欢会钓鱼的人,你今天要是一条都钓不上,怕是他跟你合作的可能性会变得很小。” 申珏一听,便停下了挣扎的动作,跟乔江沅合力收线,将那条大鱼钓了上来。 钓上来后,农场主便过来夸了申珏几句,又抬头看了下天色,“天色不早了,你们去我的庄园坐坐吧,今天钓的鱼正好做了给你们吃。” 申珏还没答话,乔江沅已经抢先说:“那太好了,我记得您庄园里厨娘做鱼简直是一绝,堪称人间美味。” 农场主高兴一笑,摆了摆手,“哪有,就那样,走吧。” 申珏看了旁边的乔江沅一眼,便跟上了农场主,而乔江沅则是回头看了毓青一眼。 毓青作为仆人,刚刚在农场主的面前并不敢做什么越线的动作,可他看到乔江沅把申珏几乎拥入怀抱里的动作,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 又是一个跟他抢申珏的吗? 毓青先入为主,把乔江沅此时别有深意的目光更是看成了挑衅。 不过毓青早就猜到了独占申珏是一件极其难的事,多一个乔江沅,他也不怕,反正申珏最终只会是他的。想到这里,毓青阴冷地回视乔江沅一眼,便转开脸,收拾起申珏留在原地的东西。 乔江沅看见毓青的眼神时,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毓青永远是乖巧,单纯,笑起来非常可爱的一个人,他从没想过会在毓青的眼里看到这么阴鸷的眼神。 他甚至感觉自己被一只凶恶的秃鹰盯上了,只因为他不识趣看上了这位秃鹰的食物。 乔江沅皱了皱眉,但农场主和申珏已经走了一小段路,他只能收回眼神,跟了上去。 他们到了农场主的庄园后,先在客厅喝了血饮品,品尝了点心,农场主就让他们先回客房休息一会,等鱼做好了 ,再叫他们起床。 申珏和乔江沅的房间挨在一起,申珏进房的时候,还听到了乔江沅喊他。 “申珏,刚刚……” 不过申珏没有理会他,直接进了房,毓青紧跟在申珏的身后,直接当着乔江沅的面“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乔江沅:“……” …… 毓青把人关在门外后,心里才舒服了一些。他走过去帮申珏脱衣服,低声说:“这位农场主为什么一直不谈生意的事?好像在故意拖延一样。” 申珏拧了拧眉,想了下才道:“乔江沅应该想买他的地,所以他叫我们两个来,却没有告诉我,也许他是想看谁更有耐心,或者说,看谁出的价钱更高。” 但乔江沅在那一块并没有土地,根本没必要收购农场主的地,除非他是从哪里得知了消息,故意过来搅黄他的生意。申珏想到这里,看毓青的眼神看了几分深思。 他刚刚虽然跟农场主先走了,但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乔江沅盯着毓青看。 乔江沅估计没有死心,正在想其他办法把毓青抢走。 那么最后顾无忧的办法就是把申珏弄破产,这样毓青就会是他乔江沅的了。 毓青看见申珏的眼神,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公爵?” 申珏收回眼神,把手中的外套递给毓青,“没事,我先洗个澡,你待会跟我一起睡吧。” 也许他需要在乔江沅的面前,秀一秀他对毓青的独占欲。申珏一边想,一边脱衣,走进浴室,而毓青听到申珏的话,脸上的笑已经漾了出来,他盯着申珏进入浴室,直到门被关上,他才把申珏随手丢在沙发上的衣服拿了起来。 他将申珏的衣服铺在床上,然后仰面倒了上去,再转过身,将脸埋进了申珏的衣服里。 这段时间,申珏并不怎么让他伺候,总是让向文来,他在庄园里已经快嫉妒得发疯了,不过还好,向文那个白痴总是犯傻,要不然今天他也不会有机会跟申珏一起出来。 只是在哪里,都有不识趣的人。 毓青想到隔壁房的乔江沅,眼底沉着阴郁。 为什么没有一个地方,只有他和申珏两个人? 这样就没人会跟他抢申珏,申珏的眼神只会看着他,申珏和申珏的东西都是他的。 毓青深吸了一口气,鼻尖全是申珏衣服上的味道。淡淡的香水味中间还夹杂了一点点甜丝丝的糖香,申珏似乎吃糖吃多了,连身上都沾上这种味道,而又把糖的奶香味传到了衣服上。毓青沉浸在这种味道里,一张漂亮的脸蛋渐渐绯红,眼睛更是悄然转为赤红。 他隔着衣服摸到了自己,大口地吸了一口气,唇间无声呢喃出申珏的名字。 直到毓青听到里面的水声停了,才连忙爬起来,把申珏的衣服挂好,塞进客房的衣柜里。 …… 申珏睡到了天黑,才有人敲门叫他起床。 他出去的时候,乔江沅也正好出来。乔江沅看到申珏,就笑着打了个招呼,不过申珏直接撇开了脸,跟着农场主的仆人去一楼的餐厅。 毓青后一步出门,他也看到了乔江沅。 乔江沅见到毓青明显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时,愣了一下,因为农场主也给他和申珏带来的人分了房间,在一楼的客房。 他的保镖和仆人就在一楼的客房。 没想到申珏居然跟毓青睡一间房。 乔江沅眼神不由沉了几分。 这难看的眼神落在毓青的眼里,便是加重了他心中的猜测。他扫了乔江沅一眼,便轻笑一声,转身往前走,只是走前,不忘露出自己脖子上的红痕。 这红痕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在入睡前,毓青说有蚊子,便故意在自己脖子上弄了点痕迹,没成想,还正好派上了用场。 乔江沅看见毓青脖子上的印子,脸色更加难看,等人走远了,他才恢复了正常神情,也去了一楼的餐厅。 在餐厅上,多半都是农场主和乔江沅在说话,乔江沅是个非常会说话的人,而他似乎还跟农场主是旧相识,几句话就把农场主哄得捧腹大笑。申珏把眼前的一幕收入眼帘,觉得此次的生意恐怕五成会不成,不过他不是非这场生意不可,所以申珏干脆认真低头吃鱼。 这鱼真如乔江沅夸的那般美味,尤其是申珏发现里面没有加血液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来这个境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到那么正常的食物,不由多吃了些。 乔江沅谈话间扫了扫申珏面前快空了的盘子,忍不住一笑,“看来这鱼果然好吃,宋哥,你不知道我这位发小从小就挑食,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吃那么多。” 农场主也看了一眼申珏前面的盘子,便道:“没关系,待会你带几条鱼回去,我让厨娘告诉你的仆人怎么煮鱼,学会了,你以后在家天天都能吃那么多。” 乔江沅抿唇一笑,“那我也要学,学会了,申珏以后还可以常去我家。” 申珏暗暗蹙了下眉,并没有反驳,他不想在农场主的面前弄得太难看,不过他的沉默,却让乔江沅说的更多,乔江沅甚至还说起了他们两个幼年时期的事情。 “原来我跟申珏小时候玩扮家家,申珏还开玩笑说要以后要嫁给我,那时候我吓死了,他在小时候简直是个小恶魔,谁敢娶他,我只能连忙摇头,哪知道他就生气,还拿棍子打我的头,把我的头打肿了几个大包,才肯停下来。”乔江沅微笑着说。 申珏平静地接过话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小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如果你还为小时候的事生气,那我给你道歉。”他端起面前的血茶,“我以茶代酒,跟你道歉。” 农场主却突然插.了一句,“都是好兄弟,何必那么见外,这样吧,我正好有一瓶美酒,今天就开了,我们一起喝,你们有什么事,喝醉了,便都一笔勾销。” 农场主不是个傻瓜,早就看出乔江沅和申珏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只是他突然提出要喝酒,不知到底是想做什么。 申珏本想拒绝,可乔江沅已经抢在他的前面一口答应了。 申珏并非是个怕事的,所以干脆也没有拒绝了,他也想看看能发生什么事,不过他还是存了一分心,微微偏过头把毓青叫过来。 “我待会喝醉了,你就扶我去车上,今夜不留在这里,你也不能留在这里,听到了吗?”申珏轻声说。 毓青闻言慎重地点了点头。他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乔江沅。 而乔江沅只是微笑着看着申珏,仿佛两人是世上最好的朋友了。 农场主的酒带上来后,便给申珏和乔江沅每人倒了一大杯,申珏喝不惯酒,喝了几口,就皱了眉,只是农场主一直在劝他喝,而乔江沅不用劝,自己在灌自己酒。 三个人最后把一瓶酒喝光了还不够,农场主又叫人开了一瓶酒,申珏已经是三个人当中喝的最少的,可当第二瓶酒也清空的时候,他是最先眼前出现晃影的。 他猛地摇了摇头,可还是觉得对面的农场主分成了三个。申珏抬手扶住额头,再又一轮劝酒里,只能说:“我不能喝了,我……眼前全是影子。” 他口齿都开始含糊,眼神更是变得飘忽。 农场主笑了一声,“你这酒量不行,这才喝几杯,算了,放过你,你先回房休息吧。” 申珏虚浮着起了身,摆了摆手,“我……不……”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就往后倒去。毓青连忙上前扶住了申珏,担忧地喊了申珏两声,见人脸色绯红,眼神迷离,便知道申珏估计醉得不行了,便跟农场主说:“抱歉,我家公爵之前吩咐过,今夜一定要回去,所以我要带我家公爵先回去了。” “哎,这怎么行?我和乔老弟的酒没喝完,你家公爵就先醉倒了,按道理应该继续陪我们喝的,但他喝醉了,我也不计较了,上去休息会,等醒了继续来喝,怎么就能回去呢?”农场主不同意,还让他的仆人上去把申珏扶去二楼的客房。 毓青冷下脸,“我家公爵的命令,我是一定要执行的,你们把我家公爵灌醉了,想干什么?” 乔江沅在旁闻言,轻轻一笑,他晃了晃眼前的酒杯,笑睨着毓青,“你怎么把我们说得跟坏人一样?只是外面大雾,你们深夜回去,怕是容易出事,这从郊区到市区的一路可没什么灯。万一出事了,你担当得起?” 毓青并没有把乔江沅的话放在眼里,只是半搂半抱带申珏出去,保镖一早就站在旁边护着,只是他们出了庄园,却得知他们的车坏了,司机急得满头大汗,也没办法把车开动。 “这车怕是开不了,看来只能在这里呆一晚了。”司机为难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19) 毓青扶着申珏, 脸色沉得快滴下水来了。 农场主站在门口, 惊讶道:“车坏了吗?我待会让人看看能不能修好车, 不过修车的时间可说不准, 你家公爵现在醉倒了,还是先上去休息吧。” 保镖和司机把目光都放在了毓青的身上,在这三个人当中,毓青成了那个做决定的人。 毓青想了下很久,才犹豫地点了下头。他知道今夜肯定是走不了。 毓青扶着申珏去了之前的客房,他刚把人放在床上, 就连忙去把门给反锁了。锁好之后,毓青才帮申珏脱掉外衣, 还拿毛巾擦了擦脸。申珏拧着眉闭眼, 平时苍白的脸颊此时因为喝醉了染上一层绯红,连眼角都有些红, 平白添了几分媚意。 毛巾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 便变成了一只手。那只手冰冰凉凉,轻轻摩挲申珏脸上的肌肤,从眉心到下巴处, 每一寸都没有错过。过了许久, 毓青才收回手,因为申珏没办法洗澡,毓青只能用毛巾帮对方擦了个身。 夜渐渐深了,毓青窝在沙发上,默默地守着床上的人。 而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毓青回过神, 警醒地扭头看着门口。 “送醒酒汤。” 毓青犹豫了下。 申珏虽然睡下了,但一直睡得不安稳,眉头一直紧蹙的。毓青知道,喝醉后很容易头疼。他想了一会,还是起身去开了门。只是开门后,他发现门外站的人居然是乔江沅。毓青的眼神立刻变得十分警惕,“乔公爵把醒酒汤给我就可以了。” 乔江沅看着如护崽母鸡的毓青,似乎有些想笑,“你觉得你会把你的主人吃掉吗?”他伸手直接推开了毓青,端着醒酒汤大步走了进去,等他看到床上蜷缩着身体睡着的申珏,挑了下眉,便把醒酒汤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毓青怒视着乔江沅,可他无法对乔江沅大声怒斥,直接轰赶对方出去,因为他只是一个奴仆,而对方是尊贵的公爵。乔江沅转过身就看到毓青的眼神,沉默一瞬,就缓步向毓青走过去。 毓青见对方向他走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下,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直到对方抓住了他的手,并把一把关上了门。 乔江沅今夜是故意把申珏留下来的,而他留申珏的目的,是为了毓青。他现在没其他办法能见到毓青,只有这种卑劣的手段了,只是他的小心上人并不懂他的心,一心只认为他要伤害申珏。 “毓青。”乔江沅把毓青压在了门上,眼神炙热而疯狂,他今夜喝了不少酒,行为做事都比以往要更大胆,“你怎么那么笨?我可不想对申珏做什么,我想要的人是你。” 他目光紧锁毓青,更是抬起手去摩挲毓青的脸,只是他才碰上毓青的脸,毓青就狠狠地打开了他的手。 “乔公爵,请您自重。”毓青咬着牙说。 “自重?自重在你面前算什么?”乔江沅自嘲一笑,他已经想见毓青快到发疯的地步了,可是申珏防着他,不让他见毓青,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眼前的人,却没有机会。如果他的心上人终于出现在他面前,比以往更加漂亮,却板着脸让他自重。 乔江沅勾了下唇,便双手捧住毓青的脸,强行要亲上去。 毓青被吓到,挣扎得厉害,他要呼救,口唇却被对方捂住,乔江沅压在毓青的身上,哑着声音道:“你喊人也没用,二楼没有住其他人,这里的隔音很好,没人能听见。”他见毓青挣扎得眼睛都发红了,越觉得对方可怜又可爱,他低低一笑,就要凑过去去亲毓青的眉心。 不过这时,后面突然有了声音。 乔江沅的动作一顿,而毓青趁机狠狠地踩了乔江沅一脚,他用的是厚重的皮鞋后跟。乔江沅吃痛,不免松了手,毓青才连忙从对方的控制下逃了出来。只是门被乔江沅堵着,他只能往房里逃,一走到床边,他就看到申珏居然睁开了眼。 “公爵?”毓青惊喜出声。 申珏目光慢慢转到了他的身上,却没有出声。毓青余光瞥到乔江沅还敢往这边走,连忙缩到床的里侧,躲在了申珏的旁边。 乔江沅脸色不大好看,他看了下虽然睁眼但似乎还没有清醒的申珏,便把目光放在了毓青的身上,“你过来,我不想对你用粗。” 毓青从没想过乔江沅的目标其实是他,此时听到了乔江沅的话,只觉得恶心又害怕,他恶心对方的做法,但心里恨明白,现在能护住他的人只有申珏。他不由伸手静静地抓住了申珏的手,连声喊对方的名字,“公爵,公爵!” 申珏似乎听到了毓青的声音,又似乎没听到,他茫茫地睁着眼,半响,才转头看向一直在叫他的毓青。毓青见他看了过来,心里一喜,可他还没等他说其他话,申珏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另外一只手更是把他扯了上床。 突然的发展让毓青和乔江沅都愣在了原地,随后乔江沅便看着申珏把毓青压在了身下,他瞳孔微缩,鼻翼微张,犹豫要不要上前把申珏扯开的时候,就看到申珏坐了起来。 他似乎醉糊涂了,又觉得热,当着两个人的面就开始脱衣服。他解扣子解不开,就干脆粗鲁地扯开了,毓青愣愣地看着申珏,回过神后,他便看向站在床前的乔江沅。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乔江沅沉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没有出去的打算,而毓青见到乔江沅这个样子,长睫一颤,便抿着唇,挪开了视线,看着粗鲁脱衣的申珏,眼底似乎闪过无奈之意,还微微直起身帮申珏脱。 申珏脱了衣服后,便捧着毓青的脸亲了一口,乔江沅看着方才在他面前挣扎得厉害的人,到了申珏的身下便化成了一滩水,脸色更沉,可他铆足了劲,就是不出去,而毓青此时已经无心分神去注意旁边的乔江沅。 他被申珏吸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喝了酒的申珏比以往的温度似乎高了许多,不再是冰冷的,而他那一双眼睛,像是淌着万家灯火,漫天星辰,毓青觉得世上没有一个词能准确形容申珏的眼睛,但他为之着迷,只能主动地攀附着对方。 申珏慢慢下移,轻轻用嘴咬住了眼前的喉结。 ……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过去,空气的热度在持续地上升。 毓青拧着眉,只要咬牙,才能勉强不漏出声音。 乔江沅看着眼前的一幕,喉结莫名地滚动了,他本应该感到气愤,应该上前扯开眼前的两个人,可他没有,甚至被另外一个人吸引了目光。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发小这般诱人的情态,他的发小就像在床上盛开的一朵食人花,靡丽万千,吸走了人的魂魄。 他一个局外人都无法从申珏的身上挪开视线,更别提真正接触的毓青了。他几乎快要发疯了,他甚至快忘了房里还有其他人,突然,他主动握住了申珏的肩膀,让两个人换了个方位。 ……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乔江沅从房里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灰蒙蒙泛着亮。这一天,乔江沅一直把自己泡在冷水里,似乎这样才可以让他的大脑清醒一点,只是他先前目睹的一切依旧不放过他。 那些画面不断在他的大脑里回放,甚至一点点细节都不错过。他亲眼看着他的发小是如何承受他人了,他却无法动弹,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 乔江沅痛苦地捂着头,而片刻后,他突然从浴缸里直起身,一拳打碎了眼前的镜面。 跟痛苦的乔江沅截然相反的是毓青,他此时虽然身体疲倦,但却不想入睡,他着迷地看着早已昏睡过去的人,时不时轻轻用指尖碰一碰对方的脸颊,又飞快地缩回来。 他拥有了他最想拥有的东西,他应该感谢乔江沅,如果不是乔江沅,他昨夜也没有那个勇气孤注一掷做到最后,不过申珏醒了会如何对待他,他也不知道,他只能静静地等对方醒来。 …… 申珏这一觉睡到了入夜,毓青一直在旁边守着他,见到申珏眼皮下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便提起了心,他抿着唇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直到对方完全睁开了眼,他才从床上下去,跪到了地下。 申珏醒来,先是抬手揉了下眉心,随后他便轻吸了一口气,眉头更是紧蹙,他先是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一会,才渐渐把目光转到了跪在了地上的毓青身上,在看到毓青后,申珏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毓青不敢说话,只把头埋得更低。 他也许会死,但他觉得他并不后悔。 对于他来说,他是臭水沟里最不起眼的老鼠,申珏就是天上的明月,他偷偷把明月取了下来,还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没有一个奴仆能像他这样,即使是向文,也不过是谄媚地求申珏疼他,而他不一样,他吃掉了明月,占有了明月,让明月里里外外都染上了他的气息,而且还是在另外一位尊贵的公爵的面前。 如果可以,毓青甚至想大笑出声。他的这种畸形的成就感,无人能懂,只有他自己能懂。再尊贵的贵族又如何,也会在他的身下哭泣得像一个孩童,而另外一个愚蠢的贵族只会傻愣愣地看着。 “扶我起来。”正在毓青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到了申珏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才抬起头看着申珏,却发现申珏的神情恢复了正常,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而接下来,申珏表现得更正常了,他如往常一样使唤着毓青,还面色如常下楼跟农场主用餐。 餐桌上并没有乔江沅,农场主说乔江沅还有事情已经先行离开了,而申珏的车也修好了。在申珏离开之前,农场主突然主动谈起了合作的事情,还拿出了合同,申珏见合同并没有问题,便签了下来。 返程的路上,毓青一直在偷看申珏,可对方表现得太正常,他甚至找不到话题来开口。 回到庄园后,申珏就要回房,而毓青想跟上去的时候,申珏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向管家,“在二楼给毓青准备一间房间,从此之后,他就不再是奴仆了。” 管家有些吃惊,但还是点了头,“好的,公爵。” 毓青愣了一下,还未说话,申珏已经看向了他,“从今以后,你也不用再服侍我,管家会给你请一位贴身男仆。” 这话的意思无疑是告诉众人,毓青已经成为了这个庄园的另外一个主子。 向文反应过来后,眼神如刀地瞪着毓青,似乎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而毓青在一开始的愣怔后,便对申珏温柔一笑,“我知道了,谢谢公爵。” 申珏沉默一瞬,轻声道:“你以后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这又是另外的恩宠,毓青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去了,他没有想到,不过一夜,他就获得了他想获得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毓青一直觉得自己活在云端,他拥有了华丽而舒适的大房子,有一位贴身男仆会为他准备洗澡水,帮他找好衣服,他还可以坐在餐桌上跟申珏一起用餐,更重要的是,他每个白日都可以睡在了申珏的旁边,他拥有了明月,并且使用着他的明月。 申珏虽然从来不主动,但并没有拒绝过,毓青认为也许是申珏太害羞了,所以他更加肆意地占据主导位。只是有时候他控制不好自己,经常会在申珏的身上弄出伤口,申珏虽然没有太大反应,但向文很生气,他甚至直接找过毓青。 “算我求你行吗?你能对公爵好一点吗?”向文眼睛里闪着泪光,“公爵现在白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都瘦了好多,可你只顾你自己。” 毓青闻言却笑了笑,“你懂什么?你是嫉妒吗?” 向文咬了咬牙,“我不是嫉妒,公爵只是对你负责罢了,而你却仗着公爵这份责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蹋他,毓青,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 毓青笑不出来了,他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半响,他抬起手对着向文的脸打了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得很重,向文直接被他打懵了。等向文想起要还手时,就听到了毓青轻飘飘地说:“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要打我,也要掂量下自己的地位。” 向文的手握成了拳头,他恨恨地看了毓青一眼,最后转身离开了。 而毓青则是拿手帕擦了擦手,不在意地嗤笑一声。 他什么时候轮到向文来教训了?向文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看着他现在过得好,眼红罢了。 一切就如毓青想象的那样,他的日子越过越好,申珏会带他出门参加宴会,甚至会把他介绍给那些贵族们。毓青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在申珏伺候的日子,他已经学会了贵族的礼仪。在这种聚会上,他几乎是如鱼得水,到后来,大部分的贵族们都愿意跟他说话,甚至还主动给他发请帖。 他有了自己的请帖,请帖上称呼他为毓先生。 毓青用手指摩挲着请帖上的他的名字,忍不住漾出一个微笑。他转过身拿请帖给申珏看,“申珏,你看,许家也给我发请帖了。” 申珏唔了一声,算是回答。但毓青觉得这个回答十分敷衍,他盯着正在看账本的申珏,突然伸手将对方的脸掰了过来,他强行吻了上去。申珏蹙了下眉,往后躲了躲,艰难地出声,“别闹,我还有账本没看完。” 毓青勾唇一笑,笑容里妖气横生,他干脆扯过申珏面前的账本,直接丢到远处的地上,再伸手去解申珏的扣子,含糊不清地说:“我想要你了,申珏。” 申珏看着毓青,还是放下了手。 毓青见状,唇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他就知道申珏无法拒绝,因为他知道申珏的秘密,申珏只会在他高.潮的时候有反应。多么有趣,一个如此尊贵的公爵却只能臣服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下,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卑贱的半血族。 “申珏,你喜欢我吗?”毓青在进入的时候,固执地问。 申珏轻轻睁开眼,他的瞳色很黑,像是凝聚着世界万物,毓青在这双眼里找不到自己,他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又问了一遍,“你喜欢我吗?申珏,回答我!” 与此同时,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申珏拧了下眉,似乎有点想反抗,但最后他只是轻轻撇开脸,缓慢地点了下头。 毓青虽然有些不满意,但觉得这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所以他亲热地吻住了对方的唇,以示对这个回答的奖励。 这样的日子,毓青本来以为自己过上一辈子都不会腻,但他很快就觉得外面的宴会要更加有趣,申珏每次只知道看账本,在床上也不大热情,他觉得仿佛陷入这种事情的人总有他一个,有些扫兴。而在宴会上,他受众人注目,所有人都亲热地跟他攀谈。 毓青呆在这些人当中,甚至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贵族。而带他进入这个圈子的申珏却不怎么喜欢参加宴会,通常十次请帖,申珏只会参加一两次,这让毓青觉得非常无聊,他在庄园里没有什么说话的人,申珏不跟他闲聊,而他也不想跟庄园里的佣人聊天,因为他们是不一样的。所以毓青开始想自己去参加宴会,但他参加宴会要经过申珏的同意,也需要申珏的钱财去置办衣服。 在宴会上,没有人会穿上次穿过的衣服,贵族们永远追求潮流,只喜欢最新款的衣服,而最新款的衣服非常贵,毓青并没有这些钱,所以只能找申珏。 他一开始跟申珏提自己要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其实很害怕对方会拒绝,但让他意外的是,申珏不仅同意,甚至还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呆在这里很闷吧,是我的错,忽视了你,你以后要去参加宴会,直接跟管家说一声就可以了,其他方面也不用担心。” 毓青闻言感激一笑,连忙抱住了申珏,他不住地亲吻对方的脸庞,“亲爱的,我爱你,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申珏把下巴抵在毓青的肩膀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于是,毓青开始一个人参加宴会,他也在宴会上碰到了乔江沅。乔江沅每次看到他,都会以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甚至还主动找毓青说话,“你家公爵呢?他怎么没来?他生病了吗?” “申珏很好,不用乔公爵担心。”毓青对乔江沅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喝一杯吗?” 自从毓青开始频繁参加宴会,他意识到人脉的重要性,所以哪怕是乔江沅,他也愿意赏脸给对方一个笑脸,毕竟乔江沅喜欢他,也许有利用的机会。 但乔江沅闻言却拧了下眉,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转身走了。 毓青愣了一下,便哼了一声,转身去跟其他人说话。乔江沅这件插曲并没有在他的心里留下多大影响。 幸福来得太快,而巨变也来得太快。在毓青又一次通宵玩完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庄园里多了一位青年。那个青年长得非常秀气,看人时的眼神犹如小鹿。 毓青脚步虚浮地走到沙发旁坐下,睨了管家一眼,“他是什么人?” 管家低头答话,“这是新来的贴身男仆,他叫叶业。” “贴身男仆伺候我的还是伺候申珏的?”毓青随口一问,拿过茶几上的血茶喝了一口。 这杯血茶简直难喝得厉害,毓青直接吐了回去,再冷着脸把杯子放了回去。管家把眼前的一幕默默收入眼底,“是伺候公爵的。” 毓青并不喜欢申珏身边多一位贴身男仆的,但他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很忙,要参加很多宴会,并没有什么时间陪申珏,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站起身回房睡觉了,只是上了一半的楼梯,他回过身看着叶业,突然道:“你是一个半血族?” 叶业似乎是个很胆小的人,听到毓青问他,立刻埋低了头,小声地应了一声。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20) 毓青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九、十点才堪堪醒来, 他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申珏已经在书房办公,所以他直接去了书房。.毓青刚洗完澡, 全身还带着水气, 纯白色的睡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长腿, 走动间, 更是风情无限。 他一路摇曳,直接走到了申珏的跟前, 也不看申珏旁边还站着的向文和叶业, 直接一个扭身坐在了申珏的腿上, 一只手搂住了申珏的脖子, 低头亲昵地在对方的脖子上蹭了蹭。 向文见惯了,脸色一沉,就给了叶业一个眼神,让对方跟自己一起出去。而叶业初来乍到,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不由愣住了原地, 眼睛更是傻愣愣地盯着搂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毓青刚要咬下去, 就注意到旁边射.过来的眼神,不由扭头看了过去,见到是叶业,讽刺地扯了下唇,“出去!” 他的语气冷冰, 还带着几分上位者的趾高气昂。 向文看不下去,干脆直接拉着叶业的手臂,把人带了出去。 他们两人下了楼梯,叶业才忍不住出声,“毓先生是公爵的情人吗?” “算是吧。”向文敷衍地说。叶业闻言若有所思地垂下眸。 书房里。 毓青一边吸血,一边解申珏的衣服。他最近参加的宴会越来越多,甚至一些完全不对外宣传的私人宴会也开始邀请他,比如昨夜那个,他在宴会上亲眼看了一场血脉偾张的现场,主人公是一位人类少年,他被几位贵族共同享用。毓青虽然只是旁观者,也被气氛所感染,他甚至开始幻想如果场上的人如果是申珏的话,会如何? 他也会像那个人类少年一般苦苦哀求吗? 当然,毓青只会想一想,他并不想跟人一起分享申珏。他回来的时候,其实就想拉申珏痛快地做一场,但考虑对方还在睡觉,所以他忍住了。 毓青一边会想到昨夜的场景,一边将獠牙收了起来,以口舌代替,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吻。申珏拧了下眉,伸手掐住了毓青的下巴,强迫对方抬起头。毓青乖巧地抬起头,只是眼角全是缠绵的情意,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嫣红的唇,又低下头舔了舔申珏的指尖。申珏被迫松了手,而毓青还在继续。 …… 叶业一直在等书房里的人出来,他受过专业的培训,要定时进去换茶水,但向文却让他不要进去,所以他只能在外面等。等的时间太漫长,他腿都有些发麻,还有些无聊,他转眸瞥了下旁边的向文。 跟无聊的叶业不同的是,向文的手一直都是握成拳的姿态,表情僵硬,似乎在忍些什么。---叶业觉得有些奇怪的,但他才刚来,跟对方并不熟稔,所以并没有问。 一直快到了午夜十二点,书房的门才终于被打开。 先出来的是申珏,毓青跟在他的后面,步步紧跟。叶业看了下向文,见向文没有动,他便也停下了步子。 申珏进了房,便开始脱衣服往浴室那边去,毓青抿唇一笑,把申珏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也跟着进了浴室。他在水里拥住对方,手往下,“别生气了,我帮你清理嘛。” 被抱住的人脸色很差,抬手直接打开了他的手。毓青闷声一笑,觉得对方更可爱了,“对不起嘛,我刚刚没忍住,我保证以后都不这样了。”他哄了许久,才把申珏的神情哄得正常一些。洗完澡后,他拉着申珏躺在床上,不让对方再回书房。毓青先说了一些亲密的话,然后话锋一转,“我看到那个新来的贴身男仆了,你怎么又找了一个?” 申珏闭着眼,眉眼间有些倦怠,“太忙,他上过学,学的是工科,能帮上一点忙。”他说完后,轻轻睁开眼,看着毓青,“你怎么突然关心别人的事了?” 毓青闻言愣了一下,他觉得申珏这话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我就是问问,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大好,眼珠子转得特别快,我怕是个心思多的。”毓青抬起头看着申珏,手指在对方的唇上描绘唇形,“不过,如果你喜欢他,那我也喜欢他好了。” 申珏扯了下唇,没发表态度。毓青见到申珏这种态度,莫名有些慌,他想了下,又凑近了些,温声说:“是不是太累了?我帮你按摩?” “不用了。”申珏淡声拒绝了,反而问起毓青宴会上的事情。一提起宴会,毓青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对于他来说,贵族们的聚会是一个光怪陆离的神秘世界,在这个世界,一切都是美妙的,他在那里仿佛才能找到人生的真正意义。毓青甚至忍不住跟申珏提起宴会上的人类少年,他唇角带笑,跟申珏分享人类少年那凄惨的模样,只是他说完后,又怕申珏觉得他太冷血,便补了几句,“我觉得那几位先生有些过分了,那个孩子才刚刚成年呢。” 可是他话这样说,眼神却有着几分跃跃欲试。 申珏看清了他眼底藏的情绪,沉默一瞬,才轻声道:“是吗?真可怜。” “对啊,太可怜了。”毓青微微动了动,把脸贴在申珏的胸膛处,“没人爱的小可怜,不知道能活几天。也许那些先生会把他的血吸干。” 申珏转眸看着天花板,轻轻抬起手摸了摸毓青柔顺的头发,“对啊,不知道能活几天。”他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可毓青没有看到。 一开始毓青对叶业还有所警惕,好几日都不去参加宴会,就在家里陪着申珏,不对,应该是他无时无地在向申珏求.欢。叶业一开始撞破那场景,还会脸红,后面也变得像向文那般云淡风轻了,只是离开时,总是忍不住长吐一口气。 几天后,毓青便没有把叶业放在心上,继续参加他的宴会,他除了参加一般的宴会,还会去参加秋猎,甚至有时候一两天都不会回来。他不回来的时候,就会派他的贴身男仆回来通知申珏一声,到后面,通知也不通知了,他觉得申珏不会对这些小事生气。 他离开庄园最久的一次是七天,他去了海上,回来的时候,人都黑了一圈,他学会了游泳。毓青一回来就想告诉申珏这个好消息,他看到管家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如风一般卷去了二楼的书房。 这个点,申珏在书房的可能性最大。 可他扑了个空,毓青愣了一下,有些生气地从书房里出来。 “管家,申珏去哪了?”毓青站在楼梯口,冷着脸问。 他刚刚也没有看到向文和叶业。 管家神色一如往常,“公爵去乡下了。” “乡下?”毓青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要两三天吧,昨天走的。”管家回答道。 毓青不悦地看着管家,“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要不然……”要不然他就不那么着急赶回来,他本来还可以在外面继续玩两三天的,但因为给申珏带了礼物,所以才急冲冲地赶了回来。 不过他脱口而出后,便知道自己说错了,申珏都不知道他去了海上,更不可能联系到他了。 毓青在原地站了一会,便有些烦躁地说:“算了,你下去吧。” …… 毓青一直想着自己拿回来的礼物,想第一时间给申珏,所以这几天都没有出去参加宴会,可他足足等了一周,都没有见到申珏回来。他问管家,管家总是说很快就回来了,直到第十天,申珏才回来。。 毓青在客厅就听到外面的引擎声时,立刻从沙发上起身,正要走去门口,脚步又顿住了。他站在原地想了会,又走回之前的位置,悠悠然坐下了。 毓青觉得他等了这么久,应该是申珏迫不及待来见他才对。 可他在沙发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申珏进来,最后没了耐心的毓青还是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他刚走到门口,却看到申珏站在车的旁边。 申珏的旁边还有其他人,毓青定睛一看,发现是乔江沅后,神情骤变。 乔江沅正低头跟申珏说什么,毓青这个角度看不到申珏的角度,他来不及思考,直接大步上前,站在了两人的旁边。 乔江沅先看到毓青,他的脸色有一丝轻微的变化。毓青看了一眼乔江沅,才看向申珏,看申珏时,他早换上了一脸的笑容,“我等了你好久,我有一份礼物要给你,你要不要现在就看看?” 乔江沅闻言,便对申珏说:“你考虑下我刚刚说的话,我先回去了。” 申珏点了下头,平静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乔江沅轻轻一笑,“你不用跟我客气。”他上了车后,还对申珏挥了挥手。 毓青看着乔江沅的车走远,才忍不住说:“你今日怎么坐他的车回来了?” “我的车路上抛锚了,正好碰见了他,所以就坐他的车回来。”申珏一边说,一边往庄园里走。毓青皱了皱眉,有些不开心,他觉得申珏对他有些太冷漠了。他只能把这种情绪压下去,装作好奇的样子,“刚刚乔公爵说让你考虑什么?” 申珏脚步一顿,转过头轻轻扫了毓青一眼。这眼神太淡漠,让毓青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了。他神情僵硬地看着对方,有些不知所措。 毓青大半个月没看到对方,他从没觉得十天是那么漫长,在这十天的白日里,他都是睡在申珏的床上,想对方什么时候会回,他还想过如果申珏回来,他要用什么姿势来小小惩罚对方,让对方在他的身下只能小声地呜咽。 他甚至会穿上申珏的衣服自.渎。 他想念眼前的人,想抱住对方,想给对方看自己带回来的礼物,但他听到了一句话。 “他在路上跟我求婚了。” 他无比思念的人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说了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早点,大家看完就可以睡觉去了!祝大家520快乐! 当然,秃头少女们可以试试十二点再等一章哈哈哈哈哈,反正没男朋友(没“新”生活),不是吗?(为什么我感觉到心酸……)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21) 管家一直在旁静静站着, 闻言倒是比毓青先反应过来,“是吗?我以为乔公爵还会再憋几年再跟公爵求婚呢。---”他算是看着申珏和乔江沅一起长大,他觉得这两个孩子非常相配, 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 更何况还知根知底, 他觉得申珏跟乔江沅在一起, 比跟其他人在一起好多了, 而前段时间申珏和乔江沅关系疏远,他还有些难过。 毓青张了张唇,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被迎面打了一巴掌, 是现实的一巴掌, 那巴掌把他从华丽的美梦里打醒。在听到申珏的话后,他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 如果申珏答应了乔江沅的求婚,那他便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也不能再见到申珏了。他现在所拥有的都会化成泡沫, 他会重新变回那个卑微的奴仆。 毓青还未开口, 申珏已经抢先说:“你不用担心, 即使我成亲, 你还是可以享受现在的生活,只不过可能没办法在住在这里,我会在市中心给你买下一套房子,写你的名字,你可以安心住在那里。”他说这话时表情太平静, 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小事。 可毓青不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颤着声说:“你把我当什么?” 当圈养的金丝雀吗?买一套房子让他住,然后他看着申珏跟别人成亲吗?看着申珏跟别人拥抱、亲吻,甚至还有做.爱吗? 毓青觉得自己做不到。 申珏闻言挑了下眉,似乎有些诧异,“你不满意?那你……”他沉默了一瞬,“如果你想找其他主人,我可以为你引荐,我认识一些品行不错的贵族,他们应该满足你的需求。” 毓青完全愣住了,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是如此的陌生,他曾经跟对方那么亲密过,他自以为他够了解对方,甚至掌控了对方,可是他听到了这番话,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面色惨白地看着对方。 申珏等了一会,见毓青迟迟不说话,便转过身往里面走,管家跟了上去,轻声汇报了下这十几天庄园里的情况,申珏闻言点了点头。 毓青站在外面,许久才迈开了沉重的步子,往庄园里面走去。---申珏已经回房了,毓青站在装潢华丽的客厅,眼神扫过他熟悉的摆设,他在这个庄园里长大,也在这里过了一段极其开心的日子,但现在他开心的日子可能要过到头了,申珏不要他了。 他从一开始就弄错了自己的地位,把自己摆在了情人的位置,现在才发现他不过是申珏养的一只宠物。现在庄园里有可能迎来了真正的主人,他这只宠物就不用再待下去,甚至还会被转送给别人。 毓青长睫微颤,片刻后,他去了申珏的房间。 申珏在洗澡,搁往常,毓青早进浴室,去撩拨对方,但今日他已经没了这份勇气。他拘谨地站在沙发旁,等申珏洗完。 申珏穿上浴袍出来时,看到毓青,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这落在毓青的眼里,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毓青长那么大,什么东西都是他争取来的,从来没有什么好事是直接砸在他的头上,所以在一开始的失措后,他迅速回复了斗志,现在申珏还不一定会答应乔江沅的求婚,毓青觉得他也许还可以努努力。 他去取了干净的毛巾,走到申珏的旁边,轻轻帮对方擦头发,见申珏没有拒绝,他提起来的心又往下放了些。他把申珏的头发擦得半干,又转身去清理浴室,把申珏脱下来的衣服放进脏衣篓里。这些事情都是他当贴身男仆做的事情,只是后来他就没有做了。 等毓青从浴室出来,申珏坐在沙发上,手里是管家送上来的报纸,他离开帝都十几天,压了十几天的报纸没有看,他迅速浏览报纸上稍微有些用的信息,突然就感觉到脚上传来温热。 申珏从报纸上挪开视线,就看到跪在他面前的毓青。 毓青跪坐在地上,手抚上申珏的小腿。 申珏穿着睡袍,小腿全部露在外面,青筋沉睡在苍白的肌肤下。他太白了,而毓青这段时间又晒黑了一些,被毓青的手一衬,申珏的腿几乎要白到透明的程度,这是一种病态的白,但贵族们都喜欢这种颜色,深受贵族审美熏陶的毓青也逃不脱。 他抬眼看了申珏一眼,便低下头。 唇在病态的肌肤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他神情虔诚,像是对待自己的信仰。 申珏垂眼看着毓青,在毓青越来越往上的时候,申珏动了。他伸手抓住了毓青的头发,把人扯开了些,语气冷漠地说:“够了,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 毓青头皮被扯得有些疼,可是他不敢呼疼。他咬了下牙,才说:“公爵能不能不成亲?” 他重新喊申珏为公爵,这一个称呼,把他们的关系重新恢复到以往的主仆。 “为什么?”申珏微微低头,“我总要成婚的,难不成你觉得我会跟你成亲吗?” 申珏这几个月太温和了,让毓青都要忘了以前的申珏是什么性格,他忘了原来的申珏对他的态度,只记得这几个月申珏对他无条件的宠溺。现在听到这句话,毓青才渐渐清醒过来。 “跟你成婚,我只会成为全帝都的笑柄,没人会跟一个仆人成亲的。”申珏冷静地撕开毓青的伤疤,“我不在乎跟谁成婚,只要有利益就可以,而你,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利益,你只是我身上的吸血虫,不是吗?一个吸血虫跟我来说不要成亲,那我拿什么来养你呢?当你在宴会上快活的时候,是我在赚钱供你,你应该庆幸你的活不错。我都说了我可以在成亲后,继续养着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吸血虫、快活、不满足,这些字眼就像一把把刀,插.进了毓青的心口。他没想到自己在申珏的心目中,连宠物都不是,只是一条可恶且恶心的吸血虫。 毓青这张漂亮的脸蛋失去了血色,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都成了一潭枯井。他木着脸,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申珏看了他半响,松开了手,还拿过旁边的手帕擦了擦手。 他将手帕丢在了毓青的脸上,“出去吧,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以前过什么日子,以后就继续过什么日子。” 毓青垂眸看着滑落在他身上的手帕,唇瓣抖了抖,才捡起身上的手帕,安静地退出了申珏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里,毓青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没有下楼,而申珏也没有来看他,只有他的贴身男仆会给他送餐。毓青在房里呆得浑浑噩噩,连自己都懒得收拾,他只是坐在床边,呆愣愣地看着远方,眼里空洞。 他的贴身男仆看到他这样子,忍了许久还是开了口,“毓先生,您还是吃点东西吧,无论怎么样,都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毓青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血族是被饿死的,你放心,我饿不死。” 贴身男仆叹了口气,“不只是这个,我只是觉得毓先生不应该那么早就放弃,我听闻公爵并没有答应乔公爵的求婚,虽然乔公爵的父亲都亲自上门,但公爵还是回绝了。” 毓青听到这句话,猛然转过头,“你说什么?”他站了起来,大步向贴身男仆走过去,可他太久没进食,又不怎么睡觉,才刚站起来走两步,就摔倒了地上,可他仿佛一点不介意,只是直愣愣地盯着贴身男仆,“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贴身男仆被毓青吓到了,连忙上前去扶他,一边说:“我是听别人说的,下人们在偷偷说,前日乔公爵的父亲上门了,带了不少礼品,但公爵都没有收,我想应该是没有答应,而且乔公爵的父亲离开的时候,表情有些失望。” 没有答应?太好了。 毓青瞬间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他抓着贴身男仆的手,努力地站直了身体,“我要吃东西,然后洗澡,睡一觉。” 他想也许他还有机会。 毓青很久没那么急地吃东西,他一边大口吃一边想对策,他想提升地位,这样他才能跟申珏成亲。 那么只有一条路,就是他去参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22) “公爵。---”叶业将血茶放在申珏的面前。 申珏随手端过来喝了一口, 喝完后,有些惊讶地看了叶业一眼,“里面放了什么?” 叶业露出一个微笑,“里面加一点点马尔酒,这种酒可以冲淡一点点血的腥味。没想到公爵居然可以尝出来。” 又是一个聪明人。 申珏发现叶业是很偶然的一件事, 他在外谈生意的时候,正好看到叶业在他谈生意的餐厅找工作,他本来也没注意到这个清秀的少年, 只是听到了经理说他们这里不收半血族,申珏才转眸看向叶业。 当天,他把庄园的地址给了叶业, 要他周末去管家那里面试。这个少年很聪明,虽然是孤儿院里出来的,但靠自己打工还读了工科的学校, 只是后面实在交不出学费,才被迫辍学。幸好他还接受过贴身男仆的培训, 这才入了管家的眼。 叶业一个半血族,不靠外人,却在这个社会上活下来, 付出的努力恐怕比常人要多许多倍, 甚至他干过的行业都十分多, 申珏很欣赏他。 申珏刚要说什么,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抬头看过去, 发现门口站的是好几日不见的毓青。 短短几日,毓青好像瘦了一大圈,脸颊凹了进去,越发突显出他的深目挺鼻。他站着门口,直愣愣地看着申珏,漂亮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叶业看到毓青,便喊了毓青一声,随后懂事地离开了书房,把这个空间让给毓青。毓青见叶业出去后,才缓步走进来。他走到申珏的面前,就跪在了地上。 申珏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毓青垂着眸,半响才说:“公爵,我想去参军。” 参军是唯一一个可以改变出身的办法,无论是普通平民,甚至是半血族,他们可以去战场上挣军功,只是这种军功几乎都是拿命去搏来的。很多人上了战场后就再也没没有回来了。 但毓青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他知道现在的他根本配不上申珏,而他不想看着申珏跟他人成亲,更重要的是他想改变自己在申珏心中的形象。他不是吸血虫,他可以靠自己。 也许人都是这样,获得一样后,便想获得另外一样,原来的他并不会想这些,他觉得拥有申珏的喜欢就够了,但现在他还想要地位,他想让所有人都尊重他,真正意义上的尊重他,尤其是申珏。他希望申珏能把他当成了一个独立的人,所以他必须改变自己的地位,他要爬得够高,这样,申珏才会看到他。 “参军?为什么?”申珏曼声道,“你应该知道战场上很危险。” “我知道,但我更不想看着公爵跟别人成亲。”毓青抬起头,膝行上前到了申珏的跟前,他缓缓地抬起手,但不敢碰申珏的手,只是轻轻地抓住对方的衣角,“请给我五年时间,我一定会立到军功回来。” 那时候,也许他就可以跟对方齐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跪在地上求对方再施舍点时间,不要成亲。 毓青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出身,如果他也是贵族,那么他也能像乔江沅一样,直接向对方求婚。他突然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即使他混进了那些贵族才能参加的宴会,也改变不了他的出身。申珏说得对,他只是靠对方养的吸血虫看,可他之前竟浑然不觉,还自以为是拥有了明月。 原来明月还是在天上,遥不可及,只是偶尔洒了些光辉在他的身上,他便以为自己得到了全部的明月。 申珏轻轻弹开了毓青的手,冷漠地说:“我为什么要让你去?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背叛我?” “我怎么会……”毓青急忙出声,又闭上了唇,他知道光靠他一张嘴的确不能信。 毓青沉默了许久,才一字一句地说:“我愿意跟公爵签下灵魂契约,此生公爵都会是我的主人,绝不背叛。” 灵魂契约跟普通契约都不同,这是以灵魂起誓言,若起誓人违背了契约,则会受以火刑,灰飞烟灭。没有一个血族敢随意签下灵魂契约,因为签下灵魂契约,契主便可以随意掌控了起誓人的性命。简单来说,在签订灵魂契约后,申珏直接要毓青的命都可以。 毓青把他自己的命交给了对方,来换一个信任。 他抬起头看着对方,眼里尽是哀求。见申珏迟迟不说话,毓青又俯下身体,像他曾经做过的那般,他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对方的鞋尖上,卑微地祈求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可毓青却觉得仿佛度过了半生。 “好吧。”申珏松了口。 毓青闭上了眼,憋在眼眶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 毓青跟申珏签订了灵魂契约后,就去报名参军了,他报名的是常年占据最凶险的前线的白龙军队,白龙军队每年死亡的血族人数是最多的。---管家知道毓青报名去白龙军队后,非常惊讶,“那个军队几乎没有人肯去,毓青他怎么会想去那?” 在他心目中,毓青跟娇养的温室里的花差不多,去白龙军队,别说打战了,在军队里可能连日常训练都熬不过。 可毓青早下定了决心,去一般的军队,他不可能短短几年就立下大军功,更别说被封爵了。自古以来都是富贵险中求,也许去白龙军队,他还有点可能。 因为报名去白龙军队的人很少,毓青在经过体检后便入选了。离开庄园的那日,他在厨房的后门坐了许久。他在这个庄园里长大,在厨房呆的时间是最多的,只是他后面忘了这些时日,沉迷在声色犬马的宴会。现在他要离开了,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走之前,毓青泡了一杯血茶,还在盘子上放了一颗糖。他不敢再去见申珏,所以委托叶业帮他送,他知道向文不会帮他送。 “麻烦你把这个送给公爵。”毓青面色苍白,往日如玫瑰般的明艳褪去,平静眉眼下凝聚着巨大的悲伤。他在跟这个庄园,跟他的公爵作告别,当然,他希望他还可以回来。 叶业接了过来,温和地说:“好的,毓先生。” 毓青垂眸盯着瓷白盘子上的奶糖,半响,才依依不舍地挪开了视线,转身走了。他没有从庄园的正门走,因为他不配。他希望几年后能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来。 叶业目送他离开后,便把手里的血茶倒进了洗手池里,至于盘子上的糖,他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他才返回到书房。 申珏坐在书桌后面,见他来了,抬起头,“人走了?” “嗯。”叶业笑着说,“毓先生说时间来不及了,所以没跟公爵道别了。” 申珏闻言没什么反应,只是把手里的笔放下了。 其实乔江沅突如其来的求婚让他很惊讶,他不知道乔江沅为何会突然提起这样的要求,但申珏不可能同意,他并不会相信乔江沅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移情别恋,别说是那一场现场的春.宫.图导致的。 其实在农场主庄园里的那一夜,申珏并没有醉得那么糊涂,他甚至知道乔江沅进了房间,因为听到乔江沅和毓青的对方,所以他才故意弄出了声音。而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也是他自导自演,他故意要刺激乔江沅,他就是要让乔江沅和毓青没有办法在一起。 他不信有人看了心上人跟旁人的现场,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爱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毓青去参加的每一场宴会,申珏其实都派了眼线盯着对方,果不其然,即使乔江沅在宴会上见到毓青,都几乎没有找毓青说过话。 一切都在申珏的掌控中,除了乔江沅的求婚。不过申珏反应很快,他故意告诉了毓青,也成功刺激到了对方。 如今毓青去了军队,申珏知道以毓青境主的身份,他多半还是能在军队里活下来的。 但意外之喜是毓青跟他签下了灵魂契约,也许这个能利用上。 正在申珏想下一步该如何做的时候,向文从外面进来了,他告诉申珏一个消息。 “公爵,乔公爵来了。” 申珏虽然拒绝了乔江沅的求婚,但对方似乎丝毫不介意,又开始以好友的身份自居,前几日还约申珏出游,但被拒绝,这次还亲自找上门了。 申珏想了下,还是起身下楼了。 乔江沅今天穿得比较休闲而不失儒雅,看到申珏时,唇角漾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晚上好。” 申珏点了下头,走到沙发旁,示意对方坐,“有事?” 乔江沅坐下,“最近城中会有一场工业机器展会,我知道你对这个感兴趣,我弄了两张请帖,你跟我一起去吗?” 申珏淡淡地扫了乔江沅一眼,乔江沅对申珏的眼神不闪不躲,唇角依旧挂着笑。 “好吧。”申珏答应了。 乔江沅很快就离开了,离开之前他再三跟申珏确定三日后见面的时间。 “到时候需要我来接你吗?”他问。 申珏摇头,“不用,我自己过去。” 乔江沅眼里闪过一丝遗憾,但还是说:“好吧。” 申珏见乔江沅坐上车后,突然往上迈了一步,乔江沅本已坐下车,见申珏走过来,连忙滑下车窗,“怎么了?” 他的手还摸上了扶手,仿佛随时准备下车。 申珏静静看他一眼,才说:“毓青去白龙军队了。” 乔江沅愣了一下,但也只是愣了一下,“是吗?祝福他。” 申珏突然觉得师兄说的情.爱不过尔尔,原来一个人的不喜欢也来得那么快。 他失去再跟乔江沅交谈的心思,便挥了下手,就转身往庄园里走去。乔江沅一直盯着申珏的背影看,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吩咐司机开车。 …… 毓青在军队里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军队里都是男人,大部分都是亲手杀过人的,受过的伤比毓青见过的人都多。毓青长得太漂亮,又看起来弱不禁风,在一群老粗里,他太过显眼,加上在训练时经常是吊车尾。 这里的伙食是看个人成绩分的,毓青前几日连分到的是最廉价的速冻血袋。那种血袋里的血液成分就是一些鸡鸭的血,甚至还不多,这种血袋连肚子都填不饱,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有人就盯上了毓青。 “睡一夜,给你一顿吃的,干不干?” 跟毓青说这种话的人不少,在这里没有女人,有些人就把男人当女人用,当然也有人天生就喜欢男人,不过毓青太漂亮了,即使有些坚定喜欢女人的男人看到他都开始动摇。 毓青全部拒绝了,但并不能杜绝骚扰,甚至在他洗澡的时候,有人会冲着他吹口哨。 他们这支小队里有一个叫王晟峰的,能力很强,他在军队里甚至有专门的小情人,跟他的小情人是在外面欠了很多钱,没办法才躲进白龙军队,但他不想死,能力又不强,所以主动卖屁股的了。 毓青进来的第二天就被王晟峰盯上了,王晟峰本来觉得自己的小情人模样还不错,但见到毓青后,便觉得一个是鱼目,一个是珍珠,他心痒痒想对珍珠动手。 他是胆子最大的一个,甚至直接在公共浴室里捏了毓青的屁.股。毓青被捏了屁.股后,差点跳起来,这举动把周围的男人们全部逗笑了。 毓青心气未平,眼里全是怒意,他回头瞪着王晟峰,可他生得太漂亮,那双眸子里涌上火后,仿佛能把人烧得干干净净。 王晟峰被瞪得更加心痒痒了,哎了一声,“别这样看我,再这样看我,我该硬了。” 此话一出,旁边的众人又是一顿哄笑。 毓青僵着脸站在原地,手捏成了拳头,可他却没有力气狠狠揍王晟峰一顿。光是训练已经快花光他全身的力气,更何况,他清楚地知道他也打不过王晟峰。 王晟峰每次分的食物都是最丰盛的。 毓青咬着牙把愤怒压了回去,转过身继续洗。他飞快地洗完就出去,不愿意在这个公共澡堂里再多呆一秒。 在回宿舍的路上,毓青忍不住想起他的明月,他的明月此时在做什么呢?应该已经睡了吧。毓青抬起手盖住脸,把脆弱的神情藏起手掌之下,他现在已经没了退步。 接下来的日子,王晟峰彻底缠上了毓青,他甚至向其他人宣告毓青是他的人,让其他人不要再打毓青的注意。而王晟峰之前养的那个小情人瞬间失宠,非常生气,找到了毓青,话里话外都骂毓青是个不要脸的骚.货。 “要卖也别来这里卖啊,真不要脸。”小情人振振有词,非常愤怒。 他觉得毓青这种品相的,在外面也能找一个很好的主人,何必跑到军队里跟他抢男人。 毓青抿着唇,眸色乌黑,“我没有卖。” 小情人呵了一声,绕着毓青转了两圈,啧啧出声,“你这样不是卖的?骗鬼的?像你这样的半血族,在外面没主人怎么可能活得下去,连最寻常的训练都撑不下去。” 小情人的成绩其实都比毓青好,只是他这个人不想吃苦,所以才依靠王晟峰。 毓青在这里的两个月,受过的羞辱是他前半生的好几倍,他才意识到他在庄园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在庄园里,他还能算个人,在这里,他的价值仿佛只剩下一个屁股。连一个卖皮.肉的都可以跑上门羞辱他,他甚至还没有能反驳的话。 他跟对方又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一个卖得廉价些罢了,一个卖得贵一些罢了。 自这天后,毓青仿佛就换了一个人,他不再抗拒王晟峰的接近,但依旧不让对方碰触他,他会主动跟王晟峰请教。王晟峰见小美人主动接近自己,非常开心,教毓青也非常上心,但他还会留一手。他总要能制住对方才行。 毓青除了跟王晟峰请教,还会跟其他人请教,对于他人言语上的调戏,他全然当听不见,无论是平时的训练,还是私底下的小课,他越来越拼命,让众人渐渐意识到毓青似乎是真的想当个军人。 时间一长,有些人也收起了对毓青的偏见,不过王晟峰这种强者,依旧没有把毓青放在眼里,他们认为毓青这种小美人就应该呆在床上,而不是来凶险的战场上。 在军队里,其实有探视假,三个月一次,每个月也有寄信的机会,毓青连续写了六个月的信,可都了无回音,他在信上具体写的他的探视假时间,可是没人来看他。 每次到探视假,他都会坐在操场上等情报员来叫他,他怕对方去宿舍难走,可情报员从没有叫过他,他从天黑等到天亮,也没等到他想见的人。 也许对方已经忘了他。 毓青在心里想。 在毓青寄出第十二封信,依旧没有回音后,他便不再写信了。他只是更加拼命地训练。新兵一般会经过一年的训练期,就可以参加实战。毓青第一次参加实战的时候,回来就吐了。 王晟峰站在他旁边,笑着拍他的背,“你还是太弱了,我说你干嘛那么拼命?” 毓青躲开对方的手,拿清水冲洗了口腔和脸后,便直起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王晟峰看着毓青走开的背影,不悦地眯了眯眼,他觉得他给毓青的时间够多了,可对方除了跟他比武时,其他时间碰都不让他碰一下。 真是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眼神渐渐微微阴鸷,他看是时候给这位小美人一点苦头吃了。他对小美人太好了,反而让对方拿乔起来了。 王晟峰在白龙军队的普通士兵里几乎是龙头的存在,他说什么,旁人几乎只有同意的份,当他提出要给毓青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有些人虽然不大情愿,也只能点了点头。 他们跟毓青一起训练了一年,有些人早就对毓青丢开了成见,把对方当成了真正的队友看待,可他们不敢跟王晟峰作对。 王晟峰实力太强了,曾经有人得罪过王晟峰,直接让王晟峰在战场上杀了,连尸体都找不着,上头找不着尸体,只能写报道说是死于人类的手,可他们这些人都知道是王晟峰杀的。 因为王晟峰动手之前,曾经在澡堂笑着说过。 “过两天,我就弄死那家伙,哼,让他在我面前嘚瑟。” 据说王晟峰还是个有背景的,他来这里是因为在帝都闯出太多祸了,才被家族送到了这里。他的家族似乎是准备让王晟峰立了大功,再接王晟峰风光回去。 所以王晟峰才敢在这里光明正大地杀人,欺负人,因为即使上头知道了,也会帮他瞒下来。 来白龙军队的人几乎都是一些穷人,他们没有家世和实力去跟王晟峰斗。 …… 王晟峰计划在公共澡堂里办了毓青。毓青现在洗澡一般都是最晚的时候过来洗,那时候只有冷水,不过这个时候人也最少。 毓青这日跟往常一样,拿着水盆和衣服来到澡堂。他走到澡堂的门口时,发现澡堂门口的灯怀了,他看了灯泡两眼,还是走了进去。 跟往常一样,澡堂里只有稀稀疏疏两三个人。他找了一个角落,把衣服和水盆放下,就开始脱衣服。他脱完了上衣,就听到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还不只一个。 现在的毓青反应能力已经非同小可,他迅速转过身,把刚才脱下的衣服重新套上。 他眼前站着四五个男人,而最后一个是王晟峰,王晟峰叼着一根草,隔着几个人看着毓青,痞坏一笑,呸的一下把草吐在地上,阴阳怪气地说:“洗澡呢?一起吧,正好我今天还没洗。” 毓青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半响才说:“那我去旁边洗。” 他还未动,王晟峰就出声了,“别,就在这里洗,刚刚不是已经脱了吗?继续脱啊。”他见毓青脸色难看,又笑了一声,“我呢,不喜欢勉强人,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的,那就只伺候我一个,要么不听话,我们一起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娇奴进化中。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23) 毓青以为自己会死, 可他还是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先是盯着天花板, 听到声响才慢慢地挪开, 眼帘中进入了一张脸。 他朝思暮想的一张脸。 申珏坐在床边, 见到毓青睁开眼了, 低声问:“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 毓青现在这个样子太狼狈, 脸肿得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一只眼睛被打到充血,现在那只眼睛还蒙着纱布。 不得不说, 毓青在白龙军队的表现超乎他的想象,虽然申珏把人送了进去, 但他还是私底下派了人保护毓青, 当消息传到申珏这边的时候, 人已经被送到医院了。 申珏从那几个人口中听完大概的事件经过。 有人看上了毓青,想强上他, 但毓青倔得厉害, 那一夜的公共澡堂几乎全是血,毓青还把那个作恶者的半只耳朵咬掉。他这种的行为完全惹怒了对方,申珏刚到医院见到毓青, 都以为毓青已经死了。 毓青疲倦地眨了唯一能看清的眼睛,他绑着纱布的手指微微一动,似乎想碰触申珏放在床上的手,可是他太疼了, 光是挪动,已经疼得他想流泪。 申珏垂眸看了一眼,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你现在不要随便动,医生说你这段日子都要好好养着。” 幸好他们是血族,恢复能力还算不错,若是普通人,怕早就死了。 毓青唇瓣微抖,手指却还固执地动了动,他费力地挪动自己的手,往申珏那边。 申珏眉心微蹙,“毓青,听话。” 毓青眼眶转红了,他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您……您抱……抱我,可以……吗?”他声音嘶哑得厉害,说一句话都喘上好几口气,“我……我没有……被那些人……碰,公爵。” 他怕申珏误会,怕申珏觉得他脏,所以迫不及待想解释。可他眼前的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都没有一点变化。 毓青忍不住闭上了眼,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可笑。 他醒来的第一反应竟是跟对方解释自己的干净,可对方却一点都不在意。 若说毓青现在只是觉得自己可笑,接下来心里只剩下了愤怒。 “我……我不要……去道歉!”毓青脸涨红了,气得想从床上坐起来。 这次毓青的事闹得很凶,王晟峰也被送去了医院,他们家族的人要找毓青的麻烦,但知道毓青的背后有申珏,此事便僵持了下来。 王家人知道毓青只是申珏家的奴仆,但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所以他们想让毓青老老实实跟王晟峰道个歉,从白龙军队退出,这个事情就算结束。 申珏只同意了道歉。 僵持了几日后,王家还是松了口,便说只要毓青来道歉,此事就既往不咎。 …… “那你想从白龙军队退出吗?如果你愿意退出,那就可以不去道歉。”申珏平静地说。 他给的两条路,毓青都不想走。毓青不明白,明明他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他还要跟王晟峰那个家伙道歉? 大抵是毓青的眼神里痛苦和困惑太明显,申珏看了他半响,轻声说:“这个世界只有实力的强弱,没有事情的对错。”其实他不用跟毓青解释这个,把毓青逼入绝境,对他便更好,可是他看到现在的毓青,却忍不住想到在天庭上的自己。 就像他当初一样,明明被下药的人是他,他只是捍卫了自己,却要罚入轮回之境。在入境前,其实他恨上自己的师傅,为什么要救天帝幺儿?为什么还要他去道歉? 他明明没有错,却要低头。 可他现在才明白,弱小蝼蚁的愤怒在绝对的权力前不堪一击。他师傅所做,只是为了保住他的命,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申珏微微低下头,凑近了毓青,他静静地看着毓青眼里的愤怒,半响,才低声说:“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只有不退出,你才能在战场上真正地打败他,即使我现在帮你报仇,你就甘心了?他还是会在另外一个地方活得潇洒自在。” 他的眼神深幽,如黑夜下的海面,海面下是暗涌的情绪。 毓青闻言咬住了牙,眼眶里的泪无法控制地滑落,他明白申珏的意思,可他实在难受。 他狼狈地闭上了眼,想把自己的泪水藏回去,就听到了一声叹息。 随后他的眼皮被轻轻碰了一下。 等到他意识到是什么后,他床边的人已经离开了。 …… 申珏出了房,就看到了叶业。叶业担忧着看着申珏,“毓先生还好吗?我煮了点东西。” 申珏猜遇青那个性子肯定不愿意被旁人看到他在哭,所以摇了下头,“不用,你先回去吧,跟管家说,这几天我留在这里。.” 叶业愣了一下,“公爵要留在这里?”他抿了下唇,“不如我留在这里吧,我之前有学过一些照顾病人的方法。” “没事,你回去让向文把我的东西拿过来就可以了。”申珏说。 叶业犹豫了下,还是听话地离开了。临走前,他还回了下头。 看到长廊上的人此时靠在病房外的墙上,暖黄色的灯光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在长廊上的地板剪出一个消瘦的影子。 叶业看了一会,才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 因为血族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和医院精心的照顾,毓青这全身的伤也只养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申珏一直陪在毓青的身旁,毓青吃不了饭,申珏喂,毓青不能洗澡,申珏去打水帮毓青擦澡。 毓青自从醒来那天后,就一直没有说话过,即使申珏问他话,他也只是点头或者摇头,虽然很配合,但就是不开口。可他的眼神总是盯着申珏,申珏走到哪,他的眼神就跟到哪里,若是申珏出去久了些,他还会下床去找。 他也不叫别人帮他找,自己跟无头苍蝇一样在满医院到处乱走,导致申珏不得不每次出去前,还要特意跟毓青说自己去哪了。 申珏看着这样的毓青,莫名心慌了一下。他觉得毓青的变化似乎有些大。但想想也能理解,他也因为那一件事,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睡觉吧。”申珏把毓青手里的书抽出来,转身去把窗帘拉紧。 这两个月,他一直跟毓青睡在同一个病房,他睡的是一张折叠床。 申珏拉上窗帘后,便走到了折叠床旁,把外衣脱去,他先前洗过澡了,但因为在医院,所以他在睡衣外还穿了一件外衣。 他正要上床,突然听到毓青的声音。 这是对方间隔两个月第一次开口。 “我明天就去跟王晟峰道歉。” 申珏动作顿住,微微侧过脸,“你做好准备了?” 其实毓青早就可以出院了,但申珏没有提,他在给毓青时间。 “嗯。”毓青轻声说,他抬眼盯着对方的背影,眼神复杂。 “那好,你道完歉就出院吧,你要先回去住一段日子,还是直接回军队?”申珏问。 毓青几乎没有犹豫,“我要回军队。” 申珏沉默了一会,才说:“好。” 毓青道歉的时候,申珏没有跟他一起进去。王晟峰受的伤很轻,但偏偏也跟毓青一样住了那么久。 申珏站在门外等毓青,过了好久,他才等到毓青出来。毓青的脸上多了一张新鲜的巴掌印,而裤子的膝盖处更是多了些灰。 毓青走到申珏的面前,低下头,“公爵,我待会就回军队了,这段日子谢谢公爵的照顾。” 申珏嗯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他刚转过身,突然听到毓青的声音。 “公爵有收到我的信吗?”他轻声问。 申珏脚步微顿,“有。” 毓青扯了下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他也转过身。他身后就有白龙军队的人,他们来带毓青回去。 …… 申珏回到庄园后,就问了管家,“之前毓青给我寄了信?” 管家闻言点了下头,“有的,每月一封,我都让向文转交给了公爵了。”他观察着申珏的神情,“公爵没有收到吗?” 申珏微微拧了下眉,“没事了。” 而后,他把向文喊了过来,“信在你那吗?” 向文听到申珏问信,眼底闪过一丝心虚,但还是说:“公爵说什么信?” “毓青寄过来的信。”申珏平静地说,“你藏在哪了?” 向文咬了下牙,“我……我烧了,那个贱胚子寄来的信有什么好看的?公爵觉得他还不够祸害吗?为什么要管他呢?” 他说到后面,激动得脸都红了,“我就见不惯他那个样子,凭什么啊?还可以去参军!”他眼眶悄悄变红,“公爵那段日子瘦了多少,我都知道,我去跟他说,可他一点都不在意,我恨,我恨没长他那张脸,起码我会心疼公爵,不像他,只会闯祸。他在军队里也只会闯祸,还要公爵替他擦屁.股。” 向文这些话一直憋在心里太久了,时到今日,他才有勇气说出口,就算申珏将他辞退,他也不在乎了,起码他把自己心底话说出来了。 “我知道我犯了大忌,我现在就去跟管家说。”仆人私藏主人的书信,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因为这些书信很有可能关涉到大事,所以一般的庄园都会对此事看得特别重。 向文说完就转身走,申珏看着他,有些疲倦地揉了下眉心,“好了,下不为例。”他见向文的脚步顿住,又补充了一句,“你以后不要什么东西都听别人说。” 向文本来有些小开心,但听到申珏话后,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身冷水,他僵在原地,连头都不敢回。他不知道申珏是怎么知道是叶业告诉他这样做的。 当初管家把毓青的信给向文时,向文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拿着信去了申珏的房里,他碰到了叶业,叶业正在帮申珏整理书柜,见到他进来,就打了声招呼,目光自然落在了他手上的信封。 “向文哥,那是公爵的信吗?”他走过来,准备接过来。 向文这时嗤笑了一声,“一个卑贱的家伙寄来的。”他丢到了叶业的怀里,“你把这个跟公爵其他的信封放在一起吧,对了,这封信放在最底下。” 越晚看越好。 向文在心里想。 叶业闻言有些好奇地拿起信封仔细瞧了瞧,在看到信封上的寄信人名字,他啊了一声,惊讶地说:“居然是毓先生寄过来的。”他说完就有些尴尬地看了向文一眼,“向文哥不喜欢毓先生吗?” “哼,他有什么好喜欢的?”向文这个人从来藏不住心思,讨厌一个人全写在了脸上,即使面对叶业,他依旧可以说一堆毓青的坏话,丝毫不怕对方把这些坏话说出去。 叶业听完向文的话,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许久,他才疑惑地说:“既然向文哥觉得毓先生总是害公爵,也不想公爵理毓先生,为何不把这封信干脆藏起来呢?” 向文愣了下,恍然大悟,“你说得对。”他当下就把叶业手里的信拿了过来。反正申珏的信都是他从管家那里拿过来,再送到书房,申珏如果不特意询问管家,根本就不知道毓青有寄信过来。 向文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胆子,他把毓青寄过来的信全部藏了起来,当然他没有烧,只是把所有的信都藏在他的床板下。 …… 申珏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向文,便说:“出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向文胡乱地应了一声,急匆匆走了出去,他刚出去就碰到了叶业。 他眼睛一亮,连忙走到叶业的面前,手更是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公爵发现信的事情了。” 叶业露出吃惊的神情,“公爵怎么说?” 向文脸色有些白,“他说下不为例。” “那向文哥根本不用担心啊。”叶业笑了起来,“证明在公爵的心里,还是向文哥更重要啊,即使向文哥把信藏了起来,公爵也只不过是轻飘飘地说两句。他们都说公爵对毓先生好,我看倒未必,我觉得公爵对向文哥才是最好的。” 向文没想到叶业会这样说,有些愣,“你怎么这样说?” 叶业又笑了一下,干脆把向文拉到角落,低声说:“你看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毓先生是公爵的情人,可大家都是表面尊重,私底下说得可难听了,而且后面公爵还把毓先生送到了白龙军队,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把对方送到那么险恶的地方去呢?我看公爵根本就不喜欢毓先生,只不过是把毓先生当一个靶子了,公爵真正喜欢的人应该就在他的身旁。” 他的身旁? 向文忍不住想到了自己,他是离申珏最近的人了。 叶业见向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又补充道:“我看公爵不成婚,也不是为了等毓先生,也许是在等向文哥,但向文哥现在……是庄园的贴身男仆,公爵估计不想向文哥跟毓先生一样,被别人背后说闲话,所以一直不说罢了。”、 理智告诉向文不应该听叶业说的这些话,可情感让他想去相信。入睡前,他还想着叶业的话,还把申珏送给自己的宝石胸针拿了出来。 当年毓青生日,申珏是让他帮毓青挑的礼物,可他的两份礼物都是申珏亲自挑的,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而他跟毓青的争吵,即使是他没理,申珏每次都是站在他这边。 难不成申珏真的喜欢他?但是碍于身份,所以没说?毓青不过是靶子? 大家见到申珏跟毓青在一起过,再见到他跟申珏在一起,估计更不惊讶了,一个卑贱的半血族都有资格跟一位公爵在一起,那他也有资格。 向文想着这件事,一个白日都没有睡着。起床后,他还在想着这件事,做事频频出错。可他发现即使他做错了事,申珏也没有说他,权当不知道。 连管家和叶业都忍不住对他投向了目光,可申珏却好像看不见一般。 向文心里的那颗本就在萌芽的种子又往外冒了冒。 …… 当申珏知道向文离职的事情后,很惊讶。向文是直接跟管家离职的,他的雇佣合同早就到期了,只是他一直在庄园里做事,管家也没有每年帮他更新合同,所以向文离开的时候,管家甚至找不到理由拦下他。 “抱歉,公爵,我劝了向文,但他的态度很坚决,我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要离职。”管家说,“您看,是不是需要再招一位贴身男仆?” 申珏沉默了会,便摇了下头,“算了,就这样吧,也许他还会回来,这个位置就给他空着吧,他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吧。” 管家说了是,才转身出去。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看到端着血茶上来的叶业,不由叹了口气。在这个庄园干的最久的一位贴身男仆都离开了,不知道这一位又能坚持多久。 “叶业,以后公爵身边就你一个贴身男仆,所有事你都要上心,以后你的薪水就跟之前向文的一样。”管家伸手在叶业的肩膀轻轻拍了下。 叶业慎重地点了下头,“我会的,管家。” 管家又叹了口气,口里呢喃出向文的名字,“这孩子……哎。” 叶业见状劝道:“也许向文哥过几日就回来了,您不用太担心。哪怕向文哥不会来,依向文哥的本事,在外面肯定也能过得很好的。” 管家哪不知道向文的脾气,本事是不错,可那一张嘴的确也得罪人。可他也不想跟叶业多说,挥了下手就下楼了。 叶业看着管家离开的背影,轻轻转过身,端着他加了马尔酒的血茶进了书房。 …… 时间须臾而过,一晃就是两年。 这两年里,申珏一直没有收到毓青的信,而他也没有向文的消息。 毓青那边,还有人定时跟申珏回禀消息,而向文真正意义上消失了,申珏虽然派了人去找向文,也没有找到。向文有可能离开了帝都。 而这两年里,乔江沅是找申珏最频繁的一个人了,他隔三差五约申珏出去,申珏十次里答应一次已经算好的了,可他丝毫不介意,申珏不愿意出来见他,他就主动上门,轰都轰不走,坐在客厅,一杯接一杯的血茶喝,弄得申珏不得不下楼去见他。 乔江沅见到申珏,脸上总是挂着极其灿烂的笑容,即使申珏不怎么搭理他,他也能自说自话。 至于申珏参加的宴会,百分百会有乔江沅。有人戏谑他们两个,说他们两个突然调换了个位置。原来是申珏紧张乔江沅,现在是乔江沅紧张申珏。 还有人问乔江沅,问他怎么突然变了。 乔江沅好脾气地笑,但也不回答。 申珏看着这样的乔江沅,不得不想到前几世的自己,原来的他便跟现在的乔江沅差不多。无论乔江沅再冷漠,他也依旧能用一张热脸去贴对方。 直到发现对方面具下的真心,发现对方喜欢的人是毓青。 …… 乔江沅端着两杯血饮品走到申珏旁边,将其中一杯递给了申珏,见对方不接,笑了笑,就放到露台上的桌子。 “时间过得真快。”他看着正在盯着月亮的申珏,两年时间过去,他觉得眼前的人变化更大了,更加冷漠,但也更加惑人。 他知道申珏身上的冰块有冻人,但也知道冰块融化后对方的热情。 申珏抬头看着天幕上的明月,时间的确过的比他想象得要快,现在离他给毓青的时间只剩下了两年。这两年里,他只在信封里得知毓青的近况,并没有亲眼去看对方。 这是一场博弈,比的是谁更有耐心。 但他也不能给毓青太多时间去成长,成长得过了,那他就没了胜算,所以申珏也要准备下一步动作。 他转眸看向乔江沅,“乔江沅,你两年前说的话还当真吗” 乔江沅明显愣住了,他标志性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你……你说……什么话?”他说完见申珏不说话,有些急地往上跨了一步,“当真,当真,你要跟我结婚吗?” 申珏静静看了乔江沅一眼,把方才乔江沅放在露台上的饮品拿了起来。 他轻轻啄了一口,“对。”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小BUG,我真的是写古代文写多了,洗澡容易写成沐浴,吃饭容易写成用膳,如果不是有的小天使提起,我都没有发现成亲这个词也是那么的古老……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24) 申珏和乔江沅要订婚的消息一传出去, 惊动了帝都的整个贵族圈, 甚至各大报纸都争先登报。.其实这跟血族的作风有所关系,大部分的血族都不喜欢婚姻这个枷锁, 他们随性惯了, 喜欢就在一起, 不喜欢就不在一起, 很少有人愿意结婚,毕竟结了婚, 这漫长的后半生就绑在了一起。 因为血族不能离婚。 同时申珏和乔江沅还皆为男性,血族律法里虽然没禁止同性成婚,但大部分结婚的血族都是异性。 乔江沅本来是准备跳过订婚这一步骤的,但申珏不同意,所以他们先订婚,而结婚的日子则是定在了年底。 毕竟是两位公爵的订婚, 一切都不能麻烦。从他们要订婚的消息一传出, 两家人都要忙疯了, 尤其是乔家。申珏这边没有直系亲属来帮忙,最后找到了一个偏得不能再偏的表叔。 表叔家境已经落败,赶到这里的路费都全是申珏提供的。 表叔到时候会作为申珏的亲属, 来参加这场订婚仪式。 在筹备这场订婚仪式的时间里, 乔江沅来找申珏找得更勤快, 作为准未婚夫,他俨然成为庄园里的另外一位男主人,庄园里的仆人看到乔江沅, 态度变得更加恭敬。 …… “看了那么久,要不出去走走?”乔江沅走到申珏的身旁,见对方还在伏案,不由开口道。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叶业都进来换了一次茶水,可申珏连头都没有抬过。 乔江沅说完见申珏还没动,目光微动,便伸出手轻轻盖在了对方正在看的文件上,“好了,生意是做不完的,我的公爵大人,你真的不要休息一下吗?” 申珏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手,眼神都不变,“拿开。” 乔江沅:“……” 他抿了下唇,妥协地收回了手,“好吧,你继续看吧,我等你。” 这一等便等了三个小时,他坐在书房里的沙发上,几乎快要睡过去,才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 乔江沅连忙抬起头,就看到申珏已经站了起来。 他理了下衣服,就要往外走。乔江沅见状,喊了申珏一声,“你去哪?” 申珏听到乔江沅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惊讶对方还在这里,“睡觉,快天亮了。” 乔江沅眼神有些幽怨,“我在这里等了你足足五个小时了,你确定现在就要去睡觉?”他把口袋里的怀表拿了出来,“现在离天亮起码还有半个小时,而你今天跟我说的话不超过五句。申珏,我们即将要结婚了。” 对于申珏来说,乔江沅只是他利用的工具,他几乎没有把心思放在对方身上,但听了对方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太过敷衍了。. 申珏想了下,转换了方向,他走到了另外一张沙发旁,坐下,正襟危坐地看着对面的乔江沅,“说什么?” 乔江沅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好半天,他才无奈一笑,像是泄了气。 他起身坐到了申珏的旁边,见对方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抿了下唇,试探地伸手过去,在他即将碰到对方的手时,申珏“嗖”的一下把手收了回去。 “做什么?”申珏皱了下眉。 乔江沅沉默了一会,才说:“申珏,我们即将结婚,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培养下感情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干坐在这里。”乔江沅看着这样冷冰冰的申珏,突然有些怀念以前的申珏。 那时候的申珏飞扬跋扈,除了家世好,长得好,几乎哪里都是缺点,但有一点,他黏人。乔江沅无论去哪里,申珏都要跟着一起去,如果乔江沅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申珏就会私底下把那个人查得一清二楚,再把那些事情告诉乔江沅,让乔江沅不要傻乎乎地被骗了。 他那时候太黏人了,甚至让乔江沅有些厌烦。他厌烦申珏随时掌控他的去向,管理他的交际圈。 现在的申珏不再飞扬跋扈,遇事冷静,除了太过冷漠几乎挑不出毛病。 但乔江沅反而有些希望以前黏人的申珏能重新回来,不对,如果能两者中和就好了。 人就是这样,想要自由,又想拥有爱。 …… 乔江沅看着这样冷漠的申珏,有些无力,但他想也能成为融化申珏身上的冰块的人。 毓青能看到的,他也想看到。 “要不,我今天不回去了?”乔江沅见申珏不说话,再一次试探着说。 他觉得他们很快就结婚了,再这样下去,并不是一个办法,申珏不主动,那只能他来主动。 申珏没怎么想就点头了,乔江沅眼里浮现一抹喜色,即使他发现他睡的只是客房,这抹喜色也没有消褪。 乔江沅是个极其有耐心的人,他觉得只有迈出第一步,后面就变得很顺序。他要在申珏的私人空间也占据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的日子里,乔江沅总是会在申珏这里留宿,申珏并没有拒绝,在外参加宴会的时候,乔江沅更是会亲密地搂住申珏的腰身。只是他想更近一步的时候,就被拒绝了。 申珏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和动作皆说明他的抗拒。 乔江沅只是笑了笑,收回了手,“好,不亲你,我们进去吧。”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申珏和乔江沅订婚的前一日,按照惯例,订婚前是不能见面的,所以乔江沅那一天回了自己的庄园,整个白日,他都有些睡不着,为了即将到来的订婚仪式。 几乎天一黑,乔江沅就起了床,他不用贴身男仆服侍,嫌对方动作太慢。乔江沅的父亲看到乔江沅下来的时候,抖了抖手里的报纸,“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乔江沅走过去,微笑着说:“父亲,你何必装糊涂?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只不过是一个订婚而已。”乔父把手里的报纸收起来,叫过管家把今夜的流程仔细说一遍。 乔江沅坐在旁边听得十分认真。晚上九点,他们整理好一切,就出发去了酒店,订婚仪式会在午夜十二点正式开始。 乔江沅他们到的时候,申珏那边的人还没到,到了十一点,乔江沅才见到申珏的那位表叔。 表叔住在城中的旅馆,并没有住在申珏的庄园,所以他们没有一起出发。 等到十一点半的时候,乔江沅有些焦急了,现在亲朋好友都陆陆续续入座了,但另外一位主人公却还没有到。 乔父走到乔江沅旁边,低声问:“人还没有来吗?” 乔江沅嗯了一声。 乔父拧着眉,“这是搞什么?”他叹了口气,“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都要迟到吗?说好的十点就到的,现在都十一点半了。” “父亲,你别生气,我去找他。”乔江沅说着就要往外走,乔父一把拉住他,“申珏没来,你又离开,你让这些人看谁订婚?你别去,叫仆人去可以了。” 他叫了一个仆人去看申珏那边的情况。 可十二点半,那个仆人也没有回来。乔江沅坐不住了,不顾乔父的反对,离开了酒店,自己驱车去了申珏的庄园。 他到庄园,就看见了自己的仆人和管家,仆人着急地跟管家说些什么,而管家的神情非常为难,还一直摇头。 乔江沅下车,关上车门,脸色铁青地往里走,管家听见声响,见到是乔江沅,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申珏人呢?”乔江沅站在管家面前。 旁边的仆人立刻就开了口,“公爵,他们不让我进去,所以我才没能见到申公爵。” 管家很为难地看着乔江沅,“我们家公爵……他……” “他怎么了?生病了吗?我进去看看他。”乔江沅说着就要往里走,管家连忙拦住了。 “不,不是生病,是他……” 话说到一半却又没有说下去。 乔江沅转眸看向管家,“既然没有生病,你应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没有提醒你们家公爵吗?” 管家还是拦在乔江沅的面前,“抱歉,我们家公爵现在不方便见客。” 乔江沅闻言更生气,他一路驱车过来其实已经憋着气了,他认为除非申珏给他一个充分的理由,否则他无法很简单地原谅对方的迟到,可现在申珏的管家居然在庄园外拦住了他。 “我还是客人吗?今天是我和你们公爵订婚的日子。” 乔江沅直接推开了管家,往里走去,管家见状,也不敢再拦着,只能跟在乔江沅后面劝道:“乔公爵,今日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但是我们家公爵现在的确不方便见客。” 乔江沅充耳不闻,直接往楼上走去,他先去了书房,没看到申珏,便往申珏的卧室去,在快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冲了出来。 是叶业。 叶业很慌张地挡在了乔江沅的面前,“乔公爵,现在我们公爵不方便见客,麻烦您在客厅坐一会吧。” 第二个跟他说申珏不方便见客的人。 无论是“不方便”这三个字,还是“客”这一个字,乔江沅都听得非常恼火。 他的准未婚夫在订婚当天迟到,甚至可以说是失约,现在所有亲朋好友都在酒店里等他们,可申珏的佣人还要拦住他。 这一切都让乔江沅变得怒不可遏。 他这一刻顾不得什么贵族风度,直接推开了叶业,大步往前走。 很快,他就站在了申珏的门口。 门后静悄悄,乔江沅平复了下心情,才伸手敲了下门。 “申珏,你起床了吗?”跟之前的声音不同,乔江沅现在的语气又变得温和。 无人应答。 乔江沅这时突然回了下头,发现先前还拦着他的管家和叶业此时都站在很远,他们的表情都非常复杂。乔江沅不由皱了下眉,而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拧开了门把。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25)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 乔江沅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他无法用精准的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房里很安静, 他要等的准未婚夫此时还睡在床上。 他的睡容是如此的恬静,几乎让乔江沅想上前吻醒他, 当然是在他没看见搭在他准未婚夫腰上的那只手的前提下。 那只手的主人是醒的。 对方抬着头, 漂亮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搂着身旁的人, 就像是野兽看管着自己的食物一般, 眼神警惕地盯着千里迢迢赶来的主人。 乔江沅自然认出床上另外一个人是谁,他咬了咬牙, 身侧的手更是握成了拳头。他知道申珏和毓青的事情,几年前还亲眼看过,但当毓青去了军.队,几年没有消息,乔江沅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两个人断了。 他不是一个特别喜欢抓着过去不放的人,但他没有想到在自己已经跟申珏宣布要订婚的情况下, 他的准未婚夫和前情人又搞在了一起。 这无疑是给他的脸打了一个巨大的巴掌。 乔江沅忍不住下去, 转头对着门板就是一拳, 他打得太用力,直接把门都打烂了一块。 这声响太大,让正在睡的人不由动了动。 但毓青反应更快, 他迅速地俯下身, 把被子把申珏盖得更严实, 温声哄道:“打雷而已,继续睡吧。” …… 毓青是天刚入夜的时候赶回来的,确切说他是逃回来的, 跟外面不同,军.队里的消息十分闭塞,等他知道申珏和乔江沅要订婚的时候,已经离订婚仪式当天不到七天,而他没有假,所以毓青只能逃出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心情想被捉回去之后会怎么样,他只知道他要见申珏。 他到庄园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门溜进去的,然后顺着水管爬上了三楼的窗户。 他钻进申珏的房间里,申珏已经醒了,那时候申珏刚穿上他要在订婚仪式上露面的西装。 叶业比申珏更早看到毓青,他看到毓青的时候,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有些犹豫地喊了一声,“毓先生?” 他犹豫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毓青变化太大了。--- 原来的毓青拥有一身雪白的皮肤和如花一般娇弱的模样,现在的毓青虽然依旧漂亮,但皮肤变成了小麦色,而转换更大的是他浑身的气质。 他眉眼间全是狠厉,就像一把见过血的刀。 若说原来的毓青让人挪不开眼,那么现在的毓青几乎让人不敢直视。他不再像一朵花,而变成了一只矫捷而凶猛的猎豹。 申珏听见叶业的声音,就转过了头,在见到毓青的时候,他皱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我不应该来吗?”毓青声音很低沉,跟以前的他完全不同,“你要订婚了,为什么不给我发一张请帖?” 申珏看着他,平静地说:“你们军.队不是不好请假吗?况且只不过是一个订婚罢了。”他说完便转过头看向叶业,“这根领带不好,换一根。” “是。”叶也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毓青一眼,才转身去衣柜那边,当他刚打开衣柜,就听到后方传来了一声巨响。 他本能性回头,却看到毓青把申珏压在了梳妆镜的上方,上面的东西都被扫到了地上。 毓青一只手扣着申珏的腰,一只手抓着申珏的领带,“领带不好看?我帮你换吧。” 申珏蹙着眉想推开毓青,但他发现他根本推不动,而且他碰到对方的手臂时,发现那薄薄肌肤下似乎全是肌肉,明明身形看起来还是消瘦的。 他不由愣了一下,而就这一愣,毓青就已经动手了。 叶业愣在了原地,但很快,毓青的眼神就看了过来。 那眼神太亮,里面凝聚着一团火。 “你再不出去,我就杀了你。”毓青轻声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明明是一句语气很平静的话,但叶业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因为对方身上的杀气。 他抿了抿唇,只能退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没人敢进那间房,因为后面申珏也在说,谁敢进去就辞退谁。 只是跟毓青带着杀意的声音不同,申珏的声音很沙哑,里面还带着一点哭腔。 …… 毓青哄了床上的人,见对方神情又重新变为平稳,才矫健地从床上下来,他落地几乎无声,弯腰从地上随便捡起一件衬衣,套在身上。 申珏要在订婚仪式上穿的礼服是乔江沅亲自买的,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毓青现在穿的那件衬衣是那件。 这件衬衣的内袖口上还绣了他和申珏的名字。 毓青套上衣服,轻轻走到了乔江沅的面前,他给了乔江沅一个眼神,就往外走。 乔江沅读懂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跟着毓青往外走。 管家见状,连忙引着两个人去一楼,而叶业则重新返回了房间。他看了下满地狼藉的主卧,神情有些难看,而最让他神情难看的是床上的那个人。 床上的那个人还熟睡着,只是露在被子外的脖子上多了几枚新鲜的梅花印子。 …… 刚到一楼,乔江沅就再也忍不住,一拳向毓青打过去,而毓青明明是背对着乔江沅,却反应灵敏地躲开了。他闪到了一遍,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愤怒的乔江沅,“你打不过我。” “呵。”乔江沅被气笑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原来会喜欢这样的一个人,简直是瞎了眼,“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毓青点了下头,“但他不是你的人。” “他跟我要结婚了,他不是我的人,难不成是你的?”乔江沅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忍下去,所以他还是跟毓青打了一架,但却是他单方面的打架,因为毓青一直在躲,这让乔江沅更加恼火,他觉得对方甚至连光明正大跟他打一架都不敢。 他觉得毓青就像是一只臭水沟里的老鼠,抢走他碗里的食物,现在还东躲西藏,惹他生气。 “你要么就跟我堂堂正正打一架,要么我就把你送上法庭。”乔江沅从没有那么生气过。 毓青闻言却摇了摇头,“我是军队里的人,法庭没有资格审问我,更何况申珏不是你的人。” 乔江沅咬了咬牙,正要说什么,听到后面传来了下楼的声音。这段时间他经常等申珏,所以已经熟悉对方的脚步声,所以听到这个下楼声,他便回了头。 果然是申珏。 申珏的脸色很苍白,但唇色却过于嫣红,他只穿了一件睡袍就出来。 他没有看毓青,直接把目光放在了乔江沅的身上,“今日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你想取消婚约,一切的赔偿我来出。” 乔江沅闻言有些想笑,笑对方的话,也笑自己的可笑,他本以为申珏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解释,可是没有解释,申珏直接跟他说可以取消婚约。 婚约是慎重得不能再慎重的事情,可是他却被狠狠地玩弄了。 他的准未婚夫在订婚当日跟别人睡在了一起,现在睡醒了,要跟自己取消婚约了。 乔江沅低笑了一声,眼里全是嘲讽,“想取消婚约?想得美,我不同意。你现在换衣服跟我去酒店。” 毓青拧了下眉,他刚刚看到了申珏下楼的脚步都是虚浮的,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去什么酒店,“他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乔江沅眼神只盯着申珏看,“怎么?被睡久了,没力气去了?我可以抱你去。” 申珏沉默了会,“你等我十五分钟,我上去换身衣服。” 毓青闻言大步走到了申珏的面前,“你不能去,你现在身体不好。” 他话落,申珏的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申珏这一巴掌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直接把毓青的脸打偏了。 “你别跟我说话。”申珏冷漠地看了乔江沅一眼,就往楼上走。叶业见状连忙扶着申珏。 毓青眨了下眼,却又跑到了申珏的面前。 他直接把申珏拦腰抱了起来,“你要去可以,那我跟你一起去。”他的眼神很认真,“我不会让你跟他订婚的,你可以试试。大不了,我在订婚现场跟所有人说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对,你跟乔江沅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他的钱罢了。”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26) 这话一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毓青。.乔江沅脸色难看得厉害, 而下一瞬,他就听到了申珏的声音。 “放下我。”申珏的声音太冷,足以冻伤一个人。 毓青看着申珏的眼睛,半响, 他垂下眼, 慢慢地把申珏放了下来。 申珏的脚落了地后, 他就伸手抓住旁边楼梯的扶手,俊秀的脸上像是蒙着一层冰,他微微侧脸看向垂着眼的毓青, 再度开口,“跪下。” 声音不低不高,甚至称得上平静。 毓青长睫一颤,眸中的情绪尽被敛去,他听话地跪了下去。 申珏收回在毓青身上的眼神,往上走。叶业见状上前去扶申珏,只是他还没能挨到申珏的手,已经被后方的人扯开了。 扯开他的人是乔江沅。 “你在这里守着他跪。” 乔江沅语含怒意地对叶业说,接着大步上前, 他扯着申珏的手, 拉着人往上走。申珏脚步本就虚浮, 被乔江沅这一扯,几乎是跌跌撞撞。 毓青看见了,乌黑的眼眸里多了一层阴鸷。他就像蛰伏在草丛里的猎豹, 对面前的猎物虎视眈眈,仿佛随时都准备上前咬破对方的喉咙。 “走快点。”乔江沅不耐烦地对申珏说,“你还准备让大家等你多久?” 他把人扯到了房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英俊的脸上尽是寒霜。 没有一个男人能在撞见自己的准未婚夫跟他人上.床还能保持镇定。乔江沅觉得他现在没直接杀掉那个奸夫已经是极限了,他现在实在拿不出什么好态度对申珏。 申珏被乔江沅推进房间里,差点摔倒,等他好不容易站稳了,乔江沅的手又伸了过来。 他似乎准备亲手帮申珏换衣服。 申珏蹙着眉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乔江沅的手。乔江沅见状更加生气了,这几个月里,他几乎连申珏的手都没有摸过,每次想更进一步,他眼前的人就会蹙眉躲开,他不得不停下来。 行,那他可以等到结婚后。 可事实上呢?他这般贞.洁的准未婚夫转眼就跟别人上床了,现在脖子还都是印子。 就会在他的面前装贞.洁,转眼却能变成一个荡.夫。 申珏自然能察觉到乔江沅的怒意,他斟酌了下说辞,才开口:“乔江沅,我们可以解除婚约,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愿意承担一切损失,如果你想要赔偿,我也可以给。” “然后呢?”乔江沅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赔了钱,我就不会被所有人嘲笑吗?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在今天等了你一天,可你跟别人在上.床。---” 他其实不想说那么难听的字眼,可是他看到申珏脖子上的痕迹,他就忍不住。 他太难受了,他现在算是明白方才管家和叶业为什么要用那么复杂的眼光看他了,连他们都知道他乔江沅戴了一顶多显眼的绿帽。 “抱歉。”申珏再次道歉,“那你想要什么赔偿?” 乔江沅冷下脸,“不取消婚约,你现在换了衣服跟我去酒店。” 申珏眉头蹙得更深,但也没有拒绝,只是说:“那你出去,我换衣服。” “我就在这里,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待会又有什么人进了你屋子。”乔江沅沉声道,“那你今天还能出门吗?” 一轮又一轮的语言攻击,让申珏的脸色也变了色。他看了乔江沅一眼,就走到衣柜面前。 原本准备的礼服已经不能穿了,他只能重新找一套,还要选一套高领的才行。申珏换衣服的时候,乔江沅一直站在他身后看着,越看脸色越沉,等申珏好不容易套上衣服,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人拉出了房间。 毓青还跪在原地,见到申珏出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看。 乔江沅瞥了毓青一眼,就搂住了申珏的腰身,故意缓和了语气,“走吧,还没吃东西吧,待会到酒店再吃。” 在他们两个人路过毓青的身旁时,毓青突然伸出了手。他抓住了申珏的衣袖,眼神幽深,“别去。”他定定地看着申珏的侧脸,“你答应过我的,给我五年时间,你不能骗我。” 申珏脚步顿住。 “现在才三年不是吗?”毓青膝行上前,挡在了申珏的面前,他的眼神是如此的专注,仿佛是在看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你答应我了,不能反悔的。” 申珏垂眸看着面前的毓青,“我没有答应你,我只是答应把你送去了参军,至于其他的,我根本就没有承诺。” 毓青目光微动,平静幽深的湖面仿佛被掷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出了波澜,“你说你不在乎跟谁成婚,只要有利益就可以了,可他不会待你好的,他现在就已经对你那么差,你跟他结婚,他只会对你更差。而我,跟你签下了灵魂契约,我的所有一切都是你的,只有我不会背叛你。” 他顺着衣袖抓住对方的手,紧紧地攥着。申珏手指的冰凉仿佛传导进了他的心底。 乔江沅早就听不下去了,他把申珏的手硬生生扯了出来,而毓青怕申珏手疼,很快就松了手。 “走吧。”乔江沅牵住申珏的手,“时间已经很晚了。” 毓青见他们要走,几乎就要站起来,可是他想到了申珏的命令。 …… 乔江沅把申珏塞进车里,自己再坐下驾驶座。见申珏坐着不动,又凑身过去帮申珏系好安全带。 做完这个动作,他就开了车。 他们很快就到了酒店,乔父看到他们两个终于到了,松了一口气,也来不及呵斥什么。因为是订婚,所以并不像结婚仪式那般隆重浩大,但毕竟两位公爵的婚礼,而且乔家一开始就准备按繁琐的方向办。 流程一套走下来,申珏本就苍白的的脸更苍白了,甚至身形都有些晃。乔江沅离他最近,不动声色把手放在了申珏的后腰上,声音压低,“你可以靠着我。” 申珏闻言眨了下眼,但没有靠着乔江沅。乔江沅扯了下唇角,不冷不热地继续道:“你要是待会晕过去,我要怎么解释?” 话落,他才感觉到手上的重量。 他加重了力气,牢牢地扶住对方,但面上丝毫不显,落在外人的眼里,便觉得这一对未婚情侣是如此的恩爱。 订婚仪式的最后一步是戴订婚戒。 订婚戒是几个月前就订好了,是一对钻石戒指。申珏从红丝绒盒子里拿出订婚戒,给乔江沅戴上,乔江沅也从旁人的手里拿过订婚戒,但他给申珏戴完订婚戒后,却又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个红丝绒盒子。 这个盒子要比订婚戒的盒子更大一点。 乔江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而申珏极其熟悉那条项链上的吊坠,因为是乔江沅前几世送给毓青的,当年风靡帝国的第一美人曼山的钻石戒指。 这一世申珏曾想拍下来,但因为毓青被下.药,所以不得不提前离开了拍卖场,只是没想到这枚戒指居然最后送到了他的面前。 乔江沅亲手为申珏戴上了戒指。 最后一步便是拥吻。 底下的宾客几乎都在起哄,而台上的两个人眼神都十分冷静,甚至可以说得上冷漠。申珏正准备说点什么推托时,乔江沅猛地上前,扣住了他的腰。 唇瓣相贴。 申珏瞳孔微微放大,想挣扎却不能,直到他几乎快无法呼吸才被对方放开。乔江沅顺势搂住快脱力的申珏,微笑着对台下的人说:“他有些害羞,我带他先去房间休息一会。” 他说完半搂半抱把人带走。 他们在酒店的二楼定下了房间,是让他们中途过来换衣服加休息的。 乔江沅把申珏带进房间,申珏就推开了乔江沅,直接冲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传来了干呕的声音。 乔江沅脸色顿变,他深呼吸了好几回合,才伸手把门阖上。他抬手松了松领结,又将外套脱掉,才缓步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 申珏已经没有吐了,他跌坐在冰冷的瓷砖上,眼角发红,眉眼鲜少流露出几分脆弱神情,漆黑的眼神全是空洞和荒芜,仿佛被火烧过的田野,本该是生机勃勃,现在却什么都不剩。 他没有看乔江沅,什么都没有看,完全陷入自我世界里。 虽然说是为了破镜,虽然说他也下定决心要不择手段,可是还是会觉得恶心。刚跟一个人上完床,现在又可以跟另外一个人接吻,他都觉得自己恶心。 什么时候他变成这样的?申珏已然想不起。他没了信仰,没了一切,光靠仇恨支撑,支撑他一路走下去,所以只要能破境,他什么都可以做,哪怕做他原来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事情。 他像个娼.妓一样对男人分开腿,只为求一颗所谓的真心。 呵呵,真有趣。 他已经不是申珏了。他现在都不知道他自己是谁,也许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申珏蓦地笑了一声,可笑容浮现在脸上的时候,泪水也从眼中滑落。 一千多年了,不是一年两年,他已经被困在这里一千多年了。即使要离开这里,他也要费尽心思,付出一切,把身体当成筹码。如果天帝和天帝幺儿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肯定会觉得很有意思吧。 他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当初的反抗,现在看来是如此的可笑。 都是张开腿罢了。 …… 乔江沅本来是准备发火的,可他见到申珏哭了,身体都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眼里的怒火更是瞬间褪了下去。 他见过飞扬跋扈的申珏,见到冷漠如冰的申珏,从没见过现在这样脆弱可怜的申珏。 过了一会,乔江沅叹了一口气,他轻轻上前,蹲下身体,因为没有手帕,他干脆伸手帮对方擦了擦泪水,却发现泪水越擦越多。 申珏睁着那双空洞漂亮的眼睛,泪水不断流下。 这模样落在乔江沅眼里,让他更不是滋味了,仿佛心都被揪住了。他又叹了口气,直接伸手把人搂进了怀里,温声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凶你了,还不行吗?我知道你也不想,都是毓青的错。我只骂他,再也不说你了,好吗?乖,别哭了,宝贝儿,你再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热门..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27) 乔江沅觉得他应该继续生气, 但看着眼前的申珏, 他那口气不但提不起来,反而心都软了下去。---他抱着人,温声细语地哄,可是哄了半天, 见怀里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由低头一看, 才发现申珏已经晕了过去。 他的身体本就不舒服,又被带来参加订婚仪式,繁多的流程让他早就受不住了, 刚刚又心境大变,最后竟生生晕了过去。 申珏眼睛紧阖,发红的眼角还沾着些泪痕,面色苍白,就唇还有些血色。 乔江沅将人搂在怀里,这时才发现对方的消瘦。手腕细的仿佛一折就断,下巴更是尖细。乔江沅连忙把人抱了起来,放到外面的大床上,就连忙出去喊人了。 医生很快就赶到了。 医生看诊完, 对乔江沅露出不赞同的眼神, “病人身体本身就有些贫血, 近期恐怕休息也不大好,感情再好,也要注意对方的身体才对。” 乔江沅听了这话, 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很尴尬地胡乱应了一声,又说:“现在应该做什么?” “没多大的事,让人好好休息,醒了让病人多吃点东西,病人是不是平时吃得很少?你作为家属的,就应该好好劝一劝。”医生瞧申珏的肌肤颜色已经过度病态苍白了。 “我知道了。”乔江沅把医生送出去后,又回到房间。他看着床上的人,心头不禁浮现出一种无力感。明明跟对方订了婚,可是还是觉得对方离他太遥远。 他也是人,再炙热的爱在无限遇冷后,也会感到失望。乔江沅在床边坐下来,目光扫过申珏那张瘦过头的脸,突然在心头萌生出一种怪异的想法。 如果申珏一直在他旁边乖乖沉睡,好像会更好。那他就不用看到对方冷漠的眼神,不用看到其他人接近申珏了。 躺在他旁边的申珏才是属于他的,乖巧,可怜又可爱。乔江沅唇角浮现一个极其温柔的笑,他伸手,指尖摩挲过对方的眉眼,在摸到眼角的时候,他稍微用了点力,见人在晕厥中也微微蹙了眉,他才猛然收回了手。 乔江沅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有些荒唐。他把手攥紧,却无法忽视指尖上还遗留的触感。 …… 天渐渐亮了。 毓青已经跪了快五个小时,他一直看着门口,等着他要见的人,可是他等的人一直没有回来。 管家虽然生毓青的气,但见人一直跪在那里,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他叹气着上前,“你起来吧。” “我不起来。”毓青的眼眸颜色太深,像是永远蒙着一层郁色,“他答应我的,我要等他回来。” 可是他迟迟没有等到,等天彻底亮了,整个庄园都陷入了沉睡中,毓青站了起来。他先回到了自己原先住的房间,洗了个冷水澡,便出去了。--- 他先去了乔江沅的庄园,他采取了同样爬水管的方法,可是并没有找到乔江沅和申珏,他就像一只敏捷的猫,游走在乔江沅的庄园。 等找遍了房间,他才去了申珏和乔江沅订婚的酒店。酒店有安保,毓青花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不过他还是在二楼的房间里找到了申珏。 申珏沉睡着,而他的手被趴在床边的一个男人攥在手里。 毓青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他走路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他来到床边,对着乔江沅的脖子就以手作刀砍了下去,把人弄晕后,他再从酒店里的衣柜里拿出备用床单,将乔江沅绑了起来,堵了嘴,最后把人塞进了衣柜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来到床边。 毓青低头看着床上沉睡的人,自然而然看到了申珏中指上的钻石戒指。他眼神有了一丝波动,随后,他伸手将申珏手指上的钻石戒指取了下来,丢进了卫生间的马桶里。 他看着水把戒指冲下去,神情才有微刻的缓和。重新回到床边的毓青在申珏的旁边躺了下来,不过他没有睡,他一直睁眼看着旁边的人,不知疲倦,也看不腻。 …… 申珏醒来的时候,是下午。外面天色正亮,不过因为房间的窗帘紧紧拉着,房间十分昏暗,他有些分不清时间,连躺在身旁的人,他还以为是乔江沅。 他有些疲倦地坐了起来,没有看旁边的人,只低声说:“抱歉,我睡了很久吧。” “还好。” 旁边传来的声音让申珏身体一僵,他迅速地扭过头,就对上了毓青的眼睛。 即使在昏暗的房间里,毓青的眼睛依旧很亮。他不错眼地看着申珏,目光炙热到一种极其可怕的地步。 “你怎么在这里?乔江沅呢?”申珏蹙了下眉。 毓青坐了起来,“你跟他解除婚约,否则我就杀了他。” 申珏盯着毓青,“你威胁我?” “不,我在恳求您,我的主人。”毓青依旧紧盯着申珏,“请您解除婚约,他能给您的利益,我也可以做到。” 申珏扭开脸,声音冷漠,“如果我不呢?” “那我只能杀了乔公爵。”毓青飞快地说,“您跟谁成婚,我都会想方设法杀了那个人,我发誓。” 申珏闻言没有说话,毓青盯着对方,半响,他缓和了下表情,从后面轻轻拥住了对方,他把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在战场上,我曾无数次想到公爵,我想我一定要活着回来。公爵派来保护我的人,都被我发现了,公爵明明是在意我的,不是吗?为何要装成不在意我的样子?” 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是在一年前,那时候他以为他会死在战场上。大部队已经撤退,他腿受了伤,只能藏在山坡下的草丛里,如果被人类发现,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有人来找了他,把他救了回去。 也因为这次不寻常的救援,他才发现原来申珏同样在意他,所以听闻了申珏的婚讯,他才会不顾一切赶回来。 “我什么时候派人保护你了?”申珏冷声说。 毓青闻言却勾了下唇角,他婘恋看着申珏,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脸颊,“没有就没有吧,解除婚约好不好?求您了。” 申珏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毓青闻言唇角的笑意加深,他不动声色地往衣柜那边看了一眼,就低声说:“公爵真好。” 他侧过头,在申珏的耳垂上落了一个轻柔的吻,再是脸颊,最后是嘴唇。他把本就嫣红的唇吻得更红,才伺候对方穿上外衣。 走出房门的时候,毓青停下了脚步,“公爵,我刚刚不是从正门进来的,您先去正门外等我吧,我从窗户这边下去。” 申珏现在心里也有事,便随意地点了下头,就往外走去。毓青见申珏离开,才重新关上门。他走到了衣柜面前,打开了衣柜门,里面的乔江沅果然已经醒了,眼里全是怒火,他憎恶地看着面前的毓青。 毓青上前把乔江沅嘴里的布扯出来,眼里带着一分恶意,“你最好主动解除婚约,否则我不介意继续给你戴绿帽。” “贱人!”乔江沅在申珏醒来之前就醒来了,他听到申珏和毓青之间的对话,他本还对申珏怀有怜爱之心,可听到对方说要考虑跟他解除婚约的话,甚至还听到那两个人耳鬓厮磨的声音。 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可笑。 “你最好命硬一点,我一定会弄死你。”乔江沅顿了下,“还有那个婊.子。” 明明是申珏主动提出要跟他结婚,现在却又露出一副被强迫的样子,呵呵,乔江沅从没见过这么荒唐的事情。不喜欢他,为何要跟他结婚?觉得他可怜?还是玩弄他?或者说他不过是促进申珏和毓青这对苦命鸳鸯的感情的一颗棋子。 被他一碰就又吐又哭的,可是被眼前这个半血族碰,就能化成世上最柔软的水。 他多么残忍啊,竟然把一对有心人拆散了。 毓青听到乔江沅的话,眼神微变,“你不许这样说他。” 乔江沅讽刺一笑,“那我该怎么说?夸他吗?夸他不喜欢我,还勉强跟我在一起吗?还是夸他在我订婚当日,跟你上.床呢?”他闭了闭眼,“你滚吧。” 是他识人不清,他先看上毓青,后面又移情申珏,可闹了半天,人家才是天生一对,他不过在这场爱情大戏里当了一个可笑的丑角。 如果有来世,他一定不要爱上申珏,他也想让申珏试试他这种滋味,被人背叛的滋味,当个丑角的滋味。 毓青想了下,把乔江沅身上的床单解开,才从窗户那里翻了出去。 …… 毓青很快就到了酒店门口。 申珏站在那里,似乎正在发呆,毓青走过去的时候,他还愣愣地看着地面,没注意到毓青的到来。 “公爵?”毓青低声喊了申珏一声,这才把人惊动。 申珏看了毓青一眼,就撇开了脸,吩咐道:“去跟酒店借一辆车。” “是。”毓青听话地照做了,其实申珏不说,他也会这样做,他可以走回去,但申珏不能。 他们回到了庄园。 叶业很早就醒了,一直守在庄园外,见到申珏是跟毓青一起回来的,表情有些惊讶,但什么都没说。即使毓青把他的活全部抢走了,也依旧维持着温和无害的表情。 第二日,乔家那边就登报跟申珏解除了婚约,此事惊动了整个帝都。从没有一对情侣在前一天订婚,后一天就解除婚约,无数记者都想采访当事人,可是两个当事人都拒绝了采访。 毓青足足在申珏身旁赖了七天,才返程回军队,他发现了向文的不见,私底下问了管家,在得知向文是辞职的,毓青眼神有一瞬间的怪异。 管家提到向文,有些唏嘘,“那孩子不知道去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怕是离开了帝都。” “他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毓青问。 管家想了下,“好像说是要去做生意,我还问他钱够不够,他说够了,就走了,这么久了,也没捎个消息回来过。” 毓青听完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您稍微注意一下叶业吧。” 管家愣了一下,“怎么这样说?” 叶业在庄园里呆了也有三年了,做事还算仔细。 “因为我了解半血族,半血族是会不择手段的人。”毓青说。 他跟向文共事过,也跟向文争执过,知道向文对申珏的心思,在他眼里,向文会主动辞职的事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向文这个人也很蠢,被人蒙骗了也不一定,他原来就轻松整治过向文。 而叶业这个人,毓青跟他接触很少,但他本能性地排斥叶业,他觉得叶业要比向文心思更加深沉。尤其他知道叶业就靠自己还能学那么多东西,这份心思已经是旁人不能比拟的。 管家听了毓青的话,神情有些复杂,但也没有说什么。毓青见状,也无法多说什么,他只能启程返回到军队。 热门..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28) 毓青回到军队, 就被关了七天的禁闭, 不过他不在乎,因为他解除了申珏的婚事,还得到了对方一个许诺。--- 这次申珏亲口答应了他,会等他。 七天禁闭结束, 他就迫不及待地给申珏写信, 他没读过多少书, 也不会写甜蜜的话语,只能把自己在军队里训练的小事干瘪瘪地描述出来,就这样, 他都能写上好几张大纸,在信的末尾,他留了一句。 “想你,主人。” …… 这封信到达申珏的书桌上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天后。他拿拆信刀将信封拆开,匆匆浏览了一遍信的内容,发现上面几乎是废话时,申珏的神情有些精彩。 此时叶业贴心地送来茶点和报纸。 报纸上的头条关于申珏的。 现在整个贵族圈都知道申珏和乔江沅反目成仇了,甚至开始正面交战。 申珏投资的大部分都是工业和农业, 尤其是工业这一块, 而乔家更多是做百货生意, 但现在乔家高调宣布他们要入军工业和农业这一大块。 报刊对这对旧情人的反目成仇非常感兴趣,几乎像连载故事一般,天天连载二人最新动向。文章内容更是详细得仿佛撰写者就趴在了申珏和乔江沅二人的床下。 其实申珏无意跟乔江沅开战, 因为没有意义,但让申珏有些吃惊的是半个月后报纸上就刊登了一则消息—— 乔家宣布要制造一个名为永动机的机器的消息。 据说这个机器生产出来,便会日夜不停地生产,且不用消耗任何能量,还能完全替代人工,创造无人工业的新时代。 申珏惊讶的是这份永动机的项目报告在很早之前就出现在他的书桌上了,因为申珏对工业这一块的投资,不少人会想到他这里拉投资,永动机项目便是一个。 但申珏并没有心动,因为他知道世上根本就没有永动机。 虽然永动机这份项目做得极其漂亮,几乎所有人初看都会被迷惑,但申珏毕竟多了几世的记忆。 前几世帝都里有一位贵族看中了这个项目,投资了,结果血本无归,直接破产,而提出这个项目的项目人早就卷了钱逃之夭夭。 所以他看到这个项目的时候,就把其扔在一边,不过当叶业询问要不要处理掉这份文件的时候,申珏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最后被乔江沅看到了,且看中了。 在订婚前的几个月里,乔江沅经常出入申珏的书房。 …… 乔家要做永动机这个消息一出,几乎是全城轰动,所有人都非常好奇这个项目。--- 连管家知道后,都有些忧心忡忡,跑来问申珏,他们的工业生产会不会受到影响。 申珏只笑了笑,叫管家不用担心。 同时乔家因为要制造永动机,还特意开了一个发布会,申珏也收到一份请帖。 申珏很惊讶乔家还会给他寄请帖,出于好奇,他去参加了。 他去了才知道这个发布会其实是变相的入股会,乔家似乎十分看重这个项目,准备大力投资,但他们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所以开了一个入股会来集.资。 在发布会上,乔江沅作为主发言人,在上面侃侃而谈,余光丝毫不往申珏那边去,等他发言结束,会上的贵族们几乎都心动,大部分都去登记入股。 乔江沅看着这火热的场景,扯出一丝笑容,而他眸光一转,注意到还坐在原位的申珏时,唇角的笑意又消失了。他慢慢踱步走到申珏的面前,神情带着一丝骄慢,“你要是想入股,我可以给你一点优惠,毕竟我是先从你那里得知这个项目的。” 申珏抬头看了乔江沅片刻,淡声说:“不用了。”他起身准备走,还未走两步,就听到乔江沅在后面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么傲慢,申珏,我会拿走你的一切,让你走投无路。”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憎恶。 申珏脚步停都没有停,直接走了。 …… 庄园每个月都会收到一封来自毓青的信,每一封的内容都是满纸空言,末尾都是一样的话—— “想你,主人。” 申珏看完几张纸的废话,才提笔回信。 他的回信跟毓青的信形成了显明的对比,一般只有一张,甚至一张信纸还写不满,上面只会有两三句话。 这两三句话还是回答毓青的问题。 毓青总喜欢问他最近吃了什么,玩了什么,交了什么朋友。申珏三言二语回完,看着短短的信,犹豫了下,又在结尾补上一句。 “祝好。” …… 每回一封信,申珏都在思考杀毓青的最好时机。现在看来,毓青似乎已经爱上他了,但还不够保险,他需要做最后一步测试。 …… 乔家这个永动机项目轰动了一年,最后以失败告终,作为最大股东的乔家直接破产,而投资的贵族们纷纷上门讨债。 乔江沅躲在老宅几乎不敢出门,他之前住的庄园已经被人围住了,现在只能跟乔父躲到幼年时期住的地方。乔父这段时间病得昏昏沉沉,因为破产的事情。 乔江沅没想到自己会破产,那个项目明明那么好,但失败了,根本就做不出永动机,他砸进去的钱血本无归,而项目人跑了,他甚至找不到对方。 跟病了的乔父相比,乔江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每天都窝在房间里喝酒,一天到晚浑浑噩噩。仆人们看乔家破产,怕发不出薪水,几乎都跑了,现在就一个老管家跟在身边。 那个老管家一边伺候乔父,一边又要劝乔江沅少喝点,忙得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当他见到申珏上门时,几乎是喜出望外。 他跟申珏的管家差不多是一个心理,他觉得两个孩子一起长大,还订了婚,虽然后面闹僵了,但好歹是发小。 发小哪里来的隔夜仇? 所以老管家乐呵呵地把申珏迎了进去,还事无巨细地把乔江沅的近况透了个遍。 乔江沅知道申珏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见,但过了一会,他又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阴冷地说:“你让他等一会。” 他去洗了个冷水澡,换了一身衣服,才下去见申珏。他已经很久没看到申珏,这一年里,他几乎全心扎进了永动机这个项目上,他太想看到这个机器生产出来后,他击垮申珏的场景了,可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他的破产。 他一路走过来,几乎不错眼地盯着申珏看。即使他特意洗澡打扮了一番,但在看到申珏的时候,他还是产生了挫败感。 对方依旧是那个样子,冷漠,优秀,让人挪不开眼,而他只是一个失败者。 “你来干什么?”乔江沅冷着脸说,“来看我笑话吗?” 申珏闻言把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往前推了推,平静道:“我来跟你谈合作。” “合作?我都破产了,跟你谈什么合作?”乔江沅讥讽地说。 “你先看看再说吧。”申珏说。 乔江沅沉默一瞬,才在申珏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一把扯过上面的文件。 等他看完上面的内容时,神情已经大变。他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申珏,“你要把你上面列出来的产业全部赠给我?” 申珏点了下头。 “为什么?”乔江沅立刻问道。 申珏听到这句话,唇角浮现出一个极其温柔的微笑,“因为我想跟一个人在一起,但他觉得他配不上我,所以我想如果我财产变少了,那么他就不会感到自卑的。”他顿了顿,“当然我也想知道,如果我不再是原来的我,他还会喜欢我吗?” 在乔江沅的眼中,大部分时间的申珏都是冷漠的,即使是笑,多半也到不了眼底。可这一次,他第一次看到申珏眼底的浮冰全部化为,变成一汪春.水。 乔江沅那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他自以为是地跟申珏斗,可对方根本就没拿他当一回事,还跑过来赠与他财产。 更可笑的是他只能接受,要不然他将永远活得像地窖里的老鼠。他可以,可是他父亲不可以。 乔江沅是红着眼签下那份文件的,他觉得耻辱,甚至他都不想问申珏提到的那个人是谁,因为只会是那个半血族。 多好啊,他们终于要在一起了,他这个丑角拿了一大笔钱,也该退场了。 申珏起身要走的时候,乔江沅站在他身后,神色阴沉,冷不丁地说:“当初那个项目是你故意放在那里的吗?” 申珏脚步顿了一下,半响,他轻声答了一个字。 “是。” 乔江沅那瞬间胸腔里填满了愤怒,他脱口而出,“为什么?申珏,我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待我?” 话说出来后,对方却沉默了很久。 乔江沅见状气急败坏地怒道:“你说话,申珏!” 申珏终于有了反应,他回过头,眼神认真地看着乔江沅。 这个跟他一起长大的发小,无论是前几世,还是今生,他们走到最后,都是这般的剑拔弩张,永远有一个失败者。 只是前几世,那个失败者是他,是他这样仇恨地看着乔江沅。 “乔江沅,这些都是你活该,不是吗?”申珏轻声说。 就像前几世的他一样。 …… 乔江沅自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在帝都见过申珏,申珏把他自己的庄园都送给乔江沅。 乔江沅拿着申珏赠送的财产还清了欠款,重新做回了本行,乔父的病好了,开始能出门见友。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但只有乔江沅自己知道他的不甘心。 可他再也没有底气去报复申珏了,他现在所拥有的都是申珏施舍的,他只不过是个可怜虫。 乔江沅把申珏住的庄园封了起来,除了必要的一个打扫仆人,他不让任何人进入那个庄园。他也不去打听申珏的去向,因为他觉得申珏此时肯定已经跟毓青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了。 直到毓青找上门来。 热门..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29) “申珏呢?” 乔江沅见到毓青的第一眼, 对方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声。.毓青比一年多前的时候似乎又多了些变化。他的身材变得更加挺拔, 面容漂亮中带着一抹坚毅,而眉眼中则多了一分挥之不去的煞气。 这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才会拥有。 乔江沅沉默地拿过面前的酒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过了好一会他才开了口。 “我以为他跟你在一起。” 毓青眉心微蹙, “什么跟我在一起?他去哪了?” 乔江沅看着毓青眼底的着急,幽幽一笑,他慢慢喝着杯子中的红酒,“我怎么知道, 你自己去找吧。” 毓青闻言上前直接抓住了乔江沅,把人提了起来, 乔家的仆人看到, 皆被吓了一跳,立刻就要冲上去拦下毓青。不过乔江沅伸出一只手阻止了他们。 “我真不知道, 他没告诉我要去哪。”乔江沅唇角带着一丝讽刺, “我以为他是跟你双宿双栖去了, 没想到你被抛弃了啊。那他说的喜欢的人看来也不是你。” 他说完便笑了起来, 仿佛觉得十分有趣。 毓青只觉得眼前的乔江沅似乎已经变得疯疯癫癫, 眼里不由多了一抹厌恶,“我知道他几乎把所有的财产给了你, 你怎么能不知道他在哪?” “我怎么知道?”乔江沅神情一凛,眼神变得冷漠,“他又没告诉我,你要找他, 不要在我这里找。” 毓青抓着乔江沅的手紧了紧,半响,他还是松开了眼前的人。 从乔江沅这里是问不出什么话来了。毓青还是决定靠自己,他这次不是逃出来的,而是正儿八经的休假,假期足足有三个月。 在几个月前,申珏的来信里说近期要换新住处,无法写信,说过段时间会主动写信告诉毓青新地址,可是毓青一直没有等到申珏的来信。 假期一批下来,他就迫不及待赶回了帝都,得知的消息却是申珏已经离开了帝都。毓青甚至去联系曾经他在宴会上认识的那些贵族,可没人知道申珏的去向,但他们都知道申珏把自己的所有财产赠予了乔江沅。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几乎是想法设法地去找申珏,无论是登报,还是跑到各个可能有申珏的城市,最后他终于得到了一点点有用的消息。 有一位贵族曾在几个月前在火车站偶遇的申珏,当时他随口问申珏去哪,而对方给他的答案实在让人惊讶。 申珏说他要去血族和人类划分区的边界小城。 那里是居多半血族居住的地方,也是毓青的故乡。 毓青得知申珏去了那里,有一瞬间的发愣,但他很快就买了车票,一路南下。五天后,他才终于抵达了那个边界小城。 一下车,毓青就感觉到这里跟帝都的区别。帝都的行人多半衣冠楚楚,而这里的火车站就已经围着一群乞讨者,他们看到有人下火车,便蜂拥而上,嘴里不停念着要钱,要吃的。 毓青在这里呆过,深知不能施舍,因为一旦施舍,剩下还在观望的人也会冲上来,到时候能不能离开火车站都是一个问题。 相比其他人,毓青从人群中挤出来还算轻松,那些人虽然想围住毓青,但仔细看对方的通身气质,便又有些不敢动了。 毓青离开火车站后,先找到了城中最大的牙行,牙行是管房屋出租的,毓青花了点钱,才从牙行的一个工作人员里套出几句话。 几个月前,有一位看上去明显像贵族的人来到这里租了房子,就住在城东那一块。那人没告诉毓青具体住在哪一号,只让毓青自己去找。 毓青虽然一路风尘仆仆,却无心先去洗澡,他想尽快见到申珏,所以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城东。 这次他买了点血糖分给几个在街头玩耍的孩子,让他们去打听最近这一块有什么刚搬过来的人,他特意说了男人。 孩子们成天在街头玩耍,有时候消息比大人还灵通,不到一个小时,孩子们都陆陆续续回来了,而毓青终于得知了申珏的住处。. 孩子们口中的一位极其善良的大人住在城东的老城区倒数第二栋房子。 毓青走到那个房子门口的时候,门是紧闭的,上面挂着一把大锁,看来人应该不在家。他只好站在门旁静静地等,等到天色变成幽蓝色,他才听到有人踩着晨曦回来的声音。 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非常明显。 毓青站直了身体,抬起了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人。那个人低着头,在口袋里摸着什么,一边往这边走,过了一会,那人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他刚抬起头就看到门口的毓青。 毓青喉结上下滚动,目光更是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瘦了,肤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西装套在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 毓青沉默地吸了一口气,上前就抱住了对方,他不敢用力,怕自己用力,对方就会碎掉。 那人似乎有些惊讶,被毓青抱着还有些回不过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毓青低声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申珏没说话,毓青想了下,决定不急着这一时半会,他拿过对方手里的钥匙,上前开了门。 这栋房子很小,逼仄,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味道,仿佛地面长期渗水。毓青抓着申珏的手往里走,眉头紧蹙,等他看到墙壁上不明的痕迹,一踩就嘎吱响的木楼梯,神情更加严肃,“跟我去住酒店吧。” 申珏把手从毓青的手里抽了出来,“不想去,这里挺好的,你要想去,自己去吧。” 毓青见状,又重新把申珏的手牵住,不让对方挣开,“好,不去酒店,你房间在楼上吗?” 申珏的房间大概是这栋房子唯一还能见人的,但这间房间还没有毓青原来在庄园里的仆人房好。 墙角处的水管嗡嗡作响,发出古怪的声音。天花板更是黑了一大块,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熏出来的。 毓青看着这种环境,有些不敢相信申珏这段日子是怎么住下来的,但申珏神情自若,当着毓青的面取下外衣,就说:“我想先洗个澡,可以吗?” “去吧。”毓青见申珏去了浴室,走到了申珏的床边,他伸手摸了下床,硬邦邦的,仿佛下面就是床板。 申珏这个澡洗了很久,出来时,因为无法调节水温,他苍白的脸上都被熏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他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拿毛巾擦自己的头发,便从外衣的口袋里拿钱。 毓青看到那一把零散的钱,皱了下眉,“这是什么?” 申珏回头看了毓青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他的少见多怪,“这个月的生活费,我在算每天花多少能撑到下个月发工钱。” 不过才一年多,毓青突然发现申珏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原来的申珏从不会关心这种小钱,但现在他还要把这些零碎的钱仔仔细细数上几遍。 毓青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他不由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才低声问:“其他人呢?管家?叶业他们呢?” “我辞退他们了。”申珏平静地说,“毕竟我现在没有钱去聘请他们了。” “那你为何……”要把所有财产送给乔江沅呢? 毓青很想问,可不知为何,他却不敢问。他有些烦躁地看着申珏,最后只能说:“我先去洗澡。” 申珏这里的水要么跟冰水一样,要么水温滚烫几乎可以烫下一层皮,毓青最后只能冲了个冰水澡,幸亏他现在身体好,要不然非生病不成。 洗完一个澡,他对这里也越发不满意,恨不得立刻把申珏带出去,他简直无法想象对方是怎么在这里呆了几个月的。 他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在房里看到申珏。 毓青这次来就带了一个小行李箱,他从里面找了身衣服穿上,而此时,申珏推开了门进来了,“你要吃点东西再睡觉吗?” 毓青回头看着他,发现申珏的手里居然端着餐盘,神情不由一愣,“你……”他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了申珏的面前,把餐盘拿了过来,“这些事情你教给我做就可以了。” 他眸光一转,看到了申珏手上多出了一处细小的划痕,这个划痕方才还没有。 毓青此时内心实在复杂,他把餐盘放到一旁,捧着申珏的手仔细看了看,才看向对方,“公爵,跟我回去吧。” 申珏垂着眼,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毓青皱起了眉,“这里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可我就是喜欢呆在这里,你要是不喜欢,你自己离开就可以了。”申珏把手扯了回来。 …… 申珏不肯离开,毓青自然不能一个人走,他只好在这里暂时住了下来,其他房间都没有打扫,完全不能住人,所以毓青当天在申珏的床下打了个地铺。 他不睡床的原因是因为那张床太小了,他要是睡上去,申珏就没地方睡了。 毓青躺在地上,不错眼地盯着床那边看。申珏背对着他睡着,仿佛已经睡熟了。他无声叹了口气,实在有些摸不透申珏的心思。 他现在只希望对方是心血来潮,想来体验下平民的生活。 可是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毓青每天都陪着申珏,无论他怎么劝说,申珏就是铁了心要留在这里,如果毓青说要走,他就让毓青一个人走。 离毓青归队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其实放假来找申珏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他要晋升了,要升为白龙军队的副将,当初嚣张跋扈的王晟峰被他在战场废了一只手,但王家人已经不敢动他了。 因为军队上方有人十分器重毓青,这次的三个月假期也是特意批的。 他想带申珏去见他的晋升仪式,可是申珏不愿意离开,甚至表露出要在这里长住的意思。 毓青去了申珏现在工作的地方,一个很小的银行,薪水更是微薄,每天银行关门后,申珏还要呆在里面加班,把那些钱全部归类,数好。 所以申珏常常天亮的时候才回来。 这里的治安也很差,毓青才在这里呆了几天,申珏租的房子玻璃都被砸碎了两块。甚至还有人晚上偷偷摸摸爬进来偷东西,但幸好被毓青捉住了。 毓青将那个小偷狠狠地揍了一顿。 在这个地方,法官几乎是形同虚设。 他只在这里呆了十几天,已经看到太多不满意之处,他根本无法让申珏一个人呆在这里。 “公爵,跟我走吧。”毓青把申珏的手放在唇边,恳求地说,“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 申珏神情淡淡,“我说过了,我不走,你要走,自己走吧。” 毓青抿了下唇,不知该怎么说,而的确离他该走的日子没多久,明天他就必须走,否则军队会当他拒绝了晋升。那他这四年多的努力便白费了,眼看他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只要他再努努力,再立下几个大功,说不定还能得到封爵的机会。 可…… 申珏呢? 他走了,申珏该怎么办? 毓青住在这里,发现申珏根本不会照顾自己,迷迷糊糊不说,还经常弄伤自己。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如何短短几个月就能学会照顾好自己呢? 毓青发现,现在有一条无形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要么跟申珏呆在这里,他照顾申珏,要么他回去,拿下那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他小时候的梦想便是成为人上人,眼瞧梦想即将成真,可他现在却无法第一时间做出抉择。 如果他回去,申珏一个人住在这里,毓青几乎不敢想象申珏能在这里活多久,而且漫长的异地并不利于感情的增进。他原来想的是他立了大功,被封爵,就可以风光回帝都,可现在…… 该怎么选? 一边是荣华富贵,一边是他爱的人。 毓青要离开的那一天没能睡着,但申珏很早就爬了起来,他为毓青泡了一杯血茶,还跟毓青说这是他第一次泡,问毓青好不好喝。 毓青把那杯血茶喝得干干净净,杯底干净得几乎要映出他的脸。 “好喝?”申珏笑了一下。 毓青放下杯子,抬眼看着眼前的人。申珏变了,变得更开朗了,虽然这里生活清贫,可他总是笑着的,还会主动跟邻居打招呼,在原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傲慢的申珏公爵永远只会用鼻孔瞧人。 毓青突然发现自己费尽心思爬上去,为的就是能配上对方,可对方却从华丽的象牙塔走了下来,走到他的眼前。 他唇角不由也漾出了一抹微笑,“很好喝,以后我想天天喝,可以吗?”话落,伸手过去握住对方放在桌子上的手。 他想清楚了,比起荣华富贵,他更想跟对方在一起,只要在一起,无论是清贫,还是富贵,他都可以接受。 当他爱的明月在高高的云端,他就爬山涉水,拿着梯子,努力去接近对方,当他爱的明月投在水面上,他便拿开梯子,回到原地,去拥抱那一汪水。 只要跟对方在一起,就可以了。 毓青写了信,寄去了军队。寄信的那天,他很平静,倒是申珏问了他好几遍。 “你真的不回去了?” “嗯。”毓青点点头,“我想陪着你。” 申珏看着毓青把信封投进红色的邮筒里,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可惜的是毓青并没有察觉。 他寄完信就很开心地牵着申珏回家了,还跟申珏讨论今天吃什么。 …… 在边界小城的日子平凡但幸福,毓青把房间的床换成了一张大床,每天入夜,他醒来都可以看到旁人恬静的睡容,这让他整颗心都柔软了,处理起军队寄过来的信也更加不留情了。 他在这里找了一份搬运的苦力活,每天都很累,但赚的还算可以。他拿着这些薪水一点点更换房子里的家具,还把墙面重新粉刷了一遍,把漏水的地方堵了起来。 毓青还在房子的窗台上养了一排花,他每天都乐衷给他养的那些花花草草浇水,还给那些花花草草起了名字。 “小珏,早上好,要喝水了。” “小申,你看上去更漂亮了,真棒。” …… 申珏听到这些话,默默地拿起床底的拖鞋丢向毓青。背对着申珏的毓青却反应灵敏地躲开了,漂亮的眸子里有着止不住的笑意。 …… 毓青以为这样的日子再过上几百年,他也不会腻,可美梦似乎总有醒来的时候。 他意外在衣柜上方发现了一个铁盒子。 他本是心血来潮,想把衣柜上面的灰擦一下,结果看到衣柜上方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铁盒子。 那铁盒子花纹精美,一看便不是凡品,而上面还有一把锁。 其实毓青不应该打开的,可是这个盒子就像潘多拉之盒,明明怀疑打开可能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但他忍不住。 他撬开了锁,铁盒子里面只有两样的东西,一枚碎钻胸针和一本日记。 毓青在看到那枚碎钻胸针的时候,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30) 这枚碎钻胸针是向文的, 一个他几乎要几乎遗忘的人。--- 他曾使计,让几个地痞流氓从向文的手里抢走了这枚胸针, 但这枚碎钻胸针怎么会到申珏的手里? 毓青把目光落到了旁边的日记本上,这本日记本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黑色的厚重封面。 他把手放封面上摩挲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打开了。 —— “1X32年5月27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是父亲好友的儿子。我有些讨厌他,因为他长得比我高。 我趁大人们不注意,抓了一把泥巴涂在了他的后背上。没想到被他直接发现了, 他抓着我的手,却笑了。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笑, 但害怕他向大人们揭发我,所以我跟他道歉。 他摇头说没关系, 脾气好得像个傻子。 我觉得我终于有朋友了。” —— “1X57年10月9日 乔江沅这个人真的太过分了, 他看不出那个人对他有意思吗?我跟他说,他还说我想多了, 继续天天跟那个人一起放学回家。 我生气了,我要想出一个办法分开他们两个。” —— “1X11年 4月17日 有人居然说我喜欢乔江沅,真是会乱说,我怎么会喜欢乔江沅呢? 虽然他对我是还不错, 不过我才不喜欢他,他总是对所有人都笑,我喜欢的人一定要只对我好才行。” —— “1X58年 7月3日 我今天跟乔江沅暗示了我喜欢他的事情,可他好像没听懂。 好烦啊, 为什么他不能聪明一点呢? 喜欢一个人真烦啊,乔江沅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呢?” —— “1X98年 2月11日 原来他不是听不懂,他是喜欢别人,而那个人居然是我庄园上的仆人,真可笑啊,乔江沅在我的眼皮下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我想杀了那个勾引乔江沅的家伙,不过我知道,如果我杀了那个家伙,乔江沅肯定会恨我,不过我有的是办法。 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半血族,很容易解决的。” —— “1X99年5月21日 我受了伤,可是乔江沅没有来看我,等他好不容易来看我,眼神却一直忍不住往那个家伙的身上看。 呵。” —— “1X99年 6月5日 我故意要他跪下服侍我,让门卫的乔江沅听清楚,看清楚他喜欢的人不过是个婊.子。 乔江沅明明很生气,却还要跟我虚与委蛇,真有意思。我就是要玩弄他喜欢的人,反正我不痛快,谁也别想快活。” —— “1X99年 7月19日 向文最近跟那个人闹得很不愉快,我想安慰向文,但又怕向文嘴快把我的计划泄露出去,算了,我买点礼物安慰下这个笨蛋吧。---” —— “1X99年 7月25日 我跟那个家伙睡了,还是当着乔江沅的面。也许我喝多了,但我知道,乔江沅不会再跟他在一起了,所以这一点点牺牲没关系的,就当被狗咬了吧。 做戏要做全套,我免去他仆人的身份,带他出入宴会,让他见见贵族奢靡的生活。 他似乎被这种生活完全迷住了,喜欢上了宴会。不过我不喜欢那些乱糟糟的宴会,所以我派了人监督他,看他有没有跟乔江沅说话。 果然我还是了解乔江沅的,他这个人就喜欢柔弱的,现在的那个家伙大变模样,变得贪婪而可憎,乔江沅肯定不会再喜欢他了。” —— “1X99年 9月5日 乔江沅居然跟我求婚了,我很惊讶,甚至觉得有些讽刺。 我故意告诉了那个家伙这件事,他好像被吓到了,跑来求我不要成婚,我故意羞辱了他,说他是我身上的吸血虫,看着他面色惨白的样子,我才感觉到真正的快感。 他想去参军,我觉得这有些可笑,不过看在灵魂契约的份上,我同意了,我有些好奇他这样一个卑贱的半血族能爬到什么地步。” —— “1X01 4月7日 时间过得真快,两年时间一晃而过,乔江沅这两年跟我的关系似乎又成了原来的样子,但我心中始终有芥蒂。 我故意跟乔江沅订婚,想试探他还喜不喜欢那个半血族,但没想到那个半血族居然跑了回来,还在…… 乔江沅拿话羞辱我,我看着这样的乔江沅,心里却觉得有些没意思。 我原来以为乔江沅跟旁人不一样,现在看来,他跟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肤浅和幼稚。 乔江沅跟我取消婚约,在我的意料之中,反正我也不想结婚了。 只是向文去哪了?我有些想他。” —— “1X02年 7月18日 我终于找到了向文,可找到是他的白骨。 他竟然在三年前就死了。 向文被埋在了荒地里,而因为那一块地最近被人承包下来,开始种植,向文的尸体才露了出来。 警方给我送来了向文的遗物,里面只有一封信。 信是向文写的,他写的他表叔的信,可惜这封信没能寄出去。 在信上,他说要去投奔他的表叔,还说他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一位善良的公爵,公爵也喜欢他,只不过因为他们两个身份悬差太大,所以不能在一起。 他想提升自己,来配上那位公爵。 向文在信上提到了叶业,说如果不是叶业好心提醒他,他也不会意识到公爵对他的心思。 叶业?是他劝向文离开的吗?” —— “1X028月5日 警方抓到了杀害向文的凶手们,那些人招供了,说他们是觉得向文身上有钱,所以上去抢劫,哪知道向文一直抓着手里的宝石胸针不肯给,他们生气了,就失手打死了向文。 我看着那些凶手,恨不得把他们挫骨扬灰,但很快,警方告诉我,那些凶手还招供了一件事,他们曾在几年前也抢过向文一次,抢的是一枚碎钻胸针。 他们还告诉我,他们第一次抢劫向文是有人买通了他们。他们说不出那个人的名字,但告诉我,那个人生得很漂亮,让人难以忘记的漂亮。 就是第一次抢劫让他们尝到了甜头,所以他们第二次才会看到向文就上去抢劫,没想到这次向文如此不配合。 我知道是谁了。 他和叶业害死我的向文,这个世上可能对我最忠心的人。 他们告诉我那两枚胸针被卖去了哪,我花大价钱重新买了回来,那枚害向文死的宝石胸针跟向文一起埋入了墓里,剩下的这枚碎钻胸针,我会带在身边。 我会帮向文报仇,无论是叶业,还是那个人。” —— 最后一篇日记是几个月前写的,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会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杀了肮脏的他。” …… 门突然从外面打开。 “毓青,你……” 来人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申珏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毓青。 毓青像是变成了一座雕塑,不动不说话,他的腿上放着一本黑色的日记本,而旁边则放着一个铁盒子。 他像是没注意到申珏的到来,目光直直地落在日记本翻开的那一页。 申珏眼神微微一动,半响,他上前把毓青腿上的日记本夺了过来,“你翻我东西?” 毓青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申珏的到达,他缓慢地转过头看着申珏,眼睛里一片赤色,眼底的情绪百般复杂。 “你……”他轻轻开了口,可又停了下来,声音都变得嘶哑难听,仿佛是在磨砂板磨过的一般。 申珏把日记本放回到铁盒子里,重新把盒子盖上,塞回到衣柜上方,语气冷漠,“下次不要动我的东西。” 毓青似乎觉得有些荒谬,无声地笑了一声,他定定地看着背对着他的人,唇瓣颤抖,半响,才堪堪挤出一句话,“你……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说的吗?” 请告诉他,那日记本写的都是假的。 可那个人只是背对着他,轻飘飘地说:“解释什么?你不都看到了吗?对,我是要杀了你,你是我的仆人,又跟我签下了灵魂契约,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的。” 毓青闻言,牙关都忍不住打颤。他不由抖了起来,浑身发寒,因为对方的无情和好演技。 他根本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事,为了不让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就费尽心思去勾引那个人,甚至还可以豁出自己。 那他这些年的坚持到底算什么? 他在公共澡堂被人压着打的时候,他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时候,他推掉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的时候。 因为申珏,他愿意付出一切,可现在呢?他原来只不过是个傻子。 傻乎乎地以为对方是有心的,以为对方喜欢他,即使一开始不喜欢也会被他的爱融化,打动。 毓青甚至自作多情地想过,申珏来到这里,是不是因为他?因为他在这里长大,所以申珏来了。 答案还真是,只不过申珏是要在这里杀了他,因为卑贱的他只配死在这里。 毓青站了起来,他定定地看了申珏一会,才轻声说:“你想我死?” 申珏连犹豫都没有,“嗯。” “我死了,你会离开这里吗?”毓青又问。 “会,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呆的。”申珏冷声说。 “那你回去怎么生活?” 申珏回了头,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你不会以为我真把所有财产都给了乔江沅了吧?” 毓青沉默了一会,才点了下头,“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他走到墙角,把他的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他盯着盒子看了一会,就起身把盒子放到了桌子上,“这是您送我的袖扣,我还给您。”他平静地说完,又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避光戒。 听说血族死的最干净的一个办法便是在阳光中死去。 毓青从小就恨自己的出身,因为出身,他遭遇了太多的不公,那些稀松平常的东西,别人说都不用说,就可以拿到,而他却要挤破头去争。 他常常在睡前想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如果不出生,那他也不用受到这些苦难。 他这一辈子什么都没得到,他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被他自己亲手斩断,而他爱的人不爱他,只想要他死。 他,毓青,从出生开始,便是个失败者,他来到这个人间便是一场错误。 毓青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申珏一眼,唇角浮现一个极淡的笑容,“我不能背叛公爵,所以我会如公爵所愿。”顿了顿,“不过我跟公爵签下灵魂契约,不能自尽,所以需要公爵动手杀了我或者亲口吩咐我去死。” 签下灵魂契约的人连死的权力都没有,只有亲口听到主人让他去死,才可以自尽。 申珏看着毓青,红唇微分,“我允许你去死。” 毓青闻言没说话,唇角的笑容还挂着,只是眼神越发的空洞。 半响,他转身走出了房间。在踏出房子大门之前,他把手上的避光戒摘了下来,一把打开了大门。 外面的天色渐亮,太阳挣扎着从厚重的云层里露出了脸。 毓青这时回了头,他想见的人并没有跟上来。他不由低头一笑,转过头毅然地踏了出去。 如有来生,他不要爱了。 因为太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一个番外,存在一定BUG的前世番外,为这个副本作一个更好的收尾,不过是毓青的第一人称,大家可以考虑下再订不订。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半血族(番外) 我没有想到我又活过来了, 还回到了好多年前,我还在厨房帮工的日子。--- 而更让我惊讶的是, 乔江沅也是重生的,因为我发现他跟前世有些不同。他也发现了我的不同,直接开诚布公地找上了我。 “你也是重生的吧?”他问。 我点了头。 “呵,真有意思, 我跟你直接说吧,我要报复申珏,你可以阻止我, 但你可以掂量下你自己的身份。” 我毫不意外乔江沅的话,因为乔江沅跟我一样傻, 他现在都不知道申珏曾喜欢过他。 “我不会阻止你,因为我也想报复他, 他爱的人并不是我。”我轻声说。 乔江沅闻言愣了一下, “那是谁?” 我想了下,才说:“一个叫叶业的半血族, 曾在申珏身边伺候过,你还记得吗?” 乔江沅慢慢拧起眉头,眼里多了几分深意,他应该想起了叶业, 这个曾在申珏身边伺候过的贴身男仆。 为什么我没有说向文的名字呢?我也不知道,可能比起向文,我更讨厌叶业吧。 我和乔江沅联手了,决意报复申珏, 我们开始商讨计划。我提出让乔江沅假装喜欢我,乔江沅答应了,我想多半他也怕我反水,又跟申珏在一起。 重活一世,我看到前世许多看不到的细节,我注意到了申珏看乔江沅那不一样的眼神,只是乔江沅比我更沉浸在仇恨中,他似乎非要报复申珏,才能泄出心中的那口恶气。 至于我,我想让申珏痛,越痛越好。 我和乔江沅在玫瑰花园假装接吻,故意让申珏撞破。申珏果然大受刺激,看我的眼神是那么憎恶,可让我有些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像上一世对待我。 也许是因为在他心目中,我已经跟乔江沅在一起了吧。他曾因为喜欢乔江沅喜欢我,来欺骗我。现在换我,因为他喜欢乔江沅,所以我跟乔江沅在一起来伤害他。 自从申珏撞破我跟乔江沅在玫瑰园的事情后,变得一蹶不振,开始出入赌场,日夜不归。庄园里的人都人心惶惶,向文是其中最焦急的,难怪申珏最后要因为向文杀我。 因为跟向文相比,我只不过是个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卑劣,自私,否则我怎么会想报复申珏? 可我不会收手的,就冲申珏为了乔江沅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而乔江沅似乎很满意申珏这幅样子,每天都躲在赌场的小房间偷偷看申珏。--- 他曾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对这个没兴趣,谁愿意看到爱的人为了另外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我爱他,对,我是爱申珏,可我也恨他。我有多爱他,便有多恨他。 …… 申珏在情场失意,但在赌场上也没有好运气,他把他的家产败光了,而我和乔江沅早就做好了准备。乔江沅暗中收购了申珏的所有家产,包括我的卖身契。 申珏没了钱,被赶出了庄园,他离开的那日,我就站在他的房间窗户那里看着他。 他好像哭了,提着一个小箱子,肩膀不停地耸动。 乔江沅站在我的旁边,不说话。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因为他跟我想的一样,我们两个都在想要不要停手。 不过我们还是没有停手。 申珏因为没钱,不得不住进了贫民窟。申珏的邻居似乎是个暗.娼,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在做皮.肉生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偷偷去看了申珏,却正好撞见有人在欺负申珏,我不能直接出面,只好去翻进了那个暗.娼的房间,逼他过去,还威胁对方不能说我的存在。 申珏似乎被这件事吓坏了,不肯再住在贫民窟。他跑回了自己的庄园,在里面碰到了乔江沅。 乔江沅对于申珏的到来,显然很兴奋,他故意喊我下来,还让我戴上曾经的第一美人曼山的戒指。 申珏看到我们两个的时候,眼底闪过很多情绪,有愤怒、羞愧……可最后他只是垂下眼,安静地站在那里。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连鞋子都是烂的,心里并没有多高兴,我觉得申珏只是印证了我的猜想,他果然不会照顾自己。 申珏似乎发现我盯着他的皮鞋看,他咬了下唇,把脚往后藏了藏,可是又能藏到哪里去? 我被他这番小动作逗乐了。 我笑了之后,乔江沅就看向了我,眼底全是警告。我知道,他在警告我不要心软。 我想了下,凑到乔江沅耳边说:“放心,我不会心软的。” “希望如此。”乔江沅看我的眼神很冷漠,可又不得不装出温声软语的样子。 估计我也差不多。 “按计划执行吧。”我说。 乔江沅沉默了一会,才转过头看向申珏。 “你可以在这里留下,但你要签一份合同,自愿在这里打工。” 申珏一听,就炸毛了,像一只被冒犯的猫咪,“你要我当奴仆?不可能。” 乔江沅摇了头,“我们兄弟一场,我怎么会让你当个奴仆呢?放心,你签的合同只是一份雇佣合同,不过这里并没有什么好活干了,马场倒是还少一个喂马的,你愿意吗?” 我和乔江沅早就想好了,如果申珏上门,我们就骗他签下一份卖身契,卖身契的主人不是我们,因为我们都不想让对方成为申珏的主人,最后乔江沅提起了一个贵族。 那个贵族声名在外,是个惯来折磨的人。 “落在他的手里,申珏才会尝到我们的痛。”乔江沅说。 我想了下,同意了。 我们把申珏卖了,卖给了一个恶人。 后来,我们在宴会上看到了申珏,那时候的申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他竟然穿着一件大型狗狗的衣服,柔顺乖巧地跪在那个贵族的脚旁,而那个贵族的手里还牵着一条狗绳,绳子的另外一端是一个项圈,而那个项圈在申珏的脖子上。 申珏瘦了好多,一张脸仿佛只用一只手就完全能盖住,他眼睛红通通的,仿佛刚刚才哭过。 我看着这样的申珏,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可是乔江沅突然搂住了我的腰,他扣在我腰上的手在用力,唇瓣微动,吐露出一句话,“你别忘了你跟我约定的。” 乔江沅和我早就规定好了,把申珏卖给那个贵族几个月,等申珏吃够了苦,才把对方接回来。 我听到乔江沅的话,只能停下脚步,生生地扭开脸,“我没忘。” 我才不会心软。 可回去后,我没能睡着,我坐在申珏曾睡过的床上,辗转难眠,最后只能爬起来去地下酒窖拿酒,没想到我在里面碰到了乔江沅。 乔江沅坐在地上,身旁已经散落了许多个空酒瓶,衣领处全是酒渍。他看到我来,不说话只是仰头继续喝酒。 我也没跟他说话,拿了一瓶酒就往外走,还没走出酒窖的门,我听到乔江沅在后面说话。 “毓青,你说我们做对了吗?” 我停下脚步。 “我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看到申珏变成那么惨,我应该感到开心,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乔江沅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在酒窖里产生了回音,“我曾发誓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爱上他,我还要让他尝尝我的痛苦,当一个丑角,被人背叛。” 他声音骤然停了下去,“可是我报复他了,却一点都不开心。” 我沉默了好久才说:“那明天把他接回来吧。” 乔江沅嗯了一声。 但我和乔江沅都没有想到,申珏自尽了。 他在阳光下燃烧了自己。 我赶到的时候,地上只有他的衣服,不对,那衣服都不是他的。 乔江沅看着地上的衣服,愤怒地一拳打上那个贵族的脸,“你他.妈.的,你怎么答应我的?” 贵族被打得摔倒在地,他看着居然爆粗的乔江沅,顾不得其他,只知道害怕地往后躲,嘴里求饶,“这……不能怪我,我不过是按照你们说的去做的,我怎么知道他这么经不起折腾,说实话,我很多工具都没有用到他身上。” 乔江沅咬着牙,上前抓着贵族的衣领,一拳又一拳地打上去,“还有工具?呵,我今天就杀了你。” 我无心在去看乔江沅和贵族的闹剧,因为我要报复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后悔了,这样的来生,我不想要了,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副本是末世,申珏会怀孕,咳咳,注意避雷。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1) 作者有话要说:  很有BUG的设定。--- 申珏这一个副本会怀孕,大家注意避雷! 天色渐黑, 最后一点的橘红色夕阳被吞噬。 街道上空荡荡的,两旁的商铺门大开,里面的商品更是杂乱地放着,像是已经被废弃了很久。 突然一辆吉普车从远方开了过来。 吉普车在一家药店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高个男人。 那男人蹬着一双皮靴,从车上摸了一把枪,就往药店里面走。很快, 他就拿了一些东西出来,快速地回到车内后,开车离开了这条街道。 只是在离开这条街之前,他把鸭舌帽往上抬了抬, 眼神了落在最高大楼的广告幅。 广告幅是一个男人拿着名牌男士香水的照片, 此时若有第三者存在, 他便会发现广告幅上的男人和车里的男人拥有着同一张脸。 这个男人叫邵戈, 几个月前, 他还是A国最红的一线男明星之一,随便一条广告微博评论都能破十万。作为团体出道的他是队内最红的一个, 经纪公司本来准备让他今年年底就单飞的,但没有想到, 比起单飞,末世来得要更快。 四个月前,他和队内的一个人去参加一档户外综艺,连录两天, 拍摄地点是一个古镇。 第一天的时候,一切还很正常,但到了当天晚上,剧组收工,邵戈和助理回酒店的时候,发现了街上的有些人表情很奇怪,走起路来更是摇摇晃晃。 但邵戈没有想那么多,作为明星的他不能在外逗留太久,所以他迅速回了酒店,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看到了早间新闻。 在新闻上,他看到人咬人的场景,这跟他曾经看过的灾难片一模一样。 他立刻拨打了助理的电话,电话打不通。邵戈只好换上衣服,出门去助理的房间,在路上,他碰见了他的队友。 队友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上前就抓着了邵戈的手,“他们不见了,都不见了。” 邵戈不动声色地扯下对方的手,冷静地说:“你说清楚,谁不见了?” 队友比邵戈起得更早,因为他想找节目组说一下能不能补拍昨天的一些镜头,他觉得没发挥好。.可当他去节目组住的那一层,却发现房门都是大开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隐藏摄像机,可当他跑到酒店前台,发现前台也一个人都没有,才意识到了不对。 那是末世来临的第一天,没人知道一开始丧尸化的那些人是遭遇了什么。 现在是末世来临的第125天,邵戈不再演出,因为已经没人看电视台了,所有人都在忙着生存。 夜色渐浓,邵戈开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因为丧尸惧怕阳光,白天人类还可以在大街上走,一旦入夜,丧尸便会倾巢而出,寻找人类的踪迹。 邵戈这么晚出来,是因为他的队友。 听到丧尸的吼叫声时,邵戈迅速拿起手里的枪,探出车窗就开了几枪,再迅速缩回来,将油门踩到底。 他还算幸运,一路上碰到的丧尸不多,而且都是一些初级丧尸。邵戈现在的住处是一个地下室,他从车上下来,就迅速往地下室走去。 他开门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 邵戈反手关上门,拿过放在柜子上的布条堵住了门的下方,才起身开了灯。丧尸虽然惧怕阳光,但会被灯光吸引,所以他们只能住在地下室,还要严格防止灯光露出去。 他开了灯,就往里面的一间房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轻轻敲了下门,声音压得很低,“申珏,开门。” 没人回应他。 邵戈沉默一瞬,才抬手拧开了门把。 客厅的灯光流泻进去,照亮了床前的一块地。床上的人隐藏在黑暗里,窝成了一团。 那是他的队友,申珏。 他们这个团队一共四个人,但是剩下的两个人已经不知去向,通讯早就没有用,无法联系他人。 邵戈还是因为末世爆发的时候,周围只有申珏,所以才带着申珏一起逃生,但现在申珏生病了。 邵戈走进房间,把他刚刚冒险拿回来的药放在床头柜上。他弯下腰推了下床上的人,“申珏,醒醒。” 依旧没反应。 邵戈不得不把人身上的被子扯开。 被子一扯开,对方的脸就露了出来。几月前染的银色头发已经掉光了颜色,变成了原始的黑色,而最近一个月都没有修建头发,额发有些长,遮住了眉毛。 黑发下的脸此时通红的,唇瓣则是干得已经脱皮了。 他已经病了五六天了,一开始意识还算清醒,两天前,开始清醒一阵晕一阵,今天早上开始无法下床,快到傍晚的时候,人已经烧晕过去了,家里的药吃光了,所以邵戈才不得不出门去拿药。 邵戈摸了下对方的额头,烫得几乎可以煮鸡蛋,他只好起身去倒水,准备强行给申珏喂药。 这一夜,邵戈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在观察申珏的病情,在末世里,人是生不起病的,如果申珏无法救治好,他只能抛下对方,否则他会被申珏拖累死。 但也许申珏命大,到早上的时候,身上渐渐没有那么烫了,而邵戈才起身去煮了点吃的。 现在的食物过于稀少,所以他们吃的都很简单,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可以。 邵戈吃了一顿清水面,拿了一块面包放在申珏的床头,才去睡觉。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他刚睁开眼,就看到坐在他面前的申珏。 申珏好像是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水气,一双眼湿漉漉的,脸颊还带着病态的红晕。 邵戈皱了下眉,坐了起来,“病好了?” 申珏缓慢地点了下头,声音有些干哑,“差不多了,谢谢你照顾我。” “没事,你吃东西了吗?”邵戈下床,随便拿起一件短袖套在身上。他睡觉习惯裸.睡,所以在看到申珏坐在他面前的时候,才会皱眉。 毕竟是明星,只是一件普通的短袖,邵戈也穿得比常人要好看许多。 “没吃。”申珏轻声说,“我想喝粥。” 邵戈套裤子的动作一顿,但什么都没有说,穿好衣服就走出了房间。申珏还留在房间里,神情有些复杂。 又是一个新的境。 他刚刚才醒过来。 在这个境里,他是一个不温不火的明星,虽然组合很红,可他是里面最不红的一个。他们这个组合出道了好多年了,他十八岁的时候出道的,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年了。 组合里最红的人是邵戈,虽然是爱豆出身,但很快他就参演了电影,第一部当男主的电影就爆了,八年的时间下来,邵戈越来越红,公司也准备让邵戈单飞,而最不红的申珏面临被公司不续约的窘迫。 但转折点出现了,申珏因为跟邵戈一起参加综艺,一起去了一个古镇,而那里,末世来临,导致两个人莫名其妙相依为命,开始了末世逃生的日子。 邵戈是这个境的境主,导致跟在他身边的申珏也幸运地存活了,但幸运并没有关顾申珏太久。 末世来临的第二个月,邵戈就有了异能,是水和电,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现在住在这里还能用水和电的原因。申珏却迟迟没有异能,直到末世来临的第四个月,他大病了一场。 病好后,申珏的身体有了变化。 在末世里,人类的数量骤减,而相对来说比较柔弱的女性更是容易被淘汰的一批,才末世的第四个月,女人的数量已经大大减少。 而这个时候,便出现了另外一种人。 他们原本是男人,但身体在大病一场后会被改造,最后变成了一种会怀孕的男人。 申珏不幸地成为了其中一员。 在前几世,他一开始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化,只是每次到了月中,总会觉得身下有一种不适感,仿佛想把什么东西塞进去。 而他看着邵戈,总是感觉到眼馋,仿佛对方成了一块甜美的蛋糕。 当他开始发现月中的时候会流水时,才发现到自己的不对劲,因为已经出现挺着肚子的男人了。 更可怕的是身体被莫名改造的他,会散发出吸引丧尸的味道。到了后面,邵戈发现攻击他们的丧尸越来越多,甚至有些丧尸会冒着被阳光灼伤的风险也要冲出来攻击他们,他开始怀疑申珏,最后便发现了申珏的秘密。 如果申珏继续散发那种味道,他们总有一天会被丧尸撕碎,所以邵戈面临了一个选择,要么丢下申珏,自己一个人走,要么让申珏怀上孩子。 只要申珏怀上孩子,他身上就会停止散发那种吸引丧尸的味道,而且那个孩子会让申珏变得无敌,在怀孕的那段时间,他即使被丧尸咬了,也不会丧尸化。 邵戈不喜欢申珏,更不可能碰申珏,所以他准备自己走,但申珏想活,而且邵戈很强。虽然怀孕后,他不用害怕丧尸化,可行动会不便,他需要人来照顾他,所以他求邵戈,最后还是爬上了邵戈的床。 后来,申珏就怀孕了,他跟邵戈去到了人类最大的基地,而在那个基地,邵戈遇见了他真正喜欢的人。 他跟申珏本就不是真心相爱,邵戈照顾申珏,其实也只是一种帮忙,根本连义务都算不上。 申珏见状,没脸再赖着邵戈,便每天在基地干一些特别琐碎的活,幸好的是邵戈虽然有了喜欢的人,但有时候还会给他送食物,用生活用品,那些东西都是要换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申珏的肚子越来越大,而此时建立的临时政.府发现了可以迁居的新星球,但能去新星球的人有限,名额很少。 邵戈虽然有名额,但他喜欢的人没有拿到。但想登上飞船,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 孩子。 只要一个人有孩子,再给一笔钱,就可以拥有去另外一个星球的资格,因为这关乎人类的存亡,只有新生命才会让人类文明继续继承下去。 邵戈想到了申珏。 最后他把申珏的孩子抱走,带着喜欢的人一起登上了飞船,而申珏被留在了充满丧尸的地.球。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2) 邵戈在厨房煮东西的时候, 申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又往身上套了一件衣服。. 有了记忆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莫名改造了,从他一睁开开始,对于丧尸来说,他就是一块极其美味的移动蛋糕,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气味会越来越吸引丧尸,虽然人是闻不到的。 邵戈煮好粥出来, 看到穿得特别多的申珏,眼神微变,“你很冷?” “嗯。”申珏低着头应了一声。 邵戈虽然跟申珏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但两个人关系其实还是很生疏, 因为他们当初在组合的时候便是如此。邵戈一出道便是组合里最红的一个, 而申珏呢, 只要跟邵戈走近一些, 都会被骂倒贴。 时间一长, 申珏心里未免有些不是滋味,而邵戈这个人看起来就比较冷漠, 难以接近,而后他们被迫生活在一起, 申珏迟迟没有出现异能,对一早就拥有双异能的邵戈是有些嫉妒的,所以他心里更膈应了,直到他身体出现变化。 但申珏要强, 怀了孕的他虽然享受着邵戈的照顾,但更想靠自己,可他能力有限,反而闯出一些祸事,每次还要邵戈帮忙。那时候申珏更觉得丢人,更不愿意看见对方的脸,可他又毫无办法。 直到他们到了基地,申珏跟邵戈不再生活在一起,虽然他活得辛苦,可他才感觉到自己真正活过来了。 但离开了邵戈,他也没能活多久,孩子被抱走,他被留在基地,没几个月,基地就被丧尸们围住了。 申珏死在丧尸的攻击下。 …… 邵戈只端了自己的吃的,因为他知道申珏的脾气。申珏总是很抗拒他帮忙做的一些事情,平时煮东西,都要自己单煮了,所以他今天问对方吃东西没有,对方说要喝粥,才让他有些惊讶。 不过邵戈很快就想到,也许跟申珏生病了有关系吧,生病了不想动手也有可能。 邵戈刚坐下,还没拿起筷子就听到申珏说:“我的呢?” 他顿了下,“在厨房。”眼睛微微一抬,眉眼是一种凌厉的美丽,“我帮你端?” 邵戈问的时候,有些疑惑。 但没想到对方居然点头了,他只好站起来,去把煮好的粥端出来,放到了申珏的面前,“喝吧。” 申珏说了些谢谢,就低头开始喝粥。邵戈见对方低头喝粥,心里闪过一丝怪异,但也没说什么。 吃完东西后,邵戈便准备去洗碗,他看了一眼申珏,就见到对方把面前的碗筷一推,轻声说了一句“麻烦了。” 邵戈:“……” 他把申珏的碗筷一起洗了,洗完之后,他去洗了个澡,顺便把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洗掉,只是他要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申珏的衣服丢在了他平时放脏衣服的桶里。 邵戈看着那一桶衣服,沉默一瞬,伸出两根手指翻了一下,里面都是一些外衣外裤,到没有私密衣物。 这是让他一起洗的意思吗? 他看了下旁边属于申珏的空桶,想了下,还是起身走到了申珏的房门,他敲了下门。 门过了好一会才被打开,申珏的脸上还泛着病态的酡红。他看到门口的邵戈,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问:“有事?” “你的衣服……我帮你一起洗?”邵戈不确定地问。 没成想对方直接点了头,还说了一声“麻烦了。” 无比熟悉的对话。 邵戈短短半天就帮申珏做了许多事,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队友生了一场病就像换了一个人。 不过这种样子倒比之前要讨喜一些,原先明明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要逞强做,落在邵戈眼里,反而更觉得烦,因为申珏总是逞强,导致他们好几次都遇到危险。 生病了就乖乖休息,不要逞强,更好一点,免得把病拖得更严重,到时候更麻烦。 这样想的邵戈帮申珏的衣服洗掉了。 …… 房里的申珏一直躺在床上,他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离邵戈遇见他喜欢的人还有一年多,这一年多,他应尽快让邵戈喜欢上他。 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是要增进他们的关系,但邵戈这个人沉默寡言,基本不喜欢闲聊,更不喜欢做一些无聊的事情。 申珏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先麻烦邵戈,让对方帮他做一些小事,来习惯他的存在和依赖。 而第二件事,是要向邵戈坦白他的身体情况,在他吸引丧尸,弄出大麻烦之前,前几世,他因为瞒着这个体质,几次都差点害邵戈跟他一起死了。 邵戈虽然没有直接说,但事实上是很介意的,所以当申珏瞒不住的时候,邵戈的神情十分复杂,惊讶之下有着一层厌恶。 他厌恶申珏居然瞒着他这么大的事情,害得他差点死掉。 所以他当时的第一选择就是丢下申珏,只不过申珏求了他。 不过申珏怀孕后,并不能调解好自己的心理,他怨恨上天为什么要这样跟他开玩笑,所以有时候总忍不住对邵戈发火,甚至还逞强去做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而在邵戈眼里,他根本就不想当申珏肚里孩子的父亲,是申珏求他,他没办法,才帮的忙,这里面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义务,他对申珏好,只是看在曾是一个组合的情分上。 但申珏的行为让他更加生厌,所以当他们到了基地,申珏性命无忧,能活下去后,他就毅然跟申珏分开了,甚至在外也不会提起申珏的孩子是他的,而申珏呢,因为要强,更不愿意提邵戈。 有时候邵戈给他送东西,别人会好奇地问他和邵戈的关系。 申珏和邵戈虽然都是明星,但比起不大红,脸和名字有些对不上的申珏,邵戈几乎是家喻户晓。 每当有人问申珏他和邵戈的关系,申珏脸色都会很差,然后说他们曾经是一个组合的,没有其他的关系。 他总这样说,这样的话不免传到了邵戈的耳朵里。有人就对邵戈说:“你何必去给他送东西呢?他都不领情,不过曾经是一个组合的,你做这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他顶着个大肚子,应该那肚子里的孩子爸去照顾才对。” 邵戈听完不说话,但也开始减少去见申珏的次数,在外人的面前,他们更是到了见面都不打招呼的地步。 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申珏肚子里的孩子是邵戈,孩子出生的那一天,邵戈都没有去见申珏,他当时出去做任务了,回来好几天后,才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申珏生了孩子。 他想了下,去换了几袋奶粉和尿布,自己没去,让别人转交给申珏。 邵戈抱走那个孩子的那一天,其实是他见那个孩子的第一面。那时候孩子已经几个月了,浑身一股奶味,但瘦巴巴的,一看就是伙食不好。 申珏当时见到邵戈,脸上一开始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他就沉下脸,问邵戈来干嘛。 邵戈提出要抱走孩子,申珏自然是不愿意,但邵戈后面说的话,让申珏只能妥协。 “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权利抱走他,而你根本照顾不好他,不是吗?要上飞船,除了要有孩子,还要一大笔钱,而你没有,你现在连一包好的奶粉都买不起,你只能跟他继续呆在这个基地里,你不想活,他也不想活吗?”邵戈无情地点破现实。 申珏唇瓣微微颤抖,看着床上睡得安稳的婴儿,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邵戈说得对,要么把孩子交出去,起码孩子还能活,要么把孩子继续留在身边,那就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了。 最后申珏把孩子交了出去,邵戈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喊住了对方,“他小名叫默默,你可以叫他这个名字。” 邵戈脚步微顿,嗯了一声。 …… 这一世,申珏自然不能走到这一步结局,哪怕是赖,他都要赖在邵戈身边,而那个孩子…… 也许是一个很好的系带,他会把自己和邵戈绑在一起。只是申珏想到那个孩子,心情都有些复杂。 …… “衣服洗完了,我要出门一趟,你是跟我一起,还是留在家里?”邵戈走到门口,对申珏说。 申珏的房门没关。 申珏听到这句话,坐了起来。 “我不出去了,不过你帮我带点东西回来。” 邵戈神情自若,随口问:“什么东西?” “润.滑剂和消炎药。”申珏说。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3) 话说出去后,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邵戈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长睫微微上抬, 棕褐色的眼珠在灯光下有一种近乎玻璃球的透明美感。 这张脸,从出道开始,便每年都被评为全球最帅100位面孔之一, 甚至从第一年就被排在前十, 那时候很多人还不认识他, 但却记住了他这张无可挑剔的脸。 在接下来的几年, 他总是排在前三。 “什么润.滑.剂?”邵戈问。 申珏沉默了一瞬,才说:“人用的。” 邵戈左侧的眉毛微微一挑。 他的左眉尾上方生了一颗痣, 这颗小痣被他的粉丝曾长篇大论夸赞过,说是造物主用工笔温柔为了邵戈添上的一滴浓墨。 此时眉毛上挑, 小痣也跟着上扬,素来冷漠的一张脸显露出几分不羁,“那消炎药外用的?” “嗯。”申珏声音比之前更低。 邵戈闻言低头整理下皮手套,就转身离开了。他并没有问申珏要那些东西做什么。邵戈就是这种性格,原来在组合里, 他很少去管别人的事,只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他天生就该当艺人,因为只要他出现,没人不会被他吸引, 可当他的队友,滋味就一点都不好受了。 稍微走近一些,会被骂倒贴, 疏远一些,又被骂孤立,总之不红就是原罪。 申珏作为四个人当中最不红的,存在感跟透明人差不多,粉丝更是少得可怜,甚至在组合签售会,有粉丝跳过他的顺序。 那时候申珏只觉得血液一下子冲到了脸颊,可他还要挂着微笑,去为下一个粉丝签售。 而被喊错名字,也是常态,一起参加综艺节目,听到场下喊的都是邵戈的名字,他连灯牌都没几个。 别人付出十倍的努力,能收到一百倍的回报,这样的人是邵戈,而申珏是付出一百倍的努力,连十倍的回报都看不到。 没人给他机会,即使好好表现了,镜头也会被剪掉,因为这个圈子本身就是看流量,流量才能换来钱,节目组又不蠢。 所以前几世的申珏一直很嫉妒邵戈,当怀上孩子,夜里常常无法安然入睡,他脑海里都是他曾在练习室挥汗如雨的样子,那时候他总想着,有一天舞台的灯光会聚焦在他的身上,一眼望去,台下皆是他粉丝的灯牌。 但梦想破碎了,现在的他只能大腹便便躺在床上,行动不便,男不男,女不女。 他曾想总有一天能追上邵戈,能与对方比肩,可是从头到尾,他一直是一个输家,上天仿佛一直再跟他开玩笑,不给他赢的机会。 连他活下来的机会都是他跟邵戈求来的,张.开.腿求自己最嫉妒的人上他,是一种什么的体验? 羞愧之下是无法释怀的自我厌弃感。 他把邵戈当成假想敌,可现在能救他的也是这个假想敌。按道理,他应该感激对方,可是他太难堪了,甚至无法直视对方的眼睛,怕在对方的眼中看到鄙视,所以他不敢示弱,却越做越错。 只要邵戈稍微皱下眉,他都胆战心惊,害怕对方抛下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前几世的申珏不敢露出自己心里的害怕,所以只能伪装,扯一张讨人厌的皮,拒绝邵戈的一些帮助,想让对方觉得他并非那么没用。 他想证明自己,可失败了。 孩子出生的那一天,申珏一直在等邵戈来,他想邵戈作为孩子父亲,也许会愿意给孩子起一个名字,但他没有等到邵戈。 …… 邵戈入夜后,才赶了回来。他脱下帽子丢到桌子上,就走到了申珏的房门前。 他抬手敲了下门,“你要的东西,我挂在门口了。” 邵戈说完就转身去洗澡了,他刚刚运气不大好,遇见一群出来觅食的丧尸,那些丧尸爬上他的车,他不得不停下来,解决掉那些丧尸,导致他的衣服上沾了些丧尸的血液。 素来有洁癖的他一回来就急着洗澡,连内裤都忘了拿。 等邵戈洗完,才发现这个问题,换下的内裤肯定不能再穿,他环顾浴室一周,只能扯下毛巾勉强扯住前面。 这毛巾短,遮住前面,就挡不住后面,大半个屁.股露在外面。 邵戈本以为申珏在房间里,所以拿毛巾勉强挡住后,他还去了客厅处的晒衣架那里取了内裤,而一回头,他就对上了申珏的眼睛。 申珏目光微微下移,不偏不倚地看着那条毛巾。 哪怕是巨星,这个时候都有些尴尬,虽然大家都是男人。 邵戈神情有些不自然,但不明显,他拿着内裤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只是还没走到房门口,申珏就开了口,“那个……” 邵戈脚步顿住,有些疑惑地看着申珏。 申珏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没什么。”他说完就转身回了房间。 邵戈不由拧了下眉,见对方关上门,他轻吐了一口气,也回了房间。 申珏回到房间,就把刚刚拿进来的润.滑.剂和消炎药放到了床上,他研究了一下这两样东西,其实前几世他都没有用过这两样东西。.-- 他跟邵戈发生关系的时候,是他身体改造的晚期,会自己流水,那种感觉实在太羞耻,让申珏现在想到,还忍不住皱眉。 第一次的时候,这种情况吓到了邵戈,床单几乎都是湿的。 至于消炎药,他会感觉到疼,甚至坐都不舒服,可是那时候他只觉得羞耻,根本不愿意把自己的疼痛说给旁人听,自己又不懂,只以为做那种事都会那么疼。 后来到了基地,碰到一个跟他一样体质的男人。 那个男人比他幸运,在末世之前他就跟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后面身体被改造,就怀上自己爱人的孩子。 那个男人跟他爱人很恩爱,申珏住在他隔壁,经常看到他很晚才回来,而对方还脸色红润,一点都不像他。所以申珏忍不住把自己的困惑说出来了,才知道做那档子事是有讲究的。 疼就要上药,若是自己强撑,就更难受。 “当然这也跟技术有关系,你家那位活是不是……”男人说到一半猛地停住,因为他知道申珏现在是一个人带孩子。 基地里的人都以为申珏是被人始乱终弃的,要不然就是孩子的生父已经死了。 所以这一世申珏叫邵戈买这两种东西,是想提前研究一下,可是他只懂一二,不得不坐在床上仔细研究那两样东西的说明书。 他刚刚出去是想问邵戈,知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没想到看到对方没穿衣服的样子。 申珏研究说明书半天,眉心越蹙越紧,心中的迷惑更深,明明是能看懂的字,为什么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涂抹到需要的地方? 他想了一会,干脆把润.滑.剂打开,想挤一点出来,没成想,稍微一用力,就挤了许多,还滴落在他的裤子和床单上。 申珏连忙把瓶盖重新拧回去,看着现在的狼藉,只能站起来去外面先洗个手,只是他刚打开门,就看到了邵戈。 邵戈刚抬起手似乎准备敲门,见到申珏开门,表情有一瞬间的愣,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申珏的手。 神情从愣变得有些难以言状。 “我想去洗手。”申珏看到邵戈挡在门口,迟迟不动,不由道。 邵戈往旁边让了让,申珏这才去洗了手,他洗完手又回来把床单给扯了下来。 他换床单的时候,邵戈一直倚在门口看。他腿生得长,交叠在一起,带着几分随意的美感。 等申珏弯着腰铺新床单的时候,他冷不丁说:“你把床单弄脏了?” “嗯。”申珏应了声。 “病刚好,不要乱玩。”邵戈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讨论待会吃什么,当然他的确也问了申珏待会想吃什么。 申珏铺好床,才转身看着邵戈,“我没有乱玩。” 邵戈表情没变化,只是点了下头,“你先告诉我,你想吃什么?还是你要自己做?”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申珏知道邵戈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他把换下来的床单抱起,往外走,只是走到邵戈的面前时,他忍不住看着对方,“你知道润.滑.剂怎么用吗?” 邵戈是十九岁出道,现在二十七岁,对于那些东西他只是耳闻,并没有亲眼见过,今日出去他都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两样东西。 用?见都没见过,怎么会用? 但邵戈这个人从不喜欢说“不会”两个字,即使面对这种问题,他沉默一瞬,还是伸出了手,“拿给我看看。” …… 客厅里。 申珏低头慢条斯理吃着面,吃几口抬头看一眼旁边的邵戈。邵戈也在吃面,只是眼神一直盯着说明书看。 说明书其实写的很简短。 最上面的是成分,中间的是注意事项,最后是使用方法。 使用方法就几句,加起来不过几十个字,可写得含糊不清。 连邵戈都看着皱了眉。 他把面条吃完了,还不知道怎么跟申珏说使用办法,所以他只能看着对方,冷静地说:“我打开看看?” “嗯。”申珏点了头,他见邵戈拧开瓶盖,添了一句,“小心点,它会……” 话还没说完,方才在申珏身上发生的事情又在邵戈身上发生了一遍。 邵戈看着裤子上黏糊糊的液体,那张被上帝亲吻过的脸蛋上的神情有一瞬间僵硬。 申珏见状,不紧不慢地补完了那句话—— “流很多。” 邵戈闻言,看着申珏挑了下眉,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你不早说? 申珏沉默一瞬,“你太快了。” 邵戈:“……” 他扯过旁边的纸擦了擦裤子上的液体,可是越擦,裤子那一块显得越奇怪。邵戈只能站起来,回房间去换衣服。在末世里,衣服消耗得也非常快,因为邵戈不会穿沾上血的衣服,一旦衣服沾上血,他就会丢掉,所以他回房发现没有长裤可以穿了。 晒着的长裤还没干。 邵戈只能套上一条短裤出来。 被粉丝成为娱乐圈行走的荷尔蒙的邵戈,不穿长裤时,那双腿看起来更长了,修长笔直,简直抹杀无数菲林。 他自己倒没有这种感觉,之前的沙发也被弄脏了些,他便走到了申珏的旁边坐下。 空间狭小,他一坐下,那双大长腿不由碰到了旁边的申珏。 申珏还在吃面,腿被碰了一下,视线自然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邵戈没穿长裤时,他眨了下眼,微微抬眼看着邵戈,“不冷?” 邵戈看着穿了好几件的申珏,淡定回话,“不冷,你热吗?” “热。”申珏出乎意料地给出跟今中午不一样的答案。 邵戈眼神微变,但也只是看了申珏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他重新把润.滑.剂拿在了手里。 有了前车之鉴,他这次小心了许多。 过了一会,邵戈才低声说:“我知道怎么用了。” 申珏闻言把筷子放下,拿纸张擦了下嘴,才扭头看着邵戈,一脸洗耳恭听的表情。 邵戈把玩着手里的东西,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拿这个头对着你那里挤一点就可以了,如果不够,就多挤一点。”他顿了顿,“也可以用挤到手上,再涂到那里。” “那里?” 邵戈转眸看着申珏,眼神里夹杂一分不可名状的情绪,“你在装傻吗?” 申珏摇了头,“没有,我第一次用这个,你能说仔细点吗?” 邵戈没说话。 申珏见对方迟迟不说话,想了下,就伸出手去拿,“你不说就算了,我自己研究吧。” 他还没碰到,邵戈就把手一抬,躲开了申珏的手。 “虽然这是你的私事,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用这个。” 申珏皱了下眉,他其实不准备现在就告诉邵戈,他想等自己先弄清楚那两样东西,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才刚刚被改造,对丧尸的吸引力还不够,他还能正常地过一段日子。 “我不想说。”申珏只能这样说,因为他撒谎,以后邵戈也会发现。 邵戈闻言,表情有丝微的变化,但他什么都没说,把东西还给了申珏。 申珏一拿到东西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决定待会洗澡的时候,再研究一下。 邵戈见申珏迅速把东西收起来,眼神又是一变,不过他把话题转开了,“吃完了吗?那我去洗碗了。” “嗯,谢谢。”申珏说,“你洗完叫我,我去洗澡。” 邵戈虽然有水异能,但有限,一般只能开一个水龙头,所以洗碗的时候不能同时洗澡。 …… 申珏抱着衣服进浴室的时候,还只是晚上八点。 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邵戈客厅的沙发,见到申珏出来,他看了下手表,“你怎么洗了那么久?” 申珏没应话,直接回了房。邵戈见状,蹙了下眉,站起身去了浴室,他今天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洗。 他刚进浴室,就闻到一股很淡的香味,跟平时的沐浴**味不一样。 邵戈看到浴室的架子,上面没有多一种沐浴乳或香皂。 他先前还没有闻到这香味。 邵戈最后在浴室里找了一圈,最后发现浴室里的垃圾桶多了一样东西,是之前他拿回来的润.滑.剂。 那瓶润.滑.剂现在被丢进了垃圾桶里,旁边还有些卫生纸。 …… 回到房间的申珏躺在床上,脸颊还有未褪去的红晕,他闭着眼,眉头更是紧蹙,但乱颤的睫毛透露了他的心思。 他现在实在慌乱。 他刚刚在浴室里试了那东西,但那东西似乎还有催.情的效果,这才导致他在浴室呆了那么久。 申珏这个身体现在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很难褪去。他讨厌这种反应,所以直接把东西给扔了。 他在床上躺了半天,又像是憋不住一般,坐了起来。他想洗个冷水澡,只是他出了房门,又看到了邵戈。 邵戈今夜破天荒地没有早回房间,现在还在客厅研究地图。 他看到申珏,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对方行色匆匆进了浴室。 嗯? 这一回申珏又在浴室呆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出来时,申珏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走路都有些虚浮。 邵戈看着这样的申珏,心里更觉得古怪了,他为什么觉得他这个队友有些怪怪的? 好像是从生病后开始的。 但邵戈没想到的是,申珏的古怪才刚刚开始。 几天后,申珏的烧彻底褪去,开始跟邵戈一起出去搜物资。 申珏没有异能,所以只能跟在邵戈旁边,搁原来,申珏总是想跟邵戈一人搜一家店,他说这样速度更快,但现在他不这样了,老老实实跟在邵戈后面,帮忙搬东西回车里。 只是申珏每次都会找药店。 邵戈看着申珏放进口袋里的各色润.滑.剂,神情复杂。 白天搜物资总会碰见其他人,邵戈是大明星,长得又显眼,几乎很容易被人认出。 他们搬东西准备上车的时候,就碰到几个人。那些人一眼就看到了邵戈,并认了出来,而对于旁边的申珏,他们并没有认出来。 那些人很兴奋地跟邵戈打招呼,还想要个亲笔签名,只是手上没有笔,便看到旁边的申珏,“不好意思,你有笔吗?” 申珏想了下,从口袋里掏东西,笔掏出来的同时,润.滑.剂也从口袋里掉在了地上。 那东西掉在地上,还滚了两圈。 在场的人:“……” 申珏把笔递给问话的人,就神情自若地弯腰把东西捡了起来,旁边的邵戈露出营业时的微笑,问已经愣住的人,“签名签在哪?” 等他们重新回到车上,邵戈开了一里路后,忍不住说:“下次不要放在口袋里。”他顿了顿,“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为什么?”申珏问,“放口袋,回去我就不用翻很久。” 邵戈忍不住看了申珏一眼,“你为什么要收集这些东西?”这个问题在他心头压了很久了,他是不爱管别人的事,但看着身边的人一直在收集,甚至呆在浴室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总要问两句。 申珏说:“我在试哪种效果最好。” 邵戈:“……” 邵戈:“试这个做什么?” 申珏不说话。 邵戈猛地把车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对方,眼神复杂,“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现在不想说。”申珏也看向邵戈。 邵戈沉默一瞬,重新发动了车,他的语气重新恢复平静,“随便你。” 申珏看着邵戈的侧脸,阳光从半开的车窗射进来,把邵戈的半张脸都染成了暖黄色,而长睫像是金色蝴蝶的蝶翼。 他犹豫了一会,慢慢凑了过去。 邵戈自然发现了申珏的凑近,但他没有动,等对方离得太近,他才转眸看了过去,眼底有一丝疑惑,而下一瞬,他就听到申珏压低了声音。 “我还不确定,所以我不敢告诉你,但你非要问,那我只能说了。” “说吧。”邵戈重新看向前方,“不过你坐回去。” 申珏没有听话,反而离邵戈凑得更近,他把嘴唇贴近对方的耳朵,“我好像……” 后面的话含糊不清,邵戈没听清,但他又要开车,只能微微侧了下脸,“你说什么?” 话刚落,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而他的耳朵就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申珏还是离他那么近,声音比之前要清晰不少,“我病好后,身体被改造了,就像你的双异能一样。” 邵戈的耳朵被碰,有些不自然往旁边侧了侧,“你也有异能了?什么异能?” 申珏这一次沉默很久,才说话,“能怀孕的异能。” 邵戈:“……” 半响,他低笑了一声,“你是觉得现在气氛太沉闷,所以要跟我开玩笑吗?” 申珏的语气很正经,“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已经跟你说了。” 这个时候还没出现怀孕的男人,所以邵戈不信也是正常的。 他只是提前坦白了,邵戈信不信是他的事。 邵戈把唇角的笑意压下去,冷冷地说:“行,你能怀孕,我还能让你怀孕呢。” 这回换申珏沉默了。 他安静了许久,才说:“你的确能。” 邵戈瞥了申珏一眼,“你是不是病糊涂了?算了,我不问你为什么要收集那些东西,你下次不要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申珏闻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天,他们没有再交谈,申珏回到房子就直接回到了房间,而邵戈因为车上的事,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所以也没有叫申珏出来吃东西,反正他们原来也各吃各的。 只不过当申珏又在浴室呆了两个小时,邵戈忍不住站在浴室的门口,敲了下两下门。 “申珏,你出来,我要跟你谈一谈。” 里面的水声还在继续。 邵戈沉默一瞬,干脆伸手拧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4) 门被打开。. 邵戈还未说话, 已经被眼前的一幕震住。 而浴室里的人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不由回了下头。 在对上邵戈的眼神时,那张沾满水珠的脸庞闪过一丝惊愕。 毕竟作为邵戈的队友,这个境里的申珏皮相其实很不错,只是容易被邵戈光芒盖住。他生了一张偏女气的脸蛋, 下颌短细,眼睛过于圆润,导致即使二十六岁了,看起来却跟十八、九岁差不多。 是一张没什么攻击性的漂亮脸蛋,但在美人繁多的娱乐圈里,他就有些不显眼了,更别提作为邵戈的队友。 申珏挣扎着伸手扯过放在洗手台的毛巾, 勉强遮住了自己,但也只是勉强,他手还撑着地板上,脸颊泛着薄红, 唇瓣微微分开,带着一点喘气, “有事?” 两个字从他的舌尖吐露出, 带着几分暗哑,让这个本来就尴尬的场景更添了几分暧昧。 邵戈有些慌乱地撇开眼, 匆匆说了声抱歉就连忙关上了门。 浴室里的申珏见人走了,才蹙着眉,长吐一口气。 这个也不好用。 半个小时后, 申珏才从浴室里出来,他神色有些倦怠,低着头往房间走,而他刚走到房门,邵戈的房间门开了。 邵戈看到申珏,神色瞬间有些不自然,他率先挪开了视线。申珏见他那样子,收回视线,直接进了房,当着邵戈的面关上了门。 邵戈盯着申珏紧闭的房门,沉默一瞬,抬步去客厅倒了一杯冷水喝。 冷水顺着喉咙灌进去,仿佛神智都清晰了一些。 自这一夜后,申珏和邵戈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尴尬了起来。邵戈会自动跟申珏保持一定的距离,有时候申珏凑过身拿东西,他都往后挪一挪,避开申珏的手。 几天后,邵戈决定要离开这座城市,因为物资越来越少,而且他感觉这个城市的丧尸好像越来越多。他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听到外面丧尸那笨重的脚步声。 “我准备去另外一个城市。”邵戈在申珏面前摊开地图,指了指某一个小点,“这里,开车过去大概要几天,你跟我一起去吗?” 他打听过,这个城市建立了一个小型基地,去那里也许能得到一些帮助,再不济分点武器也行。 但上路意味着有可能会露宿,那么意味着未知的危险。所以邵戈需要问申珏的意见,如果申珏想留在这里,他就一个人走。 “我跟你一起走。”申珏几乎没有犹豫。 这个境跟其他境都不同,这里充斥着危险,呆在邵戈的旁边,才是最安全的。起码他前几世都是因为呆在邵戈的旁边才活下来的,只不过大多时候都是邵戈救他。 其实按照申珏自己的性格,他不愿意当被救的,但现在没办法,他没有异能,那只能锻炼体格,可偏偏被改造了体质,没多久,他就必须要怀上孩子。 有了孩子后,他的行为能力会明显下降,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这里的丧尸挨到枪子也会死亡,不过要爆头才有效果。 但他们身边虽然有枪,但子弹不多,枪都是当初逃亡的时捡的。 他要想办法弄到子弹,同时还要提高射击的准确力。这个准确力对于申珏来说就简单许多了,他曾修道数年,苦练仙术,对一里外漂浮的树叶都能准确击中,只不过现在是肉体凡胎,能力自然会下降,但也会比前几世好上许多。 虽然没有子弹,但地上的小石头却有很多,申珏自己做了个简易弹弓,又弄了一个小布袋,里面装满他在路上捡到的小石头。 每次邵戈停车休息的时候,他就会对着不远处的树叶射.击。 邵戈看了两三天,忍不住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练习打丧尸。” 邵戈看着连片树叶都砸不下来的小石子,撇开了脸,“玩吧。” 申珏现在在他的心里已经成了一个奇怪的人。原来的八年组合时光,他太忙,对另外三个队友都不大熟,至于申珏,他私底下跟对方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几乎只有同台的时候,才会见面。 那时候他没怎么注意申珏,只觉得对方似乎是个比较要强,但存在感又很弱的人。 现在是个奇怪的人。 邵戈走到车旁,他不喜欢抽烟,觉得烟味难闻,所以解压的方式便是吃甜食。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棒棒糖,拨开糖纸,塞进了嘴里,眯了眯眼看着远方的天幕。 薄云漂浮在蔚蓝色的天空上,四周静悄悄,一片安宁,真让人看不出其实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 邵戈翘了下唇角,抬手压低了头上的鸭舌帽,掩住那双棕褐色的美眸,只露出下半张俊美的脸庞。他慢悠悠地吃了一会糖,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了车声。 他微微直起身,抬起眼看向后方,只见后方开来一辆装甲车。 装甲车看到了他们的车,慢慢减慢了速度,最后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男人。 “兄弟,有吃的吗?” 那男人身材消瘦,脸颊都凹了进去,仿佛已经饿了很多天了。邵戈听到这话,沉默一瞬,摇了摇头。 男人见状,停下了脚步,往装甲车那边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对着邵戈说:“兄弟,我们真的饿了很久,我们不要太多,一块饼干都行,我还能饿,但我的……兄弟饿不了。” 在说“兄弟”二字的时候,他明显顿了一下。 申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便收起了弹弓,走到了邵戈的身旁。邵戈压低着鸭舌帽,明显不想被对方认出,但申珏这个人毫无当明星的自觉,整张脸都露出来了。 那男人见到申珏愣了一下,居然喊出了申珏的名字,“你,你不就是那个申珏吗?” 申珏好奇地瞥他一眼,“你认识我?” 男人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认识你,我妹妹是你的粉丝。”提到他的妹妹,他脸上的笑容又瞬间褪去了,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申珏哦了一声,转过头看着邵戈嘴里的棒棒糖,压低了声音,“我也要吃。” 他们这一次出来把能带的都带上了,吃的更是带得最多,就怕出现什么意外,但邵戈不是慈善家,在这种末世,他带着申珏一个人已经够了,没有什么心思分东西给别人。 他带申珏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第一申珏是末世爆发时,他见到的第一个人,如果换一个人,他就带着那个人,而第二,在这种日子,如果一个人生活,心情可能会崩溃。 人本就是群居动物,在末世,有同伴的陪伴就显得更为珍重。 邵戈听见申珏要吃糖,搁平时,他会让申珏去车上拿,但现在显然不行,他瞥申珏一眼,就把嘴里的棒棒糖拿了出来,有些粗鲁地塞进了申珏的嘴里。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申珏没生气,甚至闹都没闹,吃着他吃过的棒棒糖,乖乖站到一边去了。 那个男人认出了申珏,不由又多说几句,“你们真的没有吃的了吗?糖……糖也行。” 申珏一听,看向了那个男人。 男人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而这时,后面的装甲车又下来一个人。 是个面容清俊的男人。 那男人脸色很苍白,下来的时候还扶着腰。 “李晋,算了吧。” 被称为李晋的男人听见声音,连忙扭过头,看着清俊男人下车了,语气骤然变凶了,“你下来干什么?上去。” 清俊男人没动,“走吧,别求了。” 李晋瞪了他一眼,转头又看向邵戈,他已经知道邵戈和申珏两人中是谁做主了,他看着邵戈,片刻后,居然跪了下去。 “求求你们了,就随便给点吃的,我们是真的没吃的,才求你们的,要有一点吃的,我们也不会这样厚着脸皮。” 邵戈蹙了下眉,而这时申珏突然凑到了他的耳旁,“你发现后面那个男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顿了一下,耳垂因为传过来的温热气息莫名一热,但他很快就顺着对方的话,看向后方的清俊男人。 整个人都很瘦,跟这个李晋差不多,好像都饿了许久,只不过对方的肚子似乎…… 那么瘦,肚子怎么还会微微凸出来? “他怀孕了。”申珏口齿清晰地说。 邵戈眼神明显一僵。 清俊男人注意到了邵戈的视线,抬了抬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而脸则是撇到了一旁。 邵戈从没听说过男人怀孕,上次申珏说他会怀孕,邵戈以为申珏脑袋出问题了,现在申珏又说眼前的男人怀孕了。 他沉默了一会,看向李晋,“你起来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我,我就给你一盒饼干。” 李晋面上浮现惊喜,连忙站起来,“你问,你问。” 邵戈抬了下下巴,往清俊男人那里递了一个眼神,“你兄弟……怀孕了?” 这个问题一出,李晋神情有些尴尬,他甚至有些局促不安地搓了下手,但还是点了下头。 邵戈:“……” 他把惊讶压了下去,“他怎么会怀孕?” 李晋摇了摇头,很尴尬地说:“我也不知道,就前段时间的事,一开始……一开始也不知道是怀孕,只是他肚子莫名其妙变大,我以为他长瘤子了,后面碰见一个妇科医生才知道他是有了。” 邵戈听完这话,不由看了旁边的申珏一眼,申珏还在吃糖,目光落在了清俊男人的肚子上。 他仿佛注意到邵戈在看他,收回视线看向邵戈,眼底有着淡淡的疑惑。 邵戈见状,撇开脸,继续问李晋,“怀孕前,他有什么异状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晋脸腾的一下红透了,而清俊男人仿佛更是听不下去了,直接转身上了车。 好半天,李晋才支吾着说:“就是那里……那里痒。” 邵戈猛地咳了一声,“好了,可以了。”他本想问一问身体状态,没想到问出那么尴尬的答案。 他转身去车上拿了一盒饼干和两瓶水递给李晋。李晋见到还有水,差点又跪下了,还是邵戈拦住了。 邵戈重新上车时,大脑还有些混乱,他不由看向旁边的青年。对方吃糖吃得正开心,还眯着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树叶。 “申珏。”邵戈开口,“你上次说的话是真的?” 申珏闻言转过头,神色认真,“怀孕的话?” 邵戈抿了下唇,才点了头。 “嗯。”申珏说。 邵戈二十多年里从没听说过男人会怀孕,但他今天就见到一个,而他旁边还坐了一个可能会怀孕的。 “你怎么知道你会怀孕?”邵戈还是觉得申珏很奇怪,那个人起码是怀孕后才知道的,申珏还没怀就知道自己可以怀孕了? “我就是知道。”申珏平静地说,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你等着看。” 邵戈:“……” 看什么?看他曾经的队友肚子像气球一样鼓起来? 有病。 邵戈抬手揉了下眉心,有些疲惫,“我不想看,你还是别怀了吧。” 邵戈不想跟申珏在讨论这个问题了,因为这个问题实在超乎了他的世界观,哪知道对方回了他一句—— “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邵戈看着申珏,眼里写满“不可理喻”四个字。 申珏把糖吃完了,他将空棍子丢到车上的小垃圾袋里,慢悠悠地说:“不怀孕会死。” 邵戈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不知为何,他现在觉得申珏比之前更讨嫌,讨嫌到他快无法容忍的地步。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对方打一顿。 但对方现在能怀孕,他动手似乎不大好。 哎。 邵戈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只能发动车。他们一路开到快天黑才停下来。 邵戈把车停在了一个废弃的加油站旁,他先下车给汽车加满了油,才进了加油站旁边的小房子。这个房子之前有人在住过,看屋里的食物垃圾,离开的时间可能不超过三天。 邵戈把那些垃圾处理了下,才叫申珏抱被褥那些东西进来。 这一夜,他们留在这个加油站。邵戈提前拿报纸将窗户全部贴住了,但毕竟只是报纸,不比原来的地下室,所以邵戈连蜡烛都没点,一切都摸黑。 在外睡觉,只能睡一张床,平时邵戈很快就入睡了,但今夜他莫名睡不着,忍不住翻了一个身,手还能碰到对方的身体。 这个小房间的床只有一米五,他们两个大男人,总是容易碰到一起。 邵戈把手收回来,听着申珏的呼吸声,过了一会,他压低了声音说:“申珏。” 过了一会,他才听到申珏的声音。 “嗯?” “你真能怀孕?” 好吧,他还是绕不过这个问题。 申珏缓缓睁开眼,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邵戈,他看不大清楚,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能。”申珏说。 邵戈这个时候莫名想到自己好多天前说的话—— “你能怀孕,我还能让你怀孕呢。” 他又翻了个身,这次他的面朝着门口,但申珏动了。 申珏往他这边挪了挪,因为床太小,只挪了几下,两个人就快贴在了一起。 “邵戈。”申珏喊他。 他闻言闭上了眼,“睡觉吧。” 但申珏不听,甚至还伸手推了邵戈一下,邵戈只能睁开眼,“怎么了?” “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天碰到的丧尸有点多?”申珏说。 邵戈闻言皱了下眉,这几天他们的确在路上碰见很多,但邵戈没想那么多,毕竟在路上,夜里碰到一些游荡的丧尸群是很正常的是,唯一奇怪的就是那些丧尸离他们很远,都会蜂拥而上,即使在路上还有其他车的情况下。 “你知道原因?”邵戈看向申珏。 申珏嗯了一声,“可能跟我的体质有关系,我……能吸引丧尸,唯一的解决办法是……” 邵戈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而下一瞬,他就听到对方说出了口。 “怀孕。” 邵戈同样看不清申珏的脸,但他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这么想怀孕吗?” “我不想怀孕,可我没有办法。”申珏说这话,似乎有些低落,“就像今天白天碰见的那个男人,他也不想怀孕,没有男人愿意怀孕的,可上天偏偏要这样,我能怎么办?总要活下去。” 邵戈这次沉默得更久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你帮我。” “不行。”邵戈直接拒绝了,别说他不喜欢男人,就算他喜欢男人,他也不可能碰申珏,申珏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申珏闻言,慢慢躺了回去。他沉默了,邵戈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他想了一会,才解释说:“抱歉,我对男人实在是……没反应。” 申珏嗯了一声。 邵戈见这反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只是到了半夜,被丧尸吵醒了,有丧尸拍他们的窗户,但还好只是一只丧尸。 邵戈见那只丧尸闯不进去,就没理会,等到太阳升起,那个丧尸自然会离开。 因为邵戈夜里没睡好,第二天起床起得有些晚,等他醒来的时候,申珏已经不在床上了。他走出房门,却发现申珏站在外面跟别人在说话。 是个男人,正弯腰在加油,偶尔跟申珏说几句话,脸上全是笑容。 邵戈看了一会,就喊了申珏的名字。 “申珏。” 申珏闻言回过头,见到邵戈,但很快又撇开了脸,跟那个男人说了几句,才向邵戈走过来。 “洗漱一下,准备走吧。”邵戈见申珏回来就说。 申珏此时又回头看了下后面那个男人,“他跟我们一起去B城,要一起走吗?” 邵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别吧,不知道来历。” 在末世,最重要的防人之心,很多时候,人不是死在丧尸的手里,而是死在同类的手里,为了食物,为了武器,都有可能。 申珏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这个男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其实也是个双异能,其中一个异能是空间异能,他的空间里屯了很多东西。 前几世这个男人在那个最大基地混得是如鱼得水,就因为他的空间异能,因为带上他,多少物资都可以装得下。 申珏犹豫的神情落在邵戈的眼里,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你……想跟他走?” 邵戈在想申珏该不会因为他昨夜的拒绝,就准备换一个人吧,只要是个男人都可以? 他觉得那个男人长得够丑的,眼斜嘴歪的,还矮。 “没有,只是我觉得跟他一起走,可能会好一点。“申珏说完见邵戈眼里全是不赞同,只好改了口,“知道了,不一起走。” “嗯。”邵戈想了下,从车上拿了一顶鸭舌帽戴在申珏的脑袋上,“你好歹以前是个明星,注意点。” “没什么人认识我。”申珏不喜欢戴帽子,想取下来,但他还没取,邵戈的手就盖在了他的脑袋上,“谁说没人认识你,昨天那个不是认识你吗?认出你,再认出我,多麻烦,戴着。” 他说完突然看到之前在加油的男人跑了过来,那男人是一个人上路,之前跟申珏谈了几句话,也有些想跟他们一起走。 在这个末世里,申珏和邵戈看起来都不狼狈,证明是个有本事的,这个男人虽然有双异能,但对上丧尸的攻击力不高,所以他也想搭伙走,但如果碰上没本事的人,说不定还要贪他的物资。 “要不要一起走?”那男人跑近了,就认出了邵戈,眼里明显露出惊讶,下一瞬就是惊艳。邵戈这张脸实在是杀伤力大,更别提这个男人还是个弯的。 一时,那个男人看邵戈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邵戈见状,皱了下眉,冷下声,“不用了。”他偏头对申珏说,“先上车。” 申珏也看到那个男人见邵戈的眼神,他想了下,对邵戈说:“你先上车,我去抱被褥。” 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看上了邵戈。 邵戈见申珏不动,眉头蹙得更深了,而那个男人看人的眼神实在怪异,让人很不舒服。他把申珏拉到一旁,声音压低,“你实在想怀孕,也要挑一挑。”他顿了顿,“起码找个长得还行的吧。” 申珏反问:“还行?指的是什么标准?” 邵戈眨了下眼,指了下自己,“跟我差不多吧。” 这样起码能拦住这个家伙一会吧,免得天天想怀孕。 .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5) 邵戈的话一出, 申珏不由蹙了下眉。虽然他对皮相不注重, 但他也知道邵戈这张脸常年被评为全球最帅面孔的前三。 跟他差不多,难不成他要找到另外两个?那两个还有没有活着,都是二话。 他们在这边说话的时间,那个男人犹豫着走了过来, 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还是一起走吧,相互也有个照应。” 邵戈神色比之前更冷了三分,“不用了。” 那男人闻言,有些恋恋不舍地往邵戈脸上多看了几眼,才几步一回头地走了。 邵戈看着那男人走了,微微松了口气, 可他一回头,就看到申珏以男人的同种目光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 邵戈:“……” 他忍不住伸手挡在申珏的眼睛前,“别看了,人都走了。” 申珏被一只手挡住了视线, 只能收回了眼神,转身走进房间里。他还想着那个男人的空间异能, 他们出发了, 他心思还有些没回来。 申珏靠在座位上想事,落在邵戈的眼里, 便是申珏闷闷不乐,为了今早上那个男人。 他抿了抿唇,道:“你要是那么想跟那个男人走, 等到了B城,再见到他,你就跟着他走吧。” 申珏闻言,就摇了摇头,“我不跟他走。” 邵戈看了申珏一眼,“那行吧。” 今天他们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没找到可以住的地方,邵戈见天色快黑了下来,便下了高速,找了个地方停车。 他们今天只能睡在车上,幸好的是邵戈有水异能,他们到哪都有水用。 邵戈把报纸贴在车窗上,再把座位后调,可即使这样,也放不下他那条有些过分长的腿。他把腿在方向盘上搭了一会,又只能收回来,而旁边的申珏跟他不一样,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夜色渐渐深,如果不是末世,邵戈倒想坐在车顶上赏月。在聚光下的日子仿佛已经离他很远了,明明才几个月而已。 现在他的身边没有家人,朋友,只有申珏。想到这里,邵戈忍不住看了申珏一眼,对方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 还是个天天幻想怀孕的。 邵戈这一夜睡到半夜突然被粗重的脚步声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手立刻摸到座位下的枪。 他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止一只丧尸,起码有三、四只,他现在只能希望对方没有发现他们,要不然他这一开枪,可能会引来更多的丧尸。 正在邵戈听着外面的动静时,申珏似乎也醒了,他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虽然便抬起了头,他还未说话,邵戈先探身过去,捂住了申珏的唇。 他的手指有些凉,压在申珏温热的唇上。 两人离得很近,几乎快贴在了一起。 邵戈的下巴就在申珏头顶上方一点,他嗅到对方身上清爽的沐浴乳味。 说来奇怪,他跟申珏都几天没仔细洗过澡了,每天都是拿水冲一冲,可对方身上还有着淡淡的沐浴乳香味,仿佛都要成了体香。 申珏猛地被捂住了唇,不由抬手想推开邵戈,邵戈见状更加用力,手还摁住了申珏的肩膀,见人还是不配合,只能低头贴在申珏的耳边说:“有丧尸。” 这三个字几乎是气音。 这些丧尸不仅视力不错,听力也不错,说话声音大一点,都可能会把它们给引过来。 在黑暗中,申珏的眼睛显得有几分亮,听到邵戈的话,他便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由着邵戈捂着他的唇,不过那些粗重的脚步声还是渐渐接近了。 等车窗被拍响的时候,邵戈忍不住低骂了一句,松开申珏,把车窗上的报纸扯下来,再用力打开车门,把堵在外面的丧尸撞到在地后,几枪开了上去。 另外一只手则是用电能把旁边的丧尸电焦。 申珏见状,也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他的弹弓和小石子。小石子自然无法爆头,但他可以打丧尸的眼睛,封闭对方的视力。 只是夜里光线不好,那些丧尸会动,申珏几次没打中眼睛,不是打到丧尸的鼻子,就是打到额头,那些丧尸根本不在意这种轻描淡写的伤害。 倒是邵戈后脑勺也挨了好几下,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你把你那破弹弓收起来。” 还好只有六、七只丧尸,邵戈解决起来并不大费力,而唯一让他有些困恼的是,那些丧尸似乎都喜欢往申珏那边跑。 等解决这几只丧尸,邵戈把他们脑袋里的晶核挖出来,再用水清洗干净,才重新回到车上。 这里不能再呆,说不定他们的打斗声已经引来了其他丧尸。 邵戈把那些晶核丢给申珏,就开动了车。他们重新回到高速,在高速路上还遇见几只丧尸,邵戈车速不减,直接绕过那些丧尸往前开。 直到开到天色蒙蒙亮,他才重新下了高速,停下来休息。 连续开了半夜的车,邵戈现在精神也有些疲倦,连洁癖都没办法讲究了,他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对申珏匆匆丢下一句“我睡一会,有事再叫我”,就疲累睡去。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中午,他是闻到食物的香味才醒过来的。他扯下外套,坐了起来,看到申珏那边的车门大开,人不在车上。 邵戈伸了个懒腰,才下了车。他在不远处找到申珏,申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干草和柴,点燃了,正在煮面。他煮的是方便面,小锅里的面条看上去色香味俱全,汤汁红通通,让人看了就有食欲。 邵戈一走近,申珏就抬起了头,见到人醒了,他拿过旁边的小碗给邵戈装了一碗。邵戈也没跟申珏客气,囫囵吃下,才松了一口气。 吃完东西,邵戈坐在车上研究了一下地图,他们现在离B城已经很近,只有几十公里,两个小时应该就可以到了。 申珏去洗锅和碗了,邵戈在车上等了一会,却没见到人回来,只能下了车,锁了车沿着申珏离开的方向去找申珏。 申珏说这附近有个水潭,所以邵戈才让他去洗锅碗。邵戈走了七八分钟,才看到申珏说的那个水潭。 水潭不多,原先可能是用来灌溉水田的,只是现在已经没人种地了,旁边的田地都荒芜了。 他要找的人此时站在水边,而申珏的不远处正站着一个丧尸,丧尸扑了申珏几次,但还好申珏都躲开了,申珏手里只有一根木棍,他每次专往丧尸的脑袋上砸,可伤害力太低。 那丧尸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明明皮肤都烤得冒烟了,还锲而不舍地想抓住申珏,嘴边可是拖着长长的口水。 邵戈一看见,连忙冲了过去,他几下就把丧尸打死了,才回头看着申珏,“你还好吗?” 申珏表情还算镇定,他对邵戈点了点头。 邵戈这才去检查那个丧尸,他现在见到的丧尸还没有敢在阳光下行走的,这个丧尸怎么有些不一样? 他把丧尸脑袋里的晶核取了出来,发现是很普通的晶核,更觉得奇怪了。 联想到昨夜那几个丧尸奇怪的表现,邵戈不由把视线放在了申珏的身上。 昨夜那几个丧尸似乎也是对申珏很感兴趣,几次都要申珏身上扑。 原来他遇见的丧尸都是无差别攻击,为什么这一次不一样了? 申珏对上邵戈的眼神,已经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他抿了抿唇道:“跟我的体质有关系,我跟你说过,我现在能吸引丧尸,除非……除非怀孕,对丧尸的吸引力才会降低。” 搁在原来,邵戈是不会相信申珏这番话,他只会认为申珏疯了,但现在……他前天才遇见一个会怀孕的男人,而且申珏跟他说了几遍了,每一次都不像开玩笑。 邵戈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才看向申珏,“那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申珏是这种体质,在末世里根本很难活下去,他自己又没有异能,如果还那么招丧尸的话,几乎是死路一条。 难怪他会说不怀孕会死。 申珏微微垂下头,“我去找别人帮忙。” 这个帮忙,邵戈和申珏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邵戈听到这话,神情有些不自然,过了一会,他才说:“先走吧,我们先去B城。” 申珏嗯了一声,提起之前洗好的锅碗跟邵戈回去了。这两个小时的车途,两个人都很沉默,因为邵戈昨天几乎开了一天的车,所以今天换申珏开。 申珏一直看着前方,表情都没有变化,而邵戈一直转头看着沿途的风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邵戈不喜欢男人,起码到现在他都不喜欢,而申珏是他的队友,他不会对自己的队友做那种事,这会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没有感情的结.合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所以即使邵戈觉得有些愧疚,但也不会牺牲自己,去上一个男人,除非他疯了。 两个小时后,他们平安进入了B城。 B城果然有一个小型基地,但想进入基地,必须把自己有的所有物资都交出去,包括晶核,充公,以后等分配。 这里采取的是平均主义。 邵戈听到要求后,就不准备进去了,交一部分他还能接受,交全部,实在太冒险。 审核资料的负责人看到邵戈准备离开,以为邵戈和申珏空无一物,突然说:“你们想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我们这里有个职位,没物资也可以进来。” 邵戈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负责人。即使一路风尘仆仆,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美貌,“职位?” 负责人看看邵戈,又看看旁边的申珏,他早就认出这是两位明星,他们这里前段时间也住进来几个明星,长得真是没得挑。 这两个就长得更好了,尤其是这个看起来大几岁的。 负责人搓了搓手,脸上挂着富含深意的笑,“我们这里也招公主和少爷,住进来免费,只要每周工作几次就可以了。” .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6) 邵戈听懂了负责人说的少爷是什么意思, 说点好听是少爷, 实际上就是鸭。. 邵戈本就不知非进入这个基地不可,听到这句话扭头就要走,没想到他旁边的申珏开了口。 “可以自己挑客人吗?” 邵戈转眸不可思议地看着申珏,他见申珏看着那负责人, 神情认真,不由拉着申珏往旁边走了几步,“你疯了吗?”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怕其他人听见,“我知道你想活下去,但当什么少爷,那就是在糟踏自己。” 申珏看着邵戈, 眼神很平静,“我没什么办法了,我跟着你,只会害了你, 也许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办法,你还是别管我了, 这几个月,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次了。” 他说完就挣开邵戈的手,往负责人那边走。 负责人听到申珏想进来当少爷, 笑得很开心,立刻拿出一张表格给申珏填,“我们这里很人性化的, 你想接待客人就接待,不想接待就不接,当然每个月的待遇会和业绩挂钩。” 他的话刚落,邵戈就走了过来。 邵戈盯着申珏看,“你认真的?” 申珏没看邵戈,只嗯了一声。 邵戈闻言转身就走,他坐回到车上,却忍不住转眸看着弯腰在填表的申珏。他们曾是八年的队友,又朝夕共处了几个月。 他知道申珏为什么要选择这一条路,因为申珏想活下去,也不想连累他,可邵戈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要选择去当少爷。 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邵戈干脆发动了车,走了。 申珏听到后面的引擎声,填表的动作顿了顿,负责人一直盯着邵戈那边看,见人走了,有些可惜地摸了下鼻子,但还好,还有个小美人。 “你把必填的都填了就可以了。”负责人说完,却见到申珏抬起了头。 “你之前说只要交了所有的物资就可以进来。”申珏问。 负责人顿了下,才说:“是啊,不过这物资是有要求的,起码要一周的食物或者十块上等晶核,不能次等。进来后,还要干活,有些活很危险的。” 申珏听完负责人的话,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上等的晶核。 前几世,他和邵戈都来到了这里,不同的是,他和邵戈听完负责人的话就走了,但这一世他想在这个基地里呆一段时间。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该怎么做,像上辈子一样死死赖着邵戈,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办法,那只会是一种道德绑架,即使邵戈愿意负责,对他的感情也不会是爱。 所以申珏现在只能以退为进,更重要的是这个基地里的老大是邵戈未来的爱人。只是现在他们还没见上面,申珏前几世都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过这个人的名字,见都没有见过,所以这一次他想见一见。 甚至申珏在想,如果他提前杀了这个基地老大,会不会降低一定风险,毕竟他听说邵戈跟这个基地老大是一见钟情。 邵戈在前二十七年都是直男,见到这个人却直接改变了性向,申珏觉得他有必要先见一见对方,如果对方实力太强,他也许要想办法提前杀了对方。 …… 负责人见到申珏那十块上等晶核,表情明显一僵,但话都说出去,也不能反悔,只能拿出另外一张表格让申珏填,而后对申珏的态度明显要差了许多,但他叫人领申珏进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要是撑不下去,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他暗示申珏以后反悔了,还是可以来当少爷。 申珏对当少爷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自动忽略了负责人的话。 他进入基地后,被分到了一间四人寝,同寝的三个人都出去做任务了,领他进来的人给申珏弄了一床被褥和一些必备的洗漱用品,再告诉申珏,“这里虽然是讲平均主义,但每个人都要出任务,不出任务就会赶出去,领任务的地方在旁边那栋楼的二楼大厅,你记得每天早上八点去那里,去晚了,轻松一点的任务就被抢光了。食堂在三楼,要有任务完成卡才可以去吃饭。” “谢谢。”申珏说。 那人离开后,申珏才去铺床,剩下的三张床都是满的,就靠近厕所的这一张是空的,上面还放满了一些杂物。 申珏把那些杂物搬了下来,拿毛巾擦了擦床板,才把被褥铺上去,做完这一切,他想去洗个澡,却发现刚刚还有水的水龙头现在没水了。 他皱了下眉,走出房门,才注意到门口有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每日供水和供电的时间。 他只能作罢。 那三位室友快天黑的时候才回来,他们见到申珏,愣了一下,才打了招呼。 这三个人长得最高的那个人叫老宋,今年四十多岁,末世来临后,全家就他一个人活下来了,另外两个是兄弟,一个叫王经意,另外一个叫王经鸣,二十出头。 他们已经从食堂吃完饭回来,看到新室友,总是要寒暄几句,在了解申珏今天才到了B城,就问他外面的情况如何。 “还行。”申珏本身不是一个喜欢寒暄的人,回答问题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 聊多了,另外三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轮流去洗澡,弟弟王经鸣认识申珏这张脸,知道申珏是明星,把自己之前留着的面包分了一半给申珏。 “这个是我平时饿了才吃的,你今天没做任务,没有吃的,我分你一半吧。”王经鸣说。 申珏没推托,接了过来,“谢谢,我明天还你。” 王经鸣听到这句话,却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 这一夜,申珏睡得不怎么好,上铺的老宋呼噜打得震天响,还会踢床板,一晚上简直是一场交响乐,而隔壁床铺的两兄弟仿佛习以为常,睡得十分安稳,有时候还配合老宋说几声梦话。 第二天早上,申珏眼睛下的黑眼圈有些明显,才六点半,他就听到了老宋下床的声音。随后隔壁床的两兄弟也起床了。 申珏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下钟,发现才六点四十,不由愣了一下。 昨天那个人说的是八点领任务,现在还早。 但这三个人似乎很着急,不到五分钟就洗漱完了,匆匆往外走,也没人喊申珏。 申珏见状,坐了起来,等他洗漱完出门已经是七点了,他一路走过去宿舍的走廊,却发现大部分的宿舍已经空了。 等申珏到了隔壁楼的二楼大厅,那里已经人满为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轮到申珏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但那个人看到申珏,直接挂出了一个牌子。 上面写着今日任务发完。 申珏后面还站着几个人,那几个人看见这牌子就默默走开了。 申珏盯着牌子看了一会,问对方,“平时他们是几点来排队?” 那人看了申珏一眼,也许是申珏生得还不错,平时他是懒得回答这种问题的,“一般七点就会排到门口了,虽然是八点才发任务,但任务有限,排在后面的人就没任务做。” 难怪王经鸣昨天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他知道自己会领不到任务。 申珏昨天下午到晚上都只吃了半块面包,现在肚子都瘪进去了。他想了下,又对那个人说:“我可以自己出去吗?” 那人闻言摇了摇头,“我们这里都是跟车出去,跟车回,每次都要领牌子,要不然说不定会有外面的人进来。” 申珏听见这话,只能作罢,他重新回到宿舍,但没有东西吃,他只能躺在床上发呆。待到中午的时候,申珏实在呆不住了,他离开了宿舍,到处逛了逛。 这个基地就两栋楼,宿舍这一栋比较高,大概有十几层,而隔壁那栋楼只有五楼。正值中午,隔壁楼的三四楼此时都冒着烟雾。 看来除了三楼是食堂,四楼应该也是,只是四楼应该是不对普通人开放的,也许是基地的管理层才有资格进去。 中午这个时间,已经有些人从外面回来了,他们回来就往食堂赶,站在两栋楼中间来回瞎逛的申珏显得有些突兀。 申珏在观察宿舍这栋楼,他发现下面六层都晒满了衣服,而第七楼晒的衣服就大大减少,甚至他看到了颜色鲜艳的连衣裙。 七楼住了女人。 申珏抬头看了一会,突然看到七楼走廊的窗户那里露出来一张脸。 由于隔得太远,申珏看不清脸,但看到对方的一头长发。 女人? 申珏正要转开脸,突然发现那个人把手伸了出来。 那只手冲着他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7) 申珏有些迷惑地看着那只手。 那只手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后, 就缩了回去, 之后也再也没伸出来,仿佛刚刚所见都是申珏的错觉。 申珏见状,没再抬头看,径直回宿舍了。 王经意两兄弟一点左右从外面回来了, 看到宿舍里的申珏,王经鸣犹豫了下,从随身的背包拿了已经开封的半盒饼干和一瓶水,他将东西递给了申珏。 “你今早上没领到任务吧,先吃这个吧。” 申珏没办法跟对方客气,只能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这个宿舍除了床就是柜子,连张桌子都没有, 吃东西都只能坐在床上吃。 因为饿久了,申珏吃得有点急,很快就把手里的饼干吃完了。他吃完,才注意到王经鸣一直站在他床边, 不由抬头看着对方。 王经鸣对上申珏不解的眼神后,咳了一声, 忙走开了。下午的时候, 王经意两兄弟又出去,他们一次性接了早上和下午的任务。 这个基地的人都是这样做的。 有了饼干垫肚子, 申珏没那么饿了,但在这里坐以待毙总是不行的。他想去见基地老大,可是基地老大在哪, 他都不知道。 他先前向王经鸣打听了下这里的情况。 这里的一到六楼都是基地的普通人住的,就像他们,住在二楼。而上面八楼到十三楼是有异能的人住的。王经鸣没上去过,只是听说八楼以上就都是单间了,不像他们住的这么拥挤。 “那七楼呢?”申珏见王经鸣一直没提到七楼,不由问了一句。 提到七楼,王经鸣那张脸莫名红了一下,他垂下眼才说:“那是公主和少爷们住的地方,左边住的公主,右边住的是少爷。” 申珏明白了,大概他今天看见的那个人就是公主吧。 王经鸣抬眼看申珏一眼,又说:“去那里消费很贵,我们这里虽然是平均主义,但也不是完全平均,比如说接到搜日用品的任务,任务上让你搜到五箱纸巾,你搜到了二十箱,那就是超额完成任务,可以额外领取四楼餐票和晶核。七楼的公主和少爷们只收这些东西。”他后面的话声音低了下去,“一般是一个晚上一张餐票和一块上等晶核。” 申珏听见这话,突然有些心动。他这个体质撑不了多久,他总要出去做任务,但是一旦出去,就会吸引丧尸,如果他找一个少爷,怀上了孩子,那他就对丧尸吸引力等于0,甚至他都不用害怕丧尸的攻击。 这样一来,他每天都可以接搜物资这种任务,跟着车去,跟着车回,一路上应该也不会太辛苦。 他毕竟是个男人,怀孕没有女人怀孕辛苦,起码前几世他九个月了,还出去做过任务。 累一点总比死在丧尸手里好,更何况,如果一旦被一起出任务的人发现是他吸引丧尸,很大几率就丢下他,这是人之常情。 他必须要想办法自保,那么找一个少爷,似乎就简单很多,钱货两讫,谁也不欠谁,而且他还可以要求对方只做什么,做多久。 申珏想到这里,忍不住点了点头,感觉还不错的样子。 王经鸣一直看着申珏,见他若有所思,冷不丁说:“你……你想去应聘少爷?” 申珏回过神,摇了头,“不,我想去七楼消费。.--” 旁边的王经意直接把口里的水喷了出来,他笑喷的。 他忙擦了擦嘴角,有些好笑地看着申珏,“你要去七楼消费?” “嗯,怎么了?”申珏反问王经意。 王经意脸上还挂着笑,憋都憋不住,“没什么,我就有些惊讶,不过那里消费真的挺高的,普通人一般消费不起,都是有异能的人才能去。”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王经鸣,“其实我们这种普通人也有纾解欲.望的办法,找到看对眼的人就是。上面可不管自由恋爱。” 申珏闻言,又摇了下头,“我对自由恋爱没兴趣。” 王经意看申珏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肃然起敬,“大佬,大佬,我输了。” 王经鸣一脸不可言状的表情,“你真想上去消费啊?那里真的特别贵,不过贵也有贵的理由,末世之前,我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 申珏的目标不是女人,而是男人,但他不准备跟王经意两兄弟讲,免得吓到对方。 既然想好要找少爷,申珏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完成任务才行,第二天他起的比老宋还早,老宋下床的时候,申珏已经可以出门了。 老宋有些惊讶地看了申珏一眼,但什么都没说,只加快了自己的动作。 等申珏到二楼任务大厅,果然已经排了很多人了,他连忙站在队伍的最后。八点的时候,队伍才开始慢慢往前走。今天发任务的人还是昨天那个,他似乎对申珏有点印象,哟了一声,“今天起得挺早,想接什么任务?” “有什么任务?”申珏问。 那人看了下,才说:“搜物资这边还需要四十个人,城东这边二十个,城西那边二十个。”他抬头看着申珏,“你新来的吧,简单一点的任务就是去搜衣服,只要成年人能穿得下就可以,你接吗?” “接。”申珏说,“下午的任务,我想一起接了。” “下午……”那人又低头看了一会,“下午就没有搜衣服的任务了,这个行不行?去郊区的田地里收割小麦,这个任务累一点,路途比较远,有可能碰到丧尸,但比直接去丧尸群里取晶核要简单得多。” 申珏知道自己现在还没能力跟丧尸正面刚,所以也没犹豫,直接接了两个任务。 他拿了任务牌后,还有半个小时的吃早餐时间,早餐是拿了任务牌就可以去吃。 申珏去到了食堂三楼,每个人的早餐都一样,两个馒头和豆浆。他领了早餐就找了个角落处坐下,正在他低头啃馒头的时候,突然门口处响起了一阵喧哗。 不过申珏对此不感兴趣,他昨天只吃了半盒饼干,今早吃馒头依旧是有些狼吞虎咽。等他把手里的馒头和豆浆吃完,喧哗声早就没了,所以他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九点,车队准时出发。 他们这辆车上除了司机和副驾驶的小队长,后面坐了十个人。 申珏上车的时候,其他九个人已经到了,目光瞬间齐刷刷地往申珏脸上看去。有人看清申珏的脸后,咦了一声,“这不是那什么明星吗?” “对啊,是明星啊,他怎么跟队出任务啊?” “这种应该在七楼呆着吧。” 申珏当自己没听见这些话,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小队长过了一会走过来,清点人数和核对任务牌,这个小队长有异能,似乎是个顺风耳,丧尸还在很远的地方,他就能听到对方的脚步声,甚至是呼吸声。 所以很多人喜欢跟着他的车出去,安全性很高,在丧尸出现之前就迅速离开,有效地避开了危险。 这辆车开了一个小时才停了下来,申珏坐在外面,所以率先下了车。小队长给他们分了搜物资的区域,都是两两行动。 申珏和一个瘦小男人分在了一起。他们主要搜面前的商场五楼。因为没有电,上下只能靠楼梯,走了几趟,申珏已经感觉到背上在冒汗了,脚步都慢了下来。 旁边的瘦小男人见申珏这样,忍不住嗤了一声,“这点力气都没有,还出来接什么任务,还不如去七楼,多舒服。” 申珏看他一眼,“舒服,你怎么不去?” 没成想,那瘦小男人不生气,反而振振有词,“我想去啊,可惜脸不好看,去不了。” 在这个末世,有些人选择靠自己努力活下去,但有些人并不想活得那么辛苦。对于某些人来说,靠脸吃饭也是一种本事,起码不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用那么累,每天只要呆在基地里,笑一笑,腿.分.开,就能安稳活下去,甚至活得还不错。 申珏对此不置可否,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反正他不会想去当少爷。 “我也去不了。” 瘦小男人上下打量了申珏一番,感到奇怪,“你这样还去不了?不可能吧,那七楼的人要好看成啥样?” 他也没见过七楼的人,那里的公主和少爷一定程度上是基地里的宝贝儿,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尤其是公主,个个可宝贵的,他曾听说有个异能的男人把一个公主折腾死了,基地直接把那个男人废了,丢进了丧尸堆里。 “脾气不好。”申珏说,“谁盯着我脸看多了,我就会咬人,我妈说我小时候被狗咬过。” 仿佛为了印证这话,申珏转头对瘦小男人龇了龇他那口雪白的牙。 瘦小男人听见这话,默默离申珏远了一点,在末世最怕碰见咬人的,听见“咬”这个字,大多数人都会想到丧尸。 “行吧,你这狗脾气确实不能去,那你就多锻炼下自己。”瘦小男人嘀咕了一句。 等他们把东西搬完,已经是早上十一点了,车队准备返程了。在返程的路上,申珏虽然累,但还能撑住,毕竟他之前当明星的时候,常常练舞,爆发力和耐力都还行,只是他这个身体有些怕热,上下楼梯这么多趟,他已经是汗流浃背。额头和脖子都是汗。 他靠在车上休息,前面的小队长突然说:“不好,前面有丧尸,换条路走。” 遇见丧尸已经是常事,所以车上的人也没多大反应,靠着小队长顺风耳的异能,他们平安抵达了基地。 申珏一回去,就先去领了中餐,然后回宿舍洗澡去了,但问题在于,他就两套衣服,昨天的衣服洗了还没干,他这一身又被汗打湿了。 正在申珏犹豫不决的时候,王经意两兄弟回来了。老宋一般中午都不回来。中午不回来的车队一般会在路上吃饭,他们早上可以领着盒饭出去。 王经意先进来,他一进来就看到申珏只围着一条毛巾站在床边,脚步猛地停住,后面的王经鸣后一脚进来,也看到了申珏,跟王经意做出了同步动作。 申珏瞥他们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都是男人,只要没做奇怪的事,脱.光了也没事。 “你刚洗澡啊?”王经意说。 申珏点了下头。 “这么热吗?衣服都不穿?”王经意又说。 “没衣服穿,洗了,另外一套是脏衣服。”申珏说。 王经鸣听到了,就问申珏,“我还有一套干净的,你不介意的话,我借给你穿。” 王经意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王经鸣一眼,王经鸣看见自家大哥的眼神,脸上有些发烫,但还是去拿了衣服递给申珏。 申珏说了谢谢后,就接过了衣服。他回到浴室,把衣服换上,才出来吃饭。 饭菜已经有些凉了,但申珏几天没吃米饭,也不挑剔。王经鸣这身衣服对于申珏来说有点短了,尤其是裤子。申珏作为明星,身高有一米八二,腿的比例特别优越,而他的手垂直放下,手腕都是可以过裆.部的,标准的模特比例。 王经鸣虽然不矮,但上半身要长一些,所以他的裤子对申珏来说就短了点,脚踝那里露了出来,而申珏的手臂那里,也是露出了一截手腕。 王经意瞧见了,不由啧了一声,“明星果然还是明星,身材相貌都没得说。我原来看电视还以为都是滤镜拍得好看,现在不得不说一句我服了。” 他说完又好奇地看着申珏,“你有没有整容啊?我听说很多艺人在出道之前都会整容。” 申珏摇了摇头。 王经鸣扯了下王经意的手臂,“哥,你问什么呢?” 王经意哎了一声,“好奇问问嘛。” 下午的时候,申珏跟着另外一个车队去收割小麦,这个活不比早上的轻松,一直弯腰,申珏觉得自己的腰快断掉了。回到末世,人类仿佛又回到了几百年前,没有电,机器就没法用,只能完全靠人工。 申珏干了一天的活,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即使他干了一天的活,也只是勉强养活了自己,根本没有余地去七楼消费。 他翻了个身,听着上面老宋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决定明天要去接一个难一点的任务。 第二天,申珏起得更早了,老宋还没起,他已经出门了。大部分人干活干了一天,第二天都有些起不来,所以早起其实是一件很痛苦且很难的事,但申珏修道修惯了,只要机体撑得住,他就能早起。 他走出大楼的时候,外面的人还很少。申珏刚走到两栋楼的中间,头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申珏愣了一下,接住悠悠飘下来的……粉红色蕾丝内.裤。 .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8) 这明显是一条女式内.裤。 申珏拿着这条内.裤, 愣怔了下, 就抬起了头。只见七楼的窗户伸出了一只手,在晨曦下,那只手泛着润泽的光。 那只手对申珏勾了勾手。 内.裤的主人? 她是让他把这条内.裤送上去吗? 申珏想了下,并没有上去, 因为时间不早了,来回七楼的时间,会有更多人起床。幸好的是他随身带了弹弓。 申珏拿出弹弓,把内.裤揉成一团,里面包一颗小石子,对着七楼的窗户打过去。 见内.裤打进窗户里,申珏才转过身往隔壁楼的二楼大厅走去。这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在申珏心里弄出多大波澜, 这一天他领了比昨天更难一点的任务,但依旧只是正好完成任务。 到了第三天,他直接问基地的发任务的人,有没有做完任务就能赚到四楼餐票和上等晶核的任务。 发任务的人听到申珏的话, 有些惊讶,但还是帮申珏找了找, 最后说:“有一个, 但特别危险。” 因为有异能的人需要吸收晶核来提升异能,所以基地的人有时候会主动招丧尸过来, 让丧尸们进入他们的圈套,才绞杀他们。 所以就需要一个人去吸引丧尸,但这个人会特别危险, 容易出事,隔得远,丧尸不会闻到味道,隔得近了,容易死。 但申珏听到这个任务,很满意,因为他的体质是很招丧尸的,他来做这个任务是最合适的,不用像其他人一样走那么近才能吸引丧尸。 申珏没怎么思考就接下了这个任务。这任务是要深入丧尸藏身的废弃建筑大楼,所以这个车队上的人全是有异能的,他们看到申珏的时候,并没有像普通车队的人那样咋呼,只是在知道申珏没有异能后,眼神有些复杂,甚至有人直接跟申珏说:“祝你好运。” 到地点之前,这个车队的小队长跟申珏重申了几遍逃跑的路线,让他一定要背下地图。 他们要去的大楼是B城丧尸们最喜欢呆的地方,那里建筑群立,阳光很难照进低层大楼里。这支车队已经去过多次了,对里面的路线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过了一会,到了目的地。申珏下了车,那些异能人已经在做准备了,小队长走到申珏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怕,我们会在门口这里等你,你只要见到有丧尸追你,就往外跑。” 这话说得简单,但稍有不慎,就被丧尸抓住,所以即使有异能的人都不敢随便接这个任务,但申珏作为一个普通人接了,有些人看申珏的眼神已经跟看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申珏听到小队长的话,点了头,就接过他的装备。这次他被分到了枪,里面有二十发子弹,以备不时之需。 准备工作做完了,申珏拿着枪进了一楼的大门,其余人都在一楼的大门外等他,丧尸基本都在负一楼的停车场和二、三楼,还有一楼的深处。 申珏拿着枪进去一楼没多久,就停下了脚步。他在原地静待了一会,果然听到了丧尸们笨重的脚步声,他们闻到他的气味了。 申珏对着前方的空地开了一声枪后,就往回跑。 这支小队还在外面闲聊,因为他们认为申珏没那么快出来,没想到申珏才进去不到五分钟就跑了出来,小队长刚想骂申珏怎么那么胆小,就见到跟在申珏后面的乌泱泱的丧尸群。 众人:“……” 这一次出任务是他们杀丧尸杀的最多的一次,甚至他们都不用进建筑大楼,那些丧尸会自己跑出来。 返程的路上,众人还为先前的所见感到震惊,他们还没有见到那么多不怕阳光的丧尸。 有人不由好奇地看着申珏,“我们出了这么多次任务,还没见过这种情景,你是不是也有什么异能?” 申珏只摇头不说话,那人见状,也不好再问什么了。下车后,小队长特意找到了申珏,夸申珏此次任务做得特别好,让他明天继续接这个任务。 申珏点了下头,就忙着去二楼领奖励去了。果然完成这个任务,会额外得到四楼餐票和一块上等晶核,不过因为申珏今天的任务做得特别好,得到的东西是双倍的。 也就是他现在可以去七楼消费两次。 申珏吃了晚餐,回去洗了澡和衣服,才去了七楼。他去七楼前,宿舍三个人都在,知道他现在要去七楼消费,神色各异,老宋神情算是最平静的,王经意则是要申珏回来告诉他那里的公主是不是真的特漂亮,而王经鸣,他的表情有些怪异,一脸想开口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神情,最后只要申珏注意卫生。 到了七楼,申珏看见七楼的大门有一个密码锁,而门前还站着一个人。那人看到申珏从楼下上来的,有些惊讶,“你来消费?” 申珏点了头,把他口袋里的四楼餐票和晶核拿出来给对方看了一眼,那人见状更惊讶了。 一是因为申珏的相貌,二是申珏只是个普通人都能赚到这些东西。 “你想点公主还是少爷?有喜欢的吗?”那人问。 申珏沉默了下,才说:“有不怎么受欢迎的少爷吗?” 那人唔了一声,想了一会,才告诉申珏,“七号少爷接客接的比较少,因为年纪有点大了,今天三十三了,但我们这里的少爷长相都没得挑,你觉得怎么样?” “就他吧。”申珏说。 那人把申珏放了进去,告诉申珏直接去07号房间。申珏很快就找到了07号房间,门关着。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抬起手敲门。 过了一会,他才听到了脚步声,有人过来开了门。门从后面打开,露出一张有些疲倦的脸。 那人没看申珏,只微微低着头说:“一次是一张四楼餐票和一块上等晶核,过夜的话,五块餐票和三块上等晶核,去你房间,还是在这里?” 申珏闻言把他口袋里的餐票和晶核拿了出来,递给对方,“在这里吧。” 那人接过来,就让开了点位置,让申珏进来。 房间要比他们的下面的房间好得多,也宽敞一些,家具也算齐全,连空调都有。 也许是申珏盯空调的时间有点长,那人关上门见申珏没动,不由也顺着申珏的视线看了一眼空调,就说:“你要是有电异能,就可以用。” “我没有异能,抱歉。”申珏转过身,“我已经洗过澡了,你需要先洗个澡吗?” 那人现在才看清申珏的相貌,眼神明显愣住了。他的相貌其实只是清秀,若是好好打扮一下,化化妆,遮掉脸上的痘印,勉强算不错,但因为年纪比较大,身骨子太硬,他的客人没有其他人的客人多,但光是应付现有的客人,已经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那些人交了餐票和晶核,仿佛就想做回本一样,每次都折腾得特别厉害,毕竟他们这些少爷不是相对柔弱的女人,下起手更舍得。 点他的客人大多数比较粗鲁,相貌也很一般,甚至有的可以称得上丑,他还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客人。 申珏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微微皱了下眉,“怎么了?” 那人连忙摇头,“没什么,我先去洗澡。”他说话的语调明显低柔许多,他进浴室之前回头还看了申珏一眼,唇角挂起一抹笑,“你先坐一会,我洗得很快的,对了,我叫时程。” 人都是视觉动物,即使时程当了少爷后,也不能免俗,遇见长得好看的,总是心里会舒服几分,心里的被迫感仿佛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他每天都会做细致的处理工作,接客前的洗澡只是常规洗澡。他洗完澡后,看着镜子里的那张透着疲惫的脸,只能往脸上涂了涂粉,因为不知道客人会不会亲他,所以他不敢涂颜色太艳的口红,只涂了一层浅浅的唇膏。 有些客人不喜欢吃口红,怕铅中毒。 化了淡妆后的脸总算没有那么憔悴了,时程又往耳后喷了一点点香水。 搁往日,他一般不会这样做,但今夜他有点想给对方留下一个还不错的印象。 时程出去的时候,申珏正站在他的书柜前,似乎在看他有什么书。 时程看到后,神情有些丝微的变化,在末世之前,他是一位大学讲师,虽然学校只是一般的院校,但对于他来说已经够了。在几个月前,他还过着很安稳的日子,社交圈也很简单,可是没想到末世会来临。没有异能,体能也不行的他只能当一个少爷,甚至年纪还往下压了两岁,才勉强当上的。 只是想到原先的日子,他还是会感到难过。 来到这里,他还跟基地申请了一些书来看,仿佛有了这些书,他还不算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申珏听到时程出来的动静,微微转过头,“你好了?” “嗯。”时程点了下头,他看了旁边的床,“床单是我今天换的,除了我中午的时候睡了一会,没其他人睡过,你要是介意,我可以换一床新的。” “不用了。”申珏走到床边,开始解皮带,时程看见他的动作,白皙的脸上不由泛上薄红。 他也走到床边,伸手去帮申珏脱,没想到他的手被避开了。 申珏抬眼看着时程,“我自己来吧,对了,你能接受不用套吗?” 时程愣了一下,才迟疑着点了下头。搁往常,他一定不会答应的,毕竟有染病的风险,但今日他却害怕自己拒绝了,对方会离开。 申珏见到时程答应了,眼底浮现出几分满意之色,他脱了外裤,坐到时程的床上,低声说:“你来上我,五分钟可以结束吗?” 说到这里,他还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管润.滑.剂。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9) 时程从没听过这种要求, 居然有人花钱主动叫他上?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 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时程原来性子沉闷,不爱看电视,看都是看一些历史正剧,因此也没认出申珏是谁, 只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实在奇怪。 但他很快又想到,这世上的人何其多,有不同癖好也很正常。 但五分钟的要求…… 时程有些尴尬地说:“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五分钟结束。”说来惭愧,他长到三十五岁,除了原先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后面都没谈过了。 在大学的时候, 那时候校风淳朴,他跟那个女孩只不过是牵牵手,拥抱,连接吻那次, 两个人脸都是红透了的,近一步的事情, 他想都不敢想, 更别提做了。 毕业后,他又继续读研读博, 学业已经够繁重,并没有心思去谈恋爱,等毕业已经是二十八、二十九, 又忙着找工作,总之他前面是压根没实战过。 申珏听到这话,眼底的满意之色明显褪去,他有些不开心地蹙了下眉,想了下,才说:“最多十分钟,行吗?” 时程结巴了下,“我……我尽量。” 他说完,看了申珏一眼,他发现申珏只脱了裤子,上衣没脱,已经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时程想了下,低头开始脱自己的裤子,等他也上了床,两人面面相觑,时程率先红了脸,有些不敢看申珏。 申珏想了下,微微往时程那边靠了靠,视线下垂,盯着时程看。 时程没接受过这种注目礼,他原来都是当下面的那个,那些人哪会管他起没起反应。 但越盯越尴尬,时程一张脸快红透了,突然,申珏冷不丁说:“起来了。” 时程那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明明接客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从没有这么害臊过,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的时候。 但一直害臊不是事。 时程大着胆子向申珏伸出了手,他把手放到了对方的衣料上,只是还未扯下来,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听见声音,时程愣了一下,按道理说门卫知道他这里有人,就不会让其他客人点他,难不成是有其他事? 时程想了下,又把手缩了回来,“我去看看。”他低声说着,迅速又把裤子套回去了。 申珏见时程起身去开门,干脆躺下了,他等着时程回来。.门被打开后,他听到了时程在说话,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只是声音太低,他听不清说话内容。 过了好一会,申珏才见到时程回来。时程脸上挂着尴尬的笑,他为难地看着申珏,把之前收下来的餐票和晶核递过去,“抱歉,客人,我今夜可能接不了你这单了。” 申珏闻言坐了起来,“为什么?” 时程抿了抿唇道:“上面的人点了我,按这里规矩,要优先上面的人,实在抱歉,要不这样吧,你下次来找我,我……我给你免费。” 申珏沉默了一瞬,在末世还是有等级压制。他下床,把裤子穿了回去,接过时程手里的东西,“算了,我换一个人吧。” 他说完就走,时程见状忍不住拉住了申珏的手,语气很软,带着讨好,“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你下次来找我好不好?” 不知为何,时程莫名对眼前的人有好感,不知是皮相,还是性格,他觉得跟对方呆在一起好像就没有那么难受。 申珏瞥了时程抓着他手臂的手,慢慢把手抽出来,抬眼正色地看着对方,“如果我下次来,你有空的话,我再来找你,你不用给我免费,这些东西是你应得的。” 时程涂了润唇膏的唇微微张开,似乎有些惊讶对方的话,但还没等他说话,申珏已经转过头走了。 他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申珏其实很郁闷,他等了这么久,居然还被截胡了,但总不能跟时程发火,毕竟人家是无辜的。 他重新回到七楼的门口,守门的人见到他出来,赔笑道:“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你重新点一个吧。”他看了下手里的名单,“不过,现在有空的少爷就一个了,公主那边也满了。” 连挑都没得挑,申珏只能点头,“就这个吧,在哪间房?” “十四号房。”那人说。 申珏走了一步又回过头,“这次不会被截胡了吗?如果还有人要点他,那我就回去了。” 那人笑了笑,“不会的,你放心去吧。” 申珏闻言才放心去找十四号房门。 找到挂着14号牌子的门,他才抬手敲了敲门,这一次他在门口等了许久,才有人开门。 而门被打开,申珏就愣了一下。 因为先闯入他眼帘的是一头长发。 长发的主人微微掀起眼皮子,看着申珏,红唇轻轻一牵,“一次两张餐票和两块上等晶核,过夜乘以五。” 好贵。 申珏忍不住在心里想。 不过幸好的是对方是个男人,不是女人。 这位十四号少爷留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甚至还有整齐的齐刘海,齐刘海下的那双眼睛是双桃花眼,瞳色极黑,眼角上挑,莫名透着一股媚意。 雪肤红唇,五官都是偏于小巧精致,甚至身形都偏小,可能只有一米七左右。申珏差不多比他高了一个头。 不过这张脸完全没有可挑剔的地方,漂亮得有些过分了,如果不是他声音还是男人的声音,申珏会以为自己敲错了门了。 申珏想了下,把口袋里的餐票和晶核都拿了出来,正好能买对方一次。 十四号少爷把东西接了过去,才对申珏抛了一个眼波,“进来吧。” 这间房比刚刚时程的房间要更豪华一些,甚至床都是二米一的大床。 十四号少爷等申珏进了房,就把门关上了,反锁。申珏听见他反锁的声音,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 十四号少爷笑了笑,“你不想待会做事的时候有人进来吧?” 不想。 申珏看着十四号少爷,“你要先洗个澡吗?” 对方摇了摇头,“我刚刚才洗过,直接开始吧,我时间很宝贵的。” 很好。 他喜欢赶时间的人。 申珏走到床边,就开始脱裤子,只是他刚脱完就发现十四号少爷已经脱完了,对方脱完后走到了白色衣柜旁,从里面拿出了一条高开叉的连衣裙,又从中间的抽屉拿出一条白色的蕾丝内.裤。 申珏愣了一下,忍不住开口,“你……” 十四号少爷听见申珏的声音,回过头,“哦,我忘了你是第一次点我了,我喜欢做那档子事的时候穿女装,你不介意吧?” 申珏迟疑了下,可对方已经开始穿了,他只能轻轻吐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 十四号少爷美美地把那件水红色连衣裙穿上,在落地镜面前左右转了转,又从旁边的梳妆台上,拿过一只口红。 他的唇色本就嫣红,涂上口红就更红了。 镜子里的人艳如红莲,如果不是脖子上有明显的喉结,恐怕没人会认为他是个男人。 十四号少爷做完这一切才往床边走来,他看着坐在床边的申珏,被修得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你要什么姿势?” “普通就可以了。”申珏看着对方的眼睛,“你能接受不带套吗?” 十四号少爷眨了下眼,“行吧。” “你来上我,五分钟结束,能做到吗?”申珏又说。 跟时程不同的是,十四号少爷连惊讶都没有,直接摇了头。“五分钟太短了,我又不是银样蜡枪头,怎么都要半个小时吧,不加前面的话。”说到这,他往申珏的身下扫了扫,“第一次吗?第一次更麻烦,还要扩张。” 申珏听到要半个小时,有些犹豫了,十四号少爷似乎猜出了申珏此时的想法,悠然在床边坐下,又细又白的双腿交叠在一起,“你现在后悔,我也不会把东西退给你的,你要不能接受,就出去吧。” 他说完,撩了下身后的长发,露出他后脖子下的纹身,纹身的图案是一只蝎子,这让他身上的女气顿时消散不少,但更性感了。 申珏盯着对方看了一会,突然说:“前两天是你掉了东西?” 十四号少爷眼波微转,徐徐看了申珏一眼,“是啊,晒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是你捡到的啊,那我额外送你一个吻好了。” “不用了。”申珏刚拒绝,十四号少爷却突然倾身过来,他直接抓着了申珏的肩膀,红唇迅速地贴了上来。 申珏立刻要推开对方,却被对方压了下去。这位少爷虽然看起来娇小,可力气大得有些吓人,申珏被他压在下面,几乎动弹不得。 唇瓣相贴,鼻尖全是对方身上的香水味。 有些浓。 十四号少爷眼里浮现了零星笑意,伸出红色舔了申珏一口,低声说:“我的口红是可以吃的,你试试吧,我难得免费赠送。” 申珏往旁边偏了下脸,对方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显眼的唇印。 “不用了,如果你要继续戏弄我,我只能离开。”申珏冷下声音说。 对方的长发落在他的脖颈处,有些痒。 上方传来低笑声,“哎,生气了啊?好吧,那我不逗你,那我们开始吧,你想我快点结束,那你也要努力。” 十四号少爷低下头,红唇贴近申珏的耳垂,几乎气音地说了一句话。 “……夹紧了……” 因为声音太小,申珏都只能听到几个字,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跟邵戈不同,这位十四号少爷手很烫,碰过的地方仿佛都起了火。 .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10) 申珏是越来越感觉不对,等到对方要进去的时候, 他忍不住叫了停, “等等。---” 十四号少爷顿住, 眨了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怎么了?” “我不做了,你起来吧。”申珏冷声道。 十四号少爷的肩带早就掉落一旁, 长发掩在雪白的肩膀处,透出几分冶艳。他抬手打了个哈欠, 懒洋洋地说:“你想好了?” “想好了, 你起来。”申珏说。 “行吧。”十四号少爷爬了起来,顺手把自己的肩带扯了回去, 又把高开叉的裙子往下拉一拉, 勉强掩住一方春.色。 只不过他那条白色蕾丝内.裤还坦诚地丢在了地上。 他下床,直接踩过那条内.裤,去梳妆台那里翻出一包女式香烟。细长的手指夹着那根女式香烟,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着申珏穿衣服。 申珏把衣服穿好了, 看也不看十四号少爷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一声轻笑声。 “欢迎下次光临。” 申珏顿了下,义无反顾地出去了,下次不来了。 白白给出两张餐票和两块晶核,下楼的时候,申珏有些沮丧, 不知为何,总有被骗了的感觉,可是是他自己喊的停,因为觉得太不对劲了。 十四号少爷给他的感觉不像一个普通人,跟时程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个人过于浮艳,身上一点被蹉跎过的痕迹都没有,宛如人间富贵花,可这种富贵花不该存在末世的,存在即反常。 申珏一边想一边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老宋三人正点着蜡烛斗地主,见到他回来了,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去,最后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申珏左脸颊上的唇印。 “哇,啧啧啧,感觉如何?”王经意率先开了口。 申珏摇了摇头,准备去洗个澡,被手碰过的滋味一点都不舒服。 王经意见申珏摇头,有些摸不清头脑,还想再问,王经鸣就摁住了他的手,“哥,该你出牌的。” 老宋三人都知道申珏去七楼消费了,但回来时,人仿佛一点都不开心,洗完澡就躺到床上了。 王经鸣跟申珏的床是对铺,他躺了一会,就看向了申珏那边,见人没睡,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了?” 申珏瞥王经鸣一眼,“没事。” “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上面的人欺负你了吗?”王经鸣问,“他们那些人其实都不怎么看得起我们这些普通人的,以后你就别去吧。.” 申珏翻了个身,面朝里,“不,我还要去。” 只是要避开那个十四号少爷。 但接下来的十几天,无论申珏是晚上八点去,还是晚上十点去,唯一有空的就是那一位又贵又妖的十四号少爷。 守门的人看着申珏,忍不住笑着说:“你都来了几回了,要不就点十四号吧,你看你等了这么多天,我都不好意思了,可其他少爷真没有空,公主倒还有一位闲着,你要点吗?” 申珏果决地摇了头,回去了。 碰了十几天钉子后,申珏起了怀疑,因为实在太奇怪,怎么会无论什么时候去,都只有十四号少爷有空呢? 所以他找到了王经鸣,“王经鸣,你能帮我个忙吗?” 王经鸣点了头,“你说,什么事?我能帮你一定帮。” 申珏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四楼餐票和两块上等晶核,递给王经鸣,“你去七楼,问守门的人今晚哪个少爷有空,如果只要十四号,你就回来。这东西给你,以防万一,如果对方逼着你消费的,你把东西给他,人可以直接回来。” 王经鸣捕捉到申珏话里的一个重要信息点,“少爷?” “嗯。”申珏说。 王经鸣愣了一下,“你喜欢男人吗?” “算吧。”申珏说,“你能帮我去吗?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就算了。” 王经鸣神情还有些恍惚,但还是点了点头,“没事,我就上去帮你问问。” 王经鸣去七楼,过了一会他才回来,“我刚刚问了,守门的人说十四号有空,其他的都客满了。” 他把晶核和餐票还给了申珏。 申珏听到王经鸣的话,稍微安了点心,可这心没能安多久,他在这里快呆了一个月了,至今没能成功消费,十四号少爷那里,他不想去,其他人那里去不了,他现在都攒了几十张四楼餐票和晶核了。 他不能拖太久了,最近这几天他出任务,那些丧尸闻到他的味道就躁动,周围的人已经有所怀疑他了。 再这样下去,他吸引丧尸的体质总会曝光的,而更难以言状的是他的身体情况,也拖不了多久了。 毕竟怀孕还需要时间,一次不行还要第二次,两次不行还有三、四、五次……等胚胎形成都要一段时间,不能再拖了。 翌日,申珏下定了主意,无论七楼是谁,他都要上去消费,不许失败,只可成功。 今天出任务的时候,申珏有些浮躁,可能是因为晚上即将发生的事,而丧尸们也有些浮躁,申珏才刚进入大楼,就听到了脚步声。 他没犹豫,转身就跑,小队长他们看到申珏出来,就立刻提高警惕心,纷纷准备好异能,而今天的丧尸异常兴奋,蜂拥而上,人数极多,他们只有十几个人,面对几十只的丧尸,非常吃力。 申珏见状,只能拿枪躲在人群后面,瞄准丧尸脑袋爆头,但冲出来的丧尸还在增加,小队长见状,直接叫众人后撤,“不行了,丧尸太多了,撤!” 而就在此时,后面开来了一辆车,那辆车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几个人,那几个人也是有异能的,迅速加入了打丧尸的队伍。 有了那几个人的支援,压力骤减。 他们一边往后退,一边打,而申珏退得最远,因为他知道那些丧尸是追着他的味道来的,只要离得远了,那些丧尸闻不到了,就不会追上来了。 小队长见丧尸全部被绞杀,擦了下脸上的汗水,立刻去跟支援的几个人道谢,“谢谢你……诶,你不是那个明星邵戈吗?” 邵戈穿着一身黑,头上还戴着一顶鸭舌帽,神情淡淡地嗯了一声。 即使在末世,看见这样一个大明星,不少人都有些激动,毕竟原来只能在电视上看到,跟申珏这种小透明不同,邵戈的名气太大,下到八岁,上到八十,都知道他的名字。 一时间,这里竟变成了邵戈的签名会。 申珏自然是看到了邵戈,但他没有靠近,站得远远的,等着众人签完。 可是邵戈看到了他,还大步地走了过来。 “你不是去当少爷了吗?”邵戈鸭舌帽下的眼睛很冷,但也够美,像是琉璃做成的双瞳。 “干两份工作,不可以吗?”申珏撇开脸。 邵戈沉默一瞬,拉住了申珏的手腕,低声说:“你跟我走,别去当什么少爷了。” “你又不帮我怀孕,我跟你走,总有一天会死的。”申珏想把手收回去,但邵戈用了力。 邵戈垂着眼看着申珏,如玫瑰般娇艳的唇吐出一句话,“我帮你还不行吗?别闹了,跟我走吧。” 申珏闻言立刻看向了邵戈,“你说真的?” 邵戈眼神有一瞬的不自然,但还是点了下头。 “那行吧,我跟你走。”申珏说。 申珏并没有留什么东西在基地,他每次出门都把重要的东西都放在随时的背包里,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基地里的餐票和晶核。 晶核可以留着,那些餐票倒是没有什么用了。 跟小队长告别后,申珏坐在邵戈开来的车上,把那些餐票全部毁掉了。 他觉得这些东西一定程度在害人,所以他不想转送给别人。 邵戈那次跟申珏分开后,认识了几个跟他一样有异能,便干脆在一起行动了。 邵戈坐在申珏旁边,看着他毁餐票,好半响,才说:“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毁掉?” 申珏想了下,才说:“如果要去点公主和少爷的话,就需要这个东西。” 听到这话,邵戈眯了眯眼,“你赚的还挺多。” “嗯,因为努力完成任务了。”申珏好像没听出邵戈弦外之音。 邵戈看了下前后的人,只能摘下帽子,盖住脸,不跟申珏说话了。 但申珏却不想放过邵戈,他需要确认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要不然他想回基地,又要交晶核。 他探身过去,趴在邵戈的肩膀处,因为旁边还有其他人,他声音压得很低,“你说你帮我,真的吗?” 邵戈闭着眼,把申珏扯下去,敷衍地嗯了一声。 申珏见他这态度,有些不放心,“你要是不愿意,那我还是回基地好了。” 话刚落,邵戈就把帽子取了下来,转头看着他,那双棕褐色的眼睛亮得厉害,“帮,当然帮。” 说完,他就把申珏往他这边一扯,直接亲了上去。 跟这家伙说话,只能用行动了。 烦人。 不过唇还挺软的。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仙人跳! 四更完成~晚安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11) 车上还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 纷纷转开了脸。.先前他们见邵戈非要带一个人走, 就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 现在见两人接吻,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只是可怜了某些对邵戈还怀有爱慕之心的人,本来见邵戈对谁都冷漠, 倒有一腔热情去追,现在见邵戈也有不冷漠的时候, 一颗芳心碎得稀巴烂。 邵戈亲了一会, 才松了手,见申珏唇瓣有些肿, 上面还有可疑的水迹, 不由伸出拇指擦了擦,语气生硬地说:“你现在放心了吧。” 即使前几世,他们都没有亲吻过,那时候邵戈碰他,只当成一场任务去做, 无论是表情, 还是肢体,都十分僵硬,事毕后,邵戈会坐在窗台上抽烟。 他不爱烟味,但在碰了申珏之后学会了抽烟,甚至越抽越凶, 直到他遇见他心爱之人。 不过是重来一世,对方的变化竟然如此大,申珏都有些惊讶,不过他想,因为是他采取的方式不同吧。 这一世他早早地告诉了邵戈他的体质问题,而不是拖到无可拖的地步,被对方质问,才坦白。毕竟他前几世差点害死邵戈,而且他性子别扭,邵戈碰他时神情僵硬,那他的神情大概可以用差来形容了。 明明是他求对方,却弄得像一场强.暴,还是邵戈强.暴他。 申珏点了下头,想了下,又道:“我没去当少爷。” “我知道。”邵戈扭开了脸,重新阖上了眼,“我累了。” 申珏盯着邵戈的侧脸看了一会,见对方的耳垂越来越红,才挪开视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邵戈他们这个小队全部住在地下室,但环境比申珏住的那个宿舍好多了,不过并没有空房间了,所以申珏只能跟邵戈挤一间。 邵戈从衣柜里拿出新的洗漱用品和睡衣递给申珏,“去洗个澡吧,我去煮饭。” 跟邵戈呆在一起,总是要自由许多,起码不用在规定的时间里洗澡和吃饭。等申珏洗完澡出来,邵戈的饭菜已经做好了。 他们这个小队虽然一起活动,但吃饭还是各吃各的,确切说邵戈个人跟其他人分开吃。 自申珏去了基地,邵戈跟这些人呆在一起,只是找个伴而已,免得自己一天到晚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但只限于做个伴。 不知是不是久别重逢,邵戈做的这一顿特别丰盛,他做的饭菜自然要比食堂的大锅饭要好吃,申珏这个不重口.欲的都忍不住比平时吃了一碗。 吃完后,申珏主动去洗了碗,而邵戈去洗澡了。等他们弄完,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再洗了衣服,就磨蹭到了十一点。 两个人站在床边,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申珏先动了,他穿的这件睡衣是邵戈的,尺码倒是合适的。他把床头灯打开,再关了房间的灯。 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只照亮床上那一块,为本就有些尴尬的气氛更是添了几分暧昧。 申珏在床边坐下,也不看邵戈。而邵戈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长睫微微一颤,棕褐色的美眸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当申珏把脚也缩到床上的时候,邵戈的手轻轻搭在了申珏的肩膀上。 今夜的事情并不顺利,对于两个人都是,但总算是成功了。 邵戈先前狠狠掐了申珏的脸颊一把,因为对方太能作,“谁可以五分钟?” 申珏被掐得蹙了眉,却还囔囔道:“五分钟才是正确的。” 邵戈只能无语,他盯着带着点污渍的天花板看了一会,身边的人突然说:“我要去洗澡。” 邵戈让开,率先下了床,才对申珏伸出手,“我扶你去,现在的水是冷水,你估计受不了,我帮你导电开热水器。” 申珏没客气,在邵戈的帮忙下洗了个热水澡就回房了,而邵戈则是洗了个冷水澡,等他回到房间,就看到申珏在腰下垫了一个枕头。 邵戈:“……” 邵戈:“你在做什么?” 申珏闭着眼说:“听说这样更容易受孕成功。” 邵戈猛地咳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他无奈地看着申珏,“你确定这样有用?” 申珏睁开眼,看向邵戈,“你怎么知道没用,你怀过吗?” 邵戈:“……” 邵戈抿了下唇,“行吧,那我睡觉了。” “你睡吧。”申珏说。 邵戈看着申珏这古怪的姿势,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走出了房间。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申珏才见到邵戈回来,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 果然还是介意的。 申珏扭头看向邵戈,“你知道吗?父亲抽烟的话,生下来的孩子很容易畸形的,万一我生的孩子缺胳膊少腿,你负责吗?” 邵戈神情一僵,半响,俊美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个笑容,“好了,我下次不抽了。”他说完,还抬了下手,“烟味很重吗?那我再去洗个澡好了。” 这一折腾,几乎天色都快亮了,不过他们在地下室,也看不到外面的阳光。这个房子住着不止申珏和邵戈,就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人起床了。 邵戈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发现这个房子的隔音可能不大好。 他正在想会不会有人听到昨夜的声音,旁边的人突然靠近了一些。 对方抬着头,神情意外平静地看着他,“我没有逼你做这些事,如果你后悔,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我明天还是回基地。” 邵戈唇角敷衍地勾了一下,只是把申珏摁了下去,说:“睡觉吧,天都亮了。” 申珏在邵戈的手下挣扎了一番,“我说真的。” “知道了,明天想吃什么?”邵戈问。 申珏沉默一瞬,还是妥协躺了回去,报了几个菜名。即使天快亮了,申珏也没怎么睡着,因为感觉到旁边的人一直在翻身。 邵戈大概几乎都没怎么睡。 申珏想,虽然邵戈碰了他,但心里估计还是纠结的,他不愿见到自己落到当少爷的地步,所以还是靠着昔日八年队友的情分帮了自己,可是他却过不去自己心里的一关。 邵戈在犹豫,也许后悔了,但申珏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所以,当他听到邵戈起床的动静,就立刻睁开眼,抓着了邵戈的衣角,经过一夜,他的嗓子没好,反而更哑了,“听说早上更容易怀孕,要不要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12) 话落,邵戈似乎发出了一声很轻微的叹气声。--- 他转过头, 垂眸, “申珏。” 慎重的一声呼唤, 并没有让申珏松手, 反而申珏拽得更紧了,“你快点的话, 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该死的。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种观念的灌输?认为只要短短几分钟就可以结束? 邵戈眉心蹙了一下,干脆弯下腰, 拿他这张全球最帅面孔TOP3直接怼在申珏的面前, 棕褐色的眼眸里有着淡淡的不悦,“申珏, 我不是那些少爷, 不是你说几分钟就可以几分钟结束的。” 没有爱的关系会让人觉得疲倦。 申珏直视邵戈的眼睛,“我没把你当少爷,只是……你做得也太久了,太疼了。” 邵戈闻言,猛地直起身, 脸颊直接泛起了红, 对于昨夜的事,他故意有克制自己不去回想,毕竟当了二十几年的直男,起码他认为他是吧。一朝要变弯,碰的还是自己的队友,其中滋味十分复杂。 更何况, 申珏时候也不喜欢他,两个人的结合更像是一场交易。 申珏为了活命,雌.伏于他,而他不想申珏去当什么少爷,所以两人才在一起。 说来,反而有一种只有他在这件事里纠结。申珏为了活命,根本不管他的想法,还一个劲地挑衅他,说什么五分钟才是正确的话,差点把邵戈气背过去。 即使他没有实战过,但也知道五分钟未免太短了,不知道申珏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 还有那小心翼翼的备孕姿态,邵戈莫名觉得自己就是慈善精.库。申珏大概怀上孩子,就会一脚把他踹开吧。 想到这里,邵戈突然又想抽烟,只是想到申珏昨天一本正经地说抽烟被宝宝不好,他只能忍着。 这是什么事啊? 强行变弯,强行当爸,还要被气。 邵戈忍不住捏住了申珏的脸颊,泄愤一般狠狠地掐了几下,见把脸颊掐红了,才松了手,“我做就是很久,忍不住就别现在跟我要。” 说完,就转身走了,只是出门的时候回头冷冷看了申珏一眼,“起床,我洗漱完就要做菜了,你过来给我打下手。” 申珏看见邵戈这种态度反而放心了一些。今日他们在客厅吃饭的时候,小队里的其他人看见他们神情都有些怪怪的,其中有一个更是红着眼看着邵戈,仿佛邵戈是什么绝世渣男。 但邵戈视而不见,申珏倒是对那个人多看了几眼。 面容还算清秀的一个小男生,性子有些软绵绵的,跟人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只是看申珏的眼神就没那么和善了。 前几世申珏碰过不少这样的人,觉得他抢了邵戈身边的位置,一个劲想给他找麻烦,但事实上他跟邵戈,全是他勉强。 不过现在想来,那些人讨厌他是应该的,因为他是邵戈身上的包袱。 白眼挨多了,这种不和善的眼神,申珏并没有放在心上,就当看不见。 吃完早饭兼中饭这一顿,邵戈他们准备出门了。邵戈看了下申珏,犹豫了下,还是说:“你在房子里呆着吧。” 他知道申珏的体质现在有多厉害,昨天白天已经见到过了。他们这个小队远远没有申珏那个车队人多,万一申珏吸引到的丧尸太多,太容易出事。 申珏没有异能,他怕自己护不住。 但申珏还没说话,那个清秀的小男生先开了口,“他没有异能吗?没有异能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出去,昨天不是还开了枪吗?什么都不做就呆在房子里,未免太舒服了吧,又不是没手没脚。” 他的话一出,邵戈先蹙了下眉。. 旁边立刻有人打圆场,“哎,这小兄弟估计昨天累着了,今天先休息一下也可以嘛。” “累?他哪里累,不过是……”小男生说到一半,说不下去,用看狐狸精的眼神看着申珏,不过是看那种废材狐狸精的眼神。 申珏见状,淡淡地说:“那就一起去吧,不过我没异能,你们有武器吧?我要多一点子弹。” 出门的时候,邵戈拉住了申珏,低声说:“待会跟在我后面。” 申珏正要说话,突然瞥到斜前方射.过来的目光。他看了回去,果然对上了那个小男生的目光。 那个小男生看到申珏发现他了,便迅速扭开了目光。 “他喜欢你?”申珏见状,问邵戈一句。 邵戈神情很平静,“不知道。” “那你喜欢他吗?”申珏又问。 邵戈干脆就不回答这个问题,直接往前走了。 今天他们的任务跟申珏平时做得差不多,先去搜下物资,然后取晶核,不过邵戈他们并不像基地那般,直接去丧尸的老窝,都是去一些丧尸比较少的地方,毕竟他们的人数少。 但因为有申珏在,今天的丧尸异常的多,也异常的兴奋。 队伍里的人都有些惊讶,“今天怎么回事?” 邵戈不动声色地申珏掩在身后,没说话,而申珏则是找机会给丧尸爆头,跟基地的车队出去,武器一般都很齐全,申珏经过一个月的基地实战,现在的准头已经非常棒了。 可丧尸还是越来越多,那个清秀小男生几次都差点被丧尸抓到,虽然有异能,但还是被吓得不轻。 等他们终于解决丧尸后,回到车上,那小男生就先开了口,“太吓人了,我刚刚好几次差点被抓到。”他轻轻抬眼往邵戈那边看了一眼,“还好小邵哥刚刚帮了我。” 可惜他这番话说出去,被感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坐在车上闭目养神。邵戈刚刚异能用多了,加上只睡了四五个小时不到,精神十分疲倦,根本没心情说话。 小男生见邵戈不理他,只能住了嘴,可他看到申珏居然把头靠在了邵戈的肩膀时,放在腿上的手猛地握紧了。 他从高中的时候就是邵戈的粉丝,邵戈参演的影视剧他几乎都看过十多遍以上,这次能跟偶像呆在一起,别提多开心了,作为粉丝的他一般都是默默地看着邵戈,可他看到居然有人敢接近他的偶像,气得跟河豚差不多了。 恨不得自己真成了河豚,干脆把这个胆大的家伙毒死算了。 邵戈感受到肩膀处的重量,微微掀开了眼皮,等他看到申珏眼底下的一抹青色,又阖上了眼。 昨夜的事,申珏估计比他更难受,但今天还跟他们一起出来做任务,大概累坏了吧。 所以邵戈没有推开申珏,甚至在对方的头不断下滑的时候,伸手扶住了对方的肩膀,让对方靠得更方便一点。 快下车的时候,申珏醒了。他睁眼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就坐直了身体,只是刚坐直,他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坐在旁边的邵戈听见了,不由看向他,“怎么了?” 申珏蹙着眉说:“腰疼。” 邵戈闻言,伸出手放在申珏的后腰,按了按,“这里?” “再过去一点。”申珏说。 他们二人在车上旁若无人地说话,旁边的人只能扭开眼,当不知道。 因为申珏说腰疼,下车的时候,邵戈还伸手扶了扶。这一幕落在小男生眼里,又是百般心酸。等夜里,邵戈去洗澡,小男生终于忍不住去敲了门。 申珏开门,见到是那个清秀小男生,神情平静地问:“有事吗?” “你能离邵戈远一点吗?他不是你一个人,他是我们成千上万的粉丝的。”小男生很激动,手握成拳,仿佛随时准备给申珏来一拳。 “你是邵戈的粉丝?”申珏挑了下眉,“粉丝还干涉他的感情生活吗?更何况,现在是末世,他已经不是明星了。” “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没有人可以配得上他。”小男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就算他要跟人在一起,也不是跟你这样的,连异能都没有,只知道谄媚讨好。申珏,你不配当他的队友,也不配站在他的身边。我不欢迎你来到这里。” “他配不配不是你来决定。” 正在小男生愤慨说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很冷的声音。 他愣了下,回头就看到了邵戈。 邵戈单手拿毛巾擦着黑色碎发,赤.裸着的上半身还有水珠,他眼底泛着冰冷的光,直接越过小男生。 等他要进房的时候,小男生忍不住喊了邵戈一声。邵戈脚步一顿,说:“明天我会带他离开这里,不跟你们一起了。” 小男生闻言,急了。 “小邵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话没能说完,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申珏看着发了火的邵戈,想了下才说:“你生气啊?因为他说我?” 邵戈在椅子上坐下,一边擦头发,一边淡声说:“不是因为你,别自恋。” 灯光从上方徐徐落在他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上,白日看上去不可接近的人此时好像也有点暖意。 这个世上从没有永远不会累的人,邵戈当了八年的顶流,几乎从没有随心所欲过,上节目也有台本给他,在观众面前该走什么人设,都是公司决定。 只要红就可以了,没人关心他累不累。现在到了末世,居然还有人来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真是太有意思了。 已经不是明星了,他不需要所谓的粉丝来决定剩下的人生。 正在邵戈心绪还因为小男生的话而牵动时,他的腿上突然多了一份重量。 他往后仰了仰身体,拧着眉看着坐在他腿上的申珏,“你这是做什么?” “听说十点半是晚上最容易受孕的时间。”申珏偏头看着邵戈,“做吗?” 邵戈:“……” 他一只手盖在了申珏的脸上,“下去。” 但最后还是半推半就了,邵戈今天看到了丧尸的疯狂,知道申珏这个破体质,要是再不怀孕,怕是真会被丧尸撕碎了。 只是事末了,他忍不住咬着牙对申珏说:“你下次能不能不那么娇气?要怀孕的也是你,叫停的也是你。” 申珏其实比邵戈还生气,明明前几世邵戈的时间都只有五分钟,为什么这一世就变长了? 他还记得他应该是第六次,还是第七次就怀上了,现在才两次,也就是起码还有四次。 算了,再忍四次。 …… 第二天,邵戈就跟队里的其他人提出要离开的事情,那个小男生今早上都没有出来。 其他人知道邵戈要走,纷纷劝说,跟小男生玩的不错的一个人直接说:“你别那么生气,他知道错了,昨晚一晚上没睡,还哭了。” 但邵戈下定决心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所以他还是带着申珏离开了那些人。 他们重新回到了二人的组合。 申珏坐在邵戈的旁边,“我们去哪?” “去你之前的基地吧。”邵戈的话让申珏愣了一下。 “为什么去那?”他问。 邵戈发动了车,“那里丧尸进不来,你住在那里,我放心一点,你不是说完成任务完成得好,就能得到双倍奖励吗?你不用出去,我去做任务就可以了。” 申珏犹豫了。 基地里有邵戈未来的爱人。 他之前在基地呆了一个月,可从没见过所谓的基地老大,他还跟别人打听了,但那些人都说他们也没有见过,只见过这个基地的二把手。 那个基地老大十分神秘。 所以申珏没能下手,见都见不到,怎么能杀对方。 现在邵戈要去那个基地,也许他们会提前碰上,可是如果他跟邵戈说他不去,增添了风险度不说,邵戈可能会认为他在无理取闹。 毕竟之前他一个人都在基地里呆的好好的。 邵戈见申珏神情犹豫,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那我们去吧。”申珏说。 他们很快就到了基地的门口,做登记的已经换了一个人,当邵戈把车上的物资都捐了出去,他就给了邵戈和申珏两张表格。 当他发现邵戈在纸上填了异能,更热情了,“有异能的人可以住单间,现在还有几间空房,你先看了再选哪间吗?” “房间大一点能住得下两个人就行。”邵戈看了申珏一眼,“他跟我一起住。” 那人愣了一下,便点了头,“好的。” 这一次申珏进基地,明显感受到了不同,领路的人热情过了头,恨不得把基地的所有情况仔仔细细全部跟邵戈讲一遍,分洗漱用品的时候,直接拿的最好的一档,睡衣等衣服拿的都是名牌。 如果不是邵戈面露不耐,那个人甚至还想邵戈铺床。 申珏在凳子上坐下,看着邵戈,“真夸张,我上次来可没有这样。” 邵戈没理申珏的话,倒是看着房间里的一米五的床发了下愁,“这床太小,我去问下能不能换。” 可惜的是最近的大床已经被分完了,只有一米五和一米二的床。 “等到了大床,我们一定给你换。”领物资的人这样说。 邵戈只能回来,等他回到房间,申珏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见他回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听说十七点半是下午受孕的最佳时间。” 邵戈:“……” 第二天,邵戈问了物资处的人,“你们这里有受孕指南这种书吗?就是那种比较科学的那种。” 没有。 不过邵戈还是拿回了一本书—— 《孕妈一定要知道的100事》 第一条写的是要科学,不要相信所谓的偏方,不能迷信。 可惜的是申珏看都没看那本书一眼。 “我又不是孕妈,为什么要看?” 邵戈:“……” 有道理。 邵戈又去了物资处那里,这一次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们这里有孕爸的书吗?” 然后邵戈得到了一本—— 《当你的爱妻怀孕的时候,你该做什么?》 第一条,爱她,夸她,宠着她。 邵戈看了第一条,就把书丢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最近因为搬家的事情有点忙,网线还没办好,让大家久等了,实在抱歉。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13) 住进基地里,邵戈每天都起得很早, 他要先把架在他腰上的腿拿开, 再轻手轻脚地下床。. 为什么要轻手轻脚呢? 因为某个家伙一旦醒了, 就会恬不知耻地说早晨是最佳受孕时间。 离开之前, 邵戈回头看了床上人一眼,那人还沉睡着, 这几天天气渐渐炎热,邵戈在的时候还好, 他有电异能, 可以开空调让申珏吹,但他离开后, 申珏连风扇都没得吹。 邵戈离开没多久, 申珏就醒了,他先爬起来洗漱,才拿着邵戈留下的餐票去四楼用餐。 邵戈自从来到基地,拿到的都是四楼餐票。申珏之前虽然拿过四楼餐票,但从没来用餐过。 如果说三楼是食堂, 大锅饭, 那四楼就可以跟酒店相提并论了,想吃什么都可以点,而且品类极其多,每一顿都会有饭后甜点和水果。 甚至离开之前还可以任意拿一瓶饮品,当然也可以连续一段时间不拿,最后换比较贵的酒走。 申珏如往日一般来到四楼, 刚点好食物坐下,就听到入门处有了喧哗声。 不过申珏好奇心一点都不重,所以并没有回头,直到他面前多了一个人,他才有些惊讶地抬头。 是十四号少爷。 他今日没有穿女装,但化了妆,唇瓣如血,越发衬得一身皮.肉白得腻人,犹如粉蒸肉。 “好久没见到你了,我最近生意好差啊,你怎么不去照顾下我的生意?”十四号少爷指尖擦过自己的唇瓣,在唇角勾出一丝红色。 明明是个极其不雅的动作,他却做出活色生香的意味。能在末世活成这样的,真是世间尤物了。 申珏情绪没有波动,“你太贵了,照顾不起。” “两张餐票和两块上等晶核很贵吗?”十四号少爷露出有些迷惑的神情,半响,他又低笑了一声,“那我降降价,你来吗?” “不来。”申珏直接拒绝了,而这时,他点的早餐送上来。 他点的是荞麦面包和煎蛋,加一杯牛奶,餐盘上还放了一根香蕉。 十四号少爷看着申珏的早餐,细长的手指在餐桌上轻轻点了一下,轻声说:“你能分给我一根香蕉吗?我好饿,可是身上没有餐票。” 申珏闻言,就把香蕉拿到了自己的跟前。虽然他好奇心不重,但他观察力不差,刚刚的喧哗声很多几率是因为十四号少爷引起的。 在四楼用餐的还有其他人,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向他们这边看过来,可没人敢行动。 这个十四号少爷应该是有个背景的。 之前那一个月里,时程都是客满的状态,但他却一直闲着,反常极妖,这个十四号少爷怕是跟这个基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少爷。 莫非? 前几世,申珏打听过邵戈的未来爱人,对方在遇见邵戈之前,是养了情人的,据说长得特别好看,跟邵戈比,也不输多少。 难不成十四号少爷是基地老大的情人? 所以即使他住在七楼,也没人敢动他,但还是有些奇怪,为何他可以点十四号少爷? 申珏猜不透十四号少爷的来历,只能不理对方,但十四号少爷却缠上了申珏。申珏在吃早餐的时候,他向申珏讨吃的,“一口,就一口面包,还不行吗?我真的好饿。” 申珏残忍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 他即将怀孕,食物不可以让给别人。前几世就是吃得太少,身体太虚,导致孩子都特别瘦。 或者十四号少爷在桌下拿脚勾申珏,申珏躲了几下,还是被对方碰到,就干脆不躲了,只是对方要碰到敏感部位的时候,申珏默默拿起了旁边的餐刀。 十四号少爷噗嗤笑了一声,把脚收了回去,“你怎么那么不禁逗啊?上次看你点我,还以为是个会玩的,没想到……”他话锋一转,突然提到了另外一个人,“你身边的那个大明星跟你是一对吗?” 因为怀疑十四号少爷跟基地老大有关系,所以当对方提起这个的时候,申珏对对方的警惕心一下子重了起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申珏冷眼看着十四号少爷。 十四号少爷闻言,眸光流转,自是万千风情,他单手撑着下巴,笑睨着申珏,“好奇啊,我在想你是不是有了人,所以就不来找我了。” “差不多吧。”申珏见在对方嘴里套不出什么真话,干脆起身准备走。 “你走吧,反正你还会回来找我的。” 申珏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人这样说,不由脚步微顿。他转过身看着十四号少爷,“你什么意思?” 十四号少爷依旧是那幅笑眯眯的样子,“没什么意思,做个猜测罢了。” …… 申珏回到宿舍后,总觉得这个十四号少爷怪怪的。他居然还笃定自己会再去找他,为什么? 邵戈今日回来得格外晚一些,他好像经历了一场恶战,衣服沾了不少丧尸的血,所以一回来就去洗澡了。等他出来,已经是夜里七点了。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申珏,“吃晚饭了吗?” “还没。”申珏晚餐一般是等邵戈一起用。 “那走吧,我换身衣服。” 即使来到基地里,邵戈还是习惯戴帽子,遮挡一下他那张过分招眼的面孔。.可即使戴了帽子,还是很多人都认出他,要签名也不少。 邵戈一般会好脾气地签了,实在累的时候,就会婉拒。 他们来到了四楼餐厅,邵戈先让申珏点餐,才自己点。等饭菜上来,申珏还没动手,邵戈已经装了一碗汤放在了申珏的面前,“先喝汤吧。” “谢谢。”申珏刚要拿起勺子,余光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人。 又是十四号少爷。 跟早上不同的是,他晚上穿了一条细带红丝绒长裙,长发散于身后,脖子上戴着一条黑色的丝巾,完美地将喉结掩去。 如果不是申珏早就知道他的性别,恐怕也会以为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十四号少爷似乎也是来吃饭的,他巡视餐厅一周,捡了申珏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坐下了,明明目光已经看到申珏,却好像没有看到,不像早上那般热情。 申珏看了十四号少爷一眼,就默默低下头开始喝汤,他们吃完准备离开的时候,邵戈先起了身,他准备去帮申珏拿一瓶牛奶,让申珏入睡前喝。 他起身往放饮品那里走,在路过十四号少爷那一桌的时候,十四号少爷手边的勺子突然落了地。 勺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邵戈低头看了一眼,弯腰捡起勺子放在桌子上,还未走,十四号少爷就抬眸看着邵戈,“谢谢你。” 申珏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幕,他一直盯着两人看,在发现邵戈居然停下来没走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他是了解邵戈的,邵戈不是一个爱跟陌生人攀谈的人,可邵戈现在却跟十四号少爷聊起来了。 起码过了足足五分钟,申珏才看到邵戈离开去拿牛奶。他回来的时候,申珏看了十四号少爷一眼。 十四号少爷正看着他们这一边,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邵戈的身上,但他发现申珏在看他的时候,迅速看了过来。 随后,他对着申珏露出一个笑。 一个绝对称不上友善的笑。 申珏突然有一种被人当成猎物的感觉。 回到宿舍后,申珏把门一关上,就问邵戈,“刚刚在餐厅,你跟那个人聊了什么?聊了那么久。” 语气很平静,只是话听上去像是吃醋了。 邵戈愣了下,才说:“没说什么,他认出了我,问了我之前开拍的电影续集结局是什么。” 末世来之前的三个月,邵戈一部电影的续集杀青,只是再也没办法上映了。 他回答完,见申珏还是以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挑了下眉,“怎么了?” “他是这里的少爷。”申珏说。 邵戈闻言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有些疑惑地看着申珏,“那又怎么了?” “没事。”申珏见状只能把心头的诡异感压下去。这个境似乎太顺利,现在感觉邵戈已经完全接纳了他,虽然没到情爱这一步,但邵戈对他的体贴可以说没什么可挑剔的,仿佛时间长了,他自然就能破境了。 可这种顺利,并没有让申珏感到安心,这个境里他连那个基地老大的面都没有见过。其他境的情敌,他起码还见过面,有些甚至还很了解,但这一个…… 他对对方一无所知。 可以说,基地老大像是藏在箱子里的炸弹,总有一天会爆炸,可是申珏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炸。 今夜的申珏有些心事重重,他始终想着那个基地老大,邵戈看了他好几眼,还是没忍住,“今晚不……那个吗?” 申珏翻了个身,背对着邵戈,“我困了。” 邵戈沉默一瞬,才说:“那早点睡吧。” 他坐起来关掉了床头灯,躺下来也选择了背对申珏的姿势。 第二天,申珏是被邵戈的动静吵醒的,他在睡梦中听到兵兵乓乓的声音,吵得他只能睁开眼。 他看着还在衣柜处换衣的邵戈,“你怎么还没走?” 邵戈系扣子的动作微顿,下一瞬,他就用力地关上了柜门,走了。 申珏皱了下眉,不知道邵戈在发什么疯,而这一天,邵戈到了入夜后,才回来。 现在日照时间越来越长,但邵戈反而要天黑才回来,这让申珏有些不能理解,而当他闻到邵戈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时,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香水味很独特,他只在十四号少爷的身上闻到过。 “你今天去哪了?”申珏站在邵戈身后问。 “做任务了。”邵戈平静道,一边把身上的白T脱下,露出精瘦的身体。 作为明星,邵戈的身材管理一直很不错,穿衣显瘦,脱衣显肉,虽然有肌肉,但看上去是刚刚好的地步。 “我待会要去开个会,明天的任务比较难。”邵戈又说,“你自己去吃饭吧。” 申珏心里的不安又添了一分,“开会?为什么还要开会?” “我现在已经不用接任务,跟着固定车队出去,明天我们要做一个比较危险的任务,所以今晚提前商议下。”邵戈已经换好了衣服。他转过身,见申珏看着他,想了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先睡吧。” 他说完就走了。 申珏看着邵戈的背影,只能一个人去吃饭。 这一次,他又在四楼碰到了十四号少爷,但这一次十四号少爷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那个人对十四号少爷的态度似乎十分恭敬,连眼睛都不敢直视对方。 当申珏从他们两个人身边经过的时候,正好听到男人话的后半句:“……已经按您的吩咐,叫人去开会了。” 申珏脚步猛然一顿,他转头看向十四号少爷。 十四号少爷似乎也注意到旁边有人,慢悠悠抬起头,见到是申珏,就笑了一声,“又见面了啊,这一次怎么一个人用餐啊?你男友呢?他不陪你吗?” 申珏目光微变,“你很关注他。” “长得好看的人,我都喜欢关注。”十四号少爷唇角的笑意更深,“他长得比你更好看。” 申珏这时突然想到十四号少爷昨天跟他说的那句话—— “……反正你还会回来找我的……” 对方为什么那么笃定?他现在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男人说的会…… 今天邵戈身上的香水味是十四号少爷的吗? 申珏想了一下,还是走开了。他挑了一张角落处的桌子,默默用着晚餐。十四号少爷没多久就跟那个男人离开了,而今夜直到十二点,申珏也没有等到邵戈回来。 最后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被水流声吵醒。 申珏睁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发现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此时房间浴室的灯亮着,水流声正从里面传来。 过了一会,申珏看到邵戈从浴室里出来。 邵戈一出来,就看到已经坐了起来的申珏,顿了一下,“我吵醒你了吧,抱歉。” 申珏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睡意,“这个会开了好久。” 邵戈嗯了一声,他走到床边,坐下,“太晚了,快睡吧。” 申珏想了下,从后面靠近了对方。邵戈身上的香水味已经没了,换成了淡淡的柠檬沐浴乳的味道。 “你今天有遇见昨天在餐厅碰见的人吗?”申珏问。 “餐厅碰见的人?”邵戈想了下,“你说昨天那个穿女装的男人?” “嗯。” “没有啊,为什么这样问?”邵戈回过头看着申珏。 申珏盯着邵戈的眼睛看了一会,才摇了摇头,“没事,我就问问。” 他说完,手就轻轻搭在了邵戈的肩膀上,“我都醒了,不如……” 但邵戈却摇了下头,“太晚了,还是睡吧。” 他说完就要躺下,却发现申珏没躺下,眼神还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由一顿,“怎么了?你不睡吗?” 申珏没说完,径直躺下来,只是过了一会,他就侧身抱住了邵戈。邵戈本来就没那么快睡着,被这一抱,精神更清醒了。 他微微侧头看了下抱着自己的人,目光微闪,半响,他回抱住了申珏。 这一回抱,申珏就抱得更紧了,本就是夏日了,两个人抱在一起,空气的温度似乎都上升了。 这异常的黏人让邵戈有些吃惊,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他咳了一声。 因为是深夜,不由自主将声音放得很轻,“你怎么了?” 申珏把脸贴在邵戈的脖子,“邵戈,我们认识多久了?” “快九年了。”邵戈对于问题几乎没思考。 申珏嗯了一声,“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个问题,邵戈能回答得太多,“太懒,太作,太娇气,不开心就冷脸,有事相求就什么话都能说出……” 申珏抬起头,直接把手盖在了邵戈的唇上,“算了,当我这个问题没问。” 邵戈眼里闪过笑意,把申珏的手扯开,“你自己要问。” 申珏继续盯着邵戈看,“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他肯定会问他爸爸是谁,你愿意当他爸爸吗?” 这话说得委婉,但两个人都懂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邵戈是为了让申珏活下去,才碰了申珏,这只是一种帮忙,并没有确认什么关系。甚至他们对外,可以说他们只是朋友。 但这个问题,是变相地问邵戈要不要确认关系。 邵戈闻言沉默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当然他当初决定帮申珏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纠结。 甚至他猜想过这一天的到来。 只要申珏的肚子有了他的孩子,他们两个的关系怎么都不可能再恢复成原来那样。 邵戈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才说:“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申珏说。 “嗯。”邵戈说。 申珏皱了下眉,“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邵戈转开脸,“睡觉吧,我还要早起呢。” 申珏顿了一下,突然低头对着邵戈的唇亲了一口,“晚安。” 亲完,他就躺回去了。 只是过了一会,他的唇被亲了一口。 “晚安。”邵戈的声音很低,透着磁性。 因为有基地老大的存在,所以申珏只能提前逼着邵戈跟他确认关系,起码如果邵戈在遇见基地老大的时候,会想到还有一个他。 邵戈想跟基地老大在一起,总要先跟他分手,免得邵戈跟基地老大爱上了,他这边还不知道。 只是两人正式确认恋爱关系后,邵戈还是一天回得比一天晚,从一开始两人一起用晚餐,变成了申珏一个人用餐。 这段日子里,他都没有再遇见十四号少爷,对方好像眨他的世界消失了一般,而邵戈的身上也再也没有那股香水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周后,申珏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些变化。 皮肤越变越好,原来他的下巴处还有青春期残留的痘印,但这些痘印开始消褪了。 然后他越来越困,早上即使邵戈弄出再大的声响,他都不会醒,即使醒了,也睁不开眼。 所以这段时间,邵戈出门的时候,他还没醒,邵戈回来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发展到后面,他坐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都有些打盹。 申珏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可能怀上了。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邵戈的时候,邵戈呆住了,过了许久,邵戈的目光才缓缓挪到了申珏的肚子上。 “你说你怀了?”邵戈目光愣愣的。 申珏点了下头,“应该是的。” 邵戈闻言脸莫名有些红,他看了申珏肚子好久,才收回眼神,“我知道了。” 自这天后,邵戈回来的时间变早了,申珏有些奇怪,一问才知道邵戈换了个车队出任务。 一周后,申珏照例去四楼吃早餐的时候,又看到十四号少爷。 对方这一次素面朝天,一头长发被简单地扎了起来,看上去跟往日又大不一样。 申珏看了十四号少爷,就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没想到对方跟了过来。 十四号少爷打量了申珏一番,目光就直接下移,定定放在了申珏的肚子上。 眼神毫不掩饰,甚至过于直白。 申珏还没做出反应,就听到对方曼声说:“这么快就怀上了啊。” 申珏眼神顿变,他现在肚子月份连两个月都没有,根本就没有显怀,对方怎么知道? “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十四号少爷娇娇一笑,“听不懂就算了。”他说完,俯下身体,眼里有着恶意的笑,“你这种体质即使怀了孕,也很在末世活下去吧,如果我把邵戈从你身边抢走,你会怎么样?” 申珏只能压下心里的惊讶,“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如果你还要继续发疯,请离开。” “我有没有发疯,你自己清楚。我给你一个选择好不好?三天时间,要么你来找我,要么我叫邵戈来我房间。”十四号少爷眼里的恶意一步步扩大,就像一只毒蛇,正向他的猎物吐着沾了毒液的蛇信子。 他凑近申珏,气息如玫瑰般清新,“我,季爻,自从末世后,还没人能拒绝我,可唯独你不听我的话,真的很奇怪啊,不过没关系,这一次你自己来选吧。” 申珏听到“季爻”二字的时候,表情一僵。 这是邵戈前世爱人的名字,怎么会是他? 申珏看着面前的季爻,大脑飞速地运转,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的异能是惑心吗?” 惑心,顾名思义,可以操控人心,能力强者,甚至可以用这种异能来操控丧尸。 在末世,几十亿人里有这种异能的人不到十个,因为这种异能太恐怖了。 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轻轻松松毁掉一个人。 如果季爻有这个异能,那邵戈前几世所谓的一见钟情,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异能的原因? 季爻看见申珏脸上的警惕,眼里的笑不减,甚至还大大方方承认了,“对啊,可是你为什么不听话?” 申珏现在才想到他几乎拒绝了季爻所有的要求。 无论是季爻从他这里要吃的,还是季爻说他会去找他。 这种不听话,所以让季爻注意到了申珏。 但这个家伙也许不仅一个异能,起码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体质。 季爻见申珏迟迟不说话,像是失去了耐心,直起身,懒洋洋地说:“你慢慢纠结吧,反正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你不来,我只能让邵戈来了,他可比你听话多了。” 末了,他眨了下眼,“如果我上了你肚子宝宝的爸爸,到时候你孩子也要叫我一声爸吧。”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14) 季爻见申珏脸色微变, 一双眼角上翘的狐狸眼弯了弯, “记得,三天时间。.” 说完, 他便悠然离去了。 这个季爻真是跟疯子一样。前几世的他也许是利用惑心操控了邵戈,而这一世,季爻只要出手,邵戈不被迷惑的可能性极低,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邵戈就鲜见地停下了脚步。 还有邵戈那一天身上的香水味。只有跟对方呆得过久, 距离过于亲密,才会沾上对方身上的香水味。 申珏不知道季爻这个疯子到底想做什么, 但只要季爻想,他就可以很轻松把邵戈从申珏身边抢走。 那么申珏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邵戈没办法抵抗惑心这个异能。 申珏猜想他自己可能是因为体内的溯回镜,才对季爻的惑心异能有所抵抗。 申珏在四楼餐厅坐了很久, 直到食物凉了,他才起身离开。 他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就是杀了季爻。 只有季爻死了,他就不用担心邵戈再被惑心所惑。 季爻这个人就是一个隐形炸弹,只要他活着, 申珏都没办法安心下来。 不过要想一个完美杀人计划才行。 不提他要杀季爻有多困难,光是季爻基地老大这个身份已经够让人棘手了。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他杀了季爻,他跟邵戈可能离不开这里。 因为季爻的事情, 申珏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直到邵戈晚上回来才好一些。现在邵戈每天都会尽量早一点回,跟申珏一起吃完晚饭,就拉着人去散步。 这个小型基地有个小型的运动场,平时可以在那里散散步。自从申珏怀上之后,邵戈认为申珏不能一天到晚都在房间里,应该出来散散步。 不过邵戈还是注意到申珏今夜的情绪似乎有些格外低沉,不禁问:“怎么了?” “没事。”申珏敷衍地答,这时,迎面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直接喊了申珏的名字。 “申珏,原来你在基地啊,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邵戈闻言,率先抬眼望去,发现不认识,又收回了眼神。 申珏认出了来人。 原来是王经意两兄弟。 他们看到申珏都有些激动,尤其是王经意,过来就准备拍申珏的肩膀。 当初申珏跟着车队出去,没回来,东西也没拿,他们还以为申珏是死在丧尸手底下,情绪还低落了好一阵子。后来,即使申珏回到基地,他们因为作息和吃饭的楼层不同,也没能碰上面。 王经意的手还没挨到申珏,已经给隔开了。 他一愣,顺着挡住他的手往上看,就看到一张他原来只在电视和路边广告看到过的脸,大脑直接卡壳了一下。 走在后面的王经鸣比王经意要细心一些,在他看到申珏的时候,就注意到申珏旁边的高个青年了。.可以说对方太过耀眼,完全无法忽略,如果不是他们认识申珏,第一眼看到的会是旁边的那个人。 那个人跟申珏走在一起,距离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不像是普通朋友的距离。 王经鸣想起申珏跟他说过喜欢男人的事情。 “你……你是……那个大明星吧?”王经意好不容易回过神,连忙伸出手,“你好,你好,邵戈,我叫王经意,之前跟申珏住在同一间宿舍,都是好朋友。” 他说完,又回头对王经鸣喊,“经鸣,快过来,赶紧认识一下。” 邵戈听到他们原来跟申珏同住一个宿舍,神情似乎缓和一些,不仅跟王经意两兄弟都握了手,还跟对方聊起了天。 王经意见到邵戈这种大明星,简直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漏,先是说申珏刚来的时候没饭吃,他们兄弟帮衬一下,而后又提到了申珏去七楼点公主少爷的事。 “说来真逗,申珏第一次上去的时候,好一会才回来看,回来时那脸色臭的,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一样。”王经意哈哈大笑,“后面十几天天天都上去,不过好像是他点的那个没空,每次都轮不到他。” 邵戈唇角挂笑,“原来还有这种事。”他瞥了旁边的申珏一眼,“那个人好看吗?” 申珏其实已经有些记不起时程的脸,毕竟他们只见过一次,所以当邵戈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花了点时间去回想。 这点时间已经够让邵戈眼神明显沉了下来。 王经鸣察觉到了,拽了下王经意,“哥,你都在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我没有乱说啊。”王经意只以为申珏跟邵戈是朋友,根本没往他们可能是一对这方面去想。 “想那么久,那一定很好看吧?”两兄弟在说话的时候,邵戈又开口了,他伸手捏了捏申珏的后颈,像是捏小动物的脖子,“毕竟生意那么好,还让你念念不忘。” 申珏这时才察觉到邵戈的不对劲,他不由看了对方一眼,“不是,是因为不记得脸了,所以才想那么久。” 邵戈眯了眯眼,哦了一声。 尾音上扬,里面充斥着不信任。 王经意的话已经让他明白申珏在这个基地里做了什么,申珏之前肯定是想找个少爷,然后怀上孩子。 有时候关系亲密之后,整个人的心思都会产生变化,明明都是以前的事了,邵戈还是忍不住想,如果他当初没遇见申珏,还叫申珏跟他走,别留在这个基地,对方是不是就可以将就到什么人都可以? 进一步想,他甚至开始怀疑申珏是不是对他并没有爱?只是他比少爷还便宜,不仅不要花钱,还能养着他。 邵戈顿时有一种自己被骗了钱又骗了身的感觉。 申珏见状,立刻伸手牵住了邵戈的手,还是十指紧扣的那种。夏日,两个人的手心都是烫的,握在一起只感觉到热气蹭蹭蹭地上去,但邵戈心里的火气瞬间下去了。 王经意再大条,也知道两个男人十指紧扣很奇怪,他眨巴了下眼,立刻啊了一声,“我刚刚都是开玩笑的,哈哈,别当真。” 申珏肚子里有了孩子后,有些不经热,他握了一下手,哄了哄邵戈,就想松手。没想到邵戈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挣开。 王经意两兄弟见状,也不好意思再呆一下了,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那两人离开了,邵戈还在原地看了一会,才转头看向申珏,“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要不要今天一起说了?”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眼里可没一点笑意。 申珏见状,都不用思考,直接飞快摇了头,“没有。” 邵戈把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行吧。” 他说完,又紧了紧抓着申珏的手,“继续散步吧。” “热。”申珏还是想把手抽出来。 “回去给你开空调。”邵戈顿了顿,“开一整晚。” 申珏想了下,同意了这个交易。 最近邵戈都不准他吹太久空调,说是怕感冒,热一只手,能换一晚上空调,值。 …… 季爻只给了申珏三天时间,转眼一天就过去,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申珏比邵戈还先醒,他在床上躺了一会,见邵戈那边有了动静,就黏黏糊糊地蹭了上去。 “邵戈。”他低声喊对方,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明显一僵。 “怎么了?”邵戈好半天才说。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申珏把脸贴在邵戈的背上,只是没贴一会,邵戈就转了过来,正色地看着他,“为什么向离开这里?” 在邵戈的想法里,呆着这里还算安全。 “我现在肚子还没有显怀,等过几个月,我肚子就大了,这里人太多了,你觉得呢?” 在这个基地里,申珏还没有看到怀孕的男人,毕竟这只是个小型基地,而且接受条件严苛,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来,比如申珏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对情侣,他们两个明显交不起晶核进来。 邵戈听到申珏的话沉默了一会才说:“可是离开这里,风险会变大,你呆在这里更安全,这里有守卫,丧尸进不来,我在外面做任务的时候,你可以去食堂吃饭,如果我们出去单过,我要是出去搜物资,你在家太危险了,也没人做饭给你吃。” 邵戈并不同意。 “至于孩子的事……”邵戈抿了抿唇,“申珏,无论我们去哪,总会有人发现这个事情,逃避不是问题,更何况能怀孩子不是一件该羞耻的事情。” 谁都知道在这个末世,女人的数量越来越少,同时,人类死在丧尸手里的数量也在大幅度增加,可以说全球的人口数都在骤减,所以申珏这样的男人被上天强制性改造了,甚至逼着他们去繁衍。 这是上天的一种不公,邵戈觉得申珏已经受到了不公,为何还要受着所谓的歧视? 他抬手摸了摸申珏的脸,“别怕,如果有人要骂你,我就帮你打回去,打到他们不敢说你为止。” 邵戈的选择在申珏的意料之中,但这样一来,申珏只能跟季爻正面刚了。 只有杀了季爻,邵戈才有可能不被抢走,他才有可能破境,否则一切都是白费。 现在的邵戈对他,最多是喜欢有余,若说爱,则显得有些牵强。 季爻给的三天时间过得很快,在第三天的下午,申珏去了七楼。 在七楼门口,他遇见了那位守门的人。 守门人似乎还记得申珏,笑了一下,“你这次想点几号?” “十四号。”申珏冷声说。 守门人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那你要去十四楼,跟我来。” 他带着申珏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电梯的入口。 这个电梯需要输入密码,才会开门。电梯门开了后,守门人对申珏做了个手势,“里面请。” 他让申珏一个人进去。 申珏进去后,发现这个电梯只有三层楼的按键。 一楼、七楼和十四楼。 电梯很快就到了十四楼,门一开,就直接是一扇大门。 申珏踏出电梯,先摁了下门铃,见迟迟没有人开门,才试探着推了一下。 门一推就开了。 而门后的场景也进入了申珏的眼中。 作者有话要说:  糖还是刀,是个问题。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15) 入门就是一张大床, 而大床上正有两个人。. 确切说, 是一个人坐在床边,而另外一个人跪在那人的腿中间。 季爻是坐着的那个人, 他穿着一条真丝吊带裙,裙摆被撩了上去。面色泛着不自然的嫣红,眼睛细长,夹杂着道不尽的媚意,他红唇微张,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睁开眼看着申珏。 他弯唇笑了笑,“你来了啊, 比我想象得要早一点。” 说完,他拍了拍跪着的人的肩膀, “好了,出去吧。” 跪着的人听话地起了身, 当转过来,申珏才认出为季爻服务的人是谁。 是时程。 时程看到申珏的时候,脚步明显一顿, 随后他连忙低头从申珏身边走了过去,仿佛再多呆一秒,他就会惹祸上身。 季爻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起身去倒了一杯红酒,他喝了一口酒,润湿了红唇, 才轻声说:“别站门口了,进来吧。” 申珏想了下,踏了进来,并反手关上了门。 季爻听到关门声,噗嗤笑了一声,他转过头,眼有深意地看着申珏,“看来你很爱那个大明星啊,不过他要是知道你的选择,会不会觉得你不信任他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直接说吧。”申珏冷着脸看着季爻,刚刚看见的一幕让他有些恶心。 他刚刚看到时程跪着的背影,才发现时程的身材跟邵戈有些相似,起码穿衣服的时候是的。 他无法不怀疑季爻是故意的。 “急什么?”季爻晃了晃手里的红酒,眼里是恶意的笑,“大明星今晚会很晚才回,你放心,即使你在我这里呆上七八个小时,他都不会知道。” 说完,他放下红酒往申珏那边走过去。 他赤足踩在黑色瓷砖上,黑白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连申珏都不由看了一眼。一看才发现季爻这个疯子还在脚上涂了深红色的指甲油。 季爻在外形上将自己完全打扮成女人,可他的其他举动根本就不像一个女人。 他停在申珏的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申珏的下巴,“洗澡了吗?” “没洗。---”申珏把脸往旁一扭,挣开了对方的手指。 季爻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次他的手捏上了申珏的后颈,“别那么排斥我,你现在月份还不到三个月,我能对你做什么呢?万一这个孩子掉了,到时候怎么跟邵戈解释呢?”他凑近申珏,两个人的唇贴得极近,只要再接近一点,就可以碰到,“总不能说你水性杨花,在外面把孩子玩掉了吧。” 他又是一笑,仿佛这段话极其有趣。他开着恶心的玩笑,丝毫不顾对方的感受。 季爻目光微微下垂,落在申珏的肚子上。月份太小,申珏又很瘦,根本看不出是怀孕的状态,但季爻却盯着出了神,眼里更是闪着异样的光。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会怀孕,真有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会怀孕。”季爻伸手摸上申珏的肚子,“这个肚子里居然孕育了新生命,你简直是个怪物。” 申珏抓住了季爻的手腕,“我是不是怪物,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如直接告诉我,到底我怎么做,你才可以放过我和邵戈?” 季爻眼皮子一撩,反给了申珏抛了个媚意,“其实我没有想好,我只是觉得你和邵戈都很有趣,其实吧,我两个都想要,不过我觉得你可能不会答应,所以我只能勉为其难只要一个。”说到这里,他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就像是黑夜在暗处窥视猎物的野兽,“当然,你愿意跟邵戈一起服侍我,我会很开心的,也会把你肚子的孩子当成我的亲生孩子一起看待。” 疯子。 真的是个疯子。 申珏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但仔细想了下,在末世,人的道德观本就会出现偏差,毕竟人类杀的丧尸在之前还是他们的同类。 而在末世,没有什么道德约束,有的只是实力。 季爻能短短几个月建立一个初具规模的基地,便证明了他的实力。 他还开了所谓的一层楼,让里面住着公主和少爷,做着皮.肉生意,这一点说明了季爻道德观绝对不强。 可以说,季爻是一个很病态的人了,不能以正常人的目光去看待他,所以他才提出要申珏和邵戈同时跟他的要求。 这种人没有道德观,没有是非观,很可怕,也很恶心。难怪当初登飞船的入选名单里没有季爻。这种人在乱世能当王,在太平盛世便会是贼。 “我不答应,邵戈也不会答应。”申珏甩来了季爻的手。 “好吧,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季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其实答应有什么不好呢?跟一个人也是跟,跟两个人也是跟,难不成你还真爱那个大明星?算了,我不勉强你,刚刚的事被你打断了,那就由你继续咯。” 申珏抿了抿唇,没说话。季爻见状,认为申珏同意了,便拉着人往床边走。 他在方才的位置坐下,然后抬眸看着申珏,“跪下吧。” 申珏长睫一颤,缓缓跪下去,而同时,他偷偷弄下之前贴在手心的刀片。这个刀片他准备直接刺进了季爻的要害,虽然他的手估计也会被刺伤,但流血的程度一定比不过季爻。 他的膝盖刚碰到地,季爻透着愉悦的声音就从头顶上方响起,“快点。” 申珏眼神一暗,一只手伸出去,而另外一只捏着刀片的手刚动,就听到后面的门被打开了。 申珏一愣,立刻回过头,就对上了邵戈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直美得像深棕色的琉璃,而此时却笼上了一层阴影。 邵戈表情僵硬地看着申珏和季爻,半响,他直接转身离开了。申珏立刻想站起来去追邵戈,肩膀却被人摁住了,而手里的刀片也被人抽走了。 “这东西太危险,还是不要玩了。”季爻的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语,“这种好玩的游戏我怎么会只跟你玩呢?我跟他也玩了,不过是打赌,赌的是你会来找我,会爬上我的床,他不信,现在他赌输了,所以以后他是我的了。” 说完,他直接推开了申珏,站了起来,看了下手里的小刀片,发出一声轻笑,“真坏啊,准备阉了我吗?” 申珏这时才明白,从一开始他听了季爻的选择,便输了,根本没有赢的机会。只是没想到,他还被利用了一把。 “很生气?好吧,那我退一步行不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吧。你今晚不回去,明天早上再回去,如果他接纳了你,我就让你们在一起,如果他不相信你跟我什么都没做,甩门离开了,那你就输了。赌注二选一,一是你当着他的面分.开腿让我上,二是你把他送到我床上。”季爻居高临下地看着申珏,抛出一个看似仁慈但更恶心的选择。 季爻玩的是人心,凌驾于他人的喜怒之上的那种愉悦感。 申珏站了起来,冷漠地看着季爻,“凭什么我要跟你赌?因为你有惑心?因为你没有能威胁的人?” 季爻听见这话,似乎更激动了,目光灼灼地盯着申珏看,“你准备怎么反抗?” “我不反抗,我直接认输。”申珏说到这里,讽刺地笑了一下,“我可以跟邵戈一起服侍你,一三五你点我,二四六你点他,也可以啊。就像你说的,跟一个人也是跟,跟两个人也是跟。” 季爻闻言蹙了下眉,似乎想知道申珏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申珏任由对方打量,还在这个房子里转了转,“你这房子比楼下好多了,我可以搬上来住吗?” 季爻沉默了好一会,才笑着点了下头,“可以啊,今晚就可以搬过来。” “嗯,那挺好的,不过我怀孕了,不能提重东西,你能帮我去提下行李吗?”申珏看着季爻说,“对了,我现在肚子月份小,要早睡,如果你要做一些不和谐的运动,能去七楼做吗?” 季爻唇角的笑意加深,但话很冷,“你上来养胎啊?” 申珏当着季爻的面,重重点了下头,“对啊,照你说的,邵戈现在是你的人,那我也是你的人,那我和邵戈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吗?你前两天还说要他叫你爸,既然都叫爸了,你这个当爸的总要付出一点吧。” 说到这里,申珏走到了季爻的面前,左侧唇角微微一勾,“这是不是网上说的喜当爹?那我还要恭喜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16) 季爻听了这话, 神情变得十分莫测,他古怪地看了申珏一眼, 才说:“行。---”他伸手摸了下申珏的肚子, “那以后你肚子的小崽子可要乖乖喊我爸。” 对于季爻这种疯子,也许只有不按常理出牌才可以与之抗衡。季爻开出的赌约,选择,申珏觉得无论他选哪一个,估计结局都是输,甚至对方会更开心, 因为玩弄人心的那种愉悦感。 所以申珏不跟季爻打赌了,如果季爻真让他呆在身边,他总能找到机会杀了季爻。杀了季爻, 那惑心的异能自然也破了,如果邵戈在他杀了季爻之前,真爱上季爻,那他只能也杀了邵戈,重新再来。 申珏的行李不多,很快就搬上了十四楼。 十四楼整一层被打成了一套房子,空间大到吓人, 而季爻之前坐过的床,在申珏重新回到这里之前,就被人搬了出去,再也没有出现在申珏的面前。 让申珏有些满意的是这套房子是24小时提供电和水。他的房间在最里面的一间房间。 季爻虽然喜欢穿女人衣服,但他住的地方却是冷冰冰的, 东西很少,家具也不多,主色调为黑白灰,在这套房子里,几乎找不到其他颜色。 申珏把房子参观完了,便打开冰箱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发现里面居然只有矿泉水,连一瓶饮料都没有。 “你这没有牛奶吗?我晚上睡觉之前要喝牛奶。”申珏回头看着季爻。 季爻刚刚洗了一个澡,现在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袍,听到申珏的话,脸色有些阴沉,“你之前不是在餐厅吃饭吗?继续去那里拿牛奶就可以了。” “不行,我现在没有餐票了,邵戈肯定不会养我了,所以只能让你养了,而且天气越来越热,你让我一个孕夫顶着大肚子去外面吃饭吗?”申珏往厨房那边瞥了一眼,“不是有厨房吗?你做给我吃。” 他刚刚看过厨房了,里面的厨具都是新的,一看就知道完全没有用过。 “我不会做,你要想吃,自己做。”季爻说。 “那食材呢?”申珏问。 季爻蹙了下眉,还未说话,就听到申珏又开口了,“原来我跟邵戈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做饭给我吃,现在我都自己做了,你不会连食材都要我自己弄吧?” 话里话外都是说季爻不如邵戈。季爻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把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赶出去,但他还是忍住了。 戏台子已经搭好了,演员也就位了,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他才不要半途而废。 “行,我待会就让人给你送食材。你记住一点,在这个房子里,书房是你绝对不能进去的地方,我在那里安了监控,如果我发现你进去了。”季爻阴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把上下牙齿狠狠一咬,轻声说,“我就把你肚子里的这个小崽子送给丧尸吃。” 申珏闻言,似乎并没有被吓到,只是点了下头。 …… 申珏就这样在季爻的房子里住下来,他搬东西的时候,邵戈并不在,后来他住在季爻房子的几天里,更没有碰到邵戈。 这几天里,他一直是自己做饭吃,季爻呆在房子里的时间不多,申珏住在这里,跟他碰上面的机会不多,经常是申珏醒来的时候,整个房子就只有他一个人,等他睡觉了,季爻还没有回来。. 如果不是发现阳台的衣服在变化,他都要以为季爻并没有住在这里。 申珏每天晚上还会去操场散步,可是他再也没有碰到邵戈,他还在白日的时候去过邵戈的单间,门从外面锁上了,里面并没有人。 邵戈仿佛在他的世界消失了一般。 这日,他照例散完步,回去洗澡,电梯刚到达十四楼,他就看到了季爻。 季爻看到电梯里的申珏,狐狸眼微微眯了一下,“去哪了?” “饭后散步。”申珏从电梯里走出来,“你要出去吗?” 季爻盯着申珏看了一会,发现对方在他这里住了几天,不仅没瘦,反而还胖了一点,面色越发红润,不由拧了下眉,“你今晚吃了什么?” 申珏顿了一下,“你也要吃吗?倒还剩下一点菜,如果你想吃的话,我可以给你下一碗面。” 让他吃剩菜吗? 季爻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人,不由冷笑了一声。不过他还真想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大胆,所以他跟着申珏回了房。 申珏先去洗了手,才冲洗了下锅,装上一半多一点的水,开火。 他今晚突然想吃酸的,所以做了一碗酸菜鱼,鱼太多,吃不完,所以他就把剩下的放在了厨房的台子上,都没有放进冰箱里。 申珏摸了下,还冒着热气。 锅里的水开了后,申珏把宽挂面放进去,等水滚了,再倒入一些凉水。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季爻就站在厨房门口,远远地看着,唇角始终挂着一抹冷笑。等看到申珏把清水面捞出来,放进装酸菜鱼的碗里时,冷笑的幅度变得最大。 申珏拿出一双干净的筷子,就端着面走出了厨房,他把面碗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这个房子没有餐厅,更没有餐桌。 “好了,你可以坐过来吃了,我先去洗澡了,对了,你吃完记得把厨房收拾好。锅子很好洗,冲一冲就可以了,碗的话,你记得要用洗洁精,多洗几遍。”申珏说完就回房去拿衣服了。 季爻皱眉,不悦地看着申珏离开的背影,过了一会,他又把视线放在茶几上的那一碗面。 …… 申珏洗完澡出来晒衣服的时候,发现茶几上的碗已经空了,连汤汁都没了。他往厨房那边瞥了一眼,发现没人,就晒了衣服回放了。 等早上他起床的时候,茶几上的碗果然不见了,他再走进厨房,厨房的锅子也洗干净了,只是被直接丢在了水槽里,并没有放回原位。 申珏刚把锅子放回原位,季爻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今早上吃什么?” 申珏没回头,“下次记得把锅子放回原位,还有,洗完之后,记得拿毛巾把水池旁边的水渍擦一下,要不然很脏。” 他说完见没人答话,回了头,目光微微下垂,看着季爻的眼睛,“听懂了吗?要我再说一遍吗?” 季爻似乎也是刚醒,穿着一件粉色的睡裙,香肩半露,黑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落着。早晨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女孩子了,如果表情没有那么阴沉的话。 “你还想让我洗碗?”他阴着声音说。 申珏眨了下眼,“我一个孕夫还做饭给你吃,你洗个碗怎么了?那要不然我们两个换一下好了,你来做饭,我来洗碗,放心,我没你柔弱,还是能洗碗的。” “你!”季爻发现申珏的胆子是真的越来越大的,居然敢讽刺他,他刚想发火,申珏已经抢先说。 “今早上我准备做生煎包和麦片粥,你吃吗?”申珏表情如常地问,仿佛他们刚刚根本没有产生争吵。 季爻顿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那你先去洗漱,做好了我喊你,对了,你会洗碗吧,不洗的话,我只做自己的那一份了。”申珏看着季爻,眼底有着不信任。 季爻抿了抿唇,有些烦躁地说:“我叫人上来洗,总可以了吧。” “可以。”申珏说。 包子是昨天下午包好的,早上只要拿出来解冻一下,等油热了,就可以放进去,再倒入一部分冷水,就可以等包子蒸好了。 麦片粥更简单,拆开麦片用热水冲开就可以了,介于季爻昨天把酸菜鱼面全吃完了,申珏给季爻那一碗倒了两杯。 等包子蒸好了,再洒下黑芝麻和切好的葱花,装盘。申珏装好盘就喊季爻,“季爻,你进来端你的,我一个人端不了两个人的。” 他喊了一遍,没人应他,于是,他又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遍,这才见到季爻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来。 申珏不理他,端了自己的就往外走。他也不等季爻出来,就自己先吃。 只不过他比季爻后吃,季爻倒是比他先吃完,吃完后,眼睛还直勾勾盯着他盘子里的生煎包。 申珏顿了一下,放下筷子,把盘子推了过去,“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帮我吃了吧。” 季爻脸色微变,“你又让我吃你吃剩的?” 申珏面不改色,“不想吃?那中午我只做我自己的。” 季爻哼了一声,“你以为你这点厨艺很厉害吗?” “中午我准备做红烧排骨和香煎鲫鱼。” 季爻眼神微动,而申珏已经起身往房间去了。等申珏中午出来准备做饭的时候,垃圾桶里并没有丢掉的生煎包,而锅碗瓢盆也洗干净了,甚至这一次连水池旁的水渍都被擦得干干净净的。 申珏见状扯唇笑了一下。 他这几天住在这里,一直在想季爻的弱点,倒还真让他想起一点,他在四楼餐厅遇见季爻好几次,但季爻每次都没怎么碰面前的食物,上次找他要吃的,也不过是嘴巴说说,眼神里可一点都没有对食物的渴望。 这种人要么是对食物不感兴趣,要么就是对食物太过挑剔。而申珏经历了千年的轮回,早就做得一手好菜,八大菜系他都会,甚至每个菜系都有他做到极致的拿手菜。 昨晚,他只不过随便试探一下,没想到季爻真吃了,所以他早上才说要给对方做早餐,季爻还是乖乖地咬了他的鱼钩。 看来季爻很喜欢吃,只是不喜欢吃四楼餐厅的饭。申珏在四楼餐厅吃过一段时间,只能说还不错,还比不过邵戈做过。 申珏想到这里,突然皱了下眉。 季爻前几世喜欢邵戈什么?该不会是喜欢厨艺吗?所以不惜用惑心异能,将人绑在身边,还要跟对方一起坐飞船去另外一个星球。 其实按季爻的性格,可能呆在这里,反而过得自在,去了新星球,要重新遵守规则,讲道德,而在这里,他就是小王,他甚至还可以操控丧尸,根本就不用怕丧尸咬他。 所以季爻一定是喜欢邵戈的,才会跟着邵戈离开。 但这只是猜测,靠厨艺就喜欢一个人,这个理由太奇怪了。 正在申珏想事情的时候,季爻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的身后,“你现在要开始做饭了吗?多煮点饭。” 申珏顿了一下,“我准备待会再做一碗凉菜,你吃吗?你吃的话,我多做一点。” 跟早上比,此时的季爻好像完全放弃了抗争,直接答:“吃。” 因为见识过季爻的大胃口,申珏中午做的比往常多许多,是三人份,但季爻还是把桌面上的菜全吃完了,甚至电饭煲里也没剩下。 申珏做的那一碗毛豆凉菜,有些辣,季爻吃得嘴巴都肿了,可是还不肯停手。 最后吃完了的他完全颠覆之前的形象,趴在桌子吐着舌头,辣得眼睛和脸都是红的。 申珏默默倒了一杯水放在季爻面前,“不能吃辣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爻闻言,用他那双现在水汪汪的狐狸眼瞪了申珏一眼,“谁说我不能吃辣,我都吃完了。”他说完,又问,“今晚吃什么?” 申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提出一个要求。 “我需要一张餐桌,在茶几吃饭,我腰弯得痛。” 季爻唇瓣动了动,还是说了一声好。 下午,一张新的餐桌就搬了进来。 搬桌子的人让申珏有些惊讶,是王经意两兄弟。 他们看到了申珏,但没人敢跟申珏说话,低头放下桌子就走了。 季爻站在申珏的背后,冷不丁地说:“原来一个宿舍的,为什么见面都不打招呼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真香。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17) “只是曾经一个宿舍而已, 况且也只有一个月。---”申珏淡淡地说。 季爻啧了一声,“果然是个绝情的人, 难怪你在我这里住了几天, 连邵戈的事情问都不问一句。不过他跟你好歹有八年情谊,还是你肚子这个小崽子的生父,你真不好奇他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吗?” “好奇的话,你会告诉我吗?”申珏回头看着季爻。 “当然不会,不过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季爻露出一个富有深意的笑容。 三天后,申珏见到了邵戈。 邵戈提着一袋行李, 搬了进来。他进来后,没看申珏,只看着季爻, “我住哪?” 不知季爻是不是故意的,他给邵戈准备的房间是在他自己房间的左边,而申珏的房间则是在他的右边,也就是说,无论他们两个,谁想去对方房间都会经过季爻的房间。 邵戈搬进来的第一天,季爻似乎很兴奋, 一直盯着申珏和邵戈看,但盯了一会,就有些失望。因为他发现这两个人都太平静了,即使同住一间屋檐下,却表现得像陌生人。 申珏晚上做饭的时候, 做了四人物,季爻一个人就要吃两人份。他并没有喊邵戈来吃,事实上邵戈也没有来吃。 邵戈直接出门去餐厅吃了,等他再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那时候申珏已经躺在床上了。 申珏并没有睡着,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甚至听到了季爻的声音,过了一会,他这边的门突然被敲了敲。 申珏顿了下,才问:“谁?” “我。”门口传来季爻的声音。 申珏想了下,还是起身去开门,“有事吗?” “有,现在既然你们两个人都住过来,我们总要排一下日子,免得你们两个争风吃醋。.”季爻妖里妖气一笑,眼里尽是恶意,“邵戈说他随便,所以我来问你的意见。” 申珏挑了下眉,“我也随便,你决定就好。” 季爻偏了偏头,“那就单数你,双数他好了,今天是10号,那就是我睡他房里。” “去吧。”申珏说,“既然是他伺候,明天的饭就由他做好了。” 季爻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为什么?” 申珏心平气和地跟季爻讲道理,“今天的饭菜是不是我做的?” “是。” “然后你晚上睡他那里,对吗?” “对。” “那你明天睡我这,对吗?” “对,这怎么了?” 申珏冷下脸,“所以明天的饭他来做才公平啊,你要是不一碗水端平,我可不同意,凭什么他只要在床上伺候,而我还要做饭?”说完,他还扭开了脸,好像完全生气了。 季爻见状,发出一声嗤笑,“你以为你说的这些话能唬住我?你不就是不想我去他屋里吗?怎么,舍不得啊?” 申珏也笑了一声,他仗着身高优势,完全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爻,“我没有舍不得,只是担心你的身体罢了。”他弯腰凑近季爻的耳边,“记得上药,免得那里烂了。” 季爻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甚至动手推了申珏一把,他力气大,而申珏毫无防备,居然被直接推倒在地,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声。 那瞬间,申珏脑海里迅速闪过很多东西,很快,他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吸了一口气,随后,他就倒在地上哀哀地叫着,看上去好不可怜。 外面果然传来了脚步声。 邵戈很快就出现在房门口,他先看到倒在地上的申珏,直接把站在门口的季爻推开,上前扶人,“申珏,你还好吗?” 申珏皱着眉,反倒入邵戈的怀里,有气无力地说:“邵戈,我肚子好疼,刚刚好像撞到肚子了。” 邵戈神情变得更为严肃,他抬起手,又不敢碰触申珏的肚子,最后只能把人从地上抱到床上,才抬眼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季爻,“基地里有医生吧,能请上来吗?” 他语气还算客气,可眼睛很冷淡。 季爻刚刚是目睹申珏摔下去的,他看到申珏摔下去的时候,只是撞到了屁股和手肘,根本就没有撞到肚子。他不由冷笑了一声,“他不用请医生,明明活蹦乱跳得很。” 邵戈眼神微沉,而申珏这时轻轻抓住了邵戈的衣角,“算了,他不会给我请医生的,我在这里只是当个免费的厨工罢了。”说到这里,他长睫微垂,眼底尽是伤心,“他上次还说我是怪物。” 邵戈听了这话,眉眼直接染上了郁色。他看着门口的季爻 ,沉声道:“你跟我说的是你会好好照顾他。” 季爻是真没想到申珏能当着他的面告状,可更笑的是邵戈居然还信了,“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你看他的脸,都胖了一圈。” 申珏闻言,把脸轻轻扭开,“怀孕后,脸会水肿的,我没胖。” 邵戈似乎不想再听两个人争吵了,他把申珏抓着他衣角的手扯开,就起身出去了,而季爻见邵戈出去,也跟着出去了。 申珏就躺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季爻又过来了。 季爻进了房间,就反手关上了门,他步步逼近床上的申珏,“刚刚那一出苦肉戏还不错,不过还不够。邵戈亲眼见到你跟我在一起的场景,恐怕没那么容易原谅你。” “那他就能接纳你吗?”没了邵戈,申珏也不伪装了,直接坐了起来,“你不仅绿了他,还逼他跟你在一起,他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你逼他跟你赌,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拿我威胁他了吗?还是用了惑心?” 季爻眯了眯眼,“你牙齿够利。” 申珏闻言,却又躺下了,“太晚了,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我怎么能出去?我答应了邵戈,今晚我来照顾你,免得你肚子出什么差错。”季爻说着,就要上床来。 申珏直接伸出一只脚挡住了对方,“今天是双数,你睡那边去。” 季爻这种人最喜欢勉强,见到申珏一脸排斥,更觉得自己要留下,他直接打掉了申珏的脚,“我今晚就睡这,我就看你摔了一跤,这肚子里的孩子今晚会不会流掉?” 这床不大,季爻非要挤上来,两人的肢体难免碰到。 申珏眼神有些厌恶地看了季爻一眼,就往旁边挪了挪,而季爻见申珏挪,也往申珏那边挪,挪到申珏挨在床边,实在没地方挪了。 申珏沉默一瞬,又往回挪,这一挪,就听到季爻倒吸一口冷气。 “你!你!起来!起来!压到我的头发了!” 申珏装作自己没听见,更加往季爻那边挤过去,“空调好像开得太低了,要么晚上抱在一起睡?” 一边说,一边偷偷扯季爻的长发。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18) 季爻自然发现了申珏那作恶的手, 整张脸阴沉仿佛能滴下水来,他一边试图把自己的长发扯出来,一边低吼:“你再扯,再扯,我就摁你肚子了。” 话方落, 门口就多了一个人。 是邵戈。 邵戈拿着医药箱过来,正好听到了季爻的后半句话, 脸色不由也沉了下来。 季爻见到邵戈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申珏,发现旁边的人果然又换上了眉心微蹙, 一脸小可怜的模样。 他真是气笑了, 他没想到申珏这货还有两幅面孔,不对,是三幅,刚认识的时候装成一脸清高冷漠,后来在他面前就各种摆谱, 挤兑他, 十分毒舌。但一旦在邵戈面前,就装作柔弱可欺的样子。 这分明是一朵不折不扣的黑莲花。 季爻抓过自己的长发, 翻身而起,下床。他路过邵戈的时候,脚步微停,“待会来我房间。” 邵戈没有说话,季爻见状轻哼了一声, 就走了。 等季爻离开,邵戈才缓步走了进来。 他反手关了门,走到床边,把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对申珏说:“把手伸过来。” 申珏没动,只是直直地看着邵戈。 邵戈等了一会,微微蹙了眉,那双棕褐色的美眸染上了一丝不悦。 “手伸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遍,申珏乖乖做了,但也问出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跟季爻打赌?” 邵戈拿棉签沾了药水,轻柔而仔细涂在申珏方才擦破皮的手肘处,对于这个问题,他连头都没抬,只淡淡地说:“那你为什么来找他?” “因为他拿你威胁我。”申珏答得很快,“他有惑心的异能,可以操控人心,但好像对我没用,所以他拿你威胁我,可是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有没有被控制。” 邵戈擦药的动作顿了一下,半响,他才继续,“你觉得呢?” 申珏说:“我不知道,如果你没被控制,不应该来这里,可是你被控制了,就不应该管我。” 邵戈把手肘处的伤口处理了 ,把棉签丢掉,再度走到申珏的身边,“身上还有其他伤吗?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 申珏闻言,瞳孔睁大了些,随后他就往后缩了缩,“屁股没事,不用看。” 邵戈平静地看他一眼,就开始收拾医药箱。申珏见状,抿了下唇,只能上前抓住邵戈的手,“我……我给你看,不过你今晚能不能不去季爻的房里?” 邵戈没说话,但是动作停了,申珏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只能收回手,顶着羞耻让对方检查另外一处有没有伤。 “撞青了一块。”邵戈声音一直很冷,“要不要揉一揉?” 申珏愣了一下,才轻轻点了下头。 手掌沾上药酒揉了上来。 上手肘的时候,申珏都没有什么反应,上这处的药,他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邵戈的动作并没有因为申珏的反应而停,甚至越来越用力,弄得申珏都忍不下去,只能回头,低下声音,有点求饶的意思,“邵戈,你轻一点好不好?” “疼吗?”邵戈现在才真正露出他坏心情的一面,“我以为你住在这里很开心,并不疼。” 果然还是生气了。 但这种生气是不是意味着邵戈并没有被控制呢? 申珏想了一下,就费力地爬了起来,一边爬,一边扯裤子,只是扯到一半,就挨了一掌。.他被打得又趴了下去,裤子还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被上了药的地方除了撞出的青色,还有一大块红色。 “动什么?药还没有上完。”邵戈冷漠道,“如果你不想上药,那我走了。” 申珏闭了闭眼,最后只能把脸埋进枕头里,好在邵戈后面的力气还是变小了,可是少了疼痛,气氛顿时就变得十分暧昧。 他一直闭着眼,都不知道这个药到底上了多久,等他听到床边的重量一轻,才沉默着把裤子扯上来。 邵戈出去洗手了,过了一会才重新回来。他把医药箱收拾好,才看向申珏。 申珏坐在床上,眼神看上去可怜又无辜。他许久没理发,额发已经长到了眉毛以下,本就显小的脸,现在看上去更小。 如果不是邵戈跟他八年多队友,都会以为眼前的人才十八岁。不过季爻有一点没说出,申珏的确胖了一点,脸颊比以前多了一些肉,显得十分白嫩。 邵戈看了一会,都没忍住,伸手捏了申珏的脸颊一把。触感很好,跟方才那里的肌肤一样嫩。 “你还真胖了。” 申珏尴尬地抿了下唇,“我现在有身孕,难免多吃一点。”他说完,见邵戈没说话,想了下,轻轻凑上前,抱住了邵戈的腰,只是抱上去,已经能感受到衣服下的力量,“邵戈,我没有出轨,你信我吧。” 邵戈垂眸盯着申珏的头顶看,眼里是复杂的情绪,“但你跟他是差点睡了吧,他都跟我说过了,你曾经花了两张餐票和两块晶核买了他。” “你都说是差点了,而且那时候我们两个也没有在一起,不能算出轨。你要这样追究起来,那你原来在娱乐圈那些女友,我是不是也要一个个翻旧账?” 邵戈拧了下眉,“你好端端说那些人干什么,我跟那些人都是公司炒作罢了,我那时候忙成那样,哪有时间谈恋爱。” “可我之前不是因为你拒绝我,我才去找别人的吗?况且我也没真的找,所以不能算我的错,要错应该是你的错,如果你不拒绝我,我会去找少爷吗?”申珏很快就开始反击,甚至松开手,抬眼,瞪着邵戈,“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他打赌?我可是告诉了你,我为什么会来他这里。” 邵戈眉心蹙得更深,好一会才说:“他找到了我,说了你们两个的事情,我没理他,但他说要跟我打赌,我拒绝了,可接下来我就稀里糊涂地跟他打了赌。我记得我明明是不想打这个赌的。” 原来是这样,那季爻还是对邵戈用了异能,可似乎非常短暂,起码现在的邵戈并没有□□控。 他之前猜测邵戈前几世对季爻一见钟情是因为惑心这个异能,而会不会这种异能持续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 也许季爻要时刻使用这个异能,才让邵戈一直爱他。或者说,一开始季爻使用了惑心,到后面,邵戈就真的爱上他了,他也不用再使用惑心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季爻可以随心所欲控制异能时间的长短,但这一种可能太可怕了。 刚刚季爻出去的时候,还跟邵戈说,让邵戈待会去他房间,这句话用了异能吗? “你刚刚说季爻有惑心的异能?那是什么?”在申珏想事的时候,一旁的邵戈突然问。 申珏回过神,才说:“能操控人心的一种异能,你跟他打赌就是因为这个,他拿你威胁我也是因为这个,他跟我说,如果我不来房间,他就要把你抢走,所以我才来了,那天我本来准备杀了他的,刚要动手,你就来了。” 邵戈闻言神情似乎有些愣,好半响,才说:“还有这么恐怖的异能吗?” “嗯,所以季爻才能当上这个基地的老大,他每天几乎没做什么正事,但手底下的人却都井然有序,甚至没人想造反,把他挤下去,这很奇怪,不是吗?”申珏说。 邵戈这一回沉默了更久了,“那有办法破解吗?” “有,杀了他,或者不听他说话。” 但让申珏惊讶的是,邵戈提出了另外一种办法,“让他变成哑巴也可以吧。” 申珏想了一会,才犹豫地点了头,“如果他的异能是靠嘴巴来说的话,应该可以的。” 他们再聊了几句,邵戈就要出去了,他出去前,申珏特意问了一句,“你待会是回自己的房间,还是季爻的房间。” 邵戈神情似乎恍惚了一下,随后果决地回答:“季爻的房间。” 那一句话还是有异能。 等邵戈离去后,申珏在床上躺了一会,还是起身离开了房间。他走到季爻的房门,动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他才听到季爻的声音,“什么事?” 申珏抬高了音量,“我饿了,想做拌面吃,有人要吃吗?” 三十秒不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季爻换上了一套睡衣,但衣服和头发还算整洁,“我吃。”他飞快地答话。 申珏越过他,看了房间一眼,就看到了邵戈。邵戈坐在季爻房间里的沙发上,目光也看着这边。 邵戈的衣服也是整齐的。 “你吃吗?邵戈。”申珏问。 邵戈闻言站起身,“我来做吧,你们去客厅坐着吧,好了,我叫你们。” 季爻闻言,扭头看着邵戈,“你也会做饭?” “嗯。”邵戈往外走。 季爻皱了下眉,眼里有着淡淡的疑惑,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年头大家都会做饭了吗?” 申珏听到了,但没理季爻,跟着邵戈走了。季爻发现后,哼了一声,才慢悠悠地跟上去。 邵戈并没有半夜吃夜宵的习惯,所以他只做了两人份,两份是分开做的,申珏那一份清淡许多,邵戈还给申珏泡了一杯牛奶。 季爻看着自己红通通的拌面,又看了下申珏面前的牛奶,“我怎么没有牛奶?” “你要喝吗?”邵戈问,“那我再泡一杯。” 季爻想了下,还是说:“算了,我不喝牛奶,你给我倒一杯橙汁,我要鲜榨的。” 邵戈转身又去了厨房,而申珏则是扭头看着季爻,“你自己没手吗?” 季爻勾唇笑了笑,眼里是欠扁的挑衅,“他愿意帮我做,不行吗?你要是也想喝橙汁,跟他说呗。” 申珏扭开脸,冷声说:“你什么事情都麻烦别人做,难怪长不高。” 他一向对季爻没好语气,所以这一次他依旧怼了回去,但没想到季爻沉默了一会,然后抬手直接把面前的桌子掀翻了。 桌子撞倒在地,桌子上的东西全部砸碎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邵戈被声响惊动,很快就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到客厅的一片狼藉,眉头直接拧了起来,“闹什么?” 季爻此时表情平静得刚刚掀翻桌子的人不是他,他站了起来,笑睨了申珏一眼,“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长不高,可是又如何,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痛苦,邵戈帮我弄杯橙汁,你都受不了,那干脆他以后都不要用手了。” 他说到这里,转眸看向邵戈,声音冷了三个度,“邵戈,从厨房拿刀出来……” 话没说完,他的唇已经被捂住了。 申珏神情前所未有的慌张,死死拿手捂着季爻的口唇,“季爻,我错了,我收回了刚刚的话,你别让他拿刀。” 以往的季爻眼底总是充斥着恶意的笑容,这是申珏第一次见到对方眼里完全没有笑意,黑漆漆的瞳孔里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他抬手扯下了申珏的手,“你现在后悔了,晚了,我说了,我一定会让你感到痛苦。” “那你砍了我的手。”申珏直接答,“砍我的手,就让我痛苦了。” “不,我就要砍掉你在意的人的手。”季爻再一次看向了邵戈,这次他才开口之前,先抓住了申珏的双手,“邵戈,拿刀过来。” 邵戈照做了,很快就拿着刀出来。 他拿的是厨房的水果刀,刚刚他还在用拿刀削橙子皮。 季爻看了一眼邵戈手里的刀,才看向申珏,眼里重新有了笑意,“其实我也舍不得砍掉邵戈的手,毕竟是这么漂亮的人,身体有了残缺,就不漂亮了。所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 申珏几乎没有犹豫,“你说。” “你肚子里的孩子和邵戈的手,你选一个。”季爻再一次逼申珏做选择。 这一次,似乎已经没有让申珏有不选的余地了。 邵戈的刀还握着手里。 对于申珏来说,他肚子里的孩子可以让他在末世暂时安全,起码不用惧怕丧尸,也不想去找一个男人来碰自己,做那种恶心的事情。 可邵戈是境主,他所做的一切的最终目的都是让邵戈爱上他,如果他选择了孩子,等于放弃了邵戈。 其实这个选择几乎不用选,在境里,申珏只能事事以境主为先。 “我选择邵戈的手。”申珏说。 季爻闻言,眼神微变,“你确定?” “我确定。”申珏说,“你让他把刀放下,你想什么时候拿掉孩子,我都听你的。” 季爻沉默了一会,直接甩开了申珏的手,冷笑了一声,“行,明天我就带你去做了这个孩子。”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进了房间还重重关上了房门,仿佛申珏方才的行为更加惹恼了他。 申珏没有心情去理会季爻这个神经病,他先是把邵戈手里的刀拿了下去,重新放回了厨房。 邵戈好像在被控制的时候,依旧听到申珏和季爻的对话,他跟着申珏进了厨房,声音有着不悦和不解,“你疯了吗?申珏。” 申珏背对着邵戈,声音很低,“我没疯,不要孩子也可以,可是我不能看到你的手被砍掉。我还记得你的粉丝说你的手是你身上第二好看的部位。” 身后只有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申珏才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拥住他的肩膀,“他不会砍我的手的,你还饿吗?” “不饿。”申珏本就不饿,是为了把邵戈和季爻两个人分开,才去敲了季爻的门。 “那你先回房睡觉吧,别担心。”邵戈顿了一下,“我会保住我们两个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防盗章,明中午之前替换。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19) 这是邵戈第一次说“我们的孩子”。 申珏目光闪了一下, “你说……我们的孩子?” 邵戈嗯了一声,随后又反问:“难道不是吗?该不会是别人的孩子?你瞒着我做什么了?”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申珏的耳垂。 申珏的耳垂跟脸一样,偏圆润,有肉。邵戈摸了一下, 摸到一个小疙瘩,那是打过耳洞又堵死的痕迹。 原来他们刚出道的时候, 经纪人带着他们去打耳洞,不过邵戈的耳洞在耳骨那里。 他摸了摸,觉得挺好摸, 忍不住又摸了几下, 甚至还微微低头对着耳朵吹了一口气,声音尾音上扬,带着几分戏谑,更是夹杂着几分暧昧,“说啊, 你有没有瞒着我去干什么坏事?” 申珏是真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邵戈一直比较自我, 总归来说,人是比较正经的,从来不会说这种暧昧的话,但他今天说了。 申珏不由又想到之前的上药,难道他之前看到的邵戈只是表象, 而真正的邵戈其实跟所有男人一样,会吃醋,会开玩笑,会玩暧昧,还会……占便宜。 “啧,在我的厨房发.情吗?” 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申珏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就看到了季爻。季爻又从房间里出来,脸色还是很难看,此时的目光正锁在邵戈和申珏两个人身上。 邵戈轻轻松开手,淡定地说:“你误会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误会?你们两个孩子都有了,我能误会什么?在厨房干.一.炮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吧,不过我嫌脏。”季爻说到这里,几乎有几分咬牙切齿,他看向申珏,“你还不滚回房间去?” “去吧。”邵戈拍了下申珏的肩膀,“早点休息。” 申珏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那客厅的东西还没收……” “我来收拾,你先去睡觉吧。”邵戈打断了申珏的话。--- 申珏见状,只好先回房了。他已经许久没这么晚睡了,加上有了身孕的原因,莫名其妙的嗜睡,其实他早就困了,可是还是要提着心去应付邵戈和季爻。 因为疲惫,申珏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而厨房里的两个人已经转战到了阳台。季爻从阳台上的小桌子上拿起一包香烟,从里面抽了一根烟,就开始抽。 邵戈看了他一眼,蹙了下眉。他向来不喜欢香烟的味道,上次抽烟是因为心里太烦,但也是避开其他人的,甚至也只抽过一次。 季爻的姿势一看就是个老烟鬼了。 季爻似乎注意到邵戈的皱眉,转头对着邵戈吐了一口烟圈,“邵戈,好歹我们也是彼此的初恋,没必要现在装成完全不认识我吧。” 提起这个,邵戈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你不是已经答应过,不再提起这件事了吗?更何况那也不算什么恋爱,我们只是在网上聊过几次罢了。” “是吗?”季爻笑了一声,又吐了一口烟圈,他看着白色的烟圈慢慢在空气中消失,曼声道,“可是你见到我就认出我了,你该不会还留着我十年前的照片吧?” 他说完,又看向了邵戈,“好歹我们也有过一段情,你现在在申珏面前装不认识我,还装作被我的异能控制住了,你倒好,拿我来试探他对你的真心,我现在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恶人。” 凌晨的基地已经十分安静,尤其他们还在十四楼的高层,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听得最清楚的是彼此的呼吸声。 邵戈眉头蹙得更深,“我没有利用你去试探申珏,是你逼我,还要动申珏,我才被迫跟你演戏。” …… 邵戈和季爻两个人有一个申珏不知道的秘密。 申珏一直以为这两个人是一见钟情,后面又认为是季爻用惑心控制了邵戈,但事实上都不是。 邵戈和季爻在高中的时候谈过一段网恋,那时候的季爻已经是女装打扮了,他的头像和空间里的照片都是他穿女装的样子,很自然地迷住了当时情窦初开的邵戈。 随着聊天的深入,邵戈喜欢上了网线另外一头的人,虽然他们没有打过电话,但一切都很默契。 直到邵戈有一次突发奇想买了飞机票想去找季爻,他早就知道季爻的城市,所以买好后,给季爻发了机票照过去。 一向秒回的季爻那一次却消失很久。 直到飞机票上的登机时间的前两个小时,季爻才给邵戈回复。 瑶瑶(季爻):[你在机场了吗?] 刀(邵戈):[嗯,你能来接我吗?不方便的话,告诉我地址,我到了打车过去。] 瑶瑶(季爻):[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开视频吗?现在开吗?] 邵戈见到这样的话,心里闪过了一丝怪异,但他还是开了,而开了之后,他看到一个裸.体。 一个属于少年的裸.体。 脸是他的女友的。 对方笑着说:“邵戈,你现在还想来见我吗?” 邵戈直接挂掉了视频电话,然后迅速拉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机场。 他已经快把这段往事给忘记了,但没想到他又碰到了对方,甚至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位所谓的“前女友”。 那一天,申珏在餐厅看到两个人说话,谈的当然不是什么电影内容。 “邵戈,好久不见。”季爻笑了一下,“你认出我了。” 只有他这种人才会那么自信对方能在时隔十年后认出他。 当然邵戈也的确认出季爻,因为季爻,他才这么多年没谈恋爱。他见到女人,都怀疑对方是女扮男装。 “你怎么在这里?”邵戈压低了声音,他并不想让申珏知道这件事。 因为太丢人了。 “这个基地是我创办的,我当然在这里了,对了,我还兼职在这里当少爷,你那个队友还点过我呢。”季爻又笑了笑,他总是笑着,别人假笑,眼睛是没有笑的,他假笑,眼底都是有笑意的。 那次见面并不愉快。 接下来,季爻单独约了邵戈出来,邵戈一开始拒绝了,但季爻就让人给邵戈送了一封信,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申珏没有穿裤子。 十分高清。 邵戈只能赴约。 “你到底想干嘛?”邵戈对这位“前女友”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我没想干什么,邵戈,你现在找到真爱了,我应该恭喜你,但你觉得他真的喜欢你吗?”季爻居然又拿出其他几张照片,甚至照片上不止申珏一个人,有他和季爻的,还有他跟另外一个人的。 邵戈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季爻见状,满意地笑了笑,“邵戈,我们来打个赌,赌你真爱到底是不是真爱,如果在三个月之内,他没爬上我的床,那你就赢了,我把这些照片销毁掉,以后再也不提跟你的关系,如果他爬了,那么你归我,或者他归我。” “不可能,我不会答应的。”邵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季爻没生气,只是提出了第二个选择。 “那这样吧,他的体质能怀孕,这件事你瞒不住我的。总有一天,他会怀上的。如果你离开这里,带着一个怀孕的男人,总不会那么方便的,况且,你受得了路上的苦,他受得了吗?肚子里的孩子受得了吗?只要你陪我打这个赌,我帮你护着申珏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你输了,也什么惩罚都没有,怎么样?” 季爻见邵戈还没有直接答应,又补了一句,“他没有异能,很容易死的。” 话里尽是威胁。 邵戈只能同意。 在这场赌局里,邵戈赌输了,他看到申珏跪在季爻的面前。他低迷了好几天后,才找到了季爻。 随后邵戈就搬了进来。 而季爻同意邵戈搬进来的一个前提是,要配合他演戏。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20) 夜色渐渐深了,远方的星辰显得越发的耀眼, 它们点缀着黑色的天幕, 成为夜里最漂亮的存在。. 季爻把细长的女式香烟夹在手里,抬头睨着邵戈。在夜色里,他的眼睛几乎跟夜色混在了一起, 但脸又白得出奇, 仿佛刷了一层厚厚的粉在上面。 “你现在倒撇得干干净净, 算了, 我也懒得跟你争,不过那场赌约还是我赢了, 因为申珏来找了我。” 邵戈今日已经了解到申珏为什么会来找季爻,所以心里的结早就解开了。他原来高中跟季爻谈恋爱的时候, 就知道他这位“前女友”是个特别执拗的人,所以也不反驳。 季爻见邵戈不说话, 反而失了兴趣。 没意思,还没那个大肚男人有趣, 看对方变脸的样子都比看邵戈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好。 想到这里,季爻把香烟捻灭了,丢进垃圾桶里, 便转身往屋子里走, 不过没走两步, 就听到身后邵戈的声音。 “我已经答应陪你演戏了,但你别太欺负他。” 这算什么? 跟前任说,别欺负现任吗? 季爻转过头, 红唇微抬,“好啊,那我就对他好点咯。” …… 申珏只是睡了一觉,就发现季爻那个疯子的态度好像变了。 他好像忘记要带申珏把孩子做掉了这件事,反而叫人抬了很多补品上来。 “喏,这个给你的,免得有人说我苛刻你这个大肚男人。”季爻用脚踢了踢面前的箱子。 申珏愣了一下,自然看向了邵戈,邵戈表情如往常一样,只是从申珏的手里拿过了围裙,“你坐着休息吧,我来做饭就可以了。” 还没等申珏说话,季爻已经开口了,“不行,你要做饭可以,但申珏必须给我做饭,要不然我凭什么养你们?” 邵戈皱了下眉,“谁做饭不都是一样吗” “不一样,我就要吃申珏做的。”季爻斜睨申珏一眼,“你做不做?” 申珏沉默一瞬,才说:“那邵戈帮我打下手,总可以了吧?” “行吧。”季爻勉强道。 虽然说是邵戈帮申珏打下手,事实上申珏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只需要把东西放进锅子里炒罢了,其余的邵戈都会做。 他们三个人就开始了一种奇怪的同居生活,各睡各的房间,甚至季爻看到邵戈对申珏做出一些亲密的动作,也没什么反应了,只是有时候申珏回头,会发现季爻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的肚子。. 那种眼神让人生寒,可又具体说不出是什么眼神。 在这些日子里,申珏发现邵戈似乎一直没有被异能所惑,跟他的感情似乎在逐渐升温,一切都仿佛在向好的方向走。 这种顺利并没有让申珏觉得安心,反而更加如履薄冰。他所经历的每一个境都要尝尽苦处,可这一个境,从一开始就很顺利。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申珏就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前三个月的时候,根本看不出肚子有问题,但一过五个月,他的肚子就跟吹气一样大了起来。 因为不能总是呆在房里,申珏要出门散步,但幸好的是天气渐冷,穿着宽松的外套,只能看出小腹有点往外凸,但不明显。 每天散步都是邵戈陪他散步,偶尔季爻也会一起,但他不跟申珏他们走在一起,他走在后面,跟着申珏和邵戈,也不说话。 这几个月季爻都表现得太沉默了,仿佛每天只要申珏给他做饭,他就会变乖。 但申珏的体质好像跟女人怀孕时不同,女人怀孕一般是孕早期会发生孕吐的反应,申珏到了第五个月才开始孕吐,厉害起来,吐得眼前都发黑。 这种孕吐经常在做饭的时候。 次数多了,邵戈就不想让申珏做饭了,所以他去跟季爻谈,以后他来做,让申珏休息。 季爻听了这话,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申珏,“你怎么想?” 因为孕吐,申珏之前胖起来的脸迅速瘦了回去,甚至有更瘦的倾向。 申珏想了下,才说:“我的确想休息一下。” 季爻笑了一声,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说:“行吧,那你就休息吧。” 俗话说暴风雨的前夕总是最宁静,季爻也是。三天后,申珏半夜被绑了起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季爻就拿着绳子将他捆了起来,捆好后,还不忘拿了布堵住申珏的嘴。 申珏被季爻行为惊到了,他不知道季爻想干什么,只能用眼睛看着对方。 季爻将人绑了起来后,就抓着申珏往外走,他力气大,几乎是拖着申珏往外走,在路过邵戈的房间时,申珏费尽力气挣开季爻的手,整个人撞上了邵戈的房门。 巨大的一声,可是房里静悄悄的。 “别想他能起来救你,他今天是醒不过来的。”季爻冷笑了一声,重新拉过申珏,“我在他的水杯里放了好几颗安眠药。” 这个疯子到底想干嘛? 申珏拧着眉,只能被对方拖出门口,下了电梯。 季爻直接把申珏带到了停车场,然后就推着申珏上了一辆面包车。 “上去。”他强行把申珏塞进了副驾驶。 他自己再坐到主驾驶座。 做完这一切,他不由摸了下身上的香烟,但瞥到申珏的肚子时,又停了下来。 季爻看了下申珏,把布扯了出来。 申珏嘴巴一得自由,就开了口,“你在做什么?” “离开这里。”季爻回答得轻描淡写,因为不能抽烟,他只是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你要离开,为什么要带上我?”申珏根本想不通季爻在想什么,这种人的思维根本没法用常理去思考。 季爻转眸看着申珏,轻轻嗤了一声,他抬手捏了下申珏现在没什么肉的脸颊,“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们两个呆在一个,所以决定带你去闯荡江湖啊,开心吗?” 申珏闻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你把绳子解开。” “不解。”季爻红唇分开,吐出两个字,就发动了车。他开得很快,基地的入口处的门卫看到季爻的车,就直接打开了门。 离开基地后,季爻开得更快了,他们还在路上遇见了游荡的丧尸。季爻看到后,笑了一声,就一脚踩下油门,直接加速,把丧尸给撞飞了。 这样凶残的一幕,他却仿佛觉得十分有趣,玩起了开车撞丧尸的游戏。 而申珏渐渐面色开始惨白,到后面额头都开始冒虚汗,等他开始要吐的时候,季爻才把车速慢了下来。 “申珏,你看过海边的日出吗?”季爻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申珏靠在座位的靠垫下,有气无力地说:“看过。” “美吗?”季爻问。 “美。” “那你陪我去看一下吧。”季爻说到这里,又调转了车头。他们大概开了两个小时,才到达了海边。海边这边也有丧尸,季爻从车里拿了一把枪,就下去了。过了一会,他带着血腥气回来了。 他从申珏的那边车门,把申珏拖了下来,强行把人拖到了海边的观赏椅上坐着。 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天色还是黑的。海边的风格外的大,吹得申珏脸颊作疼。他身上的绳子还是绑着的,季爻站在他身边,似乎也不准备给他解绑。 “季爻,你要看日出,能先解开我身上的绳子吗?”申珏无力地说。 季爻看着远方的海面,其实看不怎么清楚,但海浪声听得十分清楚,一阵一阵的涌来,拍打在沙滩上。 “不急。”季爻说,“先看日出吧。” 这一等就差不多等了五十分钟。 金黄色的太阳缓缓从海的另一边升了起来,本来泛着鱼白色的天空被渐渐染成了橘黄色,而海面亦如,一条荡在海面上的光线从太阳那边直逼岸边。 季爻眯了眯眼,凝神看着海上的太阳,许久才说话,“果然挺美的。” 申珏原来修道的时候看过很多次的日出,所以并不觉得惊讶,让他惊讶的只是季爻的行为。 等太阳完全升起,季爻才回头把申珏身上的绳子解了。一解开,申珏就要站起来,但被绑久了,手脚都有些麻,刚站起来就要摔。 旁边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 “再坐一会吧,你就算想回去,这里也只有我这一辆车,车钥匙在我身上,你拿不到。”季爻懒洋洋地说。 申珏眼底闪过不悦之色,但只能重新坐回去,他看到地上的绳子,就踢开了一些。季爻在申珏的旁边坐下,跟申珏苍白不同,他经过这大半夜的折腾,人看上去还是特别有精神。 “季爻,你是不是有病?”申珏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在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有啊。”季爻答了,“一生下来就有,我们全家都有病,所以谁让你碰到我了,你这是活该碰到我。” 申珏闻言转头看向了季爻,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他们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季爻就扯起申珏往车上走。他还是强行把人推进了副驾驶,但等他一拉开驾驶位的车门,申珏已经举起枪对着他的脑门了。 刚刚季爻下车杀丧尸的时候,申珏其实偷偷看了下车上的东西,发现车里还有一把枪。 “把车钥匙给我。”申珏冷声道。 季爻在看到那把枪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但还是说:“如果我不给呢?” 回答他的是申珏扣下扳机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 【这个月准备调整作息了,每天晚上六点更新,如果没做到,那一章就发红包。】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21) 扳机扣下去, 只有一声空响。. 随之响起的是季爻的笑声。 他坐上了车, 把额头贴上冰冷的枪口,“继续啊, 再开一枪, 看看我会不会死?” 申珏长睫微颤, 声音冷到了极点, “你故意的。” 季爻伸手抓住了申珏握枪的那只手, 脸上还挂着笑容, “我只是忘了给这把枪上子弹, 但没想到有人会拿这把枪来杀我,算我命大。” 他把枪从申珏的手里抢了过来, 丢到了座位下, 而下一瞬, 他就欺身而上,直接压在了申珏的身上。 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有多重?起码能压得申珏一时之间有些喘不过气。季爻直接压在他的肚子上。 他伸手去推对方,却被对方反握住手腕。 “难受吗?”季爻说, “你都要杀我了, 这点难受算什么?做一件事就要想到承担失败的后果。”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申珏, 宛如一个刽子手。 申珏本就不舒服,现在被季爻这样一弄, 整个人更是难受, 困倦不堪又虚弱无力,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他喘了喘气,艰难地说:“你要杀就杀吧。”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季爻低下头, 凑近申珏的唇瓣,两人挨得太近,他的气息都落在了申珏的脸上。他这次没在身上喷香水,味道倒是好闻许多了,起码没那么浓烈了。 话落,季爻就直接咬上了申珏的唇,不带一点温存,完全是啃咬,仿佛申珏的唇成了一块肉,而他是饿了许久的狼。 他咬得狠,申珏疼得眉头紧蹙,还推不开人,但已经感到有血液顺着下巴流落下来了。 这个疯子! 季爻尝到了血味,似乎更兴奋,竟然顺着血液舔.舐下去。他滚烫的手摸着申珏的后颈,半响,他的手来到了前颈,逼着申珏抬起头。 下巴和脖子上的血被舔舐干净了,他又重新回到了唇上。申珏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在听到季爻满意的笑声时,他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申珏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褥似乎是刚换过,还散发着洗衣液的味道。他先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就立刻倒吸一口冷气,被咬破的地方似乎结痂了,但一碰就疼。 季爻那个疯子咬破好几处。 申珏打量了下周围,发现他此时在一个房间里,装潢极其简单,整个房间就一张床和一个桌子,连凳子都没有。 那把桌子上放着一把枪。. 他盯着那把枪看了一会,还是没有去拿,而是掀被准备下床。 刚掀开被子,申珏就感觉到不对劲,等他坐起来一看,才发现他居然穿的是一件纯白色女式睡裙。 申珏目光一颤,立刻就掀开了裙摆,然后发现他的内裤都被换成了女式的蕾丝三角内裤。 这完全是季爻的风格。 申珏想把衣服脱下来,可是他下床后找遍这个房间都没有找到其他衣服,甚至连他的拖鞋都是明显的女士款。 他走到房门处,一打开门,就看到季爻。 不过他在看到季爻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季爻把长发剪掉了。 现在的季爻把头发剪成了板寸,浓丽的眉眼配着板寸,有一种古怪的美感。他衣服也换成了男装,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给枪上子弹。 听到动静,季爻微微抬眼,一双狐狸眼在看到申珏的时候,弯了弯,“醒了?饿了吗?” 说完,他往厨房那边呶了下嘴,“我煮了粥,去喝吧。” 申珏盯了季爻半会,还是走进了厨房,锅里的确热着粥,但申珏只喝了一口就差点吐了出来。 太难喝了,季爻不知道在粥里放了多少盐,而且锅底都被烧糊了。 季爻似乎听到了厨房的动作,很快就走了进来,看到申珏那一脸难以言状的表情,挑了下眉,“很难喝吗?我觉得还好啊。” 申珏都不想跟他说话,把锅里的粥全部倒了,然后自己下面吃,他看到台子上有一包没拆封的面条。他现在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进食了,但胃里的烧灼感证明他不能再饿下去了。 他都没加什么处理,煮了一碗清水面,就开始吃。吃的时候难免碰到唇上的伤口,导致申珏在吃的时候眉心一直紧蹙的。 申珏吃面的时候,季爻就一直盯着他看,眼神直勾勾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等一碗面下肚,申珏才感觉到身体稍微舒服一点了,但还是有些难受。他抬眼看着对面的季爻,平复了下语气,才说:“季爻,你在想些什么,不如直接跟我说,我们不要兜圈子了,行吗?” 他是真不想跟这个疯子牵扯上什么关系。 可惜他没办法杀了季爻。 季爻瞳孔的颜色很深,几乎接近纯黑色。他听到申珏的话,眼珠子悠悠转了转,“我没想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起身。 申珏看见他起身,就往后躲了躲,这是一种本能反应,而这种反应让申珏都吓了一跳。 他居然现在在害怕这个疯子。 季爻仿佛并没有看到申珏躲避的动作,直接走到申珏旁边坐下了,眼睛很亮地盯着对方,“其实我一开始只是逗你玩一玩,但我现在觉得你很像一个人。”他表情渐渐变得肃严,“我的母亲,她跟你一样做的一手好菜。你们两个对我的态度也非常像,她总是露出厌恶我的表情,可我的每一顿饭菜都是她做的。她恨我,但又爱我,厌恶我,但又喜欢我。” 申珏目光微变,他突然想到季爻扮成女人,可能并非天生,也许是后天形成的,可能跟季爻提到这位母亲有关系。 在这个年代,大部分的人在口头上提到父母,很少会用“母亲”这么书面用语的话,这像是透露了季爻和他母亲关系的一种生疏。 听季爻的形容,他的母亲似乎对他有些奇怪。 季爻提到他母亲的时候,表情是格外的严肃,甚至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但我的母亲在末世来临之前就去世了,她自杀了,因为我没有我姐姐优秀,我总是叛逆,不听她的话,她非常生气,所以离开了我。” 申珏听见这话,心里闪过一丝不妙,而下一瞬,季爻突然弯腰,把脸贴在了他的肚子上。季爻神情有些恍惚,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我希望你肚子里的是个女孩,我会把将她培养成我姐姐那样。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侧过头,对着申珏微微一笑,“我本来在想要不要杀了邵戈,可是我发现我舍不得杀他,同时,我觉得你应该不想看到我杀,如果我杀了邵戈,你肯定会对我感到失望,所以我才带你离开了基地,去一个没有邵戈的地方。” 申珏闻言,直接推开了季爻,“我是男人,没办法当你母亲的替身,而我肚子的这个也不会是你姐姐那样。” 季爻因为申珏的动作,脸色变了变,但没有发火。他只是起身在原地踱步,似乎在想事情,而过了一会,他才转头看着申珏,眼神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媚声媚气地说:“没关系,你可以不同意,那我们就换一种关系。五个月胎像已经稳了,经得起折腾了,说不定你这个孩子刚生下,又怀上我的了。” 季爻的话直白地让申珏无法装没听懂,他抿了抿唇,才说:“你是想让我扮成你母亲的样子?” 季爻没说话,只是看着申珏。 申珏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女式睡裙,说实话他的身高比较高,不知道季爻从哪里弄来的合身裙子。仿佛季爻做这些事情不是一时起意,更像预谋已久。 季爻的这种病态无疑给申珏带来了困难,但没办法,他前几世不认识季爻,不知道季爻对他的母亲有执念,他也不知道前几世的季爻和邵戈是怎么相处的,季爻是不是也把邵戈当成了他母亲的替身? “行,我答应你。”申珏现在只能妥协。 这一妥协,季爻明显变得开心了,他甚至拿出了一顶假发给申珏戴上,还温柔地把申珏梳头发,眼神的温情是申珏之前从来没见到的。 真是个疯子。 而接下来的几日里,季爻似乎彻底黏上了申珏,无论申珏去哪,他都要跟着,即使是上厕所,他也要站在旁边看着,轰都轰不走,申珏生气了,他就说:“我的母亲就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自杀了。” 一开始申珏以为季爻是在通过他怀念自己的母亲,但时间一长,他就发现似乎不是这样的。 季爻再也没有穿过女装,甚至行为举止越来越像男人,有时候申珏会故意以长辈的口吻跟季爻说话,但季爻从来没有听过,甚至当申珏说的时候,他的眼神非常奇怪,像是在看亲人,又像是在看仇人。 他虽然对申珏无微不至,但更像是管制,他在限制申珏的人身自由,不允许申珏出门。当季爻出门的时候,他就会申珏绑起来,甚至还会蒙上眼罩,封闭申珏的视线。 “你为什么要绑着我?”申珏问季爻,“你可以把门反锁就行了,我照样出不去。” 季爻唇瓣微颤,似乎有些出神,随后他的手摸上了申珏的脸颊,“因为妈妈就是这样做的,她绑着我,现在我长大了,当我把她绑起来的时候,她却生气了,你现在也生气了吗?” 他的手指摸过申珏的眉心,眼角,最后是脸颊。 “你不要学她,她是个坏妈妈,你是好人对吗?你会爱你的孩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成功。 高考的小可爱们都考完了吧,可以开开心心玩咯。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22) 时间一晃, 竟然飞速地过去了三个多月。--- 这三个多月里, 申珏一直只能在这个房子里活动,无法出去, 因为住在地下室,连太阳都无法接触。 身怀八个多月身孕的申珏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病态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但季爻仿佛似乎不受影响, 依旧是粉蒸肉的那种白法。 这段时间里, 因为申珏逐渐行动不便,有些弯不下腰,季爻学会了做饭, 虽然称不上好吃,但已经能入口了。 他甚至每顿变法给申珏做营养餐, 督促申珏吃完, 如果申珏吃不完, 他就要动手喂。 这三个月里,申珏的头发长了许多,已经到齐下巴的长发。季爻不再给申珏戴假发, 而是动手给申珏修剪了个直刘海。若不看身高,申珏看上去就是一个怀了孕的女孩子。 “今天早上吃蒸蛋好不好?”季爻一边帮申珏穿鞋,一边问。 申珏坐在床边,意兴阑珊地说:“随便。” 季爻穿好鞋了,便站起来,弯腰在申珏额头上亲了一下, “乖,吃了蒸蛋,有你爱喝的酸奶。” 申珏不喜欢喝酸奶,季爻总是随便说着他的喜好,今天说他爱喝酸奶,明天就会说他爱喝牛奶,过两天,又会说他最爱鲜榨果汁。 季爻准备了什么,他就会说申珏爱喝什么。他总是喜欢玩这种游戏,乐此不疲,仿佛只要他说了申珏喜欢,申珏就真的喜欢了。 但季爻有很厉害的地方,他不在家的时间非常短,但他每次都能以最短的时间带回来丰富的物资,申珏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连邵戈都做不到。 这三个多月,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不再毒舌,不再跟申珏吵架,无微不至到了一种恐怖的状态,甚至申珏夜间要起来上厕所,申珏一动,他就醒了,然后好像完全没睡意一样问申珏,“要去卫生间吗?” 然后他就会抱着申珏去。 申珏身高有一米八几,还怀了孕,体重绝对不轻,甚至可以说很重了,但季爻好像一点都不吃力。他第一次的时候还做出了给小孩把尿的姿势,气得申珏当场翻脸,他才不情愿地把申珏放了下来。 回到床上后,他还要帮申珏按一会腿再睡。他觉得夜里按一按腿,申珏白天的腿就不会肿得厉害了。 而申珏对这种生活只感到焦虑,他见不到邵戈,被迫跟季爻这个疯子朝夕相处。他其实几次想偷偷杀了季爻,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有一次申珏拿到了水果刀,刚拿起来,季爻就发现了,他从厨房走出来,温声问:“你看到水果刀了吗?” 申珏把刀藏在了沙发垫下面,面对质问,他摇了摇头。 季爻沉默了一瞬,走上前,低头看着坐着的申珏,“听话,把刀拿给我。” “我没有见到刀,怎么给你?”申珏也抬起头,看着季爻。 季爻勾了下唇,“行。” 然后他就欺身而上,当申珏身上那条裙子快烂的时候,申珏只能缴械投降了。 他脸上尽是羞愧的绯红,想把自己的脚从季爻的手里缩回来,“刀在沙发垫下,你松开我。” 季爻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不听话的小孩,“早这样说,不就可以了吗?” 季爻把人扶起来,看了下已经变成碎布的可怜内.裤,再温柔地亲了亲申珏的头顶,“去洗个澡?你刚刚出了不少汗。” 申珏气得浑身发抖,但又拿季爻毫无办法。、 最迟,等孩子出生,在那之后,他一定能杀了季爻。 …… 只是没过多久,季爻突然开始收拾东西,那时候申珏正在喝汤,看着他忙里忙外,把他们两个的衣服全部收拾进行李箱的时候,心里闪过一丝惊喜,“我们要离开了吗?” “嗯,这里的物资差不多没有了,而且丧尸越来越多,你现在肚子大了,再呆在这里恐怕有危险。”季爻收拾完一个行李箱,走过来摸了摸申珏越发白嫩的脸,“在路上可能会比较辛苦,不过我弄到了一辆房车,我还是可以做菜给你吃。” 申珏挣开了季爻的手,有些冷淡地说:“随便吧。” 他们当天下午上的路,这辆房车很大,里面还有一张床,但这张床对于两个男人来说太小了。若是两个人躺在上面,都无法翻身,而申珏因为肚子月份越来越大,现在基本只能面朝左侧睡,要不然就会觉得不舒服。 所以他们夜里睡觉的时候,季爻就缩在旁边的沙发上睡。季爻再怎么也有一米七,小小的沙发上睡,总是不舒服的。 申珏在白天的时候看到季爻在偷偷摸摸地揉肩,他似乎怕被申珏发现,每次都躲着揉。 这次上路对于申珏来说是件好事,因为季爻告诉了他目的地,是前几世那个最大基地M城。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也许会在那里重逢邵戈。 遇见邵戈的话,他离开季爻的控制就更容易了。 在去M城的路上,他们碰见了其他人。 那是一对异性情侣,两个人都有异能,男的可以让遇见的丧尸瞬间失明,而女的异能则更有用了,她可以把图片上的食物变出来,但每天只能变一次,但也够不错了。 那对情侣在看到申珏他们的房车后,又问了目的地后,便想一起走。季爻跟邵戈有点不一样,邵戈如果遇见这种情况,他一定会拒绝,但季爻同意了。 甚至还邀请那对情侣过来一起吃饭。 那对情侣上车后,看到沙发上的申珏时,愣了一下,“那是你老婆吗?真漂亮,长得好像一个明星啊。怀孕了?几个月了?” 申珏在听到那句话时,脸色就黑了下来,而季爻却当看不见申珏的坏脸色,当着情侣的面走过来,温存地亲了一下申珏的额头,才说:“八个多月了。” “那不是很快就要生了?”女孩子惊喜道,“我已经很久看到小宝宝了,在末世之前,我是一名助产士,也许我能帮下你们。” 季爻眼底浮现笑意,“是吗?那太感谢了。我正在发愁这件事。” 去M城起码还要走三四天,他们晚上不能开车,因为太危险。 这几天里,那对情侣发现申珏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便以为申珏可能是个哑巴,尤其是女孩,总是同情地看着申珏。 她认为车上就她和申珏是女孩,她们应该玩得好,而且她还是一名助产士,所以她总是跟申珏笑,有时候还会主动分享一些在医院的故事。 申珏对于女孩的亲近,只觉得尴尬,而旁边的季爻似乎有了别的想法,他看着女孩坐在申珏旁边,眼里的阴郁渐渐浓烈。 申珏现在每天都要午睡,一次他午睡刚醒,就被吻住了,是季爻。 他虽然有小心地避开申珏的肚子,可侵.略性十足,不容申珏逃开。当申珏被亲的气喘吁吁的时候,他听到女孩的声音,“小玉,我今天变出了西瓜,你要……啊,抱歉,抱歉。” 女孩飞快地溜走了,季爻这时才松开申珏,而申珏的唇瓣已经有些肿了。他怒视着面前的季爻,气得一拳打了过去,可惜还没着陆,就被抓住了。 “他们以为我们是一对,如果我亲了一下,你就打我,他们会怎么想?”季爻凑近申珏的耳朵,“会知道我的老婆其实是个会怀孕还穿女装的男人吗?” 申珏咬了咬牙,只能用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擦了下唇。 “小玉”这个名字是季爻告诉那两个人的,不告诉真名,因为怕对方认出申珏就是那个男明星。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很快就到M城,跟其他城市不一样,M城的入口就有重兵把守,想进去的人必须要先经过安检,而且男女安检是分开的。 原来申珏是站在男性那边的安检,但他现在穿着女人的衣服,只能站在女性那边去安检。 安检员看到申珏的大肚子时,微笑地祝福了一句,“快生了吧,加油哦。” 申珏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就往里走,但他走了两步,突然发现因为女性比较少,他已经排进来了,而季爻还在外面。 季爻此时站在队伍的后半段,目光正盯着申珏看。 申珏想了一下,就毅然转身往前走,那对情侣当中的女生看到申珏走了,怔住了,“小玉,你去哪?” 进了城就有免费的大巴车,送他们去基地,像申珏这样挺着大肚子的还能优先坐车,所以当申珏一出现在排队处的时候,人们纷纷让他直接去前面。 所以申珏直接坐上了正好要开的车。 这个M城基地的规模不是季爻那个能比的,这个是由临时.政.府亲办的,可以同时容纳几十万人。这辆大巴会到达基地后,每一个站点都会停车,人们可以自由选择住哪一区,当然要进去那一区,还要做登记和身体检查。 如果那一区人满了,大巴就不会停。 申珏知道前几世的邵戈住在哪一区,所以直到司机报出F区到了的时候,他才起身下车。 F区的入口有一名登记员,还有医护人员。 申珏先做了登记,当登记表递过去的时候,登记员愣了一下,他看了看申珏,“您是男人?” “嗯。”申珏点了头。 这里都是男女分开住,除非是情侣一起过来,像这种单独过来,无一例外是分性别住的。 申珏不可能去女性区住,所以即使对方把他当怪人看,也没有办法。 随后一旁的医护人员跟申珏做了个最基本的身体检查,再抽了几管血。 在等待血液报告之前,申珏可以坐在一个小房间里休息一下。 当血液报告没什么问题后,申珏才会允许进入F区,因为申珏的特殊情况,他们给申珏分了一个单间。 医生还提醒申珏,说他月份大了,可以去C区的医院做个产检,那里的医疗器械特别完善。 …… 申珏去了邵戈前几世住的大楼,他很快就到达了那一层,随后他走到某一个房门前停了下来。 他敲了门,里面没有声音。 申珏想了下,去敲了下旁边的门。 旁边的门倒是很快就开了,那人看到申珏的时候愣了一下,似乎在辨认申珏是男是女,但在看到申珏的喉结时,反应过来了,“有事吗?”他一边说一边往里面看,“老王,来人了。” 申珏在进入这里之前,就把之前绑在脖子上的丝巾给扯了下来。 房间里面传来声音,“又分人过来住了吗?” “没有,我不是住这里,我是向下,您认识隔壁的人吗?”申珏轻声说,“我是他的朋友,想找他。” “你说邵哥?”那人听到申珏的声音,找到隔壁,就笑了一下,“你是他朋友还是他粉丝啊?” “我是他队友,申珏。”申珏说。 那人听到这话,像是吓了一跳,随后又认真地看了看申珏,才一脸歉意地说:“抱歉,抱歉,我不怎么看电视,没认出来。邵哥他现在肯定出去了,他每天不是做任务,就是出去找人,也不知道他去找什么人,我们这M城光入口就有四五个,他每天去两个,也没等到人。这个点,肯定不会回,估计要五六点去了。” 现在才三点钟。 那人似乎看出申珏脸上的难色,很快就说:“要不你先进来坐一会,我们正好煮了拉面吃,你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吧。” 申珏是进M城之前才吃的饭,所以并不饿,但他还是进了房间,站在外面等,一是没凳子坐,他现在久站站不得,二是站在外面,容易被人发现。 那人非常热情,给申珏搬了一个凳子,还给申珏拿了一些饼干,“不吃拉面,吃点饼干吧,平时邵哥的粉丝送好吃的过来,邵哥都不收,那些粉丝就硬放在门口,现在基本都分给我们了,所以我们也是借花献佛,你是他队友,这些东西自然有你一半,吃一点。” “谢谢。”申珏推托不了,只能接过来。 那人招呼好申珏后,就去吃他的拉面去了。这个基地里怀孕的男人不少,他们也只是对申珏的打扮感到好奇而已。 申珏坐了半个小时后,就问对方有没有剪刀。那个男人递过来后,他就说要借用下卫生间,就拿着剪刀进去了。 申珏看着镜中长发及肩的自己,心里闪过一丝厌恶。他知道这个境跟他原来的环境不同,在这里,一般只有女人才会留长头发,大多数男人都是不留的。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女人衣服,只有异装癖才会这样穿,估计刚刚见到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异装癖。 正在申珏抬起手要把头发剪掉的时候,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等一下,您很急吗?那我先出来好了。”申珏以为有人要上厕所,就要打开卫生间的门。 可门外响的声音不是刚刚那两个人的,而是他极其熟悉,常在夜里都会听到的声音。 “亲爱的,开门。” 季爻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申珏浑身就像被冻住一般,而季爻又说:“你不想我把门踹开吧,这么难堪的事情,你不想见到对不对?” 申珏闭了闭眼,只能伸手打开门。 外面果然是季爻,季爻一眼就看到申珏手里的剪刀,伸出了手,“把剪刀给我。” 申珏抿着唇把剪刀递过去。 季爻一手拿过剪刀,一手牵住申珏的手,“走吧,下次不要乱走了。” 出了卫生间,申珏才发现不是季爻一个人来了,这个房里还多了几个才穿警.服的人。 “谢谢你们,我找到我们家亲爱的了。他一个乱跑,都要吓死我了。”季爻露出一个后怕的表情,然后抓着申珏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紧张得说,“亲爱的,下次要来找人,要先跟我说好不好?我再带你来找。” 那些人都是说:“找到了就好了,不用担心了。” 坐电梯下去的时候,申珏忍不住问:“你怎么做到的?” 季爻看了一眼前面穿警.服的人,笑着凑近申珏的耳朵,压低声音说:“原来住在那里的时候,我们拍过不少照片,你忘了吗?” 他曾经拿拍立得给申珏拍过照,大多数是单人照,但也有合照,申珏没想到季爻会拿他们的合照拜托别人找他。 也是他蠢,没想到季爻把那些照片留着。 申珏进F区的时候登记的是无物资,但季爻不同,他有不少好东西,子弹都有满满一箱子。 这里基地会根据个人异能和物资分配,申珏是因为怀孕,所以才分到单间,而季爻也被分了单间,甚至还是一个一室一厅的正规单间。 季爻把申珏身上的房卡还给了F区的登记员,带着他坐上大巴。 在路上,申珏一直没说话,而季爻仿佛兴致很好,一直看着窗外,过了好久,他才冷不丁地说:“刚刚那里住着邵戈吧,他也在这里?” 申珏没理他。 季爻看向申珏,狐狸眼眯了眯,“生气了?因为我找到了你吗?” “季爻,你玩够了吗?”申珏看向季爻,眼神冰冷,“这个游戏该结束了吧。” “嘘。”季爻伸出一只手放在唇边,“别说那么大声,在公共场合大声说话是不对的,再说,我没有跟你玩,我是很认真的,很认真想一直跟你过下去,我照顾了你快四个月了,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如果你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不逼着我穿女人的衣服,也许我有一点点的感动。”申珏厌恶地说。 季爻闻言露出了似乎不能理解的神情,“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我是对你好,你乱跑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穿女人衣服是因为你这样就可以不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瞥了下已经有些注意到后面情况的人们,“好了,你不想穿,那我们以后不穿了。” 他说着,伸手抓住了申珏的手。 眼神同时看着申珏,眼里有着警告。 当申珏想甩开他的手时,他笑了一下,抓得更紧,唇间的声音只有申珏能听到,“乖一点,我不想在这里惩罚你。” 申珏浑身一僵,最后只能卸掉力气。他原来就打不过季爻,现在也打不过,即使在众人面前,只要季爻说是他们闹别扭了,他就别无他法。 季爻有所谓的照片证明他们两个的关系。 一路上,季爻都表现得非常体贴,等到了新住处后,他的脸色才差了下来。他反手关上门,冷冷地看着申珏,“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我对你那么好,你还想去找邵戈?” 申珏看着他,有些烦躁地说:“你这些好感动的只是你自己,我从来就不想接受。” 一声嗤笑响起。 季爻垂眼点了下头,“不错,离开我一会,又牙尖嘴利了,能咬人了,不听话了。”他徐徐抬起眼,眼里浮现申珏熟悉的恶意,“邵戈在这里,给你勇气了对吧,你觉得他会像救世主一样救走你?” 他往前走了几步,见申珏没有像往常一样后退,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果然啊,见到孩子的亲生父亲,胆子就变大了,行,他在这里也好,我把他叫过来,我们一起坐下来谈一谈,希望他知道我总是在操.你后,还能不计较地带走你。”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根本没有什么。”申珏皱了眉,对季爻的厌恶更深一层。 “他信吗?我不睡你,却还带着你,养着你,照顾你,愿意当便宜后爹,就因为我大公无私?”季爻笑得更开心了,“当然了,我连你身上几颗痣都知道,希望我说出来后,他还能相信。” 仿佛一到了邵戈在的地盘,季爻又变成了原来的他,不对,也不完全是,他只是在两种疯里来回转换罢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季爻便收起了眼里的恶意,温柔地问申珏,“饿了吗?我煮点东西给你吃吧,这里的厨房还挺大的,今天吃鱼好不好?” 申珏已经不想跟季爻说话了,而看季爻的表情,他好像一点都不生气,还是温温和和的样子,可他动手把申珏绑了起来。 “乖啊,我明天把这里的锁换了,可以反锁后,我就不绑你了。”季爻说着,亲了亲申珏的额头,亦如他三个多月里做的一样。 比起唇,他更喜欢亲额头,仿佛这样更能表达温存,像长辈对小辈所做。 正在季爻要去厨房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更了6000大肥章,所以晚了一点~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23) 这一声敲门声让屋内的两个人都顿住了。. 季爻停下去厨房的路, 转头看了下门口。过了一会,他慢慢走到门边, 没问外面是谁, 而是直接开了门。 门外的人看到季爻的时候,眼神一冷, 直接大步走了进来。等他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申珏时, 瞳孔微缩,随后一拳就打向了季爻的脸。 申珏已经快四个月没有见到邵戈了, 对方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件事是跟季爻打架。 他们两个人仿佛都憋着火, 你一拳我一脚, 几乎都是往死里打。 申珏看了一下,就发现季爻的攻击都是冲着邵戈的脸, 而邵戈专盯着季爻的软肋之处。 所以这一顿架打下来, 邵戈变得鼻青脸肿,而季爻虽然一张脸还算干净, 除了唇角有些淤青,但人已经有些站不起来了。 邵戈把季爻打趴下后,才走向申珏。他现在肿着脸, 哪还有一点全球最帅面孔TOP3的样子。 他低头把申珏身上的绳子解开, 就扶起人往外走。 季爻倒在地上, 捂着胸口, 眼神变得极其凶恶,“你敢带他走!” 他看邵戈的眼神宛如是野狼在看自己的猎人一般,凶狠, 又带着恨。 邵戈紧紧地扶住申珏的肩膀,冷冷看着季爻,“我为什么不能把他带走?如果现在不是末世,我都可以告你人身□□了,你应该庆幸你不用坐牢。” “他是我的!”季爻眼神变得更加凶残起来,平时那双媚媚的狐狸眼这时候才出现骨子凶残的兽性。 听了这话,邵戈只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季爻,直接把人带出了房间。季爻刚动一下,就感觉胸腔疼得厉害,只能停下来,目光一直追随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确切说,他一直盯着申珏看,当发现申珏连头都没有回,从邵戈出现后,就一直看着邵戈后,他的神情渐渐变了。 眼里的凶狠渐渐褪去,转为了无助和失落。 他好像从一匹野狼变成了被遗弃的幼崽,浑身遍体鳞伤,只能躺在地上。 没有人在意他。 …… 邵戈在路上一直没说话,直到带申珏去到了他的住处,他才说了他对申珏说的第一句话。 “我刚刚回来听到隔壁的人说有人来找我,还是个有身孕的男人,我就想到了你。” 申珏低声嗯了一声。 他本想在邵戈来之前,把头发剪短,可是不仅被对方看到他长发穿女装的样子,还被看到了绑在椅子上的难堪样子。 申珏毕竟是个男人,即使是在境里,他还是会产生一种羞愧感。.一个大男人还要靠别人来救,真是丢人。 邵戈似乎察觉到申珏情绪的不对劲,他沉默一瞬,就让申珏先坐一会,“我去洗个澡,擦个药。如果有人来敲门,你不用理。” 邵戈离开后,申珏在邵戈的房里转了转。说来,这是几世来,他第一次来到邵戈在M城基地的住处。 他前几世只知道邵戈在这里几乎是风云人物,过得很好,所以越发不愿意跟对方接近,因为觉得自己太丢人。 他只能挤在狭小的单间靠救济存活,卑微如蝼蚁,而跟他曾是一个组合的邵戈依旧是那么耀眼。 邵戈的房间很大,比刚刚季爻的房间还大,而且家具看上去都是新的,连客厅和卧室都有空调。他还去厨房看了看,冰箱里全是吃的,甚至还有一堆巧克力。 邵戈是爱吃甜食的。 …… 邵戈很快就洗完澡出来了。 他对着镜子上药的时候,一直忍不住倒吸气,申珏看了一会,还是说:“我来吧。” 邵戈顿了一下,嗯了一声,把手里的药水和棉签递给申珏。 因为上药,两人不得不面对面坐着,邵戈盯着申珏看了一会,才说:“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申珏拿棉签把药水轻轻涂在邵戈唇角的伤口上,想了一下,才回答:“还好吧,起码我和孩子都活着。” 说到孩子,邵戈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申珏现在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无法遮挡他高耸的腹部。 “孩子……快生了吧。”邵戈估摸了下日子。 “嗯。”申珏点了头。 等药上完了,邵戈犹豫了许久才说:“我可以摸摸孩子吗?” “可以。”申珏说。 邵戈听到这样的回答,才把手伸出去。他很小心,先是用指腹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把这只手贴上去。 一贴上,他就被吓了一跳,眼神变得惊愕。 “什么……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话落,他就又感到了手掌下的起伏。 “他在踢你。”申珏早已经习惯了。 自从七个月后,胎动就越来越明显,等到了八个月,肚子的那个仿佛已经变得活力满满,总是动不动踢一脚。 不过他踢的时间都很规律,很少在这个时候动。 邵戈听到申珏的话,愣怔了下,才吃惊地说:“你是说孩子在踢我?” “嗯。”申珏点了头。 那瞬间,邵戈的表情有些复杂,有些惊喜,又有些惊吓,这是他第一次当父亲,虽然一开始不是他的本愿,但后来他已经接受了。 只是还没感受到申珏肚子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时,申珏就被季爻带走了,等再见到,他的孩子都会踢他了,力度还不小。 “疼吗?”邵戈很快就说,“他总是这样踢你吗?” “有一点。”申珏话音刚落,邵戈就接了话。 “如果是个男孩,生下来就要好好揍一顿。” 申珏:“……” 他们聊了一会,邵戈就起身做饭去了,现在已经快天黑了。邵戈去做饭,申珏便一个人去了卫生间。他找邵戈要了剪刀,一点点地把自己的长发剪短,他本还想洗个澡,但邵戈的饭已经做好了,便只能先出来吃饭。 申珏不是专业理发师,手里也只有一把剪刀,所以头发剪得跟狗啃的一样,但他自己心里舒服了。邵戈多看了几眼申珏的头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待会洗澡的时候,我帮你再修一下吧。” “嗯。” …… 申珏这个澡,是邵戈帮忙洗的,他的浴室里有个浴缸,申珏正好可以坐进去,而让申珏有些惊讶的是,邵戈这里连他的衣服都准备了。 申珏衣服下的肌肤更加病态白,血管清晰得到吓人的地步。邵戈本来还在说话,洗着洗着就沉默,申珏穿着衣服的时候,他觉得人还好,现在脱了衣服,才发现人有多不对劲。 申珏现在的身体有些奇怪,腹部很大,小腿是肿着的,甚至脚都是肿的,可是手臂又十分纤细。 除此之外,邵戈还看到申珏肚皮下的一条条紫红色的纹路,他的腹部就像一个大西瓜,上面充斥着西瓜的纹路。 邵戈闭了闭眼,动作越发地轻柔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地意识到对方怀这个孩子有多辛苦。男人怀孕本就是一件难堪的事情,申珏接受了,甚至忍受了身体变形的痛苦。 他突然觉得原来的自己有些过分了。那时候他只觉得申珏为了活下去不知羞耻,所以才拒绝了申珏,后面答应了,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不忍心看见昔日队友变成这样。 “抱歉。”邵戈摸了摸申珏湿漉漉的头发,“我没有照顾好你。” 跟邵戈相比,申珏的表情过于平静了,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了,所以他对于邵戈的抱歉一点触动都没有,但过了一会,申珏就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 太平静而显得过于冷漠。 所以他想了一下,伸出手抱了抱邵戈,而大脑里想的是什么时候可以杀掉邵戈呢。 他终于重新见到邵戈了,但季爻那个人还是一个隐患,虽然很奇怪今天他能那么顺利离开,但他觉得季爻不会善罢甘休的。 “邵戈。”申珏喊了邵戈的名字,“我这辈子不想见到季爻这个人。” 说的时候,他长睫微颤,随后迅速地低下头。 邵戈沉默了许久,才隔着浴缸把人抱进怀里,安慰道:“没关系,你不会再见到他的。”后一句,语气渐渐森冷,“我向你保证。” 申珏温顺地由邵戈抱着,眼里闪过一丝凝重。 最好是邵戈先把季爻解决了,到时候他再解决邵戈,如果季爻不死,总是一种麻烦。 他杀不了季爻,所以只能让邵戈来。 …… 洗完澡后,申珏坐在床上,突然注意到这个房间的墙角有一个婴儿床,还是粉色的,上面还摆了几个洋娃娃。 他不由看向邵戈,“那是?” 邵戈咳了一声,“我之前见到有,觉得还挺可爱的,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就换了回来。” 可爱是可爱,可是他肚子里这个是男孩…… 前几世都是男孩,但这一世也有可能不一样,毕竟怀孕的时间点变了。 如果还是男孩的话,希望他见到这粉嫩嫩的婴儿床不会有意见吧。 “小朋友的衣服也有吗?”申珏只是随便一问。 “有!”邵戈立刻起身打开了最左侧的衣柜,然后申珏看到一堆粉红色的婴儿衣服,全是粉红色。 申珏:“……” 邵戈似乎没看出申珏情绪的不对,还很开心地把一件粉红色的连体婴儿衣拿了出来,“我觉得这件真是超可爱,你也这样觉得吧?” 对于直男性格的邵戈来说,香喷喷的女孩子一定会喜欢粉红色。如果不喜欢,那肯定是他买的粉红色不够多。 “你希望他是个女孩?”申珏犹豫了下才问。 邵戈皱了下眉,“没有,我不是那种看重孩子性别的人。” 但过了一会,邵戈又分享了起他准备好的粉色发夹和发圈,又是满满一抽屉。 申珏:“……” 作者有话要说:  嘤,我超喜欢粉红色! 因为更新晚了,所以这一章发20个小红包~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24) 这个房子只有一张大床。 邵戈看了看床, 还是说:“我去沙发上睡吧。” 虽然他们曾经同床共枕过,但毕竟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面, 没同床的时间更是有六个多月了。 申珏刚回来,他觉得也许给一定空间会更好。 但他还没去衣柜里抱被子,就听到床上的人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容易夜里起身上厕所, 就一起睡吧。” 邵戈的脚步顿住,沉默半响才说:“我不介意, 你夜里起来记得叫我, 灯在门口,夜里房间很黑,容易摔。” 两人这才夜里睡在同一张床上,申珏现在夜里睡得的确不怎么安稳, 容易醒,虽然邵戈没有季爻那么警觉, 但申珏坐起来的时候, 他也醒了。 “要去洗手间吗?”邵戈声音里还有些睡意, 他先掀开被子下了床,摸黑走到门口把灯打开, 才绕到申珏那边,“我牵你过去。” 他牵住了申珏的手。 两只手紧紧贴在一起的触感让申珏愣了一下。 邵戈把申珏送进去洗手间,就站在门外等,等申珏出来,他才牵着人回房。 他把人带回房后,又去了一趟厨房, 等他回来,手里多了一杯温水。 “我明天去买个保温杯回来,这样随时随地都可以喝温水了。”邵戈说。 申珏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眼里有几分惊讶,对方怎么知道他现在口渴了? 等申珏喝完水,两人才重新入睡。 邵戈醒了后就有些睡不着,当他发现申珏已经睡着的时候,忍不住勾了下唇。 …… 申珏就这样在邵戈这里住下了,邵戈白日都要出门,所以他留了一张房卡给申珏,但告诉他要小心一点,如果有陌生人敲门,不要开门。 “我会把季爻的事情尽快地处理好,你放心吧。”邵戈说。 申珏听了这话,不由问了一句,“你准备怎么处理?”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邵戈避开了这个问题。 但季爻消失了,他在M城基地里消失了。 邵戈去了昨天季爻的住处去找人,但没有找到,而过了几天,邵戈看到有新的人搬进去了那个住处。 “难不成他离开了?”邵戈皱着眉,又叮嘱申珏,“但还是要小心为妙。” 因为不放心,所以当申珏要出去的时候,邵戈都会在旁边陪着,还会带着一瓶保温杯,方便申珏能喝水。 时间长了,认识邵戈的人都注意到了申珏,再进一步注意到申珏的肚子。而有些人也认出了申珏是邵戈的队友。 有一天,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生突然冲到了他们两个人的面前,声音结结巴巴的,“请问,邵戈你是跟申珏在一起了吗?他肚子的是你的孩子吗?”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冒犯的问题,因为邵戈和申珏没必要回答她这个问题,但邵戈回答了。 “对。” 那个女生吸了一口气,随后竟然在原地蹦了几下,“天呐,我竟然搞到了真的CP了,那时候她们都说我是邪教,说你们两个是最不配的,哈哈哈。” 那个女生笑得很开心地走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申珏和有些憋笑的邵戈。 “邪教?”申珏看向邵戈,“现在还有邪教吗?”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境里不应该有邪教的。 邵戈忍不住笑了一声,耐心跟申珏解释,“这个邪教不是武林里说的那个邪教,一般是指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被配成了一对。” “哦。”申珏皱了下眉,“为什么你知道,我会不知道?” 原来在天上的时候,申珏经常以博学被夸,没想到到了境里,倒有了他不知道的知识,而他旁边的人还知道。 “嗯……可能我离粉丝生活太近了吧。”邵戈只能这样解释了。 但申珏更没听懂,然后生气了。 邵戈:“……” …… 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段时间里,季爻就像消失了一样,邵戈虽然尝试寻找,但没有什么线索。 他手里没有季爻的照片,而且M城基地很大,若季爻真想躲,他也找不到。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申珏的肚子越来越大了,邵戈有时候刚把手放到申珏的肚皮上,就能感觉到里面强而有力地一声踹。 邵戈通常会惊讶地哦一声,然后说:“宝宝真活泼,以后看来可以去打女排。” 申珏:“……” 申珏毕竟是男人,男人天生骨盆就比女人狭窄,所以只能剖腹产。 生的那天毫无预兆,申珏只是坐在餐桌前吃水煮蛋,就感觉到肚子开始痛了,一阵一阵的,这熟悉的疼痛感让他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要生了。 所以申珏伸出手抓住还在剥蛋壳的邵戈,还算镇静地说:“送我去医院。” 邵戈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迅速放下手里的蛋,一把把申珏抱了起来,就往外冲。 他们的住处离医院不多,驱车五分钟就可以到。 邵戈一路把申珏送去了产房,才大喘气地靠着墙,刚刚电梯拥堵,他是直接抱着人走的楼梯,现在既累又觉得紧张。 从没有那么紧张过,哪怕是他第一次登台。 他第一次登台前,经纪人跟他们说这是人生最大的一件事,因为这场舞台会改变他们的人生。 但邵戈突然觉得现在这一刻才是人生中最大的事,他从一个普通男人即将变成一个父亲,有一个跟他血缘相同的人即将诞生于世。 在此之前,邵戈从没有意识到这个孩子有如此的重要,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申珏给他带来了什么。 一个新生命,跟他体内流淌着一样血的新生命。 通过他的选择,申珏把这个孩子带给了他。 邵戈不能进去,只是站在手术间外面看着“正在手术中”的一个牌子。他长吐几口气后,才走到长椅前坐下。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只感觉到越来越紧张。 突然,手术门打开了。 邵戈立刻站了起来,但出来的医护人员表情很严肃,“邵先生,产夫的情况不是特别好,出血有点严重,我们现在在极力地让父子都平安,但有可能没有办法做到,所以我们希望你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邵戈怔住了,好一会才说:“你是说他可能有生命危险吗?” 医护人员点了头,“比起女人产子,男人产子的危险过而无不及,男人虽然身体更强壮一些,但其他方面的条件并不如女人,而且现在我们的医护人员原来都是给女人接生,给男人接生还不超过20回,所以经验有限,请多多谅解。” 邵戈表情凝重了许多,“我能理解,请你们一定要尽力,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大人。” 等医护人员进去后,邵戈心头涌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而手术台上的申珏其实还算镇定,只是还是会感到羞耻,即使经历好几回,当再躺到手术台上,睁着眼看着几个人对着他的肚子动来动去,都会觉得羞耻。 他只是打了半麻药,所以大脑是非常清楚的,也能听到医护人员的对话。 前几世他生孩子的时候同样出现了出血严重的情况,后面还输了血,但都成功了,所以这一次他并不紧张。 “血袋还没送过来吗?”他听到一个医生在说,有些焦急的语气,“血液科在搞什么?” “我去拿算了。”有个人回了一句。 只是没过多久,离开的那人又回来了,“来了,来了,血袋来了。把生理盐水换下,上血袋。” 申珏身体不怎么能动,但头可以转动,所以他微微转了下头,去看右侧上方的血袋,但却瞥到了一双熟悉的狐狸眼。 那个人戴着绿色无菌口罩,浑身上下都被无菌衣包裹得严实,唯一露在外面的是那双狐狸眼。 申珏曾与这双眼的主人朝夕相处数月,不会认错。 是季爻。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那人似乎看出申珏眼里的惊讶,还弯了弯狐狸眼,才转身对先前说话的人说:“血袋已经换好了。” 申珏听到声音,已经完全确定这个人就是季爻的,虽然他不知道季爻是怎么混进手术室的,但他不能让季爻呆在这里。 “医生!”申珏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声,“让这个人离开!” 主刀医生听到了,愣了一下,才看向这位血液科的同僚,“不好意思,他好像有点害羞,不想让那么多人在这里看,要不你先回去吧。” 出乎意料的是,季爻一口答应了,乖乖退出了手术室。 但申珏已经被季爻的突然出现吓到了,这一场手术足足做了三个小时才结束。当听到孩子的哭声时,申珏松了一口气,随后助产士就把孩子抱到了申珏的旁边,“爸爸亲一下吧,这是小家伙第一次来到人世间呢。” 申珏微微侧过头,就看到旁边皱皱巴巴长得像只红猴子一样的婴儿,那孩子哇哇哭着,连眼睛都尚且睁不开。 他还记得前几世他为什么给这个孩子起个小名叫默默,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太吵了,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他耳朵都疼。 “是女孩吗?”申珏轻声说。 助产士摇了头,“是个小帅哥。” 看来还是那个特会吵的小崽子。 即使怀孕的时间不同,但他生的还是他。 孩子比申珏先抱出去,申珏这边还要做手术缝合,然后再推到苏醒区等麻醉药效过后,才能推到楼下的病房去。 苏醒区里只有一个护士在守着,只是过了一会,她就被喊走了。 申珏躺在病床上,身体和精神都很累,但他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明明已经累到了极致,可那脚步声却听得很清楚,一步又一步,越来越接近。 那个人走到病床旁,伸出手摸了摸申珏的脸,“亲爱的,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的话只实现了两天……尴尬…… 明天一定可以的!握拳!昨天的红包已发,今天继续20个小红包。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25) 那只手明明是烫的,但让申珏感觉到了寒冷。 他看着眼前再度出现的狐狸眼, 只能有气无力地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麻药渐渐过去, 身上的疼痛感开始出现, 让他几乎说不出话, 勉强说出口的都是气声。 对方好像没听清申珏的声音,弯下腰,眼睛弯了弯,指尖把申珏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弄到耳后去, “什么?” 申珏闭了闭眼,吐出一个字, “滚。” “我不会滚的。”季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温情满满地看着申珏,再度摸了摸床上人的脸。 这时候, 又传来了脚步声,是先前离开的护士。 护士看到有人站在申珏床前的时候愣了一下, 还未开口询问,就见到那人回了头。 “他麻醉醒了,我带他去病房吧,外面的电梯人太多了, 我从里面的电梯走。”季爻问。 护士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愣愣地点了下头,任由季爻将人带走。 季爻大胆地推着床,光明正大地从一群医护人员的面前,把申珏带进了电梯。 进电梯的时候, 他口罩下的唇角勾了勾,伸手摁下了关门键。 申珏的手无力地抓着手底下的被子,只能看着季爻按下负一楼的键,那里是停车场。 …… 申珏被抱上了车,季爻把人抱上车之前,不忘把申珏手上的三通留置针给关掉。让申珏惊愕的是在车上看到了他才生下的孩子。孩子现在陷入了沉睡,正静静地躺在座位上。 孩子的身上有绳子,绳子将他跟座位绑在了一起,似乎是怕车颠簸起来,孩子从座位上摔下来。 季爻给申珏戴上帽子和口罩,才坐上驾驶座,慢悠悠地离开停车场。 申珏都快忘了季爻这个疯子有惑心的异能,对于季爻来说,迷惑人心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所以季爻才敢明目张胆地把自己和孩子带走医院。 只是不知道邵戈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和孩子不见了。 季爻一路开车,直接离开了F区。 申珏以为季爻会离开M城基地,但没有,季爻把车开到了D区的医院,随后他先下了车,并反锁了车门。 过了一会,季爻带着好几个医护人员过来了,那些人将申珏搬上病床,一路送进了医院。季爻此时已经将身上的无菌衣和口罩全部脱下了,露出一张浓丽的脸蛋。 他抱在孩子走在后面。 申珏被送入了一间病房,病房里面还有一张天蓝色的婴儿床。 季爻把孩子放进婴儿床里,而此时申珏身上的药水被重新挂好,三通被重新打开。季爻盯着莫非滴管看了一会,见药水正常滴落,才对那几个医护人员说:“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事会叫你们的。” 那些人听话地离开,并关上了门。 季爻这时候才看向申珏,脸上挂着笑容,“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地方,喜欢吗?” 申珏已经不想看他,干脆扭开了脸,只静静地看着窗外。他现在即使呼救都没有用,那些人会被季爻的惑心异能轻轻松松迷惑,随后他还是会在这里。 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躺在床上。 季爻见申珏不理他,也不生气。他在申珏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轻轻握住了申珏没打针的那只手。 “我知道你讨厌我,不过我母亲也讨厌我,她只喜欢我姐姐,从小就是。”说到这里,季爻的神情变得有些冷,“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姐姐,只知道她跟我完全不一样。” …… 季爻出生在一个艺术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位画家,而他的母亲是一位摄影师。在外人看来,这对夫妻是天生一对。 他的父母结婚没多久就生了一个女孩,那是他姐姐季瑶。季瑶非常优秀,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是第一名,而最重要的是她是他母亲灵感的来源。 自从季瑶出生后,他的母亲就开始给季瑶拍照,在季瑶七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办起了第一场明珠系列摄影展览会,接下来的每一年都会办。 季瑶就是他母亲手中的明珠,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也是他母亲最成功的作品。没有人在看到季瑶的照片时不会发出惊叹声,但季瑶在十六岁的那年患病了,胰腺癌晚期,发现的时候已经只有几个月的生命了。 无论他的父母请多少名医,都没能救回季瑶的命。他的母亲开始郁郁寡欢,甚至绝食,这时候他的父亲提出再生一个。 “我们可以继续叫她瑶瑶。”他的父亲说。 可惜生下来的不是女孩,是个男孩,所以名字从季瑶变成了季爻。 他的母亲非常厌恶他,三岁之前他都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他是跟着父亲长大的。他母亲因为父亲这个提议,也间接讨厌了父亲,两人分居。 而出现转机的那天是季爻的三岁生日。 他父亲求他母亲来给他过一次生日,他母亲来了。 因为他父亲有些粗心,已经好几个月没带季爻去剪头发了,所以那天生日宴上,季爻的头发有些长,已经到了下巴处。 他本就生得漂亮,头发一长,看上去就是个小女孩。 他母亲看到季爻的时候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喊了一声“瑶瑶。” 从那天起,他母亲回家住了,但季爻的衣服全部变成了女装。他父亲默许了这种病态的行为,任由他母亲把他打扮成了一个女孩。 直到上学,季爻才意识到自己是不对的,他不想穿着裙子坐在教室里画画,想跟那些男孩子一起在操场跑来跑去。 可是每当他接近的时候,那些男生就会骂他是个死人妖。 人妖是什么意思? 季爻并没有去问别人,而是偷偷拿了他父亲的手机查了一下。 他明白人妖是什么意思了。他跟父亲说他不想穿裙子,可他父亲只说了一句话,“你想再也见不到你母亲吗?” 他不想。 所以季爻便一直作女装打扮,甚至在他母亲发现他青春期开始疯狂长高的时候,给他喂不明的药,他也没有反抗。 他看着本来要长出来的胡子渐渐没了,身形越来柔美,只是对着镜子冷冷一笑。 他母亲也拿他的照片去办展览,可上面写的模特名字还是“季瑶”二字,明明照片上的人是他,可外人都还以为是他姐姐。 除了亲属,他的父母没有告诉任何人,季瑶去世了,同样,他们也没有告诉别人,他们有一个儿子。 季爻一直活在自己姐姐的阴影下,在高中的时候,他谈了一场网恋。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女孩,跟对方谈恋爱,甚至用的是他姐姐的名字。直到对方要来见他,他才解开自己的真面目。 那天视频的时候,他在对方眼里看到惊愕、厌恶和恶心。 对方拿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而他的确是个变态。 而同时,他在学校收到了一封情书,上面写着即使你喜欢穿女装,我也喜欢你。 看名字和字迹,是个女孩写的。 季爻那天看着情书发了许久的呆,然后把头发剪短了,换掉了身上的裙子。 在学校里,没人愿意跟他玩,都骂他是人妖,是变态,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写情书。 他第一次穿男孩的衣服回家,但他母亲看到他之后,脸上神情顿变,立刻就把他赶出了家门。 季爻只能背着书包去宾馆住了一夜,第二天他出现在校园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即使上课,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在议论他。 季爻没理会那些人,下课后,他拿着一份礼物去找告白的女生。他觉得虽然他不喜欢对方,但对方给他带来了一份温暖,所以他想送一份礼物给对方。 他到了信上所写的班级,跟门口的同学说他要找那个女孩。 而那个同学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我们没有这个女生啊。" 同时,那个班的后排传来一阵轰笑声。 “哈哈哈,那个死人妖居然把头发剪短了,他真相信有女生喜欢他吗?” “他这个人妖,怎么会有人喜欢他呢?真是丢人啊。” “太搞笑了,他以为他穿上男人衣服,就不是死人妖吗?” 众人围在一起,大声笑着,大声议论他。 …… 原来这是一场愚弄。 但他把这封信当成了动力,跟他母亲进行反抗的动力。 季爻把那份礼物丢进了垃圾桶,重新换回了女装,他不再在意旁人的目光,甚至开始笑,人家骂他,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笑。 而高考结束的那天,他收到的短信有几十条,各个班都有男生给他发信息告白。 季爻看着那一串的短信,找到了一个曾经骂他骂得最凶的男生。那个男生还曾经动手打过他,现在居然跟他告白了。 季爻跟那个男生谈了两个月的恋爱,把对方弄进去医院三次,一次比一次狠。他没碰那个男生,拿的都是工具,那个男生看着季爻的脸就妥协了,每次被玩到流血,都咬牙说没事。 上大学后,他就甩了那个男生,那个男生不能接受,还跑来找他,甚至还闹自杀。 他最后一次闹自杀,季爻去看了他,笑着说了一句话——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喜欢上伤害我的人吧?” …… 遇见申珏,是一次意外。 其实他在基地里无聊的时候折磨过很多人,那些人都被他的脸所惑。他只要勾勾手,随便丢个东西下去,那些男人就会轻而易举地跟上来了。 唯独申珏不是。 申珏还拒绝了他,多么新奇。 而更让季爻的惊讶的是,跟申珏在一起的人是他高中的那个网恋对象。 网恋期间,季爻就知道对方是个直男,可如今再见面,对方却跟申珏在一起了。 他们两个都拒绝了他。 为什么? …… 申珏不想听季爻说他的陈年旧事,季爻的过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他冷眼看着对方,“我不想听。” 季爻温和地看着申珏,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我知道你不想听,你恨我,就像我母亲一样,她也恨我,可我爱她,可她只爱我姐姐,眼里只有我姐姐,即使我姐姐死了。所以我把她关了起来,逼她只能看到我,然后,她自杀了。” 说到这里,季爻竟然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断网了,艰难蹭流量开的热点上来的,哎。 还是晚了,那一章发10个小红包,上一章已发。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26) 一个人或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幸, 但这不是他去找无辜的人麻烦的理由。 申珏根本不想理季爻, 见他还在自说自话,干脆闭上了眼。他现在既疼又困, 只想睡觉。 可季爻好像不愿意让他睡, 一直在他旁边说话,如果申珏快睡着了,季爻就凑过来亲他, 让申珏不得不醒, 那点睡意只能被赶走。 这样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季爻才肯放申珏去睡觉,等申珏睡醒,已经是深夜了。 他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刚睁开眼, 就看到季爻笨拙地把孩子抱在怀里,正在喂奶粉,但他似乎喂的姿势不对,孩子哭得厉害。 “把孩子给我的。”申珏看不下去了, 孩子脸都哭红了,越发丑了。 在境里, 任何一切都是虚拟的,邵戈是虚拟的,季爻也是,可这个孩子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尤其是当孩子一到他怀里就不哭时。 “他一到你怀里就不哭了, 眼睛都睁不开就知道找爸爸了。”季爻在旁看着,忍不住笑着说。 申珏没理他,把孩子喂饱了,才把孩子重新递给季爻,“你把他放回去。” 他现在没什么力气,没办法把孩子挪到旁边的婴儿床去。 现在他跑不了,只能暂时在这里呆着,等身体养好一点再说,只是不知道邵戈能不能找到这里。 孩子喝饱了,重新呼呼大睡起来,季爻把他放回婴儿床时,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 嫩嫩的,就像块豆腐。 “他长得很像你,要不要现在给他起个名字?”季爻微笑着看着申珏。 申珏靠坐在床上,面色还是很苍白,对于季爻的问题,他扯了下唇,“邵什么好?我不会取名,还是让孩子他爸来取吧。” 季爻脸上的笑容不变,“那先起个小名怎么样?乐乐?一辈子快乐幸福。” 申珏不说话。 季爻沉默一瞬,走到床头柜那边,“好了,那现在就不取名,先喝点汤吧,医生说刚做完手术,只能吃点流食。” 他在病床上搭上一个小木桌,把好几种汤汤水水放在上面,每一种汤都不多。 季爻先让申珏漱了口,才把勺子放到对方的手里。等他看到申珏一口气喝了好几小碗汤,唇边忍不住荡出一抹微笑。 喝完汤之后,季爻又帮申珏擦了个澡,他说申珏还要到明天才能下床,所以今天只是暂时呆在床上。 申珏看着季爻忙前忙后,目光微沉,“季爻,你准备关我多久?” 季爻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申珏,眼神很认真,“我没有关你,我只是想对你好。没人对我好,所以我想对你好,希望你将来也能对我好。邵戈能做的,我都能做。你之前说我做饭不好吃,可是刚刚的汤就是我煲的,你是不是觉得进步多了?” 季爻觉得他一生所要不多。那些轻浮的爱他不要,而他想要的爱永远属于别人。 当他变成他姐姐的时候,他母亲会喜欢他,那他变成邵戈那样子,申珏会不会爱上他呢? 他知道有些爱是无私的,可他的爱就是自私的,他就想能一直看到对方,哪怕付出再多。 “那你去叫邵戈过来。”申珏冷声说。 季爻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他来了,你就看不见我了。” 申珏听到这样的回答,已经明白季爻只是表面说没有关他,实际上还是把他跟其他人隔离,起码跟邵戈隔离。 接下来的几天里,季爻都十分尽心,尽心到仿佛申珏生的孩子是他一样的。孩子一哭,他就会去哄,一点都不觉得累,前几世的申珏都做不到,他原来一个人带孩子的时候,经常又被孩子弄到崩溃的时候,但季爻不是。 他仿佛有无限的耐心去包容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崽子,无论是哭闹,还是拉便便了,他都可以去处理,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他照顾了孩子,还要照顾申珏,申珏现在每天都要下床走动。季爻不让申珏出门,只肯扶着申珏在房里走来走去。 申珏便猜测也许这一层还住着其他病人,季爻不让他出去,也许是怕被别人看到。申珏还站在窗户那里,看到医院的草坪有人在散步,可惜他现在连纸笔都没有,而且季爻盯他盯得很紧。 …… 邵戈出现的时候,是两周以后了。 那天申珏正站在窗户那里,季爻抱着孩子,哄对方睡觉。 门突然被撞开了。 一身黑衣的邵戈直接冲了进来,他先看到了季爻,才看到站在窗户处的申珏。 季爻看到邵戈出现,却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只是皱了皱眉,拍了拍被声音吓哭的孩子,“你吵到孩子了。” 邵戈现在看上去十分憔悴,连脸上的胡须都没刮干净,一双眼睛更是赤红色,仿佛已经许久没睡个好觉了。 邵戈很少出现这种狼狈憔悴的模样。 他一把推开试图抓住他的保安,怒气腾腾地说:“ 季爻,你放了申珏和孩子。” 季爻神情有些冷,“没想到你还是找到了这里。” 邵戈不再看季爻,而是看向后面的申珏,见人气色还不错时,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几乎快找疯了,M城基地的所有医院都找过了一遍,最后才找到这里来,能准确能找到这间房,还是因为他刚刚无意在楼上瞥到了申珏的身影。 因为窗户反光,他不能完全确定,可只要有一点可能性,他就要试试。当他要走进这间病房时,被几个人同时拦住,他才敢有一点确定里面的人就是申珏。 季爻看了下站在邵戈后面的几个人,“没用的东西,你们出去吧。 那些人听话地退出去后,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和一个还在哭的孩子。 季爻抱着孩子摇了摇,才放到婴儿床上。而等他再抬起头时,手里竟然多了一把枪。 那枪他一直贴在婴儿床的床板下,连申珏都没有察觉。 季爻拿出枪的时候,申珏和邵戈的脸色都微微一变,尤其是当季爻拿枪对准孩子的头时。 “季爻,你不要伤害孩子,孩子是无辜的。”邵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的眼神透露了他此时的焦急和慌乱。 被喊的人只是轻轻一笑,他不看邵戈,只是抬头痴痴地看着申珏,“申珏,我给你选,好不好?你可以跟邵戈回去,只要你能忍心看我杀了乐乐。” 他还是按他自己的自愿给孩子起了个“乐乐”的小名,不过这是他第二次在申珏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平时他只叫对方宝宝。 申珏看季爻的眼神已不是漠然,变成完全的厌恶,“你这样的游戏还没玩够吗?” 他实在厌恶季爻这些所谓的选择,这个疯子总是这样。 “对,我永远玩不够!”季爻像是被申珏的眼神刺痛了,突然吼了一声,这一声让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他被孩子的哭声所惊动,不由低头看了一眼,那一眼又是那样的温柔,仿佛正用枪抵在孩子头的人不是他。 “乐乐,别哭啊,我没有在凶你。” 季爻哄了一会,突然回过头看着邵戈,邵戈接近的动作猛地一顿。 “你们谁都别轻举妄动,要不然我真的会杀了这个孩子。”季爻红唇一勾,荡出一个惑人的笑,“反正又不是我的孩子,死了就死了吧。这年头死的人数都数不清。” 邵戈眉心紧蹙,“季爻,你能不能理智一点?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是不能勉强的。” 季爻哼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申珏,你选吧,如果你不选,我就默许你选了邵戈,放弃了乐乐。”他盯着申珏,口里慢慢开始了倒计时,“十、九、八……三、二……” “季爻!”邵戈先喊出了声。 随后才是申珏的声音。 “季爻,即使你杀了所有人,也改变不了现实,你母亲喜欢的是姐姐,而我喜欢的是邵戈,都不是你。”申珏冷漠地说。 邵戈听到这话,却愣了一下,随后看向了申珏。这是申珏第一次说“喜欢”二字。 季爻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唇瓣微微一颤,眼神渐渐变了,“你闭嘴!你闭嘴!”他对申珏怒吼出声,雪白的一张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凸显。 他猛地举起枪对着申珏,眼神变得狠厉,“你闭嘴!闭嘴……”季爻总是重复这一句话,可是声音越来越小。 邵戈见这一幕,手心冒出一层又一层的汗。他努力平复了下呼吸,准备找好时机就冲上去。 可申珏居然在这个时候往前走了一步,他直视着季爻,“要杀我?那你开枪吧。你都杀了你的母亲,一定不介意再杀一个我。” 他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 季爻在申珏的前进中,拿枪的手却开始颤抖,等申珏走到跟前的时候,他蓦地笑了起来。 而下一瞬,他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季爻看申珏的眼神变了,变回申珏第一次见他的样子,漫不经心之中带着一点点趾高气扬。 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风情万种的十四号少爷,而不是那个靠着强迫索要爱的疯子。 “申珏,我不要你的爱了,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这是季爻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开了枪。 滚烫的血液溅到了申珏的脸上和身上,连婴儿床的孩子身上都溅到了。 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哇哇哭着。 申珏长睫一颤,看着季爻微笑着倒下去。 过了一会,好像还有人抱住了他。 “没事,没事,不关你的事。”有人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不停地帮他擦掉脸上的血液。 申珏闭上了眼。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27) 季爻死了。 那一枪他开得一点都没有迟疑。子弹射穿了他的脑袋, 虽然就在医院里, 但还是没能抢救成功。 季爻没有亲属, 所以邵戈出面料理他的后事, 只是在签名死亡通知单的时候, 医生把单子递到了申珏的面前。 “这是季先生生前要求的,他希望申先生能签下这个字。” 死亡通知单右下角是亲属签名。 邵戈看着申珏, 片刻后, 他抱着孩子走到了一旁。人都死了,他没必要再跟一个死人争什么了。 申珏盯着死亡通知单看了一会,才拿起笔,在亲属签名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季爻的名字在上面, 他的名字在下面, 中间隔着许多字,隔着许多行, 就像他们之间的距离。 季爻的后事办得很简单,办的火葬,没有墓地, 跟其他人的骨灰盒放在一起。现在每天死的人都很多,季爻还有一个盒子装骨灰已经很不错了。 办完后事后, 邵戈带着申珏返回到了F区的住处, 孩子出生有二十天后, 还是整日吃睡,还有哭。 醒了就哇哇地哭,弄得邵戈焦头烂额。尤其是夜里, 孩子一哭,他就要爬起来,因为会吵醒申珏。申珏处于产后修复期,整个人还是很虚弱。 只是邵戈哄不住,最后还是要申珏起床。 他看着申珏抱着孩子喂奶粉的样子,有些愧疚地叹了口气,他的人生里很少有这么挫败的时候。事事顺利的邵戈居然倒在了哄孩子这件事情上。 即使拥有再美的皮囊,也未必能哄住一个刚出生的小崽子。 孩子接了回来,便要起个名字,邵戈问申珏的意见时,申珏直接说了“默默”二字。 邵戈愣了一下,“为什么叫默默?” “希望他能安静一点。”申珏非常冷漠无情地说。 邵戈被噎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哭笑不得地说:“默默,默默,挺好听的。”转头长叹一口气,小声地嘀咕了一声,“可怜的默默。” 默默其实不可怜,邵戈倒是因为默默瘦了好几斤,他没带过孩子,不知道一个孩子跟一个混世魔王没什么区别,而且拉的便便特别臭,尤其邵戈是个有洁癖的。 第一次给默默换尿不湿的时候,他快崩溃了,而申珏就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换,并不准备过来帮忙,只是全程口头指导。 经历两周的摧残后,邵戈才能面不改色地给默默换尿不湿。 他也开始渐渐能哄得住孩子,夜里躺在床上,一只手抓着婴儿床,慢悠悠地摇晃哄默默睡觉,另外一只手搂着申珏,手还在申珏背上轻轻拍,哄申珏睡觉。 只是小孩哄睡着了,大人没能睡着。 申珏眉心跳了跳,实在忍不住睁开了眼,因为默默好不容易睡着了,怕再吵醒,所以他声音压得很低。 “把手拿回去。” 邵戈松开了抓着婴儿床的手,这只手也搂住了申珏,“拿回来了,好了,都是你的了。”顿了顿,他又说,“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争宠。” 申珏眉心跳得更厉害了,这个人居然故意扭曲他的意思。他干脆自己伸手把邵戈的手拍开,“我要你把放我身上的手拿开,我又不要你哄着睡觉。” 邵戈被拍开了手,尴尬地咳了一声,“为什么不要?” 申珏反问:“为什么要?” “好吧,好吧。”邵戈把两只手都收了回去,他躺平在床上,突然生出一种感叹。 在末世之前,他有时候会想自己什么时候能结婚生子,感觉只是眨个眼的功夫,老婆孩子都有了,彻彻底底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想到这里,他冷不丁笑出了声。 这一声生生把孩子笑醒了。 一声哇在静谧的房间里再度响起。 邵戈:“……” 申珏:“……” 半响,申珏把邵戈踢下了床,哄孩子去了。 …… 没了季爻,申珏便开始谋划杀邵戈的事情了,可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杀得太突兀又担心对方不甘心。 而邵戈似乎热衷于当一个奶爸了,每天还要带着默默出去晒太阳了,说是多晒太阳以后身体更健康。 才晒了一周多,默默就黑了两个度,再配上从头到脚的粉红色,简直是一种视觉污染。 可邵戈浑然不觉,依旧给默默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穿的都是粉红色,外人看了第一眼都会说:“哇,你家闺女也太可爱了吧。” “是儿子。”邵戈纠正。 外人再看了一眼从头到脚的粉红色,“……” 等后面头发多了点后,邵戈还给默默扎了粉红色的小发圈,这让申珏看不下去了,“你别给他弄发圈,他是男孩子。” “我知道他是男孩,可是这些东西戴着挺好看的,反正他现在还小,也不……”邵戈解释道。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申珏打断了,“你忘了季爻吗?如果你给默默用发圈,用女孩子的东西,到时候他变成季爻那样怎么办?” 申珏冷不丁提起季爻,不禁让邵戈沉默了。他觉得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申珏却联想到了季爻的身上。 邵戈是人,人都会有自己的情绪和心思,他不是不介意申珏和季爻的事情,他知道那一切不关申珏的事情,但关季爻的事情,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再听到季爻的名字。 在申珏和默默被抢走的那两周里,他几乎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找人。终于找到了,季爻死了,他以为就可以重归正常生活了,可申珏提起了季爻,一个让他名字都不愿意听到的人。 在邵戈的心里,季爻从一开始给他带来的就是阴影。他和季爻的那一场网恋是他的初恋,而也从此断绝了他跟别人恋爱的念头。 因为他害怕谈的对象也会裙子一掀开,其实是个男人。 而后,季爻带给他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无尽的寻找,无尽的失望。 过了好一会,邵戈把默默头上的发圈取了下来,妥协道:“我以后不会给默默弄这些东西了,你放心了。” 第二天,邵戈从外面带回来一堆其他颜色的衣服,大多数都是浅白色和天蓝色。他默默地把那些粉红色的东西全部打包,转送给了其他有女婴的家庭。 可季爻的事情始终是个刺,他活的时候是,死了依旧是。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二更也是二更,大家晚安。 红包都发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28) 很快, 默默就三个月了, 眉眼渐渐长开了一些,开始会被人逗得咯咯笑了。 邵戈带默默出去散步的时候, 会碰到认识的人,那些人看到默默都会惊叹了一声, “这孩子长得真漂亮,不过不太像你啊, 是不是更像另外一个爸爸?” 他们说的是申珏,这些人都知道邵戈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还生了一个孩子。 只是有些人会觉得奇怪, 因为申珏是怀着八个月身孕才出现在邵戈身边的, 之前都没有看到申珏。甚至有不希望两个人在一起的人, 偷偷塞信给他们住处的门缝里。 “邵戈,你真的觉得这个孩子是你的吗?说不定是他在外面乱玩弄出来的孩子,要不然怎么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不像。 太多人跟邵戈说这个孩子不像他, 本来没多想的邵戈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了。他盯着默默瞧, 这才几个月的婴儿能看出什么呢?都是圆滚滚的脸蛋, 圆溜溜的眼睛, 小小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巴。 可若仔仔细细地看,似乎也能看出点什么。 邵戈是标准的瓜子脸,微挑的凤眼,唇角上翘,而这个孩子似乎更像申珏,五官没一处像他, 这也算了,孩子只像其中一个父亲也是正常的事,可默默生了一张菱形唇。 那是季爻的唇形。 为什么这孩子一点都不像他,却偏偏有一处像季爻呢? 其实季爻对申珏的执念一直让邵戈弄不明白,他不明白季爻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把申珏和孩子都抢走。如果是喜欢申珏,没必要把孩子都抢走,可季爻把大人孩子都抢走了,甚至还给孩子取了一个叫乐乐的名字。 季爻死的那天,是他请护士帮忙换的乐乐的衣服,因为他想学会怎么给小婴儿穿衣换衣,而在换下来的沾血衣服里,他看到几个字。 那字绣在衣袖那里,一边两个字。 左边写的是“宝贝”,右边写的是“乐乐”。 默默明明是他的孩子,可季爻却这么亲密地叫他宝贝乐乐,仿佛默默是他季爻的孩子一样。 理智让邵戈不要多想,所以他只能压下自己的不舒服。他相信申珏喜欢的人是他,默默也是他的儿子。 可这种压抑的情绪在某一天爆发了。 那天他在厨房做饭,而申珏在帮默默洗澡,他饭做好了,那两父子还没有从卫生间出来,他不由过去催促,结果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到申珏的声音。 “小乐乐,你是谁的小乐乐的?” 乐乐? 邵戈直接打开了卫生间的门,申珏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见是邵戈,皱了下眉,“怎么突然打开门?默默没穿衣服吹到风容易生病。” “你刚刚叫他什么?”邵戈走进来,把门反手关上,脸上有些怒气。 “默默,还能叫什么?”申珏似乎觉得邵戈很奇怪,“你怎么了?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邵戈闻言长吐了一口气,抬手揉了下眉心,把脸上的怒气又收了回去,好半响,才说:“大概是我听错了。” “你下次不要这样随便冲进来了,默默容易生病,也容易被你吓到。”申珏沉着脸说。 邵戈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 他明明听到的是“乐乐”,难道是他听错了不成? 可这话能问吗?季爻对于他来说是阴影,对申珏来说,应该更是吧。 他还记得在M城基地第一次帮申珏洗澡的时候,申珏的状态明显不好。申珏应该跟他一样,是厌恶季爻的。 接下来的三四个月里,邵戈还是能收到那些匿名的信,那些信的内容写得非常恶毒,申珏在写信人的笔下成了一个荡夫,甚至写信人还信誓旦旦地说默默绝不会是邵戈的孩子,他不愿意看到邵戈戴了一顶大绿帽,还给别人养孩子。 邵戈每次看到那些信,都会自己销毁掉,他不想让申珏看到,免得对方难过,可是有一天申珏看到了,还把那种信丢到了邵戈的面前,“你的粉丝写的。” 邵戈直接把信丢进了垃圾桶,上前就抱住了申珏,“他们只是还有些接受不了我们在一起的事实罢了,等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申珏抿着唇不说话,眼神沉郁。 邵戈看见了,微微叹了口气,“我们都是当明星的,有些粉丝有多不理智,你还不清楚吗?日子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只要我们好好过,就可以了。” 申珏闻言撩起眼皮子看着邵戈,“那你相信他信上写的吗?” “不信。”邵戈回答得很快。 听到这样的回答,申珏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一些,他沉默一瞬,抬手反抱住了邵戈的腰身,声音闷闷的,“我只跟你发生过关系,你要相信我。” 邵戈应该相信的,可那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申珏那一张张不着寸.缕的照片,申珏自己的,申珏跟季爻的,甚至还有申珏跟他不认识的人的。 他眉心蹙得厉害,只能极力把那一张张照片从他的脑海里赶走。 大部分的男人都没有什么贞.操观念,这是邵戈知道的,申珏为了活命,可以让别的男人去碰他,无可厚非,毕竟是他先拒绝的。 可他忍不住想,申珏真的喜欢他吗?如果喜欢他,为什么他拒绝,就可以转头去找别的男人?可是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找他,难不成…… 难不成只是他还算一个不错的人选? …… 夜里,申珏把默默的婴儿床挪到了客厅,邵戈愣了一下,“默默睡外面,万一我们听不到他哭怎么办?” “待会再把他挪回来。”申珏刚洗完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沐浴乳的清香。最近的沐浴乳换了一种味道,是有些腻人的玫瑰香味。 他睡衣是纯白色的,有些透,大圆领的设计,让他只要弯腰,就能被人窥走一片春.光。 不过申珏浑然不觉,弯腰整理了床铺后,才坐到床上去。他抬起眼看着站在床另外一边的邵戈,眨了下眼,“你还不上来吗?” 今夜的气氛很奇怪,默默从接回来就从没来睡在客厅过。邵戈不是个笨蛋,被这气氛一弄,瞬间想到了什么。 申珏的体质…… 他犹豫了下,才爬上床,看了看旁边的申珏,压低了声音,“即使生了孩子,那个体质还是不会变吗?” “嗯。”申珏点了头,随后又扭开了脸。他似乎有些糟心,“烦死了,为什么偏偏我是这种体质?” 邵戈抿了下唇,上前轻轻搂住了申珏的肩膀,“没关系,有我在。” 申珏浑身似乎僵硬了一下,才慢慢转过头对着邵戈笑了一下。邵戈看见那笑容,顿了顿,才倾身过去吻住了申珏。 他很温柔地含住对方的唇瓣,极力不给对方压迫的感觉,可是申珏只让他亲了一会,就躲开了。 “直接做吧,免得默默待会醒了。”申珏低着头说。 邵戈放在申珏肩膀处的手悄悄松开了,他挤出一个笑容,低声说:“好。” 全程没有说话,甚至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申珏偏过头一直盯着床头柜上的台灯看,眉心紧蹙,似乎一直在忍耐,手更是揪紧了身下的床单。 而邵戈呢,先是盯着申珏看,见对方一直没看自己,也把眼神挪开了,他盯着正前方的床头花纹看,觉得也挺好看的,总比看身下人不情愿的脸来得有意思。 在这一瞬间,邵戈才明白生活除了风花雪月,还有一地的鸡皮疙瘩。他不知道原来的他是忽略了这些,还是他们两个人现在变了。 原来的申珏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全程蹙眉,快.活的时候也会在他耳边低喘,可现在只剩下了僵硬的忍耐。 他就像一条无奈被钉在砧板上的鱼,挨着让他厌恶的一刀又一刀。作为这个刽子手,邵戈心里很不舒服,他认为申珏跟他起码是相爱的,毕竟孩子都有了,可是申珏跟他做这档子事的时候,神情和肢体语言都写满了不情愿。 为什么不情愿还要跟他在一起?难不成他只是个免费的按.摩.棒吗? 明明每次都是申珏主动的,可到了最后仿佛是他在强迫对方。 这难道是一场强.暴吗? 邵戈猛地停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立刻退了出去,起身,就去卫生间洗澡去了,过了好久,他才从里面出来,也没看床上的申珏。他从衣柜那里拿了一套衣服穿上,匆匆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我有事出去一趟。” M城基地基础设施很完备,还有24小时便利店,邵戈去那里买了一包烟,就走到了吸烟区,点燃了烟。 现在已经是深夜两点了,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邵戈出来得急,连帽子都没戴,一张完美无缺的脸蛋直接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烟雾晕染了他略显忧郁的眉眼,月色垂进了他的眼眸。他对着漆黑的半空吐了一个烟圈,看着烟圈聚拢再慢慢消散,轻轻嗤笑了一声。 “这么晚就不要抽烟了吧,对身体不好。”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男声。 申珏? 邵戈立刻回了头,一回头,才发现自己听错了声音,不是申珏,是方才的便利店的店员。 看模样似乎是正在读大学的年纪,很年轻,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店员见到邵戈眼神看过来,呼吸忍不住一窒,但还是强打精神地把东西递了过去,“吃糖吗?我觉得糖果更能让人心情变好呢。” 邵戈垂眸看着店员指尖的糖,是他爱吃的一种糖,水蜜桃味的。 “不吃这种口味的吗?我还有其他口味的,你等等。”店员说着,又跑走了,过了一会,他拿了一把糖过来。 他对着邵戈展开了手心,上面堆满了糖,脸上是无法掩饰紧张的笑,眼神更是充斥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有你喜欢吃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我今天做到了!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29) 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捧着糖果,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邵戈太红, 这张脸太有标志性,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邵戈垂眸看了一会, 勾唇笑了笑,“谢谢你提醒我, 不过糖就不吃了,太晚了, 我要回去了,要不然我的爱人要生气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在经过一个垃圾桶的时, 他碾灭了香烟, 把烟头丢进了垃圾桶里。 月光下,他的身影渐渐拉长,最后消失在店员的眼中。 …… 邵戈重新回到家中, 刚换下鞋, 就听到黑暗中响起一道声音。 “你回来了。” 这回他没有听错, 是申珏的声音。 邵戈顿了一下, 穿上拖鞋,转过身,“你怎么还没睡?” 现在都凌晨三点多了,马上就四点了。 “我在等你,邵戈。”申珏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你刚刚去哪了?” 邵戈本想诚实回答, 但想到申珏不喜欢他抽烟,话到唇边临时改了,“我想去买一个东西,但是没买到。” 他伸手摁亮了客厅的灯光,申珏换了身睡衣正坐在沙发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两人沉默地对视,最后还是邵戈先开了口,“去睡吧,我刚刚出了点汗,再去洗个澡,你先睡吧。” 申珏闻言摇了摇头,“我等你一起睡,你去洗吧。” 等邵戈洗完澡,他们两个重新躺在床上。黑暗中,邵戈盯着背对着他的申珏,沉默地抿着唇,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挪到对方的背后,轻轻抱住了对方。 他把脸埋进了对方的脖颈间。 申珏并没有睡着,他其实知道邵戈在想什么。他和邵戈的感情并不是顺水推舟,更像是赶鸭子上架。他半强迫逼对方跟自己在一起,诱导性让对方跟自己确认了关系。 后来,他就怀孕了,邵戈不得不负起这个责任,只是他还没负几天责任,季爻就出手了。 申珏和季爻两个人单独呆了几个月,等再回到邵戈身边,孩子临出生只差一个多月。 对于邵戈来说,中间有一大片空白的时间。在末世之前,他们是不熟的队友,末世后,他们是逃亡路上的同伴,而恋人这个身份,邵戈当的时间太短暂。 季爻出手将申珏带走,让他只能去寻找,也许他都没有弄懂他自己的心,后来季爻故意死在申珏面前,这对于邵戈来说,也是一种刺激。 什么爱可以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去死,也要让对方记住自己呢? 所以当他们真以恋人的身份相处时,磕磕碰碰的事情其实很多,而且邵戈的身份太不普通。前几世他的恋人是季爻,季爻这人攻击性太强,最擅长让人闭嘴,而申珏看上去太好欺负,所以才有粉丝敢寄一些乱七八糟的信上门。 其实申珏很早之前就看到那些信了,他甚至还撞见邵戈看那些信。邵戈心里有一颗怀疑的种子,要不然他也不会去看那些信了。 不信为什么要看?就是因为他怀疑,所以他去看那些信,他想看看那些粉丝是不是分析得有道理。 越看便越怀疑,邵戈的心也越来越乱。 有时候爱情恰恰会在危机之中产生,所以申珏让他去怀疑,甚至故意在洗澡的时候喊默默为“乐乐”。 当然这种方法实在冒险,一步走错,邵戈就可能会离开。可申珏却明白邵戈这个人,邵戈从来不是轻易许诺的人,但一旦许诺了,就会一定负责。 所以即使邵戈内心再煎熬,都不会随便放弃这段感情,除非当他完全死心。 “邵戈,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能直接告诉我吗?”申珏的声音在黑夜里听起来有几分空灵,“你知道刚刚默默哭了吗?我哄他哄了好久,可是怎么都哄不好。他后面还吐奶了,我一个人给他重新洗了个澡,结果没弄好,让他呛了洗澡水,他哭得更凶了。我就在想,你那时候在哪。” 邵戈浑身一僵。 申珏声音低了下去,“是我生完孩子,身材走形了,让你看着恶心了?还是我……” 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 邵戈把手指捂在申珏的唇上,眼里带上了恳求,“别说了,我……我以后都不会随便离开了。” 申珏没再说话,可是邵戈却感觉到手指碰到湿漉漉的东西。他顿了一下,手往上摸了摸,待摸到申珏的眼角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僵了好一会,才把对方拥入自己的怀里,闷着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邵戈一直在道歉,他无法解释自己的心境,也无法去述说,跟一个死人去争风吃醋,说出来实在丢人。 恋人关系实在是一种复杂的关系,明明是最亲密,可却无法把自己心里最赤.裸.裸的话告诉对方。 可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问题,他的突然离开显然是一种过分得不能再过分的行为,只要换位思考一下,邵戈就发现自己做错了。 “之前是我逼你跟我在一起的,如果你后悔了,可以直接告诉我。”申珏任由邵戈抱着他,“我可以放你自由,只是默默……他要是能长大,他能叫你一身爸爸吗?” 邵戈闻言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眼角有些红,“我不要自由,申珏,你不许给我自由,听到了吗?” 申珏扯了扯唇角,有些倦意地说:“给不给不是我说了算,是你的心说了算。” “我的心里只有你。”邵戈直接答了这句话,过了一会,他又重复了一遍。 申珏闻言沉默了许久,久到邵戈都以为他睡着了,他才说:“真的吗?” 回答申珏的是一个吻。 …… 第二天,邵戈去查了一下资料,才知道有些人在生了孩子后,对那档子事会更加慢热,热情度会更低。他甚至还厚着脸皮去问了医生,医生咳了一声,才答话:“这需要两个人一起努力,你应该尽力让你的伴侣感觉到舒适。” 邵戈闻言,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又问:“有什么办法吗?” 医生自然也是认识邵戈的,对于这种问题,其实回答非常需要勇气。他倒吸一口凉气才说:“要不你去找找你爱人的敏感点?” 敏感点? 邵戈蹙了下眉,才对医生说了谢谢,起身出去了。他似乎从不知道申珏的敏感点在哪。 边想边走,邵戈差点撞上一个人。 “抱歉。”邵戈头都没抬,就往旁边绕。 “是你啊。”对方却发出惊喜的声音,“你昨晚回去被你爱人凶了吗?” 邵戈顿了下,才抬起头,在看见对方的脸时,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是?” 对方脸上的热情瞬间少了一大半,有些尴尬地说:“我是昨天便利店的店员,我来医院开点药。” 经过对方这样提醒,邵戈才模糊地想起昨夜似乎碰到一个年轻人,对方还要请他吃糖。 邵戈爱吃糖这件事,几乎他的粉丝都知道,对方还能拿他最喜欢的口味的糖给他,看上去似乎不是一个简单的路人。 邵戈是顶流明星,出道这些年,讨好的献媚的,数都数不清,他看过太多妖魔鬼怪。昨夜是他心情不好,所以没怎么多想,现在仔细一想,才发现有些奇怪。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邵戈回了一个疏远的笑容,就绕过对方往前走。 那个年轻人愣了一下,突然转过头对邵戈喊了一声:“他不是好人,你别被他骗了。” 邵戈的脚步猛然顿住,他回过头,眼神骤然冷了下去,“你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我不保证我不会打人。” 年轻人被邵戈的眼神所吓倒,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邵戈突然嗤笑了一声,在荧幕上的他从来都是得体地笑,从没有笑得那么痞气。 他这个笑落在年轻人的眼里,让对方心跳猛地跳快了一些,很快,他心跳得更快了,因为笑容的主人大步向他走了过来。 邵戈冷着脸直接抓住了年轻人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眼神跟看垃圾的眼神差不多,“是你们吧?给我的住处寄一些乱七八糟的信,我知道你们这种私生粉都有组织,但我现在已经不是明星了,你们别他妈再给我寄信,也别跟着我。” 说到这里,邵戈又笑了,这一次的笑容不同了,是一种为难的笑,“你们把人惹生气了,还要我去哄呢,亲一下还哄不好。你说要亲几下才能哄好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我又熬夜了,大概是看到你们的留言,让我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超喜欢刷评论区的窥评作者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30) “回来了?”申珏刚泡完奶粉, 转身就看到了邵戈。 邵戈嗯了一声,去厨房洗了个手, “给我吧,我去喂默默。” 最近默默总是喜欢咿咿呀呀地叫, 喝奶的时候还一定要抓着一根手指才肯喝。 邵戈喂完后, 再用纸巾把默默的小嘴巴擦干净,一边跟申珏闲聊,“最近基地还开设了一个儿童乐园, 要不要带默默过去玩?” “他才六个多月,能玩什么?都还不会爬。”申珏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他正在给默默的其他奶瓶消毒。 跟前几世比,有邵戈在, 默默的日子的确好过许多, 精神劲都比前几世好, 只是还是个爱哭鬼, 一哭起来,依旧吵得申珏耳朵疼。 邵戈拿手指逗默默玩, “可以先去看看,顺便给默默买一辆新婴儿车和一些玩具回来, 都要七个月了, 过段时间, 就可以到处乱爬了。” 他的话让申珏顿了一下,前几世默默被抱走的时间是默默八个月的时候,正是会到处乱爬的时候。那时候的申珏焦头烂额, 要想办法赚钱,又要带孩子,怕默默爬到不该爬的地方,还给默默脚上牵了一个链子。 那根链子还被邵戈看见了,当时邵戈的神情就有些变化,眼神里带着厌恶,仿佛申珏是一个十分恶毒的父亲。 这一世默默出生的时间早了两个月,但也就是说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邵戈就会收到登上飞船去另外一个星球的船票。他应该会跟前几世一样,收不到船票,不过邵戈应该会想办法将他带上去。 如果登上飞船,便会到达了一个新的地方,未知的东西会更多。申珏想到这里,忍不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邵戈蹲在婴儿车面前,此时正在逗默默笑。吃饱喝足之后是默默心情最好的时候,两父子笑得咯咯的。老父亲做派的邵戈现在哪有一点在舞台上的样子。 申珏看着对方,忍不住想,如果能在这四个月里杀了邵戈,这个境就结束了。 邵戈没注意到申珏正盯着他,这段时间默默的眉眼又长开了些,他仔细瞧了瞧,发现默默的唇形跟季爻也不怎么像,孩子有一处不像父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久久地盯着默默看,突然说了一句话,“这孩子真像我。” 申珏闻言看了一眼默默,默默的模样基本随他,没看出哪里像邵戈,“哪里像?” “性别像。”邵戈煞有其事地说。 申珏:“……” …… 晚上的时候,申珏还是跟邵戈一起出了门,邵戈抱着默默,一只手还想牵申珏,但被申珏拒绝了。 “你好好抱着他,别摔了,我要推车。” 邵戈闻言把脸凑了过去,“那你亲我和默默一下。” 申珏顿了一下,瞧两父子都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抿了抿唇,还是凑过去一人亲了一口。 但奇怪的是,两个人被亲了,居然同时笑了起来。 邵戈听到默默笑了,笑得更开心了,“你笑那么开心,你懂亲亲什么意思吗?” “啊咿。”回答他是无意义的两个音节。 “知道啊。”邵戈仿佛听懂了一样,“那以后不能亲你了,那是我老婆,你要亲亲,去找你老婆。” “嗯啊呀。”默默又叫了一声。 “你老婆在哪?我怎么知道你老婆在哪,自己长大后,自己去找,老爸可不知道。”邵戈是对答如流,仿佛不是在一个还不会讲话的小宝宝对话。 申珏在旁边听了一会,听不下去了,瞪着邵戈,“邵戈,你怎么那么不正经?跟孩子说什么呢?” 邵戈转头笑了一下,灿如星子的眼眸在夜里格外漂亮,路灯在他的眼底映射出一片光晕,“反正他都听不懂,就当锻炼他快点说话了。” “呜啊。”默默似乎很赞同,叽叽哇哇地配合邵戈。 申珏:“……” 算了。 M城基地的夜里还算挺热闹的,人们在这里过上了久违的夜生活,不用像原来那样,到了黑夜就只能哆哆嗦嗦地躲在地下室,听着外面的丧尸脚步声。 只是在基地看到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青壮年,很少看到老人和小孩。默默被邵戈抱在怀里,穿街走巷,吸引了一大群人的目光。 邵戈本就打眼,而默默作为一个婴儿,在这里也算稀少人口,所以也十分打眼,两父子走在一起,又都生了一幅好相貌,别人想少看几眼都难。 只是他们发现这两父子总是在看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那个年轻男人推着一辆天蓝色的婴儿车。若仔细看看脸,就会发现这个年轻男人跟那个小宝宝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 邵戈是故意带申珏和默默出来的,他知道有一群人一直在盯着他的私生活,甚至还跟踪他,所以他就让那些人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 虽然还是有信寄过来,但邵戈现在看都不看,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 时间长了,那些信就渐渐没了。 邵戈并没有把很多心思放在这些人身上,他想让申珏开心一点,起码在床.事上。因为申珏的体质,他们没办法不做那档子事,所以他想起码不要弄成是一场强.暴。 所以邵戈在努力地寻找申珏身上的敏感点,他本想从最简单地试起,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 申珏的耳朵特别敏感,甚至对着吹一口气都会红。若是再做更亲密一点,整个人的表情都会变,甚至开始躲。 申珏脸上忍不住泛上红潮,伸出手抵住邵戈的胸膛,声音都有些结巴,“够……够了,要做就做,别碰那里。” 邵戈把人从床边缘捞回来,低低应了一声,头一低,又舔上了耳朵。重复几遍,人就软成了一滩水,到最后,只能呜咽着求饶了。 乖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申珏这样。 手忍不住拂开对方有些湿润的额发,让那张让他挪不开眼神的脸蛋彻底暴.露出来。 虽然唇抿得紧紧的,但眼神早就透露主人现在的情.态。 简直是一番春水不堪折腾。 申珏咬了下唇,狼狈地扭开了脸,可没过多久,又被强行扭了回去。邵戈的低笑声从耳边传入,“ 如果现在就折腾出个二胎,默默会不会很开心?” 这话其实就是逗逗申珏,当初申珏做手术的时候,邵戈就想过了这辈子只生默默一个孩子就够了。 大不了他多护着申珏一点,让那些丧尸连见都没办法见到申珏。 可申珏信了,一张脸瞬间白了,邵戈才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度,连忙哄人,“我开玩笑的,不生,不生。” 见人不说话,邵戈表情凝重了许多,“申珏,我已经想好了这辈子都要跟你过了,所以我会对你好的,你已经去鬼门关走过一次,我怎么忍心让你再去第二次、第三次,而且我已经收到了消息,也许我们很快就有机会离开这里了,去另外一个没有丧尸的地方。那时候你不用担心有丧尸会闻到味道冲上来,至于你流水的问题,大不了我再勤快一点。” 没想到邵戈竟然那么早就收到了消息,这让申珏有些惊讶。 但邵戈前面的话还算正经,后面的话又开始不正经了。申珏听得又气又恼,恨不得现在就捅了邵戈。 再正经的男人到了床上都是不正经的。 申珏眉心突突地跳,终是忍不住骂了一句,“滚!” …… 申珏不是每次都跟邵戈一起出去,有时候是邵戈在家里带孩子,他出门去采购一些物品。 而有一天,他站在超市的奶粉柜台选东西的时候,突然被人泼了饮料。 是橙汁。 橙汁顺着他的头发滴落,衣服上也沾上了很多橙汁。 申珏顿了顿,才转过头看向旁边的人。 是个戴着帽子的男人,那男人见申珏看过来了,就连忙慌慌张张地跑了,只是跑之前还给申珏身上砸了一个纸团。 纸团砸到申珏身上,又掉落在地。 申珏把纸团捡起来,展开一看,发现是一封红色笔写的宣战书。 “申倒贴,你最好离我们家邵邵远一点,要不然我们会做出很恐怖的事情。还有,不要让邵邵抱你的那个野种,要不然我们也会对你的那个野种不客气!!!” 最后的三个感叹号显露了写信人的愤怒,而在这信的结尾处,他们还画了一个骷髅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去看看要买点什么了,你们今年准备囤什么好东西,有好的眼霜推荐吗?熬夜星人特别需要好的眼霜,呜呜呜。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大明星(31) 申珏回到家的时候, 把邵戈吓了一跳。 他连忙把默默放回婴儿车里,表情严肃地走了过来,“你怎么了?"他看见了申珏衣服的橙汁污渍,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人了?” “没有, 不小心打翻了饮料。”申珏把买的东西递给邵戈, “帮我放起来吧,我先去洗个澡。” 还未走两步, 手就被拽住了。 “打翻了饮料,总不至于后面衣领上也沾了吧, 还有你的头发……”邵戈伸手摸了一下,眉头越蹙越紧, “那些私生饭找你了是吧?该死的,那群疯子!” 邵戈越想越气, 转身就要出去,但被申珏拦住了。 “算了, 这种粉丝不是见多了吗?他们只是还没办法适应罢了。” 邵戈看着明明是自己受了欺负还要反过来安慰他的申珏,心疼得厉害,可是又不能做什么。的确不能做什么, 难不成也要泼饮料泼回去吗? 虽然他们已经不是明星了, 但以前常年的明星生活让他们习惯去包容一些粉丝的过激行为,比如追车,比如偷拍,其实他们对于这种事情都很烦, 可是只能口头规劝。 因为他们是公众人物,仿佛就必须把个人私生活全部摊开在公众面前。 即使到了末世,虽然大部分的明智粉丝都能接受他们已经不再是明星这个事实,毕竟光存活已经很难了。 可有那么一群人,他们躲在暗处,把自己喜欢的明星规划成了个人所有物,一旦他们发现这个所有物有了真正的主人,便会怒不可遏。 邵戈今夜的情绪格外低落,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不可能真的去找那群粉丝打一架,因为这样更会掀动他们心里的阴暗因素,到时候可能最后受伤的还是申珏。 那群私生饭不一定会伤害他,但很有可能会伤害申珏。 这一次是泼饮料,那下一次是泼什么。 在末世,人都是有机会拿到枪的,不像原来的法.制社会。 申珏倒仿佛一点事都没有,正常跟邵戈说话,行为举止都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到了入睡前,他看到邵戈还是拧着眉头,轻笑一声,伸手过去强行抚平对方的眉头。 “别丧着脸了,大不了以后我出门都小心一点,只是泼饮料而已,干嘛一直在想啊?笑一个。”申珏轻声说。 邵戈扯了下唇角,勉强算笑了。他反手抱住申珏,“我真的很担心你和默默。” 申珏并没有把那封宣战书的事情告诉邵戈,对于邵戈的话,他只是安抚道:“没事的,你不是说很快就有机会离开这里吗?到时候可以住远一点,就没事了。现在是在同一个基地,所以碰到的机会太多了。” 虽然申珏是这样说,可邵戈的心一直是提着的。他心里隐隐有着不安,仿佛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大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都不让申珏单独出门,每次都要跟着一起去,因为默默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所以就把默默也抱着。 申珏去哪,他就抱着默默跟到哪,寸步不离。有时候申珏回个头,都可以踩到邵戈的脚,次数多了,就很无奈。 “不用离那么近,我都踩你多少次了。” 邵戈一点都不介意,“没关系,又不疼。” 申珏看着已经睡醒的默默, “把孩子给我抱吧,然后我们去结账,买完了。” 刚睡醒的默默是最萌的时候,不说话也不哭,就只会软萌地看着人。申珏对他伸出手,他也会乖乖地伸出手求抱。 邵戈听话地把孩子给申珏,然后推着车走在前面,在结账台排队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排计.生.用品,先拿了一盒丢进推车里,才回过头看向申珏,“你要……”你要什么口味的。 一看,才发现申珏此时离他有些远。 默默好像被糖果吸引到了,一直咿咿呀呀对那边伸手,申珏见状,就抱他过去看。 虽然不是很远的距离,但现在申珏离邵戈也有五六米远。 邵戈看着正在看糖果的两父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们一家三口似乎都很喜欢吃糖,虽然默默吃不了,但他们大人还是可以吃的。 正在邵戈看着申珏的时候,突然他余光好像瞥到了一道亮光,像是灯光照到刀面上,折射出来的光。 他顿了一下,立刻看向亮光处,就看到了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拿着一把水果刀正向背对着这边的申珏冲过去。 邵戈瞳孔微缩,立刻冲了过去。 “申珏,躲开!” …… 申珏听到声音,慢半拍才回了头,因为默默抓着自己的手指在吃,他把默默手指扯出来的事分散了注意力。 等他回过头的时,就已经看到了邵戈的脸。 邵戈表情似乎有些愣愣的,看着申珏回过头,还慢慢地眨了下眼。 “啊!” “杀人了!” 周围爆发了尖叫声,而站在邵戈身后的男人听见这些声音,连退好几步,他手里带血的刀更是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默默一开始还傻乎乎地盯着邵戈看,等看到邵戈无力地跪坐在地时候,突然哭了。 是扯着嗓子哭,哭得撕心裂肺。 申珏目光自然看到了地上带血的刀和邵戈捂着后腰的手,他顿了顿,才蹲下身,“邵戈,你……”他伸手摸了下邵戈后腰,拿回来一看,手上全是血。 邵戈好像被捅到了肾脏,血流得特别快,即使申珏怎么捂,那些血还是一直往外冒。 默默被放到了地上坐着,明明年纪小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就是在哭,还要往邵戈那边爬。 邵戈脸色很快就发白了,他看着要往他这边爬的默默,微笑了一下,才对旁边想帮忙的热心路人说:“您可以把他抱起来,地上凉,我怕他感冒。”顿了顿,又说,“如果您能遮住他的眼睛就更好了,这一幕太血腥了,我怕吓坏他。” 他说完才看向申珏,申珏已经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帮邵戈捂着伤口了,可血液迅速地染红了。 人流血的速度怎么可以那么快? “别费劲了,申珏。”邵戈的声音已经虚弱了下去,他伸手抓住了申珏的手,强行让对方跟他十指相扣,才满意地笑了笑,“我没办法再跟你过下去了,你和默默要好好的,三个月后,你就可以找别人了,不过那个人要没我帅才行,要不然我会嫉妒的。” 他说到这里,身体抖了一下,像是因为身体的大量出血导致的寒颤。 “我带你去看医生。”申珏把邵戈从地上抱了起来,可是才走了几步路,他就发现这个世界开始消散了。 最开始消散的是站在最外圈围观的人,先消失的是他们挂着惊愕和恐慌的表情的脸,最后整个人都开始消失。 申珏脚步顿住了。 发现世界消散的人只有他,连邵戈都没有发现。 邵戈躺在他的怀里,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你记得以后要吃早餐,别偷懒不吃,水果也要吃,洗澡的时候记得要擦干身体,不要图省事,就直接穿衣服……” 说到后面,好像想不起该说什么了,他就看着申珏,眼神专注,最后唇角翘了翘,“一定要忘了我,你要好好活着,活得快乐一点。” 他抬手似乎想摸了一下申珏的眉眼,可是还没有碰到,就已经垂了下去。 默默的哭声没了,因为已经消失了。 申珏看了下周围,再看了下怀里的人,神情有些愣怔,他并没有动手杀邵戈,但这个境开始消散了,邵戈只是替他挡了一刀,这也算破境了吗? 最后连邵戈也开始消散了,先是脚,然后再是腿,一点点地消散。申珏一直站着,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世界变成一片虚无。 …… ——“申珏,我不要你的爱了,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一定要忘了我,你要好好活着,活得快乐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糖。(严肃脸) 写了两个现代故事,下一个写古代。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状元郎(1) “乖乖儿,你是想要母后跟你一起去了吗?你就忍心丢下母后孤零零一个人独活吗?” 申珏耳边一直有女人的哭喊声, 太过嘈杂, 让他不得不睁开眼。 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哭得通红的凤眼。 凤眼的主人看到他睁开眼了,神情顿变, 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越发把申珏把自己怀里搂。 “乖乖儿,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母后的。”女人转头就喊道,“太医,快过来,给哀家的珏儿诊脉。” 当太医上前诊脉时, 申珏躺在床上,意识渐渐清晰,已然明白自己所在的境了。 在这个境里,他是一位人人喊打的暴君, 人人都想他死, 除了他的母后佟梦儿。 佟梦儿并非什么正经官宦家的女儿,不过是一介宫女,却爬上了龙榻, 还生下了龙子。她虽然家世卑微,却生了一张漂亮脸蛋和七窍玲珑心,最擅长便是见风使舵, 故而这后宫的主人最后成了她,而她的儿子申珏成了下一任皇帝。 即使文武百官全部反对当年的立后仪式,可先帝就是铁了心。在佟梦儿任为皇后的十年里, 后宫女人一无所出,别说龙子了,连位公主都没有,即使有怀上孕的,最后都滑胎了,要么就是生产当日,一尸两命。 文武百官对此上了许多奏折,请命废了佟梦儿,可先帝完全无动于衷,到临终前,还把大统传给了佟梦儿的儿子申珏。 当时的申珏不过十五岁,而他上面几位皇兄都已及冠,可偏偏在他登基的后三年里,那几位皇兄死的死,疯的疯,竟无一人得免。 现在的申珏已经继位十五年,民间素有歌谣讽刺他和佟梦儿,说他们是暴君和妖后,是要为祸这大魏江山。 也许是上天也看不惯他们这对母子,申珏从出娘胎起,便身体虚弱,到了冬寒之时日,竟会十天半个月起不来床。 这样的身体却当上了皇帝,文武百官心有怨言,却束手无策。 虽然申珏身体不好,但佟梦儿身体十分康健,她十五岁就生下了申珏,现在不过四十四岁,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出头,美貌依旧。 自申珏登基起,佟梦儿就把控了朝政,即使申珏病重起不来床,佟梦儿也依旧会垂帘听政。大臣们虽然把奏折都是送到申珏居住的承德殿,但实际看的人都是佟梦儿。 佟梦儿是个铁腕太后,却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过分溺爱,她认为看多奏折会伤到申珏的眼睛。 而申珏自幼被佟梦儿溺爱长大,佟梦儿当上皇后后,几位皇兄都要看他的脸色,性子被养得残忍暴戾,一不顺心,就打骂奴才,被活活打死的奴才不是少数,可佟梦儿知道了,也只会笑着说乖乖儿真棒。 申珏虽然当了皇帝十五年,可这十五年里,并没有大选秀女过,原因无他,只因为佟梦儿认为这天底下的女人没一个能配得上她儿子的。 直到申珏三十岁之前的一场大病,这场病让申珏昏睡不起,几乎就要撒手人寰。 佟梦儿这才开始意识到她快要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了,她能让她儿子当上皇帝,却决定不了她儿子能活多久,所以佟梦儿找来了司天监令。 佟梦儿认为申珏的情况已经是药石无灵,也许只能靠其他办法了。 而司天监令算了七天七夜,最后告诉佟梦儿,世上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让申珏延长寿命,就是让一个八字跟申珏最合的人,给申珏冲喜。 佟梦儿已经是病急乱投医,听到这个,立刻责令司天监令去找那个八字最合的人。 最后找到了,可那个人不仅是个男人,还是春闱殿试刚选出来的状元郎,当朝丞相之子温玉容。 温玉容这个名字是先帝亲赐的,据说那时候温玉容擅在襁褓,先帝微服出访路过丞相府,便上门了,见到了温玉容,便赐下了“玉容”二字。 申珏继位后,百姓们不仅要避讳“珏”这个字,连“玉”字都不能用,唯独温玉容例外。因为他的名字是先帝所赐,可不避讳申珏的名字。 温玉容当上状元郎,也不过刚及冠的年龄,却要被送到深宫给当朝皇帝冲喜。丞相夫人知道后,病得起不来床,丞相虽然心痛,但无法违背圣意,只能把他最优秀的嫡子送进了深宫。 佟梦儿其实有些介意温玉容是个男人,但只要能让申珏活久了一点,她也不在乎这些细节了,但男人不能生孩子,虽然是进宫冲喜,但皇后之位肯定给不了,所以佟梦儿给温玉容拟了个新封号——“奉君”。 可温玉容的进宫,给佟梦儿这对母子带来的不是好运,而是即将砍到脑袋上的一把刀。 温玉容年纪轻轻,已经是京城贵女们的思慕对象,数不胜数的贵女们想嫁入丞相府,可最后温玉容竟被一道圣旨弄进了宫里。京中贵门纷有怨言。 丞相在民间素有美名,嫡子却要去给暴君冲喜,此事掀起了民愤。 除此之外,温玉容有一看着长大的邻家弟弟,名叫师舟,十二岁就跟着其父上战场,十四岁便在边疆扬名,等他十七岁时,已经是战功显赫的少年将军了。 师舟对温玉容早已情根深种,知道温玉容要给暴君冲喜,岂能忍?最后也是师舟最先掀起了起义,推翻了妖后佟梦儿的统治,还在龙椅上一刀斩下了申珏的头,让手下将士将申珏的头颅挂在了菜市场,让百姓围看。 而佟梦儿则是被扔进了蛇窟,活活被咬死了,尸体也没有进皇陵,即使先帝早就把身旁的凤棺留给了佟梦儿,但她最后的结局不过是草席裹身,丢到了乱葬岗。 …… 申珏脑海中已经匆匆过完了一生,而佟梦儿此时双眼紧盯着太医,犹如一只护崽的母狼,只要太医说出不好的话,仿佛就要立刻冲上去撕咬断对方的脖子。 “母后。”申珏有气无力地喊了佟梦儿一声。 佟梦儿连忙回过头,瞧申珏面色苍白,唇瓣发紫,心疼得不了,怜惜道:“乖乖儿,母后在呢,怎么了?” “让他们都出去!”申珏加重了点语气。 佟梦儿连忙应了,回头就瞪着滚,一群废物!” 众人纷纷退出了宫殿,此时殿中就只剩申珏和佟梦儿二人。 申珏这个身体实在虚弱,久病之下说话都要喘三下才说得出,“母后,儿臣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位神仙,神仙说儿臣罪孽深重,所以才会有这幅惨败身躯……” “胡说!”佟梦儿听不下去了,“乖乖儿,你怎么会罪孽深重?你可是想起你那几位不成器的皇兄,那都是母后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上天要报应,就报应母后好了。你身体不好,完全是丁月蓉那个贱人干的,要不是她给母后的安胎药里下毒,你也不会生下来就身体如此虚弱。” 丁月蓉是先帝的第一位皇后,佟梦儿是恨毒了她,每次一提起,都恨得牙痒痒。 “母后,你先听儿臣说完。”申珏又大喘了一口气。 佟梦儿连忙应了,“好好好,你说,你说。” “神仙说儿臣要是想活得久一点,需要一个人。”申珏眼神渐渐深幽。 佟梦儿神色凝重,“谁?” “师舟。”申珏一字一句地说,“杀了他。” …… 在所有人的心中,佟梦儿是妖后,人人都该诛之,可对于这个境里的申珏来说,佟梦儿是护他长大的娘亲。 在佟梦儿没当上皇后的那五年里,申珏其实也没有过着人上人的日子,反而因为是佟梦儿的儿子,处处遭人排挤,最受苛刻的时候,他和佟梦儿吃的是馊饭,喝的是自己打来的水,还是洗衣服的井水。 申珏自幼病弱,幼时常受欺负,佟梦儿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这才发誓要去争要去抢。 可后宫佳丽三千,皇上什么时候能看到她呢? 佟梦儿打起了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的主意。 前文就说道佟梦儿那张脸生得漂亮,漂亮到什么地步?连太监看了都心动。 佟梦儿去陪了那个大太监七夜,才换到了一个月后皇上的一次翻牌子。 就那一夜,佟梦儿让皇上彻底地记住了她,从此之后她才渐渐地走上了妖后的道路,而当初的那个大太监在她继位皇后的一年后,就暴毙了,连尸骨都找不到。 当然佟梦儿也有好的地方,她垂帘听政的十五年里,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而即使有大臣私下骂她是妖后,传入她耳中,他也只是笑一笑。 除此之外,佟梦儿还减少税收,大刀阔斧进行军队改革,不让一部分的富贵子弟在里面摸鱼过日子,不以出身看人,而是完全靠本事。 在宫里,她本人带头节衣缩食,连大寿都是只办一桌。可她太爱自己这个儿子,宠爱到过头的地步,她虽然对自己狠,可恨不得把天下的至宝都给申珏。 申珏没资格去说佟梦儿不好,更何况他也不是个好皇帝,不过师舟不该亲手将佟梦儿推入蛇窟,不该笑看佟梦儿活活被咬死。 佟梦儿也许对不起世人,可师舟不该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杀了佟梦儿。 世人都可以说一句佟梦儿死得好,可申珏没资格,他能接受以后他和佟梦儿的统治被推翻,但他希望佟梦儿的死法不要那么残忍,这是杀师舟原因的其一。 其二是,当申珏跟温玉容的第一夜里,师舟在他的龙榻上睡了温玉容,而他当时被点了睡穴,等醒过来时,只看到温玉容一身狼狈地睡在他旁边。 这个事实还是师舟杀他的时候亲口告诉他的。 师舟看他的眼神带着轻蔑,“废物昏君,你可知道我在你那张龙榻上睡过多少次玉容哥?你还傻乎乎地以为是你自己碰的玉容哥,哈哈哈,真是没开过.荤的傻子,你母后那么疼你,怎么不教教你这方面的事?” 此境的境主是温玉容,申珏怎么会让师舟再有机会接近温玉容?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师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境之前的申珏有点坏哦。 这个副本大概是一个妈宝男和一个护崽狂魔的故事。 温玉容:???我呢? 渣作者:嗯……对哦,还有你这顶大绿帽,申珏,快来戴上。 申珏:等一下,我去磨个刀就回来,很快。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状元郎(2) 佟梦儿把控朝政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师舟这个人? 师府一家三代都是虎门子弟, 祖父师同儒是三朝元老, 现已告老归家,但依旧在朝中有着一定的威信, 父亲师浩然乃当朝大将军, 战功显赫,而他的两个儿子,师霁和师舟都是自幼跟着他上战场的。 尤其是师舟,年纪轻轻已经让敌国将领闻风丧胆。 杀师舟? 佟梦儿听到这个要求,不由愣了愣, 但她看到申珏眼里的坚决时,还是点了点头,“师府不好动,此事你容母后想想该怎么下手。” 若是其他人, 直接一道圣旨下去便可, 但因为是师舟,总要从长计议。 …… 申珏虽然醒了,但还是下不来床, 甚至一整日有七八个时辰都是昏睡过去的,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也只能勉强坐在床边, 说一句话都要大喘气。 汤药成日地往承德殿里送,申珏基本都快把汤药当成饭菜在服用,可成效不高, 急得佟梦儿口舌生泡,对师舟的杀意便渐渐浓了起来。 在她的心目中,没有什么比她儿子更重要的,死一个师舟,大魏江山也不会亡,而她儿子要是死了,这大魏江山对她又有什么意义。 等到申珏身体好转一点,能下床走动的时候,佟梦儿办了一场宫宴,邀文武百官共乐。 她准备在宴会之上给师舟下毒,那毒发作需要一段时间,正好等师舟离宴的时候再发作,那时候便已是死无对证,而且那毒药会让人看起来就是突然心悸暴毙而亡。 办宴自然要申珏这个皇帝在场,但佟梦儿不准备告诉申珏她的计划,这些污秽的事情不能污了她儿子的耳朵。 宴会之上,申珏体弱,明明是盛夏,他却穿着一件厚厚的裘衣。说来,申珏这张脸是遗传了佟梦儿和先帝的优点所长的,可就因为病弱,十分的颜色也变成了五分,再加上他眉眼间的阴鸷,五分颜色又变成了三分。 面白如纸,唇如春梨,一看便是短命鬼的相。 他没力气坐直身体,只能靠依在龙椅上,底下的文武百官早已习惯,只低头喝酒吃菜,一场宫宴办得像一场哑剧。 佟梦儿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气氛有什么不对,她坐在申珏龙椅后的珠帘后,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师浩然坐的那张案几。 他的那两个儿子就坐在他的旁边。 …… 申珏也在打量人,今夜温玉容这个新科状元郎也来了,因为还未有官位,所以坐在最后面,申珏连脸都看不清,只能依稀看见个人影。 他这个身体哪哪都不好,连眼睛也不行。 “你把这个送到状元郎桌子上去。”申珏叫来旁边的小太监,眼神往桌子上的葡萄看了看。 小太监立刻会意,端着葡萄往下走去,过了一会,人回来,“温状元说谢陛下赏,会好好享用的。” 申珏听到这话,没什么表情地拂了手,示意太监退下去。他给温玉容送葡萄只是前几世的一种习惯。 他前几世都曾真心喜欢过温玉容,因为温玉容在他心目中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旁人总是劝他注意身体,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但温玉容不会,他总是微笑着说:“殿下开心的话,可以一试。” 申珏原以为这是喜欢,到死的时候才知道温玉容的不同,只是因为恨他。 温玉容恨申珏断了他的前程,让他成为深宫里的禁.脔,说的好听是奉君,实际上不过是皇帝的男宠罢了。 申珏的一道圣旨让温家上下蒙羞,温玉容怎么能不恨?可原来的申珏当惯了上位者,做不到换位思考,还觉得这是对温家的一种赏赐。 在申珏心里,虽然不是把皇后之位给温玉容,但后宫没有其他人,这跟皇后之位并没有差别,更何况,温玉容进宫后,他几乎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温玉容,对温玉容百依百顺,天家的恩典,已是世上最好的东西了。 在朝中当一个六品小官,能比这个更舒服吗? 如今有了记忆重来一回,他不想再把温玉容弄进宫里了,还是换一种法子,好徐徐图之。 申珏送葡萄,是一种习惯,但这讯息落在旁人眼里,便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佟梦儿自然注意到申珏的举动,申珏很少关注外人,更别说关注一个刚选出来的状元郎。她想了一会,便把自己的桌子上的两盘瓜果分别送到榜眼和探花郎那里去。 不偏不倚,以显示天家的一视同仁。 宴会办到一半,申珏已经撑不住了,只能由着太监扶着下去休息了。沐浴之时,他都已经快晕过去了,等回到龙榻上,整个人已经是昏昏沉沉。 翌日,他醒来时,佟梦儿早已经坐在床边,见到他醒来,便温柔一笑,摸了摸申珏有些睡乱的头发,“乖乖儿,事情已经办成了,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申珏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佟梦儿说的是什么。 “师舟死了?” “死了!”佟梦儿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昨夜就发了丧,母后特意派了一个太医过去,太医已经看过了,死的透透的,师府现在已经挂了白布,待七日过后,就要下葬了。” 竟然这么容易吗? 申珏都有些愣,不过他还是露出一个笑容,“母后真厉害。” 被申珏夸了一句,佟梦儿脸上的笑就怎么都掩饰不住了,甚至还上前,对着申珏的左右脸颊各亲了一口。 涂了膏脂的唇在申珏苍白无血的脸颊上留下两个鲜明的唇印。 申珏:“……” 佟梦儿哪都好,就是他都要三十岁了,她还把他当个孩子。 申珏蹙了下眉,抬手擦了擦,却越擦脸越花。佟梦儿嗳了一声,拦下申珏的动作,“母后来,你擦那么重,可别把这嫩皮面儿擦破了。” 早膳的时候,若不是申珏执意要自己吃,佟梦儿就准备亲自喂了。而一旁的宫人早已经习惯这对母子的行为,眼都不敢多看一眼。 申珏这破身子多吃一口都会出事,所以佟梦儿总是严格控制申珏的饮食,绝不让他贪口。而用膳时,佟梦儿才有时间问起昨夜宴会上的事。 “乖乖儿,你昨夜怎么给那状元郎送葡萄?你记得他?” 当时选的时候,申珏可连眼睛都没抬过,都是她选的。 “听说他很有才华,儿臣想这样的人也许以后能成为国之栋梁,所以才赏了一盘葡萄给他。”申珏放下玉箸,接过太监递过来的丝帕擦了擦嘴,“只是儿臣思虑不周,没赏榜眼和探花,还是母后想的周全。” 佟梦儿闻言,笑了笑,“你有这份心思已经够好了,朝政诸事琐碎,我儿就不要太操劳了。”顿了顿,她眼波微转,“乖乖儿,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宫里太无聊了,要不要母后找个人进来陪你?” 前几世佟梦儿也问过这句话,那时候申珏很听佟梦儿的话,所以没怎么多想,直接点了头,然后就出了温玉容的事情。 现在看来,佟梦儿还是找了司天监令。 “有母后,儿臣怎么会觉得累?”申珏淡淡回道,“多一个人在儿臣眼前晃,儿臣还烦,这宫里的奴才已经够多了。” 比如申珏,去哪都是前呼后拥一大片,而且佟梦儿常常在他宫里,佟梦儿身边伺候的宫人也很多。 佟梦儿笑了笑,“这解闷的人可不是奴才,乖乖儿,母后想了下,你现在马上就要过而立之年了,身边还没个体己人可不好,要不……” “母后。”申珏打断了佟梦儿的话,“儿臣只想跟母后一起过,不需要其他人。” 佟梦儿被打断了话,不仅不生气,反而因为申珏的话更开心,一脸欣慰地看着申珏,眼里全是疼爱。 但申珏担心佟梦儿还是走前几世的老路,又重复了一遍,“母后,儿臣不需要其他人,只要母后就可以了。” “母后知道了。”佟梦儿笑了笑。 可几天后,申珏还是见到了温玉容,只是除了温玉容之外,还有其他侯门子弟,连榜眼和探花也在。 佟梦儿办了一场群英会,把京中的青年才俊全部请了进来。佟梦儿没出面,只是坐在水阁上,笑看那群年轻小子,隔了一会,才看向坐在后面的申珏。 “乖乖儿,你不想跟他们一起去玩玩?” 申珏撩了下眼皮子,摇了摇头。 他没想到这一世他没直接答应,佟梦儿还弄出了一场所谓的相看。 佟梦儿为什么没选女人?原因无他,只是司天监令说申珏体虚,是因为后宫阴气太重,需要阳气来互补。 她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这宫里除了女人就是太监,可以说申珏是唯一的一个男人,这阴气太重,总会损害到申珏的,所以佟梦儿才办了这一场相看会。 而温玉容是佟梦儿最想弄进宫里的,毕竟他的八字旺申珏,可她要尊重申珏的意思,不过她已经看过温玉容了,相貌品性都没得说,只待申珏自己看中。 “诶,乖乖儿,你看,是谁投壶中了?”佟梦儿突然夸张地叫了一声。 佟梦儿出身不高,读书不多,即使当了十五年的太后,也没多少太后的样子,甚至有时候行为还有些粗鲁,不过当上位者,何必在意这些小节。 申珏这回连眼皮子都不撩了,“谁?” “新科状元郎温玉容。”佟梦儿笑道,“母后可听闻民间现在都叫他一声玉郎,那日状元游街,这街头都挤满了人,走都走不动了。” 说道这里,佟梦儿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看着面前的儿子,忍不住想若她儿子不是出身皇家,定也会有一幅健康身体,那从街上走过去的时候,哪有什么温家小子的事。 她儿子才是真正的玉郎。 佟梦儿忙转过脸,把眼里闪烁的泪光收了起来,过了一会,她就让身旁的宫人去把温玉容请上来,当然为了不那么明显,她还请了另外几个人。 师舟的兄长师霁也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这一章20个小红包弥补一下~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状元郎(3) 温玉容等人来水阁的路上时, 申珏精神已经有些不济了。 水阁阁中有一雕花美人榻, 申珏被扶去上面躺着, 因为碍于天家颜面, 美人榻前垂下了珠帘,把申珏身影掩在了后面。 几人上来的时候,申珏正感到头昏, 只能勉强卧在床上, 连佟梦儿跟那几个人说的话,他都没能听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碰了一下。申珏蹙眉回过头, 却撞见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温玉容这个人,名副其实,生了一张玉脸, 如切如磋,冰肌玉骨, 真真的是用玉做成的美人, 而丝毫没有女气,是男人的一种美, 一种俊。 无论男女,看到温玉容的第一眼都会愣神,因为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要不然怎么见到天上的仙人了。 不过申珏看这张脸看多了,如今又恢复了记忆,心里半分波澜都没有, 只是拧眉问:“你这是作甚?” 温玉容收回手,不急不慢地跪在地上,“太后让微臣给陛下按按脚,说陛下腿乏,只是微臣愚笨,反而吵醒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他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夏衫,整个人清新又高雅,可申珏此时没心情多看两眼。 申珏撑着手肘坐起,从珠帘后往外看去,他似乎看到外面还有人影,便挣扎着要下床。他要跟佟梦儿好好说一说。 可是申珏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不过是脚刚沾地,身体就无力地倒下去。温玉容眼睛一抬,立刻伸出手去扶申珏,只是温玉容是跪着的,不好用力,这伸手一扶,不仅没扶稳,还把自己也带摔了。 只是他总记得对方是皇帝,摔也要自己在下面当肉垫。 所以申珏摔在了温玉容的身上,头还磕到了对方的胸膛,本就昏沉的头被这一撞,竟然开始眼冒金星,半天动弹不得。 他不动,温玉容自然也不敢动。 外间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走了进来,一看到里面的场景,吸了一口气,“乖乖儿,你怎么摔下来了?” 申珏被七手八脚地扶回了床,颜面全丢了,这一世他跟温玉容的第一次见面,还不如前几世。 申珏内心是个好强的性子,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差点杀了天帝幺儿。如今丢人地摔在温玉容身上,连自己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让他实在有些烦,连佟梦儿都一同烦上了。 当时珠帘外还不知道有几个人,恐怕都知道他这个皇帝是个没用的病秧子。 “乖乖儿,你别生气了,这次是母后错了。”佟梦儿知道申珏生气了,一个劲地道歉。她见申珏一直不肯回头看她,顿了顿,“那母后把昨日在水阁的人都杀了,可好?” 申珏睁开眼,终于回过头看向佟梦儿,“光杀水阁的还不够,母后怕是还要把这天下人都杀了才行。” 此话一出,佟梦儿已经知道申珏消了点气,连忙堆起笑,“只要母后的珏儿开心,杀多少都可以。别气了,昨日的那状元郎真不是个好东西,竟害得珏儿丢脸,要不先拿他开刀?” 申珏抿了抿唇,“母后,有话直说吧。” 佟梦儿闻言又换了一种笑,她抬手轻轻碰了碰申珏的脸,“乖乖儿,司天监令说温玉容的八字最旺你了,若是能伴在你身边,也许你的身体就会渐渐好起来。母后瞧你身边也没一个贴心人,他昨天也算护驾了,可见还是个聪慧的。母后后面派了人跟踪他,也没听他同外人说起在宫里的事,想必是个嘴严的,要不然……”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佟梦儿想把温玉容弄进宫里。 她端详了下申珏的神情,见人没有心动的意思,话锋一转,又提起一个人,“如果你不喜欢温玉容也没关系,人先进宫,你们培养培养感情便是。“顿了顿,”如果不喜欢他,也可以留在宫里,这当皇帝本就是后宫佳丽三千,母后昨日还见了其他人,瞧着都不错,都可以弄进宫里。其中有一个叫师霁,就是师舟的兄长,他弟弟死了,似乎还很难过,眼皮子都是肿的。虽然才刚杀了他弟弟,但他能进宫服侍乖乖儿,也是他的福分。“ 其实相比温玉容,佟梦儿是第一眼就瞧中了师霁。 师霁身材高挑,相貌堂堂,在京城中也是能排上号的美男子,而温玉容实在有些太过好看,看身体也不算强壮,以后怎么服侍她的乖乖儿? 而师霁就不同的,佟梦儿看男人的眼可不像那些小丫头只光看脸,她看身材的。 师霁的腰简直没得挑,一看就是有力的,在床上肯定经得起折腾。 再者,若是把师霁弄进宫,便是抓住了师府家一个把柄了,毕竟师舟死的时机太巧,说不定师府有所怀疑,如果师霁在宫里,性命便捏在她们母子手里,到时候师府还敢如何? 申珏没想到佟梦儿居然还想把师霁弄进宫里,眉心一跳,“母后,此事还是算了吧,儿臣不需要那些人在身边伺候。” 佟梦儿嗳了一声,”怎么?母后瞧他们嫩生生的样子还挺开心的,你不乐意见?先相处一段日子好不好?“ 佟梦儿真是铁了心要把温玉容弄进宫,无论申珏怎么拒绝,她都不改口,最后两个人各退了一步。 温玉容进宫,但身份是天子伴读,一个月里十五天住宫里,十五天住在家里。 而被佟梦儿特别喜爱的师霁也被弄进了宫,身份是天子骑射师傅,专门教导申珏骑射,可申珏这破身体连马都上不了。 师霁跟温玉容一样,一个月十五天住宫里,剩下的十五天住在家里。 而佟梦儿还看中的几个青年才俊最终没能进宫,因为申珏脸上已经臭得不行了,佟梦儿见好就收,让人连忙去拟定圣旨。 申珏同意师霁进宫,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总觉得师舟死得太容易,所以他需要从师舟身边亲近的人去打探,看看师舟是不是真的死了。 人可以伪装一时,但没办法时时刻刻都伪装。若师舟没死,师霁总会露出马脚。 …… 于是,两道圣旨下去,京城有名的两位美男子都成了伴君。 不过这一世,温玉容的身份是伴读,旁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想到其他方面去,私下还要夸温玉容好运气。天子伴读是离天子最近的一个人,虽然伴君如伴虎,但若能驯服那只虎,前途便是一片光明。 而师霁,众人都认为这是天家怜惜师浩然痛失幼子,故意赏下的恩典,让大家都知道即使师府失去了一位少年将军,但在天家的眼里也是不一样的。 但那都是蠢人的想法,聪明人早就发现这两道圣旨不对劲了。 朝中的大臣们都知道申珏身体不好,一个月能上七次早朝都是奇迹,这样的身体,需要什么伴读,什么骑射师傅? 明面是恩典,实际上不知道是什么。 他们对妖后和暴君可没有一点好感。 不过申珏没心情去管旁人想什么了,他光是自己吃饭已经够累了,要是多走两步,更是心疼得厉害。 他光是活着已经够累了,这一个境,与其说努力让温玉容爱上他,不如说是他先努力活下去。 圣旨颁下去的第二日,温玉容和师霁就进了宫。 佟梦儿亲自给两人选了宫殿,在申珏承德殿的一左一右,而想进入后宫,就必须先经过承德殿,这也避免了温、师二人淫.乱后宫的可能。 申珏虽然没有后妃,但后宫里还住着几位太妃。 温、师两人头一天进宫自然要来叩谢天恩,两人来的时候,申珏刚午睡睡醒,太监还在给他梳头。 温玉容听到皇帝刚醒的时候,默不作声地看了下快西下的日头。师霁则是伴着脸,没什么表情。 等门从里面被打开,他们二人才被引路太监引着进去,进了偏殿,便掀开衣袍跪在了地上。 “微臣拜见陛下。” 申珏靠在龙椅上,半垂着眼看着跪在下面的两个年轻人。年轻,的确年轻,他这个壳子都要三十了,而温玉容才刚及冠,而师霁今年也不过二十二。 难怪佟梦儿说看到他们会开心,年轻鲜活的气息跟这死气沉沉的深宫似乎格格不入。 “起来吧。”他疲惫地说。 温、师二人起身,可申珏想了一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让两人退出去。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对待温玉容,前几世他看到的温玉容都是假的,了解的喜好可能也是假的,这一世算是从头再来,再容他想想吧。 翌日,温、师二人就要上任了。 佟梦儿给温玉容排的时间是早上,师霁是下午,所以温玉容一大早就来到了承德殿。 承德殿的大太监看到温玉容就呵了下腰,“温大人,这会子陛下还睡着呢,要不大人先去偏殿喝杯茶?” 温玉容温和点点头,“那劳烦千岁了。” “不劳烦,大人这边请。” 结果温玉容等到日头高起,茶水换了几盏,也没等到申珏起床。 等快到午时,大太监才匆匆来请温玉容,说是申珏已经起了。 温玉容表情不变,跟着大太监去正殿面圣,去的时候,正好听到申珏在说话。 因为身体虚弱,申珏说的声音有几分细弱,明明是成年男子,听上去却有几分像孩童的声音。 “孤今日不想穿那么厚,换件薄点的来。” 手底下的奴才有些为难,申珏身体不好,万一穿少了,吹了风又受了凉,他们这些奴才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正在他们为难之时,听到一悦耳如乐器之男声。 “正午炎热,不如先换一件轻薄点的,等到日光渐少,才换回来?” 申珏听到声音,已经认出了来人。他没有看对方,只是看着面前的奴才,“听到了吗?还不照做?” 温玉容看见这一幕,愣了愣,心里莫名涌现了一个猜想,而接下来,这份猜想渐渐体现了。 佟梦儿今日去礼佛了,没时间照顾这个儿子,于是儿子在家里闹翻天了,不是闹着要少穿几件,就是闹着要多吃几口,若是奴才们不同意,儿子就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温玉容。 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你给说说,快!” 前几世的时候,申珏身边伺候的奴才莫名听温玉容的话,申珏什么要求被温玉容一说都变得十分合情合理了,所以这一世,申珏不准备浪费温玉容这个特长。 所以温玉容在御前伺候的一个半时辰里,光看申珏的眼神和跟奴才说话去了。 而靠着温玉容的口才,申珏破天荒地得到了一小碗红豆冰沙。 这玩意,佟梦儿基本不让申珏碰。 而申珏吃了冰沙后,下午就病倒了,佟梦儿从寺庙赶回来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立刻让温玉容去承德殿殿外罚跪了。 …… 温玉容跪在外面,白日的大太监见其可怜,趁没人注意走过来准备提点温玉容一二。他曾受过丞相恩典。 “温大人,陛下那性子其实就是小孩性子,您不能惯着他,惯出事都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遭罪。”他声音压得低,怕旁人听见了。 温玉容垂着头,片刻后才点了下头,”谢千岁提点,我日后记得了。“ …… 内殿里。 佟梦儿看着申珏那病恹恹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忍心训他,只温声细语说:“非吃那冰沙做什么?谁逗你吃的,母后非扒了他的皮。” 申珏摇了下头,“儿臣自己想吃,怪不得旁人,母后,放了那端冰沙的小太监吧。” 佟梦儿眼睛一瞪,“让他继续端着,看他以后还敢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到你跟前不。” 中午给申珏端来冰沙的小太监此时正端着一大碗冰沙跪在外面。 佟梦儿说完以后,眼神微微一变,“你怎么不替温伴读说几句?“ “儿臣说了,母后也不会放,那儿臣还说什么?”申珏说。 “哼,我看你这小滑头是故意的吧,平时可没听你闹着要吃什么冰沙,今日倒闹起来了。”佟梦儿点了点申珏的鼻尖,“不愿意你的国之栋梁当一个小小的伴读?你下次再故意折腾自己身体,母后就索性给他下了药丢在你面前。” 前几世的佟梦儿也给温玉容下了药,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身体不行,但又不能让人摁着温玉容,再让申珏上,这样的话,申珏第一个就不愿意,因为太丢人了,也太伤人了。 所以佟梦儿就给温玉容下虎.狼之药,她想得简单,在床上两人亲密了,床下的感情自然也会升温。 只是温玉容身上的药最后都是师舟给解的。 …… 因为佟梦儿做过这种事,申珏只能严肃了神情,“母后,你要是给温玉容下药,那……儿臣就让他碰儿臣。“ 佟梦儿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气得唇瓣发抖,好半天才说:”你个兔崽子,你敢!“ 气急了,她便起身走出去,抓了一个奴才狠狠打了两下,把手心打得通红,才转身走回来,看着床上的申珏,连连叹气。 申珏没能跟佟梦儿说多久的话,人又昏睡过去了,而翌日他醒来才知道佟梦儿昨日也是真生气了,温玉容一直跪到了天色发白,晕过去了,才被扶着回去了。 所以今日早晨,温玉容没能来。下午的时候,申珏见到了师霁。 师霁跟温玉容不同,他不随便说话,申珏说什么,他就在旁听着,申珏不说话,他就在旁边站着。 申珏身体不好,根本不能去骑射,连骑射场都去不了。师霁也不提这件事,只是木着脸站在申珏的旁边。 申珏端详了下师霁,见对方眼睛还是有些红,心神一动,缓缓开口,“你弟弟已经下葬了吗?” 师霁听到自己弟弟的名字,神情明显一变,眼神难掩悲痛。他垂下头,沉声答话,“已经下葬了。” “孤身体不好,无法前去慰问。”申珏眸光微转,叫人把窗户前的一株闭合的芙蕖拿过来,“这个当孤赐给你弟弟的,你将这个放在他的坟头吧。” 师霁接过芙蕖,只能跪在地上谢恩。 还没开的就被摘下的花岂不是故意在映射师舟? 申珏这番用意让人无法不深思,师霁的神情都有些绷不住,可申珏是君,他是臣。 申珏赠完花便让师霁退下,初步试探还算满意,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 接下来的日子,无非都是申珏见一见这两个人,就打发两人离开。佟梦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等渐渐步入秋天的时候,她便带着申珏去京城的别院泡温泉了,当然不忘把温、师二人带上。 别院在京城郊外的山上,有重兵把守。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下午,山上的温度比山下冷,申珏本就体寒,到了山上,穿得再多都觉得冷。 佟梦儿便连忙打发他去泡温泉,只是还让温玉容和师霁一同过去泡,美名其曰护驾。 申珏穿着薄衫泡在池子里,温玉容和师霁各坐一边,三人离得很远。 没佟梦儿的吩咐,他们二人才不敢下水,只是现在下水了,也难免尴尬。 谁敢跟皇帝泡一个澡池子? 温泉水面上雾气腾绕,掩去了一半的身躯,倒减少了几分尴尬。申珏趴在池子边,这温泉是药浴,弄得他浑身舒坦,这是难得身体舒适的时候,所以申珏也没去管那两个人。 只是泡久了,手脚就开始发软。申珏直起头,喊了一声人,可之前还在旁伺候的宫人全部都不见了。 申珏皱了皱眉,就听到后面传来人声。 “陛下是想上去了吗?微臣扶陛下上去吧。”是温玉容的声音。 这池底铺的都是鹅卵石,池旁也没什么扶的地方,以申珏的本事还真上不去,所以他只能转过头看着被雾气掩盖了大半张脸的温玉容,“你过来吧。” 水声渐渐近了。 温玉容被温泉水一泡,衣服几乎是贴在身上,申珏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脸,对温玉容伸出手。 温玉容扶住申珏的手臂,另外一只手小心地扶住申珏的后腰上,想轻轻把申珏推上去,可是他实在高估了申珏这破身体。 人没推上去,反而重新摔了下来。温玉容连忙接住,这次因为他是站着的,倒是把人牢牢搂住了,只是申珏还是撞到了。 头撞到了温玉容的下巴。 温玉容轻嘶了一声,下巴被撞红了,可申珏比他更糟糕,撞得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身体一直往下滑。 温玉容只能加大了点力气,强行把人抱住了,嘴里一边说:“陛下,恕臣冒犯了。” 好半会,申珏才勉强稳住身体,他的手搭在温玉容的肩膀处,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是落在他们这里的。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就只有师霁。 是个人都明白,不可直视天子圣颜,可师霁为何这么明目张胆地看过来? 申珏蹙了下眉,半响,他拍了下温玉容的肩膀,“你抱孤上去。” 温玉容怔了一下,但也什么都没说,听话地把申珏抱了上去,只是上去后,申珏还不愿意从温玉容身上下来,“你抱孤回殿里去吧。” 他顿了顿,看向还泡在水里的师霁,“师霁,把孤的披风拿来。” 师霁过了一会才从水里出来,他出来的时候,申珏顿了一下,忙把目光转开了。 师霁的衣服似乎特别贴身,被水一泡,什么都显露出来了,尤其是腹下三寸。他直起身,迈腿往这边走,简直让人无法无视他那沉甸甸的存在。 申珏只能扭开脸,当自己没看见。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师霁轻轻松松上了岸,拿起红漆木盘上的披风走了过来。他看了下被温玉容抱在怀里的申珏,抿了下唇,才把披风盖在了申珏的身上。 再拿了温玉容的披风盖在温玉容的身上。 温玉容道了一声谢谢后,便准备抱着申珏往前走,只是还没走,师霁就在旁开口,“陛下,还是微臣更有力气一些,不如微臣抱陛下回殿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红包已发~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状元郎(4) 申珏目光在师霁脸上扫了一圈, 便越发勾紧了挂在温玉容脖子上的手,“温爱卿, 走吧。” 他压根就没理师霁的话,而温玉容听到申珏的话之后, 沉默地往前走, 留下脸色有些难看的师霁。 一路上, 温玉容都非常小心翼翼, 因为申珏太瘦弱,他抱着的时候, 有一种自己是抱着孩童的错觉, 而光这一路,申珏都闭一会眼, 睁一会眼, 像是疲惫极了。 等快行到宫殿时, 申珏突然开了口,“温玉容, 孤听闻师小将军是你的好友, 他的事, 你不难过吗?” 温玉容脚步不停,“生死有命,人生不过须臾,弹指间便过去了。“ 申珏闻言,笑了一声,“没想到玉容你想得那么开。” 短短一段时间, 申珏对温玉容的称呼已经换了三个,这让温玉容神情都微微一变,等行到宫殿门口,他发现居然外面也没有宫人,只好再把申珏抱了进去。 他稳妥地把人放在了床上,便束手站着远处,等待下一步差遣。温玉容披风之下的衣服是湿的,此时黏黏糊糊在身上,并不大舒服。不过没有圣谕,他并不敢随意离开。 申珏抬眸看了下不远处的温玉容,“下去吧。” “是。”温玉容行了礼,往外退,可才退到内殿的门口,就听到里面“哐当“一声巨响。 他顿了顿,还是重新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当今圣上狼狈地摔在地上,脚旁是个摔倒的凳子。 申珏似乎听到温玉容进来的声音,扭过头瞪着对方,“孤叫你出去,没听到吗?” 语气还算有气势,若不配上此时可怜兮兮的姿势的话。 温玉容沉默了一瞬,还是大着胆子上前,他把申珏从地上扶了起来,拍了拍对方披风上的灰,温声道:“陛下想做什么,不如直接吩咐微臣吧。”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如果把对方抛下,对方就会死在这个宫殿的错觉。 申珏抿了下唇,长睫轻轻一抖,最后还是微微低下了头,“孤要换衣服。” 皇帝的衣服十分复杂,尤其是申珏的衣服穿得多,温玉容帮申珏穿衣服都花了不少时间,好在的是对方很配合,乖乖地站着,任由他摆布,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腿就抬腿。 温玉容帮申珏穿好衣服后,扶着人去床上坐着,随后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他打了一盆水回来,打湿了毛巾把申珏的脚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方才一路回来,申珏都没有穿鞋,之前踩在地上,脚底板都是沾上了点灰的。 正在温玉容准备端水出去倒了的时候,坐在床上的申珏突然说:“你一定觉得孤很没用吧?虽然贵为皇帝,却连自己穿衣都做不到。” 温玉容动作一顿,低着头回答,“臣并没有这样想,能为陛下效劳,是臣的福分。天下人都是这样想的,陛下是天子,就该让人伺候着。” “真的?” 话落,温玉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余光一瞥,发现是申珏的脚。 申珏身体不好,下地的时间都少,一般去哪都有銮驾,靠自己走的时间是少之又少,加上贵为皇帝,平日宫人们都是打着十二心去伺候这尊大佛,故而申珏这身皮肉养的是完美无缺,连这双足,养的都比闺阁女儿更加娇贵。 寻常男人,再怎么风雅,也不会细致到脚上去,脚底板总是有些陈年死皮,但申珏的足是真真的嫩。温玉容方才擦拭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几回,已经有所体会了。 申珏故意将脚踩在了温玉容的肩膀上,遗传了佟梦儿的凤眼微微一挑,“爱卿这张嘴是当真会说话,哄得孤都差点开心了,只是你刚刚违背孤的命令,就是大不敬,你说孤该如何惩罚你?” 温玉容垂眸敛容,平静答话,“臣任由陛下处置。” ”那孤还要好好想一想。“申珏说到这里,没忍住,抬手打了个哈欠。过了一会,温玉容感觉到肩膀上的脚已经移开了,再过了一会,殿内彻底安静了。 他维持这个动作许久,才微微抬起眼,一看,发现方才还要处置他的人此时已经钻进了被窝里。 温玉容顿了一下,才把水盆端起出去了,等他出了大殿,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君王对大魏来说,毫无裨益。 …… 申珏是真想处置温玉容一回,因为他觉得师霁有些古怪,可是他精神太差,还没想好什么办法,就觉得寒冷冻骨,便先缩进了被子里,结果一进被子就昏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已经是返程的路上了。 佟梦儿坐在他旁边,见他醒来,便抬手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乖乖儿,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申珏摇了摇头,不让佟梦儿扶他,自己坐了起来。也许那温泉真有点效果,这次睡醒,他似乎觉得身体舒坦一些了。 他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入夜,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母后,儿臣睡了多久?” “不久,才两个时辰。”佟梦儿说,“母后本想着你还能再睡一会,马上就到宫里了。” 申珏放下了车帘,眼神落在佟梦儿身上,“母后当真觉得温玉容和师霁二人对儿臣的身体有裨益吗?” 佟梦儿闻言,神情闪过一丝尴尬,她怎么会不知道申珏是什么意思,可为人父母,最希望的是孩子身体好,哪怕是再荒唐的法子。 总要试一试,万一身体就好起来了,若是可以,她真愿意把申珏的病全部移到她的身上来。 “珏儿,母后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但试着接触一下好吗?“佟梦儿伸手拉住了申珏的手,”如果没有效果,母后就立刻把他们赶出去。“ 申珏看了佟梦儿一眼,慢慢把手缩了回来,“母后想让儿臣怎么试?” 佟梦儿挤出一个笑,“原先那些日子,你总是见他们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人打发了,这次听母后一回,每人轮流一天在你身边陪着,可好?也不用做什么,就让他们在旁边站着当木头也是可以的。” 申珏沉默了许久才说:“儿臣可以试着跟他们相处,但母后答应儿臣一件事,所有事都由儿臣说了算,母后别插手。” “行行行。”佟梦儿一口答应了。 …… 跟佟梦儿预想的不一样,申珏是把两个人一起叫来了御前伺候。申珏靠在榻上,有小太监按脚,而温玉容则是捧着书念,至于师霁,他在投壶。 “你们一个作为孤的伴读,一个作为骑射师傅,在其位谋其政,总该做点实事。”申珏这样说。 申珏自己醒了睡睡了醒好几回,但不许那两个人停下来,一整天下来,温玉容口干舌燥,捧书的手都在发颤,而师霁倒还好,只是也有些神情疲倦,投壶的准头越老越差。 等到日后西下,申珏才叫了停,不过他只让温玉容停,“你今日乏了,明天再过来吧。” 温玉容行了礼,只是退出去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还在投壶的师霁。 此时已经摆了晚膳,因为佟梦儿答应不插手,今日都没有过来。 师霁投了一天的壶,早就饥肠辘辘,闻着饭香味,肚子都忍不住咕了一声,可申珏仿佛没听见,挑挑拣拣地用着膳,没吃几口就停下了玉箸。 他微微转过头,看了看师霁,“师霁,饿了吗?” 大概是将门子弟,师霁说话都有些直来直去,不想温玉容那边婉转。 “饿了。”师霁诚实地说。 申珏笑了一下,“那你回答孤几个问题,孤就赐你用膳如何?” “陛下请问。” “这桌子上有十八道菜,你说出温玉容的一个缺点,就能吃一道菜,说吧。”申珏眼睛盯着师霁看。 师霁似乎没想到是这种要求,怔了一会才低下头说:“微臣不知温大人有什么缺点。” “不知道?那你饿着吧。”申珏冷下了脸。 等申珏沐浴回来,师霁还在投壶。他又问了一遍师霁,师霁还是说不知道。申珏便叫人把投壶拿进内殿,就放在他的龙榻旁。 “继续投,投一晚上。”申珏对师霁说,他知道自己精神不好,所以叫了一个守夜小太监进来,”你今天就盯着他投壶,不准停,知道吗?“ 小太监惶恐地点点头,“奴才知道了。” 申珏这才回了床,果然他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等再醒来已经是翌日天光大亮。他在床上躺了一会,才掀开床帐,师霁此时还在投壶,眼睛一片通红,手更是抖得厉害。 小太监在旁守着,小心翼翼帮师霁捡箭。 申珏默不作声地看了师霁一会,叫人把温玉容喊进来。 “温爱卿,你说出师霁的十个缺点,孤就放师霁回去休息。” 温玉容早就知道师霁昨夜在这里投了一夜的壶,他沉默一瞬,便说:“固执,死板……”他的话都没有停顿,一路说了下去。 说到十个,他才停了下来。 申珏满意地点了下头,“果然还是温爱卿更得孤意。”说到这里,他眼神嫌弃地看了一眼师霁,“你可以下去了,什么时候学会说话了,再来御前伺候。” 师霁投壶的手微微一顿,过了一会,他低头跟申珏行礼告退。 第三日,师霁才重新出现在申珏面前,他跟申珏行了礼,就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申珏提问。 申珏扫他一眼,“学会说话了?” “嗯。”师霁点头。 “那你今天说说孤的十个优点吧。” 准备了一通话还连夜补过课的师霁:“……” 过了好一会,师霁才干巴巴地开口,可怎么都凑不到十个,温玉容在旁看了都皱眉。 申珏眯了眯眼,“说不出来?那站着想吧。”他转头又看向温玉容,“温爱卿,你过来。” 他对两个人说话的语气简直是极和极。 对师霁冰冷冷的,没一点笑容,对温玉容便是温声细语,还会笑。 师霁站在原地,只要微微抬起眼,就可以看到申珏靠在温玉容的身上,仿佛跟没骨头似的。 温玉容其实也有些不适他跟申珏的距离太近,可他发现申珏就是喜欢靠着,要么靠着软枕,要么靠着人,似乎只要可以靠就行了。 对方身上的龙涎香一阵阵地往他鼻子里钻。 除了龙涎香,还有浓浓的药味。 他在御前伺候了一段时间,看到了申珏每天要喝多少药,可他发现申珏喝药都没有叫过苦,即使有蜜饯,申珏都不吃。 “这话是什么意思?”申珏突然伸出手指着书上的一列字。 温玉容很快就解答了,只是说完就发现肩头一沉。他余光瞥过去,发现刚才还醒着的人居然就睡着了。 此时殿内只有他、申珏和站着的师霁。 温玉容不敢动,只是头微微转过去看着师霁。 师霁也抬起了头,他看着枕着温玉容肩膀睡着的申珏,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温玉容轻轻摇了摇头,但师霁已经走上前来,他直接把睡着的申珏从榻上抱了起来,就往内殿里面走。 温玉容被他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跟了进去,就看到师霁把人直接扔在了床上。 “你疯了?”温玉容压低了声音,急忙忙走到床边,见人没醒,才松了一口气。 师霁看着他,“放心,我扔之前特意点了睡穴,这个病秧子醒不了。” “可这才太鲁莽了,你可知道他身上多一处伤,太后都会怀疑吗?”温玉容皱了皱眉。 师霁嗤了一声,“怎么会?他好歹也是个大男人。” 温玉容脸色沉了沉,上前卷起了申珏的衣袖,果不其然上面已经多了一块青印。 师霁见状,也皱了眉。 温玉容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他这身皮肉有多嫩,怕是比跟孩童有的一比,总之,你日后不要那么鲁莽,今日之事,我会担下,你先出去吧。” …… 申珏醒来之后,先是感觉到身体莫名地疼,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床帐就从外面撩开了。 温玉容那张脸露了出来,他温温和和地看着申珏,“陛下醒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他记着大太监说申珏是个孩子性格,而这段时间他在御前伺候,似乎也感觉对方跟传言中有些不一样,任性但还没到暴戾的程度,只能说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只要哄住了这个孩子,那事情就不用被捅到孩子妈妈那边去。 而申珏看着温玉容的笑,有些出了神,因为前几世温玉容总是这样对他笑,每次要骗他的时候,就这样笑。 他轻轻眨了下眼,突然扬声,“来人,叫太医。” 佟梦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看到申珏身上多出了几个青印,脸色直接变了,而手底下伺候的奴才已经抖成了筛子。 “你来,你平日伺候陛下沐浴,可看到这些印子?”佟梦儿神情冰冷。 那宫人快把整个人贴在了地上,“奴才并没有看到,昨夜儿陛下还好好的,绝没有这些印子。” “哦,那就是白日的时候有了,今日白日是谁在御前伺候?” “回太后娘娘,是温大人和师大人,奴才们都在殿外候着。” 佟梦儿眼神转到了跪在地上的两位美男子身上,她原本是想让这两个人让她的珏儿病好起来,可没想到这两个人竟吃了熊心豹子胆。 “太后娘娘,是微臣不慎弄伤了陛下,请太后娘娘责罚。”温玉容向前膝行了几步,重重地磕了下头。 “罚,自然要罚。”佟梦儿冷笑出声,“那你呢?师霁,此时跟你完全没关吗?” 师霁正沉默着,听到了从内殿里走出来的脚步声。 是申珏。 申珏由人扶着在佟梦儿身边坐下。佟梦儿一看到申珏来了,心神全部放了过去,“乖乖儿,你怎么出来了?” 申珏倦倦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母后要罚人?” “他们没伺候好,当然要罚。” 申珏把目光落在了温玉容的身上,前几世他对温玉容算得上百般容忍了,即使知道对方一些小伎俩,他也都对佟梦儿那边瞒下来了,可温玉容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些包容而爱上他,只是和师舟联手,把他当个傻子一样玩弄。 这一世,如果他不包容呢? “那母后罚吧,儿臣看着心里也痛快。”申珏转过头对佟梦儿笑了笑。 温玉容挨了三十大板,御林军首领亲自打的,每一板都是结结实实的,温玉容挨完就起不来身了,最后是丞相府的下人给抬回去的。 而师霁被扣了一个疏忽职守的罪名,也挨了五板子,但他身体比温玉容硬朗,倒没什么事。 温玉容在家里养了一个月的伤,而等他伤刚养好,府里就收到一则圣旨。 “是陛下催我进宫吗?”温玉容从他的院子里赶到前院。 丞相看到温玉容,脸色微微变了变,“不是,陛下身体不好,过几日就要去迁去南宫住一段日子,让你继续在家疗伤,不用去御前伺候。”他顿了一下,“听说师霁会跟着去。” 说到这里,丞相看温玉容的眼神不免有了几分责怪,“越泽,你是怎么做事的?你进宫之前,为父是怎么叮嘱你的?你同师舟关系好,可是那师浩然跟师舟是不一样的,万一陛下轻信师霁,那我们温家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多更了两千字,别打我!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状元郎(5) 昏君就要有昏君的样子。 跟回家养伤的温玉容不同, 师霁被罚后的第三天就回到御前伺候了,然后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申珏有多难伺候。 比如, 申珏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明明还是初秋, 他已经是狐裘裹身, 手里拿着绣缎红球, 懒洋洋地往窗外一抛。 师霁脚尖一点,飞了出去,不到半响,他抓着球回来了, 把球上到那只手没一会,球又被丢了出去。 周围的宫人看了都暗自发笑, 认为圣上是把师霁当成狗在训了。师霁也是如此认为的, 几个回合后, 脸色越发得难看了,可又不能发作。 最后是玩的申珏自己累了,不想玩了,才放过师霁。不过他看着重新送球回来的师霁, 勾了勾手指。 师霁沉着脸上前,就看到申珏的手往他这边凑了凑。 师霁:“???“ 他有些狐疑地看着申珏。 而申珏睨着他, 眼里自带上位者的趾高气扬, “低头啊。” 师霁闻言,只能低头,刚低下头, 下巴就被挠了挠。 “真乖。”申珏笑了一声。 师霁僵住,只觉羞辱,脖子瞬间涨得通红,青筋都冒了出来。申珏这番行为明显就是在逗狗。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帝王敢随便把一位上过沙场的将军当狗来逗了。 师霁忍着情绪的时候,申珏在观察对方。这段时间,他一直有所怀疑,他怀疑师舟没有死,第一是因为师舟死得太容易了,第二是因为温玉容太平静了。 温玉容即使这时候还没对师舟生出情愫,可两个人也是一同长大,师舟十分黏温玉容,没道理师舟死了,温玉容那么平静。 不过师霁倒一直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申珏逗完了,便不想看到师霁了,挥了下手让人退下。师霁一退下,申珏脸上懒洋洋的神情便褪去了。他漠然地看着手里的绣缎红球。 这段时间,温玉容在府里养病,他只能没事逗一逗师霁,观察下对方的反应。 只是这段时间,他的身体还是太差,一直昏昏沉沉,连逗师霁都是用尽了力气。这样的身体,若不是前几世还活到了三十三岁,他都要以为自己明日就会死。 申珏还是想把这个身体养好一点,养好了,才能去斗。所以到了深秋,申珏就主动提出要南下去南宫住一段日子,等开春了再回来。 往年也有去南宫住的惯例,只不过都是入冬后,才迁过去,这一回申珏迁得早了一些,所以佟梦儿暂时无法陪同一起去,只能多派了一些亲卫跟着申珏。 “师霁带上吗?”佟梦儿问。 申珏想了下,“带吧。” “那温玉容呢?” 申珏看着佟梦儿,“母后怎么想?” 佟梦儿眼里闪过不悦,“母后以为温玉容是个聪明的,哪知道他那么不聪明,那就让他继续在府里养伤吧,母后看着,也没见他有旺你,这司天监令没什么用。” 这真是一个大的转变,前几世因为申珏喜欢温玉容,佟梦儿爱屋及乌,对温玉容也是百般宠信,一水儿的好东西尽往温玉容那里送。 而现在申珏表现得不喜欢了,又有了申珏受伤的事情,再加上上次吃冰沙生病的事情,佟梦儿对温玉容渐渐有了厌弃之心。 “那就照母后所说,不带他去了。”申珏笑了笑。 所以特意派人去温府通报了一声,让温玉容好好在府里养伤,只是没想到翌日,温玉容就请旨入宫了。 申珏没劲地靠在榻上,懒洋洋地睨了跪在不远处的温玉容,”伤养好了?“ “谢陛下关心,已经好全了。”温玉容恭敬答道。 申珏沉默了,温玉容便一直跪着,可他一直没等到申珏的下一句话,不由顿了顿,只能说:“陛下,臣想跟着陛下一起去南宫。” “做得好才能去,做得不好去什么?”申珏轻声说。 温玉容背挺得很直,有着他文人的风骨,“上次的事,是微臣的疏忽,下次绝不会再犯。” 这句话后又是许久的沉默。 “你过来。”申珏缓声道。 因为没叫起,温玉容不敢起身,膝行向前,一直爬到榻前,他刚跪好,头上就落了一只手。 “温爱卿,孤是很欣赏你的,可母后更喜欢师霁一点,孤不想违背母后的意思,所以只能委屈你一点。”申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可明白孤的心意?” 温玉容迅速想到之前的事,申珏似乎是更倾向他,对师霁倒是没有好脸色,只不过上次在佟梦儿面前,申珏才重罚他,轻罚师霁。 为臣者,有两点极其重要,甚至排在能力之上,一是读懂圣意,二是讨得欢心。 温玉容进了宫当伴读,自然不想一辈子窝在伴读这个身份上,况且他每天做的事情也不像一个伴读做的。 “陛下的意思是?“温玉容犹豫地问出口。 申珏放在温玉容头上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此次去南宫,孤只带你们二人中的一人去,至于谁去,就看自己了。“ 话落,他收回了手。 出行之日就在五日之后,这五日温玉容倒是没再进宫,只是到出现的前一夜,师霁那边递了折子,说突发重兵,恐不能陪君南下。 佟梦儿收到那折子,眉头就蹙了起来,“这师霁怎么回事?” 申珏坐在旁边,对于这结果,他有些讶异,说来,是他前几世没看透温玉容的缘故,他不知道温玉容想要什么,前几世温玉容是恨他,所以要报复,那这一世温玉容要什么? 人都有欲.望,都有所求。哪怕神仙也是,譬如他,他想整日修仙,不受俗事所扰,而他师兄,则耽于人间情.爱,不可自拔。 “母后,师霁病了,但另外一个不是伤好了吗?就让他陪儿臣去吧。“申珏淡淡道。 佟梦儿眉头拧得更紧了,“温玉容?他上次的事还让母后生气呢,这次就他一个人陪你过去,母后岂能放心?” 申珏牵了下唇角,“儿臣身边还有那么多伺候的宫人,怎么就他一个了,况且母后不是怀疑司天监令说的话正不正确,试这个冬日便知道了。” 这样一说,佟梦儿还是松了口,只是临行的时候,她把温玉容叫了过去,细细叮嘱了一番,最后又道:“你好好伺候陛下,伺候好了,必有重赏。” “微臣谨遵太后教诲。”温玉容低头恭敬地道。 …… 天子銮驾,温玉容自然没有资格上去坐,但行车到了第二日,申珏便叫他坐上去。 温玉容一进马车,就感到里面的炎热,他仔细一看,发现这马车上居然塞了二十几个汤婆子,若是这马车内不能烧炭,怕是那些宫人恨不得把炭火也烧上。 申珏离了宫,似乎越发地没精神了,整个人都是窝在被褥里了,只半张脸露在外面,那半张脸苍白到几乎要透明的程度了。 他看到温玉容上来,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你过来。” 温玉容没有多想,凑上前去,刚到申珏跟前,就被人抱住了。他身体不由一僵,而申珏似乎才感觉到热度,轻轻吸了一口气,如梨花般淡的唇瓣抖了抖,“你抱紧孤。” 他真是高估他这个身体了,只是上个路,都感觉要死了。 前几世,自温玉容进宫,在路上,申珏都是抱着温玉容取暖,再之前,便是佟梦儿抱着他。 申珏本以为可以靠自己熬过去,毕竟这尚未入冬,可是在太冷了,他从头到脚都是凉的,连往日的昏睡都做不到。 “陛下很冷吗?”温玉容犹豫地说了一句。 申珏闭了闭眼,干脆把被子掀开,直接钻进了温玉容的怀里,牙齿都在打颤,”你说呢?“ 没了被子的阻挡,温玉容只觉得怀里来了一块冰块,惊讶之下只能连忙拿被子重新盖住申珏。可他是个大男人,怀里抱一个比他年纪还大的男人,总是有些奇怪,更何况,对方还是君王。 可申珏冷疯了,这种冷比疼痛还要难熬,几乎让人呼吸不过来。他只管往温玉容怀里凑,把手脚和脸都紧紧得贴在对方身上。 这破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申珏才觉得呼吸通畅了些。温玉容早就慢慢调整了姿势,让申珏压在他的身上。他不敢压在帝王的身上。 而申珏静静趴在温玉容身上趴了一会后,便挣扎要坐起来。 温玉容自然是要帮忙扶一下的,只是一坐起来,两人的姿势便更尴尬了。 申珏正好坐在了温玉容的腹下三寸上方。 作者有话要说:  陪人码字,然后我先写完了……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状元郎(6) 申珏似乎没有察觉到, 但温玉容神情已然有些尴尬,但想着两个人都是男人, 便把心里的那份尴尬之情强行压了下去。 申珏是想去倒水喝,所以才坐了起来, 他探过身去够旁边的小几, 勉强握住了茶壶,但手一直在抖。甚至因为离开了温玉容的怀抱, 寒冷又迅速地裹上他的身体。 他气得松开了茶壶,只能重新又贴上温玉容, 身体更是抖得跟筛子一样。 温玉容已经察觉到申珏想做什么, 他沉默一瞬,便轻声说:“微臣去给陛下倒水吧。” 只是说完, 他发现申珏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微微正眼看过去,发现趴在他怀里的帝王早已经闭上了眼, 只是长睫都在抖, 似乎因为太冷了。 所以, 温玉容不得不一手抱着人, 另外努力地坐直了身体去倒水, 倒水过程十分艰辛。温玉容这才知道伺候人并非一件轻松活。 他把水端了过来, 看着紧阖着眼的申珏, 温声开口,“陛下,水已经倒好了。” 申珏虚弱地睁开眼, 定神看了看温玉容手里的水杯,便伸手去拿,可是他才刚拿着水杯,手就抖得厉害,仿佛全身力气都无法能承受住一个水杯的重量。 眼见着水杯里的水洒了一些在被地毯上,温玉容只能又从申珏手里把水杯拿了过来,“微臣伺候陛下吧。” 他把水杯贴在了申珏的唇边。 此时两人的姿势是温玉容半坐半卧着,身体靠着车壁,而申珏缩在温玉容的怀里,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 申珏是想自己喝的,可是他现在这破身体实在办不到,只能就着温玉容的手喝水。 唇瓣含着杯壁,一点点汲取热水。 申珏虽然身体冷,可因为这一车的汤婆子加身上的厚被子弄得口干舌燥,一杯水喝完了,仍嫌不够。他舔了舔唇瓣,撩起眼皮子看着温玉容,“还……要。” 说话都费力,所以申珏说的很简短。 只是太简短,听起来有些奇怪。 尤其是,申珏此时实在不像个帝王,长发散落半身,苍白无血的脸在长发的遮掩下,仿佛只有巴掌大了,而那双遗传了佟梦儿的凤眼此时也少了几分凌厉,只是虚弱地看着眼前人。因为喝了滚烫的热水,向来素白的唇瓣此时添了几分红润。 若不是他穿着明黄色龙图花纹的衣服,这仅天下独一份的尊贵的颜色、花纹的衣裳,旁人见了他,恐怕会以为是哪个院里的伶人偷跑了出来。 不过再仔细瞧瞧,就不会误会申珏是伶人了。毕竟这眉眼间的贵气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更不可能是那种院子养出来的。 温玉容收回了眼神,只给申珏倒了第二杯水。 申珏喝了三杯水,才觉得缓解了口渴,重新窝回了温玉容的怀里,只是他舒服了,温玉容难受了。温玉容是个身体健康的人,哪里受得住这车里的热度。 时间渐渐一长,温玉容后背都热出一层汗来,唯独让他感觉到凉快一点的就是怀里的冰块帝王了。 他忍了忍,当额头都开始渗汗的时候,忍不住开口了,“陛下,微臣有些热,能不能褪去外衣?” 申珏同意了,温玉容才起身把外衣褪去,只是脱了外衣还觉得热,只能又把中衣也脱了,这才重新躺下。 怀里的帝王感觉到温暖,渐渐熟睡过去了,而温玉容这个肉垫,则是看着马车的天花板发起了呆。 熟读四书五经,考上状元,没想到最后成了一个暖床的。温玉容有种啼笑皆非的荒唐感。 而自从这一次后,温玉容每日都要过来,到了后面,连夜里都是宿在天子銮驾里。 申珏身边伺候的宫人们都知道温玉容去干嘛,众人早已经习惯,所以即使来换茶水,换汤婆子,见到申珏跟无骨蛇一样蜷缩在新科状元郎的怀里,也熟视无睹。 只是温玉容多少有些尴尬,他只是来当伴读的,最后变成了暖床的,还是一天到晚地暖床。 两个大男人,成天到晚抱作一团算什么回事呢?温玉容想,若是当初一起在书院读书的同僚见他这般模样,也要打趣他的。 只是成天抱作一团,温玉容发现了申珏的皮肤是真真的嫩,嫩到什么地步?他手稍微用力一点,对方的肌肤就会红,若再用力,估计就要青了。 总之他怀里的这尊大佛是既尊贵又脆弱,病恹恹的却性子又很坏。温玉容想,幸亏申珏出身皇家,要不然这样的人,哪家人能养得起呢? 等到了南宫,温玉容才被解放了出来。南宫的天气比京城要暖和许多,这里跟京城的初秋差不多,加上南宫也有温泉,所以申珏不再需要温玉容了。 这一不需要,温玉容就发现自己见不到申珏了。直到南宫这边也入了冬,温玉容才重新见到了申珏。 他永远见到申珏,对方大多都是歪着身体躺着,或者是坐着,身上裹着厚厚的衣服,一张脸永远苍白无血,唇色更是淡到几乎为无。 今日也不例外。 申珏这段日子住在南宫,虽然每日都会去泡温泉,但身体依旧是病歪歪的,打不起什么精神,即使每日的药正常吃,也无济于事,确切说,他是拿药吊着他这条命。 跟其他境不同,这个境,他浪费不起时间,因为身体太差了,所以不能晾着温玉容太久。 “温爱卿,你过来。”申珏看着站在远处的温玉容,轻声开口。 温玉容垂容上前,一直走到了申珏的跟前,才停下。 申珏咳了两声,才继续说:“在孤身边当伴读,实在有些屈才了,你有没有想做的事?” 温玉容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答:“陛下谬赞,微臣并无大才,能伴在陛下身边,已经是微臣之大幸。” 申珏听到这句话沉默了,其实他是真不知道温玉容喜欢什么,但温玉容考了科举,应该是想当官的。 那只能再想想了。 “那你今日坐下来陪孤吃点东西吧。”申珏说着,就让宫人赐座。因为是帝王,即使是冬日,也有反季的水果吃,只是申珏他吃不了多少。 而温玉容跟帝王同席,十分拘谨,也不敢怎么动。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尴尬,而这时,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位宫人。 “陛下,奴才有事禀告。”宫人跪在了地上。 “说。”申珏懒洋洋地应话。 “师大人到了,此时已经在宫门外了。”宫人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状元郎(7) 听到师霁到达的消息, 温玉容神情有了一丝变化,只是他很快就敛去这点变化,如常地坐在申珏的下首。 申珏闻言,眉心微微一蹙, 才说:“给他找个宫殿住下,今日孤乏了, 让他不用特意来请安了, 明日再说吧。” “是。”宫人应声, 退了出去。 但师霁没听从吩咐, 还是跟着宫人来了, 宫人进来时, 脸上全是惶恐,“陛下, 师大人说有重事回禀, 说是一刻都耽误不得。” 重事?难不成是佟梦儿的事? 师霁能来到这里,多半是佟梦儿的旨意了。 “宣。”申珏说。 师霁一路风尘仆仆前来,可依旧精神抖擞, 若不是看到他衣摆处沾了些灰尘, 恐怕就要以为他是休整过之后才来的。 他掀开衣袍跪在地上,“微臣拜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你说有重事回禀,什么事?” 师霁沉声道:“太后娘娘被京中琐事绊住了腿,说是今年可能不来南宫陪陛下了。” 申珏听到这句话, 实打实愣了,因为前几世佟梦儿并没有这样,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吗? “京中可安好?”申珏问。 “ 京中尚可,只是北寒之地多处爆发雪灾,太后娘娘与群臣正商议对策,所以暂时无法出行南宫。”师霁答道。 在申珏的记忆里,似乎是有爆发雪灾,但好像是他跟佟梦儿上路之后才爆发的,所以佟梦儿还是来到南宫,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忙得厉害,每日只能陪申珏用一次膳。 只是佟梦儿来不了,居然让师霁来,这多少让申珏有些奇怪。 …… 师霁在这里住下了,跟温玉容不同,他每日都要早起练武,引得宫人们都私下议论,因为师霁大冬天还光着个膀子练,丝毫不惧怕寒冷。 申珏有次无意撞见了,目光忍不住在师霁的身上转了一圈,这种身材,真是让人艳羡。 师霁发现了申珏,便停下动作,大步走过来请安,他走近了,申珏都似乎能嗅到他身上那炙热的气息,跟寒冷的冬日格格不入的暖意。 对方就像一把火,把这了无生趣的冬日劈开了,燃烧了。师霁这一走近,申珏心里的艳羡有添了几分,若这身体是他的就好了。 申珏恋恋不舍地盯着师霁看,都忘了叫对方起身。 被人长时间盯着看,自然会察觉到,师霁都无需抬头,就知道眼前的病秧子皇帝盯着他看。 看什么?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想到了上次在温泉里,对方也是盯着他看,还往下面看。 申珏盯得忘神,直到温玉容的声音传来,他就堪堪回过神。温玉容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也走过来跟申珏请了安。 “起吧。”申珏这才让师霁起身。 申珏今日起得特别早,原因是昨夜几乎没睡着,太冷了,睡一阵醒一阵,所以一大早就准备去温泉池里泡一会。他看了看温玉容,“温爱卿,孤要去泡一会温泉,你去吗?” 君令岂能违背?所以温玉容直接应了。 申珏点了下头,便往前走,只是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师霁,你也一起吧。” 这里的温泉池是单独一个个的,所以三个人是分开泡的,而且每个浴池中间都有屏风遮挡,保证了一定的性。 师霁对泡温泉没什么耐心,因为他身体本来就热,所以泡了一会,就起身到岸边打坐。只是打坐了一会,听到旁边的浴池传来了声音。 师霁是习武之人,听力胜于常人。他听了一会,就忍不住睁开眼,目光往温玉容那个池子那边看去。 …… 温玉容其实此时有些愣,甚至有些尴尬。他低头看着突然钻进他怀里的帝王,只能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陛下很冷吗?” 申珏嗯了一声,他刚刚泡了好久都还是觉得身体冰冷,冷到他受不了,所以他才起身绕过屏风来到了温玉容这边。他也不管温玉容是什么感受,反正他现在要先活下来。 只是光这样抱着似乎也没那么热,申珏有些浮躁地睁开眼,抓住温玉容的手往他腰上一抱,“你抱紧点。” “……是。”温玉容神情越发地尴尬了。 这跟平日不一样,在水里,衣服都是紧紧贴在身上的,两个人这样缠抱在一起,总是能碰到不该碰的。 申珏觉得冷,可温玉容觉得热,这温泉水滚烫,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身上的热度是蹭蹭蹭地往上爬。 正在温玉容有些热得受不住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师霁过来了。师霁下水只穿了一条裤子,此时绕过屏风,就看到抱在一团的两个男人。 因为太热,温玉容瓷白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绯红,看见他时,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尴尬。而温玉容怀里的人似乎浑然不觉有人来了,还窝在温玉容的怀里,长发被池水打湿,紧贴在脖颈间。 长发下若隐若现的肌肤被雾气遮掩。从师霁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怀中人的一点点侧脸,但也看不清神情。 “陛下和温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师霁突然开了口。 申珏听到声音,才缓缓睁开眼,他察觉到温玉容的手渐渐松开,所以强行往对方怀里又缩了缩,还对温玉容说:“敢松手,孤治你的罪。” 若声音不是那么细弱,还算有几分气势,可对方毕竟是帝王,温玉容只能僵硬着身体继续抱着了。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师霁,想了下,才解释道:“陛下有些体虚畏寒。” 体虚畏寒就要这样抱在一起? 师霁神色变了变,而下一瞬,他居然也入了水,还大胆地直接往这边走来。 走到两人跟前,他沉声道:“微臣体热,不如陛下拿微臣取热吧。” 温玉容闻言,神情更尴尬了,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帝王,有些不知所措。 而申珏自然听到了师霁的话,他想了想,半扭过头看着师霁。师霁的确看起来比温玉容要热一些,只是申珏他不怎么喜欢跟生人太过亲密,跟温玉容抱,那是因为前几世他们早就抱了无数次了。 “不用了。”申珏转过头重新缩进了温玉容的怀里。 师霁看了看温玉容略显单薄的身子板,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眉心拧了一下,可也无可奈何。 不知过了多久,温玉容察觉到怀里人渐渐往水里滑去,再看了下脸,才发现申珏已经睡着了。 泡着温泉,也能睡着,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他转眸看向旁边的师霁,无声地说:“陛下睡着了。” 师霁看着温玉容,回道:“你手脚都麻了吧,他那么重,算了,你把他给我,我来抱着。” “这……不好吧。”温玉容有些犹豫,毕竟上次师霁才把人弄伤了。 师霁似乎猜到了温玉容在想什么,他有些不耐烦地说:“上次我哪知道他皮肤那么嫩,放心,这次不会伤着他的,给我吧。” 温玉容的确腿已经麻了,而且他想去更衣,所以纠结了一番后,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申珏送到师霁那边。 不得不说申珏昏睡的本事厉害,即使换了一个人抱,他依旧没醒。师霁这不是第一次抱申珏,但上次他拦腰一抱,就把人丢到床上去了,这次对方湿漉漉的,抱起来的感觉就有些不对了。 太软了吧。 他在心里皱了皱眉,想问温玉容是不是跟他感觉一样,可温玉容已经起身出了温泉池,所以他只能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温玉容出去了很久,久到师霁也有了些困意,他早上起得早,被这热水一泡,也开始打起盹来。一打盹难免疏忽,没抱稳人,害得申珏呛了一口水。 申珏被水呛到,立刻就醒了,正要发火,突然看到抱着自己的人是师霁,眼珠子立刻就瞪圆了。 “怎么是你?温玉容呢?”申珏语气里夹着火气,一边说,一边要推开师霁。 可他身体本来就弱,被池水泡了那么久,手脚更是发软,他一推,师霁自然要松手,一松手,他就往水底滑。 师霁见状,只能把人重新捞回来,“陛下,谁抱不是抱呢?明明没有力气,为什么要逞能?” 不得不说,师霁这张嘴是真不会说话,处处扎申珏的心,申珏本就嫌弃自己这个身体,尤其在师霁的面前,对方的身体那么强壮,越发衬托得他跟个弱鸡一样。 现在师霁还用这种“你很不懂事”的语气教训他。 申珏的神情完全冷了下去,“松手!” 师霁没动。 申珏的声音提高了一声,里面透着杀意,“师霁,孤让你松手。” 师霁这回松了。 申珏虽然还是踉跄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撑着池壁站了起来,东歪西倒地往岸上爬,师霁想伸手帮忙,也被他的眼神瞪了回去。 等申珏好不容易爬上去,温玉容正好出现了。他看到申珏醒了,立刻快步走过来,还未说话,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申珏铆足了力气打的,他长发曳腰,神情冰冷,“温玉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师霁联手糊弄孤。” …… 自那天之后,温玉容再也没有见到申珏,即使是他求见,申珏也没有见他。 一晃,一个冬日便过去了,他们要准备返程了。 返程的那日,温玉容才重新见到申珏,申珏窝在被褥里,身体似乎更差了,一直在咳嗽,咳得脸颊干红,唇瓣都有些起皮。 “微臣拜见陛下。”温玉容给申珏行了一个礼。 申珏看都没看对方,只挥了下手,示意他下去。温玉容起身后,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陛下最近还是很怕冷吗?” 冬日都要过去了,对方却好像更虚弱了。 申珏拿着丝帕捂唇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跟你有何干系?出去!” 温玉容话没说两句,就被轰出了马车,他站在外面,看着师霁进去请安。他待会跟师霁同车返京,所以干脆在外面等一等,哪知道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师霁出来,倒是有太监过来催他。 “温大人,赶紧上车吧,马上就要出发了。” 温玉容愣了一下,“师大人不是还在陛下銮驾里?” “哦,师大人被陛下留下了,所以不下来了。”太监如此答道。 …… 马车里的师霁看着强行缩进他怀里的人,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而申珏只觉得旁边的火炉真舒服,从师霁上车开始,对方在他眼里就成了火炉。这一个冬日,他为了惩罚温玉容,各种对温玉容避而不见,但也是生生地在折腾自己的身体。 他还忍着让太监抱了他,可那些太监抱住他,就开始抖,抖得申珏只能放弃。熬到了今日,他看到师霁,终于忍不住了。 他喟叹了一声,既然已经豁出去了,便再豁出去一点,他把自己冰冷的手伸进了师霁的衣服里,找到了一个最暖和地方,才停下来。 师霁:“……”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抓住申珏的手往上挪了挪。 …… 不得不说,师霁这个习武之人身上就是热,申珏只抱了一会,就开始感觉到自己身体也发热了,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睡好了,醒来时对师霁也有了几分好颜色,但师霁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有温玉容那样的好脾气,被人当肉垫睡了大半天,而且对方的手还总是放到不该放的地方,让他心里直冒火。 “下去吧。”申珏对师霁说,“晚膳过来才过来,记得沐浴。” 师霁板着脸下去了,见到温玉容时,忍不住抱怨了起来,“他抱着你的时候也喜欢到处乱摸吗?” 温玉容闻言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 师霁皱了眉,“那他为什么要摸我?太变态了。” “谨言慎行。”温玉容看了下车窗外,压低了声音警告师霁。 师霁比温玉容听力好很多,有人接近,他就能听到,所以他并不怎么在意,依旧在旁絮絮叨叨地说:“难怪三十岁了,还没大选,我原以为是他身体不好,怕耽误姑娘家守活寡,现在看来,他就是个喜欢摸男人的变态。” 说到这里,他很气愤地砸了下旁边的车壁,“干,今晚还要我过去,肯定还要摸。” 作者有话要说:  温玉容:秀你马儿。 师霁:我哪里有秀?明明是抱怨好不好? 今天早点更了,可不可以夸夸我?话说,我写到五十万字,好开心啊。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状元郎(8) 即使抱怨, 但还是要去御前伺候。谁让对方是天子, 他们只是臣。 师霁沐浴过后, 臭着脸去了。入夜后,随行御林军早已经扎好了帐篷, 天子帐篷在最中间。师霁刚走到帐篷前, 就被一旁的太监拦了下来。 那太监呵着腰, “师大人, 请跟奴才来换一身衣服吧。” “换衣?换什么衣服?”师霁眉头拧了起来,而后他才知道原来是申珏嫌弃他的衣料太硬了,特意让人带他去换身衣服。跟讲究的温玉容不同, 师霁从不在意穿的衣服衣料如何, 只要能穿就行了。 没有上朝,没有打仗, 师霁穿的都是自己平日的常服,没想到被嫌弃了。 换衣服的时候, 师霁脸色更臭了,旁边的宫人看见了,不敢吭声。师霁的祖父是三朝老臣,父亲更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连师霁都是有军功在身的, 只能说, 师霁是有本事摆臭脸的。 到了天子帐篷前,师霁才深吸一口气,把难看的脸色收了起来。他大步跨了进去, 就感觉到帐篷里的热度非常高。 即使这么热,窝在被子里的人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一张脸透着苍白,唇色更是寡淡。 “你过来。” 师霁刚进来,就听到对方开了口。 师霁顿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挪了过去,刚上榻,就被抱住了。他眉心跳了挑,垂眸看着迅速窝进他怀里的病秧子帝王,“陛下。” “嗯?” 抱住了人形的火炉,申珏才觉得活过来了。什么时候才能到夏天呢? “陛下准备抱微臣多久?好让微臣心里有点数。”师霁说。 申珏把脸贴在师霁胸膛处,疲倦地答:“自然是要一整夜,怎么?不愿意?” 不愿意。 师霁扯了扯唇角,“没有。”顿了顿,他又说,“那微臣能调整下姿势吗?” “嗯。”申珏同意了。 师霁力气实在大,直接把申珏抱开了,然后起身把衣服脱得只剩里衣,其实他连里衣都想脱掉,可是又怕被人摸,所以还是勉强把里衣穿着了。 脱完衣服,他又散下头发,才躺到榻上去。 师霁躺下后,便伸手把旁边坐着的申珏捞到身前,大手直接一摁,把申珏的脸重新摁回胸膛前。 申珏被摁得皱了下眉,“师霁!” 师霁松开手,“微臣力气大,若有冒犯陛下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申珏眼神沉沉地看了师霁一会,还是趴下了。他趴下后,还不忘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把自己全部盖住,只露出一点点头发丝。 师霁把手交叠放在脑后,闭上了眼。他常年行兵打仗,哪里都睡过,只是还没睡过龙榻。这张榻还真够软的,身上的人也软。 他心里嗤笑一声,这样的软脚虾怎么能成为一个皇帝呢?估计他一拳就能把对方打死,若对方不是皇帝,他早就翻脸了,还让这样的一只软脚虾趴在他身上,哼。 申珏阖着眼,心里想的很简单。 身下的这只熊抱起来真暖和。 相比申珏的舒服,师霁不怎么舒服,但是他能忍,忍着忍着就睡着了,直到翌日清晨。 他习惯早起,刚动了一下,就听到身上传来一声哼声。听见这个声音,师霁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身体睡僵了,因为身上压了一个重物,只是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重物是什么,就动了动,腰身还往上挺了一下。 挺完之后,师霁才想起自己在哪,也想起了身上的重物是什么。 他眼神微微一变,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下慢吞吞冒出一个脑袋。 脑袋的主人像是生了气,一双眼冒着怒火,“师霁!你放肆。” 不知道是不是睡好了的缘故,申珏今日的脸色看上去要好多了,第一次脸颊上带着健康的红润。 师霁眉尖一拧,无奈道:“陛下,这是男人正常的反应,早上都会有,微臣也没办法。” 申珏没想到这个师霁竟然这么没脸没皮,丝毫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还大咧咧地说是男人正常的。他咬了咬牙,想先爬起来,可是他昨夜一直趴在师霁身上,一直维持这个姿势,身体也睡僵了,爬起来的时候,一踉跄,又摔了下去,一只手直接摁了下去。 师霁:“!!!” 他吸了一口气。 亏得申珏手脚发软,力气小,可这样更尴尬了,因为他…… 师霁唇瓣抖了抖,方才还理直气壮的脸此时瞬间失去了血色。 申珏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师霁的眼神变得不可名状,半响,师霁脸上挨了一巴掌。 然后还被踹下了榻。 “滚!” 师霁听话地滚了,只是走前,不忘拿走自己的外衣。他出帐篷的时候,欲盖弥彰地把外衣系在腰间,若有宫人跟他行礼,他都是敷衍地摆摆手。 见到伺候自己的宫人才压低了声音,“快给我备水,冷水也行。” 干,今日丢脸丢大发了! …… 温玉容看着一直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师霁,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师霁眼神本来盯着车窗外,听到温玉容的话,眼神也不敢转过来,“没事。” 温玉容眼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你今日没练武。” “啊,今天太累了,况且要赶着上路,没有时间练。”师霁咳了一声,说完,他还以手做扇给自己扇了扇风。 “是吗?”温玉容看着师霁扇风,“很热吗?要不把外衣脱了吧?” “不!不用!”师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忙拒绝了,脸上还泛上了古怪的红晕。 今日一天,申珏都没有再叫师霁去御前伺候,直到了入夜,队伍刚停下来休息,准备驻扎的时候,申珏身边伺候的宫人走到了温、师二人的马车前。 “温大人,师大人。”那宫人对着二人行了礼。 “何事?”师霁认出了来人,昨夜让他换衣服的宫人就是对方。他抬了抬下巴,“陛下唤我前去吗?” 宫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是的,陛下是请温大人过去用膳。” 师霁看了看旁边的温语容,神色有些尴尬,“是吗?跟我没关系啊,那我去散步步了,坐了一天车,屁股都坐僵了。” 温玉容见到师霁离开,才对宫人点了点头,“那劳烦公公带我过去了。” “温大人别客气。”那宫人笑了笑,连忙引着温玉容往前走。 “今日陛下心情如何?”温玉容状若无意问起。 宫人想了想,才答话:“陛下同往日差不多,只是早晨的时候,似乎说了师大人的名字。” 温玉容若有所思地蹙了下眉,等到了御前,他就敛容行礼,一如往日。 申珏看了他一眼,便说:“今日御林军猎到了一只羊,做了个烤全羊,孤一个人吃不完这只烤羊腿,你吃了吧。” 羊肉极腥,温玉容在府中是沾都不沾的,甚至闻到羊肉味都会难受,但他听到了申珏的话,表情都没变一下,坐在了下首,伸筷去动那只烤羊腿。 申珏是知道温玉容不碰羊肉的,他看着温玉容把整只烤羊腿吃完,才脸上带了点笑意,“看玉容吃东西,孤都有胃口了。”他转头对旁边的宫人说,“把膳食撤了吧,对了,这碗汤给师霁送过去,让他补一补。” 吩咐完宫人,申珏才重新看向温玉容,“沐浴过后再到孤这里来吧。” “是。”温玉容起身往外走,一出帐篷,他就捂住了唇,等离远了,避开了人群,他才猛地弯腰,把先前吃的羊肉尽数呕了出来。 而师霁那边看到送到他桌子上的汤盅,抬了下眉,“陛下赏的?”说着,他伸手打开了盖子,就看到汤里面的羊鞭。 师霁:“……” 宫人露出一个为难的笑,“陛下说这汤盅空了,奴才才能回去。” 师霁脸色青了青,还是拿玉箸把里面的羊鞭夹出来丢进一旁的空碗里,再伸手端起汤盅,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把汤全部喝完了。 “行了?”师霁把空了的汤盅给宫人看。 宫人瞥了瞥空碗里的羊鞭,没说话。 师霁:“……” 干!那东西能吃吗?! 算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口气,夹起那根羊鞭,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宫人瞧见了,眼神都有些敬佩,等到师霁终于吃完了,他松了一口气,“大人吃完了,那奴才就可以回去回令了。” 师霁一把抓住那宫人的衣领,“等等,你回来。我吃完了,你帮我问问陛下,可有什么赏赐?” 赏赐第二天来了。 另外一盅羊鞭汤。 …… 因为吐了,温玉容足足沐浴了三遍,才穿上衣服,口更是漱了七八遍,这才去了天子帐篷。 而等入了帐篷,他发现申珏并没有躺在榻上,而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冬日已过,他还穿着厚厚的狐裘大衣,衣领那一圈的红色狐毛将他的脸团团围住,衬托下,显得脸好像也有了几分血色。 “玉容,你过来帮孤看看这个。”申珏抬眼,对温玉容说。 温玉容今日穿了一件银白色的常服,整个人宛如月下仙人,只可惜申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温玉容行礼后,才走到申珏的跟前,仔细看了看申珏在看的书,一看,玉白的脸皮就泛起了热。 “你给解释解释,这段话说的什么意思?”申珏轻声说。 这个满腹经纶、博古通今的状元郎脸上抑不住地爬上红晕,在时,他能舌战群儒,可此时,他有口难言,变得笨嘴笨舌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压低了声音,咕噜出一番话。 申珏听了后,眨了下眼,“没想到佛家还有这等修炼之法,这欢喜佛有点意思。” 说着,他伸手抓住了温玉容的手,把人把自己腿上一拉,只是申珏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被温玉容一坐,他自己先承受不住了,疼得吸了一口气。 温玉容大为尴尬,连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微臣太重了,伤到陛下了吧?” 申珏内心有些生气,但今日的戏已经开唱了,就不能这样结束。所以他忍着疼站了起来,把温玉容拉到塌边坐下,再自己爬上去,坐了下来。 “是这个姿势吗?” 温玉容沉默一瞬,而后他用手托起了申珏的臀部,把自己的腿盘起来,再松手,把人紧紧地拉近,胸膛相贴,“是这样的。” 不得不说,状元郎严谨起来十分严谨,一点点错误都不允许,只是两个人贴得那么近,气息交缠,气氛有多尴尬就多尴尬。 申珏坐了一会,坐不住了,主动要起身下去。只是他起来,腿软了一下,又重新坐了回去。 温玉容额头立刻渗出了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早点更。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状元郎(9) “陛……陛下。” 温玉容的声音里透露出难以言状的痛苦, 他微微弯下了腰, 但仍知道不能让申珏摔了, 手牢牢地扶在了申珏的腰上。 申珏目光往下一扫,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如珠玉一般的青年, 脸往前一凑, 两个人离得越发近了。 “温爱卿。”他低声唤着对方的名字。 “微臣在。”温玉容冒着虚汗, 一张玉脸泛着海棠红, 越发添了几分美色。 一只冰冷的手悄悄摸上了这张玉脸,申珏声音压得更低了,“爱卿, 古云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人呢?” 温玉容眼神闪了闪, 垂下长眸,轻声说:“率土之滨, 莫非王臣。” 申珏听到这样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哼笑了一声,手指捏了捏状元郎的脸,“孤瞧师霁十分耐.操的样子, 你说孤若是宠幸了他, 当如何?” 粗鄙之言,不堪入耳。 温玉容活了二十年,尚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过这等淫.话, 可对方是一国之君。他抿了抿唇,镇了镇心神才说:“微臣不知,但师少将军乃一国之将军,其父和祖父更是为大魏立下汗马功劳,若陛下为一己之乐,将师少将军当成禁.脔,玩弄于床榻之间,恐怕有损陛下的清名。” 话落,他就听到申珏笑了。 “清名?孤有什么清名?在你们这些人眼中,孤不过是一个昏君,一个暴君罢了。”说着,他突然伸手摁在了温玉容的肩膀上,强行把人摁倒在榻,“孤想玩谁,就玩谁?温玉容,你若想替师霁求情,不如你来替他?” 申珏睨着温玉容,眼里尽是讥讽。 温玉容唇瓣抖了抖,一双眼睛黑得出奇,他看着申珏,不知在想些什么。 申珏看他半响,就撑着手爬了起来,他起身背对着温玉容,“孤不逼你,你出去的话就把师霁叫过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直到申珏快失去了耐心,温玉容才从榻上爬起来,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埋得很低,“陛下,微臣……微臣……” 他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申珏回头看着他,半响,他伸手摸了摸温玉容的头,“想好了吗?” 温玉容咬着牙,才重重点了头。 可是他才点头,就听到了申珏的笑声。 “温爱卿,时辰不早了,你出去吧。”申珏语带笑意。 温玉容愣了愣,一时之间竟忘了规矩,直接抬起了头,“可……陛下……” 申珏垂眸盯着他,“可什么?孤不过是测试你对孤的忠心罢了,你真以为孤是个大淫.魔吗?” 温玉容脸上的海棠红尽数褪去,随后他连自己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了,等他看到师霁被宫人引去申珏那里的时候,脚步不由一顿。 师霁也看到了温玉容,他似乎有些奇怪温玉容此时的神情,有点想走过来,但被宫人催促了,只能皱着眉往前走了。 …… 师霁走到帐篷外,听到传唤声,才微微弯腰走进了帐篷里。他看到申珏已经坐进了被窝里,低头行了一个礼,被叫起后,就自顾自地脱起衣服。 申珏盯着师霁,眯了眯眼,“你明天该不会还……” 话没说完,师霁自认自己听懂了,神情有些严肃,“此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但事实上他们两个说的不是一件事。 翌日清晨,申珏怒火中烧,再度把师霁踹下了榻,而师霁虽然脸红了一些,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这回总算没有一泻千里了。 昨日肯定是他憋太久了。 好在的是没过两日,他们就到了京城,一到京城,申珏的銮驾直入皇宫,而温玉容和师霁则是被送回府上。 而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都没有收到进宫的指令,温玉容从其父那里打听了才知道,申珏回到京城没几天就病倒了,病得连床都下不了,这几日太后的眼睛都是肿的。 “越泽,你递折子上去,主动进宫去看望陛下。”丞相说。 申珏生病,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这几日佟梦儿的情绪格外不对,甚至听他们商讨国事的时候还会走神。他有些怀疑申珏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天了。 那么就要提前揣测佟梦儿的心思,申珏膝下无子,注定只能从其他申氏皇族那里过继孩子,而先帝的那几个儿子里现在还活着的,只有已经疯了的永王。永王膝下倒是有几个孩子,除了长子还算优秀,其他都十分平庸。 不过只怕佟梦儿不会愿意过继长子,毕竟长子已经有十六岁了。先帝倒还有几个兄弟,如今在各自的封地,若是知道申珏身崩,难免不会起心思。 依丞相的意思,最好是过继永王长子,毕竟永王是先帝的儿子,若不是疯了,也轮不到申珏在那位置上坐那么久。 温玉容听到申珏病重,又听到丞相说的话,心里已经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了。其实他们都知道申珏注定是要过继孩子的,因为佟梦儿一直没有给申珏大选,后宫无人,怎么生得了皇子? 而其实这也是文武百官变相容忍佟梦儿母子的一个原因,只要申珏一死,佟梦儿手里的权势注定要送出去,他们本就看不起佟梦儿的出身,若皇权重归正统,方为正道。 丞相当年其实是支持永王的,只是没想到永王居然疯了,所以在温玉容当上天子伴读之后,他才让温玉容小心在御前伺候,若是能说服申珏将永王长子过继到膝下,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而师浩然跟他意见相左,据他所知,师浩然更看好先帝的兄弟金陵王的长孙。 说来可怜,佟梦儿这对母子在文武百官看来,不过是沐猴衣冠,仗着先帝宠爱,才坐上了那把龙椅,没人期待他们能坐多久,只希望他们在下位之前,别扰乱了大魏江山。 …… 翌日一大早,温玉容就递了折子上去,到了下午的时候,他才被允许进宫。 他被引到了申珏的寝宫,还未行礼,就听到珠帘后传来衣物摩擦声。 佟梦儿从珠帘后走了出来,“温玉容,你来看珏儿吗?” 温玉容掀开衣袍,跪在地上,“微臣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顿了顿,“微臣身为陛下的伴读,久不在其职,于心有愧,而近日听闻陛下身体有恙,所以才大胆递了请安折子,希望能为陛下,为太后尽一点绵薄之力。” 佟梦儿眼睛果然如丞相说是红肿的,她连妆面都未上,素着脸,形容憔悴。 “倒是个体贴孩子,知道心疼主子。你进去看看珏儿吧。” 她说到申珏的名字时,眼睛变得更红了,旁边的宫女连忙搀扶住,“太后,您今日还未吃一点东西,这身体怎么熬得住,万一陛下醒来了,您又病倒了,这可如何是好?” 佟梦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宫女的手,“你说的有道理,哀家要好好的,要不然珏儿醒了怎么办?” 她被宫女扶着出去,宫殿里只剩下温玉容和一旁伺候的宫人。 温玉容起身,缓步走到珠帘后,他手顿了顿,才抬手拂开了珠帘。珠帘后,一人躺在床褥上,温玉容走近了,才看清对方。 这一看清,心中便有些骇然。 半个月前,申珏还算好好的,怎么半个月时间,对方竟变成这幅病骨支离的模样? 脸颊处是一点肉都没有,唇色更是隐隐的发青,若不是他知道申珏还活着,还会以为躺在这上面的是一具尸体。 温玉容轻轻吸了一口气,才站在床边,定神看了看对方,过了一会,他微微弯腰,轻声唤道:“陛下?” 一连唤了几声,也没见床上人有反应。 温玉容看了下珠帘外,见珠帘外影影绰绰,外面伺候的宫人应该瞧不起里面,他这才苟胆伸手探了探申珏的额头。 滚烫,仿佛一直在持续低烧。 也许对方真活不了多久了。 温玉容在心里想。 接下来的几日里,温玉容都在御前伺候,连擦身这种活,他都接了过来。佟梦儿看在眼里,眼里有了几分若有所思。 在五日后的傍晚,佟梦儿叫来了温玉容,她屏退了宫人,大殿内只余他们二人。 她端坐高位,珠翠罗绮,目光深幽,殿内未点灯,只靠窗外的夕阳照亮,所以佟梦儿大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透出几分诡异。 “温玉容,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哀家实在是没法子了,珏儿现在还没醒,太医说再不醒的话……”她眨了眨眼,敛去眼中的泪意,“现在只有一个法子了,司天监令说你的八字与陛下最配,若你能跟珏儿在一起,也许珏儿就能醒了。” 佟梦儿虽然说得语焉不详,但温玉容已经听懂了。她要他给申珏冲喜。民间也有此事,甚不是少数。 可从未有男人给男人冲喜的。 佟梦儿从高位上走了下来,她伸手抓住了温玉容的手,眼里带着希冀,“好孩子,你帮帮哀家,帮帮陛下。” 温玉容张了张唇,却不知该怎么说。 佟梦儿见状,本想拿温家威胁,但想起申珏曾跟她说的一些话,还是忍住了。她咬了咬牙,直接跪了下去。 温玉容大骇,连忙也跪了下去,一边扶佟梦儿起来,“太后娘娘快请起,微臣实在当不起。” 佟梦儿眼神哀求地看着温玉容,“玉容,你救救他吧,你放心,此事不管成不成,哀家都欠你们温家一个大恩,你们不就是想让珏儿把永王那儿子过继过来吗?哀家允了,允了还不行吗?” 温玉容听到佟梦儿的话,才意识到佟梦儿并非是民间所传的愚妇妖后。难怪佟梦儿在申珏整日缠绵病榻之时,依旧能打理好这大魏江山。 她其实看透了很多东西,只是没有说罢了,他甚至怀疑,佟梦儿不给申珏选秀,是为了保住申珏的命。 因为一旦申珏有了子嗣,有些大臣可能会更想拥护申珏的子嗣登基,毕竟比一个病秧子和一个女人坐在上面好。 佟梦儿见温玉容还是不说话,目光转了转,突然道:“你是不是怕日后名声不好?要不这样,此事我们办得隐秘,除了必要的人,谁都不知,可好?若珏儿康复,你日后想成亲,都由你。若珏儿驾……驾崩,此事也绝不外传,没有人会知道,你就是是风风光光的状元郎,你到时候想要什么官职,哀家都许了。” 温玉容沉默良久,终是微微低下了头,说:“一切听太后便是。” …… 申珏虽然整日昏睡着,其实一日里也有清醒的时候,可是他睁不开眼,也说不了话。 这场病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前几世也病过一场,可是他记错了时间,以为这场病是来年的春天才爆发的,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佟梦儿,让对方别太担心。 这场病,申珏足足病了二十五天,才终于睁开了眼,可睁开眼看到第一个人,不是伺候他惯了的宫人,也不是佟梦儿,而是温玉容。 温玉容看到他醒了,似乎有些愣,眨了好几下眼,才轻声说:“陛下?” 申珏久病刚醒,连话说不出,只是盯着温玉容看。 温玉容又眨了几下眼,才确定申珏是真醒了,立刻转身去叫人了。 佟梦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欢喜地掉了泪,搂着申珏说了好一番话,而后太医也蜂拥而至,把申珏团团围住,从里到外看诊了个遍,才去开了新的药方子。 佟梦儿见申珏虽然还不能靠自己坐起来,但已经能动眼珠子了,已经很开心了,喂了申珏喝了一大碗药,才依依不舍地处理国事了,临走前,特意叮嘱温玉容好好照顾申珏。 申珏醒了的第二个时辰,才说出了第一句话,也不能算话,只是几个字,“沐……沐……浴。” 他终于把他想说的话挤了出去。 温玉容听到了这话,立刻吩咐下去,而他则是直接把申珏从床上抱了起来。 申珏见状,有些惊讶地看着温玉容,可温玉容却是一脸稀松平常的样子,等到了浴池旁,温玉容先把申珏放在浴池旁的榻上,让宫人扶住申珏,才解开了自己的衣袍,再动手把申珏脱.光了,把人抱进了水里。 申珏这回不是惊讶了,完全是愣住了。他不知道他这一病,就跟温玉容如此亲近了,而旁边的宫人看了,也没什么反应,任由温玉容脱他的衣服。 申珏反应过来后,排斥地想推开对方,可他本来身体就差,大病刚醒,手脚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以为他使足了力气去推了温玉容,不过是软绵绵地在对方胸膛处摸了两下。 “放……放肆!”申珏真生气了,没人愿意被人看见这般无用的样子,更何况温玉容还是他要杀的人,是前几世给他戴了大绿帽的人。 温玉容听见了,只当自己没听见,拿着帕子仔仔细细把申珏擦了个遍,没有哪里放过。 申珏千年轮回,也没遭受过这样的欺辱,即使在其他境,他起码还可以正常说话,还可以正常反抗,而且他这次明明地位更尊贵,明明可以用权势压人,怎么会…… 申珏气得眼睛都红了,可打又打不过,周围宫人只会装死,他再怎么反抗,还是被翻来覆去洗了好几遍。 洗到最后一遍的时候,申珏连反抗的心都没有了,软绵无力地靠在温玉容的怀里,眼里尽是阴郁。 温玉容殊不知申珏此时在想什么,他极其聪慧,自然知道申珏很是排斥,但不知为何,他做完这件事,才觉得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口闷气排了出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他欺.辱了王。 作者有话要说:  哇,这人怎么可以那么坏?我们一起谴责他! 渣渣温玉容! 最近陆陆续续出高考成绩了,希望大家都能有个好成绩,能进自己梦想中的大学。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状元郎(10) 好生被一顿软揉硬搓, 申珏即使有心杀贼, 也无力回天,只能被对方抱上了岸。 衣服都不是宫人帮他穿的, 而是温玉容,周围的宫人只是帮温玉容打下手。申珏不明白他只是病了二十多天,怎么他周围这些宫人就如此听温玉容的话? 此事,也许跟佟梦儿有点关系, 只有佟梦儿才能给温玉容这个权力。 沐浴过后,膳食也备好了, 因为大病刚醒, 申珏只能喝一点汤水。连自己坐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软绵无力地靠在温玉容的怀里, 喝的汤水都是对方勺好了,递到唇边。 申珏在浴池那里已经受过够大的屈辱了,到了喂食这里,反而宽下了心。罢了,他现在没有力气去跟温玉容去斗,还是先养好身体。 可到了入睡的时候, 申珏愕然地看着温玉容站在他床边宽衣解带,半响, 他终是忍不住发作了,使出力气拿起床上的玉枕砸到了地上。 这异动终是把佟梦儿给引了过来。 “乖乖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佟梦儿绕过地上被摔碎的玉枕,瞥了下站在床边的温玉容, 才在申珏旁边的坐下,温柔地摸了摸申珏的脸。 申珏偏了偏头,躲开佟梦儿的手,费力地说:“他……他怎么……在这?” 佟梦儿会意了,她又看了温玉容一眼,低声说:“玉容,你先出去喝口茶吧。” 温玉容应声就退了出去了。 等人出去后,佟梦儿才重新看向申珏,叹了口气,“你要置气何苦丢玉枕呢?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那东西那么重。” 顿了顿,她又说:“母后知道你不喜欢他,可你病得那重的时候,都是他在旁伺候的,而且……而且母后已经做主,让你们成婚了。” 这话犹如惊雷,在申珏耳边炸开了。他没想到他只是昏睡了二十多天,一切居然重回旧轨,温玉容还是成了他名义上的人。 也许是申珏脸色太差,佟梦儿有些担忧地说:“乖乖儿,别生气,母后是为了你好,你看他才嫁给你几日,你就醒了。还有,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没人敢多嚼舌根。” 申珏现在也回过神了,他明白佟梦儿是因为太担心他,情急之下才病急乱投医,不过她还记得自己是不愿意的,所以并没有像前几世一样大张旗鼓,将温玉容抬进宫里,封为奉君。 此时木已成舟,也别无他法了。 申珏想了想,还是看向佟梦儿,“母……后,儿臣……不生气。” 话方落,佟梦儿眼里的泪珠一下子就滚了出来。她忙扭开脸,拿手帕拭去泪水,低声说:“母后不求别的,只求你好好活着,这千般万般的罪让母后受着便是。” 申珏闻言,伸手碰了碰佟梦儿的手,“不……不哭。” 佟梦儿破涕为笑,摇摇头,“母后不哭,乖乖儿最听话了。” …… 佟梦儿离开后很久,温玉容才进来,显然佟梦儿离去之前跟他说了什么。 宫人已经把碎了的玉枕清理掉,重新拿了新的枕头过来,不过似乎怕申珏再摔,拿的是金丝软枕。 随后宫人们吹灭了寝殿大半的蜡烛,只余桌上的两根,便鱼贯退出。 殿内重新剩下申珏和温玉容两人。 温玉容看着申珏,片刻后,他跪在了地上,很轻声地说:“微臣知道陛下不喜微臣,但太后有令,微臣违背不得,等陛下身体好些,微臣会自动请辞。” 申珏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甚至开始对比前几世。前几世的温玉容看见他的时候,总是微微笑着,仿佛一点忧愁都没有,申珏到了他那里,才觉得拥有了片刻的安宁。 可仔细回想,他就发现前几世的温玉容根本不愿意跟他有太亲密的接触,他碰到对方的手,温玉容都会不露痕迹地缩回去。 只是那时候他以为对方是害羞。 这一世的温玉容似乎有了一点变化,为什么?申珏有些不能理解,可有时候一件小事就能改变很多东西。 前几世的温玉容是被一道圣旨逼着进宫的,在之前,他对申珏的印象是一个病秧子暴君。众人都知道他是给皇帝冲喜,私底下难听的话不知有多少。 温玉容就曾听过一同僚在宴会上哈哈大笑,说他温玉容考上状元又如何,最后成了一个兔儿爷。 这一世,很多东西都改变了,所以温玉容对申珏的态度也变了。 虽然申珏现在还有些想不明白,但不妨碍他做接下来的事情。 “你……上来……吧。”他还是说得很费力,不过温玉容听清了。 温玉容沉默了一会,才起身,这次他宽衣解带的时候,一直没抬头,动作也很慢,似乎申珏只要开口,他就会停下来。 不过申珏没有,所以两个人睡到了一块。 这并非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只是这一次温玉容的身份有所改变。跟之前在浴池不同,温玉容现在显然拘谨许多,他睡在外面,动也不动。 而申珏发现温玉容态度有变后,就决定利用,所以他直接挪到了温玉容的旁边,强行在对方怀里寻了一个好姿势。 温玉容:“……” 他眨了下眼,似乎有些不明白刚才还发火的人,怎么就窝进了他的怀里。 而几日后,他们两个都是同塌而眠,每日温玉容会帮申珏做一些康复的动作,比如扶着他走路,锻炼他手脚用力。 师霁是申珏能正常走路,正常用膳后才出现的。其实师霁很早之前就递了折子,甚至比温玉容的折子递得还早,可是他的折子全部被佟梦儿压了下来。 佟梦儿那时候见申珏病重,根本没心情见师霁,到了后面温玉容递折子,佟梦儿还是想到了司天监令的话,才把人放了进来。 师霁见温玉容就在宫里住下来了,心里急了,疯狂地递折子,也许是他这片赤城之心感动了佟梦儿,也许是佟梦儿烦了,总之把师霁放了进来面圣。 …… 师霁听到“起身”才从地上站起来,他余光自然瞥到了坐在申珏旁的温玉容,眉心不由微蹙。 申珏还是有些没精神,他倦怠地看着师霁,“你今日怎么进宫了?” “微臣担忧陛下,所以想进宫看看陛下。”师霁沉声说。 真的是武将,话都不会说。 申珏已经习惯师霁的说话方式,所以只是不在意地扯了下唇角,“现在看到了,孤已经没事了。” “嗯。”师霁说。 他说完这一个字就不说话了,只是眼睛往旁边的空凳子上瞥,暗示申珏给他赐座。 不得不说,自从师霁以下犯上之后,胆子大了许多。 申珏视而不见,旁边的温玉容眼珠子转了转,也不说话。所以师霁只好继续站着。 只是申珏没能坐多久,就有了睡意。他看了看师霁,就说:“你退下吧,孤乏了。” 师霁说:“是。” 他退出殿门后,脸上的表情明显严肃了许多。 …… 接下来的时日里,申珏虽然好了许多,但也是恢复成以前的样子,离一个正常人还很远。佟梦儿每日都会过来陪申珏用膳,看到旁边的温玉容,还说:“一起用吧,都是一家人。” 她跟申珏说话也不避着温玉容,一幅把对方当自家人的架势。 自从申珏醒来之后,佟梦儿就对司天监令说温玉容旺申珏的话深信不疑。人总是贪心的,佟梦儿见申珏精神依旧倦怠,便想着让申珏更好一点。 此事她做得十分隐秘,变法地往温玉容的膳食放补药,连续补了几天,温玉容大白天流了鼻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让大家久等了,这一章发20个小红包。 章节目录 干掉那个状元郎(11) 申珏看了一眼温玉容, 又往外看了一眼,“天气已经很热了吗?” 温玉容拿帕子捂着鼻子, 有些狼狈地起身, “微臣……微臣去处理一下。” 申珏一开始也没把温玉容流鼻血的事情放在心上,等到对方流了三次后,他才起了怀疑, 叫来平时给他把平安脉的太医, “你给他看看。” 太医看诊完,神情有些异样, 斟酌了一番才试探着问:“温大人最近可有进食一些大补之物?” 温玉容近日都住在宫里,跟申珏同吃同住, 只是他们两个人的膳食是分开的,申珏的膳食大多都是是温良进补的药膳。 只这一句话,已经让申珏明白过来了,温玉容流鼻血的事情应该跟佟梦儿有关系。 当申珏在佟梦儿面前问起此事的时候, 佟梦儿沉默了良久,还是点了头。当母亲的, 插手儿子的房中事总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 她脸有些红, “珏儿,你也老大不小了, 这……母后看温玉容还不错,你们……你们别憋坏了。” 申珏:“……” 这一世佟梦儿倒是比前几世委婉一些了,前几世她是直接给温玉容喂了药,绑在他的龙榻上, 就差没叫人把温玉容的衣服也脱了。 佟梦儿说完,瞥了瞥申珏的脸色,见自己儿子表情不大好,尴尬地咳了两声,“那母后以后就不管了,你们小辈的事,就你们自己决定吧。” …… 一番短暂的促膝谈心后,温玉容的鼻血总算是不流了,而同时过继的事情也提到了明面上。 温玉容给申珏冲喜的事情很隐秘,隐秘到连温玉容的父亲当朝丞相都不知道。 丞相只以为佟梦儿是见申珏随时都可能驾崩,这才松口过继的事情。 永王的长子申永澄如今十六岁,过继到申珏膝下其实也不算年纪太大。 虽然永王一家就住在京城,可逢年过节,佟梦儿从来没有让他们进宫面圣过,这次是申永澄第一次进宫见他的皇叔父。 在申永澄的心中,申珏应该如他母亲所说,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因为他害惨了父王。 天还没亮,申永澄就穿上了朝服,说来讽刺,他世袭了永王世子的头衔,可这身衣服从未穿过,连这件朝服都是前两年御衣局送来的。 如今被紧急传唤入宫,他连一件合身的朝服都没有。永王妃看着面前的儿子,泪水如雨般垂落,她声音很低,紧紧地摩挲着自己儿子的脸,“澄儿,你一定要好好表现,让那位喜欢你,只要你成为太子,这些年的委屈才不白受了。” “是。”申永澄慎重地点了下头。 他坐上软轿,第一次进了宫。他进宫之前就想过此行不会顺利,但没想到会那么不顺利,他足足等到了下午,才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暴君,他的皇叔父。 申永澄被宫人引进了富丽堂皇的大殿内,不敢抬头,走进去,就行了个大礼,“永澄拜见皇叔父,皇叔父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把额头贴在冰凉的地砖上,不敢有任何微小的动作。 过了一会,他才听到了一道十分有气无力的声音。 “起吧。” 申永澄谢恩起身,垂袖站着。 “就定他为太子吧。”那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又说道。 欸? 申永澄愣住了,一愣就忘了规矩,傻愣愣地抬起了头。一抬头就更愣了。 因为他看见一个穿着龙袍的病弱男人此时斜歪歪地坐在椅子上,而他身旁站着一位堪称仙姿佚貌的青年,那青年没看下面,目光一直放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似乎不舒服,眉心紧蹙,青年便微微弯了腰,低声说了什么。男人偏过头,聆听了一会,便点了点头,随后申永澄就被请了出去。 …… 人被请了出去,温玉容便轻轻握住了申珏放在扶手处的手。已经进入了暖春了,这手还是冷冰冰的。 “那孩子刚刚一直盯着你看。”申珏冷不丁出声。 温玉容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有吗?微臣没注意,应该是第一次进宫,太慌乱了吧,幸好陛下不跟他计较。” 申珏反手握住温玉容的手,心里默念了申永澄的名字好几遍。前几世师舟造反打的就是申永澄的名头,不过他没见过这个侄子,这是第一次见。一见到,就发现申永澄对着温玉容出了神。 是旁边的青年太过耀眼了吧,所以即使在这种时候,申永澄还能忘了规矩。 申珏想事想得出神,旁边的温玉容默不作声地盯着申珏反握着他手的手看了几眼。 好一会,申珏才开口:“师霁最近不是闲着吗?让他去教一教申永澄吧,这孩子不要像孤这样,男人还是要强壮一点。” …… 申永澄此行进宫其实只是走个流程,申珏对谁定为太子并没有什么想法,总归他也留不下子嗣,而且等他杀了温玉容,这个境就消散了,谁来继位,他一点都不关心。 只是申永澄被封为太子后,每日都要过来给申珏请安问好。申珏这身体,什么时候醒都不一定,故而申永澄时常要等很久,来的次数多了,自然发现温玉容一直陪在申珏身旁。 他有些好奇,所以问了自己的新师傅。 师霁被分来教申永澄后,脸色一直不大好看,他听完申永澄的话,顿了顿,才答:“温大人是陛下的伴读,因为陛下身体不好,所以一直陪伴在身边。” 申永澄又问:“可本王听师傅之前不也是皇叔父的骑射师傅,怎么没陪在皇叔父身边呢?” 师霁脸色更臭了,“微臣也不知道。储君今日多练半个时辰的扎马步吧。” 申永澄:“……” 他是问了不该问的吗? 好事情是,申永澄去问安的次数多了,渐渐摸透了申珏起床时间规律,若是天气阴沉,最好午膳时过去请安,若是天气回暖,则可以早膳时间过去请安。 去的次数多了,有时候会被留下一起用膳,只是分开桌子,他坐在下面的小桌子上单独用膳,而申珏和温玉容坐在一块。 …… 温玉容动手给申珏装了一碗汤,刚坐下,就发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只当没发现,尽心尽力地伺候旁边的帝王。 申珏瞥了几眼小桌子上的申永澄,听佟梦儿的意思,申永澄是个聪明人,可怎么每次见到温玉容都掩饰不住自己的眼神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理解了一些。 前几世申珏刚见到温玉容,也是这般,如见到天人一般,每次看温玉容的眼神都不加掩饰,而申永澄第一次见到温玉容,也被迷住了,加上他年纪小,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故而完全没办法掩盖住自己的小心思,总是忍不住看温玉容。 当然他自以为自己很小心翼翼,只是没想到申珏和温玉容都发现了。 不得不说,这个境里的申氏一族还是有共同点的,见到美人就有些走不动路,比如先帝碰上佟梦儿后,被迷得鬼迷心窍,非要立佟梦儿为后。 到后来,申永澄对温玉容这份别样的心思,连佟梦儿都发现了。 佟梦儿暗自皱了皱眉,等天气再暖和一些的时候,她请了一个戏班子进宫热闹热闹。 申珏惯例地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那敲锣打鼓的声音吵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脑袋都有些疼。他一露出不舒服的表情,佟梦儿就让温玉容扶申珏去旁边的园子里散散步。 今日看戏的人只有申珏、温玉容、佟梦儿和申永澄,申珏和温玉容一走,就只剩下了佟梦儿和申永澄。 佟梦儿又看了一会戏,才对旁边的申永澄说:“看累了吧,你们年轻人不喜欢看戏,哀家知道,你也去玩吧。” 申永澄闻言就摇头,说还想看,但佟梦儿笑了笑,让人递给申永澄一件披风,“你皇叔父刚走得急,没穿披风,哀家怕他受寒,乖孩子,你给送过去吧。” 申永澄一听可以去见温玉容,就乖巧地点了头。 他拿着披风去旁边的园子去找申珏和温玉容,只是走着,走着,他就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宫人不见了。 他愣了愣,觉得有些奇怪,但想见温玉容的心掩盖住了他心底的怀疑,他继续往前行。 等离桃花树林里的凉亭不远的时候,他才听到了声音。 申永澄脸上立刻漾出了笑,可他刚走近,脸上的笑瞬间就消失了。 那凉亭被桃花树围在中间,只一条碎石子路可以走上去。他要找的人此时就坐在凉亭那里,只是那个人正低头小心翼翼地亲吻着怀中的帝王。 …… 温玉容是散了一会路,就渐渐觉得脸上有些烫,随后小腹那里升起一团火热,弄得他几乎快走不动路。 申珏离温玉容近,很快就发现了温玉容的异样,他看了看对方,把人带到凉亭处坐下,又屏退了宫人,“你怎么了?” 温玉容额头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唇色和眼角都变得嫣红,“微……微臣也……不知道。” 他说话就喘了一声,随后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申珏,不知为何,他看着申珏,看着,看着,就觉得对方是一道美味的甜点。 温玉容闭了闭眼,想让自己冷静一下,但还未能冷静,唇上就贴上了什么。 他身体僵住了,而耳边同时响起一道声音。 “玉郎,吻孤。” 理智瞬间分崩离析,等温玉容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把人压在红色亭柱那里了。 他似乎吓了一跳,瞬间松了手,可他还未退开,唇瓣有些红的病弱帝王却又主动过来了。 对方宛如无骨一般缩进了他的怀里,微微抬起了下巴,那双凤眼里有着几分鄙夷。 明明是弱者的姿势,可他就是鄙夷地看着温玉容,似乎是在嘲讽温玉容的胆小。 温玉容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搂住了申珏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我还有在中考的宝宝,哇,你们怎么那么小,哭了,那你们要好好考,知道吗?不考好不准看。】 渣作者:如果让你们自己选择,想演什么戏? 申珏:《申珏修道传》 申永澄:《被小妈爱上的日子》 温玉容:???你是哪位啊?! 师霁:《我为君王解龙袍》 温玉容:???你又凑什么热闹?! 【佟梦儿:其实我也不想下药,但没办法,渣作者说必须要快点搞上,我看他们都不搞,那只有我来了。】 章节目录 145、干掉那个状元郎(12) 申珏在温玉容的手摸上他的腰带时, 摁住了对方的手。他气息有些喘, 总是泛白的唇色此时有些不自然的嫣红,上面甚至还有可疑的水光, 像极了雨后海棠, 娇艳欲滴。 可那双眼睛实在高傲, 即使在这个时候。他睨着温玉容,语气里带着命令, “停下来, 温玉容。” 温玉容神情比申珏没好到哪里去,可听到这句话, 他抿了下唇, 还是停了下来。 申珏见温玉容住了手, 眼神往石子路那边瞥了一眼,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了。他有些疲乏,干脆把整个人彻底靠在温玉容身上,也不管对方难受不难受,“你今天吃什么奇怪东西了?” 温玉容垂眸,一只手圈住申珏的腰,不让对方滑下去, “就喝了茶。” 他语气有些低落, 起码跟之前的热情相比。 申珏闻言啧了一声,抬起头,摸了摸温玉容的脸,“下次别乱吃东西, 万一孤不在,你怎么办?” 这话说的好像他帮温玉容解了一样,事实上他只是往温玉容身上又添了一把火,明知道对方不舒服,还非要往对方怀里凑。 温玉容哪里听不出申珏语气里的戏谑,他只能无奈地应声。 申珏看着温玉容头冒虚汗还要强行忍耐的样子,扯了下唇角,伸手圈住对方的脖子,把人勾低了头,“玉郎真乖,好孩子。” 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唇瓣。 …… 佟梦儿下的药非常有分寸,会让人一时情迷意乱,但过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不是那种非处理不可的虎狼之药。 毕竟她没准备让温玉容在外面下不来台,她只是想让申永澄看清楚温玉容不是他能打注意的人。 申珏和温玉容在凉亭又呆了一会,温玉容才觉得小腹处的热下去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下已经在他怀里睡熟的帝王,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 自那天后,申永澄目光规矩了许多,他再也不偷偷盯着温玉容看了,只是少年总是藏不住心事,面对师霁的时候,他挂着的笑挂不住,愁眉苦脸。 师霁见申永澄脸色居然比他还臭,觉得稀奇,问了几句,“储君有何事不高兴?” 申永澄第一次暗恋,没多少日,就失恋得彻头彻尾,因为他居然喜欢上自己皇叔父的情人。他想若温玉容不是男人,恐怕还能坐上皇后之位,毕竟家世、相貌、才华摆在那里。这样算下来,他算不算爱上自己的继母?起码算爱上了自己的婶婶。 这种少年心事,他不能跟任何人说,即使是他母亲。若是他母亲知道了,肯定要扒了他一层皮。 可这种事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申永澄看了看师霁,觉得对方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所以想了想,决定跟对方说一说自己苦闷的心事。 “本王喜欢上一个人,可那个人……那个人有喜欢的人了。”申永澄看着不远处高高的红色宫墙,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师霁一听,不感兴趣地暗自翻了个白眼,但嘴上说“忘了便是。” “忘不掉。” “那抢过来。” “不能抢。”他怎么抢得过皇叔父? 师霁“……” 师霁说“那储君想不想喝酒?” 申永澄活到十六岁,滴酒未沾,被师霁这一句说动了,他叫宫人立刻送上酒来,和师霁对饮了起来。 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师霁在战场呆惯了,喝酒都是用碗,而是那酒都是烧喉咙的烈酒,这种小杯的宫酒根本就醉不倒他。 但 申永澄没喝过,才几杯就醉了,心里的话一骨碌全部倒了出来。 “玉郎……玉郎为什么偏偏是皇叔父的人呢?呜呜呜,我怎么都抢不过皇叔父的。” 师霁本来在把酒当水喝,听到申永澄的话,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他身体往前一探,“储君,你说什么?玉郎?温玉容吗?你胡说吧,他怎么会是陛下的人?” 申永澄抬起头,看着师霁,眼里尽是哀伤,“他就是!我看到玉郎跟皇叔父在后花园亲嘴,亲得可久了,我……我都不敢出声,怕他们看到我。” 师霁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也不管喝醉了的申永澄,起身直接往外走去。 …… 如今天气回暖,申珏精神好了一些,也能处理一些奏折了,虽然佟梦儿不大愿意让申珏分神去做这些事情,但申珏不想把重担全部压在佟梦儿一个人身上。 申珏处理奏折,并不避开温玉容,甚至会让温玉容帮他把折子分类放好,比如普通的请安折子和各地的税收折子,这些都需要分开放。所以每一份折子都是温玉容先看过,然后申珏再看。 “陛下。”一个宫人从外走了进来,“师大人求见。” 温玉容听到师霁来了,微微瞥了旁边的申珏一眼。 申珏目光正落在奏折上,对此轻唔了一声,“他说了什么事吗?” “师大人没说,只是神情有些焦急。”宫人回禀。 申珏想了下,难不成是申永澄那里出了什么事? “让他进来。”他说。 师霁很快就进来了,他大步走进宫殿,给申珏行了礼。 “起吧。”申珏停下笔,身体往后一靠,疲惫地揉了揉鼻梁,“有什么事?” 师霁自然看到了坐在申珏旁边的温玉容,也看到了温玉容手里打开的奏折。 这是何等的亲密关系,才能让一个臣子看奏折?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密的? 师霁的目光太不客气,连本来疲惫的申珏都不由坐直了身体,脸色沉了下去。 “师霁,谁教你这样不懂规矩的?师浩然教的?还是你祖父教的?” 这话说得很重了,直接带上了师府。 可师霁却不服输地梗着脖子,“陛下是觉得微臣不懂规矩吗?那温大人为何可以坐在陛下旁边看奏折呢?” 温玉容似乎没想到师霁胆子那么大,敢直接跟申珏顶嘴,而且话里还带了他,目光变了变,他想暗示师霁,让师霁赶紧跪下,可师霁这愣头青忙着跟申珏置气,大眼睛瞪得很圆,一幅很不怕死的样子。 申珏见状,气笑了,抓起书桌上的茶盏向师霁砸了过去,“好你个师霁,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孤了?” 申珏丢得不准,茶盏还没碰到师霁就落了地。师霁看都没看地上的茶盏一眼,“陛下莫非被微臣说中了不可告人的事情了,所以才如此生气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责小剧场 师霁你解释清楚,你是不是喜欢上你旁边的狐狸精了?! 申珏…… 师霁(不依不饶)狐狸精有什么好?有我们熊熊可爱吗?啊!你上次还在床上摸了人家,摸了就要负责。熊毛都被你薅光了。 申珏……别乱说。 章节目录 146、干掉那个状元郎(13) 一个臣子对皇帝说出这种话, 简直是在找死。申珏自恢复了记忆之后, 对体罚宫人毫无兴趣,可总不能师霁这样说了, 他还是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来人!”申珏眼神沉郁, 扬声喊道。 立刻有宫人进来了。 “叫御林军进来, 把师霁拖出去仗打,什么时候晕过去什么时候再停。” 御林军首领跟师霁同一个练武场出来的, 两人算得有几分熟稔, 但皇帝下的命令,即使是他老子, 他都要照打不误。 “兄弟, 得罪了。”御林军首领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随后握紧了手里的木板,狠狠地打了下去。 申珏说要打晕过去,就一定要打晕过去,为了防止人装晕,他们会准备一盆盐水,等人晕过去之后,泼到伤口处, 若这样还没醒, 但就证明人是真的晕过去了。 所以即使是师霁再皮粗肉厚,今日都要横着出宫。 等师霁醒的时候,只听见耳边的哭声,他烦躁地睁了一只眼, 看见是自己的母亲,只能软和一点语气,“母亲,我还没死呢。” 师夫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瞪了师霁一眼,“你是故意给为娘添堵是吗?让你在御前好好伺候,别惹事,你为何要去……哎,我是管不着你,等你爹来训你。” 于是师霁当夜就挨了一顿打,因为下半身都快打烂了,所以师浩然拿鞭子抽的上半身,最后是祖父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拦了拦,“够了,别打了,师府就这一根独苗了,你打死了,以后怎么办?” 师霁这时候居然还有胆子咧嘴笑了一下,“再生一个呗,反正我这个不听话,生个听话的。” 师浩然一听,还想再打一顿,但看了下自家儿子是在没地方打了,只能住手。 师霁在家里躺了半个月都下不来床,在宫里打的一顿已经够狠了,后面又被自己亲爹揍了一顿,全身上下都快没好皮了。 在躺床养病的某个深夜,有人偷偷进了师府。师霁的小厮先通知了师霁,才从师府的后门把人带了进来。 那人穿着玄色斗篷,整张脸都掩在帽子下,直到进了屋,他才把斗篷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他轻轻走到床边,看着趴在床上的人,抿了抿唇,才开口,“伤口还疼吗?” 师霁闻言,把脸扭向床里面,闷声道“你来看我做什么?怎么不去陪那个病秧子了?” “谨言慎行,你才吃了乱说话的亏,怎么还乱说话?”那人声音沉了沉。 师霁猛地把脸扭过来,看着床边那张如玉一般的青年,“玉容哥,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温玉容今夜是好不容易才出了宫,寻了个机会来师府,听到这样的质问,他垂下眸,半响,才道“不喜欢。” 师霁狐疑地看着温玉容,好一会,才一脸凝重地说“你最好不喜欢,他们害死了我哥,我总会查出证据了,你要是喜欢他,到时候痛苦的可是你。” …… 申珏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安静地修剪着花枝,过了一会,有人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那人跪在了地上,“奴才看到温大人的马车停在了师府的后门,约莫一炷香后,温大人才从里面出来,回了丞相府。” 申珏听了这话,神情都没有变一下,他“咔嚓”一下把开得最艳的一朵花剪了下来,丢到了小几上,“知道了,下去吧。” 出于前几世温玉容的欺瞒,这一世的申珏一直不怎么相信温玉容,所以当温玉容今日突然提出要回府拿几本书的时候,他叫御林军的人偷偷跟着温玉容。 果然还是查出了点东西,只是师府的守卫都是练家子,即使是御林军,也不敢随意靠近,所以也无从知道温玉容在里面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申珏一直觉得师霁跟温玉容两个人之间气氛很奇怪,就比如上一次师霁冲到他面前来质问。 虽然师霁没有看温玉容,可申珏发现温玉容一直担忧地看着师霁,甚至奏折的边缘都被他的手捏皱了。 温玉容这人向来聪明,如果不是在意对方,也不可能露出那么明显的马脚。而且申珏还记得他上一次身上的青色印子,按温玉容的性格,他做不出这种事,更像是师霁的手笔,可温玉容却在佟梦儿面前说是他做的,即使挨了三十大板都没改口。 种种蛛丝马迹,足以证明温玉容和师霁的关系不一般。 温玉容都愿意替师霁受罚,面对师舟的死,却如此淡然,怎么想都很奇怪。 申珏放下花剪,拿起桌子上的花,凝神看了看,才把花收进手心,慢慢地揉成一团。 难不成死的不是师舟,而是师霁? 这两兄弟虽然相貌只有几分相似,但身形几乎是一模一样,若单看背影,是看不出两人谁是谁的。申珏知道有易容术,可以将一个人易容成另外一个人,如果两个人本来就长得像的话,就更容易了。 最简单的办法是把师霁也杀了,不管对方是不是师舟,可已经下毒过一次,无法再下第二次毒。师府就师霁、师舟两个儿子,如果连师霁也死了,保不齐师家会做出什么,而且温玉容一定会怀疑到他身上,那么想让温玉容喜欢上他就太难了。 所以他只能让师霁活着,起码师霁不能死在京城里。 …… 翌日一大早,温玉容就进了宫,如今他有佟梦儿特赐的腰牌,可以随意进入皇宫。他来到申珏所住的承德殿,在从宫人那里听到申珏还没醒的时候,便轻轻退开门进去了。 他脚步放得很轻,走到床边,轻轻撩开了帐子,见到床上人果然还在睡,便准备出去等对方醒来,不过他还没放下床帐,床上人就轻轻动了一下。 申珏昨夜想事想得很远,睡也没睡得多安稳,他微微撩开眼皮子,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眨了下眼,便对对方伸出了手。 温玉容看见那只手,顿了顿,才握住,他在床边坐下,声音放轻,“微臣吵醒陛下了吗?” 申珏顺着对方的手,勾住对方的脖子,把人拉了下来,他在温玉容的脖颈间寻了个好位置,拿脸颊蹭了蹭,“玉郎昨夜不在,孤都没怎么睡好,下次要拿书,叫奴才直接送进来吧。” 温玉容身上总有一股干燥的花香味,实在奇怪。 温玉容似乎没想到申珏今天居然那么黏他,有些愣,等申珏不满地咬了他耳垂一下,他才吸了口气,低声说“微臣知道了,陛下再睡一会,现在还早呢。” “你上来陪孤睡。”申珏重新阖上了眼。 温玉容垂眸,“好。” 温玉容醒了就不怎么能再睡着,所以申珏窝在他怀里睡的时候,他只是盯着头上的床帐想事情,可大脑太乱,怎么想都理不出清晰的线。 他不由侧目看了看旁边的帝王,对方睡得香甜,呼吸声都十分平稳,一幅毫无防备的样子。 都说卧榻之侧,怎容他人安眠,更何况申珏还是一个皇帝,却每次都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也不对,申珏在师霁的怀里也睡着过。 好像谁给他温暖,他就可以对那个人露出肚皮。可即使再怎么露出肚皮,旁边的这个人也是一只老虎,而不是一只猫。 …… 日子继续不咸不淡地过 着,转眼间,申珏三十岁的寿辰到了。 佟梦儿见申珏这段日子气色不错,便准备大办一场,因为申永澄被封为太子,连永王今年都能来参加宫宴。 万寿节当夜,申珏坐在上首,旁边是佟梦儿,温玉容因为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伴读,所以没资格坐在申珏旁边。 佟梦儿责令礼部今年大办,所以今年额外有了歌舞看,往年都没有,因为佟梦儿怕吵到申珏。 这宫里隔了多少年才重新办歌舞,礼部侍郎摩拳擦掌,拿着银子大弄了一番,这舞蹈又是飞天,又是踩鼓,怎么复杂怎么来。 只见领舞的美人手缠红绸,腰细如柳,踩着人举起来的小鼓上一直旋转,到丝竹声渐低的时候,美人从鼓上一跃而下,从旁边的舞者手里接过金杯,娉娉婷婷,莲步轻移,一直行到申珏的跟前,才跪下来。 “奴家祝陛下圣体永安,祝大魏国运昌盛。” 美人将金杯高举过头顶,里面装满了酒。 申珏身体不好,向来不沾酒,但今日是佟梦儿特意给他办的,群臣都在下面看着,所以申珏想了想,还是给旁边的宫人使了个眼神。 那宫人立刻上前把美人手中的金杯接了过来,先用银针试了毒,又倒出一点放入其他酒杯,被试毒的太监尝过,静待一会,见人无恙,这才把酒送到申珏面前。 申珏把酒一口喝干了,当他把酒杯倒置的时候,群臣立刻起身恭贺道“祝陛下圣体安康,祝我大魏国泰民顺。” 而后申珏又喝了几杯酒,都是一些一品大臣敬的,连师浩然都给他敬了酒。 等申珏摆驾回宫的时候,已经有些醉意了,他脚步虚浮地从銮驾上下来,被宫人扶着往前行,等进了殿内,他就只能靠在榻上了。 这个身体喝不得酒,一喝就上头,申珏此时就觉得胃和头都难受得厉害,正在他闭眼皱眉的时候,一双手温柔地按上了他的太阳穴。 申珏虽没睁眼,但人往对方怀里一靠,没什么力气地问“今日你爹来宫宴了,你怎么没跟你爹回去?” 那双手顿了一下,而后申珏听到很小声的回答。 “儿臣……儿臣还要回永王府吗?”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我现在有点慌。 温玉容呵。 今天更晚了,那我待会再更一章好了,不过应该会挺晚了,大家可以明天早上再来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章节目录 147、干掉那个状元郎(14) 申珏喝了酒, 思绪有些转不过来, 话是听见了,但没第一时间听懂对方的意思。 而此时外面又进来一人。 那人进到内殿, 看到他们, 眼神微微一变, “微臣给陛下、储君请安。” 申永澄放到申珏太阳穴处的手缩了回去,神情有些尴尬, 面对温玉容的行礼,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此时申珏躺在他怀里,他不能把人赶开。申珏可是他皇叔父。 这次万寿节, 他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 准备私底下送给申珏, 所以当申珏离场的时候,他也跟了过来。见到申珏歪在榻上,一脸难受的样子,才上前给申珏按了按太阳穴。 原来在家中,他也会给他母亲按摩,因为父亲的事情,母亲总是会贪杯。 申珏听到温玉容的声音, 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一点, 他坐了起来,“起吧。”又扭过头看了下身后的申永澄,“你怎么在这?” 申永澄挤出一个笑,“皇叔父, 儿臣有一份寿礼要给皇叔父。” 本来申永澄过继到申珏膝下,是要改称呼,叫申珏为父皇的,可申珏不想申永澄叫他父皇,所以申永澄还是称申珏为皇叔父,只是在申珏面前,自称变成了儿臣。 皇叔父和父皇看上去差别不大,内里却是千差万别,申永澄知道申珏对他这个侄子没多少喜欢。 他忙把袖口里的锦盒拿了出来,双手呈给申珏,“儿臣祝皇叔父万寿无疆,仙福永享。” 申珏看了一眼锦盒,伸手拿了过来,“嗯,下去吧。” “是。”申永澄连忙起身退了下去。 等申永澄离开后,温玉容才缓步走到申珏旁边,他看了看被申珏随意丢在一旁的锦盒,“储君特意送的,不打开看看吗?” 申珏揉了揉眉心,“明日再看吧。” 温玉容看着申珏,在榻旁坐了下来,“陛下不舒服?” 他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得清楚,申珏正躺在申永澄的怀里,而申永澄的手放在申珏的太阳穴处,似乎在按摩。 他眼神暗了暗,双手轻柔地抚上申珏的头,“陛下今夜饮了酒,怕是明日要头疼。” 申珏唔了一声,顺势躺下,枕在了温玉容的大腿上,他喝了酒,精神越发不济,只能强撑着跟温玉容说话,“ 孤以为你今夜不会过来了,丞相看到你,没说什么吗?” 不过来?所以申永澄来了这里? 温玉容脸上挂上一个淡淡的笑容,“丞相只是让微臣尽心服侍陛下。” 他说完等了一会,却没有等到申珏的下一句,不由低下头细细看去,才发现腿上的人似乎睡着了。 常年苍白的脸因为饮了酒,此时脸颊微微透着红,唇色则半红半白,显得有些病态。 温玉容俯身下去,待能看清对方脸上的绒毛才停下。 他轻轻唤着对方,“陛下?陛下?” 申珏长睫微微一颤,似乎想从睡意中挣扎着醒过来,可还是失败了。 温玉容看着熟睡中的申珏,神情渐渐变得肃严,他摸上申珏的脸,轻轻摩挲了一会,片刻,他的手微微抬起,一巴掌打了下去。 醉酒的人毫无知觉,被打偏了头。 温玉容那一巴掌力气不算大,可还是把申珏的脸打红了。他盯了一会,手又摸上了被打红的脸颊,他一寸寸地摸着,摸到下巴的时候,他才微微笑了一下。 …… 申珏这醉酒的后果是导致他第二天都昏昏沉沉的,佟梦儿来了一趟,见申珏精神不好,还特意叫了太医院院首过来看诊。 恰逢这 日是阴雨天。 申珏听着外面的惊雷声,没精神地翻了个身,旁边的温玉容正捧着书给申珏念书,只是念着念着,就被外面的雨声盖过去了。 “瞧这架势,是要入夏了。”温玉容侧目看向窗外,若有所思地说。 床上的申珏听到这句话冷不丁说“师舟死了也快一年了吧。” 温玉容眼神微变,等他转过头时,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是。” “师舟为大魏打过不少胜仗,不如他祭日那天,你替孤去拜祭拜祭?”申珏盯着床内的雕花床栏看,并没有看温玉容。 温玉容应了一声。 正在此时,外面的宫人进来禀告说太子申永澄来了。 提到申永澄,申珏才想起昨夜申永澄送了一份礼物,不过他还没有看。 申珏虽然对申永澄没什么喜爱之情,但终究是收了一份礼物,所以他坐了起来,让宫人把昨夜榻上的锦盒拿过来。 他拿到锦盒,便打开了,发现里面是一块龙纹玉佩,雕工还算精巧,玉佩的背面还刻了几个小字——“永澄献”。 “似乎是储君亲自刻的,真是有心。”旁边的温玉容轻声说。 “难为他有这份心。”申珏说了一句,就让宫人伺候他穿衣。到了外殿,他才让宫人带申永澄进来。 申永澄小心翼翼地进来,先跪在地上给申珏行了礼,叫起后就老实站着,仿佛是过来听训的。 申珏没什么跟小辈相处的经验,所以他看着不说话的申永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一旁的温玉容瞧他们叔侄这样,忍不住笑了笑,“储君坐吧,待会御膳房会送莲子百合粥过来,一起尝一点吧。” “是。”申永澄说了话,可也没坐,只是偷偷看了申珏一眼。 申珏捕捉到申永澄的眼神,皱了下眉,据他了解,丞相一直夸申永澄极其聪慧来着。怎么现在看来,并不像个聪慧人? 申永澄发现申珏皱眉后,头立刻埋低了,大气都不敢出。 “坐吧,别傻站了,你来见孤,难不成是过来罚站的吗?那不如去骑射场站。”申珏语气冷淡地说。 申永澄这才连忙坐下,过了好一会,他才鼓起勇气说“皇叔父看了儿臣送的礼物了吗?可还喜欢?” “喜欢,你有心了,想要什么,待会直接去库房拿。”申珏说。 “儿臣不是想跟皇叔父讨礼物的。”申永澄顿了顿,“不过儿臣近日习武遇到许多困恼,身旁没人指点。” 他话说得含蓄,但申珏听懂了,申永澄是过来给师霁求情的。师霁自上次被罚后,一直处于关禁闭当中,师浩然并没有来求情,只是没想到申永澄第一个过来开了这个口。 “那就让师霁进宫继续教你便是。”申珏淡淡说道。 让师霁进宫也好,把人放在眼皮子下,总比不知藏在哪个暗处好。 …… 翌日下午,师霁来承德殿谢恩。 不得不说,师霁习武之人身体就是强壮一些,那日臀部和大腿几乎都要被打烂了,现在才不到一个月,他就恢复了健康,走路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申珏有些艳羡地看了看师霁,转念一想,若他是温玉容,估计更倾向师舟吧,他现在这个破败身体,只让人倒胃口,谁愿意每日伺候一个走几步都喘的人? 这个境不好破。 申珏原以为他已经杀了师舟,现在看来更像是杀错了人,不过他需要印证一下。 如果印证出此师霁非真师霁,那么温玉容又在骗他,说不定早就跟师霁暗通曲款了。 师霁跟他泡过几次温泉,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大概那个易容并不怕水,也许只有特殊的药水才能卸掉。 “师霁,若不是过几日就是你弟弟的祭日,孤还不想那么快放你出来。”申珏看着师霁,冷声道,“希望你聪明一点,别丢了你祖父和你爹的脸。” 师霁呼吸加重了些,低头回了一个“是”。 转眼就到了师舟祭日那日,温玉容昨夜没宿在宫里,而是住回了自己的住处。 今日去拜祭师舟的人不少,还有朝中一些大臣,只是天公不作好,这日下起了暴雨。 申珏披着青色的披风站在廊下,看着从屋檐垂落的雨珠连串成一片,砸落在青灰色地砖上。 申永澄从远处走过来看到就是这一幕,他愣了愣,脚步甚至都停了下来。 在他印象里,他这位皇叔父总是懒洋洋地、没精神地坐着,躺着,很少有站直了身体的时候。 此时一看,才发现皇叔父站的时候,背挺得很直。 即使盛夏,他依旧穿得比常人多得多,申永澄即使已经穿得很少了,可才走一段路,后脖就直冒汗,但他这位皇叔父永远冷冰冰的,像一块冰一样,跟这个盛夏格格不入。 也许是申永澄看的时间太久了,被对方发现了。 申珏转过头,淡漠地看了申永澄一眼,凤眼冰丝丝的,冒着寒气。 申永澄刚想问安,就看到申珏又把头转了回去,仿佛没看到他一样。 申永澄“……” 他只好往前走了好些步,离申珏很近了,才行了礼,“儿臣拜见皇叔父。” “嗯。”申珏敷衍地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盯着外面的雨。 申永澄爬起来,顺着申珏的目光看了看,并没看到有意思的地方,也许是他这位皇叔父心思太过深沉,让他看不透吧。 不知过了多久,长廊的另外一头匆匆走过来一人。 那人见到申珏就立刻跪了下去,“陛下,奴才有要事禀告。” 申珏转过头看着那人,眼神变了变。 申永澄见状,识趣地说“儿臣先告退了。” 等申永澄离去后,那人才低声说“陛下,山体发生塌方,温大人受了轻伤……” “棺材呢?”申珏打断那人的话。 “奴才们趁混乱的时候,偷拿了一截腿骨。” 申珏扯了扯唇角,“做得好,尽快把骨龄推算出来。” 即使师舟的尸首已经成了白骨,但经验极其丰富的提刑官可以仅靠白骨推算出死者的年龄。 师霁和师舟相差足足有五岁,即使有偏差,也应该能测出一点。 他倒要看看,到底死的是师舟还是师霁。 “对了,温玉容伤得如何吗?”申珏重新把目光放在外面的雨水上。雨水把庭院里的两坛荷花打得东倒西歪,实在是可怜。 “温大人伤到了手,伤势不重,只是师少将军为了保护温大人受了重伤,背被石块砸中了。”那人低声禀告。 …… 温玉容惊吓过后,刚回到丞相府,还未松了口气,就被丞相叫去了。 他只能匆匆换了衣服,就急忙赶去前厅,一进前厅,温玉容却顿住了脚步。 前厅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温玉容看着前厅里的人,调整了下气息,才踏了进去,“微臣拜见陛……” 还未跪下去,就被扶住了。 “别跪了,孤听闻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重不重?”申珏把人扶 起来,眼里尽是担忧,他眼神在温玉容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睛在温玉容的右手上。 那里还有未擦干净的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师霁我最近一直有收到私信,很多小姐妹问我夏天去海边玩应该画什么妆,今日我就教大家一个简单又漂亮的防水妆,即使下了水也完全不会花哦,而且这个妆非常通透,直男很难看出来。 章节目录 148、干掉那个状元郎(15) “你流血了?申珏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不, 不是微臣的血, 是别人受了伤,微臣不小心沾上了。”温玉容把手往后藏了藏, 对申珏温和一笑, “倒是陛下, 怎么来这了?” “孤听到发现山体塌方,便很怕你出事, 所以过来了。”申珏顿了顿, “你不想看到孤吗?” “不是,只是陛下尊贵, 冒然出宫, 微臣很担心陛下。”温玉容说, “陛下能来看微臣,是微臣之大幸。” 申珏听到这里,似乎松了一口气,他静静端详了温玉容一会,才笑了笑,“没事就好,你是不是觉得孤在这里不方便?那孤现在就回宫。” 说着, 他松开了温玉容的手臂,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因为出宫,他穿的是常服,连龙纹都没有,少了几分尊贵, 倒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起码看上去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微臣送陛下出去。”温玉容声音低了低。 “嗯。”申珏走在温玉容的前面一点,他们刚出正厅,就碰见了丞相。 丞相看到申珏就行了礼,起身后就说“陛下若是不嫌弃的话,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吧?厨房已经备好膳食了。” 皇帝到大臣家用膳,是大臣的荣誉,原先先帝常常会到丞相府用膳。而申珏身体不好,常年呆在深宫中,很少出宫。这是他第一次来丞相府。 申珏听到丞相的话,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复,而是轻轻瞥了下旁边的温玉容。温玉容知道自己父亲的意思,所以他抿了抿唇,才微微笑着说“是啊,陛下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吧,府中的厨娘虽不敌宫中的御厨,但手艺还算不错。” 如此一来,申珏便留了下来。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虽然申珏已经开口让丞相不要太拘泥,但他们还是分桌而食。 申珏一个人坐在大桌子前,丞相府的男丁挤在一张小桌子上,而女眷则是退去了内堂用膳。 虽然在宫外吃饭,但申珏还是有试毒的太监,先把席面上的每一道菜尝了一点,才为申珏布菜。 温玉容还有几个弟弟,正是最闹腾的年纪,但今日用膳鸦雀无声,连眼神都不敢乱瞥,若是不小心放杯子放重了一些,心都会提起来。 等申珏停筷,在场的人都停了筷。即使没吃饱,也不敢再吃。 饭后,申珏主动提出要去丞相的书房转了转,丞相欣然应允,连忙引着申珏去了。 申珏一离开,伺候申珏的宫人也鱼贯而出,在场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温玉容的幺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天啊,太吓人了,我刚刚都不敢说话。”他看向对面的长兄,“大哥,你能在陛下身边伺候,真是了不起。” 申珏这一趟造访,把整个丞相府弄得是鸡飞狗跳,惊心胆颤,府中没面过圣的,个个都很紧张,连丞相夫人,即使不用面圣,今夜也打扮得十分隆重,把压箱底的珠宝拿出来戴在了身上。 即使是温玉容这最调皮的幺弟,今日都穿了新衣,乖巧得像换了一个人。 温玉容听到幺弟的话,笑了笑,“陛下为人和善,你们不要太紧张。” 不知申珏和丞相聊了什么,总之等申珏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钥了。 申珏看了看丞相,又看了看温玉容,犹豫了一下,“要不孤今夜不回宫了?劳烦丞相一晚?” 丞相立刻说“陛下愿意留宿,是微臣之幸,只是府邸鄙陋,还望陛下见谅。”他说着,就让人立刻去腾空主院。 “不用那么麻烦。”申珏打断了丞相的话,“孤跟玉容 十分亲近,今夜孤留宿玉容的院子便是,只唠叨一夜,丞何必那么讲究。” 丞相愣了愣,才点了头,“那微臣着人去准备。” 因为不回宫了,申珏叫了一个太监,让人去宫里报信,告诉佟梦儿,他今夜不回去了。 温玉容的院子虽有空房,但很多都是常年没住人的,及时打扫了,还是有一股灰尘的味道,所以丞相就让温玉容把自己的房间腾给申珏住。 丞相临走前,还特意看了温玉容一眼,示意他好好伺候着。 丞相一走,申珏就把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他在温玉容的房间里转了转,最后在刚换了床褥的床上坐了下来,“玉容的房间跟孤想象得不一样。” 温玉容走上前,帮申珏把披风的系带解开,低声问“陛下以为是什么样的?” 申珏眨了下眼,才说“孤以为你的房里应该摆满了书画,榻上应该会放棋盘,可没有,倒是墙上放了一把剑。你会武功?” 温玉容摇了摇头,“不会,那剑是友人相赠,微臣想着能辟邪,就挂在墙上了。” “哦。”申珏起身,让温玉容把披风脱下。 温玉容把披风挂在屏风上,又转过头看着申珏,“陛下要先沐浴吗?这里没有浴池,只有浴桶,可以吗?” “你先过来。”申珏却说。 温玉容听话地走了过去,一到床前,手就被拉住了,“你方才用膳的时候,手一直在抖,你跟孤说实话,你是不是手受伤了?孤要看。” 其实没有一直抖,只是在帮幺弟装汤的时候,手抖了一下。温玉容没想到这都被申珏发现了。 他眼神微微一变,“陛下,微臣没事。” 申珏态度很坚决,“不行,你给孤看。” 温玉容拗不过,只能让申珏把他左手的衣袖卷了上去,这才露出手臂处的伤。 一大片淤青。 申珏似乎想伸手碰一碰,可又怕弄疼温玉容,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最后只眼睛定定地看着,“肯定很疼吧,你为什么不跟孤说?” 温玉容笑了笑,把手从申珏的手里抽了出来,温声说“微臣只是小伤,陛下不用担心,过几天就好了,只是陛下……今夜没喝药,身体还好吗?” 此时申珏是坐着,温玉容站着。他刚把手抽回去,人却被拉倒了。 温玉容控制不住地往下倒去,但始终记得身下人是皇帝,硬生生把手撑在了床板上,不让自己压着对方。 申珏躺在下面,凤眼盯着温玉容脸蛋瞧,半响,他的手就搂上了温玉容的脖子,把人越发往下拉,“孤好不容易来你这一趟,你怎么尽说扫兴的话?孤今夜不想喝药,玉郎。” 他唇瓣凑近对方的唇,若有若无的距离。 “想要喝你。” 温玉容闻言,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他看着身下的人,唇抿得紧紧的。 桌上的蜡油滴落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是他的床,而床上躺的人是这个王朝最尊贵的人,而此时这个人正在他的身下。 温玉容似乎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动了。 他低下头,亲上那张略显冰凉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大郎,起来喝药了。 申珏…… …… 另外一边的某熊好寂寞好空虚,为什么没有人来看我? 章节目录 149、干掉那个状元郎(16) “前段时间才挨了一顿打, 现在又被石头砸了, 过段时间,你跟为娘去城外的寺庙拜拜, 听到了吗?” 师霁听到这话, 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子, 敷衍地说“知道了,不过是砸了一下, 我在战场上受的伤比这严重的不知有多少……” 话音还未落, 背上就挨了一下,疼得师霁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娘, 你干嘛?”他回头看着师夫人。 师夫人眼睛红红的, 瞪着他, “你不是不疼吗?我就看看你疼不疼?今天是你哥的祭日,你又……” “娘!别说了。”师霁打断了师夫人的话,脸色沉了下来。 师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泪,“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但你要记得,我们师家就你一个独苗了, 你要好好听话, 你爹现在还在书房里,估计也难受着。” 师夫人又坐了一会,见师霁面有倦意,才起身离开, 离开之前特意叮嘱了伺候的小厮,“今日少爷受了伤,你可好好照顾着。” “是,夫人。”小厮连忙应声。 而等师夫人刚出了院子,师霁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把小厮吓了一跳。 “少爷,你怎么起来了?背上还有伤呢?” 师霁下床,拿起旁边的衣袍披上,“我要去出去,你待会把院门锁上,要是有人来,就说我睡了,谁都不见。”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小厮连忙追上去,“少爷,你去哪啊?” 可问了也是白问,师霁走到墙角下,一个翻身就翻出了院子。他很小就会躲开将军府里的守卫,因为他早就摸透了守卫固定巡逻的路线,所以这样也轻而易举地出了将军府。 师霁是要去丞相府,今日山体塌方,他虽然替温玉容挡了一下,但温玉容还是受了伤,只是当时人多,他无法查看对方伤势,所以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一路匆行到丞相府,师霁从后门那里翻了进去,熟门熟路地直往温玉容的院子里钻。 那些门和锁对他来说,如同虚设。 等他到了温玉容的院子外,却看到有人把守,不由一顿。 申珏此次出宫,除了带了宫人,还带了御林军。此时那些御林军正敬职地守在温玉容的院子外。 师霁发现有人后,闪到了树后,随后更是轻轻一跃,飞到了树上。他在树上往有人的墙角那里看了看。 夜色浓浓,虽然看不清脸,但他看到了那些人都有佩刀。 他眉心微拧,为什么会有人守在温玉容的院子外? 但师霁是什么人?即使受伤了,依旧能不动声色地绕后翻墙进去。等他进了院子里,发现院子里还有人,因为院子里点了灯笼,故而他看清了那些人,而其中两个还算得上是熟面孔。 是宫里贴身伺候申珏的太监。 太监在这,意味着申珏也在这。 师霁眼神骤变,目光直直地看着主屋。主屋此时正亮着灯。正在他想如何把那些人引开的时候,主屋的门突然开了。 温玉容散着头发,仅披着外衣走了出来。 “陛下的药带了吗?”他急匆匆地问道。 有一太监连忙道“出宫的时候带了药包,已经煎着了,此时正热在灶上呢。” “端给我。”温玉容说完又进去了。 太监很快就把药端了过来,没敢进去,只在门口敲了敲门,喊“温大人,药端过来了。” 温玉容很快开了门,接了药又重新把门关上了。 他端着药匆匆走到床边,放到一旁的凳子上,才坐在床边 把人扶起来。 申珏看了一眼药,就把脸扭开了,“孤不想喝。” 温玉容捏了捏申珏的手,“陛下,听话。” 申珏皱了下眉,“孤没事,我们继续吧。” 怎么能继续?方才他只不过是亲了对方几下,申珏脸色就明显变差了,还出现差点呼吸不过来的症状,甚至整个人还昏了一小会,虽然只有一瞬,但也吓到了温玉容。 “陛下先喝药,好不好?”申珏以前喝药都非常主动,这还是温玉容见他第一次那么抗拒喝药。 申珏眉心蹙得更紧了,好一会才松开,他睨了温玉容一眼,“那你喂孤喝。” 这个喂药自然指的不是拿瓷勺喂,温玉容极其聪慧,怎么看不出申珏眼神里的意思。他顿了顿,把瓷勺拿了出去,自己抿了一大口药,才贴近申珏的脸。 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喂药,直到碗底见空。 温玉容把药碗放下,转过头就看到申珏正在舔唇。他似乎觉得有些苦,舔一下,就蹙了一下眉。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很少在申珏身上出现,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帝王。 温玉容定定地看了一会,突然抬起手擦了下申珏的唇,而申珏似乎没反应过来,舌头直接舔到了温玉容的手指。 他不由看向温玉容,而温玉容则是笑了一下,手又在申珏的唇边擦了擦,“沾到药渍了。” 顿了顿,他又道“陛下先沐浴吧,待会就太晚了。” 申珏点头了,所以温玉容又起身出去叫人送水进来。申珏沐浴的时候,他没有在旁伺候,而是去了另外一间房间沐浴。 因为申珏在,他也不敢洗太久,匆匆洗好后,便穿了衣服,刚系好里衣的衣带,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怎么在这里?” 温玉容身体一僵,转过身去,就看到站在屏风旁的师霁。他眼里显然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他就把慌乱之情给压了下去。 他走上前,把人拉到屏风后,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师霁盯着温玉容瞧,目光从脸上渐渐移到了脖子上,他嗤笑了一声,伸手直接扯开了温玉容的衣领,“你这是什么?” 温玉容眉心一拧,把师霁的手打开,往后一退,匆匆掩上衣领,“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日看的时候还没有,这会子有了,我瞧这痕迹,是被亲出来的,力气还不小呢,玉容哥。”师霁脸上的笑意有些森冷,“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吗?我怎么瞧着不像呢?方才喂药喂的挺亲热的。” 温玉容听到这话,神情也冷了下来,“你在旁偷看?” “偷看?我是担心你伤势所以过来,结果呢?”师霁气得把手握成了拳头,他抬起手想砸旁边的屏风,但还是生生忍住了,“温玉容,他杀了我哥,你选吧,你选他还是我?” 温玉容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口气,“小舟,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是陛下动的手,你也在他身边伺候过,不是吗?事实上他跟民间传言中的样子并不像。” 师霁冷着脸看着温玉容,“意思是你选他吗?” “我……我没有选谁,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片面去看待一个人了。万一不是陛下动的手呢?”温玉容放软了声音,“你不要那么冲动,好吗?冷静一下。” 冷静? 要他怎么冷静? 今下午他替眼前人挡了一块巨石,如果不是他身体好,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现在背后的伤口还疼,疼得他脸色都是白的,可眼前的人好像看不到。 眼前人只顾着替那个病秧子说好话,也不问他伤口疼不 疼。 多可笑,他为温玉容付出那么多,可温玉容呢?他只忙着跟那个病秧子在床上厮混。 师霁深深地看了温玉容一眼,转身就走。温玉容见状,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小舟!” 师霁脚步一顿,他回过头,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般,“你不要叫我小舟,这个世上早就没有师舟,只有师霁。当我哥替我喝了那几杯酒,师舟就已经死了。” 去年盛夏的那场宫宴。 师浩然偕同两儿子一起出席,因为师舟刚受了伤,所以师霁不让他沾酒,当宫人送来的御酒却不能不喝,不过师霁偷偷把师舟的酒杯和他的空酒杯换了。 事实上,两兄弟的酒全部被师霁一个人喝了。 那一夜,师舟只喝了白水。那白水倒在酒杯里,不凑近闻,是分辨不出那是酒还是白水。 宴席散后,他们刚到府邸门口,师霁突然就出事了,连声都没来得及出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他兄长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死亡? 他祖父师同儒辅佐过三代皇帝,看到师霁的尸首后便问在宴席上师霁吃了什么。 师舟突然想到那几杯酒,仔细一回想,想起给他送酒的宫人跟给他爹和兄长送酒的并非同一人。 师同儒听到了这些话,沉默良久,才叹道“恐怕是宫里的人想要舟儿的命,只是没想到那酒被霁儿喝了。” 师夫人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听了这话,脸上尽是骇然,“他们……他们为何想要舟儿的命?” 师同儒摸了摸手里的佛珠,盯着外面影影绰绰的庭院,树影投在地上,显出几分狰狞和恐怖,犹如此时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那妖后和暴君可能容不下我们师家了,舟儿前段时间连打胜战,在民间已是名声显赫,他们可能有所忌惮,所以干脆……”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师浩然,“我们不能对外说是霁儿死了,三十年前,我曾跟武林人士交过手,学过一些易容之术,可以把霁儿易容成舟儿的样子,若他们要杀舟儿,见到舟儿已死,肯定会松口气。” 师浩然眼睛也是一片通红,对于父亲的话,他只是点了点头,“一切皆按爹的意思做便是。” 自此,两兄弟换了身份和容貌。 师府对外宣称师舟去世,而事实上下葬的是师霁,而进宫在御前伺候的其实是真正的师舟。 师舟没死这个消息没几个人知道,但师舟早就告诉了温玉容,并且告诉对方自己要查明兄长的死因。 只是师舟没想到,他一心爱慕呵护的玉容哥居然跟可能杀了他兄长的凶手在一起了,还撒谎骗他。 他最恨人骗他。 …… 温玉容听到这些话,连忙走上前,他想抓住对方的手,可刚碰到袖子,就被甩开了。 师舟往后连退几步,眼睛变得赤红,里面充斥着憎恶和疯狂,“玉容哥,你继续跟那病秧子在一起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我会让你哭着求我的。” 说完,他转身跳窗离开了,一下子就消失在夜色中。温玉容即使追到了窗户边,可已经看不到人了。 …… 申珏从浴桶里出来,穿好衣后,重新躺回了温玉容的床上。只不过刚躺下,门就被敲响了。 “陛下,太后娘娘派人来了。”外面响起御林军首领的声音。 申珏闻言,又坐了起来。 “叫人进来。” 原来是佟梦儿放心不下申珏在外留宿,即使深夜了,还是叫人开了宫门,派人来接。 丞相等人把申珏送上马车,申珏坐进马车里后,又把温玉容一个人叫了进来。 跟方才相比,现在的温玉容显然有几分心不在意,而申珏仿佛没有发现一般,拉过人的手,低声说“明日一大早就进宫,行吗?孤想早点见到你。” 温玉容闻言,扯出一个笑容,“微臣会早点进宫的。” 申珏也笑了一下,他微微起身,亲了温玉容的额头一下,才说“早点回去休息吧,记得擦药。” …… 回宫的路上,申珏靠在软垫上,蓦地笑了一下。 回宫后,申珏还是先去见了佟梦儿。佟梦儿见他平安回来,松了一口气,“乖乖儿,你为什么突然要去丞相府?还让母后一定要派人去接你啊?” 申珏扶佟梦儿回内殿,“没事,母后早点休息吧,今夜的事劳烦母后了。” “只不过是派人去接你,说什么劳烦?今日玉容受了伤,你去看他了?人怎么样?” “人还好,伤不重。”申珏答话。 佟梦儿摸了摸胸口,神情有几分忧愁,“没想到转眼间师舟就死了一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母后总是做梦,梦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乖乖儿,你可要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打起来!打起来! 渣作者红白玫瑰之争,玉郎,你选谁? 温玉容谁给我压,我选谁。 师舟那算了吧,我弃权。 渣作者看向申珏。 申珏正忙着热盒饭……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17) 几日后,申珏收到了提刑官写过来的密函, 在密函上, 详细说明了他是如何推算尸骨主人的年龄, 并在结尾写了结论。 此尸骨的主人年龄至少在及冠以上。 去年宫宴的时候, 师舟尚未满十八, 所以这尸骨不可能是他的,那只能是他兄长师霁的了。 申珏把密函丢进火盆里, 见纸张渐渐被吞没,才转开了脸。果然师舟没那么容易死,前几日他还替温玉容挡了危险,这行为也只能是师舟做的了。 如今杀师舟没那么容易, 不提对方已经提高了警惕, 冒然动手也可能会得到师家的反噬。 但若一直任由师舟在这里,便又回重归前几世的老路。现在看来, 温玉容可能还在他和师舟两人中徘徊,若温玉容真的爱上了师舟, 前几日便不会在丞相府跟他亲热, 而不顾师舟的伤势。 当然温玉容可能有心去顾, 可申珏没跟他这个机会。 申珏笃定师舟会来丞相府,所以故意借口留宿,呆到深夜再借佟梦儿之令回宫。 在这个境, 他并没有想法跟温玉容真的行那档子事,一是他不愿,这种事总是能避就避为好, 二则是他这个身体并经不起那种事。 无论是他上温玉容,还是温玉容上他,前者力不从心,也觉得恶心,而后者可能会丢了半条命,或者直接一命呜呼都有可能,太过冒险。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早点处理了师舟。 申珏想了好几日要如何处理师舟,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机会。 大魏的邻国来犯,前几世佟梦儿是让朝中另外一个将军带兵过去。申珏记得这场战打了很久,足足有两年之久,若让师舟带兵过去,起码能拖个几年了。 免得师舟和温玉容私下有勾结。 申珏一想好,就去找了佟梦儿说了此事。佟梦儿愣了一下,才说:“既然乖乖儿想让师霁去打,就让师霁去吧。” “光师霁一人去还不行,让师浩然带兵,师霁做副将,而师府的女眷则一定要留在京中。”申珏说。 佟梦儿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问,第二日就颁布了旨意下去,而且让师浩然和师舟翌日就带兵出征,不得耽误。 师舟离京那日,温玉容心绪不定,总是望着宫墙发呆。他本今日是告了假的,但昨夜申珏突然病情加重,佟梦儿令他在旁细心照顾,不得离开。 而申珏虽然病得昏昏沉沉,可还一直拉着温玉容的手,一旦温玉容把手抽出来,他的手就会伸向半空,仿佛想抓住什么。 温玉容见状,只能重新让申珏抓住自己的手。 直到了下午时分,申珏的精神才好了些,他被扶坐在床榻上,靠着后面的软枕,眼神定定地看着温玉容,“照顾孤一天,辛苦你了,你去歇着吧。” “没事,陛下身体安康最重要。”温玉容笑了笑,只是笑意未到达眼底。 申珏看着眼前人,师舟毕竟跟他一起长大,如今伤势未愈,就前往边疆,难免会担心。 时间过得很快,晃眼间两年就过去了。 这两年里,申珏和温玉容越发地亲密无间,连丞相都看出了猫腻,因为他这个儿子呆在宫里的时间太长了。 所以丞相曾私下找到温玉容,质问他跟申珏的关系。温玉容避而不谈,丞相面色大变,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只能叹口气。 温玉容见丞相神情不对,犹豫了下,还是解释道:“爹,我与陛下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情,我只是在宫里陪着他。” 丞相闻言,脸色终是缓和了一些。他不愿意看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成为魅惑主上 的禁.脔之流,但自那日后,丞相对温玉容也没什么好脸色看,看到就立刻沉下了脸。 次数多了,申珏都发现了。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温玉容,“玉郎,要不孤去跟丞相解释一下?” 温玉容摇了摇头,“我爹已经知道了,我也说过了……等他老人家想开了,就好了。” 在一年前,申珏就勒令温玉容在他面前不要在自称微臣,而是用“我”来代替。 申珏闻言,怜惜地摸了摸温玉容的脸,“民间不乏有好男风者,丞相不像是迂腐之人,恐是因为孤的身份,怕你是被权势所迫,才跟孤在一起的。”顿了顿,“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很欢喜。”温玉容笑了一下。 这两年,一个月会来一封从边疆来的信函,上面会详细禀告战况。从信上看来,即使是师浩然,这场战也打得十分艰难。 而信中偶尔会提及师舟,当然信中写的是师霁的名字。 申珏看那些信函的时候从来不避着温玉容,所以温玉容也能从信上了解到一些师舟的近况,只是不多。 在这两年里,申珏一直在想办法加深他和温玉容的感情,但无论如何,他和温玉容都像是隔着一层纱。就像一壶在灶上的水,眼看着要开,可时时未开,好像就是差了点火候。 申珏这才意识到他可能做错了,他原以为把师舟调离京城,温玉容的心会更容易被攻陷,但现在看来,温玉容虽然在他身边,可还在担忧着边疆的师舟。 大概是温玉容和师舟两人之间的情谊没那么容易被短短几年就打败。 但申珏没时间了,因为师浩然造反了,说妖后为祸朝廷,暴君残忍无仁。师家军和金陵王联合,准备拥护金陵王的嫡孙继位。 虽然申珏一直让人暗中监视将军府,可师家的女眷还是在一个深夜里全部出逃了,只留下了师同儒和几个老奴。 师同儒是三朝老臣,申珏根本就不怎么能动他,但让申珏没想到的是师浩然造反不到七天,师同儒突然去世,此事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京城百姓,纷纷议论,怀疑是宫里动的手。 而没几日,师浩然那边传出来一篇《与父书》,内容哀痛欲绝,感人肺腑,而其中不仅写了对父亲的哀叹,自己的无用,更是在其中揭露了师霁的死因。 此文传播之广,令申珏都有些惊讶,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竟然整个大魏都知道了这篇《与父书》。 申珏和佟梦儿民心本就不稳,这篇《与父书》一出,更是大失民心。 在黎民百姓看来,申珏是个最无用最残暴的帝王,而佟梦儿则是仗着姿色魅惑先帝的妖后,两人都窃取了他人的位置,先帝那几个儿子,哪一个不比申珏这个病秧子好?可都死的死,疯的疯。 百姓们认为申珏实乃一个不忠不孝不悌之人,上容不得兄弟,下容不得忠臣,完全不应该再坐在皇位之上。 而与此同时,师浩然和金陵王的叛军如入无人之境,申珏的大军节节败退,丢了一个城池又一个城池,甚至还有举城投降的。 不过短短五个月时间,师浩然和金陵王的叛军已经打到了京城,申珏彻底没了胜算。 …… “母后,你赶紧走,趁他们还没进城。”申珏看着佟梦儿,神情还算镇定。 佟梦儿眼睛红肿,听到申珏的话,差点没打申珏一巴掌,“你让母后走,那你呢?” “儿臣走不了,他们不会让儿臣走的。”申珏心里清楚,退位的诏书还要他亲自来盖印,况且他要是出逃,师浩然他们必定会不安心,会一直追上来,只 有他死了,或者被囚,师浩然他们才会放心。 而佟梦儿没了申珏这个儿子,即使出逃活下来,对师浩然他们也没什么危险。 没有百姓会拥护一个外姓女人去争皇位。 “母后不走,要死我们娘俩就一起死在这里。”佟梦儿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这位置本就是你父皇给你的,他们凭什么赶你下去,还要传给金陵王的孙子。” 金陵王是先帝的堂兄,若论资排位,他的孙子还要叫申珏一声皇叔。 “母后,天下已失,儿臣这位置是坐不住了。母后,儿臣这身体能撑那么久,已是大幸,多亏母后精心照顾,只是日后儿臣无法承.欢膝下,母后一定要安适如常,千万珍重。” 说完,申珏跪在了地上,给佟梦儿行了一个大礼。 他应当行这个大礼,如果没有佟梦儿,他早死了千万遍,虽然对方只是境中人,但是真心为他好的人。 佟梦儿见状,已经哭得跟泪人一样,她不肯走,可申珏态度坚决,选了御林军当中最忠心耿耿的一支队伍,连夜护送佟梦儿离宫。 前几世申珏没能护住佟梦儿,这一世他想起码让佟梦儿别死得那惨,不是被百般折磨后再死去。 这是他唯一能给佟梦儿的了。 佟梦儿离开后,申珏心里便只有了一件事,就是如何破境。 叛军打入京城的前一夜,申珏和温玉容同塌而眠,只是两人都没有睡意。申珏退位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情,他没有兵能跟叛军相抗了,只能认输。 今日申珏废掉了申永澄的太子之位,让他重新回永王府去。 申永澄不知是痛惜自己的太子之位,还是为何,竟眼睛红红的,离宫前给申珏行了个大礼才走的。 现在宫里的奴才都开始往外逃了,怕叛军杀进宫里,拿他们这些奴才出气。 此时阖宫静悄悄的,越发没有人气了。 “玉郎,明日叛军就应该会杀进来了,孤时日不多,不过这幅身子骨能熬那么久,已经够了,你明日就跟丞相回去吧。”申珏缓缓道,语气不悲不喜,仿佛只是在称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温玉容摸到申珏的手,轻轻握住,“陛下吉人有天象,会没事的,我想在宫里陪着陛下。” 申珏闻言转眸看着温玉容,眼神渐渐幽深,“玉郎,其实孤对凡尘并没有贪恋,唯独舍不下的是你,你……愿意陪孤一起下去吗?” 这话其实说得很明白了,申珏在问温玉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死。如果温玉容愿意,这个境今夜就能破。 可温玉容看着申珏看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陛下会没事的,师……师将军并非残暴之人,不会要了陛下的命,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温玉容拒绝了。 申珏闻言转开了脸,看了看桌子跳跃的烛火,“是啊。” 随后相顾无言。 翌日是个阴天,申珏很早就起来了,这是他最后一次上早朝。 身后没了前呼后拥的宫人,只有温玉容。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鸦雀无声的群臣,眼神平静。 “孤在位十八载,实乃蒙先祖庇佑,如今大势已去,孤如困兽,挣扎无用。事实上,你们其中有些人,孤连脸都记不得,孤算不得明君,所以你们不必伤感,今日之后,追随明主,好好.服.侍,继续当你们的国之栋梁。” 话落,申珏站了起来,他望着殿外的大理石,挺直了身板,喊了一声—— “退朝!” 群臣跪在地上,许久,才有人陆陆续续地离 去,最后走的是丞相。他看着站在申珏背后的温玉容,“越泽,你跟为父走吗?” 温玉容温和地笑了一下,“父亲,我想在这里陪着陛下。” 丞相闻言点了点头,“如此也好,那你好好陪着陛下。”他转眸看向坐在龙椅上的申珏,“陛下,老臣告退了。” 申珏回了一个笑,“丞相走好。” 丞相走出宫殿,不由抬头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此时乌云压城,仿佛随时都要下雨。 他深深叹了口气,才佝偻着背离开了。 申珏投降了,直接打开了城门,让叛军进城,避免再有死伤。他们这些臣子,理应陪着皇帝坚守到最后一刻,可却只能离开。 丞相一直瞧不起申珏,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申珏是个皇帝。 …… 叛军进来得很快,申珏坐在龙椅上等,没到午时,师舟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他带的兵是先行军队,所以先进了宫。 师舟此时已经恢复了真容,他跟他兄长师霁相比,要更加俊美一些,不过申珏并没有心情去欣赏。 师舟提着剑,一步步走进大殿,待看到龙椅上的申珏和他身后的温玉容时,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陛下见到微臣很惊讶吧?”师舟眼里有些明晃晃的讽刺,“玉容哥,你现在还陪在这个病秧子身边,他知不知道你当初进宫的原因啊?” 温玉容还没有说话,申珏已经抢先一步。 “师舟,你要杀就杀,说那么做什么。”他冷漠地看着下面的师舟。 师舟闻言低低一笑,“杀你,是要杀你,只是你先告诉我,我哥是你和那佟氏杀的吗?” “是。”申珏承认了,“只是本应该杀你的,杀错了而已。” 温玉容听到这话,忍不住侧目看向申珏。 申珏像是没有注意到温玉容的目光,只看着下面的师舟。 师舟听到这话,手越发握紧了剑,眼神渐渐变得疯狂,“你为何要杀我?我们师府哪里对不起你?” “孤为何要告诉你?”申珏回了一个笑,“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的。” 师舟闻言,转头看向了温玉容,“玉容哥,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杀了他,现在到我身边来,我可以当成我们两个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温玉容长睫微微一颤,眼神复杂,许久之后,他才艰难开口,声音苦涩,“小舟,我不会杀他的,你们已经赢了,他投降了,你放他一马好吗?” “不好!”师舟抬起左边唇角,阴冷一笑,“要我放过他,除非我哥活过来。玉容哥,你记不记得两年前我说的话?我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 温玉容蹙了下眉,只能劝道:“小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 “别跟我提现在,你没资格替我原谅他,我也没有原谅你。”师舟粗暴地打断了温玉容的话,然后他转身对身后的将士说,“你们全部给我退出殿外五十步,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少将军!”那些将士听得一声令下,纷纷退出了殿外,还把殿门给关上了。 温玉容见状,神情微变,“小舟,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待会就知道了。”师舟偏了偏头,一步步走上金銮殿,直到申珏的跟前,他才停下来。 温玉容见势不对,立刻挡在了申珏的前面,盯着师舟,“小舟,你放过他好不好?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不会争了,他知道错了。” 师舟眼皮子微微一抬,“我瞧他一幅不知错的样子。”话落,他直接点了温玉 容的穴道,然后把人抱到了佟梦儿往日坐的位置上,再重新回到申珏面前。 温玉容虽然不能动,但能说话,他见到师舟走过去,心里闪过不安。 “小舟,你别冲动,小舟!” 师舟站在申珏面前,低头看着,眼里冷冰冰的,“陛下不害怕吗?” 申珏没看他,只平视着前面,“孤为什么要害怕你?毛头小子,不足为惧。” “不惧?好个不惧。”师舟低下头在申珏耳边阴森森一笑,“希望陛下待会还能说出这话。” 他猛地扣住申珏的手,把对方手里藏着的匕首抽了出来。师舟看了下那把匕首,就把手里的长剑放在了申珏面前的案桌上。 申珏蹙了下眉,可还未说话,师舟就拿匕首挑开他身上的腰带。 那匕首极其锋利,几乎是削铁如泥。 “陛下不是最会勾引男人?没男人抱就一幅要死的样子,那今日微臣就伺.候.伺.候陛下,希望陛下可要受住了。” 师舟低笑着说,可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外面突然响起了雷声,似乎要下雨了。 申珏闻言,眼神不由一变,“你!” 师舟欺身而上,龙椅虽然宽大,但两人挤在上面,几乎就没有什么缝隙了。 “陛下养尊处优,养得一身好皮.肉,微臣在边疆打仗多年,那边疆的女人还没陛下这身.肉.嫩,男人就更别提了。微臣可怜,至今还没开过荤,今日就拿陛下开.荤了。” 话落,师舟将申珏的腰带扯掉在地。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18) 温玉容坐的位置并不能完全看清前面发现了什么,因为有珠帘相隔, 他只听到了声音。 “滚开!”声音充斥着错愕与厌恶, 以及满腔的愤怒。 “呵, 怎么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啊?” …… 温玉容眼神骤变, 已然猜到师舟要做什么了, 他咬着牙,怒吼出声, “师舟,你疯了吗?” 师舟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疯了,他的确是疯了。眼前的这个人, 除了有皇帝的身份, 一无是处,可就是他, 不仅杀了他兄长,还从他身边夺走了他的玉容哥。 即使到了今日, 温玉容知道这个病秧子杀了他兄长, 却依旧不愿动手, 甚至还不让他动手,还让他去原谅。 原谅?凭什么原谅? 这个病秧子好吃好喝在宫里头,他们这些将士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 每日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可申珏杀了他兄长, 还是错杀。 即使错杀,眼前这个人连一丝丝愧疚都没有。 这个病秧子今日投降,还口出狂言,不就是想博一个痛快的死法吗? 他师舟偏不给,他今日就要让申珏知道什么叫生死不如,他也要让温玉容尝尝他的滋味。 他们两个不是郎情妾意得很吗?不知道这种勾当干过多少回了。瞧上次喂药的腻歪劲,怕是什么都早做过,可笑的是温玉容还骗他,还说不喜欢。 不喜欢,拿嘴喂什么药? …… 师舟恨申珏,他恨申珏杀了他兄长,也恨申珏夺走了温玉容。他不愿轻易放过对方,最后竟想出如此荒诞的一个办法。 他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彻底地报复申珏,也能折磨温玉容。 他要让温玉容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受尽折磨。 外面的雨终于下了下来,明明是午时,大殿内却十分昏暗。 “师舟,停下来!师舟,他会死的!你不能这样子!” 无论温玉容怎么说,师舟都没有再回答。温玉容这时候才明白师舟的话是什么意思。 师舟要他哭着求他。 温玉容闭了闭眼,死死地咬着牙,声音已然沙哑,“小舟,你放过他吧,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外面的雨声越发大了,甚至快盖过了温玉容的声音。到后来,温玉容眼神只定定地看着珠帘外,不言不语,只是唇瓣都被自己咬破了。 血液顺着他的唇角下滑,殿内昏暗的光线让他的脸显得有几分模糊不清,雪白下巴处的血液为那张如玉的脸蛋平添了几分绮丽。 他只是看着外面,眼神从恳求渐渐转为了绝望,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这场暴行像这场雨一样来得突然,也一样漫长,漫长到温玉容以为那人死了。 因为申珏从一开始还有点声音,到后来连声都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玉容面前的珠帘才被人撩开。师舟大步踏了进来,在看到温玉容的神情时,眼神明显一变,他盯着温玉容瞧,“你就那么心疼他?还没死呢,放心,还有口气。” 温玉容把目光挪到了师霁的脸上,眼神转为憎恶,他一字一句地说。 “畜生!师舟,你就是个畜生!” 师舟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弯腰看着温玉容,一双眼黑白分明。明明才干出这等暴行,可他的眼睛却无比清澈,真是一种讽刺。 “玉容哥,这还是只是开始。”他抬手抹掉温玉容唇角的血迹,笑了一下,“你还没哭呢,我等着看你 为他哭的一天。” …… 申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境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在大殿之上故意激怒师舟,是为了逼对方不会直接杀他,改为囚.禁,可他没有想到,师舟为了报复他跟温玉容,竟然…… 在半途,申珏就晕了过去,可师舟不是旁人,他恨毒了申珏,所以下起手毫不留情,他掐着申珏的人中,生生把人掐醒了,再继续。 到后面,申珏还被迫躺在了那张用来放大臣们的奏折的案桌。 晕了醒,醒了晕,反反复复,申珏以为自己会死,可没想到他居然还有睁开眼的一天。 “醒了?” 申珏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师舟。他往旁边看了看,发现这居然是他的承德殿。 “我还以为你就这样死了呢,那就不好玩了。”师舟坐在申珏的龙榻旁,手里还玩着当初从申珏手里夺过来的匕首,“你这一晕,居然晕了十来天,新帝登基的好日子都被你错过了。” 说完,他看向申珏,表情渐渐变得冷淡。 申珏也看着师舟,费力地挤出一句话,“玉……郎呢?” “玉郎?玉郎也是你叫的?”师舟冷笑了一声,“陛下,啊,不,我现在应该叫你废帝,你还没搞清楚现在的时局吗?你现已是阶下囚,让你活着,不过是为了彰显当今圣上的仁慈,以及——” 他俯身下去,目光直直地看着申珏,“我还没有玩够呢。不得不说,你这身皮.肉还真不错,若你去京城的青.楼楚.馆挂个牌子,怕是还能当个花魁呢。虽然年纪大了,可保养得好,尤其那张嘴,怕是欢.场最厉害的男人都没你厉害。” 此话何其诛心,即使是申珏听了,本就苍白的脸色也变得更加惨白。 可师舟看到了申珏脸色难看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现在就想看到申珏难受的样子,要不然他白在这里守十多天,还让各种名贵药材吊着对方的命。 师舟还伸出手拍了拍申珏的脸颊,“先别急着哭丧着脸,日子还长呢。我先带你去沐浴,好好洗一顿,放心,我可不喜欢玩死人。申珏……” 他突然皱了下眉,“叫你名字都是抬举你了,你名字也有玉,玉容哥是玉郎,你就当玉奴吧。” …… 后来,申珏才知道新帝登基后,搬去了另外一个宫殿。而他住的承德殿则是整日被师舟的亲兵看守了起来,而整个承德殿除了申珏,就只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宫人。 那宫人负责申珏的衣食住行,而那宫人似乎是个干惯了粗活的,下手不知轻重,光是帮申珏穿衣,就把人身上捏出好几个青印子。 师舟很忙,并不常来,大概是新帝登基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温玉容整日被关在承德殿内,出不去,也没人进得来,陪着他的只有一个哑巴宫人。 问什么都不会答。 但师舟一旦来了,对申珏来说只是一场祸事。 他不知道师舟为什么要乐衷做这种事情来折磨他。 申珏看着上方的人,浑身抖得厉害,“你不觉得恶心吗?” 师舟低下头,掐住了申珏的下巴,见掐出了一个印子才满意地松手,“恶心,当然恶心了,可我就是要折磨你,恨吧,谁让你杀了我哥。玉奴,你要真有骨气,大可自裁,我可不拦着你。” 说着,他伸手在旁边凳子上的一堆衣服里翻了翻,最后翻出来当初申珏的匕首。 师舟把匕首丢到了枕旁,“匕首给你,你什么时候受不住就用它吧,当然,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活着,要不然我折磨谁去?” 师舟每来一次,申珏都要晕上十天 半个月,那些名贵药材如水一般流进承德殿,就为了吊住申珏这个废帝的命。 申珏不知道温玉容在哪,他有问过师舟,可师舟却讥讽一笑,跟他说:“玉奴,你什么时候能撑住不晕,爷再告诉你。” 师舟的语气像极了欢.场里的客人说的话。 申珏看着眼前人,长睫下垂,好久才说:“你说真的?” 师舟却沉默了,好半天,他才咬着牙说:“真的,当然真的。” 可申珏撑不过,连一回都撑不住。 等他醒了,师舟就骂他,“你这破身子有什么用?活着都是浪费药材,浪费粮食。” 就在申珏认为这境无计可施的时候,承德殿来了一个人。 那人走到床边,他才发现对方。 “你就是废帝?”一道男声在床外响起。 申珏先伸手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住自己,才转过头看向对方。 是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但他看到了对方身上的龙袍。这个人应该就是金陵王的孙子,刚登基的新帝。 新帝站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盯着申珏看,仿佛申珏是个什么珍稀动物一般。 “原来师将军留着你,是有这等用处,按资排辈,孤还应当叫你一声皇叔,原先听闻皇叔你残暴不仁,倒没想到还有这般风姿绰约的时候。” 他目光落在申珏的脖子上,那上面的痕迹,只要是经过人事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申珏抿着唇盯着眼前的新帝,半响才道:“你要是来羞辱的,就随意羞辱,反正成王败寇。” “不是,皇叔,你误会孤了。” 让申珏意外的是那人居然在床边坐了下来,还弯了弯眼睛说:“孤是看不过眼了,皇叔好歹也曾是一国之君,现在成了一个小小禁.脔,师将军实在太过分了,而且皇叔你知道吗?师将军要成婚了。” 申珏眼神骤变,“跟谁?” 新帝曼声道:“丞相的嫡长子,温玉容。说来,温玉容还曾是皇叔的伴读吧。” 温玉容要跟师舟成婚了? 他们要成婚? 申珏有些茫茫地转开脸,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他们为什么会成婚?师舟前几日还来过,虽然没做,但也处处戏.辱他。 还有温玉容,他明明知道师舟做过什么,他怎么能跟师舟成婚? 那他申珏算什么? “皇叔,你怎么了?皇叔!” 申珏没忍住,直接吐了一大口血,这似乎吓到了旁边的男人。 “来人!来人!” 申珏看着床褥上鲜红的血,缓慢伸手抓住了新帝的衣袖,“我没事,只是吐了一口陈年污血罢了。”他转眸看着对方,凤眼幽深,“他们什么时候成婚?”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19) 新帝闻言, 挑了下眉, 才悠悠道:“听说下个月十五, 不知道为何师将军那么急着成婚的, 挑了个最近的大吉日子就定下了。” 申珏抬起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迹,神情归于平静, 松开新帝的衣袖。 新帝盯着申珏看,笑了笑,“孤真替皇叔不值啊,皇叔对师将军也不算坏了,可师将军连要成婚都不告诉皇叔, 还把皇叔关在这小小承德殿,寸步不出, 养金丝雀都不是这个养法吧。” 申珏扭开脸, 不再看新帝, “你说完了就走吧。” 他自顾自地重新躺下, 因为新帝在,他干脆把被子把整个人都罩住了。 新帝坐了一会, 似乎觉得没趣,就起身离开了。 申珏听到人离开的脚步,手摸到了枕头下,那里放着当初师舟还给他的匕首。 这一次他居然比前几世过得还不如, 兜兜转转一大圈,温玉容还是要跟师舟在一起。 申珏闭上眼,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匕首。 几日后, 师舟大步地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直往内殿里钻。他见到申珏没在床上,而是站在窗前的时候,顿了一下才走过去。 “今天身体好了?站在这里吹冷风?” 师舟说着,伸手把打开的窗户给合上了。 京城已经步入深秋,天气渐渐寒冷了,往年申珏这个时候就要准备迁去南宫住了,可今年没这个命了。 那哑巴宫人虽然努力地在承德殿烧了几个炭火炉子,但殿内依旧透着凉气。常人倒还好,可申珏受不得凉,脸色惨白不说,即使穿再多,身上都是冰的。 师舟不知道申珏站在这里吹了多久的风,脸色看起来比前几日更差。 他不由皱了下眉,拉过人在榻上坐下,嘴里骂骂咧咧,“你要寻死,别只吹冷风,直接吊在这房梁上就可以了。” 话说得难听,可却把申珏两只手紧紧地握在手里,握了一会,还不见暖,他便干脆把人抱进了怀里。 申珏前面还由着他,被抱到怀里时,他眉心一蹙,便要推开师舟。 可师舟仗着一身蛮力,死死将人箍在怀里,还扯过榻上的锦被盖在申珏身上,将人围着,只露出一个脑袋。 “你闹什么?你这破身体还跟我闹,你真当你吃的那些药不要银两吗?你现在可不是皇帝了,再跟我闹,当心我断了你那些药。”师舟不客气地说。 他见申珏抬眼看着他,眼睛还瞪了瞪,“看什么看?”说完,他居然又低头去亲申珏。 申珏见他低头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厌恶地扭开头,那吻就落在了脸颊处。 师舟啧了一声,抬手掐住了申珏的下巴,强迫对方把脸扭回来,“玉奴,你又不听话了是吧。” 申珏脸色苍白,唇色也是白的,可以说,唯独有颜色的就是他的眉眼了,眉眼如墨,如夜色。他看着眼前人,缓慢地说。 “你要跟温玉容成婚了,是吗?” 师舟听到这话,眼神微变,慢慢松开了掐住申珏下巴的手,“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真的了。”申珏微微偏开脸,仿佛不愿意再看到师舟的脸,“你和他要成婚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放过我?” “放过?申珏,我成婚跟你的事有冲突吗?”师舟又动手把申珏的脸扭过来,强迫对方看着自己,眼里尽是恨意,“你杀了我哥,这事这辈子没完,你想让我放过你,行啊,你死了我就放过你,你没死之前,我会一直过来光顾你的生意的,要不然谁给你买药呢?你现在就这点价值了。” 师舟又蓦地一笑,“我听说陛 下来过了,他告诉你的吧?怎么?你不会还想傍上他吧?哎,也正常,你当初连我都能勾.引,还有谁不能勾.引的?” 在师舟的话里,申珏成了十分不堪的人。 申珏闻言,神情漠然,由着师舟去说,反正这些话不是第一次听了。 原先在天庭上,旁人拿他容貌调笑几句,他都会沉下脸,他都没想到他申珏还有今日,可以安然听着他人的毁谤之言。 不对,也许不完全是毁谤。 师舟见申珏不说话,甚至眼神都平静得过头,不由狐疑地看着对方,“你怎么不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 他跟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 是他没用,没办法让温玉容爱上他,没能破境,怨不得旁人。 师舟见申珏还是不说话,眼里闪过一丝不满,他干脆把申珏抱了起来,就往龙榻那边走。 申珏看到那张熟悉的龙榻,眼神一颤,他刚被放下,就伸手重重地推开了师舟,“你滚!” 师舟冷笑了一声,欺身而上,捉住申珏的手腕,“别跟我在这里矫情,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待会还有事,快点!” 申珏听到这话,几乎想吐,可是他吐不出来,看着师舟越凑越近的脸,他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了,随后还是没忍住。 他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其实以师舟的本事,是完全可以躲开的,不知为何,师舟没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 师舟被打后,眼睛眯了眯,伸手捏住了申珏的后颈,“你这点猫儿力气,打了也不疼,下次还是省省吧。” 他捏着申珏的后颈,就像在捏一只动物一样,力气不重,可还是把申珏后颈的皮肤捏红了。 申珏闻言,紧紧地抿着唇,眼里方才燃起的火苗渐渐熄灭了,像是黑夜里的最后一点萤火虫光芒,风一吹,就只剩下了化不开的黑。 自从申珏被废黜后,长发都只是简单一束,方才一番挣扎,头绳早就不知道掉到哪了,如墨一般的长发散落了一枕。 师舟的手从长发穿过,用了点劲揉了揉申珏的耳垂,不知是不是申珏不挣扎了,还是什么原因。此时的师舟少有地温柔了起来。 “算了,不做就是,你跟我闹什么?闹来闹去不还是一样。我昨日猎到一只红狐,那身皮毛没得说,我特意射中了它的眼睛,过几日,那狐裘做好了,我给你拿过来,现在天气冷了,你多穿些,听到了吗?” 师舟压低了声音说话,见申珏没理他,也不生气,在申珏旁边躺下了。 他看着头顶上方的明黄.色床帐叹了口气,又伸过手把旁边的申珏搂进自己的怀里。 “我这几天忙死了,怎么就有那么多事让我去做?还不如在边疆打战呢。” 他说完转头看了申珏一眼,见申珏只望着窗户那边,顿了顿,神情渐渐冷了下来。片刻后,他直接起了身,沉着脸出去了。 而申珏还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动了。 他坐起来,把枕下的匕首拿了出来。 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要人命也只需要短短一瞬。 申珏刚把刀鞘取下来,方才离开的人却又回来了。师舟看着申珏手里的匕首,眉心一跳,“你要干什么?” 而申珏的回答是直接把匕首对着心口插.了下去。 只是一瞬的动作,师舟都没能反应过来,等他冲到床边的时候,匕首已经完全插.了进去。 “你疯了吗?!”师舟暴躁地骂了一句,随后抬手想堵住申珏胸口处流下的血,可是血流得太多,太快。 他气得狠狠地踢了下床,又赶紧把申珏从床上抱了起来,一边往外冲,一边喊人,“来人!叫御医!御医呢?” 师舟跑得很快,一路用着轻功。申珏抬头看着宫墙上方的天幕,疲惫地眨了下眼。 他太累了,所以想休息一下了。 眼前越来越朦胧,好像有人在他身边说话。 “申珏!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有?御医,你快点治啊!申珏,你死了,我就把佟氏捉回来,我要把她推下蛇窟,你听到没?还有那什么永王世子,没一个能活,还有以前伺候你的那些宫人,我通通捉回来,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他们一个个在你们坟前杀掉!” 申珏觉得那个声音好吵,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只是觉得对不起师父。师父一定在等他回去,可是太难受了,他撑不下去了,也不想破境了。 “师……” 师舟听到这个字,立刻把耳朵贴近了申珏的唇边,“你叫我?” 师父,对不起。 徒儿没用,破不了这个境,只能懦弱地自尽,因为实在不愿意再过这样的日子。 从一个境到另一个境,他没有一刻是松懈的,即使睡着了,也在计算着,他计算境主的喜好,想方设法让对方爱上自己。 为了破境,他什么都做了,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另外一个人,自己曾最厌恶的人。 可天命就是要跟他作对,就是要他尝尽苦头,万般折磨,还有天帝那些人,他们肯定在上面嘲笑他吧,千年前的反抗现在看来多可笑。 他真的累了,所以想放弃了,即使只是短暂地放弃一会也好。 师傅,徒儿可能回不去了,请原谅徒儿的无用。 作者有话要说:  再捉一次虫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20) 这一觉仿佛睡了很久, 但又仿佛没有, 申珏能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 不止一个人, 那些人来来回回。 等申珏能睁开眼时,先看到的是明黄色的床帐, 过于熟悉的环境让他愣了一下。 他不怎么能动,头刚转了一下,就对上了一双眼。 那双眼在看到申珏时,猛地睁大了,“陛下!陛下, 您终于醒了!奴才这就去禀告太后娘娘。” 什么意思? 太后?佟梦儿吗? 等佟梦儿红着眼睛匆匆赶到他床边,搂着申珏叫他乖乖儿的时候, 申珏才发现这个境似乎重新开始了。 “乖乖儿, 你这是吓死母后啊, 你这一病病了这么多天, 母后日日哭夜夜哭,想着你要是去了, 母后也不活了。”佟梦儿边说边抹眼泪,说完,看着申珏愣愣地看着她,眨了眨眼, “乖乖儿,你为何这样看母后?” 申珏微微撇开脸,拧了拧眉。此时他的记忆慢慢回笼, 大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被梳理清楚。 这个境是重新来过了,他不知道为何又回到这个。按道理来说,这个境无论破还是没破,他都会进入下一个新的轮回,可是他没有进轮回,而是重新来过。 现在他又回到了二十九岁那年,二十九岁之前发生的事情跟前几世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为什么会重新回到这个境?难道是温玉容重生了? 申珏不知道自己自杀后的事情,所以也无从知道温玉容是怎么死的,无法确定此境的重新开始是不是跟温玉容有关,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不想再去想办法让温玉容爱上他,也不想再掺和温玉容和师舟的事情,他们两个爱怎么就怎么吧。 这一次,他不想再改变故事的走向。 申珏决定重新回到最开始几世的时候,平淡无奇过完这个境便是。 所以当佟梦儿提起要给他找个人冲喜的时候,申珏连对方名字都没问,就说:“母后决定便好。” 佟梦儿盯着申珏瞧,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乖乖儿仿佛变了。原来申珏虽然身体不好,但眼睛是亮的,而现在那双随她的凤眼无光了,里面好像都没有,空洞,荒芜。 她看着看着,几乎要掉泪。 佟梦儿抬手摸了摸申珏的脸颊,眼里闪着泪光,“珏儿,母后只有你,就算为了母后,你也要好好活着,听到了吗?不许自暴自弃,你这样,让爱你的人怎么办?” 爱他的人? 师父知道他无法破轮回之境,应该会难过吧,还有……师兄,也许也会有一点难过。 剩下的,应该没有了。 师父就收了他和师兄两个弟子,而申珏在天上的那些年只知修仙,别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仙君仙子更是一个人都不知道,不记得。 对于神仙来说,只要没有犯下大错,就能活很多很多年,只有时间够长,师父和师兄总能忘记他的。 “申珏!”佟梦儿不知是不是看出申珏此时的心情,居然喊出了申珏的全名,“你是不是要母后的命?” 明明是她凶申珏,可哭的人也是她。 申珏看着哭得不停的佟梦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对方脸上的泪水,“母后,儿臣会好好活着的,不寻死,您放心。” 就这样活着吧,如果他不开心,别人能开心一点也可以。 …… 因为申珏身体差,情绪也不大好,佟梦儿着手冲喜的事便没再跟申珏提起,申珏也不问,到了大婚下午,申珏才知道今日是温玉容进宫的日子。 “陛下,奉君此时就在偏殿,已经沐浴更衣过了,正在外面等待召唤。”申珏身边的大太监小心翼翼地说。 这段日子申珏虽然不发火,也不惩罚他们这些奴才,可他们更觉得心慌,总觉得头上那把刀随时都会掉下来。 “是吗?那就让他进来吧。”申珏随意地说道。 反正温玉容过来也只是走一个过场。温玉容进来没多久,他就会被师舟点了睡穴,然后他们两个人在他的龙榻上行那档子事。 佟梦儿前几世因为给温玉容喂了药,怕这种丑事传出去,所以特意吩咐了申珏身边的大太监,让宫人全部守在承德殿的外面,只余一个小太监在门口候着,等待旨意。 这一世也不例外,几个太监把人抬了进来后,又立刻敛眉低头,迅速退了出去。 申珏坐在窗下,拿剪子修剪面前的盆栽,眼神都没往床榻那边看一眼。他只等着师舟出现,好点了他的睡穴。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桌上的蜡烛都燃烧完一半,师舟还没来。申珏不免有些困了,他放下剪子,起身往外走,只是还没走出去,就被人喊住了。 “陛下!” 申珏的脚步顿住。 因为这个声音不是温玉容的。 他转过头,看着仅穿着单衣从被褥里钻出来的少年。 怎么会是师舟? 此时的师舟尚且只有十七岁,正是最风华正茂的时候,俊美的脸上现在全是红霞,眼里更是波光粼粼,他眨也不眨地看着申珏,“陛下要去哪里?” 申珏看着眼前的人,眼里不由有一丝错愕。 怎么会是师舟? 应该是温玉容才对。 不,温玉容可能真的重生了,所以温玉容改变了故事的发展,冲喜的人从他自己变成了师舟。 也不对,温玉容都要跟师舟成婚,怎么会把师舟送进宫里? 大抵是申珏站在那里想事情想得太认真,连师舟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发现。 “陛下今夜不留下来吗?” 师舟虽然才十七岁,身材已经比申珏要高大了,只是脸蛋尚且透着几分稚嫩,可他此时却努力地勾着身体,似乎想营造出几分弱柳扶风之姿,可越发地显得不伦不类。 申珏听到声音,才意识到师舟离他很近。他立刻往旁退了几步。 师舟见状,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陛下,夜色已经很深了。” 申珏没动,师舟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那情绪藏得很深。他慢慢挪到申珏的身旁,刚伸手想去拉对方,申珏就转过身吐了。 师舟僵在原地,方才还泛着红霞的脸明显一白。 申珏这段时间一直没胃口,喝的都是药,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在干呕。他吐了一会,眼睛都红了,才直起身,看也不看还在原地的师舟,就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申珏之前热盒饭问题: 温玉容:我没吃。 师舟:我也没次。 申珏:……我自己吃了。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21) 外面夜色深浓, 申珏一出去, 门口坐着的小太监瞥见明黄色的衣角,麻溜地爬了起来,勾着腰, “陛下。” “孤是偏殿休息,你去叫人过来。” 申珏的话让小太监愣了愣, 但他还是训练有序应了声, 就往外跑。 申珏见小太监去叫人了, 自己则直接向偏殿走去,方推门进去,听得后面来了脚步声。 宫里的太监穿的都是软底鞋, 保证走路时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免得吵到主子们。 申珏现在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跟过来了。 “陛下……”师舟期期艾艾, 跟他故作柔弱的声音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他双眸紧紧地盯着申珏看, 眼神炙热而贪婪, 仿佛是在看失而复得的宝物。 申珏脚都没有停, 直接进了殿, 而此时, 伺候申珏的宫人们也到了。他们惯会察言观色,一来就发现了申珏和师舟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 便只低头做事,很快地就把偏殿的床褥换了,伺候申珏沐浴更衣。 申珏去沐浴的时候, 师舟倒没有跟过来,只是当申珏回到偏殿的时候,师舟又出现了。 他一张脸泛着莫名的红,此时站在屏风处,小心翼翼地看着申珏。 申珏没理他,直接在床上躺下来了,面朝里睡。不知道过了多久,申珏感觉到床的一头陷了下去。 有人坐了上来。 “陛下,我……我好难受。”师舟的声音跟蚊子声差不多大,他看着睡在床上的帝王,眉宇似乎闪过什么,随后,他就小心翼翼地在床的外边躺了下来。 只是刚躺下来,申珏就坐了起来。 申珏回头看着师舟,一句话都没说,可眼里全是疏离。 师舟对上那双眼睛,身体不由一僵,半响,他慢慢地起身离开了。 …… 佟梦儿自然知道知道申珏和师舟两人没同房,早上陪申珏用早膳的时候,瞅了瞅申珏的神色,才试探着提起,“不喜欢他吗?” 申珏神色淡淡,“还好。” “那……为何……”佟梦儿顿了顿,“哎,乖乖儿开心就好,不过让他多陪陪你,好吗?” 申珏不置可否,佟梦儿见状也不再劝,这段日子她总觉得申珏情绪不大对,整个人仿佛都没了精气神,跟原来那种生病不一样,更像是灵魂没了生气。 佟梦儿离开没多久,师舟就来了,他进宫就住在承德殿旁边的景阳殿,是前几世温玉容住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他住了。 “陛下。”师舟给申珏行了一个礼。 申珏没理他,只看着窗外,神色淡漠。师舟等了一会,没等到申珏开口叫他起来,他咬了咬牙,便直接起来,果然他起来后,申珏也没出口罚他,完全是当看不见他这个人。 从昨夜到现在,申珏没有跟师舟说过一句话。 师舟见状,神情有些不太好,他盯着申珏看了一会,似乎想发火,但生生忍住了,极力温和了面容,走到申珏靠着的榻上坐了下来。 “陛下打算一直不理我吗?”他说。 申珏依旧没理他。 师舟眼神变了变,竟上前想去抱申珏,只是手才刚碰到申珏的衣袖,申珏就往后躲了躲。 申珏终于看向了师舟,眼神从漠然转为了厌恶。师舟见状,伸出的手在半空虚握成了拳,半响,收了回来。 “陛下口渴了吧。”师舟突然又挤出一个笑,“我给陛下倒茶去。” 他起身去倒了一杯茶,走回来放到榻上的小几上。只是等那杯茶凉了,申珏也没有碰。 接下来的日子亦如今日,师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努力地在申珏面前找存在感,要么想替申珏更衣,要么想给申珏喂药。 只是他碰过的东西,申珏都会让宫人把那东西撤下去。时间长了,宫里的人都知道陛下不喜欢进来冲喜的奉君。 佟梦儿自然也是知道的,私底下叫师舟过来,要师舟多多努力。 “陛下是个好孩子,谁对他好,他就会对那人好,只要你尽心尽力,一直对陛下好,陛下一定能接纳你的,他现在只是一时受不了罢了。” 佟梦儿一番耳提面令,还跟师舟说“哀家说直白点,你虽然相貌不错,但陛下可能更喜欢温婉一点,哀家听说你现在每日晨起还练武,以后就不要练武了,改弹弹琴绣绣花。” 师舟“……” 从此以后,景阳宫的宫人面露惊骇地看着朝中有名的少年将军清晨倒挂在树上……绣花。 转眼间,师舟进宫有一个多月了,只不过申珏一直没跟他说一句话。中秋那天,佟梦儿办了个宫宴。 申珏在宴会上看到了温玉容,温玉容这一世还是当上了状元郎,他坐在群臣队伍的末尾,正温和地跟旁边的人交谈。 因为境重新开始了,申珏有些怀疑温玉容是不是重生的,所以在宴会上,不由多看了温玉容几眼。 而他旁边的师舟随着申珏看温玉容次数的增多,脸色越来越臭,臭到另外一边的佟梦儿都看不下去了,寻了个由头,把师舟喊到面前,“男儿家要大度,可不许这样臭着脸。” 说完,佟梦儿往温玉容那边瞧了几眼,认出那是今年的状元郎。这段日子,她鲜少见申珏对旁人多看几眼,这还是第一个,想了下,叫宫人送几盘水果到温玉容那里去。 宫宴散后,师舟厚着脸皮跟着申珏回了承德殿,当宫人伺候申珏换衣的时候,他就在旁看着,见申珏衣服换成常服后,他便叫那些宫人下去。 宫人们犹豫了一下,见申珏没什么反应,才鱼贯而出,此时殿里就只有申珏和师舟两个人。 申珏没理师舟,他白日的时候无聊,自己跟自己下了棋,此时残棋还摆在那里,他准备接着下完。 他刚坐到棋盘一边,对面就坐下了一个人。 师舟盯着申珏看,这一个多月里,别说跟他说话了,申珏连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几个,完全当他不存在。 “陛下今夜似乎格外注意一个人,为什么呢?”师舟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申珏没抬头,拿起一颗黑子放入棋盘。 师舟低头看了一眼,眉心跳了跳,他似乎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绕到申珏旁边,直接把人强行抱住了。 “行吧,我们摊开来说,我有前世的记忆,你也有对吧,你恨我?可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师舟眼睛红了,“只要你跟我说句话,我就马上松开你,好不好?” 可即使他这样说,申珏还是没跟他说话,只是使劲地想推开他,发现推不开后,整个人气得都发抖了,可还是没跟师舟说话。 师舟见状,咬了咬牙,“跟我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也好,你随便说什么,说了,我就松开你。” 申珏脸色发白,越发显得那双眼乌黑,他怒视着师舟,可唇抿得紧紧的,就是不开口。 师舟看着这样的申珏,眼神复杂,既有哀求,也有别的。 前世申珏在他面前自尽,即使是太医院的院首都没能人救回来。 他看着床上逐渐冰冷的尸首,转头把闻风而来的新帝给打了。 “你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事情?为什么?”师舟 打了几下就被一群人拉开了。新帝摸着脸,站了起来,看师舟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讥讽。 “师将军,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一个废帝死了,用得着那么大动干戈吗?况且是孤逼死他的吗?不是师将军自己吗?”新帝冷笑开口,“师将军把人关着,转头又跟别人成婚,现在把人逼死了,又在这里装情圣了,孤没记错的话,当初我们攻打废帝大军的时候,师将军提起他时,脸上可尽是厌恶呢。怎么?人死了,就喜欢了?” 喜欢? 师舟听到这句话却是愣住了,他唇瓣颤了颤,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不喜欢他,我爱的是玉容哥。” “师将军,人可以骗别人,可骗自己是真没意思。“新帝冷笑了一声,“既然师将军不喜欢,那今日也算大仇得报了,杀了将军兄长的废帝终于死了,师将军应该大摆三天宴席,好好庆祝一番。” 新帝说的话,师舟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我不喜欢他,我爱的是玉容哥。” 他绝不可能会对一个杀了他兄长的人动心,不会!可为何他现在一点都不开心呢? 没了申珏,没人可以再妨碍他和温玉容,没了申珏,兄长的仇也报了,一切重回正轨。 可是他的心好像空了一块。 申珏下葬的消息非常隐秘,师舟没能去,他动手打了新帝,被罚了禁闭,这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因为新帝现在还没能完全坐稳皇位,还要靠着师家,所以并不怎么动师舟。 只是师浩然知道师舟竟然出手打了新帝,把人狠狠打了一顿,又罚跪祠堂。 师舟跪在地上,看着上面兄长的牌位,心里五味杂陈。 他应该高兴地告诉兄长,仇已经报了,可是他说不出口,甚至觉得很对不起兄长。因为申珏死后,他心里一点高兴都没有。 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有的只是空虚。 …… “你叫我滚都可以,骂我,打我,都可以,你理理我,行吗?”师舟抱着眼前的人,几乎想跪在对方的面前。也许,跪在对方面前,能换来一个字,他会跪。 申珏挣扎间,抓住了旁边的陶瓷棋盒,他握紧棋盒,直接对着师舟的额头砸了过去。 那棋盒很重,就是师舟是个铁人,这一下都被砸出了血。他吸了一口气,却没去擦额头上流下的血,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申珏看,“恨我?那砸,多砸几下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师舟这辈子都不会放弃举铁的,哪怕绣花也要一边举铁。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22) 这话刚落, 申珏的眼神从淡漠转为厌恶,还夹着几分不可理喻,而师舟眼睛反而噌的一下,亮了。 “来, 再打, 我保证不叫疼。”他对申珏说。 回答的他是一记脚踹。 申珏狠狠地往师舟的心口那里踹了一脚, 然后把人踹远了点后, 抓着陶瓷棋盒对着师舟脑袋狠狠地再砸了一下。 这回就是师舟, 被这一砸, 也得眩晕了一会。他迷迷瞪瞪地摇了摇头, 抬手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 却还不肯松开申珏,死活往人身上凑。 他手有些捂不住血液, 血还是顺着指缝往下滴, 因为他把申珏压在身下了, 导致血珠还滴到申珏的脸上。说来, 那血滴得刁钻, 偏偏滴在了申珏的唇上。 申珏蹙着眉,他唇色素来淡,如今多了一滴血, 竟然平添一分绮丽。 这一幕落在师舟的眼中, 他眼神微变,方才还蛮横地压着人,此时却尴尬地缩回了身体。 他有些狼狈地捂着头, 下了榻,高大的身体此时也微微佝偻了起来。 申珏得了自由,便立刻爬了起来,厌恶地扫了师舟一眼,就叫人进来。 宫人们进来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惊吓,但没人敢出声,默然无声把东西收拾了,等申珏起身去旁边的殿沐浴时,才有人敢走到师舟身边,“奉君,您的伤口……奴才去请御医吧。” 师舟从宫人手里接过巾帕,捂住额头处的血洞,什么话都没说,迈着大长腿走了。他走得快,伺候的宫人都有些跟不上。 等他快走到景阳宫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宫人们正有些愣,就看到师舟转身,怒气冲冲地踹了旁边大树一脚。 “干,我是禽.兽吗?” 顿了一会,师舟单脚跳了起来,一手捂着头,一手捂着脚,嘴里还骂骂咧咧,“干,这树怎么那么硬?” 众宫人:“……” 不敢说,也不敢动,只瑟瑟发抖。 佟梦儿第二日用早膳的时候才知道昨夜儿在承德殿发生的事情,她顿了顿才问:“请太医了吗?” 宫人回答,“奉君没让,自己包扎了。” “还是请个太医过去。”佟梦儿低头喝了一口粥,才幽幽道,“本就不讨珏儿喜欢了,这脸要是破相了,就更不讨喜了。” 她有些惊讶申珏会亲自动手打师舟,毕竟这段时间,别说生气了,申珏做什么事都是淡淡的,哪怕是宫人们犯了错,他都跟没看见似的。 佟梦儿一直觉得申珏这状态不对,仿佛对这凡尘一点留恋都没有。如今申珏这一动手,佟梦儿反而安心了一些,有怒气总比没怒气好,只是要委屈师舟了,所以中午,一水儿的好东西全部送进了景阳宫。 师舟现在是负了伤,头上被围了一圈白布,他看了看快没地下脚的景阳殿,问送东西的大太监,“太后娘娘怎么送这么多东西来?” 大太监甩了甩浮尘,一张白面脸挤出一个笑,“是给奉君补身体的,奉君近日在御前伺.候辛苦了,太后娘娘体恤奉君,才特意让奴才送这么多好东西过来。这些东西可都是国库里的好东西,太后娘娘平时都不舍得用呢。” 师舟点了头,等送东西宫人离开后,他随意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红漆雕花匣子,发现是一堆瓶瓶罐罐。 他看着那些瓶瓶罐罐上贴的名字,皱了下眉,就给合上了,等他打完一套拳回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都是些美容养颜的药膏。 说来,师舟这张脸有些过分唇红齿白了,与他的身形不大相配,但单看脸,只会认为此人是个柔弱少年,但再看身体,就没人 会觉得他柔弱了。 师舟昨夜才被打了,白日的时候怕惹申珏再生气,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去了承德殿。 他进去的时候,佟梦儿也在,见到他来了,就招了下手,“你来得正好,今日藩国进贡了几串玛瑙手串,说是有宁神安眠之效,你也过来挑一串。” 师舟听到这句话,就往申珏那边看去,瞧着申珏手里拿着一串红玛瑙,他便也拿了一串红的,“谢谢太后娘娘赏赐。” “没事,手串而已。”佟梦儿笑了一下。 而旁边的申珏则是把拿在手里的手串放下了,转而拿起了一串绿玛瑙。 绿玛瑙就只有一串,师舟想跟申珏戴一个颜色的都没辙。佟梦儿自然瞧见两人的小动作,抿唇笑了一下,就给师舟赐座,就坐在申珏旁边。 接下来就是佟梦儿跟他们说话,只是申珏不怎么应声,除非佟梦儿叫他,他才会回答一两句。 后来佟梦儿一走,申珏就起身进了内殿,看都没看师舟一眼。 昨夜师舟说的话,已经让申珏知道师舟重生的事实,不过他有些惊讶,因为只有境主才会有记忆,才能有本事重开境,为何师舟也可以? 而且昨夜宴会上,他看温玉容好像并没有前世记忆,如果温玉容有,怎么能看着师舟进宫而什么都不做呢? 毕竟他们二人都有了婚约,至于结没结成,他无从得知。 难道是他搞错了境主?师父跟他说,境主是一个境里最受他人爱慕的人,师舟似乎不符合这个标准。倒是温玉容,他前几世在宫里,连那些最会捧高踩低的太监见到他,都变得乖巧听话,一口一个奉君,更别提宫外的那些百姓了。 “陛下在想什么?” 申珏想事太认真,连师舟走到旁边都没发现。不过他听到声音,就往旁边避了避。 他其实不明白师舟在发什么疯,毕竟前世他自尽前,师舟对他的态度很差,恨不得杀了他,处处羞辱他,可现在师舟却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实在奇怪。 难不成重活一世,师霁这一世活着了,师舟就不恨他了?甚至还移情别恋,爱上他了? 可笑。 如果真是这样,那师舟的爱实在廉价到让人可鄙。 …… 师舟看着申珏避开他的动作,眼神黯了黯,但下一瞬,他还是挤出一个笑容,“你不喜欢我碰你,那我就不碰你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好吗?” 可回答的他是申珏叫宫人进来的声音。 宫人进来后,师舟自然不能当着那些宫人的面说前世的事情,只能在旁边站着,等他看到申珏在龙榻上躺下准备入睡的时候,才磨了磨牙出去了。 日子慢慢走到了深秋,天气越来越冷,申珏精神也越来越差,开始长时间窝在了床榻上。佟梦儿怕申珏身体越来越差,便提前让申珏出发去南宫,师舟随行。 师舟知道申珏畏寒,所以这一路上一直在等申珏撑不住了,派人来叫他,可他等啊等,等到了快到南宫的时候,他等不下去了,直接钻进了申珏的马车。 正在换汤婆子的宫人瞧到师舟上来,吓了一跳,还没行礼,就被点住了哑穴。 师舟给他使了个眼色,又把人手里的汤婆子抢了过来。 他把宫人赶下去后,才往榻上看了看,申珏趴伏在榻,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乌黑的长发如玄色绸缎一般散在榻上,掩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那一点点面容,肌肤苍白,毫无血色。 师舟定定看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把汤婆子送入锦被下,做完这个,他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了,钻进被 子里。 他慢慢地把人抱到怀里,然后再把申珏那双冷冰冰的手放进自己的衣襟里。 申珏似乎被师舟弄得有些要醒过来了,长睫颤了颤,眉心微蹙。师舟一瞧,连忙运用内力,将掌心弄得滚.烫,再不停地抚摸着申珏的背,一边安抚对方,一边给人供暖。 也许是身体暖和了,申珏蹙着的眉渐渐又松开了。他安静地窝在师舟怀里。 师舟则是一直盯着申珏看,他终于又重新把人抱在怀里了,而且对方还不挣扎,也不拿那双眼睛恨恨地看着自己。虽然是偷来的安稳,可师舟已经很满意了。 前世申珏自尽后,他禁闭解除后,去喝了一夜的酒,就决心忘掉申珏。他兄长死了,申珏也自尽了,他想这场仇恨就到此为止吧。 可他是这样想,心却不受控制。 虽然他白日的时候不会想到申珏,可夜里的时候,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申珏。 申珏各种各样的模样,甚至他都想起了申珏坐在窗下,把手里的红绣缎小球丢出的样子。 那双苍白、骨节分明的手被红色衬托着,就像红梅树下的白雪,这么干净的一双手却偏偏是杀他兄长的手。 不对,那双手是想杀他,只是杀错了人,可申珏为何要杀他?师舟想不通。 他蹙了下眉,那双手拿的就不是红绣缎小球了,而是拿着常常出现在他梦里的匕首。 师舟始终记得申珏捅下去时,神情和动作之坚决。他从来没想过对方真的会自尽,其实他本想的是,红狐裘衣送出去后,他就准备放过对方,只把人关在承德殿就可以了。 可申珏眼含冷漠问他什么时候能放过他的时候,师舟却生气了,他自己主动放过申珏是一回事,对方痴心妄想想得到宽恕是另外一回事,所以他羞辱了对方。 现在回想,申珏是过分,可他师舟也不是好人,折辱人的法子有那么多,他却偏选了那一种。 他为什么会选那一种?还偏偏要在自己爱慕之人的面前? 单纯是报复?还是他都没弄懂自己的心? 他跟温玉容婚礼的前日,他熟门熟路地去了丞相府,坐在温玉容院子里那颗大树上。 温玉容坐在窗下,身影就投在窗纸上。 明日就是他们两个大婚的日子,可师舟心里却没有一点喜悦,他捏紧手里的酒壶,想了一下,还是从树下跳了下去。他走到窗户外,还没说话,就听到里面温玉容的小厮的声音。 “公子早点休息吧,明日大婚,要很早就起来呢。” 温玉容咳了两声 ,像是感染了风寒,“没事,画很快就要画完了,明日林副将会来参礼,我跟他说了,他会帮我把这幅画带进宫里。” 带进宫里?带给谁? 师舟觉得他不用想都知道温玉容要把画送给谁。 “玉容哥。”师舟冷不丁开了口,屋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好半天,温玉容的声音才响起,“你怎么来了?” 声音里全是疏离,再也不是以前温柔的声音。温玉容跟他说话的声音比陌生人还要疏离、冷漠。 师舟盯着窗户上映出来的人影,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才说:“明日的婚不成了,我去跟大家说,你不用出面。” 温玉容安静了一会,才说:“为什么?” 师舟抬手擦了下唇角的酒渍,“因为我们都变了。” 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幻想过他把温玉容娶回家的场景,可真到了这一日,他却一点都不感到喜悦,甚至当他说出取消婚礼的时候,心里反而轻松了。 有些东西也许很早之 前就改变了,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如果他对申珏只有恨意,明明可以叫旁人来侮辱对方,但他没有,还让将士们退出金銮殿,要真羞辱,那些将士在旁,岂不是更能达到效果? 原来他比温玉容更过分。 温玉容只是骗了他,而他连自己都骗。 他对申珏感情太过复杂,恨中还夹杂了其他东西,而等人死了后,他才反应过来。 …… 申珏睡了一个难得舒服的觉,醒来时,他有些愣,平时他睡醒的时候,身体还是冷冰冰的,今天居然是热的。 他看了看伺.候他更衣的宫人,缓声问:“方才有人来了吗?” 宫人低着头,“只有奴才们守在这里,没旁人来。” 申珏眉心拧了拧,但很快又松开了。 随后的两日里,申珏都发现自己越睡越好,眼下的青色都渐渐少了,他有些怀疑有人摸进了他的马车,可他每次睁开眼的时候,马车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马车里,申珏皱着眉,把榻下都看了一下,也没找到人,而马车外,师舟一手抓着外衣,一手提着鞋子,趴在马车顶上,脸上全是后怕。 目睹师舟迅速从车窗钻出来,翻身爬上车顶的众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23) 就这样一路到了南宫。 到了南宫后, 因为南宫的天气比京城要暖和许多,所以申珏精神比路上好上了一些了,每日睡前都会去泡一会温泉。 精神一好,人也没那么困乏, 不至于一睡着就难醒, 所以刚到南宫的第三夜, 申珏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抱住了他。 他尚没做出什么反应, 额头处还贴上什么温热的东西, 随后背还被轻轻顺了顺, 跟顺毛似的。 申珏眉心一拧, 眼睛慢慢地睁开, 果然对上了一张他极其不想看到的脸。 师舟没想到申珏居然没睡沉,浑身都僵住了, 好半天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这天气太冷, 我看陛下睡得不好, 特意过来给陛下来暖暖床。” 申珏没说话, 只目光沉沉地看着师舟。师舟对上这样冷漠的眼神,咬了咬牙,最后不管不顾地把人抱得更紧了。 “我从前有些事情是做得过分, 可是你先想杀我的, 现在我们一笔勾销好不好?把之前的事都给忘了,重新来过好吗?” 申珏面对师舟的话,只是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小刀, 他把小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处,神情淡漠地看着眼前人。 师舟看到那把小刀,抱着申珏的手渐渐松开了,他面色难看地下了床,连外衣都没拿,等他转回来要拿的时候,就看到了伺候申珏的宫人们正抱着一堆东西出来。 有个眼尖的,看到师舟,连忙跑了过来,“奉君来得正好,奉君的衣服落下了,奴才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 师舟从对方手里接过自己的衣服,看着另外几个宫人,“他们手里拿的什么?” “陛下说床褥脏了,让奴才们换一床新的,把这一床直接丢了。”宫人回答。 师舟听到这样的话,脸色更难看了,旁边的宫人瞧见了,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忙低下了头。 师舟长吐了一口气,才转身走了。 翌日夜里,师舟就发现他进不去申珏的宫殿了,外面站着一群宫人,为难地看着师舟,“奉君,陛下有吩咐,千万不能让奉君进去,奴才们实在没法子,还求奉君给奴才们一条活路。若是奉君进去了,奴才们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师舟看着已经熄了灯的宫殿,皱着眉,但还是转身走了。 第二天,他跑去温泉那里,结果发现温泉那里也站着一群宫人,死死把他的去路挡住。 其实搁师舟的本事,他想绕开这些宫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不知为何,他又有点怕申珏生气,所以只能等对方气消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申珏防他依旧防得厉害,而南宫来了一个人。 温玉容来了。 温玉容来的那日,申珏正在用午膳,听到宫人说温玉容来了的时候,他微微一愣。 如今温玉容有了正式的官职,翰林院修撰,这次来南宫是给申珏送来朝中最近大事的奏折。 前几世也有人来送,没想到这一世变成了温玉容。 “让他去偏殿候着吧。”申珏想了想,才说。 “是,陛下。”宫人退了出去。 申珏用完膳,又,才起身去偏殿。他到偏殿的时候,温玉容正站在一幅挂在墙上的画面前,仰头看着,瞧神情像是入了神的,等宫人轻轻咳了一声,温玉容才反应过来。 他转过身,明明是一身不出挑的暗青色官袍,但被温玉容一穿,整个人却如雪中青竹,独有傲骨,清雅淡然。那张脸更是如玉如霜,眉眼俊秀而不失男儿气概。 温玉容看到申珏,就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微臣拜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申珏抿了下唇,才道:“起吧。” 温玉容爬起来,走到放着奏折的案桌前,“陛下,这是这几个月朝中要事的奏折。” 申珏嗯了一声,走到案桌前的龙椅旁住下了,“你挑些紧要的念吧。” “是。”温玉容先说了一些各地粮食价格异常上涨的事情,又说了各地的税收等情况。 温玉容声音温润,如潺潺溪流,申珏听了一会后,睡意却渐渐出来了。平时午膳后,他都要午睡的,今日因为要听奏折,所以才没睡,现在听了温玉容念奏折的声音,睡意袭来,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这是杭州的……陛下?” 申珏似乎听到温玉容在喊他,可他太乏了,只能勉强地摇了摇脑袋,强撑着精神坐直了身体,“今日先念到这吧,明日再继续。” 他说完就站起了身,可才走了一步就踉跄了一下,旁边的宫人还未伸手,离申珏最近的温玉容先伸出了手,牢牢将人扶住了。 “陛下,当心。”温玉容的声音在申珏头顶上方响起。 申珏抓住对方手臂,勉强站直了身体,他顿了顿,才要将人推开,可还未推开,手却被反握住了。 他一愣,抬眼看向旁边的人,才发完温玉容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脸上,见他看过来,才露出一个笑。 “陛下还是那么容易摔啊。”温玉容这句话声音很轻,但申珏听清楚了。 申珏瞳孔不由微缩,这句话……绝对不会是一个大臣第一次面圣时该说的话,而且前一世的时候,他的确在温玉容面前摔过好几次,而且每一次都是温玉容护住了他。 温玉容说完那一句话,就松开了手,还往旁退了两步,语气恭敬地说:“那微臣明日再过来。” 申珏看了他几眼,才点了头,“好,你退下吧。” 温玉容低头退了出去,而留在原地的申珏则是皱起了眉。听刚才那句话,温玉容是重生了的,只是为什么他和师舟都重生了? 前世他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使申珏不想去管温、师二人的事情,但两个人都重生的事情还是让他心里起了波澜。 导致他夜里入睡前去泡温泉的时候,还想着这件事。正泡着,听到外面有了喧闹声。 申珏刚抬起头,就看到师舟走了进来。他直接绕过屏风,二话不说,就跳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还弄到了申珏的脸上。 申珏被飞溅的水花,弄得闭了下眼,而还未睁开,他就被抱住了。 “你生气吧,反正我受不了,你要打要骂都行,反正我现在不想松手。”师舟一边说,一边收紧放在申珏腰上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24) 申珏眉心跳了跳,这段时间, 他一直防着师舟, 所以会随身带刀, 但此时泡着温泉,刀放在岸上的衣服上面,他想转身去拿,可被师舟死死抱着,压根动弹不得。 宫人们追了进来, 可看到眼前的一幕, 又立刻尴尬地退到了屏风后面, 尽力劝说:“奉君出来吧。” 师舟当没听见,只死死地抱着申珏,这一个月里,他别说抱着对方了,连申珏的面都见不着,明明都在一个地方。今下午他知道温玉容来南宫后,实在坐不住了。 他认为申珏上一世就喜欢温玉容, 虽然这一世温玉容不像他一样有前世的记忆, 但也是重点防备对象。 夜里的温泉池旁摆着好几盏灯笼,烛火不算明亮, 加上温泉池上的雾气腾绕, 申珏素来冷漠的面容此时倒也被熏出了几分暖意,尤其是那淡入梨花的唇,此时微微透着红, 从四月梨变成了三月桃,丰润饱满,仿佛随时待人采摘。 师舟只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他前世的时候有个怪癖,他喜欢亲申珏,最喜欢把对方淡白的唇亲红了,亲肿了,而申珏则是很讨厌亲吻,每次他亲的时候,申珏都很生气,只是申珏打不过他,最后还是要乖乖被迫仰头被他亲。 师舟想着想着,又回忆起自己抵开对方齿关的场景……不对,不能再想了。 他猛地摇了摇头,只不过刚摇完头,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申珏打的,他好不容易抽出手,见师舟目光直愣愣盯着他嘴唇看,咬了咬牙,怒而打了一巴掌过去。 这一巴掌十分响,即使在屏风外的宫人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正提着心,就听到旧少年将军现奉君大人用非常谄媚的声音说:“手疼不疼?要不要换只手打我另外一边脸?” 宫人们:“……” 申珏都没想到师舟竟然能那么没脸没皮,一时之间气笑了。而这一笑,倒是让师舟安静了一会。 师舟盯着申珏,好久才说:“你终于笑了,你已经很久没笑了。”他又抱紧了些,还强行把脑袋搭在申珏的肩膀上,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你很讨厌我,但你也曾经想杀我啊,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师舟知道一个正常人都不应该像他这样,可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不就是让他来挽回的吗?申珏现在没有杀他哥,他也没有伤害申珏,把所有事情都回到一开始。他会对申珏好的。 可申珏听了这话,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冷漠地睨着师舟。师舟看到了,抱着申珏的手松了又紧,片刻后,他竟然开始脱起了衣服。 “你恨我当初那样对你,对不对?那你上回来!”师舟一边说,一边扒衣服,而申珏得了自由,转身就要上岸。师舟瞧见了,又去扯,混乱间,两个人一起摔到了水里。 师舟忙把申珏从水里扶起来,一只大手不停地擦着申珏脸上的水,“没事吧?呛到了吗?” 申珏气得浑身发抖,可拿师舟一点都没有办法。师舟跟其他人不一样,脸皮厚得令人发指,做起事来丝毫不顾别人想法,可以说申珏已经把自己藏进了蚌壳里,对外界不管不顾,而师舟则是强行用双手打开了蚌壳,还要伸个脑袋进来问申珏能不能爱他。 至于罚师舟,申珏都觉得自己要是罚了,师舟可能会更开心,上次他拿陶瓷棋盒给师舟脑袋开了个口,师舟还乐滋滋地要他多打几下,真是没脸没皮到了极点。 而师舟看申珏被自己气得都发抖了,尴尬地笑了一下,才说:“别气嘛,你是不是不喜欢在这里?那……我们去床上?” 申珏闭了闭眼,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你松开孤。” 师舟听到申珏跟他说话,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还眨巴了下眼睛,才松开申珏。申珏这才叫宫人进来,他也没看师舟,上了岸之后,胡乱裹上狐裘,就去沐浴了。 这一池子的温泉水都被师舟给破坏了。 等申珏沐浴完回到寝殿,师舟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那些宫人拦不住他,他硬是闯了进来,跑到了申珏的床边。 申珏早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靠卧在床上,听见脚步,才抬了下眼,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师舟的脸,而是他手里的梅花。 师舟捧着一把梅花,轻轻地放在了申珏的床边,故作温柔可亲地说:“陛下早点休息。” 那梅花一看就是刚折下来的,上面还带着露霜。 当夜,师舟挨了三十大板,罪名是以下犯上,偷摘御梅。 …… 翌日午后,申珏再次去了偏殿听奏折。温玉容今日依旧是官服打扮,见到申珏来了,便行了礼,丝毫没有逾越。申珏看了他几眼,才在龙椅上坐下,“接着念吧。” “是。”温玉容拿起昨日未念完的奏折。 申珏今日是小睡了一会再过来的,但听了半个时辰后,还是有了困意。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把袖套里有些凉的汤婆子递给近身伺候的宫人。 宫人拿着汤婆子去灌热水了,所以一时之间,殿内只剩下了申珏和温玉容两个人。 宫人离开后,温玉容还在继续,倒是申珏忍不住看了他几眼。昨日温玉容的话明显意味着他也是重生的,可他为何没什么表示呢?上一世温玉容和师舟有了婚约,这一世师舟进宫了,他不生气吗? 或者说,温玉容其实谁都不爱,一心只想当了良臣? 申珏想到这里,又看了温玉容一眼,但这一次他和温玉容的眼神对上了。 温玉容那双眸子正看着申珏,念奏折的声音也停了。 “陛下为何一直看微臣?难不成微臣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温玉容轻声说,还伸手在脸上擦了擦。 申珏顿了一下,才说:“没有,你继续吧。” 温玉容听到这话嗯了一声,就继续了,倒是申珏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你昨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嗯?”温玉容有些迷惑地看着申珏,“陛下说的是?” “你昨日说孤老是摔,你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申珏盯着对方的眼睛。 温玉容闻言,似乎愣了一下,“微臣……微臣也不知道,只是那句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所以说了出来。”说到这里,他跪了下去,“微臣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那意思是说温玉容并没有重生吗? 一瞬间,申珏眼里闪过很多情绪,此时换汤婆子的宫人进来,看到温玉容跪着,殿内气氛有些异样,于是把汤婆子递给了申珏,又退了出去。 “据孤所知,你和师舟算得上一起长大了,你们二人自幼情意深厚,他进宫后,你不想见见他吗?”申珏又问。 这句话问出去,温玉容却是沉默了许久才摇了摇头,“陛下可能有所误会了,微臣跟奉君并不熟稔,并未打过什么交道。” 什么? 不过申珏很快又想通了,如果这一世只有师舟重生,温玉容没有重生,师舟去改变了一些事情,也很有可能。比如师舟不去找温玉容,两人不再是青梅竹马。 毕竟师舟和温玉容二人关系中,一直是师舟更热情,付出得更多,如果师舟不去接近温玉容,按照温玉容的性子,估计也不会主动去找师舟。 竟是如此! 所以这一世的温玉容对师舟进宫的事情没有反应,甚至安心地当起了翰林院修撰,因为温玉容根本不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 可温玉容没有重生,重生的是师舟,难不成境主不是温玉容而是师舟? 不过还是有疑点,比如温玉容说的那句话。 “温玉容,抬起头来,告诉孤,你平时脑海里也会出现一些话吗?”申珏紧盯着跪着的青袍青年。 温玉容听话地抬起头,一双眼眸温润如水,又清澈见底,“是的,陛下。” “都是些什么话?” 这句话问出来,温玉容神情却有些慌张,他迟疑了下,才吞吞吐吐地说:“微臣……微臣……微臣……” 他一连说了三个“微臣”也没能把话说出来。 申珏不由蹙了下眉,干脆离温玉容近了一些,“你说清楚了点,别吞吞吐吐。” 温玉容垂下了眼,艰难地说:“微臣能不说吗?” “不能。”申珏说,“温玉容,欺君罔上的话,你这个翰林院修撰就别当了。” 温玉容听了这话,脸上神情越发复杂,最后他才咬了咬牙说:“微臣脑海里经常出现跟陛下有关系的话,微臣都不知为何,陛下要罚微臣就罚吧。” “你先说是什么话?”申珏头一回发现跟温玉容说话是那么累,明明一件很简单的事却绕了那么久,反而不如师舟那个直肠子。 可温玉容接下来的话,让申珏神情僵了僵。 “陛下若是畏寒的话,可以到微臣怀里来。”温玉容说完,就低下了头。 许久之后,申珏才重新看向温玉容,“你要抱孤?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就你这一句话,孤就可以赐你死罪。” 温玉容此时声音已经恢复平稳,他如常地说:“微臣知道。” “那你还说?”申珏说。 温玉容顿了下,语气里似乎有些无奈,“因为陛下问了,所以微臣不得不答。” 申珏:“……” 申珏:“你就不会撒谎吗?” 这一次,温玉容又沉默了一会,才沉声道:“微臣不想欺瞒陛下。” 正在此时,申珏听到了外面起了喧闹声,跟昨夜一模一样。师舟那家伙这么快就能下地了? 申珏蹙了下眉,眼波微转,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温玉容。他放在案桌上的苍白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就说:“温玉容,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锅盖上来更新。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25) 温玉容没有犹豫,就膝行上前, 等他到了申珏的跟前, 下巴就被抬了起来。 申珏的手指素来是冷的, 尤其是在这冬日,温玉容被这一碰,眼神微微一变。 “你说得对,孤是畏寒,那就劳烦温爱卿了。” 申珏对师舟已经是烦得不能再烦了, 不管师舟是不是境主, 他都不愿意看到对方, 可是师舟仿佛就是看不见他的排斥。他有想过再自尽一回,可如果还被拉回这个境,那自尽也没有意义。 这个境的境主不愿意放过他,他就要一直在这个境里轮回,那么意味着他要一直看到师舟。 既然如此,他现在只能采取一些措施,破境也好, 不破境也好, 他只想让师舟死心。 申珏不想拉其他人下水,那只能拖温玉容下水了, 更何况温玉容太奇怪, 明明是境主,可却没有记忆,若说他不是, 脑海里怎么会有那些话? 还是说,温玉容在伪装? 比起师舟,温玉容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 当师舟从外面闯进来的时候,他先喊了一声“陛下,我来了”,再进了内殿。 内殿静悄悄的,他走进去后,却发现申珏没有在案桌前,案桌上只有叠好的奏折。师舟眼睛转了一圈,目光最后放到了内殿的后面。 为了方便申珏休息,这个内殿也设了床榻,被六面山水屏风遮挡在后。 “奉君,您还是出去吧,陛下知道了,要生气的。”宫人追了进来,劝说师舟出去。 师舟对那宫人挥了下手,就一瘸一拐地往屏风后去,他昨夜儿挨了一顿板子,今日是强行下床来找申珏。他不放心申珏和温玉容单独相处。 当他刚绕过屏风,就看到了地上的衣服。 师舟瞳孔微缩,那是文官的官服,此时正胡乱地被丢在了地上。他目光顺着衣服往上看,就看到一只手。 那只手从床帐里伸了出来,轻轻搭在床沿。手指修长,白皙如玉,师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不是申珏的手。 师舟放在身侧的手握紧了,神情渐渐冷了下去,他提高了声音,“陛下!” 话落,那只手缩了回去,而随之响起了衣服摩擦的声音,还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虽然很轻,但师舟听得七七八八。 “陛下,奉君……怎么办?” “不用管他。” 申珏的声音并没有特意压着,跟师舟说话时的冷漠完全不同,这个声音温和许多,甚至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抱紧点,孤冷。” “……是” …… 申珏趴在温玉容的身上,长发流淌下来,其中几缕落在了温玉容的脖颈间。他没去管,只是盯着床帐外,见床帐外的人影渐渐淡去的时候,他才坐了起来。 温玉容还躺着,眼神平静,他盯着申珏,轻声问:“陛下是故意要气奉君吗?” 温玉容无论哪一世都是聪明人。 申珏看了他一眼,“不完全是。”顿了一下,“你不愿意?” 温玉容也坐了起来,他静静地看了申珏一会,才说:“一切听陛下吩咐。” 自那天后,温玉容就被留了下来,他不用再返回京城,而是一直呆在了南宫。申珏写了信函回京城,告诉佟梦儿有关温玉容的事。 佟梦儿回了信,没提其他事,只让申珏好好在南宫养身体。 温玉容伴在申珏身边,其实也没做什么事,他只是陪着申珏下下棋,念念书,只是申珏畏寒,有时候温玉容念书的时候,申珏就靠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眼睛往窗外看。 窗户是关着的,可他还是盯着窗户看,温玉容发现后,轻声问:“陛下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申珏把视线收了回来,“继续念吧。” “是。” …… 师舟自那日闯进来后,安静了好一阵子,申珏并不关心师舟去做什么了,甚至对于师舟的消失,只觉得轻松。 看来能克师舟的人还是温玉容。 故而申珏跟温玉容越来越亲近,虽然没到同塌而眠的地步,但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呆在一起,伺候申珏的宫人都习惯温玉容的出入,所以当申珏半夜突然发热,宫人们先去请了太医,又把温玉容也请过来。 申珏闷在房里闷久了,下午的时候在梅林散了一会,晚上的时候还好,到了半夜里就发起了热。守夜的小太监发现之后,立刻出去叫人了。 他们在御前伺候,最要紧的就是申珏的身体,旁的都好,只这一条出了岔子,他们脑袋都保不住。 温玉容匆忙赶过来,衣服都未穿整齐,头发更是只拿发带随手一绑。他快步走到龙床旁,盯着正在看诊的太医,等太医收回手,才轻声问:“陛下如何?” “受了寒,微臣开点药,待陛下喝下,寒气下去便好,若没下去的话,那就要喝药性更强的药了。”太医说。 “那劳烦太医赶紧写出药方子。”温玉容说,又叫人陪太医去抓药煎药。 等吩咐完,外面又进来一个人。 是师舟。 师舟不知从哪里也得知了申珏病了的消息,连忙赶过来了,他看到站在申珏床边的温玉容时,脚步一顿,随后眯了眯眼,才大步上前,“温大人怎么半夜在这里?” 温玉容看到师舟退了两步,行了个礼,“微臣见过奉君。” 师舟瞥他一眼,就看向床上的申珏。申珏此时正发着热,脸颊烧得通红,额头上还冒着虚汗,眉心紧蹙,睡得极不安稳。 师舟看到申珏的病态,眉头也蹙了起来,他直接开始脱掉外衣,当着温玉容的面钻进了申珏的被窝。 “奉……”温玉容阻拦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看到师舟把人抱进了怀里。 师舟小心翼翼地把申珏搂进怀里,也不管旁边还站着的温玉容。药很快送了过来,师舟直接让宫人递给他,宫人不敢违抗,毕竟申珏的后宫里就师舟这一位主子。 师舟先用勺子把药搅匀了一些,然后就自己喝了一大口,再低头嘴对嘴喂申珏喝药。 一碗药喝完了,师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申珏的唇。他递药碗给宫人的时候,眼角微微一挑,看向还站着的温玉容,“温大人看够了?还准备继续看?” 温玉容垂下眼,“微臣告退。” 他转身就走,只是才走了两步,又听到了声音。 “温……”是申珏的声音,含糊不清。 温玉容还未回头,就听到了师舟的声音。 “陛下,我在这。”师舟把人牢牢地抱在怀里,像是巨蛇圈着自己的猎物一般,虽然话是对申珏说的,目光却盯着离床不远处的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防盗,明天再换。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26) 申珏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温玉容, 所以他开口想喊住对方, 好像喊出了口, 又好像没有,他自己都分不清。 但他一直觉得很热,甚至觉得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痛苦,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极力想挣开那个东西, 可是就是挣不开。 “宝贝儿……” 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可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好像被一条巨蟒缠住了……不对, 巨蟒不会那么热,那个东西很热,热得他受不了。 申珏费力地睁开了眼,目光先对上的是一个人的嘴唇,他看着那张嘴向他靠近,本能地扭开了脸。 师舟喂药喂到一半,发现怀里的人动了, 一愣之下竟直接把药给吞了下去。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个, 而是欣喜地说:“宝贝儿,你醒了?” 宝贝儿? 申珏拧着眉, 神情厌恶地说:“你叫孤什么?” 师舟看到申珏的神情后, 唔了一声,长睫抖了抖,“没什么, 陛下听错了。” 这两天申珏一直病着,都是师舟在旁照顾。申珏其实并不是完全昏睡,有时候会醒过来。那种醒是无意识的状态,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哪,眼睛都是半眯半睁。 在那个时候,师舟发现申珏特别黏人,也特别乖巧,会软软地由自己抱着,摸脸的话,甚至还会主动把自己脸凑过来。尤其是想喝水的时候,师舟第一次被申珏主动缠着索吻。 对方的软舌犹如灵蛇一般,把他口里的水全部卷了去。 师舟从没见过申珏这个样子,瞬间被迷得七荤八素,忘了对方还是病人,反客为主,嘴里还嘀咕着,“宝贝儿,都给你,别急。” …… 申珏脸色难看得厉害,伸手推开师舟,慢慢坐了起来,才出声叫人进来。他去沐浴的时候,师舟还想跟上来,但被申珏的一个眼神弄得停在原地。 “孤睡了多久?”申珏沐浴的时候,问旁边的宫人。 那宫人小心地帮申珏洗头发,一边说:“陛下睡了两天了。” 两天…… “这两天,温玉容来了吗?”申珏又问。 宫人答道:“陛下病的头天夜里,温大人来了,只是后面奉君说御前不需要那么躲人伺候,所以温大人就回去了。这两天,温大人只每日过来问了一下陛下的情况。” 申珏听到这话,眼神起了一点小波澜。那么他的确是看到了温玉容,只不过对方被师舟赶走了。 沐浴过后,申珏被扶到了美人榻上坐着。因为只睡了两日,手脚倒还算有点力气,但还是需要按摩,所以有宫人在旁边帮申珏按腿和手。 而此时,师舟在外面求见。 申珏听见了,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见,让他回去。” 传话的宫人听到了,只好这样去回话。但师舟不愿意走,甚至还直接闯了进来,他进来的时候大摇大摆,还把想拦住他的宫人推出了好几丈远。但看到申珏冷飕飕的眼神后,迅速换了一个样子,眨巴了几下眼睛,蹑手蹑脚走到申珏旁边,行了一个宫妃的礼仪。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简直是东施效颦,不伦不类。 “陛下好些了吗?”师舟行完礼就把两个按摩的宫人给挤开了,熊爪往申珏腿上一搭,“我帮陛下按腿吧,我年幼在家时,常帮我爹按呢。” 申珏目光下垂,吐出一个字,“手。” 熊爪顿了顿,慢慢缩了回去。 “孤传唤你进来了吗?”申珏抬起眼看着师舟,“自己去领板子,五十大板,一板都不能少。” 五十大板,即使是师舟,恐怕短时间内都下不了床。师舟一听,脸色变了变,但申珏见他不肯走,直接叫了御林军进来,最后几个御林军把师舟绑着粽子,强行抬了出去。 申珏现在想通了,对付师舟这种人,可能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办法,师舟不守宫规,那就打到他守为止。 师舟挨板子的时候,温玉容过来了,跟师舟不同的是,他被宫人带了进来。 温玉容给申珏行了个礼,才站了起来,声音温和地问:“微臣听闻陛下醒了,不知陛下身体好些了吗?” “嗯,劳烦你关心了。”申珏平静地说。 温玉容垂着眼,摇了摇头,“不劳烦,心系陛下的身体,是微臣应该做的,只是微臣无用,帮不上什么忙。” 申珏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温玉容一眼。温玉容没有抬头,只是站着,申珏只是认真看了一眼,就发现对方似乎瘦了,明明十几天前还是合身的官服,如今好像肥大了一圈。 “温爱卿好像……瘦了?”申珏斟酌了下,才说出来。 温玉容应了一声,解释道:“近日没什么胃口,过段日子就好了。” 两人又说了些旁的,申珏便再也找不出什么话跟温玉容说,他正想把温玉容打发了,就听到温玉容说:“陛下腿脚可利索?微臣曾学过一点推拿之术,若陛下不嫌弃的话,微臣想为陛下效劳。” 其实按申珏的本意,自然是不愿意让温玉容来做,可是他想到外面还在挨板子的师舟,就点了头。 温玉容似乎对推拿之术真有心得,按起来比宫人按得要舒服许多,他按完了腿之后,看了看申珏,轻声说:“陛下腰可要按一下?” 申珏现在不是久卧就是久坐,的确腰不大舒服,所以他同意了。 按摩腰需要趴伏在床榻上,温玉容脱靴净了手才上了龙榻,他分开腿跪在申珏的大腿处,两只手轻轻放在申珏的肩膀上,从肩膀一直按到了腰,从外侧肌肉一直按到了里侧肌肉,又反过来。 重复几遍下来,申珏眼皮子慢慢地下搭了,正要睡着的时候,温玉容突然出声了,“陛下,好了。” 这一声直接把申珏从半睡半醒中喊了出来,他拧了下眉,又松开。 这是申珏第一次觉得被人碰触并不是一件完全厌恶的事,可是开口让温玉容继续,他又不大乐意,跟做戏不同,这是他真正觉得舒服的事,反而不愿意开口,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弱点。 所以当温玉容下榻的时候,申珏一直盯着对方,等对方穿好靴子,抬起头时,他又迅速地扭开了脸。 温玉容似乎并没有发现申珏的异样,抬起头看着申珏,“陛下有觉得舒服一些吗?” “尚可。”申珏吐出两个字。 温玉容闻言笑了一下,“那便好,微臣还怕陛下嫌弃。”顿了顿,“那微臣明日再过来为陛下推拿可好?” 话问出去了好久,才听到申珏有些闷声闷气的声音,“准了。” …… 温玉容回自己住处的时候,正好路过了行刑的地方,师舟此时已经挨完了板子,只是趴在长椅上起不来身,他不让那些御林军扶他。 师舟听到脚步声,警觉地抬起了头,发现过来的人是温玉容后,眯了眯眼,并未出声,而温玉容路过师舟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语气温和地说:“奉君大人。” “刚从陛下那里出来?”师舟问。 温玉容点了下头,“陛下说身体酸疼,微臣替陛下推拿了一会。” 师舟闻言,眉宇间闪过一分郁色,他盯着面前的如珠玉一般的青年,半响才说:“做得好。” 温玉容笑了笑,便告退了。他离开后,师舟还扭过头盯着温玉容的背影看。这一世他重生以来,其实一直在试探温玉容是否有上一世的记忆,但对方的表现都证明了没有,可他却不敢松懈。 其实说来,他的确卑鄙,上一世温玉容和申珏是相爱的,可他强行拆散了对方,这一世他还继续防着那两个人在一起。可爱情本就是卑鄙的,如果他心甘情愿拱手相让,那他就不是师舟了。 …… 师舟挨了这顿板子,十来天都下不了床,而新年终于要到了。今年佟梦儿没来南宫陪申珏过年,申珏早就知道了,地方爆发雪灾,佟梦儿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忙于朝政,实在抽不出身,所以只是让宫人快马加鞭给申珏送了自己亲手包的汤圆。 大年三十那一夜,申珏早早地就睡了,因为也无事可做。他这身体,既赏不了梅,也看不了烟花,只能把自己窝成一团,早早地睡去。 天气渐冷,申珏的被窝里放了不下于七个汤婆子,即使是这样,他一夜都睡得不是特别安稳。一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勉强睡熟了,等他真正睡醒,已经是下午了。 申珏被宫人伺候着洗漱完,刚绕过屏风出去,就发现殿内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那是谁画的?”申珏看着他平时坐着的榻旁的窗户。 原来白色的窗纸现在多了大片大片的红梅,如火一样,在窗纸上燃烧着,而朵朵红梅上还沾着雪花,仿佛才经历了一夜风雪。 可虽经历了风雪,它们依旧开得茂盛,不会收敛一丝一毫自己的美丽。 红梅之逼真,让申珏恍惚间都以为自己看到了真正的红梅。 “回陛下,是温大人画的,半夜温大人过来画的,说是给陛下平时若是在屋里闷的话,可以看一看。”宫人说,“不仅这一面窗户,温大人还画了其他窗户呢,忙了大半宿,今晨才回去。” 申珏听到这话,走出了内殿,果然他所见到的窗户都变了,从春竹到冬梅,每一面窗户都是不同的景。 佟梦儿虽然爱申珏,关心申珏,但并没有发现申珏喜欢看窗户,只有温玉容发现了,甚至还知道了申珏为什么喜欢看着窗户。 对于申珏来说,这个殿就跟关着他的境是一样的,封闭了他,他只能呆在这里,所以他常常看着窗户,想象着窗外的风景。 可温玉容的这份礼并没有让申珏开心,这些窗户上的画看似是给申珏解闷,但事实上,是另外一种禁.锢。 它禁.锢申珏,让申珏心甘情愿地呆在这里。 申珏眼神慢慢地扫过那些画,半响才说:“把这些窗户都换了。”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27) 宫人们听到这样的吩咐, 虽不敢有异议, 但私底下都不明白申珏为何要下令换掉窗户。他们都看着温玉容画的, 知道温玉容花了多少时间,费了多少心思, 一朵红梅,别说花瓣了, 连花蕊都是一点点、精心画的。 窗户很快就变成了原来的样子,申珏见画消失了, 反而觉得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松快了些。 虽然这看似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但温玉容的观察入微,甚至对人心的猜测, 都让申珏有了一丝不安的想法。 师舟做事冲动,完全不顾后果, 但事实上他是更好掌控的一个,而温玉容看似温和,处处体贴,但温柔面孔下的心如海水般深不可测。 跟聪明人打交道, 有时候很开心,但有时候,只会让人不安。因为他们太能读懂人心。 申珏突然觉得他不能再在这个境呆下去了, 首先是他找不到境主,不知为何本该是境主的温玉容没有重生,而不是境主的师舟重生了,其次是无论是温玉容, 还是师舟,他们两个人的表现都很奇怪。 师舟太黏他,一腔深情不知从何而来,而温玉容明明没有记忆,却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捕捉到他的弱点,例如那个腰部推拿,申珏现在已经到了一日没推拿,就无法安睡的地步。 这太可怕,长期下去,申珏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沉溺其中,最后完全陷在这个境里。 申珏想了很久,还没想清楚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师舟来了。师舟许久没见到申珏,能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申珏这,挨了一顿板子后,这次他学乖了一点,站在殿外,老老实实让人进去通报。 申珏知道师舟来了,沉默了许久,才让人带他进来。 这是师舟第一次不是强闯进来的,自己都有些惊讶,等看到申珏时,眼睛噌的一下亮了,二话不说就凑了过去,直接把人抱住了。 旁边的宫人连忙低头,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申珏由着师舟抱着,瞥了下旁边的宫人们,“你们先下去吧。” 师舟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是狂喜,他认为申珏是被他的诚心打动了,要不然怎么愿意跟他单独相处?甚至他抱着申珏,申珏都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平时眼神早就瞪了过来了。 “你原谅我了?”师舟看着申珏,眼里全是希冀。 申珏没说话,而这种沉默落在师舟眼里就是默许,他喜不自胜地更加抱紧了申珏,甚至还凑过脸在申珏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他现在知道申珏讨厌被亲嘴,所以他换一个地方亲。 亲完,他弯下腰,把脸贴在对方的脖颈间,小声嘀咕:“陛下真的原谅我了吗?我怎么觉得跟做梦似的。” 申珏看着前面,极力忽略抱着自己的师舟。他本不想破境,只想等着这境自己结束,只要他被赶下皇位,砍掉脑袋,自然会进入下一个轮回,可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跟这两个人纠缠,都是他所不愿意的,本以为可以利用温玉容赶走师舟,但师舟没赶走,温玉容也变得奇怪。 原来偷懒都不被允许,天道总是能变着法地来折磨他。 申珏自嘲一笑,既然如此,他只能重新破镜。既然师舟是重生之人,那边很有可能是境主,那他便先杀了师舟,若境未能破,再杀了温玉容。 想到这里,申珏才重新下定了决心。他瞥了眼还抱着自己的人,不冷不热地说:“你还要抱多久?” 师舟不肯抬头,“抱一辈子。” 恶心。 申珏抿了下唇,再说:“可你这样抱着我,我不舒服,你松开一点好吗?” 申珏把自称换了。 这是师舟重生以来,从申珏口里听到最温和的话了,他没想到对方还有对他和颜悦色的一天,愣了愣,连忙松开了对方。 “我抱疼你了吗?” “有一点。”申珏轻声说,“下次不要抱那么紧。” 还有下次? 师舟一颗心都要飞出嗓子眼了,他盯着申珏看,定定地看,半天才说:“陛下……病糊涂了?” 申珏:“……” 申珏冷下脸,“那你别抱了,滚出去!” 师舟瞬间挤出一张笑脸,“抱抱抱,当然抱,别生气。” …… 温玉容来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愣了一下。他看向门口的宫人,“殿里除了陛下还有旁人吗?” “奉君在里面。”宫人说,“温大人稍等片刻,容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温玉容点了下头,温和地说:“劳烦公公了。” 那宫人很快就进去了,但过了好一会才出来,脸上挂着为难的神情,“温大人明日再过来吧,陛下和奉君有要事商讨,怕是一时半会抽不出时间来见温大人。” 温玉容是过来给申珏做推拿的,这次他还带了梅花味的药熏包,这种放在脖后,可以缓解颈柱疲劳。 他听到宫人的话,神情不变,“那我明日再来,谢谢公公了。” 温玉容走的时候,眼神往窗户那边瞥了一眼,今晨刚完工的四季图已经没了,重新变成了什么都没有的空白窗户。 他转过头往回走,回到住处的时候,伺候的宫人连忙从温玉容手里接过药箱,“大人今日怎么回得那么早?茶水新煮的,大人喝点暖暖身子吧。” “先出去吧,我有些乏了。”温玉容对宫人笑了一下,笑里略带疲倦,“对了,我睡醒了想用露水煮茶,你能帮我去弄一点露水来吗?不用太多,小半罐就可以了。” 小半罐也要花费大半天的功夫,更别说这还是冬日的下午。即使是在南宫,天气也是寒冷的,只是没有京城冷,但手伸出衣袖外太久,还是容易生出冻疮。 宫人们最忌讳的是冬日生冻疮,因为又痒又疼,还会遭主子们嫌弃。 可那宫人见到温玉容的笑容,三魂七魄丢得干干净净,忙不迭地点了头,拿着罐子去收集露水了。 等宫人出去后,温玉容就把房门反锁了。一反锁,他脸上温和的神情全部褪去,变成了面无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阴冷。 他缓步走进内寝,环顾了一周,才走到床边,从枕下拿出一根金簪。温玉容将左手衣袖卷起,右手拿着金簪,直接在手臂上划了一道。 金簪锋利,虽不如匕首、小刀之流,但也能将肌肤划破。 温玉容看着血液顺着雪白手臂流下的时候,蓦地笑了一下,若有旁人在场,便能看到温玉容左手手臂上已经有十几道伤疤了,有的伤疤甚至是痊愈了后,又被金簪重新撕开,露出里面的皮肉。 …… 师舟自然知道温玉容来了,但他没有看向外面,而是把自己的脑袋搭在申珏的脖子上,从后面抱着对方,跟申珏下棋。 其实他本来是坐在对方了,可是看着申珏抿唇正襟危坐下棋的样子,心痒痒得厉害,还是没忍住,跑到了申珏的那边,半撒娇半强迫地抱住了对方。 师舟的撒娇是什么样的? 就是拿着他那颗脑袋不停地往申珏脖颈那里蹭。 申珏眉心突突地跳,但只能忍住。现在的师舟跟上一世的师舟简直是像换了一个人。 这盘棋下得非常久,因为师舟出于意料地非常擅于下棋。 虽然他大半部分时间都盯着申珏看,可轮到他的时候,他需要瞥一眼棋盘就能落子了,而那一子每次都能正好阻挡住申珏,但又不是完全不给生路。 申珏被师舟弄成了困兽。 本只是想分散师舟注意力,最后变成了分散自己注意力,申珏不由自主地把心思全部放在了棋盘上,连师舟的一些毛手毛脚都忍住了。 但即使这样,这一局申珏还是惨败。 师舟似乎看出申珏情绪有些低落,手轻轻捏了捏申珏的后颈,“要不我们再来一盘?” 申珏转头看着他,“你的棋艺跟谁学的?” 师舟摇了头,“从书上学的,没人教。” “真的?”申珏狐疑地看着师舟,他本认为师舟是跟温玉容学的,毕竟温玉容年少便以神童这个身份闻名京城。 “当然是真的,我下棋还没遇见过敌手呢。”师舟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洋洋得意,“即使是温玉容,跟我下棋,也只是跟我打成平手,从来没赢过我,我只是不爱看书,我若是看书,温玉容那状元郎的身份那就是我的了。” 师舟一高兴,什么话都往外抖搂,他就像一只到了寻偶期的孔雀,碰到了心仪对象,就把自己漂亮的大尾巴给展开了。 申珏听到这话,顿住了,他好半天才说:“我曾在温玉容房里看到墙上有把剑,是你送的吗?” “不是,我没送过他剑。”师舟觉得申珏表情有些不对,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怎么了?” “没……没事。”申珏把心里的怪异感压了下去,也许只是他想多了,毕竟温玉容跟他说过那剑是用来辟邪的,而师舟擅于下棋,也只是他的一个特长罢了。 若两人其实是一魄,未免太过诡异。 …… 师舟近日走路都有些飘,因为申珏接纳他了,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虽然申珏还是不让亲,最多抱一抱,但师舟觉得,假以时日,申珏一定会完全接纳他的。 譬如此时,申珏已经窝在他怀里睡着了,在两个月前,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他本以为申珏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但他也下定了决心要跟对方磨一辈子。 只是没想到一切竟然如此顺利,顺利得让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申珏睡着了,师舟不大敢动,他没什么睡意,所以只能低着头数一数申珏的睫毛,数着数着就忘了数到哪根,那就重新开始。 他乐此不疲,直到申珏醒来。 申珏醒来,一般先是睫毛颤了颤,眉心再微微一蹙,随后才会慢慢睁开眼。刚睁开眼时,申珏意识并没有完全清醒,起码要缓上半响。 不过醒了之后,申珏就会坐起来,然后就会叫宫人过来伺候沐浴。沐浴的时候,师舟绝对不能出现在旁边,要不然申珏就会生气,然后连抱都没有了。 自从申珏允许师舟出现在身边后,温玉容就见不到申珏了。一开始一日一次求见,但都被拒之门外,然后温玉容便两日一次,然后再三日一次…… 有多嘴的宫人在私下议论,说是温大人擅自在陛下的窗户那里作画得罪了陛下。 还有人说,温大人这般好,陛下怎么就不待见呢? 更有人说,奉君为人霸道,温大人又生得俊美无双,奉君是怕陛下移情,故而才不许陛下见温大人。 他们在私底下议论得是头头是道,把申珏三人的事情似乎都编排成了话本,有人支持温玉容的,有人支持师舟,两派掐得死去活来,最后还是师舟全面获胜,因为在他们看来,申珏的确是更宠爱师舟,况且师舟还是名正言顺的奉君。 只是这样一来,近日越发消瘦的温状元郎在众人眼中,变得更加可怜了。 正月十五那日,师舟决定亲手给申珏做一碗汤圆,从馅到面粉都是他亲自弄,从清晨天蒙蒙亮,他就去了御膳房,一直忙到了傍晚,才觉得自己做出了满意的汤圆。 民间有吃铜钱招福气的说话,可那铜钱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及时再三洗,师舟都觉得不干净,所以在众多汤圆里,他做了唯一一个不同馅料的。 呈给皇上吃的东西,无论谁做,都要先试毒。试毒太监先用银针把每个汤圆刺了一遍后,又随机捞起一个汤圆吃了,这才把师舟做好的汤圆送到申珏的膳桌上。 “这里面有个福气汤圆,不知陛下能不能吃到?”在众人面前,师舟还是称申珏为“陛下”,而私底下诨名太多了。 申珏拿瓷勺碰了碰汤圆,“放了铜钱?” 他也知道这个风俗。 “没有,是馅不同,福气汤圆是梅花馅的。”师舟笑眯眯地说,“陛下快吃。” 申珏还没来得及呵斥师舟又去摘红梅,就听到旁边的试毒太监忐忑的声音,“奉……奉君,奴才刚刚吃的好像就是梅花馅的……” 师舟眼睛迅速瞪了过去,“你!” 试毒太监立刻跪了下去,嘴里忙不迭地求饶,“奉君恕罪!奴才实在不知那是福气汤圆!” “罢了,不过是吃了一个汤圆,他又不知道哪个是,而且这只是民间一种说话,若是吃到福气汤圆就能有福气,那岂不是顿顿都吃汤圆了?”申珏漫不经心地说。 他今日胃口不怎么好,尤其是汤圆是甜食,佟梦儿并不让他多吃,申珏只吃了一个就放下了瓷勺。 师舟看着那碗里剩下的汤圆,抿住了唇。那一小碗的汤圆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今日他做的汤圆不止一百个,然后从众多的汤圆里挑出了四十个,那四十个分别下锅,最后选出这小碗里的四个,而福气汤圆则是做了十个,最后从里面挑一个。 他碗里的汤圆倒是随便装的,因为怕给申珏的汤圆冷了。 被试毒太监吃掉一个,就只剩下四个,可申珏只吃了一个。师舟盯着那几个汤圆看了一会,才挪开视线。 …… 用完了晚膳,申珏虽然不能出去吹风,但可以在殿内里散散步,通常师舟会陪他一起走。在殿内散步非常无聊,因为能看到的东西很有限,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东西,申珏都看腻了。 今夜师舟也陪着申珏,他们散了一会之后,申珏就兴致缺缺地去沐浴了,而师舟则是去了御膳房。 果然先前没用完的膳食被拿到这里,皇帝用的膳并不能随意处理,要由御膳房总管亲自来。 师舟出现的时候,把御膳房总管吓了一跳,“奉君,您怎么来了?” “陛下吃的那碗汤圆还在吗?”师舟说。 “在的,在的。”御膳房总管答道。 师舟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把那碗给我。” “是。”御膳房总管把那碗剩下三个汤圆的小碗给了师舟,师舟瞧了一眼,张嘴把那几个汤圆全部倒进了嘴里。他咀嚼着汤圆,把碗递了回去,才转身走了。 民间还有一说法,十五装上桌的汤圆不能剩,剩了,这一年的运气都不会好。 解决完汤圆后,师舟回自己的住处沐浴去了,沐浴完,他又去了申珏的宫殿。 申珏也沐浴完了,此时正坐在龙床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到师舟来了,并没什么反应。 师舟见状,把书从申珏手里抽了出来,“夜里看书,对眼睛不好。”他坐上床,“陛下,今夜早点睡吧。” 申珏被夺走了书,没生气,往里侧躺下了。师舟吹灭了蜡烛后,才上了床。本来他是不可以陪申珏一起睡的,但这几天天气格外寒冷,申珏夜里睡得不好,眼下的青色越来越重,所以师舟才得到了机会。 一躺下,师舟就把人圈进了怀里,还用内力把对方驱散了一些身上的寒气。 申珏本不困的,但寒气被驱散不少后,他便起了睡意,迷迷糊糊正要睡去,突然被亲住了。 完全是突然发生的,申珏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齿关已被撬开。 申珏见师舟故态复萌,心中厌恶和烦躁同时涌上来,除此之外,对自己的厌恶也更深了一层。他抽出手就用力地打了师舟一巴掌,可师舟挨了这一巴掌,反而更加过分。 他干脆抓住申珏的手,直接扣在了头顶上方,待申珏呼吸急促,他才放过申珏,可手一直没有松。 “陛下……很厌恶这种吗?亲吻会觉得恶心吗?”师舟看着申珏,眼神少有的认真,“可是我很喜欢,我很喜欢亲陛下,喜欢到要疯了。” 申珏是真不知道师舟在发什么疯,他气得胸膛起伏得厉害,眼里尽是厌恶,而唇则是紧紧地抿着,并没有回答师舟的话。 可师舟似乎已经明白了申珏的意思。 其实说来,申珏虽然决定破境,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强忍着,对待师舟,他是敷衍了事的,比如今夜的汤圆,若是搁在其他境,申珏肯定会吃完,但因为是在这个境,还是眼前这个人做的,申珏真提不起什么胃口。 跟对方夜里睡在一张床上,也是在忍,不能去回想一些事情,否则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被师舟强迫的场景。 那种无能为力,只能任人摆布,甚至连话都没力气说的恶心场景,只要想起,都令人作呕。 师舟见状也没有再说话,他松开了申珏,翻身下床了。 他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申珏藏在眼里的厌恶,可他不想看见,所以就装没看到,只是今夜可能不一样。 师舟觉得他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会,明日就好了,过了今夜就好了。 师舟出去了,连外衣都没穿,把门口守夜的小太监吓了一跳。小太监看着师舟身上单薄的衣裳,压低声音赶忙问:“奉君怎么出来?是茶水凉了吗?” 师舟看了下门口的铺盖,“没事,你继续睡吧,我回去睡,陛下那里,你警醒点。” “是。”小太监刚应了声,就看到师舟直接走了出去。此时夜里天寒地冻,小太监穿着厚厚的夹衣,还盖着被子都觉得有些凉。他盯着师舟离去的方向,有些迷惑又有些佩服。 殿内,申珏爬了起来,他没叫外面的小太监,自己倒了一杯水,不过小太监耳朵挺尖,听到声音,立刻轻手轻脚进来,见到申珏自己在倒水,连忙过去了,“陛下要喝水,叫奴才就可以,千万别烫到手。” “没事,孤只是要漱口。”申珏淡淡地说。 小太监一听要漱口,立刻去拿盆和毛巾,仔仔细细在旁伺候着,申珏想拒绝都不行,最后在小太监的伺候,申珏才漱口完毕,重新回到榻上。 小太监端着水盆出去了,过了一会又进来装了一壶热水,才重新出去,回到自己的铺盖上坐着。 没了师舟,床上瞬间又恢复成冷冰冰的样子。申珏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可依旧冷。 申珏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子里的汤婆子变冷了,他的脚也是冷的,哪里都是冷的,外面的小太监此时正睡熟了,忘了这个点该进来换汤婆子了。 小太监前几天的夜里倒是进来了,只是他刚进来,就惊醒了师舟,师舟立刻让他出去了,连续几天没进来换,小太监就忘了这事,睡得香甜。 前几日都是师舟陪着,即使不换汤婆子,申珏也能一觉好眠到天亮。 可今夜师舟不在。 外面的寒风吹得窗户呼呼作响,申珏忍了好久,还是没能睡着,只能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拿起狐裘,套在身上,往外走去。 出殿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小太监。小太监年纪尚小,正是最贪睡的时候,此时睡得人事不知。 申珏收回眼神,径直往外走。 出殿门的时候,有御林军。御林军看到申珏出来了,立刻跪下行礼,“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用行礼了,也不用跟着孤,孤自己走走。”申珏说完就往前走。 御林军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犹豫地跟了一步,仅跟了一步,申珏就回过了头,那双漂亮的凤眼里尽是警告。 那个御林军见状,立刻退了回去。 申珏这才重新往前走,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可他不想再呆在那张床上。 路上有遇见巡逻的御林军,但申珏都不让他们跟着。他踽踽独行在这浩大的天地间,能听见的除了他的脚步声便只有风声。 走着走着,申珏竟然走到了红梅林。 红梅林前段时间虽然被师舟摧残过,但现在依旧开得旺盛、红火、妖娆。它们仿佛是这寒冷天地间最后一抹艳色,即使在茫茫夜色里,依旧美得摄人魂魄。 申珏走进了红梅林,最后走累了,干脆靠着一棵梅树坐了下来。树下不少被吹落的花瓣,他伸手捡了几片,又看着那几片花瓣被风吹走。 他无力地咳了几声,抬头望着天幕,虽是十六,但月亮依旧很亮很圆,如明珠,导致旁边都看不见星辰。申珏定定地看了一会,耳朵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 “陛下!陛下!您在哪?” 那声音很远,随着风声飘了过来。 申珏想可能是有人发现他不见了,现在来寻他,怕他这个病秧子死在正月里。 申珏其实想回应,可是他腿麻了,说话声也不大,勉强喊了几声,似乎也没人听见。 而此时,申珏反倒笑了,也许这个境,他不是被人杀,而是自己把自己冻死了。 正在申珏自嘲而笑的时候,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人逶迤前行,最后停在了申珏的跟前,他似乎叹了一口气,随后弯下腰,摸了摸申珏的额头。 跟手相比,申珏的额头简直冷得像冰块。 那只手摸完了额头,还往下摸了摸,最后还捏了一下申珏的后颈肉,很轻的一下,就收回了手。 “陛下太不听话了,真的。”来人声音很轻,“所有人都在找陛下,万一陛下出事了,那该怎么办?” 申珏抬起头看着对方,疲倦地眨了下眼,“那就换一个皇帝,想当皇帝的人很多。” “陛下不想当皇帝吗?” “不想。”申珏对当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去哪都是一群人,所有人对着他都是表面恭敬,有些人甚至表面都不恭敬,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一个人来得快活。 “那……陛下愿意跟微臣走吗?” 此时寒风突然吹过,吹得枝头梅花又落下一些,有的梅落到了来人的肩膀上,长发上。 来人弯着腰看着申珏,那张玉做骨,水做眸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可他的手已经扣在了申珏的手腕上。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其实我本想温水煮青蛙,只是青蛙煮到一半,被别人叼走了。那只能换个方法了。 申珏:?谁是青蛙?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28) 申珏听到这句话, 第一反应是想把手抽出来, 可他身体太虚弱了,尤其在走了这么久的路,还吹了好些时辰的冷风。他挣了半天都没能挣开,反而被对方直接抱了起来。 温玉容虽然身形消瘦, 但力气出乎意料得大, 他把人拦腰抱起, 还走得十分轻松。 “你要带孤去哪?”申珏看着此时的温玉容, 眼里有着几分不安,几分警惕。 温玉容唔了一声, 没正面回答, 只轻声说:“陛下待会就知道了。” 他抱着申珏走了一段路, 随后就到了一处假山的前面,申珏没看清温玉容碰了哪里, 只看到假山的山壁居然向内侧打开了。 南宫这里居然有暗道, 可温玉容是怎么知道的? 温玉容抱着申珏进了假山, 门又重新合上了。申珏看了一眼门,心里升起一股凉意。这个假山与其他假山连在一起,恐怕即使盘查, 也难以找到入口。 进了假山里,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 足以照亮脚下的路,而这里面还有许多条分叉路,温玉容走了好一会, 才停了下来。 此处较为宽敞,中间还摆着一张大床。温玉容将申珏放到床上,就转身去角落里的大箱子那里拿了点东西。申珏发现温玉容拿的是衣服。 温玉容重新回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但却很警惕看着他的申珏,唇角微微一勾,就在床边坐下。他强行将人半搂半拖了过来,就开始解申珏身上裘衣的衣带。 申珏自然不愿意,拿手压着,“你放肆!” 这话刚落,面前这仙姿佚貌的青年就叹了口气,可眼里却带着笑意,他拿开申珏的手,温声细语地说:“微臣想放肆很久了。” …… 温玉容把申珏的衣服换了,换成没有任何能证明申珏身份的衣服,甚至申珏手腕上的绿玛瑙手串都被温玉容取了下来。 而申珏冷得手脚发僵,根本斗不过温玉容。换完衣服后,温玉容又把申珏抱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先在申珏的眼睛上蒙了一条黑布,封闭了申珏的视线,手也被绑住了。 申珏只能听到温玉容的脚步声,不知道对方要去哪,走了许久,他听到了石头移开的沉闷声音,而同时也感受了寒风。 他们走出来了。 不过温玉容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在走,又走了许久,申珏被放了下来,一放下来,申珏能感到自己好像是靠在一块大石头上。 脸颊被轻轻地摸了一下,“陛下在这里等等微臣,微臣很快就回来。” 温玉容离开了。 申珏立刻抬起手,用嘴去咬手腕上的布,可他看不到布是怎么打结的,咬了半天,也没咬开,反而拖到了温玉容回来。 温玉容看见申珏咬布的动作,无声地笑了一下,就把地上的皇帝给抱了起来。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辆马车,申珏被他抱进了马车里面。 温玉容拿被子盖在申珏的身上,还拿了几个汤婆子放进去,“陛下先睡一会吧,等出去了,微臣再叫陛下。” 申珏眼睛上的黑布仍然没取下,他看不到面前的温玉容,只是白着脸问:“你要带孤去哪?”顿了一下,又道,“温玉容,你现在送孤回去,孤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温玉容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出去了。 申珏不知温玉容要驾马车去哪,现在他什么都看不见,甚至都不怎么能动。温玉容能在这短短时间内把他带出来,明显是早已经谋划好了,可温玉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温玉容也是重生的? 除了这个可能,申珏想不到其他可能。在这一世,他和温玉容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君臣之礼相待,丝毫没有逾越之处。他并不觉得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会让一个前程正好的翰林院修撰做出绑走皇帝的事情。 可申珏没有多少时间能再想这些东西,因为他很快就晕了过去。等再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而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面生的青年。 当对方开口,他才知道是温玉容。 温玉容易容了。 “陛下终于醒了。”温玉容伸手把申珏的脸颊处的碎发拢到耳后,“不过现在不能再叫陛下了,因为我们已经离开南宫了。” 申珏盯着眼前的青年,表情不大好,“这是哪里?” “一个客栈。”温玉容把申珏扶了起来,“先喝药吧,你已经睡了两天了,再喝一天药,应该就能好了。” 两天? 申珏以为只有几个时辰,没想到离正月十六已经过去了两天。他看了看温玉容,只能暂时按耐住。喝完药之后,温玉容就起身出去了。 申珏一见,就立刻下了床,可是他真是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脚刚沾地,就虚软地跪了下去,把膝盖磕得生疼。他咬了咬牙,想撑着手站起来,可试了好几次,都不行,反而耗到了温玉容回来。 温玉容看到地上的申珏并不惊讶,只是上前把申珏抱了起来,又指挥门口提着热水的店小二去把浴桶灌满。 “兄长,我们先沐浴吧。”温玉容当着店小二的面如此称呼申珏。 店小二倒水的时候,还跟温玉容笑着说:“客官,您对您兄长真好,这几天日夜守着,还要熬药,还好人醒了,醒了就好。” “嗯。”温玉容应了一声,他并没有捂住申珏的唇,这种过分的坦荡反而让申珏觉得很不对劲。 等到店小二出去了,申珏才问出来,“你做了什么?” 温玉容温和看着申珏,“我跟他们说你生病了,是疯病,所以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的。” 申珏听到这句话,脸色越发难看,“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不怕吗?” 温玉容跳过了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了第二个,“不怕,你消失的事情,没人敢声张,除非他们疯了。太后即使知道你不见了,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找,只能偷偷让人找,还要瞒着文武百官。” 说完,他就把人抱了起来,“先沐浴吧,待会再用膳,睡了两天,一定饿了吧。” 申珏发现自己现在无法逃脱温玉容的控制,只能暂时忍耐,而脑海里则是闪过许多东西。温玉容放弃前途也要把他这个病秧子皇帝绑出来,肯定是有目的的,只是这目的是什么? 他心里有一个猜想。 温玉容是重生的了,只是他隐瞒了这个事实,还瞒过了师舟。当温玉容看到他和师舟开始走得近的时候,就开始无法控制自己了。 申珏想到上一世的温玉容和师舟要成婚的事情,他现在不知道上一世温、师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来,他们两个可能没什么感情,无论是师舟,还是温玉容,他们提到对方,眼神都太平静,根本不像是一对眷侣。 难不成温玉容是喜欢他?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杀了温玉容了。 申珏想了很久,决定暂时忍耐下来,寻找机会把温玉容杀了。可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申珏摸不到任何能伤人的东西,连给他束发的都是发带,而不是玉冠。 当申珏身体好一些了,温玉容就重新带申珏上路了,这几日申珏都没有照过镜子,但他想温玉容应该把他的脸也易容了。 出城的时候,他们遭到了盘查,那官兵掀开车帘,往里面看了看。温玉容在旁,温声解释,“车上是我兄长,他身体不好,我要带他南下去寻医。” 官兵仔细看了看申珏,申珏被厚重的被子盖住,只露出了半张脸,“他这是怎么了?穿这么多还盖那么厚的被子。”他看向温玉容,眼里有着狐疑。 “我兄长年幼的时候落过水,从此得了寒症,常年都特别怕冷,我已经找过很多大夫,都没办法治好兄长,所以这次才南下寻医,若是能治好兄长的寒症,那我也能有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双亲。” 温玉容说着,还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易容之后,现在只是一个打扮成书生模样的清秀青年,但即使没有那张脸,气质依旧摆在那里,一颦一笑都引人心怜,即使是这官兵,闻言还安慰了温玉容几句,就把他们放了出去。 申珏躺在马车上,只觉得讽刺。果然这天底下就没有温玉容骗不到的人。温玉容太聪慧,也太会利用一切东西。 他们一路南下,在路上虽然被排查了几次,但每次温玉容都糊弄了过去,甚至还引来了众人的同情。 白日赶路之前的时候,温玉容都会给申珏喂一种药,申珏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只是吃了后浑身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有时候只能昏昏沉沉地躺着。 除此之外,申珏每天喝的药都很多,一日三次,从未停过,即使他故意打翻药,温玉容也会重新去煎药。 就这样他们一路南下,时间转瞬即逝,就过去了两个月,其中申珏还昏了二十多天,如前几世。天气渐渐回暖,可申珏依旧只能躺在马车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在经过两日的野外露宿,今日他们终于进城了。 在进城门盘查的时候,申珏往城门上方看了一眼,只见城门铁画银钩写着两字—— “金陵”。 他们居然到了金陵城。 这是金陵王的地盘,而上一世的新帝正是金陵王的孙子,温玉容为何要带他来这里? …… 进城后,温玉容先带申珏找了个客栈下榻,翌日他就带申珏搬进去一个两进两出的小宅子,还聘了一个仆人。 那仆人不会说话,每日负责一些粗活。 在这个宅子住下后,申珏身上的力气总算回来一点了,他可以下床了。温玉容白日都会出去,但吩咐了那个仆人给申珏送药,申珏要是打翻,那仆人就去重新煎药,来回七八次,申珏看见那仆人手被烫出好几个水泡,抿了抿唇,只能把药喝了。 虽然温玉容不在,可申珏也出不去这个宅子,因为那个仆人一见到他靠近大门,就冲上去拦住他,把他往里面推,一边比划着什么,申珏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皱着眉说:“我要出去,你别拦着我。” 仆人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就是不让申珏走,申珏被气得没办法,只能回去。 而等到夜里温玉容回来,仆人立刻就跟温玉容打手语,似乎说了很多,温玉容静静地看着,等仆人停下来,才温和地说:“你做得很好,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了。” 仆人听到温玉容夸他,那张脸笑成了包子,上面全是褶子,跟面对申珏时完全不一样的表情。 温玉容打发了仆人,才进了里屋,他看着坐在凳子上沉着脸的申珏,笑了一下,“他以为你有疯病,是不会让你出去的。” 申珏盯着温玉容,“你到底想做什么?” 温玉容没有告诉申珏,他们为何要来金陵城,而这段时间,温玉容并没有对申珏做出什么过分之举,仿佛他们真成了一对兄弟。 “再等等。”温玉容只是这样说。 …… 申珏见逃不出,就想办法设法找到能杀温玉容的东西,可是那仆人不知从温玉容那里听到了什么,即使申珏把杯子打碎,他都会把杯子完整地拼好,才扫出去。而屋里更是什么利器都没有,别说花瓶,连铜镜都没有,而烛台则是被钉死了,根本拿不起来。 无法逃出去,也无法杀温玉容,这让申珏渐渐焦虑了起来,他不知道温玉容想做什么。 而当天气渐渐炎热,正式入夏的时候,申珏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开始忘记了一些东西。 他记得他有一串玛瑙手串,可怎么都想不起颜色了。 一开始是忘记一些很小的东西,到后面,他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佟梦儿的脸了。 这让申珏开始感到害怕,他去书房拿了纸笔,在上面写了些东西,可是当他第二天去拿纸的时候,纸不见了。 他在上面写了朝中三品以上大臣的官职和名字,那张纸不见了,可他现在也想不起来了。 申珏去找仆人,问他有没有去过书房,仆人摇头然后往院子里挂着的衣服那里指了一下,他指的是温玉容的衣服。 温玉容进了书房,他可能看到那张纸了,所以把纸拿走了。他拿走纸,申珏无所谓,可令他真正紧张的是昨日他还记得的人名和官职,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甚至连师舟父亲的名字都想不起。 这种遗忘让申珏前所无比地感到害怕,因为他体内是有溯回镜的,溯回镜能让他清楚地记得前程往事,即使一些细枝末节会弄混记错,可没道理昨天还记得的东西,今天就忘了,更别提他都记不清佟梦儿的脸了。 温玉容好像在外面找了一份活干,每天都挺晚才会回来的,但每次回来都会给申珏带一点小玩意,这次他回来,给申珏带回来一只小兔子。 那兔子浑身雪白,被关在笼子里。 温玉容把兔子放到桌子上,“白天在家里太闷了吧,今日我在街上看到有人卖兔子,就买了一只回来,你看喜不喜欢?” 申珏站着屋子里,定定地看了温玉容一会,才说:“你每天都给我喝什么药?” “治你病的药。”温玉容见申珏表情严肃,脸上的笑消失了一点,“怎么这个表情?” 申珏转开脸,拧着眉,只觉得不对。他前几世都没有这种情况,温玉容一定在撒谎,他喝的药里一定有其他东西,可什么东西都让他忘记?甚至能抵住溯回镜的作用? “怎么了?”温玉容走上前,伸手想摸一下申珏的额头,但还没碰到,申珏已经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碰我。”申珏眼里是肉眼可见的紧张,他盯着温玉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 温玉容脸上的笑容全部褪去了,但他没有发火,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先去沐浴,你先睡吧。” 他出去的时候,不忘把兔子也提了出去。 那只兔子被留了下来,仆人很喜欢那只兔子,每天主动去喂。那兔子除了夜里关在笼子里,白日都在院子里疯跑,有时候还会跑到申珏的脚旁。 申珏对这兔子没兴趣,扫一眼就撇开了脸。他现在心里有事,他不想再喝药,所以他今天把药全部打翻了,仆人送到第十二次的时候,也放弃了,只是在夜里温玉容回来的时候,狠狠地告了申珏一状。 他说申珏不乖,不肯吃药,说这样的话,疯病是不会好的。仆人坚信申珏有疯病,没疯病的人是不会那么抗拒吃药的。 温玉容听完告状后,就去了厨房,他给申珏煎了药,端进了里屋。他并没有摁着申珏给人灌药,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不喝的话,那我只能做一些其他事情了。” …… 那一夜,仆人睡着了还被温玉容喊起来烧水,他迷迷瞪瞪地穿上衣服去厨房烧水,提着水进主屋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很细微声音。 他不由好奇地看了一眼,就看到申珏趴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霞,此时正伸直了手,好像是想去够床边凳子上的空碗。 温玉容瞧见了,直接拿着药碗递给倒完水的仆人,“辛苦了,回去睡吧。” 仆人点点头,带着空桶和空碗走了。温玉容见人走了,便把门反锁了。他走到床边,把床上的人抱了起来,一边不住地摸申珏的头,一边温声安慰,“没事了,别生气,我只是用手帮了你,其他地方都没碰的。” 申珏闻言,只是咬紧了牙,僵着脸由着温玉容抱着他去沐浴。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宝贝们。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29) 几日后, 申珏突然半夜惊醒了。他刚一动, 旁边的温玉容就醒了过来。 温玉容声音里还有睡意,“嗯?醒了” 申珏没说话, 而是定定地看着头上的床帐, 半响,他坐了起来, 想绕过温玉容下床, 却被搂住了。 “怎么了?”温玉容也坐了起来, 从后面拥住申珏, 声音低沉中带着暗哑。 申珏眉心拧了起来,好久, 他才转头看向旁边的温玉容, 那双凤眼里现在全是迷茫, “我……我……” 这个“我”字说了好几遍, 都没说出后面的话。 温玉容见状,伸手抹平申珏紧蹙的眉心,“别急, 慢慢说。” 申珏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好多东西,至于忘了哪些,他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屋里的光线晦暗,只有不远处的烛台上的一根红烛燃烧着,青年的面容在昏黄烛光下越发显得温柔, 一双眸子如淌着春水,只给人暖意。 温玉容似乎看出了申珏的困窘,他抿唇轻轻一笑,越发把人拥入怀里,手抚过申珏的长发,最后在背上轻轻拍了拍,“没关系,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不说了,我们睡觉吧。” 申珏头靠在温玉容的肩膀处,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可是偏偏找不出哪里不对劲之处。他闭了闭眼,再猛地睁开,推开对方,坐直了身体,“你是谁?” 这句话太过奇怪,可温玉容听到这句话,脸上一点惊讶的神情都没有,反而脸色如常地回答了申珏这个问题。 “我是越泽。” 温玉容说的是自己的表字。 申珏听到“越泽”二字,眼里全是迷茫,他看着温玉容,唇瓣动了动,可没说出声。温玉容见状,重新把人拥入怀里,安抚地说:“好了,慢慢来。” 慢慢来? 是什么意思? 申珏嗅到了很淡的花香味,像是桂花香,又像是槐花香,他闻着闻着,就卸掉浑身的防备,只是靠在温玉容的怀里,许久,他轻轻念出了方才听到了两个字—— “越泽。” “我在。”温玉容答话。 …… 翌日,仆人发现申珏今天有些奇怪,因为对方不摔药碗了,他都做好了被摔的准备,厨房还放了好几碗,可这一次他刚把药碗放到桌子上,申珏就端起来喝了,只是在喝药的时候皱了下眉。 不过仆人不会说话,也不能问申珏为什么不摔了,他拿着空药碗出去了。当他去院子里劈柴的时候,看到申珏从主屋里走了出来。 申珏走到院子里的秋千前坐了下来,那只兔子早就从笼子里出来了,它似乎特别喜欢申珏,见到申珏出来,就蹦跶到了申珏的脚旁。 仆人见状,就准备过去把兔子捉开,可他刚走两步,就看到一向看都不怎么看兔子的申珏居然弯腰把兔子抱了起来。 申珏把兔子抱在腿上,一边看着院子外的那颗高大的槐树,一边给兔子顺毛。那兔子似乎被摸得很开心,窝在申珏的腿上不动,由着对方摸。 仆人虽然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申珏是个有疯病的,也许今天正常了也不一定。 到了傍晚,温玉容回来,他今天提了一条鱼回来。因为回来得早,所以他今天亲自下厨。 仆人做的饭其实还不错,但申珏不怎么爱吃,所以温玉容早上出门之前会熬上粥,提醒仆人什么时辰该端下来,中午就没办法了,但晚上只要温玉容回来得早,都会亲自下厨。 仆人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他一个人在小屋子吃,他吃完饭准备去前屋看温玉容他们吃完没有,吃完了,他就可以收拾碗筷了。 不过他走到前屋门口,发现两个人还在里面。他往里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因为申珏此时坐在温玉容的腿上,脸还埋在对方脖颈间,长发如瀑散落一身,而温玉容则是微微低着头,似乎在轻声说着什么,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门口的仆人,眼睛一抬,看了过去。 仆人对上那双眼的时候,莫名打了个寒颤,他不敢再看,连忙跑走了,躲进自己的小屋子里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温玉容的眼神跟往日似乎不大一样。 温玉容平时看人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让人望之可亲,而刚刚那双眼没有笑意,幽深如古井,井面下是什么,没人知道。 …… 又过几日,温玉容破天荒地呆在家里,他先去弄了早膳,再去叫申珏起床。申珏夏日没那么怕冷,精神会好上许多。温玉容把人喊醒,伺候对方穿衣洗漱,再牵着申珏去前屋用早膳。 用完早膳,温玉容对仆人说:“今日我休沐,带他出去走走,你就不用去买菜了,我会买回来。” 仆人有些惊讶,因为他还没见过温玉容带申珏出门,他看了一眼申珏。申珏神情有些倦倦,站在温玉容的旁边,目光不知道看向了何处。 温玉容吩咐了仆人,就拉着申珏出去,出门后,他也没有松开申珏的手,而是跟申珏低声说:“外面人有些多,你要跟紧我。” 申珏嗯了一声,听话跟着温玉容往前走。这是他来金陵第一次上街,一路上,眼睛都在到处看,都有些看不过来。 在路过茶楼的时候,申珏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盯着里面人头攒动的场景,转过头问温玉容,“越泽,我可以去那里吗?” “可以啊。”温玉容带着申珏进去了。 他们这一路一直手牵手,引来不少目光,金陵风俗虽开放,也不乏有好男风者,但在大街上手牵手的,实在太少,更何况二人通身气派,不像是常人。 温玉容没去管那些目光,进了茶楼,挑了一个角落处坐下了。申珏坐下来,就到处看,最后把目光放在隔壁桌,那里坐着几个男人,正一边嗑瓜子一边听说书人说话。 温玉容见状,叫来店小二,上点瓜子茶水。 瓜子和茶水上来后,温玉容侧头对申珏轻声说:“吃一点可以,别吃多了。” “嗯。”申珏点了下头,又看了下隔壁桌,学着伸手抓了一把瓜子,就开始嗑。 温玉容其实想去找个包厢坐着,只是这茶楼生意挺好,二楼包厢全部满客,只剩一楼的雅座了,所以温玉容才将就着坐在外面。 他们没坐多久,就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其中多数人都把目光放在了温玉容的身上,而小部分则是注意到了旁边嗑瓜子的申珏。 因为申珏有些奇怪。 看样子应该年纪不轻了,可眉宇间太干净了,甚至称得上懵懂稚嫩了,恐怕年纪轻轻的儿郎,都没他眼眸清澈。 申珏没注意到有人在盯着他,他只是一边嗑瓜子,一边听说书人讲故事。这说书人说的是前朝的故事,讲前朝有名的美人皇帝慕容修的故事,说慕容修貌若好女,靠着美色坐上皇位,但最后跟当朝摄政王反目为仇。 “据说慕容修啊,是因为一个人才跟摄政王反目成仇的,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了摄政王。”说书人说到这,摇了摇头,“哎,真是糊涂啊。” “老头儿,你别只摇头啊,那人是谁啊?说说!男的女的?”底下的百姓吆喝着,不满说书人故意卖关子。 “别急啊,老朽现在就说。那人身份卑贱,不是男,也不是女,而是一个太监。”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申珏听到这里,顿了一下,把手里没嗑完的瓜子放了回去。温玉容对听故事没什么兴趣,因为这种故事大多都是后人编排的,当不得真。 他见申珏不嗑瓜子了,就抽出手帕给申珏擦了擦手,“不吃了吗?” “不吃了。”申珏说。 而此时说书人还在凯凯而谈,把前朝皇帝慕容修和一个太监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而底下的百姓们听得津津有味,当知道皇帝和太监殉情后,还唏嘘不已。 这个故事说完了,说书人又说了另外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山西一个富商发家的故事,众人听了开头,纷纷觉得没有前面那个爱情故事来得动听,陆陆续续起身走了。 申珏倒是把这个故事听完了,才跟温玉容一起出去了。温玉容带申珏去市集,准备买点菜。那些卖菜的小贩似乎都认识温玉容,还跟温玉容打招呼。 温玉容一一回过,先去了卖鱼的铺面。他发现申珏喜欢喝鱼汤,所以今天准备再做一次。因为要挑鱼,温玉容就松开了手,申珏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就转身看向其他地方。 这条街很长,卖什么的都有,申珏看到有卖兔子,突然想起家里的那只兔子。他想了一下,就走了过去。 温玉容出完钱,就发现申珏不见了,他转过身,找了一圈,才看到站在卖兔子前的申珏。还未走过去,眼神先变了变,因为申珏旁边还站着一个锦衣青年。 那锦衣青年是从茶楼一直跟到这里,他之前在二楼看到了温玉容和申珏,本开始他是被温玉容给吸走了目光,但不知为何最后把视线放在了申珏的身上。 等到申珏走了,他情不自禁就跟了上来,他也没想做什么,就是想跟对方说几句话。 “兄台,你要买兔子啊?”锦衣青年找了个话搭讪,可话说出去,没人理他。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正要再说什么,已经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好意思,不知您有何贵干?” 青年一看,发现是之前在茶楼的另外一个人,便连忙说:“我没做什么,就是想结交一下。” 温玉容眼神很冷淡,“不用了。”说完,他就抓着申珏的手腕走了。申珏目光还放在兔子上,被拉走的时候,忍不住说,“越泽,我想买一只兔子。” 温玉容闻言,只能重新返回,他买完兔子就带着申珏走了,而那锦衣青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等他回到府里,直接去了后院的练武场,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表弟。 “表弟,你怎么老在我这里练武啊?”青年在凉亭那里坐了下来,“这么大热天练武也不嫌热得慌。” 场上的人听到这句话,笑了一下,转过身,“怎么了?不让我呆啊?那我回去了。” “算了,你还是呆在这吧,免得舅母又催你成婚。”青年倒了一杯凉茶,邀场上的人来喝。 来人没跟他客气,从小厮手里接过外衣随便一披,大步走了过来。 青年把凉茶递过去,突然又想到了先前遇见的人,不免悠悠叹了一口气。 来者一听,挑了下眉,“表哥,你叹气什么?” 青年嗳了一声,把刚才的事情全部说了出去,最后还添了一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矛盾的人,明明一身气派,好像是当过官的,还说着一口京腔,可神情举止却像个少年,好生奇怪。” 来者闻言摇了摇头,“表哥,你是又见到美人走不动路了吧?” “非也,那人虽然眼睛够漂亮,但其他地方生得平平,不过那双凤眼还真怪好看的。”青年说着,眼睛往上一抬,突然欸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长得有点像,脸型像,眼睛也有一点点。” 对方本是随意一笑,但笑到一半,脸上的笑容突然滞住了,“你说那人是凤眼,年纪约三十岁左右,一口京腔,还跟我有点像?” “对啊。”青年点了头。 青年说完,就看到自家表弟眼神变了变,随后把杯子一放就走了。青年愣了一下,才站起来,连忙问:“表弟,你去哪?” “回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修:?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30) 作者有话要说:  某熊:我呢?我呢?我呢? 渣作者捂住耳朵…… 再带回去一只兔子, 院子里就有两只兔子了, 申珏想得很简单,两只兔子就可以为伴了, 但下午的时候, 他就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其中一只兔子骑在另外一只兔子身上。 温玉容瞥了一眼,又看了眼明显僵住的申珏, 忍笑不俊, “兔子本来就是这样, 所以我之前只买了一只。” 申珏抿了下唇, 转头叫仆人去把两只兔子关进笼子里。自那天以后,申珏再也没碰过那两只兔子, 兔子一往他这边跑, 他就会走开, 然后叫仆人把兔子去关起来。 次数多了, 兔子似乎也学聪明了,不往申珏这边凑了。 申珏跟温玉容出过一次门之后,在宅子里呆不住了, 所以每次温玉容傍晚回来,他就问温玉容能不能带他出去。 金陵宵禁时间为亥时末,比京城要晚上许多,所以用完晚膳后, 温玉容有时间带申珏出去。 入夜后,一天的炎热渐渐褪去,申珏和温玉容相伴着走在秦淮河的岸边, 温玉容本想牵手的,但申珏叫热,他就松开了。 这段时间申珏身体好了许多,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在夏日还要穿着厚厚的裘衣。虽然还是要比寻常人要多穿一点,但已经很好了。 秦淮河上有许多艘船,丝竹声伴着歌女的声音从船上隐隐地飘到了岸上,再加上徐徐的夜风,行人不由纷纷驻足,连申珏也停了下来。 温玉容倒是兴致缺缺,不过陪着申珏停了下来。 申珏听了一会,才重新往前走,走着走着,他突然撞上了一个人。明明是申珏撞到对方,但自己倒被反震得踉跄了两步,幸好温玉容立刻扶住了。 “兄台,你没事吧?”被申珏撞到的人连忙问。 申珏摇了下头,站直了身体,跟温玉容绕开了对方继续往前走。留在原地的人转过头盯着申珏和温玉容的背影看了一会,才笑了一下,“果然是他。” 被撞的人正是金陵王的嫡孙申蔚,他前段时间就听自己爷爷说皇帝可能失踪了。虽然消息被压了下来,但他们在朝中有探子。 一个皇帝出事了,再怎么隐瞒,都能找出蛛丝马迹的,而他爷爷向来对京中事情敏感,每年还会更新皇帝的画像,所以他早就在画上见过皇帝很多回了,当他表哥随口提起的那个人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失踪的皇帝。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金陵王,而是让自己的人偷偷去查,今日他才摸准了申珏和温玉容散步的路线,故意让申珏撞到自己。 他认人不是靠脸,而是靠香味。 宫里皇帝寝殿和寝衣常年熏龙涎香,龙涎香在大魏只有皇帝才能用,龙涎香这味香十分霸道,若一人长年累月地用,即使断了几个月,身上还是会有此香的味道。 他刚刚撞到那人的时候,就闻到了。而且他还发现当自己撞到那人的时候,旁边的青年看了他一眼,虽然眼神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的惊讶。 一个不认识他的人怎么会惊讶呢? 申蔚以己度人,他认为他爷爷有皇帝的画像,皇宫里肯定也有他爷爷和他的画像。 没想到所有人都在找的皇帝居然在他们眼皮下,申蔚笑了一下,决定要好好处理此事。 …… 申珏发现温玉容从刚刚开始就有些走神,不由看着对方,问:“越泽,你怎么了?” 温玉容顿了一下,才说:“没什么。”他抬头看了下天色,“好像有点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 他们回到住处后,申珏先去沐浴了,而温玉容去了书房,等到申珏要睡了,他也没有回来。 申珏等了一会,见没等到人,就自己睡了,只是刚睡着没多久,就被惊醒了。 温玉容回来了,他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湿气,见到申珏转过身,就知道自己把人吵醒了。 他看着睡眼惺忪的申珏,沉默了一会,才伸手摸了摸申珏的脸颊。这只手常年握着笔杆,前三根手指的指腹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而申珏这身体是宫里无数好东西养出来的,明明已过而立之年,脸还嫩得出奇。 温玉容只是摸了一会,申珏的脸颊就有些红了。 他摸了一会后,突然凑过身亲住了申珏的额头。 申珏没动,也没说话,只等着温玉容亲完离开,可温玉容的唇却渐渐往下了,最后要亲到嘴唇的时候,申珏躲了一下。 他用手抵住对方的肩膀,声音里还有睡意, “越泽,我困了。” 头顶上方似乎传来了一声叹气声,随后申珏就被抱住了。 “没事了,睡吧。”温玉容的声音温和,一点都听不出被拒绝的失落。 申珏在温玉容怀里寻了个好位置,就闭上眼睡了。往常申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都不会看到温玉容,但他这次醒来,发现温玉容居然还躺在他旁边,不由顿了一下。 他撑起身子,看着旁边的青年,“你今天不用出去吗?” 温玉容嗯了一声,又说:“休沐,你再睡一会吧,我去做早膳。” 他起身出去了,申珏看着温玉容离开后,重新躺了下来。 这一整日,温玉容都在家里陪着申珏,但申珏提出要出去的时候,温玉容以天气炎热为由拒绝了,到了傍晚,温玉容突然问申珏想不想去其他地方住上一段时间。 申珏听到这句话,先看了下那两只在笼子的兔子,才问:“我们要去哪?” “去关中,听说关中有许多美食。”温玉容温和地说,“舍不得那两只兔子吗?那就一起带着吧。” 申珏却摇了摇头,“不了,关中挺远的吧,路途跋涉,带上它们,它们可能会死的。” “那就留在这里吧,我让小原继续照顾它们。” 小原是仆人的名字。 温玉容当夜就告诉小原他们要出远门一趟,让小原守在家里,照顾好那两只兔子。小原听到了,连忙比划了几下。 “听说漠北有名医,我带他去看看,我会留一笔钱,够你生活了,不用担心。”温玉容在跟小原说的时候,换了一个目的地。 翌日一大早,温玉容就收拾好行囊,带着申珏出门了,不过他们没有直接出城,温玉容先带申珏去了一家客栈,然后温玉容当着申珏的面换了一张脸,然后在把申珏的脸也易容了,这才出发去城门那里。 城门那里排查得很严格,不许坐马车出城,必须下车,排队一个个出去。申珏和温玉容排在出城队伍的后面,看到前面的守卫拿着画像在对人。 温玉容看到了,神情不变,只是握了一下申珏的手再松开。申珏看了一眼温玉容,凑了过去,“他们好像在找人。” “可能是城中失盗了吧。”温玉容漫不经心地说,又侧过脸理了下申珏脸颊旁的碎发,“热吗?” “不热。”申珏说,“只是有点口渴。” 温玉容听到这话,立刻去拿水囊,但他上了马车找了一圈,却发现水囊不见了。 “找到了吗?”申珏在外面问。 温玉容顿了一下,才下车,他看着申珏,“没有,等出城了,我给你去打水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一直紧紧地盯着申珏。 而申珏只是嗯了一声,就转开了脸。 队伍走得很慢,因为每一个人要经过三个人的检查,时间一长,队伍里就有了抱怨声,但谁也不敢抱怨太大声。日光渐烈,申珏苍白的脸慢慢变红了,被晒的。 等终于排到他们两个人,那守卫还没对脸,申珏就突然倒了下去。 正文 干掉那个状元郎(31) 温玉容连忙伸手扶住了申珏, 低头仔细一看, 发现申珏方才还晒红的脸,此时转为了苍白, 他伸手一摸, 发现申珏的额头都是冰的。 守卫看了下他们两个人,“晕了啊?那先别出城了, 赶紧去医馆看看吧。” 温玉容眉心拧了拧, 还是打横把申珏抱了起来, 只是还未走开,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锦袍青年驾着马往城门这边而来,而他后面还跟着一队士兵。青年到了城门口, 才拉住了马。 守门的士兵纷纷跪了下去, “参见世子。” 青年叫了起后, 目光在排队里的百姓身上扫了一圈, 最后放在了温玉容的身上。他挑了下眉,就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他注意到温玉容怀里的申珏, 大步走过来,看了一眼申珏,就对着温玉容说:“我叔叔都生病了,就别那么辛苦赶路了吧。” 一句话已道破一切, 温玉容看见面前的申蔚,只能点了下头。 温玉容把申珏抱上了马车,自有士兵过来驾马, 申蔚的人把马车围在中间,一路监视着往金陵王府方向去。 申蔚驾马走在最前面,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他的人早就把申珏和温玉容的住处监视了起来,他们一出去,就会立刻到王府这边来通风报信。 他看了下身后的马车,又是一笑。 到了王府后,温玉容和申珏被人带去了一个房间,而外面则是被王府的亲兵围得水泄不通。 温玉容出不去,只能跟门口的士兵说:“能给我笔墨,我需要写下药方子,好让人去抓药。” 士兵闻言却摇头,“抱歉,世子爷有令,在他来之前什么要求都不能答应。” 温玉容都不用想,申蔚一定是禀告金陵王了,而没多久金陵王就会过来。他转过身看着床上的申珏,眼神变得晦涩难懂。 一切如温玉容猜想,很快就有人来了,为首的正是年过六十的金陵王,金陵王看着温玉容,笑了笑,“温玉容对吧?本王记得本王跟你爹有过数面之缘。” 温玉容见状,只能行礼,“晚辈见过王爷。” “自称晚辈?怎么不称臣了?”金陵王说。 “晚辈离京之前已经递了辞呈,算不得官员,所以没资格称臣。”温玉容不卑不亢地回答。他虽然被人关了起来,但也面不改色。 “可惜啊,本王可是知道你的,素有神童之美名。”金陵王想走到床边,但被温玉容挡住了,他眯了眯眼,“温玉容,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温玉容抬头看着金陵王,“王爷见到皇上不应该行礼吗?” 金陵王闻言脸色难看了些,但总算没往床那边去了,他静默了一会,对站在门口处的申蔚招了下手。 “爷爷,怎么了?”申蔚走进来。 “去请个大夫,陛下生病了,自然要好好看一看。”金陵王说完就走了,申蔚看了一眼温玉容,也跟着出去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看诊完开了一个药方子。温玉容看过那个药方子,才让对方去抓药。 药送过来后,也是温玉容先尝过之后,再喂给申珏。 申珏昏睡了一个下午,才醒过来。他看到陌生的环境,愣了一下,才问温玉容,“越泽,我们已经到了下个城镇了吗?” 温玉容看着申珏脸上的茫然,慢慢地摇了下头,“没有,我们现在在金陵王府。” “金陵王府?”申珏皱了下眉,“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玉容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先不要想这些,饿了吗?我去叫他们送膳食过来。” 这一顿两个人都吃得很少,夜里睡觉的时候,申珏主动抱住了温玉容,他方才用膳的时候就看到外面乌泱泱的士兵。 “越泽,他们为什么要关着我们?” 温玉容单手搂住申珏,手轻轻在对方的背上拍着,“没事,只是暂时关起来,过段时间就好了。” 接下来的十几日里,他们都是被关着的状态,想要什么都有人送,可就是不可以出去,也没人来看他们。 直到那日下午,有人如旋风一般闯了进来。 来人一身玄衣,衣摆处已经风尘仆仆,“陛下!” 他冲进来就喊了一声,因为申珏和温玉容还是易容的状态,他仔细看了下两个人,就往窗边那个人那边扑过去。 申珏本是坐在窗边看书,看到来人突然冲了过来,似乎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师舟从收到密函,就日夜兼程往金陵赶,跑死了两匹马才到了这里。他看到申珏的躲避后,不由神情一痛,目光一转,放在了温玉容的身上。 “温玉容,你这次私自带陛下离京,可知闯下多大祸事?你明知道这里……还带陛下来这里?”师舟声音冰冷,看温玉容的眼神都带上几分厌恶。 温玉容看着震怒的师舟,却笑了笑,“那么生气做什么?金陵怎么了?你上辈子不也到了金陵来吧?还引着金陵兵一路进京,师将军现在就忘了?” 师舟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却是看向申珏,见申珏只是看着温玉容,微微松了口气,这才重新提起气跟温玉容说话,“上一世那是上一世的事,能跟这一世相提并论吗?” 温玉容脸上的笑有些讽刺,却没说话,而师舟见状,也不再跟温玉容说话,他走到申珏的身边,就要去抓申珏的手,“陛下,我们现在就回京。” 可这一抓却被躲开了。 申珏眼里全是警惕,“我不跟你走。”他看向温玉容,“越泽,这个人是谁?” 师舟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半响,才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就因为我半夜离开了?” 申珏看他一眼,就起身往温玉容那边走,还没走过去,就被师舟抱住了。 师舟霸道地抱住人,“去哪?不准去他那,他就是人牙子,都把你拐到这里,你再跟他走,还不知道要去哪,你看看你,都瘦了。” 这话说得很假,只要熟悉申珏的人,都能知道申珏明显胖了些。 申珏猛地被抱住,就挣扎要推开师舟,可他的力气怎么能跟练过武的师舟比。 申珏挣扎不开,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温玉容,“越泽。” “越什么泽,来人!把温玉容捆起来。”师舟对外面吩咐道,很快就进来几个人,拿着绳子向温玉容靠近。 温玉容轻轻嗤笑了一声,看师舟的眼神全是讽刺,他们曾是一起长大,只是造化弄人,最后走到这一步。 师舟这人爱人的时候有多付出,不爱的时候就有多绝情,不过他倒不稀罕师舟的喜欢。 他目光看向申珏,眼神渐渐变得有暖意,“陛下,这段时间你过得开心吗?应该也不开心吧,虽然我很想让陛下随意地去其他地方,可是我太不放心了,外面太多坏人,每个人都可能伤害陛下。” 他曾目睹申珏受辱,所以发誓不会欺辱对方,他曾见申珏被囚深宫,所以想带对方离开京城。 只是他发现他并不放心申珏出去,甚至害怕对方从他身边逃走。 此番若是回京,温玉容知道自己估计只有死路一条,不过他并不后悔。 说话间,那几个士兵已经把温玉容被绑了起来。师舟见人被绑,微微松了一口气,就强行把申珏带了出去。 他把人推上了马车,点了申珏的穴道,才说:“陛下要发火,回京怎么发都行,只是这里是金陵,陛下还是别跟我闹脾气。” 师舟说着就下了马车,申珏想他应该是见金陵王了。金陵王没杀他,是因为杀了他,京中文武百官定会选择扶永王世子为帝,皇帝这个位置不会到他金陵王的手里,而永王世子年轻,一看就还能活好多年,所以金陵王会选择把他送回京城,但送回去,定会索要好处。 他一个人躺在马车上,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前段时间,他忘了很多东西,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只一昧地去依赖旁边的温玉容。 直到那天去了茶楼。 说书人竟然提到了慕容修,当慕容修的名字出来的时候,申珏感觉到远方好像传来了钟声,厚重的钟声似乎一下子就震开了那些被封闭的记忆。 他看着说书人,觉得很不对劲,所以坐在了最后,到最后说书人收拾东西要走的时候,他看到了说书人扇子上的字—— “赤”。 是师父,师父居然借说书人的口提醒了他。 申珏不敢在温玉容面前表现出已经恢复记忆,因为温玉容已经把其中一味药停了。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去靠近温玉容,叫对方越泽。 可温玉容实在古怪,居然能抹掉他的记忆,甚至不是这一个境,他连之前的事情都忘了。那段日子,他只觉得温玉容是可亲的,所以忍不住想接近对方,他都不会思考自己是谁,自己在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起了喧哗声,而与此同时,申珏突然觉得自己心口一痛,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如被捞出水面的鱼,只能张开嘴,费力地喘气。 …… 师舟从金陵王的书房回来,就看到众人围在一起,不由皱了下眉,“在干什么?” “将军。”有人看到师舟,连忙回头喊道,这群士兵是师家军,依旧习惯喊师舟为将军,“温大人他服毒了。” “什么?!”师舟快步上前,就看到温玉容跪在地上,人还清醒,但唇角已经留下一条黑血。 “师舟。”温玉容抬起脸,悠悠笑了一下,“我把他带走了。”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师舟浑身生寒,他立刻冲到了马车上,却看到方才还靠坐在马车上的人已经倒在下去,唇角跟温玉容一样,流出了黑血。 “陛下,申珏。”师舟几乎是抖着手把申珏扶起来,“没事,没事,我带你去找大夫。” 申珏疼得脸色全白,他听到了外面温玉容的话,明白此时发生了什么,温玉容要跟他一起死。 师舟把人抱下了马车,一边叫着“大夫呢”,一边在运用内功飞快地跑,申珏躺在师舟的怀里,突然想起了前世,师舟也是这样抱着他,到处找御医。 那时候他心口也疼,跟现在一样疼。 申珏目光渐渐移到了师舟的脸上,他慢慢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衣袖,“师舟。” 因为太疼,他说话很慢。 师舟没低头,只说:“别说话,省点力气,知道吗?” 申珏疲倦地眨了下眼,在这个境,他太累了,所以他不想再回来了,温玉容和他都要死,那就只剩下师舟,如果师舟是境主,这一切又要重新来过。 “你陪我好不好?”申珏一字一句地说。 师舟的脚步猛地停住了,他眼睛已经变成通红。 申珏能更感觉到浑身力气的流逝,所以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袖,“好不好?” 师舟低头看着申珏,申珏的唇色都已经发青了,明显活不了,他了解温玉容,温玉容看似温和,可做事绝不留余地,他要带申珏一起下黄泉,他师舟是拦不住的。 师舟看出申珏眼里的希冀,可没看出爱意,他抿着唇,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好,我陪你一起下去。” 他把申珏放到了地上,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你还记得这把匕首吗?”师舟把匕首给申珏看,“工部打的,到我手里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把它带了出来。” 这把匕首跟申珏前世自杀的匕首是同一把。 申珏已经没力气说话,他微微闭着眼,胸口的起伏都变慢了。师舟看着申珏,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当初我没……” 这个问题并没有问完,师舟就自嘲地笑了一下,“算了。” 话落,他就拿着匕首毅然地捅进了心口。 …… 温玉容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那些士兵给他松了绑,也算全了一点体面。 他看着头顶上方碧蓝无云的天空,低低笑了一声。 前世他知道申珏死讯后,就毅然离开京城了,最后去到了岭南,他在那里生活了五年,学了很多东西。 然后再重新回到京城,那时候师舟已经从一个大将军变成一个酒鬼,不是在这个酒坊,就是在醉倒在哪个街头了。师浩然一开始还管,后面见管不住,就不管了,任师舟随便去,只当没这个儿子。 只是师夫人不忍心,实在派人偷偷来找师舟。 温玉容花了点时间才找到醉在酒坊厢房的师舟,他等师舟醒了,才当着对方的面,在酒里下了毒。 他给师舟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温玉容先喝了自己的那杯,就侧过头看着师舟。师舟坐在床上,盯着那杯酒杯看了很久,才虚浮着脚步走过来。 他端起酒杯之前问了温玉容一个问题。 “玉容哥,你说人后悔有用吗?” “也许有吧。”温玉容轻声答。 师舟死了,但温玉容提前服用了解药。 众人只当师舟是喝多了,心悸而亡,而温玉容重新回到了丞相府,甚至重归仕途。 他当上了国师,因为他算出了大魏好几次的大灾,申蔚即使不信鬼神,但也被温玉容的本事吓到,奉他为国师,还为温玉容建了一个国师府。 温玉容在那里一呆就呆了十五年,占卜其实消耗的是占卜人的生命,温玉容每占卜一次,就会老上一点,最后才四十岁已经跟八十岁的老翁一样了。 申蔚看到温玉容,都觉得害怕,觉得温玉容太邪乎,他有派人监视温玉容,探子说温玉容夜里都不睡,一直盯着星宿,不知道在算些什么。 温玉容其实一直在招魂,回到皇宫,是因为这里是申珏呆了最久的地方,申珏死后的魂魄最有可能呆在这里,可是他从来没有招到申珏的魂,没招到,只能代表申珏的魂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重生之后,温玉容发现了师舟跟他一样也重生了,所以他开始伪装,后面师舟代替他进了宫,他还发现申珏也是重生的。 岭南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忘掉一切事情,温玉容想给申珏服用,这样,申珏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他就会忘掉当年的金銮殿之辱。 温玉容在本来的药方里还加上他的血。 其实药和血都放在了早膳里,申珏不知道,还以为是平时喝的药。 除此之外,他给申珏下了蛊,母子蛊,母蛊在他身上,子蛊在申珏身上,所以他死,申珏也绝对活不了。 他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申珏渐渐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温玉容晚上入睡,在梦里,他听到了很多声音,见到很多画面,这些记忆不是属于他的。 是申珏的。 虽然醒来后,就不记得那些东西具体是什么,但他知道申珏很痛苦。 所以他想好了,如果申珏恢复记忆,他就会带申珏一起下黄泉,这样申珏就不用再痛苦了。 …… 如果我不能护住你,那我就亲手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 你们发现他们死法调个了吗?下一个世界写什么呢?我在修仙和ABO里纠结。 师父:操碎了心,徒弟不要随便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温玉容不算完全觉醒,只是梦见了一点点东西。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1) 天色昏暗, 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头顶上方, 十几个衣着华丽的男女提着剑走在丛林里,眼神不住地往四处看。 其中最年长的左手拿着路引法器, 走了数步后停了下来, “各位师弟师妹,妖兽的禁地就在前面了。” 说话的是天水宗的一指峰的大师兄吴旷柏, 这次他奉师命带同门师弟、妹来参加五年一度的契妖会。 每次参加契妖会的修士不算少数, 因为在契妖会上他们可以与一只妖兽结成契约。一旦结成契约, 他们未来的修道之路只会更加方便。 契妖会会开一百天, 在这一百天里,众人可以随意在里面寻找自己喜欢的妖兽, 但人都是贪心的, 禁地里不乏低级未开智的妖兽。 不提精力和时间, 这种妖兽即使好好培养, 资质也有限。而且一旦和一只妖兽结成契约,以后再也无法参加以后的契妖会,所以众人在这一百天的时间内都会尽可能寻找资质高的珍兽。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 每次契妖会给各宗门的名额有限,能来的都是门中优秀弟子,不优秀的来了这里也是送死。 天水宗作为天下第一宗,名额才比别人多了一点, 其中一指峰今年能来的有十七人。 众人听到禁地就在前面,面上兴奋和紧张交杂,要想跟妖兽契约, 自然也要付出,不少前辈进了禁地就再也没有出来,甚至连尸骨都没有。 吴旷柏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运气不好,转了一圈都没碰到什么妖兽,最后空手出来,这一次他下定决心要带一只妖兽回去。 在他们这一行人小心翼翼进入禁地的时候,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片刻,一只小小的身影从树下蹿了下来,飞快地往里面跑。 若有旁人看到,就会发现那是一只雪地松鼠,那只松鼠动作矫捷,一路没停,最后钻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里有一张石床,而床上正躺着一只狐狸,那狐狸很大,即使窝成一团,也几乎快占满了整张床,而它的那九条尾巴,两条在怀里,三条在身后,剩下的全部掉到了床下。 雪地松鼠顺着九尾狐的尾巴爬了上去,还没爬到头那里,小小的身子就被一只大爪给摁住了。 “又去哪里玩了?”九尾狐抬起头在雪地松鼠的身上嗅了嗅,“有人的味道。” 申珏被一只狐狸爪子摁在底下,想挣扎都挣不开,只能放弃地躺好。 他已经恢复记忆有几个月了,这个境跟他原本呆的地方有一点点相似,在这里有很多梦想成仙的人。 譬如解沉。 解沉是个皇子,但十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天下第一修真门派天水宗,拜在了一指峰的长老的门下,成为了亲传弟子,然后仅短短八年时间,他就已经结丹了,成为了这几百年里天水宗修炼最快的弟子。 今年是解沉第一次参加契妖会,他在这里会遇见上古奇兽九尾狐,并结成契约,也就是申珏旁边的这一只。 这只九尾狐名为符九阴,不知活了多少年了,一直呆在禁地里,好吃懒做,有时候吃了东西,连垃圾都不会丢。在申珏来之前,这个山洞臭气熏天,即使有修士路过,都会屏住呼吸迅速逃走,没人会知道这里面住着一只九尾狐。 符九阴是在几十年前捉到申珏的,他本来准备把申珏吃掉,但看着申珏软瘪瘪的肚子,没几两肉的身体,决定再养几天,反正他还不饿,而申珏没被吃掉,倒差点被熏死。 松鼠对自己的窝是非常讲究的,跑不掉的他把符九阴的山洞打扫了一遍,主要是把那些垃圾全部拖出去。 符九阴捉到申珏就给他下了一道禁令,只要申珏逃,就会当场倒地晕过去。下完禁令的符九阴满意地睡觉去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山洞大变样了。 垃圾没了,臭味没了,只有一只累瘫倒在地上的雪地松鼠。 就这样,申珏在符九阴的身边留了下来,成了一个打扫卫生的小弟。 他们住在一起几十年,符九阴有时候看申珏打扫卫生速度太慢,便想帮申珏修炼成人形,这样申珏就不用两只小爪子费力地去拖垃圾了。 他给申珏采了不少灵叶灵花,也不管申珏受不受得了,拔苗助长式给对方喂。 一般的妖兽要想修炼成人形,起码都要个几百年,而申珏出生两年就被符九阴捉住,靠着本能活下去后,又被填鸭式喂养,中途不知道晕死过去多少次。 每次申珏晕过去,符九阴就回去睡觉,他想得开,若是申珏没撑过去,他就把对方吃掉。 但申珏撑过去了,并在五十岁的那年就修炼成了人形,这让符九阴都有些惊讶。 而申珏修炼出的人形模样,更让符九阴惊讶了。 “你怎么变得跟我一模一样?”符九阴捉着自己的一条大尾巴,懒洋洋地挠了挠下巴。 妖兽第一次幻形便决定了日后的模样,大部分的妖兽都会提前在脑海里想好自己要变成什么样子,这样变成来的人形差不了多远,可那些妖兽都有父母前辈带着,知道该怎么做。 符九阴可不教这个,申珏变形的时候,脑子里只闪过了符九阴的脸,所以他变成了符九阴的样子。 但并不完全相似。 狐族天生魅惑,更别说是符九阴这种九尾狐了,他原形全身雪白,但人形时,眉心却有红色火苗的纹路,更是给这张脸添了不可言状的妖异。 而申珏这张脸只说能画虎不成反类犬了,既没有火苗纹路,皮囊也没有符九阴.精致,甚至因为修炼时间太短,连尾巴和耳朵都有些无法控制,时常会露在外面。 “算了,一样就一样吧。”符九阴大部分时间里只想着吃和睡,所以并不介意申珏变成跟他很相似的脸。 但申珏介意,所以他很少变成人形,还是用原形去清理卫生,这让符九阴有些不满,但看申珏勤快,也没说什么了。 在申珏心目中,符九阴虽然强大,可却没有办法照顾好自己,所以他认为自己和符九阴是相依为命,而不是他在符九阴手底下艰难求生。 就在申珏认为是相依为命的第六十二年,符九阴遇到了解沉。 他们结成了契约,符九阴跟着解沉离开了禁地。 申珏跟着符九阴一起出去了,他每日就是以原形蹲在符九阴的肩膀上,因为年纪太小,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没开智的普通妖兽,所以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 可符九阴这个大妖一出山便引起整个修仙界的轰动,谁都没想到一个年仅十八岁的修士可以跟一只上古九尾狐结成契约。 契约分为两种,一种是妖兽契约,一种是灵魂契约,前者只要主人死了,妖兽便可以另跟主人,后者则是主人死了,妖兽会跟着一起死。 不少人打起了符九阴的主意,就决定杀掉解沉。符九阴一改往日懒洋洋的样子,帮解沉挡了很多危险,连申珏都很惊讶。 想杀解沉的人很多,其中还有魔修,当中又以薛问春为首。薛问春天资极高,甚至在解沉之上,而他修炼的时间也比解沉多上几百年,所以解沉好几次都差点死在他手里。 符九阴虽然想护着解沉,但修真界有些比赛却不让妖兽入场。 在此境中,人魔虽然对立,但大部分时间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每五年会举行一次大型切磋比赛。 薛问春在比赛中对上了解沉。 符九阴有点想私底下把薛问春给杀了,但解沉猜出了他的心思,不让他去,说想要堂堂正正跟薛问春打。符九阴知道解沉是打不过薛问春的,可解沉又不让他去,他想了下,便让申珏去。 申珏虽然道行低,但拥有一张跟符九阴极其相似的脸,所以符九阴给申珏身上罩了一个障眼法后,就让申珏去假意投奔薛问春,伺机杀了对方,这样一来,他也不算违背解沉的命令。 但申珏的刺杀失败了,甚至薛问春识破了他,因为虽然相貌能变成一模一样,可申珏骨子没符九阴身上的魅惑。 薛问春强行把申珏变为了原形,发现是经常蹲在符九阴肩头上的松鼠后,便拿申珏的命去要挟符九阴。 可符九阴理都没理,因为他正忙着给解沉开小灶,免得解沉死在赛台上。 等不来人的薛问春生气了,直接砍掉了申珏的尾巴,叫人给符九阴送过去,还是没等到回复后,他又想起了申珏那张跟符九阴极其相似的脸,于是强行把申珏变为了人形,各种亵.玩,把人玩死后,就直接把申珏的尸首丢到了天水宗的山门外。 一只断了尾的雪地松鼠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因为体型太小,好长时间后才被人发现。 有人认出了申珏,把申珏送到了解沉那里。 解沉看到申珏的尸首,愣了一下,就转交给符九阴。 符九阴没接,只瞥了一眼,懒洋洋地说:“丢了吧,我现在不吃生.肉了。” 跟人呆久了,他也学会了吃熟.肉。 申珏的魂在之前还没散,听到这句话,魂魄才终于散掉了。 对于符九阴来说,申珏只是他的储备粮,他连同类都吃过,怎么会在意一只只陪了他几十年的雪地松鼠呢? 但对申珏来说,那几十年便是他的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  【ABO晚点写吧,因为我还没想好剧情,所以先写修真好了。】 提问:符九阴是什么垃圾?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2) “有修士来了。”申珏对符九阴说。 符九阴听到这个, 并不怎么感兴趣, 松开了申珏,翻了个身, 两只后爪分开, 露出雪白的毛绒绒肚子,现在尾巴全掉在了地上。 申珏想了下, 顺着对方皮毛爬到了符九阴的胸口处, “你想跟修士结成契约吗?” “为什么要结?在这里呆着多舒服。”符九阴懒洋洋地说, 爪子一挥, 把申珏从他胸口处赶了下去。 申珏掉在地上,还滚了一圈, 爬起来的时候, 忍不住晃了晃脑袋。符九阴说完这一句话, 又继续睡觉了, 他总是在睡觉,只会饿了才醒。 申珏想了一下,又钻出了山洞, 爬上了离山洞最近的一棵树上。他在上面有个窝,平时偶尔会过来睡。申珏钻进了窝里,就抱住了一颗红松果仁往嘴里塞。 塞完之后,申珏:“……” 该死的, 无法克制生物本能。 算了。 他一边吃着红松果仁,一边想事情。解沉这次进来,一定会碰上符九阴, 到时候符九阴就会跟解沉定下契约。他想在符九阴之前,跟解沉定下灵魂契约,这样的话,符九阴怎么都会保住他的命。 不过解沉未必会跟他这个只活了60多年的松鼠定下契约,所以就要采取一些办法了。 十二个时辰,符九阴差不多要睡十个时辰,其实申珏自由活动时间很多,符九阴大部分时间是不管申珏的,所以申珏偷偷跟上了解沉。 申珏在禁地住了很多年,对这一块已经了如指掌,而且因为他身上有九尾狐符九阴的气息,禁地里还没什么妖兽敢对他动手。 解沉这一行人进入禁地之后,便全部分开了,因为如果几个人走一块,万一遇上一只珍兽,在打败珍兽前,那几个人估计还要再掐一顿,不少修士为了一只珍兽同门相残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为了防止同门相残,天水宗的弟子进入禁地后就会分开。 此时申珏就坐在树上盯着树下的解沉看,解沉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在水底跟一条水蛇打了很久,最后是刺中了对方的七寸,才游了上来。 解沉不愧是天运之子,申珏跟踪他这一路,已经看到他碰上了很多妖兽了,不过他似乎有自己的目标,并没有急着定下契约。 解沉在树底下疗伤,将手臂被咬到的地方简单包扎了一下,又吃了几颗丹药。做完这一切,他不动声色地往树上瞥了一眼。 这几天,他一直感觉到有东西在跟踪他,不过对方没出手,他便不准备打草惊蛇,但心里还是有警惕。解沉想了一下,干脆靠着树假憩了起来,看对方会不会出手。 申珏发现解沉睡了,又抬头看了下天色,发现离符九阴醒的时间差不多了,就顺着树枝爬到另外一棵树上,回山洞的中途还抱了一颗榛子。 他刚到山洞里面,就发现符九阴已经醒了,此时幻成了人形,狐狸眼微微一眯,一伸手,申珏就到了他手里。 “啧,又去哪里玩了那么久?”他抬手拍了下申珏的松鼠脑袋,榛子就到了符九阴的手里了。 符九阴从申珏嘴里抢到榛子后,就丢进了自己嘴里,又把申珏丢到了床上,“你现在天天弄得一身人味,去做什么了?” 申珏每次被符九阴一丢,都要滚上一圈,才能爬起来。他头晕目眩地爬起来,又被符九阴的大尾巴压在了下面。 “我看到好多修士,他们身上有丹药,我在想有没有机会拿到。”申珏说。 符九阴似乎对修士一点兴趣都没有,伸手打了个哈欠,“饿了,出去找东西吃。”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申珏见状,连忙从符九阴的尾巴爬了出来,然后就顺着对方的尾巴,噌噌噌地爬到符九阴的肩膀那里坐着。 符九阴的捕猎非常简单粗暴,而且一顿还吃得多,今天他就捉到了一只倒霉的狼妖。他拿着狐狸爪子给对方开膛破肚,申珏就坐在树上,采果子,把嘴巴填满了,符九阴也吃得差不多了。 符九阴是妖兽,行为举止并不能以人的目光看待,后面跟了解沉,才勉强好一点,所以这样的一只妖,想让他爱上自己,太难。申珏暂时想不到办法,只能先护住自己的命。 眼见符九阴吃完了,申珏顺着树爬了下去,刚爬下去,就被符九阴抓住擦了擦嘴。 申珏:“……” 符九阴擦完嘴,又把申珏丢开了。 而申珏方才还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皮毛上顺着多了血迹和不明污渍,他尾巴直接炸开了毛,但只能认命地跟上符九阴。 符九阴捕猎完就要去泡澡,申珏现在脏兮兮的,只能跟着一起去,但符九阴很过分,在申珏脏兮兮的时候,他不允许申珏跟他泡一个池塘,申珏要自己单独挖坑,取水,单独泡。 好在虽然身形是松鼠,但他会点法术。申珏弄出一个小水坑出来后,就立刻跳了进去,仔仔细细把脏了的松鼠毛洗干净。 而符九阴则是以狐形懒洋洋地泡在水里,九条大尾巴全部浮在水面上,狐狸眼微眯,似乎又睡着了。 申珏洗完之后,就跳进了符九阴泡澡的池塘里,两只爪子努力帮符九阴搓澡。 符九阴体型很大,一顿澡搓下来,起码要两个时辰,中途符九阴一直处于睡着状态,申珏自己爬上爬下,水上水下,各种辛苦。 搓完后,申珏只能瘫在池塘旁了,过了好久,才爬起来,准备把嘴里藏着的食物吃掉,脑袋就挨了一下。 那些果子瞬间到了符九阴的手里。 符九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的人形,一身雪白.肉在阳光下到了晃眼的地步。他把抢到的食物丢进了自己嘴里,又把申珏抓到跟前,修长的手指戳了戳松鼠肚,“上次的红松果仁比较好吃,你多囤一点。” 申珏把爪子擦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只能点头。符九阴就是强盗行为,喜怒全靠心情,申珏挺心平气和的,因为他并没有把符九阴当人看。 只不过是一只修炼成精的畜生,没必要跟畜生计较太多。 符九阴说完就从池塘里站出来,变成了原形,甩了下毛,才往山洞里走。申珏被水珠溅了一身,又擦了把脸,才跟上符九阴。 很快就入夜了,符九阴白天睡饱了,夜里还算精神。他夜里并没有什么事做,就坐在山洞外盯着头顶上方的月亮看。 申珏坐在他旁边,给符九阴剥松子。 就是因为申珏会伺候人,好使唤,符九阴才留下了申珏的命,甚至符九阴默许申珏可以到处去玩,只要他醒的时候,申珏要在身边伺候就可以了。 前几世的申珏以为这是依赖,其实只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使唤罢了。 好不容易剥完了一小堆,符九阴一口就吃光了,还对申珏眯了眯狐狸眼,“快点剥。” 他的话音刚落,远方就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声音之凄惨,让申珏都忍不住侧目,可符九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动了下尾巴。 对于妖兽们来说,他们并不欢迎修士的到来,修士们来这里,就是想把他们当奴隶给捉走,他们以后就只能为修士卖命,甚至辛辛苦苦囤的好东西全部要被拿走。 大部分的妖兽都天性骄傲,怎么会愿意臣服在修士手下,所以一旦对上了,就会打得你死我活。 符九阴没这个困恼,这些年闯进他山洞的修士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基本都被他杀了,符九阴不喜欢吃人肉,嫌酸,所以他杀了人后,申珏就要把修士的尸首拖出去,再埋起来。 鬼哭狼嚎的声音还在继续,符九阴嫌烦,手指一动,设下了一个结界,把申珏刚剥完的松子全部塞进嘴里,就回石床上睡觉去了,而申珏等符九阴睡着后,钻出了结界。 这结界隔音,可出不可进。 符九阴这一觉,起码要睡到明天中午,所以申珏可以出去很久。 动物对气味都很敏感,申珏嗅了一路,才终于找到解沉。 解沉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少女。那少女衣着华丽,似乎跟解沉认识,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紧紧地跟在解沉后面。 “解沉,这里太吓人了,我可不可以跟着你啊?” 解沉走在前面,对于此话,没有回头,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他们走了一段路后,少女似乎累了,就想停下来休息。解沉看了下天色,便同意了。 解沉平时一个人的时候,都是随便找了一根树枝躺下,但这一次有别人,所以他看着少女从储物戒指掏出一样又一样的东西,连床都有。 少女避开解沉使了一个净身术,才躺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而解沉似乎为了避嫌,在几丈远的树下打坐。 申珏在树上看了许久,见少女睡着了,便悄悄爬了下去,使了一个障眼法,把少女用结界隔断,而他自己摇身一变,变成了少女的模样,再从床上起身,逶迤前行,往解沉那边去。 申珏刚走近,解沉就睁开了眼。 解沉身为天水宗的天才弟子,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皎如玉树,目若寒星,朱唇皓齿。 申珏脚步没停,一直走到了解沉的跟前,才轻声说:“解沉,你饿吗?” 他蹲下来,还没从怀里拿出东西,一把剑就横在了申珏的脖前。 解沉淡漠地看着他,“不饿。” 申珏瞥了下脖子上的剑,暗暗皱了下眉,没道理对方那么快就认出他吧。 其实解沉的确没那么快发现眼前的少女是只松鼠变的,而是因为这个少女在天水宗的时候就一直对解沉死缠烂打,而解沉对儿女之情没兴趣,所以一直尽量避开对方。 这次是因为他无意遇见对方,还救了对方一命,见少女实在吓得不轻,才允许对方跟他同行,但他对少女有着提防。 “不饿就不饿吧,干嘛拿剑对着我?”申珏往后退了一点,假意抱怨了一句。 而就在此时,树上突然掉下来一颗果子,申珏本能性地伸出手接住,直接塞进了嘴里。 解沉见状,眼神微微变了。 少女出身名门,从小娇生惯养,即使来到禁地,都是锦衣玉食的,睡觉还要用专门的床褥,怎么会洗都不洗,就把野果子一口吃了? 而申珏吃完后,顿了一下,他偷瞄了下解沉的眼神,见对方眼神果然变了,就立刻往后逃。 穿着女人的衣服跑不快,申珏跑了一会,就变成了原形,迅速地爬到了树上,在树枝间穿来穿去。 因为申珏熟悉地形,解沉追了一段路就看不到申珏的身影了,同时他担心少女出事,所以还是放弃继续追上去,返回了原地。 他回去后,先去查看了少女,发现对方只是被障眼法遮住了,才又坐在了原处打坐。 方才他似乎看到了对方的原形,特别小的一只,有点像老鼠。 那只妖兽为什么要变成人的样子接近他? 解沉皱了下眉。 作者有话要说:  申珏:你才老鼠! 一更。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3) 想到这里, 他抬了下头, 看向头顶的树。 方才掉下来的果子好像是橡子,此果苦涩, 寻常人和动物都不爱吃。 而申珏那头, 好不容易甩掉了解沉,却迎面撞上了其他修士。 那个修士看年纪大约二十多岁, 长瘦脸, 衣服破破烂烂, 不知是哪个落败的门派里出来的, 连好衣服都没一件。 他看到申珏在树木间窜来窜去,笑了一下, 就直接飞到了树上, 拦住了申珏的去路。 “好肥美的小老鼠, 我正好饿了。” 大部分的修士都已经辟谷, 平日只吃些辟谷丹,但有一部分修士,虽然修仙, 但依旧改不了凡人的习俗,贪恋口腹之欲。 申珏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盯着对方,那修士见申珏看着他, 又是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小老鼠, 过来。” 那丹药一看就是下品丹药。 申珏立刻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逃去,可那修士不知是饿了多久,对申珏追求不舍,闹得申珏没办法只能往身后丢法术。 法术一丢,修士眼睛倒是亮了亮。 符九阴不是个好师傅,但他会的都是高阶法术,所以教给申珏的也都是高阶法术。修士进来有好长一段日子了,还没遇见会用高阶法术的妖兽。 故而修士一开始只是想吃申珏,实在吃不到就算了,但看到申珏使出的高阶法术后,铁了心要捉到对方,把看家本事全部拿了出来,甚至还拿出了捆仙绳。 最后申珏被五花大绑,吊在了树上。 “小老鼠跑得还真快,要不是小爷我法器多,还捉不住你。”修士走到申珏面前,看着申珏被绑成了粽子,哈哈大笑,还动手戳了戳申珏的小肚子,“别挣扎了,没爷的命令,这绳子可不会松开你,你先老实交代,你这些法术从哪学的?” 申珏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其貌不扬的修士被捉到手里,这人衣衫褴褛,却有一身好法器,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可当务之急不是思考这个,要先想着怎么逃出来。 “我说了,你就放我走吗?”申珏想了下,才开口。 “哇,会说话。”修士似乎没想到申珏还会说话,在这里很多妖兽都不会说话,见到人只能张开一张大嘴扑过来,“看来小爷我捡到宝了。你赶紧告诉我,我知道后就放你走。” 这话听起来并不怎么让人信服。 但申珏还是实话实话了,“我跟九尾狐学的。” 听到“九尾狐”三个字,修士的眼睛是彻底亮了。 九尾狐是什么存在? 是上古奇兽,别说几千年了,几万年都不一定能遇到一只,谁能见到九尾狐,并降服对方,成仙岂不是指日可待? “你说的九尾狐在哪?”修士急忙忙道。 “你先松开我,我再说,要不然你杀了我,我也不说。”申珏把脸一扭,不看修士。 修士嗳嗳了两声,“小祖宗,好好好,松开你。” 只不过是听到“九尾狐”,申珏就从“小老鼠”变成了“小祖宗”。 修士收了捆仙绳,申珏立刻跳到了地上,他抬头看着修士,“你要去见九尾狐吗?他很凶的。” “富贵险中求,你说它在哪?” 申珏伸出爪子,指了指某个方向,“那里,有个山洞,门前一颗松树,山洞就是九尾狐的住处。” 修士听到这话,却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开了智的妖兽都会建一个自己的府邸,不说富丽堂皇,但也是十分隐蔽的住处,上古奇兽居然会住在一个破山洞? 修士眼珠子转了转,“好,我知道了。”话落,又拿捆仙绳把申珏绑了,这回没倒吊在树上。 他把申珏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小老鼠,等我见到九尾狐再放你走,现在我太饿了,我要先去找点吃的。” 申珏被迫窝在对方的怀里,并不害怕,这修士不知他话的真假,不会冒然杀他,而符九阴翌日中午就会醒,也就是他最迟明日中午会发现申珏不在。 申珏身上有符九阴的禁令,无论申珏去哪,他都能知道,所以申珏不担心符九阴会找不到他。 唯一担心的是符九阴可能不会来找他,那申珏只能把修士往符九阴那边带了。 修士捉到了一只鸡,仔细扒了毛,往火上一烤,还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壶酒。待烤鸡完成,他把申珏从怀里抓了出来,往旁边一放。 他喝着酒吃着鸡,时不时看下天色,吃完后,他把火给灭了,又抓着申珏上路了。 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走到了申珏先前逃走的地方,也就是解沉此时打坐的地方。 解沉早就睁开了眼,眼睛看着修士来的方向。 修士似乎也探到了解沉的气息,人还未看到,就先打了声招呼,“小兄弟,别紧张,我瞧着这边空气好,过来坐坐,不做其他事。” 他走到了离解沉几丈远的地方,并没有看少女沉睡的地方,只是看了解沉一眼,就坐了下来。 解沉看了修士一眼,目光突然盯住了对方的胸口。 熟悉的气息。 “你怀里是什么?” “啊,说它啊。”修士把申珏抓了出来,“刚捉的,肉嫩,你要吃吗?” 他拿申珏出来的同时,给申珏下了个禁言。 解沉看到申珏的时候,眼神有了一丝变化。这只松鼠似乎就是他刚刚见到的变成同门的那个家伙。 修士拿着申珏在解沉面前晃了几眼,又塞回了怀里,随后便找解沉说话,不过解沉是个闷葫芦,问十句不一定能答一句。 倒是少女被声音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声音里还有睡意,“解沉,你在跟谁说话啊?” “哇,这里还有个师妹,师妹你好。”修士跟少女自报了家门,“我是阴山宗的马有,今年三十了,还未请教师妹芳龄?” 少女没想到这里突然多出一个男人,吓得立刻下了床,躲到了解沉后面。 马有见人被吓跑,反而乐呵呵一笑,走到了少女的床榻旁,伸手摸了摸,露出惊喜的表情,“这床是个好东西,师妹能否借我躺一下?” 说完,也不待人回答,就自顾自地躺下了去。 少女的脸都气青了,当场就想拔剑,但解沉摁住了她,传音道:“别轻举妄动,这个人修为很高。” 少女愣了一下,她见那人一幅破落户的样子,至于那阴山宗听都没听过,还能是位高人? 不过她知道这年代不少人会故意隐去宗门名字,为的就是降低敌人的警惕。契妖会上,除了妖兽杀修士,还有很多修士杀修士的,为的就是对方身上的法宝。 甚至有人每年都不跟妖兽定下契约,就是为了进来抢法宝。 因为解沉的话,少女只能忍下脾气,气鼓鼓地在解沉旁边坐下,但目光忍不住瞪着占了她床的马有。解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少女瞪了一会,就看到马有从怀里拿出了一只松鼠,放到了她的枕头上。 “来,小老鼠,我们一起睡,可别说我亏待你,早点睡,明日还要早点出发去捉那九尾狐。” 九尾狐? 少女眼睛一下子变圆了,迅速地看了旁边的解沉一眼,而解沉闭着眼,脸上表情并无变化。 …… 马有把申珏从五花大绑变成了只绑一只后脚,就自顾自睡觉了,而申珏等了许久,见对方气息平稳后,就偷偷摸摸从床上爬了下去。 捆仙绳虽然绑在脚上,但绳子很长,申珏溜到了少女的身边,蹲坐着,偏了下脑袋。 少女眨巴了下眼,见申珏皮毛光滑,实在可爱,忍不住试探地摸了申珏一下。见对方没反抗后,又忍不住多摸了几下,随后就对旁边的解沉小声说:“你看,它好可爱。” 解沉睁开眼,瞥了下少女旁边的雪地松鼠,冷漠道:“不知多久没洗澡了。” 话落,少女嗖的一下收回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少女:awsl ……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4) 解沉又重新闭上了眼, 但并没有松懈下来。 眼前的这只雪地松鼠跟刚刚变成少女的那只东西气息很像, 身形也像,估计就是同一只。 不知它接近他们是想做什么。 少女虽然收回了手, 但眼睛还是忍不住看着申珏, 她想了下,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把瓜子。 “吃吗?”她把瓜子递到了申珏的面前。 申珏还没伸手抓, 腿上的捆仙绳就动了一下, 随后他就被扯回到了马有的旁边。 马有没睁眼, 只是一只大手摁住了申珏, 让申珏无法逃脱后,才笑嘻嘻地说:“夜里吃那么多, 当心拉肚子。” 少女闻言, 忍不住瞪了马有一眼, 可对方压根没看她, 她只能把瓜子重新收回去。 床被霸占了,少女只能靠在树干坐着,她想跟旁边的解沉说说话, 可对方一直闭着眼打坐,她只能无聊盯着面前的草。 夜渐渐深了,少女有了困意,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雪地松鼠正被迫摊开了肚皮, 马有一根手指从上摸到下,还每次都要捏一捏爪子。 申珏有些生气了,在马有又摸了一次后, 他抱住对方的手指狠狠地咬了下去。 毕竟是高阶妖兽,这一口下去,马有手指直接多了两个血洞,他吸了口气,把手收了回来,“小畜牲,牙口挺利。” 话落,他手里使出了法术就往申珏身上打去,而申珏早有心理准备,嗖的一下冲到了解沉那里。 解沉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没防备,被申珏顺着手臂直接爬到了肩膀处。 马有起了身,把手上的血迹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跑挺快。”说着,他就往解沉那边走,申珏一看,又蹿到了解沉的脑袋上,两只爪子紧紧地抓着解沉的发髻。 少女被动静惊醒,一醒来就看到马有往这边走,立刻就亮了剑,“你干什么?” 马有脚步顿了一下,对着少女挤出一个笑脸,“没干什么,我只是把不听话的小畜牲捉回来。” 解沉已经睁开了眼,他伸手把申珏从自己的头上捉了下来,朝马有丢了过去。马有笑嘻嘻地说了谢谢,就把申珏用捆仙绳倒吊在树上了。 少女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皱了下眉。她认为他们进入禁地,目的是为了跟妖兽结成契约,而不是在里面虐玩妖兽。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它?你要不喜欢它,就放了它吧。”少女对马有说。 “师妹真是有菩萨心肠,但这小东西你看着它可爱,实际上坏心思多得很。”马有慢悠悠地说,“况且不过是个未开智的畜牲,师妹何必那么在意,如果师妹实在喜欢这小畜牲,我也可以勉强送给师妹,只要师妹让我从你那挑一件法器。” 未开智的妖兽换一个法器? 少女根本就不会答应,所以她只能撇开了脸,气鼓鼓地看着远方。 而此时,一直沉默的解沉开了口,“你要什么法器?” “喲,师弟,你想跟我换啊?你那有什么法器?”马有似乎起了兴趣,立刻往前走了两步。 解沉看着马有,报了几件法器的名字。 在修真界中,法器分为三个等级,天中地三层,其中以天法器最为稀少和名贵,大部分的修士能有几件中法器已经很不错,解沉刚刚报的就是几件中法器的名字。 少女听到这话,不由很惊讶地看着解沉,“解沉!” “你换吗?”解沉没看少女,只对着马有说。 马有摸了摸下巴,“这些太普通了,你身上应该有天法器吧?” “有,可你手里这只松鼠不值。”解沉冷静地说。 马有闻言,似乎没了兴趣,重新坐回床上去了,“我只跟天法器换,其他的不稀罕。” “你这人!”少女忍不住出声,“中法器换一只未开智的妖兽还不够吗?况且你又不喜欢它,只会作践它。” 马有不答话,嘻嘻一笑,重新躺下去继续睡觉了。 而申珏还被倒吊着,被风吹得一荡一荡,他被马有下了禁言,要不然还可以说他知道九尾狐的踪迹,让解沉跟这马有打一顿。 捆仙绳只听主人的命令,刀剑无用,一旦被绑上就很难挣开,申珏现在只能被吊在这里。 这一绑就是大半夜,天色渐渐亮了,马有起床弄个净身决,才把申珏放下来,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做完这些,他转身看向解沉和少女,笑嘻嘻地说:“师弟,师妹,我现在要去九尾狐的洞穴,就此告别。” 他说完就一个闪身决,消失在二人面前。 少女听到马有又一次提到九尾狐,忍不住问解沉,“解沉,真的有九尾狐吗?” “不知。”解沉站了起来,冷淡地说,“走吧。” “等等,我还没洗漱。”少女精细地洗了脸,重新挽发,还换了一身衣服,才跟上解沉,至于被马有睡过的床,她不要了。 …… 而申珏那边,马有离开解沉两人很远后,他就把申珏拿了出来,丢到了地上,捆仙绳一头绑着申珏的脖子,一头绑在他的手腕上。 “好了,小老鼠,带我去见九尾狐吧。” 申珏没反抗,真带着马有往符九阴那里去,等快到了符九殷的山洞时,马有却停了下来。 “等等,先不急着去,先吃点东西。” 马有把申珏重新塞回了怀里,就去捕猎了,他抓到了一只田鸡,跟昨日一样,烤了吃了。 申珏窝在他的怀里,闻着外面的香味,也有些饿了。他从昨夜到现在还没进食过。 说来奇怪,马有衣服破破烂烂,可身上并不臭,甚至还有一股草药的香味。 马有吃饱后,让申珏带着他继续上路,这一上路,就碰到了其他人。 对方不止一个人,是五六个走在一起。马有看到他们,直接停了下来,“各位道友,借过。” 可他还没动,那群人都就动手了。 马有遇到想夺法器的修士了,其实这群修士跟了马有一段时间了,他们见马有修为不高,但身上全是好法器,便起了贪婪之心,悄悄跟了上来,昨日他们又偷听到申珏跟马有说九尾狐的下落,更是不愿意放过马有了。 昨夜没动手的原因是因为马有跟解沉他们呆在一起,这些人是知道天水宗的解沉的,不提解沉本人有多厉害,他们也不敢随便去招惹天水宗。 但马有,一个野鸡宗门出来的家伙,就无需顾及,而且马有那身上的法器说不定也是从别人那里抢过来的。 马有见到他们出手,立刻把申珏塞进了怀里,转身就逃。那几个修士自然不愿意放过马有,一路穷追不舍,最后追到了一汪湖泊处,马有看了下深不可测的水,再看了下追上来的修士,二话没说就跳了下去。 马有带着申珏往深处游,他能屏气,可申珏作为松鼠形态,憋不了那么久的气,他想挣开马有,却被对方死死地抓在手里,一直往水下带。 最后,申珏没办法只能变成了人形。 马有似乎愣住了,他盯着申珏看了一会,随后又抓住了申珏的手腕更加往水里游。 那几个修士不敢下水,因为不知道这水里有什么妖兽,普通湖泊可没这么深的水,这一看里面肯定住了什么东西,所以他们准备在上面等马有出来。 而马有抓着申珏一直往深处游,直到一个洞府处,他对着洞府的门使了个法术,就闪了进去。 洞府里面没有水,马有一进去,就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拿了一件袍子丢给了申珏,“穿上!” 他素来说话都是嘻嘻哈哈,这还是第一次那么严肃。 申珏没拒绝,把袍子穿上了,这件袍子跟马有身上那件是一个款式,蓝条白底的宽袖袍,因为没裤,也没鞋子,申珏只能赤脚踩在地上,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 他这张脸是跟符九阴极其相似的脸,但不完全一致,比如符九阴有着一双典型的狐狸眼,眼角狭长,看人自带媚意,而申珏的眼睛圆溜溜的,黑白分明,倒显得有几分呆萌。 申珏抓着头发拧了一把,拧出不少水之后,才把头发放回去。 妖兽对其他妖兽的气息都很敏感,申珏从接近这个洞府就嗅到了其他妖兽的味道,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马有见申珏把衣服穿好了,才把目光放在申珏的脸上,他挑了下眉,重新回到方才嘻嘻哈哈的样子,“嗳,真是捡到宝了,你还能变成人形,可我看你修为不高啊,你多少岁了?” 同时,他把申珏的禁言给解了。 申珏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了下这条通向洞府伸出的甬.道,“你要进去吗?你要进去,我可不陪你。” “里面有什么?”马有问。 “不知道,但比我厉害,所以我不进去。”申珏说着,干脆在地上坐了下来。马有抓了一把头发,往里面走了几步,又走出来,表情有些无奈,“前有狼后有虎,你让我怎么办?” 申珏抬头看着他,“那你就上去跟那些人打,你身上有这么多好东西,还有我帮你,你还怕你打不过?” 马有唔了一声,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好久,他才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中途背叛我?要不这样,你跟我签个契约,然后我们再上去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5) 申珏是要跟解沉签契约, 自然不愿意跟马有签, 更何况,他觉得这个马有古古怪怪。 “你不是要去找九尾狐吗?你跟我签了, 就不能跟九尾狐签了。” 这些修士在进禁地之前, 每个人都会分到一块腰牌,那腰牌会记录他们有没有签下契约, 一旦签下, 三日之后, 就会被自动送出禁地。 马有唔了一声才说:“你看我修为普通, 就只有一点好东西,怎么抓得住九尾狐?抓你这个小东西都废了好多功夫, 更何况上面还有人蹲我, 我还做什么抓九尾狐的美梦, 还是早早跟你定下契约, 出去为妙。” 申珏盯着马有看了一会,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行啊, 我们定契约吧。” 定契约步骤其实不难,只要修士将自己的一滴血放在妖兽的额心,如果妖兽心甘情愿臣服,那滴血就会慢慢没入妖兽的额心里。 此乃普通的妖兽契约, 而同生共死的灵魂契约,则要复杂得很,需要修士敞开自己的识海, 让妖兽的灵力进入,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则是修士的灵力进入妖兽的内丹中,这才算完全契约成功。 这种契约十分危险,因为修士不知道妖兽的灵力在进入识海的时候,会不会趁机反扑,而对于妖兽来说,自己的内丹就是身家性命,没了内丹,他们就没了,所以也不愿意把内丹随便让人碰触。 申珏站起来说可以定契约,马有却又犹豫了,他半转过身,长叹一口气,“算了,还是不定吧,万一他们到时候看上你了,更要杀我了。” 申珏猜到了马有的反应,所以又坐了回去,马有见他坐着,也在不远处坐了下来。 一人一松鼠相顾无言地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马有似乎饿了,从储物戒里拿出了辟谷丹,往嘴里塞了几颗,还问申珏要不要,“吃吗?” 申珏没接,只是撇开了脸,马有也不生气,乐呵呵把丹药收了起来,双手交叠抱在胸前。 而此时,申珏突然看向了甬.道深处,马有见他看着里面,脸也转了过去,问:“怎么了?” 申珏直接站了起来,“这里不能呆了,里面的妖兽醒了,你要是想被它吃掉,随便你,我不陪你。” 他转过身就打开了洞府的大门,直接往外游,可没游几下,脚踝就被抓住了。 申珏有些恼怒地回头,就看到马有追了上来,他抓着申珏的脚踝,硬生生把人扯了回来,在水里不能说话,他空出的那只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他指的是方才下水的另外一边。 申珏皱了下眉,只能跟着马有往那边游。马有先探出了水面,才把申珏从水里拉出来。 他们上岸的这一块有大片的水草,倒能掩盖一下踪迹。申珏上了岸,就变回了原形。 马有的捆仙绳早就收了回去,所以申珏变回原形,就迅速爬到旁边的树上,顺着树枝往其他树上爬。 马有抬头看了一眼,还没追,之前围堵他的修士已经冲了过来。他啧了一声,直接把背后的剑拿了出来,有些不耐烦地说:“行行行,你们一起上。” …… 申珏都没有想到自己能逃得那么顺利,他一边掩盖自己的气息一边往符九阴的山洞跑,刚跑到山洞门口,就被吸到了里面。 符九阴已经醒了,他打了个哈欠,看着手里毛还没干的雪地松鼠,又丢到了地上,“臭死了,什么味?你昨夜儿去哪玩了?” 申珏这回滚了三圈才爬起来,他晃了晃脑袋,用法术把身上的松鼠毛变干后,知道符九阴现在不喜他,所以还往后退了好几步,“我被一个修士捉住了,刚刚才逃出去。” “废物。”符九阴一听,就丢出了两个字。 说着,他跳下了石床,往山洞外走,在经过申珏的时候,一条尾巴把申珏圈了起来,绑好,带着一起出去。 符九阴是饿醒的,所以第一件事情是出去觅食。他今天抓了一条花蟒,拿申珏拿诱饵,骗到手的。符九阴懒得爬树,所以有时候想吃树上的东西的时候,就会拿申珏去当诱饵,当然,他会先把申珏身上的关于他的气息全部抹掉,要不然那些猎物根本就不会过来。 猎到了花蟒,符九阴心情才好了一些,他把花蟒身上最嫩的地方吃完后,就抬头看着还在树上认认真真塞果子的申珏,“好了吗?” 申珏闻言,迅速地爬下树,抱住了符九阴的一条尾巴。符九阴吃完第一顿并不会去泡澡,但今天他很早就来到了水潭旁,尾巴一甩,把申珏丢了下去。 他又设了个结界,把水潭封起来,才转身离开。 申珏从水面下钻了出来,他知道符九阴去做什么了。符九阴去帮他报仇去了,确切说不是帮他报仇,而是因为那个人耽误了符九阴的进食时间,所以符九阴生气了。 申珏认真洗了个澡,才爬上岸,把腮帮子囤的果子全部吃完后,符九阴才回来,他其中的一条尾巴上卷着一只人手。 他把人手丢到申珏的面前,申珏看到了那只手上的捆仙绳,不由眼珠子转了转,看向符九阴,“这个捆仙绳能给我吗?” “拿吧。”符九阴懒洋洋地说完,就跳进了水里。 主人一死,捆仙绳自然没了主,申珏爬过去,从那只手上取下了捆仙绳,认了主。 这捆仙绳十分通人性,考虑到新主的体型,它变小了许多,比发带还短,再自己主动地缠到了申珏的腰上。 那已经是申珏全身上下最粗的部位了,缠其他地方都缠不住。 刚认完主,申珏就被符九阴抓了过去。 “快搓。” …… 这一顿澡没洗多久,符九阴就打道回府了,他回到山洞,便又躺下睡觉了,而申珏则是把山洞收拾了一番,才钻出山洞,爬到自己树上的窝里,去捣鼓自己的新法器去了。 这个捆仙绳用好了,可有大用处,他到时候可以把解沉绑起来,逼对方跟自己定契约。 申珏操纵了捆仙绳摘了几个果子,又绕着树打了几个结之后,才把捆仙绳收了起来。 从昨夜到现在,申珏一直没睡,所以他也睡了一会,等醒了后,才顺着树爬下去,钻进了山洞里。 符九阴还没醒,申珏直接跳到了床上,然后再跳到了符九阴的肚皮上,使劲抓了一把狐狸毛,把狐狸抓醒了后,才说:“符九阴,我要储物戒。” 符九阴狐狸眼微微睁开,尾巴一扫,把申珏扫了下去,“要储物戒做什么?” “我的捆仙绳没地方放。”申珏又爬了上去。 在一定程度上,符九阴对申珏忍耐度是很高的,也因为这种忍耐度,给了前几世申珏一种错觉。 符九阴爪子一伸,绑在申珏腰上的捆仙绳就到了他手里,他只是轻轻一碰,那捆仙绳就变得更小了,只有寻常人手掌那么长。 变短后,符九阴才把捆仙绳丢到申珏身上,一丢,那捆仙绳自动打结绑在了申珏的脖子上。 申珏胸口的白松鼠毛,配上红色捆仙绳,让申珏看上去变得更可爱了。 不过申珏很不满意,戴脖子上跟宠物项圈一样,他爪子抓了几下,却发现抓不下来,不由抬头看着符九阴。 符九阴眨了下狐狸眼,“刚刚为了把它变小,把你的印记洗了,还给你。”他爪子在捆仙绳上碰了碰。 而申珏听到符九阴的话,沉默了一会,才跳下床。在绝对修为面前,认了主的法器都没用,符九阴刚刚轻轻松松就把他下在捆仙绳的印记给洗了,这捆仙绳能绑住解沉吗? 符九阴把申珏的捆仙绳变小之后,又睡着了,而申珏则是去找解沉了。 他花了点功夫才找到解沉,解沉还跟那个少女呆在一起。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少女显然想跟解沉说话,可解沉不愿意搭理她,她只能气鼓鼓地跟在后面。 申珏在树上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就拿了一颗松子往解沉身上丢去。 没丢到,解沉躲开了。 少年抬起头,眼神准确无误地盯着树上的申珏。寒星一般的眸子里半点情绪都没有。 少女看到解沉的动作,也抬起了头,她找了一会,才找到藏在一堆叶子后面的申珏,不由惊讶地说:“啊,是它,它怎么在这里?” 说着,她看了看周围,“那个马有在附近吗?” “不在,只有它。”解沉说。 少女听到这句话松了一口气,仰起头对申珏笑,“你怎么自己在这?逃出来了?要不要吃瓜子?” 申珏听到这话,迅速爬下树,然后蹲在了少女的面前。少女见到申珏下来了,脸上的笑更灿烂了些,就要从储物戒拿瓜子出来,还没拿,就被解沉拦住了。 “不要喂。”解沉跟少女说。 “为什么?”少女看了看申珏,女孩们总是对长相可爱的动物没有什么抵抗力,更何况对方还通灵性。 这段时间,她遇到的全是凶巴巴的妖兽,还没见到愿意主动接近她的。 解沉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立刻拿剑对着申珏刺了过去。 申珏转身就往后逃,他本以为解沉会追上来,但事实上对方好像只是想赶走他,见他逃了之后,就继续上路了。 倒是少女看了看申珏逃走的方向,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头跟上解沉。 “解沉,它要是开了智就好了,那我就跟它定契约,这样就可以回去了。” 解沉走在前面,冷漠地说:“你降不住它,你看到它脖子上的红绳了吗?那是之前马有绑着它的捆仙绳,那上面已经没有马有的印记了。” 少女闻言顿住了,甚至结巴了起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它没你想得简单。” 解沉说此话的同时,想起了昨夜那只松鼠变成少女的样子来骗他。 那只松鼠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他,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 解沉:…… 申珏:……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6) 解沉的防备心太重了, 所以申珏只能暂时缓一缓。 接下来的几日里, 申珏偷偷地跟着解沉二人,他离得很远, 怕对方发现自己。 又过了几日, 少女跟一只妖兽定了契约,便跟解沉告辞, 先出去了。申珏见少女离开, 尾巴微微动了一下, 准备这几天找个时间对解沉下手。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练习操作捆仙绳, 为了到时候绑人的时候,一次性成功。申珏想好了, 找个机会把解沉绑起来。解沉要是不愿意跟他定下契约, 他就假意要杀掉对方。 如果硬的不行, 就来软的。到时候就说他在这里被关了很多年, 这里有很多妖兽,拿他当食物,所以他要出去。 想好了说辞, 便要找一个下手的机会。 解沉这个人夜里睡觉都是剑不离手,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迅速睁开眼,十分警惕,申珏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合适机会, 直到解沉遇到一条双面蛇男。 双面蛇男是一个脑袋上长了两张人脸的蛇,平时最喜欢打扮成弱女子的模样,勾引一些好.色的修士, 然后才趁对方不备,变成原形,活生生将对方绞死。 申珏在这里住了六十几年,见过双面蛇男很多回了,这家伙面对修士的时候十分凶猛,但面对妖兽们,倒异常羞涩。每次见到申珏,都会拿一些瓜果给申珏。 “这是奴家献给九尾狐大人和您的。”它娇滴滴地说。 双面蛇男很喜欢符九阴,甚至自愿被符九阴吃,但符九阴看着它脑袋上的那两张脸,就恶心地想吐,一脚把对方踹飞了。 眼见讨好符九阴没机会了,它就把主意打到了申珏的身上,起先它送给申珏的都是一些人腿和人手。 修士五年进来一批,它会在那一百天里杀很多修士,然后把对方卷到自己囤粮食的冰湖里,平时不开心的时候,才拿出一点吃掉。 它把不知冻了多久的人手、人腿放到申珏面前的时候,申珏差点被熏晕过去,只能转身逃跑。双面蛇男送了几回,发现申珏一见它就跑,也发现点问题了。等下一次,它学聪明了,开始送瓜果。 不过当申珏把双面蛇男送的瓜果端到了符九阴的面前,符九阴看都没看,就让申珏丢掉。 “臭得要死,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 符九阴一直说双面蛇男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腐臭味,但申珏闻不到,所以最后那些瓜果都进了申珏的肚子里。 而现在申珏恢复记忆后,每日忙的事情很多,这段日子一直没有见到双面蛇男。 它今日跟往常一样幻形成美貌少女,跌坐在树下,哭哭啼啼地捂着脸。这些年它骗的修士多了,审美也在进步,妆容服饰紧跟外面的发展。 申珏坐在树上,抱着一颗榛子啃,一边看双面蛇男骗解沉。双面蛇男的战斗力很强,那些被他活活绞死的修士,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但它对上解沉的胜算不是很高,不过申珏还是希望它最后能把解沉打得半死不活,然后他就可以下去捡漏。 …… 一个美貌少女突然出现在禁地里,还哭着那么凄惨,正常人都会多看几眼,可解沉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双面蛇男显然顿了一下,从手帕里抬起头,含着泪光看着解沉的背影,“这位师兄,请问你身上有没有解毒的丹药?我刚刚被一条蛇咬了。” 解沉脚步一顿,微微转过头,看着双面蛇男,语气平静地说:“蛇被蛇咬了,也要吃解毒丹吗?” 申珏在上面听到这句话,都一时忘记了啃榛子。解沉这个人真的不愧于自己的天赋,他居然短短一瞬间就看穿了双面蛇男的原形。 双面蛇男在禁地至少呆了几百年,这些人它杀的修士数不胜数,不乏有道行厉害的,但还没有一个能一眼看穿它的原形。 双面蛇男听到解沉这句话,直接变成了原形,一张血盆大口直往解沉头上咬去。 它有两张人脸,但真正的蛇口在两张脸的最上面,也就是脑袋上方。 申珏是第一次看到双面蛇男捕猎,符九阴捕猎太轻松,让他没什么想看的欲.望,可这一次就不大一样,双面蛇男道行不低,对手解沉还是修真界的少年天才,两人这一架肯定打得有意思。 申珏对修炼十分感兴趣,前几个境,大多都是靠内力,异能,但这个境更贴近申珏真实生活的天庭,所以他不由爬上了一根更高的树枝,好好地观战。 可这一场架打得很短,解沉出手毫不留情,倒是双面蛇男一开始攻势迅猛,后面就开始步步减弱,最后居然对着解沉低下了蛇头。 这是它臣服了的意思。 “我愿意跟你签定契约。”双面蛇男拿出了平时对申珏说话的那种娇滴滴的嗓音,两手都抱不住的蛇尾巴尖还撒娇似地摆了摆。 解沉收了法术,往后退了两步,才冷淡地说:“抱歉。” 双面蛇男闻言,一张脸哭了起来,另外一张脸则是哀求地看着解沉,“为什么不带我走?” 解沉没解释,转身就走,而就在此时,身后的双面蛇男蛇瞳变细,尾巴迅速向解沉身上卷了上去。 解沉似乎没想到双面蛇男转眼就背叛,很快就被卷住了小腿,正待蛇尾要卷到腰身的时候,解沉未拿剑的左手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法器,法器朝下,直接狠狠地打在了双面蛇男的尾巴上。 那一块的蛇皮迅速燃了起来,双面蛇男尖叫了一声,立刻要把蛇尾缩回去,而解沉此时却捉住了双面蛇男的尾巴尖,右手的剑狠狠地划了下去。 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唇上。 双面蛇男这时发出了如婴儿般的啼哭声,蛇头愤怒地朝解沉咬去,却又被迎面打了个法术,疼得它哀嚎了几声,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 解沉见对方不再攻击,才松了手。 “以后勿要变成人的样子来骗人。”他冷淡地扫了一眼疼得满地滚来滚去的蛇,抬手擦了下脸上的血迹就往前走。 这一场战斗结束得太快,申珏把吃到一半的榛子塞进嘴里,见解沉走远了,才跳下了树,爬到了双面蛇男的旁边。 “你还好吗?”他看着哭得伤心的双面蛇男,现在两张脸都哭得惨兮兮的。 “不好。”双面蛇男打了个哭嗝,“这小阎王从哪里来的?怎么那么凶?” 申珏看过解沉跟其他妖兽打,他发现解沉通常都是打到对方认输就走,像刚才双面蛇男被烧了尾巴,就要缩回去,解沉还继续攻击,这种行为倒是比较少见。 他想了下,想不出理由,瞧着天色不早了,该去见符九阴了,便对双面蛇男说:“你好好养伤,我走了。” “嗳,千万别把我的伤告诉九尾狐大人,我不想他担心。”双面蛇男又变成了娇滴滴的声音。 申珏当没听见,迅速跑走了。 他回山洞的时候,符九阴还在睡,所以他看了一眼,又出了山洞,在自己的窝里呆了一会,听到山洞里有了声响,才爬下去。 符九阴睡醒了,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他变成了人形,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青色袍子,露出胸口大片雪白到发光的肌肤。 这只狐狸成天就是睡了吃,吃了睡,几乎没怎么晒过太阳,身上没一处不是白的,不过即使晒了太阳,估计还是这个颜色,毕竟他原形是一身白毛。 符九阴伸手打了个哈欠,脚正要踩到地面,申珏就迅速把他的鞋子拖了过来。他低头看了下忙活的雪地松鼠,眼睛眯了眯,下一瞬,申珏就被一阵风吹出了山洞。 “好臭的味道,先去洗澡再回来。” 符九阴把鞋子踢翻了,赤脚踩在了粗糙的地面上。 等申珏再回来,符九阴却已经不在山洞。 不知过了多久,符九阴才回来,他又重新变回了原形,尾巴上还拖着没吃完的肉。 “把这个处理一下,我明早要吃。” 符九阴对于好吃的食物,就会把其拖回来,等到第二天再吃一顿。 他说完就又躺下了,申珏看了下那块还没去皮的鹿肉,拿捆仙绳把鹿肉捆上,带了出去。 申珏在水边给鹿肉去了皮,又拿法术将其冻住,才运回了山洞,回到山洞后,他还给鹿肉设了个小结界,把气味给隐掉。此时,符九阴还没睡,只是懒洋洋地抱着自己三条尾巴,另外几条尾巴荡在床下,见到申珏回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申珏却知道符九阴在等他,他爬上石床,从石壁上摸出了一把小梳子,开始给符九阴梳毛。 现在要进入夏天了,符九阴掉毛掉得十分厉害,随便翻个身,床上就留下一堆狐狸毛,他冬毛长,如果不梳的话,就会打结,所以申珏换季的时候,隔三岔五要给符九阴梳一次毛。 松鼠形态梳毛实在太累了。 申珏还想着外面的解沉,所以干脆变成了人形,给符九阴梳毛。 当然他不忘穿上衣服。 山洞里有凡人的衣物,符九阴从那些修士的储物戒里拿出来的。 梳毛梳到肚子的时候,一狐狸一松鼠对上面了。符九阴鲜少看到申珏变成人形,此时看到,前爪微微动了一下,懒洋洋地说:“怎么变人形了?” “人形梳毛快。”申珏说。 一把梳子从胸口梳到肚皮,九尾狐配合地分开后腿。 妖兽其实大多数都还是习惯以原形生活,譬如符九阴,譬如双面蛇男。符九阴是跟解沉定了契约后,离开禁地,才长期以人形活着。 毕竟他九尾狐形态太招眼了,不过人形的模样也没低调到哪里去。 梳了小半个时辰,床下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的毛。 最后梳尾巴,申珏拿起第一条尾巴,刚开始梳,符九阴的两只后脚就同时动了一下。因为想着解沉,申珏梳毛的速度比往日快许多。等梳到第九条尾巴的时候,他突然变成了人形。 符九阴媚眼如丝地盯着申珏,慢悠悠把自己的尾巴扯了回来,“这里可没母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渣鼠在家敷衍娇妻,原因竟然是…… 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娇妻:最近我家那口子越来越快了,我还没享受到,他就结束了,你说,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7) 这话一出, 申珏顿了一下, 随后才目光微微往下一扫。 大部分的妖兽在刚开始变人的时候,会变不出衣服, 但像符九阴这只大妖, 早就可以随便变出衣服,可他素来不爱变衣服出来, 只喜欢穿从别人那里抢来的衣服。 而像申珏这种被拔苗助长的妖兽, 变衣服就变成一件很不稳定的事情, 有时候能变出, 有时候不能。 此时的符九阴没有变衣服出来,石床都快放不下他那几条大尾巴, 而其中的一条被他自己抓在手里。 申珏只扫了一眼, 就迅速下了床, 可下一瞬, 他就被符九阴变成了原形,抓到了手里。 “去哪?毛还没梳完呢?”符九阴生为九尾狐,有着天生的种族优势, 身上没一处不美的,光是这双手,怕是都能名动天下。 他修长的手指扯了扯松鼠胡子,又扯了扯松鼠尾巴, 漫不经心地问:“松鼠的发.情.期是什么时候?你不会没有吧?” 妖兽既然是兽变成的,自然少不了动物的本能,就像符九阴虽然修为高到吓人, 但他最爱吃的还是鸡。 符九阴不是个合格的养鼠人,他养了申珏有六十年了,也没见到申珏面红耳赤过,只是看到申珏每天忙得到处瞎爬。 申珏被符九阴抓在手里,挣是挣不开,只能回答说:“不知道。” “你没有过?”符九阴目光往下扫了扫,随后嗤笑了一声,“确实,松鼠那儿就那么点大,发了也没用吧。” 说完,还看了下自己的。 申珏:“……” 彻头彻底的种族碾压。 符九阴又笑了一声,手一挥,把申珏给丢开了。 申珏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重新变回狐狸模样的符九阴,只能忍住气,“还要梳毛吗?” “不梳了。”符九阴翻了个身,似乎准备睡觉了。 申珏把地上的狐狸毛用袋子装了起来,一起拖了出去。 等处理完狐狸毛,申珏心想符九阴应该已经睡着了,所以决定直接去找解沉。这一次他花了不少时间,才在一个湖泊旁找到解沉。 解沉似乎刚沐浴完,头发还是湿的,他没用法术弄干,而是任其湿漉漉地散在身后。天水宗的的弟子服都是白色的,而今夜解沉沐浴完换的还是一件白色的弟子服,只是衣摆处的花纹有所不同罢了。 少年俊秀的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唇红齿白,乌发如瀑,正襟危坐,一把长剑横在腿上。 申珏今夜非要来找解沉是有原因的。 因为双面蛇男这家伙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尾巴和蛇脑袋攻击人,所以很少有人会知道它的血液也是有毒的,甚至可以直接渗入肌肤里。 这个是双面蛇男亲口告诉申珏的,因为它见申珏爪子锋利,怕申珏抓它,特意强调过。 解沉今日把双面蛇男的血液弄到了脸上,肯定会毒发,所以申珏准备今夜等解沉毒发后,就拿捆仙绳把对方绑了。 申珏在暗处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一点异变。 解沉突然睁开了眼,随后抬手捂住了胸口,眉头紧蹙,片刻后,他就仰头倒了下去,连腿上的剑都滑落在地。 虽然解沉倒地了,但申珏还是不大放心,他先把松子丢了对方几下,见没有反应之后,才走近了些,把脖子上的红色捆仙绳拿了下来,抛向了空中。 捆仙绳会随主人的心思而动,甚至都不会下指令,所以申珏就看到捆仙绳迅速把解沉五花大绑了起来。 把人绑住了,申珏才走到解沉的身旁,解沉还是双眼紧闭,没有要醒过来的踪迹。 申珏看了下自己的松鼠身体,又看了下周围,此处太过空旷,不知待会会不会出现其他妖兽或者人,还是先把解沉转移为妙。 所以申珏变成了人形。 这次好一点,他还变出了衣服,不过因为脑海里没有什么衣服的概念,变出来的衣服跟解沉身上的这件一模一样。 申珏变成人形后,就把解沉从地上提了起来,还不忘带上解沉的剑,拖着人去了一个没主的山洞。这个山洞是申珏平时放符九阴的狐狸毛的地方,所以没有妖兽敢进来霸占这个山洞,现在把解沉带过去,最安全不过。 他把解沉拖到了山洞,就随手丢到了地上,又动手给山洞设了个结界,才去查看解沉的情况。 解沉眉头一直紧蹙,脸色苍白,无论申珏怎么碰他,他都不醒。申珏怕他死,特意查探了下脉象,发现他脉象强而有力,不像是中毒衰弱之人时,眼神微变,立刻就要收紧捆仙绳。 可这时已经晚了,解沉的剑不知何时就到了解沉的手里,他双眸一睁,眼神深幽如寒冰,反手拿剑直接横在了申珏的脖子前。 刚才把解沉拖过来,他怕把对方勒坏,所以才让捆仙绳松了松,没想到就这样,解沉都能钻到空子,利用缝隙,把剑拿到手里。 “松开我,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解沉声音冷漠,亦如他手里的剑。剑随着主人的话,往前挪了一寸,申珏的脖子就渗出了血。 这剑不是凡品。 申珏思考了下是解沉的剑更快,还是他的捆仙绳更快后,果断放开了解沉。 解沉得了自由,就把剑往回挪了一寸,他把捆仙绳抓到了手里,双眸紧盯着申珏,“你跟了我这么久,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跟你定契约。”申珏说,“灵魂契约。” 解沉眼神不变,剑却又往前挪了一寸,重新抵住了申珏的脖子,“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一只妖兽,而我正好……”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解沉的剑又往前送了一点,申珏不由皱了下眉,现在他的血已经顺着剑往下滴了。 “说真话。”解沉似乎没了耐心,语气越来越冷。 申珏不得不重新组织了下措辞才说:“好,我说实话,我在这里呆腻了,我想出去,但一只妖兽在外面很难生存,尤其是没定契约的,而你很强,我需要一个强者。” 这话说出来,解沉的剑才终于后退。 “可我为什么要带你出去?还是灵魂契约,如果你死了,那我也会死。” “我知道契妖会的规矩,虽然每人只能在这里跟一只妖兽定下契妖,但他们说的都是普通的妖兽契约,而灵魂契约并不在其内,只要你跟我定下灵魂契约,我可以带你去见一只很强的妖兽,在这里,没人能比得过他。”申珏微微笑了一下,“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护住我,我当然也会护住你。” 抛出一个这么大的诱饵,可解沉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你说的是九尾狐?” “嗯。” “没兴趣,你找别人吧。”解沉拒绝了。 申珏不禁愣了一下,可解沉的眼神告诉他,没有在开玩笑。所以申珏只能在那把剑的逼迫下,慢慢退出了山洞。 其实他可以跟解沉打一架,但这一架不一定能赢了,若是输了,轻者受伤,重者就直接死在对方手里。 申珏看了一眼山洞,抬手捂住自己脖子上的血,慢慢往前走。那把剑弄出的伤口,法术都止不住血。 走了一顿路后,申珏突然想起捆仙绳还在山洞里,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返回。 申珏重新回到山洞外,没进去,先站在外面对里面喊了一声,“我的捆仙绳还在里面,你把它丢给我。” 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申珏又重复了一遍,发现还没有声音,眼神有了点变化,随后,他直接破开了解沉重新设过的结界,踏进了山洞。 按道理解沉的结界没那么容易破,可主人衰弱时,结界自然撑不住。 申珏一进去,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解沉。 解沉死死地咬着唇,方才还惨白的脸此时泛着不正常的绯红。他似乎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唰”的一下睁开了眼,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紧盯着申珏。 “出去!要不然我杀了你!”语气更是寒冷。 申珏没走,反而往前走了两步,语气里有着笃定,“你毒发了吧,所以刚才才急匆匆赶我走,双面蛇偷袭你,你就弄伤它的尾巴,我把你人都绑了,你只是把剑吓了吓我,我猜测,你现在应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话落,被解沉丢到地上的捆仙绳就到了申珏的手里。 申珏把解沉重新绑了起来,还把那把剑丢到了角落处。 解沉被重新绑住,表情明显差了许多,他闭了闭眼,才说:“你要么就杀了我。” 这话说出来,申珏真思考了一下。 如果他杀了解沉,符九阴就不会跟着解沉出去。不对,没了解沉,还会有其他人,符九阴总会出去的,他在这里陪了符九阴几十年,都没能让符九阴改变,恐怕接下来也很难,可解沉就不一样了,这是让符九阴心甘情愿签下契约的人。 而申珏,一旦符九阴觉得他不再有利用价值,就会吃了他。 这样一来,还不如跟解沉签契约,就有的是时间跟符九阴耗,符九阴总不会杀了他,除非符九阴不在乎解沉了。 申珏想事情的时候,解沉的脸是越来越红,从脖子那里红起,一直蔓延到头顶,甚至耳朵都红透了。他说完那句话就不说话了,目光只看向山洞的一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 申珏想清楚了,就走到了解沉的面前,蹲了下来。 “我不杀你,我要你跟我签契约,你身上这个毒挺厉害的吧,如果你想解,就跟我签契约。” 解沉缓慢地转过头,一双眼不再冷静,甚至有些疯狂。 “你要怎么帮我解?”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朋友,你为什么不答应签契约呢? 解沉:这是一种常见的美人计加仙人跳,我充分有理由怀疑这是一起团伙作案,马有就是这样失踪的。 狐狸:不是团伙,是夫妻作案。 【我电脑今天坏了,所以里面的大纲都没了,电脑明天才能去修,估计修不好了,只能看能不能把里面的东西挪出来。我现在借的朋友电脑,输入法和码字软件都不是我习惯的,所以速度下降了很多,加上没有章纲,所以比往常写得慢了好多好多,希望大家能谅解一下下,我也不想熬夜,哎,大家晚安~】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8) 申珏仔细端详了下解沉的脸色, 又伸手摸了下解沉的脉搏, 发现解沉此时的脉搏居然比之前跳得更快了。 他想了下,才说:“我自有办法, 你快点跟我定下契约, 我也好早点帮你解毒,放心, 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解沉抿着唇, 一时没有说话。 他虽名声在外, 但实际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在凡人当中,连及冠的年龄都没到, 更别提在师门中。那些外貌少艾的师兄姐们, 却大多都有五六十岁了。 虽然性子沉稳冷漠, 但面容上还是显露出了主人的一些稚气。尤其是那双眼, 冷漠之下不失干净。 过了一会,解沉才说:“好。” 申珏听到这话,先是盯着解沉的眼睛看了一会, 才不紧不慢地说:“你把你的识海打开。” 灵魂契约,从开始到结尾,都非常危险,只有足够信任, 才能签定灵魂契约。 像申珏这种,强盗行为逼人开放识海的,实在稀少。 打开识海对于任何一个修士来说, 都是一件格外危险的事情,通常只会对自己的道侣打开。 “你先把绳子松开,我现在中了毒,跑不了。”解沉平静地说,似乎已经认命。 申珏想了下,才把捆仙绳收了回来。解沉得了自由,并没有去拿剑,而是伸手把申珏扯了过来。 申珏一愣之下,就要使出法术,而下一瞬解沉的动作把他要使出的法术给瓦解了。 “你不知道要进入识海要做什么吗?” 什么? 申珏看着解沉的额头贴上他的额头,相碰触的肌肤传来了对方身上的热度,申珏这时候才意识到解沉身上有多烫。 眼前的少年就像个火炉,可他眉眼间透露的情绪却又是平静的。 解沉贴上申珏的额头后,就闭上了眼。申珏见状,也闭上了眼,而他身上的灵力通过相贴的肌肤慢慢进入了解沉的识海。 申珏的灵力如一条丝线,慢慢地钻了进去,而申珏的眼睛也仿佛附在了上面,跟着那一条灵力,参观着解沉的识海。 每个人的识海都不同,通常跟主人的性格有关系。申珏以为解沉的识海肯定是冷冰冰的,可进入之后,却发现解沉的识海四周都是红色的,如火一般的红色,识海最中间放着一个四角鼎,里面正燃烧着熊熊火焰。 那是一个人识海中最重要的东西——本命。 申珏顿了顿,才把灵力慢慢伸到四角鼎的旁边。他把灵力变成有形的手,去碰触那一把火。指尖刚碰到,火焰却顺着指尖烧了上来,甚至迅速反扑过来,申珏躲闪不及,只觉得额心剧痛,眼前一黑,等他再睁开眼,他整个人都出现在解沉的识海里了。 申珏低头看了下自己,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时,识海中央的四角鼎里的火突然更大了,火焰往上蔓延,最后变成了一个人形。 是解沉。 又不完全是。 火焰变出的人跟解沉长得一模一样,身着黑色的衣服,长发被紫玉冠一丝不苟地束着,他一步步朝申珏走来。 申珏见状,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这不对。 签定灵魂契约,只需要他用灵力进入对方识海的本命即可,从没听说本命还会幻化成人的样子。 其实此事跟双面蛇男有点关系。 蛇性本淫,更别说双面蛇男这种活了好几百年的蛇了,它血液里的毒素没有人能抵挡,即使是少年天才解沉。 前几世的解沉也碰到了双面蛇男,可他并没有拿剑刺破双面蛇男的尾巴,这一世刺破,是因为他察觉到有人一直在跟踪他,所以想警告对方,才无端惹出这场祸事。 解沉发现自己中毒后,就把所有的毒素全部关进了识海里,将识海封闭。因为全心对付毒素,所以才倒在了地上,被突然折返的申珏给绑了起来。 如今申珏要解沉打开识海,里面的毒素早已占据了整个识海,连本命都被感染了。 毒素尚未清除,又有外力入侵,被感染的本命就伺机等待着,待申珏的灵力一碰,就强行把申珏拉了进来。 寻常情况下,本命做不到把人拉进来的事情,可中了毒的本命犹如陷入暴怒状态,完全不是申珏所能敌的。 申珏意识到出了问题,立刻就转身想退出解沉的识海,可他发现识海已经关闭,而身后的本命正步步向他靠近。 危机在接近,申珏本能地变成了原形,然后迅速逃去另外一个方向,可识海空旷,无门可出,最后申珏还是被解沉抓住了。 解沉的本命跟他本人有些不一样,解沉本人的眼睛冷漠如寒冰,可眼前的这双眼却像是燃烧的熊熊火焰。 “变回去!”他对申珏说,语气生硬。 解沉比申珏想象得更厉害,他方才使出的法术全部被化解了,明明识海里好几处都烧了起来,可本命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对他穷追不舍,生生把申珏抓住了,即使他的右手被申珏的法术烧出了一个洞。 申珏蹬了蹬后腿,前爪更是疯狂地抓本命的手,把手背抓出一条条血印子。本命视若无睹,只是重复了一遍,“变回去!” 他要申珏变回人形。 申珏自然不肯听话,对解沉的本命说:“你放我出去,要不然你就等着毒发身亡。” 他本准备跟解沉签定了灵魂契约,就带对方去找双面蛇男。 本命眯了眯眼,竟冷笑了一声,而下一瞬,他消失了,重新出现的是一只比申珏体型要大上一圈的松鼠。 该死的。 这里是解沉的识海,他的本命可以任意变幻出任何形态。 申珏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只大公松鼠压在了身下。 他当了几世的松鼠,可从未被另外一只公松鼠压在身下过。禁地里有母松鼠,但是年纪都比申珏大,所以不大瞧得上申珏。 松鼠界通常都是一只公松鼠有好几只母松鼠配偶,所以母松鼠宁可找个强壮有力的,也不愿意跟看起来不大行的。 身上的大公松鼠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这是动物交.配前的典型动作。那瞬间,申珏浑身的毛全部炸开了。 …… 符九阴突然睁开了眼,狐狸眼在黑夜里发出幽绿的光,诡异而绮丽。 他在申珏身上下过禁令,现在这个禁令没了。 禁令没了,一般只有两种情况,要么申珏死了,要么他的禁令被洗掉了。 符九阴坐了起来,鼻子用力地吸了吸,发现申珏的气味并没断之后,眼睛不由眯了眯,他还没遇到过能洗掉他禁令的人。 有趣。 他迅速地出了山洞,一路追着申珏的气味前行,最后追到了一个山洞前。他钻进山洞,就看到了申珏和一个修士面对面坐着,两人额头还贴在一起。 符九阴几乎没有犹豫,就变成了人形,上前把申珏扯开了。申珏一被扯开,就睁开了眼。眼里还有未褪去的惊恐,他看到眼前的符九阴,第一次觉得庆幸,甚至忍不住躲到了符九阴后面。 符九阴看到申珏那没出息的样子,嗤笑了一声,才转过眼看向还坐着的年轻修士。 解沉已经睁开了眼,眼神深幽地看着面前两个相貌极其相似的人。 “有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洗掉我禁令的人。”符九阴在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对手了,“你叫什么名字?” 解沉听到符九阴说话,才把目光从申珏露出的一截衣角上收了回来,“天水宗解沉,不知前辈是?” 他已经看出符九阴的道行深不可测,起码比那只外强中干的松鼠强。 “天水宗?”符九阴听到这三个字,长眉微微一抬,“原来是天水宗的人,宋望止那个老家伙还活着吗?” “师祖已经仙去。”解沉答话。 “死了?呵,就知道,那个老家伙是撑不住那九九八十一个雷的,死得好。”宋望止似乎是符九阴的故人,他听到宋望止死了,狐狸眼都弯了起来,全身上下透着愉悦之情。 符九阴话里话外全是对天水宗师祖的不恭,这让解沉的神情难看了一些,但他没有反驳符九阴,因为明白实力的悬殊。 况且他身上的毒…… “你中了那条臭蛇的毒,居然打起一只松鼠的主意,老家伙知道他门下的弟子这么有出息,会不会气活过来?”说到这,符九阴大笑出声,眉间的火焰图案变大了。 解沉没说话,只是又看了一眼申珏,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衣角。 符九阴注意到了解沉的目光,袖子一挥,解沉就直接晕了过去,随后,他就转过身,看向了申珏。 “去,把那条臭蛇找过来。” …… 申珏去到双面蛇男的洞府时,它还没有睡,抱着自己的尾巴在那里上药,看到申珏过来了,立刻放下了尾巴,游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莫非是九尾狐大人叫我?”双面蛇男提到符九阴时,两张脸都在发光。 “嗯,符九阴叫你来一趟,你跟我走吧。”申珏话刚落,双面蛇男就迅速游了回去,片刻,它又游了出来,两张脸上都涂了红红的胭脂,头发上还插.了两朵大红花。 “走吧,走吧。”它兴奋地说,嫌申珏慢,干脆用蛇尾巴申珏卷了起来,迅速地往前游。 后因双面蛇男不知道符九阴在哪,变成了申珏坐在了双面蛇男的脑袋上指路,因为下面就是蛇口,所以申珏很警惕,特意跟双面蛇男强调了几遍,让它不要张开蛇口。 “知道啦~”双面蛇男脑袋上的两朵花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九尾狐大人今夜叫我去做什么呢?莫非他改主意决定要吃掉了我了吗?哇,好刺激。能进入九尾狐大人的身体,是我这辈子的荣幸。” 申珏:“……” 作者有话要说:  申珏:我离当场死亡就差一点点了。 解沉:唔,仙人跳真好吃。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9) 申珏并非真正的动物, 所以无法理解双面蛇男这种对强者的崇拜。 对于双面蛇男来说, 能死在了符九阴的手里,将是它最大的荣幸, 所以它总是乐此不疲地给申珏送东西, 换取一个被吃的机会。 宁可不要命,也要死在符九阴手里, 真是太奇怪了。 但他坐在双面蛇男的脑袋上, 听着对方叽叽哇哇地叫着, 似乎能理解了一点。 对于双面蛇男来说, 被九尾狐吃掉是一种荣幸,是它最开心的事情。 甲之蜜糖乙之□□。 他对这种的不理解, 就像当初对于师兄的爱好不理解一样。 他不能理解师兄为什么要那么沉迷于人间情.爱, 因为那是最虚无荒诞的东西, 转眼即来, 又转眼即逝。 可师兄却说,凡人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也愿意拿出大半的寿命时光与对方共享, 这种爱能是虚无荒诞的吗? 那时候申珏不能理解,现在换一个角度来想,师兄可能是对的,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 就像是别人可能不能理解他。 也许要尝试去理解别人的爱好。 双面蛇男急着见符九阴,爬得飞快,方才还精贵得不行的尾巴, 现在在丛林里乱扫,它也毫不在意,等爬到了山洞前方不远处,它才慢下来,还问申珏:“你看我头上的小花花歪了没有?” 申珏低头看了下,用两只爪子认真地调整了下,才从蛇脑袋上跳了下来,“好了。” “嗯。”双面蛇男从鼻腔发出一声过分腻人的声音,随后就七扭八扭地跟着申珏爬进了山洞。 一进山洞,它就伏下了身子,声音比之前要娇滴滴上百倍,“奴家见过九尾狐大人。” 在双面蛇男的心中,它是雌蛇,可事实上它是雄的,而且那两张脸也是不折不扣的男人脸。‘ “你把他身上的毒给解了。”符九阴没看双面蛇男,只是冷淡地丢了一句话。 双面蛇男进入山洞前就闻到了人类的味道,它微微抬起脑袋,看到昏过去的解沉时,惊呼了一声,随后它眨巴了下眼睛,转过脑袋看着符九阴,“九尾狐大人,这个人今天下午才伤了我漂亮的尾巴。” 符九阴眼神看了过去,“所以呢?” 双面蛇男吞了口口水,连忙往后退了好几丈,“但是大人让我救,我一定会救的,只是要解毒,有点麻烦。” “怎么说?”符九阴问。 双面蛇男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其实还是挺厉害的,它一眼就看出了解沉把毒素全部封进了识海,所以全身上下,就脸是红的,露出的手的颜色还是正常的。 如果毒素没有被封进识海,双面蛇男可以很轻松地解开,但封进了识海,便变得棘手了。 “寻常解毒只要喝了我的血就可以了,以毒攻毒,可他把毒素全部封进识海,即使喝了我的血,血液也进不去识海,所以需要有人把血液带进识海,让他的本命喝了,这才有用。” 话落,符九阴的目光就落到了申珏的身上。 申珏刚刚才从解沉的识海里出来。 申珏被符九阴这一盯,不由退了两步。符九阴扫了申珏一眼,又看向双面蛇男,“你进去给他喂药。” “不行的,他种的是我的毒,如果我进去,那些毒素会更兴奋的。”双面蛇男说。 符九阴虽强大,可进入识海的事情太过冒险,况且他放心不下旁边的两个家伙,万一他进去之后,申珏和双面蛇男对他下手,他都来不及防备。 所以符九阴没怎么思考,把申珏抓了过来,“你再进去一次,给他送药。”顿了顿,“放心,有我在,他碰不了你的松鼠屁股。” 申珏看到符九阴的眼神,便知道此事不可回转。果然如前几世一样,符九阴看到解沉,就起了兴趣,所以当他看到解沉中毒,肯定会帮解沉解毒。 申珏反抗无用,只能重新变成人形,而双面蛇男也变成了人形,他取了血,凝成血珠,打入了申珏的额心,叮嘱道:“你待会进去后,记住了,要贴上他本命的额心,才把血液传过去。” 申珏听到这话,脸色更差了,但他别无他法。双面蛇男把解沉扶坐起来,由符九阴双指点中解沉的百会穴,强行打开解沉的识海后,申珏才微微凑过身体,贴上了解沉的额头。 他像之前一样把灵力伸了过去,进入识海后,他就看到了解沉的本命。 本命坐在四角鼎上,手上还有火焰,他看到申珏的灵力,直接将手里的火打了过去。 被燃烧到那一瞬,申珏再一次感受到了额心的疼痛,等他反应过来时,双手都被扣住了。 “你回来了。”本命说话总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这次不变松鼠了吗?” 申珏克制住想逃的心,但事实上他逃也逃不到哪里去。他咬了咬牙,因为摸不准本命的心思,只能缓和了下脸色,说:“你先松开我的手。” “松开,你又走了。”本命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四角鼎里的火焰“轰”地变大了,识海的四周都燃起了火焰。申珏感觉到识海的热度在上升。 他眼神变了变,挤出一个笑,“当然不会走,你看我都主动回来了,怎么会走呢?你先松开我的手,好不好?” “不好。” 话落,申珏就被压倒了。 就像之前做的一样,本命制住了申珏,从后面咬住了申珏脖子。 他咬完之后,又凑到了申珏的耳朵旁,“你不喜欢松鼠,要变成其他吗?” 本命的行为举止丝毫没有礼义廉耻之说,全靠本心,随心所欲,他发现了之前他以松鼠形态咬住对方时,申珏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对方害怕了。 这是进入识海的第一位客人,所以本命不由自主地想迁就对方,前提是对方不离开。 申珏脸色瞬间变难看了,甚至想动手杀了对方,可他还是忍住了。杀了本命,解沉就死了,解沉一死,估计符九阴会当场杀了他。 忍。 他努力地缓和了语气,跟本命说话,“不用变成其他样子,这样就可以了,可……可我不喜欢这个姿势,你能先让我起来吗?” 说着,他还艰难地转过头,对本命笑了一下。 本命盯着申珏,似乎在犹豫,许久之后,他才松开了申珏。申珏一得自由,立刻爬了起来,但他不敢走开,因为怕激动本命。 他想了一下,才对本命伸出手,“你过来。” 本命没有犹豫,就握住了申珏的手。 申珏把人拉过来了些,又对本命笑了一下。本命看到申珏的笑容,愣了一下,而就是这发愣的瞬间,申珏迅速地贴上了本命的额头,把额心里的血液传了过去。 一传过去,申珏的脖子就被掐住了。 “你!你又骗我!” 本命吸收了双面蛇男的血液,似乎变得更疯狂了,眼睛都转为赤红,一身的黑衣都变成了红色,他掐着申珏的脖子,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 手里就空了。 …… 申珏猛地睁开眼,就对上一个蛇脑袋。 双面蛇男眨巴了下眼睛,“平安回来了呢。” 符九阴把放在申珏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看向双面蛇男,“他什么时候会醒?” “这个就无法预测了,可能明天就醒了,也有可能要过几天。”双面蛇男说。 符九阴突然变回了原形,还打了个哈欠,“那你在这里守到他醒来为止,等他醒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他。”他说完就往山洞外走,申珏跟上了符九阴。 等回到符九阴的山洞时,申珏又一次被强迫变成了原形。 符九阴的尾巴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完全起不来。 “你想出禁地对不对?”符九阴的语气不好不坏,仿佛只是在说一句陈述话。 申珏在那个山洞看到符九阴,就知道有些事情瞒不过去了。符九阴之前忙着给解沉解毒,没时间问他,现在解沉没什么事了,自然要把他的事情问清楚。 如果申珏没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符九阴不会放过他。 “我是想出禁地。”申珏装出害怕的样子。 符九阴大爪子在申珏的脑袋上拍了拍,“为什么?” “听说外面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的母松鼠……”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申珏的脸忍不住红了起来,可他还要强撑着说下去,“这里的母松鼠都看不上我,我怕这辈子都找不到配偶,所以想出去。” 符九阴听到申珏的话,低笑了一声,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他尾巴抬了起来,但又把申珏翻了过来,摊开了松鼠肚皮。 “就你这样的,差点被公松鼠睡了,还想去睡母松鼠,哪家母松鼠没长眼,能看得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10) 符九阴说完之后, 自己倒先笑了出来, 笑得一双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 笑完之后,他突然变成了人形, 伸出手抓住了申珏的尾巴, 拎起来后,看着手里的雪地松鼠四只爪子无力地半空中动了动, 哼了一声, “你现在是忘了我留你的命原因了吗?你要出去找媳妇, 我看估计也难, 不如我现在就把你吃了吧。” 说着,他提着申珏的尾巴, 往自己的嘴里塞。 面临被吃, 申珏不得不变成了人形, 可这一次没变好, 衣服没变出来,耳朵和尾巴都还是兽形。 申珏往后缩了缩,想把自己的尾巴从符九阴手中抽出来, 他打不过符九阴,跑也跑不了。 符九阴见申珏变成了人形,却把尾巴抓得更紧了,“做什么?” “没, 没做什么。”申珏只能放弃,因为没能变出衣服,又不是真正的动物, 他忍不住把腿蜷缩了起来,但这动作落在符九阴的眼里,似乎让对方又起了兴趣。 就跟原形一样,被迫摊开肚皮,申珏忍不住撇开脸,忽略落在肚子上的那只狐狸爪子。 九尾狐摸完后,还咂了咂嘴,“太柴了。” 再养养吧,哪儿都小。 申珏被放开之后,立刻缩到角落里,见符九阴重新变成狐狸,躺下之后,他才也变回了原形,刚准备偷偷溜下石床,却又被抓了回去。 符九阴给申珏重新下了一个禁令,才被丢到床下。 申珏如往常一样,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爬了起来,他拿爪子拍了拍身上的灰,才出了山洞,爬上树,躺进自己的窝里。 跟解沉签定灵魂契约失败了,还让符九阴发现了解沉。等解沉醒了,估计符九阴就要跟他签定契约了。 申珏想到这里,眼神不由一黯。 果然没有一帆风顺的事。 其实他在上一个境就不想破境了,可那次失忆被师父提醒后,他才知道师父一直在暗中帮他,他想,即使为了师父,他也应该破境。 这个境,他起码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实在不行,解沉这条路走不通,他就把薛问春给杀了。 申珏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是被双面蛇男叫醒的,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蛇脑袋凑在他的树洞前面。 双面蛇男见到雪地松鼠醒了,欢快地吐了下蛇信子,才说:“你醒了,那个修士已经醒了,我想告诉九尾狐大人,可不敢去吵醒大人。” 它蛇尾盘踞在树枝上,脑袋又往树洞里凑了凑,见钻不进去,就眯着眼睛往里看,“那个是什么果子?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申珏把果子丢给双面蛇男,再用爪子轻轻推了下对方的脑袋,“你别堵在这,我要出去。” 双面蛇男吃了东西,就很开心地退开了,申珏从树洞里钻出来,见太阳还没升到正上方,就知道离符九阴醒还有一会。 他爬下了树,先去最近的一个湖泊那里洗漱了一番,好好理了理身上的松鼠毛,才跟双面蛇男一起去了解沉所在的山洞。 解沉果然已经醒了,他在山洞里打坐,而山洞的门口盘踞着一堆蛇,那都是双面蛇男的小弟,用来看守解沉的。小弟们见到大哥来了,纷纷游走了。 申珏进了山洞,见解沉面色已经正常后,想了想,往对方那边爬了爬,最后爬到了解沉的腿上,坐下。 解沉睁开眼,眼神平静地看着腿上的雪地松鼠。 双面蛇男见到申珏居然爬到解沉的腿上之后,愣了愣,下一瞬,它也飞快地游过去,试图把自己的蛇脑袋也放在解沉的腿上,它一边放,一边偷瞄解沉的脸色。 不过还没碰上,眼前就多了一把剑。 双面蛇男委屈地把蛇脑袋收了回来,羡慕地看着还呆在腿上的雪地松鼠。 果然毛绒绒就是占便宜。 “你要感谢我们,如果不是我们,你昨天就毒发身亡了。”申珏一开始就故意把自己说成了解沉的救命恩人,还伸出爪子指了指旁边还委屈着的双面蛇男,“虽然说你是中了它的毒,可它给了你解药,还是你伤了它尾巴之后,所以你要补偿我们。” 他准备在符九阴醒来之后,先在解沉这里讨点好处。 解沉听了这话,神情没什么变化,“你们想要什么?” 申珏想了一下,“昨天那个……” 他觉得解沉不可能同意,但总想试试。 “哪个?”解沉反问。 “就是灵魂契约。”申珏发现解沉居然装傻,只好把话说全了,旁边的双面蛇男听到灵魂契约,果然愣住了,很快就凑到了申珏旁边,“你要跟他签定灵魂契约?你疯了啊?我们妖可以活很久很久的,凡人最多也就活个几百年了,上千年几乎没有,没人能渡过最后的天劫。” 在妖兽看来,跟凡人签定灵魂契约就是不想活了,而修士也放心不下把自己的命跟一只妖兽绑在一起。 申珏没理旁边的双面蛇男,只抬着下巴看着上方的人,“你愿意吗?” 解沉沉默了片刻,还是说:“抱歉。” 申珏一听到这句话,就从解沉的腿上跳了下来,往外走。双面蛇男见申珏突然走了,连忙跟了过去,“你怎么走了” “他不答应,那我就先回去了,你继续看着他吧,待会符九阴醒了,我会告诉他的。” 申珏见解沉这条路走不通,便不再理会解沉,而且他其实并不怎么想再进解沉的识海。 解沉看到申珏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由蹙了下眉,又看到那只长了两张人脸的丑蛇游了回来,干脆闭上了眼。 双面蛇男叹了口气,为了方便看守,它在洞口盘成了一圈,将脑袋压在自己的蛇尾上。后因为无聊,忍不住跟解沉说话,“我们妖兽都不跟人签定灵魂契约的,申珏可真喜欢你。” 解沉听到这句话,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寒星一般的眸子里闪过几分不明的情绪,“他叫申珏?” “嗯,不过你还好没有答应他,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短命相。”双面蛇男始终记恨自己的伤尾之仇,忍不住刻薄几句。 解沉没什么反应,只是又闭上了眼,随后任双面蛇男说什么,他都没有再睁开眼。 …… 申珏回到符九阴那里的时候,符九阴还没醒,他想了下,钻进了山洞里。 符九阴这些年从修士那里抢了不少东西,都丢在山洞里,申珏偶尔会帮符九阴整理一下。 因为松鼠形态不好翻东西,他变成了人,这次衣服出来了,可是尾巴和耳朵没收起来。申珏有些烦躁地回头看了下自己的尾巴,见收不回去,只能算了。 他记得他在这堆东西有翻到玉简。 玉简是修士们记录法术的东西,一般得到玉简就可以学到里面的法术,不过至于能学多少,就要看个人。 申珏在角落里翻箱倒柜,虽然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但还是把符九阴吵醒了。 只见石床上的九尾狐的雪白狐狸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申珏就突然变成原形,出现在了石床上。 符九阴眼睛并没有睁开,只用了一条尾巴压住申珏,见尾巴下的雪地松鼠还想逃,又多放了一条尾巴。 申珏差点被压得吐出来,只能说:“我错了,我不吵你睡觉了,我现在就出去。” 一条尾巴抬起来。 符九阴睁开眼,把松鼠弄到了眼前,“你在找什么?” “找玉简。”申珏实话实说。 符九阴说:“找那个做什么?” “我想看一下人类的法术功法是什么样子的。” 前几世,他在薛问春手下没撑过多久,这一次既然要杀薛问春,他总要提升下自己的道行,可他才六十二岁,已经是处于拔苗助长的状态了,所以他想能不能找到魔修的玉简,从中发现一些漏洞。 其实他还想弄到一些天法器,可那东西稀少,这个山洞里并没有。 符九阴听完申珏的话,嗤之以鼻,“凡人练的法术有什么厉害的?不是画符,就是用剑,我教你的那些,你学会了吗?” 实话说,符九阴教徒弟是填鸭式,申珏只学到了个皮毛,这里虽然跟申珏原来呆的地方很相似,可他现在学的是妖法,跟原来不大一样。 况且无论是什么法术,都需要本人的修为来支撑,即使学的法术再好,修为不够,都没有用。 凡人有天资,妖兽有血统,这些东西并非多努力几日就能越过去的。 申珏能在五十岁的时候就幻形,还是因为符九阴不知把多少好东西给他吃了,当然申珏几次都差点爆体而亡,几个月前他恢复记忆,也是因为吃了一颗异果。 他差点死了,符九阴都准备要给他扒皮了。 “我修为太低了。”申珏只能这样说,“我现在还没办法好好地幻形。” 符九阴重新闭上眼,“你现在吃再多好东西都没办法消化,想要增长修为,两个办法,一是活久点,二是双修,哦,还有第三种,有一种功法可以吸取他人修为,双修是你情我愿,但这种就是不知不觉把对方吸干,这种是增加修为的最快的办法,但渡劫的时候,也会比别人凶险百倍。” 他说完,松开了申珏,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可还没睡着,一只松鼠就爬到了他的身上。 “什么功法?” 符九阴又把眼睛睁开了,扭过头看着身上的雪地松鼠,语气有些奇怪,“你要学?” 申珏沉默了一下,才说:“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今天只有一更。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11) 符九阴听了这话, 又重新闭上眼, “我这没有。” 申珏看了看他,还是先跳了下去。 符九阴这一觉睡到了中午, 他才懒洋洋地起床, 没去捕猎,先去泡了个澡, 就去解沉那里了。 其实妖兽饿一段时间也饿不死, 尤其是符九阴这种大妖, 估计饿上个几年都没事, 不过符九阴活了不知多少年,对修炼早就没什么兴趣, 现在唯一有点兴趣的就是吃, 还有睡。 不过今日, 符九阴为了解沉连捕猎都不去了。 申珏不知道符九阴跟解沉说了什么, 他设了结界,申珏和双面蛇男呆在外面,一个字都听不到。 双面蛇男往后瞅了瞅, 又扭过脑袋看着申珏,“为什么九尾狐大人对那个修士那么感兴趣?” “不知道。”申珏说完,又继续啃手里的榛子,见到旁边那条蛇眼巴巴地看着, 他顿了顿,把另外一颗榛子推到对方面前。 双面蛇男舌头一卷,把榛子吞了下去。 “饿死了, 我要去吃东西了,吃得饱饱的,再让九尾狐大人吃掉我。” 它喜欢吃修士,这些瓜果对它来说只是零嘴,好吃是好吃,但还是修士饱肚子。 双面蛇男很快就游走了,不知过了多久,符九阴才从山洞里走出来。解沉跟在他身后。 申珏抬起头看了下人形的符九阴,就听到对方说:“我决定出去了。” 申珏听到这话,看了眼挂在解沉身上的腰带,果然腰牌已经变红了,这是已经签订契约的象征。发下来的腰带都是绿色的,等签订了契约后,就会变成红色。 他想了下,就迅速地爬到了符九阴的肩头,坐了下来,“我跟你一起出去。” 符九阴嗯了一声,才转过头看向解沉,“什么时候会传送出去?” 解沉答话:“三天后。” 其实禁地里的妖兽并不可以随意出去,但符九阴想带一只妖兽出去,易如反掌。 三天后,申珏待在符九阴的袖子里,被带出了禁地。这几天,符九阴除了睡觉的时候是原形,其余时间都是人形。 传送出禁地的时候,需要登记妖兽的品阶。 登记的修士是个元婴修士,看到符九阴的时候就愣住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解沉,“这是……什么妖兽?” 寻常妖兽一般都是原形过来的,即使化形过来,他也能一眼看出原形,今日他看着符九阴,先是被对方的美貌所摄,随后更是发现自己居然看不透符九阴是什么妖兽。 解沉看了一眼符九阴,才回答元婴修士,“九尾狐。” 此话一出,元婴修士完全愣住了,笔都掉在了桌子上。 禁地里居然还有九尾狐这种大妖? 禁地一直是由御兽门看守着,他们让修士进去跟妖兽签定契约,当然也会从对方宗门的身上收一大笔钱,无论对方成功与否。御兽门靠着这些钱,没过多少年就成了现在前五的宗门。 可这些钱,也没一只九尾狐值钱啊。 元婴修士心里苦涩,可表面上只能恭喜解沉,“恭喜师弟了,竟有这种机缘。” 其实解沉不说符九阴是九尾狐,会省去很多麻烦,可符九阴这只狐狸生性骄傲,怎么愿意被对方当成普通小妖。他看到元婴修士惊讶的模样,傲慢地抬了下下巴。 元婴修士登记完后,欸了一声,目光看向了符九阴袖子里,“那里还有一只吗?” 御兽门的人对妖兽气息极为敏感。 符九阴嗯了一声,“是我的食物。” 元婴修士一听,了然地点点头,让解沉签完字后,就让他们离开了。等看到解沉他们离开后,立刻转身上宗门去了。 禁地里有九尾狐,还被天水宗地弟子带走了,这可是头等大事,必须立刻告诉师尊。 …… 解沉准备御剑回宗门,他看了下符九阴,才说:“前辈,我现在准备回宗门。” “嗯。”符九阴已经很久没出来了,他往左右看了看,才踩上解沉变大的飞剑。 飞剑升到天上后,气流猛地变大,在符九阴袖子里的申珏被吹得翻了个跟头,后面不得不两只爪子紧紧地抓着符九阴的袖口,可即使这样,浑身的毛都被吹得乱七八糟。 等终于落地后,符九阴就抖了抖袖子,就看着一只“刺猬”从他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解沉看到了,眼里似乎闪过笑意。 申珏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只觉得符九阴实在过分,他本来在袖子里设了结界,为了挡风,可他一设,结界就被破了,重复几次后,他听到上方传来的一声轻笑声,才知道符九阴在逗他玩。 他还坐在地上有些晕,就听到解沉跟符九阴说:“前辈,我先带您去我的住处,然后再去见我的师尊。” “你的师尊你自己见就可以了,我困了,要睡觉。”符九阴可没兴趣去见那些比他小多了的糟老头子。 解沉闻言也没说什么,引着符九阴往里走。天水宗有一规定,除非师门召唤,否则不得御剑飞行。 听说这是为了锻炼弟子们的身体,可解沉的一指峰离天水宗的山门最远,靠腿走上去,起码要花上半天的功夫。符九阴更没这耐性,在问了解沉一指峰在哪后,直接飞了上去。 他飞上去了,解沉转头看了下旁边的雪地松鼠。 申珏没注意到解沉的目光,只是跟上了符九阴,只是他飞得不如符九阴快,中途还被天水宗的修士拦住了。 “你是谁的妖兽?不知道宗门内不能随意飞吗?”那个修士看上去四十多岁,留着络腮胡,语气十分凶,还凭空变出了个笼子,把申珏关在了里面。 申珏:“……” 修士并没有把笼子提走,而是在原地等了一会,看到解沉上来了,便问:“解师侄,这是你从禁地带回来的妖兽?” 他把关在笼子里的申珏给解沉看。 解沉上前,叫了声师伯,又看了眼窝在笼子里的雪地松鼠,才说:“弟子会好好教导他的。” 修士闻言,把笼子塞给了解沉,临走前,还恐吓了申珏一番,“下次再被我捉到到处乱飞,就不是关笼子那么简单了。” 申珏:“……” 解沉等修士走远,才把笼子打开,一边说:“那是宗门的专管戒律的青善师伯” 申珏从笼子里钻出来,又准备飞,但还没起飞,就被捉住了。解沉似乎叹了口气,他把申珏放在自己肩膀上,“我带你上去。” 可他刚放上去,申珏就跳了下去。 申珏最后还是爬上去的,等终于到一指峰的时候,他已经累瘫了,原来都是在树上爬,这是他第一次爬阶梯。 符九阴早已经到了,正站在一指峰门口的石头旁等他们,而他的身后还站着一群一指峰的弟子。那些弟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符九阴,都不敢说话,等看到解沉时,才松了口气。 “师弟,你回来了。” “师兄,这是你的妖兽吗?” …… 解沉走过去,一一回答,而他准备介绍下符九阴的时候,就看到方才碰都不让他碰一下的雪地松鼠正抱着符九阴的脚踝,坐在符九阴的脚上,累得张开嘴呼吸。 他不由顿了一下,才说:“这是符九阴前辈,我有幸在禁地里跟前辈签定了契约。” 众人知道符九阴是九尾狐后,眼里不约而同地闪过艳羡,纷纷恭喜解沉,随后,有人发现了符九阴脚上的雪地松鼠,便问:“那只松鼠是?” “前辈的。”解沉回答道。 有个师妹看着申珏,忍不住说:“它看起来真可爱,它签定契约了吗?” 符九阴闻言抖了下腿,把申珏抖了下来,暗中传音道:“喏,你不是要找媳妇?现在有女人对你有兴趣了。” 在天水宗有很多没有妖兽的修士,申珏并不想跟那些人签定契约,所以他只能贴着符九阴,让那些修士都别打他的主意。 申珏被抖了下来,又顺着符九阴的裤脚爬了上去,这次他坐在了肩膀处,因为怕对方再抖他下去,这次紧紧抱住了脖子。 这一番动作落在了那群修士里,不少人都笑了,觉得申珏实在可爱,通人性。 解沉收回目光,问旁边的人,“师尊在吗?” “师尊闭关了,要下个月才出关,此事你可以晚些再告诉师尊,先去告诉掌门吧。”那人回答。 解沉点了点头,随后他引着符九阴和申珏去了他的住处,一指峰的弟子不多,住处都是单人一个院子,这一点让符九阴还算满意。 符九阴在院子里转了转,然后进了主屋。 解沉会意,立刻把自己的东西挪去了旁边的屋子,而申珏则是开始帮符九阴收拾床铺。 待床铺收拾好了,符九阴就变成原形往上一躺,眯着眼看申珏收拾东西,等申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才说:“你去跟解沉说,我今天要吃鸡。” 申珏出了主屋,找了一圈才找到在后院烧水的解沉。 解沉看到他过来,便放下了手里的柴火,站起来,“怎么了?” “符九阴要吃鸡,你弄鸡过来。”申珏说完,就转身走了。解沉看着很快就消失不见的雪地松鼠,顿了顿,才重新蹲下来,往炉子里又丢了根柴火。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很多小天使没看到我昨天的作话,还熬夜等了,我太罪恶了,所以今天……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12) 一指峰后山有养鸡, 解沉估量了下符九阴的食量, 最后捉回来三只鸡。 他把三只活鸡用绳子绑了起来,暂时放在后院, 等他去厨房拿刀再出来之后, 就发现三只活鸡已经死了。 而一只雪白的狐狸蹲在那三只鸡旁边。 吃相绝对称不上美观,完全是动物捕猎的样子, 两只爪子摁在鸡的身上, 鸡血流了一地。 解沉看见这一幕, 顿了一下, 才默默把刀放回去了。 他在厨房里呆了一会才出来,后院的地上只剩下一地鸡毛和血。 解沉把后院打扫干净, 煮了茶给符九阴送去, 却发现对方不在房里, 他找了一圈, 才在前院的湖里看到符九阴。 符九阴懒洋洋地泡在水里,而他旁边还有一只雪地松鼠。 那只松鼠似乎正在给狐狸搓澡…… 解沉站在湖边静静地看了一会,才走上前, 微微扬声说:“前辈要喝茶吗?” 符九阴没动,倒是他身上的雪地松鼠跳进了水里,变成了人。 申珏这次幻形还是有些失败,耳朵虽然收了起来, 但尾巴露了出来,衣服掩盖不住,尤其是在被水泡过之后, 尾巴末端从衣服下摆露出来。 他上了岸,对解沉伸出手。 解沉把手里的红漆盘子递给申珏,就看到对方重新走进了水里。 因为要喝茶,符九阴也变成了人形。 申珏那张脸本就是照着符九阴的容貌长的,此时他们站在一起,若解沉不是知道他们二人的原形,恐怕都要以为申珏和符九阴是孪生兄弟。 尤其是两张脸同时向他看过来时。 极其相似的五官,可一张是风情万种,冶艳如芙蕖,能轻松勾走任何一个人的心,而另外一张脸,虽然同样美艳的五官,可他眉眼没有一点媚意,如山间风,自带冷意。 符九阴发现解沉眼神有些看呆的时候,眼波微转,狐狸眼弯了弯,对申珏说:“你猜他是看谁看呆了?” 申珏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他低头摸了下自己现在毛发有些凌乱的尾巴,想等符九阴回屋睡觉后,他要再洗一个澡,最好是在浴桶里洗,把他的尾巴好好梳一梳。 等符九阴有些不悦地嗯了一声后,他才重新抬起头,“你。” 符九阴没说话,把手里的茶杯放下,重新变回了原形,“这茶不好喝。” 申珏见状,重新走到岸边,他没递给解沉,而是直接放在了岸边的地上,就又回到了符九阴身边,给对方搓澡。 …… 符九阴在解沉这里住下了,他每天过得挺悠闲,可解沉从回宗门的当天就一直被人传唤。 三天不到,天水宗所有人都知道解沉在禁地里跟一只上古奇兽九尾狐签定了契约。 解沉自身就是少年天才,短短八年时间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变成了金丹修士。此等天赋,足以让所有人艳羡,而现在他又跟一只九尾狐签定契约,这简直是天运之子。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解沉有一只九尾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 甚至有很多人来天水宗,想一见九尾狐。 可符九阴是什么性子,根本就不会答应让别人随便见他,解沉似乎也了解符九阴的性格,并没有把那些人往符九阴面前带,只是以各种理由去婉拒。 次数多了,越来越多人对解沉不满。 解沉的师尊出关后,连夜把解沉叫了过去,细细问过解沉在禁地的遭遇后,才长叹一口气,“这等事表面上看起来是好事,但实际上,你以后会多很多仇人,那些人跟你素来无仇,但会因为九尾狐的原因恨上你,甚至杀你,解沉,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修为。” 解沉点头,“弟子知道。” 师尊沉默了一会,又对解沉说:“若你能跟那只九尾狐签定灵魂契约,打他的主意的人就没那么多了,而他也一定会护住你。” 解沉听到这话,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另外一个人,不对,确切说,是一只松鼠。他想到对方在禁地跟踪了他数日,固执地想跟他签定灵魂契约。 不过对方现在似乎已经没了兴趣,大概因为能出禁地,又有符九阴在旁,不需要其他人来保护。 “师尊,此法还是算了吧。”解沉拒绝了,“这样也有违背修道的初心。” 况且符九阴不是傻子,随随便便跟修士签定灵魂契约的事情恐怕没几只妖兽能做得出。 …… 相比解沉的繁忙,符九阴最近过得很无聊。 这里的食物没禁地多,有的都是寻常鸡鸭,开了智的都是别人家的妖兽,不能吃。 有一次符九阴都摁住了一只孔雀,结果被匆匆赶来的解沉劝放走了孔雀。 那只孔雀是解沉师尊的妖兽。 孔雀狐口逃生,吓得尾羽都掉了两根,连忙飞走了。 次数多了,符九阴心情明显差了下去,对申珏脸色都差了几分。申珏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天水宗的藏书阁是对天水宗所有弟子开放的,弟子们可以进去随意看书,所以申珏这段时间,只要符九阴睡着了,他就会去藏书阁。 不过靠他的松鼠腿走太慢,他有时候会找人帮忙,通常找那种看起来比较爱护小动物的男弟子。有女弟子主动提起要帮申珏,可申珏根本就不敢爬到对方肩膀上去。 守在藏书阁的天水宗长老并不拦着申珏,因为藏书阁只规定不对天水宗的外人开放,只要申珏是个兽形,就不算人。 进藏书阁之前要签字,申珏通常会在登记册上盖上自己的爪印,才钻进藏书阁。 进藏书阁的妖兽不止申珏,还有一些天水宗弟子的妖兽也会进来看书,只是申珏是来得频率最高的。次数多了,很多弟子都认识了申珏。 有人跟申珏搭讪,可申珏没理会,一心只在书上。 天水宗的藏书阁足足有十九层,光想看完一层的书已经要花上几年的时间了,还只是粗略看完,不学上面的功法。 申珏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找到有关魔修的书。 上面详细介绍了魔修的几大宗门,以及魔修的常见法术,但也仅此而已,这里并没有魔修修炼的功法。 薛问春所在的宗门是魔修的第一宗门——黯魂门,其中黯魂门很出名的一种法术是驱鬼术,就是把已经故去的修士变成自己的奴隶,甚至从外表看,都看不出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的修士甚至还能熟练使出生前的法术。 申珏看到这个驱鬼术,忍不住回想他被薛问春抓起来的那几天。他好像没有注意到其他人,但薛问春作为黯魂门的长老,肯定是养了几个修士的。 …… 这本书只是单纯讲述了那些功法,并没有讲其破绽,所以对申珏用处不大。申珏找不到有关魔修的书后,就去找符九阴说的第三种增长修为的办法。 但可惜的是也没有,倒是找到了一堆双修的书。 双修的书都放在一个角落,那里看的人通常都是一对道侣,他们看着看着,就发现旁边多了一只松鼠。 雪地松鼠一脸严肃地看着书上的内容,时不时用尾巴翻个页。 道侣们:“……” 这年代妖兽都在搞双修增加修为了吗? 那他们修士怎么能懒惰! …… 在这里看书的时间多了,还是被烦人的家伙缠上了。 “小松鼠,你在看什么?双修的书啊?你也有道侣了吗?不对,你们应该称为配偶吧。” 说话的是一个金丹修士,据他自我介绍,他名为赵成济,是三指峰的弟子,今年三十岁。 三十岁能结成金丹,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很多人要到五六十岁都未必能结成金丹。 申珏见到赵成济来了,就想拿着书换一个地方,可对方就是死缠烂打,非要黏在他旁边坐着,次数多了,申珏觉得厌烦,就把书放回去,准备回一指峰。 可这天,申珏刚找了一个要回一指峰的修士帮忙,赵成济突然冒了出来,他对那个修士说:“我刚好有事要去一指峰,不如我带他过去吧。” 他看了看坐在那个修士肩膀上的雪地松鼠。 帮申珏的修士立刻就低头说:“好的,师伯。” 师伯? 没想到这个赵成济年纪轻轻,辈分居然那么高。 申珏不愿跟赵成济走,而后又找了几个人,可都被赵成济以同样的理由拦了下来。 “你放心,我只是把你送回去,不想做别的。”赵成济对申珏笑了笑,“这里是天水宗,我要真想对你做什么,你也逃不了不是吗?放心吧,我不是什么坏人。” 正在申珏和赵成济对峙的时候,申珏突然看到了解沉。 解沉从藏书阁面前路过,申珏眼睛一亮,“嗖”的一下蹿了过去,迅速爬上了解沉的肩膀。 解沉脚步一顿,转眸看了下自己肩膀上的雪地松鼠,眼神微微一变,但还没有说话,他就看到了走过来的赵成济。 “原来是解沉师侄。”赵成济对解沉说,又看了申珏一眼,“这是你养的松鼠吗?” “不是。”解沉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他客气而疏远地跟赵成济说,“成济师伯,我还要给师尊回命,就不打扰师伯了。” 赵成济脸色僵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去吧。” 解沉又点了头,才转身往前走。 这一路都很安静,等到了一指峰,他肩膀上的雪地松鼠一下子就跳了下去。 解沉不用看,都知道申珏去符九阴的房里了,这个点,符九阴该醒了。 …… 申珏刚进屋,就被吸到了床上。 符九阴还没睁眼,只是尾巴已经压住了申珏,“你又去藏书阁了?看到什么好东西了?” “没看到什么。”申珏想从尾巴下爬出来,但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成功。 符九阴翻了个身,用爪子把申珏从自己的尾巴下扒拉出来,弄到脸旁边,“我怎么听说你最近在藏书阁看双修的书?” 申珏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符九阴狐狸眼弯成了一条线,似乎在嘲笑申珏,“你不知道每个人在藏书阁看的书最后都会被自动登记在册吗?连看十几本双修书的感觉如何?更想找母松鼠了吗?” 申珏:“……” 难怪藏书阁的书随便看,他之前还在想,万一有弟子偷学高阶法术,导致走火入魔怎么办?现在才知道,原来都会登记在册,没有弟子会去做这等蠢事。 符九阴嘲笑了申珏一顿,就把对方丢到床下。随后懒洋洋地起床,变成人形,出门去找解沉。 最近解沉要下山出任务了,这是符九阴的意思。符九阴在天水宗呆得无聊,便让解沉去接下山的任务。 方才解沉出一指峰就是去接任务,符九阴要去看看他接到了什么,若是太简单,就赶紧换一个。 而申珏在主屋里翻了一会,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封信和信纸,信纸上果然写着他在藏书阁看了什么书,连看每本书时长都记录了,而信封的收信人名字竟然是解沉。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鼠权。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13) 原来申珏跟在符九阴身边, 而符九阴又是解沉的妖兽, 信封就寄到了解沉这里了,再由解沉转交给符九阴, 所以符九阴才知道申珏在藏书阁里看了些什么。 申珏把信封和信纸烧了, 才走出去,到树上睡觉去了。只是睡到一半, 被一颗小石头砸醒了。 符九阴坐在他窝旁边的树枝上, 见到他醒了, 就对他勾了勾手指。申珏只能爬出来坐着, 就听到符九阴说。 “我们明日就出发,不过解沉不想带你一起去, 你自己呆在天水宗吧。” 申珏本来还有些困的大脑瞬间清醒了, 他站直了身体, 见符九阴似乎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忍不住用爪子扒拉了下对方的衣服,“为什么不带我去?我不会拖后腿。” 现在符九阴已经对解沉够格外关心了,如果他们两个单独出去, 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在天水宗的话,都没办法做什么。 符九阴伸出手把申珏的爪子扒拉开,“是解沉的意思,我倒无所谓, 你要想去跟他说去。” 申珏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就顺着树爬下去, 去找解沉。解沉在后山的山崖上的一块巨石上打坐,衣袂飘飘,申珏一直走到他跟前,他都没有睁开眼。 申珏见对方在打坐,想了下,不准备打断对方,所以在旁边的小石头上坐了下来。坐久了,有些饿了,所以去旁边的树上找了点吃的回来。 他坐在石头上啃果子的时候,解沉长睫颤了颤,还是睁开了眼。他转头看向旁边吃得认真的雪地松鼠,眼神平静,“你来问为什么不让你一起去吗?” 申珏啃果子的动作一顿,他也扭过头看着旁边的解沉,“对。” “此行任务凶险,我觉得你还是待在天水宗比较安全。”解沉顿了顿,“你在藏书阁的书应该还没看完吧,不如先去看完?” 那都是双修的书,申珏看那些书其实是想翻翻里面会不会有夹带私活,可惜没有,所以他已经放弃在天水宗的藏书阁找到他需要的书了。 “我不看了,我要跟你们出去,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申珏见解沉似乎没有松动的样子,不由说,“要不,我们两个打一架,要是我赢了,那你就必须让我去。” 解沉听到这句话,垂了下眼,才轻轻点了头。他对旁边伸出手,一把飞剑凌空而来,到了他的手上。 拿剑了,代表解沉并没有敷衍申珏,而申珏其实许久没跟人斗法了,尤其是点到为止的斗法,他不由有点兴奋。 他身上没有剑,但有捆仙绳。申珏把脖子上的红色项圈扯了下来,让其变成鞭子的样式。 “你先攻。”申珏对解沉说。 解沉站起来看着还没到他小腿肚子那么高的雪地松鼠,拧了下眉头才说:“你要不变成人形?” 在禁地里碰到的妖兽几乎都是巨型的,所以对战起来,不会有一种欺负人的感觉,可他现在看着面前的小松鼠和那根手里的红色小鞭子,虽然知道对方实力可能不俗,但还有一种下手了,就是欺负人的错觉。 申珏看见解沉的表情,认为对方是嫌弃他,语气冷了许多,“不用,直接开始吧。” 因为解沉不动手,他干脆先攻,可让申珏有些生气的是,解沉只一昧地躲,并不还手,他手里的剑只是为了挡申珏的法术,气得申珏胡子都歪了。 最后申珏也打不下去了,转身就走了,回去就钻进了窝里,后面符九阴叫他过去,他表情也不大好。 符九阴似乎猜出申珏在解沉那里吃了瘪,笑了笑,伸手捏了捏申珏的耳朵,“他还是不肯带你去?” 申珏看符九阴一眼,撇开脸。他其实很讨厌被人当成弱者的感觉,这样的话,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符九阴松开手,躺到了床上,变回原形让申珏给他梳毛。申珏梳毛梳到一半,心情渐渐平静了,他不应该被这种小事随便激怒,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想办法跟上符九阴。 解沉那边是行不通了,那只有符九阴了。 “符九阴,你不带我去,谁给你梳毛啊?”申珏爬到枕头那里坐下,给符九阴梳脑袋上的毛,“还有你泡澡,谁给你搓澡啊?” 符九阴被梳脑袋上的狐毛时是最舒服的时候,后腿偶尔还会一蹬一蹬。他的狐狸眼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线,“有解沉。” 申珏梳毛的动作一顿,“他粗手粗脚,干得肯定没我仔细,你就带我去吧,我可以呆在你肩膀上,或者袖子里,不给你们添麻烦。” 符九阴笑了一声,没说话。 申珏还想说话,就发现自己被下了禁言。 申珏:“……” 符九阴和解沉是当着申珏的面离开了,符九阴给申珏下了定身术,这定身术要一个时辰后才会自动解开,所以等定身术解开后,他们两个都不知道去了何处了。 申珏盯着两人瞬间消失的身影,转念一想,既然他们两个走了,现在追也追不上,不如趁这段时间去一趟黯魂门。 因为前几世去过黯魂门,这一次还算熟门熟路。黯魂门离天水宗很远,飞过去的话,日夜兼程,也要五天的时间才能到黯魂门山下的县城。 不过现在有很多的飞船,可以租坐。符九阴身边有不少好东西,他也没用拿走,全部丢在主屋里。申珏挑了一些有用的,便给主屋设了结界,离开了天水宗,在附近的一个大城里租了一艘飞船。 他不是自己单独租下来,而是跟很多散客一起租用,只是分到的房间是单独的。申珏在外,不敢再以原形出门,所以变成了人的样子,只是这次尾巴收起来了,耳朵却没能收起来,所以申珏不得不戴上了一个黑色斗笠,把耳朵藏起来。 在飞船上,申珏白日几乎都呆在房间里,只有夜深后,会去船头那里站一会。 这次出门,他偷拿了符九阴一个储物戒,因为符九阴没有下印记,所以他轻轻松松打开了。这个储物戒不知是哪个修士的,里面竟然存放了一堆春.宫图,因为拿出来也没地方放,所以申珏就继续丢在储物戒里了。 他在储物戒里放了很多瓜果,没事的时候可以拿出去来吃。 飞船在几个大城都会停一下,黯魂门偏远,所以到后面,飞船上的人已经不到当初上船人数的十分之一。 其中有几位似乎是魔修,还带了妓.子上船,即使夜深了,也能听到他们房间里的嬉笑打骂声。 这一夜,申珏依旧像往日一样站在船头。今夜云层厚重,连月亮都看不到,夜风带着凉意,瞧天色,仿佛随时都会下起暴雨。他吹了一会风之后,正准备回房,可突然闻到了一股味道。 非香非臭,说不清是什么味道,顺着风飘了过来。 申珏脚步顿住,转头看向风吹过来的方向。夜里的可视度不高,他凝神看了许久,似乎才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黑影,那好像是一艘飞船,但比他们这一艘大得许多。 那飞船飞行的速度很快,申珏看了一会,心里闪过一丝不妙,迅速转身准备回房。他刚回到房间没多久,整个飞船突然晃了一下,还伴随着一声巨响,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震耳欲聋的男声。 “打劫!众人速速出来,交上钱财,否则我们可要大开杀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不要让宠物自己长期呆在家里哦。 …… 一只雪地松鼠背上行李,戴着红色项圈,离家出走了。 【看到有小天使反映目录不刷新,这好像是晋江又抽了,你们要不要试一试用APP买,然后用看?有最新目录吗?】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14) 外面的声音响起后, 闹得最欢的魔修们最先走了出来, “说什么呢?你还敢打劫我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话落,说话的那个魔修头就掉在了地上, 他本来还拥着一个妓.子, 那妓.子白白的脸蛋溅到了一脸的血,吓得她尖叫了一声, 立刻瘫软在地, 爬都爬不起来。 那几个魔修喝了酒, 如今看到兄弟被杀, 酒意退了一大半,抬头看着不远处巨大的飞船, 也明白遇到惹不起的人了, 立刻乖乖地站直了身体, 把手里的酒壶全部放下。 船长后一步出来, 看到甲板上的尸首,就转身叫小工把客房里的客人全部喊出来。 他们这种经商的人最懂时务,与其抵抗最后丢了命, 不如老老实实把钱财交出去,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以后还能赚。 小工敲到申珏的房门时,申珏还在想怎么把他耳朵藏起来, 可是他又变了几次身,都失败了,听见外面的催促, 只能戴上黑色斗笠走出去。 飞船已经停了下来,船头的甲板站了一排人,有一行人从那艘巨大飞船走了下来,他们黑布蒙面,手里都提着黑色布袋,走到那排客人的面前,“把东西全部放进去。” 众人不敢抵抗,只能纷纷把钱财放进去,申珏在队伍的最后面,他拧着眉看了下自己手上的储物戒。这东西估计留不下来,不交出去,引起那些人怀疑更麻烦,所以当黑色袋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申珏把手里的储物戒摘了下来,丢进了黑色布袋。 一轮搜完,打劫的那行人却没有直接离开,其中一身形高大的汉子目光扫过船上的客人,扬声道:“就这些了吗?” 船长看了看左右,问:“都交了吗?别自己的命过不去。” 话落,有几个人面色难看地上前,又往黑色袋子里放了点东西。 汉子嗤笑了一声,便对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随后那行人就去搜房间了。 在那些人搜房间的时候,那个汉子走到了那几个妓.子的身边,他摸了摸下巴,又点了点头,“姿色尚可,过去!” 那几个妓.子听到这话,都要哭了,但还是哆哆嗦嗦地去了那艘飞船,她们走到船边,便出现一个木质扶梯,可以走上去。 那汉子又往旁边走了走,停在一个看上去还挺细皮嫩肉的魔修面前,他又摸了摸下巴,“你也不错,也上去。” 那魔修闻言,眼睛立刻瞪圆了,被抢了钱,被抢了人,现在他自己都要被抢,岂能忍,立刻就要动手。可他刚掐诀,大汉凭空变出一个流星锤,对着那魔修的腹部狠狠一砸,那魔修直接飞了出去,还在地上滑行了好几丈。 “死,还是上去,你自己选。”大汉手里的流星锤起码都有一人长,可他拿着就像是拿着一个玩具一样。 被砸了的魔修吐了一大口血,只能喘着气说:“我上去,我上去!” 申珏看着这一幕,眉头拧得更紧了,照这样发展,他的身份根本藏不住。眼瞧着那大汉要走过来,那些搜东西的人出来了,他们在房里又搜了不少好东西。 故而大汉转身去看他们的战利品去了,申珏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些人似乎觉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回自己的飞船去了。 只是那些人还未上去,那艘飞船上就传来一个声音。 “他们身上还没搜呢,再搜一遍。” 大汉听见这话,重新转过身,指挥那些人去搜东西。搜申珏的是个小个子,申珏发现那人眉宇间有团黑气,看上去像是魔修。这里离黯魂门已经很近了,有这样大的一艘飞船公然打劫,看样子就算不是黯魂门的人,也跟黯魂门有点关系。 那人摸了摸申珏的衣服,目光上移,“你为什么大晚上戴着斗笠?” “我面容有损,所以戴着斗笠。”申珏低声说,“我身上没什么东西,都交出去了。” 至于捆仙绳现在绑在他的头发上,只要他不用,别人都会以为那只是一根普通的红色发绳。 那个人狐疑地看了看申珏,还是转身走了,可那大汉此时又走了过来,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申珏,目光一瞪,“把斗笠摘了!” 申珏顿了顿,才伸手去摘斗笠,他没把斗笠拿下来,只是把前面的布撩了起来。大汉看到申珏的脸时,目露嫌恶,“长那么丑不要随便出门!” 申珏方才听到他们要搜身,就立刻使出了法术,把自己变了一张脸。因为变得匆忙,脑海里只闪过了双面蛇男的脸,所以他把自己的脸变成了双面蛇男的其中一张脸,只是有故意更加丑化一点。 申珏闻言低下头,一脸诚心认错的样子。 大汉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可没走两步,那大汉又停了下来,他停了好一会,突然转身重新向申珏走来。 申珏见他过来,心里闪过一丝不妙。那大汉停在申珏面前,眼神有几分古怪,“你也上去。” 他应该是被人传音了。 申珏听到这话,抿了抿唇,只能跟着大汉往那艘飞船上走。 现在跑也跑不掉,不如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上去,申珏就跟之前的那几个人一起被关进了一个小房间。他上来的时候,匆匆扫了一圈,发现这飞船极大,起码是他刚刚乘坐的飞船的好几倍。 申珏被推进来的时候,那个白脸魔修正躺在地上哼唧哼唧,而那些妓.子则是靠在一起,跟之前表现得慌乱不同,这几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这些人好像很有钱?” “那我们跟他们会不会赚更多?” “怕的是不给钱,白嫖怎么办?” “那就吃垮他们!” …… 那魔修似乎听不下去了,怒着声音对那几个妓.子说:“你们没看到我都受伤了,不知道过来帮帮我吗?” “哟,这位爷,你自己都不保了,可别还想找上我们。”其中一个妓.子对那魔修呸了一声,“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 申珏没参与他们的纷争,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那魔修见叫不动那几个妓.子,就盯上了申珏,“那丑八怪,你过来。” 这话一出,之前怼他的妓.子又开口了,“要人帮忙,还叫人丑八怪,真厉害。” 其他妓子则是对申珏说:“小兄弟,别理他,现在我们在这艘船上都一样,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何必还受他的气。” 申珏闻言道了一声谢谢,重新把斗笠前的黑纱布放了下来。他被叫上来,恐怕那些人发现点了什么。若是发现了他的身份,恐怕会有人要跟他签定契约。 妖兽一旦跟修士签定契约,有一条很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弑主,不过如果主人被别人杀了,那就没关系。 …… 他们被关在这里,中途没人进来过,那个白脸修士之前还有精力骂人,后面似乎知道没用,也安静下来了,而申珏还在暗中施法想把耳朵变回去,可中途还把尾巴变出来了,幸好的是旁边那些人都睡了,没发现。 似乎过了一夜,申珏感觉到飞船停了下来,又过了一会,有人重重地打开了他们这间房的门,大声道:“全部出来!” 申珏站了起来,看了眼明显开始有些害怕的那几个妓.子,走在了最前面。 而魔修已经爬不起来了,是被船上的两个人拖了出去。 船已经停了,看着落地似乎是个荒芜的小山庄,没看到什么人烟。 申珏他们被赶下了船,随后又被绳子绑住了手,跟着那些人往小山庄外走。 不知走了多久,申珏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而上面歪七扭八写着三个大字—— “黯魂门”。 这几个字像是小孩所写,可石头上却印着数十个血手印,让这几个字透着古怪而恐怖的气息。 那几个妓.子看到是“黯魂门”这三个字,纷纷脸色一白,她们昨夜在船上说的话,其实不过是安慰旁边的小姐妹罢了。谁不知道黯魂门的魔修是天下最恶的魔修,都有婴儿止啼之效。 而申珏看到这三个字,想到却是,倒省了他不少麻烦,他本来还在想怎么混进黯魂门,现在好了,不用混进去了,被绑上去了。 他们到了黯魂门的山门下,昨夜那大汉变出一把飞剑,可通纳数十人踩在上面。申珏他们被赶上了飞剑,一路往山上行。 飞了好一会,飞剑才落地。 一落地,申珏他们就看到一座像宫殿的高耸建筑,建筑前有九十九层白玉阶梯,他们只看了一眼,就带去了其他地方重新关了起来。 几个妓.子没什么修为,更没有辟谷,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早就饿了,她们犹豫了许久,上去跟守门人的交涉,问有没有吃的。 守门的人看她们一眼,笑了一下,“现在吃那么多做什么,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下来呢。” 这话一出,连白脸魔修脸色都一白,更别提那几个妓.子了。她们重新坐了回去,其中胆小者已经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旅行松鼠是什么鬼哈哈哈哈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15) 相较来说, 申珏是这些人里最镇定的, 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妓.子看了看申珏,慢慢凑了过来。 “你……你不害怕吗?”她问。 申珏语气平静, “怕也没用。”他顿了顿, 见那妓.子神情实在害怕,才补了一句, “而且他们要是想杀我们, 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带过来。” 那个大汉挑的都是姿色还不错的, 带过来肯定是有用处的, 而守门人说的话则透露了一个讯息,他们可能死, 也可能不死, 那么意味着他们这群人可能会供人挑选, 只是不知道选中的是死, 还是没选中的是死。 但依照黯魂门的做事风格,恐怕不会让人活着出去。 那妓.子听到这句话,对申珏笑了笑, “你人挺好,只是他们为什么把你也带上来了?” 申珏面色不变,“不知道。” 妓.子笑了一声,突然压低声音说:“我们那也有个特别丑的小姐妹, 但客人也挺多的,那些客人找她,都说想见一见到底有多丑, 你说多有意思。” “嗯。”申珏对这种话题没什么兴趣,敷衍地应了一声,而妓.子似乎想靠说话忘掉自己的害怕,一直跟申珏说话,先说自己,再问申珏,她问申珏是哪儿人,申珏随便瞎编了一个地方,她又问申珏家里有几口人,总之问的都是些特别琐碎的事情,问多了,申珏忍不住看她一眼。 妓.子见申珏看着她,笑了笑,“怎么了?” 申珏觉得有些古怪,可没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后面那个妓.子似乎见申珏不爱说话,便走开了。约莫两个时辰后,门终于被打开了。 那群妓.子被带了出去,房里只剩下了申珏和那个魔修。 白脸魔修到了黯魂门后,什么话都不说了,仿佛三魂已经丢了两魂。 又过了一会,那白脸魔修被抬了出去,房里便只剩下申珏。 而申珏等了入夜,才有人把他带了出去。 他被带到之前见到了宫殿,送他过来的几个人打开殿门,把申珏往里一推,就从后面关上了殿门。 申珏进去之后,就感到了一阵阴冷。他前几世就是死在这个大殿里,薛问春这个人很变态,即使亵玩人,也要当着众人的面,仿佛这样才得趣,所以那几日申珏都在这个大殿里呆着。 他眼被覆布,虽然看不到那些围观的魔修,但能听见那些人的声音。 他们在笑,在赞美薛问春。 因为回想起不好的回忆,申珏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而他的前方是无数垂下来的黑布,那些黑布层层叠叠,挡住了他的视线。 申珏没往前走,可是他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前方的一块黑布前。 “过来。” 那人说。 申珏还未动,头上的斗笠突然被风吹开了,露出他的一双松鼠耳。到了此时,申珏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他抿着唇,慢慢地往前走。 待他走到黑布前,还未撩开黑布,那黑布就自动掉在了地上。 是薛问春。 薛问春的相貌很独特,他的脸色很白,连睫毛都是白色的,而瞳孔都是十分淡的浅褐色,脸上唯一有颜色的,就是他那张如饮了血一般的唇。 他不喜欢束发,所以常年披着头发,头发长到了脚踝处。 此时薛问春看了申珏的耳朵一眼,便把目光放到了申珏用来绑头发的红色捆仙绳上。 只一眼的功夫,申珏头上的捆仙绳就到了薛问春的手里。 他盯着手里的捆仙绳看了一会,才看向申珏,手指微微一动,申珏就被迫变回了原形。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伪装都没有用。 申珏变回原形后,就被薛问春抓到了手里。 薛问春抓着申珏往前走,走过那些黑布,申珏才发现原来大殿内还有许多人。只是那些人在结界里,所以申珏方才听不到声音。 薛问春手一挥,结界破开了。 申珏看到那个白脸魔修此时正坐在一个高大男魔修的怀里,面色苍白,而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一件薄衫,而之前的那几个妓子亦如,只是比白脸魔修看上去要好一些。 薛问春走到最上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在黯魂门虽然只是长老,但却是实际上的掌权人,黯魂门的门主常年闭关,几乎就没出现过几次,门下的魔修早就以薛问春为尊。 他一坐下,申珏就被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与此同时,申珏的后腿上多了一根捆仙绳,捆仙绳的另外一头绑在了薛问春的手腕上。 底下的魔修看到这一幕,有人上前给薛问春敬酒,“恭喜长老得此妖兽,这妖兽狡猾得很,要不是长老神通广大,就让它跑了。” 薛问春没说话,旁边又站起来一个魔修,“长老,这妖兽还是没用了些,解沉那小儿最近带着那九尾狐在江城一带,不如我们带人去杀了解沉,把九尾狐抢过来。” 听到这话,薛问春才抬起眼,“杀肯定要杀,但不急,现在对那九尾狐打主意的人很多,先让他们自相残杀一会。”他顿了顿,目光放到申珏的身上,“至于这只老鼠,先养着,有点用。” 再度被认为老鼠,申珏已然没什么脾气,只是薛问春的话给申珏一种不妙的感觉,他觉得薛问春似乎知道些什么。 接下来,大殿仿佛变成了青楼楚馆的房间,申珏看到那白脸魔修被撕开衣服放到案桌上,就转开了眼。薛问春这群变态似乎很喜欢这种戏码,申珏听着那些人的嬉笑声,只想吐。 正在申珏忍耐的时候,一颗葡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捏着葡萄的那只手的袖口下隐隐有着黑色的符咒,申珏曾见过那些符咒,薛问春全身都长满了,除了衣服没遮到的地方。 那些符咒会像小虫子一样游走,心理承受差的人看到了,就会想吐。 申珏就吐过,当时薛问春脸色阴沉了下来,然后动手掐死了申珏。 “既然想吐,那就到阴间去吐。”那是申珏活着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申珏盯着葡萄看了一瞬,还是伸出爪子接了过来,他现在不想吃东西,只想吐,但薛问春一直在给他喂葡萄,他吃完了,就又拿一颗过来,直到下面的暴行结束了,薛问春才停了手。 他拿起桌子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看着下面,“够了,拖下去吧。” 目光微转,看到那几个缩成一团的妓子,“这几个女人……姿色太丑,丢下山去。” 很快,殿内的人全部退了出去,薛问春抬了下手,空中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变成药材味。 薛问春目光重新放在了申珏的身上,勾了下唇,“吃饱了吗?” 申珏沉默了一瞬,才点了点头。 “九尾狐知道你不见了,会来找你吗?”薛问春让申珏一顿,他看向薛问春,心里有些奇怪。 他跟符九阴出禁地的时间并不长,才几个月,就算人们都知道符九阴在天水宗,也不一定会知道符九阴身边有一只松鼠,就算知道,薛问春怎么就那么笃定他就是符九阴身边的那只松鼠? 难不成薛问春其实在天水宗有探子?可他这次出门没告诉人目的地,被绑过来完全是一场意外。 薛问春似乎看出了申珏的疑惑,扯了扯手里的捆仙绳,“你该不会忘了这捆仙绳的原主吧?” 马有? 薛问春认识马有? “九尾狐当初给你报仇,毁了我一个好傀儡,这次我捉到你,他会怒上黯魂门替你报仇吗?”薛问春曼声道,还伸手摸了申珏的尾巴一下,“要不,我把你尾巴切了,给他送过去?” 申珏没想到因为他这次出门,居然把剧情提前了,那照这样发展,他很快就要死了? “我只是他的储备粮,你杀了我,他不会过来。上次他杀马有,是因为马有耽误他吃东西的时辰了。”申珏为了让薛问春不杀他,只能半真半假地说,“如果他在意我的话,怎么会让我自己出门?我这次就是趁他出去,偷跑出来的,要不然等他哪天没东西吃了,就会把我吃了,他原来就说过,等我再长胖点,就会把我吃了。” 他是符九阴的储备粮是真,但他出来,却不是因为符九阴会吃掉他。 也不知道薛问春信了还是没信,总之他盯着申珏看,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他才说:“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相信九尾狐真的不在乎你。” 申珏想了一下,“有信纸吗?我可以给符九阴写信,说我被你绑了,如果他在乎我,就会过来救我,但我觉得他不会来。” 薛问春扯了扯唇,“行啊。” 他叫人拿了笔墨过来,可申珏那松鼠爪子根本握不住毛笔,而他现在不怎么敢在薛问春面前变成人形,所以干脆用爪子沾了墨,在上面努力地写字。 给送笔墨的魔修看到这一幕,噗嗤一声笑了出声,待看到薛问春瞥过来的眼神时,立刻把上下唇往里缩了起来,克制自己的笑意。 最后,薛问春看着满满一信纸的松鼠爪印,沉默了片刻,继而推开了申珏,重新换了信纸,自己动手写了一封绑匪信。 只见那字七扭八斜,跟山门下的“黯魂门”三个字如出一辙。 薛问春写得简短—— “鼠在此,若要活,速来黯魂门”。 写完了,他抓着申珏往砚台上一放,再往信纸上一印,印出一个肥美的松鼠屁股。 旁边的魔修此时是真忍不住了,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长发公主·春妹上线。 …… 滴,传说中的明信片到了。 狐狸:???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16) 薛问春眼神一瞥, 看着那捧腹大笑的魔修, “很好笑?” 魔修抬手捂住嘴,连忙摇了摇头, 只是眼角还在抽搐。而申珏因为被墨汁打湿的屁股毛,有些生气, 面对符九阴时,申珏可以把对方当成一只野性未褪的畜牲,可薛问春不是,甚至他和他门下的人都是作恶多年, 如有可能, 还是早点杀了薛问春。 薛问春把眼神从魔修身上挪了回来, 仔细检查了一番自己写的绑匪信, 叠好放进了信封里,递给了旁边的魔修,“你把这个送给解沉小儿。”他又抓起申珏塞进魔修怀里,“顺便把这只老鼠洗干净, 脏死了。” 魔修一手拿信, 一手抓着申珏出去了。他给申珏找了个脸盆, 又往里丢了个刷子,“自己会洗吧?” “会。”申珏说完, 那魔修就点点头,搬了个凳子在旁边看。 申珏:“……” 他只能无视对方,好在的是,魔修对松鼠洗屁股的画面并不怎么感兴趣, 他看了一会,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看到一半,他还拿过去给申珏欣赏,“觉得好看不?天下十二美人全在上面,你觉得哪个最好看?”话落,他啊了一声,“不对,你应该不喜欢看这个吧,你们松鼠界也有选美这种东西吗?” 申珏:“……” 申珏说:“没有。” 魔修啧啧啧两声,“真可怜。” 申珏洗了很久,才勉强把屁股和尾巴尾端的松鼠毛洗干净。魔修见他洗完了,又叫了另外一个魔修来看着他,便出去了。 申珏再度被关了起来,他心里在盘算。符九阴收到信,也不会过来救他,那么就会有两种结局。一是薛问春相信申珏的说辞,把他放了,或者让人跟他签定契约,留在黯魂门,二则是认为申珏没用,干脆杀了。 毕竟当薛问春操控马有那个傀儡的时候,几次提到要吃掉他。 总之,不能坐以待毙。 可自那天见到薛问春后,申珏就再也没有见到对方,见到最多的是那日送笔墨的魔修。此人名叫罗越呈,跟了薛问春很多年了。 直到一个多月后,申珏才再次见到薛问春。薛问春这日穿了一件宽袖银白色袍子,衣服颜色几乎快跟肤色融为一体,他坐在上位,长发如瀑,唇色如血。 他看到申珏的时候,眼珠子微微转了一下,就伸出了手。罗越呈立刻把手里的雪地松鼠送了上去,还十分狗腿子地说了一句,“长老,我每日都监督它洗澡,保证身上没有一点虫,香喷喷。” 薛问春听到这话,轻轻瞥了罗越呈一眼,便用两根手指捏了捏申珏的耳朵,“这香味我不喜欢,下次换一种。” “是。”罗越呈说。 申珏被薛问春捏耳朵捏得有点疼,跟符九阴不同,他的手法十分粗鲁,而符九阴作为兽类,倒是知道申珏耳朵的承受力,不像薛问春这样。没捏多久,耳朵的内侧已经变得通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但申珏没叫疼,因为他知道薛问春不喜欢人叫疼,若喊了,便下手更狠。 果然他忍痛忍了一会后,薛问春似乎觉得没意思,松开了申珏的耳朵,可是又转摸尾巴去了。 他摸了一会,轻声说:“不知道狐狸尾巴摸起来是什么感觉?真想摸一摸。” 申珏摸过,还在上面睡过很多次,除了都是毛,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薛问春终于收回了手,把申珏放到了桌子上,目光微微下垂,对上申珏的眼睛,“你能在九尾狐身边活那么久,想必知道他一点事情吧。” 申珏看着对方,想了下,才点 了点头。 薛问春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眼睫一动不动,红唇分开,“那你带我去找他。” …… 原来那封绑匪信寄出去后,石沉大海,薛问春在确认送到解沉手里后,又等了二十多天,都没有等到符九阴上门,才确信申珏果然不受符九阴重视。 但申珏毕竟是唯一在禁地里跟符九阴朝夕相处的人,即使是储备粮,也比寻常人了解符九阴一些,所以薛问春去找符九阴,把申珏也带上了。 薛问春此次出行,并没有带上黯魂门的其他人,而是只带了申珏。那根捆仙绳重新绑在了申珏的脖子上,只是已经易主。只要申珏生出想逃的心思,没跑多远,他脖子上的捆仙绳就能把他五花大绑。 薛问春很强,现在的解沉都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他活了几百年,别说黯魂门,即使是其他宗门的修士,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心中一震。 申珏现在是杀不了薛问春,所以他只能隐藏住自己的杀意,在薛问春旁边专心当一只普通松鼠。 …… 薛问春出行,并没有做任何掩饰面容的改变,他甚至都没用飞剑去找符九阴,而是租了一艘飞船,还是只租了一间屋子。 他的相貌奇特,引来不少人的关注,可那些人同时也看出了薛问春并非良善,所以没人敢上前搭讪,甚至多看薛问春一眼都不敢。 薛问春平时都呆在屋子里,唯独最爱在正午的时候走出屋子,打着一把黑伞站在船头,他长发如瀑垂在脚踝处,面容如雪,目光望着远方,不知在看些什么。申珏蹲坐在他脚旁,不怎么能理解薛问春这种行为,可他不好奇,不想问,只是默默地蹲坐在旁边。 幸而的是天气渐凉,否则正午下的木板足以烫伤他的松鼠屁股。 薛问春一站就要站上半个时辰,才会转身回房。 申珏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何处,只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天气越来越恶劣,出黯魂门时还只是初秋,现在已经下起了大雪。飞船上的船员纷纷穿上了棉袍,而薛问春修为高,丝毫没有受到天气寒冷的影响,依旧穿着有些单薄的锦袍。 飞船最终在一个看上去并不热闹的城镇停了下来。薛问春似乎并不着急找人,而是在城镇里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 漫天风雪,乌云压城,薛问春坐在窗前,喝着已经完全没有热度的茶。申珏被迫提前换了冬毛,身上红色的松鼠毛渐渐变成了长而浓密的白色,只不过耳朵那里还是红褐色的毛,只是比夏日要长了许多。 可即使换了冬毛,申珏依旧有些畏寒,忍不住躲进了被窝里,蜷缩着身体,把脸埋进厚重的尾巴里。 禁地里的冬天都没有这般寒冷,而且在禁地的时候,他还能靠着符九阴取暖,到这里,只能自己躲被子里了,只是到了夜里,他就会被赶下床。 薛问春不让申珏夜里睡床上。 夜里更凉,申珏找不到地方睡,只能爬到薛问春脱下来的衣服上团起身体睡。薛问春衣服常换,但每件衣服上都有药材的味道,如之前在马有身上闻到的一样。 薛问春已经辟谷,但申珏这个只活了六十多年的小妖还没有。客栈的店小二每日都会送点膳食上来。天气恶劣,都没有什么瓜果,申珏吃不惯肉,只能抱着比他身形小不了多少的馒头啃。 这里的馒头都做得特别大。 他之前的储物戒里倒是囤了不少瓜果,可被黯魂门的人收了去,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这日店小二没送馒头,送的是面条,可是吃面条费劲,申珏想过变成人形,但旁边的人是薛问春。 申珏蹲在面条碗旁犹豫,薛问春似乎察觉到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冷冰冰地看着申珏,半响才说:“你不是会变成人形吗?” 申珏顿了顿,才跳下桌子,变成了人形,显然这次的人形又失败了,长长的尾巴垂在身后,因为发了冬毛,尾巴比夏日看起来更蓬松了些,而更为尴尬的是他衣服没能变出来。 正待申珏想再变一次的时候,一件衣服从天而降,罩住了他的脑袋。 是薛问春的外衣。 申珏沉默地把外衣套在了身上,才坐在凳子上开始吃面条。薛问春把目光转开,望着外面漫天的飞雪,手掌微微翻动,风雪竟然停了。申珏听到风声骤停,忍不住转过头,待他发现是薛问春控制了风雪时,瞳孔不由微微一缩。 虽然不知道薛问春是不是只暂停了客栈此处的风雪,但能控制风雪,此人的修为恐怕不容小觑。前几世他奉命来刺杀薛问春,其实还没动手就被对方发现,根本不知道薛问春的真实实力。 现在看来,他想杀薛问春实在太难。 须臾之间,申珏脑海里已经闪过许多念头。他一开始想杀了薛问春,是为了自保,但现在杀薛问春这条路实在难走。 薛问春的目标是符九阴,所以他会杀了解沉,不管成功与否,都会激怒符九阴。 申珏眼神微微一动,与其费尽心思想办法杀了薛问春,不如暗中提供机会让薛问春杀了解沉,即使杀不了,也要彻底激怒符九阴,让符九阴亲自动手。 …… 薛问春只暂停了风雪一会,就收回了手。店小二上来收碗筷的时候,申珏已经变回了原形,爬到床上避寒去了。 店小二收碗筷之前给薛问春送了一样东西,“客官,这是您要的地图,若是要去玄寒之地,最好还是过几日,这几日风雪太大了,怕是过不了江。” 申珏听到店小二的话,耳朵忍不住动了动。 原来是去玄寒之地。 玄寒之地是这块大陆最冷的地方,寻常人都不敢去那,但传闻那里有奇兽珍宝。 薛问春把地图接了过来,又拿了几块金子给店小二,并未说其他话。 翌日清晨,薛问春退了房。 风雪未停,薛问春撑开伞走在雪地上,但若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他的脚并没有踩在雪地上,而是凌空于雪地之上,所以即使走了一路,他的靴子都没有湿,相反的是申珏一身松鼠毛被雪打湿了。 申珏虽为雪地松鼠,可长在禁地,禁地地属南方,冬天虽偶尔会下雪,都只是短短几日,可这里,雪似乎就没有停过。 而且今晨起床,他就发现自己被下了法术,使不出法术了,所以现在连个避风雪的小结界都弄不出来。 松鼠毛越来越湿,申珏冻得不行,而前面的薛问春脚步都没停一下。这一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真以这种状态去玄寒之地,恐怕他要早早地归西,去下一个境了。 申珏咬了咬牙,加速冲到了前面,顾不得太多,抓着薛问春的裤腿就往上爬。他才爬到小腿上方一点,就被抓住了。 “做什么?” 薛问春拎住申珏的尾巴,他未设结界,偶有风雪落在他的长睫上,只是他睫毛都是雪白的,即使沾了雪花,也不大能看出。 申珏两只爪子抱住自己,他跟薛问春短暂相处过,知道这人吃软不吃硬,不得不装乖卖怂。 “我太冷了,毛都湿了。” 这话说出来,薛问春才认真看了申珏一眼。 似乎是跟平时不大一样。 他对申珏丢了一个净身术,把一身皮毛弄干 净后,再把手里的雪地松鼠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莫名有一种开学的感觉(哭)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17) 申珏本是想爬进对方的袖子里, 没想到进了怀里, 他顿了顿,又好奇怎么去玄寒之地, 所以探出了脑袋,搭在对方的衣领处。 好在的是薛问春似乎并不在意申珏的小动作, 他一路前行,直到前方出现一条看不到边际的大江才停了下来。 江水汹涌,翻腾不停,浪花足足有一人之高, 岸边并无船只, 即使有, 恐怕也会被这江水打翻。 薛问春停下了脚步, 把伞丢在一旁,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张火红色的纸。申珏窝在薛问春的怀里,看着对方把一张纸叠成了一只鸟的样子。 他将纸鸟往半空中一丢,只听见“砰”的一声, 那纸鸟竟然变成了一只足足有四丈长的凤凰。那凤凰在上空盘旋了几圈, 便俯冲下来, 停在了薛问春的面前。 薛问春弯腰捡起伞,踩了上去。 申珏没想到薛问春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杀薛问春的可能性越发低了。 有了纸凤凰,他们轻而易举地过了江,一过江,雪就停了, 但周身的温度似乎更低了。 纸凤凰过了江后,就变成了不到三尺长,它围着薛问春飞,飞了一会,就发现了薛问春衣领处的松鼠脑袋。 翅膀快速地扇了几下,随后迅速俯冲下来,尖喙直往申珏脑袋上啄。 申珏看到了,连忙往里面藏了藏,可没藏一会,就被一只手抓了出来。 他被丢到了地上,连身体都还没有翻过去,就看到那只纸凤凰又冲了过来。 这一啄,结结实实地啄到了脑门上。 纸凤凰似乎把申珏当成了猎物,追着申珏啄,申珏没了法术,只能东躲西藏,往旁边跑。薛问春并不管他们,只是抬头看着天色。 过了江,一片白茫茫,连棵树都没有,申珏没跑多远,就被那只纸凤凰抓了回来,还被邀功一般拿到了薛问春面前。 薛问春瞥了一眼,就往前走,纸凤凰的爪子捉着申珏,跟在后面飞。申珏几欲想吐,只能对着薛问春开口,“能让它松开我吗?” 前面的人头都不回,“它身上的灵力还剩一炷香的时间。” 意思就是申珏还要被纸凤凰当猎物玩上一炷香的时间。 申珏气也没用,只能暗自希望这纸凤凰早早地对他失去兴致。可这纸凤凰实在可恨,它飞一会,就会把申珏放走,若申珏往前跑,它就立刻把申珏重新抓起来,飞上半空,若申珏不动,用尖喙撵着申珏往前跑。 乐此不疲,它真把申珏当成了一个上好的玩具。 直到一炷香时间过去,纸凤凰才重新变成了一张红纸,申珏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头摔进了雪堆里。 与此同时,薛问春的脚步微微一停。 “你能找到九尾狐吗?”薛问春问。 申珏费劲地把脑袋从雪堆拔了出来,抖了抖身体,把身上的雪花抖掉大半,才抬起头看向薛问春。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说:“我试试。” 他知道薛问春带他过来,是为了符九阴。若他没什么用处,薛问春恐怕也不会留下他。 只是要找符九阴并非容易事。 “你先把我身上的法术解开。”申珏对薛问春说,“我看看能不能闻到他的气息。” 妖兽对气息总是比较敏感的,尤其是申珏跟符九阴呆的时间还不短。 薛问春闻言,手微微一抬,申珏便感觉到浑身一轻。他没敢拖延,凝气施法,试图在这浩然天地之间寻找符九阴的踪迹了。 可才寻了一会,法术就断了。申珏睁开眼,有些愣。薛问春一直看着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 么,“断了?” “嗯。” “正常,越深入,修为就越会受限,像你这种小妖待会怕是连路都走不了。”薛问春语气里有着对申珏的嫌弃,他不再看申珏,大步往前走。 申珏没想到他到了玄寒之地居然连法术都用不了,心里一沉,随后他发现薛问春已经走出很远,不由连忙跟了上去。 正如薛问春所说,越进去,别说法术了,申珏连呼吸都开始有些困难,这种寒气仿佛不是从外界涌进来的,而是从骨髓里蔓延出来。他冷得难受,快走不了路,不得不厚着脸皮往薛问春怀里钻。 好在的是,薛问春这次没把他丢出去。 可他没在薛问春怀里窝多久,就听到对方说:“出来,变成人形。” 嗯? 申珏顿了一下,才探出脑袋,这一探,发现他们居然来到了一个湖泊旁。他们所踩的地全是雪,可那湖泊的水面居然未结冰,波光粼粼,如同五月的湖水。 在冰封雪地里,这湖泊实在有些诡异。 申珏从薛问春的怀里钻了出来,听话地变成了人形。这次变形成功了,还有了衣服。薛问春看了申珏两眼,才挪开眼,“跳进去。” “里面有什么?”申珏不是傻子,也不觉得薛问春现在会突然逼他跳湖自杀。 “你进去就知道了,看到那东西就往回游。”薛问春说着,手指微微一动,绑在申珏脖子上的捆仙绳就松开了。捆仙绳变长之后,重新绑住了申珏的脚踝,另外一头绑在了薛问春的手腕上。 申珏抿了抿唇,才转身慢慢走进了湖泊里。这湖水果然不是冷的,看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申珏渐渐深入,随后一头钻进了水里。 他脚上的捆仙绳不像是为了保护他,更像是防止他逃跑。 越往湖泊深处游,可视度就越低,申珏修为受限,等他闻到其他东西的气息时,已经看到了对方。 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看到黑漆漆的一个巨大侧影。申珏眼神微变,迅速转身往上游,可他已经被对方发现,身后的水流骤然变得汹涌。 申珏立刻加速,还转了个方向,与此同时,他往后丢了一个障眼法。幸好的是他现在还能用法术,只是法术的效果之前差了许多,但即使这样,也能让他甩开身后那个大家伙一会了。 申珏刚钻出水面,薛问春同时抬起了手。 他的掌心凭空出现一件法器。 薛问春的法器是灰白色的骨刺,不知道是什么妖兽的骨头,上面有着红色的游文,一头圆润,另一头尖如牙齿。只见他一跃而起,凌空在湖泊之上,如墨的长发被寒风吹卷起,雪白面容半分神情也没有。 骨刺破开水面,仿佛带着万钧之力往下刺去。 申珏趁势往岸上游去,尚未到岸边,就听到身后的一声巨大的嘶鸣声。 声音几乎震耳欲聋,申珏不由转过身,就看到薛问春踩在一个黑漆漆的巨鱼上,那鱼虽有鱼的面容,可却生了一双羽翼。 薛问春抓着骨刺直接撕开了巨鱼的鱼背,血液一下子在水中晕开了。 而与此同时,湖面开始结冰,结冰的速度很快。申珏瞳孔微缩,迅速跳出了水面,而薛问春那边还在给巨鱼开膛破肚,那鱼似乎不愿意就范,鱼尾在水面拍来拍去,波翻浪涌,它剧痛之下,转头对着薛问春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可刚咬上,巨鱼的嘴就炸开了,半张脸都炸花了。 申珏神情顿变,不过他很快就掩饰了情绪,装作无事一般,看着薛问春把那巨鱼活生生剥开了肚皮。 他从鱼肚里掏出一颗内丹,才 丢开已经没了生命的巨鱼,回到了岸上。 巨鱼的尸体沉入水底,此时的湖面完全结成了冰。 薛问春掐了个诀把身上的血污洗掉,就把内丹递到了申珏的面前,“吃掉。” 申珏目光放在那内丹上,“给我?” “对,吃掉这个,再试着找找九尾狐的踪迹。”薛问春直接把内丹丢给申珏,也不管人能不能接住。 申珏眉心微蹙,不是很想吃掉这颗内丹,那巨鱼一看修为就比他高,他贸然吃掉,恐怕会被反噬。可他对上薛问春的眼神,就知道他非吃不可。 他的用处只是来找符九阴,薛问春才不会管他能不能活。 申珏微微吐了一口气,才把内丹吞了下去。吞下去之后,申珏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而薛问春盯了他半响,才转开头,往前走。 申珏跟着薛问春往前走,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左右,他就觉得腹部一疼,腿都站不稳,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 膝盖直接砸在雪地上,视线都变得模糊。 那颗内丹开始发挥作用了。 申珏是拔苗助长的产物,符九阴曾为了让他早点变成人形,给他吃了许多灵花灵草。妖兽和修士一样,都不可冒进,基础打得越好,日后修炼就更有利,可申珏基础几乎为零,随意吃掉其他妖兽的内丹,只会得到反噬。 须臾,申珏连跪都跪不住,直接倒在了地上。疼痛从腹部蔓延到心口,仿佛有万只虫在肆意啃咬他。 有人慢慢踱到他身旁。 申珏费力地睁开眼,对上了薛问春过于平静的眼神。 对方猜到了会有这种结果,可是他还是把内丹给自己吃了。 为何? 申珏突然想明白了,薛问春一定是发现了符九阴下在他身上的禁令,可是薛问春一直没有洗掉,甚至千里迢迢把他带过来。 这禁令在一定距离内,可以让符九阴感应到申珏,尤其当申珏有生命危险的时候。 薛问春在赌,赌符九阴会不会出现。 且不说符九阴,如果申珏活下来,能继续帮他找符九阴,如果活不下来,对他薛问春也毫无影响。 薛问春能赌,可申珏赌不起。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抓住了薛问春的裤腿,跟符九阴**分相似的面容上浮现出恳求之意。 薛问春长睫微垂,腿往后挪了一步。申珏的手无力地松开,他已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不由拧起了眉,把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因为疼痛,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尾巴和耳朵纷纷冒了出来。明明是极寒之地,他却疼得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一般。 他早该明白,诸事都只能靠自己,求人不如求己。强者才能主宰命运,而弱者只能任人宰割。 而符九阴…… 符九阴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修文要钱了…….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18) 申珏再醒来的时候有些诧异, 他以为他会死, 待瞥到旁边的薛问春,大脑才清醒了些。 他只是变成了原形。 薛问春就坐在他旁边, 阖着眼打坐,他似乎发现旁边的雪地松鼠已醒, 长睫微动,片刻后,睁开了眼。 申珏虽然活下来了,可没什么精神, 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 尾巴都不听使唤, 往前走两步, 又摔进了雪里。 同时,耳边响起了薛问春的声音。 “你刚刚消化完那内丹,没那么快能好好走路。” 申珏的尾巴无力地动了动,好半天才从雪里爬了起来, 他现在胃里空空的, 不知多久没进食了。 “我晕了多久?” “半个月。” 薛问春的答案让申珏一惊, 他以为最多一两天,没想到竟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他转过脑袋看着薛问春, “你见到符九阴了吗?” “没有。”薛问春答得很快,“所以我在等你醒来。” 看来,符九阴并没有来找他。 这是申珏意料之中的事。 他跌坐在地,长吐一口气, 就开始凝气施法去寻找符九阴的气息。其实他可以缓上几日再找符九阴,但他身边的人是薛问春,如果他没有用,薛问春就不会留他。 这次终于不像上一次中途就断了,甚至还察觉到符九阴一点点微弱的气息,可是太淡了,他还未来得及察觉出方位,气息已经断了。 只这一个寻息术,申珏腹部就翻涌不停,喉咙一痛,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他抬起爪子擦了擦唇边的血,才抬起头看向薛问春,“我发现了他的气息,但很淡,我还没能发现在哪个方向。” 薛问春眼睛微微一眯,半响,他伸手把申珏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起身大步地往前走了。 申珏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他窝在衣服里,凝神调整气息,想尽快把内丹彻底吸收了。 他越有用,在薛问春手底下就能活越久。 …… 玄寒之地一片白茫茫,树木草丛皆无,抬头连金乌都看不见,实在难辨方向。申珏不知薛问春要去哪里,他忙着调整气息,吸收内丹。 直到被一只大手抓了出来,他才停了动作。 薛问春停在了一个山洞的前面,此山洞里面黑漆漆的,只洞前有点光。申珏吃了巨鱼的内丹,修为增进不少,他嗅了嗅,已经闻到山洞里有东西了。 薛问春把申珏丢在地上,自己大步走进了山洞,须臾,他拖着一个看起来像人形,又不像人形的东西出来。那东西浑身是血,无头有腿,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一条血痕。 申珏见状,不由往后退了退。他看着薛问春取了内丹,又转身再进了山洞。这一次薛问春花的时间长了一些,过了许久,申珏才听到薛问春的声音。 “进来。” 申珏犹豫了下,才钻进了山洞。不知薛问春做了什么,山洞此时亮澄澄的,他看到申珏进来了,就指了指角落的东西,“那个你可以吃吧?” 申珏望过去,看到一堆玉米。 “吃了这个,休整两日,若你还找不到符九阴,那我留你也无用了。”薛问春神色淡淡,玩弄了下手里的内丹,“你这种强行吃丹草修炼的妖兽,留在身边,也是累赘,我从不留无用之人。” 申珏没吭声,只是默默走到角落处,抱了一根玉米,慢慢啃。 薛问春自说完那话之后,就没再对申珏说话,而是一直闭着眼。申珏啃了大半个玉米,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开始修炼。 要用寻息术找符九阴的踪迹实在太难,而且他用寻息术去找符九阴的踪迹,反而会被对方发现。不过申珏希望符九阴能发现,最好能过来找他。 入夜,薛问春已经入睡。 申珏瞥了下对方,慢吞吞地爬到了山洞口。白日被薛问春杀了的那怪东西还在那里,只是身体一大半被雪给覆盖住了。 申珏眼神微微一变,他一直觉得玄寒之地很奇怪,来到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从未见到这里下雪,可这里偏偏常年积雪,甚至这里的雪从来不会化掉。这倒也罢了,今日明明没有下雪,可那怪东西却慢慢地被雪给盖住了。 他不由想到那个湖泊的巨鱼,当时巨鱼被薛问春攻击之后,湖面就开始结冰。 难道在这里死掉的人和妖都会慢慢被雪给盖住?那符九阴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薛问春没告诉申珏之前那封信是怎么送到解沉手里的,但肯定不是在这里送到的。 薛问春自己进入玄寒之地都废了一番功夫,而且他在这里,一时半会都找不到符九阴,更别提薛问春手底下的人了。 在之前,申珏从没有在符九阴嘴里听过玄寒之地。 正在申珏推测符九阴来此处的目的,想借此找到对方的时候,身后突然来了一股吸力,直接将他吸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薛问春的手里。 薛问春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头微微偏着,长睫微垂,目光盯着申珏看。申珏心里一沉,就看到薛问春另外一只手轻轻扯松了自己的衣领。 衣领下,黑色的符咒如爬虫一般,慢慢游走着,在白色的肌肤下显得丑陋而恶心。 “小老鼠,你能在九尾狐身边呆那么久,总有些特殊的本事吧?”他声音很轻,语气松快,仿佛只是随口跟申珏聊天。 可申珏看到他肌肤下不断游动的符咒,再看到薛问春此时的眼神,便知道这家伙发病了。 魔修,有个魔字,自然不像普通修士一样正儿八经地修炼,他们走的路子都是邪门歪道,做的事都是损阴德的,可名门大宗并不对魔修出手,甚至能表面上和平共处,原因有二。 一是魔修前期修炼极快,拼实力,名门大宗里的修炼十年以上的弟子恐怕还打不过魔修里只修了一年的弟子。 名门大宗选人都是挑天资,不像魔修宗门。折损弟子,他们自然心疼。 二是魔修虽然修炼快,但随着身体的魔气渐多,自己也会得到反噬。即使是薛问春这种魔修,都会时不时发病。而且他们做下的每一件损阴德的坏事,最后都会添进天劫里。 这么多年,尚未有一个魔修成功渡劫成仙。 所以只要魔修们不太过分,名门大宗都会对魔修所做之事睁一眼闭一眼。 前几世,申珏偶然见过薛问春发病,其实他发病跟没发病,并无太明显的区别,因为薛问春本性暴戾,只是发了病之后更加喜怒无常罢了。 …… 薛问春见手里的雪地松鼠不说话,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满意。他的手指轻轻蹭过申珏的脸颊,不像之前一般的冷,甚至有些烫。 申珏看到那些符咒从薛问春的手腕处的皮肤慢慢爬到了指尖,他觉得恶心,但只能僵着身体不动。 在薛问春发病的时候,保持沉默且不动是最好的保命的方法。 薛问春蹭完脸颊,干脆把手里的雪地松鼠放在了腿上,手指从柔软的腹部一路摸到了尾巴。摸完之后,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意。 “为什么你不是九尾狐呢?”他喃喃自语,“如果你是的话,就好了。” 申珏沉默了一瞬,默默施了个变形术。 他把自己变成了九尾狐的样子,只是他修为有限,虽然想变成符九阴的样子,可细节处还是暴露了自己,比如他那红红的长着耳毛的耳朵。 薛问春似乎顿了一下,才伸手摸上了假狐狸真松鼠的尾巴。这变形术时间有限,薛问春还没摸到第九条假尾巴,申珏就变了回来。 他眉心拧了起来,直接把申珏丢开了,手又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眼里有着明显的厌恶,“假的就是假的。” 申珏默不作声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离薛问春最远的一个角落,团成了一团,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现在的他杀不了薛问春,只能这样了。 薛问春看了申珏几眼,冷哼了一声,就起身走了出去。他走前不忘给山洞设了一个结界。 不知过了多久,申珏突然听到了人声。 “让你呆在天水宗,你偏偏下山,现在被魔修抓到了,舒服了?” 极其熟悉的声音让他迅速抬起了头。 符九阴站在山洞口,本就精致的面容在月色下更添了几分殊色。狐眼眼角上挑,红唇似笑非笑,一袭红衣穿在他身上,如火一般的浓丽。 作者有话要说:  申珏:不是,特殊的本事指的是什么? 薛问春:你说呢? 狐狸:你猜呢? 解沉:嗯???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19) 跟符九阴相比, 窝在山洞角落的雪地松鼠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怜,精神不济不说, 一身皮毛乱糟糟。 符九阴看着看起来惨兮兮的申珏,翘了下唇角,手指微抬, 直接破开了薛问春的结界。他缓步走进山洞,将还团成一团的雪地松鼠拎了起来。 雪地松鼠被抓了起来后,尾巴撒娇一般地缠上了符九阴的手。不过只缠了一下, 就很快松开了。 符九阴垂眼, 伸手摸了摸手里雪地松鼠还微微鼓起的腹部, 狐狸眼眯了眯, 探出灵力再摸了摸, 方道:“你吃了其他妖兽的内丹?” 申珏其实没想到符九阴会来找他,但符九阴来了, 他起码能脱离薛问春的控制。这次他被捉, 是意料之外的事,有坏有益,起码让他看到薛问春的实力,打消了心里自己动手的念头。 他想了想, 就挣扎着从符九阴的手里爬出来, 顺着对方的手臂爬到了肩膀处,蹲坐了下来,开始告状。 “那个魔修逼我吃的,他逼我找到你, 他想杀了解沉,跟你签定契约。” 符九阴听到这话,神情没什么变化。他自出生以来,对他打主意的人就多了去了,他还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不过都是些凡人蝼蚁。 申珏盯着符九阴的脸看,见对方没说话,想了想,用爪子在对方的肩膀上按了按,“符九阴,我们现在怎么办?” 符九阴转过身,只一瞬间的事,他们就离开了山洞,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申珏被强劲的风吹迷了眼,等他再睁开,就对上了解沉有些惊讶的眼神。 解沉多看了符九阴肩膀上的雪地松鼠几眼,才转过头看向符九阴,“前辈,您回来了。” “嗯。” 他们此时在一片湖泊旁边,这湖泊跟之前申珏见过的湖泊一样,也没有结冰。符九阴走到湖旁坐了下来,又转眸看向旁边的解沉,“那东西出来了吗?” 解沉摇了摇头。 符九□□角勾了勾,“倒会躲,行,跟那东西耗一会,要是天亮了,还不出来,你就下去。” “是。”解沉应得很快。 申珏不知道水里是什么东西,听话里的意思,他们起码要在这里守到天亮。他现在有些累,可是又不敢睡,万一睡着了,身边还有没有符九阴都是个问题,所以他强撑着精神,坐在符九阴的肩头。 只是撑着撑着,忍不住蜷成了一团,趴在符九阴肩膀睡着了。 解沉在符九阴的旁边坐了下来,他本是凝神看着湖面,但过了一会,忍不住侧目看了下睡着的申珏。 “怎么?喜欢?”旁边的符九阴突然开口。 解沉收回目光,冷静道:“没有,只是在想他这样睡累不累。” “他吃了别的妖兽内丹,这段时间都会比较嗜睡。”符九阴把申珏从肩膀上抓了下来,丢给了解沉,“你看着他吧,这家伙有点运气,那魔修给他吃的内丹可不是什么俗物。” 解沉顿了一下,就看到被丢到自己腿上的雪地松鼠睁开了眼。申珏被丢醒了,他迷糊地转了下脑袋,在看到解沉的脸后,耳朵动了动,半响,他慢吞吞地爬回了符九阴那边。 这次没爬肩膀,爬到腿上,团成一团继续睡了。 狐狸人形肉垫睡起来更暖和。 解沉抿了下唇,转开脸,轻声说:“前辈还是自己照顾吧,他认主。” …… 申珏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围只有他和解沉,符九阴不知去向。 几乎申珏一醒,解沉就察觉到了,他低下头,看着从他 腿上爬起来的雪地松鼠,顿了顿,才说:“你饿了吗?我储物戒里有些吃的。” 说着,他拿出了一把榛子。 申珏自从被黯魂门捉了,就再也没吃过榛子,看到解沉手里的榛子,眼睛本能性地亮了起来。不过他还是警惕地先看了解沉一眼,才迅速抱了一颗榛子,跳到了旁边。 解沉见状,又拿了一块手帕出来,将剩下的榛子放在上面,目光重新放在了湖面上。 申珏吃了两三颗,才停下来,也顺着解沉的目光看向了湖面,“符九阴下去了?” “嗯,前辈生气了,说要亲自下去教训下那家伙。” 话落,湖面突然炸开了一人高的水花,一抹红色从水里冲了出来,还伴随着求饶的声音。 “九尾狐大人,我催了我错了,小的这就把肋骨给您。” 符九阴红衣尽湿,长发湿漉,用来绑发银白色的锦带贴在右颊上,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他的眉心滑落,洗过眉心的火焰图案,一路到了脖颈处,最后湮没在衣襟处。 细长而妖异的狐狸眼泛着深幽的绿光,身后的九条狐尾缓慢在半空中摇曳,如冬梅枝条一般。 而他的手里提着半人高的一条鱼。 确切说,不能算鱼。 因为那家伙虽有鱼头和鱼尾,中间那一截却是人的身体,约莫三四岁孩童的样子,还长了两只人手。 解沉一看到符九阴出来了,就立刻站了起来,而申珏则是往后退了退。 符九阴从那怪鱼身上取了一截肋骨,又把怪鱼丢回了水里。可那怪鱼过了没多久,又游了上来,它小心翼翼地捧了一颗雪色的珠子上来,“九尾狐大人,这是小的特意奉献给您的。” 符九阴转手把肋骨递给解沉,瞥了眼怪鱼手里的珠子,挑了下眉,“这东西有什么用?” “好看!”怪鱼立刻答道,“可以装饰在法器上。” 法器? 申珏看向解沉手里的肋骨,那东西是从怪鱼身上取的,现在还泛着莹白的光泽。符九阴带解沉来这里,是为了打造一件法器吗? 他仔细回想了下,前几世解沉好像是得了一个新的天法器,当时还被师门的人艳羡不已。 前几世他没有跟符九阴他们一起出来,不知道符九阴原来还会为人辛辛苦苦地去找法器的材料。果然,他对解沉就是不一样。 那厢,符九阴已经把怪鱼踢回了水里。 符九阴这只狐狸吃东西很挑,其实他有心在玄寒之地大快朵颐,毕竟天水宗的妖兽都是别人养的,吃不得,可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这里的妖兽个个长得怪模怪样,看了都有些反胃,更别提吃了。 所以他对吃了这只怪鱼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抢了对方身上最珍贵的一根肋骨,顺带狠狠地揍了一顿。 符九阴没收那颗珠子,可那怪鱼锲而不舍,又游了上来,见符九阴不收,目光先看向了解沉,最后盯上了申珏。 “哟!好别致的老鼠!你把这颗珠子收起来吧。” 怪鱼强行把珠子丢到了申珏的前面,咕噜一下钻回了水底。 申珏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珠子,刚伸出爪子抱住,自己就被提了起来。符九阴两只手指拎住了申珏的后颈,“内丹吸收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申珏本就晕了半个月,现在已经好多了。 “正好,有些丑八怪闻到我的气息就不敢出来,你倒是能派上用场。”符九阴勾了下唇。 …… 接下来的几日里,申珏配合地当了一个诱饵,就像当初在禁地里一样。符九阴洗掉申 珏身上关于他的气息,让申珏引那些妖兽出洞,这短短几日下来,符九阴已经拿到了五样的材料,其中还有鲛人的眼珠。 眼珠是符九阴用手生生挖出来的,申珏当时浑身毛湿透,因为被鲛人用口水洗礼了一番。 那只鲛人许久没吃到嫩肉,看到申珏几乎是眼冒星光,一时还有些舍不得吃,先用长舌把手里的雪地松鼠舔了一顿。 因为符九阴要在鲛人兴奋时,取出对方的眼珠,所以还等了一会,看到鲛人把申珏往嘴里塞的时候,才出了手。 …… 鲛人被挖了眼睛,发出几乎能刺穿苍穹的哭声。那哭声明明如歌声一般,可听起来,让人发毛。不过片刻,周围涌来了数十只鲛人。 那些鲛人蓝发蓝眸,嘴里一口尖牙,目光凶恶地看着符九阴和解沉,至于旁边那只湿哒哒的雪地松鼠,则是完全被忽略了。 符九阴不慌不忙地用玉瓶装好了鲛人的眼珠,丢给了岸上的解沉,才看向水里的那群鲛人。他看着那些面容姣好的鲛人,忍不住伸出红舌舔了舔唇瓣,“不知道海鱼跟陆地上的鱼有什么区别。” 话落,他双手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起势,下一瞬,一个巨浪从外涌起,“砰”的一声,变成无数的火球攻向海里的那些鲛人。 那些鲛人在玄寒之地其实已经跟地头蛇差不多的地位了,因为别的妖兽都是独来独往,各自为王,唯独它们是群居,还只在海里打架,基本上没什么妖兽能打得过那么多鲛人。 但它们没想到会来一只如此凶悍的九尾狐,想把它们全部变成烤鱼,识时务者为俊杰,迅速如鸟兽散开了,只是被挖了眼珠子的那个鲛人,即使逃走,还不忘带走他的食物。 符九阴见那些鲛人溜得那么快,有些扫兴地收了手,突然,他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前辈……”解沉发现申珏不见了,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符九阴打断了。 “那个魔修来了。”符九阴勾了勾唇,“本想练好了法器,再让你跟他切磋,现在提前遇上了,那就先打一架看看。” 解沉闻言看了眼鲛人离去的方向,微微拧了眉。 …… 申珏被鲛人紧紧抓在手里,一直往深海里带,他见符九阴他们没追上来,只能自己凝气施法。 一道法术打到那鲛人身上,申珏同时迅速变成人形,往上游去。被打中的鲛人哀嚎一声,立刻摆尾转身,狠狠地扯住了申珏没能收起来的尾巴。 申珏吃痛,回头又是一道高阶法术打过去,同时一脚狠狠地踹到了对方的脸上。 那鲛人生挨了法术和一脚,却也不肯松开申珏,跟其他鲛人不同,它为了吃申珏被挖了眼珠,心里气得不行,怎么愿意把申珏放走。 所以即使疼得它流泪,它也死死地拖住了申珏,拉着对方往海底深处游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20) 解沉没打过薛问春, 不过有符九阴在旁,薛问春并没有占到便宜, 他最后恨恨地看了解沉几眼,就迅速收手离开了。 因为没能打过薛问春,解沉有些沮丧, 旁边的符九阴察觉到了,伸手拍了拍解沉的肩膀,“没事, 你还年轻, 那家伙都几百岁, 你现在打不过也是正常, 只是现在打不过, 不一定以后……” 符九阴突然顿住,他转头看了看周围, 秀气的眉毛微微一蹙, “申珏呢?” 解沉闻言,神色有些异样,他指了指海里,“方才我就想告诉前辈, 申珏他被鲛人带走了。” 符九阴顺着手指看了过去, 眉头渐渐舒缓开,半响,他平静地挪开眼,“算了, 送给那些海鱼吃吧,走吧。” “前辈……”解沉愣了一下,“我们不去救申珏吗?” 符九阴闻言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那张妖异漂亮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救?跳进去?深海是那群海鱼的老巢,你进去,对方只当你是打上门来,肯定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才不会像先前那样。你现在跟海鱼打得你死我活,那魔修就会趁火打劫。唯一可惜的是我养了这么多年的松鼠,还没养胖,就先便宜了那群海鱼。” 他的话里话外都只是当申珏当成了一个粮食,解沉听了这话,沉默许久,才说:“我愚笨了。” 符九阴眨了下眼,伸手摁住了解沉的肩膀,“我能理解,毕竟申珏进过你的识海,你还中过蛇毒,所以你会情不自禁地在意他,不过这只是一种错觉,时间久了,你就不会在意了。”他轻笑一声,补了一句,“你以后遇见的妖和人会很多,死了一个,你就那么在意,以后怎么成大事?” 解沉长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前辈教诲。” “走吧,还要去收集下一件材料。”符九阴松开了手,率先走了。解沉跟在他后面,只是要离开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下海面。 …… 日光西斜,渐渐淹没在海岸线之中,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海面波光粼粼,像是碎了的瓷器。在月色的洗涤下,大海显得宁静而幽深。 突然,有个人形从水里钻了出来。 …… 申珏捂着胸口的伤口,脸如白纸,步履蹒跚上了岸。一到岸上,他就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在了地上。 一倒地,他就变回了原形,一身松鼠毛被海水弄得湿透,而胸口还有一个大口子,源源不断地渗出血。 申珏无力地看着夜空,即使他现在想用寻息术去找符九阴,都没办法。他在海里杀了五只鲛人,才镇住那些鲛人,逃上了岸。只是他在海底只是强弩之末,怕那些鲛人发现,他一路还在用灵力,直到上了岸,他已经是灵力枯竭。 如果不是吃了那颗内丹,他今天一定会死在海底。那些鲛人看起来美丽,实则十分凶悍,如果敌人不够强,它们就会蜂拥而上,撕碎那个敌人。 申珏闭了闭眼,他没死,符九阴下在他身上的禁令就不会失效。禁令还在,符九阴自然能知道他还活着,不过他已经不想这样下去了。 原计划是想办法先活下去,不死在薛问春的手里,但现在他想明白了。 就算他不死在薛问春手里,也可能死在任何一个人的手里,只要对方比他强。 他现在呆在符九阴身边,符九阴还是把他当成储物粮,甚至都不能算储物粮,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罢了。 申珏再度睁开眼,慢慢爬了起来,摊开了爪子。他先前在海底看到了很多跟那只怪鱼给他的珠子长得差不多的小珠子,那些鲛人似乎很在意那些小 珠子,宁可以身体挡着法术,也不让法术落到那些小珠子的身上。 他曾在天水宗的藏书阁呆了好几个月,看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书,所以认出这是什么珠子。 潜珠。 此珠长在深寒之地,修士吃了毫无裨益,妖兽吃了虽然可以增加灵力,但会变成其他样子,所以这里的妖兽才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甚至是面目可憎。 申珏不在意相貌,只要能强大起来,让符九阴都无法无视他。 他几乎没有犹豫把爪子里的潜珠塞进了嘴里,跟其他珠子一起吃了。 一吞进肚,申珏就再度倒在了地上。寒意从尾巴末端升起,一点慢慢往上爬,若是有外人看到,就会发现地上的雪顺着申珏的尾巴往上爬,最后整只鼠都被雪盖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海里再度传来声音。 数百只蓝眸蓝发的鲛人沉默地游上了岸,其中为首的那只鲛人身形最为高大,右手执着法杖,脸颊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像是灼烧留下来的印子。 “就是这只老鼠偷了潜龙珠吗?”首领鲛人说话的声音很低,目光灼灼地盯着地上的雪鼠。 “是,我们没想到他偷了潜龙珠,看这样子,已经吃了。”另外一个鲛人说。 首领鲛人沉默良久,才抬了下手,“带走。” …… 五年后。 白衣少年御剑飞到山门下,有相识的同门看到他,就上前打了招呼,“解师兄,你做任务回来了?” 少年点了点头。 修士比凡人活得久得多,所以即使五年过去,解沉的外貌依旧毫无变化,若硬说有,只能说通身气质更加沉稳了。原来的解沉像一杯水,现在的他更像一杯茶。 解沉先回了任务处,交了任务,才回了一指峰向师尊汇报此次任务的收获。 师尊缓缓点了下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近日你的师弟妹去了禁地,想必几日后就会回来,你……你注意点,别让符九阴把你师弟妹的妖兽给吓坏了。” 提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养的那只孔雀实在没出息,见到符九阴,飞都飞不动,吓得瘫软在地,之前几十年养出的漂亮尾羽现在都掉光了,变成了一只秃屁股绿鸡。 解沉闻言,眉目间闪过一丝尴尬,良久他才说:“师尊,弟子会好好劝导九阴的。” “罢了,罢了。”师尊摆了摆手,他现在哪能不知道他徒儿和符九阴之间到底是谁做主。 这五年里,符九阴早就在天水宗称王当霸了,若不是对方多少还顾及点解沉,平日跟着解沉出去接任务,怕是这天水宗都不够让符九阴造的。 但把符九阴留在天水宗,对天水宗也有大大的好处,这五年,慕名来拜师的新弟子多了许多,他们都好奇世上唯一的一只九尾狐。 说来也只有他们天水宗才能养得了这只九尾狐,其他宗门若是请了这尊大佛回来,怕早就被黯魂门等魔宗给灭了。 思忖到这里,师尊又提起另外一件事。 “徒儿,这次出去遇到黯魂门的人了吗?” “嗯,他们追杀我,不过没成功。”解沉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薛问春这次没出现,大概有事吧。” 师尊闻言,又叮嘱一番,方让解沉回去了。 解沉回到自己的院子先沐浴了一番,虽然平时都会用净身术,但他还是更喜欢用水沐浴的感觉。沐浴过后,他才起身去往主屋。 一推开门,就听到了一声听上去十分悲愤的鸟叫声。 解沉脚步不停,走到内间,果然看到一 只九尾狐此时正把一只绿孔雀踩在脚上。 那九尾狐把眼睛弯成了一条线,虽然是笑吟吟的,可说的话十分难听,“废物,连收拾屋子都做不好,你还当什么妖兽?” 解沉走上前,熟门熟路把可怜的绿孔雀解救了出来,“我来收拾,它一只鸟肯定不会做这些。” 符九阴闻言,躺回了床上,只是语气并没有好转,“五年了,连最简单的收拾屋子都做不到,那只松鼠才两岁的时候,就会打理屋子。你师尊养这只废物做什么?还不如趁早吃了。” 解沉好脾气地笑了笑,他嫌少在外人面前笑,甚至在师尊面前,大多时候都是不笑的,“好了,我待会给你做只烤鸡,你别生气了,它每次看到你就害怕,哪该敢收拾屋子。” 他突然想到师尊说的话,如果师弟妹顺利的话,这次宗门会来不少妖兽,那些妖兽恐怕都不知道符九阴在天水宗。若是符九阴碰上了那些妖兽,吃了的话…… 想到这里,解沉暂停了收拾屋子的事,先走到了床边,“九阴,过几日宗门会来新的妖兽,你……” 符九阴一条尾巴甩进解沉的怀里,“不让我吃?那就让他们躲着我点。” 解沉从袖子掏出一把梳子,熟练地开始给符九阴梳毛,只是梳到一半,符九阴就把尾巴收了回去。 “好了,别梳了,你去做烤□□。”他语气已经恢复平静,解沉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符九阴几眼,才转身出去。 待解沉离开之后,符九阴就有些烦躁地转了个身,无论是人还是孔雀,居然做的还没一只松鼠好。他是不是应该再养一只松鼠? 其实此时解沉和孔雀都很无辜,解沉生下来就是皇子,天生锦衣玉食,被送到天水宗,也是被当成重点苗子培养,是他成年后,才主动提起不要人伺候。 生来就是被别人伺候的人,伺候起其他人来,总是有些缺陷的。而孔雀则是更冤了,它跟狐狸本就是天敌,来伺候天敌,自然吓得不行。 …… 几日时间匆匆过去。 前往禁地的天水宗弟子纷纷回到了宗门,只是他们回来的时候,解沉带着符九阴一起闭关修炼了。等解沉他们出关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符九阴闭关了三个月没吃荤,所以解沉出关的第一件事是给对方做饭。专供妖兽吃的鸡鸭鱼都养在后山,解沉拿了绳子和竹篓,只身去了后山。 他想先去捞鱼,再捉三只鸡。可去到鱼塘的时候,解沉发现鱼塘居然是空的,别说鱼了,连只虾米都没有,他不由拧了下眉。 最后他只能捉了三只鸡,两只鸭回去,在回院子的路上,解沉碰到一位师兄,便问起了后山鱼塘的事情。 “师兄,后山的鱼塘怎么空了?” 师兄啊了一声,“解师弟,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天水宗又来了一只上古珍兽,那珍兽不让宗门养鱼,所以掌门已经不让宗门养鱼了,别说鱼了,只要是水里的,活的,都不能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万籁寂静,我的班主任们还没睡吗?】 …… 【他来了,踩着“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的BGM回来了】 狐狸:品如? 解沉:品如回来了? 某珍兽:呵,请叫我珊珊。 薛问春:…… 正文 第185章 干掉那只九尾狐(21) 天色渐昏, 乌云蔽日。 一穿着天水宗弟子服的少年端着食盘走进密林, 直到听到水流声, 才缓下了步子,白皙的面容上先泛起了笑容。 “玉倾。” 他一边唤着,一手撩起衣袍, 踩过岸边的石头。这时, 一只手臂搭上了溪水旁的大石头,只见那手臂生得骨肉匀称,一点疤痕都没有, 但手臂的两侧隐隐泛着青色, 仔细一看,便会发现那青色是由青色的鳞片组成。 手指处倒没有青麟,与常人无异。 少年看到那只手, 眼睛一亮, 立刻大步走了过去, 声音放得很柔, “玉倾,用了膳食再继续修炼吧。” 他走近了大石头,同时,石头后藏的那张脸也露了出来。 少年在看到的那瞬间, 呼吸不由一窒。即使他看过了上百次了,但每次看到对方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一愣。 脸的主人像是没察觉到少年的发愣,慢慢地游上了岸边, 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少年的目光顺着对方的脸一路往下看,待看到那条还泡在水里的青色长尾时,轻吐了一口气,又连忙把手里的食盒放到一旁,脱了自己的弟子服外袍,披在了对方的身上。 …… 玉倾是他在禁地里碰见的,当时对方便如此时一般,坐在水边,而他刚在水里绞杀了一条水蛇,上来就看到了玉倾。 他先看到了玉倾的尾巴,以为是水蛇的同党,第一反应就是施法拿剑,可攻击还没落到那条尾巴上,他就被一阵力给吹翻了。 在水里翻了几个跟头,还打了几个转,玉倾像是在玩玩具一般戏弄他。待他好不容易破水出来,正要施法攻击,就看到了玉倾的脸。 一阵沉默后,他又掉进了水里。 而后,他幸运地跟玉倾签定了契约,把对方带出了禁地。玉倾这个名字是他取的,虽然对方当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蹙了下眉,但还是没有反驳。 想到这里,少年其实有些尴尬,因为“玉倾”二字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听的名字了,如玉一般,倾国倾城,虽然俗气了点,但他家玉倾的确当得了这个名字。 就算是解沉师兄身边的九尾狐前辈,在相貌上,也不一定能胜过玉倾,况且他家玉倾性子可比九尾狐前辈强多了。 这才到天水宗三个月而已,天水宗上下谁不夸玉倾,若不是掌门开口,不让天水宗弟子打扰玉倾修炼,这送饭的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抢着做。 “玉倾,我今天特意弄了一碗榛子,我看你上次挺喜欢吃的。”少年在玉倾旁边坐了下来,拿过食盒,开始摆盘。 被唤为玉倾的人没说话,只是看着水里的青尾。 …… 申珏在五年前的玄寒之地偷了鲛人一族守护的潜珠,可他后来才知道他吃的并非是潜珠,而是潜龙珠。他当时以为两种珠子大小不同是因为成长的时间不同罢了,没想到是自己弄错了。 潜龙珠跟潜珠有一个共同点,都会增加修为,但前者效果更为霸道。鲛人一族养了一片的潜龙珠,是因为它们始终认为自己是龙族的后裔,终有一日,它们会变成龙,遨游九天。 但它们服用潜龙珠之后,除了增加了修为,并没有任何变化。申珏意外吃了潜龙珠,鲛人首领知道后,把申珏带了回去。 它一直在想外族吃了潜龙珠会不会有变化,此下正好出现了一个偷吃了潜龙珠的外族。 当然,如果申珏死了,它们就把申珏给吃掉,毕竟还有五只鲛人死在了申珏手里。 鲛人首领洗掉了申珏身上的禁令,令族人好好看管,在发现申珏没死之后,便让人每日都给申珏喂潜龙珠。 它们之前有拿鲛人做实验,结果才喂到第十五天,那只鲛人就爆体而亡了,因为身体承受不住那么多灵力。 这一喂,就喂了四年,每一年申珏的样子都在变。 原来的松鼠尾巴慢慢消失不见,渐渐变成了青色的龙尾。中途,申珏一直没醒,鲛人首领在知道申珏被喂了一个月的潜龙珠还没死的时候,就开始每日守着申珏了。 当他见到申珏的样貌开始变化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它们一直认为自己是龙族后裔,所以养了一大片的潜龙珠,可它们当中没有人能变成龙,反而一只松鼠吃了它们养的潜龙珠慢慢化龙了。 养到四年半的时候,申珏终于醒了,此时他已经拥有了一条成形的龙身,只是龙角一直没养出来。 他醒来的时候有些愣,鲛人一族倒是很兴奋,全族人都围在了申珏的面前,其中鲛人首领上前,跟申珏说了这四年半里它们为了让他化龙付出了多少。 “你要知道,我们本来可以杀了你,但我们没有,所以现在你醒了,该是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鲛人首领说。 申珏看着对方,片刻才道:“你们要什么?” “我知道你会很多高阶法术,那些法术你都要传给我们,还有,我们还要修士们的法术功法、阵法,你去弄来,拿给我们。”鲛人首领手心摊开,里面是一颗发着莹光的潜龙珠,“此潜龙珠只有我们才养得出,你虽然化龙,是因为潜龙珠之效,一旦停止服用潜龙珠,你就会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甚至会被反噬,爆体而亡,所以如果你拒绝我们的条件,那你只会是死路一条。” 鲛人首领在这四年半想了很多,它们虽然很可能无法化龙,但也想学习厉害的法术。学会了,历天劫的时候便会更容易。 至今为止,它们鲛人还没有能活过两百岁的,都在两百岁之前死于天雷之下。 如果没有活得久的鲛人,那它们永远都无法壮大种族,只能困在这小小海域之中,而且玄寒之地的其他妖兽都对它们窥伺已久,如果不早日强大起来,那它们终有一天会走向灭亡。 …… “玉倾,你在想什么?”旁边的少年见申珏迟迟没吃,不由担忧地问了一句,“是修炼哪里出问题了吗?” 申珏回过神后,摇了摇头,伸手拿起装满了榛子的碗。离开玄寒之地后,他进了禁地,目的是为了光明正大地进入天水宗,毕竟他的目标是符九阴。 符九阴在天水宗,所以他跟天水宗的弟子江云迹签定了契约,换了身份,改了名字,来到了天水宗。 自从苏醒,他一日都没有偷懒过,一直在修炼,为的是足够强大,打败符九阴。 不过今日,他已经闻到了符九阴的气息。 对方出关了,意味着很有可能就会碰上面。申珏不确定符九阴能不能认出他,虽然他已换了相貌。 化龙后,变成人形可以改掉之前的面容,申珏不想再用符九阴的脸,所以变了样子,只是他一时半会脑海里也想不出该变成什么样,最后脑海里闪过的是自己本来的脸。 等变完,申珏才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 面前的鲛人首领本来是守着申珏变人形,怕出什么问题,但看到申珏变出的人形后,一时之间没说话,许久之后才说:“你这张脸变得还不错,怎么想出来的?” 申珏拧了下眉,只能含糊地回答,“随便想的。” 的确是随便,要不然他不会变出自己的脸。但虽然是自己的脸,但也跟天上的时候有些区别,可即使这样,申珏还是有些不自在。 申珏向来不喜旁人盯着他的脸,在天上的时候就是,原来刚拜入师门的时候,还揍过同门师兄许多回,因为对方总是盯着他看。 后来,师兄去凡间谈情说爱去了,他每日修炼,便好了许多。 …… 申珏沉默地用完膳,突然把龙尾变成了人腿,从水里站了起来。旁边的江云迹吓了一跳,待目光扫到申珏衣袍下的人腿时,立刻转开了脸,可即使这样,一张脸还是忍不住红了。 他实在是禽.兽,怎么老是对自己的妖兽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呢? 虽然玉倾是很好看,可玉倾什么都不懂,一心只有修炼,他不可以吓到对方。 江云迹念了几遍清心诀,才起身站起来,看着申珏,“玉倾,你现在要去藏书阁了吗?” “嗯。”申珏把碗递给江云迹,“谢谢,我先走了。” “欸,等等。”江云迹连忙喊住申珏,“玉倾,你先换身衣服。” 申珏闻言,后知后觉地看了下自己,才意识到他此时有些见不得人。江云迹的外袍被水打湿了一大半,现在贴在了他的身上,而外袍下,他什么都没穿。 因为闻到符九阴的气息,他今日都有些心神不宁。 江云迹从自己的储物戒拿出一套衣服递给申珏,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这是我在山下买的,你看合不合身。” 申珏接过衣服,道了声谢谢,就换上了。换衣的时候,他没有特意避开江云迹。换好后,他想把江云迹的外袍还给对方,但发现对方已经闪身走了。 “玉倾,我突然想起师尊找我,我先过去一趟,你东西放那就可以了,我待会会过来拿。” 空中飘来了他的话。 申珏看着江云迹离开的方向,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把对方的外袍叠好,放在了一块干净的石头上。 这里离藏书阁有一段距离,因为不能飞行,所以申珏是走过去的。 因为不喜人多,申珏专挑小路走,可到了藏书阁的前方,就看到了藏书阁门前挤着一堆天水宗的弟子。 这段时日,藏书阁的人是越来越多,申珏看着前方人头攒动的场景,忍不住蹙了下眉。 作者有话要说:  从高二升高三的错觉…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22) 申珏躲在树后看了一会, 今日藏书阁人太多了,还是先不去了。这样想着, 他便转身直接回三指峰的后山瀑布处修炼去了。 江云迹是三指峰的弟子,一定程度上避开跟解沉他们见面的机会,不过申珏觉得依照符九阴的性子,他一定会找上门。 申珏也算了解符九阴,符九阴虽然性格懒散,之前还偏居在一破山洞里, 可山洞方圆五里, 都没有其他妖兽敢住。 因为符九阴的霸道。 他身为九尾狐,有着上古神兽的血统, 怎么能容得下别人在他的地盘里作威作福? 申珏这次到了天水宗, 第一件事是借着自己是龙的身份,不让天水宗养鱼,此时定会刺激到符九阴。 符九阴找上门来,只会是时间的事。 不过让申珏有些失望的事,符九阴没来,来的是解沉。 …… 江云迹听完解沉的话,脸上露出为难且犹豫的神情, 他知道因为申珏, 就不让天水宗养鱼吃鱼, 是很过分,可掌门都同意了。 不过此次要求吃鱼的是那只九尾狐前辈。 江云迹见过那只九尾狐,在擂台上。当时跟解沉对战的师兄的妖兽是一只老虎, 平时威风凛凛,可上了擂台,差点被那只九尾狐扒了皮,只因为那只九尾狐觉得虎肉应该还挺好吃的。 那位师兄哪里还敢打下去,立刻认输,抱着老虎下台了。 江云迹想到自家的申珏,又想到那位凶悍美丽的九尾狐前辈,眉眼间愁色更重了一分。申珏那般柔弱,怎么打得过九尾狐前辈? 解沉其实也有些尴尬,但家里那只狐狸已经闹翻了天,因为没鱼吃。其实他可以下山买鱼,可符九阴嫌弃从山下买来的鱼不新鲜,不肯碰。 眼看着符九阴要杀到江云迹这位师弟这来了,他只能自己先过来。 “江师弟,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我只在我院子里单独空出一片池塘养鱼,可好?”解沉说完,见江云迹还是没有点头,又道,“这样吧,我去跟你的妖兽谈,看他是什么态度?如果想要一些补偿,我这里还有水系的天法器。” 解沉直接提出了天法器,这让江云迹不由有些心动。他早就主意到申珏身边没有趁手的法器,他有多余的法器,可偏偏是火系的,不能给申珏用。 “那我带你过去吧。”江云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看申珏是什么态度。 江云迹带解沉去了后山瀑布处,他先让解沉在密林外等他一回,自己先进去,过了一会,江云迹才回转,“解师兄,你跟我来。” 解沉注意到江云迹的外袍不见了。 进去的路上,江云迹跟解沉说“玉倾他有些不爱说话,总是容易走神,师兄待会多担待些。” “无事。”解沉自从认识了符九阴后,多多少少能接受任何脾气的妖兽了。 妖兽毕竟是妖兽,性子多半不像人,甚至都有些蛮不讲理。 很快,他们就到了瀑布。 解沉看到了坐在巨石上的人。 确切说不能说是人,应该是半人半龙。 湿润的长发如海藻一般紧紧贴在身后,发尾隐隐泛着青色,天水宗的弟子服外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青色的龙尾从衣袍下露出,在清澈的溪水里缓缓游动着。日光落在龙尾上,熠熠生辉,如深海宝藏。 解沉从未见过龙,龙这种神兽只在书上读过,那粗略的简笔画并未能画出龙的精髓,如今亲眼目睹,不由一愣。 而旁边的江云迹已经走了过去,“玉倾,解师兄到了。” 随着声 音,坐在巨石的半人半龙转过了头。 解沉自持自己见过符九阴的脸后,不会再对任何人的样貌发愣,可看到江云迹师弟口中的“玉倾”时,他还是愣住了。 那双眼如深海明珠,冰川之雪,非是寻常一言一语就能形容,若是用笔画下来,就更难了。 此妖兽样貌之盛,令解沉咋舌。 难道这些上古珍兽相貌都是这般的好吗? 江云迹没发现解沉的愣神,因为他也愣住了,直到申珏喊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向解沉,“解沉,这就是玉倾。” 解沉已经回过神,甚至比江云迹更早,毕竟他跟符九阴朝夕相处,见惯了美色,虽然一开始愣了神,但不至于忘了自己的目的。 他将早就斟酌过的话讲了出来,“玉倾,我知你是龙族,对水里的生物比较在意,不过可否能让我在院子单独空出一片池塘养鱼呢?若你同意,我可赠你一个水系的天法器,若是你还想要其他,也可以商议。” 申珏五年没见解沉,今日一见,发现对方还是有些变了。原来解沉可没那么会说话,想来是这几年帮符九阴圆场子圆多了,都会说话了。 他思忖到此,伸手把脸颊处有些恼人的碎发拨到耳后。他的耳朵后面有青色的龙鳞,不多,但一直蔓延到衣服下。 “我不要天法器。”申珏轻声说,“听说你是个修炼奇才,几百年来天水宗修炼最快的人,那你对修炼一定很有心得吧。” 解沉不知对方为何提起这事,但还是点了下头。 “你陪我修炼,我就让你养鱼。”申珏话音刚落,旁边的江云迹就脸色一变,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申珏。 解沉闻言,不由看了江云迹一眼。对方是江云迹的妖兽,他怎么能越俎代庖? 他眉心微蹙,正要婉拒,又听到申珏说下一句,“江云迹是火灵根,对我修炼无用,而你是五灵根,一个五灵根能修炼成这样,我相信你很厉害。如果你不答应,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今日养了鱼,明日鱼塘就空了。” 这话无异于威胁,解沉的容忍全部给了符九阴,此时不由生了三分厌恶,但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毕竟江云迹是他的师弟,而且不让养鱼,是掌门允许的。 解沉沉思了片刻,才开口,“可有时间限制,我不可能天天过来。” 鱼上钩了。 心情一好,申珏忍不住勾了下唇角,“不用天天,只隔三日来一次便好,你申时初过来,酉时末走。” 解沉闻言,觉得还不算过分,便微微颔首,“好,我答应你,但我先说明,我们人族修炼恐与你们妖兽不同,若出了什么问题,我不负责。” 他想对方修炼一段日子,就会发现其实他帮不上什么忙。 江云迹见他们三语两语就敲定了一件事,而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心里泛起了酸,咕咕噜噜地往外冒。申珏是他的妖兽,怎么让解沉帮忙指导修炼呢? “玉倾,此事要不再想想吧?我认识一位……”江云迹的话并未说完,申珏只一个眼神扫了过来,他就讪讪地闭了嘴。 解沉见状,又道“我觉得江师弟说得有道理。” “那你别养鱼了。”申珏回得干脆,这回解沉也闭了嘴。 果然人不能跟妖兽争。 待解沉离开后,江云迹才委委屈屈地在申珏旁边坐下,他现在跟吃了苦瓜似的,又像是自己养大的白菜现在长了腿,跟别人家的猪跑了,更可恶的是那头猪已经有了大白菜了。 “玉倾,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都帮不上你的忙。”江云迹肩膀垮了 下去。 申珏转眸,认真地看着江云迹,“没有,你的存在就是帮了我的大忙。” 江云迹是他特意选的,心思单纯,又是火系,跟解沉同辈,在天水宗不算拔尖,但也不弱。 申珏说完,发现将江云迹只愣愣地看着自己,神情立刻冷了许多,还直接转开了脸。 这便是用自己的脸的弊端了,旁人盯着他盯久了,会让他想起天帝幺儿,千年前,天帝幺儿就是在蟠桃宴上一直盯着他看。 申珏心里不免烦躁,直接下了水。 …… 符九阴半个月后才发现解沉每三日下午都会去三指峰的事情,他平时下午都会睡午觉,而解沉每次回来之前都特意用净身术洗掉身上的味道,所以符九阴才半个月后才知道解沉瞒着他做了什么。 他拿尾巴轻轻扫过自己的下颌,魅惑的狐狸眼微微眯了眯,里面全是不悦。那乳臭未干的臭龙之前不让养鱼,已经让他很憋火了,现在还抢他的人,呵,真当他是死的吗? 三日后,当解沉再一次去三指峰的时候,符九阴掩去了气息,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申品如不好意思,艾莉是我的了。 正文 第187章 干掉那只九尾狐(23) 解沉本对那什么玉倾没有好感, 甚至因为对方的蛮横, 生了几分厌恶, 可相处起来,却发现对方似乎没有第一日见到时那般不讲理。 申珏只要修炼起来,完全会忘记外物, 若是一处没弄明白, 就算钻研上百遍,他都会把那处弄清楚,搞明白。 这无形中跟解沉有点像, 解沉虽修炼极快, 被称为少年奇才,但跟他本人的勤奋也分不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刻苦的人。 …… 一个大周天运转结束, 青龙慢悠悠地瀑布下游了出来, 片刻, 就游到了岸边。只见一阵轻烟, 一条青龙变成了半人半龙。 申珏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把尾巴泡在水里。 自从化龙后,他就格外喜欢水,比起完全的人形, 他更喜欢半人半龙的形态。 但若跟龙形比,还是龙形更好,只是龙形吃起东西来不太方便,因为没手。 尾巴在溪水里游动了一会后, 就突然重重地拍了下水面。岸边的少年虽然闭着眼,但很快就设了个屏障结界,挡住了溅过来的水花。 解沉睁开眼,就对上了故意使坏者的眼睛。 见对方不仅不知错,还直勾勾地看着他时,他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将结界撤去,“你练完了?” “没有,你上次说的破地役水术,我还有些地方没弄清楚,每次用起来,体内都会有一种阻滞感,而且不是每次都能找到水源,即使找到了,水也瞬间回去。”申珏说。 解沉想了一下,“你做一遍给我看一下。” 申珏按照解沉所教的那样做了一遍,只见不远处的平地泥土破开,地水喷涌而出,但只维持了一瞬,水就落了回去。 解沉认真看完了,又问了申珏体内是如何运转灵力的,发现并没有什么纰漏时,眉头不由一皱。他思忖片刻,方道:“如果你不介意,可否让我一窥你是如何运转灵力的?” 咒语没错,那只会是灵力运转时出了问题。 解沉在学新法术的时候,也曾出错过,那时候师尊便会带着他走了一遍灵力运转,符九阴也做过此事。 此事说难并不难,只是需要双方的信任。 因为解沉想一窥申珏体内灵力是如何运转的,必须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申珏的身上,任何一处都行,再把自己的灵力汇于指尖,进入对方的体内,跟随着对方的灵力运转一遍,这样就能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申珏没说话,只是对解沉伸出手。 日光穿过树叶落在白皙匀称的手臂上,映出一个又一个小光斑,手臂两侧的青麟颜色由深至浅,仿佛是有人将春日的嫩竹碾出了汁,再用毛笔沾之,涂抹上去。 解沉起身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指轻轻搭在申珏的手腕处。 “开始吧。”他说。 申珏长睫微抬,瞳孔在日光变得有些透明。他刚运转灵力,就突然往后一退,变回原形,入了水。 与此同时,他方才所坐之处留下了一道灼烧的印子。 解沉一顿,转头看向某个方向,待看清是符九阴时,还未说话,就看到对方又一记法术打向了水里的申珏。 符九阴并没有用杀招,毕竟他顾及着解沉,但不妨碍他给申珏一点教训。在他心中,这条乳臭未干的臭龙实在有些不懂礼数。 符九阴自出生以来,就没碰上几个敢跟他叫板的家伙,更何况他发现这条臭龙年纪还不大,恐怕连一千岁都没有。 申珏急急避开,迅速捏了个诀,瀑布处的水流形成一把巨剑,直直向符九阴攻去,与此同时,他还以尾拍了下水面,水底的碎石纷纷破开水面,混入水流,一同劈向符九阴。 符九阴见状,眯了眯眼,红唇一勾。 还敢还手,有意思。 他一跃而起,将申珏的法术打落,一个闪身,已经到了申珏跟前。 “九阴,别!”解沉立刻想去阻止,可那一狐一龙已经在水里打了起来。 符九阴抓住了申珏的龙尾,生生扣下一大片龙鳞。申珏吃痛,龙身迅速缠上符九阴的腰身,越缠越紧,同时,天空涌来一大片乌云,不过短短一瞬,此处就下起了暴雨。 倾盆大雨打在符九阴的身上。这雨并非凡雨,打起人来疼得很,可符九阴面色不变,另外一只手扣住了申珏欲咬下的龙嘴,“小臭龙,信不信我今日把你这口牙都拔了?” 符九阴说话的同时,不忘给解沉下一个定身术。他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下这条不懂尊卑的小家伙。 话落,他却看到对方不仅不知错,反而龙目怒蹬,龙身缠得更紧,大有把他缠绕窒息而死的气势。 行,有骨气。 他许久没见到有骨气的妖兽了。 符九阴低低一笑,手扣着龙嘴,狠狠往下一砸,另外一只手,又扯下一大片龙鳞。 被扯下的青麟顺溪水而下,一狐一龙打斗之处的溪水已被血液染成了红色,宛如秋日的枫树下,满眼的红。 解沉没想到符九阴二话不说就打人,心里焦急不已,尤其是看到一水的红色。申珏是江师弟的妖兽,还是上古珍兽,宗门上下对其都很看重,若是死在符九阴手里,怕是要闹出大事。 …… 天水宗的掌门本在打坐,突然发现天水宗上方涌来一大片乌云,甚至越聚越多,以三指峰后山最多。 此乃异向! 掌门抬头观天相,捏诀算了算,突然听到一声龙吟。此声惊动了整个天水宗,龙吟似悲似怒,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声响之时,主殿外的荷花缸直接炸开了,不止此缸,只要有水的地方,几乎无一幸免。 他脸色顿变,立刻驱法前往三指峰。 不仅仅是天水宗掌门发现了,不少长老也发现了此异动,待掌门到达后山瀑布处时,三指峰的长老已经在此,而其他峰的长老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解沉!”一指峰的长老看到被下了定身术的解沉,立刻抬手解开,脸色全是焦急,“你还不速速让符九阴停下来。” 此时,瀑布处的水几乎都快被血染红。 符九阴早已变成了原形,狠狠地咬着身下青龙的脖子,相比之前,他此时身上多了好几处伤口,尤其是有条尾巴,都快秃了。 符九阴之前只是想教训下这条不懂事的青龙,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不肯服输,还差点咬断他的尾巴,气得符九阴真怒了,现在死死地咬住青龙的脖子,大有把对方直接咬死的架势。 而此时的青龙一身漂亮的龙鳞掉了大半,还在不停地流血,被咬住脖子后,气息渐弱,恹恹惨相,实在可怜。 这一幕落在赶来的众人眼里,就是符九阴这个老妖怪仗着修为欺负人家小龙,毕竟小龙在自己的住处,而符九阴离开一指峰来到了三指峰,还扒了对方的龙鳞,弄出一溪的血,现在还咬着脖子不肯松嘴。 这岂不是冲到人家家里,打人家家孩子吗?还当着家长的面。 三指峰的长老作为家长,气得都要晕过去了,江云迹是三指峰的弟子,他跟上古珍兽签定契约之事,让他们三指峰的地位一跃而上,最近选择拜入三指峰的优秀弟子越来越多。 现在他见到自家的宝贝龙被一指峰的狐狸揍成这样,哪有不气的道理。 解沉已被解开定身术,此时已知晓符九阴闯了大祸,不得不施法冲到水中,前去阻拦,“九阴,停下来,他会被你打死的。” 符九阴狐眼微眯,解沉下一瞬就被吹到了岸边。 “要我放开他,不是不可以,除非他跟我认输。” 符九阴的声音一落,身下的青龙却又开始挣扎起来,这一挣扎,血流得更快了。 三指峰的长老看见这一幕,快心悸而亡了,偏偏今日江云迹下山采买了,要不然还能让江云迹劝劝申珏。 狐狸不肯停,青龙不肯认输,这场架再打下去,吃亏的只会是三指峰。 他是打不过符九阴,所以迅速走到掌门面前,胡子一歪,立刻告状,“掌门,你看看,一指峰的符九阴这五年作威作福,欺虎打鸟,我们三指峰好不容易有条青龙,这也是给天水宗增光增面,怎么就能这样打呢?我们三指峰是比不上一指峰厉害,但总要讲道理,对不对?” 掌门脸色也有些难看,可仅他一人之力,也打不过符九阴,所以他看了下其他长老,叹气道:“还望诸位同我一起。” …… 最后还是在众人之力加解沉的百般劝解下,符九阴才松开了身下青龙,三指峰的长老立刻冲到水里,用法术给青龙疗伤。 而一指峰的长老此时脸色讪讪,只能低声对解沉说 :“你先带符九阴回去,此事我来处理。” 解沉还没说话,旁边的符九阴先开了口,“怎么?我又没杀了他,你们还要治罪不成?那不如我先杀了他,你们再试试杀了我?” “九阴!”解沉此时的语气凶了许多,“你别说了,此事本就是你的错。” 话落,符九阴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他不由地冷笑了一声。下一瞬他闪身离开了此处,看都没有再看解沉一眼。 解沉望着符九阴离去的方向,抿住了唇,随后他就走到了掌门的面前,掀开衣袍,跪了下去。 “掌门,此事都是我管教无方,九阴为妖兽,生性好斗,怪不得他,一切责罚都由我来承担。” “好个管教无方。”三指峰的长老一边给申珏疗伤,一边气急败坏地说,“你承担,你能承担什么?符九阴这些年在天水宗欺负的妖兽还少吗?我看这次必须要严厉处理此事,符九阴做下的祸事必须由他自己承担。” 解沉头埋得更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此事我难辞其咎,还请掌门责罚。” 掌门眉头紧蹙,许久才重重叹了口气。此事实在难以处理,若轻拿轻放,伤了三指峰的心,也伤了申珏的心,可若严格处理,符九阴会不会被气走呢? 这些年对符九阴窥.伺的宗门不在少数,就比如那薛问春。 他又叹了口气,“这样吧,此今日起,解沉关禁闭三个月,半年之内,符九阴不得踏入三指峰半步。” “掌门!”三指峰长老忍不住开了口。 “还有,我那里有不少法宝法器和灵丹妙药,待会让人送过来给玉倾,这些时日,由我亲自给玉倾疗伤。”掌门看向三指峰的长老,“屠承,这样可好?” 三指峰长老听到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说:“一切听掌门的。” 水里的申珏慢慢地动了下尾巴,缓慢开口,“我不要你来疗伤。” 三指峰长老眼睛瞪圆了,恨不得捂住申珏的嘴,“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整个宗门,以掌门的修为最为高深,他来疗伤自然是最好。 申珏声音虽然弱,但一字一句都很清晰,“我不要你来疗伤,我要解沉。” 解沉听了此话,不由侧目看向水中。 水里的青龙此时可以用狼狈二字形容,一身龙鳞去了小大半,血堪堪止住,脖子处伤口狰狞,血肉模糊,唯独那双眼,一点变化都没有,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那我就把他抢过来.jpg 今天交作业交得很早,有奖励吗?(比如一堆彩虹屁啥的,咳咳)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24) 江云迹回到宗门, 听说下午发生的事情后, 立刻就要赶往后山, 可还没去,就被三指峰的长老叫了过去。 “师尊。”江云迹神色焦急, “玉倾跟符九阴前辈对上了?那他受伤没有?” 三指峰长老脸色难看, 语气也不大好, “受伤了,现在在掌门那里养伤,怕是要养上几个月。” “什么?我要去看他。”江云迹说着就要走。 “回来!”三指峰长老把人又喊了回来,“你现在也看不到,掌门闭关在帮他疗养, 恐怕需要几日才能让人见,你先跟我说说,玉倾跟解沉是怎么回事。” 江云迹将申珏要求解沉帮修炼的事情一五一十讲清楚了, 三指峰长老听完后, 脸色更差。 解沉是天水宗年轻弟子里最拔尖的, 天下不知多少人知其名字, 可他这个徒弟默默无闻, 即使好不容易跟一条青龙签定了契约, 还被解沉掺和了进来。 这让他这个当师尊的脸往哪里搁? 幸好的是今日他们非说歹说, 劝住了申珏, 还是由掌门亲自帮其疗伤。 “云迹,虽然你跟玉倾签定了契约,但这年头妖兽跟别人跑了也不再少数, 你要拿出点本事,知道吗?”三指峰长老连连摇头,“难道你想一辈子被解沉、一指峰的人压在下面吗?就像今日之事,那符九阴对你的妖兽做出这等事,可我们能做什么?掌门明显就是偏心。” 他们的青龙被打成那样,一指峰的九尾狐居然只是得到一句轻飘飘的责罚,不对,连责罚都没有,只是不让他再上三指峰罢了。至于解沉的关禁闭,就更可笑,只是再闭关修炼三个月罢了。 说来说去,都是实力造成的问题,当他们强大了,掌门才不敢那么偏心。 这些时日,江云迹本就一直心情不大好,现在听了自家师尊的话,觉得颜面无光,心里还直泛着酸、涩,总之哪哪都不好受。 十日后,江云迹才见到了申珏,那时候申珏正在掌门主院后面的灵池睡觉。江云迹走过去,就看到申珏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口。 那些地方的龙鳞还未长出来,以脖子处的伤最为严重。 “你不用太担心,他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想必再过段时间,龙鳞都会长出来。”掌门看了下江云迹的神情,顿了下,温和地笑了笑,“云迹,再过几个月就是仙魔斗大会了,我想让你带队参加。” 仙魔斗是五年一次的人修和魔修的大型切磋赛,天水宗的弟子向来可以在大赛上取得不俗的成绩,而其中带队的弟子一般都是同期弟子里最优秀的,江云迹从未想过这个名额会落在他头上。 他不由愣住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掌门,我……资历浅薄,怎么能带队呢?门中还有许多优秀的师兄师姐。” “莫要妄自菲薄,今年大赛新增加了妖兽斗,我想你可以带玉倾去看看,他虽年纪小,但很有上进心,去了那里应该能学到很多东西,这段时间,我也会教他法术,你也不要懈怠,知道吗?”掌门伸手摸了下江云迹的头,“符九阴不可管束,所以只能委屈你们一阵子了,但假以时日,我相信玉倾能赢过符九阴,你觉得呢?” 江云迹本还在犹豫,但听了掌门的后半段话,只觉得胸腔隐隐发热。他可以受委屈,被别人瞧不起,但申珏不行,这次的剥鳞之仇,他一定会让申珏光明正大地报回去的。 …… 江云迹回去之后,越发刻苦修炼了,他每日夜里都会来灵池坐一会。申珏自从受了伤,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他不敢打扰对方,只是在池边坐着。 偶尔他会特意摘几朵红莲放进去,他想申珏醒来看到旁边的 红莲,可以会心情好上一些。 直到某个深夜,他意外撞见申珏醒了,化成了半人半龙的样子,坐在灵池旁,把他精心准备的红莲吃了。 江云迹:“……” 申珏自从住进灵池,醒了就觉得饿,可是有时候醒的时候身边没人,就没人给他送吃的。他环顾一周,只看到水面上的红莲,便用尾巴圈了过来,再伸手一捞,往嘴里塞。 “别吃!”江云迹连忙冲了过去,想夺走申珏手里的花,但走近了之后,又顿住了。 皎洁月色下,申珏的面容比平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柔和。长发如墨,松散垂于身后。乌眉下的那双眼垂着长睫,敛去眼底的冷幽。 他的红唇咬着一半红莲,手里还抓着另外一朵红莲,晶莹的水珠顺着手腕往下流。 申珏发现江云迹来了之后,有些尴尬,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把剩下一半的红莲也给吃了。吃完了一整朵,他才把另外一朵可怜的红莲放回水里。 还是饿,想吃东西。 他转头看向江元迹,还未说话,就看到江云迹鼻子流下两条血流。 申珏拧了下眉,立刻化为人形,起身准备走过去,“你怎么流鼻血了?可是修炼出了问题?” 走火入魔的时候是很容易七窍流血。 可江云迹匆匆避开了申珏,狼狈用衣袖捂住鼻子,瓮声道:“我没事,是……天气太燥,对,天气太燥!我最近有点上火……我……我先回去吃点降火的丹药,明日见!” 说完,他就跑了,都忘了天水宗的规矩,直接施法跑走了。 所以没跑多久,江云迹就撞见了宗门里的青善师伯,被罚翌日去守山门。 青善师伯是过来人,看到江云迹捂鼻弯腰的样子,嗤笑一声,“看来你也到了找道侣的时候了。” 江云迹啊了一声,神情慌张,“我……我……” “我什么我?明日记得去守山门。”青善师伯可没有心情教导年轻人这种问题,他甩袖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后,江云迹才放下袖子,看了看衣袖处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心情十分复杂。 道侣? 这世上还没有修士跟妖兽结成道侣的,修士嫌妖兽不通人性,妖兽嫌修士寿命太短,怎么看都是不相配的。 而且就算他想,对方也不一定同意吧? …… 申珏见江云迹离开,奇怪之外还觉得失望,他刚刚应该问江云迹身上有没有吃的,哪怕是辟谷丹都好。现在他饥肠辘辘,什么都想吃,可偏偏还离不开灵池。 他身上的伤口还没长全,若是离开灵池,恐有再出血的风险,所以天水宗的掌门对他千叮嘱万嘱咐,让他切勿出灵池。 申珏重新进了水里,因为没东西吃,他把方才放过的红莲又捞了回来,可吃完这朵,还是饿。 他没精神地沉进了水里,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那人似乎是故意让他听的,一步一步地加重脚步声。申珏眼神微变,化为龙形,才游出了水面。 来人一袭红袍,乌发朱唇,妖异精致的面孔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狐狸眼微微弯着,“小臭龙,你伤还没养好啊?” 此处被掌门设了结界,连江云迹都需要拿玉牌才能进入,但天水宗掌门的结界怎么拦得住符九阴这只老妖怪呢? 申珏看着符九阴,没后退,“你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来看看你。” 符九阴走到灵池旁,弯腰伸手摸了下水,“这天水宗对你还真大方,这灵池里放了不少好东 西嘛,这样养着你,你怎么这点伤还没好?” 两次开口,都提到他的伤。申珏心下奇怪,但没说话。 符九阴在灵池旁坐下,狐狸眼在申珏身上扫了扫,随后,丹唇一勾,“小臭龙,你过来。” “凭什么?”申珏回得冷漠。 符九阴听到这话,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你最好趁我现在还好说话之前,乖乖过来哦,要不然我又要以大欺小了。”后面一句话他特意放轻了声音,眼里夹杂了戏谑和讥讽,“况且我要真杀了你,他们也不敢对我如何,你知道的。” 此话落,他还懒洋洋地倒数起来,数到“三”,离他很远的青龙才慢慢游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熬最晚的夜,植最贵的发,大家晚安~ .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25) 申珏慢慢地游到了池边, 刚游过去, 脖子就被一只手扣住了。 符九阴的手指在申珏未长好的伤口处摩挲一下,见对方还挣扎, 稍微用了点力扣得更紧了。 “别动。”他的声音有着隐隐的威胁。 申珏只能乖顺下来, 以他现在的修为怎么都打不过符九阴,毕竟符九阴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但上次的一架并没有让申珏失望,甚至还让他有些兴奋, 因为他也伤到了符九阴。 这在之前, 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符九阴摸完脖子上的伤口,又把龙尾捉了过来, 垂眸看了看, 最后看向了申珏的脑袋。 那双狐狸眼微微弯了弯, 像是随口一说“小臭龙,你的龙角呢?” 申珏吃了大量的潜龙珠,虽然身体化龙了, 但一直没有生出龙角。那些修士看到申珏,就相信申珏是上古珍兽, 根本没有注意过申珏的龙角问题。 “生下来就没有。”申珏说。 “是吗?真可怜。”符九阴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只是笑眯眯地丢下这句话, “你爹娘是谁?说出来给叔叔听一听, 也许叔叔还见过。”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符九阴就开始自称叔叔了,而他的后半句话让申珏顿了一下。 “我没见过。” 符九阴闻言轻笑一声, 抬手拍了拍龙脑袋,“没事,以后叔叔带你去找爹娘,这世上的龙可不多,我认识几条,到时候叫他们过来看看你。” 符九阴是在怀疑他的身份? 申珏不由抬起头,可没抬起来,又被摁了下去,甚至还被捞到了对方腿上。 他此时龙身在水里,可龙脑袋被挪到了符九阴的腿上,连抬头都没办法做到,因为脑袋被摁住了。 符九阴大手摸了摸腿上的龙脑袋,似乎觉得有趣,轻轻一笑,手随后转到了脖子上的伤口上去了。 “看你那么可怜,叔叔帮你治一治。” …… 申珏被放开后,立刻缩进了水里,而符九阴只一个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申珏见他离开,才变成半人半龙的样子,抬手摸了摸脖子。 脖子处的伤口长好了。 符九阴帮他治了脖子上的伤,但其他地方没有碰。 不过符九阴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不明白,此时又饿,便先不想了,重新化为龙形,沉入池底睡觉去了。 申珏在灵池一直养了几个月的伤,其实伤口早就长好了,但三指峰的长老不让他回去,私下给他传音说“是不是傻?灵池里那么多好东西,待的时间越长,你修为涨得越快,还有掌门指导你修炼。” 申珏有些烦躁地转了个圈,可是他饿,而且呆在这里,他想做些别的事情都做不到。天水宗的掌门早已辟谷,包括掌门身边伺候的小童,所以当掌门知道申珏还需要吃五谷的时候,皱了皱眉,直接动手给申珏辟谷了。 他认为五谷杂粮会影响申珏的修炼。 平时只有江云迹过来的时候,会给申珏带吃的。他给的时候还很怕掌门身边的人发现,先左右看看,再压低声音,把藏在衣袖里的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申珏,“快吃。” 申珏接过来,发现是手帕里包着的是几颗灵果和一些松果。 灵果都是由灵力灌注而成,种植较难,市面上卖价挺高的,此果跟五谷杂粮不同,不会产生浊气,不会影响辟谷,可增加灵力。 “你哪来的灵果?”申珏看着江云迹,据他所知,江云迹家境并不好,是个孤儿。三指峰的长老出任务的时候,意外看到江云 迹在路上乞讨,见此小儿还算有天资,便带回了天水宗。 平时他给申珏买普通衣服、粮食都算了,可这灵果价格不菲。 “我最近接了一些任务,奖励挺丰富的,我看山下有人在卖灵果,就买了点回来,你快吃,看好不好好吃,要是喜欢吃,我下次再多买一点。”江云迹说着,还催促申珏快点吃。 申珏看了江云迹几眼,才把灵果和松果吃了。江云迹见他吃完,才问“好吃吗?” “不好吃,下次不要买了。”申珏声音比之前要冷淡许多。 江云迹听到这话,眼里的笑一下子就褪去了,如海浪退潮一般,只余下一片散沙。 “那……那我下次买其他的,好吗?”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玉倾,你别生气。” 申珏转眸扫了眼江云迹的右手,衣袖下好像有伤,看不清楚。只一眼,他就收回了眼神,重新入了水,“不用了,我觉得掌门说得对,辟谷对我修炼也有好处,你快回去吧,不是说,还有几日就要去襄平了吗?” 今年的仙魔斗在襄平举办,从天水宗出发,且需要一段日子。 江云迹闻言,只能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玉倾,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说完,期待地看着申珏,却发现对方只是沉入了水底,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话。 …… 申珏自从发现江云迹过度的关心后,便越发地冷淡了。江云迹不知申珏为何对他冷淡,急得心里上火,可毫无办法,直到他们一行人前往襄平。 江云迹并没有带队,他明白自己的实力,最后是由一位师伯带他们过去。 此番出行,天水宗派出了一艘飞船,因为人数不少,所以都是两个弟子一间房,而他们的妖兽跟主人住在一起。 跟江云迹同房的刘师兄的妖兽是一头梅花鹿,原形极其漂亮,连江云迹看到了,都忍不住主动拿草喂。 但那头梅花鹿十分胆小,整日躲在刘师兄身后,连睡觉的时候都要强行爬上刘师兄的床,要一起睡。 江云迹看到此情形,忍不住看向盘在水缸里的青龙。申珏出行,特意缩小了体型,以免这间屋子都塞不下他。 此次参加仙魔斗,一定会碰到薛问春。仙魔斗有比赛是不让妖兽一起上场的,所以薛问春肯定会想办法对上解沉,有可能的话,他会装作失手在擂台上杀了解沉。 但如果薛问春不动手,那他就要想办法让他们对上。无论如何,解沉不能活着。前段时间,他本想用解沉陪他修炼的借口,试探出对方的实力,可惜还没怎么试出来,就被符九阴找上门来了。 过了五年,那两人的感情已经比之前深厚了许多,仅从“九阴”二字便可以听出。 原来的解沉只会喊符九阴为“前辈”。 申珏不知道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但再拖下去,此境恐怕根本无法破解。 所以这次仙魔斗大会,如果薛问春杀不了解沉,那就由他来,只是不能让符九阴发现是他动的手。 …… 前往襄平的路上,申珏都窝在水缸里修炼,同屋的刘师兄对申珏很感兴趣,但看到申珏几乎就没怎么出过水面后,忍不住摸了摸自家的梅花鹿。 养龙固然好,但这般独立不黏人,还是养个黏人的比较好。 江云迹艳羡地看着梅花鹿蹭刘师兄的手心,蹬蹬蹬跑到水缸旁,看到申珏瞥过来的冷淡眼神后,顿了下,施了个净水术换了一缸水,“玉倾,你继续修炼吧。” 旁边的刘师兄忍不住笑出了声。 夜里,他把江云迹拉出了房 间,在船尾闲聊,聊了几句话题就转到了申珏的身上。 “你家那位性子真冷淡,果不其然是上古珍兽啊。”他摸了摸下巴,“不过论脾气,还是那位更差啊。” 虽然没说名字,江云迹已经听懂了对方说的是谁。原先他是很敬仰符九阴的,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他对符九阴就敬仰不起来了。 江云迹眉心拧了拧,半响才道“刘师兄,你家梅露怎么那么喜欢你啊?可有诀窍?” “这没什么诀窍,妖兽都会黏主人的。”刘师兄见江云迹愁眉不展,又补了一句,“你是想让玉倾黏你?其实也有办法,有时候光对妖兽好还不够,你要恩威并施,让他知道谁才是主人,我原先带梅露出任务的时候,会故意让它遇到危险,再去救它,它就会很感恩。” 江云迹听了这话,眉心依旧还拧着,申珏修为比他高多了,更何况他也舍不得,算了。 他们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后,又聊到了仙魔斗大会。 “此次仙魔斗还要妖兽比赛,我看前三甲名单已经出来了,那位肯定第一,你家玉倾血统虽然高贵,但还是年轻了一点,但进前五肯定没问题,就是不知道黯魂门今年会派谁来参加。” 江云迹早就听闻过黯魂门,可从没碰上面过,但他听说黯魂门的长老薛问春对符九阴很感兴趣,几年前还闯入了天水宗,只是后面被打跑了。 他突然觉得不太妙,薛问春不会盯上他的玉倾吧?据说薛问春一直没有跟妖兽签定契约。 几百年来,一次都没有过。 江云迹心里突然涌出一个想法,他不想让申珏参加仙魔斗了。如果申珏参加,那就会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申珏,那些人那么厉害,万一把申珏吸引走了,怎么办? 就比如解沉师兄。 若是有一个地方,只有他和申珏,会不会很好? 这个想法一出现,江云迹就猛地摇了摇头,他怎么能有如此自私的想法? …… 半个月后,飞船抵达了襄平。 因为仙魔斗就在七日后,此时的襄平云集了无数修士,连客栈都快住不下。天水宗早在月余前就包下一家客栈,因为客栈房间比飞船房间多,所以变成了一人一间。 到达襄平的当日,申珏提出要上街逛逛,可江云迹不大愿意,“玉倾,我们还是在客栈里,外面人太多了。” “那你在房里休息吧,我自己出去就好。”申珏说着,就转身准备走。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江云迹连忙冲到门口,挡住了申珏的去路。他的目光在申珏的脸上扫了一圈,迟疑道,“不过,玉倾,你先把脸遮一遮吧。” 申珏闻言,看了下左右,突然看到墙上挂着一幅渔夫捕鱼的画,眼睛微微一亮,下一瞬,他的脸就变成了渔夫的脸。 目睹一切的江云迹“……” “这样可以吗?”申珏看向江云迹,说话的时候白白的胡须还一动一动。 “可……可以,走吧。”江云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此客栈住的都是天水宗的弟子,所以下楼的时候难免碰上熟人,那些人跟江云迹打了招呼后,再看到江云迹身边的申珏,不免顿了一下。 而江云迹则是匆匆打过招呼,就扯着申珏的袖子往楼下走,出客栈的门时,他们正好碰见了要进来的解沉。 解沉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闻香味似乎是腊烧鸡,他看到江云迹喊了声师弟,随后目光看向了旁边的申珏,犹豫了下才道“你伤好了吗?” 申珏没回这个问题,而是绕过解沉,直接往外走了。江云迹见状,心里松 了一口气,对解沉歉意一笑,就追了上去,可他追上去之后,脚步突然一顿。 方才解沉师兄怎么一眼就认出申珏了? 但容不得他想这个问题想太久,因为申珏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 申珏出门是为了襄平的最大拍卖行。 此拍卖行拍卖的东西很杂,几乎很多市面上没有的,它这里都会有,甚至连妖兽他们都拍卖。 很多修士会在仙魔斗之前特意来拍卖行买东西,好在大会上取得更好的名次。 申珏曾跟符九阴来过一次,符九阴曾在这里给解沉买过一颗极灵丹,服用此丹后,修为会增长两百年。拍卖行只有一颗极灵丹,他想提前买下来。 拍卖行店铺看起来并不大,混在一堆商铺也不起眼,可申珏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 江云迹跟着申珏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他好奇地看了下拍卖行的牌匾,照着念了出来,“万——物——行,这是什么地方?” “拍卖行。”申珏轻声说。 “你想买东西?”江云迹立刻去摸钱袋子,神情变得有些局促,“我可能要回客栈一趟,钱好像没带够。” 他虽然没来过拍卖行,但知道拍卖行的东西都很贵。 “不用,我带了钱。”申珏看了江云迹一眼,“你想要什么吗?我给你买。” “啊!”江云迹闻言,脸突然红了红,声音都变低许多,“我没什么想要的。” 申珏见状,暗暗拧了下眉,又转开了脸。 排了一个时辰,才排到他们,拍卖行一次只允许进一个人,即使是同行也不能一起进去。 申珏由一个筑基修士引着进入了万物行的二楼,二楼柜台后站着一个金丹修士,见到申珏,客套地笑了笑,“这位客官想买什么?” “极灵丹。” 申珏的话让金丹修士脸色变了变,他本来还有些散漫的表情瞬间变了变,“客官怎么知道我们这里有极灵丹?” 申珏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说“你看这些能不能买下。” 他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了黑色的柜台上。 金丹修士看了一眼,一时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说“极灵丹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我没这个权力说卖就卖,这样吧,我去问问我们家掌柜的,客官,您稍等一下。” 话落,他就转身进了后面的小隔间。 申珏见状,把柜台上的东西重新收了起来。其实他不确定他能不能买下来,符九阴买的时候,没给钱,他差点砸了万物行,所以万物行乖乖把极灵丹交了出去。 等了许久,申珏才看到那个金丹修士从小隔间里出来,出来时,他的神情明显跟之前不同,眼神变得热情许多,“这位客官,您跟我里面请,我们里面谈话。” 申珏跟着对方走了进去,他本以为小隔间就是个房间,哪知道进去后,还要上楼。 金丹修士引着他往上走,一边说“这些年不少人想买极灵丹,但我们店里就只有一颗,所以掌柜的都不肯卖,今日我特意跟掌柜说您很有诚心,所以掌柜的想见一见您。” 到了三楼,金丹修士就不往里面走了,只是撩开了门帘,“您里面请,我去给您端茶。” 申珏嗯了一声,直接走了进去。一进去,他就看到一个人坐在梨花椅上。 那人身着玄色锦袍,长发未束,正低头逗弄腿上的狐狸,露出来的侧脸肌肤几乎白到透明的地步,尤其是在昏暗的房间里,他苍白得有些不真实。 因为听到脚步声,那人慢慢 抬起头,看了过来,瞳色很淡的眼睛在看到申珏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变化。 可同时,一根红色的捆仙绳从那人袖口里钻出来,立刻缠上了申珏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都在一块地图了,啊!!!!! 正文 第190章 干掉那只九尾狐(26) 绑上的同时, 申珏立刻往后退, 施法想解开手上的捆仙绳, 但捆仙绳这种东西,越挣扎,绑得越厉害。 不过须臾, 从绑着手腕变成了绑住了整只手臂。 “别动。”那人低声说, 乌眉微微一蹙。他抬了下手,绑住申珏的捆仙绳才慢吞吞收了回去,回去的路上似乎还有些不甘心, 几番想回头。 申珏没想到万物行的掌柜居然是薛问春, 而且那条捆仙绳似乎还认识他。 “抱歉,绳子不听话,你坐吧。”薛问春眼眸微转, 看了眼他对面的椅子, 而申珏已生了退意, 可已经上来了, 现在再说不买了,更显得奇怪。 申珏看了薛问春一眼,才走到对面的椅子前坐了下来。而此时,之前的金丹修士端着茶水上来了。 他给申珏倒了杯茶, 乐呵呵地说:“客官,这茶叶非常名贵,平时都不拿出来喝的,今日我家掌柜的听说您是大客户, 才特意让我取了此茶,您试试?” 申珏嗯了一声,“多谢款待。” 金丹修士倒茶说话的时候,薛问春一直低头摸着腿上白毛狐狸,神情极其淡漠。待金丹修士下去后,他才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申珏。 “你要买极灵丹?” 申珏点了头。 “出什么价?” 申珏犹豫了下,才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犹豫的原因是因为他拿的东西几乎都只有玄寒之地才有,他不知道薛问春会不会认出他,但可能性应该不大,连符九阴都没有认出他。 薛问春看了下摆在桌子上的东西,神情完全没变化,“就这些?” 申珏顿了下,才说:“不够吗?那算了。”他刚要起身,薛问春又开了口,“阁下想买极灵丹,应该做了预算的,你给的这些东西,还不值极灵丹一半的价值,你身上应该还有其他的东西,对吧?” 他的话让申珏沉默了。 申珏的确还带了其他东西,本是想如果这些东西买不下,他再拿出来,可现在卖家是薛问春,他就有些犹豫。可若是极灵丹落在了符九阴手里,他想杀解沉就更难,虽然不知道前几世的薛问春为什么会把极灵丹交出去。 片刻,申珏才重新看向薛问春,他现在只能赌一把。 他从袖子里又拿出了一个小玉瓶,放在了桌上,“这个是龙的心头血。” “龙血?”薛问春轻声念了一遍,随后他松开了腿上的狐狸,站了起来,缓步走向了桌前。他走过来的时候,申珏状若散漫无防备,实则一直紧绷着后背。 薛问春拿起桌子的玉瓶,晃了晃,才看向申珏,“我怎么确认这是龙的心头血?” 传言龙的心头血有延年增寿之效,喝了龙的心头血的人起码可以多活五百年。这对于寿命有效的修士来说,此物价钱连城。 申珏抿了下唇,越发觉得自己此行过于冲动了,他伸手想把玉瓶拿回来,“你不信就算了。” 但薛问春避开了,他看着申珏,神情平静,“别急,你说这是龙的心头血,我总要验一验。” 他打开了玉瓶,凭空变出了一根细柳条,伸进玉瓶里,沾了点血出来,再放进了嘴里。薛问春品尝了之后,重新把玉瓶关上了,随后抬起头对着申珏微微笑了一下。 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只是笑意还没到达眼底,他就长袖一挥,直接去掉了申珏脸上的障眼法。 待看清申珏面容后,薛问春目光顿了一下,但很快就说:“难怪阁下要易容,倒是我唐突了。” 申珏拧起眉,看着薛问春,“你到底卖不卖?不卖就算了。” “卖。”薛问春轻声说,“不过……” 这次他的手还没碰到申珏,申珏已经迅速闪到了旁边,之前被破了障眼法,已经让申珏警惕心大起了,所以几乎薛问春一动,他也动了,几个法术一起砸向薛问春,再迅速从窗户那里跳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薛问春挡掉一道又一道的攻击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瓶,神色变得有些莫测,此时,被法术吓到的狐狸害怕地凑到了薛问春的脚旁,只是刚凑过去,就被一脚踢开了。 狐狸被踢倒的瞬间,一股青烟升起,随后地上只剩下了一张白纸。 …… 申珏逃出去很远,才停下来,他把东西落在万物行了,可现在他也不敢回去拿,不过他给薛问春并非龙的心头血,只是他尾巴上的血。 上次受伤后,他就装了一瓶,当然心头血也有,不过他放在储物戒里。这次来买极灵丹,他本是准备拿心头血来换,可看到卖家是薛问春后,他顿时觉得这个买卖会黄,所以只拿了龙血。 龙血没有心头血那般神奇,但喝了也能功效,据说会让身体变得更好,不过申珏没试过,他没有喝自己血的癖好。 申珏离开万物行很久,才想起江云迹还在那里,可现在让他重新回万物行太危险。申珏想了下,还是决定先回客栈,找一个天水宗的弟子去找江云迹。 他回到客栈,却发现客栈的天水宗弟子大部分都出去了,他在一楼到三楼走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什么人,正待他犹豫要不要再去一趟万物行的时候,他听到了解沉的声音。 “怎么了?”解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申珏猛地转过身,发现解沉正看着他的时候,目光闪了闪,随后他就走上前,“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解沉说。 申珏说:“你能帮我去找江云迹吗?” 解沉闻言眼神有一丝细微的变化,但他没有问其他的,只是点了头,“好的。” “他应该在万物行那一块,你找到他,跟他说,我在客栈等他。”申珏说完,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你怎么认出了我的?” 之前他跟江云迹站在一起,解沉认出都算了,方才他背对着解沉,解沉都认出了他,实在有些奇怪。 解沉听到这个问题,却以手握拳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你的障眼法有破绽,你除了要变脸,应该把手和脖子也变一变,色差太大。” 申珏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手,又听到解沉说:“其次障眼法重要的不是形,而是态。而且在这个客栈里的人都是天水宗的弟子,据我了解,天水宗还没有这等相貌的弟子。” 修士大多都会让自己看起来年轻,而申珏把自己变成了脸上尽显风霜的渔夫,实在容易引起注意。 申珏听到解沉的解释,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方道:“谢谢。” “不用,那我……”解沉的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转过身,看向楼梯处,“江师弟,你回来得正好,玉倾刚刚……” 江云迹不知何时回来的,此时正站在楼梯口,目光愣愣地看着这边。他听到了解沉的话,还没听完,就有些粗暴地打断了,“解师兄,我想先带玉倾回房了。” 解沉一顿,随后点了下头。 江云迹挤出一个笑容,就大步走了过来,他当着解沉的面,去牵申珏的手。可申珏一向不喜被人碰触,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所以当江云迹的手伸过来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开了。 一旁的解沉见状,都微微一愣,而江云迹脸上闪过一抹狼狈之情,也只能厚着脸皮走上前,压低了声音,“玉倾,我们回房吧。” “嗯。”申珏说完,就转身先走了,江云迹紧跟其后,等到回了房,他才迟疑着问:“玉倾,你怎么就回来了?我在外面等了你很久,里面的人非说你走了,我还不信,跟他们吵了一架。” “我在那里碰到魔修了,对方好像发现我的身份了,所以我先回来了,忘了告诉你,抱歉。”申珏想了下,还是决定跟江云迹坦白,当然他只坦白了一半。 “什么?”江云迹听到这句话,连忙仔细看了看申珏,“你可有受伤?” “没有,只是我想买的东西没买到罢了。”申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皱眉,他怎么都没想到万物行背后的人是薛问春。 他刚刚让解沉去万物行,其实有自己的私心,他想让解沉跟薛问春碰上,只是江云迹先回来了,那就没了理由。 江云迹闻言,想了想才说:“什么东西?很重要吗?可那里有魔修,还是算了吧。” 申珏点了下头,因为买极灵丹失败,又差点暴露自己,让他有些气闷,所以干脆走到水缸旁,变成龙形,入了水开始修炼。 江云迹看着水缸里的青龙,衣袖里的手慢慢握紧了。 …… 接下来的几天了,申珏一直都没出门,直到仙魔斗大会正式开始。 江云迹抽的号码排在第三天比赛,所以前两天都可以去观摩他人比赛。仙魔斗采用的竞技赛,抽签选对手,但到了前十后,便可以点名自己的对手。 申珏跟着江云迹一起去看了比赛,因为解沉的提醒,他这次变化之前特意仔细研究了下客栈的店小二,才变成对方的样子,跟着江云迹出了门。 解沉的比赛在第一天,申珏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解沉准备上擂台,他旁边的人是符九阴。符九阴伸手给解沉理了下衣领,又凑过头在解沉耳边说了什么。 解沉闻言就轻轻笑了笑,随后点了头,才转身上了擂台。 申珏看着这一幕,淡漠地转开了脸,却对上了江云迹的目光。江云迹的目光很古怪,仿佛还隐着一层阴郁,可当申珏看过来的时候,他却立刻笑了一下,“玉倾,我们去坐吧,这里太晒了。” “嗯。”申珏心里闪过一丝奇怪,可还是跟着江云迹往天水宗的座位席那边走。 解沉的这场比赛赢得很轻松,很快就进入了第二轮。第二轮他对的是一位魔修。 申珏在座位席上认真看解沉的比赛,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温热。 “玉倾。” 是江云迹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著名文学家永远搞事斯基有一句名言—— 火葬场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27) 申珏听到声音, 往旁侧了侧身体,才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江云迹。 江云迹微微垂着眼, 低声说:“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想先回去了。” 申珏听到这话, 不由看了下擂台上的解沉。解沉虽然年纪轻,可对战起来,不慌不忙, 完全胸有成竹。他跟对面的魔修斗法, 并不先急着攻击, 而是研究对方出的法术,再一招一招化解。 “玉倾!”旁边的江云迹又开了口,这次语气里有了催促意味。 申珏只好站起来, “那走吧,你还能走吗?” “有些走不动, 你能扶着我吗?”江云迹抬起眼,有些不安地看着申珏,而申珏仔细看了看江云迹, 虽然见对方脸色红润,看不出什么毛病, 但还是伸出了手。 江云迹立刻就抓住了申珏的手, 就势站了起来,随后走的时候,更是恨不得整个人都靠在申珏的身上。 有跟江元迹相熟的同门见状, 还上来问了情况,“云迹,你这是怎么了?” “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客栈休息。”江云迹说。 “我送你回去吧,御剑飞回客栈很快的。”那人说着就要过搀扶江云迹,可江云迹连连退了几步,“不用,不用了,师兄还是在这里看比赛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申珏一顿,方才江云迹后退的步伐看不出任何不舒服的迹象。他看向江云迹,眼神冷了下来,“既然可以自己回去,那你自己回去吧。” 江云迹明显一僵,看申珏的眼神全是不敢置信,而申珏已经转过身,回到先前的位置坐下了。 之前好心想帮忙的师兄见状,很是尴尬,犹豫了许久,才对江云迹说:“云迹,要不还是我送你吧?” “不……不用了,谢谢师兄。”江云迹把目光从身上的身上收了回来,“我……我能……能自己回去。” 他转身离开了大会,只是离场的时候,忍不住往申珏那边看了一眼,虽然他看不清申珏的神情,但能猜到对方应该是看着擂台的。 擂台上的是解沉师兄。 他的玉倾永远只会看到解沉师兄。 只要解沉师兄在,他的玉倾永远不会注意他。 “很生气吗?”江云迹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他听到突然响起的声音,却没有回头,只是咬着牙说,“我不会跟你合作的。” “真的不合作吗?其实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把解沉引过来就可以了。”那道声音很轻,可一字一句都太清晰,让江云迹根本无法忽略,“你把解沉当师兄,可解沉却没把你当师弟啊,他明明都有一只九尾狐,还窥伺你的青龙,不是很过分吗?” 江云迹的脸色随着声音,越来越难看。 “只要他不见了,那你就不用担心你的青龙跟他跑了。若你实在下不了这个手,不如我来帮帮你?” 江云迹盯着擂台上的解沉,许久才说:“怎么帮?” “把你的身体借给我。” …… 申珏看完全部比赛,才回了客栈,回客栈的途中,他去了一趟药店,药店旁是一家糕点铺,申珏看了一会,还是进去买了几块糕点。 因为天水宗要求弟子辟谷,他把糕点放进了储物戒,等进了房,才拿出来。 “江云迹。”申珏把东西放到桌子,见床帘紧闭,皱了下眉。 难道江云迹是真生病了?并非骗他? 申珏想着,走到了床边,一边喊江云迹的名字,一边伸手撩开了床帘。床上的人背对着他躺着,动都不动。 “你还好吗?”申珏看不清江云迹的 脸,身体往里探了探,可一探过去,床上的人突然转过了脸。 申珏被吓了一跳,心都跳快了些。 江云迹面色很白,看到是申珏,便要挣扎着起来,“玉倾,你回来了,我……” “你别起来。”申珏看江云迹这脸色,并不像是装病。他伸手摸了下江云迹的额头,发现手下肌肤滚烫,不由庆幸自己回来之前买了一些常见病的药,“我买了药回来,你吃了再睡。” 江云迹应该感染了风寒,修士虽然活得久,但本质上还是人,所以也有几率感染凡人会得的病。 申珏收回手,叫来店小二帮他煎药。江云迹喝完药就睡了,申珏隔一会去查看下江云迹的情况,见对方的额头渐渐没那么烫了,才变成龙形睡进了水缸里。 …… 第二日,申珏醒来的时候,江云迹已经起了,他看到申珏醒来,就笑了一下,“玉倾,今日还去看比赛吗?” “你身体好了吗?”申珏看着江云迹。 江云迹点点头,“已经好了,如果去看比赛,我们还是早点去,我怕待会占不到前排的位置,听说今天有很多魔修上场。” 魔修? 薛问春的比赛在今天吗? 申珏想了下,还是跟江云迹一同出了门,今日申珏又换了一张脸,他变成了昨日药店大夫的脸。他们出门的时候,恰好碰上了解沉和符九阴。 符九阴今日总算没有穿红色的衣裳,他身着青色薄衫,长发被同色玉冠束起,在看到申珏二人的时候,细长的狐狸眼眨了眨,先看了看申珏,才摇晃了下手里的羽扇,“你们今日也去看比赛?” “嗯。”江云迹开口应了一声,又看向解沉,“解师兄今天没比赛了吧?” “没了。”解沉淡淡地说。 江元迹哦了一声,“我明天比赛,有点紧张,感觉大家都很厉害,估计我初赛都过不了。” 申珏闻言,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其实他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弱的事实,江云迹跟他签定契约,江云迹弱,代表他弱,虽然这是事实,可由自己人的嘴说出来,实在不好听,所以他看向江云迹,“我们走吧。” “诶,别急啊,都是去看比赛,不如一起吧。”符九阴眼珠子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申珏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可江云迹同意,随后他们坐的时候,江云迹说是要跟解沉请教,主动坐到了解沉旁边,而符九阴不知为何,走到了申珏旁边坐下。 解沉注意到了,目光微微往他们这边侧了一眼。 “小臭龙,再过几日,也有我们的比赛,不知我们会不会对上呢?”符九阴看着前方,懒洋洋地道。 申珏同样看着前面,面不改色,“肯定会。” 符九阴闻言勾了勾唇,转眸看向申珏,“为什么你那么笃定?” “因为我会点名你。”申珏想过,符九阴这人除了对解沉特殊,其他人都不在乎,但他会记住强者,比如他记住了薛问春。 如果一昧避让,符九阴别说记得,注意恐怕都不会注意到他。 “好骨气。”符九阴轻笑出声,微微凑过头,“这次准备让我扒掉多少龙鳞?” 申珏转过头,不避不闪对上符九阴的眼,“不知道,但你的那条尾巴的毛长好了吗?都没看你变原形,不会毛还没长好吧?”说着,他突然笑了一下,“老人家毛发生长慢,情有可原。” 符九阴:“……” 他眉心跳了跳,第一次被人气到。自持美丽的他,从来没听过这种话,所有人见到他,都会赞美他的美丽,还是第一次 有家伙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还损他年纪大。 “解沉跟你说话都有代沟吧,他的岁数连你的零头都没有。”申珏继续道,“我这里有一些丹药,可治……” 话没说完,就被下了禁言。 符九阴伸出手拍了拍了申珏的脸颊,皮笑肉不笑地说:“小臭龙,你再多嘴,我就把你那口漂亮的小牙齿都拔了。” 申珏的回答是一个白眼。 符九阴气得握紧了手里的团扇,可他不能在这里动手,要不然解沉要跟他急,忍一忍,到时候上了擂台,自然把这条不懂事的小臭龙打得满地爬。 两人谈话夹枪带棒,符九阴似乎也没了跟申珏交谈的心情,转过头看着擂台,而申珏则是在全场找了下薛问春的身影,没想到,还让他找到了。 黯魂门的座位席就在天水宗对面,所有弟子都是穿黑色,唯独最前面的人穿着一身白衣,还打了一把黑伞。 昨日薛问春并没有来。 薛问春的目光似乎是看着天水宗这边的,申珏不动神色地看了看符九阴,却发现符九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 也对,符九阴这种人自大惯了,根本就不会怕薛问春。 “为什么要看我?” 符九阴却突然转过脸,看向申珏,说着话,还突然伸出手抬起了申珏的脸,“对了,小臭龙,这里有个大坏蛋,最喜欢盯着上古珍兽,你可要把尾巴藏好了。” 他语焉不详地说了这句话后,那只手顺着下巴往上摸了摸。 申珏眉心一皱,立刻丢了个冰冻术砸向符九阴。符九阴哈哈一笑,直接闪开了。 本来就有很多人偷偷盯着符九阴看,此时符九阴动静一大,看过来的人更多了,而那些人顺着符九阴的目光看到申珏时,都顿住了。 甚至还有人发出了倒吸气的声音。 申珏看到符九阴眼里的笑意,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符九阴想祸水东引,让薛问春注意他,所以符九阴才故意坐过来,还故意解开他的障眼法。 他不由看向了对面的黯魂门,薛问春的脸是朝着这边的。 申珏抿住了唇,半响,才重新看向符九阴。符九阴站在离他一丈不到的地方,唇角微勾,似乎在欣赏他的窘迫。 此时,擂台上响起了敲锣声,这场比赛结束了,该下一场选手入场了。 而同时,周围起了不小的喧哗声,申珏被惊动,不由看了过去,才发现原来是薛问春上场了。 薛问春站在擂台上,长发如墨垂于脚踝,苍白的眉眼之间永远萦绕着一团魔气,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郁。 薛问春从来没有参加过仙魔斗,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所以在场的修士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他,连解沉都免不了俗。 跟薛问春对战的也是一位魔修,那位魔修上了台,战战兢兢地跟薛问春行了个礼,可还没说话,整个身体就撕成了两半。 众人哗然,连评委台的评委都惊住了。 “抱歉,失手了,现在该怎么判?”薛问春抬起眼,看向评委台,虽然他说着抱歉,但眼里一点歉意都没有。 一阵死寂后,终于有人敲响了锣。 “黯魂门薛问春胜,进入复赛。” 薛问春压倒性地赢了,甚至不用比接下来的比赛。他没什么表情地下了场,还不忘带走他的伞。 只是下场的时候,他往天水宗看了一眼,而同时,申珏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的龙血还没拿走。”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话说 长春公主是什么鬼?我沈阳公主不服!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28) 薛问春认出他了,再加上他坐在天水宗这边, 恐怕他的身份也暴*露了。 “一直盯着那边看, 莫非你看上那个家伙了?”旁边突然响起了符九阴的声音,同时申珏的禁言被解开了。 申珏微微垂下眼, 不回话。以他刚刚所见, 薛问春一上场就杀人, 到时候解沉跟他对上, 恐怕很难活下来, 但以符九阴的性子一定会想办法。 …… 解沉和符九阴只坐到中午就离开了,因为江云迹明日就有比赛,所以申珏一直陪他坐到了最后,只是没了符九阴在旁, 看向申珏的视线就越来越多。以天水宗为首的名门宗门倒还好,而魔修那边的视线简直可以用赤*裸*裸来形容了。 申珏眉头越拧越紧, 符九阴那厮不仅破了他的障眼法,还同时给他下了一道法术,让他无法掩盖真容。 直到所有比赛结束,那道法术的时效才过去。 江云迹才依依不舍地把视线从擂台上收回来, 转眸看向申珏, “玉倾, 我们回去吧。”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时, 金乌已经下山,连最后一丝晚霞都被吞噬。襄平因为要召开仙魔斗,这段日子市集不会闭市, 回客栈的路上,他们路过了之前的万物行。 申珏不由地抬头看了下万物行的楼上,却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前的薛问春。薛问春换了一身黑衣,越发衬得那张脸白如水鬼,他也看到了申珏,或者说,他本就是一直盯着申珏的。 他伸出一只手,而手里拿的正是之前的申珏给的玉瓶。 申珏脚步一顿,随后看向了旁边的江云迹,“我有点事,你先回客栈吧。” 江云迹怔了下,但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在客栈等你,你早点回来。” “嗯。” 等江云迹离开后,申珏才走进万物行,此时的万物行外面挂着“打烊”二字的招牌,所以并没有人在外排队,申珏走过去的时候,一楼的一个修士就拦住了他,“客官不好意思,我们这已经打烊了。” “我来找你们薛掌柜。”申珏看向对方,“他叫我来。” 那个修士闻言,眼神变了变,随后立刻露出一个笑容,“那您往楼上走。” 申珏一直上到了三楼,撩开门帘,就看到了薛问春。薛问春坐在椅子上,淡漠地看着门口,见到他来了,只是往对面的椅子上瞥了一眼,“坐。” “不坐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申珏知道薛问春已经知道他青龙的身份,便懒得再隐藏,只要对方不知道他是申珏便可。 薛问春闻言,苍白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随后半空中出现申珏之前落在这里的所有东西。 “之前不是要买极灵丹,不买了吗?” 他语气过度平静,让申珏都有些捉摸不透。 “你愿意卖给我?”申珏试探着问出口。 薛问春点了下头,可又开口,“但是我有条件。”半空中的那些东西瞬间消失,代替的是一个红漆盒子和一个金泥盒子。 “金色的里面是极灵丹,另外一个盒子里是假的,吃了后会让人暂时修为增加,但越用灵力,体内的灵力真气就会越紊乱,最后走火入魔,修为枯竭。” 那两个盒子都飘到了申珏的面前,伸手就可以拿到。 “只要你把红色的给符九阴吃了,金色的就是你的了。”薛问春说此话时,对着申珏微微笑了一下,“你不是喜欢解沉吗?没了符九阴,解沉就是你的了。” 薛问春居然以为他喜欢解沉? 申珏虽然内心惊讶,可表面一点都不敢显露,甚至连否认的话都没有说。 薛问春的目的是符九阴,所以他不惜给符九阴下药,也要将符九阴绑走吗? “红色的有解药吗?”申珏问。 薛问春说:“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要把红色盒子里的丹药给符九阴吃下去就可以了。” 申珏想了一会,便伸手抓住了红漆盒子,而金泥盒子同时消失了。 薛问春见状,突然起身走了过来。申珏看见后,有些防备地盯着对方。 “事成之后,我会把极灵丹给你。”薛问春在申珏的面前停了下来,突然说了一句很没边的话,“把你原形给我看看。” …… 申珏回到客栈的时候,江云迹还在打坐,他不想打扰对方,便去了客栈的后院。 后院有一处凉亭,申珏走了过去,把红漆木盒拿了出来,打开,里面是一颗深褐色的药丸,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其实很奇怪,薛问春为什么觉得他能把假药给符九阴吃了,他现在跟符九阴的关系不仅是不好,简直是箭弩拔张,可薛问春却把假药给了他。 申珏自然不会给符九阴下药,这药……他准备下在解沉身上。 无论此药到底能不能让人走火入魔,反正吃的人是解沉,只是他要想个办法让解沉吃下去。 …… 翌日江云迹的比赛一共有三场,申珏陪同在旁,虽然打得惊险,但还是顺利过了。 复赛在四日后,复赛一轮一轮地比,直到选出最后十强进入决赛。江云迹遗憾败北,而解沉和薛问春都进入了十强,尤其是薛问春,他复赛都只比了一场,便直接晋级了,却没人有异议。 大会评委认为连续比了这么多天,大家都有些辛苦,所以把决赛日期定在了五日后,而妖兽的比赛属于加赛,定在了决赛的后面。 这些天,申珏一直在想办法把药给解沉吃掉,但始终找不到一个好机会,直到比赛的前一日夜里。 临近决赛,解沉每日都会修炼到很晚,然后再在深夜的时候去浴房沐浴。申珏观察了几日,发现解沉沐浴的时候,符九阴都不在,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使了个隐身术,绕到了浴房的后面。 窗户后传来水声,申珏听了一会,把自己变成了符九阴的模样,再故意重重地推开了窗户。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立刻起身取了屏风上的外袍披在身上,再转过身看向窗户,口里低呵道:“谁?” 而待看到人时,解沉似乎有些无语,“九阴,我不是让你先睡吗?” 申珏学着符九阴那般,勾唇笑了笑,直接跳进了窗户里,还反手关上了窗户,同时设下一个隔音结界,“我睡不着,就想过来看看你,没想到正好撞见你在沐浴。” 符九阴这家伙平时都不怎么正经,所以申珏也学着他那般不正常,慢慢走到浴桶旁,还用手指在解沉的肩膀处轻轻滑了过去,但立刻被反手攥住了。 “别闹。”解沉白皙英俊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你先回去睡吧,我待会就回来了。” 申珏暗暗皱了下眉,但今日已经是他下手的最好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符九阴此时在房间里,而解沉没有认出他不是符九阴,错失今日的机会,怕是就再没机会给解沉下药。 这样想着,申珏又笑了一声,将手从解沉的手里慢慢抽了出来,转而摸上对方的眉眼。因为在沐浴,解沉的脸上还有水珠,平日少年老成的样子此时也减了三分。 “先不急,明日就要比赛了,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申珏一边故意摸着解沉的脸,分散对方注意力,一边偷偷取出储物戒里的丹药,他已经把丹药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只要找机会塞进对方的嘴里。 可怎么塞才不会那么突兀?若是解沉反抗,很容易惊动其他人,那么符九阴肯定会立刻杀过来。 “九阴,你……”解沉的脸越来越红,他局促不安地站在浴桶里,忍了忍,还是把申珏的手捉了下来,“别玩了,你快回去吧。” 申珏突然看向解沉的身后,惊呼了一声,解沉见状,果然转过头去看,就在这一瞬间,申珏把丹药放进了自己的唇里,再手一勾,把解沉拉了过来。 丹药被舌尖抵了过去,为了避免解沉吐出来,申珏并没有一触即分,而是一直抓着解沉不放。 解沉长睫一颤,似乎身体都在发抖,连申珏往他嘴里塞了丹药,他都没有反抗,只是慢慢抬手回搂住了申珏的腰身。 申珏一直盯着解沉,见对方吞咽下去后,才立刻推开对方,又故意笑眯眯地说:“这颗丹药可以增长修为,算我亲你的赔礼了,那我走了。” 说完,申珏准备迅速开溜,毕竟再多呆一会都容易暴露,可他刚转过身,却被解沉扯住了手臂。 “等等,刚刚这个不算亲吧。” 解沉突然出了浴桶,还挡在了申珏的面前,他脸上红霞未褪,可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申珏的唇瓣看。 申珏一愣,不由往后退了半步,可下一瞬,解沉已经凑了过去。 申珏身体一僵,想反抗,可又怕暴.露身份,气得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可还是只能忍着,甚至还要适当给予回应。 …… “玉倾,你回来了!”房里的人听到动静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见你一直没回,还想去找你。” 申珏侧身对着江云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他走到水缸前,却看到水里映出来的自己。 唇瓣似乎有些红得明显。 他有些气恼地咬了下唇,可下一瞬就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玉倾,你怎么了?”江云迹被声音惊动,都要下榻走过来。 “没事,我睡了。”申珏匆匆丢下一句,就变成龙形,入了水。 他有些烦躁地在水里转了几个圈,但不管如何,那颗药还是让解沉吃了下去,有没有效,看明日便知。 明日,薛问春应该就会跟解沉对上,若是解沉在擂台上出事身亡,符九阴多半会把这笔账算在薛问春身上。 此举其实非常冒险,因为很容易被发现,但申珏已经别无他法,再让解沉活着,他别想破境了。 此事不成功便成仁。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29) 翌日清晨,申珏本都准备出门了, 但又被江云迹拉了回来。 “玉倾, 我给你新买了一套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江云迹拿了一套银色红边绣木芙蓉纹的衣服出来, “本想让你比赛那日再穿, 因为这件衣服拿火都烧不烂, 不过我昨天听说妖兽比赛都要用原形比, 所以还是今日穿吧。” 仙魔斗的决赛只开一天, 而妖兽的比赛定在了三日后。 申珏对衣服没什么讲究,江云迹让他穿,他便穿上了。江云迹在旁看着,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我家玉倾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我本嫌这衣服花纹太艳, 如今看来,倒是相得益彰。” “嗯,可以走了吗?”申珏心不在此,只想早点出门, 今日的比赛对申珏来说, 极为重要, 如果今天杀不了解沉, 恐怕以后也很难。 江云迹连忙点了下头,“走吧。” 他们出门的时候,整个客栈都快空了, 今日是仙魔斗的决赛,十强全是各大宗门的高手,看他们比赛一场,远胜过自己闷头修炼五年。 等申珏二人到大会现场时,虽然比赛还没开始,但是大会上人头攒动,比之前的比赛热闹了不知多少倍。江云迹见状,伸手扯住申珏的手臂,带着人往里面挤,天水宗的座位席都已经满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后排的单个位置。 江云迹见状,让申珏在原地等他一回,他自己走去前排,过了一会,他走了回来,“玉倾,我帮你换到了一个位置,你坐到那位师兄的位置上去,我去后面坐。” 申珏有些惊讶,“他怎么会同意?”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快去吧。”江云迹把申珏推到了前排,又对着那个换位置的师兄笑了一下,“师兄,麻烦了。” 那位师兄站起来,“你坐吧,我坐后面去。” 故而申珏才得到了前排的位置,他坐下后,在场上找了找解沉和符九阴的身影,但并没有看到人,他又看向对面,薛问春已经到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比赛马上要开始了,申珏才看到解沉姗姗来迟。他没有到座位席这边,而是直接在擂台前等待。 不过来的人只有解沉,没有符九阴。 比赛正式开始了,一开始薛问春就飞到了最中间的那个擂台上,目光只盯着台下的解沉,“解沉小儿,你上来。” 解沉平静回视,一跃而起,也上了擂台,而同时,其他修士都松了一口气,没人愿意对上薛问春这种大魔头。 仙魔斗的宗旨是点到为止,但如果出手太重,造成伤亡也没有办法的事,但大部分的人多少会顾及,毕竟打残打死了对方,对方的宗门有可能会找上门来。 可薛问春是什么人?他才不会在意这些。仙魔斗大会每一届都会给黯魂门发请帖,可薛问春从不参加,这是薛问春第一次参加,但仙魔斗的主办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一句话—— “请神容易送神难”。 …… 解沉上台后,薛问春就动手了,他们打斗起来,几乎到了看不清的地步,在观众席的人被眼花缭乱的法术所惊到,连嘴都合不拢。 两人用的全是杀招,招招致命,似乎完全不想让对方活下去。 可申珏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按道理说,符九阴不可能让解沉独身来参加比赛。 符九阴现在还没来,只可能是他来不了,为什么他来不了? 申珏紧盯着擂台上的两个人,心里浮现出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想。台上的人不一定是解沉,有可能是符九阴。 解沉再天资聪颖,没了极灵丹,跟薛问春对战居然还能不露败意,简直不可能。 就在此时,薛问春被解沉的法术打中,连退了好几步,甚至还吐了一口血。 台下的观众哗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问春居然被一个才二十三岁的年轻修士打吐血了? 申珏见此情此幕,立刻起了身往外走,江云迹喊他的名字,他只能当没听见。如果先前还不确定,他现在已经百分百肯定台上的人是符九阴了。 那道伤到薛问春的法术,他曾看符九阴做过,当时他还想学,可符九阴却笑了笑,“你学不了,这道法术没个千年修为压根用不了,硬学只会伤了自己。” 如果台上的是符九阴,那么解沉很有可能在客栈。 申珏迅速回到了客栈,走到了解沉的房门,一碰门就发现了此处被设了结界。那瞬间,申珏的心都跳快了一瞬,他抿了抿唇,才开始破结界。 庆幸的是申珏跟了符九阴许多年,还知道一点解对方的结界的方法,但即使知道一点,还是花了许久时间才破开这个结界。 他一打开门,就看到床上的解沉。 解沉的脸正朝着门这边,看到申珏,眼睛都睁大了些,“玉倾?” “是我。”申珏在看到解沉的那瞬间,眼神就慢慢变了,他踏了进来,“你不应该去参加决赛了吗?” 解沉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差,“九阴他……他冒充我去比赛了,你快把我身上的定身术解开,我要去大会。” “这个定身术怎么解?”申珏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袖下的手开始运力。 可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喧哗声。 “搜!一定在房里!” “你们是什么人?”客栈掌柜的声音。 “黯魂门办事,滚开!” 解沉目光一变,更加催促申珏,“玉倾,快帮我解开。” 可申珏没动。 解沉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眼神慢慢变了,“你……” “抱歉。” 话落,申珏给解沉下了一道昏睡术,又把解沉的脸变成符九阴的脸。他重新给这间房下了结界,再从窗户处离开了。 申珏并没有走远,而是施了隐身术站在屋顶上方。许久,他看见黯魂门的人抬着一个麻袋上了前门的马车。 黯魂门的人果然嚣张,绑架都那么光明正大,果然是薛问春手底下的人。 他本想直接杀了解沉,但他转念一想,还是决定把这个事交给黯魂门的人去做。 那个障眼法有时效,不用多久,黯魂门的人就会发现绑走的不是符九阴,而是解沉。 眼见马车渐渐离去,申珏才重新返回大会。客栈有了解沉,那么擂台上的人只会是符九阴了。等他回去,符九阴和薛问春居然还没打完,只是薛问春情况不怎么好,脸色白了许多,唇角和衣襟上都有未干的血迹。 他们又过了数十招,薛问春突然转身往后飞去,而易容成解沉模样的符九阴立刻追了上去。 这样的惊变让在场所有人都顿住了。 申珏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重新回到了天水宗的座位席,江云迹一看到他就挤了过来,“玉倾,你刚刚去了哪里?” “我刚刚肚子有些不舒服。”申珏装出羞赧的样子,还主动抓住了江云迹的袖子,“你可别跟别人说,太丢人了。” 江云迹低头看了下袖子上的手,随后就对申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放心,我不会说的。” 申珏回了一个笑容,只是笑没有到眼底。他重新看向薛问春离开的方向,最好符九阴今日杀了薛问春,然后黯魂门的人发现自己绑错了人,再杀了解沉。 如此一来,符九阴发现解沉出事,只会找黯魂门的麻烦,他之前回客栈的时候,特意没有走前门,就是防止有人看到他。 因为薛问春和“解沉”打到一半离场,最后都被判了失格,可天水宗的弟子大部分都很开心,因为“解沉”打跑了薛问春。 只有少数的人不敢相信这结果,可今日比赛是在他们面前比的,“解沉”的确占了上风。 申珏跟众人一起回了客栈,一到客栈,客栈掌柜就急忙忙地告诉他们,黯魂门来过了,还带了个麻袋出去,瞧样子,里面装的应该是人。 众人一听都愣住了,带队的师伯立刻点了下人数,包括妖兽,不在场的只有解沉和符九阴。 有人突然吸了一口气,“该不会黯魂门的人趁解沉比赛,把符九阴前辈绑走了吧?” “笨蛋,哪怕解沉被绑走,符九阴前辈都不可能被绑走,符九阴前辈应该是出去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讨论不出一个结果。申珏听得烦,干脆回了房间,而江云迹则是还呆在大堂,跟他那群师兄弟讨论到底是谁被绑走了。 回房后,申珏刚走到桌前,准备倒一杯水,一条红色的缎子突然从桌子下钻了出来,直接捆住了他。 是捆仙绳。 与此同时,薛问春突然在房中现身,他眼珠子黑黢黢,定定地盯着申珏,突然上前,扣住了申珏的手腕,就往窗户那边走。 一旦被捆仙绳绑住,越挣扎就绑得越紧。 “你要做什么?”申珏不明白薛问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要带走他。 薛问春带着申珏往外飞,中途他又吐了一口血,可他丝毫不介意,只是用袖口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到了你就知道了。” 很快,薛问春就停了下来,他落地的地方是一个悬崖,而申珏看到悬崖边还放着一辆马车。 薛问春落地后,才转过头看向申珏,他语气很平静,“你把红色盒子的丹药给谁吃了?” 申珏没有犹豫,“符九阴。” “撒谎。”薛问春面无表情地点破申珏的谎言,“不过没关系了,给谁吃都无所谓。” 他拉着申珏往马车那边走,申珏此时已经猜到马车里的人是谁了,果不其然当薛问春掀开车帘的时候,他看到了还晕着的解沉。 解沉已经变回自己的脸了。 “这下面是毒雾谷,几乎没人能从下面上来。”此处悬崖的风很大,薛问春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缥缈。他转眸看着申珏,先收回了捆仙绳,随后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金泥盒子,丢给了申珏。 此时远方冲过来一道白影,那道白影速度很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是符九阴。 符九阴虽然还顶着解沉的脸,可神态完全是他自己。他目光在薛问春和申珏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旁边的马车上。 “符九阴。”薛问春轻轻喊了符九阴一声,“你是不是永远不会跟我签定契约?” 符九阴眼里闪过明显的厌恶,“废话。” 薛问春闻言低低笑了起来,半响,才止住。 他看着符九阴,慢慢把脸上的笑收了起来,“那好,我倒看看你救谁。”话落,他突然暴起一掌打在马车上,马车立刻往悬崖下摔去。 而他的另外一掌打在申珏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捉个虫,顺便做个高能预警! 下一章就要有骚操作了,狗血与天雷齐飞!(请各位乘客戴上避雷针)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30) 耳边一直有潺潺水流声。 申珏费劲地睁开眼, 又闭上, 再度睁开的时候, 他尝试着爬起来,可爬到一半又摔进了水里。 不知过了多久,申珏才慢慢地爬起来,他现在在毒雾谷的谷底, 旁边就是溪流,他方才一半身体在水里, 一半身体在岸上。 他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 在谷底连天色都看不清, 上空萦绕着灰蒙蒙的雾气。 被薛问春打中摔下悬崖的瞬间,他的周身就围了一团灰色的雾气, 那雾气顺着身体毛孔钻入体内, 他连施法的时间都没有, 就晕了过去。 只是晕过去的前夕,他的余光瞥见了一道白影。 …… 申珏往前走了两三步,把跟他一起掉下来的金泥盒子捡了起来。金泥盒子完好无损, 他伸手想打开, 却发现盒子上下了一道禁令。 申珏解了一会, 没解开, 只好把金泥盒子先收进储物戒里。被薛问春打下悬崖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但现在他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符九阴和解沉。 如果毒雾谷真如薛问春说得那般可怕,那么符九阴应该也摔下来了。 到了谷底,他的修为似乎得到了压制, 现在他体内的灵力还不如他松鼠时期的灵力,甚至只要一用灵力,身上就疼。申珏还是勉强给自己用了一道净身术。 他先是找了一圈周围,没见到符九阴和解沉,又顺着溪水的方向找符九阴和解沉的踪迹,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 符九阴和解沉二人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去,解沉匍匐趴着溪水旁,而符九阴泡在水里,远远看去像一具美艳的浮尸。 被推下的马车早已四分五裂,碎在一旁。 申珏踩进水里,费力地把符九阴给扯上岸,这厮虽是人形泡在水里,可重得好像是一身皮毛全部吸足了水,申珏光拖他上来,都累得气喘吁吁。 待好不容易拖上岸,还未松口气,申珏突然被摁倒在地。 “你……”符九阴猛地睁开眼,一只手扣住申珏的脖子,反把人压在身下,“你跟那长毛怪什么关系?” 他眼神深幽,透出几分杀意,大有申珏说不出所以然来,就直接把申珏在此处杀了。 倒是他口里的长毛怪,是薛问春吗? 申珏被掐得咳了两声,才虚无地笑了一下,“我跟他什么关系?他把我推下来,能有什么关系?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打架为何要牵扯上我?” 符九阴现在没了之前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他听了申珏的话,也没有松手,反而手更加用力了。 申珏没挣扎,只是看着上方的符九阴,唇角带着几分讽刺,“你想杀就杀吧,反正都不一定能活着出去,看你现在这样子,你的修为也被压制了吧。” 话落,符九阴的脸色果然差了许多。 不得不说,申珏还算了解符九阴的,符九阴这只老狐狸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哪怕再生气。 可一旦他不笑了,那么只能说明出现了连他都处理不了的事情。 申珏见符九阴一直不说话,干脆伸手推开了对方,没想到还真推开了。符九阴被推开后,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他走到了解沉的那边。 申珏捂住自己的脖子慢慢坐了起来,并不看符九阴和解沉,但他即使不看,也能知道解沉一直没醒。 随着时间推移,符九阴的脸色越来越差。过了一会,他把解沉背了起来,往一个方向走去。申珏看了看,也跟了上去,他没有紧跟着,只是远远地跟着后面。 符九阴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后,停下来转过头,“你跟我做 什么?” “反正都要出去,为什么一起走?”申珏看着符九阴有些阴沉的脸,语气平静地说。 符九阴眯了下眼,才转回了头,他没有不让申珏跟,但也没开口让申珏跟着。申珏不知道符九阴的修为被压制到什么地步,反正这一路,他都能跟上。 谷底光线本就不充足,随着时间推移,头顶上方的雾气越来愈浓,申珏渐渐觉得他的两条腿像是被注入铅,抬起来都越来越困难,而前方的符九阴脚步也慢了下来,看来他跟自己差不多。 这毒雾谷的雾气很不寻常。 又过了一会,符九阴停下了脚步,他把解沉放到地上,设了一个结界,申珏看他们两个在一个结界里,抿了下唇,走远了些,坐了下来。 天色越来越暗,十丈外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申珏虽然摔下来,但储物戒还好好地在身上,他在储物戒里翻了翻,找到一颗夜明珠。 当初从玄寒之地出来的时候,鲛人首领送了他不少东西。有了夜明珠,周围好歹没那么暗了。 他借夜明珠的光往符九阴那边看了看,却发现符九阴的目光盯着他这边。 申珏顿了一下,就把目光收了回来。现在解沉昏迷不醒,不知是因何缘故,连符九阴都没办法把他唤醒。 他给解沉只下了昏迷术,恐怕黯魂门的人还做了什么。想到黯魂门,申珏就想到薛问春。 薛问春这是因得不到符九阴,恼羞成怒,干脆准备毁了符九阴?但为何薛问春要把他一起推下来?还说那样的一句话。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符九阴肯定会救解沉。 正在申珏推测薛问春的用意时,他突然听到了很细微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爬行的声音。 他第一反应就给自己设了个结界,但因为修为被压制,结界都有些不牢靠,摇摇晃晃。 声音越来越近,申珏把手里的夜明珠举高了些,再往声音传来处看去,一看,瞳孔不由自主地微缩。 那是什么? 一团看不清模样但生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珠的东西正在往这边爬,不对,不是一团,是无数团,那些说不出名字的东西缓慢地在往这边聚拢。 申珏转头看向其他方向,每个方向,前后左右,他几乎快被包围了。他再看向符九阴那边,符九阴那边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一样被怪东西围住了。 甚至符九阴那边的怪东西更多,它们在撞符九阴的结界。 符九阴试图用法术杀死那些东西,可那些东西太多了,死了又有新的围上来,密密麻麻把整个结界都团团围住,符九阴脸色越来越白。 而申珏这边虽然也有怪东西,但那些怪东西并没有拍打申珏的结界,而是停在了一丈不到的地方,静静地盯着申珏。 申珏有些奇怪,看了下手里的夜明珠,这些怪东西天黑之后才出现,是怕光? 他想了想,从储物戒拿出另外一颗夜明珠,试探着丢到那群怪东西的中间。 可它们并没有后退,而是瞬间就把夜明珠给吞噬掉了。 明明没有看到它们的牙,申珏却听到啃噬的声音。 不是怕光。 符九阴似乎也注意到申珏这边的相对轻松,拧着眉说:“它们为何不攻击你?” “不知道。”申珏盯着那群怪东西,它们虽然不攻击,但一直在旁盯着他,好像在等机会。 申珏突然想到了薛问春。薛问春是知道这个毒雾谷,那他是不是也知道毒雾谷里有什么? 在悬崖上的时候,薛问春把极灵丹给了他。 当时薛问春说没人能上来,那意味着申珏活下去的几率不大,可薛问春还是把极灵丹这么宝贵的丹药给了他,这不是浪费吗况且这盒子还打不开。 不让他打开,却又要给他。薛问春若是舍不得,不给他极灵丹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余的事? 只为了一个承诺? 不对,薛问春可不是什么君子。 莫非…… 申珏脑中浮现了一个念头,他看了看符九阴,见对方忙着对付那些怪东西,没有看向他这边,他才转过身背对着符九阴,偷偷从储物戒里把金泥盒子拿了出来。 金泥盒子刚被拿出来的瞬间,方才围在一丈不到的那团怪东西瞬间后退了三丈。 是这个金泥盒子! 这些怪东西害怕这个盒子。 申珏迅速又把金泥盒子放回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看来有这个盒子,他一时半会还受不到攻击。 这样想着,他又转过去,静静看着符九阴苦苦支撑的样子。说来,他还没见过符九阴这般狼狈的样子,现在一见,倒有几分好笑。 心里想着好笑,面上还真笑了出来。 符九阴瞪了一眼过来,随后也笑了,只是笑得阴冷,“小臭龙,你笑那么开心,待会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一定,说不定这些东西天生怕龙,不怕你这只臭狐狸。”申珏慢悠悠回了嘴,随后就闭上眼,试图修炼。只是无论他怎么修炼,体内灵力依旧属于近乎枯竭状态,他现在只能使出一些最基本的法术。 随着时间的推移,符九阴那边聚拢的怪东西越来越多,而申珏这边怪东西一直没增加,但也没走,只是虎视眈眈地盯着申珏,但这已经够了。 申珏见无法修炼,便看着符九阴那边,想着对方什么时候会撑不住。 那些怪东西已经快把符九阴的结界破开了,再过一会,保不齐它们就可以冲进去,符九阴一个人也许还能应付,但他身边还有一个昏迷的解沉。 符九阴自然注意到了申珏的悠闲,他眼神瞥了过来,那双狐狸眼闪了闪,突然开口,“小臭龙,不是要一起出去吗?你坐过来,好不好?” 申珏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会带我出去?” “会。”符九阴答得果断。 申珏继续问:“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你现在靠我度过今晚,明日白天就把我抛下,我也无处说理去。” 符九阴似乎有些生气,但不得不克制自己的脾气,还要对申珏好声好气地说:“那你想怎么做?” “你发天誓吧,若你抛下我,解沉就必死无疑。”申珏说。 符九阴闻言沉默了,许久之后,申珏才听到他的声音,“我对天道发誓,如果我在出毒雾谷之前抛下玉倾,解沉就命丧黄泉。” 天誓这种誓言,无论是修士和妖兽,几乎都不敢发,因为一旦违背,天誓就会兑现。无人能逃,即使侥幸逃脱,最后天道也会把这笔债记在天劫上。 …… 得了符九阴的承诺,申珏才走到符九阴那边,他以结界护体,慢慢走过去。当他过去的时候,那些怪东西纷纷往后退了退,这才让申珏有机会迅速闪进符九阴的结界里。 符九阴看着申珏过来,又看到那些怪东西对申珏的态度,勾了下唇,语气不明,“这些东西还真怕你。” 申珏没答这句话,找个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了。 符九阴眯了下眼,突然起身走到申珏的面前,蹲了下来,眼神在申珏的身上扫了一圈,“它们是怕你?还是怕你身上的东西? ” 申珏眼神不变,平静回道:“我不知道。” 符九阴的一只手搭上了申珏的肩膀,红唇微翘,“来,给叔叔搜搜身。” 申珏瞥了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看向符九阴,语气冷淡,“无论他们是怕我,还是怕我身上的东西,很重要吗?你都发了天誓了,何必多此一举。如果你是担心我一个人偷偷溜掉,那我刚刚就没必要过来了,不是吗?” “还真是牙尖嘴利。”符九阴轻笑了一声,把手慢慢收了回去,随后他盯着申珏看了一会,才起身回到解沉身边坐着。 解沉还昏迷着。 这一夜算是艰险地过去了,符九阴一直没睡,因为怕那些怪东西扑上来,而申珏想着有金泥盒子在身,符九阴又发了天誓,就好好地休息了一顿。 等到他醒来,虽然天色依旧暗,但已经能看清周围了,那些怪东西已经消失了,连同符九阴昨夜杀死的那些。 天亮了。 符九阴一夜没睡,见到申珏醒来,眨了下眼,“醒了?” “嗯。”他看向符九阴,又看了看解沉,犹豫了下,才问,“他怎么了?” “走火入魔,身体里灵气紊乱,所以陷入了自我沉睡状态,如果一直不醒,就会在睡梦中死去。”符九阴说这话的时候,对上了申珏的眼睛,“你可有看到薛问春对他做了什么?” 走火入魔,灵力紊乱? 莫非是吃了红漆盒子里的丹药的原因? 申珏心里猜测,表面上只是摇了下头,“大会结束,我跟江云迹他们一起回到客栈没多久,我就被绑到了悬崖边,当时解沉已经晕过去了。” 符九阴一直盯着申珏的眼睛,许久才说:“你那么没用?一绑就过来了?” 这话是往申珏的心窝里戳,他当时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直接被捆仙绳绑了,还挣不开,总有一天,他要烧了那该死的捆仙绳。 申珏脸色一黑,不想跟符九阴说话了。但他这恼羞成怒的反应倒把符九阴逗乐了,“你这没用的样子还真像我以前养的松鼠,又没用又喜欢逞强。” 他随口的一句话,却让申珏的身体都僵了一下。 申珏只能转过身,装作还在生气的样子,掩饰自己方才一瞬间的僵硬。 …… 既然天亮了,就要继续上路,可跟昨日情况差不多,符九阴也没有找到出去的路,他还尝试过飞上去,可一碰到那层雾气,就掉了下来。 “该死的。”符九阴直接骂了出声,“那东西能破坏法术,这到底什么鬼地方?” 无法出去,解沉没醒,又过了几日后,符九阴越来越心浮气躁,与此同时,解沉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差,唇色都渐渐转为青色。 符九阴曾尝试用自己的灵力,帮解沉镇压其体内乱走的灵力,可他如今修为被压制得厉害,灵力比申珏好不到哪里去,那点微薄灵力进入解沉的体内,完全是石沉大海。 当又一次失败的时候,符九阴轻轻吸了一口气,把目光转到了申珏的身上。 这几日,申珏是三个人当中过得最好的,那些怪东西怕他,谷底还有溪水,他还能在水里游一游,虽然修为被镇压,但勉强也能活下去。 申珏其实是在耗,他在耗解沉什么时候会死,这几日他并没有插手符九阴和解沉的事,无论符九阴怎么想办法救解沉,他只是在旁边看着。 此时,申珏就在溪水旁泡他的龙尾,但他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些发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他顿了一下,才转过头,就对上了符九阴那双此时看上去有些捉摸不透的狐狸眼。 那双眼的眼神太复杂,甚至显得有些恐怖。 申珏不由变成了人形,悄悄往后退了退,可下一瞬,符九阴又像没事人一样,笑了笑,“泡完了吗?泡完了,我们继续找路吧。” “嗯。”申珏应了声,同时心里起了警惕心。 转眼又入了夜,今日那些长了绿眼睛的怪东西如往常一样围了上来,申珏在结界边缘坐着,反正那些东西也不敢靠近他,而符九阴坐在解沉身边,目光盯着那些窥伺他们的怪东西看。 突然,符九阴开了口,“如果解沉还不醒,就永远醒不了了。” 申珏想了下,才说:“节哀。” 符九阴:“……” 他嗤笑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如果江云迹要死了,你也毫不在意?” 申珏看向符九阴,“我跟你说江云迹要死了,你会回什么?” 符九阴沉默了一会,才吐出了两个字,“节哀。” “所以说我只能跟你说节哀。”申珏转开了脸,“解沉又不是跟我签定契约的人。” “但我不想他死。”符九阴说,“我想让他活着。” 申珏听到这话,心里突然涌现一阵伤感,是作为松鼠时的他会感到的伤感。他死的时候,符九阴只是说他不吃生肉,可解沉要死的时候,符九阴说他想让解沉活着。 何其不公? 可这天下从来就没有公平的事。 申珏自嘲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扯了下面前的草,使了个役水术把草洗了洗,就泄愤般地塞进了嘴里。 不公就不公,他不在乎,无论是天帝幺儿,还是天帝,他总有一天会回去,让他们也尝尝不公的滋味。 申珏这边泄愤一般地吃了草,不远处的符九阴慢慢地走了过来,他走过来的动静太轻,以致于想事情的申珏等到对方走近了,才堪堪反应过来。 他被这突然的接近吓了一跳,拧着眉往后退了退,“有事?” 符九阴虽然修为被镇压,可美貌依旧,甚至因为灵力枯竭,导致脸色苍白了些,倒显出几分纤弱之姿。 他盯着申珏,微微一笑,细白的牙齿在红唇下若隐若现,“小臭龙,啊,不,小乖龙,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快有七八日,灵力越来越枯竭,总有一天,我们会灵力耗尽,死在这里,你可想死在这?” 申珏身体又往后退了退,符九阴此时的眼神太奇怪,比今天白日还奇怪,而且自他变成玉倾重新出现后,符九阴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态度对待他。 “你想说什么,直说吧,别拐弯抹角。” 符九阴又是垂眸一笑,长睫敛去了眼底的情绪,“你可听说过双修?” 申珏目光骤变,语气也变了,“你什么意思?” “你也看到如此的情况,再耗下去对谁都没得好,我们双修,增加双方的灵力,这样就有机会活下去。”符九阴把手轻轻搭上了申珏的肩膀,“我可听闻过龙形本淫,我想双修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他虽温声细语,可申珏看到了符九阴眼中的急迫。 他想救解沉,所以连双修这种荒唐法子都想了出来。 “解沉不是在那?你怎么不跟他双修?”申珏甩开了符九阴的手,冷漠道。 符九阴眉心拧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开,可脸色倒是一阵红,一阵白的,“不提他现在昏迷不醒,就算他醒了,我也没办法跟他双修,他根本承受不住我。” 申珏闻言,又往后退了退,这回都要退到结界外了,符九阴直接抓着申珏的脚踝,硬生生把人拖回来,眉毛一挑,“去哪? ” 申珏是听明白了符九阴的话,没想到符九阴活了几千年还是个处狐狸,他的元精若是到了解沉的体内,恐怕能让解沉当场爆体而亡。 可解沉受不住,他就能受住了? “我……我不想跟你双修,我……我……我也承受不住。” 申珏又气又恨,还带着惧怕,破天荒地结巴了起来。 符九阴故意柔柔一笑,越发把申珏扯过来了些,“没事,你是龙,活得比解沉久,自然承受得住,大不了我控制些。” 申珏可不想听这老狐狸的哄骗,一脚就想踹开对方,可踹上去,倒变成两只脚都被抓住。 “小乖龙,你别怕呀,叔叔很温柔的。”符九阴以手撑地,把人堵在了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  围观群众(绿眼小怪物):没眼看,没眼看! 解沉:……还是让我死吧。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31) 符九阴的声音刚落, 脖子上就多了一支冰锥。 申珏不知道何时用法术变出了冰锥,此时他手握冰锥, 抵在身上人的脖子处,声音里透着寒意,“符九阴, 现在我们修为差不多,你若要逼我, 大可试一试。”说着, 冰锥往前送了一下, 符九阴的脖子立刻被划开一个小口子。 符九阴目光变了变, 他瞥了眼脖子处的冰锥, 半响, 才缓慢道:“我不逼你。”边说着, 边往后退。 待他起身离开一丈远,申珏才警惕地从地上爬起来, 可依旧没把手里的冰锥收起来。 符九阴被拒绝后,面色不大好看, 但也没凑到申珏这边来了,只是坐在解沉旁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不处理脖子上的小伤口。 申珏看了符九阴几眼, 转开了脸。他没想到符九阴这厮居然提起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但转念一想,符九阴本来就是一只白毛狐狸, 仗着血统高贵修成了妖,生性还是跟动物一样。 做动物的怎么会有什么贞洁观念,到了发情期,发生一段露水情缘,是极为常见的事情。估计在符九阴看来,双修不过是一种修炼方式,只要能救解沉,哪怕是跟申珏,他也可以。 不过这件事让申珏得知了一个讯息。 符九阴跟解沉并没有双修过。 难怪解沉当时在浴房的时候,脸红成这样,那岂不是他白白为那两人感情添了把柴火? 申珏本想耗到解沉死,但现在符九阴提出双修,他拒绝,到时候解沉再死,符九阴会不会把解沉的死算在他头上? 他微微拧起了眉,许久之后,突然走到了符九阴的面前。 “符九阴。”他喊符九阴。 符九阴抬起头,狐狸眼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有事?” “双修……有很多方法,不一定要身体接触,不是吗?识海双修也是可以的。” 申珏曾在天水宗的藏书阁里看了很多双修的上除了一些双修的心法,还提到不同双修的方法。 双修方法基本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接身体接触,另外一种则是在识海里双修。 识海双修在一定程度上比身体双修更为亲密,因为完全对对方开放了自己的识海,这种双修法子一般只会出现在跟天地拜过堂的道侣之间。 几乎没有妖兽会用这种法子双修,活得久的妖兽大多数都是不信任旁人的,当危机来临的时候,他们随时抛下自己同伴,所以开放识海,几乎没有妖兽愿意这样做。 况且在妖兽看来,身体力行更能增加修为。 跟普通修士不同,像符九阴这种大妖,他的元精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大补之物,只是很有可能会受不住,被补死了。 申珏陪在符九阴身边的那些年,见过一些妖兽对符九阴自荐枕席,可符九阴瞧不上,嫌弃人家丑。 亏得他这般挑剔,才把元精留到了现在。 对于申珏来说,他是不情愿跟符九阴双修的,可如今到了这一步,“不情愿”三个字显得有些矫情和无用。 为了破境,他什么都做过了,还自暴自弃过,可自暴自弃并没有什么用。一日不破境,一日便还在轮回之中,生生世世,永远无法报仇,还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 “识海双修?”符九阴秀气的眉拧了一下,显然他是不喜欢的,“非要识海双修吗?” 申珏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这是我的底线,不行就算了。” 符九阴眉心拧得更厉害了,眼神在申珏的脸上看了看,他这时候显然还不信任申珏,对于他这种大妖来 说,对一个并不亲密的人开放自己识海,露出里面的内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身体双修的话,他还能掌控,即使申珏做到一半想杀他,他也能及时躲开,而开放识海就不一样了。 妖兽开放识海跟修士开放识海同样危险。 申珏见符九阴迟迟不说话,便转过身准备离开,但他刚转过身,就被喊住了。 “行,识海双修就识海双修,但你要知道,你要是想吞了我的内丹,是自寻死路。” 申珏转眸看了符九阴一眼,“我还没说条件呢,这是我答应你跟你双修,接下来你还要答应我的条件。” 符九阴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下头,“说吧。” “你跟我双修之后,不能再跟任何人双修,无论是识海还是身体。我有洁癖,不喜欢自己碰过的东西被别人碰,还有,待会我要主导,我叫停就停,我叫开始就开始,你不得有异议。”眼见符九阴的眼神越来越危险,申珏不紧不慢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你不答应就算了,双修的事就此作罢。” 符九阴眯了眯眼,“还有吗?一次性全说出来。” 申珏顿了一下,“还可以提?” 符九阴皮笑肉不笑,“可以啊。” 申珏想了下,还是摇了摇头,“先这样吧。” 常言说灵肉交融,灵指的是灵魂,识海双修便是用灵,此法不需真正的身体接触,这多少给了申珏一块遮羞布。 但符九阴对他伸出手时,他还是犹豫了许,仿佛前方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独木桥,他必须舍弃一些东西才能走上去。桥的那一头是光,还是跟现在一样的黑暗,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给自己催眠。 此乃虚境,一切皆假。 申珏这般犹豫,让符九阴看出了点问题,他目光在申珏身上扫了一圈,突然强行握住对方的手,把人扯了下来。 他本是坐着,这样一扯,申珏差点扑进他怀里。 “还是处龙?怕什么,我内丹可比你的内丹补多了,我还没怕呢。”符九阴懒洋洋地说,“况且我还答应了你不跟别人双修,要是你死了,我岂不是要打千年、万年的光棍?” 申珏的思绪被符九阴这一打岔全部打乱,他眼里冒了点怒火,“你之前不也打了千年、万年的光棍,我也说过了,你不答应,我不逼你。还有,你别误会,我可没说以后还要跟你双修。” 申珏生气了,可符九阴却笑出了声,这厮果真没心没肺,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笑,申珏都觉得旁边躺着的解沉有些可怜。 好在符九阴只笑了一声,就严肃了起来,他和申珏盘腿而坐,面对面,十指交叉,闭上双眼,开始正式识海双修。 这种识海双修,需要两人同时开放识海,申珏开放识海后,再慢悠悠用自己的灵力进入符九阴的识海。他进去后,就看到了符九阴识海里的内丹,那内丹金光闪闪,几乎到了耀眼的地步。 申珏用灵力围着那金丹转了几圈,又退回了自己的识海,却看到符九阴。 符九阴比申珏大胆得多,他直接用灵力变成原形,在申珏的识海里蹲坐了下来,九条尾巴散落一地。他见到申珏回来,其中一条尾巴甩了甩,“我的内丹大吧?没见过这么大的吧?” 申珏变成了人形,走到符九阴面前,皱了下眉,他没回答符九阴的问题,反问道:“你……该不会想用原形吧?” 符九阴狐狸眼弯了弯,“原形也无所谓吧,你也可变成原形。” 不,他受不了这般重口。 申珏脸色白了白,直接说:“ 你变成人形。” 符九阴尾巴尖甩了甩,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听话变成了人形,只是非常骚包地穿着一身大红衣裳,衣袍下还露出了他的九条狐尾,长发如墨垂落身后,眉心的火焰图案越发秾丽,宛如真的火焰。 “可以了?”他狐狸眼眨了眨,眼角自带媚意。 申珏抿着唇,慢慢地走上前,伸手抓住了符九阴的手。 …… 识海双修,讲究的是双方灵力在彼此的识海一直来回转动,最后达到高峰,汇融在一起,待识海逐渐关闭的时候,两股灵力才慢慢散开,各自回到自己体内。 申珏睁开眼的时候,脸上的红潮还未完全褪去,他刚刚查看过自己的内丹了,明显比之前大上了一圈。 修为低跟修为高的双修,得利更多的都是修为低的那一个,所以这也是符九阴现在还是个处狐狸的原因。 对于旁人说,符九阴就是一味补药,受住了,修为就能大增,可符九阴这厮可没什么乐于助人的爱好。给别人当补药,他才不愿意。 这次若不是到了毒雾谷,他修为被压制,恐怕申珏也承受不住,不过哪怕他修为被压制,但毕竟还是只大补药狐狸,仅一次识海双修,申珏修为起码涨了三百年。 能涨那么多,也跟符九阴也是第一次有关。 符九阴比申珏晚一点才睁开眼,他的九条尾巴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其中一条还偷偷缠上申珏的腿。他看见了,皱了皱眉,瞬间,九条尾巴就被收了回去。 而申珏思绪未稳,现在还有些晕晕乎乎,并没有注意到偷偷缠上他腿的狐狸尾巴。他晃了晃脑袋,准备爬起来,可刚站起来,又摔了下去。 符九阴目光微闪,立刻起身去扶,待扶稳后,他又迅速地松开手,走到了解沉身边。 申珏勉强站直了身体,重新回到之前坐的结界角落处。对于他来说,现在的他跟喝了十全大补酒一样,醉醺醺,晕乎乎。 他本是坐着,慢慢就变成了躺着,最后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原形,盘成一圈,睡着了。 此时若有人仔细看申珏,就会发现他的龙脑袋上冒出了两颗特别小的青色颗粒。 这一觉,申珏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无论符九阴怎么喊他,他都醒不过来,最大的回应就是用龙尾狠狠地抽了符九阴一巴掌,而抽完后,又天下太平地把龙脑袋压在了自己的龙尾上,还打起了特别小的鼾声。 符九阴:“……”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下次会写甜文的。(磕头求饶!) 大家要骂就骂渣攻,别骂我,我还是个孩子啊!(咳咳)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32) 待申珏醒来, 已经是第四天了。这一觉他睡得神清气爽,梦魇都没有, 只是耳边好像时不时有一只蚊子在嗡嗡嗡地叫。 然后他好像打了那只蚊子,蚊子应该被他打死了,都不叫了。 申珏长睫颤了颤, 缓缓睁开眼,他先看了下天色, 才变成人形, 慢慢坐起来。因为刚睡醒, 大脑尚且有些混沌, 过了好长一会, 他才看向周围, 便对上了一双有些危险的眼睛。 细长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还泛着幽幽的光。 符九阴见到申珏醒了,神色不变, “睡饱了?” “嗯。”申珏觉得对方有些奇怪,他又看向了解沉, 发现解沉居然还没醒,甚至脸色都没有一丁点好转。 “我还以为你要睡上个七八日才会醒。”符九阴沉声说。 申珏站起来,凑近看了眼解沉, “他还没醒吗?” 符九阴眉眼间闪过几分郁色。 “嗯, 我虽然用灵力帮他镇压了,可没多大用,他现在识海乱七八糟, 跟起了火的房子一样。我本想进入他的识海,可完全不行,他的识海对外界排斥得厉害。” 说着,他认真地看了下申珏的头,申珏没发现自己脑袋多出了一对小颗粒,但符九阴早就发现了。 “你多了不少修为吧?我发现在这里增加的修为并不会被压制,你龙角都长出来了。” 符九阴的话一落,申珏就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果然摸到了一对小小的,还有点硬的东西。只不过是跟符九阴双修一回,连龙角都长出来了。 长了龙角,才是真正化龙了,可以遨游九天。如果他这对龙角长出来了,是不是能直接飞出毒雾谷? 申珏眼神闪了闪,而这时,又听到符九阴说。 “小臭龙,你增加的修为更多,帮我看看能不能进解沉的识海,将他唤醒,如果你唤醒了他,条件任你提。” “那如果唤不醒呢?”申珏反问。 符九阴狐狸眼一挑,“再补你一回,让你那对小龙角长快点?” 这话说得十分流氓,弄得申珏都是一噎,好半天才骂了声“滚”字。 …… 申珏还是帮忙查看了下解沉的情况,但符九阴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并不抱有希望,帮忙只不过是不想到时候解沉死了,符九阴怨恨他罢了。 双修前,申珏体内的灵力近乎枯竭,当时变出冰锥都是好不容易变出来,现在的灵力完全不同了,几乎处于充盈的状态。他看了下符九阴,才小心翼翼地附身贴上解沉的额头,闭上眼,用灵力钻进对方体内。 灵力如一缕丝线,带着申珏的神识,进去后,申珏就看到解沉体内到处乱窜的灵力,他找了一会,才看到解沉的识海。 如今主人没醒,识海大门紧闭,门上全是熊熊火焰,几乎无法靠近。 申珏谨慎地把自己的灵力凑近了些,如今解沉走火入魔,若他稍微不注意,可能会被解沉体内乱窜的灵力反噬。 他的灵力在门口绕了一圈,又试探着碰触了下门上的火焰,哪知道一碰,火焰就迅速褪去,识海大门还打开了。 申珏一愣,立刻又往解沉体内送了点灵力,进入了解沉的识海。他曾来过解沉的识海,那时候识海是红色的,而此时识海的里面已经被烧成了黑色,而最中间的四角鼎火焰此时小得可怜,完全不如五年前。 当申珏靠近四角鼎的时候,鼎中的火焰突然变大了数倍,最后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形。 是解沉的本命。 本命比五年前看上去要更成熟了一些, 从原来的少年变成了青年的模样,他穿着一袭黑袍,俊美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了一个笑容,从四角鼎上方一跃而下。 下一瞬,他就伸手抓住了申珏的灵力。 申珏一疼,而等疼痛过去,他已经站在解沉的识海里,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九阴,你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本命目光灼灼地盯着申珏看,还笑了起来。明明是张俊美冷酷的脸,却偏偏甜甜一笑,犹如稚儿。 他话里的“九阴”二字让申珏怔了一下。 申珏反应过来,想把手从本命手里扯回来,但发现还扯不动,对方死死地拽着,仿佛很怕他逃走。 “我不是符九阴,你认错了。”申珏拧着眉,语气冷了几分,“符九阴他在外面等你,你快点醒过来,别睡了。” 本命闻言,又是一笑,甚至还往申珏这边又走了一步,似乎想把申珏拥入怀里,“我的九阴,我不会认错你的,即使你换了一张脸,但我能闻得出你的气息。虽然我在识海里,但这个身体所经历的一切我都知道,甚至我比解沉知道得还多,在浴房亲我的是你,不是吗?” 申珏眉头拧得更紧,往后退了退,“你真的搞错了,我不是符九阴,也……也没有亲你,你弄错人了。” 本命微微叹了口气,“你还在撒谎,那我让你看一下好了。” 他突然抬起手,在半空中轻轻挥了一下,而此时,旁边突然出现两个身影很淡的人,其中一个长着解沉的脸,而另外一个,居然跟申珏自己的脸长得一模一样。 那两个人好像看不到申珏和本命,自顾自地说着话。 “……睡不着,就想过来看看你,没想到……” “别闹……” …… “九阴,你……别玩了,你快回去吧。” “欸!” 突然两个人就吻在了一块,这让旁边的申珏脸都烧了起来。 这……这不是在浴房里,他伪装成符九阴给解沉喂药的场景吗?这个本命怎么都看到了?还强行变回了他自己的脸? 做的时候,还未觉得羞耻,如今重放一遍,看着顶着自己脸的人被另外一个男人肆意亲吻的样子,申珏一张脸都要红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旁边的本命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甚至还走近了瞧了瞧。申珏闭了闭眼,从牙关里挤出了两个字,“够了!” 那两个人还在亲吻,本命从他们后面探出脑袋,“你肯承认是你亲的我了?” 申珏抿着唇,半响,才点了头。 本命微微一笑,又抬了下手,那两个亲吻的人才消失不见,可申珏脸上的热度却没那么容易下去。 “你五年前骗过我两回,这一回想再骗我,可没有那么容易了。”本命走到申珏的面前,“你来这,是为了跟我继续年前没做完的事吗?” 申珏见对方越凑越近,忍不住伸手挡住对方,“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身体快死了?你不能再让你体内的真气乱窜了,解沉,你该醒过来了。” 本命低头看了下申珏的手,低声道:“你给我喂了药,还把我送给黯魂门的人,我以为你不想我醒。” 这话如同惊雷,在申珏耳边炸开了,解沉的本命居然真的什么都知道。 “你……”申珏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本命见状,轻笑一声,伸手抓住了申珏的手,他把申珏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里,语气平静,“你现在想我醒来吗?是真的想我醒吗?” 申珏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诚然说,他觉得解沉不应该活着,可解沉真在 符九阴面前慢慢死去,符九阴还能喜欢上他吗? 可解沉一旦醒过来,符九阴就会看不到他。 本命不知道是不是猜出申珏的心思,抬起头,眼神幽深,“没关系,你可以跟我说心里话。你想我醒,我就醒过来,只不过解沉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醒来的那个人会是我。” 申珏拧着的眉心慢慢舒展开,片刻,才语气慎重地说:“我想你醒过来,早日醒过来,不要死。” 本命闻言又笑了起来,只是跟刚开始的甜甜一笑不同,这次笑莫名有几分阴森的意味,他将头凑近了申珏,见对方往后躲,干脆一只手搂住了申珏的腰身。 “你说你不叫九阴,那你叫什么?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申珏还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心又拧了起来,这个本命为什么总那么喜欢动手动脚,搂搂抱抱? 他一边去扯对方的手,一边回话,“你叫我玉倾就可以了。” “哦。”本命死活不松手,“你之前不是还叫申珏吗?那条蛇叫你申珏,那只狐狸也叫你申珏,这个名字也不用了吗?” 申珏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而本命呢,他看到申珏有些呆呆地看着他,飞快地凑过去亲了一口。 然后挨了一巴掌。 他有些伤心地捂着脸,“你为什么打我?” “你为什么亲我?”申珏很生气。 本命更委屈了,“你之前亲我,我也没打你啊。” 申珏顿了一下,才说:“那你之前亲回来了,那就是回礼,你现在亲我,那我的回礼就是一巴掌。” 本命扁了下嘴,委委屈屈地说:“是吗?我不喜欢这个回礼。” 申珏是越发看不懂解沉识海里的这个本命,有时候看起来很聪明,什么都知道,令人害怕,可有时候,却表现得像个稚儿,仿佛才三四岁。 他并不想在解沉的识海里逗留太久,便催促对方,“你快点醒,我先出去了。” 待到申珏的灵力退出去后,本命慢悠悠地坐回到四角鼎的边缘,俊美白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好啦,二更啦,这个境是有点长,我自己也这样觉得。那么长,不如先写死一个。 春妹,你死了。 薛问春:……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33) 申珏一退出来, 旁边的符九阴就开了口。 “进去了?” “嗯,我进到他识海里了, 但能不能醒,我也不确定。”申珏看向符九阴,“我已经尽力了。” 符九阴闻言,神色似乎一黯,但也没再说什么。申珏默默地去了旁边,对着溪水研究自己脑袋上长出的龙角, 特别小,他使了个法术, 那对小龙角就消失了, 不过等法术时间一过, 那对龙角又冒了出来。 这样子的话,他以后想隐瞒身份便难了许多。 正在申珏对溪而照时, 后面突然有了异动,他眼神微微一变,回过头, 果然看到解沉缓慢地坐了起来。 解沉醒了。 符九阴都愣了一下, 才上前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解沉抬手捂着额头,不知是头疼还是什么原因, 许久没说话, 等到他终于放下手时,眼神却先看向站在较远位置的申珏,苍白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微笑, “玉倾!”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一狐狸一青龙脸色都微微一变。 申珏脸色变的原因是因为醒来并非是解沉,而是解沉的本命,但叫他解沉也没问题,毕竟是同一个人,只是解沉和他本命性格如此不同,让申珏都有些惊讶。 符九阴眉头拧了起来,目光在申珏和解沉身上扫了几个回合,没说话,待看到解沉站起来,还跌跌撞撞往申珏那边冲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解沉的衣领。 可解沉反手就使出了一道五雷咒,符九阴迅速闪开,可还是因为没有防备,指尖被劈中了,五根漂亮修长的手指迅速变得焦黑,还冒着烟了。 若不是在毒雾谷,加上解沉刚醒,这使出全力的五雷咒怕是能直接把符九阴的手给劈断了。 符九阴被劈了后,脸色彻底黑了下去,他完好的左手在右手上轻轻拂过,被劈黑的手指重归原样,但疼痛却没那么快消下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攻击,让申珏怔了一会,所以当解沉抱上来的时候,他才堪堪反应过来。解沉迅速将脸贴上申珏的肩膀,宛如一只见到主人的奶狗,可申珏并非他的主人,若真说主人,对面那个脸黑成锅底的狐狸才是的吧。 申珏不喜欢被人这样抱着,所以直接拧了眉,“松手。” 解沉长睫抖了一下,表情有些委屈地松了手,又听到申珏说“站远些”,更委屈了,慢吞吞地往旁边挪了挪。 符九阴一直看着他们两个,见解沉居然对申珏如此听话,眯了眯眼,“走火入魔到这种地步?” 申珏瞥了一眼还委屈着的解沉,不知为何,他本能性把在解沉识海里发生的事情隐瞒了,只是说:“可能过了段时间就好了,刚醒,一时思绪错乱,也情有可原。” 不过这一段时间之长,远远超乎了申珏的想象。 后面,解沉在申珏安抚下,总算没有那么排斥符九阴了。符九阴检查了下他体内的灵力,还是处于乱窜状态,人虽然醒了,但并没有好。 因为一时半会找不到出毒雾谷的路,解沉又伤势未愈,符九阴决定暂时在毒雾谷呆下来。他从自己的储物戒拿出一座小小的金屋,直接丢在一块空旷的平地上方,那金屋瞬间变大了数十倍,变成了能让人住的房子。 申珏看见符九阴拿出这样的法宝,又想到对方之前在禁地里都是睡山洞。符九阴果然对解沉很不一般,醒了之后,就迫不及待把金屋法宝都拿出来用。 这金屋装潢十分华丽,还正好三间房,每间房间都有全新家具摆设和被褥,申珏跟着符九阴进去后,本想挑最边角的一间屋子住下,哪知道解沉非要跟他住一间。 申珏自然拒绝了,解沉便退而求其次要睡申珏旁边那间屋子。符九阴在旁看着他们二人说话,冷不丁说:“小臭龙,你睡正屋吧。” 这样一来,符九阴和解沉就各睡在了申珏的一左一右的屋子里。 当天色渐渐暗下去后,符九阴给金屋罩了一个结界,把那些绿眼怪物隔在了外面。自双修后,他体内的灵力也变多了,结界自然比原先要牢固。 他布完结界,一转身就看到准备摸进申珏房里的解沉,低声咳了一声。 解沉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回去。”解沉刚醒的时候,符九阴的态度是很温和的,但这一天下来,符九阴的态度直转而下。 这老狐狸向来爱惜自己这身雪白的皮毛,而解沉今天一天劈了他好几回,身上多了几块黑,若劈他的人不是解沉,恐怕今日必须要流点血。 解沉黑黢黢的眼睛在符九阴脸上扫了一圈,就不在意地撇开脸,准备继续推门,而下一瞬,他就被下了一道定身术。 被拖回房的时候,他眼神恨恨地盯着符九阴看,仿佛符九阴就是天上的西王母,强行拆了他的鹊桥,还把他一脚踢回了凡间。 符九阴把解沉拖到了床上,见到解沉眼神后,轻轻嗤笑了一声,“有本事就解开定身术来打我。” 话落,他顺便下了一道禁言,把解沉欲说出口的话给堵上了。 …… 申珏自然听到外面的些许动静,但他不想去管。如今解沉虽醒,但掌控身体却是他那性情不定的本命。本命似乎不怎么喜欢符九阴,只今日一天,就劈了符九阴五回,中了四回,但符九阴都没还手,算是对解沉格外包容了。 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是有利的,也许他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想着,申珏在床上翻了个身,许久没睡床,现在睡到软绵舒适的床,有了些许睡意,便渐渐迷迷糊糊睡着了,只是睡到一半,申珏突然惊醒了。 因为他发现有人在摸他的龙尾。 申珏睡着后,不知不觉变成了半龙半人的样子,龙尾太长,都垂到了床下,而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此时他的龙尾却在一个人的手里。 屋内很暗,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申珏第一反应是自保,马上就施法,一边往床里侧滚了一圈,想把龙尾收回来。 “是我。”黑暗中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来者化掉申珏的法术,手指间一响,屋内桌子上的蜡烛便亮了。 符九阴坐在床边,手里还抓着申珏的龙尾巴尖,他似乎是刚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湿气,长发散落,精致眉眼间比往日更添了了一分魅惑。 “你……你来做什么?”申珏想把龙尾收回来,却发现扯不回,便变成了人腿,可变成人腿后,便是脚被对方握着,显得更奇怪了。 他不由皱了下眉,抽了下腿,语气冷了好几分,“你松开我。” 符九阴眸光微转,慢慢松开了手,可人却往前凑了凑,还变出了一把美人团扇,半掩住自己那张脸,只露出一双魅惑妖娆的狐狸眼,“公子夜深独眠,岂不寂寞?奴家早听闻公子大名,今夜特意……” 话没说完,一道冰冻术就砸了过来。 符九阴只能往后退了退,破开申珏的冰冻术,被这道法术攻击后,他拧了拧眉,“话本子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你怎么不喜欢?” 有病。 申珏觉得现在有病的不止解沉一个,这只老狐狸估计也病了,还病得不清,“你来做什么?” 符九阴闻言,眼珠子转了几圈,又瞥了申珏:“给你奖励啊,今天解沉醒了。” “什么奖励?”申珏问出口之后,就立刻闭上了嘴。这厮居然是来找他……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奖励。”符九阴看了下申珏头上的小龙角,“你就不想头上龙角长快些?” 申珏抿了下唇,“想,可不是用这种方法。” “这种方法怎么了?双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可听闻过合欢宗,他们门派无论男女老少,皆是用双修修炼,双修有什么,只不过是个修炼法子罢了。” 他这般言之凿凿,看上去光明磊落,可申珏还是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符九阴。 老狐狸见状,眼波微转,拿着团扇轻轻摇了摇,“待你龙角长全,便能直接飞出毒雾谷,你该不会想在这里呆一辈子吧?想想你的江云迹,他还在上面等你呢。” 说完,见申珏没说话,符九阴又往床的里侧坐了坐,“靠自己修炼,这要修到猴年马月去,你就不想登上仙位?” 说着,说着,整只狐狸都上了榻。 申珏垂下眼,长睫下的眼底情绪很复杂,他知道他现在该做什么。他应该答应对方,符九阴深夜前来,无疑是对他抛出一根橄榄枝,有机会让符九阴爱上他的橄榄枝。 但只是有机会。 因爱生性常有,可因性生爱会有吗?这种爱会是不是黄粱一梦? 他其实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乐衷于此事,这种事只会让人难堪,产生的快活都是羞耻的,就应该被深埋在地下,永远不要再想起,可好像就他一个人这样想。 下巴突然被抬起,他对上了一双妖媚的狐狸眼,那双眼还对他轻轻眨了一下,很是俏皮的样子,“想清楚了吗?” 申珏咬住了牙,半响,才开口,“还是识海双修,你不许做别的。” 符九阴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两声,随后就伸手把申珏拉近了些。两人一下子贴得很近,呼吸几乎都快交缠在一起。 当被那双冒着绿光的狐狸眼盯上的瞬间,申珏还是被吓了一跳,过了一会,才调整好心绪,把自己的手放在对方手上,放上去后,却又犹豫地缩了回来,但很快就被捉住。 “再磨蹭就天亮了。”符九阴抓住了申珏的手,不让人抽回去。 不知何时,他的狐狸耳朵偷偷从黑发里冒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我还在码字,当代好劳模。 文里那两位,赶紧给我分开,不许牵手!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34) 一只几千年没开过荤的老狐狸一旦开了荤, 就跟刚吃了生肉的猛兽差不多,没吃过还好, 吃过了便有些止不住。 但猛兽对生肉的爱只是一种口腹之欲,没了生肉并不会死,可当生肉摆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不吃呢? 符九阴对申珏此时的心理差不多如此,他原先嫌弃自荐枕席的妖兽丑,不愿意跟那些妖兽交配, 现在意外开了荤,才知道双修的趣味, 他这种大妖怎么愿意委屈自己?自然是放开了肚子大吃一顿。 申珏好不容易从识海里脱离出来, 又被对方强行拉了回去, 气得想咬人。符九阴被踹了打了,破天荒没恼, 还把自己的尾巴往对方怀里塞,“别生气,给你摸。” 见对方还是瞪着自己, 符九阴犹豫了下, 低头把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那耳朵也给你摸摸?” 下一瞬, 他雪白的狐狸耳朵差点被揪掉。 符九阴吃痛, 向来爱惜皮毛的他立刻呲了牙,露出尖尖的兽牙,可看到申珏那双还有些湿润的眼睛时, 兽牙又慢慢收了回去。 他耳朵动了动,凑上前,用手摸上对方的眼角,指尖从细腻的皮肤上一划而过,刚要开口。 面前的人突然从识海里消失了,他愣了一下,立刻也退了出去,还未说话,就被申珏捂住了嘴。 “解沉在敲门。”申珏脸还有些红,说话的时候气息都还是抖的。 他话一落,外面就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还伴随着解沉的声音。 “玉倾?玉倾?你睡着了吗?” 符九阴狐狸眼眯了眯,想下床去,但被申珏拉住了。申珏抓着符九阴的手臂,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耳语,“你做什么?” “送他回去睡觉。”符九阴答得很快。 申珏愣了一下,“可你出去不就是撞见他了吗?” 符九阴闻言,挑了下眉毛,眼神似乎有了些许变化,“那你说该如何?” 申珏看着符九阴,觉得自己傻了,他应该让解沉看到符九阴从他房里出去的一幕。他慢慢松开了符九阴,“你送他回房吧。” 可他说完这句,符九阴却不动了,还在他的床榻上躺了下来,“我累了,还是不去了。” “你哪里就累了?”申珏拧起了眉。 符九阴意味不明地瞥了申珏一眼,“你以为识海双修就不累吗?你头上的龙角又长长了不少,还不是我辛苦养出来的。” 这话初闻没问题,可仔细一回味,哪哪都不对。 申珏气得瞪了符九阴一眼,但这只狐狸活了这么多年,脸皮早厚得跟城墙差不多了,直接变成了原形,还用爪子把被子扒拉过来,盖在自己的白肚皮上,“我要睡了,你别吵我。” 申珏:“……” 门外的解沉像是不知疲惫,还在敲门,申珏只好下了床,打开门的时候,解沉刚好抬起了手。 “玉倾!”解沉见到申珏开门,立刻笑了起来,“你果然还没睡,我也没睡。” 申珏站在门口,并没有理会解沉的话,直接问:“有事吗?”他的气息已经比之前稳了许多。 解沉像是看不到申珏的冷漠一般,还伸手去拉申珏的手,“我睡不着,想跟你一起睡,我还没在外面睡过觉,你能不能……” 话未说完,申珏已经往后退了一步,“很晚了,你要是睡不着,就打坐吧,早点把伤养好,我睡了。” 他当着解沉的面关上了门。 过了许久,门口才响起脚步声,解沉走了。 申珏重新回到床边,看见在他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 九尾狐,直接上了手。他如今不是雪地松鼠,可不需要小心伺候对方。申珏扯着符九阴的尾巴,直接把对方扯了下来,“你回你自己屋睡去。” 符九阴冷不丁被扯下来,瞬间变成了人形,看着已经躺下的申珏,狐狸眼危险地眯了眯,“小臭龙,你胆子真大!” 申珏的回应是把被子盖住了头。 符九阴脸色黑了黑,但还是走了出去。 他刚出了房门,尚未回自己房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道人影。那人站在红漆柱后,长廊的烛火照亮他的白色衣摆,露出来的半张脸面无表情,只是盯着符九阴看。 符九阴的神情也渐渐变了,而这时,他的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 “你扇子没拿。” 申珏见符九阴不接,把美人团扇塞到了对方的腰带里,转身时,往红漆柱子那边瞥了一眼。 符九阴不是人,不懂羞耻,不讲伦理,可解沉是人,懂得礼义廉耻,知道什么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现在的解沉看似不喜欢符九阴,但他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虽然不知清醒之后的解沉还记不记得这一幕,但申珏希望他记得,这样一来,解沉只要看到符九阴,都会想起符九阴深夜从他房里出去的样子。 卑鄙吗? 的确卑鄙。 可明明是他先认识符九阴的。 他曾付出那么多,甚至是性命,可符九阴连一点难过都没有。 解沉什么都不用付出,他要法器,符九阴想办法去帮他弄,有人要杀解沉,符九阴帮他杀回去,甚至明知前方有诈,但为了解沉,符九阴连思考都没有思考,直接跟着跳下来了。 这个世上,有的人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被喜欢,可有的人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换得一个眼神。 情爱之事没有道理,也没得道理可讲。 而他不得不卑鄙,因为他要破境。 …… 翌日,申珏醒来的时候,符九阴已经出去了,他给申珏留了一张纸条,说他要去找找有没有出去的路,拜托申珏照顾一下解沉。 解沉的房门紧闭着,申珏看了几眼,就走到庭院里开始修炼,在庭院修炼,若是解沉出来了,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不过解沉一直没有出过房门,直到符九阴回来。符九阴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大罐子。 申珏有些好奇地看了几眼,“这是什么?” “雾气,我抓了一点回来,试试有没有法术能解决这些雾气。”符九阴把大罐子丢到庭院里,抬头看了解沉的房门,“他没出来过?” “嗯。”申珏说。 符九阴还盯着解沉的房门,过了一会,才挪开视线,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在研究大罐子里的雾气,而解沉一直没出来,直到夜色来临,他的房门才终于打开。 解沉换了一身黑衣,他先看了眼在庭院里的符九阴,就走到申珏的房门,轻轻敲了下门。 “玉倾。” 过了一会,门才被打开。 申珏刚修炼完,他此时的龙角比昨夜又长长了些,原形是比小拇指的指甲盖还小,现在已经有一个指关节那么长了。 跟符九阴双修,的确修为涨得快。他原先吃那么多潜龙珠,都没能长出龙角。现在只不过双修两回,龙角已经长出了许多。 “我今天听你的话,打坐了一天,感觉体内灵力已经没那么乱了。”解沉说完,微微抬了下下巴,像是在等申珏夸他。 申珏不由看了下在庭院处的符九阴,符九阴像是没注意这边一般,背对着他 们。 而这时,解沉突然低下了头,申珏虽然躲了,但还是被对方碰到了脸颊。 他有些惊怒地看着解沉,可对方却对他笑了一下,那笑跟之前的笑不同,透着诡异和复杂。 解沉还低着头,声音很轻,“你跟我说话,为什么要看他?你怕他发现吗?” 申珏不由地往后退了半步,也压低了声音,“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要是知道你曾经变成他的样子亲过我,会如何?”解沉往前走了一步,“如果他知道我变成这样,都是你给我吃了一颗药,会如何?” 申珏眼神慢慢冷了下去,“你以为你现在这个状态,你说了他就会信?” “要不我们试试?看他会不会信。”解沉又笑了一下,“当然你想堵住我的嘴,也很简单啊,他享有的,我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70万字了!!!!! 小剧场之七夕你在做什么? 申珏:修炼。 狐狸:吃肉。 解沉:看别人吃肉。 …… 许久之后。 薛问春(忍不住):怎么不问我? 渣作者(诧异):你不是死了吗? 薛问春:……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35) 这种话简直荒唐。 申珏刚想直接拒绝,解沉却先伸出手指, 摁在他的唇上。 “别急着拒绝, 你仔细想一想, 今晚我在我房里等你。”他的声音低沉且带着磁性, 如乐器之声, “如果你来了,我们之前的事和以后的事都将是一个秘密。” 他说完, 又是一笑,才慢慢松开了手, 转身回自己房里去了。 留在原地的申珏咬了咬牙,待看到符九阴看过来的眼神时,他顿了一下,随后直接关上了门。 夜里。 申珏侧身躺在床上, 他还在想解沉的那番话。现在的符九阴对他, 只不过是一时之欢, 尝到了双修的滋味,便找上了他。 倘若符九阴知道是他害解沉变成这样,保不齐对方会直接杀了他。 可让他去…… 申珏眼里浮现了阴霾,神情更是郁郁寡欢。 符九阴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眨了下他那双狐狸眼, 慢慢靠近床边,还未走到,申珏已经坐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申珏的语气不大好。 符九阴又眨了下眼,像是看不见申珏的冷脸一样, 还在床边坐下了,“长夜漫漫,我猜你还没睡,过来看看你。” 申珏从上至下打量了下符九阴。 这厮比昨夜更加骚包了,这身金色云织锦衣裳衬得他金光闪闪,宛如财神爷,只是财神爷可没有这老狐狸那么骚。 这老狐狸今夜似乎还在身上弄了熏香,他一走近,申珏就闻到了。 雄性妖兽求起欢来,都喜欢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哪怕是一只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都免了不了俗。 他平时就招摇,求起欢来,就更招摇了,连尾巴都从衣服下钻了出来,试图让求欢对象看到自己这九条又粗又长的强壮狐狸尾。 申珏皱了皱眉,十分吃不消符九阴这个样子。这家伙虽成了妖,但更多还是兽性,凡人求欢尚且知道送礼、约会、告白等事情,讲究的是细水长流,可到了符九阴这里,二话不说,先上了床榻再说。 符九阴上了榻后,申珏不知不觉地被他堵在了角落,待狐狸尾巴缠上来的时候,他有些微恼地抓住那条尾巴,可这条抓住了,另外一条又上来,这厮九条尾巴,光靠两只手根本无法抓全了。 “符九阴!”申珏瞪着眼前的老狐狸,“你是不是又想……” 他的话没说完,符九阴就大大方方地点了头。 “是。” 申珏不由抿了下唇,“解沉醒了,你怎么不去找他双修?” 符九阴听到解沉的名字时,明显有顿一下,但很快就说:“我跟你说过原因了,他受不住,况且……” “况且什么?”申珏觉得符九阴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奇怪,像是在隐瞒一些什么东西。 “没什么。”符九阴伸手挑起申珏一缕长发,“我跟你双修,帮你养龙角,这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何必那么扭扭捏捏。” 申珏拧着眉把头发抽了回来,可下一瞬,他就被那只老狐狸扑倒了。 这狐狸尾巴实在太多,申珏手无论摸向哪,都能碰到柔软的皮毛。 他干脆重重地扯了其中一条,果然符九阴下一瞬就轻吸了一口气,狐狸眼似嗔似怒地瞪了他一眼。 可狐狸精就是狐狸精,缠人的功夫是一套又一套,甚至还不要脸地变成了原形,在申珏怀里撒了娇。为了撒娇,他还特意把原形缩小了一大圈,变成奶狐狸的模样。 待餍足后,就又成了大爷,在申 珏床上躺得四仰八叉,狐狸尾巴都垂到了地上。 申珏黑着脸把符九阴踹了下去,“滚回去睡。” 符九阴被踢下去,爪子还扒拉着床沿,“为什么?” “你毛太多,我嫌热。” 符九阴狐狸耳朵动了动,随后轻轻哼笑了一声,才慢吞吞离开了申珏的房间。 待他离开后,申珏有些疲倦地揉了下眉心,打发了符九阴,可还有一个等他去处理。 他今夜跟符九阴提解沉,有试探之意,但符九阴语焉不详,甚至不愿意多提解沉。符九阴不愿意跟解沉双修,是怜惜对方,还是什么原因? 申珏虽然跟符九阴双修了三回,可清楚地知道对方对他只是一时之欢,就像一样新鲜玩意,刚得手时,总是喜欢的,但时间长了,便不在意了。 也许等到离开这里,符九阴便会抛下他。 申珏勉强整理下思绪,才下床出了房门,符九阴那边静悄悄的,似乎已经睡了。他瞥了一眼,才轻声走到了解沉的房门口。 他没有敲门,直接试探着推了一下。 门没有锁。 申珏放在门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下,才推开了门。走到如今,他哪有什么退路? 要么生,要么死。 他进了门之后,就看到了解沉。 解沉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的小案几上点着一根蜡烛,烛火微微照亮他那张苍白的脸庞。他以手撑着下巴,拿指尖去碰触火苗,快被烧到的时候,再迅速退回来。乐此不疲,仿佛是一场极有趣的游戏。 申珏反手关上了门,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解沉。” 对方听到声音,才转过脸。 那张苍白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 “你龙角又长长了。” 这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申珏盯着解沉,眼神有些冷,“我来是告诉你,你想要的,我什么都不会给,你想告诉符九阴,就去。我也想知道,他在知道那些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解沉唇角的笑意骤然加深,“为什么?难道你喜欢那只狐狸?可我看他并不喜欢你,你现在能用身体勾住他一时,却可勾不住一世,符九阴比你想象得要更加无情,他爱的人是自己。” “我知道,不用你特意解释,我跟他是我心甘情愿,与旁人无关。”申珏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解沉就站了起来。他步步走向申珏,眼神莫名透着几分邪气。 “他都不喜欢你,你还要为他拒绝任何人吗?你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他明日就再也不找你双修。”解沉走到了申珏的面前,他伸出手想碰触申珏的脸,只是还没碰到,就被先被冰冻术冻住了。 申珏神情很冷,“那你试试。” 解沉轻轻笑了起来,“好啊,那我试试。” 申珏不想再待下去,转身欲走,可又听到解沉喊了他一声。 “你会后悔的。” 他会后悔吗? 也许吧,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如果他真答应了解沉,到时候再被符九阴撞见,他该如何解释?他要求符九阴不碰别人,自己却跟另外一个人勾勾搭搭,岂不可耻? 这种事情,他还做不出,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做。 …… 翌日,申珏刚醒来,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仔细听了一下,发现是符九阴和解沉的声音。 他们好像在讨论该如何出谷。 申珏疲倦地眨了下眼,翻了个身 ,今日他不是很想出去。 昨夜他跟解沉赌,话说得厉害,可他心里毫无胜算。 他这一日都没有出屋子,也没人来敲他的门。申珏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果然,如解沉所说,这日夜里符九阴没有再来。 申珏第二日很早就起来了,他出门的时候,符九阴和解沉的房门都是关着,他看了一眼,就出了金屋的结界。 他在毒雾谷里找到了一片湖,湖水清澈,几乎都能看到底部。申珏现在是龙,在水里修炼的速度要更快一些,所以他变成了龙形,入了水。 先是在湖里游了好几圈,才开始修炼。 他修炼起来就会忽略外界的动静,等他睁开眼,才嗅到了旁人的气息。 他从水里钻出来,就看到一个黑衣少年站在湖边。 少年看到申珏的时候,就翘了下唇角,走到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还要继续赌吗?”解沉声音还带着一点笑意,“你跟我赌赢不了的,符九阴很听我的话。” 申珏转身往另外一边的岸上游,后面又响起解沉的声音,“你认输吧,你赢不了。” 申珏没理会,慢慢上了岸,并没有特意避开解沉,而是当着对方的面前穿上了衣服。 江云迹送给他的这套衣服是一件法器,他是后面才知道的。这件衣服当他变身的时候,会自动变到他的储物戒,十分地通灵性。他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时候,这件衣服都没有破。 他穿好了衣服,用了个法术把头发变干,就随便取了一根布条将长发绑了起来。 做好这一切,他才转过头看向岸对面的解沉。 解沉的眼神直勾勾看着这边。 “看够了吗?”申珏语气淡漠。 解沉眼神暗了暗,“如果我说没有呢?” 申珏却突然笑了一下,他素来是不笑之人,常年冷着一张脸。如今蓦然一笑,如破冰之花,又像是雪地生出的红梅,冰天雪地里,唯有红梅为天地增艳,绮丽旖旎。 “那也没办法,这是给符九阴看的,他想看多久,就可以看多久,而你,不能。”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了,留在原地的解沉猛地对着身下的石头拍了一下。只见裂缝从最低端升起,最后整块石头都变成了粉末。 解沉在石头变成粉末前闪到了一丈远的地方,目光还盯着申珏离去的方向。 …… 申珏回到金屋的时候,撞见了符九阴。符九阴还在研究那个大罐子里的雾气,他看到申珏回来的时候,眼皮子抬了一下,“你去哪了?” “修炼去了。”申珏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绕过符九阴准备回屋。 “解沉去找你了,你看到他了吗?”符九阴在他身后问。 申珏脚步顿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符九阴。 那只老狐狸今日总算没有穿那么骚包了,他穿了一件深青色衣袍,长发一丝不苟地被玉冠束着,比平日看上去要正经许多。 “看到了,但我先回来了。”申珏平静道,“还有事吗?” 符九阴皱了下眉,似乎觉得申珏这态度有些奇怪,可申珏已经没了耐心。 他转身直接回了房。 过了一会,他听到解沉回来了。 符九阴和解沉在外面说话,申珏坐在屋里,看着桌上的金泥盒子。他尝试着开盒子,可是还是打不开,虽然他修为变高了。 说到修为,申珏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龙角。 他的龙角没有长了。 作者 有话要说:  下一章我会明早7点准时发,大家不要熬夜等了哦。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36) 靠自己修炼, 龙角纹丝不动, 一和符九阴双修, 他头上的龙角就跟雨后竹笋一样,长得飞快。 这多少让申珏有些受挫,他现在要沦落到靠双修来增加修为了,想当初在天上的时候…… 起码他中了药还差点把天帝幺儿给打死。 接下来的十几日里,申珏每日都会去那片湖里修炼,只是修炼效果甚微。符九阴没有再在夜里来过他的房间, 正如解沉所说。 他之前同意跟符九阴识海双修的事情, 仿佛就成了一场笑话。这一时之欢,连几日都撑不过去。 申珏想着这事, 心里有些烦躁。睡不着, 便只好爬起来,他披上外衣往外走去,刚开了门,就看到坐在庭院里的解沉。 解沉听到开门的动静,往申珏这边看了一眼, 随后立刻眼睛亮亮地凑了过来。 “玉倾, 你也睡不着吗?好巧啊。” 无论话语还是神情, 跟前夜威胁他的解沉都不一样。 申珏想也许是那颗药丸的原因, 解沉走火入魔, 所以他的本命都阴晴不定,时而城府极深,时而像个稚童,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让人捉摸不透。 因为现在的解沉变脸起来,一点预兆都没有。 申珏的沉默让解沉有些不满,他伸过手想拉申珏的手,但被避开了,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想碰一碰申珏的脸,同样被避开了。 解沉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立刻眯了眯,“你还不服输吗?符九阴这么多日都没有找你,不难过吗?” 他说完,见眼前人不说话,唇角微牵,往前踏了一小步。这回他终于碰到了对方,虽然只是衣袖。他摸着衣袖上的纹饰,垂下了眼,轻语道:“我说过了,只要他享有的,我都要。你给我,他就会重新回到你身边。” 随着话语,手慢慢摸到了衣袖里。 他轻轻地抓住了申珏的手腕,冰凉凉的,仿佛摸上去还能感觉到水汽。 解沉抓住那只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那瞬间,他的眼睛明显弯了弯,似乎十分愉悦。 “解沉什么时候会醒?”申珏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嗯?”解沉刚要把对方的手贴到自己唇上,可听到这句话,他顿住了,“你希望醒来的是他,不是我吗?” 他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申珏,或者说他的眼里冒着点零星怒意。 “解沉醒来的,可不会像我这样对待你。” 申珏慢慢把手抽了回来,“你在识海跟我说,你听我的,可你出来后,却开始威胁我,我想还不如解沉早点醒过来,你只是他的本命,应该回到识海去。” “本命?”解沉直接笑出了声,声音里透着几分森然,“他一个毛头小子,我给他当本命?你也太瞧得起他了,你以为他为什么是修炼奇才?那都是因为我,我是……”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猛然闭上了嘴。 可申珏已经听出了不对,他原先以为识海里的是解沉的本命,因为每个修士识海里的都是本命,莫非解沉不是? 或者说,眼前的人是阴差阳错进入了解沉的体内,给解沉当了本命,如今解沉本尊走火入魔,他才趁机掌控了身体。 虽然生着一样的脸,可性格天差地别。 解沉本尊虽然为人淡漠,但处事尚且有自己的原则,看得出是名门大宗里出来的弟子。 而眼前的人,性子乖张,转变突然,甚至一点细节,便能看出不同。 解沉总穿白衣,申珏没看过解沉穿其他颜色的 衣服,而本命他从一开始就穿着黑色衣裳,掌控身体后,更是迫不及待地把衣服换成了黑色。 “你到底是谁?”申珏忍不住问。 眼前的解沉神情又变了,变回了刚刚见到申珏的那样子,“玉倾,我想跟你一起睡觉。” 他故意转了话题,显然是不想回答。 见申珏还是警惕地盯着他,解沉又要去牵申珏的手,但这一次被躲开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还被下了一道结界。 …… 翌日,申珏从湖边修炼完,就在屋子里捣鼓那个金泥盒子,在想有没有办法在不破坏盒子的情况下打开。 突然,门被敲了两下。 申珏立刻把桌子上的金泥盒子收了起来,才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是符九阴,他看到申珏就开口道:“已经有办法破开这雾气了,我们准备明日白天试着看能不能出谷。” “什么时辰?”申珏问的时候,看到了符九阴身后的解沉。 解沉站在稍远处,目光盯着这边看。 符九阴说:“午时,午时的雾气最淡,可以试一试。”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往申珏脑袋上的龙角看了一眼。 淡青色的龙角,还泛着点白色的莹光。漂亮是漂亮,就是太短了些,都不怎么能看出那是龙角。 申珏注意到符九阴盯着他的龙角,以为对方嘲笑他这段日子修炼的成果,有些微恼地抬起手捂住,随后又关上了门。 符九阴一愣,随后没忍住笑了一声。 …… 明日就要出谷,虽然不知道能否成功,但当初符九阴只答应了带他一起出谷,出谷后,他还能不能继续跟着符九阴,这是二话。 可到了现在,烦也是没用,只能暂时先走一步,看一步。 翌日,申珏很晚才起来,他出房门的时候,符九阴和解沉都已经醒了。两人坐在庭院的凉亭处,见到他醒了,就起了身。 “走吧,该出发了。”符九阴说。 金屋收起来后,符九阴看了下上方笼罩的雾气,过了一会,第一个飞了上去。当快碰到雾气的时候,他双手同时施了法。平地起了一阵风,把上方的雾气吹散了些,与此同时,一个无形的大罩子将吹散的雾气隔开。 “走!”符九阴低呵了一声。 解沉没了剑,灵力没回复,飞不上去,需要申珏带着他飞。申珏看了一眼解沉,才伸出手,刚飞起来的时候,还好。可飞到一半,解沉的手便缠上了他的腰。 申珏眉心拧了起来,不悦之情显然易见,可此时又不能松开对方。 符九阴脸色渐渐白了,他靠法术将毒雾谷的雾气深深隔开,消耗极大,所以申珏不得不加快速度往上飞,待终于穿过那层毒雾的时候,他还没松一口气。 旁边的人突然凑得更近了。 申珏盯着面前的眼睛,袖子里的手悄然握紧了。 解沉尝到了甜头,立刻松开了申珏,只是松开的时候,还舔了下自己的唇瓣,嗓音很低,“真甜,那只狐狸喜欢亲你吗?” 话刚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这巴掌用法术打的,解沉那俊朗的小脸直接肿了起来。 “亲算什么,符九阴更喜欢舔我。”申珏有意膈应解沉,口不择言,而慢一步飞上来的符九阴没听到前面半句,只听到了后面的半句。 作者有话要说:  符世贤:谁才是艾莉??? 【哇,两百章了,选50个小天使送小红包(夸我这章又粗又长的小读者更容易 收到小红包哦)】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37) 解沉先看到了符九阴, 他默不作声地抬起手碰了下自己被打的脸颊, 一碰上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这巴掌打得真结实。 申珏发现符九阴后, 反手扣住解沉的手,加速飞了上去,双脚一落地,他就迅速地松开了手,看向紧跟其后的符九阴。 如今出了毒雾谷,其实没有非要一起同行的理由, 虽然他们三个人都算是天水宗的。 “你们准备回天水宗吗?” 申珏在想符九阴会不会想先去黯魂门报仇, 毕竟薛问春把他和解沉折腾得那么狼狈,甚至解沉还差点丢了性命。 “先回天水宗, 解沉他现在伤势未愈, 让天水宗的翰冶小子给看看。”符九阴  口中的翰冶是天水宗掌门的名字。 这十分不符合符九阴性格,这老狐狸向来睚眦必报,如今为了解沉,都可以忍下这口气了。申珏眼神不由黯了黯,率先转过身往前走。 而符九阴看了申珏的背影一眼, 走到了解沉的身旁, 眼神在对方的脸上扫了一圈,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他为什么要打你?” 解沉不答话, 只沉着脸往前走。 被抛在最后的符九阴脸色古怪, 眼神在申珏和解沉之间扫来扫去,最后还是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哪有舔?还没到这一步了。” …… 因为嫌弃飞船速度太慢, 符九阴进了襄平城内去城里的法器铺买了一把中等飞剑,直接御剑飞回去。 日夜兼程,不过三四日功夫,便到了天水宗山门下,他们的飞剑靠近山门上方,就被守山门的弟子发现了。 那几个弟子睁大眼仔细辨认了一方,发现是符九阴三人,立刻惊呼了一声,其中一个迅速转身,“我去通知掌门和各位长老。” 上次仙魔斗大会尚未落幕,符九阴、解沉和申珏三人同时失踪,对天水宗是一场沉痛的打击。他们派人在襄平方圆五百里的地方寻找,可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此时离仙魔斗大会落幕已经过去了六个月,现在还有弟子在外面找。 申珏是到了襄平城,发现城中百姓穿的衣服明显变厚,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后面问了法器铺老板,才知道他们在毒雾谷待了一个月不到,可实际上外面已经过去了六个月。 符九阴要带解沉去见掌门,申珏直接回了三指峰,他回去的时候,三指峰似乎还没有收到消息,整个峰静悄悄的。 申珏先去了江云迹的住处。 他回来,理应先告诉江云迹。 江云迹跟其他两位师弟共住一个院子,申珏过去的一路碰到了三指峰的其他弟子,那些弟子看到申珏都面露惊讶,申珏以点头算是打招呼,很快就到了江云迹的院子。 院门未锁,申珏走进去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他来过这里,所以知道江云迹是哪间房。他走到房门口,敲了两下门。 过了一会,门后传来较为冷漠的声音。 “谁?” 申珏顿了一下,他从未听过江云迹用这种语气说话,而这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江云迹看到申珏的时候,明显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伸手抱住了申珏,“玉倾,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申珏有些想推开对方,可江云迹抱得太紧,还一直在说他为了申珏找了多少个地方,都快找疯魔了,若不是三指峰的长老硬把他带回来,他现在还在外面找。 “你去哪呢?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江云迹隔了好一会,才松开申珏,又拉着人进来坐,“你先坐,我给你倒茶。” 江云迹的房间十分简单,几乎没有什么装饰。他急忙忙地给申珏倒了杯茶,又从柜子里拿松果,可拿出来后,他自己先愣住了。 “都……都发霉了。”江云迹尴尬地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松果还会发霉,我待会下山给你买新的。” “不用,你坐吧。”申珏不想看江云迹为他忙上忙下。 江云迹犹豫了下,才在申珏的旁边坐下。他看了看申珏,迟疑地说:“你头上是龙角吗?” “嗯。”申珏对这龙角有些难以启齿,所以很快就转了话题。 申珏将他被薛问春绑走,推下悬崖的事情讲给江云迹听,他虽然提到了符九阴和解沉跟他一起摔下了毒雾谷,但没有提薛问春推他下去时说的话。 江云迹知道是薛问春绑走申珏的时候,脸上露出几分怒意,“他怎么能这样呢?太过分了。” 申珏从储物戒里把金泥盒子放到了桌子,说来奇怪,他一出毒雾谷,这盒子就能打开了。他趁符九阴和解沉不注意的时候,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的确是极灵丹。 他前几世见过极灵丹,极灵丹虽然闻起来有莲花香味,丹药上的花纹却是芍药花纹。 “这个是极灵丹,可以增加两百年修为,本想在仙魔斗之前给你,但我在比赛后才拿到。”申珏把金泥盒子往江云迹那边推了推。 江云迹看了下盒子,似乎愣了一下,“这东西……这么宝贵,你给我?” “嗯。”申珏一开始要买极灵丹就是想给江云迹。 江云迹对他的一些好,他没办法回应,只能从其他地方弥补。他对江云迹只是利用,但还是生了愧疚之心。 三指峰的长老没过多久就赶到了江云迹的院子,他对申珏长出龙角的事很兴奋,一直夸申珏修炼勤勉,短短六个月连龙角都长了出来。而后申珏又见了不少人,那些人把长老问的话又问了一遍,等到夜深了,申珏才回到后山瀑布处。 瀑布的后面有个洞口,在里面有石床,申珏有时候在水里泡腻了,就会去石床上修炼和睡觉。 瀑布急湍而下的水帘将洞里和洞外隔成两个世界。 申珏躺在石床上,突然听到了外面有了动静,他刚坐起来,就看到了符九阴。符九阴穿水而入,身上干干净净,一点水都没有。 “你来做什么?”申珏盯着符九阴,语气说不上好,但也称不上差。 “解沉留在翰冶小子那里,我来看看你。”符九阴走到石床旁,还未坐下,脖子处就多了一根冰锥。 出了谷的符九阴修为变回了原来,所以直接把申珏手里的冰锥变成了一条鱼。 那鱼在申珏手里活蹦乱跳,申珏一时没拿稳,那鱼就掉到了地上,即使如此,还一蹦一蹦往外跳,直至跳进了水里。 “那么凶做什么?”符九阴在石床旁坐下,眼神打量了下周围,“你这洞府不错,清净,比我那好多了。” 他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所以符九阴回头看了一眼申珏,发现申珏已经躺下了,还背对着他,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 但很快,他就又厚着脸皮凑上前,“小臭龙,别睡了,起来修炼吧,你看看你头上的龙角,都多久没长了。” 申珏闭着的眼蓦然睁开。 如今解沉不在,没办法盯着他,符九阴就想起了他,深夜前来,只是为了双修。 这算什么? 弄得他好像在跟符九阴偷*情。 他好像是符九阴养在外面的情人,正室一回来,符九阴看都不看他一眼,正室不在,符九阴才有时间过来看一看他这个外面的情人。 不对,情人尚且有个“情”字,符九阴对他连“情”都没有,只是为了一时的快活。 符九阴的爪子刚搭上申珏的手臂,就见到对方转过了头。 “符九阴。”申珏坐了起来,脸色之严肃让符九阴都顿了一下。 狐狸眼眨了眨,竟有几分无辜,“嗯?” 申珏腿一跨,坐了过去。他伸手捏住符九阴的耳朵,不过摸了几下,人耳就变成了狐狸耳朵。 狐狸耳朵尖尖有些红。 符九阴红唇抿住,又微微松开,还未说话,就被吻住了。 略显冰凉的唇,还透着几分冷梅的香气。 九根狐狸尾巴偷偷冒了出来,其中一条还拍了拍申珏的后腰,大有催促的意味,可就在符九阴的狐狸眯着一条线的时候,申珏突然离开了。 他皱了下眉,刚睁开眼,就看到申珏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抬手擦了下唇。 跟他截然相反,申珏眼神都没有变一下,更别说情*动了。 “你可以离开了。”申珏淡漠地说。 符九阴从床上爬了起来,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符九阴,我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这个世上,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你要跟我双修,但我现在不想,什么时候我想了,我会告诉你的。”申珏往旁边让了让,“现在你该走了。” 符九阴很少被人这样怼过,更何况他刚刚才被狠狠地撩拨过,他狐狸耳朵和尾巴不受自控地冒了出来,对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就是再厚脸皮,也不想呆下去了。 符九阴站起来,看都没看申珏一眼,直接往外走去。 申珏背对着洞口,又抬起手擦了擦唇,这一次他擦得很用力,几乎快擦破皮才停下来。 …… 自那天后,符九阴没有再来过三指峰,江云迹每日都会过来看申珏,给申珏送吃的,只是申珏现在已经辟谷成功了。 “那松果、榛子这些以后再也不吃了吗?”江云迹看着自己新买的一大袋,有些郁闷。 “吃最后一次。”申珏把袋子拿了过来,又问江云迹,“你吃了极灵丹了吗?” 江云迹闻言摇了摇头,“还没有,我想过段时间再吃。” “还是早点吃了吧,留在身边太久,恐有风险。”申珏想了下,“你明日拿极灵丹过来,在我旁边吃,我给你护法。” 江云迹应了一声,随后像是随口提起一样,说到了解沉。 “解师兄的伤终于好了,掌门果然厉害,上次把你的伤治好了,这一次又把解沉的伤治好了。” 解沉伤好了? 那现在掌控身体的是解沉本尊还是识海里的那个家伙? 他上次赶走了符九阴,那只老狐狸觉得丢了面子,现在解沉伤好了,符九阴那只老狐狸大概更不会来他这里了。 江云迹盯着申珏看了几眼,冷不丁说:“玉倾,你是喜欢解师兄,还是符九阴前辈啊?” 申珏有些诧异地看向江云迹。 江云迹的目光与他相撞时,只是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声音很低,“我觉得你似乎挺喜欢他们的,每次我说到他们的事情,你都会安静很久。” 申珏盯着江云迹看了半响,并没有反驳他的话,但也没有回答。 他在想,也许他要去找薛问春一趟。 薛问春似乎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上次薛问春把他推下去,却又给了他防御的东西,这实在有些奇怪,而且薛问春为 什么要问符九阴救谁的问题。 不过在找薛问春之前,他要回玄寒之地一趟,储物戒里的潜龙珠快没了。他要回去拿潜龙珠,顺便把他在天水宗誊写下来的功法给那群鲛人送过去。 只是他要找个理由离开天水宗,现在三指峰的长老看他看得特别紧,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又被人绑走了。 在申珏想到合适的理由之前,有个人先找上了门。 是解沉。 当申珏看到对方的时候,已经知道是解沉本尊醒了。 解沉穿着天水宗的纯白色弟子服,缓步走到了瀑布旁。他看着还在水里的申珏,握紧了手里的剑,才开口:“你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申珏瞥了眼他拿着的剑,慢慢游到岸边,从容地上岸变成人形。他穿衣服的时候,解沉迅速地撇开了脸,浑身都有些僵硬。申珏以前也当过他的面穿衣,可他的反应并没有那么大。 “好了。”申珏一边把湿发随意地弄在脑后,一边开口道。 解沉过了一会才转回头,他看申珏的眼神很复杂,无法用言语形容。申珏任由对方盯着,不知过了多久,解沉才开了口。 “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跟薛问春联手了?” 申珏刚要开口,解沉却又粗暴地打断了他。 “你别想否认,当时黯魂门的人出现,你给我下了昏睡术,你故意的。” 解沉醒了,果然有些事情就瞒不住了,申珏猜到会有这一日,所以并不惊讶。现在看来,他这个境已经失败了。 “我是跟他合作了。”申珏开了口,“如果光靠你一个人杀我,可能不会成功,符九阴在哪?你应该叫他一起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解沉的脸色明显一白。 解沉看申珏的眼神更复杂了,而突然,他上前了几步,申珏早有警惕,立刻要施法。可下一瞬,他却看到解沉把手里的剑丢了。 丢剑的动作太突然,让申珏不由一怔,而解沉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你……”解沉突然伸手抓住了申珏的肩膀,“我应该要杀了你,可是我居然下不了手,像你这样的毒蛇,我就应该跟所有人说出你的真面目,可是我……” 他长睫一颤,俊朗的脸更加苍白,放在申珏的肩膀处的手松开,又握紧。 “你为什么要装符九阴的样子来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哇,纯情小修士真可爱,骂人只会骂毒蛇。话说,我也太狗血了吧,嘻嘻,我还可以更狗血,这一章没写到骚话,下一章再写。 今天就晚安了,明早没有更新。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38) 申珏看了眼解沉抓住他肩膀的手, 眼神有些微妙,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他是不准备把所有事情说出去吗? “你说话,你为什么要装成符九阴的样子?”解沉抓住申珏肩膀的手很用力,几乎都要掐出几道指印。 申珏被掐得有点疼, 不由皱了下眉,还未说话, 就发现解沉似乎松了点力度。 “原因你不是知道了吗?”他说着, 想动手扯开解沉的手, 可碰到对方手时,却被反握住了。 解沉的手比申珏的手热很多, 即使是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他将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长睫轻轻一颤, 随后, 又抬起眼定定地盯着申珏。 “你在恨我对吗?因为我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去救你,申珏。” 他发现对方听到这话时, 表情明显有了起伏,忍不住闭了闭眼。 算来算去, 终究是一笔孽债。 当初在玄寒之地,申珏为了他的法器材料,才去当了诱饵, 而他和符九阴都看着对方被鲛人带走。他虽然想去救,可只是想,并没有去做。 自那日以后, 对方被鲛人绑走的画面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里,足足过了两年,他才渐渐不再想起,可那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从小接受的教诲是,修仙并不仅仅只修修为,更修的是一颗接济苍天的心。为仙者,理应担负起大济苍生的重任,可他仅为了一己之私,就能任由他人丧命。 更何况丧命的那个人曾跟自己说。 “我在这里呆腻了,我想出去,但一只妖兽在外面很难生存……” 他当时拒绝了对方,但倘若没拒绝,恐怕当时申珏被绑走的时候,自己一定会上前救的吧,说来,还是他不配修仙者。 若不是被喂了那颗丹药,他现在恐怕还不知道玉倾就是申珏。在走火入魔的那段时间,其实他是有意识的,甚至是后面的“醒来”状态。 他听到自己识海里的那个家伙跟申珏对话,也知道了申珏和符九阴之间发生了什么。 对于符九阴,除了敬仰,不能说他对符九阴是没有感情的。那五年,符九阴一直陪着他,好几次他都差点死了,都是被对方救了。 符九阴对于他来说,如师如友。 可那一天申珏变成了符九阴的模样,进了浴房,还伸手摸了他的肩膀,这让解沉很是慌张。 他们虽亲密,可只是友人般的亲密,并没有做出这等有些孟浪之事。而接下来,对方还吻了他。 吻的时候,解沉更愣了,但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变幻之术虽神奇,但若对对方很了解,便会发现破绽。 他见过申珏变成其他人,申珏变幻的时候有个习惯改不掉,大概是龙族的原因,申珏的耳朵比常人要尖一点,他变幻的时候其他地方都变了,但每次都没有变耳朵。 解沉发现后,但想着这小点瑕疵,没必要特意点出来。毕竟没见过申珏的人,并不会发现这个问题。 发现并非符九阴而是申珏的时候,解沉愣怔、慌张,还有几分难以启齿。他现在拆穿对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早在之前,宗门里就有传言说申珏喜欢他,可解沉并未看出,他只觉得申珏是小孩心性,后来,申珏因他被符九阴重伤,他心有愧疚,所以有时候忍不住关怀对方一二,当是弥补。 他自认清者自清,可江师弟明显有些不满,所以解沉心想还是要疏远一些,免得引起江师弟介怀。 但万万没有想到,申珏会变成符九阴的样子来吻他。 那瞬间,解沉还觉得荒唐,在对方眼里,他和符九阴就是这 么亲密的吗?同时,他心想,申珏可能真的喜欢他,所以才大着胆子来吻他,还挑在了决赛的前一日。 对方可能怕他死了,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才特意来吻别吧,可又怕自己拒绝,所以才变成了符九阴的模样。 被塞进丹药的时候,解沉本想抵回去,可碰到对方舌尖,就只能退回来。红舌软嫩无骨,解沉二十三年都没跟人这么亲密过,他毕竟是个男人,所以忍不住搂住了对方的腰。 搂上去后,他就想收回来,可对方腰身太细太软,手下仿佛还能感到一股冰凉之意,让他身上的热度都褪了一点。 手都搂上了,解沉更没脸拆穿了,甚至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江师弟。 好不容易一吻分开,他听到那丹药是给他增加修为的时候,心里又多了几分愧疚和一点点难以自禁的欢喜。 增加修为的丹药向来宝贵,申珏不给江云迹,却给了他。 本来申珏离去,这件事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但偏偏这个时候,他身体变得不受控制,他看着自己挡在了对方的前面,还主动吻了回去。 这个吻,他虽然身体不受控制,可意识清清楚楚,甚至还听到了对方因为有些呼吸不过来发出的鼻音。 等对方离去许久,他的身体才重新变回自己掌控。 这不是他第一次身体不受控制,小时候的时候常常发生。一开始,身体不受控制的时候,他只是会砸一些东西,到后来,他把从小伺候自己的奶嬷嬷推下了湖,如果不是周围有宫人看见了,恐怕奶嬷嬷就死了。 解沉很害怕,而他的父皇、母后也很害怕,所以请来师尊。 师尊把他带回了天水宗,拜师之后,他再也没有身体不受控制过。时间一长,他都快忘了此事。没想到,在这一个混乱的夜晚,他旧病复发了。 后来,他被符九阴下了定身术,看到申珏的时候,他心里很复杂,害羞、愧疚都有,可他没有想到对方并不喜欢他,那颗丹药也不是什么增加修为的丹药。 在被黯魂门绑走的途中,解沉强行破开了昏睡术,可才杀了两三个黯魂门的弟子,他就感觉到体内灵力乱窜,识海跟被火烧了似的,浑身疼得难受,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他已经在了毒雾谷谷底,他虽然意识醒来,可身体没办法醒来。他听着申珏和符九阴对话,甚至听着他们二人讨论双修…… 原来对方真的不喜欢自己,亲他是为了让他走火入魔,给他下昏睡术是为了让黯魂门的人绑走他,而一切的原因,是对方喜欢符九阴。 解沉自然恨,申珏喜欢符九阴,喜欢便是,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害他?可他后面听到了申珏和他识海里的那个家伙的对话。 原来对方并非青龙玉倾,而是雪地松鼠申珏。 所以一切有了真正的理由。 申珏是回来报复他们的。 ……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申珏想把手抽回来,发现抽不动的时候,眼神变得更冷漠,“你要杀就杀,别在这里说些不知所云的话。” 话落,他直接给解沉的手下了一道法术,那法术打人极疼,可解沉手都变得红肿了,还死死不肯松手。 解沉虽疼得皱了眉,可还固执盯着申珏,“申珏,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只是你为何要变成符九阴的模样,你恨我,也恨他吗?” 其实很奇怪,申珏害他,可他始终最介怀的是对方变成了符九阴的脸。 他不禁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发现那个破绽,事情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申珏本来的那张脸跟符九阴的脸几乎一模 一样,只是眼睛和眉心的图案不一样。 这算不算申珏其实是用自己的脸来吻他呢? 申珏见无法再瞒下去后,也不想再瞒了,反正都失败了,破罐子破摔算了。 “是,我是恨你们,我恨不得你们早点死。为什么变成符九阴的脸?不变成他的脸,怎么给你喂药?怎么?生气了?”申珏轻轻嗤笑了一声,“你既然知道那么多,也知道符九阴跟我双修了,实不相瞒,在你治伤的时候,他也来了我这里,我们接吻了,什么都做了……” 话未说完,就被抱住了。 申珏一愣,立刻就要施法,可掐诀施法需要时间,就在短短施法的时间里,申珏被对方弄得脚步不稳,跌进了水里。 即使跌进了水里,解沉都没有松手。 申珏修炼只修法术,并不像天水宗的弟子一样还会武修,锻炼身体,所以在特别近的情况下,他打不过解沉。 一入了水,申珏耳后的青麟就冒了出来。 解沉死死扣住申珏的腰,吻从耳朵吻到了青麟消失的地方。 申珏快气疯,终于施出法,可解沉硬生生扛着,过了好一会,申珏才从水里出来,他浑身衣服湿透,长发贴在雪白的脸颊处,一侧耳朵变得粉红,素来清冷的他现在看上去既可怜又魅惑,而这种魅惑是不自觉的,仅旁人可观。 他刚走到岸边,还未上去,突然被人抵到了旁边的巨石上。 解沉此时看起来十分不好,脸色白得吓人,肩膀、手臂,腿上全是伤,流出来的血液把他白色的天水宗弟子服都染红了。 可即使伤成这样,他还是死抓着申珏不放,把人强行抵在巨石上,用还算完好的那只手轻轻撩开对方脸上的湿发。 “你要报复,就冲我来,你要什么,我都给。”解沉一字一句地说。 申珏身体微微一抖,是气的。 他觉得解沉的伤根本没有治好,只会是有病,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奇怪的事,说出这种奇怪的话。 可当那只手顺着脸颊划到下巴处,他都没有挣扎,因为符九阴来了。 他闻到了符九阴的气息,在水底的时候,就闻到了。 解沉没有发现,申珏也懒得提醒,他就让符九阴亲眼看看这荒唐的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1.本来不想写腰身很软,但想了下珏宝是条龙,嗯,那就软软的吧。 2.本来想写很骚的骚话,但看了下纯情小修士的人设,唔,算了,写不下去。那句“报复”对于他来说已经够骚了,其他更骚的骚话还是留给别人吧,比如…… 薛问春举手! 渣作者:去去去,死了不要来乱掺和,我都要写不完了,没死透就再去多吃一碗盒饭。 【问题:在纯情小修士的最后一句话当中的报复指的是什么呢?】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39) 解沉见申珏居然不挣扎了, 微怔之下,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指尖从下巴游离到侧颈处,指腹下的青麟是他先前吻过的。 看上去很坚硬,可吻上去后才发现跟其主人一样软。 其实觉得解沉莫名的人并非只有申珏, 解沉他自己都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心。他刚才的行为实在孟浪,可他真的听不下去那些话。 那些话让他很不舒服, 他急迫想做些什么来打断那些话。 本来, 他只是想找申珏讲清楚, 跟对方道歉,可现在的发展, 他已经收不了手。难道是受他识海里的那个家伙的影响吗? 那个家伙曾跟申珏说, 他并非自己的本命。解沉醒后, 有问掌门和师尊, 可是他们都语焉不详,不肯跟他说真话。 解沉看着身前人的眼睛, 这双眼真的生得很美,冷如霜, 可有时候偏偏能在霜雪里开出红梅来,只要对方愿意。 他正想说什么,却看到对方轻轻笑了一声, 唇角的笑像是在讽刺什么。解沉只怔了一下,就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有—— 符九阴。 符九阴红衣如火,黑发如瀑, 站在不远处,妖异的脸上似笑非笑。他见到解沉看过来的时候,抬了下手,被解沉丢掉的剑就到了他的手里。 “这把剑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把它打造成的,你就这样随便丢到地上?” 见到符九阴出现,解沉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他看了下申珏,咬了下牙,才说:“我是找玉倾问一些事情,暂时把剑放在那里。” 符九阴那双狐狸眼弯了弯,目光在申珏和解沉的身上扫了一圈,申珏还好,解沉现在看起来真是惨兮兮。可这般惨兮兮的,倒还能压着人逞威风呢。 “问事情要问到水里去,要你凑近了他的耳朵才能说得清?”符九阴慢慢走了过来,步步靠近溪水,到后面,他干脆踩进了水里。 解沉见到符九阴来,第一反应是把申珏护在了身后。符九阴不是他,若是让符九阴知道玉倾其实是申珏,还跟薛问春联手了,保不齐符九阴会做出什么事? 这些年符九阴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是为了他好,可手段实在过于残忍了些。 比如上一次他只是陪申珏修炼,符九阴就能差点咬死申珏。 “你们在说什么事情?不如也讲给我听一听。”符九阴看到解沉把申珏护在身后的动作,眼睛不由眯了眯,眼底的危险情绪增加浓烈。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解沉不让他接近申珏,结果自己伤一好,就跑了过来。还有申珏,前些日子如此讨厌他,现在怎么就让解沉碰了?虽然解沉受了伤,可申珏后面被摸脸摸脖子都没有反抗。 那条小臭龙耳后的青麟他都没有亲过。 无论是解沉,还是申珏,这两个人都很让他生气,甚至让他感到了背叛感。 符九阴这厮生下来就是九尾狐,从小就受尽了周围人的吹捧,加上他自己生性骄傲,在符九阴眼里,他就是完美无缺的,只要他想要,所有东西都应该是他的。 可现在,他的两件东西凑在了一起,似乎还想抛开他。 解沉跟符九阴相处了五年,自然也算熟悉符九阴的脾气,见到对方眯眼,有些紧张地抿了下唇,越发把申珏挡得更严识了。 五年前,他已经对不起申珏一次了,他明明看到对方被绑走,却什么都没有做。现在他不想再这样了。 当初的一个错误换来如此巨大的报复,他现在想把那个错误纠正。 “九阴,你不要冲动,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 解沉尝试跟符九阴讲道理,“我们可以先回去吗?” 符九阴翘了翘左边唇角,眼神有些讽刺,“回去做什么?继续给你疗伤?然后你继续过来挨打?”他往前走了一大步,直接给解沉下了一道定身术,再把人推开了些。 没了解沉,符九阴终于跟申珏面对面了。 申珏靠在石头上,青色湿衣服贴在身上,那双透着冷意的眼睛微微上抬,待对上符九阴那双隐隐藏着风暴的眼睛时,他只是轻笑了一声,“怎么?要打我?” “打你?打你都算便宜你了。”符九阴扣住了申珏的手,将人往瀑布后的石床那边拖。 被下了定身术的解沉看到这一幕,瞳孔放大,立刻说:“九阴,不要!你冷静一下,好不好?你不要总是那么冲动?不是所有事都能用打打杀杀解决。”当他发现符九阴脚步一直不停的时候,心里一慌,他想起无数惨死在符九阴手下的那些人和妖兽,血腥而恶心。 “符九阴,你能不能像个人一样去处理事情?我真的很讨厌你杀人的样子。”解沉喊出了声。 话刚落,前面的符九阴猛地停住了脚步,他抓着申珏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最后他直接抛下了申珏,大步走回到了解沉的面前。 “你刚刚说我杀人的样子很让你讨厌吗?”符九阴鲜少用这么冷冰冰的语气跟解沉说话。 解沉眉心紧锁,半响,他咬着牙说:“是,我很讨厌。符九阴,我一直想让你更像个人一样,可你还是改不掉当妖的习惯,你说要跟我渡天劫当仙,你这样子怎么当一个仙人?” 符九阴闻言,艳如芙蓉,妖如芍药的脸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笑容,他低低笑了起来,“好,好,我知道了,是我配不上你这位高洁的修士。你说我不配成仙?那我偏成给你看,不过我们就这样吧,我就不相信那该死的窥天镜,没了你,我照样能修成神仙。” 妖兽和解沉之前的契约可以断开,只不过若是要单方面断开,提出的那一方必定会重伤。 天水宗的掌门和诸位长老见天相有异,赶来三指峰后山瀑布处的时候,符九阴和解沉的契约已断。符九阴被天雷劈成了原形,一时半会连人形都变不成,他看了眼赶来的众人,直接转身跑了。 符九阴一走,解沉身上的定身术自然解开了,他看着符九阴离去的方向,眼神错综复杂。 天水宗的掌门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已经知道符九阴跟解沉之间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是命,他们天水宗注定留不住那只九尾狐,罢了,罢了。 三指峰长老眼神狐疑地在解沉和申珏之间扫了好几圈,“这是发生了什么?解沉,你怎么一身伤?” 解沉现在心神俱疲,根本就没有心情回答问题。他转头深深地看了申珏一眼,见对方只看着符九阴离去的方向,无奈地笑了一下,慢慢转过身爬上了岸。他跟掌门和各位长老行了礼,就直接走了,连留在这里的剑都没有拿。 后一步赶来的江云迹先看到了解沉,可还没打招呼,对方已经匆匆离开,他眼神变了变,走到瀑布处,待看到水里的申珏时,眼里更是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他直接踩进了水里,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了申珏的身上。申珏这个样子穿了跟没穿似的,身材曲线毕露无疑,这里还有那么多人。 “玉倾。”江云迹喊了申珏一声,见到对方终于转过头,才叹了口气,“你在看什么?” 三指峰的长老站在岸上,喊了江云迹一声,“云迹,你先上来,为师有话跟你说。”又对申珏说,“玉倾,你也过来。” 掌门要问在瀑布处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符九阴会断开契约离开,可解沉直接闭 关了,而申珏,问什么都不说话。 这件事最后无疾而终。 三指峰的长老私底下有些高兴。 在他看来,符九阴离开天水宗,那就是他们三指峰的出头之路了。现在宗门里,上古珍兽只有他徒儿江云迹有,还是一条青龙,现在他说起话总能有些分量了吧。 原来总被一指峰压着,他觉得颜面十分无光,现在就好了。 他找来了江云迹。 “徒儿,你一定要勤勉修炼,带上玉倾,以后光大我们天水宗的重任可要落在你手里了,解沉没了那只九尾狐,以后成不了什么气候。” 江云迹闻言微微低下了头,“师尊,我怕我做不到。” “有什么做不到。”三指峰的长老伸手在江云迹的肩膀上重重一拍,“我今日就把天水宗最上乘的功法传授给你,你别辜负了为师的这片苦心,知道吗?” …… 符九阴离开了。 解沉闭关了。 申珏躺在石床上,缓慢地翻了个身,现在的发展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但总之还是偏向他的,他还以为会失败,原来还没有。 而这时,水帘外传来了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40) “玉倾,你在里面吗?” 是江云迹的声音。 申珏从石床上坐起来, 对外应了一声, “我在。” 半响, 江云迹破水而入, 他修为不如符九阴, 进来的时候, 肩膀上沾了点水珠。他停在洞口处, 拍了拍衣服,才抬眸看向石床上的申珏。 因为总是要入水修炼,申珏在石床上都懒得束发,只要出了后山,他才会束发, 所以现在一头如墨的长发松散地垂在身后, 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慵懒。 石洞光线昏暗,唯有那双眼眸亮得出奇。瞳色不是纯黑色, 而是带着一点深青色,就像申珏身上的青麟颜色。 “玉倾。”江云迹走到石床边, 在床边坐了下来,“师尊觉得我修炼速度太慢了, 想让我们一起闭关一年,你觉得呢?” 申珏听到这句话, 几乎立刻就拧了眉。他现在身上的潜龙珠已经不多了,撑不了多长时间,更不可能去闭关一年, 而且闭关一年等于浪费一年。 现在符九阴好不容易跟解沉决裂,他若是去闭关一年,一年后,那两人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他完全无法预测。 他犹豫了下,才轻声说:“江云迹,我现在没办法陪你闭关,我要离开天水宗一段日子,要不,你先自己闭关吧。” 江云迹听到申珏的话时,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顿了下才问:“是什么事?能告诉我吗?”他见申珏一时没有说话,又补了一句,“我不是想限制你的去向,是我担心你,你告诉我你去做什么,去哪里,我闭关也能放心。” 申珏沉默了许久才说:“我要去玄寒之地,大概几个月后回来,你不用担心我。” “玄寒之地?我听说过那里,那里好像天气特别恶劣。玉倾,你去那里做什么?”江云迹又问。 “去见一些朋友,它们没办法离开玄寒之地。”申珏只是这样说。 江云迹听说申珏要去见朋友,倒是眼睛一亮,“要去见以前的朋友吗?既然要去见朋友的话,那一定要带些礼物过去吧。” 翌日,江云迹就拿了一个储物戒给申珏,“这里是我准备的一些东西,也有你原来爱吃了,如果路上饿了可以吃一点,如果你不想吃,可以问问你朋友喜不喜欢。”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话,又笑了一下,看申珏的眼神有些不舍,“我……我后天就要闭关了,我已经跟师尊说过你要出去的事,你不用担心。” 申珏并没有怎么看储物戒里有什么东西,不过此次离开,很有可能就不会再回天水宗。符九阴不在这里,他也没有必须待在这里的理由。所以他翻了下自己的储物戒,把里面大部分的鲛珠拿了出来。 这些鲛珠市价不菲,可以用来换钱。 “这个给你,你要是以后想买什么东西,可以拿这个去。”申珏说。 江云迹看着那些水蓝色的鲛珠,伸手拿起一个,“这是?” “鲛人之泪。” …… 当天夜里,申珏就离开了天水宗,他本跟江云迹说的是第二日再走,但他并不想对方送他,所以干脆连夜离开了。 到了山下,戴了帷帽的申珏去租了飞船,因为不想耽误时间,他包下一艘飞船,直往玄寒之地最近的城镇飞去,中途不停。 即使这样,也花了近二十日才到了离玄寒之地最近的城镇。他下了飞船后,便直接前往玄寒之地。 很快就到了海边,申珏变成了原形,游进海里,一直往深海里游,没游多久,他身边就多了两条鲛人。 那两条鲛人见到申珏回来,似乎有些兴奋,围着申珏转了好几个圈,才 引着申珏往前游。 申珏一入海,就特意释放了自己的气息,所以等他到了鲛人一族的族地时,鲛人首领已经带着一群鲛人在等他了。 “你回来了。”鲛人首领往前游了一步。 申珏嗯了一声,“我带了些东西回来,你待会可以看看。” 申珏把他要给鲛人一族的东西一起放在了江云迹给的那枚储物戒里,直接交给了鲛人首领。因为不确定鲛人能不能参悟那些功法,申珏决定在这里短暂呆上一段时间。 他在这里有自己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扇贝罢了,平时睡觉可以在里面睡,扇贝能合上。 鲛人首领翌日来找了申珏,“申珏,这里有本功法,我看有点奇怪啊。” 说这话时,他的脸色有些古怪,边把手里的玉简给申珏。 申珏给鲛人一族的玉简大都是他自己亲自输入的,有些复杂的地方,他还给做了批注,就是怕对方看不懂,只有小部分特别基础的是他买的,因为外面商铺都有卖。 “奇怪?”申珏把玉简接了过来,用法术打开后,看到浮现出在半空上的文字,却愣住了。 这上面讲的是双修之法,不,不能算是双修,是借双修吸取另外一方的功法。这是符九阴曾经讲过的东西。 鲛人首领似乎发现了申珏表情有些不对劲,咳了一声,“这东西还好是我先看到的,族里的孩子们都没看到,是不是你买玉简的时候,别人放错了?” “可能吧。”申珏皱着眉把玉简收了起来,“抱歉,让你看到这种东西。” 这玉简上还绘声绘色出现了两小人的姿势,告诉学习之法的人要如何吸取对方的灵力最快最有效。 “没事,你潜龙珠快没了吧,我给你拿了一些。”他把申珏之前的储物戒还了回来,里面装了够吃几年的潜龙珠。因为申珏守信地回来了,还带了很多玉简,那些玉简他大概看了一遍,并不是随便糊弄他们的,所以鲛人首领这次比上次大方了许多。 等鲛人首领离开后,申珏把那片玉简又拿了出来。 他买的玉简全是他自己看过的,不可能里面混进一片这个,莫非是江云迹的?只是江云迹为什么会有此等邪术? 但虽然是邪术,申珏还是把玉简看完了。 又过了十日左右,申珏准备离开玄寒之地,可还没等他离开,鲛人首领一脸严肃地找上了他。 “申珏,有个魔修出现在海边,似乎是来找你的,他抓了文信,让文信回来带他,让你去见他,你认识魔修吗?” 鲛人首领一提到魔修,申珏立刻就想到了薛问春。 薛问春居然找到了这里吗? “我去看看。”申珏说完就要往外游,鲛人首领忍不住拦住了申珏,“我听文信说,那魔修十分可怕,修为高不可测,你真的认识对方?不需要我们一起去吗?” “不用。”如果薛问春是来找麻烦的,申珏也不想连累其他人。 等他游出水面,还未上岸,已经看到站在岸边的白衣青年。 果然是薛问春。 薛问春撑着伞站在海边,还是一如既往的打扮,白衣长发,面色苍白,眉眼阴郁,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缠绵不断的雨天,让人见到都有一种心闷的感觉。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申珏缓步上了岸,鲛人首领最近送了他一身鲛绡做的衣裳,那衣裳可以直接在变形的时候穿在身上。 薛问春目光淡漠地盯着申珏的脸,半响才道:“申珏,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对方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这让申珏微 微一顿。 原来薛问春早就识破了他,所以才把他跟解沉一起打下了悬崖? 可薛问春怎么发现的? 是那根捆仙绳?还是什么? 申珏看了看薛问春,才说:“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从我的捆仙绳绑住你开始,它很会认人,你戴过它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你当初给我的那些东西都是玄寒之地的,据我所知,你是从禁地里出来的,为何身上那么多玄寒之地的东西?”薛问春说到这里的时候,看申珏的眼神有几分鄙夷,“你防人之心太轻,露出的马脚实在太多,也只有符九阴和解沉那一对傻子看不出吧。” 申珏被平白奚落了,他皱了下眉,“就单凭这个,怎么就能知道我是申珏?” 薛问春扯了下唇角,提起一样的东西,“你可听说过窥天镜?” 窥天镜? 好熟悉的名字。 好像上次在符九阴的话里听过。 “窥天镜是何物?”申珏问。 原来窥天镜是可以看到未来的镜子,可以看别人可也可以看自己的未来,看了一次之后便不能再看第二次,那镜子会自动消失,即使第二次再找到那个镜子,也什么都看不到。 而想看一次未来,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我用窥天镜看了符九阴的未来,在上面看到了你,确切说是你现在这张脸,而符九阴叫你叫的是申珏。”薛问春面无表情地说,“你杀了符九阴。” 申珏神情顿变,没有说话。 “我本想杀了你改变符九阴的命运,但符九阴真的很不听话,所以我改了念头,与其让他来杀我,不如我帮你杀了他。当然,我也要想知道镜子所说的未来是不是真的,所以我把你和解沉一起推下了悬崖,如果你在符九阴手下活下来了,那么你就真的能杀了他。”薛问春说到这里,笑了笑,“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居然还能弄得符九阴跟解沉决裂。” 薛问春用窥天镜看了符九阴的未来,想必符九阴也用窥天镜看了自己的未来,申珏陪在符九阴身边六十年,从未看到符九阴拿出过什么镜子,所以极有可能,符九阴是很早之前看的,起码是在申珏出现之前。 申珏回想了下符九阴的话。 也许镜上所显示的是符九阴最后跟解沉一起成仙了,所以符九阴才见到解沉的第一面就决定跟对方签订契约,这么多年,符九阴一直待在禁地里,也许就是在等解沉的出现。 而薛问春一定是在符九阴出禁地之后用的窥天镜,申珏有了前几世记忆,所以符九阴的未来被改变了。 在未来,他真杀了符九阴? 申珏知道这个消息都有些恍惚,因为他现在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薛问春跑过来告诉他,他能杀得了符九阴。 申珏垂下眼,眼里的情绪变了又变,许久才抬起眼看向对方,“你来找我做什么?就因为你用一面镜子看到了未来,觉得我就会杀了符九阴,如果我不杀呢?” 薛问春眼神都没有变一下,“你一定会杀了他的,我相信。申珏,你恨他不是吗?你变成现在这个模样,难道不是因为他?明明你先认识他的,可他只救解沉,你难道还要犯贱吗?得不到的东西,就应该毁掉。”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轻,透着一股阴森感,仿佛是从乱葬场吹了一场风。那场风刮到人的身上,让人从心底里就感到不舒服。 申珏沉默半响,“你现在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符九阴在淮伽山,现在是你最好的时机,接近他,杀了他。”薛问春说。 …… 薛问春告诉了申珏一个地名后就离开了,而申珏在海边坐了一会。他始终有些怀疑薛问春的用意,可仔细想,似乎又没有问题,符九阴刚刚跟解沉断开契约,受了伤,等他伤好,很有可能会去找薛问春。 薛问春不想死,所以来找了他,让他去杀了符九阴。 不过薛问春为什么会知道符九阴的下落? 翌日,申珏离开了玄寒之地,踏上了去淮伽山的路上。淮伽山在大陆的偏西南方向,那一块地方几乎都是山,山连山,而淮伽山是其中的最高耸的山。 飞船不会上山,所以申珏需要自己上山。因为不确定符九阴在哪,申珏只好用腿上山,一边找符九阴的踪迹,一边释放自己的气息,希望符九阴能主动找过来。 当他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一道白影一闪而过,申珏瞳孔微缩,立刻追了过去。追上去之后,他发现那是一只普通的白狐狸,连话都不会说那种。 被申珏捉住后,吱吱乱叫,挣扎得厉害。 “我问你,你看到一只九尾狐狸了吗?”申珏逼问道。可他问了好几遍,那只狐狸似乎都听不懂,申珏只好放弃,而后他又遇见好几只狐狸,红的,白的都有,他每只都捉了一遍,直至捉到第五只狐狸,那只狐狸才给了点反应。 它爪子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申珏眼睛一亮,“你见过?能不能带我去?” 可那只狐狸听到后面那句话,立刻不动,在申珏手上开始装死。四肢僵硬,舌头都掉了出来。 申珏:“……” 他咳了一声,“我是那只九尾狐的朋友,你带我过去,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当然,我会给你报酬。我能教你一道法术,或者你想要钱财也可以。” 申珏以为这只狐狸会选法术,没想到它选了钱,还示意申珏把钱袋子挂在它脖子上,才肯给申珏带路。 它只给申珏带了一段路,就死活不肯走了,似乎前面十分危险,它给申珏指了指路,就立刻转身开溜。 申珏看它跟逃命似的,也不好意思再捉回来了。 申珏独身往前走了一段,果然闻到符九阴的气息。 他居然真在这里。 申珏一边释放自己气息,一边往前走,可符九阴一直没有出现,倒是他越往前走,看到的狐狸越多,这些狐狸并不像之前那几只狐狸一样看到他就跑,甚至还懒洋洋地躺在地上、石头上,光明正大地打量着申珏。 这是狐山吗?怎么那么多狐狸? 突然,申珏听到了一道娇媚的女声。 “你是来找谁的?” 申珏寻声望去,发现是一只红毛狐狸发出来的声音。那只狐狸见申珏看了过来,又开了口,“我们这里可不欢迎外人。” “抱歉,但我有要找的人,所以不得不擅闯此地,请问,你有见过一只九尾狐狸吗?”申珏问。 红毛狐狸听到这句话,坐了起来,“你是来找九阴大人的,你是九阴大人的什么人?”它突然凑到了申珏身旁,鼻尖使劲地嗅了嗅,“你身上有九阴大人的味道,你是九阴大人的配偶吗?” 这一句话让周围的狐狸全部惊得坐了起来,随后申珏被一群狐狸包围了,那些狐狸对着申珏闻上闻下,甚至还有大胆的,直接爬上了申珏的肩膀,把脑袋在申珏的脖颈间拱来拱去,拱了后,觉得申珏头上的帷帽碍事,还想用爪子扒拉开。 申珏只能勉强护住头上的帷帽,他从没被那么多只狐狸围住过,而从这些狐狸的声音和体型来判断,这些狐狸似乎都是母狐狸。 “你们……你们还是先下来吧。” 此时他腿上都挂了几只狐狸。 申珏想扯下去,但一碰到它们,那些狐狸就立刻发出女子的尖叫声,让他不得不又停下手。 而突然,他身上和周围的那群狐狸迅速往他身后跑去,不过短短一瞬,全部消失在了原地。申珏顿了一下,就转过头。 他看到了符九阴。 符九阴此时还是原形,它蹲坐在上方的一块大石头上,身后的九条尾巴乱舞,而方才还围着申珏的那群狐狸全部围在石头下,谄媚地看着符九阴。 “九阴大人,您出来了?” “九阴大人,您饿了吗?” …… 符九阴没理会那些狐狸,他看到申珏转过头时,眯了眯狐狸眼,声音十分冷漠,“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你。”申珏轻声说,“你伤好了吗?” 回答他话的是一声轻嗤声。 “我好得很,不用你担心,你还是回你的天水宗吧。” 符九阴说完,转身就要走。申珏往前踏了一步,连忙说:“我已经决定不回天水宗了,符九阴,我是来找你的。你能不能让我看下你的伤?” 这话说出来后,符九阴却久久没有反应。 申珏暗暗皱了下眉,还要说什么,旁边突然插入了一句。 “好浪漫,真是话本里所写的千里追夫吗?”最早开口的狐狸突然伸出爪子捧住了自己的脸,“九阴大人的配偶好痴情,真令人羡慕。” 旁边一群狐狸立刻配合。 “是啊!” “对啊!” “好羡慕!” 申珏眉心忍不住跳了跳,而此时,符九阴转过身一声冷哼,让那群狐狸全部闭上了嘴。 “滚开!”符九阴有些暴躁地说。 那些狐狸立刻如鸟兽散,迅速消失在原地。 狐狸群离开后,符九阴变成了人形,他向申珏走过来的时候,申珏一直在打量符九阴。 他本以为符九阴断开契约,怎么都会受个重伤,可此时,对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你真的来找我的?”符九阴走到了申珏的跟前,他一走近,申珏头上的帷帽就突然被一阵风吹走了。 符九阴的眼神带着几分危险,仿佛申珏问题没答好,他就会把申珏的脖子咬断。 申珏瞥了眼被吹走的帷帽,点了下头。 符九阴又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申珏犹豫了下,才吐出几个字,“找你双修。” …… 因为这一句话,申珏被留了下来。 符九阴把申珏带到了一个山洞前,申珏还没进去,就被熏得连退几步。他忍不住捂住了鼻子,脸色难看地看着符九阴,“你多久没打扫了?” 符九阴那张美丽妖异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为什么要打扫?住不了,就再换一个山洞,我想住就住哪?” 这厮跟解沉呆了五年,真是脾性不改,如今离开天水宗,就彻底回到了原来在禁地的状态。 申珏有些疲惫地揉了下眉心,见符九阴还要拖他进去,脸色更臭了,“你先别碰我,你去洗个澡,我把这个山洞打扫一下。” “你嫌弃我?我天天都洗澡!”符九阴炸毛了,连兽牙都冒了出来。 申珏冷漠而强硬地推开他,“那就再去洗一个,我先把你的住处打扫一下,这样子,根本没法住人。”顿了一下,“狐狸也不行。” 符九阴最后还是被申珏赶去洗澡了,而申珏在外面做了很长的心里 准备,又封闭了自己的嗅觉,才走进去。 可是进去后,还是被惊住了,到处都是动物的尸骨,大部分都只被咬了一口,就被扔在那里,看尸体,似乎都是这几日死的。 这不是捕猎,而是单纯的虐杀。 申珏抿住了唇,才开始收拾。他把那些动物尸骨全部弄出去埋了,就引来地下的水把整个山洞冲刷了十来遍,才勉强洗掉里面的血腥味。 等符九阴回来的时候,申珏已经打扫完了,不过他不想住在里面,虽然气味已经没有了,可是走进去,还是会让他觉得恶心。 “符九阴,你跟我下山吧。”申珏皱着眉,“我不想住在这里。” 符九阴刚沐浴完,此时头发都是湿的,他懒得用法术把长发弄干,脸上还有点晶莹的水珠。刚沐浴完的他皮肤好得出奇,白里透红不说,绒毛几乎都看不到,嫩得像个少年。 亏得是血统好,如果没有这独天得厚的血统,长不出这张漂亮脸蛋,这只狐狸怕是连饲主都找不到,更不可能无数人想得到他了。 “我不想跟人住在一起,住山上挺好的,自由自在。”符九阴冷哼了一声。 申珏沉默一瞬,“那你那个可以变成屋子的法宝呢?” 符九阴眯了眯眼睛,此时的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就要住山洞。” “那你住山洞了,我走了。”申珏彻底冷下脸,他往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符九阴。 符九阴还在原地看着他,眼睛直勾勾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开始骗身骗心。 晚安~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41) 他就站在那里, 不出声, 也不动, 就看着申珏,仿佛申珏走了也无所谓。 申珏沉默一瞬, 抬腿走了回去, “起码不住这个山洞。” 符九阴这回同意了,他倨傲地点了下下巴,就转身往前走。申珏见状,轻轻吐了一口气,才跟了上去。 符九阴找了一处比刚才更大的山洞,这个山洞似乎原本有主的, 只是他们一过来,那主人不知去了何处,久久都没有出现。这个山洞的主人比符九阴可就爱洁多了, 里面的一些小物件都摆得整整齐齐的,申珏在里面看到了类似小孩玩的毛线玩具、铜锣鼓等。 这些小玩具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 申珏把铜锣鼓拿起来摇了摇,站在山洞口的符九阴眼睛一下子看了过来。 申珏注意到了, 又摇了摇, 发现符九阴眼珠子居然会随着铜锣鼓上的珠子转,不由勾了下唇。 符九阴瞥见申珏的笑后, 神色僵了一下,随后大步地走了过来,伸手把申珏拉了起来, 曼声道:“这些破玩意看那么认真做什么?你不是说找我双修?什么时候双修?” 说这话,一双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申珏看,从龙角往下看,一直看到腰身时,他准备伸手,不过还没碰到,申珏已经避开了。 “急什么,天都没黑。”比起符九阴的热情,申珏实在有些冷漠,不过说完这句话后,他又拿着毛线球在符九阴面前晃了晃,“喜欢吗?” 符九阴瞥了一眼,秀眉一皱,“我怎么会喜欢这东西?” 话落,他就看到申珏把毛线球丢了出去。 符九阴:“???” 申珏:“……” 虽然是犬科,但果然不会像狗一样捡东西。 申珏对上符九阴疑惑的眼神,尴尬地咳了两声,“你不喜欢就丢了吧。” 他后面又把毛线球捡了回来,因为不确定山洞的主人还会不会回来,但很大几率是不敢回了。申珏把原主人的东西装好放在了山洞外几丈远的地方,符九阴站在山洞口那里,眯着眼睛看申珏忙东忙西,眼里隐隐透着不悦,但也什么都没说。 直到夜色降临,他才迅速出手,把申珏往洞里拖。 被申珏整理过的山洞完全焕然一新,石床还铺上了干净的褥子。符九阴把人拖到了床上,就想去牵申珏的手,但申珏躲了一下。 “符九阴,我今天有点累,爬山爬了很久,又整理了山洞,能不能先让我睡一觉?” 符九阴当没听见,这次把人抱住了,可还没等他进行下一步,他的脸被一双略显凉意的手捧住了。 申珏眉眼间透着几分疲色,语气跟平日比,算得上十分温和。 “符九阴,你听话好不好?让我先睡一会。” 话落,捧着脸颊的手变成了搂脖子,申珏把脸靠在了符九阴的肩膀上,还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又轻声说:“你变成原形,让我靠一会,这山洞里有点冷。” 符九阴半天没说话,而当他发现申珏的眼睛已经闭上的时候,眼神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往下躺去,默默变成了原形。 一到冬天,符九阴就会发冬毛,又长又厚的冬毛睡起来软绵绵的,申珏其实没那么想睡,但枕上去后,睡意一下子就来了。 睡着的人总是没那么规矩,申珏睡着睡着,不仅把头枕在符九阴的身上,还捉了两条狐狸尾巴抱在了怀里。 等他再睡醒,外面已经彻底黑了,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申珏看了下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两条狐狸尾巴,默默地松开了。他刚坐起来,旁边的九尾狐就睁开了一只眼。 “醒了?”符九阴的声音很低。 “嗯。”申珏轻声应道,顿了一下,伸手揉了揉九尾狐被自己刚刚枕过的肚子,“重吗?” 刚揉了两把,符九阴就翻了过身,把申珏的手给压住了。 他似乎不大喜欢别人揉他肚子,身后的尾巴有些不悦地甩了甩。 申珏也不把手抽了回来,默默地用对方的狐狸肚子给他暖手。符九阴压了一会,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吃亏,随后立刻变成了人形,狐狸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现在给你摸,想摸多久都可以。” 申珏眼露嫌弃地把手收了回来,随后从自己的储物戒翻出了夜明珠。他把好几颗夜明珠放在不同角落,让山洞看起来亮堂一点。 符九阴侧身躺在石床上,懒洋洋地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申珏放夜明珠,对于申珏这种行为,他觉得有些多事,没有夜明珠他也看得清。 待申珏回到床上,他把人扯近了些。 符九阴那张脸妖异美丽到过度的地步,所以攻击性十足,此下夜明珠光线柔和,照得他那张脸都变得柔和许多,“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这厮白天到晚上都在想双修这回事。 申珏从袖子里摸出一段鲛绡,盖在了符九阴的眼睛上。符九阴立刻想扯下来,但申珏摁住了他的手,“别动,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扯开了符九阴的手,用鲛绡把符九阴的眼睛绑住了,再用手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耳朵,“这段时间,你有跟其他人双修吗?” 符九阴眉头皱了一下,“没有。” “那些母狐狸怎么回事?” 符九阴听到这话,神色更加不耐,“你要是不双修,就走吧。” “符九阴。”申珏语气重了几分,手再一次捧住了对方的脸,“我跟你说过的,我有洁癖,你要是跟别人双修,我就不要你了。” 他故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话,如今符九阴跟解沉决裂,是因为解沉伤了符九阴的心。符九阴其实跟着解沉这几年,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为解沉累死累活,还失去了自由。 原来的符九阴在禁地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后面去了天水宗,左一条规矩,右一条规矩,他若是不从,那些人就会去找解沉,为了解沉,他又要妥协。 所以符九阴决裂后,离开天水宗,来到淮伽山,做的事情比在禁地里还更加过分了。他原来可没有虐杀其他动物的习惯,可这短短一个多月,他不知道虐杀了多少动物。 这是一种报复,符九阴想用这种报复来证明自己过得比以前好很多。但无论怎么证明,符九阴都会觉得解沉背叛了他,抛弃了他,所以申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驯服一只被抛弃过的狐狸很难,但总比驯服已经认主的狐狸好。 他要让符九阴潜移默化地接受他的驯服。 符九阴听到申珏的这句话,居然直接把眼睛上的鲛绡扯了下来,眼底一片幽暗,“小臭龙,你还跟解沉亲嘴了,凭什么要求我不跟别人接近?” 申珏很平静地反问:“我主动的吗?” 符九阴顿了一下,“不是。” 申珏又问:“我打他了吗?” 符九阴眼底幽暗褪了一半,“打了。” “那我亲你是不是我主动?”申珏道。 符九阴不说话了,申珏见状,把鲛绡拿了回来重新绑住了符九阴的眼睛,“所以我的要求过分吗?一点都不过分。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符九阴眉头又拧了起来,“我拿来诱猎物的,免得我一出现,那些猎物就跑光光了。” …… 符九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可申珏来了之后,他的确变得舒服多了,每日有人给他梳毛,摸耳朵,至于双修,嗯……明显比之前热情一些。原来每次只肯来一回,现在可以两回了,当然比起识海双修,他还是更想试一试身体双修,只可惜申珏怎么都不同意。 想到这里,符九阴想翻个身,可睡在他肚子上的人丝毫没有要醒的症状,他狐狸耳朵动了动,最后还是也跟着闭上了眼。 符九阴的伤并没有完全养好,不过申珏来了之后,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一好,他便准备去报仇了。 薛问春害他去那个鬼地方呆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放过对方。 “我要去趟黯魂门,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符九阴对申珏说。 申珏眼神微微一变,可抬起头时,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你去黯魂门做什么?” “杀人。”符九阴答得干脆,见申珏看着他,微微弯下腰,蓦然一笑,“怎么?舍不得我?如果你愿意跟我身体双修,我可以考虑带你一起去。” 申珏伸手推开了符九阴凑得过近的脸,略冷淡地说:“你去吧,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就跟你身体双修。” 符九阴只是日常口头戏谑对方,没想到申珏还真松了口,他微微一怔,随后狐疑地看着对方,“真的,假的?” “真的。”申珏虽然声音很轻,可语气很慎重。 符九阴闻言,狐狸眼忍不住弯了弯,“那你等着我回来。” …… “若靠你一己之力恐怕没那么容易杀了符九阴,但你可以试着把符九阴的天劫提前招来。”薛问春轻声说。 “怎么做?” “只要让他杀了解沉就可以了,先叛主,后弑主,此必将引来天劫,不过此劫对于符九阴来说,还不够厉害。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很高了,若你能让他的修为再高一层,成仙的天劫也会下来,若是两劫同时,符九阴不死也要被打回原形,到时候你杀了他,易如反掌。” …… 要驯服一只野性未褪的狐狸,那就千方百计给它设下一个陷阱,看它进入陷阱里,看它在陷阱里痛苦挣扎,看它四肢血迹斑斑,再把它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突然兴奋!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42)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觉得剧情有些不太好,所以把这张大改了下,球球大家刷新一下再看一遍。 符九阴离开后, 申珏给解沉寄了一封信, 他特意去了最近的城镇, 花了高价钱寄出了一封灵信。 这封信有了地址和名字,就一定会飞到那个人身边, 直到那个人打开看完, 就会在原地消失。 解沉比申珏想象得要到得早,他出现的时候,神色有几分憔悴,像是连夜赶路导致。申珏在淮伽山附近小镇的一家茶楼等他,见到他出现在茶楼门口,还未站起来, 解沉已经走了过来。 如今天气寒冷,茶楼客人稀少,不过只有四五个, 解沉扫过两三人一桌的,很快就看到了申珏。 “你找我?”解沉声音很低, 目光看着戴着帷帽的申珏。 申珏示意解沉坐,“要不要喝点茶?这里的茶还行。” 解沉缓慢地摇了下头, “不了, 我不想喝茶。”顿了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申珏的指腹在温热的茶杯上蹭了蹭, 半响,才道:“解沉,我想跟江云迹断开契约。” 解沉听到此话, 明显一惊,“为何?” 申珏垂下眼,慢条斯理道:“你应该知道我到天水宗是为了什么事,我算不上称职的契约妖兽,再这样下去只会耽误江云迹。”说道此处,他顿了一下,慢慢伸手拉住了解沉放在桌子上的手,“解沉,你能帮我吗?” 解沉被那只有些凉的手一碰,手指不免动了一下。他看着申珏,眼神里的疲倦渐渐转为其他,虽然他看不清申珏的脸,但他知道对方此时是看着他的。 那双如冰雪一般的眼眸正看着他。 解沉把手抽了回来,声音有些生硬,“你要我怎么帮你?” 上次在后山瀑布后,他闭关反思了自己,他实在不该在申珏拒绝的情况下强行轻薄人家,此非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所为,所以收到信后,他曾告诫自己数次,此次见面定要发乎情,止乎礼,不得有逾越之为。 “如今江云迹听他师尊的话正在闭关,我不欲前去打扰,所以想直接断开契约,断开契约必定引来天雷,符九阴上次尚且被打回原形,不知道我会怎么样?”申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低落许多,“你知道的,我并非真正的龙,你可知道我化龙都是因为吃了大量的潜龙珠的缘故?若天雷下来,我会被打回原形,也可能会发现更糟糕的状态,极有可能无法自保,甚至我希望你在我身边护着我。” 他说完又看了解沉一眼,补上了一句,“若不行,就算了,我自己抗也能抗过去,今日之事打扰了。” 说着就起身欲走,在经过解沉身旁的时候,手臂被抓住。 “我帮你。”解沉低声说,“我说过的,你要什么,我都给,君子一言九鼎,我不会食言的。” …… 可能有一段时间要变成了原形,自然要找了一个有水源又清净的地方。申珏把这件事交给了解沉去办,他整日只负责跟在解沉身旁便是。 解沉在这一块找了个遍,最后寻到了离淮伽山五十里外的一座山上。那山荒无人烟,杂草都长到了半人高,因为此山陡峭难爬,十几年前摔死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慢慢的,附近的百姓都不上去了,此山就彻底成了一座荒山。 那山上有瀑布,瀑布留下来,汇成了一片小湖,湖水清澈,还能见到里面的鱼,都是些小鱼,不足一人手指长,申珏一下水,那些鱼就凑了过来,胆大的,还会主动碰申珏的手。 “这些鱼好像一点都不怕你。”解沉站在岸边,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几日,他几乎都没怎么笑,到了此刻,才笑了一下。 “我的气息对普通的鱼有吸引力,它们未开智,所以会被吸引过来。”申珏施了个小法术,把那些鱼轻轻赶到了一旁,做完这个,他才抬起头看向解沉,“我要开始了。” 解沉闻言,表情严肃了许多。 当初符九阴断开契约的时候,是生生挨了天雷,但这次申珏断契约,解沉为他撑了结界,但即使这样,申珏还是被劈回了原形,在水里好久都动不了。 “申珏,你还好吗?”解沉见天雷停了,立刻跳进了水里,迅速游到了申珏的身旁。申珏的龙尾都被劈焦了一大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摇了摇头。 解沉忍不住抬手摸了下申珏的龙头,“真的还好吗?你要不要吃点潜龙珠?” 申珏又摇了摇头,摇头的时候,不免要蹭到解沉的手。解沉顿了一下,随后把手收了回来,但他很快就注意到申珏龙尾的伤。 他游到龙尾的位置,伸出手给申珏疗伤,天水宗的弟子都会一些基本的治疗术,解沉虽不主修这个,但也略懂一二,可天雷劈出的伤口可没那么容易好。解沉后面去找了草药,碾碎了,涂在申珏的龙尾上。 涂了药,龙尾就不能入水,所以申珏不得不把龙尾放在岸上,剩下的身子沉在水里。解沉守在申珏旁边,伤口愈合会痒,他要防着申珏把伤口再度抓破。 青色的龙尾在阳光下实在美丽,鳞片反射出夺目的光芒,解沉看了一会,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此处的龙鳞倒是比耳后的要坚硬许多,想到耳后,解沉的脸不由红了红。 他飞快地收回手,正准备念一回清心诀,却看到申珏从水里游了出来。 “解沉,我伤口太痒了,能不敷药吗?” 没敷药还好,这一敷药,痒得不行。 申珏都有点想把那一块的皮肉都给揭下来了。 “敷了药才好得快。”解沉似乎看出申珏的烦躁,忍不住一笑,“这样吧,我帮你摸摸伤口旁边,分散点注意力,好让你没那么痒。” 申珏闻言,游近了些,“这样有用吗?” “我原来受伤就是这样做的,但我也不能保证,只是试试。”解沉说。 申珏想了下,才说:“那你试试吧。” 如此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摸龙尾了,解沉压下想翘起的唇角,指尖碰过伤口旁的青龙鳞片,他一边摸,一边认真观察龙尾的伤口,上次被劈焦后,那些龙鳞都脱落了,现在已经长出了一点,只是还不是青色,偏于肉粉色。 而突然,手里的龙尾抽了回去,解沉一愣,已经看到申珏钻进了水底,他以为对方发生了什么变故,立刻跳进了水里,跟了上去。 湖底不算深,只游了片刻,就看到了水底的申珏。解沉游到青龙旁,用手势示意对方上去,再不上去,这药就白敷了,待会还要重新再弄了一遍,这一忍又要两个时辰。 可申珏只是摇头,解沉皱了下眉,伸手抱住龙身,想把对方拖上去,可是刚抱住,怀里的青龙突然变成了半人半龙的模样。 浓密的长发扫过他的手背,乌眉下那双眼眸冷清清,可又带着几分妖族的妖异之美,耳后的青麟若隐若现,如被水洗过的绿宝石一样,让人挪不开眼。 申珏反抓住了解沉的手臂,传音给对方,“太痒了,我不要上去,就这样吧,我不要敷药了。” 这样的话,由对方说出来,只觉得一种撒娇,虽然对方语气里一点撒娇的痕迹都没有。解沉眨了下眼,也传音回去,“不行,只要敷药,伤口才能好得快,你不是让我帮忙照顾你吗?那你就要听我了。” 这话刚传完,解沉就看到怀里的人转身欲逃,他不由伸手把人扯了回来,见对方还挣扎,干脆完全抱住了。 离得太近,脸几乎都要贴上了。解沉盯着眼前的眼眸,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眼,又传音道:“跟我上去吧。” “好吧,那你先松开我,我自己上去。”申珏传音道。 解沉闻言乖乖松了手,但没想到他刚松手,申珏就逃了,毕竟是龙,在水里游的速度比他快得许多,解沉追了半天,心神一转,装成溺水的模样,没多久,那条逃跑的龙就回来了。 解沉偷瞄了一眼,没敢松懈,等对方游到眼前,才一把捉住。申珏眼睛瞬间瞪圆了,似乎有些生气,而解沉还没见过申珏这种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一笑,就呛了水,一呛水,就憋不住气,真溺水了。申珏本以为对方还在装,见解沉的脸色越来越红,才觉得不对劲,迅速拉着解沉往上游。 可往上游,需要时间,解沉的脸色已经从红转白了,申珏回头看了几眼,还是回过身给对方渡气。 身为龙,在水里自然能正常呼吸。 唇瓣相贴,解沉却迟迟不张开嘴,申珏拧了下眉,只能强行抵开对方的齿关,还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脸颊,强行渡气。他一边渡气,一边带着对方往上游。 刚游出水面,申珏就被反客为主了,解沉的眼神渐渐变得深幽,扣在申珏腰上的手加大了力气。 但很快,解沉就松开了申珏,他迅速转过身看向岸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他看清来人的时候,眼神不由一怔,“九……阴。” 符九阴身着黑衣红边锦袍,如墨长发被玉簪挽起,两缕长发垂于脸颊处,额心的火焰图案秾丽。不知他来了多久,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当解沉喊出他的名字,他轻轻笑了一声。 “别叫我九阴,没那么熟。”他轻声说,而后看了眼被解沉挡在身后的申珏,“小臭龙,这就是你说的等我回来?” 他好不容易找到薛问春那老贼,杀了对方,回来的时候一直在想那个身体双修。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小臭龙答应他了,要跟他身体双修,可他回到淮伽山,却没看到那条小臭龙,找了一大圈,才找到,结果看到这条小臭龙居然又跟解沉呆在一起。 这算什么? 符九阴就是觉得双修再有意思,也不喜欢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而且小臭龙跟谁卿卿我我不好,偏偏又是解沉。 他真的有些生气了。 符九阴抬起了手。 解沉熟悉符九阴出手的样子,见状立刻要施法抵抗,可他还未出手,背后就传来剧痛,疼痛和突变让他一怔,而符九阴的法术已经打了过来。 “抱歉。”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句。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43) —— “你要报复, 就冲我来,你要什么, 我都给。” —— 法术落到身上的时候, 解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吐了一大口血,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挡在了申珏的面前。 说出去的话,既然说出去了,就要做到。 符九阴打了两道法术后, 看都没有再看解沉和申珏, 直接转身离去了,他知道解沉的实力, 这两道法术要不了对方的命,这只是他对于那两人戏弄他的惩罚。 搁在平时的确要不了解沉的命,可解沉背后多了一道伤。伤加上硬生生挨了两道法术,解沉身体都稳不住, 直往水里沉。 血液顺着湖水弥漫开,如大片的枫叶落进了水里,血色的波光粼粼。 申珏看着解沉往水里沉去,慢慢往外游,可这时他的龙尾被一只手扯住了,他顿了下回过身。 解沉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似有解脱,似有怨恨,让人看不懂,他的唇角还有血液流出,只不过一流出,就被湖水冲散了。申珏抿了下唇,附身下去,硬生生把解沉的手扯开,再义无反顾地游开了。 解沉虽然先挨了他的攻击,但真正致命的是两道法术,法术让解沉沉入水底,最后溺水死亡,天道就把这笔债算在符九阴的头上。 申珏游上了岸,就立刻前往淮伽山,天道清算需要时间,所以弑主的天雷并没有那么快,他现在要尽快找到符九阴。 他本是碰运气去了山洞那里,没想到符九阴真在那里。符九阴见到申珏就直接丢了一个火焰术,申珏虽勉强避开,但手背还是被伤到了。 “你来做什么?解沉替你挡了两道,你还要过来挨?”符九阴讥讽一笑,见申珏准备说话,提前打断了,“你该不会又要说你来找我双修吧?” 申珏沉默了一瞬,慢慢点了头。 符九阴狐狸眼忍不住一弯,朝申珏那边走去,他走到申珏的跟前时,轻轻一笑,“你原来不是很讨厌双修吗?现在怎么这么不要脸?求着我上你?” “符九阴,我答应过你,所以我想做到。”申珏看着面前的人,“若你不要,就算了。” “怎么不要?你都送上门了,不过……”符九阴微微低头,凑近了申珏的脸,狐狸眼眼底全是冰冷,“这次之后,你就对我完全没有了新鲜感,到时候你记得滚回天水宗了。” 话落,他直接把申珏抗了起来,背进了山洞。 …… 申珏转头看了下已经睡着的九尾狐,挣扎着从石床上爬了起来,他捡起外衣披在身上,就踉跄着往外走。 双修有互补,有从对方身上吸取修为,自然也有给对方送修为的法子,这种多用在道侣给对方疗伤的情况下,申珏暗中给符九阴渡了修为,但能不能引来成仙的天劫,他也不知道,毕竟偷偷渡过去的修为有限,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申珏走了很久才找到有水的地方,他把自己完全泡进了水里,一动不动,天色渐渐黑了。 突然,他听到上方的雷声。 申珏从水里抬起头,凝神看着上方的天相,虽然天色已黑,但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块明显的云团迅速飘到了淮伽山的上方。 天劫到了。 弑主的天雷足足有三十六道,而成仙的天雷则是九九八十一道,如果两劫一起,符九阴就要挨上一百一十七道天雷。 “轰隆”—— 雷终于劈了下来。 申珏见其方向是山洞的位置,不由有些紧张地咬紧了牙,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一直在数有多少道雷,数到三十六的时,他心都跳快了一些,如果还有三十七道…… “轰隆”—— 又是一道。 成了。 居然真的成了。 申珏从水里站了起来,可还没往前走两步,他就看到了一个人。 “玉倾。” 江云迹拿着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申珏脚步一顿,“江云迹,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找你的。”江云迹朝申珏这边走,“我在闭关的时候,突然发现契约断了,所以就来找了你,我本以为你死了,原来你只是跟我断开了契约。” 上方的天雷还在继续,后面的天雷远远比之前的快,几乎是一道接一道,中间没有任何空隙。 申珏现在没有什么时间跟江云迹说话,他要去找符九阴,“我晚点再跟你说,行吗?我现在还有点事。” 说着,申珏想绕过江云迹,速速离开,可江云迹却如鬼魅一般,迅速挡在了他的面前。 “玉倾,你又要去找解师兄吗?” “我没有去找解沉。”申珏皱起了眉,“江云迹,我现在真的有事。” 江云迹唇角的笑渐渐褪去,“你又要骗我吗?你每次都是找解沉,解沉闭关了,你也给他写信,叫他出来,却不给我写信?现在断开契约,我看你是早想断了,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解沉,解沉,解沉,你们所有人都只知道解沉,师尊也是,总是拿解沉提醒我,连你都是!” 说到最后一句,他目眦尽裂,猛地抽出剑向申珏劈去,同时黑色的魔气萦绕上江云迹的眉眼 魔气,居然是魔气,江云迹居然入魔了。 “江云迹,你做了什么?”申珏急忙避开。 江云迹不回答申珏的问题,只是一字一句地说:“薛长老说得对,对于不听话的妖兽,就要打到他们听话。我会让你知道的,我比解沉更厉害。” 话落,他又向申珏攻去。 薛长老?薛问春?江云迹居然跟薛问春有联系? 申珏的修为远在江云迹之上,可他怕伤到江远迹,只是避让,想找机会溜走,可江云迹完全缠住了他,根本不给他机会,时间拖久了,申珏咬了下牙,只能出手了,可他一出手,江云迹直接往他法术上撞,申珏见状,立刻布了一道结界挡在了江云迹的面前。 此时上方的天雷停了。 江云迹看着眼前的结界,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也怕弑主吗?玉倾,你跟我回去,我就原谅你擅自跟我断开契约的事情。” 申珏抿了下唇,才说:“好。” 江云迹偏了下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申珏,似乎在判断申珏此话的真假,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向申珏走来。他刚走到申珏的面前,申珏就动了,迅速闪到了江云迹的身后,既然不能用法术对付对付,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他一记手刃,重重劈在江云迹的后颈处。 江云迹身体一晃,往后倒去,申珏伸手接住,见人已晕,把江云迹轻轻放在了地上,才迅速施法前往符九阴所在的山洞。 可当他到山洞前,却没有看到符九阴,只在山洞的地上看到了一地的血。 他用寻息术去寻找符九阴的气息,也毫无踪迹。 符九阴消失了。 “申珏。” 薛问春的声音。 申珏一顿,薛问春果然没死。之前符九阴回来,意味着薛问春已死,可薛问春此人城府极深,他明知道符九阴会去杀他,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他转过身,可眼前的人并非他想象的薛问春,而是江云迹。 虽是江云迹的脸,可神情完全是薛问春的样子。 “你……你是薛问春?”申珏拧起了眉,“江云迹呢?他被你杀了?” 薛问春会驱尸术,可以操控已死的人,之前在禁地的马有便是薛问春的傀儡。 眼前的人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杀他,他是心甘情愿把身体献给我了,这具身体天资尚可,但修为太低了。符九阴把我的心脏挖了出来,吃了我体内的本命,把我的肉身彻底毁了,我本想把符九阴的肉身抢过来借居,但没想到你动作挺快,让符九阴杀了解沉,让天劫提前了。”说到这里,他扯出一个不算笑的笑,“符九阴挨了这么多道天雷,估计也废了,我要他的肉身也没用了。” 他的眼神盯着申珏,看上去古怪而阴森。 “重新修炼太烦了,我不想重新修炼了,申珏,把你的修为借给我吧。” 话落,他袖中钻出一段红色的缎带。 是捆仙绳。 申珏立刻避开,同时施法变出无数的冰锥,向捆仙绳攻去。薛问春翘了下唇角,立刻飘到了申珏的眼前,申珏刚想施法,就听到了薛问春说。 “这可是江云迹的身体,他还没死,你杀了我,就是杀了他,必定会引来天劫。” 作者有话要说:  解沉:所以薛问春塞钱了吗?带资入组石锤。 渣作者:咳咳。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44) 申珏闻言, 几乎快把唇抿成了一条线,可他不想束手就擒, 他还要去找符九阴, 此境未破,证明符九阴还没死。 他要找到符九阴。 可虽然是江云迹的身体,薛问春运用起法术起来, 起码比江云迹自己厉害了十倍,申珏又无法还击,他想给对方下定身术,但薛问春身影鬼魅, 几乎定不住对方, 而那根捆仙绳还试图绑上他。 “放弃吧,申珏。”薛问春的声音随着风一起吹了过来, “其实你没必要那么挣扎,不是吗?我只是找你借点修为。” “滚。”申珏冷着脸出声。 他知道薛问春口里的借修为是什么意思,对方想用双修把他的修为彻底吸走,只是薛问春为何那么执着他?他们门中修为高的魔修想必不在少数, 薛问春却非要费大工夫来捉他。 薛问春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真不听话,你真是跟符九阴很像,算了,不陪你玩了。” 话落,申珏突然感到后面起了一阵微风,他心神一凛, 迅速往前闪去,可刚闪到前方,薛问春凭空出现在他的眼前,神色淡漠地看着他,指尖凝起一团黑雾,直攻向申珏的面部,而同时,那根捆仙绳迅速绑上了申珏的两只手。 “薛长老,你答应过我……”江云迹的声音突然响起,明明是一个身体,却发出两个人的声音。 薛问春淡漠地说:“知道,我不会杀他。” 申珏手被绑住,迅速往后退去,一边避开黑雾,一边立刻掐诀破开了手上的捆仙绳,如今薛问春在江云迹的体内,修为有限,捆仙绳也没之前厉害了。 薛问春看见这一幕,明显有些不悦,攻势更加猛烈,申珏无法还击,只能避让,可时间一长,吃亏的终究是申珏。 当申珏再次被捆仙绳绑住的时候,他还来得及掐诀,脖子已经被黑雾围住了,那些黑雾像丝线一样,迅速勒紧。 “别动,再动脖子就断了。”薛问春轻声说,同时迅速闪到了申珏的跟前,又抬手直接掐住了申珏的脖子,“乖,听话。” 申珏闭了闭眼,只能不动了。 薛问春见状,眼神才温和了一些,放在脖子的手变到了手腕上,“走吧。”他抓住了申珏的手腕,把人往山洞那个方向拖。 申珏发现薛问春是要进山洞的时候,明显一惊,“薛问春,你……” 薛问春看了申珏一眼,“嗯?” 申珏咬紧牙,又松开,“你要拿我修为,能不能换个地方?” “我看这里挺好的,还有被褥。”薛问春已经把申珏拖了进来,他看到了地上的血迹,长睫微垂,眼底有着几分不明情绪,随后他直接把申珏丢到了石床上。 做完这一步后,他并不急着去碰申珏,而是围着那趟血迹转了一圈,这时,江云迹的声音又响起了,“薛长老,你还在等什么?” “你急什么?”薛问春声音很冷淡,“我说了,我吸完修为,接下来随便你。” 石床上的申珏听到这话,只能偷偷凝气去解捆仙绳,可捆仙绳松了一点,他脖子上的黑雾迅速缠紧了些。 异动似乎被薛问春注意到了,他回头看了一下,随后指尖又凝起一团黑雾,这次的黑雾比之前还要大,那些黑雾迅速飞到申珏这边,把申珏的脚踝跟石床绑在了一起,这下手脚都无法动,脖子上也有黑雾,只要他稍微挣扎一下,绑在他身上的东西都会同时收紧。 薛问春盯着血迹看了好一会,才缓步走到申珏旁边,他目光先是扫过申珏的脸,随后放到了脚踝处。他伸出手摸上了申珏的脚踝,可隔着鞋子,他似乎觉得不舒服,皱了下眉,把申珏的靴子给脱了。 申珏这一身衣服都是鲛绡所做,连袜子都是,触之如水一般,摸上去,几乎感觉不到鲛绡的存在感,仿佛能直接碰到肌肤。 薛问春又把申珏的袜子脱了下来,见到露出来的一双玉白色的足时,眼里多了一分别的情绪,随后他抬眼看了眼申珏,发现申珏只是看着山洞的上方时,轻声道:“你在看什么?” “跟你有关系吗?”申珏的语气很冷漠,比薛问春听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冷漠,而别提江云迹了,他几乎没怎么听过申珏用这种语气说话,上一次申珏对他比较疏远,还是因为他买了灵果的那次。 “玉倾,你……你生气了?”江云迹语气突然有些惴惴不安,“你别生气,薛长老说了,只是借点修为,不会有什么事的,以后我们可以待在黯魂门。” 可江云迹的声音刚落,薛问春的声音又响起了,里面透着几分讥讽,“真是蠢,你以为你哄他几句,他就会听你的,我跟你说过了,不听话的妖兽就要打到他们听话为止。还有,你滚回去,别说话了。” 江云迹被训斥后,彻底安静了。 “申珏。”薛问春又开了口,“变成半人半龙的样子。” 申珏抿住唇,没理会,薛问春见状,俯下身,抬手捏住了申珏的下巴,眼神里透着冰冷,“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情况?申珏,我不是被你这张脸所迷的那些傻子,你最好听我的话,否则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生不如死? 指的是他前几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眼前的人压在案桌上的事情吗? 申珏身体不由有些发抖,那些哄笑声似乎又出现在他的耳边,那些人在笑,疯狂地笑,他身上的人也在笑,所有人都在笑,只有一个人没有笑,那个人还在哭。 那个人—— 是他自己。 人要经过多少苦难,才能得到解脱? 人要多努力,才能看到结果? 他都不知道,也算不出。他什么都做了,即使不愿意做的,也做了,他费尽心思,只为破境,可命运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相同的场景。 呵,也不算相同,起码现在周围只有一个江云迹在看着,他要感谢此处不是黯魂门。 思到此处,申珏忍不住笑了一声,“有什么比被你这种乱葬岗的腐尸碰更生不如死的事吗?” “玉倾……” “闭嘴!” 接连着说出来两句话,却是两个不同的声音。 薛问春呵斥了江云迹后,唇角也勾了一下,掐着申珏下巴的手渐渐用了力,“腐尸?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拿这句话来形容我。”他用的力气不小,下巴很快就被掐红了,随后又转为了青色。 可申珏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神重新看向了上方。 薛问春松开手,坐直了身体,“不愿意被我碰,那就先让我的黑雾尝尝滋味吧。” 话落,申珏手上的捆仙绳突然动了,它迅速把申珏的两只手拉到了头顶上方,而同时,绑住申珏脖子和脚踝的黑雾慢慢升到了半空,汇成了人形,没有脸,像影子一样。 黑雾变成了人形后,慢慢往下沉,最后压在了申珏的身上。 申珏眼神微变,可那黑雾动作没有停,变出了两只手不住地在申珏的脸上抚摸着,摸过的地方,申珏几乎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黑雾渐渐往下。 …… 申珏此时看上去实在有些狼狈,衣带早已散开,长发都不知何时散落了一榻,他偏着头,唇瓣早已被咬破了,血迹斑斑,如白梅沾血。 薛问春看着申珏还在忍,都有些诧异,他指尖微微一动,黑雾立刻停手,重新绑在了申珏的脖子和脚踝处。 他低头凑近申珏的脸,见到对方破损的唇瓣时,眼神暗了暗,随后他直接贴了上去。申珏长睫微抖,身体又开始轻颤,唇上的血迹被一点点舔去,当对方的舌头探进去的瞬间,他目光一变,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使出了十成的力,几乎一咬下去,就尝到了血腥味。 薛问春眼神骤变,迅速掐住了申珏的下颌,逼着申珏张嘴,可即使这样,薛问春的半条舌头都快被咬断。 申珏见薛问春半张嘴都是血,无声地笑了一下,他嘴里也都是血,不过不是他的,是薛问春的。 薛问春抽出丝帕捂住唇,眼神早已变得阴鸷。 申珏见薛问春怒了,无声地笑得更欢了,甚至眼里都是嘲讽。 薛问春给自己施了治疗术,但也过了好一阵子才能重新说话。 “还挺厉害,跟符九阴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厉害?” 申珏斜睨着明显在压制怒意的薛问春,眼里的嘲讽更重,“我乐意,我的身体由我自己说了算,而不是由你们这些人,你们可以逼我,但我也可以反抗。如果你不杀了我,我总会杀了你们。”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口的。 薛问春一时没说话,而过了一会,他直接扯掉了申珏身上的衣带,“我期待你杀我的那一天。” 申珏再次咬住了唇,可突然,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可他身上的人仿佛没有听见,还在跟他衣服作对。 声音越来越近了,申珏越过薛问春看到了突然出现在山洞口的人,他瞳孔微缩,随后他立刻动了,被绑在头顶上方的手微微弯曲,猛地往下,用手肘直接撞向薛问春的太阳穴,而山洞口站着的人也动了。 薛问春吃痛,可下一瞬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迅速飞下了床,可他速度没有来人快,本该刺向床上的剑迅速转向,薛问春虽往外避,但毕竟是在江云迹的身体里,手臂直接被划了一道。 他被攻击后,才终于看清了来者是谁,可看清的那瞬间,神情也是一惊。 “解沉?” 解沉浑身都是水,头发、衣服都是水,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英俊白皙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听到薛问春的声音,也没有反应,只是迅速地向薛问春攻去。 解沉跟江云迹没有所谓的契约关系,下起手完全不需要忌讳,若是之前,解沉根本不可能打过薛问春,但此时的薛问春在江云迹的体内,之前又被申珏消耗了大量的灵力。 薛问春忙着要对付解沉,申珏这边的黑雾和捆仙绳就有些绑不住了。 申珏迅速破开这些束缚,加入了解沉那边。解沉攻,申珏守,两人配合几乎□□无缝,薛问春开始不敌,眼神慢慢变了。 “他想走,今日必须杀了他。”申珏低声说。 旁边的解沉并没有回话,只是攻势更猛了。薛问春见状,凝起一大团黑雾,迅速向解沉扑去,那些黑雾一时之间遮挡了解沉的视线,而同时,薛问春向站在洞口处的申珏闪去。 申珏看着冲过来的薛问春,袖下的手渐渐握紧了。 他真的忍够了。 反正已经成了这样,天劫又有何惧? 申珏右手凝起一把冰剑,左手凝起结界,封住山洞,他直对着薛问春的眉心而去。 薛问春这个魔修,符九阴挖了他的心脏,吃了他的本命,毁了他的肉身,他都没死,好像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死,但世上哪有完美的东西,再完美都有破绽之处。 薛问春身上一定有致死的命脉,申珏现在只能赌一赌,他曾在一次事后看到薛问春身上那些如爬虫的符文争先恐后爬进眉心,再消失不见。 也许命脉就在眉心。 薛问春看到申珏冲过来,目光冷了冷,“申珏,你要知道这是江云迹的身体。” “所以呢?”申珏轻声回道。 他几个法术一起砸下去,让薛问春短时间完全没有还手之力,随后他的冰剑对着薛问春的眉心直接刺了下去。 可就在在申珏冰剑刚刺破皮肤的时候,他突然大力被推开了。 代替的是,解沉的剑刺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渣作者:你塞的钱只能活到这,去吃盒饭吧。 薛问春:……解沉是不是塞了钱让我死? 渣作者:不是哦,某位毛绒绒塞的,世上有人能拒绝毛绒绒吗?没有,所以你死了。 薛问春沉默良久,拿着盒饭走了。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45) 江云迹死了,临死前还喊了一声申珏的名字,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 可喊出名字后声音便断了。 解沉把剑抽了出来, 走到了还拿着冰剑的申珏面前。他的双眸盯着申珏,俊朗的脸上还有水珠,他不言不语,只是盯着。 申珏抿了下唇,解沉应该是死的, 可是现在…… “你没死?”他犹豫了下,才说。 解沉听到这句话,却很缓慢地摇了下头, 他伸手抓过申珏的左手放到了自己的胸膛处, “我已经死了。”手下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申珏看解沉的眼神明显一变,“你……” 解沉微微低下头,“大概是我体内的那个家伙缘故吧,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能从湖底出来,但我感觉到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之前说要我护你,所以我来了, 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申珏听到解沉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一瞬,才道:“抱歉。” “没关系。”解沉抬起眼, 勾了下唇,随后他抬手碰了下申珏的脸,只是指尖轻轻一碰,就收了回来,“你有苦衷,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说到这里,他回忆起在襄平的客栈,他本是出门去给符九阴买吃的,却意外看到了申珏和一个店小二站在一起。 店小二要提水送到房间里,申珏当时正好下楼梯,江云迹也在一旁。水桶很重,店小二提得吃力,申珏很自然地伸手帮了一把。 他想能把帮人的事情做得如此自然的人,怎么都不会是个心肠歹毒的人。 “愿君前路顺风,我就不送了。” 这是解沉说的最后一句话。 …… 申珏踏上了找符九阴的道路,可他找遍了整个淮伽山,都没有看到符九阴,连之前的那些狐狸都没有看到。他又去了其他山上,倒是见到了一两只,那几只狐狸似乎就是普通的狐狸,连话都听不懂的那种。 在山上找不到,只能去山下找,这附近有镇子,到了镇里,申珏意外听到了两个百姓的对话。 “前几天雷声滚滚,吓死人了,这附近山上的野狐狸全部跑了下来,我家的鸡被咬死了好几只,气得我把那狐狸的狐狸皮给扒了,卖了点钱,但损失还是很大啊。” “可不是,我家也遭了殃,但没捉到那该死的狐狸,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怎么那么多雷声,该不会是哪位仙人在渡劫?” “我们这里偏僻得很,都没有修仙宗门,哪有什么仙人哦。” 申珏听到这些话,忍不住上前拦着了他们,“抱歉,我想问问你们刚刚说这附近山上的狐狸都跑了下来?” 那两个百姓打量了下戴着帷帽的申珏,犹豫了下,才点了点头,“是啊。” “那些狐狸在哪?”申珏又问。 “这谁知道哦,你是不是要买狐狸皮啊?东市那里好多卖野狐狸皮的,活的狐狸也有,他们都捉了不少呢。”一人道。 申珏闻言,打听了东市的方向就迅速赶了过去。前几日那么多道天雷,把符九阴劈成什么样了,没人知道。申珏知道有些妖兽渡劫不成,可能会死,也有可能会变回未开智的样子。 当他匆匆赶到东市的时候,看到好几个商贩都在卖狐狸皮和活狐狸的,申珏每个摊位都走遍了,可是并没有发现符九阴的气息,他也仔细看过那些活狐狸了,不是符九阴,都是些未开智的普通狐狸。 而这时,突然来了一个大汉,那大汉随意走到了一个摊位面前,“给我一只狐狸。” 小贩麻溜地用绳子绑了一只狐狸递给了大汉,口里说 道:“刘大哥,你这又来买狐狸啊,前两天不才买了一只,这么快就吃完了啊?” “别提了,我那闺女非说那狐狸可爱,死活不让我吃,我这不只能又来买,真是的,这狐狸还能养吗?狐狸都是野性十足,你看我这手?就是被那臭狐狸咬的。”大汉把右手露给小贩看,一个很深的伤口,都看到里面的肉了,“气得我要死,狠狠打了那狐狸一顿,要不是我闺女死活拦着,我非打死那只狐狸不可,畜牲就是畜牲,我好心留着它那条命,还反咬我一口。” 申珏愣了一下,因为他居然在大汉的身上闻到了符九阴的气息。反应过来后,他立刻走上前,“兄台,你之前买了一只狐狸吗?我可以去看看吗?” 大汉闻言扭头看向申珏,两道浓眉皱在了一块,有些不耐地说:“凭什么给你看?别在这里讨没趣,走开点。” “我可以给你钱。”申珏把储物戒的钱袋子拿了出来,他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反正一把塞给了大汉,“这些钱都给你。” 大汉努了下嘴,把钱袋子打开看了一眼,又抬起眼打量了下申珏,“行吧,那你跟我来吧。” 大汉的家住在镇上的另一头,申珏跟着对方走了许久才走到那地方,大汉得了钱,中途又去买了一只烤鸡和一包点心。到了大汉的家后,大汉一边带着申珏往里面走,一边说:“我家就我和我闺女,我闺女小名叫秀秀。” 进去后,他先对着屋子喊了一声,“秀秀,爹回来了。” 屋里迅速传来了动静,申珏看到一个七八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屋里跑了出来,口里还喊着:“爹爹!”她跑到一半,看到申珏,脚步猛地一顿,“你是什么人?” “这是爹爹的朋友,来看看秀秀养的狐狸。”大汉连忙说,又晃了下手里提着的吃的,“看爹爹给你买什么了,快拿去吃。” “哇,爹爹太棒了。”小女孩连忙跑过来,接过大汉手里的东西,又看了下大汉另外一只手提着的狐狸,“这狐狸没我的小白可爱。” “是,秀秀的小白最可爱了。”大汉好不容易哄住了女儿,就带申珏去后院,可到了后院,他发现笼子是空的后,不由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喊小女儿,“秀秀,那狐狸去哪了?” “小白在屋子里啊。”秀秀脆生生答了一声,“外面太冷了,我把它带进来了。” “你这孩子,胡闹!它有没有伤到你!”大汉把手里的狐狸关在笼子里后,连忙转身去屋子,申珏跟了上去,一进堂屋,申珏还没有看到他们二人口中说的狐狸,大汉仔细检查了小女孩后,才拿起门旁的木棍,“那狐狸在哪呢?” 小女孩往桌子下面指了指。 大汉小心翼翼地撩开桌布,看到被绑在桌角处的狐狸时,松了口气,转过头对申珏说:“你要看的狐狸就在这,不过这家伙很凶,会咬人,你看的时候小心点。” 说着,他让开了位置。 申珏看到那只狐狸的第一眼,就认出那是符九阴。他见过符九阴的原形无数次,即使对方从九尾变成了一尾,体型变小,他也不会认错,更何况,他闻到了符九阴的气息。 桌子下的白狐狸实在看起来有些可怜,一身脏兮兮的毛,身上还有许多伤口,看得出是用东西抽出来的,像是藤条,伤口都是一条一条的。它的后脚上绑着一根麻绳,那麻绳将它和桌角绑在一起。 申珏慢慢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可对方见到他的时候,居然往里面缩了缩,一幅很怕他的样子。 “别怕,是我。”申珏轻声说,试探着伸出手去碰,可还没碰到,对方突然扑了过来,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掌。 大汉在旁边看到,立刻拿着棍 子冲上来,就要对着白狐狸的脑袋上打。 “别打。”申珏拦住了大汉,“别打他。” 大汉看申珏的眼神迅速变了,暴斥道:“你是不是有病?” 白狐狸还死死地咬着申珏的手不放,仿佛要从上面生生咬下一块肉来。申珏看了一眼,转头对大汉说:“你能把烤鸡撕个腿给我吗?” 大汉哼了一声,起身给申珏撕了个鸡腿,递给申珏的时候,忍不住说:“你真是比我闺女还疯啊。” 旁边的小女孩立刻说:“爹爹,我才不疯。” 申珏没说话,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拿着鸡腿在白狐狸的面前晃了晃,对方果然被吸引住了,等申珏把鸡腿凑到它嘴边的时候,它立刻松开了嘴,转头咬向了鸡腿,也不知道它饿了多久,几乎是狼吞虎咽,连骨头都给吞了。 “你这手要不要处理一下,比我这手上的伤口还深啊。”大汉在旁道。 申珏站起身,摇了下头,“没事。”他看了下旁边的小女孩,又看向大汉,“我想买走它,你开个价吧。” 小女孩一听到这句话,眨了下眼,随后就反应过来,立刻哭了起来,几乎是嚎啕大哭,“爹,我不要小白走,小白是我的!” 大汉无奈地摇了下头,对申珏道:“你看到吧,不是我不肯卖给你,你刚刚给我的银子,我都能把这只狐狸送给你,我反正不喜欢这只狐狸,但我闺女喜欢,死活要留着。” 申珏闻言,转身看向小女孩,他蹲下身,把被咬得血迹斑斑的手藏在身后,完好的手从储物戒拿出一颗夜明珠,“秀秀,叔叔拿这个跟你换好不好?小白他不适合被这样养着,这样养下去,他会死的。” 小女孩都很喜欢漂亮的东西,秀秀看到夜明珠,就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哭声虽停了,但没说话。申珏又拿了一颗鲛珠出来,这回他刚拿出来,秀秀就说:“这个好漂亮啊!” “是很漂亮,跟秀秀一样。”申珏把夜明珠和鲛珠递了过去,“秀秀,把小白送给我好吗?” 大汉见状,在旁劝道:“是啊,秀秀,这闪闪的珠子不比臭狐狸好多了,那狐狸之前咬了你爹,又咬了这位叔叔,下次要是又把隔壁的虎子咬了怎么办?那虎子可再也不找你玩咯。” 秀秀听到这句话,立刻就反驳:“那不行,不能咬虎子哥。”她对申珏眨了眨眼,伸出小手把夜明珠和鲛珠拿了起来,一边说,“那你要对小白好,不能像我爹一样天天想着吃了它。” “我会的。” …… 申珏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就把白狐狸从大汉家带了出来,大汉给申珏送了个笼子,说是怕申珏在路上被咬死,因为申珏不肯把白狐狸绑起来。 而给白狐狸松了绑后,申珏才发现白狐狸的后腿居然是跛的,上面还有被麻绳勒出的伤口,几乎都要看到里面的骨头了。 申珏没有回到山上,而是租下一个带院子的屋子,他简单打扫了屋子后,才走到了前院的笼子前。 白狐狸缩在笼子的一角,见到申珏过来,就龇了牙。 没了外人,申珏也不想再戴着帷帽,他看着笼子里的白狐狸,沉默了许久才说:“符九阴,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46) 可对于他的话,笼子里的白狐狸一点反应都没有。 申珏沉默了会, 抬手给这个院子设了结界, 才把笼子打开, 他打开笼子后,里面的白狐狸也没有动。申珏想了下,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就看到白狐狸飞快从笼子里钻了出来。 符九阴出了笼子,就想逃, 可是他在院子里团团转,就没能找到能出去的地方,拖着条跛腿, 还想爬院子里的树。 申珏看着他爬, 一边动手对着符九阴使了净身术,这道法术吓得符九阴直接从树下掉了下来,扭头对申珏嗷了一声。 狐狸的声音不大好听,即使是符九阴这种狐狸,这声音听起来,耳朵都觉得有些疼。 申珏没理符九阴, 有了结界,对方是插上了翅膀也爬不出去, 所以他放心出门去药店了。镇上的大夫是给人看病的,并不会给动物治病,好在申珏自己知道一点医术,只要抓了药, 回去给符九阴上上就可以了。 但上药这一关比申珏想象得要难得多。 符九阴的确出不去,但申珏一接近,那家伙就拖着跛腿到处乱爬,根本不让他接近,最后申珏没了办法,只能给符九阴下了一道定身术。 如今符九阴被天雷劈成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前程往事皆忘了,跟其他普通未开智的狐狸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他现在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吓得眼睛瞪圆了,本来竖着的耳朵还折了起来。 申珏走了过去,语气里有些无奈,“符九阴,是你太调皮了,我才给你下定身术的,上完药,我就放开你。”他说完,就低头给对方上药,上药的时候,些许是太疼了,符九阴一直在嗷嗷叫,叫得申珏耳朵疼。 他不由拧了拧眉,但还是仔细要给对方处理伤口,若是那条腿以后真跛了,符九阴以后变成人形也会是跛子。 上完药,又用纱布包扎了好几圈,绑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申珏才把符九阴身上的定身术解开,一解开,对方就“嗖”的一下跑了,不得不说,虽然是只跛狐狸,速度还真够快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凡人捉到了。 申珏检查过符九阴的身体,他的内丹还在,只是被毁得差不多,跟没有一样。现在的符九阴就是一只普通狐狸,要吃喝拉撒,还听不懂人话,申珏现在只能想办法照顾他。 符九阴害怕进屋,只愿意睡在院子里,申珏给符九阴准备了一个大水碗,让对方喝水,可是符九阴实在太调皮了,每次都会用爪子扒拉那个碗,那个碗就会被打翻,打翻后,水就倒在了地上,跟泥巴混在了一起,符九阴见状,又伸出舌头去舔。 申珏看见后,实在忍不下去,走过去抓住了符九阴的后颈,提了起来,“那水太脏了,别喝了,我给你倒新的。” 可对方听不懂。 现在申珏跟对方相处了几天,也知道一点该怎么对付符九阴了,抓住后颈肉,提起来,对方才不会挣扎,若是想抱起来,申珏的手怕会被符九阴咬穿。 因为符九阴太喜欢玩水,申珏把水碗换成了水盆,又把其固定在地上,让符九阴没法打翻。这样一来,才勉强解决了喝水问题。 符九阴吃只吃鸡肉,所以申珏每天都要出去给对方买鸡肉,因为不想让符九阴吃生肉,他特意每天都去酒楼买,让后厨少放点调料,去的次数多了,酒楼的店小二都记得他,到后面,每天提前给申珏备好,只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一句。 “客人,你天天买鸡肉,家里人很喜欢吃鸡吗?” “嗯,是很喜欢,只吃鸡。”申珏低声说,付钱拿了食盒转身离去。 但这货吃鸡肉吃多了,也开始嘴挑了,今日见到申珏提着食盒回来,凑过来嗅了嗅就转身走了 。申珏养了他快一个月了,虽然还是不能凑得太近,但符九阴现在已经没有一看到他就跑了,平时吃饭的时候,会对申珏稍微热情一点,会主动凑过来。 申珏把鸡肉装进符九阴的碗里,见对方还蜷着身体睡在树下,忍不住说:“你不饿吗?” 符九阴懒洋洋地掀开一只眼,又闭上,虽然是一张毛脸,但申珏还是看出对方透露出的嫌弃。 这家伙真是本性不改。 申珏拿着碗向符九阴那边走过去,哪知对方一听见声音就要逃,申珏迅速闪了过去,抓住了符九阴的后颈肉,把碗放到对方的嘴边,“听话,你要早点养好伤。” 可符九阴只敷衍地咬了一口,就不肯吃了,无论申珏再怎么把鸡肉放到他嘴边。 申珏见状,干脆松开了手,把碗往树下一放,不管了,直接回了屋,到了夜幕降临,申珏也没有出来,他听到了外面响起了两声狐狸叫声,只当没听见。 他不想惯着符九阴。 直到深夜,申珏才打开门,走了出去,却发现符九阴没睡在树下,而是睡在了之前的笼子里,把自己蜷成了一团,而被申珏放在树下的碗,里面的鸡肉被多咬了几口,可也只是多咬了几口。 申珏忍不住叹了口气,符九阴这厮即使沦落成这地步,还那么挑剔。 翌日清晨,申珏出门去了市集,买了一只被杀好去了毛的鸡,他提回来准备自己做。的时候,符九阴溜到了厨房门口,他不敢进来,只是在门口探头探脑,后面鸡肉的香味越来越浓,他还流了一地的口水。 这一次,符九阴把鸡肉吃完了,还用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申珏的手,似乎在问还有没有。 “没有了,明天给你做别的。”申珏轻声说,见眼前的白狐狸还盯着他的手,犹豫了下,慢慢伸手过去想摸摸对方的脑袋,只是刚凑过去,符九阴就龇了牙,喉咙里还发出低吼声。 申珏只好把手又收了回来。 第二天,申珏做的是鱼肉,第三天,他做的是牛肉…… 接下来的一个月,几乎没有重复过,即使是相同的食材,也能做出不同的味道。符九阴从一开始守在厨房门口,到后面变成了蹲坐在申珏的腿旁,有时候申珏煮得太久了,他会忍不住伸出爪子扒拉下申珏的裤脚,只是他控制不好力道,经常给申珏的腿上抓出一条又一条的血印子。 申珏经常被抓得轻吸一口气,可他低头看对方,符九阴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用狐狸眼直勾勾地就看着申珏,时不时舔了下嘴。 “算了。”申珏转过头,自己劝自己,“算了。” 这是申珏养狐后对自己说得最多的话。 养久了,难免有疏忽。有一天申珏疏忽忘了布结界,就出门买菜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符九阴已经不见了。 申珏立刻把手里的菜丢下,转身去找符九阴。他施出寻息术,去找符九阴的气息,但符九阴如今变成了一只普通狐狸,气息远没有之前强大,这里百姓繁多,气息很容易被掩住。 申珏几乎快把整个镇子翻了过来,才终于看到了符九阴。 符九阴躲在街角的一块烂桌子下面,而他的前面站着一群幼童,那些幼童把符九阴围了起来,手里都拿着石头。他们拿石头砸符九阴,嘻嘻地笑着,“真好玩,这白狗狗真蠢。” 石头把符九阴刚治好的腿又砸烂了,他去哪边,都躲不开那些石头,最后只能躲在桌子下,仓皇躲避。 申珏看着这一幕,连忙走上前,“你们不要砸了,这是我家的狐狸,你们要再砸,我就找你们爹娘了。” 孩子最怕听到找爹娘, 听到这句话,迅速如鸟兽散了。 等那群孩子跑走了,申珏才走到那块烂桌下前,他蹲了下来。 这桌子烂了一角,人很难进去,所以他只是蹲在桌子前,轻声喊:“符九阴,没事了,出来吧。” 他对符九阴伸出手。 而过了好长一会,他才看到躲在里面的白狐狸爬出来。 符九阴拿被砸出血的头轻轻蹭了下申珏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47) 养了符九阴两个多月, 申珏第一次能把对方抱在了怀里。 符九阴被一群小孩砸得一身伤, 现在被申珏抱在怀里后, 把还在流血的脑袋软绵绵搭在申珏的手臂上, 还时不时低低呜咽一声。 申珏把他抱回家, 好在上次的药还有剩,回到家后,他暂时也没办法去顾及还在地上的菜, 先把符九阴放下, 转身去屋子里拿药。 不知道符九阴是不是知道他在救他,这次他上药的时候,对方破天荒地没有挣扎, 只是痛得紧了,就可怜兮兮地嗷一声。 “活该。”申珏平静地说, “下次再跑, 我就不管你。” 符九阴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居然还回了一声嗷。申珏垂眸看着他那双过度明亮的狐狸眼, 唇角抿了抿, 不再说话。 符九阴伤的最重的还是之前后腿的伤,本来好得差不多了, 现在又被砸伤了, 申珏洒药粉的时候, 符九阴疼得扭头,一口咬住了申珏的手。 申珏倒吸一口凉气,没急着把手抽回来, 而是对着符九阴高声呵斥:“松嘴!” 符九阴张着嘴,眼珠子溜溜地转了转,随后慢慢松开了。即使这样,申珏的手还是被咬出了血,这厮牙口锋利得很。 申珏正准备拿条手帕随便擦下上面的血,符九阴却又凑近了,他看了申珏一眼,才试探着伸出舌头。 当粗糙的舌苔舔上来的时候,申珏忍不住皱了下眉,但还是忍住了推开那颗狐狸脑袋的冲动。 处理完符九阴的伤口后,申珏才把地上的菜捡起来去做饭,只不过一只手被咬伤了,他只能尽量单手做饭,所以这一顿饭做得特别久。 符九阴在外面被欺负后,现在乖了许多,老老实实地趴在厨房的门口。 申珏并不吃饭,所以他把做好的肉放到符九阴的碗里,就转身进了屋,准备沐浴,可他关上门,外面的符九阴突然叫了起来,叫声凄惨,仿佛有人在打他,申珏一听连忙打开门,发现符九阴不知道何时爬到他门口来了,他开门的时候,符九阴还在用爪子扒拉门。 申珏微愣,半响,他蹲下身,“你不想我关门?” 符九阴不会说话,只是叫了一声。 申珏那瞬间心突然跳快了些,“符九阴,你能听懂我说话吗?能听懂叫两声。” 可这话后,符九阴没有叫,只是偏了偏脑袋,看着他。 申珏虚无地笑了一声,站起身还忍不住摇了摇头,他怎么会觉得符九阴现在就能听懂他说话呢?只不过是会听懂一些语气罢了,大声代表凶,小声代表不凶。 他准备重新关上门,可一关上,符九阴就叫,连肉都不吃了,申珏没办法,只能开着门沐浴,好在还有一扇屏风可挡。 申珏现在身为龙,一泡水就有些控制不住时间,他将双手趴在浴桶边缘上,有些昏昏欲睡。他今日找符九阴找了一天,后面又一直站在厨房里做饭,实在有些累了。 可突然,他睁开了眼,一转头就对上一双狐狸眼。 符九阴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两只爪子扒着浴桶上方,一双眼睛好奇地看来看去,他似乎注意到了申珏浴桶里的龙尾,瞳孔明显变大了许多。 申珏皱了下眉,冷着声音,“符九阴,出去!” 眼前的这只白狐狸像是没听到,甚至后腿还蹬浴桶,身体一拱一拱往上爬,这动作实在危险,申珏立刻要出手阻拦,可符九阴半个身子已经爬了上来,然后重心不稳,倒插葱式摔进了浴桶里。 飞溅出的水花弄了申珏一脸,而让申珏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刚刚才上好了药,现在又白费了。 符九阴一掉进水里,惊吓过度,挣扎得厉害,而后,他突然看到了申珏,就迅速游了过来,整只狐狸往申珏身上爬,好不容易爬上去后,两只前爪紧紧地抓着申珏的肩膀,锋利的指甲几乎嵌进了皮肉里。 申珏见状,不得不彻底变成人形,单手抱着挂在身上的狐狸,一边从浴桶里出来。 泡澡没了,药也没了,申珏匆匆施了法术,把符九阴身上的毛弄干,就去药店了。幸好的是药店还未关门,等申珏回来给符九阴上好药,已经很晚了。 他没了泡澡的心情,用了一道净身术,就回屋睡觉了,可睡到半夜,又被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拱醒了。 申珏尚有些迷糊地睁开眼,就看到一团白色,他顿了顿,伸手摸了一把,果然是符九阴。 他居然从没关紧的窗户里爬了进来,现在爬到了申珏的床上,一个毛脑袋到处拱来拱去。申珏被他踩来踩去,有些烦,正想把对方推下去,可符九阴已经找到了一个好姿势。他把狐狸屁股挤进申珏的臂弯间,身子压在申珏的脖子上,脑袋睡在了申珏的枕头旁。 申珏眉心跳了跳,伸手推了符九阴一把,可他刚推两下,符九阴就呜咽了两声,听上去十分可怜。 如此一来,申珏有些下不了手,这只狐狸白日受了欺负,现在夜里不敢自己睡。申珏想了想,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这一觉申珏睡得并不好,符九阴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了个姿势,后面又睡到了他脑袋上,差得把他闷死。 一直到了天蒙蒙亮,符九阴才从床上跳下去,一瘸一拐地顺着原路回去了。 申珏闭着眼,给自己施了一道净身术,才终于能睡一会了。只是他不能睡太久,还要出门买菜,市集上只有清晨的肉比较新鲜。 …… 自从符九阴出逃,被砸伤后,连续几天都异常黏人,他每天都会半夜从窗户那里爬进来,申珏曾试过窗户关死,可关死的结局是符九阴一直挠门,指甲抓在门板上的声音,几乎是魔音灌耳,申珏没了法子,只能起身打开门。 申珏睡熟了,龙尾会不自觉地冒出来,而有一夜,他被异动惊醒,半直起身,就看到一只白狐狸抱着他的龙尾在那里舔,舔一舔,又用牙齿试着咬了一下。幸好是龙鳞还算坚硬,才没被直接咬破。 申珏迅速把龙尾收了起来,坐起来,抓住符九阴的后颈肉,把对方强行提了过来。 “别咬了,再咬,我就揍你了。” 符九阴回吼了一声,似乎对于申珏的阻拦,他还有些生气。申珏见状,干脆把这只白狐狸摁在了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摁在脖子处,另外一只手对着狐狸屁股打了一下。 被打了屁股的狐狸立刻挣扎了起来,申珏几乎都要摁不住他。 申珏拧了下眉,把腿上的狐狸抱了起来,伸出手重重弹了下对方的鼻头,“符九阴!” 这一弹终于让符九阴安静了下来。 申珏连续好几日都没有睡好,现在又被符九阴吵醒,十分疲倦,他干脆抱着对方躺了下去,而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枕着对方睡着了。 而后申珏发现抱着符九阴睡,对方才不会半夜动来动去,就每日入睡前,给符九阴施个净身术,换药,再抱上床。 十几日后,符九阴的腿好全了,申珏换的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他从储物戒里拿鲛珠准备去换钱,结果看到了他放在储物戒里的心头血。 这东西当初本是要换极灵丹的,但发现万物行的掌柜居然是薛问春后,他就没拿出来。 申珏听闻过这心头血可以增加修士寿命,好像对妖兽也有益处,具体什么益处,他就不清楚了。想 到这里,他出房门,把正在院子里爬树玩的符九阴抓了下来。 心头血珍贵,申珏怕倒在碗里,对方会弄洒了,所以他强行掐开了对方嘴巴,把血倒了进去。 符九阴刚喝完没什么反应,到了下午的时候,就开始昏昏欲睡,申珏怕他出事,便把符九阴抱上床榻,一直在旁守着,而到了半夜,符九阴的身后突然多出了四条尾巴。 这异样让申珏一愣,他还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尾巴,看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但他数了好几遍,符九阴的尾巴从一条变成了五条。 原来龙血对符九阴有用,申珏虽然无法再取一次心头血,但他可以取龙血,只是效果不敌心头血罢了。他后面的几个月里,每天都会从自己身上取血给符九阴喝,符九阴似乎对他的血挺感兴趣,只要申珏装了一碗放在他面前,他就会上前喝得干干净净。 养了几个月,符九阴的尾巴从五条变成了七条,而且他能幻形了。 符九阴幻形的那一天,申珏被吓了一跳,因为他醒来就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光着身体坐在他旁边。 “你是谁?”申珏刚说出这句话,就发现眼前的小男孩像极了原来的符九阴。眉心的火焰图案,那双细长漂亮的狐狸眼,挺拔的鼻子,红如秋海棠的唇,无一处不像符九阴。如果不是申珏知道符九阴没有儿子,都要以为眼前的小男孩是符九阴的儿子了。 申珏犹豫了下,才轻声说:“符九阴?” 小男孩闻言偏了下脑袋,狐狸眼轻轻眨了眨,“你是我的谁?” 声音清清楚楚,根本不像是刚幻形成功的妖兽。 这就是传说中的血统优势吗?即使符九阴被天雷劈成那个样子,但他还是能变回原来的样子,甚至有些东西都不用学。 可符九阴现在这个模样,让他如何下手? 符九阴还要多久才能长大? 正在申珏郁闷的时候,符九阴像是没了耐心,爬了过来,在申珏的腿上坐了下来,奶声奶气地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申珏看着眼前的精致小脸,想了下,才说:“我是你叔叔。” 符九阴眼睛眨了眨,不知是信了还没信,过了好一会,他伸出略显圆润的手臂抱住了申珏的脖子,“叔叔,我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在wb上说要五十章内完结掉这个副本,我可以的!【不 渣作者:被受打了屁股的攻,你是不是头一个? 狐狸:……你找死!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48) 因为那一句话, 申珏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肉是没有了, 都被符九阴白天吃完了, 好在的是还有点之前拿来炖肉的萝卜没有吃完。 他也不知道符九阴吃不吃萝卜, 反正煮了碗萝卜汤,装出来放到了桌子前。符九阴现在缩在他的被窝里,撅着个腚, 把被子供起个角, 不知道在被子里做什么。 “符九阴,过来吃东西。”申珏喊了一声。 符九阴听到了,却不肯下来, “叔叔,你端过来给我吃。” 申珏语气冷了许多, “你不下来, 我就把这碗汤倒了。” 这般威胁,符九阴才慢吞吞地下来, 他没穿衣服, 申珏这里也没有,他走过来这一路, 申珏看得直皱眉, 心想明日要先去给符九阴买衣服才行。 符九阴爬上凳子坐好, 看到是汤,两条小细眉皱了起来,随后又拿起筷子扒拉一些, 红唇一嘟,“怎么都没有肉?” “肉吃完了,明日给你买,快点吃,吃完睡觉。”申珏现在心情有些错杂,如果符九阴一直是这个状态,他该如何自处? 他本想借着符九阴落难,让符九阴对他产生感情,可现在符九阴变成了一个小孩。虽然他知道符九阴可不是什么小孩,都不知道是活了几千年了的老狐狸了,可对方现在人形的确是个五、六岁小孩的模样。 符九阴扭头看向申珏,目光从申珏的脖子上溜了一圈,还是扭回头把汤喝完了。他吃完就准备回床,但被申珏捉了回来,“等等,先把手洗了,再刷牙,洗脸。” 符九阴不愿意,挣扎来挣扎去,最后被摁坐在腿上,才勉强把牙刷了,洗了脸。折腾了一番,申珏也累了,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但符九阴又爬了过来,两只小手搂着他的脖子,鼻子凑来凑去,还一嗅一嗅的。 申珏拧了下眉,还未说话,就听到对方说:“叔叔,你好香啊,我能咬一口吗?” 话落,他还听到符九阴吞了一口口水的声音,十分响。 “不能。”申珏伸出手想把对方的脑袋推开,却没想到,符九阴又盯上了他的手,肥手紧紧抓住,还凑过去舔了一口。 “也好香,好想吃。”符九阴的眼睛变成了绿色,随后,尾巴和耳朵都冒了出来。他用力抓住申珏想抽回去的手,耳朵还一动一动的,“叔叔,给我吃吧,我想吃,我好饿啊。” 明明刚刚一个人喝了一大碗萝卜汤,现在却又说自己饿了。 申珏抿着唇,硬生生把手扯了回来,又把符九阴推到一旁,“你现在给我睡觉,不睡觉当心长不高,一辈子都是个矮墩墩的模样。” 眼前的狐狸却把眼睛一弯,又黏了上来,“那九阴就可以一辈子黏在叔叔怀里了,让叔叔抱了。” 申珏:“……” 这厮的厚脸皮实属天赋异禀。 最后申珏提出明天大早就给他买两只鸡,一只鸭,两斤牛肉,一斤猪肉,符九阴才勉强同意睡觉了,只是他睡还要抱着申珏的手臂睡,若是申珏手抽出来,他便立刻睁开眼,嗲着嗓子喊叔叔。 这个年龄的小孩声线的确比较甜,可申珏…… 烦,烦死人了。 申珏第一次烦得不想破镜了。 …… 翌日清晨,申珏悄悄起了床,符九阴睡回了原形,现在还没醒。他洗漱后,先去买了菜,而后去了成衣铺。 成衣铺的掌柜见到申珏,就迎了上来,“客官来得真早,想买什么啊?” “我想买几套五、六岁的小男孩能穿的衣服。”申珏犹豫了下,才道。应该是五、六岁吧 ,他估的。 掌柜的说:“客官给孩子买衣服啊?这年头孩子长得快,怎么没带过来试一下衣服?” 申珏立刻道:“不用试了,你帮我拿几套就可以了。” 符九阴没衣服穿,怎么能出门试衣服?一出门,怕是要被官差给捉起来,治一治破坏风气之罪。 虽然申珏让掌柜的直接给他拿几套,可那掌柜的实在热情,拿了好些套给申珏选,还一一介绍。申珏从来都不对衣服首饰这些东西讲究,更别提选小孩的衣服了,他皱着眉,直接点了最中间的一套,“就这套了。” “还有呢?”掌柜的问,“不是要买好几套吗?” “这套不同颜色的,全部给我拿一套吧。”申珏飞快地说,他待会还要回去做饭,没多少时间了。 掌柜的:“……” 半天,他挤出一抹笑,“您孩子真幸福,还好是男孩。” 申珏皱了下眉,为什么他觉得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但不管如何,他还是拿了七套不同颜色的衣服回去,掌柜的在他临走前还特意说了一句,“客官,若是您家娘子不喜欢,没穿过的可以拿回来换。” 没有娘子,便不存在不喜欢这个问题。 申珏提着一堆东西回去的时候,符九阴已经醒了,他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就立刻下了床,跑了出来,口里还喊着:“叔叔,肉!肉!肉!” 这也许养的不是狐狸,而是饕餮。 申珏看着向他跑来的小男孩,忍不住想道。 “先不急,先把衣服穿上。”申珏把买回来的菜放到厨房,就抓着符九阴回房穿衣,他把衣服一件件摊开在床上,民主地问对方,“你想先穿哪一套?” 从里衬到外裳,从发带到鞋子都是配套,七种颜色。 可符九阴一看那七套衣服就嘟了嘴,“一套都不想……”话未说话,他先对上了申珏的眼睛,随后那双狐狸眼眨了眨,肉肉的小手迅速指向红色的那套,“就这套吧。” “好。”申珏又问,“会自己穿衣吗?” 符九阴摇了摇头,申珏沉吟道:“那学着穿吧,我希望我在做好饭之后,能看到你已经把衣服穿好了。”他伸手碰了下符九阴长到及腰的墨发,“头发也要梳整齐,不许披着。” 符九阴想说什么,可申珏已经转身走了出去,等申珏做好饭,到主屋一看。 嗯…… 符九阴还在跟里衬做奋斗,还只套了一只袖子,半个肉胳膊露在外面。他看到申珏进来,还很开心地挥了挥手,“叔叔,看我!” 申珏叹了口气,只能上前帮符九阴穿衣,因为年纪小,所以他给符九阴扎了一个双丫髻。符九阴本就生得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年纪小更是难辨雌雄,如今再扎上个双丫髻,便彻头彻尾成了个小丫头,还是长得特别好看的小丫头。 “嗯,还行。”申珏让符九阴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就带对方去吃饭了。他把两只鸡和一只鸭都煮了,想着若是对方吃不完,还可以留到中午给对方热一热,但没想到,符九阴不仅吃完了,还差点把碗给啃了。 还是申珏把空碗给抢了回来,才避免此种事态的发生。 “叔叔,我饿!”符九阴苦着一张小脸对申珏说。 申珏有些无奈,“中午再给你做,现在先不吃了,再吃你肚子要撑破了。” 可符九阴摇头,“我肚子一点都不会撑破,不信,叔叔,你摸!”他抓着申珏的手往他的肚皮上放,申珏摸了两下,发现真的还是瘪的,不由愣了下神。 之前符九阴原形的时候都没有吃那么多 ,现在变成人形却吃那么多,这是为何? 申珏想了下,扣住了符九阴的手腕,“你别动,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他探出灵力,去对方的识海,因为曾识海双修过,符九阴的识海并不排斥申珏灵力的探入。 申珏在符九阴识海里看到对方的内丹,那颗内丹变小了许多,但已经从原先的焦黑色变成了金黄色,还疯狂地转着,似乎在吸收什么。 他想明白了,符九阴饿的原因是因为他现在吃的都是普通人吃的肉,这些肉能填饱原形的符九阴,可现在符九阴在飞速地成长,自然不能靠这些俗物就能填好肚子,他应该给符九阴去买灵果那些东西吃。 可这镇上没有修仙人士,附近也没有宗门,根本就没人卖这些东西。他需要带着符九阴离开这里,换一个大城镇待着了。 翌日,申珏就退了租,房东看到符九阴的时候,愣了一下,“这小丫头真好看,几岁了?”他说着,还弯腰对符九阴伸出了手,哪知道他一伸手,符九阴就张嘴咬了过去,若不是申珏拦住了,房东的手指都要被咬下来。 “抱歉,他认生,也不是丫头。”申珏把符九阴拉到自己身后。 房东惊恐未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才说:“这孩子养得不错,不错。” 符九阴听到这话,却探出头,对房东嘻嘻笑了一声,“可你的肉不怎么样。” “符九阴!”申珏呵斥了一声,“不许胡说八道。” 符九阴把脑袋缩了回去。 …… 离开镇子要走好长一段路,申珏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准备离开城镇再飞,可符九阴走了一段路,就苦着小脸说自己走不动了。申珏看了下对方的小短腿,犹豫了半响,还是把符九阴抱了起来。 一抱起来,对方就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还把脸贴了过来。 “叔叔真好。”符九阴黏黏糊糊地说。 申珏只当没听见,这两天符九阴说了很多这样的话。 他往前走,符九阴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处,发髻上的两根发带一甩一甩。路旁的铺子散发出食物的香味,符九阴闻着闻着,就忍不住扭头咬了申珏一口,咬下去后,他似乎意识到不应该咬,牙齿从咬变成了磨。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49) “符九阴!” 当申珏的呵斥声响起的时候, 符九阴迅速收回牙齿, 舔了两下,才抬起头,“叔叔, 不疼哦。” 申珏外出都会戴上帷帽,可符九阴发现自己看不到申珏的表情时,微微眯了下眼, 随后把自己的脑袋强行挤进了帷帽中, 变成两人几乎脸贴着脸的地步。 申珏拧起了眉, 头微微头仰了一点,“你做什么?” “叔叔,你为什么要戴着这个?”符九阴眼睛眨了眨,往上瞥去,“是因为这对角吗?” 他想伸手去碰,但申珏作势要松手, 把他给丢下去。 “符九阴, 你再胡闹,就自己下来走。”申珏语气有点凶,符九阴听了立刻缩回手,把脑袋也缩了回去, 重回了之前的姿势。 他软绵绵地趴在申珏的身上, 扭过头去看申珏的脖子,脖子上有一圈浅浅的牙印,那是他咬出来的。 …… 申珏出了镇, 走到无人的地方放下了符九阴,随后变成了龙形,前爪抓住符九阴的衣领,就作势要飞上天。 “等等,叔叔,我要骑你。”符九阴在龙爪下疯狂地扭着身体,“我不要被抓着上去。” 申珏是上个月发现自己可以飞上天的,因为他的龙角已经完全长出来了,这段时间他虽然养着符九阴,但并没有停止修炼和吃潜龙珠。 符九阴挣扎得太厉害了,申珏没了办法,只能松开他,叮嘱道:“那你待会抱紧点。” “嗯嗯。”符九阴连嗯了两声,立刻转身爬到了申珏的背上,他大胆地挪到了脖子处坐下,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了申珏的龙角,“飞吧,叔叔。” 申珏飞去了不远的一个大城,城外还有一个宗门,名为秋山宗,秋山宗虽不敌天水宗,但也还不错。他挑中那个城镇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秋山宗,秋山宗以种植灵草灵果最为厉害,到了那里,就能给符九阴多买点。 申珏进城后,先买了点吃的给符九阴填肚子,就去租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如今符九阴能变成人形,不能像之前一样只有一间寝居了,他租了一套两进两出的,院子里还有一棵桃树。 隔壁住的是一个书生,申珏抱着符九阴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生看到他们,愣了下,随后略显黄瘦的脸上挤出一个笑,“你们是刚搬过来的吧?远乡不如近邻,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姓黄。” 申珏对黄书生点点头,符九阴还趴在申珏的肩膀上,因为听见黄书生说话,眼神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被黄书生发现了。黄书生看清符九阴的脸时,嘴巴都张开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申珏已经抱着符九阴进门了。 “叔叔,我们以后就住这了吗?”符九阴小声地说。 “嗯。”申珏把符九阴放下来,指了下主屋旁边的屋子,“那间屋子是你的,你在院子里玩一会,我去打扫一下。” 申珏好不容易打扫完,出了屋子,却发现符九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树上去,而且好像还在跟谁说话。他走过去一听,发现是在跟隔壁的黄书生说话,确切说,是黄书生一直在说,符九阴在听。 “你今年多大了?可有上私塾?还是要早点开蒙才好……”黄书生话几乎没有停过,而符九阴则是趴在树上听,脚丫子还一晃一晃的,偶尔回一句,“哦?” “符九阴,下来。”申珏站在树下。 符九阴听到申珏的话,立刻在树上换了个姿势,随后居然直接跳了下来,若不是申珏伸手伸得快,这厮非砸地上不可。 申珏皱了眉,“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因为这样最快啊。”符九阴答完,似乎觉得申珏的表情不大对,眼珠子转了转,便伸出两只手捧住了申珏的脸, “叔叔,不要生气,我以后不这样了。” 申珏眉头皱得更紧,他把人放了下来,“我要出门一趟,你……” “我跟叔叔一起去!”符九阴答得很快。 申珏想了下,“你还在待在这里吧,我很快就回来,你若是无聊,跟隔壁的说说话也无所谓,但注意……”他将声音压低了许多,“别变成原形,大部分的人都是普通人,若是有人看到你的原形,会把你捉起来,知道吗?” 符九阴皱起了脸,“我想跟叔叔一起出去。” “不行,你待在这里。”申珏没再跟符九阴讨论这个问题,他从屋里拿了帷帽,给房子下了结界后,就出去了。 因为要去卖灵草灵果的店,他还不想带着符九阴过去,怕有修士看出符九阴的原形。如今符九阴只能算只小妖,申珏还不想在这里惹出什么事端。 …… 养狐狸的时候,尚且觉得还好,可养人形的符九阴,申珏才知道什么叫花钱如流水。符九阴果然要吃能增加灵力的灵草灵果才能填饱肚子,而申珏虽然现在手里头还有不少鲛珠,但要是一直不赚钱的话,总会坐吃山空,所以申珏去接了秋山宗贴在城门处的任务。 秋山宗弟子不算多,所以他们会把一些任务分给散修,奖励还算丰厚。申珏每隔七天会接一次,接的都是比较危险奖励比较多的任务,这种任务奖励里会有一种果子,叫多乐果。 多乐果比灵果增加的灵力更多,市面上基本很少见。申珏给符九阴吃了一次,符九阴就嘴馋上了那种味道。 两个月后,符九阴又长出了一条尾巴,现在已经是八尾了,速度之快令申珏都咋舌。而多长出了一尾,符九阴吃也吃得更多了,申珏不得不缩短自己接任务的间隔时间,但符九阴对此很不满,他想跟申珏一起去。 “为什么我不能跟叔叔一起去?我不想天天待在这个破屋子里,一点都不好玩。”符九阴板着小脸控诉申珏,“夜里还不可以跟叔叔一起睡,我好生气啊。” 申珏瞥他一眼,“可你不是每天晚上都过来了?” “可叔叔你每天都把我踢下床啊。”说到这,他揉了下自己的腚,“都要被踢肿了。” “等你什么时候长到我胸口处,我再带你一起出去接任务。”申珏说。 这一次任务,申珏去了两天,他走前给符九阴留了很多吃的,还叮嘱对方实在无聊可以爬到树上跟隔壁的黄书生说话,但不许变原形,也不许吓别人。可他没想到的是,符九阴早就能解开他的结界,偷偷出去玩了,再偷偷回来。这次申珏出去两天,不愿意带上符九阴,符九阴就生气了,解开结界出去玩了一天,到了天黑才回来,翌日也是一样。 他回来的时候,黄书生正好出门,见到符九阴,眼神亮了亮,“你怎么出来了?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家有糖水喝,糖水很好喝的。” …… 申珏交完任务,就连夜赶回了家,这次任务十分复杂,所以奖励也要多些,连多乐果都有三颗。 他如往常一样走到门口,打开门,却发现平日早就跑过来的符九阴没有出来。申珏不由一愣,原先无论他回得多晚,符九阴都会爬起来,冲到门口抱住他。 今日睡得特别熟吗? 申珏先进了自己的屋子,虽然说是他的屋子,但符九阴常常睡在这里。屋子里没人,申珏转身又去了旁边的屋子,被褥跟他走前的时候一模一样,根本就没人睡过。 符九阴不见了。 申 珏立刻施出寻息术,却发现符九阴的气息就在附近,这结果不由让他一愣,而正在此时,他突然听到隔壁房子传来一声男子的尖叫声。 申珏眼神瞬变,直接从相隔的院墙飞了过去,他刚落到隔壁黄书生的院子里,就看到主屋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红色的小小身影从里面跑了出来,那身影一路不停,朝着申珏这边立刻冲了过来,还用力地抱住了申珏的腿。 符九阴把脸埋在了申珏的衣服里,不像平时一样话多。 申珏长睫颤了颤,用力地抿住唇,他摸了摸符九阴不知何时散开的长发,轻声说:“符九阴,你先回家,我待会回来。” 符九阴不肯松手,申珏只好先把人抱了回去,再折返了黄书生的家。 等申珏回来已经是一刻钟后,他回屋的时候,符九阴还抱着腿缩在墙角。 长发散落,衣服凌乱,脸上和脖子上还有不明的痕迹,申珏后面打水给符九阴沐浴的时候,发现他那细细的手腕都被捏青了。 “对不起。”申珏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最大的蠢事,他明知道符九阴这张脸招摇,却放任对方一个人待在家里,他只想着有结界就足够安全了。他想多做任务,让符九阴快点长大,却没想到让坏人有了机会对符九阴下手。 其实他是觉得黄书生有些奇怪,可符九阴是什么人?在他的意识里,符九阴始终是当初的符九阴,哪怕对方变小了,依旧应该是符九阴去伤害别人,而不是别人去伤害他。 可现在申珏才真正意识到,符九阴会被别人伤害,是他没有保护好符九阴。 申珏跟符九阴道歉了数十遍,符九阴才小声地说:“叔叔,那个叔叔为什么要要亲我?他说是喜欢我才要亲我,可我不想,他就掐我,还脱我衣服。我记得叔叔说不让我打人,所以我只是躲,可他一直追着我,还脱裤子给我看……” “别说了。”申珏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拿了块布把水里的符九阴包起来,抱了出来,“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我向你保证。” 符九阴神情恹恹的,把头靠在申珏的肩膀上,“叔叔,我是实在忍不下去,才还手的,你不会怪我吧?” “你这次做得很对,我怎么会怪你?”申珏抱紧了些符九阴。 因为对方出了事,申珏今夜不放心符九阴自己睡了,他把符九阴抱回了自己的屋子,而他本想先去沐浴再回来,他出任务时还在泥地滚了几圈,虽然用了净身术,但还是觉得不干净,可他一走,符九阴就含着两泡泪看着他,仿佛被抛弃了一般。 申珏没了办法,只能把符九阴一起带去了浴房,他给符九阴准备了张小凳子,让对方在旁边坐着。 符九阴今夜比平时安静许多,不吵不闹,坐在凳子上只是托着腮看着申珏。 等申珏洗完了,他主动凑过来牵住申珏的手,跟着一起回屋。 在床上,申珏虽然很累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之前的事。他把黄书生给杀了,但对方是这样的常住人口,就这样失踪了,一定会引起附近的人怀疑,他明日需要变成对方的模样,假意出远门才行。 突然,符九阴凑近了些,他贴着申珏,微微抬起小脸,“叔叔。” “嗯?”申珏低头。 “叔叔,你以后去哪都要带上我,好不。 申珏沉默了一瞬,才答:“好。” 符九阴又说:“叔叔,你抱紧我。” 申珏照做了,符九阴把脸紧紧贴在他脖子处,像是溺水之人抱着仅有的浮木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符九阴才睡着,可中途还做了噩梦,他说的梦话把申珏吵醒了。当申珏听到他喃喃地喊 着“不……不要过来”的时候,眼神不由一黯。现在的符九阴无论是心智还是身体都还属于小孩,这事全是他的错。 …… 接下来的日子里,申珏去哪都带着符九阴,哪怕是去接任务。他本想给符九阴也戴上帷帽,可符九阴嫌闷,申珏只好偷偷把对方的脸变一变。 符九阴成日赖在申珏怀里,有一次,在路过已经结满蜘蛛网的黄书生房门时,他忍不住露出一抹笑,随后又收紧了些抱着申珏脖子的手,弱弱地说:“叔叔,那个叔叔还会回来吗?我怕。” 此话一出,当然得到了温声安慰,还被摸了头。 时间如梭,转眼他们在这个城镇里住了一年,符九阴的第九条尾巴终于长了出来,而他的人形也从五、六岁变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 少年的符九阴比小时候少了几分可爱,但添了几分魅惑,眼波婉转时,几乎能看到他最盛时的模样。 因为符九阴变化太大,申珏不得不又换了一个城镇住,去新的地方,申珏特意观察了下周围的街坊,才定下了房子。 左边住的是对孤儿寡母,儿子跟符九阴现在的年龄差不多,右边住的则是一个老婆婆,丈夫前年走了,儿女都在外地,所以现在是一个人住。 因为符九阴长大了,申珏也不再拘着对方,他有意把符九阴养成一个普通人,懂得礼义廉耻,不再像一只动物,但申珏自己也有问题,若非必须,他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的,符九阴跟着他,也渐渐有些不爱说话,只是一如既往爱黏着他。 申珏不想符九阴这样,而这时候他注意到隔壁住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名叫丁和远,因为家境贫寒,所以很小就跟着母亲出来做生意,每天大清早就会出来摆摊,看人总是会先笑着打招呼,申珏和符九阴刚搬过来,他就带着点吃的送了过来。 “你觉得那个丁和远怎么样?”申珏问符九阴,“你有时候可以跟对方聊聊,或者一起出去玩。” 符九阴懒洋洋地靠在申珏身上,“不怎么样,看起来像个傻大个。” “……”申珏道,“人家会帮母亲做事,是个孝子。” 符九阴闻言,微微直起身,转眸看向申珏,“我也可以帮叔叔做事,不如我今天就帮叔叔洗澡吧!” 申珏再一次语塞。 半响,他伸手推开符九阴一些,“这个倒不用了,我还不老,这个能自己做。” …… 因为申珏时不时在符九阴面前提起丁和远,这让符九阴有些生气,他主动找上了丁和远,想知道对方到底哪里优秀。 丁和远虽然看到符九阴的脸时愣住了,但反应过来,就很和善地笑了起来,“你就是住在隔壁的那个侄子吧?” “你知道我?”符九阴挑起眉。 丁和远点点头,“我听你叔叔提过,不过你叔叔看上去好年轻啊。” 符九阴闻言,狐狸眼不由眯了眯,“你见过我叔叔的脸?” 他可是知道申珏因为头上的龙角,在外面都是戴着帷帽的。 “上次我爬到树上打枣子的时候看到……”后面的话,丁和远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觉得符九阴的眼神实在有些吓人。 符九阴脸阴了下来,“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丁和远愣住了,好半天才说:“什么是不该看的?” “就是……”符九阴语塞了下,“我叔叔不一样的地方。” 丁和远认真回想了下,“没有吧,当时你叔叔听到声音转过头,还对我笑了一下,我没看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还笑了?!”符九阴听不下去了,转身杀回家了。 翌日,符九阴又来找了丁和远。 “喂,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人人都有颗爱美之心,尤其是丁和远这种少年,面对花容月貌的符九阴,他总是要多包涵一些,哪怕对方总是“喂喂喂”地称呼他。 “我平时会去帮我娘忙,帮她把这些豆腐卖出去。”丁和远说。 “卖完豆腐之后呢?”符九阴又问。 丁和远犹豫了下,慢慢摇了摇头。 符九阴哼了一声,在他看来,丁和远身上实在没有什么让他学的,为什么他要向丁和远学? 眼见符九阴又要走,丁和远咬了咬牙还是大着胆子喊着了对方。 “等等,我……” 符九阴回过头,“你什么?” 丁和远脸红了起来,“我有本小册子,你要不要看?” 十几岁的少年无聊时最容易想什么?显然易见,哪怕是丁和远这样的淳朴少年。他家境贫寒,同龄的人都定亲了,大他一两岁的甚至都娶了媳妇,生了娃,可他什么都没有,他娘有时候夜里会难受地哭,说对不起他,让他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丁和远当然会安慰自己的娘,可有时候也忍不住遐想,如果他有个媳妇,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而有一天,他去帮书斋的老板帮忙,对方给他结一日工钱的时候,还偷偷塞给他一个小册子,让他回家偷偷看。 那个小册子里画的东西对于丁和远来说,完全是一个新的世界,他惊讶,害羞,甚至还有一点点向往,可关于这个小册子,他谁都不敢告诉,直到碰上符九阴这个看起来是同龄的朋友。 其实他也想问问别人这个小册子里画的是不是对的,现在他终于有一个可以问的人。对于丁和远来说,好朋友就应该分享,他想和符九阴当好朋友。 符九阴听到小册子的时候,愣了一下,半响才说:“好啊。” 分享册子的时候,丁和远特意把门窗都关紧了,才十分宝贵地从衣柜最下面拿出这本小册子。 “我给你看,你可不许说出去。”丁和远慎重地强调。 “行。”符九阴不耐烦地说,“快点,别磨磨蹭蹭。” 丁和远得到对方的允诺,才把自己宝贵的小册子递了过去。当符九阴看的时候,丁和远忍不住一起看了起来,无论看多少遍,每次看,脸都会红起来。 符九阴一开始皱着眉,到后面变得若有所思,看完后,他挑着眼问对方,“这上面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喜欢。”丁和远答得很快,他怕符九阴走歪路,去外面欺负姑娘家,连忙强调了一句,“此事需要两情相悦才可以做。” “什么叫两情相悦?”符九阴又问。 这个问题倒是把丁和远难住了,他绞尽脑汁才答出一句,“应该是彼此离不开对方吧。” 符九阴收回眼神,慢慢把册子合上了,“谢谢你给我看这个,但我现在要回家吃饭了。” “没事,没事。”丁和远连忙把册子拿了起来,有些紧张地说,“但你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符九阴瞥了眼他紧张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好。” 回家之后,符九阴还在想小册子上的事情,连申珏跟他说话,他都没听清,等申珏不说了,他才意识到,连忙挤出一抹笑,“叔叔,你刚刚说什么?” 申珏垂着眼,“我刚刚问你,你跟丁和远相处得如何?” “还行吧。”符九阴听到是关于丁和远的问题,瞬间没了精神,那人实在没趣,就那本小册 子还算有点趣。 翌日,符九阴简单易容后,就上街买东西了。他长大后,申珏会给他钱,让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只是符九阴一般对买东西都没有兴趣,但今日他准备自己买几本小册子,顺便送丁和远一本,免得对方连本破册子都那么宝贵。 符九阴先去了书斋,直接问了老板有没有小册子。 老板顿了一下,就从柜台里抽出了好几本,“这些都是新出的,你要哪一本?” “我都要了。”符九阴说完,又问了一句,“你这都是男女的吗?” 老板又顿了一下,又拿出一本,“这本是龙阳的。” 符九阴爽快地给了钱,把几本小册子都装进他的储物戒里,回家的路上,他看到了一家法器店,不由起了点兴趣,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他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红色缎带。 符九阴的眼神微微一变,“这是什么?” 掌柜的循着符九阴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客人好眼光,这是捆仙绳,上天入地什么东西都能捆的捆仙绳,据说这捆仙绳上一任的主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魔修薛问春,若不是薛问春身陨,这好东西哪能拿出来卖。” “我要了!”符九阴直接说。 符九阴的爽快把掌柜的吓了一跳,他还特意说了价钱,哪知符九阴脸色都不带变一下,心里便想这是来了一位大客户,又拿出好几样东西,而其中的一把飞剑引起了符九阴的注意。 “这是……”他伸手摸上那把剑,没想到那剑身被他一碰,却发出了嗡声。 掌柜的其实卖这些东西卖了很久,尤其是捆仙绳和飞剑,可这两样东西卖出去又被退回来,因为不认主,没想到今天居然碰上能让飞剑认主的客人。 “客人,您绝对注定是这飞剑的主人了,这剑在我这少说也卖了快两年。剑肯定是好剑,无数好材料打造成的,但它不认主,从来不听使唤,所以没人愿意买,今日可是碰上您了,宝剑还应当配上一个好主人才行。”掌柜的热情地说。 符九阴握住了那把剑,突然觉得心里有一块好像被填满了,他愣了愣才对掌柜的说:“捆仙绳和这把剑我都要了。” 他回家的时候,申珏还没有回来。 申珏现在也会去做任务,有时候符九阴会跟着他一起去,有时候申珏不让。 符九阴回到家,就把捆仙绳和飞剑拿了出来。捆仙绳一出来,就主动缠上了他的手,在他手上绕了几圈后,后面又主动缩进了他的衣袖里,而那把飞剑,符九阴一抽出来,那把飞剑就嗡嗡作响,看上去似乎十分激动。 “奇怪……”符九阴若有所思,“好像在哪见过……” 不知为何,符九阴并没有把他买了这些东西的事情告诉申珏,而是每日趁申珏不在的时候,偷偷研究。 书斋老板卖他的那几本册子可比丁和远上面刺激多了,什么姿势都有。符九阴还看到用绳子绑着的,他舍不得用绳子捆申珏,不过没关系,他有捆仙绳。 自从丁和远给他看过那本册子,符九阴就萌生了对申珏做些什么的冲动。 什么是两情相悦,他还不懂,但他想跟申珏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不是叔侄这种亲近。他早就知道申珏不是他的叔叔了,申珏是龙,他是狐狸,算哪门子的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今天是像符九阴胆子一样肥的一章。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50) 申珏入了夜才回到家, 回家时,却发现屋子都是黑的, 他喊了符九阴的名字,见没人应答,才先进了自己的屋子, 点了蜡烛。烛火将屋子照亮的时候, 床边传来细微的动静。 “叔叔……”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床榻那边传来。 申珏转头看过去,发现符九阴躺在他的床上, 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现在正努力地探出了一只手, 手还在半空中抓了抓。 “符九阴,你怎么了?”申珏走了过去。 符九阴脸色苍白,额上还冒着虚汗,看上去十分难受, “叔叔,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申珏在床边坐下, 伸手要探符九阴的额头,可还没碰到,就被对方抓住了手。符九阴抓着申珏的手,贴在了脸颊处, 可怜巴巴地道:“不知道,些许是吃坏了肚子,哪都不舒服,尤其是肚子, 叔叔,你帮我揉一揉好不好?” 申珏顿了一下,“你变成原形。” 符九阴却摇头,“我没力气变回原形了,叔叔,我要死了,快帮我揉揉吧。” 他见申珏不动,慢吞吞地从被子探出半个身体,爬到了申珏腿上,继续哼哼唧唧,“叔叔,九阴要死了,要疼死了。” 申珏抿了下唇,才松口:“好吧。” 手放到肚子上的时候,符九阴轻轻眨了下眼,但没说话,继续枕在申珏的腿上,被摸了一会后,见对方要收手,立刻又哼了两声。 申珏的手又重新放了回去。 这次揉肚子的时候更长些了。 “好些了吗?”申珏平静问。 可这时,符九阴的脸却慢慢红了起来,狐狸眼直溜溜地往申珏脸上瞅。申珏看见了,还未说话,就听到对方说:“叔叔,我那儿起来了。” 起来?什么起来? 申珏愣了一下,等顺着符九阴的目光看过去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迅速把手收了回来。 “叔叔,那里为什么会起来啊?”符九阴睁着一双无辜的狐狸眼,见申珏不答,他又问了一遍。 申珏心情有些复杂,他养了符九阴快两年了,把对方从未开智的狐狸养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他给符九阴喂灵果灵草,让对方增加修为,是希望对方能早点长大,他不可能让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去爱他,然后再杀了那个孩子。 所以这一年多,他希望符九阴能长快些,只是没想到,对方眨眼间已经有了那种反应,这意味着申珏撒了两年的网可以收网了,可他却还没有做好准备,确切说他还把符九阴当成一个孩子。 “我也不知道。”申珏把符九阴的头从腿上推开,就要起来,可他刚起身,就有个什么东西就绑上他的手腕,先是一只手,随后两只手都被绑住了,最后全身都被绑得严严实实。 申珏惊愕一看,却发现居然是捆仙绳。 这捆仙绳跟当初薛问春的捆仙绳极其相似。 符九阴把床边的申珏拖到了床上,“叔叔,你要去哪?你怎么能不管我呢?” 他跨腿坐到了申珏的身上。 申珏早就彻底冷下了脸,“符九阴,你这捆仙绳从哪来的?” “买的,叔叔你给我那么多钱,我买几件法器,有什么问题吗?”符九阴俯下身体,见申珏脸还臭着,伸出手捧住了申珏的脸,左右脸颊各亲了一口。 他小时候就常这样偷亲申珏,但每次亲后,申珏都会很长时间不理他,弄得他后面都不敢亲了,现在人被他绑住了,跑也跑不了,那……就再亲两口吧。 符九阴又凑过去亲了两口,亲了后又盯上了申珏的唇 。 册子上那两个小人就是嘴对嘴的,亲嘴有意思吗? “符九阴!你给我松开!”申珏低呵出声,可话音刚落,面前的脸又凑了上来。 申珏浑身一僵,又气又急,可却一时解不开身上的捆仙绳。捆仙绳这种东西仿佛天生和他相克一般,每次绑住他,他都很难挣开。 “唔唔……”申珏费力地把脸扭开,脸色已经臭到了极处,“符九阴,你最好趁我还没彻底生气前松开我。” 可符九阴刚尝到点滋味,怎么愿意放开申珏?他低低一笑,伸出手指摸了摸申珏的头上的龙角,“叔叔,气什么呀?我待会就松开你,不过要……” 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他再度亲了上去。这次亲的时间比上次还久,他觉得口舌发燥,心生无名火,又见对方一向冷冰冰的眸子有了别的情绪,整只狐都很燥。 可还没等他做下一步动作,他和申珏突然换了个位置,本来绑在申珏身上的捆仙绳到了他的身上。 “叔叔!”符九阴睁大了眼,“你怎么解开了?” 申珏沉着脸盯着符九阴,直接一巴掌打了上去。 这巴掌带着修为打的,一下去,符九阴那张漂亮的小脸就肿了起来。他被打了之后,愣了愣,可还没张嘴,又挨了一巴掌。 这巴掌还是打在同一边的脸,疼得符九阴咬住了牙。 而这并没有完,随后申珏强行把符九阴变回了狐狸原形,摁在了腿上打了几十下屁股,这都是带着法术打的,打起来是真疼。符九阴前爪和后腿都被绑着,挣都挣不开,一开始还勉强咬牙撑着,可臀部越来越疼,火辣辣的疼,让他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眼泪珠子跟水似的往下掉,几乎都要把被褥打湿,见申珏还不停,抽噎着求饶,“叔叔,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叔叔……你饶了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叔叔,肿了!肿了!呜呜呜。” 申珏终于停手了,他把腿上的狐狸翻了个面,“符九阴,你老实说,这捆仙绳哪来的?” “买的。”符九阴狐狸眼泪水朦胧,看上去实在可怜。他说完,见申珏还沉着脸,怕又挨一顿打,急忙补充道,“真的是买的,叔叔,我不骗你,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解开我吧。” 申珏半天没说话,等符九阴连出了多少银子都说了后,他才解开了符九阴身上的捆仙绳。符九阴修为没他高,所以这捆仙绳能绑申珏一会,却绑不了很久,就导致符九阴反被绑了起来。 符九阴被松绑后,觉得十分没脸,想迅速离开这个地方,可还没跳下床,又被申珏捉了回来。一捉回来,狐狸耳朵迅速往后折了起来,九条尾巴中的五条蜷缩到了后腿间,若不是剩下四条蜷不进去,那就是九条尾巴一起蜷着了。 “去哪?”申珏冷着声音道。 符九阴委屈地呜咽了一声。 “说人话,你要去哪?”申珏又问。 符九阴沉默了一会,才说:“回屋睡觉。” 申珏把手下的狐狸抱了起来,“今夜跟我一起睡吧。” …… 符九阴以原形趴着,身上枕着个脑袋,他不敢动,两只前爪委屈地搭在一起。明明他是按照册子上写的做的,为什么会被打呢?他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自己修为太低了,若他修为比申珏高,申珏肯定是解不开那捆仙绳的,那今日还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哭的那个人就会是申珏。 他想了下申珏含着泪,抽噎求他慢一下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嗝,打完后,他迅速抬起一只爪子捂住嘴,深怕把已经睡着的人吵醒。 短时间增加修为定 是比较难的,肯定还有其他办法。 符九阴屁股伤得厉害,不得不在家里养了许久的伤,这些日子他都是跟申珏一起睡的,只是都是原形,他若变成人形,申珏就会沉下脸。 等伤终于养好了,符九阴立刻出去了,他再度去了法器铺。法器铺的掌柜的看到符九阴后,脸色变了变,“客人怎么来了?” 他怕符九阴是来退法器的,毕竟那两样东西好不容易才卖出去,他可不想继续砸在手里。 “我来是想问问你。”符九阴走近了些,压低声音,“你这有没有能让人暂时失去修为的东西?” 掌柜的一愣,“您这是……” “别问我要做什么,你只告诉我有没有。”符九阴说。 “有是有。”掌柜的转身去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样东西,“这个是失魂粉,能让人短暂修为全失,但此粉功效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但是……” “但是什么?”符九阴皱了眉。 掌柜的笑了一下,“此玩意阴损,本店也只有一瓶,所以价格比之前卖给客人的捆仙绳和飞剑更贵,而且客人买下后,恕不退换,也绝不能对外称这是从本店买的。” 符九阴最后把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又砍了许久的价,才买下这瓶失魂粉。掌柜的告诉他,这粉外用内服都一样,只是内服发作时间更快。符九阴找不到机会让申珏内服,因为申珏早已辟谷,所以他最后偷偷把药粉倒进了申珏的洗澡水里。 倒完后,他迅速躲进了自己的屋子,直到申珏在外喊他。 “符九阴,去沐浴,我帮你把水倒好了。” 符九阴应了一声,连忙起身打开衣柜,今夜将是他和申珏的第一夜,必须要给对方留下美好的回忆,要不然他可能会被活生生地打死。 他平时最爱穿红色,今天他想了半天,最后选了一套银白色的。他仔仔细细地洗了澡,又将衣服整整齐齐地穿好,才去敲了申珏的房门。 “叔叔。” “进。”里面传来申珏的声音。 符九阴红唇勾了勾,随后压低了心里的雀跃,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申珏靠坐在床上,单手揉着眉心,似乎有些疲倦。昏黄色的烛火落在申珏的脸上,染了几分暖意,符九阴盯着那张脸慢慢走近,心越跳越快。 他在床边坐下,温声道:“叔叔,我帮你摁下头吧,你在外辛苦了。” 申珏闻言,慢慢抬起眼,半响才道:“好吧。” 如此一来,他成功地坐在了申珏的后面,虽然对方没有靠在他的身上,但从墙上的影子来看,他是拥着对方的。 符九阴修长的手指摁上申珏的太阳穴,从太阳穴一直往下摁,摁到脖子处的时候顿了一下,又摁了回去。 大约摁了一刻钟的功夫,他估摸着药性应该生效了,便准备掏出捆仙绳,可捆仙绳还没掏出来,他发现自己修为没了,现在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 符九阴一顿,按摩的手不由一停。 申珏睁开眼,眼神平静中似乎还带着其他情绪,“怎么不摁了?” 符九阴抿了下唇,僵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叔叔,我错了。” 他不是傻子,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倒了药粉的那桶水估计被他自己用了,但申珏是怎么看穿的呢? 申珏转过身,看向符九阴,“我今天去找了卖给你东西的法器铺老板,他告诉我你从他那买了一瓶东西,你告诉叔叔,那东西你准备用在谁身上?” 符九阴看着对方的脸色,半响,才轻声说:“给我自己用。” “说大声点。” 申珏冷声道。 “给我自己用!”符九阴提高了声音,但很快声音又小了下去,“叔叔,你都知道了,还故意整我。” “这是整你吗?”申珏抓着符九阴的衣领,把人拖近了些,脸几乎贴在了一起,“符九阴,如果有人主动给你下这药,你当如何?” 符九阴狐狸眼眨了下,“看要看他做什么呢?若是要奸了我,那随意,只求温柔些,但要是吃了我,那不行,我还没给叔叔养老呢。” 这厮真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 申珏气笑了,符九阴见申珏笑了,十分大胆地又凑近了些,他的唇直接贴上了申珏的唇,又分开,轻语道:“叔叔,你不想试试我的滋味吗?” 都说狐狸精天生魅惑,连申珏都没法否认,符九阴勾引起人,的确勾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那双眼不笑则已,一笑仿佛万物都在其眼中。 他伸手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又对申珏抛了一个媚眼。 可还没等下一步,他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原形。 符九阴气绝,可下一瞬他被踢下床。 现在修为暂时失效,他都不能变成人形。 申珏把床榻上的衣服一股脑丢到了符九阴的身上,声音里还有着讥讽,“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勾引,滚回去。” 符九阴艰难地从一堆衣服里爬出来,盯着申珏看了许久,才转身跑走了。 申珏见对方离开,微微垂下眼。符九阴真的长大了,会用计谋来盘算了,甚至连下药这种阴招都想了出来,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如此一来,他也不用手软了。符九阴即使披着再嫩的皮,始终是符九阴。 …… 随后,申珏注意到符九阴修炼更刻苦了,原先符九阴修炼总是吊儿郎当,申珏并不劝他,只是拿灵草灵果喂饱符九阴,就像符九阴当初对他所为。他要的不是原先一样强大的符九阴,他要的是一个打不过他的符九阴。 所以他没有让符九阴去好好打基础,单纯喂对方吃灵草灵果,还伴着他的龙血。他要让符九阴无论怎么努力,都会被他踩在脚下,就像原来的他一样。 而符九阴一边修炼,一边保持着七日爬一次申珏的床的频率,当然都会被打下去,但他仿佛越挫越勇,甚至还写了一幅字挂在了自己屋子的墙壁上—— “誓死睡到叔叔”。 六个字扭七扭八,像一条条蚯蚓。 这幅字他没敢给申珏看,怕自己屁股再被打肿,所以申珏一进来,他就会提前把那副字藏起来。 时间转眼又过了一年,符九阴个子往上窜了一大截,如今看起来是弱冠之龄,而那张脸越发妖异美丽,若他不易容上街,整条街的人都会看向他,而丁和远原先还能看着符九阴那张脸说话,现在连眼睛都不敢对视,只要碰到符九阴,他就会立刻把头低下去。 这样的一张脸,岂非是凡人能拥有的? 丁和远觉得符九阴不像人,应该是只妖,而他那位叔叔,也不像人,但也不像妖,更像仙。 符九阴这一年没少爬申珏的床,虽然每次都会被踢下去,但也有进步,比如他的异形变幻之术越发精通,他有时候会变成申珏床上的被子,或者枕头,最近的一次,他变成了申珏的里衣,本来申珏都没有发现,是他自己后面忍不住舔了对方一口…… 那天他差点被打死,申珏还设了一道结界,为了让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而今日,他如往常一般在家里修炼,外面传来了动静,他慢慢睁开眼,是申珏回来了,他闻到气息了。 他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走到窗旁,轻轻推开一 点,往外看了一眼,却发现申珏不是一个人。 申珏在跟一个人说话,那个人在门外,身影被挡住了大半,符九阴看不真切,但能看出是个男人。 他们二人起码在门口说了一盏茶时间的话,申珏才关门,转身回屋。符九阴皱了下眉,他立刻从屋子里走了出去,直接冲进了申珏的房间,别说敲门了,他进来都没有关门。 “那个人是谁?”符九阴从来没有看到申珏带过人回家,虽然只是在门口停留一会,但也算是带回家了。符九阴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也没有把什么人带回来过,当然他在这里也不认识什么人,就跟那个书斋老板还算熟,法器铺掌柜的背叛了他,他不会再理会那种两面三刀之人。 他问完,却发现申珏跟往常有些不一样。 申珏一回到住处就会摘下帷帽,他的脸色似乎比往日要白,拿着帷帽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叔叔,你怎么了?”符九阴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申珏,“你受伤了吗?” 申珏嗯了一声,“今天被一条蛇咬了一口。” 那蛇实属意外,申珏都没有发现,他忙着对于前面的妖兽,一时不察就被咬了一口,在他身后的修士看到了,率先出手杀了那蛇,那条蛇死后,申珏才发现那蛇是一条双面蛇,只是比之前禁地的双面蛇男小很多。 双面蛇的蛇血有淫毒,但被咬应该没多大事,他已经尽力压下了毒素,还吃了解毒丸,但今日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回来的时间比往日早。 “给我看看伤口。”符九阴一听申珏是被蛇咬了,直接把申珏拦腰抱了起来,再快速放到床边放下,他蹲下身,语气焦急,“是咬在腿上吗?” “嗯。”申珏因为对方之前的动作皱着眉,“左腿。” 符九阴抬眼看了申珏,才动手将申珏的裤腿卷了上去,小腿上果然有一个小小的牙印,已经没有出血了,只是这牙印在雪白的腿上实在有些显眼。他又抬眼看了下申珏,才拿指尖轻轻碰了下伤口,“疼吗?” “现在不疼了。”申珏看着符九阴,“你饿了吗?我储物戒还有些灵果,你自己拿去吃。” 符九阴闻言皱了下眉,抬起脸看着申珏,“在你心里,我会想着这些吃的吗?你今天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了,都由我来。” 所以沐浴也由他来。 符九阴不是没看过申珏沐浴,但这还是他一次给对方刷龙尾。 他刷龙鳞的时候,忍不住看向靠在浴桶边缘闭目养神的申珏。 烛火昏黄,申珏长发散落了一肩,还有一半垂在了水里,耳后的青麟一路蔓延而下,妖异而美丽,足以惑人心,连符九阴都忍不住想伸手去碰触。 他闭着眼,长睫浓密,挺拔鼻梁下的唇略有些薄,可亲起来却是最好。符九阴想着想着,就真的亲了上去,他弯下腰凑上前,修长手指轻轻抬起对方的下巴。吻的时候,他还在盯着对方看,想对方什么时候会打他。 只是没想到这一巴掌并没有到来。 眼前的人慢慢睁开了眼,总是含着冰的眼眸此时却没有那么冷漠,更像符九阴还是五、六岁时候见到的眼睛。 符九阴记得两年前的黄书生,那个恶心的东西想对他做些什么,但最后被他狠狠折腾了一顿,然后申珏知道了,就一直对他很好。 那时候他无论做什么,对方都是包容的,还总是把他抱在怀里。 他喜欢那个怀抱。 可是很快他就长大了,对方就不怎么愿意抱他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他可以抱对方。 “叔叔,你听过双修吗?听说双修可以解毒哦。”符九阴双手轻 轻捧住申珏的脸,吐气如兰,媚眼如丝,真真是一只狐狸精,可若仔细看那双眼,就会发现那双眼里不仅只有魅惑,还有贪婪、攻击和几分反抗。 对于现在的符九阴来说,申珏可以掌控他的一切,甚至是生死,他从会幻形开始,见到的就是申珏,此后的日日夜夜都是申珏陪着他。 一定程度上,他是仰靠申珏而活的,这无疑会产生一种压制,就像申珏打他,他不敢还手,可压制久了,这只狐狸生出了叛逆心,他想反过来压制对方,让对方不敢再随意打他,欺他,他要重新定义他们的关系。 那么在床上的关系,是他试探的第一步。 雄性动物常常会在床榻之事找自尊,尤其是一只雄性狐狸。 他想咬着对方的后颈。 侵略性和爱在一只动物的身上,往往是同时生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打脸了,那我尽量两章内完结这个副本吧,下一个副本应该会是abo,不生子。 晚安~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51) 一时之间,浴房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符九阴那双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申珏, 眼神不言而喻, 而他想做什么,也不用再说明。申珏偏了下头, 看着眼前这张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蛋, 缓慢地眨了下眼, 当对方的唇再度贴上来的时候,他只是微微往后仰了仰,但很快,后颈被一只手扶住。 看似是扶,实际是不让申珏躲。 申珏现在其实有些难受,双面蛇的毒素似乎超乎了他的想象, 但若是非要忍, 还是也能忍住,他知道符九阴在做什么, 只是现在他思考问题的速度变慢了。 过了一会,他伸出手推开了符九阴, 声音不如往日平静, “够了,符九阴,你出去。” 符九阴红唇微勾,眼里像是藏着钩子,“叔叔,为什么要拒绝呢?人生在世, 唯快活二字最重要,不是吗?” 话落,申珏手上多了一条红色的缎带,那缎带穿过申珏的手腕,再往水下。 可没多久,红色缎带就被申珏捉住了。 申珏冷下了脸,随后符九阴被捆仙绳五花大绑,还丢到了外面的院子。 他挣扎了半天挣不开,气得瞪着站在廊下的锦衣青年,“叔叔,你这样有意思吗?” 对于符九阴来说,申珏像吊在他眼前的一块肉,明明引着他去吃,他都舔上了,可那块肉却死活到不了肚子里。 他气极了,也恼极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那个人如水如雪如冰,看似离他很近,可又像隔着千丈远。 “符九阴。”廊下的锦衣青年轻轻喊了他的名字,符九阴哼了一声,就扭开了脸。 “你就那么想做那种事?为什么?”申珏缓步走到了符九阴身旁,见地上的那人还梗着脖子,伸脚不轻不重踢了一脚,“符九阴,说话。” 符九阴沉默一瞬,才扭过头,他眼睛像是一把火,能燃烧着这世上万物,“因为我喜欢叔叔。” 其实这句话说出来之前,符九阴还在想要该如何回答申珏这个问题,但他这一年没少看话本、小册子,世上之人皆爱听甜言蜜语,他想眼前的青年也许也不例外。 可是这句话说出来后,符九阴自己却又愣了一下。 因为我喜欢叔叔。 是真的喜欢吗?还是骗一骗眼前的人呢? “真的吗?” 对方的声音把符九阴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本能说了“是”,狐狸本就生性狡猾,骗人成性,可这声“是”说出去后,符九阴听到申珏说。 “你拿什么证明?” “我愿意把我的命送给叔叔。”这句话也是符九阴从话本里学来的,反正就这样说了出去,他想反正申珏才不会杀他,这话要是能哄住对方,怎么都是百赚不亏。 申珏盯着眼前的人,半响摇了摇头,“看来我对你太好了,那今夜你就外面睡吧。” 符九阴愣住了,可申珏说完那句话就真的转身回了屋,他看见屋子的灯亮了又熄灭,万物寂静,对方都没有再出来。 …… 申珏躺在床上,其实有些睡不着,毒素恼得他有些燥,他皱着眉翻了个身,却听到门口处传来很细微的声音。 他没有睁眼,也知道是谁进来了。 这一年里,符九阴没少做这种事,看来他已经解开捆仙绳了。 “符九阴,出去。”申珏冷着声音说。 可下一瞬,他就感到旁边的床榻多了一份重量,来人身上还有刚沐浴完的皂角味。 “叔叔,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符九阴将手楼上了申珏的腰,头也挤到对方肩膀处挨着,声音委屈,“我是真的喜欢叔叔,就算叔叔要我的命,我都是心甘情愿给的。” 申珏慢慢睁开了眼,“符九阴,把捆仙绳给我。” 符九阴闻言,立刻就把左手往后藏,可又能藏到哪里去,但让他老实主动从申珏床榻上离开,是不可能的,最后捆仙绳还是被收走了。他盯着申珏手里的捆仙绳,抿了下唇,不悦道:“叔叔又要捆我,把我丢到外面的地上吗?外面冷死了。” 申珏此时是坐着的,他轻轻瞥了符九阴一眼,下一刻,捆仙绳就把符九阴绑了起来,符九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可他那个白眼还未翻完,就看到申珏凑了过来。 符九阴那双狐狸眼迅速睁大了些,看着对方的手轻轻摸上他的脸。 “符九阴,你要记得你今夜说的话。” 话记不记得,符九阴不能确定,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肯定是很难忘记了。中途,他红着脸求对方把捆仙绳松开,可对方根本不理会他,符九阴眼角都红了,也挣不开,最后等对方累极了,躺下休息时,他才慢慢贴过去。 “叔叔,下次做这个,别绑着我,好吗?” 可对方压根没回他,符九阴有些生气,忍不住凑过去咬住了申珏的耳朵,可咬上去后,他又收回了牙齿。 这跟小册子画的根本不一样。 等人彻底睡着了,符九阴翻身下床打水去了,给对方擦身的时候,他特意给申珏下了一道昏睡术,这样就不用担心把对方吵醒了。 …… 翌日,符九阴醒来的时候,旁边的人还在睡,他轻轻眨了下眼,慢慢直起身凑过去。 申珏闭着眼,眉心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眼下还有淡淡的青痕。符九阴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对方的睫毛,没想到把人弄醒了。 “你做什么?”申珏声音有些嘶哑,整个人都有些没精神。 符九阴倒是精神抖擞,他干脆趴在了对方身上,“叔叔,我抱你去洗漱吧?” 申珏伸手把符九阴的脸推开,自己坐了起来,只是坐起来的那瞬间,他脸色有些僵。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申珏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但也没说什么,下床径直走到衣柜旁,换了一套衣服,束发后才走了出去。符九阴看着申珏离去的身影,忍不住眯了眯眼。 明明话本里写两人若是成了好事,接下来一定是黏黏糊糊凑在一块的,怎么申珏就一点不想理他呢? 而后一整天,符九阴都试图跟申珏说话,可申珏要么不回答,要么敷衍地应一声,似乎根本不想看到他。符九阴从没受过这种待遇,即使是之前,申珏也没有待他那么敷衍过,他有些弄不明白,所以夜里的时候又跑到了申珏的床上。 “叔叔,你为什么不理我?”符九阴板着脸,眼里阴沉沉的。在这三年里,与他呆的最久的是申珏,一直照顾他的也是申珏,可以说,他的世界里几乎只有申珏。 他的确是想反抗对方,可他更不想对方不理他。 申珏抬眼看了符九阴一眼,又扭开了脸,淡淡道:“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今天一整天。”符九阴顿了一下,“难不成你是因为昨夜的事不理我?为什么?” 符九阴见对方不答,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得到了对方的回答。 “你知道那种事在凡人当中意味着什么吗?”申珏问。 符九阴想起了丁和远说的话,“意味着两情相悦。” “只有有情人才可以做这种事,而符九阴,我们并不是 有情人。”申珏轻声道,“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提此事了,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兴起,我便遂了你的愿,你以后也不用再缠着我了。” 这话落在符九阴的耳朵中,就跟交配对象质疑他的能力是一个意思。 符九阴生气了,有什么比求偶成功后又被抛弃,更让一只雄性狐狸感到自尊心受挫的事吗? 没有了。 更别提求偶成功的那一夜,符九阴全程被动,舒服是舒服,可也特别憋屈。 所以符九阴有些生气地说:“我们狐狸一族一般一生只有一个配偶,我才不是一时兴起。” 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愣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狐狸一族一生只有一个配偶的事?这句话好像突然从他脑海里冒出来的一样。 但符九阴很快就忽略了这个问题,他觉得跟申珏说不通,那就证明给对方看,用行动告诉对方,他才不是一时兴起,可刚扑上去,就被踢下了床。 符九阴:“……” 申珏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出去,我要休息了。” …… 有一样东西,从来没有吃过,倒也罢了,可一旦尝过,却再也不让尝,这怎么忍得住呢? 符九阴便是如此,他原以为他睡了申珏,就能改变些什么,可现在一看,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变得更糟糕,他尝到从来没有尝到的滋味,就像他当初第一次吃到申珏做的饭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符九阴爬床爬得更勤快,但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申珏对他下手更加不留情,符九阴在拒绝里,一双眼变得越来越阴沉。 到了求偶期的动物,求偶的得不到满足,会怎么样呢? 符九阴在再一次被拒绝后,去了青楼。 ……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但听说过,他特意易容改装,把自己变成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后,再去了青楼。 这家青楼有男有女,女的在前院,男的在后院,进大门的时候,就有人问符九阴,“客人有点眼生,是第一次来吧?您是去前院呢?还是后院?前院是女客,后院是男客。” 符九阴想了下,“后院吧。” 说了后院后,立刻就一小童引着符九阴往后院去,而与此同时,提前回到家的申珏发现了符九阴不在家的事情。 他直接用了寻息术,发现符九阴的气息居然在青楼楚馆最多的西坊,不由一愣,随后便冷笑了一声。 申珏掐了个诀,迅速出现在西坊,他只稍微找了一下,就找到符九阴所在的青楼。 大门的人看到申珏,打量了下申珏的帷帽,觉得申珏通身气派不像普通人,并不像是来寻欢作乐之人,连忙笑道:“客官,您这是来找人呢?还是来找乐子呢?” “都找。”申珏从袖子里拿了一锭银子丢给了对方,“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可以,您要去前院还是后院,前院都是女子,后院则是男子。”那人还是头回见到还没进门就给银子的客人,笑容更灿烂了。 他们这所青楼是由附近的宗门罩着的,楼里还有金丹修士,所以他也不害怕申珏是个过来找茬的,做生意的,可不能怕事。 “后院。”申珏直接道。 他被引去了后院,这一路上,申珏看见不少男男女女,有的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搂搂抱抱。申珏瞥见后,立刻扭开了脸。 前院和后院中间隔着一片湖,湖上有一座桥,桥上还站着两个小童。申珏被引到桥上,就换了人引路。 新引路的小童显然热情许多,“客人 在这里可有相熟的人?若没有,小奴给客人推荐一番可好?” 申珏虽然能找到符九阴的气息在这一块,但无法查到对方具体在哪一间房。 “你们现在接客的是哪些?” 小童没想到申珏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报了几个名字,现在天色未黑,楼里的客人并不算多,而且一般后院的客人都会少一些。 “那你把那几个全部帮我请过来吧。”申珏这一次拿出一袋金子。 小童发现是金子后,眼睛瞬间发光了,这是个大客户,可比那些散客有钱多了,所以他二话不说,先给申珏安排了一间房坐着喝酒,就去请人了。 申珏并没有坐,只是站在窗边仔细听外面的动静。按符九阴的性子,他肯定是不情愿自己点的人被请走,那么就会闹起来,一闹他就能听到动静,知道符九阴在哪间房。 这一请人,果然外面有了动静,申珏仔细分辨,但发现闹事的几间房都没有符九阴的气息,而过了一会,小童带着七八个人进来了。 那七八个都是相貌柔美的少年,看上去还未及冠。他们进来后,就给申珏行了个礼,“奴家见过公子。” 申珏微微拧了下眉,看向小童,“就这些了吗?” 小童点点头,“之前有客人的都在这了,客人,您是不满意吗?那要不要再请几个过来?” 申珏想了下,又问:“刚刚没跟你吵架的客人们都在哪几间房?” 没吵架的就三位,一位是拿了银子,又免了他这次的钱,就欣喜接受了,另外一位是喝得醉醺醺,根本不知道换了人,还有一位…… “那一位没要钱,换人也没说啥,脾气似乎挺。 申珏一听,几乎能确定那是符九阴了,“人在哪?”见小童犹豫不答,补了一句,“放心,我不会来闹事的,也不会坏了你们这里的生意。” 有了这句话,小童才迟疑地告诉了申珏第三位客人的房间号。 申珏直接去了那间房,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还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神情冷了冷,才抬手敲了敲门。 没人开门。 申珏便直接推开了,房门没锁。 一进去,申珏就闻到里面浓郁的香味,这香味几乎到了刺鼻的程度,他不由皱了皱眉,大步往里面走,外间没人,桌子还有没怎么碰的酒菜,他扫了一眼,就进了里间。 里间的床正在晃动,床脚还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床上人看到了申珏,吓得立刻停了动作,忙不迭拿锦被盖住自己,而坐在床对面的男人先出了声,“停什么?继续!” 床上的少年神情为难,“客人,有……有人进来了。” 男人听到这话,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只说:“不用管,你继续。” 申珏扫了一眼床上的少年,便直接走向了男人,他见男人还盯着床上的少年,抿了下唇,“符九阴,你还要待在这?” 男人头也不回,只嗯了一声。 申珏闻言,直接转身走了。 床上的少年见申珏离去,眨了下眼,又开始卖力地表演,他觉得这位点他的客人很奇怪,非让他表演怎么调动一个人的兴致,可他表演了有一小会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他才接着表演没多久,就看到这位客人起身了。 “客人?” 客人走了。 符九阴追出去的时候,申珏早就消失了,他修为不如申珏,若申珏特意掩去气息,他是找不到对方的。符九阴只好先回了家,但没想到他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申珏回来。 其实符九阴去青楼是有点 报复的心理,他觉得申珏不愿意,他也能找到其他人跟他交配,可到了青楼后,他却发现谁都比不上申珏,他看着少年在床上的卖力表演,脑海里早就把申珏的脸替换了上去,可替换后,他又觉得申珏才不会那么媚俗。 当申珏找过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欣喜的,因为这证明对方在意他,可现在,他也许是玩大了。 申珏生气了。 生气是好事,生气的程度代表申珏在意他的程度,可符九阴没想到,申珏这一气,足足五天没有回来。 符九阴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从来没有跟申珏分开五天过,最长是两天,那还是他只有七条尾巴的时候。 这五天里,他就坐在墙头上,往外看,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身影,可一直都没有。 当第六天夜幕降临,申珏还没有出现的时候,符九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申珏不要他了。 明明养了他三年多,居然因为他去了一趟青楼就不要他了? 符九阴忍不住咬住了牙,他想若是申珏回来了,他一定咬住对方的脖子,狠狠地咬住,让对方跟他道歉。 可若对方再不回来了呢? 符九阴眼神瞬间黯淡了许多,他从袖子里拿出了捆仙绳。这条捆仙绳似乎很通灵性,还在他的手背拍了拍,仿佛在安慰他。 “安慰我有什么用,每次让你绑,你都绑不住,废物。”符九阴低声骂道。 捆仙绳听到这句话,默默缩回了袖子里。符九阴哼了一声,他在想若是申珏一直不回来,那他就要去找对方。想到这里,他打开了储物戒,看里面还有多少钱。 自从他上次买了失魂粉后,申珏给他的钱少了许多,他现在都快买不起小册子了。 他在储物戒没找到什么钱,但看到他之前买下的那把飞剑。 这把剑因为没有什么用武之地,所以他一直放在储物戒里,如今看到了,便拿出来看一看,想能不能把这飞剑卖了还钱。 符九阴抽出了剑,见剑锋极其锋利,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这一摸,手指就被刀刃伤到了,迅速渗出了血。 而与此同时,他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是他熟悉的脚步声。 符九阴顾不得处理伤口,立刻把剑塞进剑鞘,丢进储物戒,就从墙头跳了下去,迅速往他熟悉的身影那边跑。 “叔叔!”他跑得很快,几乎瞬间到了那人的眼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看,虽然对方戴着帷帽,但他还是直勾勾看着,仿佛能透过那层黑布,直接看到对方的脸。 “嗯。”申珏从袖子里拿出一袋东西递给符九阴,“这次任务时间花了久了些,但奖励还不错。” 符九阴愣了一下,“你是去做任务了?” “嗯,怎么了?”申珏见符九阴不接,又往前递了递。 可下一瞬,他就被抱住了,符九阴两只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几乎到快不能呼吸的地步。 “我还以为你抛弃我了。”符九阴声音有些闷,“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也不该去青楼,叔叔,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 申珏沉默了一会,才抬起手在符九阴背上拍了拍,“好了,先回家吧,我想泡个澡,有点累。” 符九阴今夜前所未有的听话,夜里申珏回屋前,他还特意给申珏换了屋里的水,说若是渴了可以喝。他也不爬床了,换了水就乖乖回屋。 申珏吹灭了蜡烛,躺在了床上。 这一切倒比他想象得简单,果然没了记忆和强大修为的符九阴比之前好对付多了。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 他就可以动手。 而另外一间屋里的符九阴现在也躺在床上,他把申珏递给他的袋子打开看了下,里面都是些好东西。 这六天里,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修为那么低,如果不是那么低,他就可以找到申珏。 这些果子搁在平时,符九阴都是慢慢吃,因为知道自己身体承受力,但他不想修为再那么低了,所以他一口气把这些果子都吃了。 吃完后,符九阴轻轻吐了一口气,但这时,他发现自己之前被剑锋伤到的手指又在流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结束,会写一个小松鼠的无责任甜甜番外,大家注意看章节提醒,不想看的记得跳过去哦。 晚安。 正文 干掉那只九尾狐(52) 申珏是第二天中午才发现符九阴出事的, 他早晨见符九阴房门紧闭, 以为对方赖床, 并没有去管,可等到中午, 还是毫无动静时, 他才觉得不对劲,推开了符九阴的房门。 屋子静悄悄的, 申珏走进去,发现符九阴躺在床上, 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潮, 唇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符九阴。”申珏拧着眉, 伸手推了推对方。 没有反应。 而此时, 申珏看到昨夜他带回来的袋子现在正在床头处, 袋子里面已经空了。他心下闪过一丝猜想,便立刻在床边坐下, 将床上人扶起来。 申珏用灵力探了一下, 此时符九阴体内灵力乱窜, 隐隐是走火入魔之相, 他定是昨夜把所有的果子都吃了, 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接下来的几日, 申珏都在用灵力帮符九阴镇压体内乱窜的灵力, 不过成效似乎不大,符九阴一直没醒,身上的热度也没降下去。申珏曾试图进去符九阴的识海, 但被拒之门外,如今符九阴的识海就跟之前他看到解沉的识海一样,只是这一次符九阴的识海并没有对申珏开放。 直到第七日,符九阴才悠悠转醒。 申珏看到那双狐狸眼睁开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道:“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可这句话说出来后却没有得到回应。 床上的人只是盯着他看,眼神很是奇怪。 申珏慢慢地把放在符九阴枕旁的手收了回来,可下一瞬,他就被人反压在了床上。符九阴长发垂落,发梢扫过申珏的脸颊,细长的眸子此时眯了眯,一只手正死死地掐着申珏的脖子。 到了此时,申珏怎么能看不出对方的不对劲?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已经跟七日前的符九阴完全不一样了,眼前的这双眼阴郁恐怖,像凝聚着一团黑雾,黑雾下还弥漫着杀气。 对方想杀他。 “符九阴。”申珏不避不闪,直视着上方的人,“你想做什么?” 脖子上的手更用力了些,让申珏不得不咳了一声,而同时,他袖下的手慢慢凝力,可刚凝到一半,脖子上的手却松开了。 符九阴坐了起来,对他微微一笑,“抱歉,我睡迷糊了,还以为是谁在我旁边呢。” 申珏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过了许久,才收了手,慢慢坐起来。他伸手探向符九阴的额头,但他的手刚伸过去,对方却往后躲了一下。 符九阴微微偏开脸,“我想先沐浴。” 申珏嗯了一声,从床上下来,离开符九阴的房间。接下来的一整天,符九阴都在待在房里没有出来,即使申珏喊他,他只是称累,说没睡醒,想再睡一会。 这样异变让申珏不得不多想,他养了符九阴三年多,一直都有在提防对方恢复记忆。因为符九阴若是恢复记忆,保不齐会猜到天劫是他引来的,而且解沉身死,符九阴会不会为解沉报仇? 这些都是未知数。 正在申珏为此事烦恼的时候,他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你睡了吗?”外面响起符九阴的声音。 申珏顿了一下,才回话,“没有。” “那我进来了。” 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符九阴款款而来,在申珏的床边停下,他未束发,那张妖异的脸在昏黄烛火下有着惊心动魄的美,尤其是雪白皮肤上的那一抹火焰,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烧得干干净净。 他在申珏的床边坐下,长睫一掀,直视着申珏,并不说话,而申珏慢慢地坐了起来,先开了口,“有事?” “我今天想起了很多事。” 符九阴轻声说,“确切说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事,我应该叫你什么?叔叔?还是小臭龙?” 话落,他突然动了,直接向申珏攻来,但申珏从他进来的那瞬间就起了警惕心,所以迅速避开了。 符九阴果然想起来了,申珏眼神变了变。符九阴似乎不是想杀他,倒是想活捉他,但申珏早非原来的申珏,甚至现在的符九阴也不是原来的符九阴,所以最后倒变成申珏用冰锥抵在了符九阴的脖子处,把人压在了墙上。 “符九阴,你想起了什么?”申珏语气有些冷。 符九阴抿着唇,并不答话,申珏立刻将冰锥往前送了半寸,血迅速从伤口处冒了出来,“说话,符九阴。” 符九阴眼睛轻轻眨了一下,露出一道讽刺的笑容,“我该说什么?该夸你处心积虑吗?还是骂我自己太蠢呢?你从一开始到天水宗的目的就是我吧,你杀了解沉,不惜用自己的身体给我引来天劫,然后再装成好人,把我从凡人手中救出,但我想知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什么?” 这是最坏的局面。 申珏不禁有些后悔,他应该提前杀了符九阴,现在符九阴想起来了,哪还有什么爱不爱的。他这一后悔,导致了走神,等他反应过来时,符九阴的捆仙绳已经绑住了他的手,手里的冰锥直接被击落在地。 解开捆仙绳需要时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申珏脖子上已经多出了一把剑。 他认识这把剑,这把剑是解沉的,居然到了符九阴的手里。 符九阴见申珏被他制住了,红唇慢慢翘起,随后他将剑直接插.进了申珏的肩膀处,剑穿破皮肉,进入了墙体,这一动作几乎是把申珏钉在墙壁上。 法器伤人,不比寻常武器,更别提这把飞剑还是当初符九阴陪着解沉深入玄寒之地弄来无数珍稀材料打造出来的。 这一招足以让申珏脸色发白,几乎站不稳。 “疼吗?”符九阴凑近申珏的脸,“我挨天雷的时候也很疼,比这种疼要疼上个百倍千倍,你害我至此,你说我该如何报答你?” 明明说着狠话,可话刚落,他却吻上了申珏,这个吻完全没有章法,只是疯狂的啃咬。 唇瓣碰到牙齿,疼得申珏皱起了眉,而后,肩膀处的剑被拔.了出来,他还被强行翻了个身,符九阴从后面咬住了他的脖子,兽牙直接咬进了皮肉里。 申珏长睫一颤,同时,他手上的捆仙绳已经解开,他凝出冰锥,微微侧身,直接反手送进了符九阴的腹部,可他明明听到了对方的闷哼声,符九阴居然还不停下来,还咬着他,似乎想活生生将他的肉给咬下来。 如此一来,申珏就不能松懈了,他迅速使出几道法术攻向身后的人,逼得符九阴不得不闪开。得了自由,申珏也暂时顾不了后颈和肩膀处的伤口,只能防备地看着眼前人。 符九阴被一根冰锥开了腹,此下比申珏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才还红润的脸,此时变得有些苍白。他死死地盯着申珏,似乎还想咬住对方。 申珏心里清楚,若是他输了,今夜就算不死也要在符九阴手里脱几层皮,破境几乎是渺茫,如此一来,他便不能输。 而在此时,符九阴开了口,“小臭龙,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你死。 申珏在心里回答了这个问题,随后立刻闪到了符九阴的眼前。 因为怕惊扰到外界,申珏不忘设下一个结界。符九阴虽然修为不敌申珏,但毕竟恢复了记忆,两人对打了半天,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胜负,符九阴甚至一度把申珏压在了身下。 不知什么时候,从法术变成了肉搏,两人看着对方,皆 是鲜血淋漓,脸色苍白,可谁都不愿意服输。 过了好一会,符九阴先开了口,“算了,我不跟你打了,再打下去,我们都要死。” 申珏半靠在墙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着符九阴朝他走过来,手里再度凝出冰锥。 符九阴看见了,却还是走了过来,他在申珏的跟前停下,伸手抓住申珏手里的冰锥,丢到了地上,狐狸眼弯了弯,竟然露出一个笑容,“小臭龙,别打了,再打下去有什么意思吗?你爱我对吗?所以才折腾出这么多事?” 他见申珏不说话,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颇有依恋的意思。 昏迷的七天里,他把所有事情都想了起来,甚至还在自己的识海里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人。 那个家伙跟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坐在他的内丹上方,言笑晏晏,“符九阴,我们终于见面了。” “你是谁?”符九阴皱了下眉。 “你心里清楚。”那个家伙似乎不怕符九阴的冷脸,“你当初让宋望止把你的一魂抽出去,因为不想渡情劫,可事与愿违啊,我还是回来了。符九阴,你的情劫已经到了,本来这个情劫你应该跟解沉过的,我又在解沉的体内,渡劫十分简单,可你偏偏没爱上解沉,反而对旁人动了心。” 符九阴闻言,眼神变了变。 对方还在说,“情劫已至,你避也避不开的,不如好好享受,你窥视了那么久,还找出各种理由骗人双修,我听了那些话都觉得好笑。 ”说着,他从金丹上一跃而下,“别挣扎了,符九阴。” “那我就这样算了?那个小骗子还害我历天劫。”符九阴想到这事就很恼火,天劫前的那几个时辰,他有多快活,天劫时就有多痛苦,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申珏要这样。 “不然呢?那你杀了他吧,我倒无所谓,反正我又尝不到他的滋味。我马上就要跟你其他魂魄融合在一起了,说来,我还是跟喜欢跟你分开的日子,起码还有自己的意识。”那个家伙冷哼了一声,转过了身。因为背过了身,符九阴并没有看到他眼里的阴鸷。 他作为一魂,被抽出了符九阴的体内,进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识海里,渐渐有了意识。他很生气,为什么被抛弃的是他?而符九阴就可以主管那具身体,好不容易他能掌控解沉的身体,符九阴却叫来了天水宗的那些老头子把他强行压制了回去。 他怎么能不恨?所以他才不准备告诉符九阴他口里的小骗子的真实身份。 反正他马上就要跟其他魂融合在一起,这跟消散也没什么区别。 要消散一起消散。 …… 符九阴说完那句话后,见申珏还是不说话,慢慢把脸上的笑收了起来,“为什么不说话?” 申珏慢慢抬起眼,符九阴居然以为他爱上他了吗?不过想想也是,一般人怎么会想到他的真实目的,他所做的一切,看上去就像是他对符九阴爱而不得。 因为爱而不得,所以他杀了解沉。 因为爱而不得,所以他引来天劫。 因为爱而不得,所以他将符九阴养在身边,让符九阴只能看见他。 “那你呢?你爱我吗?”申珏轻声问。 符九阴听见这话,表情一时之间有些别扭,他从来没有说过爱不爱之类的话,失忆的时候倒是经常说,可那是失忆了。不过失忆的那段日子里,他过得还不错,起码经常被对方抱在怀里。 被捆绑的那一夜也不错,但若能松绑就更好了。 他想了很久,才有些慎重而笨拙地点了下头。他们狐狸看似花心,其实并不是,狐狸一族一生基本只有一个配偶的。 点完头之后,符九阴就直接把面前的人抱进了怀里,很是温存地亲了亲对方的耳朵,还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对方的后颈,“疼吗?我刚刚咬的太重了吧,但是你活该,你下次再敢拿身体骗人,我就把你……” 话没能说完,他愣了一下,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有些缓不过神,而等他被推开,看到出现在申珏手里的内丹时,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申珏把符九阴的内丹挖了出来,妖兽没了内丹,必死无疑。 他把内丹直接丢在地上,见对方愣愣地看着自己,只是沉默。 而没了内丹的符九阴变成了原形,那双狐狸眼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似悲似怒。 先辈们告诉他,狐狸一生只能找一个配偶,因为你忠贞,对方也会对你忠贞。这句话,他听了。 眼前人告诉他,只有有情人才可以做那种事。这句话,他信了。 可这两句话都是假的。 “为什么?”他叫出了声,可张嘴却不是人话,只是普通狐狸的叫声。 但对方好像听懂了,他对自己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说:“你还记得申珏吗?” 申珏? 那只雪地松鼠? 为什么要提到雪地松鼠?符九阴想不明白。 可下一瞬,他看到申珏用法术把手上的血洗干净后,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把榛子。 申珏一颗一颗地往嘴里塞,慢慢嚼着,等吃完了,就转身走了。 符九阴瞳孔不由放大,他挣扎着往前爬,即使血流了一地,他还是一直喊着对方的名字。 是小臭龙?还是申珏?还是其他呢? 可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发出来的声音都只是狐狸的叫声。 他爬到门口的时候,终于看到对方回了头。 些许是外面夜色太浓,他竟看走了眼,把眼前的脸认成了另外一张脸。 那张脸跟他长得很像,平时总是待在他旁边,还喜欢叫他的名字。 “符九阴,今天我一定要去当诱饵吗?我上次被咬到了,流了好多血,好冷,我觉得我要死了。” “死了就死了,那只能证明你没用。”他总是这样回,又讥讽了一句,“冷?不过流点血,有什么好冷呢?这么没用,不如我先把你吃了。” 这回倒是他没用了。 符九阴慢慢把身体蜷缩了起来,把狐狸尾巴全部抱进了怀里,他终于体验到对方每次濒死的感觉了。 原来真的很冷。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第一人称的旅行松鼠日记,完全的无责任番外,如果觉得人设有OOC的地方,我是不负责的啊。 正文 旅行松鼠日记(上) 我自从有意识以来, 就一直跟一只九尾狐生活在一起。那只九尾狐叫符九阴, 他说他是我叔叔, 所以我平时都是叫他叔叔。 可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是九尾狐, 而我只是一只雪地松鼠。我曾拿这个问题去问他, 他却跟我说,我也是狐狸, 只是长得不一样的狐狸罢了,只要好好修炼, 我的剩下的八条尾巴都会长出来。 他在骗小孩吗? 这种谎话, 像我这种成熟的雪地松鼠怎么会相信? 符九阴这只九尾狐平时好吃懒做, 基本上啥都不干, 不修炼, 不捕猎,每天就捉着我舔毛, 把我干干净净的松鼠毛舔得湿漉漉的, 这让我有些生气, 可我打不过他。 他自己不修炼, 倒天天催促我修炼, 还拿出一幅画卷给我看, 要我到时候变人形的时候按照画上人的脸去变。 “这是谁?”我看着画上人问他。 符九阴也看着画, 眼里似乎有几分怀念,“这是你未来的样子。” 又骗小孩。 这画上的人还长了龙角,肯定是这臭狐狸对人家爱而不得, 想拿我当替身,这我能忍吗?当然不能呢,尤其是当我无意中撞见符九阴还对着那幅画发情后,我决定离家出走了。 再在这里待下去,肯定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打包了我爱吃的榛子、松果,戴上我的储物戒就偷偷开溜了,溜出禁地比我想象的要简单许多,我是偷偷钻到一个修士的衣袖里出去的。 那个修士长得干干净净的,但人似乎有些傻乎乎,我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一路爬到袖子里,他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出了禁地,我就准备跳下袖子,可就这时,那个修士突然抬了下手,我在袖子里滚了几圈。 我还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解师兄,你契约签定好了?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没看到喜欢的,所以不签了,下次再来吧。”这个声音好像是我藏身袖子的主人发出来的声音。 听上去还挺好听的。 不过好听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可不想跟修士待在一起。我小心翼翼地爬到袖口,看高度不高,就准备往下跳,这一跳,却跳到了一个人的手里。 我突然对上了一双眼。 “小松鼠,你什么时候进我袖子里的?”是袖子的主人。 我眨了眨眼,决定装听不懂。 符九阴跟我说,这些修士一个比一个坏,最会骗妖兽跟他们签订契约,尤其是男修士,没一个好东西,还会占人便宜。 我那时候觉得奇怪,还问符九阴,他怎么知道的。 可他闭口不谈,只让我一定要听他的话。 “嗯?听不懂吗?是不是跟家里人走散了?一只松鼠在外面肯定过得不好,那么我带你回天水宗吧,那里……那里有不少母松鼠,长得都很漂亮。”那个修士说。 我有些心动,禁地里有母松鼠,可那些母松鼠都瞧不上我,只有一条傻蛇瞧得上我,可那条蛇长得太丑了,还不如符九阴。 反正都是出来玩,去哪玩都一样,那就先去这什么天水宗看看吧。 去天水宗的一路,我都是坐在那个修士的肩膀上,他告诉我他叫解沉,是天水宗一指峰的弟子,今年十八,尚未成亲,家里人都在催促他早日成家,再立业,切莫到死了还是个光棍。 我这一路听这些话听得耳朵起茧子,但并不反感,毕竟解沉跟我一样可怜,不对,我更可怜,我都六十二岁,也没成家。 嗯…… 还有个更 可怜的,符九阴,几千岁都没成家,没出息,只知道对着一幅画发情,我是他的话,我就拿那几条尾巴勒死自己算了。 解沉平时很喜欢给我剥吃的,瓜子、核桃、玉米,什么好吃的,他都剥给我吃,我觉得他这么细心,会照顾人,以后一定能成家的。 我把这话告诉了他,他先是一愣,随后笑得很开心,还摸了摸我的头,“真的吗?那我以后多剥点吃的给你吃。” 我很开心,也不介意对方摸我的头了。 符九阴那只臭狐狸,只知道催促我修炼,果然还是外面的人更好。 到了天水宗后,解沉带我去见了他师尊,他的师尊长得并不老,看到我坐在解沉的肩头,愣了一下,随后问解沉,“这……你想好了?” 解沉点了头,把我放到一旁,给他的师尊行了个大礼,“弟子既已决心,绝不反悔。” 他的师尊叹了口气,对解沉挥了下手,“出去吧,你让我冷静,冷静。” 我跟解沉出去后,忍不住问解沉,“解沉,你师尊为什么要冷静?” 解沉唔了一声,“可能在心痛吧。” “为什么?”我更不明白了。 解沉看我一眼,眼里略有笑意,“因为他养了很久的母松鼠要被人带走了。” 这话我听懂了,原来他师尊是觉得我拐走了他家的母松鼠,我突然有些同情对方。 “其实我也不急着成家,要不还是把母松鼠还给你师傅吧?” 可我这话一出,解沉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不行。” 他态度强硬地拒绝我后,还把我手里吃到一半的小梨子抢走了。. 正文 旅行松鼠日记(中) 这…… 太小气了, 果然什么样的师尊教出什么样的徒弟, 怎么能一言不合就把我的小梨子抢走了呢? 我都吃了一半了,太过分了! 解沉拿着我的小梨子走了,我环顾下了周围, 反正无事,决定好好逛一逛天水宗。这一路解沉跟我介绍过天水宗不少的事情, 说这里的藏书阁天下一绝,里面的书很多,不过他说我还不能进去, 因为里面的书没有分级。 “分级是什么意思?”我当时问他。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他却脸红了,还抿紧了唇,半响才支支吾吾地说“你太小了,那些东西还是少看为妙。” 小?永远不能对一只雄性说他小, 这种形容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当时气得伸出脚踩了他的脚一下, “你才小。” 踩完后, 我觉得气势好像有些不够,所以我又拿出松果砸了下对方的脸。 解沉愣了一下, 随后居然大笑出声。 符九阴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外面的男修士果然是有些坏,不过比起坏的程度,还是符九阴更坏。我当初想追求禁地的母松鼠,在送礼这一块拿不定主意,所以特意问了符九阴。 “叔叔, 你说我送什么东西给蕙蕙,她会同意跟我在一起呢?” 蕙蕙是禁地里长得最美的母松鼠,我觉得没有公松鼠见到她不会动心。那尖尖的耳朵,长长的尾巴,还有那双漂亮的小眼睛,她就是我的梦中母鼠。 可符九阴听到我的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变,随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还强行扒开了我的松鼠后腿,嗤笑道“你那活儿还没我指甲粗,拿什么给人家蕙蕙幸福?你还是洗洗睡吧,别耽误蕙蕙跟别人生孩子。” 我忍了又忍,可是还是没忍住。 太欺负鼠了,我才没有这种叔叔,呜呜呜。 符九阴见我哭了,先是一愣,随后慌了,连忙把我抱起来,“哭什么?好了,好了,我错了,是我的错,你一点都不小,特粗,加长粗,世上最粗的就是你。”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但我才不会承认我有一点点开心。 我抬起爪子抹了把脸,瞪着符九阴,“真的吗?” “真的。”符九阴狐狸眼睁得老大,似乎想表达他的真诚。 果然还是蕙蕙的小眼睛好看。 我想了想,去扒拉符九阴的手,“你指甲给我看看,我看看到底是谁粗。” 符九阴尴尬一笑,把手往后一藏,“我今早剪了指甲,现在没指甲了。” 算了,狐狸一族都是骗子,尾巴越多,越会骗人,尤其是像这种九条尾巴的狐狸。如果你问我,我是怎么知道的,那我会告诉你,是一条长着两张人脸的傻蛇告诉我的。 它跟我说曾经有一只九尾狐跟它说,如果它能把这方圆附近的松鼠都找出来,就可以答应它一个条件,可是当它把所有的松鼠都捉过来时,那只狐狸却翻脸了。 我坐在傻蛇的脑袋上,一边啃着松果,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你提了什么条件?” 傻蛇提起这件几十年前的事,还依旧愤愤不平,“我让他吃了我,他居然不愿意,说我丑,他不会吃长得丑的东西,我丑吗?我哪里丑?我们一族就我长得最美,我爹娘,我哥,我姐,见过我的蛇都夸我是一代蛇花,申珏,你觉得我美吗?” 我探出脑袋,认真看了一眼,“不丑啊,你眼睛很小,真漂亮。” 傻蛇笑开了花,而我差点掉进蛇口里。 丑是不丑,傻是真傻,明明有三张嘴,一开心只会张开蛇口,我几次都差点 死在它嘴里。 还有它明明是公的,为什么要叫自己蛇花?不应该是蛇草吗? 算了,不要跟一条傻蛇计较这些。 …… 藏书阁不能去,总能去其他地方,平时去哪都是坐在解沉肩膀上,现在解沉不在,我就要用自己的腿走路,我看了下一眼望不到边的阶梯,心念一转,偷偷用了法术,让自己飞了起来。 解沉说天水宗不能飞行,可我是松鼠,又不是天水宗的修士,为什么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我才不要遵守。 可我才飞了一小段路,就被捉住了。我没看清是怎么没捉住了,反正一回过神,我已经被关在一个笼子里了。 笼子外是一个板着脸的络腮胡男人,他眼里写满了不悦,“你是谁的妖兽?不知道宗门内是不能随意飞吗?” 糟糕了,居然被捉住了,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还是装傻吧。 我装作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样子,只看着对方。 男人见状,脸上的法令纹似乎更深了些,“小小年纪不学好,修行法术固然重要,但体修也很重要,要不然等以后你法术使不出了,敌人再杀过来,你跑都跑不了,这些事情你的主人没告诉你吗?” 我没主人。 正在我想反驳他的时候,下面的阶梯又上来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跟解沉同样的白色弟子服,对着男人行了个礼,“青善师伯。” “江云迹,你来得正好,你知道宗门内哪个弟子的妖兽是这只松鼠的吗?” 被称作江云迹的人看了我一眼,随后笑了起来,“青善师伯,我听说解师兄从禁地里带回来一只松鼠,不知是不是这一只,要不要我带它上一指峰问问?” “解沉的?”络腮胡男人抬头看了下天色,“算了,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那你帮我把这只松鼠给解沉吧,告诉他若再被我捉到这只松鼠在外面飞,他就自己来戒律院领罚。” 络腮胡男人把我递给了江云迹,可他临走前,还把脸凑近了关我的笼子,“下次再被我捉到到处乱飞,就不是关笼子那么简单了。” 吓小孩,我才不信。 符九阴说像我这种长得那么可爱的松鼠,去哪都有人爱的。 这个叫江云迹的弟子提着关我的笼子往上走,我见对方没注意我,伸出爪子试图把笼子门打开,解沉抢了我的小梨子,我现在还不想见到他。 不过我才扒拉两下,笼子就被突然提高了。 我对上一张大脸,不禁吓得往后连退几步。 那张脸迅速笑了起来,但总算把笼子拿远了些,“你也太调皮了,还想开笼子逃跑,我见到解师兄,一定要好好跟他说一说。” 我急了,怎么还带告状的! “不行,你不能说。”符九阴告诉我,如果遇见敌人,打不过就要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对方,我想了下储物戒里的吃的,犹豫半响,抓了一颗榛子出来,“这个给你吃,你就放了我吧,我保证以后不飞了。” 江云迹看了一眼,没说话。 我有些心疼,但还是再拿了一颗,“两颗,不能再多了!再多,没有了!” 笼子上方传来对方的笑声,“好,成交。” 笼子门被打开后,我爪子里的两颗榛子被拿走了。 “既然你给我榛子,那我也给你一点东西。”江云迹塞了一颗果子给我,“这果是灵果,味道还不错,你可以试试。” 我看了看江云迹,抱紧了手里的灵果,“你人真不错,比解沉好多了,解沉连我吃了一半的小梨子都要抢走,哼,小 气鬼,喝凉水!” 江云迹又是噗嗤一笑,“这话我就当没听见,我要听见了,你又要贿赂我两颗榛子,那我过意不去,又要回送你一颗灵果,怎么想……”他对上我的眼,“都是你亏。” 当然是我亏,两颗换一颗,亏大了。 …… 告别江云迹后,我不敢飞了,怕再被那个络腮胡男人抓住,所以我一边吃着灵果,一边随便逛,逛着逛着,就碰到了一个长得很花里胡哨的男人。 “哟,好别致的小老鼠,我们天水宗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小老鼠了啊?” 那个男人弯下腰,想来捉我,我迅速换了个方向往前跑,可对方紧追不舍,吓得我满地乱窜,还撞到了一个人。 冲力太大,我控制不住自己,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两圈,但下一刻就被人捞了起来。 我嗅到了那只手上的淡淡香气,是解沉的味道。 此时我也不顾不得跟解沉斗气,麻溜地顺着对方手臂往上爬,迅速爬到了肩膀处,因为后怕,还紧紧抱住了解沉的脖子。 追我的男人看到解沉就停了下来,“原来是解沉师侄。”他看了我一眼,又道,“这是你养的松鼠。” “嗯。”解沉沉声道,“成济师伯,我现在还要给师尊回命,就不打扰师伯了。” 眼前的男人脸色似乎有些僵,可解沉没管,直接带我走了。 我们走出很远,他才重新开口,“你手里的灵果哪来的?” 之前逃跑,我怕灵果掉了,特意塞进嘴里,现在终于可以吃了,对于解沉的问题,我有些警惕,“别人给的,你没资格抢走的。” 解沉停下脚步,把我从肩膀上抓了起来,“不抢,但你告诉我是谁给的?刚刚那个师伯吗?” “不是,那个人叫江云迹,好像是你师弟吧。”我话刚落,手里的灵果就被抢走了,我看着灵果进了解沉的嘴。 我“!!!” 解沉直接吞了,再把我放回肩膀上,“我那有两麻袋,赔给你。” 我胸腔内蓬勃的怒气瞬间灭了下去,“真的吗?” 解沉点头,“但你以后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这天下的男修士,都会骗妖兽,尤其骗你这种。” 这话居然跟符九阴说的话差不多。 这两个人是兄弟吗?怎么感悟都一样? “那你也是男修士,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会骗妖兽?”我发现了解沉话里的漏洞。 可解沉听了这话,眼神却突然变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现在里面似乎写满了悲伤,“我啊,曾经被一只妖兽骗过。”他抬眼看向远方,“所以我也会骗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正文 旅行松鼠日记(下) 后来, 我在天水宗呆了一段日子, 但一直没看到传说中的母松鼠。解沉总跟我说,过几日就带我去,说母松鼠比较害羞, 还不愿意见我,我等啊等, 不知道等了几个过几日,这场相亲还没给我安排下来。 所以,我生气了, 又逃走了。 这次逃走可比出禁地辛苦多了,我从天水宗下来,已经快累瘫了,等到了山门那里的时候,几乎动弹不得, 只能躲在草丛里喘着气。 解沉今天被他的师尊叫去给师弟们上课, 所以我才有机会逃出来, 当然我觉得我这不算逃,我跟解沉又没什么关系, 顶多算个不辞而别吧。 接下来该去哪里玩呢? 我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就从天而降一只大手。 那只大手直接把我从草丛里抓了起来,“原来是你啊,别致的小老鼠。” 又是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我看着对方,有些生气, “你没看到我在休息吗?为什么要把我提起来?” “抱歉,不过你还是可以继续休息的。”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我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那张床大概能摆下几百只我吧,我还没睡过这么软的床,不由在上面打了几个滚。 在禁地里,我要么睡在石床上,要么睡在臭狐狸的身上,在天水宗,解沉总让我跟他睡,要我睡在他的枕头旁,可天水宗似乎很是苛刻弟子,枕头床褥都硬邦邦的,就解沉身上还算软一点。 这可是我第一次睡这么软这么香的床,我看着随风微微飘动的纱幔,忍不住眯了眯眼, “舒服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立刻坐了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我这才发现原来床旁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站在纱幔后,我居然之前都没有发现他。 “你是谁?为什么绑我过来?我警告你,你最好早点放了我,要不然我叔叔和天水宗的解沉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知道我叔叔是谁吗?他可是这世上唯一的一只九尾狐!天水宗就不用我介绍了吧,天下第一宗,解沉在他们宗门很厉害的!” 我这话只是吓一吓对方而已,符九阴在禁地里呆了那么久,估计都不会愿意出来,而解沉,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有一段缘分罢了。 “哦,是吗?” 那个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后抬手撩开了纱幔。 我看到了对方的脸,很苍白的一张脸,如同水墨画一般,眉眼阴郁,乌发红唇,一看就不好相处。我还注意到他的一头长发,几乎快垂地了,我还没见过有人留这么长的头发,不禁往后退了退,“你……你想干嘛?” 那人唇角笑意未褪,而下一瞬,我就到了他的手里,吓得我后腿瘫软,动弹不得,只是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的尾巴,“松鼠肉一点都不好吃,真的,我身上也没几两肉,你……你吃我叔叔吧,我叔叔肥。” 那个人置若罔闻,只是用手指强行把我的尾巴扯开了,还摸了摸我的肚皮,摸完肚皮,还挠了挠我的下巴,“饿了吗?我带你去好吃的?” “……好。”我这并不是向美食低头,只是战略性后退,一有机会,我还是要逃走的。 那个人把我带去了一个大殿,那个大殿看起来很阴森,里面还有很多人,那些人看到抓着我的那个人,就全部跪下,大呼:“恭喜长老,贺喜长老,终于得偿所愿。” 其中有一个说了这些话还不够,还继续拍马屁,“长老,要不要我们准备一个月流水席,告诉全天下我们黯魂门有了毛绒绒?” 嗯? 我有些愣了,毛绒绒指的是我吗? 被称为长老的男人勾了下唇角,然后毫不留情地骂:“蠢货,滚出去。” 那个人麻溜地滚了。 而我被带到了大殿最上方,男人将我放在案桌上,“随便吃。” 我扫了一眼案桌,居然都是我没见过的吃的,闻上去还挺香的。我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男人,“你为什么请我吃东西?” 男人听到这句话,轻轻眨了下眼,还伸过手摸了下我的尾巴,“因为我想知道如果我拿好吃好喝的养着你,当初你会不会……” 这话没说完,而我听得云里雾里。 “我们认识吗?”我注意到他话里的“当初”二字。 “算吧,不过那时候你比现在凶多了。”他又摸了下我的尾巴,这个家伙总是趁机对我动手动脚,实在过分。我忍不住往旁挪了挪,可那只手也挪了过来。 甚至在我吃东西的时候,那只手还一直在我尾巴上。 我有些生气,可是对方一看就不好惹,符九阴跟我说,头发长的男人都是坏蛋,头发越长越坏。 我在黯魂门呆了十几日,每日摆在我面前的美食几乎都不重样,我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弄到那么多好吃的。他还会弄果汁给我喝,弄得我一时之间迷失自我,胖了一圈。 那个男人告诉我他叫薛问春,尚未成亲,已经单身了几百年,正在寻一佳偶。 我听到这些话,有些忧伤,为什么这个世上这么多雄性没成亲? “你要寻什么佳偶?跟我说说吧,也许我以后能帮你介绍一二。”我觉得我肯定还是会离开这里,如果路上遇见一个爱吃的姑娘,可以介绍对方来黯魂门,这里的伙食实在很好。 薛问春听到这个问题,看向我,声音低沉,“体型小,爱吃,胖嘟嘟,对了,最好全身长满毛。” “???”我有些愣,“有全身长满毛的姑娘家吗?” 薛问春轻轻唔了一声,伸出手指捏了捏我肚子上的软肉,随意道:“应该有吧。” 看他这意兴阑珊的样子,难怪找不到配偶,找配偶需要一个雄性付出极多的精力,才不能像他这样。 但我还是好心地继续问:“脾气呢?有要求吗?” 这个问题在我看来极其普通,可眼前的人表情却变了,他看着我,久久不语,直到我被他盯着有些发毛,他才终于开了口,“没要求。”后面那句话很轻,轻到我差点听不到,“只要是他就可以了。” 得,又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主。 我说呢,像薛问春这样的人,年纪轻轻就家缠万贯,怎么会找不到对象?他就跟符九阴一样,都有个爱而不得的人,真是可怜。 提到符九阴,我没想到符九阴第二天就杀到了我的面前。 他冲进来后,先是瞪了一眼躺在床上享受薛问春按摩的我,就动手跟薛问春打了起来。 这两人斗法,几乎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从房里打到房外,除了我躺着的这张床没碎,其余都碎了。 我很想冲到他们面前叫他们别打了,但我还是觉得小命要紧,所以只能坐在床上看他们打。 最后还是那只几千岁的狐狸赢了,符九阴趾高气扬,浑身是血走到我的面前,似乎有点想骂我,但嘴巴动了动,还是忍住了。 符九阴把我带回了禁地,回去之前,我看向倒在废墟里的薛问春,一时头热,对对方喊,“薛问春,你一定会找到配偶的,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话音刚落,我的胡子被狠狠扯了一下。 符九阴的声音阴阳怪气,“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回去打死那家伙。” 而这时,我又听到了薛问春的声音。 薛问春的声音很虚弱,可还是传入了我的耳朵,“我会活下去的,等我。” 我偷偷瞄了下符九阴,他好像没听到。 …… 回到禁地后,符九阴关了我的禁闭,还不让傻蛇来看我,导致我一天到晚只能对着符九阴那张阴阳怪气的脸,自从我出去后,他总是拿这张晚娘脸对着我。 “叔叔,别生气了,我不出去还不行嘛?”我只能放下身段去哄符九阴。 符九阴狐狸眼眯了眯,“真的?” “真的,不出去了。”当然是假的,以后找到机会,我还是要出去的。 符九阴似乎相信我的话,很开心把我捉过来舔毛。 我:“……” 可我并不是很开心。 舔完毛后,我和他一起坐在山洞口看着天上的云慢慢游走,这样的日子很无聊,不过符九阴有时候会跟我说故事,便显得没那么无聊了。 “你上次跟我说的故事还没说完呢,继续说吧,那只狐狸复活了吗?” 符九阴跟我讲了一只狐狸的故事,在故事里,那只狐狸还挺惨的,内丹被挖了,真不知道挖它内丹的人是有多恨它,才会挖了它的内丹,我们妖兽啊,最重要的就是内丹了。 “死了,死的透透的。”符九阴平静地说。 我冷不丁听到这样的悲剧大结局,愣了一下,就狠狠地抓了一把狐狸毛,“不行,我不喜欢这个结局,你给我改改,它必须活过来。” 符九阴被我抓得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无奈,“好,改改改,那只狐狸呢,幸运地复活了,然后跟一只松鼠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了。” 我觉得符九阴对我越来越敷衍了,因为想不到好结局,就随便把故事结局改成了我和他的现在。 我不满地又抓了一把符九阴的狐狸毛,往外跑去,跑了两三步,我又停下头看着符九阴。 符九阴没有追上来,只是坐在地上,爪子轻轻捂着自己的腹部。 “你肚子又疼了吗?”我跑了回去,符九阴总是时不时肚子疼,我觉得是他不好好吃东西的缘故,“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去捕猎,那些妖兽虽然闻到你的气息就跑,但我可以给你当诱饵啊,当它们捉到我的时候,你才冲出来,这不很简单吗?你总是随便捡些果子吃,总有一天会死的。” 符九阴狐狸眼完成了月牙儿,“没事,我不会死的,我可是符九阴。” “世上唯一一只九尾狐。”我把后面半句话接下去,又换了个话题,“叔叔,你说蕙蕙什么时候会喜欢上我?” 符九阴月牙儿的狐狸眼不见了,他轻哼了一声,“在你出去的时候,蕙蕙已经当妈了,你就别想了。” 我有些忧伤,但转念一想,符九阴几千岁还单着,只能睹画思人,比我还惨,在我几千岁之前,我肯定能找到一个配偶的。 我不求对方富贵,不求对方貌美,只求对方对我好。 …… 其实我日记还写了很多很多,可是符九阴他们说我表述的有问题。符九阴说他才没有日记上写的那样好吃懒做,而解沉说他才不是小气鬼,至于薛问春…… 他压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我的日记本上的纸撕下来,叠成了一只只千纸鹤,还问我好不好看。 好看个大头鬼。 算了,日记就写到这吧,如果日后还有机会的话,我再跟你们讲讲我的故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1) “阿珏, 这件事我觉得不能怪迦予,他毕竟年纪还小, 很多事还不懂,这次应该只是不小心的。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就原谅他吧,他已经好几天不敢来见你了,怕你责怪他……阿珏,你还在听吗?阿珏?阿珏?” 申珏把耳边的手机翻过面放在床上,起身把关紧的窗户打开了。 外面已经下起雪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新年了。 他抬眼看着不断落下的雪花, 忍不住将手伸出窗外。 又是一个新的境了。 他醒来已有三天, 三天里,今天他才接到第一个电话,是他的好朋友楚赫打的, 不过电话的内容并不是关心他的伤势,而是给另外一个人当说客的。 这个境跟申珏之前破的境都不相同, 在这里, 不仅仅只有男女性别之分, 还有Alpha、Beta、Omega三种大性别。 Alpha在这个境具有天生的优势,无论是智力还是体力,他们仿佛是天生的领导者,生来就是统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都是天之骄子,Alpha人数不多。 如果说Alpha是天之骄子, 那么Omega则是温室里的玫瑰,他们往往拥有着姣好的面容,柔软的身体,还有得天独厚的繁殖能力。他们生来就被众人追捧,没人不爱Omega,他们的人数比Alpha还少,真真是稀世珍宝。 而Beta则是夹在二者中的透明人,他们虽然人数最多,可能力最平庸,就像一只只工蜂,日夜不停地工作,而蜂后和雄蜂踩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享受这个世界最好的资源。 其中Alpha、Omega身上都有信息素,他们也能闻到对方身上的信息素,甚至为之发狂,再结合在一起。 申珏在这个境是一个男Beta,但他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Beta了,不到三十岁,已经坐上了时装公司的总经理的位置,本部的董事们都对他很满意,甚至还经常约他一起打高尔夫。 而且申珏还有一个Alpha未婚夫,这在旁人看来,简直是十分幸运的事情。一般Beta只能跟Beta结婚,很少能跟Alpha或Omega结婚的。 申珏的Alpha未婚夫是在他在国外读研究生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对方非常欣赏申珏的能力,两人互留联系方式,即使申珏学习结束,回国后两个人都没有断了联系。前年对方回国,他们确定了关系,并在去年的时候订了婚。 婚约本是定在明年年初,但现在看来应该不用举行了。 因为一个人的出现。 那个人叫商迦予,是一个Omega,他在今年的六月份来到了申珏的身边。商迦予是申珏父亲的继子,按道理说他跟申珏是没有一点关系的,毕竟申珏的父亲在申珏很小的时候就离婚出国了,后面的二十多年里见都没有见过一面。 可就在今年,申珏的父亲和商迦予的母亲在从结婚的教堂回来的路上车祸去世了,商迦予没有任何亲属。申珏的父亲虽然是在国外结婚,但他和商迦予的母亲都是华国人,包括商迦予,而华国律法规定Omega在20岁之前是不可以独自生活的,必须有个监护人,所以申珏被盯上了。 那些人综合考虑了申珏,认为申珏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不会被商迦予的信息素干扰,从而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情,而且申珏凭靠自己的能力,在社会上取得一定的地位,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他们认定申珏有监护商迦予的能力,能当一个合格的监护者。 事实上申珏根本不记得他父亲的长相,而他的父亲也不过是跟商迦予的母亲才认识七天,就冲动去结了婚,没想到结婚当天就去世了,商迦予这个拖油瓶就被丢给申珏。 当然决定商迦予去向的那群老头子可不认为商迦予是个拖油瓶,他们甚至为了保护商迦予的安全,把申珏带去了医院,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还叫来不同类型的Omega,测试他会不会有伤害Omega的行为。 结果很让那群老头子满意,所有他们把商迦予打包送了过来,并告诉申珏,只要他好好照顾商迦予,他就可以继承到他父亲一半的财产,另外一半是商迦予的。 因为一场婚礼,把申珏和商迦予牵扯到了一起。 而商迦予的到达,对于申珏来说是一场完全的噩梦。 这个刚满十八岁的男Omega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迷倒了申珏周围所有的人,无论是申珏的同事、好友,还是他的Alpha未婚夫。 甚至申珏这次住院动手术就是因为他看到了商迦予坐在他的未婚夫腿上,他很气愤,可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做不出打Omega的行为,所以他打了他的Alpha未婚夫,但被一旁的商迦予推下了楼梯。 现在申珏的额角处多了一道三厘米长的伤口,医生说即使拆了线,还是会留疤。这场手术让现在的申珏醒了过来,所以他也知道了这个境后面会发生什么。 他出院后,商迦予会跟他道歉,周围的所有人都希望他可以原谅对方,而他的Alpha未婚夫过来跟他解释那天是商迦予脚扭到了,才不小心坐到了他的腿上,众人都在劝说,所以他原谅了。 但原谅意味着噩梦还在继续。 商迦予并没有收敛,甚至越来越过分,他就像一只花蝴蝶,肆意在申珏的世界里飞舞着,勾引着任何他想勾引的人,最后把他的Alpha未婚夫勾到了床上,他们在申珏的房子里亲吻,拥抱,抚摸对方。 申珏那时候在公司加班,商迦予似乎觉得不够刺激,所以给申珏打了一个视频通话,还问申珏。 “哥哥,我真的很喜欢他,你就把他让给我吧。” 申珏那时候全身都在抖,可工作没有做完,他只能把电话挂断,继续加班,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从玄关处到楼梯口都是别人的衣服,他踩过一地衣服去到自己的房间,成功在里面发现了两个正在酣睡的人。 一个是商迦予,一个是他的Alpha未婚夫。 他们相拥着,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如同这世上任何一对的甜蜜情侣。 而站在门口的房子主人更像一个不速之客。 申珏那次发了火,把两个人都赶了出去。那群老家伙知道后,很生气地警告申珏,说他这样抛弃商迦予,他父亲的财产他将一分钱都继承不到。 申珏并没有理会,他不稀罕他父亲的钱,商迦予的离开让他的生活恢复了平静,他的同事和朋友知道商迦予跟他的未婚夫在一起后,总算不再经常提起商迦予了,他们私底下的见面跟他并没有关系。 而时间过了半年多,商迦予满脸是泪找上了门。那时候商迦予哭得几乎脱了力,申珏这么多年的教育实在让他无法任由商迦予独自坐在他家门口,所以他把对方带进了屋。 进屋后,商迦予跟申珏哭诉他被始乱终弃了,现在没人再跟他玩,再理他了,即使在几个月前还跟他恩爱得不行的申珏未婚夫。 “为什么会这样?”申珏没想到商迦予会有这一天。 商迦予那张如玫瑰般娇艳的脸慢慢抬起,吐出了一个名字,“商衍禹,都是他,都是他做的!” 商迦予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申珏才听懂他的话。 他口中的商衍禹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一个Alpha。商衍禹早在十年 前就被传言已经死亡,可却在几个月前冒了出来,他知道了商迦予母亲去世的事情,所以主动回了国,希望能照顾自己弟弟。 那群老家伙正愁没人照顾商迦予,商衍禹的出现让他们松了一大口气,在做过DNA验证,确认两人是兄弟后,他们放心地把商迦予交给了商衍禹。 可这一切对商迦予来说又是一场噩梦。 商衍禹跟商迦予拥有一张很相似的脸,即使他们的母亲并不是同一个,身为Alpha的哥哥处处优秀,走哪都是发光体,如果两兄弟非要比,哥哥更像太阳,而弟弟则像月亮,月亮在太阳面前是不发光的。 渐渐的,商迦予身边的人都被商衍禹吸引了,甚至包括申珏之前的那个Alpha未婚夫。Alpha未婚夫最后放弃了商迦予,选择了商衍禹。他跟商迦予说:“我觉得你太幼稚了,我还是更喜欢跟我势均力敌的。” 商迦予就这样被抛弃了,而商衍禹作为商迦予的监护者,理所应当管着他的钱。商衍禹每天只给商迦予够吃喝的钱,这让大手大脚惯了的商迦予十分难受,可是他斗不过对方,所有人都认为商衍禹好。 他走投无路,找上了申珏,还告诉了申珏一个大秘密。 “哥哥,我会死的。他们想好了,我一到二十岁,他们就让我代孕,还让我生三个,商衍禹他太聪明了,我斗不过他的,哥哥,你救救我吧。”商迦予见申珏一时没说话,直接跪了下来,双手抱住了申珏的腿,“哥哥,我真的会死的,我不想当一个代孕机器。” 申珏皱着眉,许久才说:“你可以试着举报……”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商迦予很激动,“你难道不知道你之前的未婚夫家世如何吗?他们家……我不会成功的,他们还会把我关起来,锁起来,逼我一直生孩子。” “那你想怎么样?”申珏看着对方。 商迦予抬手擦了下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哥哥,我想跟你在一起,我给你生孩子,你为了我辞职好不好?你辞职后我们就出国,去一个商衍禹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到时候就没人关着我生孩子。我们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只要我二十岁,商衍禹就不能再管着我的钱,我们只要把钱转到另外一个户头就可以了。” 申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商迦予见他不说话,又哭了起来,甚至一边哭一边脱衣服,“哥哥,你是不是嫌我脏?其实我都没让他们真正地碰我,我跟他们说我要满了二十岁才能做那种事,所以哥哥,我是干净的,你是不是想验我的结还在不在?你现在就可以验。” 据说每个Omega体内都有一个结,破身后,那个结就会消失,但对于Beta的申珏来说,他只是听说过。 Beta和Alpha、Omega在学校上的生理课都不同。 申珏拦住了商迦予的手,“不用了,我信你,只是……”他顿了顿,后面的话说出来后,也许会改变他的命运,但他不想看到商迦予变成了一个生子机器,当然,也许他也有私心吧,在听到一个Omega愿意为他生孩子后,“我辞职需要一些时间,你等等我,好吗?” 商迦予听了这话才破涕为笑。 申珏辞职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本部的董事长甚至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但申珏还是毅然辞职,拿了护照跟商迦予坐上了出国的飞机。 可飞机一落地,申珏就被几个黑衣人绑了起来,他们蒙住了申珏的眼睛,把他带去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在那里申珏听到了他听不懂的语言,那些人不知是哪国人。 申珏很担心商迦予的情况,只能用他会的那些语言问商迦予的情况。 “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同伴,如果你们是要钱的话,我账户上有,我可以都转给你。” 在他这句话说到第七遍的时候,有人笑出了声,回了申珏。 “哥们,你都被那小蝴蝶卖了,你还担心他呢,你知道你即将面临什么吗?” 申珏愣住了,半响才说:“你说什么?” 那人又笑了一声,“你听说过人工改造吗?就是把一种性别改成另外一种性别,我们已经做过很多起这样的手术了,很快,我们就会把你改造成了一个只有一点点缺陷的Omega。你虽然会闻不到别人的信息素,但是你会拥有比普通Omega更健康的身体,也就是说你的子宫会非常的肥沃,就是一块无边无际的黑土一样,只要播下种子就能长出花来。 到时候我们会把受精卵移到你的体内,你就可以生孩子了。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商先生他们很有钱的,能保证你后半辈子无忧,你不用再那么辛苦地工作了,只要生生孩子了就可以了,生完孩子你就能过上全新的生活。说不定,到时候会有很多人追求你,生两个孩子就能换那么多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扎进了申珏的喉咙里,所以他才一句话都说不出。 接下来的时间,他接受了好几场大型手术,有很多人看守着他。待在常年亮着灯的白色实验室里,他甚至分不清时间,没人告诉他过了几天。 也许三四天,也许半个月,也有可能是半年。 但申珏并没有如那些人的愿,被成功改造成Omega,他提前死了,原因是术后感染。 申珏至今还能回忆起他把偷偷把引流瓶的液体挤回去的感觉,因为他之前表现得很好,所以那些人对他警惕心下降了许多,这样,申珏才得到了自杀的机会。 那些从他身体引流出的液体,被他又送进了身体。 不知为何,他当时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这样做,他仿佛还是原先的他。 怎么样来的,就怎么样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2) 申珏在窗户处站了十分钟后, 被进来换药的护士发现了。 这位护士是一个女Beta,姓李, 看上去挺温柔,可说起来话十分不温柔,“这么冷的天还站在窗户那里,你是想冷死你自己吗?还不赶紧关了窗户,没人照顾,就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这么大的人还不懂吗?” 申珏这三天挨了不少训话,所以对方一来, 他就听话地关上了窗户, 坐回了床边。他看了下对方推过来的治疗车,“我还要多少天才能出院?” “起码也要七八天吧。”李护士一边戴上手套,一边跟申珏说话, “不过你头上的线大概要年后才能拆线了。我们科室大年初四才有人上班,你到时候不要挂号, 直接过来找医生可以了, 年后的排班表还没出, 所以我也不知道到时候是哪个医生值班。” 她喜欢在换药的时候说话,似乎这样就能分散申珏的一些注意力。 换药前,她还要让申珏想些别的事情,总之别惦记着脑门上的伤口。 其实申珏不怎么怕疼,所以对于对方的贴心,忍不住笑了一下。 李护士看到他笑, 愣了一下,“哇,你这可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笑啊,我当时见你醒来,还以为你是面瘫的。” 申珏闻言立刻把笑收了起来,重新恢复原来的模样,“没有面瘫。” “那你怎么不多笑笑?”李护士继续上药,跟声音不同的是,她的动作很轻。申珏这三天去病房的走廊走过几圈,看到了她被评为年度最受病人喜爱的护士的奖状,上面还有她露出八颗牙齿的照片。 “没什么好笑的。”申珏只是说。 的确没什么好笑的,在这个境里,商衍禹是境主,但他连商衍禹的面都没有见过,可以说是完全的陌生人,这样会让他破境起来很棘手。因为他不知道对方的长相,不知道对方的喜好,什么都不知道。 能让他有机会接触到对方的人是商迦予,那朵长满刺的恶毒玫瑰,不对,还有一个人,就是他的Alpha未婚夫。 他的Alpha未婚夫名叫姚展,家世完美,相貌完美,智商超群,堪比十分完美,申珏在跟他订婚的时候,都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他怎么会跟这样完美的人在一起了? 甚至其他人都这样觉得,认为申珏实在是高攀了,毕竟申珏只是一个优秀的Beta,但毕竟是Beta,Beta怎么能跟Alpha相比?更别说相配了。 所以申珏都习惯过度迁就自己这位未婚夫,他就像一只优秀的麻雀,无意飞入了凤凰堆里,所以不得不如履薄冰,想把自己变得更优秀,极力混入这凤凰堆里。 但麻雀终究是麻雀,凤凰是不会觉得优秀的麻雀能与之相配的,即使一时之间觉得麻雀可爱,但很快它的注意力就会被其他更耀眼的东西吸引走了。 姚展被他吸引,也能被商迦予吸引,最后他遇见了另外一只凤凰,如此才势均力敌,他终于停下了追逐的步伐。 离商衍禹那只凤凰的出现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申珏记得商迦予跟他说过,商衍禹之前一直呆在M国。申珏想提前过去看一看,只是M国很大,人也很多,他并不能确定他能不能找到那只凤凰。 不过当务之急,倒不是商衍禹,他需要先解决商迦予那朵毒玫瑰。 申珏在医院里又住了五六日,终于出了院。楚赫等人走马灯一般过来看望了他,当然他们看望的核心内容是劝申珏原谅商迦予。 “他毕竟还小,又是一个Omega,Omega被Alpha吸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阿珏,你实在没必要那么生气,他们只是一时被信息素所迷惑了,现在他们都很愧 疚,甚至现在都不敢来见你。” 是不敢来见他,还是根本就忘了他? 但申珏并不在意这些,商迦予只是很喜欢抢他的东西罢了,不过估计他没想到后面会出现一个商衍禹吧。 他抢走申珏的东西,又被商衍禹抢走所有的东西。 果然是兄弟,喜好都很像。 申珏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所以我准备回去后先请他们吃一顿饭,让他们不要想太多,我并没有生气。” 这句话,申珏这几天都快说吐了,但听到他这些话的人都相信了,甚至从心里高兴,“阿珏,我果然没看错你,你还是跟原来一样善解人意。” 再怎么善解人意,恐怕都没善解人衣来得有用。 要不然他的这些朋友、同事,包括未婚夫都被商迦予吸引走了呢? 出院的那天,李护士特意跟申珏说了出院后的注意事项,“……这些东西最好别吃,记住了吗?虽然你头上的伤一定会留疤,但能淡一点就淡一点,不是吗?而且还有医美,可以祛掉的,你别担心,不会耽误你找对象的。” 申珏轻轻点了下头,“谢谢。” 李护士对他笑了笑,“记得回来拆线。” 申珏是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所以没有车能开回去。今日又是大雪天,他在医院门口等了很久才等到一辆出租车。 坐上车后,申珏的手机响了。 手机响了太久,前排的司机都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申珏一眼,“客人,你手机响了。” 申珏慢慢把视线从窗外的一片白茫茫移了回来,低头看向手机。 手机的屏幕上是姚展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啦啦啦啦啦~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3) 申珏把电话挂了。 姚展在一定程度上是识趣的人, 见申珏不接,就不会再打过来骚扰,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不在乎的表现呢? 因为雪天路滑, 司机开得很慢, 加上路上堵车, 到骊山雅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因为忌口,很多东西不能吃, 申珏在回家之前顺便买了点菜,准备自己做。 他打开房门的时候, 屋里静悄悄的, 但一片狼藉,玄关处的鞋子乱放,客厅的茶几和沙发上都摆满了或空或还有一半的零食袋,没喝完的啤酒罐倒在浅棕色的地毯上, 留下恶心的污渍。 申珏站在客厅看了一会, 先把菜提到了厨房, 然后走进了主卧,他直接拧开门把进去的, 冷不丁在床上看到一个人。 那个人将屋子里的空调开得很足, 所以不畏寒地露出了半截细白的腰身。申珏认出了那个人, 包括那个人身上的睡衣。睡衣是他的, 出事住院前半个月买的。 申珏挪开眼,走到窗户处,把窗帘直接拉开, 外面的光一下子进来,把床上的人惊醒了。 “妈的,谁啊?”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骂了一句,随后揉了揉头发,抬起了头,沉默一瞬,语气瞬间换了,“哥哥,你回来了啊。” 申珏刚转过身,床上的人已经下了床,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张如玫瑰般娇艳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甜腻的笑,“哥哥,我本来想去医院看你,可是我怕你还生我气,所以我只好在家里等哥哥了。哥哥,你看,你不在的时候,我特想你,每天都只有睡在你的床上才能睡得着。” 商迦予总是这样,惯会用甜言蜜语去哄人,然后下一秒,就能拿刀捅你的心脏。 商迦予作为一个oga,身高已经算是oga当中比较高的了,有一米七五,但申珏比他更高,申珏有一米八五,甚至能跟一些alha相提并论,而商迦予穿申珏的衣服,仅仅只穿了上衣,没穿裤子。 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美好的身体。 申珏的目光从下到上巡视了一圈,而商迦予任由他看,因为他知道申珏不会对他做什么,这半年里,他已经摸透了申珏的性格。 看似些什么,就能把眼前人哄住。 beta就是beta,面对美好的oga怎么会舍得生气呢? 申珏移开了视线,走进了主卧连着的衣帽间,他的衣帽间还算整洁,商迦予大概只拿了他的睡衣就出去了,并没有怎么折腾里面。 他拿了柜子下的一套新睡衣出来,刚走到浴室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商迦予伸出一条腿踩在了门框上,挡住了申珏的去路,“哥哥,你怎么不理我?难不成你还在生气?不是吧,你也太小气了,上次我只是不小心扭到脚才坐到展哥的腿上,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哥哥上次摔下去,我完全是不小心的,我是想让你们别打的,没想到不小心撞到哥哥了。” 他说完,把腿一收,扭过身,微微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了申珏的脖子,那张娇媚的小脸上还挂着笑,“哥哥,你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话刚落,他的手就被扯了下来。 商迦予脸色顿时僵硬了,而接下来的发展直接让他懵住了。 他看着申珏把他扯出了卧室,带到了餐厅的椅子前,被摁坐下后,他还睁着一双不挑自翘的杏仁眼看着申珏,“哥哥,你?” 而当他看到申珏走近杂物间,拿出麻绳和胶布后,立刻跳了起来,要往门口逃,可他是一个oga,一旦比起力气,他对上申珏是毫无胜算的。 同时申珏买的房子隔音特别好,任由商迦予喊破喉咙,外面的人都听不到一个字。 申珏几下就把商迦予给绑在了凳子上,嘴上贴好了胶布,他站起身时,商迦予看他的眼神几乎是啐了毒的,还一直试图骂人,不过骂出来的声音都只是“唔唔唔”。 申珏绑完人后,重新去了浴室,半个小时后,他才重新出来。商迦予看着申珏走进客卧,气得挪凳子,可他挪了半天,也就往前挪了一点点,还把自己累得半死。 而接下来,商迦予看着自己的东西被挪出了客卧,眼睛不由瞪大了。 “唔唔唔唔!”申珏,你想干什么? “唔唔唔唔唔唔唔!”我跟你说,我会打电话报警,到时候警察会把你抓起来,你虐待oga,你就等着坐牢吧你! 申珏根本没兴趣听商迦予说什么,他打开大门,把商迦予的行李丢了出去,随后,他又走到商迦予的面前,撕掉对方嘴上的胶布。 商迦予能说话后,立刻开骂,“申珏,你是不是有病?你竟然丢我东西!你信不信我马上就报警,还打电话给展哥,让他看看你这丑陋的模样,亏展哥还夸你贴心善良,你哪里……” 话说到一半,他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而下一瞬,他就被申珏拖去了门口,这惊变让他骂人的话骤停。商迦予似乎意识到申珏不是跟他开玩笑,脸色大变,立刻转怒为笑,“哥,哥哥,你真跟我生气啊?我刚刚开玩笑的,我不会报警的,你别让我出……” 这时,他已经被推到了门外,大门还当着他的面关上了。 商迦予咬了咬牙,低头看了下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重新骂:“好歹给我一双鞋吧!” 话音刚落,大门重新打开,他的鞋子被丢了出来,然后很快的,门又关上了,他还听到了里面反锁的声音。 商迦予活了十八年,还从来没有被人扫地出门过,而且这样对他的人居然还只是beta,他气得要死,几乎想尖叫,但大脑仅剩的理智克制他这种行为。 这里是富人区,虽然是一梯一户,但万一他尖叫的声音被别人听到了,那就非常不雅了。 屋子里的申珏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回拨姚展的电话,这个时候姚展应该在上班。 “嘟”声在响了七八声后,姚展终于接了电话,他的声音很轻,“宝贝,我在开会,如果你要跟我生气发火的话,能不能……” 申珏打断他的话,“姚展,我把商迦予赶出去了,如果你不想看他沦落街头,被人轮奸的话,就到我家门口把他捡走。” 姚展那边明显顿住了,而申珏已经挂了电话。 申珏第二个电话打给了一向帮他搞卫生的保洁阿姨,让对方临时过来加个班,然后他又上网买了很多家具,顺便叫了个搬家公司。 当姚展公司离申珏家有一段距离,当他赶到这里的时候,申珏这边已经在搬东西,而商迦予随便裹着羽绒服站在角落里,他的行李杂乱地堆在旁边。 “小予,你没事吧?”姚展话刚出口,就被冲过来的商迦予抱住了。商迦予声音里带着哭腔,“展哥,是哥哥把我赶出来的,他还拿绳子绑我,你看我的手!” 他把自己的手腕给姚展看,果然嫩白的手腕上有着红色的勒痕。姚展眸色明显沉了沉,而还未等他说话,搬家具的搬家师傅走了过来,“让一让,别堵在这,没看到这忙着呢。” 姚展皱了下眉,只能拉着商迦予往旁边站了站,“你身体还有其他伤吗?我待会带你去医院,别怕。” 商迦予闻言,乖巧地点点头。 姚展哄好商迦予后,才去找申珏,他看到申珏的家大 开着,不停有人在里面进进出出,不由眉头皱得更紧。他走进房子,却发现房子里的家具几乎都被搬空了,而申珏站在客厅的落地窗那里,看着人进人出。 “小珏,你这是在做什么?”姚展见到申珏,如往常一般露出淡笑,一边走近申珏,“你再生气,也不至于把小予赶出去吧,他还小,所以还有些不懂事,你别跟一个小孩子生气。” 申珏的眼神转到了姚展的脸上,姚展从来没见过申珏这种眼神,即使是当申珏撞见他和商迦予抱成一团的时候,对方的眼神也不过是惊愕,痛心,愤怒,而此时只有冷漠,仿佛他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姚展微顿,目光从对方的眼睛移到了额角。 作为一个beta,申珏的相貌可以说得上很不俗了,要不然姚展当初也不会一眼看中了对方,一见钟情,十之不过是见色起意,当然他能跟申珏订婚,也跟申珏自身的优秀和善解人意分不开。 之前的申珏就像一幅让姚展十分欣赏的画,但此时这幅画上多了一笔污渍。他盯着额角的伤口看,伤口有些严重,估计会留疤。 “他还小,你不小了吧。”申珏见对方一直盯着他的伤口看,平静开了口,“你都有婚约了,还让别人坐你的腿上,这就是你当初订婚时跟我说的忠诚吗?” 姚展在来之前就想好该怎么解释,所以并不慌张,“宝贝,你真的误会了,那次只是一场误会,他扭到脚,不小心跌坐在我腿上,然后我不是很快就推开他了吗?只是你进来的时机太巧了,才觉得我们两个有问题。我要真有异心,是个花花公子,我当初就不会跟你订婚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解除婚约。”申珏把手机上的页面给姚展看,“我已经请律师拟定合同了,初稿已经出来,如果快的话,这份合同明早就能到你的桌子上,我希望你可以及时签上你的名字。” 说到这里,申珏微微往前走了一步,他比姚展要矮三厘米,但这不妨碍他平视对方的眼睛,“现在,你跟商迦予一起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 一个小时后,申珏进了警察局,罪名是没有履行监护人的责任,擅自将被监护人赶出家门,犯了遗弃罪。 审问申珏的警官是个上了点年纪的男性beta,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遗弃罪,他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下资料后,才抬起眼,看了下坐在对面的青年。 穿着深灰色大衣的青年生了一张非常俊朗的脸,眉如山黛,眼若秋水,高鼻薄唇,放哪都是讨人喜欢的相貌,只是额角的伤口破坏整张脸的美感。 可惜了。 警官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才说:“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吗?” 青年眼珠子很淡,似乎是浅褐色,此时微微转了一下,“我觉得我没错,我实在无法再监护商迦予,在半个月前,他坐在了我未婚夫的腿上,还动手将我推下了楼梯,如你所见,我头上的伤就是他做的,而我在医院的半个月里,商迦予一直没有出现过,相反,他在我的家里开起了趴体,我的监控把他开趴体的全过程都录了下来,如果你们想看,我可以提供。” 说到这里,青年微微低下头,语气明显沉重了许多,“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我母亲离婚了,出国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的消息再传来的时候便是死讯,他还给我送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我想资料上写得很清楚,我父亲和商迦予的母亲不过只认识了七天,就因为这七天,我的人生就应该被他毁掉吗?” 话尾,声音里已有了泣音。 少年哭起来会让人心疼,而当一个看上去很坚强的青年露出脆弱的一面时,则让人心里五味杂陈。 警官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的天秤不由自主地偏了,“这事啊,我们也能理解,但你做事还是太急了,再生气也不能大冬天把人赶出家门,你应该先申请解除监护权,等上面同意,决定好被监护人的去向,你才能把人送出去啊。” 他的话落,就看到对面的青年抬起了头,眼角隐隐泛着红,似乎哭了。 “当我的未婚夫知道商迦予被我赶出去后,已经第一时间赶过来了,我不觉得我做得太急,甚至觉得太慢了,如果我再晚一点,也许商迦予就怀上了我未婚夫的孩子,到时候我应该怎么办?我同样犯了罪,因为监护不周,可是我能怎么办?在他们上床的时候,在旁提醒他们记得戴套吗?” …… 警官出去的时候,有年轻的警官八卦地凑上前,“老严,怎么样?教育得如何?” “别说教育了,我都要气死了。”警官说到这的时候,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年头真是不把我们beta当人看,那年轻人容易吗?好不容易工作顺利了,还找到未婚夫,好了,天降一个oga,把人生活搅和得天翻地覆,我说,那两个还好意思报警,算了,不说了。” 年轻警官闻言往会议室瞥了一眼,声音压低许多,“你可别说了,你没看到那两个人现在还抱在一起呢,这事我们也没办法,那出轨的未婚夫家大业大着呢。” 说着,撇了下嘴,明显是嫌弃的模样。 但他们心怎么偏,申珏的罪名还是坐实了,但可以酌情处理,最后申珏被罚关三天。 商迦予得知是这个处理后,十分不满意,白嫩脸上的怒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他把我赶出家门,我都感冒了,他就罚三天吗?” 警官微微一笑,“他刚出院,罚重了,万一身体受不住,又进了医院怎么办?我看啊,这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现在被罚了,也知道错了,您呢,就先跟……”他看了眼旁边西装笔挺的姚展,“跟您监护人的未婚夫住一段日子吧。” 这话听起来怪难听的,可却又是实话,商迦予咬了下唇,只能委屈地看向旁边的姚展。 姚展比商迦予平静许多,只是点点头,“这件事麻烦了,申珏在这里,还要劳烦各位照顾下,他身体不好。”他转头对身后的助理试了个眼神。 助理立刻提着一堆东西上前,“这是我们老板见各位工作辛苦买的下午茶。” 警官连忙拒绝了,“这使不得,我们不能收礼,还是提回去吧。” 几番推拉,姚展还是没把东西送出去,上车的时候,脸色不由有些差,而旁边的商迦予更生气,他以为起码可以关申珏关上个十天半个月,哪知道只是轻飘飘的三天。 申珏还把大门的密码锁换了,他现在都回不去了! “展哥。”商迦予忍不住把头靠在了姚展的头上,“哥哥实在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手现在还疼呢。” 姚展心里还想着那份合同,此时有些心不在焉,他从没想到申珏居然敢主动跟他解除婚约,那份婚约对申珏意味着什么,对方不可能不知道。 那份婚约就是申珏能进入上流社会的一张请柬,可现在申珏把这份请柬撕掉了,甚至还冷着脸对他这个发出请柬的主人。 当然,姚展对申珏是有感情的,要不然也不会跟对方订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感情变得十分寡淡。他认为他跟商迦予的事情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对方反应却那么大,实在不像之前的他。 “展哥?”商迦予见姚展没说话,不免地抬起头,伸手推了对方一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姚展回过神,就露出一抹淡笑,“怎 么了?” “我手疼!”商迦予撒娇道。 “那我帮你揉揉。”姚展轻笑了一声,却伸出手捏了下商迦予的脸。 …… 申珏被关的三天,不能跟外界联系,好在他的休假直接休到了年后,不至于被记为旷工。 三天后,申珏先回家洗了个澡,又睡了足足十个小时,才爬起来。他的手机早没电了,他现在才想起充电,充电的过程中,申珏去了趟附近最大的超市。 现在他的房子里的家具全部换掉了,再也没了商迦予生活的气息,他还把他好几套看上去被人穿过的衣服一起给丢了。 这样一来,也算暂时把商迦予赶出去了,但他还不准备申请解除商迦予的监护权。 商迦予的监护权在他这里,如果商衍禹出现,一定要跟他见面,这也算能见到对方的一个方法了。 申珏推着推车,一边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一边把自己要买的东西放进推车里,一个转角,却碰上了熟悉的人。 “小珏,好巧。”姚展看到申珏,眼神有些复杂。 申珏的那份解除婚约合同在两天前就送到他的桌子上,只是他还没签字,他觉得他应该在见一见申珏,不过他给申珏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显示关机中。 申珏看了眼姚展,就转开眼,在经过对方身边的时候,他的手臂却被拉住了。 “小珏,我们谈谈好不好?你不想理我,但那份合同的事总要谈一谈吧。” 申珏脚步停了下来。 十五分钟后,他们坐在了超市楼上的一家咖啡厅里。 姚展看着对面的青年,轻轻叹了口气,“你现在是非跟我解除婚约不可了吗?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申珏看着窗外,今日没有下雪,路上有很多人在铲雪,本来白色的雪现在变成了污黑色,看上去很恶心。 姚展没想到申珏只看着窗外,完全漠视他,眼神不由沉了沉,他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了扣,“小珏,当有人在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不应该看着窗外,这非常没有礼貌。” 申珏终于把头转了过来,他漠然地看着姚展,“你不是跟我谈合同的吗?合同上有什么问题吗?” 姚展抿了下唇,半响,才道:“没什么问题,就是因为没什么问题,我才想找你,你为什么要把我之前送给你的礼物都还给我?我当初送给你,就已经是你的了,你不需要还给我,我不是那么没用肚量的alha。” “那些东西如果你不想要,就丢了吧,反正我也不需要了。”申珏看着姚展的眼睛,“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了的话,我想先走了。” 姚展此时也有些生气了,身体往后一靠,轻笑了一声,“你走吧,的确没什么好谈的,小珏,你太幼稚了,这么幼稚的话,在这个社会很难生存的。” 申珏本来已经起了身,听到姚展的后半句,他又停下来看向对方,“对了,姚展。” 姚展抬起眼,“嗯?” 话音未落,一杯咖啡就泼到了他的脸上。 “谢谢你提醒我,我之前还不够幼稚,现在才算。”申珏放下咖啡杯,提着他的一大袋吃的,径直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4) 申珏回到家后,先把充好电的手机开了机, 一开机就看到了许多未接来电, 还有许多条短信。电话和短信大部分都是姚展的,其中短信里还夹杂着两三条商迦予的。商迦予非常幼稚地给他发了鬼图, 还对他进行了人身攻击, 申珏只看了一眼,就将短信内容截图和高清鬼图一起发给了姚展。 很快, 他又收到了商迦予的新短信。 “你太不要脸了!居然跟展哥告我的状, 你要再敢截图告状, 我就跟你没完!” 申珏沉默了两秒,又截图发给了姚展,顺便把商迦予的电话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拉黑后, 他的世界清静了许多,姚展好面子, 在咖啡厅被泼了一身咖啡后, 是断然不会再跟申珏联系的,后面跟申珏打电话的便变成了姚展的助理。 对方非常高效地把解除婚约的事情全部处理完了, 申珏这边没有亲属需要通知,倒是省了一个步骤, 而姚展那边的亲戚本就不喜欢他, 估计解除婚约后忙着开宴会。 一时之间, 申珏整个人都闲了下来,现在认识他的人估计都知道他解除婚约的事情了,没人敢给他打电话, 只是偶尔在聊天软件上问他的病情。 申珏独自一个人过了一个年,去医院拆线后,他去了提前预约好的一家纹身店。 纹身店的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女性beta,她看了下申珏头上的疤痕,把准备好的几个图案给申珏看,同时开口道:“你确定要纹身?纹在脸上的话会非常明显,也许有一部分人会接受不了,其实我建议你去试一下医美。” “我已经决定好了,不用担心我反悔。”申珏已经低头选起了图案。 图案是几天前就设计出来的,但那时候申珏只是给对方拍了自己未拆线的样子,而今天老板看到申珏的疤痕,沉吟许久,抽出画纸,重新画了一个图案。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东梵族的语言符号,意思是转运。” 那个图案初看像朵花,而仔细看却像是一把把利刃汇合在一起,隐藏在美丽之下的杀气。 申珏看了一会,就点点头,“就这个了吧。” 因为是纹在脸上,老板非常地谨慎,这个图案足足纹了三个多小时,等纹完后,老板直起酸疼得不行的腰板,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总算没毁了你这张脸。”她拿镜子给申珏看,“不得不说,纹身后的你比之前看起来坏多了,你有伴侣吗?没有的话可以考虑下我,我上下都可以。” 在abo的世界里,女性beta也是有男性性征的,在这个境里,可没什么异性恋和同性恋的说法,只要喜欢,怎么样都可以在一起。 申珏听到老板的话,不由抿了下唇,才道:“有了。” “真可惜。”老板目光放在申珏的额角处的纹身,疤痕大概有三厘米长,所以她进行了一个覆盖,现在哪怕是凑近了看,都无法看出那里还有疤痕的。黑色浮丽的古老符号盛开在一张看上去极其冷清的脸上,这种反差,连她都看得有些心痒痒,虽然这是她自己的作品。 申珏从老板那里听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拿了一些消炎药回了家,他的假期一直休到了正月十五,现在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所以他直接订了后天去国的飞机票。 目的地首先是国的首都。 他没见过商衍禹,只从商迦予口里听过。在商迦予的口里,商衍禹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表面上对人很好,实际上给人使阴招。这种讯息对于申珏来说,其实说了跟没说没有很大区别,但商衍禹如果是一个很喜欢抢人东西的人,那么他一定会喜欢受到关注。 所以申珏到了国首都的第一天夜里就去了当 地最大的酒吧,可惜的是并没有看到符合商衍禹特点的人,倒是他自己吸引了不少目光。 在昏暗灯光下,申珏额角的纹身浮丽且张扬,跟那双眼完全相反,所以不少人都给申珏送了酒,甚有大胆的,直接坐到了申珏的面前,还想上手,不过被申珏躲开了。 坐了一夜,申珏的耐心随着变多的骚扰逐渐减少,到后面有人装醉要倒他怀里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飞快地站了起来,迅速结账离开了。 第二天,申珏换了一家酒吧,但这家酒吧跟昨天那家差不多,申珏一直处于被人扑的状态,眉头越皱越紧,吧台的一个男beta调酒师观察申珏一晚上了,实在忍不住开口,“我觉得你不适合这里,你为什么会想来这里?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他指了下申珏面前的酒,“我调的酒,你一口都没喝。” “抱歉,我不是觉得你的酒不好喝。”申珏歉意地说。 “不用抱歉,事实上是我唐突了。”调酒师笑了一下,“只不过我觉得你不适合待在这里,你更应该待在听古典乐那种的大剧院里,那里的人看上去跟你很像,很美很诱人,但是不能随意碰。” 对方的话像是给申珏敲了一记警钟,他看向周围各色各样的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蠢了。酒吧任何人都可以来,他虽然没有见过商衍禹,但商衍禹是境主,若境主出现在酒吧,估计会被很多人围住,对方不一定会喜欢这种感觉。 申珏想到这,从钱夹里拿出一张钱放到桌子上,道了声谢谢就迅速离开了。 现在才晚上八点半,申珏直接打车去了首都最大的剧院,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九点半了。申珏下车的时候,门口几乎没人,站在剧院大门往里看,里面黑漆漆的,虽然门还没锁,但似乎已经下班了。 但申珏已经来了,便准备进去看看,门口没人把守,他直接走了进去,顺着地上的荧光指示往前走,找到电梯后,他看了下电梯外的楼层分布。 这个剧院仅仅只有三层,一层是售票处,二层是演出厅,而三楼并没有标是什么。申珏想了下,进电梯先摁了二楼。 二楼的演出厅果然已经没人了,有保安正在锁门,锁门的保安看到申珏的时候,打量了一番就说:“去三楼。” 嗯? 申珏愣了一下,而那保安转过身继续锁门了,还小声地抱怨,“你们这些人真是的,追人还非追到工作地点,我们这里最晚十点半关大门,你不要逗留太久,要不然明早九点才能出去了。” 保安锁好门就走了,留申珏一个人站在二楼的走廊里。 申珏在原地站了一会,就选择坐电梯去三楼的了。保安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申珏的出现也不轰他走,还让他去三楼,甚至他的话里表明了一个讯息,很多人像他这样到大剧院里来。 三楼电梯开了。 申珏踏出电梯后,发现三楼跟黑漆漆的一楼和二楼比,算得上灯火通亮了。三楼有好间房,每间房上都挂了牌子,化妆间,衣帽间等等,唯独有一间房没有挂牌子。 他停在了那间房的门口,没有先急着敲门,而是听了下里面的动静。里面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申珏抿了下唇,还是觉得冒然敲陌生人的门不好,决定明日过来看看。这样想着,他便转过身往外走,可刚走到电梯那里的时候,突然听到门打开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个男人唱戏的声音。 明显的戏腔声,对方仿佛只是随意唱两句,很快就停了下来,可却一下子吸引了申珏的注意力。申珏不由地转过头,一个穿着红色戏服的人进入他的眼帘。 那人很高挑,背对着申珏往前走,正抬手把头上的假发取下来,露出那一截手腕很白,宛如 羊脂玉。他取下假发后,随意甩了下头,余光似乎瞥到了申珏,所以脚步一停,半侧过身。 明黄色灯光下的那张脸还化着戏曲浓妆,几乎看不清真容,可申珏看到了对方的眼睛,极其亮的一双眼,明明只是随意地看过来,却仿佛给人一种错觉—— 他在深情地凝视着自己。 而那双眼在看到申珏的时候,微微一弯,上了口红的唇勾了起来,吐出一句话。 “先生,你是迷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5) 申珏沉默了会,才看了一眼电梯, 低声说:“抱歉, 我好像弄错了这里的营业时间。 那个男人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没关系, 不过你要早点离开, 这里待会就锁门了。”他说完就继续往前走,申珏看到对方进了那间没有挂牌的房间。 申珏等对方关上门, 才收回视线, 坐电梯下去。他在一楼的大厅找了一会, 才在墙上挂的一堆照片里找到方才那个男人穿这个扮相的照片,照片上用字写了名字—— “思羽”。 原来不是商衍禹,他刚刚居然以为对方是商衍禹, 大概是太想找到商衍禹了吧,所以随便遇见一个人都希望对方是。 申珏自嘲地笑了一下, 转身离开。 翌日, 他来了大剧院看演出,但并没有看到那位思羽, 他把当日演出的节目都看了,没有符合境主的人, 若非说有, 只能说昨夜的思羽还有几分像, 不过对方顶着浓妆,他并没有看清人长什么样。 申珏而后又去了M国附近的几个大城市,但结果一样, 都没有找到符合境主的人,想在一个国家里找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他这趟注定无功而返,只能在正月十四坐上回国的飞机。 出国后,申珏一直用的国外的卡,所以国内的卡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刚下飞机,把手机卡换过来,就接到了姚展的电话。 他看着手机上屏幕上的名字,想了下,才接了起来。 “喂……”有事吗,这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经被对方粗暴地打断了。 “申珏,你还小吗?你玩什么失踪?你这么大个人能不能懂点事?你非要让我满世界找你吗?”他还没听过姚展用这么凶的语气的说话,不由一顿,顿完后,就挂掉了电话。 无聊。 果然不应该接姚展的电话,申珏把姚展的电话号码也拖进了黑名单,然后把商迦予的电话号码拖了出来。 他回到家后,给商迦予打了一个电话。 商迦予那边没接,他又打了一个,这个接了。 “有事?”商迦予的语气很不耐烦,似乎一点都不想接他这个电话。 “商迦予,还有五天就是例行家访时间了,如果你不想被人发现你现在住在一个陌生Alpha的家里的话,我建议你五天后清晨过来一趟。”申珏平静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商迦予很快就回拨了回来,但申珏没接,于是他又开始了短信轰炸。 第一条。 “家访就家访,你以为被发现了,是你惨还是我惨啊?你就等着被抓起来吧,申珏!” 第二条。 “喂,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你瞎了吗?还是你手机坏了?手机坏了就去买啊,申珏,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回来的,被发现就被发现啊,他们又不会罚我,展哥是好心收留我,也不会被罚的。” 第三条。 “你以为我被赶出去后,你一个电话就能把我哄回来吗?没门,我跟你说。” 第四条。 “申珏,你死了吗?到底看到我短信没?” …… 第十七条。 “我五天后早上回,哥哥记得给我开门哦~” …… 正月十六,申珏正式休假结束去上班,他在这个境里是一个大型集团下的时装子公司的总经理,上面还有一位总裁,已经五十岁了,比起子公司,这位总裁待在总部和高尔夫场的时间更长,所以公司里的大小事宜基本由申珏和副总经理负责。 而副总经 理就是之前在申珏醒后第一个打电话的楚赫。 楚赫知道他跟姚展解除婚约后,倒是没再打电话了,似乎是怕刺激他,只是在过年的时候打了祝贺电话。申珏到公司后,引起不少的注目礼,很多人看到了申珏额角上的纹身,但很快就低下头,纷纷喊“总经理”。 申珏进了总经理办公室,他的助理很快跟了进来,训练有素地把这段时间公司发生的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快速地讲了一遍,事实上他在前两天已经给申珏发过文档了。 “嗯,我知道了,先出去吧。”申珏等助理出去后,看了下摆在桌子上的相框。那是他和姚展的合照,上面的他们笑得很开心,跟世上任何一对普通情侣一样。他扫了一眼,就把相框丢进了垃圾桶里,而这时,门被敲响了。 “进。” “你终于回来了,我的总经理。”进来的人是楚赫,他进来后就先走过来抱了申珏一下,“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我都要忙疯了,年底是最忙的时候,偏偏你这个主心骨不在。你懂的,我们的总裁大人只对高尔夫球感兴趣。” 说到这里,楚赫无奈地摊了下手。 申珏看着对方一屁股坐在他的桌子上,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这段时间辛苦了,我听说了,年底的业绩很棒。” “棒什么?你要是在,肯定能更棒。”楚赫说着,顿了一下,神情微微变了变,“你……真跟姚展分了,再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嗯。”申珏点了下头。 楚赫叹了口气,“既然你都分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了,以后……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你那么优秀,肯定还有大把的人追你,对了,你怎么突然想起纹身啊?还在纹在脸上,什么时候纹的?怪张扬的,不过真好看。” 他说着,想伸手碰了碰,但被躲开了。 申珏仰了下头,躲开了对方的手,淡淡地回道:“拆线后去纹的,因为想记住,所以去纹了身。” 楚赫听了这话,不由沉默了下来,他听懂了申珏的意思,半响,才说:“你在怪我吗?觉得我没有站在你这边?” 成年人哪有什么站不站的问题,只有有没有利益的问题。申珏前几世没看透,现在已经看透了。楚赫虽然看似跟他关系好,其实一直想坐他这个位置,所以当申珏跟姚展那边闹问题的时候,他想都没有想,就选择了站在姚展那边,还告诉了姚展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 他希望能拉拢姚展,当然里面还有商迦予的一点因素。 “我没有怪你,这事不能怪任何人,我和姚展是好聚好散,如今他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我还替他高兴呢。”申珏说这话时,丝毫没有想过被他拖进黑名单的电话号码和那一杯咖啡。 楚赫闻言重新笑了起来,“你这样想就对了。”随后他说了些公司的事,但没多久,他又把话题扯到了姚展的身上,“姚家初八的时候办了一场宴会,我去了,姚展似乎有些不开心啊,全程都不怎么说话,迦予也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在想迦予。” 申珏对姚展的事情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只是敷衍地点了下头。楚赫不知道是不是看不出申珏的兴趣缺缺,硬生生在这里坐了小半个小时,讲完了姚展,讲自己过年做了什么,似乎极力想在这半小时里把他和申珏的感情给补回去。 最后是要开例会了,楚赫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申珏的办公司,临走前,他给申珏送了一份礼物。 “这是姚家当时送的礼品,特制的酒心巧克力,听说这里面的酒可价值不菲呢。” 申珏看着那一盒甜食,犹豫再三,还是收了起来。 …… 商迦予回来的那一 天正好是周末,申珏昨夜加班太晚,早上还在补眠,就被门外的声音给吵醒了。 声音之大,仿佛是有人在他耳边敲鼓,声音所带来的痛苦,则像是有人拿大锤在他太阳穴上锤一样。申珏爬起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开门看到商迦予的时候,就更差了。 还没开春,商迦予就穿上了薄薄的春装,一张小脸快被冻成了青色,可嘴巴十分刻薄,“哥哥你死了吗?这么久才开门,你想家访的人来了,看到我冻死门口的惨相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申珏转过身往里走,懒得管商迦予,他低气压地飘进了厨房,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昨夜虽然加了班,但并没有做完,他休假的这些天积压了太多工作。 只不过那杯咖啡刚煮好,就被旁边的一只手端走了。 “我正好渴了。”商迦予白了申珏一眼,就喝了一口咖啡,喝完后,还看了申珏一眼,眼神里有着明摆着的挑衅。 申珏抿了下唇,转身重新煮了一杯。这杯他煮的时候,没放糖,没放牛奶,所以当商迦予抢过去喝的时候,差点吐出来。 “哇,这什么咖啡啊?你怎么煮的啊?太难喝了吧。”他一边呸呸呸一边骂申珏。 申珏放下咖啡壶,又飘回了主卧,咖啡喝不了就继续睡觉好了。可商迦予似乎下定决心要整申珏,在客厅放起了舞曲,后面又拿出了吸尘器,一直开着,直到申珏忍不了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客厅,他才停下来。 “哥哥,你醒了啊?这太阳都爬那么高了,你才醒,也太懒了吧。”商迦予语气里讥讽满满。 申珏坐到沙发上,闭了闭眼,随后有些疲惫地将额发往后理了理,这一理,就把额角的纹身露了出来。 商迦予眼神一下子变了,迅速走到了申珏的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纹身看,过了好久,才冷哼了一声,“像哥哥这种丑八怪,纹了身就更丑了,谁会在脸上纹身啊?只有又土又丑的人才会。” 申珏没理他,因为没睡饱,他完全提不起兴趣理会商迦予,只想着等家访的人来。因为回房睡,商迦予就吵,申珏干脆抱着沙发上的抱枕躺下休息。商迦予见状,凑到了沙发旁,蹲下身,小声地说:“哥哥,你很困啊?” 没人回他话,申珏已经闭上眼,呼吸都有些平稳了。 他眼下还有青痕,是这几天加班熬出来的。 商迦予哼了一声,伸出手把申珏的额发往后弄了弄,把额角的纹身又露了出来,他盯着纹身看了又看,突然抓着申珏的耳朵尖叫了一声。 “哥哥!” 申珏被声音惊得一抖,还没睁眼就听到了商迦予的大笑声。 商迦予笑得坐到了地上,一双杏仁眼弯成了两条线,“让你绑我,让你赶我,我今天跟你没完,申珏!我今儿就给你下战书了,待会家访的人来了,我还要……” 话没说完,脸就被一个睡枕强力暴击,而还没等他发火,人就被压住了地毯上。 “申珏!”商迦予尖叫出声! 申珏面无表情地坐在商迦予身上,拿起睡枕对着商迦予那张娇嫩如玫瑰的小脸又暴击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6) 只要力气大, 枕头也能把人打哭。 商迦予连挨了两下, 尤其是后面一下, 打得他脑袋都有些懵,忘了尖叫, 半天都缓不过身后, 等身上的人起来,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伸出手指指着申珏, “你算什么beta,居然打oga,申珏, 我现在跟你没完, 你等着,家访的人来了,我要控诉你家暴!” 申珏坐回沙发上,把手里打瘪了一块的睡枕整了一下,才看了一眼地上的商迦予, 冷静说:“你怎么控诉我?你身上有伤吗?” 商迦予愣了一下, 突然明白申珏为什么要拿枕头打他了。 “你太狡诈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就往申珏身上扑, 两只爪子要往申珏脸上挠。申珏身体往后一仰,重新拿起了睡枕,眼里没什么温度,“还要再来?” 商迦予半路刹车, oga通常都很怕疼,他也不例外,娇柔得要死,可又作得死。原先他住在申珏这里,觉得对方好欺负,通常做了坏事就拿甜言蜜语哄人。而现在,申珏对他太差了,又是绑又是赶出家门,他哪里还愿意拿甜言蜜语哄申珏,所以早早地把自己作精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同时,商迦予是非常能屈能伸的,从他发给申珏那些短信就能窥出一二,他可以前面跟人撕破脸皮,又是恐吓短信,又是鬼图,但后面就能没羞没臊地叫人哥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眼珠子转了转,哼了两声在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申珏懒得再理会他,去浴室冲澡洗漱了。家访的人比往常来得更晚,申珏等到十一点,也见没人来,便先去厨房做中餐。 他做饭的时候,商迦予已经把电视机打开,开始点播他最爱的狗血爱情剧。等一顿饭做完,他的电视剧正好播完了一集。商迦予伸出头往餐厅那里看了一眼,见菜已经摆好了,申珏还在厨房里收拾,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他发现桌子上只有一幅碗筷,撇了下嘴,就直接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见申珏出来,还立刻用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往自己嘴里塞,意思是他已经吃动了,这碗筷就属于他的了。 申珏脚步一顿,懒得跟商迦予计较,重新转回厨房,拿了一幅新碗筷出来。 商迦予发现申珏居然没骂他,愣了愣,但很快他就专心吃饭了,因为这饭菜比姚展家那个保姆做的好吃多了。那个保姆做饭只顾及姚展的口味,重辣重盐,可他吃不得辣,每次都辣得胃难受,刚去的那几天他肚子都拉了好几回,后面只能吃几口就说自己吃饱了,再偷偷出去吃。 他吃饭吃得慢,才吃到半碗,申珏已经起身去书房继续工作了,等申珏工作了一小时,商迦予已经接着看他的电视剧,他虽然吃完了,但碗筷就丢在餐桌上,根本没有收拾的。 申珏把碗洗完后,看了下时间,发现快一点了。家访的人如果下午要来,肯定也会两点半了,所以他准备去睡个午觉。早上没睡好,申珏午睡就会睡得很沉。等闹钟响了,他迷迷瞪瞪关了闹钟,大脑还是一片混沌,重新闭上眼一会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睁开眼,微微抬头看着枕在他胸膛处的一个脑袋。 商迦予不知什么时候睡了上来,还换了他晒在阳台的睡衣,头枕在他的胸膛处,手搂在他的腰上,腿压着他的腿上,睡得正香,之前被寒风冻得有些发青的小脸此时红扑扑的,如刚熟的桃子,白中带粉。 申珏看到商迦予的时候,厌恶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直接伸手把对方重重推开,起身下床。 可他虽然推得那么重,商迦予居然没醒,反而还把滚了一圈,把被子卷得更紧,睡得呼呼的。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五点,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家访的人已经离开了。那些人发现商迦予在睡觉,便没有喊醒他,只是例行问了申珏一些问题,参观了下房子,确定商迦予有良好的居住环境就离开了。 商迦予走到客厅,揉了下眼,迷迷糊糊地问:“那些人来了吗?” “走了。”申珏抬眼看向对方,目光很冷,“你可以离开了。” 商迦予把手放下来,打了个哈欠,走到沙发前,又倒了下去,“我还没睡醒,等我睡醒了再走。”他说完这句,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以为我稀罕待在你这哦,我马上就叫展哥接我走,还有我今天中午跟你睡,那是因为你客卧太冷了。” 姚展是六点到的,他上来摁门铃的时候,是商迦予开的门。他看到商迦予身上的睡衣时愣了一下,但商迦予毫无察觉,直接伸手搂住了姚展的手臂,开始告状,“展哥,今天申珏居然把枕头打我的脸,我觉得我都要被打出脑震荡了,脸也被打红了。”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脸。 姚展认真看了看,脸上的红润可不像是被打出来的,所以他只是拍了拍商迦予的手,温声问:“申珏呢?” “他……在书房吧,你知道的,他是个工作狂,一天到晚就会忙工作,原来也是。”商迦予撇了下嘴。 “我跟他去说几句,你把衣服换了,换好衣服后,我们今日去吃你最喜欢吃的寿司。”姚展温声哄道。 这话一出,商迦予果然很开心地松了手,他一点都不喜欢在姚展家里吃饭,还是在外面吃饭舒服,起码能点自己喜欢吃的。只是他转身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姚展,眼里似有深意,“展哥,你不会想跟他旧情复燃吧?” “怎么会,都已经解除婚约了。”姚展脸色不变,“去换衣服吧。” …… 姚展走到书房前,敲了两下门,没听到里面有人回应,抿了下唇,只能开口,“小珏,是我。” 还是没有回应,他想了下,伸手直接拧开了门把。 申珏穿着青色的家居服坐在书桌前,处理公事的时候他习惯戴上蓝光眼镜,虽然并没有近视,因为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所以他抬起了头,还顺手用中指轻轻推了下鼻梁处的金丝眼镜,看到姚展,神情不由变得更加冷淡,“有事?” 姚展走进来,还反手关了门,他走到书桌前,看着申珏,沉声说:“你把我们当初一起买的情侣睡衣给小予穿?” 申珏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他的确跟姚展买过很多情侣用品,但如果是他自己花钱买的,他就会留下来,反正又不是姚展送的。 “怎么了?” 姚展面有愠色,“你之前都去哪了?为什么都是关机?你现在是不是把我电话号码拉黑了?” “出国了,是。”申珏看着眼前的人,没什么耐心,他觉得姚展现在脑子有问题,“姚展,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我想我没义务告诉你我的去向,你当初跟我婚约还在的时候,都没告诉我你会抱别的人,现在别那么无聊,好吗?” 可姚展听到这话,却勾了下唇,甚至走得更近,他弯下腰,还伸出手搭在椅背上,无形将人控制在自己的怀里,“小珏,你不会还在吃醋吧?”话落,他伸出手指想抬起申珏的下巴,但被躲开了。 姚展的眼神立刻变了。 原来的申珏从没有躲过他。 姚展从小优秀,作为天之骄子的他自负心和自尊心几乎是同等的,上次申珏在咖啡厅泼他的事情,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如今他只不过是想碰碰对方的脸,申珏居然就躲他。他原先又不是没碰过对方,甚至在车里都试过的,那时候的申珏只会求 他慢一些。 想到原来对方乖顺的样子,再看到对方现在冷漠的神情,他不由有些生气。姚展眯了下眼,随后竟然直接摁住了申珏,对着对方的唇就亲了上去。 就像商迦予打不过申珏这个beta一样,申珏也打不过姚展这个alha,alha天生就有力气优势,这种优势是申珏这个beta永远无法翻越过去的。 申珏被亲住,自然挣扎得厉害,甚至脸上的掉了下来,可还无法挣开对方,而姚展离得近了,就发现申珏额发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随后直接伸手将申珏的额发撩了起来。 这一撩起,黑色浮丽的纹身就全部露了出来。 姚展顿了一下,抬起了头,目光一直停在额角上的纹身上,“什么时候纹的?” 申珏抬起眼,瞪着眼前的人,他现在几乎被对方压得动弹不得,两只手被对方一只手就轻松抓住了,而两条腿被对方膝盖压住,完全被对方强迫性压在椅子上,连起身都做不到。 “小珏。”姚展将申珏脸上的金丝眼镜扶正,“回答我的问题。” 而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换好衣服的商迦予站在门口,一眼看到了里面姿势怪异的两个人,脸色顿变,“展哥!” 姚展听到后面的动静,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只能松开手,他起身看向门口,温和一笑,“换好了?那我们走吧,你先去穿鞋,我马上来。” 商迦予闻言咬了下唇,十分不情愿,但在姚展的眼神下,他只能乖乖转过身走了,不过临走前,还瞪了申珏一眼,而他一走,姚展重新回过头看向申珏。 他抬手碰了下申珏的脸,果不其然对方躲了,但他这回没生气,只是压低了声音,“把我电话号码拉出黑名单,听话。” …… 申珏站在镜子面前刷牙的时候,胃里一阵一阵地犯恶心。比起商迦予,其实他更讨厌姚展,姚展跟他是谈了恋爱的,甚至有过婚约的,但不爱了,转眼就能将他送去改造。 “……商先生他们很有钱的,能保证你后半辈子无忧……” 那个人称商迦予为小蝴蝶,那这个“商先生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申珏猛地停住,随后把牙刷扔进了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崽啊,牙刷是什么垃圾? 申珏:……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7) 申珏这一忙, 就连续忙了一个月, 才得了几天喘息时间, 而公司的总裁看到春季营业额稳定上升后,十分高兴, 趁着某天有空, 带着申珏和楚赫打了一下午的高尔夫, 夜里又带人去了会所吃饭。 总裁请客,申珏想推辞也推不掉, 只能在旁作陪,他不如楚赫巧舌如簧,加上又兴趣缺缺, 只是偶尔笑一笑, 点点头。 酒过三巡后,总裁突然把注意力转到了申珏的身上,慢悠悠地说:“申珏啊,我听说你最近弄了个什么纹身在身上,你纹在哪呢?” 下午的申珏一直戴着棒球帽, 冲凉后, 又放下了额发,故而将额角处的纹身遮得差不多, 但他知道总裁估计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憋着没提。 他没回避这个话题,将额发往上一撩,十分坦然地说:“本来这里有道疤痕, 我想把疤痕遮住。” 总裁认真看了几眼,慢慢收回眼神,“挺好看的,但纹在脸上实在有些张扬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在想什么,时髦嘛,但不至于纹在脸上,不过纹都纹了,听说洗也怪疼的,颜色还不一定能洗掉,但我提个小小建议啊,去本部汇报,出来谈公事的时候,还是把刘海放下来,遮一遮。” “我会的。”申珏这边刚回答,那头楚赫就连忙说:“放心,陈总,阿珏不是没分寸的人。” 申珏以为吃完饭就能回去,但总裁兴致不减,还说要去附近的酒吧坐一坐,老板要去,员工只能奉陪。 他们去了著名的酒吧一条街,到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然后总裁挑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酒吧,就一起进去。酒吧里灯光昏暗,音乐嘈杂,申珏看着一群人跳舞,实在没有兴趣,后面见总裁和楚赫都下舞池跳舞了,决定先出去透透气。 如今寒意未完全褪去,申珏穿着厚呢大衣,站在酒吧后门的路灯下,他抬头看了下天色,从口袋摸一颗糖出来,还未剥开糖纸,就听到了附近的争执声。 “你们别碰我!滚开!” “哟,这Omega有点脾气啊,是个小辣椒啊,哥们,一起上吧。”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这群傻逼Alpha,你们敢碰我一根手指,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怕啊,哈哈,这么晚了,谁让你一个Omega还出来啊,身上信息素还那么诱人,这可真怪不到我们。” “滚!滚开啊!来人!救命啊!” 申珏顿了一下,顺着声音看过去,他把对话听得了七七八八,此时又看到了好几个人似乎把一个人围堵在墙角,他今天喝的酒不多,所以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拨打了报警电话,一边往那边走,“你好,我要报警,这里有几个Alpha试图强.暴一个Omega,地址是……”电话挂断后,他已经走到那群人的附近,“我已经报警了,无论你们想做什么,都请停下来。” “草。”有人回过头,脸上全是不爽的表情,“Beta?你是不是有病啊?一个Beta还多管闲事,我们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申珏神情很冷,“我觉得阻止暴行是任何一个公民都应该做的,跟我是不是Beta没关系,况且你们即使是Alpha,不也是一群人渣吗?” 这句话把在场的那些Alpha全部激怒,他们全部转过身,而被那些人围住的那个Omega迅速冲了出来,躲到了申珏的身后,两只手紧紧抓住申珏的手臂,“哥哥,救救我。” 申珏听到这句话却愣了一下,他半侧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居然是商迦予。 商迦予此时看上去真够狼狈的,脸上还有巴掌印,衣服都被扯烂了。他们两人对上眼的时候,同时皱了眉。 “怎么是你?”商迦予松开了抓住申珏手臂的手,眼里有防备,“你怎么在这?” 申珏转开眼,冷淡道:“这个问题跟你有关系吗?” “哟,认识啊,可真巧啊。”之前说话的Alpha冷笑了一声,“你那么不识趣,那我们只能动粗了。” 商迦予听到这话,立刻又抓住了申珏的手臂,整个人几乎缩在了申珏的身后。 申珏伸手要把商迦予的手扯下来,这动作吓得商迦予的眼泪差点飙出来,更加用力地抱住了申珏的手臂,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申珏,你不能丢开我,我要到了他们手里,会死的,申珏!你是我的监护人,你还记得吗?” 在这个地方,他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就是申珏,申珏起码是他的监护人,即使他一点都不喜欢申珏。 申珏见扯不开商迦予,皱了下眉,而对面的几个人已经没了耐心,直接打了过来。他一只手被抱住,只能用一只手和腿打回去,而商迦予完全没有用,只会在他身后吓得尖叫,一声比一声高,申珏耳朵都要聋了,最后忍无可忍,把商迦予扯开,往后一推,“往后跑!”再一拳打上刚刚打他的人的脸。 商迦予目光惊慌地看着申珏,随后咬了咬牙,转过身就跑了。 那几个Alpha虽然力气比申珏大,但喝了酒,打架只会蛮打,不像申珏会技巧,几番打下来,倒是没讨到好,搞得那几个Alpha火气越来越大,其中一个人偷偷拿起墙角的空酒瓶。 “砰——” 与此同时,周围已经响起了警车声,那几个Alpha一听立刻跑了,拿着酒瓶的Alpha看了看自己手里只剩一半还沾了血迹的酒瓶,慌了一下,立刻丢到地上,也赶紧转身跑了。 申珏吸着气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一手血,还有几块玻璃碎片,而这时不远处传来人跑步的声音。 “申珏,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商迦予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警察,他率先跑了过来,发现现场只有申珏一个人的时候,愣了一下,看了看周围,“那几个混蛋呢?” “跑了。”申珏闭了闭眼。 “你怎么能让他们跑了呢?警察都来了,你应该拦住他们啊,好让警察把他们都抓起来!”商迦予气愤地伸手推了下申珏,这一推,申珏就半跪在了地上。 …… 医院急诊输液大厅。 商迦予瞥了下旁边坐着的青年,神情有些怯怯的,唇张开又闭上,然后过了一会又张开,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哥哥,你还好吗?” 旁边的青年没有理他,只是闭着眼,头顶上方的白炽灯照下来,长睫在眼下留下一小片阴影。商迦予见状扁了下唇,有些委屈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受了伤,哥哥,你别生气了。” 对方还是没理他,他想了想,决定拿出自己最拿手的撒娇**,所以他强行搂住了申珏没输液的那只手,还把脸往对方肩膀处一蹭一蹭的,“哥哥,你就原谅我吧,你今天真的好帅啊,一个人打那么多个Alpha。” 申珏睫毛抖了一下,忍不住要将手抽出来,可是商迦予抱得很紧。输液大厅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个,还有好些在输液的人,有些人都睡着了。 他不想把其他人吵醒,只能皱了下眉,“商迦予。” 商迦予应得很快,“我在!” “我口袋里有糖。”申珏说。 “嗯?”商迦予有些不懂申珏的意思,还是伸手摸了下申珏的大衣口袋,果然里面有一把糖,他把那把糖果抓了出来,眨了眨眼,“你要吃糖吗?” “给你吃的。”申珏睁开眼,转头看向商迦予,“吃了糖就闭上嘴巴,不要跟我说话,再跟我唧唧歪歪,我待会不 输液了,就把你那几个牙齿敲下来。” 商迦予:“……” 他默默缩回爪子,躲在一旁吃糖。 这时,申珏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后,发现是楚赫打来的。 一接起,对方有些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阿珏,你说你在医院,是怎么了?” “没什么,摔了一跤,把头碰到了,现在在输液,你帮我跟陈总说一声吧。” 楚赫说:“陈总那边你放心,我会帮你说的,你也太不小心了,我要送陈总就不能去医院看你了,你待会回家要小心点啊。” “嗯。”申珏挂掉了电话后,商迦予那边的手机又响起了。 商迦予看到手机上的名字时,显然很紧张,他先瞥了申珏一眼,才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接起了电话。申珏听到他喊了声“展哥”。 过了好一会,商迦予才回来,他目光在申珏被包起来的脑袋上转了转,“哥哥,我跟展哥说我今晚在你这里睡,你别拆穿我啊,他去外地出差了,不知道我今天去外面玩了。” 申珏看了商迦予一眼,非常冷淡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商迦予一听,有些委屈地咬了下唇,过了一会,他又凑到了申珏的旁边,紧紧挨着坐下,“哥哥,我知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要不然今天也不会救我了,如果让展哥知道我偷偷去酒吧玩,肯定要骂死我的,他最不喜欢人去酒吧了,况且我还没有满二十岁。”他见申珏还是不理他,咬了咬牙,突然凑过身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对于他来说,是极大的讨好,一般人他才不会亲。 可是他发现他刚亲完,旁边的青年就一脸嫌恶地用手背把被亲过的地方狠狠擦了好几遍。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8) 商迦予一张脸迅速变红了, 目光盯着申珏的侧脸半天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 他哼了一声转开了脸。 他长那么大,还没被人那么嫌弃过。 申珏输完液, 是午夜一点了,护士拔完针,他就起身往外走, 本来还困得打盹的商迦予立刻跟了上去。 申珏拦了一辆出租车, 刚打开车门, 就转过头看着还跟着他的商迦予, “你跟着我做什么?” 商迦予咬了下唇,他脸上的巴掌印还未褪去, 眼睛有些湿漉漉, 有点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哥哥, 我现在没地方去,若是去展哥家,我今天的事就瞒不住了,而且没满二十岁的oga不能独自住酒店。” 申珏看了商迦予一眼,还是让开了位置。 他可以丢下商迦予, 让对方自己想办法, 但商迦予毕竟是个柔弱的oga,深夜在外面,极有可能出事。若商迦予死了, 那么商衍禹定是不会出现的了,那他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境主。 商迦予见申珏让开了位置,明显高兴了一下,一下子就钻进了车里,仿佛怕申珏后悔。回去的路上,商迦予其实已经很困了,但他有些害怕他睡着了后,申珏不喊他,把他丢在出租车上,所以他全程都把眼睛瞪得很大,若是困得紧了,就从口袋里拿糖吃。 那是申珏的糖,他觉得还挺好吃的。 下车后,商迦予还步步紧跟,跟得太紧的结果就是他不小心踩了申珏一脚。 “对不起,哥哥。”商迦予立刻道了歉。 申珏有些疲惫地闭了下眼,他现在实在没精力跟商迦予计较,回到家后,他也懒得管商迦予,径直拿了睡衣去洗澡。 而商迦予又回到申珏的住处,本来想躺在沙发上眯一会,但看了下自己身上明显有些脏的衣服,皱了皱眉,他在这里可没衣服穿,不过他知道申珏的衣服放在哪。他往浴室那边探了一眼,就蹑手蹑脚进了申珏房间。他直往衣帽间里钻,从里面挑了一套他喜欢的睡衣,至于内裤…… 他知道申珏洗干净的新内裤放在哪,虽然申珏比他高,但是他们的内裤是一个码的,所以申珏的内裤,他都能穿。 只不过对方内裤的颜色不是他喜欢的,他更喜欢暖色调,可申珏的内裤都是黑灰蓝,很少有其他颜色。 他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条黑色,就出去了。 申珏还在浴室里,所以他抱着衣服去了客卧,等外面传来动静,动静又消失后,他才重新出来。 果不其然,旁边主卧的房门已经关上了,商迦予立刻转身抱着衣服去了浴室。等他洗完澡出来,已经是晚上三点了,他回到客卧,却发现一个多小时就开了空调,可房间此时还是冷得跟冰窟一样。 他踩在凳子上,把手放在空调风口处,才发现空调坏了。 商迦予现在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冷得都有些抖,他想了想,就关掉空调,轻手轻脚走了出去。他偷偷摸到主卧的门口,试着开了下门。 门被反锁了。 商迦予有些生气地挥了下拳头,但很快,他就无声地笑了一下,去了客厅。他住在这里的时候,可是摸透了申珏放东西的习惯,房门的备用钥匙一般都放在电视柜下的柜子里。 他果然在里面找到几把钥匙,他全部拿了出来,一把把去试申珏的房门,试到第三把的时候,房门开了。 商迦予不由屏住了呼吸,慢慢拧开门把,他没敢直接进去,而是先把脑袋伸了出去。跟客卧比,这间房简直是天堂,他看了看床上拱起的一团,等了十几秒,发现对方一直没动,才在门口脱了鞋,赤脚轻轻走了进去。 关门的时候,他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深怕对方醒了。 不知为何,商迦予上次还敢直接在中午摸到对方的床上,今日却有些不敢了。 申珏今夜喝了酒,受了伤,还输了液,比往日睡得更沉,所以商迦予摸上床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察觉,而商迦予见自己没吵醒申珏,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又被被窝的暖和弄得无声地喟叹了一声,他现在才觉得自己冰冷的手脚开始回温。 …… 商迦予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张白净的脸就进入了他的眼帘。他还没清醒,只是缓慢地眨了下眼,心里还在想,眼前这个人的睫毛可真长,好想扯一下,等清醒过来,商迦予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申珏的怀里,还几乎是八爪鱼的状态抱着对方睡的,而被他抱着的人似乎睡得不大好,眉心微蹙。 商迦予慢慢地缩回手和脚,随后飞快地下了床,溜了出去,回到了客卧。 他回到客卧,躺了大概十多分钟,听到外面有了声音,才爬起来,偷偷打开一条门缝,听外面的动静。 申珏好像在跟人打电话,声音有些嘶哑,商迦予眼珠子转了转,打开门走了出去。 申珏背对着他,站在阳台那里打电话,清晨的阳光沐浴在对方的身上,渡了一层暖和的颜色。他看着申珏一边打电话,一边拿着水壶随意给阳台上的盆栽浇水,不知为何,他觉得申珏看盆栽的眼神可比看他时温柔许多,商迦予想到这个,不由有些生气。 他哼了一声,也走到了阳台,可他走过去,申珏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继续聊着电话,浇着水。 商迦予看了一眼正在被申珏浇水的盆栽,不就是普通的绿萝,长得又不好看,值得申珏这样浇水吗?想到这,他特手欠地扯了一片叶子下来,还是当着申珏的面。 申珏浇水的动作一顿,不由看了眼商迦予,而商迦予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把绿萝叶子塞进了嘴里,“我饿了。” 申珏见状,放下水壶,转开身继续谈电话,他今天不用去公司了,但还需要处理一些事情,待会十点的时候还有一个视频会。 “你待会把资料全部发我邮箱。”申珏对电话那头的助理说。 助理刚应了声,却听到自家总经理电话那头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哥哥,我说我饿了,你听到了吗?电话那头的人你不要再给我哥哥打电话了,要不然我要生气了!” 助理顿了顿,又听到自家总经理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 “你有病?” “有,一饿就会发疯的病。”商迦予死活吊在申珏的身上,不肯把手收回来,“哥哥,我们早上吃什么?你今天不要上班吧?太好了,待会吃完早晨,我就陪你去医院。” 申珏眉头紧蹙,一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努力把商迦予从他身上扯下来,“现在白天了,你可以去姚展那里了,大白天没人会绑架你。” 商迦予被扯掉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就迅速缠上去,“我不去,展哥不在,我才不想去那里,况且这里本就是我的家,当时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呢。” 现在这个情况,申珏只能先把助理的电话挂了,再把商迦予彻底扯下去。商迦予两只手都被抓住,总算没办法继续挂在申珏的腿上,可这货不要脸的程度等于他作的程度,他两只手虽然抓住,可腿还是自由的,所以他伸出了脚,故意蹭了蹭申珏的腿,“哥哥,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申珏低头看了眼商迦予的脚,神色有些森冷,“再蹭,你的脚就别要了。” 商迦 予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他飞快地把脚收了回来,但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又要敲牙又是砍腿,哥哥你上辈子是杀猪的吗?” 他说完眨了下眼,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他又一时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申珏松开商迦予,往主卧走,而商迦予又跟了上来,在后面碎碎念,“哥哥,客卧的空调坏了,昨天差点冷死我了,今天叫人来修,好不好?” 他追到了门口,差点把被突然用力关上的门打到,弄得他吸了口气,后面发现自己没事,又趴在了门上,继续对里面的申珏魔音灌耳,“哥哥,你在听我说话吗?哥哥,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哥哥,我要修空调,哥哥,我要吃早餐,哥哥……” 他一口气喊了十几声哥哥,发现都没有回应后,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随后居然在主卧的门口躺了下来。 “哥哥,你不出来给我做早餐,我就不起来了,我冻死我自己,饿死我自己,我要让我的尸体在哥哥家里发臭。” 可他躺了五分钟,冷得瑟瑟发抖,见房门始终没有打开的意思,里面的人压根不理他,只能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商迦予怕冷,就走到客厅,把客厅的空调打开,又去了厨房,他打开冰箱看了看,都是些要处理的食材,没有能直接吃的食物,不由有些生气。 商迦予在房子里晃了一圈,晃到阳台上,申珏浇过水的绿萝在阳光下看上去十分生机勃勃,叶子上还有晶莹的水滴,他盯着绿萝看了一分钟,哼了一声,又瞄了瞄主卧的门,自言自语道:“让你不给我吃东西,那我就把这破绿萝吃光,让你给它浇水,只会管一个破草,不管我!” 说着,他对着绿萝伸出了自己的恶魔之手。 申珏洗漱完,换了衣服,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在地上爬的商迦予。 商迦予爬得非常慢,还伴着痛苦的呻吟声,在他发现申珏出来后,把惨白的小脸抬了起来,声音十分虚弱,“哥哥,我好像食物中毒了,肚子好痛哦。”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9) 一个小时后, 申珏和商迦予两个人都输上了液。 申珏开了笔记本, 一边开会一边输液, 而一旁的商迦予终于在申珏面前安静了下来。他今早上吃掉了大半盆绿萝的叶子,成功地食物中毒了, 看医生的时候,医生问了吃了什么后,都沉默了许久, 后面还给商迦予做了个最简单的智力测试, 就是问商迦予哪些能吃, 哪些不能吃。 商迦予丢光了脸, 现在羞愧难忍,也不敢再吵申珏, 极力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想降低存在感, 等申珏会开完了, 两人液体都输完了,他也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申珏后面。 申珏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步子,回头看着商迦予。商迦予此时恹恹的, 跟申珏阳台上那盆可怜的绿萝差不多了。 “你准备在我家呆多久?”申珏已经看出商迦予的难缠, 现在姚展去外地出差,商迦予估计是不肯走的,他也懒得多费口舌, 不如先问清楚对方到底要住多少天。 商迦予眨了眨眼,伸出手指算了算,“展哥还有五天就回来了。” “那我只收留你五天,五天一到,你立刻滚去姚展那里。”申珏说完,继续往电梯那边走。 商迦予见申珏转过身,扁了下嘴,不过很快就跟了上去。申珏开车来医院的,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驾驶上的商迦予,摸了摸自己瘪得不能再瘪的肚子,小声说:“哥哥,我们待会吃什么?” “你不是还没吃完那盆绿萝吗?可以继续吃。”申珏声音很冷。 商迦予一噎,过了好长一会,他才说:“我错了,我再也不吃绿萝了,不过,哥哥,旁边的水仙能吃吗?” 申珏沉默了,不想再跟商迦予说话了。 回到家后,商迦予就立刻在沙发上趴了下来,当然他的眼珠子一直盯着申珏,他在想申珏什么时候会去厨房做饭,可是他等啊等,等到申珏换了家居服,就去了书房,不由一愣。 随后,他立刻爬了起来,也跟去了书房。他看着已经在椅子上坐下来的申珏,“哥哥,你不饿吗?” 申珏戴上眼镜,“不饿。” 可他饿,都要饿死了! 但商迦予现在不敢大声囔囔了,他看了看申珏,最后居然在申珏的脚旁一屁股坐了下来。他伸手抱住了申珏的小腿,“哥哥,我真的好饿,那水仙一看就不好吃,你给我做东西吃吧,随便吃什么都可以。” 声音听上去还怪可怜的。 申珏皱了下眉,想踢开商迦予,可他刚一踢,商迦予就哀嚎了一声,仿佛申珏在虐待他。申珏见状,把桌面上的手机递了过去,“你自己点东西吃。” 商迦予没接,只是很委屈地说:“我不喜欢吃外卖,送过来都凉了,我的胃受不了,哥哥,我真的会死的。” 申珏抬起手揉了下眉心,只能站起身,“松开吧。” 商迦予见申珏起来,脸上的表情立刻转哀为笑,他松开申珏,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报了一串菜名,但申珏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食物中毒,只能喝粥。” 商迦予:“……” 半响,他又道:“那能放点火腿吗?我喜欢吃火腿。” 申珏没有满足他这个愿望,不过商迦予发现粥里有鸡蛋和碎肉的时候,还是有些开心的,但他发现申珏的碗里是鸡肉时,那一点点雀跃瞬间没了。 他往申珏碗里瞧,还吞了口口水,“哥哥,你那碗里是鸡肉吗?” 申珏没理他。 商迦予像是习惯了申珏现在的冷脸,又说:“鸡肉看起来好好吃,哥哥,你一个人吃得完吗?要是吃不完的话,我可以帮忙哦,我非常乐于助人的。” 申珏抬起眼看了对方一眼,“不想喝粥了吗?” 极其 平静的一句话,但商迦予似乎听出这句话下面藏着的杀气,瞬间把眼神收了回来,喝自己的粥,只是喝几口,就忍不住抬起头看下申珏,尤其是看到申珏在吃鸡肉的时候,他眼神都有些发直。 其实姚展出差后,他就没怎么好好吃饭,姚展总是管着他,不许他做这,不许他去那,所以对方一离开,他就跑出去玩了,事实上他已经一天半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现在终于吃到热乎的,却只是一碗粥。虽然这碗粥的味道不错,但还是没有鸡肉好吃。 古有望梅止渴,今有他商迦予望鸡肉止馋。 商迦予想想,都觉得自己可怜。 申珏自然知道商迦予在盯着他碗里的鸡肉,还是非常露.骨的眼神,他都有种错觉,对面的人不是商迦予,而是一只饿了许多天的流浪狗,那只流浪狗正眼巴巴地盯着他碗里的鸡肉。 他顿了顿,忍不住抬起头,而他一抬头,商迦予就迅速地低下头,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申珏沉默了一会,还是说:“厨房还有,应该煮得比较烂了,你自己去装吧。” 商迦予听到这句话,立刻抬起头,眼睛亮得真跟路上得了一顿吃的流浪狗差不多。他看了看申珏,突然笑了起来,“哥哥真好。” 申珏看见商迦予笑,有些后悔了,但既然都开口,也不好再收回话了。 商迦予很快就起身去装了满满一碗鸡肉,他吃得慢,等他吃完,申珏早就回到了书房。他看了下桌子上的空碗,又看了下关着门的书房,想了想,主动把碗筷收了起来。他把碗筷收到了水槽,满意地点点头,就洗了手去客厅看电视了。 他当然不会洗碗,他从来就没有洗过。 在他的认知里,能把碗筷收起来放到厨房就是一件很辛苦的家务事了,他可是从来不做家务的人。 商迦予一看电视就看到了天黑,他肚子又饿了,可申珏还没有从书房里出来,他有些不开心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但很快,他就爬起来摸到了申珏的书房门口。 他敲了敲门,“哥哥,都七点整了,你该休息一会了。” 没人理他,商迦予只好去拧门把,可申珏把门反锁了,他进不去,也不敢当着申珏的面拿钥匙去开门,只好重新回到客厅。 太饿了,他只能睡觉。 商迦予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再醒来,是闻到了香味。 他眼睛都没睁开,就先爬了起来,随后半眯着眼,顺着香味进了厨房。他看到了穿着蓝色围裙的青年,对方背对着他,不知是不是围裙的原因,他觉得对方此时看上去腰特意细,跟往常似乎有些不一样。 申珏正在装盘,突然身后贴上一个热乎乎的东西,那东西还把脑袋压在他的肩膀上。 “哥哥,好香啊,今晚吃什么?” “头。”申珏冷着声音说。 商迦予哼了一声,把脑袋收了回来,但很快,他从旁边探过脑袋看锅里是什么,发现是荤菜后,眼睛一下子又亮了。 “今晚吃这个吗?太好了!”商迦予欢呼出声。 申珏把装好的盘递给商迦予,“端出去吧,别站在这里。” 太烦了。 商迦予见到递给的盘子,愣了一下,才接了过来,后面他还按照申珏的吩咐拿了碗筷。申珏指挥商迦予做这些事,就是不想让对方一直站在他后面看,赶都赶不走,而商迦予心里现在有些奇妙,从来没有人叫他做这些事,他本来觉得做这种事情是很烦的,但做了之后,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烦,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做完一件事,申珏就能少做一件事的时候。 原来帮忙是这种感觉啊。 所以吃完饭后,商迦予又一次主动收拾了碗筷,这一次他是当着申珏的面收拾的,收拾完还特意走到 了申珏的跟前,眼睛不停地眨。 申珏皱了下眉,“你眼睛怎么了?” 商迦予嗳了一声,往厨房指了指。 申珏眉头皱得更紧,但他懒得理会商迦予,绕过对方准备去书房,但刚走一步,就被对方扯住了手臂,“哥哥,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说点什么?” 申珏有些烦地回过头,却发现商迦予很是期盼地看着他,愣了一下,他明白了,这货是想求表扬。申珏不想跟对方纠缠,所以很快地说:“做得好。” 这三个字,让商迦予的眼睛更亮了。他满意地放开申珏的手,“哥哥去工作吧,我看电视了。” 申珏转过身,还未走到书房,就听到商迦予在后面哼起了歌。 他似乎很开心,哼了一首又一首,申珏嫌吵,只能戴上耳机。 客厅里的商迦予浑然不觉他给申珏造成了困恼,他趴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狗血爱情故事,两只脚丫子一晃一晃。他会的歌不多,都是原来上学的时候学的歌,本来还在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但唱着唱着,歌词不知何时变成了“世上只有哥哥坏”……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10) 客卧的空调没修, 夜里商迦予抱了被子睡在客厅里, 当然他这只是为了在申珏面前装可怜,想让申珏早点叫人把客卧的空调修了,而等申珏进了主卧,他就把手机拿出来, 一直打游戏,打到一点的时候,轻手轻脚爬了起来,拿了钥匙, 就摸进了申珏的房间。 他开了门, 脱鞋, 踮起脚尖,跟在刀尖上跳舞的美人鱼似的,慢慢蹭到了床边, 再在床的边缘处躺下,掀开被子的一角, 爬了进去。 爬进被子里, 他不自觉地翻个身, 想在被子里找个舒适的睡眠姿势, 而这一翻身,他就离申珏更近了。昨日申珏受伤, 身上药味重,今天重新换了药,不知是减了药量, 还是为何,他没闻到那么重的药味,倒是在对方身上闻到了其他味道。 香香的,不像是浴室里那瓶沐浴露的味道。 难道申珏瞒着他偷偷擦了身体乳? 商迦予皱了下鼻子,又往前凑了凑,这一凑近,香味就更浓了些,他顿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了,是申珏身上的信息素。 对方的信息素有点像是蔷薇和雪松的香味混合在了一起,初闻觉得清雅,而越闻就觉得那信息素的味道越浓,好像全身都被花围住了,这香味让人走都走不出去。 等商迦予自己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趴在了对方的身上,把人给吵醒了。 申珏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因为他感觉到有什么重物压住了他,屋里光线昏暗,他看了好几秒,才发现压着自己的重物是商迦予。 “商迦予!”申珏语气不大好,他动手推开了对方,“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商迦予被推开后,一时之间没动,申珏见状,干脆坐了起来,要把人推下去,可就在这时,商迦予反抱住了申珏的手臂,声音里透露出了慌张,“哥哥,完了,我没带抑制剂。” …… 商迦予作为一个oga,在十六岁的时候就会自己给自己打抑制剂了,他妈当初就是不打抑制剂,最后玩出事了,怀上了他,所以他对这种事非常谨慎,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英年早孕。 等他满了十八岁,发情期就变得十分稳定,通常一个月一次,在月中,他十天前才打过抑制剂,所以他出去玩的时候,根本就没带抑制剂,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因为闻到了申珏身上的信息素,一时入迷,居然把自己的发情期弄得提前了。 此刻,商迦予鼻尖全是自己和申珏的信息素,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发情来得突然而迅猛,几乎让他自己反应不过来,而更糟糕的是申珏是个beta,对方用不到抑制剂,所以家里根本就不会有抑制剂。 申珏听到商迦予的话愣了一下,而随后他就发现商迦予的呼吸似乎一下比一下急促,放在他手臂上的手心很热,热到几乎有些烫人的地步。 “你……你发情了?”申珏说这话的时候,脸忍不住红了一下,好在光线够暗,对方看不清他脸红了。 商迦予此时都想哭了,现在大半夜去哪里找抑制剂。 “哥哥,我怎么办?”他说着,把申珏的手臂抱得越紧了。 申珏皱了下眉,半响,他把手臂抽了出来,“要不,我把你绑起来?” 商迦予这回声音带上了哭腔,疯狂摇头,“不行,忍不住的,我会死的。” 申珏是beta,他闻不到信息素,也没有经历过发情期,所以并不知道alha和oga一旦发起情来有多可怕,尤其是oga,他们很难靠自己撑过去。 “我去外面转转,看能不能买到抑制剂。”申珏说着,要起身下床,可脚刚踩到地面,后面的人突然扑了过来。 商迦予两只白嫩的手臂搂住申珏的脖子,脸贴上了申珏的脸,气息都是烫的。他此刻太难受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哥哥,你给我做个临时标记好不好?” 自从第一次发情期后,商迦予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难受的感觉。他的第一次发情正好在家里,所以他妈发现他不对劲后,第一时间给他打了抑制剂。后面,他一发现自己不对劲了,就迅速打抑制剂,所以没出过事,也没多难受。 一个oga最佳怀孕的时间是18岁到35岁,所以这段时间他们的发情期会非常地厉害,也非常难受,不过国际统一认为oga在二十岁之前生产,容易有风险,所以才颁布了法律,单独把oga的成年年龄设在了二十岁,事实上他们应该在十八岁就正式成年了,这条法律其实颁布的时间也才过去了二十年。 所以,一个十八岁的oga发起情来,是非常恐怖的,而且年龄越小,越难忍下去。 申珏被商迦予保住,就要把对方扯下去,又听到那句“临时标记”后,脸彻底沉了下来,“你开什么玩笑,我是一个beta,你应该去找姚展。” 商迦予此时真哭了,哭得还挺惨,“可以的,beta也可以标记,我告诉你我的腺体在哪,哥哥,你咬我一口吧,呜呜呜。” 要说商迦予蠢,他一定程度上是挺蠢的,但若说他一点都不聪明,却又不一定对,因为他这时候知道自己不能提姚展。 姚展是可以给他作标记,可姚展远在十万八千里,他怎么叫人回来给他作标记?找姚展的功夫都能买上个几千瓶抑制剂了。 所以商迦予绝口不提姚展,只苦着央求申珏,在这个时候,申珏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申珏把再度缠上来的商迦予扯下去,冷声道:“商迦予,你现在去泡个冷水澡,我去给你买抑制剂。” 商迦予哭着摇头,“不要,不要,你不要走,哥哥,你咬我一口,做个临时标记就可以了。” 他知道申珏不喜欢他,所以害怕对方会抛弃他,那他觉得他会死在这个房子里。他商迦予若是因为一个发情期就死翘翘了,那也太丢人了。 商迦予见申珏还是要走,一边拿手背抹着眼泪,一边扑上前抱住了申珏的小腿,“哥哥,你别走,就咬一口,我洗澡洗得很干净的,一点都不脏。” 申珏被商迦予弄得寸步难行,脸色有些难看,他虽然闻不到对方身上的信息素,但隐隐能猜到对方现在有多难受,因为商迦予的体温在持续地上升。 商迦予哭得稀里哗啦,但两只手不忘死死地抱着申珏的腿,深怕对方走,他现在难受得不行,感觉有一把火从脚一直烧到头,他觉得自己要被烧死了。 也许只过了几秒,也许过了几分钟,商迦予听到上方传来了一声叹息。 “你去洗个脸吧。”申珏说。 商迦予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后,立刻冲进了主卧的卫生间,他匆匆洗了一把脸,即使水把衣领打湿了,他也不管,洗一下,脑袋又往外看,很怕申珏是骗他的,让他进来洗脸,实际上是趁这个时候走。 但申珏没走,他打开床头灯,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他搜了下临时标记,又搜了下oga的腺体位置,在上生理课的时候,生理老师对这一块语焉不详,所以他并不怎么了解。 还没查清楚,身上就挂了一个人。 商迦予的气息扑在了他的后颈处的皮肤上,“哥哥,我洗完了。” 他声音有些抖,身体也是。 商迦予现在已经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了,满鼻子全是申珏身上的信 息素味道,那个香味把他包住了,让他痛苦不堪,成为一只困兽。 申珏顿了一下,才说:“我还没查清楚关于临时标记的东西,你还能忍吗?” 商迦予又想哭了,可他怕自己哭了,申珏嫌弃他,不肯标记他,所以扯着哭腔摇头,“忍不了,哥哥,你别查了,我告诉你。” 作为一个oga,他的生理课可比beta的生理课详细得多,因为他们一生有着太长的发情期,他们必须学会很多解决发情的办法。 身边若没有抑制剂,也没有alha,他们就不得不向beta求救了,虽然beta很难准确找到他们的腺体,但总要试一试。 …… 申珏找商迦予脖子上的腺体并不容易,如果姚展在,恐怕只需一秒,就能做准确找到。此时的商迦予乖巧得像只奶猫,他搂着申珏的脖子,眼中含泪,申珏咬一下,他摇摇头,也不说话。在试了十几次,都没找到后,申珏皱了下眉,想扯开商迦予,“我还是去给你买抑制剂吧。” 商迦予摇头摇得更凶了,又委屈又可怜的,“别走,再试试吧。”他见申珏还是要起身,立刻把脸贴上了申珏的侧脸,亲昵得有些过分,“哥哥,我们再试试吧,你别走呀。” 申珏被商迦予这举动弄得心里更烦躁了,他咬了下牙,才把商迦予摁回去,“再试最后一次。” 这次成功了。 商迦予被标记的那瞬间,忍不住微微分开唇,眼神都有些涣散,他虽然知道标记的不同方法,可从没真正被人标记过。他觉得身体的那把火好像又变成了水流,从头不出话来,只能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他眨了眨眼,慢慢把视线转到了申珏的脸上。 申珏从他的脖颈处抬起头,长睫跟他清晨时看到的一样长,像一把小扇子,也像是蝴蝶的蝶翼,垂着是一种风情,抬起就变成了冷清。 商迦予从没觉得申珏长得好看过,可如今凑近了看,他居然觉得对方似乎挺不错的,眼睛好看,给他标记过的唇更好看。 申珏标记完,就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还躺着的商迦予,“好了?” 商迦予又眨了眨眼,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随后他又嚎上了,“哥哥,好像还不够,你再多标记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11) 申珏闻言, 直接把旁边的枕头拍到了商迦予的脸上, 真哭和假嚎,他还是分得清的,“好了就滚出去,别赖在这里。” 商迦予把枕头抱住, 慢吞吞地坐起来,瞥了眼申珏,“今晚不能一起睡吗?万一我待会又那个,怎么办?” “那我就带你去医院。”申珏声音很冷, “出去。” 商迦予见申珏态度坚决, 不开心地瘪了下嘴, 但还是乖乖出去了,走前,他还顺走了申珏砸他的那个枕头。 他重新躺回了客厅的沙发上, 怀里抱着申珏的枕头。此时的商迦予毫无睡意,他盯着电视机看了一会, 又把手机摸了出来。 他跑到他最喜欢逛的匿名论坛, 发了个帖子—— “被讨厌的人临时标记了, 怎么办?” 他在主楼简单介绍了下自己今天的情况。 几秒后, 他的帖子被人回复了。 “祝99!” 商迦予眨巴了下眼,又留一句。 “怎么能祝99呢, 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我还故意抢了他的未婚夫。” 深夜这么劲爆的一句话让许多夜猫子围了上来。 一部分骂商迦予不知羞耻, 而更多的人说—— “这是真爱了吧,要不是真爱,早杀了你,还临时标记你,楼主,切莫秀恩爱,秀恩爱,死得快。” “你能上来发帖询问,就证明你现在很迷茫,楼主,你真的讨厌他吗?你确定你做的这一切不是在引起他的注意吗?” “哎,深夜狗粮,楼主,你发誓后面在一起后,不要过来秀恩爱了好吗?” “你抢了他的未婚夫,他还帮忙标记你,要么那个人是没原则的好人,要么就是爱你在心口难开,你觉得是哪一个?” …… 商迦予把那些回复都看完后,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跳快了一些,这种感觉跟他之前勾引所有人时都不一样。他勾引那些人,看着那些人讨好他,为他争得头破血流,只觉得有趣。他就像当一只蝴蝶,游走在花丛里,绝不为任何一朵花停留,他觉得这种感觉才是最棒的,可如今…… 他咬了下唇,最后把脸埋进了他从申珏房里带出来的枕头。 …… 翌日,申珏起来的时候,商迦予还在睡,他睡得四丫八叉,一半的被子都掉在了地上,可他浑然不觉,还睡得很香。 申珏瞥了一眼,给阳台的花花草草浇完水,就换衣服出门上班了。 今天他有非去公司不可的理由,因为今天要谈一个项目。本部有意在M国开一个时装子公司的分公司,一旦开起来,申珏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往返于这里和M国,他可以一个月在M国的分公司待上十天甚至半个月。这样的话,提前找到商衍禹的可能性会更大点,要不然他只能等半年后,商衍禹来找商迦予。 前几世,本部也提起要在M国开分公司,但当时的申珏投了反对票,因为他觉得国内的市场尚未站稳,还不适合开拓海外市场,后面虽然即使开了分部,申珏也没有去分部看,而是把分部的事情基本交给了楚赫去处理。 而这一次,他肯定会投赞成票。 如果提前遇见商衍禹,肯定会有利一些,起码这个时候的商衍禹还不认识姚展。 想到姚展,申珏的神情不由有些冷。上个月姚展来他家接商迦予,留下那句有病的话后,就换了一个手机号码给他打电话,不过他一接起,听出是姚展的声音后,就挂了,拉黑,接连五次后,姚展终于安静了,但几天前,他往申珏的公司邮寄了一箱东西,里面全是巧克力 。 他还在里面留了一张卡片,“听人说你很喜欢我们家宴会上的礼物,我特意给你买了不同款的。” 申珏是喜欢吃甜食,但被姚展这么一膈应,他把那一箱巧克力给公司里的职员分了。 …… 开会讨论的时候,申珏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没去管,可后面震动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只能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屏幕上全是商迦予发来的短信。 短信的开头全是“哥哥”,又是问他在哪,又是说自己饿了,嘴碎得像夏天扰民的蝉。 申珏把手机关机了,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这个会议足足开了三个小时才结束,跟前几世的结果差不多,总裁离开公司之前,特意把申珏叫了过去,单独聊了聊。 “我看你今天在会议上很赞同这次的项目,这次要在M国开时装分公司,起步肯定比较难,也比较辛苦,我们这边肯定要派人过去盯着,虽然不用一直盯着,但一个月总要在那边呆上好几天,你是想自己过去,还是让楚赫过去?” 申珏没有犹豫,“我想我来负责。” “也好,你办事我放心,楚赫,还是爱玩了些,那这次项目你要多多费心,那边到时候都是新团队,要磨合,肯定要费你不少精力,你要好好休息啊。”总裁看向申珏的脑袋,忍不住摇摇头,“你最近这几个月怎么受那么多伤啊?正好,我明天陪我夫人去千佛寺烧香,你跟我们一起去,一起去拜拜,转转运也行。” 总裁决定的事,申珏基本没办法拒绝,只能跟对方约好明日早上六点在公司楼下汇合,然后一起出发去千佛寺。 …… 申珏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才把手机开机,一开机,他的手机就震动不断,最后等震动停了,他看了下短信箱,里面居然多了一百条新短信,还全是商迦予一个人发的。 他拧了下眉,懒得每条都看,直接一键删了所有的短信,再把商迦予的手机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申珏一直忙到了晚上八点,才从公司离开,因为明日要早起,他也不想做饭了,便随便在路边找了家餐厅用餐,等到家,已经是十点了。 他刚进屋,就见到一道人影扑了上来,他便立刻往旁边一闪,那道人影差点摔了一跤。 原来是商迦予。 商迦予盯着申珏,眼底似乎冒着怒火,“你怎么不回我短信?还拉黑我!” “我为什么要回你短信?”申珏很冷淡地说,还直接推开了堵在门口的商迦予,“我今天很累,不想看你闹。” 商迦予眨了下眼,又跑到申珏面前堵着路,“你什么态度?我在家里等了你一天,知道你可能去公司,怕你在开会,所以只给你发短信,可你倒好,一条短信都不回,回来还给我摆脸色看,你太过分了。” 申珏拧着眉看着眼前的人,“商迦予,如果你在我这里呆的不开心,就出去吧,去姚展那,或者随便去谁家都行。”说完,他绕过了对方,往前走。 这一回商迦予总算没拦住他了,而在路过客厅的时候,申珏看到了摆在茶几上的一个蛋糕。 他扫了一眼,就回了主卧。 商迦予见申珏只看了蛋糕一眼,就回了主卧,气愤地踢了下墙,可踢完,他疼得眼泪差点出来。 好不容易把眼泪憋回去了,他就走到了客厅,把蛋糕拿起来丢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他今天醒来,特意跑到一家很有名的蛋糕店去买了蛋糕,买回来后,就一直在等申珏回来,可是对方一直不回,他没吃晚餐,饿得要死,守着眼前的蛋糕还不能吃。 可哪知道,他终于等到对方回来了,对方只对他板着脸,连他买的蛋糕都只看了一眼。 商迦予越想越生气,把手机拿出来,重新点开了昨天的那个帖子,添加了他的最新回复。 “我才不会跟他99了,你们别乱说了,还有讨好他一点都没有用。” …… 第二天申珏起得很早,因为6点要在公司集合,他4点半就起来了,五点出门,商迦予抱着被子滚到了沙发下面,申珏拿东西的时候差点踩到他。 等到了公司,申珏的车跟上了总裁的车,一起去郊区的千佛寺。 大约开了一个半小时,才终于到了目的地。因为要去寺庙,申珏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的运动服,总裁看了他,还愣了一会,随后就笑道:“申珏,你这一身,我还以为是公司里的实习生跟我出来了。” 旁边的总裁夫人也笑,“是呀,我还说老陈逗我玩呢,说是带你出来,结果带了别人。” 申珏只能抿唇笑了笑。 千佛寺位于的山不高,所以总裁和总裁夫人准备徒步上去,申珏自然只能奉陪,他跟在稍微后面一点。今天是工作日,天气又冷,所以来寺庙的人不多,他们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碰到了一个从山下下来的人。 那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一身黑,慢悠悠地从山上晃下来。 虽然遮得严严实实,但身形和气质看上去都不像普通人。 总裁夫人看了好几眼,忍不住用手肘轻轻撞了下旁边的总裁,嘀咕道:“老陈,这不会是个哪个明星吧?” 说话间,那个人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申珏正看着山道旁的湖水,听到脚步声,才转过头,这一转头,就看到一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刚刚家里网出了问题,死活登不上,让大家久等了,为了弥补,这一章的前100个评论都发红包。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12) 那双眼睛的主人并没有看他, 申珏不过是看到了对方的侧颜,帽檐下的眼睛在他眼帘中一闪而过, 像一把出鞘的刀, 只不过锋芒毕露半瞬,就收了回去。 申珏看着那个人从他身边走过去,眉心微微拧了一下, 不知为何, 他觉得那双眼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又记不起来了。 那个人腿很长, 看似慢悠悠, 实际没花多久时间就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了,总裁夫人一直盯着那个人看,还忍不住跟旁边的总裁说:“我觉得那个人真的挺像明星的, 就不知道是哪一个。” 总裁无奈地笑了笑, “好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你要看哪一个明星,我们下次就请那个明星来代言,让你看够,好啦,赶紧上山吧。” 虽然来了千佛寺,但申珏并没有拜佛, 他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佛像庄严宝相,令人望而肃然,可不适合他去拜。 在境里轮回千年有余,他早非原来的自己,如今不过用仇恨苟延残喘罢了,刚有溯回镜的时候,他曾发誓要以血重写天道,如今回首,他似乎已是境中人,与旁人并无差别。 师父在等他回去,可等到的会是师父想看到的他吗?他现在是仙是魔,还是面目全非的鬼,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下山后,申珏直接回了家,商迦予不在家里,他也没去管,洗了个澡,就重新回了公司。要在国建立时装分公司,还需要他做很多事情,早一点做完,找到商衍禹的几率也更高一些。 他一直忙到了十点,才驱车离开公司,到家的已经是十点半了,等洗个澡,整理了下资料,不知不觉就到了一点。 申珏正准备睡觉,手机却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他盯着那个电话号码看了一会,才接了起来。 “喂。” 那头很吵,似乎在酒吧这种地方,申珏听到就皱了下眉,而商迦予的声音也响起了。 “哥哥,我今天不回去了。” 申珏发现是商迦予后,语气变得冷淡,“随便。” 他挂断了电话。 商迦予发现自己的电话被挂断后,眼睛瞪圆了些,随后他哼了一声,把手机还给旁边的人,“谢了。” 那人眼神直勾勾盯着商迦予那张漂亮的小脸看,“不用谢,既然你都跟你哥说不回去了,不如今夜去我那?” 商迦予闻言勾唇轻轻一笑,他伸出手,在对方的领带上往下滑,“是吗?那你家够大吗?” 那人见了商迦予的笑容,心更加痒痒,正要捉住商迦予的手,对方却把手飞快地收了回去。 商迦予把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可是你家再大,我也去不了了,我哥说我不回去,就打断我的腿,还说要来这里捉我,我要走了。” …… 商迦予到申珏家的时候已经是两点了,他今日出来的时候特意拿了大门的备用钥匙,可是当他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里面被反锁了,他从外面开不了。商迦予有些生气地踢了下门,又摁了十几分钟门铃,可里面毫无动静。 外面太冷,他熬不住,只好又坐车去姚展家,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进屋,后脚姚展回来了。 “展哥?”商迦予惊得顿在了原地。 姚展面有疲色,他把行李箱放到玄关的角落,一边换鞋,一边问:“你怎么还没睡?” “我……我……”商迦予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而姚展此时也发现了商迦予穿的是外出的衣服,而且身上的香水味很混杂,很浓,还有酒味。 姚展眉头拧了起来,“你去酒吧了?你不知道没满二十岁的 oga是不能去酒吧的吗?你还玩到现在才回来?我不在的这几天,你玩得挺开心的吧,难怪李妈说你一直没有回家,还骗我去申珏那里住,申珏会收留你?真是撒谎不打草稿。” 其实搁在平常,姚展不会说这么重的话,但这一次他连夜赶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担心商迦予。 因为保姆李妈跟他说商迦予没回家住,也没回来吃饭,他给商迦予打电话,商迦予总是接了后,说几句就说有事挂断了,而从今天早上起,他就再无法打通商迦予的电话,一直显示无法接通,所以他提前回来了,当然他公司这边也有一些急事要处理。 而商迦予在申珏那里吃了闭门羹,此时心里也不好受,见姚展一回来就凶他,小脾气也上来了。 “我是玩得挺开心的,你原来不就是喜欢我爱玩吗?你跟我说申珏性子闷,让你觉得死气沉沉,好像在跟木头谈恋爱,怎么了?现在又嫌我太爱玩了?那你就回去找木头啊,不对,人家木头已经跟你解除婚约了。” 姚展眼神变得有些冷,“小予,你不要说这种话。” 商迦予脾气上来了,就口无遮掩,“我说这种话怎么了?展哥,你怕还人说吗?你的当初抱着我说的话,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要我重复一遍吗?你说我爱玩,你以为你很好吗?不过是出轨……” 话未说完,就被一巴掌打断了。 姚展打完后,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立刻就要上前哄人,可商迦予瞪了他一眼,直接扭身跑进了房里,还迅速反锁了门,任由姚展在外面怎么哄,他都不开门。 而姚展是真累了,他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睡了,在哄了商迦予半小时无果之后,他只能先回房洗澡睡觉了,而商迦予扑在被子,眼泪已经把枕头打湿了。 他拿手背抹着眼泪,难受得身体一抽一抽,姚展居然打他,他爸妈都没打过他,姚展居然直接上了手。申珏虽然打他,但是是他先惹申珏的,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况且申珏都没有打他巴掌。 打巴掌多侮辱人啊,姚展居然只因为他几句话就动手打了他。 商迦予听外面没了动静,把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他打开通讯录,把上面的名字都扫了一遍,却不知道该打给谁诉苦。 最后,他给手机上显示为“妈咪”的手机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妈咪,我好想你,如果你还活着就好了。” 而此时,离姚展家三公里外的一家酒店里。 摆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随后,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 没了商迦予,申珏的生活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他预约了维修师傅上门,让对方把客卧的空调修好,最近去国的时间也确定好了,他将在下个月月初去一趟国首都,要在那里呆上五天。 去之前,姚展曾用其他号码给申珏发了条短信,约他吃饭,说是要感谢他照顾了商迦予,申珏没理会。 至于商迦予,那个家伙安静了许多,大概有了姚展,就不用再烦他。 时间转眼就到了下个月月初,申珏在国首都的前三天,几乎连外出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忙得像陀螺,太多事情要做,终于等到了第四天晚上,他才有了一个清闲,不用加班的晚上。 一个晚上也去不了外地,申珏在手机搜了下附近的地标,突然看到他曾去过的大剧院,不知为何,他想再去一次。 晚上七点四十,申珏到达大剧院,下一场演出在八点整开始,他运气不错,正好买到了最后一张票。因为演出很快就要开始,申珏进了场后才有 时间看票上的演出节目是什么。 居然是戏曲《思凡》,而上面演出人的名字也让申珏愣了一下,是思羽。 《思凡》在这个境里,是已经流传了几千年的戏曲了,那时候还没有alha,beta,oga的说法,更倾向申珏之前在的境。这段戏讲的是一个年少多病的小尼姑从小被父母送入庵庙,却因为无法耐受庵庙清冷苦闷的生活,私自从庵庙中逃出来的故事。 看演出的人很多,甚至很多人看上去不是华人,他们小声地交谈着,似乎讨论这出戏,而时间走到七点五十五的时候,全场就安静了下来。 五分钟后,人上场了。 申珏看到一个穿着青白素袍的身段柔美的尼姑上了场,他的票是最后一张,自然不是什么好位置,在最边角的位置,所以他看不清台上那个人的脸,只能看到对方的身形。 看身形,明显能看出对方是个男性alha,因为很高。一个男性alha扮演一个小尼姑,看上去实在有些违和,申珏看了下左右,却发现其他人都看得很认真。 而等台上那个人第一句台词唱出来后,申珏之前觉得的违和感完全消失了。 “昔日有个目莲僧,救母亲临地狱门……”台上的人碎步走到台中心,声音柔美中不失力量,即使外门汉也能从这一句词窥出对方的深厚功底。虽然申珏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似乎眼前的人真成了那个年轻活泼、不甘寂寞的小尼姑。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申珏完全沉溺在戏曲中,等到演出结束了,他才回过神,而他周围的人几乎都跟他差不多。台上的人已经离去,而台下的人还在讨论,申珏听到那些人在讨论一个名字—— “思羽”。 …… 申珏退场已经是八点五十分了,他在大剧院的大厅站着看了一会,上面有思羽的巨幅照片,上面的对方还是申珏第一次见过的那幅扮相。 不知为何,这个思羽给他的感觉实在有些奇怪,申珏很少看什么东西入神后,这是第一次,他完全被台上的思羽带入了那个小尼姑的世界里。 而就在此时,申珏突然听到一阵骚动声。他寻声望去,却发现之前还三三两两站在大厅的人突然往一个地方涌去。 明明是极其嘈杂的地方,申珏却清楚地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大家不要挤,慢慢来,每个人都可以拿到签名的。” 那个人说的是国的语言,对于申珏来说,是很熟悉的声音,低沉,悦耳,听了后甚至会觉得浑身有一种酥麻感。 是思羽。 申珏想了一下,也往人多的地方走了过去。人太多了,他只能站在最外面,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前面的人渐渐散去,申珏不知不觉到了前排,他这才看到之前被人围住的思羽。 他这次也没卸妆,还穿着戏服,像是临时下来给他们签名的一般。 排在申珏前面的人走开了,现在站在最前面的人就变成了申珏。 思羽习惯性地伸出手,边问:“你好,叫什么名字呢?” 申珏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有些尴尬,只能从口袋里找能签名的东西,可惜的是没有纸,方才最后的纸都被他用完了,口里只有一块巧克力。 他见那只如美玉般的手还横在他面前,抿了下唇,有些不舍地把口袋里的巧克力放到了对方的手心里。 这块巧克力很好吃,也很难买,他只有这一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防盗章。 大家可以明早再来看啦,早点睡觉。 引用:“昔日有个目莲僧,救 母亲临地狱门”——《思凡》 .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13) 手的主人明显一顿, 半响后,对方抬起了头, 在对上申珏的视线时, 那双漂亮如星子的眼睛弯了弯。 “先生是想在这块巧克力上签上我的名字吗?” 这是申珏第二次近距离看着对方,他仔细看了下思羽的脸,遗憾地发现他还是看不出对方的真容, 妆容太浓, 连眼妆都上得很重。 也是他想多了,商衍禹哪有那么好找, 思羽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戏曲演员, 并非他所想的境主, 想到这里,申珏轻轻摇了摇头,“不, 请你吃的, 谢谢你今天的演出。” 说完,他就转过身离去了。 第二天,申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楚赫过来接了机,而在车上,他突然提起了姚展。 “阿珏,你最近有听到姚展的消息吗?” “没有。”申珏用平板正在看未来一周的行程表,这一周他也将是非常忙碌的一周,忙得他除了关心商衍禹的事情, 没有任何心思去关心其他人。 楚赫看了申珏一眼,眼神有些犹豫,但过了一会,他还是开了口,“我听说最后迦予跟他吵架了,还吵得挺凶,姚展动了手。这事闹得挺大的,我们这些人都知道了。” 申珏在平板上滑动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看向楚赫,“你确定这事闹得挺大?” 在他认为,即使姚展动手打了商迦予,也不会让商迦予有机会把事情传得到处都是,姚展是什么人,他背后的家族足以让商迦予在这个世上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楚赫咳了一声,“好吧,我跟你说实话,是迦予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他联系不到你,姚展又打他,所以他找到了我。” 申珏重新低下头,“哦。” 楚赫忍不住又看申珏一眼,“你好歹是迦予的监护人,这事你不管管吗?” “我都把前未婚夫送给他了,我还要怎么管?楚赫,你别看我,看前面,注意车。”申珏眼睛有些酸疼,便把平板收了起来,看向前方的车流,“你如果想管,你就去管,只不过商迦予还没有二十岁,你记住这句话就可以了。” 申珏作为商迦予的监护人,有义务保护商迦予的安全,但他不想去做,那他只能希望商迦予不要在二十岁之前怀孕就可以了,这样法律便不会找他的麻烦。 楚赫听到这话,神情变得很尴尬,“你这是说什么话,我跟迦予不是那种关系,他吧,就是爱玩点,你懂的,况且我敢碰他,姚展也不会放过我的。” 申珏没兴趣再听那两个人的事情,只好主动把话题引到公事上,楚赫不是个傻子,见状便也不再提起,不过申珏下车的时候,他还是非常多管闲事地说了一句。 “阿珏,迦予现在的情况的确有些不对,你还是注意一下吧。” 申珏神情淡淡地点了下头,就关上了车门。 本以为离开楚赫的车,就能离商迦予和姚展的事情远一点,可没想到他出了电梯,却看到了姚展。 姚展站在他家门外走廊尽头的窗口处抽烟,清俊的眉眼间似乎凝聚着一团散不开的忧愁,诚然说,姚展生了一张好皮囊,当初申珏还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姚展身边追求者很多,所以当他追申珏的时候,申珏都觉得不可思议。 拥有一张好皮囊,抽烟似乎都比常人好看许多,烟雾滕绕,看上去像是一张行为艺术画。 可申珏对这张行为艺术画似乎没有兴趣,甚至觉得恶心,他看到姚展的那瞬间已经沉下了眼。姚展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见到是申珏,立刻把手里的烟丢进了旁边的咖啡杯里,走了过来,“你回来了。” 申珏看着他,“你在 这里做什么?” 姚展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想跟你谈一谈,你有时间吗?” “没有。”申珏直接说,丝毫不给姚展留一点余地。姚展似乎猜到了是这个答案,自嘲地笑了一下,“那我跟你长话短说,小予最近很不听话,一直在家里闹,如果他回到你这里,你多担待些。” 姚展说完那句话就走了,而他离去的两个小时后,申珏的门铃又响了。 这次来的是商迦予。 商迦予一边摁门铃,一边拍门,“哥哥,我来了,哥哥,你开门呀。” 他把这句话颠来倒去说了几十遍,见申珏还不开门,安静了五分钟后,他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哥哥,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明日又到了例行家访的时间,申珏这段时间太忙,都忘了这回事。 几分钟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商迦予一见门开,就扑了进去,然后摔在了地上。 申珏在对方扑过来的瞬间,就迅速闪开了,而商迦予摔在地上的十秒钟后,哭了。 那哭声听上去还真可怜,申珏皱着眉,轻轻踢了下对方,“商迦予,起来。” 地上的人没理他,还在哭,闷声闷气地哭,跟申珏其他境里之前见过的小姑娘家一样,申珏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把人扶起来,这一扶,才发现商迦予嘴巴以下全是血。 原来刚刚商迦予扑得太激动,牙齿磕到了地砖上,钻心的疼让他直接哭了。 申珏见状,愣了一下,又看了下地板上的血牙,半响,他才说:“商迦予,你牙掉了。” 商迦予本就哭得伤心,听到这句话,直接哭得打了个嗝,从闷声闷气地哭,变成哇哇地哭,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喊:“呜呜呜,我不漂亮了,呜呜呜。” 十五分钟后,申珏把商迦予带到最近的牙科医院。 商迦予磕到的是门牙,牙都被磕掉了,只能补牙。申珏坐在诊疗室外面,都能听到里面商迦予的哭声,这家伙真能哭,从家里一路哭过来,现在还能哭。 申珏等了许久,才看到商迦予出来,对方已经不哭了,只是一双杏仁眼早就肿了起来,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眼型了。他吸了吸鼻子,鼻尖也是红的,脸上全是泪痕。 医生后面跟申珏说了下注意事项,就让他带商迦予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商迦予前所未有的安静,只是眼睛一直盯着申珏。 等回了家,商迦予一直紧紧跟着申珏,连申珏要去卫生间,他也跟在后面,申珏不由停下来,看向对方,“商迦予,你到底想做什么?” 商迦予此时的样子可比平时丑多了,他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可当申珏要关门的时候,他又伸出手去拦。 申珏关门的时候差点夹到他的手,牙已经磕掉了,如果再夹到手,明日更无法跟家访的人解释了。 可商迦予这样子太烦了,申珏神情变得很冷漠,甚至眼里还有厌恶,商迦予看到申珏的眼神后,拦门的那只手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一会,他才终于开了口。 “哥哥,我不好看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拿手挡住自己的唇,似乎怕被申珏看到他被补上的门牙,“以后没人娶我了。” 说到这,商迦予又哭了,这次哭没声音,是默默掉着眼泪。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申珏都不知道他怎么那么能哭。 他哭了好一会,十分委屈地说:“我想妈咪,我真的好想她,哥哥,你想你爸爸吗?” “不想。”申珏冷漠地说。 商迦予:“……” 他沉默了一下,随后当作没听到申 珏这句话,继续一边哭,一边说:“哥哥,你能带我去见妈咪吗?我好想再见她一次,这个世上只有她无条件爱我,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 申珏闻言,眼神有了些许起伏,“你好像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吧?” 商迦予听到申珏这句话,转哀为怒,两手一抹眼泪,咬牙切齿道:“别跟我提他,幸亏他死得早,要不然我一定天天咒骂他,咒他去死,那个贱人。”.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14) 他提起商衍禹的时候, 表情是那么的憎恶,仿佛对方跟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申珏有些惊讶商迦予的反应,但转念一想,商迦予跟商衍禹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大概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 也许前几世商迦予深夜来找他,说商衍禹要他代孕的事, 其中可能有一半是真话。 商迦予说完商衍禹,情绪明显失控了, 他不烦申珏了, 转身去客厅沙发那里生闷气了,也不知道他在生谁的气, 一个人在那里哼哼唧唧。 申珏见状,也不管他。 可是半夜,申珏被一只手给弄醒了。 他愣了一下, 才抓住正在摸他的脸的手, 转头一看,旁边多了一个人。虽然房里的光线昏暗,但他还是认出旁边的人是商迦予。 说到商迦予,申珏想起那次对方发情期突然到了的那天,明明他锁了门,可是商迦予却进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商迦予见申珏醒了,想把手抽回来, 可一抽没抽动,申珏用了力气,抓得他手腕疼,他只能弱着声音说:“哥哥,你先松开我吧。” 可申珏并没有松开他,还坐了起来,眼神冷淡地看着他,语气不大好,“你拿了我房门的备用钥匙,还配了一份吗?” 商迦予听到这话,眼神明显有些闪躲,“没有。”他顿了一下,也跟着坐了起来,顶嘴道,“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睡一起又怎么了?又不是没睡过?” 申珏听不下去了,直接下床,抓住商迦予的手臂往外拖,可商迦予却反搂住了申珏的腰,还囔囔:“我不一个人睡,我怕黑,还怕鬼,哥哥,我要跟你一起睡。” 申珏把商迦予的手扯下来,冷着脸说:“我不喜欢跟人一起睡。” 商迦予死活不肯乖乖出去,被拖到门口,还强行扒着门,“你撒谎,你当初不都是跟展哥睡过了,展哥说你夜里可喜欢……” 话说到一半,他似乎意识到不对,立刻住了嘴,抓着门的手指微微一抖,看申珏的眼睛更是闪过一丝慌乱,“哥哥,我刚刚乱说的,展哥什么都没说。”他见申珏已经停下了动作,甚至还转开了脸,又轻声唤了一句,“哥哥?” 申珏松开商迦予,对方的话他听懂了,姚展居然跟商迦予说他的事,似乎还说了不少,甚至一些很私密的事情怕都说了。 “哥哥,你生气了?你别生气,都是我乱说的。”商迦予凑到申珏的面前,见申珏只是抿着唇,不言语,他想了下,伸手拉住申珏的手臂,轻轻摇了摇,撒娇道:“哥哥,我真的是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可下一秒他就被大力地推出了门,等他站稳身体,门已经被关上了,甚至插在锁孔上的钥匙也被拔了。 商迦予眨了下眼,却是露出一抹笑。他对着门吐了下舌,才转身回了客卧。 自姚展出差回来,他跟姚展就一直小冲突不断,商迦予撒娇和吵架都是一把好手,前者能哄得姚展心花怒放,后者也能气得姚展想动手,但姚展也就那一夜打了商迦予一巴掌,后来即使再气,也没有动过手。 可姚展那一巴掌却是打碎了他在商迦予心中的形象。 商迦予本来就贪玩,喜欢吸引众人的目光,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把爱慕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这让他有成就感,而到了申珏这里后,他遇见了姚展。 大半年前的姚展第一次见到商迦予的时候,虽然眼里有流露出惊艳,但眼神几乎还都是放在申珏的身上。 这让商迦予觉得不服气,他认为申珏实在普通,姚展这样一个完美alha,怎么能跟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在一起呢?所以他故意勾引了姚展,还挑拨姚展和申珏的关系,可还不算成功 。 姚展看他的眼神里的兴趣越来越多,但还谈不上爱慕,可就在这时,申珏把他赶出了家门,让他被迫住到了姚展的家里。 商迦予年纪小,爱玩,一旦跟已经工作了的姚展朝夕相处,两人之间的小摩擦便出现了。就拿最简单的饮食来说,他跟姚展这一点十分合不来,姚展吃东西总是重辣,可他一点辣都不能吃,而且姚展还喜欢管着他,他睡晚了,催他,他洗澡晚了,也催他,甚至他出去玩,姚展都要问一句。 本来拥有一百分的姚展在商迦予眼里已经掉了许多分,他觉得姚展也没什么好的,他想了下,果然还是得不到的东西比较有趣,他最喜欢攀岩高峰了,越陡峭的高峰,他越喜欢。 所以他现在把目标转了回来,他盯上了之前哪哪都很普通的申珏。 商迦予想到自己要勾引申珏,其实内心还有些激动,有什么比勾引了对方的未婚夫后,又勾引对方更有趣的事情吗? 既然要勾引申珏,那么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分割他和姚展的关系,商迦予可不想看到那两个人旧情复燃。这段日子,他对姚展不满意,姚展估计也差不多,他甚至还发现了姚展偷偷翻他和申珏的合影。 呵,姚展想回头,他第一个不同意。他决心要气一气姚展,好报复姚展打他的那巴掌,最好的报复办法当然是跟申珏有关系了。 如果姚展发现他跟申珏在一起了,会怎么样呢? 商迦予想到这个画面,几乎就想笑出声。 他躺在被子里,忍不住笑了一下,可刚笑,他突然想起自己的门牙,笑一下子僵住了,随后委屈地往被子缩了缩。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被人看出来,如果被人看出来了,他都不想活了。 …… 第二天是周末,申珏不用去公司,他起床后,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了商迦予了。商迦予站在阳台,拿着水壶正在给阳台上那些盆栽浇水,听到动静还转过身对申珏笑了一下,“哥哥,你醒了啊,今天是周末,你不用上班,我们早上吃什么?” 申珏看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去了厨房烧水,但商迦予立刻放下水壶跟了过来,见申珏在烧水,眼珠子转了转,“哥哥,你烧水做什么?泡东西吗?” 他见申珏不理他,干脆伸手抱住了申珏的腰。一抱上,才知对方的腰身多细,而并非柔软的细,他手下能感受到对方肌肉的力量。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明白姚展会喜欢申珏了,不提性格,长相,申珏的身材是真的好,他曾意外见过申珏只穿着裤子的样子,只是对方一看到他,就迅速转过身将衣服套上了。 不过那时候只是走马观花,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商迦予张了张唇,还没说话,就听到申珏实在是冷到了极点的声音,“如果你不想我把你的手摁在火上,就松开。” 商迦予顿了一下,默默把两只爪子缩了回来。他有些不开心地嘟了下嘴,“哥哥,你干嘛对我那么凶啊?你原来都不是这样的。” 他说完见申珏还是不理他,又使出了自己的绝招,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厨房地上,抱住了申珏的腿,“哥哥,你理理我呀,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提展……不对,再也不提姚展了,我也不去姚展那里了,你原谅我吧。” 申珏目光下垂,视线落在商迦予抬起的小脸上,半响,才道:“你不去姚展那里了?” “不去了,我要跟哥哥一起生活,以后听哥哥的话。”商迦予说着,还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申珏看着商迦予脸上的笑,轻声说:“那你给姚展打个电话吧,告诉他,你以后再也不见他,也不去他那 了。” 商迦予是见商衍禹的关键,而按照前几世的发展,商衍禹会从商迦予身边抢走姚展,如果商迦予这一世没有跟姚展在一起呢?商衍禹还会认识姚展,会跟姚展相爱吗? 这便成了一个利于申珏的未知数,而申珏现在对商迦予的所有忍耐都是因为商衍禹,虽然商迦予很讨厌商衍禹,但他不知道商衍禹那边的态度,总之,商迦予这颗棋子还是要留着。 只要见到了商衍禹,了解到对方是什么人后,他就能丢下眼前的这颗只让他觉得恶心的棋子。 商迦予似乎没想到申珏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他犹豫了下,这份犹豫自然被申珏看在了眼里。 “不想打就别说那种话,今日家访的人来了之后,你就回姚展那里,以后没事不要联系我,也不要到我这里来,等你到了二十岁,我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申珏转开脸。 商迦予皱了下眉,好一会,他才说:“我打就是了,那我打了,哥哥,你不会还赶我走吧,我可没地方去看,你再赶我走,我就要流浪街头啦。” 申珏盯着正在烧的水,扯了下唇角,眼里略有讽刺,“不赶你走,你打吧。” 商迦予真拨打了那个电话,还是当着申珏的面打的,他没等姚展那边说话,直接一通话就把要说的话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 “展哥,我以后不去你那,我还是跟哥哥一起生活比较好,你以后就不要联系我和哥哥了。”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抬起头看着申珏,脸上是等待被夸的表情。 申珏看他几秒,笑了一下,“做得好。” 不过是三个字,商迦予听了之后,笑得眼睛都完成了一条线,若是有尾巴,怕是早摇了起来,他开心地抱了申珏一下,“那哥哥今天给我煮好吃的吧,上次的板栗炖鸡真好吃。” 申珏轻轻把商迦予拉开,“你牙还没彻底好,这段时间都喝粥吧。” 商迦予被提到牙,刚才还欢欣鼓舞,现在就恹了下去,双眼无神地转身走了。 …… 家访的人早上十点的时候到的,他们进来后,单独把商迦予叫到了书房,聊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申珏在那十多分钟里,一直看着窗外的天。 人总是要做一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恣意妄为这四个字始终离他太远,但快了,他很快就能回到天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15) 家访的人后面又跟申珏聊了一会, 当然他们重点只是在商迦予身上,聊天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避开商迦予,所以商迦予故意趁家访的人在,紧紧挨着申珏坐, 还搂着申珏的手臂。 这一幕让家访的人愣了一下, 他们之间交换了下眼神,其中一个人说:“你们的关系好像比之前更好了, 小予,你很喜欢申哥哥吗?” “嗯, 我很喜欢。”商迦予点了头。 那个人笑了一下, “看来申哥哥真的对你很好,小予, 那你以后想一直跟申哥哥在一起吗?” 这话是试探,毕竟申珏和商迦予毫无血缘关系,两人同住一屋檐下, 万一申珏把持不住自己, 对商迦予做出什么坏事,怎么办? 在他们看来,商迦予还是个未成年的oga,很容易被人教坏,但事实上,他们眼里的孩子商迦予巴不得申珏对自己做些坏事呢。 如果做了,他就反捏住申珏的把柄了,有欲望才好掌控。 “当然不了, 我以后要嫁人的,怎么能跟哥哥一直生活在一起?”商迦予笑着转头看向旁边的青年。因为要见客,申珏没有穿家居服,但也不像去公司一样穿得那么一丝不苟。现在天气回暖,在不开空调的情况下,申珏只套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越发衬得那张脸白皙如玉。 申珏这张脸绝不能说是普通,可以说是不俗的,只是相貌偏柔和,光芒便容易被一旁的姚展给遮盖,如今申珏有了记忆,眼神便跟之前完全不同了,五官柔和,眼神却清冷淡漠,这种杂糅在一起的感觉,一旦有人真正注意上了,便不容易无视。 商迦予盯着申珏的侧脸看了一会,突然凑过去亲了一口,“不过,我会经常回来看哥哥的,哥哥不要太想我。” 亲完后,商迦予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重重拧了一下,疼得他嘴角一抽,但也不能叫疼,只能努力地维持微笑。 申珏扫了商迦予一眼,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等家访的人离开后,申珏直接去洗脸去了,商迦予见状,紧跟其后,有些不开心,“不就是亲一口,那么生气干什么?大不了你亲回来啊。” 他冲着申珏扬起了左边脸。 他早就研究过了,他的左脸比右脸更漂亮和精致。 然后他被泼了一脸水。 申珏把手上剩下的水珠用毛巾擦干净,走出了卫生间,“你现在的东西都在姚展那里,要去拿吗?要拿自己去,我不陪你。”他回头看了一眼商迦予现在身上的衣服,每次商迦予来,都拿他的睡衣穿,让他不得不又丢了好几套,“拿了东西回来后,不要再穿我的衣服了,我不喜欢,商迦予,别人不喜欢的事情不要做,知道吗?” 商迦予扯过杆子上的毛巾擦了下脸,他头发都湿了一大块。 他有些不开心地看着申珏,但还是点了点头。 …… 申珏没再管对方,而商迦予似乎听话了些,安分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行李被姚展的助理送了过来,那时候申珏并不在家,是后面听商迦予说的。 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月,又到了申珏去国分公司的时间,这次他会在那边待上十天。商迦予知道申珏要去国,闹着也要去,申珏不让,他就又哭又闹,死活抱着申珏的腿不松,假哭,撒娇,什么手段都能用上,脸皮之厚令人咋舌。 “哥哥,你就带我去嘛,我都闷在家里好久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听你的话,你说不亲,我就不亲,你说不抱,我就不抱,现在我晚上都没有跑你床上去了,更没有偷偷穿你的衣服。”商迦予突然伸手指了下阳台的那些花花草草,“那些丑花丑草我都替你好好照顾了,每天都给它们浇四五回水呢, 比照顾我自己还认真。” 难怪他的水仙淹死了,原来都是商迦予这货做的。 申珏低头看向商迦予,商迦予抬起头,把小巧精致的下巴抵在他的腿上,见他看过来,还眨巴眨巴了下眼睛,十分装乖的样子。 “好吧,松开吧,我带你一起去。”申珏话音刚落,商迦予就立刻松了手,开心地跑回了房间,“我要去买新衣服穿,买好多套,到时候哥哥你要帮我拍照啊。” 申珏看着商迦予跑进了房里,拿出手机联系助理,让对方帮商迦予的机票一起买了。他同意带商迦予去国的原因,是想着也许能遇见商衍禹。他不认识商衍禹,但商迦予应该认识。能让商迦予提到就那么激动的人,他肯定把对方记得很深。 …… 申珏在国都是住酒店,助理一般会给申珏订个套房,但现在多了一个商迦予,助理知道申珏和商迦予的关系,便询问了下,“总经理,房间需要订两间套房吗?” “两间。”申珏回道。 可到了当地下榻的酒店,却出了一点问题。酒店的电脑系统出错,导致同一间房售给两位客人,而跟申珏订了同一间房的客人已经下榻,导致申珏现在只有一间套房可住。 酒店经理一直道歉,但他们现在已经没有空房了,这段时间正值国首都的旅游旺季,而这个酒店离申珏的分公司很近,只需要步行几分钟就能到,其他等星级的酒店都距离好几公里,像申珏这种一加班就加到深夜的人,实在不适合住那么远,更何况,他在国不能开车,他没有取得这里的驾驶证。 申珏抿了下唇,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一直道歉的经理说:“没事,把房卡给我吧。” 同行的商迦予只是忙着看大厅的鱼,对这边的事情并不感兴趣,等申珏这边处理好,他才走过去,“结果怎么样?我们要住在一起了吗?” “嗯。”申珏往电梯那边走,“套房有两间房,住得下。” 商迦予哦了一声,眼里的兴味少了一大半。 这跟在家里有什么区别?家里也是一个人睡一间,然后商迦予更是发现了,申珏跟家里也没有区别,甚至比在家里更忙碌,他来这里四天了,几乎都没跟申珏碰上面。 他醒来的时候,申珏已经去公司了,他睡觉的时候,申珏还没有回来,弄得他这四天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玩。 直到第五天,他终于看到了申珏。 他看向从外面回来的青年,把头靠在沙发扶手上,“哥哥,你今天不用加班了吗?” “嗯。”申珏换鞋走进去,他看了下趴在沙发上的人,“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出去吗?” 这话刚落音,商迦予就爬了起来,“好啊,好啊,去哪玩?我听说这里有家很出名的酒吧,里面的酒很好喝,我们去吧。” 他说着,就下了沙发,准备去房里换衣服。 “不去酒吧,商迦予,我们去大剧院看节目。”申珏喊住了商迦予。 商迦予回房的脚步猛然顿住,扭头看着申珏,眼神有些嫌弃,“不是吧?大晚上不去酒吧玩?去大剧院?我不去。” 半个小时后,商迦予乖乖跟申珏出门了,只是嘴巴一直翘着的,他觉得申珏太过分了,他不想去剧院,申珏就不带他一起出去玩,那他不只能去剧院了。 不过他这点郁闷在申珏给他买了一大杯冰淇淋奶茶后就消散了,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他还真想亲申珏一口,但亲了肯定要挨揍。 “奶茶不能带进去喝,就在外面喝完吧。” 他们到了大剧院,商迦予的奶茶还没喝完,申珏不得不陪 着对方一起站在门口,他已经在网上提前买了票,还有一会才开场,倒不急。 商迦予吃东西一向很慢,他还喜欢吃东西的时候到处看,所以他喝奶茶也要到处转悠,转着转着,他就转到了剧院大厅那一墙的照片前。 他看着上面的一张张照片,突然瞳孔微缩,吸奶茶的动作都是一顿。 申珏注意到了,顺着商迦予的眼神往上看,发现对方看的是思羽的那一张巨幅照片。 “为什么看他看得那么入神?商迦予,你认识他吗?”申珏轻声问。 商迦予收回视线,拿着奶茶的手紧了紧,“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这里的演员。” 话虽然这样说,但申珏还是发现他明显跟之前不一样了。他否认的时候语气虽然镇定,可眼神明显慌张了许多,而随后,他甚至头上冒出了冷汗,明明天气不热,他额上的汗却越出越多。 “商迦予?”申珏喊了已经走神的商迦予一声,“你还好吗?” 商迦予猛地摇了摇头,随后他也顾不得旁边还有其他人,直接抱住了申珏的手臂,哀求道:“哥哥,我不舒服,我们走吧,别看了吧。” 申珏看了商迦予一会,才说:“好吧,不过你等我一会,我去退票,把票让给别人看。” 临近开场,退票只能去窗口退。 商迦予闻言立刻点点头,“那哥哥,我在外面等你。” 他说完就飞快地走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申珏若有所思地看了商迦予的背影一眼,才转身走向窗口,只是还未走到窗口处,他差点撞上一个人。 “抱歉。”对方先开了口。 申珏听到这个声音,却愣了一下,随后才看向那个人的脸。 眼前的这张脸跟商迦予极其相似,若不是两人身高不同,气质不同,他都要以为眼前的人就是刚才出去的商迦予。 而眼前人看到申珏的时候,长眉微挑,眼里浮现出零星笑意,“我记得你,巧克力先生。”.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16) 声音是思羽的声音。 申珏一见到眼前人的脸,已经反应过来思羽正是他要找的境主商衍禹。 思羽, 商衍禹, 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一个音。 果然,他一直有些怀疑思羽是境主, 所以今天特意把商迦予带了过来, 当然他并没有抱多大把握, 没想到真的是对方,还遇见了。 他不由想到还站在门口的商迦予。 大概是申珏一时没有说话, 眼前的人笑了一下, “对不起,我忘了你还没见过我卸妆后的脸, 我是思羽,很高兴见到你。” 他对申珏伸出手。 那只手白皙如玉,骨节分明,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申珏沉默一瞬, 握住了对方的手, “我叫申珏, 很高兴认识你。”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几秒后分开。 思羽收回手, 往不远处的售票处看了一眼, “你是想买票吗?现在应该卖光了, 最近旅游的人有些多。” “不是,我是想退票,有点事。”申珏说。 思羽哦了一声, 又笑了笑,虽然跟商迦予拥有一张极其相似的脸,可他笑起来的感觉跟商迦予完全不同。眼前的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神秘的诱惑感,虽然他就在眼前。 “那我不打扰你了,有缘再见。”思羽说,他绕过申珏往电梯那边走,但走了几步,他又转过身,看向申珏,如玫瑰般嫣红的唇一勾,“对了,我明天的演出在晚上八点,你有空来看吗?” 申珏看着对方,轻轻点了下头。 思羽唇角幅度增大,重新走到了申珏的面前,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两张票,塞进了申珏的手里,然后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转身离去了。 …… 申珏退完票之后,出了大剧院,但一时之间没有看到商迦予,后来,他给商迦予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对方居然去了大剧院对面的商场里。 再见面时,商迦予依旧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他奶茶喝不下去了,只能丢掉,回去的一路,沉默不语,一回到酒店,就钻进了房里。 等到申珏洗完澡,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商迦予才跟游魂似的从房里飘了出来。他看了看申珏,就走过去,喊了申珏一声。 “哥哥。” 申珏看着他,“嗯?” “我……”商迦予咬了下唇,吞吞吐吐,“我……我想回去了,我可以提前回去吗?” 申珏没想到商迦予对商衍禹居然恐惧到这种地步,只不过是见到了对方的照片,就吓得要跑回国,这跟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 “那我让人给你订回去的机票。”申珏说。 商迦予听到这话,明显开心了,他直接抱住了申珏,还踮起脚尖,把脸贴住了申珏的脸,“哥哥,你最好了。” 申珏微不可及地皱了下眉,动手将商迦予扯开,“回去睡吧,订好机票会把航班信息发给你的。” 商迦予被扯开也不生气,点点头,就回了房。 但这段时间来国旅游的人太多,能买到的最近航班是两天后的,商迦予知道这个消息后,明显沮丧了,他也不跟申珏出门了,即使申珏喊他,他也不去。 于是申珏一个人去了大剧院,今夜思羽表演的是另外一出戏,他给申珏的两张票居然是第一排的,虽然不是最中间,但他这次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脸。 近距离看,更能看出对方的功底。 节目结束,不知道申珏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看到下台之前的思羽冲着他这边眨了下眼,视 线还往楼上看了一眼。 因为这一眼,申珏最后才从演出大厅离开,他看了下电梯,还是去了楼上。没想到电梯门一打开,他就在电梯外看到了思羽。 对方脸上的妆容未卸,只是取了头饰和外衣。他看到申珏,唇角微翘,“你果然看懂我的意思了,跟我来。” 话落,他就往前走,申珏想了下,才跟了上去。 思羽带申珏去了那间未挂牌的房间,一进去,申珏就看到了满墙的照片,照片上都是思羽,不同装扮的他,或悲或喜,或美艳或清冷,皆是他。 房里还挂了很多戏服,几层高的架子上还放了许多的头饰,琳琅满目,几乎能看花人眼。思羽走到一长排的梳妆台前,转头看了还站着门口的申珏一眼,“你进来呀,站在门口做什么?” 申珏走进来后,他又说:“把门关上吧,免得有观众不小心走错了。” 他这样一说,申珏不由想到他第一次来大剧院。那时候他就见到了思羽,没想到那时候他已经找到了境主,可兜兜转转,竟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他才真正确定对方就是商衍禹。 申珏把门关上,思羽就对申珏笑了一下,他轻轻拍了下他旁边的椅子,“过来坐。”说完,他就转过身,拿起桌子的卸妆工具,开始卸妆,他丝毫没有顾及申珏还在旁边,那般的随意,一看便知他已经习惯生活在别人的目光里。 他卸完妆,才重新看向旁边的申珏,“待会有想去的地方吗?我今晚要上台,还没吃饭。” “我对这里不是很熟,还是你决定吧。”申珏其实觉得奇怪,其实他跟对方还没到能一起吃饭的程度。 思羽沉吟了半响,“这个点大部分的餐厅都关门了,现在还开门的都是些夜宵摊和便利店。”他顿了顿,那双不笑即含情的眼睛看着申珏,“你要不要去我家试下我的手艺?” …… 思羽的家很大,位于一栋楼的顶层,而周围的建筑都没这一栋楼高,所以站在阳台的落地窗那里,几乎俯瞰全场灯火。 申珏站在那里,神情不由有些恍惚,其实他有些惊讶对方居然会邀请他到家里,毕竟他们两个真正认识还不到两天,若认真论起来,其实才一天,明明他们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可对方就是邀请了他,落落大方,似乎这只是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小事情。 没多久,他身后就传来了思羽的声音。 “做好了,过来吃吧。”思羽做了两份意面,还拿了一瓶红酒,他倒酒的时候对申珏笑了一下,“晚上喝一点红酒,能睡得更香,不过如果你怕醉,可以不喝。” “没事,给我倒吧。”申珏明日可以休息一天。 思羽的手艺很好,起码超乎了申珏的想象,难怪对方会邀请他到家里吃饭了。吃完意面后,他们坐去了阳台,聊了些有的没的,聊着聊着,思羽喝得有些多,没过多久,他脸颊就红了,眼神湿润,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端不稳了。 申珏看见了,不由道:“要不别喝了吧,现在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思羽闻言,把酒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看申珏的眼神仿佛都失去了焦距,“那我……送你出门。“他站起来,还对申珏伸出了手,好像想把申珏拉起来。 申珏看了对方一眼,才把手放到了对方的手心里。 思羽的手心不冷不热,他握住了申珏的手,偏头笑了一下,才把人拉了起来。 拉人的时候,力气大了些,申珏差点撞到他身上,而他更是往后倒了一下,申珏见状,不由连忙把对方扯回来,这一扯,两人就真正地撞到了一起。 思羽似乎真 的醉了,他一只手握着申珏的手,另外一只手轻轻搭在了申珏的肩膀上,那双如星辰的美眸里面似乎住了一潭湖水,波光潋滟,红唇一张一合,气息有些烫,“抱歉,我好像喝醉了。” 申珏离他那么近,有些不适地拧了下眉,他想把手抽回来。 可是手没能抽回来,对方不知为何握紧了他的手。 “巧克力先生,你今天还有巧克力吗?”思羽说着,还轻笑了一声,他把脑袋轻轻搭在了申珏的肩膀上,“我想吃你的巧克力了。” “我今天没……” 后面的“带”字尚未能发出声。 思羽的呼吸间还有酒味,可口里却有着甜味,像是刚刚才吃过糖。他们不知何时到了落地窗处,思羽将身前人的手压在了头顶上方,美眸眼波婉转,他温热的气息从身前人的脸上游离到了脖子上。 红唇贴上脖子,半响,他停下来,醉眼朦浓地说了一句话。 “beta也能被标记,你知道吗?巧克力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17) beta的确也能被标记,但难度比beta想标记oga更大。 申珏听到对方的话, 眉头皱得更紧, 他想把被压在头顶上方的手抽出来,可思羽是个alha, 力气比他大得多, 即使在对方喝醉了的情况。 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在寻找他脖子上的腺体, 事实上姚展也曾做过类似的事,但姚展失败了。 beta的腺体很难找, 但申珏不知为何心里闪过一丝恐慌, 他隐隐觉得对方真能找到他的腺体。 “思羽,够了, 你停下来。”申珏挣扎着想抽身离开,可思羽这时候已经咬了下去。 这一咬下去,申珏完全愣住了,他紧锁的眉头不知不觉地舒展开, 被压住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 思羽才抬起头, 他松开了申珏的手,脸上有着歉意, “抱歉, 抱歉, 我……我真的是喝多了,你还好吗?” 他担忧地看着眼前的申珏。 申珏还有些失神,过了好一会, 他才慢慢推开身前的人,“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吧。”思羽说。 “不用。”申珏拒绝得很快,可声音却有些暗哑,他发现后,克制地抿了下唇,才冷下声音说,“我能自己回去,你喝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思羽闻言不再强求,他把申珏送进了电梯,而电梯门一关上,申珏就抓住了电梯的护栏,靠在了上面,神情重新变得恍惚。他盯着电梯上方的灯看了一会,原来被标记是这种感觉,这种让人深陷甚至完全对对方臣服的滋味并不好受。 申珏微微吐出一口气,这时,电梯门开了,他又看到了思羽。 思羽看到靠在电梯墙壁上的申珏,眼里浮现出笑意,“抱歉,我不该打断你独处的时间,但你没有摁电梯键。” 申珏的脸立刻烧了起来,他抿着唇,快速地走上前摁下了一楼。 “晚安。”外面传来思羽的声音。 申珏顿了一下,也回了一句晚安。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但商迦予还没睡,对方在看电视,不过似乎心思并没有在电视上,申珏一回来,他就跳了起来。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他快速地跑到了申珏的跟前,“我今天……” 他的话没能说完,目光从申珏的脸上游到了脖子上。他眼里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后他猛地凑近申珏,长嗅了一下,目光从疑惑变为震怒,“你……你被标记了!” 申珏没想到商迦予能发现这个,还没回答,商迦予又凑近了,这次对方贴得更近了,几乎把鼻子贴在他的脖子处。 “商迦予!”申珏把商迦予扯开,可一扯开,商迦予的神情又变了。他此时看申珏的眼神很奇怪,又怒又惊又怕,错综复杂。 还没等申珏说其他话,他已经快速地转身回了房,申珏甚至还听到他反锁门的声音。 申珏看着紧闭着的房门,心里也有了几分了然。alha和oga对信息素都很敏感,他被思羽标记不久,还不到一个小时,所以商迦予闻到了,甚至对方闻出了这是思羽,也就是商衍禹的信息素味道。 …… 申珏洗澡的时候,忍不住对着镜子看了下自己的脖子,可惜咬痕的位置好像比较后面,他无法看到,伸手摸,也摸不出什么。不过那种被标记后的恐慌感还残留在申珏的骨子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比起被下药那种更奇怪。 标记的时候,他能清楚地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可却无法拒绝,甚至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对方,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申珏对标记人没有快感,可是被标记的时候是有快感的,他突然有些明白商迦予当时为什么让他再标记一次。 姚展曾数次想找到申珏的腺体,可都以失败告终,导致申珏后面生气了,不愿意再让对方试,因为每试一次,他都很疼,所以这是申珏第一次被人标记,虽然只是临时。 正在申珏想事情有些出神的时候,浴室外响起了敲门声,还伴随着商迦予的声音。 “哥哥!” 申珏关了水,“怎么了?” 商迦予站在浴室门口,申珏能看到对方印在玻璃上的人影。 “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你能不能快点洗完出来?”商迦予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申珏想了下才说:“好,你去客厅等我吧。” …… 申珏出来的时候,商迦予还坐在沙发上,他听到动静,扭头看了申珏一眼,又扭了回去,神情有些僵硬,“哥哥,你过来坐。” 申珏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你想说什么?” 他在商迦予旁边的沙发坐下,只是他刚坐下,商迦予就凑了过来。他坐在了沙发地毯上,半抱住了申珏的腿。 申珏仅穿着睡袍,一坐,睡袍便往上缩,小腿便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哥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大剧院遇见了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商迦予说这话的时候,声线有些不稳,可眼睛是直勾勾地盯着申珏的,他眼神很复杂,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申珏看着对方,直接点了下头。 商迦予看到申珏点头,咬了下唇,随后他站了起来,直接扑到了申珏的身上,还动手解申珏身上的睡袍,“哥哥,你标记我吧,彻底标记都可以,就今夜,这里没有任何人,只有我们两个。” 申珏摁住了商迦予的手,眉心微蹙,“商迦予,别胡闹,我不可能彻底标记你,只有alha才能做到。” 商迦予还想解,可他力气没申珏大,反被推到了地上,他跌坐在地,眼泪就滚落了出来,“为什么呀?我们可以试试,哥哥。”他膝行又爬回了申珏身旁,眼泪汪汪,“我们试试吧,他跟我明明长得一样啊!” 后面那半句话,商迦予几乎是吼出声的,吼完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便紧紧咬住唇,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往下掉。 诚然说,美人落泪是动人的,尤其是当商迦予不说话的时候,可申珏见到了思羽,再看眼前的商迦予,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思羽能从商迦予身边抢走姚展,甚至抢走那些之前被商迦予所惑的所有人。 珠玉在前,商迦予被思羽一衬,成了鱼目。 虽然就像商迦予自己说的,明明是同一张脸,可两个人就是不一样。 申珏沉默一会,起身拿了茶几上的抽纸盒递给商迦予,“太晚了,你早点睡觉吧,我也困了。” 他说完就回了房间,这一回商迦予没有再追上来,他还坐在地毯上,怀里搁着纸巾盒,目光一直追随着申珏的身影,等人进了房间,房门关上后,他才抽出几张纸,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泪水,目光渐渐深幽,半响,他也爬起来,回了房间。 …… 因为喝了酒,申珏第二天起得晚了些,他刚打开房门,差点被门口的商迦予吓了一跳。商迦予今日穿了一件嫩黄色的薄毛衣,整个人看起来清新而可爱,他看到申珏,就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还主动搂住了申珏的手臂,“哥哥醒了啊,我去楼下拿了早餐,哥哥洗漱完,跟我一起吃吧。” 这是第一次商迦予给申珏准备早餐,虽然只是从楼下的酒店餐厅拿的 。 申珏把手臂抽了出来,有些冷淡道:“你不用给我拿早餐,你飞机是今晚凌晨一点的吗?东西收拾了吗?” 商迦予像是看不见申珏的冷淡,又迅速缠了上去,“我不回去了,我跟哥哥一起待在这里,哥哥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申珏脚步微顿,他侧目而视,“你不回去了?” 商迦予点点头,“我想了很久,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做,还是跟哥哥一起待在这里吧,我也能给哥哥当个伴。” 申珏闻言,盯着商迦予看了好一会,才说:“好吧,那你留下来吧。” 申珏不是个没脑子的人,昨夜在思羽家发生的一切,他想了很久。思羽见他总共四回,第一回是在剧院的三楼走廊,第二回他看了对方演的《思凡》,对方出来签名,他们见到了面,说了话,但也只是短短两句,第三回便是他带商迦予去看演出。 这一回思羽主动跟他说了话,而且撞上来的时机有些过于巧了,明明大厅的人不多,可对方却能差点撞到他,申珏是低头在弄手机,可对方并没有。思羽还给了他两张票,这一点有些奇怪,若是寻常人拿两张票倒也没什么问题,可申珏两次来剧院,都是一个人,思羽是直接给了两张票,都没问申珏有没有朋友一起来看。 第一排的两张票,卖出去的价钱可不菲。 第四回,思羽主动邀请了申珏去他的剧院化妆间,甚至还去了他自己的家。这个时候,他们两个的关系其实也就比陌生人好一点罢了,可思羽就能邀请申珏去家里这么私密的地方,仿佛一点都不担心申珏是个坏人。 甚至他还吻了申珏,标记了。 而这一切发生在他们真正认识的一天后。 申珏没那么自恋认为能几面之内就让思羽对他动心,境主是什么人?周围前赴后继的人多了,好看的,有魅力的追求者也是数不胜数。 对方对他态度的转变更像是因为商迦予的出现,他把商迦予带去了大剧院,也许思羽看到了商迦予。 从前几世看来,恢复身份的商衍禹从商迦予身边抢走了所有人,这是不是意味着一件事—— 商衍禹并不是无意的,甚至是有意的,他故意抢走了那些人,还抢走了当时商迦予的爱人姚展。 商衍禹和商迦予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却拥有一张几乎完全一样的脸,这很奇怪,母亲不是一个人,为何两兄弟能长得那么相似? 商迦予恨商衍禹,那商衍禹呢?他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什么态度? 这一切尚有谜团未解开,申珏想,他还需要把商迦予留在身边才行。 …… 这一天,申珏不用去公司,商迦予几乎完全黏上了申珏,申珏去哪,他去哪,申珏去卫生间,他都在门口守着,一直守到夜幕降临,申珏换衣准备出门,他神情立刻变了,伸手挡在了门口。 “哥哥,你去哪?” 申珏已经被商迦予黏了一天,头都有些疼,“我要去公司一趟,出了点问题。” “我陪你去!”商迦予把申珏往里面推,“哥哥,你等等我,我换件衣服。” 他很怕申珏偷偷溜走,换衣服的时候还要拿出来堵在门口换,等换好了,又主动拿了房卡,“我们走吧。” 路上,商迦予想挽申珏的手臂,但被拒绝了,便有些不开心,一路嘟着嘴跟着申珏去了公司。 申珏出来是真的要处理一点公事,他到公司的时候,公司还有些加班的同事,下属拼命,申珏这个当老板也不得不拼命,好在他们公司的加班薪水很高,按小时计算。 这一加班,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申珏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疲惫不已,而等他回到办公室,发现商迦予已经窝在他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蜷缩着身体睡,掉在地毯上的手机还在放着电视剧。 申珏走过去,把手机捡起来,正要暂停电视剧,突然有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 短信上写着—— “。” 仅一个句号。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18) 沙发上的商迦予还在睡, 丝毫没有注意到申珏这边的动静。申珏盯着手机上的短信看了一会, 才摁下关机键, 把手机重新放到了商迦予的身旁。 “商迦予, 醒一醒。”申珏喊对方。 商迦予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完全睡熟了,申珏见状, 不得不弯腰伸手推了对方几下, “商迦予,别睡了。” 商迦予激灵了一下,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是申珏后,就两只手把申珏的手给摁住了,还抓着对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声音里还有浓浓的睡意, “哥哥,你加班结束了吗?” 申珏眉心微拧,强行把手抽了出来,“结束了,走吧。” 商迦予闭了闭眼, 深呼吸了好几回,才从沙发上爬起来。一爬起来,他就吸了口气,拿手捂住了后颈,“好酸。” 申珏走到办公桌前, 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收拾完,见商迦予还在揉脖子,想了下,才道:“对了,你手机刚刚掉地上了,我帮你捡起来,正好你手机来了一条短信,你自己看看吧。” “哦。”商迦予弯腰把沙发上的手机拿起来,解锁后,他表情明显僵住了,申珏从他拿手机的那一刻就盯着他看,看了足足有两分钟,商迦予都一直没动,只是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屏幕黑了,他又点开。 “商迦予?”申珏轻声喊了一声。 商迦予像是突然回过了神,他把手机塞进了裤袋子里,转头看向申珏,“哥哥,我们走吧。”他闭口不谈那条短信的事。 一路上,商迦予的情绪明显比白日要低沉了许多,后面到酒店,申珏洗完澡来客厅倒水喝,还看到商迦予坐在阳台那里看着手机。 他没开灯,手机的灯照亮他的脸,神情看上去比往日都要严肃认真。 申珏站在客厅看了一会,商迦予似乎一点都没注意到申珏,他只是看着手里的手机,没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那条短信很奇怪,只有一个句号,却能让商迦予看那么久。 申珏记住了那个陌生电话号码,回房后,他拿出了办公的手机,拨打了那个陌生手机号码,号码的所属地既不是华国,也不是国,而是当初商迦予长大的那个国家。 但打过去后,显示的是关机。 申珏盯着那个号码看了一会,其实他有些怀疑这个手机号码是思羽的,也就是商衍禹的,商衍禹给商迦予发了这样的一条短信。 这个句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 第二天申珏出门上班的时候,商迦予似乎听到了动静,急急忙忙从房里跑出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往申珏身上扑。申珏往旁一躲,但眼见商迦予要往门上撞了,还是伸手拦了一下,“你牙刚补好,又想再补牙了吗?” 商迦予发现自己被申珏拦住后,眨了眨眼,急忙换了个方向,就往申珏身上挂,“哥哥,你要去上班了吗?我晚点去你公司找你啊。” 申珏有些厌烦地扯开商迦予,“不用了,你自己出去玩吧,想去哪玩,去哪玩,不用来找我。” “不行。”商迦予明显没睡醒,也不知道他昨晚多晚睡的,现在眼睛都是红的,“我要盯着你,要不然你又被人标记了。” 说到这,他有些生气地咬了下唇,“beta怎么能被人标记呢?哪那么容易……”待发现申珏脸色急速变差后,后面的话消失了。 申珏把人推开,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商迦予果然如他自己所说,来了公司。他生得漂亮,昨天陪申珏来公司,就被很多人注意到了,今日来的时候,连招呼都不用打,就 直接被人引了上去,还一路引到了申珏的办公室里。 申珏那会正在开会,都不知道商迦予来了。等他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商迦予正趴在沙发上打游戏,听见动静,头也没回,“奶茶买来了吗?我要大杯的哦。” “什么奶茶?” 商迦予的手机传来了“ga over”的声音,他扭过头,发现进来的是申珏后,立刻爬了起来,“没什么,你的助理之前问我想喝什么,我说随便,他非要给我奶茶,我就……就同意了。” 说完,他抿唇笑了一下,一脸无辜的样子。 申珏把眼神收了回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想打游戏,就回酒店打。” “我不打了。”商迦予把手机收了起来,“我陪哥哥一起工作。” 后面,商迦予还留在这里吃了一顿工作餐,只是工作餐似乎不符合他的胃口,他吃的时候一直皱眉。下午的时候,申珏继续工作,商迦予不能打游戏,只是无聊地望着窗外发呆。 这样的日子,他坚持到第二天下午就实在坚持不下去,他这两天陪着申珏待在公司,看着申珏从早上九点到公司后,晚上十二点才离开,他都快闷疯了,也不明白申珏怎么能工作那么久。当他发现申珏今天也需要加班到十二点后,商迦予犹豫再三,还是离开了公司,离开前,他特意跟申珏撒娇。 “哥哥,你要是下班了,记得给我发信息,如果早下班了,一定要叫我来接你。” 申珏没抬头,只是对商迦予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快点走。 这一晚,申珏加班比前一天更晚,凌晨一点才从公司离开,连晚餐都没吃,他有些饿了,见公司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就走了过去。 他买了一份关东煮,坐在便利店的座位上,还未开吃,就听见便利店的感应器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申珏并没有转头去看,直到他听到一句话。 “结账。” 很熟悉的一个声音,像思羽的声音。 申珏转头看向柜台那边,可惜的是视线被旁边的货架挡住了大半,他只能看到站在柜台那个人的半个头。 他一直盯着看,直到那个人结完账转身走出便利店。 真是思羽。 思羽穿着一身黑,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侧脸实在优越,所以申珏一眼认出了对方。他走出便利店后,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便利店门口,拆开他刚刚买的香烟。他点燃手里的香烟,抽了一口,抬眸看向对面的大楼。 明亮的便利店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却留下一身孤寂。他手指过于纤细,香烟夹在指间,似乎都有些夹不稳的感觉。 他和申珏,一个人站在便利店门口,一个人坐在便利店橱窗后的座位上。 思羽虽然点燃了香烟,但他只抽了一口,随后就任由指间的香烟一直燃烧,猩红的烟头在夜里像是深夜还未归的行人,显眼又落寞。 大概是烟头快烧到了手指,思羽才收回视线,去找垃圾桶,一找,就跟橱窗里的申珏对上眸。 他轻轻眨了下眼,随后嫣红如玫瑰的唇勾了起来。这一笑,便是活色生香,勾魂摄魄。 ……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申珏问眼前的人。 思羽答得有些漫不经心,“用你的名字一搜就能知道了,你们公司很出名。”他转眸看着申珏,美眸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因为那一夜。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两个人都知道。 申珏看着 窗外,想了下才说:“生气谈不上。” “那如果……我还想标记你,该怎么办?”思羽以手撑着下巴,看申珏的眼睛弯了弯,“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把那碾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 后面他唱的是《思凡》里的一段词,因为在便利店,他压低声音,不如台上的柔美,却有另外一番滋味。 若是台上的小尼姑是被凡尘所惑的纯情少女,那么眼前的思羽更像是诱惑少女的凡尘。 你能看出眼前人很复杂,也知道若是跟他走得太近,极有可能会万劫不复,可当对方那双眼看过来的时候,你可能会想,万劫不复就万劫不复吧,啊呀,由他! 那双眼是生得真的漂亮,不是那种简单意义的漂亮,有些人的眼睛漂亮是因为眼型,而他不仅仅,思羽是眼神生得漂亮,大概是唱戏的人,所以眼波婉转时,皆是风情,他呀,勾着人跟他一起下凡尘。 “为什么?”申珏轻声问。 思羽微微垂下眼,“大概是那块巧克力很好吃,我想一直吃。” 申珏说:“我已经没有那种巧克力了。” “没关系,我买到了。”思羽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他递向申珏,眼中带笑,“那你现在就有了。” …… 当他们再度从便利店离开的时候,思羽当着申珏的面从货架上拿了一盒避孕套,结账前,他还看向了申珏,眼神似乎在说如果申珏叫停,他可以不买。 申珏看了一眼柜台上的避孕套,慢慢转开眼,耳边就传来了思羽的轻笑声。 出了便利店后,思羽看了下周围,现在已经接近午夜两点,街上基本看不到车,偶尔看到一辆,要么是私家车,要么就是已经载了客的出租车。 “你加班那么晚,住的地方远吗?”思羽转眸看向申珏。 申珏看着前方,“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 “那……”思羽唇角勾了一下,“去你那?” 商迦予在酒店,不过这个点,对方应该已经睡了,申珏在十二点的时候就收到了商迦予的晚安短信。 申珏抿着的唇微微松开,也看向了旁边的人,“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s:关于beta能不能有信息素,能不能被标记,这个事情我觉得不需要讨论,一个人说了算,好吧,听我的。还有,我觉得评论太少了,你们要多评论,如果我明天早上起床想看520条留言,你们告诉我没有,怎么办?所以都评论,都评! 引用:“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把那碾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思凡》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19) 坐电梯的时候,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一个人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 而另外一个人盯着光洁的电梯门。 电梯在二十九层停了下来。 申珏先踏出了电梯, 思羽跟在他的后面,大概是唱戏的演员,思羽脚步声很轻, 尤其是在踩在地毯上的时候。 走到房门前的时候, 思羽看了一眼申珏,突然伸手抓住了申珏的手, 摁向了自己的口袋,口袋装着避孕套。 他语气温温柔柔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申珏顿了一下,慢慢把手抽了回来, 反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后悔?都是成年人了。”他看向思羽,“还是你有伴侣?” “没有,万年单身狗。”思羽笑了一声。 申珏拿出房卡开了门,商迦予给申珏留了玄关和客厅的灯,所以一进去, 里面是亮着的,申珏先走进去,思羽跟在后面。他伸手抓住了申珏的手臂,把人扯了回来,“等等。” 他把人摁在了门上, 另外一只手摸向玄关处的插房卡的地方,那里还有一张房卡,是商迦予插在那里的。 纤细的手指将那张银白色房卡抽了出来,房间全部断了电,没了电,屋内变得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阳台的落地窗照进来。 “你要做什么?”申珏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思羽离他真的很近,只要两个人稍微动一下,脸都可以贴在一起。 “我想亲你,可以吗?”思羽的声音很低,“你可以拒绝我,但我要考虑下,才能决定接不接受你的拒绝。” 申珏伸手抵在对方的胸膛处,“我想先洗个澡,可以吗?” “可以,但先亲一口。” 话落,唇已经贴了上来。 虽然说只是一口,可对方几乎缠得申珏呼吸不过来,他不得已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袖,挣扎着扭开脸,气息很不稳,“够……够了。” 思羽亲昵地碰了碰申珏有些发烫的脸颊,“嗯,去洗澡吧。” 他把房卡重新插回了感应槽里。 房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申珏推开眼前的人,走向了自己的房间,思羽跟上来之前,看了眼和申珏房门相对的那间房。 申珏洗澡的时候,一直有些心神不定,现在商家两兄弟在同一个屋檐下了,商迦予已经知道了思羽的存在,那思羽到底知不知道商迦予的存在呢? 等他洗完出去,却发现思羽并没有在他的房间,也没有在客厅,他最后在阳台的一角看到了思羽。思羽抬眸看着星空,不知在想什么,连申珏走近了,他都没有发现。 “思羽。”申珏轻轻喊了对方一声。 思羽闻言,才转过头,还没见到申珏,已经露出了笑容,“你洗完了,那就该我洗了,有衣服借给我穿吗?” 酒店里有干净的睡袍,也有一次性内裤,但思羽说他对一次性内裤过敏,申珏只能把自己一条新内裤给了对方。 等思羽洗完,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他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被吹得半湿半干,未系紧的睡袍下露出一片雪白劲瘦的胸膛。思羽的腿真的很长,尤其是穿着睡袍的时候,走动间,都能看出他的长腿优势。 他看了眼坐在床上一侧还在处理公事的申珏,挑了下眉,反手关了门,慢慢走到申珏那边的床边,“我洗完了。” 申珏听到这句话,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放到旁边的床头柜,抬起头,“那……开始吧。” 这话听上去实在有些奇怪,思羽忍不住低笑了一声,笑完后,他似乎觉得自己不该笑,可又忍不住,只能扭开了脸。 申珏被笑得皱了下眉,有些恼了,干脆坐直身,直接把对方拉了下来。 …… 避孕套不仅仅是可以避免染病,方便清理,更是能让beta在这场事里不那么疼痛。alha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会本能性地寻找对方体内的结,然后试图标记。oga能很享受这一过程,但beta往往不能,他们虽然能做承受方,体内也有结,可跟oga的结不是一回事,他们的结藏得太深,几乎碰不到,而且强行标记,会让beta非常疼。 所以避孕套基本上都是为了beta生产的。 但思羽是个alha,他骨子有着身为alha的侵略性,所以寻找结的事情,他也做了,只是一切结束后,他也没能找到那个结。 但即使如此,申珏也是躺了好一会才缓过神,他用手肘撑着床,慢慢坐起来,低声说:“我去冲个澡。” “等等,我抱你过去。”思羽直接把人抱去了浴室,等到了浴室,他才把人放了下来,但怕人摔,也不敢松手。 申珏有些不习惯,他推开了对方的手,撇开脸说:“我可以自己洗,你出去吧。” 可思羽却笑了一声,“我也要洗啊,分开洗太慢了,一起吧。” 话是这样说,五分钟他又把人压在了浴室的门上,申珏明显慌了一下,“不,不行,避孕套在房里。” 思羽温存地碰了碰申珏略显凉的唇,“好吧,那你等我一下。” 他一松开申珏,申珏就迅速缩到了旁边,也不看思羽,思羽见状,只能努力憋住笑,他打开了浴室的门去了房间,而他刚从房间出来,就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他对面房间的门口,看见他的时候脸色明显大变,而思羽只是对着那张跟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红唇一勾,晃了下手里的避孕套后,就当着对方的面重新进了浴室。 浴室的门重新被关上,但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出来。 “你帮我戴。” …… 商迦予几乎站不稳,他伸手扶着了旁边的墙,才勉强站稳身体,过了一会,他似乎有些反应过来了,立刻冲到了浴室前,可他冲过去的时候,却看到有人影被印在了浴室门的玻璃上。 他甚至发现门有些晃动。 商迦予张着唇,想说什么,可最后只是咬住了唇,他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门,看着眼前的人影晃动,甚至耳边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愣愣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回了房间。一关上门,他就滑坐在地,双眼无神地看着从未拉紧的窗帘照进来的月光。 那个人是他的噩梦。 他现在又见到那个噩梦了。 …… 商迦予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的爸爸很忙,忙到他几乎一个月才能见到对方一次,而自己妈妈总是会在家里骂人,她对着一张照片骂,商迦予有一次实在好奇,忍不住在自己妈妈骂人的时候偷偷溜过去看。 这一看,他才发现照片上是他妈妈。 “妈妈,你为什么要自己骂自己?”他问妈妈。 他妈妈发现他在的时候,立刻把照片反盖在了腿上,神情有些慌张,“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小予,你怎么能偷听妈妈讲话呢?” “可妈妈你没有在讲话,你只在骂自己。”商迦予脆生生地说,可他妈妈告诉他,他听错了,也看错了,照片上也不是他妈妈。 他六岁的时候,终于能长时间见到自己爸爸,爸爸把他和妈妈接到一个大别墅里,别墅里有着漂亮的花园,数不清的玩具,听 话的佣人,还有—— 一个跟他长得几乎一样的哥哥。 那个哥哥叫商衍禹,比他大四岁,但哥哥是alha,而他只是一个oga。 哥哥不喜欢他,甚至很厌恶他,每次他试图找哥哥一起玩的时候,哥哥都会推开他,还用高傲的眼神看着他。 他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那么厌恶他,他妈妈让他们好好相处来着,直到十岁的那年,他才知道哥哥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他那天想跟哥哥玩捉迷藏,虽然对方从来不愿意跟他玩,但这不妨碍他的兴味,他喜欢藏在哥哥的房间,然后被对方发现,再被赶出去。 而那一天,正是哥哥的十四岁生日。哥哥请了很多同学回家玩,他们在院子里打球,而他则是偷偷藏进了哥哥的房间,手里还有着他给哥哥亲手做的卡片。 他等了好久,才等到哥哥他们上来。 那群人涌入了房间,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有人提到了他,“衍禹,你那个弟弟跟你长得真像啊,你们怎么长的啊?父母基因太厉害了吧。” 可这一句话出来,全场都安静了。 有人似乎说了之前说话的人,“你在说什么啊,衍禹生日呢。” 藏在床底下的他其实都要睡着了,他想如果哥哥还没有发现他,他就从床底下爬出来,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弟弟?不过是个爱爬姐夫床的贱人生的贱种。” …… 那天,他还是被哥哥发现了,哥哥闻到了他的信息素,把他从床底下扯了出来,直接推出了房间。商迦予被推出去的时候,无法忘记哥哥那些同学看他的眼神。 他们好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啊,就像是在看白熊和老鼠基因杂交的脏东西一样。 那一天后,商迦予再也没有缠过商衍禹跟他一起玩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商迦予越来越能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不一般。 无论他和他妈妈怎么努力,在别人眼里,他妈妈是个趁姐姐怀孕爬姐夫床的贱货,而他是贱种,据说大姨,也就是哥哥的亲妈妈是因为知道妈妈和爸爸搞在一起后,才没保住那个孩子,流产那天,孩子都已经成形了,是个女孩oga。 可他却平安生了下来。 哥哥是他的噩梦,因为所有人都喜欢哥哥,甚至爸爸,爸爸都更喜欢哥哥,他的同学见到哥哥后,都会更喜欢和哥哥玩,即使哥哥总是冷着脸,他的同学们还是很开心,甚至有的被哥哥瞪一眼,都能开心好几天。 他们表面上跟他玩,说要来他家一起做作业,实际上都是过来偷看哥哥的。他站在门口,看着他的那些同学挤在窗口,像一只只烦人的麻雀,盯着窗户下的美貌少年叽叽喳喳。 商迦予这样的日子过到十四岁的时候,他不想再过下去了,所以他编造了一个惊天谎言。 他在哥哥成人礼喝醉的那一天,偷偷进了哥哥的房间,伪造了哥哥欺辱他的假象。李妈每天晚上都会给哥哥送牛奶,所以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商迦予精心设计的一幕。 爸爸很生气,他质问哥哥怎么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可哥哥却回。 “我要是禽兽不如,大概遗传了你的基因,毕竟我的好爸爸睡了姐姐,还睡妹妹。” 爸爸几乎气疯了,打了哥哥一巴掌后,还把哥哥送去了医院,他认为哥哥有精神病,要不然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做出那种事情。 其实商迦予这个戏码并不高明,只要哥哥解释几句,就可以解释清楚,可哥哥没有解释。 哥哥只是在被送 走的那一天,抬眸看向了他的窗口。 那一眼太恐怖,商迦予现在回想起还觉得害怕。 对方无声跟他说一句话,那一句话是—— “你等我。” 可一年后,哥哥在的精神病医院起火了,里面的病人死了大半,包括哥哥。 哥哥下葬的那天,妈妈抱着他笑,她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下,“他终于死了,宝宝,以后你爸爸的东西全是你的了,我果然没白给你起这个名字。” 商衍禹,商迦予。 他的名字是按照哥哥的名字起的,因为妈妈一开始就想让他替代哥哥。 可是商衍禹又出现了。 他的噩梦回来了,那些他好不容易抢来的东西又要失去了。.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20) 事毕, 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清晨的日光透过浅白色窗帘照进来, 黑发青年坐在床边, 用白皙的手指把衣服上的扣子一粒一粒地扣上,将脖子下的痕迹藏了起来。扣完了,他转身看了下躺在床上的人。 “巧克力先生。”青年俯下了身子, 用手轻轻拂开对方的额发,在纹身处亲了亲, “我早上有排练, 要先走了。” 申珏此时疲惫不堪,听见声音都睁不开眼, 只是发出几乎气音的一声“嗯。” 这声“嗯”被对方笑了。 申珏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摸了一下,随后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唇上,一触即分。 “好梦。”这是申珏睡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思羽走出房门, 就对上了一双眼。他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只是反手把身后的房门轻轻关上, 就转身准备离开。 “你别走!”商迦予一夜没睡, 生生熬着, 他睡不着,他也知道眼前人没有睡。他们……他们在这个酒店房间里做……那种事情,还做了很久。 商迦予想到这个, 几乎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期。 那时候他站在房间门口,看着他的那些同学围在一起偷看商衍禹,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 为什么所有人都更喜欢商衍禹? 商迦予走到了思羽的面前,眼里全是红血丝,“你为什么要阴魂不散?”他一字一句地说,牙关几乎在打颤。 商衍禹是他一辈子的噩梦,不仅仅是因为商衍禹抢走所有人的目光,更重要的是他的爸爸临死之前只记得商衍禹,他爸爸冲着他喊小禹,还红着眼睛求他原谅,说自己对不起商衍禹和商衍禹的母亲。 爸爸说那一晚他喝醉了,弄错了人,一错便再错,到后面商迦予的妈妈怀孕了,他已经无法回头,可是他悔恨啊,说死了都没脸去见商衍禹的妈妈。 可是他妈妈说:“明明是我比姐姐更早认识他的,我怎么就成了小三呢?明明姐姐才是。” 思羽眼神波澜不惊,“让开。” 冷淡到不能再冷淡的两个字,这让商迦予更是回忆起原来的时候,他傻乎乎地去找哥哥玩,可是哥哥的心里一直把他当成贱种。 眼前的人抢走了爸爸,抢走了那些叔叔阿姨,抢走了他的同学,现在还来跟他抢申珏。商迦予心里那根弦断了,咬着牙,就抬起手往思羽的脸上打去。 “啪——” 思羽抓住了商迦予的手,反抽了回去,他的力气不是商迦予能比的,这一巴掌直接把商迦予打到了地上。 他抓住地上人的头发,强迫对方看着自己。商迦予唇角被打出了血,脸颊迅速红了起来,隐隐往肿那边发展。 “小贱种,这还只是开始。”思羽声音很轻,“对了,他刚刚才睡着,你不要吵醒他。” “我吵醒他?”商迦予气笑了,他觉得荒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觉得很开心吧,哥哥,我妈妈抢走了爸爸,所以你现在来抢走我的人。” 思羽的眼里染上憎恶,他松开了手,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把碰过商迦予的手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你别叫我哥哥,我恶心。” 他把纸巾丢在了商迦予的脸上,直接从对方身边走了过去。 商迦予长睫微微一抖,放在地上的手慢慢地握成拳,在酒店房门打开的那瞬间,他开了口,“那我们走着瞧吧。”他回头看着思羽,露出一抹笑,细白的牙齿微微咬紧,又分开,“当初妈妈和大姨争,最后陪在爸爸身边的是我妈妈,现在那就看看我们谁厉害了。” 已经站在门口的青年听到这句话,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打开房门就离开了。 商迦予见对方离开,眼神变得更加阴暗,他用手心擦唇角的血,疼痛让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可是他并没有停下手,甚至有些疯狂,一直擦着唇角,仿佛唇角的血擦干净,昨夜到现在的事情就能没有发生,一切不过是他做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打开了申珏的房门,轻轻走了进去。房里的人还在睡觉,从窗户进来的微风吹动了窗帘,窗帘下的光影若隐若现。 商迦予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青年因为困倦熟睡着,连有人进来了都毫无察觉,露出的脖颈处肌肤上面有着刺眼的痕迹。商迦予唇瓣微微颤动,半响,他爬上了床,在青年旁边躺下了。他把脸轻轻贴着对方的肩膀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疲倦地眨了一下。 当初他爸爸生病的时候,他几乎二十四小时陪在病床旁,握着爸爸的手,可爸爸从来没有喊过他的名字,爸爸只是叫他小禹。 虽然他和商衍禹的名字都有“yu”这个音,可他爸爸从没叫过他小予。爸爸在病重的时候念着谁,不言而喻。 对,他是卑鄙,不要脸,可是他原来想跟商衍禹好好相处的,也非常地努力想受到公平的对待,可是他始终被人当成贱种,连他爸爸都觉得他是不耻的存在。 他本来什么错都没有犯下的,可是一出生,他就是一个错误。 他曾无数次幻想,如果商衍禹和他只存在一个就好了,就像他妈妈和大姨,他年少的时候就明白了为什么妈妈总是喜欢拿着大姨的照片骂。 明明是一样的脸,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那个人,而不是他呢? 商迦予想到这里,微微抬眸看向旁边的人。申珏真是睡熟了,即使被人靠着,都毫无察觉。 是他先认识申珏的,可申珏对他那么冷漠,却对商衍禹那么热情,他们才认识几天?就到了上床的地步? 昨夜他站在浴室的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觉得荒唐又绝望,他想冲进去把两个人分开,可是他不敢。他害怕他进去后,申珏赶他出来,跟商衍禹继续,那还不如他当作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没听见。 可是多难啊! 申珏对于商迦予来说,像是摆在橱窗上最高那一层架子上的漂亮娃娃,他惦记着,使出各种方法,想把那个娃娃拿到手,可还没拿到手,他就看到那个娃娃主动跳进了他身后人的怀里。 明明是他先看到这个娃娃的。 申珏对他那么冷漠,怎么就能接受跟他长得一样的另外一个人?他还把商衍禹带到这里做爱,他明明知道自己在。 商迦予侧过脸,他张嘴咬住了申珏肩膀处的肉,轻轻地咬着,半响,他眼神变得晦涩,用了力。 可即使他用力咬了下去,旁边的人只是皱了下眉,没能从睡梦中醒来。 是啊,对方太困了嘛,被商衍禹弄了一晚,几乎没消停,怎么能不困? 商迦予松开嘴,轻轻一笑。他抬起头,指尖在旁边人紧蹙的眉心轻轻抚过,最后停留在了额角的纹身处。 他盯着纹身看了许久,最后把唇贴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吗?靓女靓仔,看看评论?在吗?有新出的评论吗?看看漂亮的评论! 不负责小剧场: 渣作者(不嫌事大脸):大鱼小鱼,你们间接接吻了!!! 姚展:我也想。 渣作者:你怎么来了?我的两条鱼呢? 姚展:一个吐了,一个在刷牙,所以只有我了。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21) 申珏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 睁开眼的时候, 还觉得浑身难受, 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才慢慢坐了起来。一坐起来,他便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脸色白了几分。 他缓了好一会,才有力气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 可解锁手机的时候, 他脑子里想到一些不该想到的事情。 昨夜,思羽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 可却是用一种极其羞耻的方式。 撞几下,便是数字几。 对方还轻笑着问他有没有记住,若是背错了, 便再来一回,反复如斯, 对方的手机号码跟羞耻一起涌上心头。 申珏回想到此时, 脸色都不大好, 他咬着牙在手机存了思羽的手机号码,再去给自己分公司的助理发了信息。 他现在这个状态,明天都没法去上班, 只能请假,不过他后天就要回国了。 发完信息,他勉强下了床,只是走一步, 都觉得疼,等走到房门口,额上渗出不少冷汗。申珏打开门,就听到了外面开得很低的电视剧声。 他往客厅那边看了一眼,电视机开着,但没有人在看。 等申珏后面冲了个澡,才发现商迦予并不在酒店,他也没管对方去了哪,给自己煮了一锅粥。 白日睡多了,到了晚上十点都还没什么睡意,而商迦予也一直没有回。申珏坐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处理着公事,突然,他听到了敲门声。 商迦予有房卡,不需要敲门。 申珏打开门,果然外面站的是思羽。思羽今日穿着件纯白色的衬衣,看到申珏的时候,俊美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笑。申珏见对方几次,思羽要么穿着戏服,要么穿的衣服颜色都是黑色,很少看到他穿白色,但不得不说,穿白色衣服的思羽看上去更温柔亲近。 “我给你买了点东西。”思羽走进来,“你吃晚餐了吗?” 申珏让开位置,撇开脸,“吃过了。” 思羽关上门,他看了申珏一眼,伸手牵住了申珏的手,“我去洗个手,然后给你上药好不好?” 这句话让申珏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忍了又忍,才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上完药之后,思羽重新去洗了手,等他出来,发现申珏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房间的窗帘没拉上,人看着外面的夜景。 “已经有点晚了,要不睡觉吧?”思羽走到了申珏的面前,蹲下身,手轻轻握住申珏放在腿上的手,轻声说,“我等你睡着,就走。” 不得不说,思羽在一定程度上是个极其温柔的情人,但若不是他,申珏现在也不会那么难受,起身都要咬咬牙。 申珏低头看着对方,思羽那双漂亮的眼眸温柔地注释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他极其深爱的人,可事实上,他们认识没几天,只是滚了一场床单罢了。 他们之间的发展更像是都市下的一种快餐文化,什么深情,什么温柔,不过是新鲜期的伪装,甚至他和思羽都不算新鲜期。 他不是真心的,对方很大几率也不是。 前几世,思羽能在恢复身份后从商迦予身边抢走姚展,那他现在应该跟姚展差不多吧,只是因为他现在在商迦予身边,所以思羽主动亲近了他,若换个人,思羽估计也一样。 说来可笑,两个并非真心的人却做了世上最亲密的事情。 “你待会要去哪?”申珏问。 思羽答得很快,“倒没什么事,直接回家,我明天休息。” “那你今晚留下来吧。”话一说出口,申珏就看到思羽抿唇笑了一下,他不由补了一句,“但什么 都不能做。” “什么都不能做吗?喝水能不能?呼吸呢?”思羽明知故问,眼里一直带着笑,申珏眉心跳了跳,有些恼了,抓过旁边的枕头直接拍在了思羽的脸上,“都不能,我睡了。” 他也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直接躺下了,而过了一会,房间的灯黑了,他听到了旁边有淅淅索索的声音,思羽睡了上来。 “我来之前洗过了。”他声音很轻,“睡吧。” 经过了这么多境,申珏早就习惯了身边有人的日子,只是今夜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有些睡不着,明明身体很疲惫了。 思羽似乎发现了,他凑近了一些,“怎么了?睡不着?” 申珏睁着眼看着前方的窗帘,嗯了一声。 “那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思羽似乎起了兴趣,还在申珏的耳朵处吻了一下。 申珏听到这话,转过了身,房里的光线昏暗,但思羽那双眼依旧亮得出奇。他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他的梦中情人。 “讲什么故事?”申珏问。 思羽伸手理了理申珏额前的头发,“你想听什么?” 申珏说:“都可以,但我想听真的故事。” 思羽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会才说:“那我还真的没什么故事能说,我知道的故事,要么是从书上看的,要么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申珏抿了下唇,“那就不听了,我睡了。”他重新翻了回去。 思羽失笑,把手轻轻搭在了申珏的肩头,“怎么就生气了?好啦,我跟你讲真的故事。” 思羽讲了一个故事,故事是关于一对双胞胎oga,姐姐和妹妹长得一模一样,幼儿园到大学都在同一个班级读书,甚至还是同桌,然后她们都认识了大学里的一个学长alha。学长家底雄厚,相貌英俊,很招人喜欢,没多久,姐姐就跟学长谈了恋爱,然后毕业后,就踏入了婚姻的殿堂。 童话书永远只讲王子和公主在一起之前的故事,在一起之后,生活就不再是一场童话了。 学长孕期出轨了,出轨的对象还是妹妹,姐姐在知道这件事后,被气得流产,出院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没办法再跟人正常地交流,只能天天坐在花园里看着那些被精心照顾的花,就这样过了六年。 六年后,她死了。 她直到死前都没有再跟自己的丈夫说一句话,只是跟病床前的儿子说了最后一句话。 “别学妈妈,知道吗?” …… 思羽轻轻抱着申珏,语气很平静,“我说完了,你该睡了吧。” 申珏嗯了一声,这个故事好像是思羽母亲的故事,他一直觉得思羽能跟商迦予长得那么相似的事情有些奇怪,但若思羽和商迦予两人的母亲是一对双生子,那便能解释得通了。 可商迦予为什么那么怕思羽呢?怕到一见到照片就会发抖出冷汗。 申珏突然想到了商迦予的母亲,对方跟他的父亲认识了七天就成了婚,这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这些东西都还是谜团,身为境中人的申珏暂时无法知道,而他现在跟思羽的感情不深,若是冒然问,怕是会惹恼了对方。 毕竟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谈及的,那是心上的一道疤,每次谈及,都像是把那道疤重新撕开。 …… 第二天,申珏醒来的时候,思羽已经离开了,他在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纸条和一杯水,纸条上写着—— “抱歉,剧院临时有事,需要我过去,所以不得不先离开了,早上起来先喝杯水吧,我在厨房煮了红豆 粥,如果觉得还可以的话,可以喝一点。对了,药在柜子里,如果还疼的话,要上药,别害羞。” 休息了一天,又上了药,申珏身体好了许多。这一次,他刚出房门,就看到了商迦予,商迦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动静就转过了头。 “哥哥,你醒了啊。”商迦予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申珏的跟前,跟以往一样,他见到申珏就要往申珏身上挂,手自动缠上申珏的脖子,“哥哥,我们是不是明天就要回去了?” “嗯。”申珏把商迦予的手扯下来,“你昨天去了哪?” 商迦予眨了眨眼,“哥哥,你担心我啊?” 这句话只得到了一个冷漠的眼神,商迦予似乎有些不开心,他瘪了下嘴,“没有去哪,我只是买了好多东西,打车的时候打了很久才打到车,所以晚上回来得晚了些。因为见到哥哥房间的灯好像关了,就没有跟哥哥说了。”他说完,又雀跃了起来,“哥哥,你看我买的东西。” 他跑进房间,拉了一个行李箱出来,打开后,里面全是娃娃。 “你买这么多娃娃做什么?”申珏有些愣。 商迦予蹲在行李箱旁边,手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我喜欢娃娃啊,买多了,那么丢了一个也不可惜啊。”他抬起头看着申珏,脸上一派天真,“哥哥,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申珏对上了商迦予的眼神,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他从不知道商迦予还喜欢娃娃,前几世商迦予并没有买过娃娃,但对方的爱好,他也无法干涉。 “你喜欢就好。”申珏转身去洗漱。 等他洗漱完,去厨房的时候,在客厅的商迦予冷不丁说:“哥哥,厨房的红豆粥不小心被我打翻了,对不起,哥哥,但我从楼下餐厅拿了豆浆和面包,哥哥将就一下吧。” 申珏脚步微顿,但他什么都没说。 三个人都知道了彼此的存在,可三个人都秘而不宣,仿佛不说,有些东西就不会那么快暴露在日光之下。 …… 申珏回国之前给思羽发了一条信息,意思大概说他回国了。他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思羽的短信是申珏下飞机后开机才收到的。 “知道啦,好好休息,别老是加班。” 他也没问申珏什么时候回来。 而商迦予一如既往的闹腾,从机场回家的一路,他还强行抱着申珏的手臂哼歌,申珏要把手抽回来,他就假哭,假哭的声音太大,让前排的助理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偷看。 申珏不想打扰别人,只是皱着眉让商迦予抱了。 商迦予抱了手后,又得寸进尺地靠在申珏的肩膀处,他嘀嘀咕咕,似乎从头到尾哼的都是一个调子。 前排的助理见车内气氛僵硬,想缓和一下气氛,“商小少爷,您哼的是什么歌啊?还挺好听的。” 商迦予听到这话,杏仁眼轻轻眨了一下,红唇动了动。 “谁杀死了知更鸟。” 作者有话要说:  《谁杀死了知更鸟》 谁杀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用我的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 谁看见他死去? 是我,苍蝇说,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见他死去。 谁取走他的血? 是我,鱼说,用我的小碟子,我取走他的血。 谁为他做寿衣? 是我,甲虫说,用我的针和线,我会来做寿衣。 谁来为他掘墓? 是我,猫头鹰说,用我的凿和铲,我将会来掘墓。 谁会来做牧师? 是我,乌鸦说,用我的小本子,我会来做牧师。 谁会来当执事?(又译: 谁来为他记史?) 是我,云雀说,若不在黑暗中,我将会当执事。 谁会来持火把? 是我,红雀说,我立刻拿来它,我将会持火把。 谁会来当主祭? 是我,鸽子说,我要哀悼挚爱,我将会当主祭。 谁将会来抬棺? 是我,鸢说,如果不走夜路,我就会来抬棺。 谁来扶棺? (又译:谁来提供柩布?or谁来负责棺罩? ) 是我们,鹪鹩说,我们夫妇一起,我们会来扶棺。 谁来唱赞美诗? 是我,画眉说,站在灌木丛上,我将唱赞美诗。 谁来敲丧钟? 是我,牛说,因为我能拉牦,我来鸣响丧钟。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全都叹息哭泣,当他们听见丧钟,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启事 告所在有关者, 这则启事通知, 下回鸟儿法庭, 麻雀将受审判。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22) 《谁杀死了知更鸟》这首歌是一首十分出名的恐怖童谣, 商迦予一直只哼调, 所以车里的另外三个人都没听出来, 等到他把这首歌名说出来后,车内都安静了,最后还是助理先笑着开了口。 “没想到商小少爷还会唱童谣, 我长这么大,都把童谣忘了, 现在只会哼几首流行歌曲了。” 商迦予闻言, 唇白齿红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像是生气了, 但又像是在故意开玩笑,“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商小少爷,难不成还有个商大少爷?” 助理立刻解释:“不是, 我只觉得您年纪小,所以才这样称呼您, 如果您不喜欢这个称呼, 我改成……商先生如何?” 可商迦予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助理。 申珏抬起头,喊了助理一声,打断了车内的僵持, “你不用理他,待会回公司后,把这一季的新品样装全部送进我的办公室。” 商迦予扭头看向申珏,不开心地哼了一声, “哥哥总是帮别人,不帮我。” 申珏没理他,他似乎觉得没趣,后面又因为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有些累了,靠着申珏睡着了。 等车停下来,申珏推了他一下,他才醒过来。 “到家了吗?”商迦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没有,到公司了,我让小张送你回去。”申珏见人醒了,把手抽了出来,被商迦予枕了一步,他这边手臂有些麻了。 商迦予抬手揉了揉眼,他自从看过申珏工作后,不怎么愿意待在申珏的公司里,所以听话地点了点头,只是当申珏要从旁边的车门出去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扯住了申珏,“哥哥,你要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申珏看了他一眼,用了点力,挣开了对方的手,什么都没说,直接下了车。 商迦予视线追随着申珏的身影,等看到人进入公司大门后,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把视线收了回来。 前排的司机是专门给公司开车的,一般负责接送申珏和楚赫。他从后视镜看了商迦予一眼,微笑地说:“商先生,那我们出发了。” “出发吧。”商迦予意兴阑珊地说完后,把手机拿了出来,他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立刻换了表情,语气也从冷淡变成娇滴滴,“展哥。” …… 申珏忙着处理公事的时候,手机里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他拿起看了一眼,发现是思羽发过来的。 他发了一张自己化妆化到一半的照片,还问申珏美不美。 申珏认真看了一会,回了两个字—— “不美。” 思羽那边回得很快,“哇,钢铁直beta。” 什么意思? 申珏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那条短信,他自己琢磨了一会,见到看到助理进来送咖啡,忍不住问了对方,“那个,钢铁直beta是什么意思?” 助理想了下才说:“大概是说那个人不懂风情,说话做事都特别直来直去,不留情面吧。” 申珏闻言沉默了,助理看着申珏的脸色,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总经理,我……我说错了话了吗?” “没有。”申珏低下头继续处理公事,“出去吧。” 等助理出去后,申珏又把手机拿了起来,他重新点开思羽的照片,认真看了许久,是不美,舞台妆化到一半,看起来像个鬼。他实话实说,有错吗? 他想了下,拿手机自拍了一张。 角度清奇,完全怼着脸拍的,还背着光,可以说十分美能拍出一两分美就算不错了。 申珏把这张照片 发给思羽,问了对方一样的问题。思羽的短信依旧回得很快。 “我的巧克力先生今天果然还是跟平时一样好看啊。” 恶心。 申珏丢开了手机,暂时没了兴趣再跟思羽聊天了,好在对方要上台演出,没有再发短信过来。 申珏今天忙到了晚上八点,等他下班的时候,才发现下午六点的时候,商迦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哥哥,我和朋友出去玩,今晚可能要晚一点回,哥哥要好好吃饭哦。” 商衍禹和商迦予这两兄弟除了相貌相似外,发的短信都有些雷同,让人看了鸡皮疙瘩起一身。 申珏打了车回家,因为没什么胃口,他没吃晚餐,又忙了一个小时公事后,就去洗了个澡上床准备睡觉,但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陌生的电话号码。 申珏盯着那个号码看了一会才接起,“喂。” “是我,姚展。”姚展似乎怕申珏挂断电话,语气很快,“你先别急着挂我电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申珏嗯了一声。 姚展似乎因为申珏没直接挂断他的电话,松了一口气,“小予来我这了,他……喝了很多酒,你要不要接他回去?” “他在你那,你就照顾他吧。”申珏说,“还有事吗?” 姚展说:“不是,我觉得他看上去不太好,你们发生了什么吗?”他顿了一下,“小珏,其实我一直很担心你,你不是小予,你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开心,不开心都不说,你这样很容易出事的。我……我想见见你,可以吗?你来接小予,我们说会话。” “不用了。”申珏挂断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他抬手揉了下眉心,神色疲惫。商迦予居然去了姚展那里,他重新对姚展起了兴趣了吗? 其实当时商迦予跟姚展打那个电话,申珏就知道他们断不了,姚展这个人非常多情,多情到他能分手后,还能跟历任前男友当朋友,甚至可以隔三差五聚一聚。 前几世的申珏因为这种事经常跟姚展闹矛盾,可姚展道歉是道歉,可一直改不了。后面姚展跟商迦予在一起了,其实还给申珏打电话,但再后面,他就不打了,若按时间算一算,姚展大概是跟思羽,也就是商衍禹在一起后,就不再联系以前的男朋友了。 多情也意味着无情,直到那个多情人把所有的情都给了一个人,才再也多情不起来。 如果商迦予跟姚展在一起,那思羽呢?他会立刻改掉目标吗? 申珏想着这事,都有些头疼。他不由捂住了头,眉头几乎快皱成了一团。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加班,疯狂地加班,即使偶尔有一两天假,也都是因为他身体实在撑不住去公司,但他还是会在家里处理公事。 这样的高强度工作下,他又想着如何破境,只觉得精神高度紧张,让头都开始疼了起来。 申珏咬住了唇,似乎想用唇上的疼痛分散头上的疼痛,而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这一回不是陌生电话号码,是思羽打来的。 申珏长吐一口气,才抖着手把电话接了起来,还没等他这边说话,思羽那边就先开了口,“嗨,我刚出大剧院,你准备睡觉了吗?” “嗯。”申珏低下头,眉心依旧拧着。 听语气,思羽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准备睡觉了就好,我怕你今天又加班熬夜,怎么样?你今天睡得着吗?如果睡不着,我再给你讲故事吧。” 思羽好像打了车,申珏这边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他跟一个人说地址的声音。 “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 申珏问。 思羽沉吟了一会,才说:“童话故事?爱情故事?你想听什么?” 申珏平静道:“爱情故事吧,你的。” 可思羽那边却笑了一下,他长嗯了一声,才说:“现在不能跟你说,等我回家了,我再跟你慢慢说。半个小时吧,我肯定已经到家了,如果半个小时后,你还没睡着,就给我发条短信吧,我随时待命给你讲故事。” 申珏嗯了一声,“那我挂了。” “等等。”思羽语气很温柔,“红豆粥好喝吗?” 申珏听到这句话,犹豫了一下才说:“很好喝。” 对方的轻笑声顺着电流传了过来,“那就好,等你下次过来,我再给你做其他好吃的,我可是很会做饭的,晚安,巧克力先生。” 他说了晚安,却没有挂电话,申珏等了一会,见对方不说话,又不挂电话,才先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他躺了下来,关掉了床头灯。 思羽对他到底抱着什么心思呢?他有些摸不透对方,思羽看上去是最好接近的一个境主,甚至他们刚刚通话,对方语气亲密得好像他们就是一对情侣,可越是好接近,越意味着对方的心藏得很深。 他和思羽大概是各怀鬼胎,谁都无法指责谁,而商迦予去找了姚展…… 申珏想了下,又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灯,给姚展的那个号码重新拨了回去。 姚展那边接得很快。 “小珏,怎么了?” 申珏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姚展,你和商迦予现在在哪?” 姚展报了一个会所的名字,随后又说:“小珏,你要过来吗?我来接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申珏翻身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往外走,“商迦予呢?已经醉了吗?” 突然,电话那头换了一个人接听。 是商迦予。 商迦予似乎醉了,说话口齿不清,“哥哥……哥,你要来接我吗?我在……”他打了个嗝,“哥哥,你快来呀,我等你,一定要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九月好~.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23) 申珏打车到姚展所说的会所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这个会所是会员制, 外人不能随意进入,所以申珏只能给姚展打了个电话。 姚展很快就出来了,他和申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上次见面是上个月的月初,现在都到了这个月的月末, 若认真论起来,他和申珏有两个月没见了。 原来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可以转眼间就没了交际。 他一步步从会所里的大厅走向会所大门, 外面站着的青年也越来越清晰,如今天气渐渐炎热,对方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 外面是黑色的薄衬衣外套,站在会所外,灯光落了一身。不知为何, 姚展恍惚间觉得又见到了几年前的申珏。 那时候他和申珏都在读研究生, 申珏比他小一届, 在学校的时候, 他约申珏一起去图书馆的时候,申珏总会提前站在他的公寓外等他。他没有在学校里住宿,而是在校外租了房子。那时候,他觉得申珏这种行为实在有些笨,反正他们都要去学校的图书馆,可申珏还每次都先出学校来找他。 当然, 姚展不是傻子,自然发现了这个学弟这种有些傻的行为下藏的心思,后面他的确也被这种处处透着笨拙和体贴的行为打动。 可后面,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觉得有些乏了。 他和申珏相恋,订婚,情侣之间的争吵也避不可少,但申珏总是会退步,大概他有着大部分alha通有的劣根性。他和申珏这场恋爱,从一开始就不平等,在一次次争吵中,申珏步步后退,他渐渐觉得对方变得泯然众人矣,跟他的那些前任差不多。 申珏总是温和的,即使跟他吵架,语气都是缓和的,成熟的处理方式,可有些没劲,起码他是这样觉得,所以他看见了申珏旁边的商迦予。 商迦予鲜活,美丽,跟申珏完全不一样。 然后他和商迦予的一些小动作被申珏发现,申珏受伤住院,那段时间他本准备去看望对方,可他那时候的收购案正好提上行程,他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其实他深夜去过医院,可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所以也没能见到申珏。 而申珏出院后,他发现对方变了,不再温和如水,更像一把出鞘的刀,锋利而强大,可是他却看到了那强大外表下的脆弱。在他眼里,申珏只不过是强行披着一件百毒不侵的外衣,他知道申珏有多爱哭。 申珏父亲去世的消息传来国内,申珏虽然当时没说什么,可是晚上却主动缩进了他的怀里,默默红了眼眶。 但这份柔软,对方已经拒绝向他展示,分手后为数不多的见面中,申珏看他的眼神总是冷漠,拒之千里的。 这让姚展有些不舒服,他跟他之前的男朋友都是好聚好散,唯独在申珏这里摔了个跟头,分手闹得那般难看。 “小珏。”姚展压下心里的复杂念头,走出会所,“你开车来的吗?” “打车。”申珏看着姚展,表情没什么变化,“商迦予呢?” 姚展见申珏一来就问商迦予,突然有些生气。其实他觉得他和商迦予是对不起申珏,可明明两个人都有错,为何申珏能容忍商迦予在身边,却跟他通个电话都不愿意? 他拧了下眉,才说:“在里面,我带你去,他喝得有些多。” 姚展把申珏带去了他们喝酒的包厢,一开门,就看到了不远处桌子上的一堆酒瓶,还有一个趴在沙发上的人。 商迦予喝醉了,手里抓着一个酒瓶,醉眼朦胧地趴着,连门被推开,他都不知道。 申珏走过去拍了拍他,商迦予也毫无反应,只是嘴巴动了动。 “他喝醉了,估计喊不醒了。 ”姚展在后面说,“小珏,我们能聊聊吗?” 申珏想把商迦予扶起来,“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可这一句话似乎惹怒了姚展。 姚展伸手抓住了申珏的手臂,强行把人拽得转了个身,“小珏,你能不能冷静一下,跟我谈一谈?难不成你永远都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申珏其实已经很累了,如果可以,他这个时候其实什么都不想做,他想静静地躺着,感受着外面的夜风吹进来,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想,也没人来打扰他。 他低头看了下姚展扯住他手臂的手,用力想扯出来,可姚展是个alha,力气本就比他大,加上申珏现在没有什么精力,更难挣开。 “小珏。”姚展神情有些难过,“你听话一点好不好?我们心平气和说说话,说完话,我绝不拦你。” 申珏见一时半会甩不开姚展,只能闭了闭眼,“好吧,你想说什么?” 姚展闻言,就拉着申珏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先坐下再说吧,。” 申珏坐下后,没有看姚展,而是把目光放在了面前桌子上的酒瓶上,半响,他突然伸手拿过一瓶未开的酒瓶,用起酒器开了后,就直接仰头喝了起来。 旁边的姚展没想到申珏喝得那么凶,忍不住伸手把对方手里的酒瓶夺了下来,“别喝,这酒烈,如果你想喝酒,我明天让我助理给你送一些度数小的。” 申珏抿了下唇,瞥了一眼被姚展夺过去的酒瓶后,视线才转到姚展的脸上。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神态跟之前站在会所外有些不同。 随后,他又把手肘压在沙发扶手上,手托着腮帮,歪着脑袋看着姚展。 “你现在说吧。” 申珏头疼,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撑着。他刚刚是想喝酒,以此来麻痹头痛,可是喝了酒又有什么用吗?酒总会醒,醒了头更痛,就像是这夜,即使再不想睡,天总是会亮起。 可这一幕落在姚展的眼里,却是另外一幅样子。 原来的申珏有时候也喜欢撑着头看着他,眼角弯弯的。如今姚展再次看到申珏这个姿势,不由有些混乱。其实他今夜也喝了很多酒,只是他酒量好,加上酒劲上来的慢,所以看不出什么问题。 现在他盯着申珏看,混乱之下更是有了几分情迷意乱。 说来丢人,其实他跟申珏分手后,就一直没有碰过任何人,忙是一部分原因,另外一部原因是他一时之间找不到能替代申珏的人,不得不说,婚约取消的事情对他造成了一定影响。 他这几个月看着那些接近他的人,总是忍不住想他要是碰了那些人,申珏会怎么样?至于商迦予,对方还未满二十岁,他不会越过那条线。 情迷意乱的结局是他起身压住了对方,他忍不住抓住了申珏的手,胡乱地亲对方的脸颊,从眉心吻到脸颊,只是身下人挣扎得太厉害,他不得不低声道:“宝贝,我错了,你让我回来吧。只要你说一句,我可以把那份解除婚约合同撕了,我还是你的未婚夫,我们还是可以举办婚礼,你不是一直想去塞月岛旅游吗?我们可以去那里度蜜月。” 申珏几欲想吐,他用尽全身力气想去推开对方,可犹如蚍蜉撼树,他只能尽力躲开那一个个让他恶心的亲吻。 而就在此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是商迦予的声音。 商迦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爬了起来,眼神有些愣愣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申珏听到了商迦予的声音,可姚展没听到,他还在继续,这一幕完全落入了商迦予的眼里。 他 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后,慢慢爬了起来。商迦予靠近了申珏二人,他就在站在沙发旁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 他站得那么近,姚展总算注意到了。 姚展从申珏脖颈间抬起头,发现商迦予就站在旁边时,神情明显僵了一下,“小予,你……” “不继续了吗?”商迦予脸很红,一看就是喝多了,他蹲下身,抬手摸了摸还被姚展压着的申珏的脸,轻声说,“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你喜欢别人干你,对不对?” 后面这句话他是对申珏说的。 姚展此时清醒了不少,被人看见这一幕,他有些难堪,尤其是听到商迦予的话,但他不得不呵斥对方,“你在胡说些什么?” 商迦予抬眸看着姚展,一双眼湿漉漉的,“我没有说错啊,他就是喜欢别人干他啊,难怪无论我怎么勾引,他都不碰我,搞半天,是我弄错了。”他蓦地轻笑了起来,又看向申珏,“你早说啊,我也可以啊,不就是干你吗?” 说着,他站起身,就要解衣服。 事情发展成这样子,姚展只能松开申珏,去拦住商迦予,“小予,你真的喝太多了,下次不要喝那么多了。” 商迦予被姚展捉住了手,可眼睛还直勾勾看着沙发上的申珏,他看着对方爬起来,看着对方整理衣服,又是一笑。 申珏用手背擦了擦脸后,就站了起来,他看了下还在僵持的另外两个人,声音很冷,“我先走了。” “等等。” “急什么?” 前面那句是姚展说的,后面是商迦予说的。 商迦予说完那句“急什么”后,就用力想挣开姚展的手,挣不开,他便下嘴咬,这一下咬得极狠,几乎一嘴下去就见了血。姚展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本能性地收回手,而商迦予就趁机跑到了申珏的面前。 他仰着下巴看着申珏,脸上还挂着古怪的笑,“你别走呀,留下来,我还想看看呢,还是你觉得展哥不好,那我来试试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许多小班主任都背上书包去学校了,我不禁有些想给自己减负,嘿嘿嘿。 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24) 姚展听到这句话, 脸沉了下来, 第一次直呼了商迦予的大名,“商迦予,你别胡闹了。” 商迦予没理姚展, 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申珏,他挡住了申珏的去路, 不让人走,“哥哥,你说话呀, 你觉得好不好?”他眼角微挑,环视了下周围,视线又转到申珏脸上, “还是你觉得我也不行,最好两个人一起?” 这话简直是越说越奇怪,姚展听了后, 都觉得头疼。他不得不走上前, 拉住商迦予, “小予, 你真的喝多了,我们回去吧。” 商迦予一把甩开姚展的手,轻笑一声,“我没喝多,你问他,问他是不是想我们两个人一起?你别看他表面一脸高傲, 实际啊……”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只是意味不明地笑。 姚展跟申珏曾有婚约,自然跟申珏有过最亲密无间的样子,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商迦予信誓旦旦说出这种的话,在他印象里,申珏总是容易害羞。他看了申珏一眼,才重新对商迦予说:“别说了,走吧,我带你出去。” 商迦予用身体挡住包厢的房门,偏了偏头,意味深长地盯着申珏看,半响,他大声说:“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展哥,你不碰他了吗?那我来。” 说着,他就要解衣服,一边解还往申珏那边走。姚展见这一幕,不得不挡在了申珏的面前,抓住了商迦予的手,“小予,你真的醉了,别胡闹了,也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他扭头看了下身后的申珏,“他喝醉了,我扶他出去,你去打车。” 申珏刚往前走了一步,腰就被抱住了,商迦予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竟然还挣脱了姚展,他死死地抱着申珏的腰身,不肯松手,还要把人压在墙上,“哥哥,你去哪?你哪都别想去。” 简直是乱七八糟! 商迦予死抱着申珏不放,姚展又来扯商迦予,最终变成三个人纠缠在一块。申珏本就头疼,现在被人扯着晃来晃去,只觉得头更疼了,剧痛之下,最后眼前一黑,就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他一直在走路,可什么都看不到路的尽头,好像有人在跟他说话,可是他听不清,停下来想问问对方在说什么,可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他往前走。 除此之外,好像有人在碰他的脸,他很生气,想让对方别碰他,可是怎么都避不开,气恼之下,他突然醒了。 申珏第一眼看到的是头顶上方雪白的天花板,第二眼便看的是商迦予的脸。商迦予神色紧张地看着他,“哥哥,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申珏迟缓地转了下眼珠子,又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还是商迦予的脸。他看了下周围,发现这里不是他的家,似乎是医院,他进医院了? “我怎么了?”他张嘴说话,发现声音居然还有些哑。 商迦予见申珏说话,松了一口气,他重新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两只手紧紧地握着申珏放在身侧的手,“这里是医院,哥哥睡了好久,哥哥,你是不是太累了啊?医生说你身体不大好,以后还是不要那么拼命工作了。” 他说完见申珏没说话,只是看着上方的天花板,也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几眼,觉得没什么好看,又把视线挪回了申珏的脸上,惴惴不安地说:“哥哥,你怎么了?” 申珏重新阖上眼,他想把手抽了出来,可是尝试了两回,居然都没能抽出来,大概是他现在太虚了。 罢了,由商迦予吧,他现在也懒得把人赶出去了。 商迦予发现申珏重新闭上眼,想说什么,可唇瓣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看着申珏有些苍白的脸,许久后,他发现申珏似乎重新睡着了,便把脸轻轻贴住了申珏的手,贴了一会后 ,他又转过脸,亲了对方的手背一下,如此,还嫌不够,他强行把申珏的手摊开,在手心那里亲了又亲。 亲完,又抓着申珏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就在他反复折腾申珏的手,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了,商迦予注意力全在申珏身上,等身后人走近,他才猛地回过头。 姚展看到了商迦予在做什么,眼神迅速变了,他瞥了眼还在睡觉的申珏,给商迦予使了个眼神,意思让对方跟他出去一下。 商迦予咬了下唇,虽不情愿,还是把申珏的手放下,跟姚展走了出去。 一出去,姚展就拉着商迦予的手走到了医院的楼梯间,这里没人。 “小予,你刚刚在做什么?”姚展现在的语气还算冷静。 商迦予撇开脸,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你不是看到了吗?” “你……你跟小珏?你们……”姚展昨夜虽然听到了商迦予说的那些话,但他只当是对方喝醉了,所以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可是今天他却看到商迦予清醒之时对申珏做出了过分亲昵的行为,这种行为不应该发生在商、申两人之间才对。 他松开商迦予的手,转过头看向其他地方,脸色明显变得不大好看。好一会,他才转过头,“是你主动的?还是小珏?” 商迦予听到这话,睨了姚展一眼,眉眼间莫名添了一分妖气,“当然是哥哥了,展哥,你当初跟哥哥在一起,难不成还是你主动的?” 姚展顿住了,其实几年前的事情,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告白的人的确是他,可这段感情到底是谁先主动的……他追求者太多,其实很难注意到身边的一个beta,可是他还是注意到了申珏。 “想不起来?没关系,我帮你回想。”商迦予抿唇一笑,“你一开始肯定觉得哥哥有些普通,可是后面却越来越觉得他有魅力,这是为什么?因为他在故意勾引你啊,不过哥哥很狡猾的,即使勾引人了,却从不肯先告白,他只会一点点诱惑人,但别人却对他泥足深陷,多坏啊。” 姚展一时没说话。 商迦予见状,轻轻上前,他抬眸看着姚展,“展哥,你知道哥哥在国做了什么吗?” 姚展低着头看着眼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商迦予,现在的商迦予比第一次见面时更漂亮了,原来的漂亮像是浮在表面,现在更像是在骨子里,可他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原来的商迦予更像是待在花瓶里的花,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根有多长,可现在姚展觉得这朵花好像从花瓶里移到了湖里,美丽外表下,无人能看出他的根埋了多深,有多长。 “他做了什么?” 商迦予脸上的笑慢慢褪去,变成了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恐怖,“他跟别人上床了,还搞得第二天走路都困难,那个人还跟哥哥只见过几面,他就把人带了回来,做了一晚上,声音都哑了,你是没看到他第二天的样子,双腿颤巍巍的,还真惹人怜爱呢,要不是那个人白天有事,怕是又要回来疼爱哥哥一番。”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有些咬牙切齿,而姚展已经被商迦予的话惊到了,甚至没心思去注意商迦予的语气。 姚展脸也冷了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商迦予点头,“当然是真的,展哥,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视频给你看,虽然没拍到现场,但我拍到了哥哥事后的样子,我想展哥应该很熟悉哥哥那样子,只是哥哥那番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展哥估计以后是没办法亲眼见到了,哥哥已经不要展哥了,哥哥有了新欢了。” 这番话实在说得没道理,明明是他们两个人有错在先,可现在被商迦予一说,似乎变成了申珏出轨,甩了姚展,而姚展呢,他本来没有想太多,可是他接受不了自 己这几个月守身如玉,而申珏先有了人,甚至听商迦予的话,还只是见了几面,就上了床。 当初他和申珏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真正发生关系还是在半年后。即使是半年后,对方那时候也特别扭捏,极其放不开。 姚展神情渐渐变了,他转身就要冲进病房,但被商迦予拉住了。 “展哥,你现在去问又有什么意思呢?哥哥已经在外面有人了,你去问,难不成就能让时间倒流回去吗?”商迦予轻声说,“他已经被别人碰过了。” 商迦予也算了解姚展了,他知道姚展自负自傲,还喜欢宣战主权,所以他故意说一些能明显激怒姚展的字眼说。 姚展呼吸都重了些,他有些烦躁地抬手摸了下额头,又放下,语气不再平静,“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展哥,哥哥都为了报复你,故意跟别人睡觉了,展哥,你就能忍下这口气吗?展哥,你要是忍下了,我都觉得你不是一个alha了,哪有一个alha能容忍自己的人随便跟人发生关系啊?你是跟哥哥解除婚约了,可那是哥哥单方面提出的,展哥你又没同意,凭什么订婚要两个人同意,解除婚约就可以单方面提出来?其实哥哥还是展哥你的,展哥,你说是不是哥哥一开始就想离开你,所以才故意解除婚约的?” 商迦予循循善诱,故意把姚展往另外一个方向引起。 “而且,beta也是有机会怀孕的,只是比较难罢了,你不想看到哥哥怀上别人的孩子吧?当然这件事并非完全是哥哥一个人的错,那个跟哥哥在一起的人不是好人,那个人很喜欢玩弄人了,勾搭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好几十个了,哥哥碰上那个人一定会吃亏的,我们应该好好保护哥哥,让他远离坏人。” 姚展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了口,“怎么保护?” “我想让展哥配合我,跟我演出戏。”商迦予脸上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这样,我们就可以好好保护哥哥了。” …… 房里的申珏睡得不安稳,他睡了又醒,而现在他的病床旁没有人,他躺了一会,才慢慢起身,下了床,他想出去透口气,只是刚走到门口,门却从外面被打开了。 外面的人是姚展。 姚展看着下床的申珏,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你怎么下来了?快回去躺着,医生说你现在身体虚,还是不要随便下床。” 说着,他伸手抓着申珏的手臂,想把人拉回床边,见申珏不愿意,便直接把人拦腰抱了起来。 “姚展!”申珏有些怒了,从昨天到现在,姚展总是在做这些奇怪的事情,“你放开我!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不清楚吗?” 姚展闻言,咬了下牙,他把人抱回了床上,却不松开,还自己也在床上坐下,强行把人抱在了自己的腿上,“没关系?怎么个没关系法?你跟我仔细说说。”他顿了下,后半句虽然很小声,但吐词很清晰,“你全身上下哪一处我没摸过,没亲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等虎狼之词是他们自己说的,跟我没关系。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25) 此话一落, 姚展就发现怀中人的脸色明显一变,眼神似怒似恼,唇紧紧地抿着。他见申珏病情未愈,面色苍白, 又摆出这番神态,颇有几分可怜可爱之姿, 让他不由想到原先申珏承受他的日子, 那时候,申珏总是咬着牙,不让声音漏出来,可被欺负得狠了,难免出声求饶。 姚展那时候的恶趣味就是故意想让申珏发出声音, 因为那时候的对方实在太可爱了,让他实在忍不住去欺负, 可现在有了另外一个人见过申珏那个模样了。 商迦予的话,姚展不能说全信了, 但也信了大半, 因为商迦予给他看了视频,视频应该是偷录的, 拍到了申珏从房门出来的全过程。 姚展跟申珏谈了几年, 怎么能看不出那是什么情况? 申珏被别人碰了, 他现在很不舒服。 可再不舒服,事情都发生了,商迦予说得对, 时间是无法倒流的。 “小珏,出院后你不要再天天加班了,如果那份工作真那么忙,要不你到我的公司来?工资我给你开跟现在一样的,不用加班,正常上下班就好。”他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脸颊,“如果你不想上班,也可以,你住我家去。” 这话里暗藏的意思不言而喻。 申珏直接把姚展的手打掉,挣扎着要起身,可姚展不松手,他压根挣不开,最后还是被人强行摁在腿上抱着。 他跟姚展身高差不了多少,被人像抱孩子一样抱在怀里,让他无比地膈应,而就在此时,房门又开了。 是商迦予。 商迦予看到姚展抱着申珏,什么都没说,只是反手关上了门,还反锁了。 商迦予走到床边,看着申珏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姚展的时候,眉眼间多了一分阴郁。前十八年里,他从不觉得自己Omega的身份有什么问题,但现在他第一次那么厌恶自己只是一个Omega,如果他跟姚展、商衍禹一样都是Alpha,那么申珏想推开他都做不到,还不是他想做什么就什么,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费尽心思。 他很快就收起了眉眼间的阴郁,还扯过旁边的椅子,在上面坐下,他就静静地在旁看着,待看到姚展越来越过分,都把人压身下的时候,才忍不住说了一句。 “展哥,哥哥刚醒呢。” 姚展顿住,他深呼吸了几回合,才坐起来,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住了申珏,“小珏,你再休息会吧,我已经叫助理送饭过来,李妈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一定符合你胃口。” 李妈是姚展回国后就一直照顾他起居的保姆。 申珏扭开了脸,半响,他重新坐了起来,“我手机呢?” 他现在穿的都是病服,之前穿的衣服不知道到哪去了,手机更是不知所踪,他住院,还没有跟公司请假。 商迦予看了眼姚展,“展哥,你见到哥哥的手机了吗?不是你给换的衣服吗?” 姚展闻言,皱了下眉,“衣服我让助理拿去干洗了,里面没有手机。”他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我手机里有楚赫的电话,你要想联系公司,拿我。” 申珏盯着递过来的手机,沉默了许久,才接了过来。 “手机还有你的指纹,直接解锁就可以了。”姚展低声说,“我也没改密码。” 他说完,便一直盯着申珏的脸看,见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有些失望。 申珏翻开了通话录,直接搜索了楚赫的名字,然后拨打了过去。 那边,楚赫接得很快,十分热情,“贵人事忙,姚总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呢?” “是我,申珏。”申珏说出这句话后,他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的楚赫顿了一下,但很快,楚赫就继续说,“阿珏,你今天没来上班,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我想请个几天假。”申珏说。 “那你在家好好休息,没事的,公司还有我呢。”楚赫顿了一下,声音明显低了许多,“你跟姚总复合了?” 申珏语气冷淡了些,“没有。” 楚赫咳了一声,“哦,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吧,阿珏,要是哪里需要我,就给我打电话。” 申珏说了谢谢后,就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还给姚展,可姚展却没接,只是看着申珏的脸,似乎在等申珏说话。 申珏见状,干脆把手机丢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就又躺了回去。 姚展和商迦予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申珏不是看不出。姚展怎么就突然当着商迦予的面对他做出这种恶心的事,而商迦予还毫无反应? 为什么? 申珏既不明白姚展对他突来的深情,也不明白商迦予现在的所作所为。姚展前几世跟他分手后,可没有像现在这样死缠烂打过,更别说故意亲他,抱他,做这种恶心行径,商迦予回国后就联系姚展,不是因为喜欢吗? 现在看来姚展和商迦予之间有些事是他不知道的。 跟思羽有关系吗? 商迦予提前见到了思羽,是不是让他产生了危机感?但再怎么危机,这两个人不应该来纠缠他。 不过,申珏能明显发现商迦予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可以说,自从商迦予在看到他被标记后,整个人都有些变化,而且越来越明显。 申珏的确身体不舒服,他不想为了一时之气强行出院,反弄坏身体,所以当晚还住在医院里,而姚展晚上有个酒会,不得不参加,所以晚上病房里就只剩下了申珏和商迦予。 姚展虽然见到商迦予对申珏做出的事,但商迦予是个Omega,再怎么厉害,也不能睡了申珏去,更何况这里是医院,申珏身体还没好,所以他留下商迦予照顾申珏,自己走了。 申珏晚上的吊水打完后,商迦予出去了一趟,随后他回来就反锁了门,再在申珏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哥哥,时间不早了,要不你早点睡觉?”商迦予轻声说,眼睛直勾勾盯着申珏的脸。 申珏此时正看着窗外,听到商迦予的话,没回答。 商迦予见状,伸手去握申珏放在被子上的手,只是他一碰上,对方就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仿佛他是什么瘟疫。商迦予不由眯了下眼。 而申珏缩回手后,去了卫生间洗漱,姚展的助理送来了换洗的衣服,助理跟了姚展好几年,也知道申珏的尺码和喜好。 他洗完出来,径直上床睡觉,并不理会旁边的商迦予。 商迦予看着申珏上床,躺下,盖好被子,随后,他还盯着床上人看了许久,才关了房间的灯,走到沙发那里坐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翻看最新的照片。前面好几张照片是申珏躺在病床上的照片,中间几张是他和申珏合影,确切说,是他跟还昏迷着的申珏在床上的合影,他特意解开了申珏病服上面的几粒扣子,拍出不是在医院的感觉,而最后的那几张则是姚展给申珏换衣服的照片。 他来回翻看着那些照片,最后把从中间那几张挑了一张最暧昧的,发给了一个手机号码。 发完后,他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几乎不错眼,可是他等了十多分钟,都没等到回复,有些恼了,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商迦予重新把目光放在床上,床上的申珏似乎已经睡着了,一动不动。他盯了一会,突然悄悄地起了身,可是他刚走到床边,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下。 他迅速把手机拿出来,可屏幕上是姚展发过来的短信。 姚展说他这边酒会结束得早,带了点夜宵过来,还问申珏睡了没。 商迦予看到这条短信,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 申珏住到第二天,觉得头不疼,身体没什么大碍后,就出院了,中途姚展想用医生的话来阻拦,但申珏态度坚决,姚展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让申珏出院,不过他也提了条件。 “你现在根本没办法好好照顾自己,小予也不会照顾人,我的别墅很大,你们都住过来。” 他见申珏皱眉,便先问商迦予,“小予,你觉得呢?” 商迦予柔柔一笑,“我都好啊,哥哥住哪,我住哪,毕竟哥哥是我的监护人。” 姚展点了点头,重新看向申珏,“你看小予都同意了,你也别拒绝了,跟我住吧,李妈还可以给你做饭,免得你三餐不规律。” 申珏这两天对姚展的耐心持续下降,听到对方自以为是的话,他都不想跟对方生气了,转身直接往电梯那边走。姚展见申珏如此,立刻跟了上去,“小珏,你生我气,也要顾及自己身体不是吗?你现在这个状态,还照顾小予,简直就是胡闹。” 申珏已经不想跟姚展说话了,他伸手摁了一楼的按键,姚展见状,摁了通往停车场的负一楼的按键。 商迦予在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才走了进来,他瞄了下姚展明显不大好的脸色,便站在了电梯的一角,什么都不说。 电梯到了一楼后,外面站了很多病人,申珏正要出去,却被姚展拉了回来。姚展歉意对外面的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要下负一楼。”他说完,偏头凑近了申珏的耳朵,“别在外面闹,乖。” 而申珏这时直接狠狠地踩了姚展一脚,还碾压了几下,听到对方吸气声后,他再用力地挣开对方的手,趁门要关上,迅速钻出了电梯,等姚展要追的时候,电梯门都合上了,已经往下走了。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商迦予,面有愠色,“你怎么不拦着?摁个键也好啊。” 商迦予眨了下眼,“展哥,弦拉太紧是会断的,哥哥这两天待在医院,估计心情不怎么好,不是很想看到我们,还是给哥哥点空间吧。” …… 那头,申珏出了医院,就打车去了最近卖手机的商场,他虽然手机掉了,但钱包还在,里面的现金和卡都没少,他买了部新手机,又补办了手机卡。 一插上手机卡开机,他就收到了好多条短信,他先导入了通讯录,才去看那些短信,那些短信里,没有一条是思羽的。 不过有个未接电话,来自思羽。 申珏想了下,回拨了思羽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嘟”声几乎响到最后一声,才被人接起。 “喂。”思羽的声音通过电流传了过来,听上去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申珏抿了下唇,才说:“是我,申珏,我手机之前掉了,刚刚才买了新手机,补办了卡。” 思羽唔了一声,“难怪你手机打不通,怎么会掉了手机呢?人没事吧?” “没事。”申珏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商场,准备打车回家。 “那就好,对了,我想告诉你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这是个好消息。”思羽轻笑了一声,“我大概要去你的城市呆一段日子,我接到你们这边一个剧院的邀请,要帮忙演出几个节目。” 作者有话要说:  提刀回国杀鱼的大鱼。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26) 思羽要到这里来? 申珏听到这个消息, 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姚展,对方过来,很有可能会见到姚展。思羽会爱上姚展吗? “嗯?怎么不说话?”申珏的沉默让电话那头的思羽忍不住开了口,他语气里带着试探, “你不想我过来?” 申珏回过神,“不是, 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接我,我请你看我在这边的第一场演出吧。”思羽说。 …… 思羽没有告诉申珏他什么时候会来,申珏在家里休息了两天,这两天里天下太平,商迦予和姚展都没有找上门来。 第三天, 他重新回公司上了班,可意外在公司看到了商迦予。 商迦予跟楚赫站在一起, 看到申珏的时候,就立刻走了过来, “哥哥, 你身体好了吗?” 申珏看着他,轻轻拧了下眉, “你怎么在这里?” “陈总亲聘的。”楚赫走了过来, 笑着说, “以后小予就是我们公司的特聘模特了,专门试穿样衣的。” 试穿样衣的模特一向都是外包,每次需要模特, 就会联系合作的模特公司,之前公司从没有特意聘请模特,更何况,商迦予也不是模特。 可是总裁聘请的商迦予,不容置喙,申珏只能点了下头,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可这一天里,商迦予不像是过来试衣服的模特,更像是助理,他隔三差五地推门进来给申珏送咖啡,送点心,而申珏的助理想拦,又不好拦,他今日来得比申珏早,是看到陈总亲自把商迦予送了过来,这算得上是一位小祖宗,他不好开罪。 助理只能每次在商迦予进去的时候,为难地看向申珏。 申珏看着商迦予进进出出多次,忍不住抬起了头,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你在做什么?” 商迦予眨了下眼,“我给哥哥送咖啡,之前的咖啡都凉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申珏瞥了眼左手旁摆着的咖啡,“这是你泡的?” 商迦予顿了下,才说:“不是,我让别人帮忙泡的。” “大家都很忙,你不要再叫人帮你泡咖啡了,如果你觉得无聊,戴上耳机看电视,打游戏都可以,不过去楚赫的办公室吧,他应该欢迎你。”申珏重新低下头,语气冷淡。 “哥哥,你还在生我气?我那天是喝多了,所以说了些胡话,你就不要往心里去嘛。”商迦予小声说,见申珏不理他,他眼神闪了闪,随后抓住了申珏的一只手,直接坐到了申珏的办公桌上。 申珏突然被迫跟对方面对面,微微一愣,正要把人扯下来,他的办公室门开了。 “阿珏,我跟你商量……对不起,对不起,我又忘了敲门,我晚点再过来。”楚赫脚刚踏进去一只,就迅速地缩了回去,走前,还不忘把门重新带上。 等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才惊叹地摸了摸下巴,商迦予能被陈总亲自聘请,里面的门道,他是知道一点的,姚展出面做的,可刚刚那一幕是怎么回事? 其实楚赫觉得奇怪来着,上次商迦予还跟他抱怨姚展,现在姚展又把人送到他们公司,这…… 算了,贵圈真乱。 此时,申珏的办公室里。 申珏要把桌子上的商迦予扯下来,商迦予死活不肯,扭来扭去,像个活泥鳅,好不容易扯下来,他又飞速地做坐上去,最后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坐到了申珏的腿上。 这一坐上,商迦予更不肯松手了,死死地抱着申珏。 “商迦予,你下来。”申珏冷着声音说。 商迦予搂着申珏的脖子,“我不下来,除非哥哥原谅我。” “你真不下来?”申珏语气重了些。 “不……”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扯开,然后浇了一头的咖啡。 门外的助理突然听到里面一声尖叫,然后就看到那位小祖宗就捂着脸就从他上司的办公室里跑了出来。 申珏衣服难免也被溅到了一些,不过他办公室有个很小的淋浴间和衣帽间,他进去换了件衬衣,出来后给楚赫的办公室打内线电话。 “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楚赫声音有些古怪,“你就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申珏问完,突然反应了过来,面上带点了愠色,“楚赫,你在想什么?” 楚赫咳咳了两声,“没事,我什么都没想,那我现在过来。” 不过当他发现申珏换了衬衣后,神情又变得有些微妙,他还问了商迦予,“小予刚刚不是在这吗?去哪了?” 等他走到办公桌,发现空了的咖啡杯和杯子边沿的污渍时,神情都不是用微妙二字可以形容的,“你们还把咖啡打翻了?够激烈啊。” 但被申珏冷冷看了一眼后,他立刻转了话题,重回正事。 …… 商迦予被那一泼,安分了,下班的时候才重新出现在申珏的面前,他重新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只是那咖啡虽然不是特别烫,但也把他的脸烫红了些,导致他重新出现的时候,总是拿手捂着自己被烫红的那一块。 看见申珏,也不多嘴了,喊了声哥哥,就默默跟在申珏身后。 楚赫跟申珏一起去停车场,瞥了身后的商迦予几眼,然后忍不住用手肘轻轻撞了下旁边的申珏,压低声音,“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申珏说。 “阿珏,你这明知故问啊。”楚赫怕几步后的商迦予听到,凑申珏凑得特别紧,“之前小予不是看着挺活泼的吗?怎么现在……” 话还未说完,人就被挤开了。 他有些愕然地看着挤到他和申珏中间的商迦予,“小予,你这是?” 商迦予一只手还捂着脸,闷声闷气地说:“没什么。”人却紧紧地贴着申珏,申珏往旁躲一下,他也往旁边凑过去,仿佛要跟申珏当连体婴儿。 楚赫见状,神情有些尴尬,很快他就跟申珏和商迦予告了别。没了楚赫,商迦予便松开了手,语气委屈地说:“哥哥,我脸烫红了好大一块,都没法见人了。” 申珏看他一眼,商迦予被烫的最严重的是左边额头到颧骨那一块,跟旁边白嫩的肌肤比,那一处的确红得有些明显。 “哥哥,你回去帮我冰敷一下吧。”商迦予见申珏看了他一眼,犹豫着伸出手抓着了申珏的衣袖,还抬着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对方。 可他这话说出来,却看到旁边的人直接往前走了。商迦予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咬了下牙,手慢慢地握紧了,但很快,他又捂着脸,忙跟了上去。 申珏一上车,他也迅速地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等申珏发动车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虽然跟着申珏回了家,申珏全程都不理他,到了家之后也是,原先的时候,申珏还会偶尔回答他几句,现在根本不说话了。 虽然商迦予每天可以坐着申珏的车上下班,但几乎都只是他在说,申珏根本不说话,持续三、四天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申珏办公的时候,商迦予有时候会坐在申珏办公室的沙发上,他看着申珏跟助理说话,跟楚赫说话,跟合作方说话,但就是不跟他说话。 姚展在某天下班的时候,来了申珏的公司,他在停车场那里要强行拉申珏上车,但被申珏叫来保安后,他觉得颜面无光,只能讪讪地走了。 时间转眼就过了七天。 申珏在第八天早上的时候就接到了思羽的短信。 上面是剧院地址和演出时间。 他还说:“巧克力先生,我给你留了票,你一定要来哦。” 演出时间就在今晚的八点。 思羽来了。 因为思羽的短信,申珏这一天上班莫名有些心绪不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隐隐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了,但这也是个机会。 对方如果一直在国,他能待在国的时间有限,而且眉头还要加班,真正能见到对方的次数多不到哪去。 因为要去看思羽的演出,申珏这一天没有加班,他破天荒地准时下了班,回了家洗了个澡,才驱车前往对方发的地址。 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特意避开商迦予,出门的时候,商迦予还问了一句,“哥哥,你去哪?” 只是申珏没回答。 申珏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四十了,他停车又花了五分钟,今夜似乎来看演出的人很多。 他下车后,就给思羽打了个电话,一边打,一边往剧院里面走。 思羽那边过了一会才接,“到了是吗?你在门口等下,我让人给你送票。”他似乎很忙,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申珏只好在剧院的门口等了一会,大概五分钟后,有个年轻的男生走近了申珏,试探着问:“您是申先生吗?” “是。”申珏说。 男生笑了一下,拿出一张票,“这是您的票,赶紧入场吧,今天人有些多。”他帮忙引着申珏入了场,后面还给申珏拿了一瓶水。而申珏入场后,才发现自己的票居然是第一排的最中间。 也就是说他这个位置是观看舞台的最近、视角最好的位置了。 八点整。 节目正式开始了。 这次思羽没有演出《思凡》,而是演了一出《穆桂英挂帅》,他这次跟上次娇媚活泼的小尼姑完全不同,好像站在舞台上的人真是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当他唱到“为国家说什幺夫亡子殒,尽忠何必问功勋”这两句的时候,台下不少观众情绪被调动到了最高潮,眼睛都红了。 演出结束后,之前给申珏送票的小男生又出现了。 “申先生,跟我这边来。” 他把申珏带去了楼上的一个化妆间,“这是思羽老师的个人化妆间,他现在还在后台要谢客,今天来看的大人物还挺多的,估计要好一会才能上来了。”说到这,小男生还对申珏眨了下眼,“您今天这张票,好多人花高价买,可思羽老师一开始就跟我们剧院谈好了,这张票必须留给他。” 小男生出去后,申珏一个人待在化妆间里。 这个化妆间跟思羽在国的化妆间还要大,化妆桌竖着几乎都能躺下好几个人。看来,这个剧院真是花了不少心思把思羽请了过来。 他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见人上来,有些无聊,便在化妆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只是刚坐下,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是思羽。 思羽飞快地钻进来,反手就锁了门,关好门后,他微微吐了一口气,眼里还有后怕,“我差点就上不来了。” 申珏从镜子里看着对方,“今夜的演出很精彩。” “谢谢。”思羽走了过来,把手搭在申珏的肩膀上,弯腰,也从镜子里看着申珏。 他今夜的妆很浓,但也很漂亮,让人忍不住盯着他看,“等了太久了吧,吃晚餐了吗?” “还没有。”申珏说,“不过我不饿。” 思羽收回手,开始摘头饰,他摘得很慢,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不饿也不能不吃,多少要吃点东西。”摘完后,他把头饰放到身后的架子上,转身回来时,被化成丹凤眼的眼睛轻轻眨了下,“要不,我们先在这里吃一顿?” 他那只皓白的手重新搭在了申珏的肩膀上,并隐隐有往下的趋势。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 为国家说什幺夫亡子殒,尽忠何必问功勋。——《穆桂英挂帅》.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27) 思羽给申珏上了妆, 上妆的时候,他很认真,慢慢地、一笔一笔地描绘手下的这张脸,等化完了, 他又取了假发套,假发片,给申珏用上, 一切装扮好, 他才把手底下这张脸转向镜子,“好看吗?” 两张脸挨着一起,相比思羽今日妆容的英气,申珏的妆更柔美。 “这是《思凡》里的妆, 我觉得你应该很适合, 所以给你化了。”思羽说完, 又转身去了挂戏服的衣架那边, 他取了一套戏服过来,“来,换上看看。这都是我自己的戏服, 不用怕弄脏。” 申珏穿商思羽的戏服,不得不说, 还挺合身, 而戏服上的绣花,盘扣的精致,无一不显露出这套戏服的名贵。 思羽用指腹轻轻摸过衣服上的绣花, 抬眸对申珏微微一笑。 当凡尘诱惑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尼姑,可也曾这样笑过? …… 事情并不顺利,尤其是在这个很有可能被人闯进来的地方。 思羽上妆的一整套笔刷是特制的,全球仅此一套,笔刷上面还刻上思羽的名字。他垂着长睫,用染上红色油彩的笔刷在手下雪白的画纸上作画,笔刷游离在两侧耸立的山脊上,浅凹的峡谷。 红色如秋日之枫,给这张画纸增上别的颜色。 只是画纸抖得厉害,他不得不去扶稳了。 思羽的笔刷走到了瀑布处的悬崖,他在那里画了一朵精致而靡丽的花,花之妖艳,纸之纯白,杂糅在一起,红与白,谁更胜一分,恐怕只有思羽这个作画者知道。 随后,思羽又换了一只笔刷,他一笔深,一笔浅,浓墨重彩,轻描淡写,皆有。 …… 突然,思羽伸手摸向了申珏的脸,他的手指碰到眼角的时候,对方立刻撇开了脸。他顿了一下,随后他强行把人翻了过来,剧院化妆间灯光下,那双被描绘得柔美的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雪白的牙齿死死地咬着红唇,不知忍了多久。 似乎灯光太刺眼,人被翻过来的那瞬间,一滴泪就从眼角滑下。 思羽本能性地伸手,居然正好接住那滴从脸颊滑落的泪珠。 泪珠隐于他的手心。 落泪的人已经闭上眼,而思羽看着手心里的泪,出了一会神。他突然扯过旁边早就毁得差不多的戏服披在对方的身上,将春意重新藏于冷漠之中。 “对不起,对不起。”思羽把人搂进怀里,第一次语气不再气定神闲。抱紧了,才发觉对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是强忍情绪的颤抖,而非害羞。 申珏厌恶哭泣,尤其是厌恶因为软弱而哭泣,可是他现在忍不住,像是情绪被压制太久,今日有了契机爆发,便如台风过境,一发不可收拾。 他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抱着他的人一直耐心地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有些恍惚,恍惚又回到了天庭。 幼年时,因修习成效不高,他窝在师父怀里哭,那时候师父也是如此这般哄他,而他把师父的衣襟打湿了,师父都不曾凶他一句,还夸他。 “小小年纪,道心就如此虔诚,如磐石不可移,实在难得。”顺带还损了一句他的师兄,“不像你那不成器的师兄,成日只会研究些情情爱爱。” 他道心真的虔诚吗? 申珏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觉得这条路好难,他走了好久,从一开始的睥睨一世,现在只觉得自渐形秽。他憎恶天帝,憎恶天帝幺儿,憎恶他在境中遇见的所有人,但他最憎恶的人是自己。 是他没用,是他太软弱,所以才会哭。 有什么好哭的? 哭 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哭难道就能破境吗? 可现在的他的确忍不住,他甚至都忘了抱着他的人是谁,他现在在哪,他只觉得他终于在沙漠里找到了绿洲,他想停下来休息一下,什么事都不想。 如果一睁眼,发现他所经历的轮回只是一场梦就好了,他没有随师父去赴蟠桃盛宴,也没有遇见天帝幺儿。 …… 思羽发现怀里人居然睡着的时候,有些愣,随后便觉得啼笑皆非,可把怀里那张脸抬起来的时候,眼神又慢慢变了。 他把人抱起来,放到化妆间的沙发上,再换了身衣服,出去打了水进来。他坐在沙发边上,仔仔细细给已经睡着的人卸妆,一点点地卸,他给自己上妆都没有那么精细。 卸妆卸到一半,门突然被敲响了。 思羽的动作一顿,他直起身看向门口,半响,他起身去开了门。 商迦予一见门打开,就要冲进来,可被思羽拦住了,他气得就要张嘴骂人,可思羽动作更快。 思羽直接捂住了商迦予的唇,把人往外拖,拖出去的时候,他还不忘轻轻关上门。他把人拖进了另外一间空化妆间,才一脸嫌恶地松开手。 商迦予看着挡在门口的思羽,眼眶有些发红,说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句,“他是不是在里面?” “没有。”思羽冷着脸,“谁带你上来的?” “他一定在里面,你少骗我。”商迦予的目光从思羽的脸上往下扫,蓦地,他冷笑了一声,“你们居然在这里做那种事,恶心,不要脸!” 话音刚落,他的脖子就被掐住了。 思羽看商迦予的眼神跟看臭水沟里的老鼠差不多,里面除了厌恶,找不到其他情绪,“你最好别乱说话,小杂种,否则我不保证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商迦予没思羽高,力气也没对方大,被对方这一掐,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用尽全力去扯对方的手,可扯了半天,也扯不开,反而被对方掐得生理性地流了泪。 眼泪滑落的时候,思羽才松开了手,他拧了下眉,走到旁边的化妆桌上,拿过一张湿纸巾,把两只手都擦了一遍。 思羽一松手,商迦予就无力地跌坐在地,他摸着脖子,一个劲地咳嗽,等他缓过来些,却被一只脚直接踩倒在地。 思羽还穿着舞台上的软底戏鞋,他一只脚踩住了商迦予的肩膀,直接把人踩倒在地,眼神实在没有一点温度。 商迦予被踩在地上,几乎要发狂,可是他根本打不过思羽,甚至只能被对方踩在地上。他看着上方那张几乎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只觉得五脏六腑全是疼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就是那个被踩在地上的人? “小杂种,下次再随便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那么简单地放过你了。” 对商迦予来说,思羽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他已经什么听不清了,看不清了。 他眼里只有踩在他身上的鞋子。 这只鞋子华美精致,却让他无力起身,就像他的出身。 他有着有钱的爸爸,美丽的妈妈,可这些为他带来的到底是荣耀还是羞辱? 等门打开,再关上,商迦予还躺在地上,他双眼无神地看着上方的天花板,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扭曲了,他好像分不清正反了。 …… 申珏睡醒的时候,有些恍惚,他看了下周围的环境,才慢慢爬了起来。 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待记忆慢慢回笼时,他几乎说不出话,放在 身侧的手只是无力地蜷缩了一下。他居然窝在思羽的怀里哭,还在别人怀里哭睡过去了。 这一切实在是荒唐。 申珏咬了咬牙,花了好些时间,才勉强把羞耻之心压了下去。他起身下床,虽然有些腰酸腿疼,但还能走路,跟上一次比,算得上好多了。 他下床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衣好像是思羽的,因为衣袖处有绣上对方的名字,跟对方的笔刷一样。 申珏走出房门,才敢确认这里是酒店,他看到茶几上标了logo的烟灰缸。他在客厅站了一会,才走向传来声响的厨房。 厨房是半开放式厨房,虽然有隔断,但只是用玻璃门作隔断。 他站在厨房外,看着里面的青年低头切菜。 青年没注意站在外面的申珏,只是忙着做饭。一会儿,水开了,青年把锅盖打开,把准备好的鸡肉倒入其中,转身去洗碗的时候,他才看到玻璃外的人。 一对眼,思羽就露出一个浅笑。 他没有说话,只是往餐厅那边指了指。 申珏顺着对方的手指望过去,才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28) 申珏盯着餐桌上的早餐看了一会, 才转身去了卫生间,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洗漱台已经放上了水杯和牙刷, 牙刷上挤上了牙膏,应该是为他准备的。 水杯上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申珏扯下来,一看。 “早上好, 笑一笑吧。” 上面还画了一个正在大笑的简笔小人的。 申珏洗漱完出去,发现思羽也从厨房出来了,他在餐桌上放了一杯牛奶,听到卫生间的那边动静,头也没抬, 就直接说:“快过来吃早餐, 待会我送你去上班。” 说完, 他发现没听到走近的脚步声, 才抬起头,见申珏还站在卫生间门口, 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别发呆啊,先过来吃早餐, 鸡汤大概还要煲几个小时, 中午,我给你送过去,补一补。” 思羽准备的早餐是粥, 申珏尝了一口,就发现这粥应该煮了挺久,煮得非常烂熟,似乎是思羽有意为之,而申珏在吃早餐的时候,对方只是喝了几口面前的黑咖啡。 申珏不由看他一眼,思羽像是洞察了那个眼神的意思,淡淡地解释道:“我早上一般只喝咖啡。” 用完早餐后,思羽拉着申珏进了房间里的衣帽间,衣帽间放了许多套衣服,他纤细的指尖在那些衣服上翻了翻,最后选了一套出来。 “试试,洗过但我一直没穿。” 他递给申珏,却发现对方没接,不由挑了下眉,“怎么了?” 申珏看着眼前的青年,抿了下唇,许久,他才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你现在在做什么?” “给你衣服。”思羽低头看了下手里的衣服,“你觉得这套衣服不好看?那我们换一套?” 说着,他要把这套放回去,申珏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要给我做早餐,又送我去上班?” 思羽闻言,看向申珏,神情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这不是正常的事吗?不过,再不换衣服,可能就要迟到了。”他把手里的衣服晃了晃,唇角微翘,“需要我帮你换吗?” 这种话自然被拒绝了。 申珏要换衣服,思羽也要,两个人待在并不大的衣帽间,背对着对方换衣服。申珏正要系领带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 “我帮你。”跟申珏身上的正装相比,思羽今日的打扮非常休闲,白色体恤,浅色牛仔裤。他拿过申珏的领带,微微低头,手指在深色的领带间穿梭。 待系好后,他突然拉着申珏走到了穿衣镜前。 镜中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 思羽从镜子打量着申珏这一身,半响,才微微抿唇笑了一下,“似乎好像大了点,不过不怎么明显,待会送你上班,我先去趟商场好了。” 申珏撇开脸,他现在不想看到镜子,因为会让他联想到一些他不想想起的事,“不用了,我家里有很多衣服,况且我还在服装公司上班,。” “可是我想给你买衣服。”思羽转了个身,站到了申珏的面前,“让我试试吧,看我能不能在你没试过的情况,给你买到合身的衣服。” 他眼睛定定地看着申珏,仿佛这真是他非常希冀实现的一个愿望。 申珏对上那双眼,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眼前的这个人在舞台上演过太多人,这双眼流露出无数情绪。 等下到酒店的停车场,申珏看到了自己的车,思羽一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边解释:“我在这里没有车,昨天我拿你的钥匙试了一圈,找到你的车后,便干脆开到这边。” 申 珏嗯了一声,上了副驾驶座的位置。 思羽开车很稳,即使碰到有人插道,他也面不改色,只是会看一眼时间。他下榻的酒店离申珏的公司不远,不过十多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车开进公司停车场,思羽停好车后,把车里的保温瓶塞进申珏的怀里,“茉莉茶,我早上泡的,你手太冰了,还是少喝点咖啡,今天早上就喝茶吧。” 申珏看了眼手里的保温瓶,就转身去开车门,只是车门刚打开,他衣袖被拉住。 思羽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等等,你回下头。” 只是一回头,脸颊就被轻轻碰了一下。思羽坐回位置上,眼里是得逞的笑意,“好了,你上去吧,工作顺利。” …… 申珏坐电梯的时候,一直盯着手里的保温瓶看,电梯门开了,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进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抬了下眼。 眼前的人居然是商迦予。 此时已经过了上班打卡的时间,但申珏这种已经坐到总经理位置上的,已经不需要打卡了。他每天给公司卖命的时间已经长得不能再长了,连总部的高层都看在眼里。 因为过了上班打卡时间,这个点没人坐电梯。 商迦予进来后,看着申珏,“你昨天睡在哪?” 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 申珏转开眼,不看商迦予,只看着上方不断上升的数字,可他这般冷漠的态度似乎完全刺激到了商迦予。商迦予看到了申珏身上的衣服,也看到了申珏手里的保温瓶,他几乎是凶恶的眼神盯着那个保温瓶,仿佛那个保温瓶是他的仇人。 “叮——” 电梯到了,申珏先踏了出去,但他走出去几步后,没听到跟着出来的声音,不由脚步一顿。申珏转过头,发现电梯门已经合上了,甚至已经开始往下了。 商迦予没有跟着出来。 申珏见状,拧了下眉,他觉得商迦予似乎有些奇怪,但是他一到公司,就有很多事情找上门来,弄得他没办法分神去想商迦予早上古怪的行为。 到了中午,申珏的助理如往常一般打了总经理办公室的内线,“总经理,今天公司食堂的工作餐有……”助理报了一串菜名,而申珏听着对方的声音,视线不由看向那个保温瓶,里面的茶已经被他喝了一半。 申珏经历过这么多轮回,喝过的茶不知有多少,但思羽这个茶的确泡得不错,入口浓酽,余后清甜。 “今天中午不用给我点了。”申珏想了下,还是对电话那头的助理说,“待会会有一个叫思羽的人给我送饭,你嘱咐下前台。” 助理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训练有序地说了声“好的,总经理。” 等申珏那边的内线挂断,他立即给一楼的前台打了电话,话刚说完,他就听到前台小姑娘的一声惊呼声,惊呼声后,他还听到了一个男人磁性而不失温和的声音。 “您好,我跟你们的申总预约过了,我叫思羽。” 思羽上来的时候,公司大部分的人都去食堂用餐了,但没去的人,几乎都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脸上,一是因为他的确显眼,二是因为那张跟商迦予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员工们自然能分辨出眼前的男人不是商迦予,这位是alha,甚至是alha的极品了。明明是一张脸,他们见到这个男人后,就觉得商迦予的漂亮更浮于表面,眼前这个男人更像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漂亮。 他们曾因商迦予的脸晃神,可看到眼前的男人时,一时之间,连话说不出来。等人走了,眼神还往消失的方向那边直愣愣地瞧。 不知过了多久,才 有人低声说:“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这跟那个也长得太像了吧,还往总经理的办公室去了。” “兄弟吗?”有人猜测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总经理这艳福太不浅了吧,有了弟弟,现在又有了哥哥,弟弟称得上oga里的极品了吧,这位简直就是……”她想了半天,终于从自己看的一堆废料里挖出了一个词,“尤物!搁在古代,怕是要君王从此不早朝,难怪总经理今天迟到了,你们注意到了吗?总经理今天身上的衣服明显不是自己的,总经理可是从来不穿这个牌子的衣服。” 外面的员工趁着休息时间叽叽喳喳的时候,申珏的办公室便是另外一幅光景了。 思羽给申珏送的中餐依旧是粥,只是跟早上的粥不是一种了,他还带了一壶鸡汤,鸡肉被处理过,已经去了骨,还切得特别细。 申珏看着面前的中餐,愣了下,“为什么还是粥?” “我昨天给你上药的时候,发现还有点……”思羽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他发现申珏已经瞪着他了。他只好抿唇一笑,无辜地眨了眨眼。 申珏无法再说什么,只能低头用餐,只是中午用餐也只是他一个人用餐,他不由问对方,“你不吃吗?” “我来之前就吃过了。”思羽转过身,去了沙发上坐下。他看了眼摆在茶几上的一堆杂志,转眸询问申珏,“我可以看看吗?” 得到应许后,他才拿起一本杂志。 不得不说,思羽把注意力放到杂志上,这让申珏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不喜欢被人看着吃饭,尤其是对方不吃的情况下。 等用完餐,已经快一点了。 思羽把碗筷收起来,看了一眼因被强迫喝完一大壶鸡汤而皱着眉的申珏,忍俊不禁,“我先走了,下班我来接你。” “你下午还要来接我?”申珏眼里闪过惊讶。 思羽点头,眼神实在真挚,“对啊,你不想我来接你吗?” 对上这双眼,似乎连拒绝的话都难以说出口。 …… 申珏虽然同意了思羽来接他,却并没有准时下班,他加班到了八点,又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站了小半个小时,才出了办公室的门,去了负一楼的停车场。 等他走到他车前的时候,车窗第一时间滑了下来,思羽的脸在车窗后露出来,“上车吧。” 思羽不知道等了多久,可是他看到申珏的时候,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路上聊天的时候还一直眼里带笑。 车开到一半,思羽的手机响了。 因为在开车,他直接摁了免提。 “喂。” “您好,是思羽先生吗?您今日预订的八点情侣晚餐已经超时半个多小时,所以本店已经取消,请见谅。”电话那边说。 申珏不由看向了思羽。 思羽神情如常,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抱歉后,才挂断电话。 “你预订了餐厅,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申珏说。 思羽视线看着前方的车流,闻言,只是笑了一下,“餐厅可以以后再去,你工作更重要。” …… 很奇怪。 两人莫名就开启了同居模式,确切说是申珏从看了思羽那出戏剧后,就没有再回过家,他一直住在思羽的酒店里。 早上,思羽给他做早餐,送他去上班,中午若不用排练,就给他送中餐,晚上思羽没有演出,就一定会在车里等申珏下班,即使申珏忙到一点钟,他也会等,一句怨言都没有。 他像个完美情 人。 楚赫见到思羽两回,第一回他眼睛都瞪圆了,第二回才跟思羽打了招呼,而商迦予自从那天早上出现在公司的电梯里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晚上下班后,申珏和思羽要么去餐厅吃饭,要么就是思羽做,他不让申珏进厨房,连帮忙都不许。若是吃完晚餐,时间还早,思羽就会找一些老电影出来看。 他看电影喜欢把空调开得很低,关掉房间所有灯,盖上毯子,再抱住旁边的申珏。电视上的光映在两个人的脸上,电影主人公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一切看上去过分得和谐且温馨。 他们仿佛是这世上的一对普通情侣。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后,申珏在周末回了趟家,思羽一整天都有排练,所以不能陪他一起来。 申珏虽然一个月没回家,但一直有叫保洁阿姨定期打扫卫生,但是他回去的时候,还是发现阳台养的那些盆栽死了大半。 能直晒到阳光的盆栽全部死去,只剩下背光的两三盆还存活着。它们挤在阳光直射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努力生存着。 申珏把死掉的盆栽全部丢了,又去了卧室,准备拿几套衣服,可是他走进衣帽间,却发现他的衣服全部不见了。 一件都没有,包括内裤。 他知道是谁拿走了,因为拿走的人直接在衣帽间的穿衣镜上留下了一句话,还有落款签名。 “是你杀死了知更鸟 ——商迦予”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29) 字似乎是用口红写的, 猩红的字体留在镜子上, 显得有些恐怖。 申珏虽然让保洁阿姨定期过来打扫卫生,但并不让对方进房间打扫, 所以这个镜子上的字才被保留至今,都不知道留了多少天了。 他在镜子面前站了好一会,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个月应该有一次家访的,可他忘了回来, 但机构那边的人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申珏显得这里,拿出手机,给商迦予拨了个电话,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他又去了房没被动, 他拿了点东西, 才离开了家。 车行到一半, 楚赫打了个电话过来, 语气很焦急。 “阿珏,我今晚本来准备请了游氏集团的负责人吃个饭的, 但是我妈妈现在住院了,急性囊尾炎,我要过去照顾, 你有空帮我去招待下吗?” 这次他们公司有意向跟游氏集团旗下的一个香水牌子合作, 弄一期商务与香水的主题。这合作之前一直是由楚赫负责,申珏并没有怎么关注过。 “好,你把资料先发给我。”申珏答应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国的分公司, 思羽回来后,他就把最近这几个月去分公司的事交给了楚赫,楚赫二话不说,就接手了。 楚赫听到申珏同意了,叠声道谢,挂了电话后,他迅速给申珏的邮箱发了这次合作的所有资料。 申珏本来准备回思羽入住的酒店,现在只能转道去了公司,他一直在公司看资料,到了下午五点左右,他才回家洗澡换了身西装,去了楚赫订好的餐厅,到的时候正好是六点半。 约的时间是七点,还有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里,申珏又看了会资料。 这场合作谈得差不多了,但是游氏集团的负责人咬着几个细节不放,他们想重点突出香水,楚赫自然不肯同意,所以才有了这顿饭。 六点五十左右,游氏集团的负责人到了,是一位中年男性alha,看似温温和和,但谈起话滴水不进,死活不肯退一步。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楚赫发了信息过来,问谈得怎么样了。 申珏只能如实说,楚赫似乎有些着急,又发了个会所的地址过去。 “阿珏,你带他过去,我跟那边打了招呼,叫几个人给这家伙灌酒,一定要早点谈下来,不能再拖了,新品马上就上市了。” 楚赫这样说,申珏只能把人带去了会所,这位负责人见到好几个漂亮的女性beta,来了点兴趣,跟申珏说话也随便了些,只是他酒量大,陪他喝酒玩游戏的几个小姑娘喝得都有些脸色发白。 申珏很不喜欢陪酒这种事情,尤其是让相对来说要更柔弱的女性陪酒,所以他主动端起了酒杯,跟负责人喝,让那些小姑娘去旁边唱唱歌。 酒过三巡,申珏喝得脸都白了,才终于把对方喝服气了。负责人喝开心了,便决定各退一步,还跟申珏约好了明早十点签合同。 负责人今日叫了司机过来,所以他一醉,就有司机过来接人了,而申珏去外面的洗手间洗个脸,回来时,包厢已经空了,他靠坐在会所包厢的沙发上,想拿手机出来打个电话,可眼前都是花的,他根本看不清。 他费力地想睁大眼睛,看清屏幕上的字,可是就是看不清,方才还能脚步虚浮地走出去,走回来,现在连打个电话都十分困难。 申珏疲倦地眨了下眼,不知不觉,手机从手心滑落掉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把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 手的主人将手机关机,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才弯腰,伸手轻轻拍了下已经睡着的人。 申珏还没完全睡着,所以脸上传来触感的时候,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是思羽啊。 他轻轻拉住对方放在他脸上的手,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对方没说话,只是把他扶了起来。申珏现在跟醉虾差不多了,完全只能靠在对方身上,他由着对方扶他出去,进电梯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了思考能力,连话都说不出了。 他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一张床上,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解衣服,可是他已经睁不开眼了。 …… 外面的夜色渐渐浓了。 门被打开的时候,商迦予毫不惊讶,他只是靠窗的沙发上,斜睨着进来的人。 他看着那人走近他,然后再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商迦予被打得偏过头,口里血腥味迅速弥漫开,可是他却笑了,笑得身体都在抖。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唇边的血,慢慢转过头,抬眸看着眼前这张跟他几乎一样的脸。 “哥哥,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他说话间,往关着的房间门看了一眼,“你动静可别太大了,万一吵醒他就不好了,他今天太累了,全程都在叫哥哥的名字呢。” 这句话显然把眼前的人激怒了,商迦予都数不清他挨了多少拳,他疼得只能缩成一团,尽力地把脑袋护好。 原来的他很怕疼,稍微疼一下,都想哭,可现在他发现他不喜欢哭了。 对方终于停了手,转身去了房间。商迦予一时爬不起来,他的脸就贴着地面,看着那个跟他拥有一样脸的人把房里的人抱出去。 他咧嘴笑了几声,可嘴里全是血,他一笑,门牙就掉了出来。 是那颗他补的门牙。 当时申珏陪他去的,那时候他在诊疗室哭,申珏坐在外面等他。 商迦予慢慢伸出手,把那颗沾满血的门牙攥进手里,从地上爬起来。他脱掉了身上的白色酒店睡袍,慢慢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墙壁上贴着一面落地镜,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他脸护得不错,除了唇角的伤,就没了其他伤了。 秀气的眉下是一双眼角微翘、长睫浓密的杏仁眼,鼻若悬胆,唇如朱砂。这张脸,他曾很喜欢,但现在他不喜欢了。 因为他在意的人总是会认错,他爸爸对着他叫商衍禹的名字,申珏也是。 商迦予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今夜他也是有意而为,他拿自己作筹码跟楚赫谈条件。 说今夜事成后,他免费给楚赫睡一回。 楚赫虽然心动,但还是有些犹豫,问他,如果申珏醒来后报警或者找他麻烦怎么办,商迦予内心嗤笑,但表面上只能嗲着声音说“不会的,哥哥要是睡了我,那就是有口也难开,他怎么找你麻烦?他就算报警,警察抓的都是他。找你麻烦就更不可能,他要是找你麻烦,不是还有我吗?我可以告他侵犯未成年的oga,我还没满十九岁呢。” 所以有了今夜的一出,可是他强忍体质因素,想办成此事的时候,却听到对方喊商衍禹的名字。 商迦予浑身僵住,随后他起了身,裹上睡袍就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直到商衍禹闯进来。 今夜的月色真美,都看不到星星。 大概月亮太明亮,所以他看不到星星,就像那些人只看到商衍禹,看不到他。只要商衍禹出现,他就是被掩盖的星星。 渺小,卑微,可怜虫。 商迦予转眸看向洗漱台上的水杯,他眼神定了定,随后伸出了手。 “砰——” 杯子摔碎在 地。 商迦予弯腰捡起一块碎片,对着申珏纹身处的同一个位置划了下去。猩红的血顺着玻璃碎片往下流,染红他的手。 他欠申珏的,他还给他。 商迦予丢开了碎片,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流下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抿唇微微一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血和眼泪混在一起,恶心得让人想吐。 他踩着碎片走出了浴室,拿到茶几上的手机时,他再也站不稳,只能跪坐在地。商迦予抖着手,拨打了电话。 “喂,是警察吗?我要报警……”.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30) 申珏这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他醒来的时候, 头疼之外还有些恍惚,等清醒了点, 他才看了下周围。 他在思羽入住的酒店房间里,看来昨天见到的人果然是思羽, 只是对方怎么知道他在那。 他想问思羽,可起来后, 却发现思羽不在房间,甚至餐桌前也没有摆早餐,这多少有些奇怪。因为申珏住在这里一个月,没有一天,思羽是不做早餐的。 他总是跟申珏说他做的早餐比外面干净又好吃, 所以每次都要申珏吃完他做的早餐才放人出门。 申珏不仅仅在房里找不到思羽, 甚至还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而现在已经九点了, 申珏只能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就出发去公司。虽然手机不见了, 但申珏昨夜猜到要喝酒,就没有开车去餐厅。 他开车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十分了。 申珏走进公司, 就往会议室那边走, 助理看到申珏,连忙追了上来,“总经理, 游氏集团的负责人李总过来了,已经在会议室跟楚经理谈合同的事了。” 申珏嗯了一声,脚步不停,他昨夜喝得太多,要不然应该给楚赫打个电话,说下昨晚已经谈好的事。他敲了两声会议室的门,再推门进去。 一进去,他就看到楚赫的脸色明显变了。 申珏看见对方的反应,轻轻拧了下眉,但楚赫很快就恢复正常,还笑着跟他打招呼,“听李总说你昨晚喝了很多,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跟李总比,那都不是喝酒。”申珏在楚赫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向桌子上的合同,“已经签了吗?是第几版合同?” …… 合同签完后,楚赫送游氏集团负责人下去,转身,他回到办公室时,就看到坐在他位置上的申珏,神情又变了一下。 “楚赫,你妈妈不是生病了吗?你不应该在医院照顾他吗?”申珏看见他进来,停下转笔的手,双手手指交叉放在桌前,神情有些严肃。 楚赫的妈妈是一位男性oga。 “我爸……去照顾了,早上李总给我打电话,说十点签合同的事,我……不是怕你起不来吗?打你电话一直关机,就先过来了。”楚赫很少说话那么吞吞吐吐,更加引起申珏怀疑了。 申珏眼神沉了下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楚赫立刻摇了头,但对上申珏的眼睛时,他最后还是神情尴尬地说:“阿珏,我……我不瞒你了,你现在还是赶紧去警察局一趟吧,今早其实警察打电话到公司来了,说让……让你过去配合调查。” …… 申珏到楚赫说的警察局是早上十一点,他报了名字后,警察就把人带去了一个房间门口,他看到了房间里的思羽,思羽手被铐在椅子上,似乎整夜都没睡,脸色有些白,不过神情还很平静。 “这位你认识吗?”旁边的警察问。 申珏点了下头,就听到对方说:“他涉嫌伤害一位oga,而那位oga正在医院医治,你应该也认识那位oga,你是他的监护人。” 申珏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他看向旁边的警察,“你说里面的人把商迦予打进了医院?” “初步调查是这样的,我们调查了酒店监控录像,监控拍到了嫌疑人进出酒店房间,只是也有疑点,我们在房间的浴室找到了玻璃碎片,那应该是伤害受害者面部的凶器,但上面只有受害者自己的指纹。”警察顿了顿,突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嫌疑人和受害者是兄弟吗?” …… 申珏被带到了另外一间房间,警察问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下了询问,走 了出去,过了许久,负责审问的警察又走了回来。 “受害者已经醒了,但现在情绪很激动,强烈要求给嫌疑人判刑,但这个案件有些复杂。不仅嫌疑人和受害者是兄弟,同时我们不排除受害者昨晚有自残行为的可能性,而你作为监护者,一定程度上没有尽到监护人的责任,据我们所知,你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照顾受害者,而是跟嫌疑人住在了一起。这个案子真要判,你也要负一定责任,我们这边给的建议还是你跟受害者协调一下,让他撤诉比较好。要不然根据国际律法,嫌疑人很有可能会被判三年以上,五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国际律法格外保护担起繁衍重责的oga,所以一旦一个oga收到侵害,这个案子通常会被判得很重,尤其思羽是个alha。 在很多人的眼里,强壮的alha打柔弱的oga,是完全不能原谅的事。 申珏去医院的时候,等了一会才见到商迦予。 他进病房的时候,商迦予穿着病服坐在床边,病服似乎有些大了,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 “商迦予。”申珏开了口。 坐在床边的人没有回头,“你来做什么?”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应该是我问你想做什么?”申珏在警察局看到了监控录像,看到了昨夜他是被商迦予带去了酒店,后面思羽才来的。 商迦予听见这话,慢慢地转过头,而他转过头的时候,申珏看到那张脸,眼里闪过几分惊愕。 商迦予额角有一条长达四厘米的伤疤,似乎是刚缝了线,看上去像一条蚯蚓爬在上面,完全破坏了那张脸的美感。他看到申珏的表情后,偏了下头,“是不是觉得很丑?”没等申珏回答,他又说,“我也觉得很丑,不过我喜欢。” 申珏现在已经明显能感觉到眼前的商迦予变了,跟原来不一样了,但也许之前都是商迦予的伪装,毕竟前几世的他就伪装得特别好,可以在申珏面前哭,也可以转脸把申珏卖了。 现在也许只是商迦予不想装了。 “我过来想跟你谈思羽的……”话未说完,申珏就被打断了。 “思羽?什么思羽?你说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商衍禹吗?”商迦予咧嘴笑了一下,笑得十分难看,“你要替他求情吗?” 申珏沉默了一会,说:“是。” 商迦予哦了一声,像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安静了一会,才说:“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你知道他是我哥哥吧,也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怎么能不知道?楚赫都猜出来了,你又不是傻子,你只是没有心罢了。” “没有心”这三个字他咬字咬得特别重。 他看着申珏,这一回变成了抿唇微微笑了,“商衍禹有跟你说过我和他的事吗?” “没有。”申珏说。 商迦予说:“那我跟你说吧。” 在商迦予的故事里,那个英俊多金的学长和那对双胞胎的故事便变成了另外一个版本。姐姐一直在学校外面的蛋糕店兼职赚钱,有一次因为生病,叫妹妹顶一天,在那一天里,妹妹第一次见到那个学长。 学长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站在柜台前的妹妹,挑蛋糕的时候,看一眼蛋糕,再看一眼妹妹,最后在看到妹妹翻了个白眼后,他才连忙买了一块蛋糕,可是他买了蛋糕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蛋糕店一坐就是一晚上。 等要关门了,妹妹上前跟学长说要打烊的时候,他才红着脸问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 妹妹那时候没看上对方,便说:“你要是天天过来买蛋糕,我就给你联系方式。” 后来,学长真的天天都来买 蛋糕,当然,他要到的自然是姐姐的联系方式。 学长第一次见到姐妹两个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他和姐姐在一起后了,那天他明显愣住了,他有些分不清姐妹俩,因为姐妹俩不仅长得像,信息素都很像。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他才终于分清,性子温柔的是姐姐,性子活泼的是妹妹。 学长毕业的时候,喝了很多酒,姐姐扶他回家,他不愿意,还发酒疯,妹妹在后面看不过眼,忍不住怼他一句话,可学长却笑了,转过头说。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那么凶,后面你那么温柔,我都不习惯……” 这是喝醉的人说的话,可姐妹俩没醉。 妹妹第一反应看向姐姐,可姐姐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去扶学长。 再后来,姐姐跟学长结婚了,成为了一名有钱的全职太太,而妹妹毕业后去上班,因为长得漂亮,总是被人职场骚扰,她看不上那些人,每次都凶巴巴地怼回去,可抵不住对方给她下绊子,不是动手动脚,就是故意让她背锅,抢她业绩。 她忍不住给自己姐姐打了电话,她知道学长家里开公司的。 “姐姐,你能不能让姐夫在他的公司给我安排一个职位啊?” 妹妹觉得去了姐夫的公司,肯定没人敢骚扰她了,可是姐姐拒绝了。 “你姐夫那边,我说不上话的。”姐姐语气一如既然地温柔,“如果你觉得在外面上班辛苦,就不做了吧,我每个月给你打钱,养着你。” 这话激怒了妹妹,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姐姐差,她只是想要一个能真正提现自己能力的工作岗位,但到了姐姐嘴里,她成了吸血虫。 后面,妹妹自己换了份工作,因为长得太漂亮,很快就被新公司的老总看上了。妹妹觉得对方勉勉强强还行,就跟对方谈了恋爱,可谈了半年,她在公司被人打了。 那个女人居然是老总的老婆,她抓着妹妹的头发在地上拖,骂她是不要脸的小三。这事闹得太大,姐姐和学长都知道了。 妹妹被打进了医院,进了医院,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只是孩子没保住。 她很生气,想把老总老婆告进监狱,可姐姐跟她说。 “这事是你有错在先,你虽然伤心那个孩子,可那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孩子要是生下来,就是私生子,多难听啊。妹妹,算了吧,你要告她,这事闹得更大,你以后怎么做人?大家都会知道你做的那些事。” “那些事?哪些事?”妹妹气笑了,“你觉得我是故意给人当小三儿是吧?你觉得我就那么下贱是吧?” 姐姐立刻否认,“我当然不是这样想的,你姐夫说这事走明的,结果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而且这一打官司,全城的人都要知道,对你伤害太大了。他有办法私下整那个不要脸的东西。” 妹妹看着姐姐,沉默许久才说:“你真不觉得我是小三儿?” “当然不觉得,我可是你亲姐姐。”姐姐信誓旦旦地说。 可妹妹后面去上厕所,姐姐和学长进病房,没看到她,就以为她去楼下散步了,说话便不再顾及。 “哎,这事说来说去,你妹妹也要负责任,她是不是没脑子啊?她谈恋爱都不查清楚对方结没结婚吗?还被人打上门来,这事说出去实在是丢人。” 妹妹听了这话,立刻就想出去跟学长吵一架,可还没等她出去,就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算了,她都已经吃了苦头了,说来是我的错,上次她让我在你公司里给她找个岗位,我当时没同意,她可能在外面一个人过得太辛苦,才一时走错了路,给人当了……反正 她以后会改的,我们多帮衬帮衬就是。” 再后面,妹妹勾引了姐夫,还怀上了孩子,也就是商迦予。 …… 商迦予讲故事的时候很平静,仿佛这不是他父母的故事。他甚至还主动说了他是怎么设计让商衍禹离开家里,被送到精神医院的。 “我小时候很想跟商衍禹玩,我叫他哥哥,跟在他屁股后面走,给他亲手做生日礼物,可他从来不理我,直到我听见他在背后叫我小杂种。你说,商衍禹跟他妈挺像的吧?都喜欢背后说人坏话。”商迦予那双杏仁眼弯了弯,“大姨当年替那个害我妈咪流产的女人求情,你现在也要替商衍禹求情,你说我该怎么回复你?” 也许商迦予的话更偏向自己和他妈,但起码申珏对他们父辈的故事开始有了真正的了解。这个世上恐怕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甚至申珏隐隐猜到了商迦予前几世那么讨厌他的原因。 商迦予总是叫申珏为哥哥,即使在一开始,申珏跟他说喊名字就可以了,但是他还是固执地叫哥哥。他刚住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本性毕露,后面他发现申珏的底线在一步步退,他犯了很多小错误,申珏都能包容的时候,他才开始真正地故意勾引姚展。 也许前十八年的生活已经让商迦予心理变得有些扭曲,他被父辈的感情纠纷和自己的童、少年时期的经历影响,他把申珏当成了商衍禹的替身,甚至还有可能把申珏当成了温柔大姨的替身,毕竟申珏对他也很温柔。 他叫的每一句哥哥可能都不是在喊申珏,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可能是在报复商衍禹,替自己报仇,替母亲报仇。 到后面,商衍禹让他去代孕,他斗不过对方,所以找到了申珏。 在他心里,大概是哥哥的错,让另外一个哥哥来偿还。 只是申珏有了溯回镜,恢复记忆,不再对商衍禹温柔,不再包容,他才突然分清楚这个哥哥不是那个哥哥,感情渐渐产生了偏移。 …… “他也是受害者,商迦予。”申珏轻声说。 商迦予脸上的笑消失不见,“可他是我生命里的加害者,你想替他求情,可以,你过来。” 申珏看着他半响,才慢慢走过去。 一走近,他就被拉弯下腰,商迦予贴着他的耳朵说:“标记我,申珏,我要你彻底标记我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无1无靠的小鱼,以下两个选项,你选哪一个? a为爱做1 b坚持1下 小鱼咬着手指,绞尽鱼汁,最后选了b。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31) 他要申珏碰他, 并非临时标记的那种。 他想把自己的第一个完全标记给申珏,他妈妈的第一次标记所给非人, 他希望他可以做到他妈妈没做到的事情。可商迦予发现他说完这句话后, 面前的人直接拉开了他的手,站直了身体,眼神比平日里的淡漠里更多了几分厌恶。 好像他是一只臭老鼠, 跟对方提出是否能在厨房常住的无理要求。 商迦予看见那几分厌恶后, 此时看申珏的眼神, 几乎是疯狂与绝望并存,一边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而另外一边全是火焰过后变得荒芜的大地。 “如果你拒绝我,那我是不会和解的, 我要商衍禹坐牢!”他咬牙切齿地对申珏说,可说完还没一秒,人就突然笑了一声,“申珏,你不会以为商衍禹喜欢你吧?他啊,只不过是为了跟我斗, 为了报复我,你信不信我能让他离开你?” 商迦予情绪已经完全崩坏了,甚至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一下子,他怒容满面,可下一秒他又能笑着跟申珏说话。 申珏注意到商迦予对他换了一种称呼, 曾在他把对方赶出门的那段时间,商迦予便是叫他的全名。 如今又叫了。 对于商迦予提出的要求,申珏不可能去做,原因有二,一是他如果真的去做了,商迦予就会去撤诉吗?二,他无法对商迦予做出那种事,临时标记只是把他的信息素注入对方的腺体了,可完全标记并不是这回事,需要做世上最亲密的事情。 申珏无法主动对一个男人产生欲望。 所以,申珏几乎无法去答应商迦予的要求,而依照商迦予现在这个精神状态,他觉得现在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只是他还没走,有人先一步进了病房。 那人进病房并没有敲门,这是一种熟稔的表现,起码对方来过这个病房,明确知道这个病房住的是谁。 “小予,今天的午餐很丰盛的,你待会多吃点。”是姚展的声音。 姚展看到申珏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又看了床上的商迦予一眼,才重新把目光放在申珏的身上,微笑道:“小珏也来看望小予吗?正好,我带过来的饭有点多,你应该还没有吃饭吧,干脆一起吃吧。” 这个单人病房像个小型的公寓,还有餐桌。姚展把手里的一大袋放在了餐桌上,取出里面的七八个保温盒。 保温盒还用保鲜膜包了一层,以防漏油。 不得不说,姚展体贴起来,的确体贴,原先他和申珏热恋的时候,怀里暖奶茶,开几个小时的车就为了见十分钟的面,生病时推掉一切事情守在旁边……这种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可后来,姚展 的工作越来越忙,申珏也是,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淡了。 淡到申珏被推下楼梯,头流了那么多血,姚展都没有去医院看望,只是某一天所有事情结束后,深夜来访医院,被拒之后,连个电话都没有打。 申珏看着姚展先洗了个手,才去揭开那些盖子的时候,转开了眼。 “不用了,我还是有事。” 他的话刚落音,房里的另外两个人同时说了话。 姚展说:“你就走?” 商迦予说:“你不准走!” 姚展直起身,看了明显有些过分激动的商迦予,低声喊了他一声,“小予。” 商迦予闻言,细白的牙齿咬住了下唇,咬了一下,才慢慢松开,把眼里的凶恶收了起来,重新变成之前娇弱的模样。他低下头,露出一截皓白的脖颈,闷声闷气道:“哥哥,你再在这里陪我一会吧,展哥待会就要去上班,我一个人在医院闷。” 之前,他在申珏面前已经开始不伪装,直呼其名,可如今见了姚展,却又重新变回原先那乖巧爱撒娇的模样。 只是申珏并不想再待下去了,因为没有意义,姚展在这里,商迦予不会再提起商衍禹的事,他甚至会装成完美受害者,哄住姚展。 毕竟姚展家世雄厚,若是姚展请人帮商迦予打这场官司,商衍禹还能不能出来,申珏也不知道。 他想等商迦予冷静一点再说,况且警方那边也并不是完全无挽转的余地,警方认定商迦予有自残行为,那么商迦予身上看起来那么严重的伤,真全是商衍禹打的吗? 申珏不等两人再说,转身离开了病房,可刚到电梯门口,从旁边伸出了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下一瞬,申珏就被强行拖到了这个病区的楼梯间。 “姚展!”申珏有些生气,他想甩开对方的手,可甩不开,姚展不松手,还反手关上楼梯间的木门,脸色不如病房里的平静。 “打小予的人跟你有关系吧?你跟那个人什么关系?”他一出口,就是质问的语气。 语气像是一个丈夫在质问自己的妻子。 不得不说,姚展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并没有把他教育成了一个绅士,而是一个自负自傲的典型男性alha。 这种alha平日里虽然会伪装,但怎么都掩盖不住骨子里的自负,甚至他们还会瞧不上同为alha的女性。 申珏皱着眉,眼里全是被冒犯的不悦之情,“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姚展的语气实在凶恶,看申珏的眼神似乎都像是要吃人,“我听说你这个月都没回家,你跟那个人住在一起?申珏你跟那个人才认识多久,你们就同居了?你看到他把小予打成什么样子了吗?小予可是一个oga,那个家伙一定要暴力倾向,你现在就跟他分开。” 在一起的时候,姚展便喜欢干涉申珏的事情,如今分手了,却改不了这毛病,甚至变本加厉。 “如果我不呢?”申珏看姚展的眼神变得冷漠。 姚展没抓着申珏的手臂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他深呼吸了几回合,才把脸上的怒容压下去,“那我会给小予请上最好的律师团队,即使他是小予的哥哥,到时候那个家伙被判上五年、十年的,你可别怨我。” 他和商迦予一样,都不希望申珏跟商衍禹在一起,只是此时的姚展还没见过商衍禹。如果他见了,也许他就拜倒在商衍禹的戏服下。 “姚展,你跟我一起去趟警察局吧。”申珏说。 这是一场大冒险,但申珏只能去赌一把,商迦予若是哄住了姚展,这事就会变 得很棘手,但若是姚展对商衍禹一见钟情了呢? 那商迦予就很难再笼络住姚展了,孤立无援。 申珏也想看穿商衍禹的心,对方到底是因为商迦予跟他在一起,还是因为他本身才跟他在一起。商衍禹见到前几世的情人,可否还会动心? 姚展看了申珏几眼,才松开手,“好,我倒也想见见他,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你迷成这样。” …… 警察局里。 申珏和姚展一起站在审讯室玻璃窗户外面,这个玻璃窗是双面的,外面可以看到里面,但里面看不到外面。 姚展从站在这里之后,就一直拧着眉盯着审讯室里的人,眼睛都不带眨的,他把坐着的商衍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发丝,许久之后,他才转过头看向申珏,眼神复杂,“这就是小予的哥哥?” “嗯。” “他们怎么会长得那么像?”姚展问。 申珏想了下,说了实话,“他们的母亲是一对双胞胎oga。” 这话一落地,姚展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又蹙紧了眉,撇开脸,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接下来,他又看了看审讯室里的人,突然说:“你就那么恨我?为了报复我之前和小予的事,居然找了一个跟小予一模一样的人,如果你还在意那件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32) 这话让申珏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姚展脑袋里想的跟他猜想的完全不同,他还以为姚展会对商衍禹一见钟情。 申珏的愣神在姚展眼里便成了默认,那瞬间, 姚展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他笃定自己猜中了申珏的心思, 更觉得对方前段时间的冷漠是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难过。 毕竟短短几天,一个人性情大变,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他看到审讯室里跟商迦予长得一样的人, 更觉得申珏的行为是一种报复,也许报复之外, 是对方想跟他拥有相同的东西。 姚展越想越偏,等申珏出口否认的时候,他已经听不进去, 反倒跟申珏说:“我还是那句话, 你跟他断了,这件事我可以帮忙,让小予撤诉,否则我一定会聘请最好的律师,让他这辈子都有可能出不来。” 申珏看了眼审讯室里的人,即使被铐在椅子上, 即使审讯室里没有其他人,商衍禹依旧挺直了背,这种习惯像是刻在他的骨子里。 商衍禹像一只天鹅, 活跃在舞台上的天鹅,一举一动极具优雅,如果对方坐牢…… “我要想想。”申珏沉默许久后改了口。 姚展听见这话,满意地点下头,“可以,但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你三天后必须给我答复。”他突然凑近了申珏,抬手摸了下申珏的脖子,等申珏猛地后退一步,他才扯唇一笑,直接转身离开了警察局。 申珏无法见到商衍禹,现在能见到商衍禹的只有律师,所以他托人找了个还算厉害的律师过来。 律师下午的时候匆匆赶来,在审讯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后,去到了对面的咖啡厅,申珏在里面等他。 “里面怎么样?”申珏问,一边把桌子上的纸巾推了过去。 天气炎热,律师出了一头的汗,他忙道了谢谢,扯了两张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申先生,这件事啊,说实话有点棘手,主要是思羽先生承认自己动了手,这就算是供认不讳,最好的办法就是对方撤诉,如果不撤诉,这场官司打下来,胜面比较小。而且我在来之前问了同行的师兄,师兄告诉我早在早上之前,我们业内就有一个顶级律师团接下了这场官司,替受害者辩护。” 能办到这件事的只能是姚展了。 申珏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其实愿意接替商衍禹辩护的律师不多,这个社会十分不能容忍alha动手打oga,更别提是把人打进了医院。现在的律师不仅仅关心钱,也在乎大众名声。 申珏找这个律师,还是找了人托了关系,才找到的。 …… 三天时间转眼而过,申珏从商衍禹下榻的酒店重新搬回了自己的家,把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留着。 他给姚展发了条短信,“我同意。” 发完短信,他就把手机关机了,去阳台整理他新买的花花草草。申珏跟公司把今年的年假全请了,有十五天。这十五天里,他不用去公司。 他每日都会去超市买菜,回来做菜,晚上就一个人看碟片,关掉手机,没有工作和人找上门,直到第八天,有人找上了门。 是商迦予。 商迦予像是刚从医院里出来,脸色很白,他头上的线还没拆。申珏把门口的密码锁密码改了,他进不来,就固执地站在门口摁门铃,申珏一直没开门,他就一直摁铃,直到姚展过来。 姚展站在门外对申珏喊了几句话,就带着商迦予走了。 只是隔音不错,申珏并没有听清楚那几句话。 十五天过去后,申珏才重新去上班。 他到公司的 时候,楚赫已经到了。楚赫看到他,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阿珏,你回来了,这段时间休息得还好吗?” “还好。”申珏停下脚步,“你现在忙吗?” 楚赫顿了一下,才说:“不忙。” “那去我办公室喝杯咖啡吧。”申珏让助理去倒两杯咖啡,等助理把咖啡送到了,他才抬起眼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 楚赫从进了这间办公室就有明显的紧张,眼睛总是扫在桌面上,而不是直视着申珏。 “商迦予怎么会知道我在那个会所?”申珏不是傻子,他自从在警方那里看了监控,发现是商迦予把他带来酒店后,就知道这事情估计跟楚赫脱不了关系。 会所的包厢是楚赫订的,那天楚赫跟他打电话说母亲住院,可第二天就能来上班签合同,实在敬业得有些过分了,甚至楚赫看到他的时候,眼里的惊慌很明显。 楚赫似乎没想到能在那个时间见到他。 为什么要惊慌?这本来就是该上班的时间,况且他当天还迟到了。那申珏只能猜楚赫认定了他早上不会来,所以才来了公司跟游氏集团的负责人签合同。 商迦予那么巧能找到他,楚赫那么惊讶他早上的出现,大概就是楚赫告诉了商迦予会所的包厢号。他那天晚上喝那么多,估计也在楚赫的意料之中。 “我不知道啊,你没告诉他吗?”楚赫神情略尴尬地说。 申珏垂了下眼,再抬起,目光有些冷,“商迦予答应了你什么?”他见楚赫想否认,抢先说道,“让你标记?” 这句话终于让楚赫无话可说,申珏猜得准是因为他一定程度上还算了解商迦予和楚赫。 钱,楚赫年薪不低,并不会因为钱把他出卖了,权,商迦予给不了楚赫权,姚展倒是可以,但若是姚展来跟楚赫谈条件,那一晚申珏见到的人就不会是商迦予了,而且姚展虽然总是喜欢让别人按照他的意愿去做事,但这种龌龊事情,他还做不出,毕竟申珏跟他谈过。 那只剩下一条,色。 商迦予向来喜欢利用自己的皮囊,前几世他也是用那个身体去骗申珏。 楚赫向来对商迦予有兴趣,冒险做出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 楚赫吐出一口浊气,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下头,“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阿珏,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我后面就后悔了,也没再跟商迦予联系了,真的。” 那件事情后,楚赫接到警局的电话时,还以为是他做的事情暴露了,后面在警方那边得知商迦予住院后,他提着水果去看了对方一趟,就看到了商迦予脸上的疤。 在探病的时候,他发现商迦予的情况很不对。 眼神很阴暗。 他说什么,商迦予都不开口,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像一只血性的狼。楚赫喜欢商迦予,很大一部分是喜欢那张脸,喜欢对方爱撒娇的性格。如今商迦予容貌有损,性情大变,楚赫对商迦予的火熄了一大半,加上警察那边又在调查,他怕自己的事情也被调查出来,所以心里那颗贼心早没了,甚至很后悔自己当初鬼迷心窍答应了商迦予。 真是惹了一身骚,还没有讨到好处。 想到这里,楚赫脸上的悔意和歉意更多,“阿珏,我发誓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话刚落,申珏就拿出了一个b丢到了他的面前。 “里面有我帮你写好的请调书,还有你这些年利用公司拿回扣的事情,你自己把请调术签好名,一份交给陈总,一份交去总部。” 楚赫唇瓣微微一抖,眼里的慌张和愤 怒交叉出现,“你!” 他在这里已经当上副总经理了,积累了多少人脉,如果签了这份请调书,总部和陈总对他有意见不提,更重要的是换一个地方就等于重新开始,那他这些年跟白干了没什么两样。 申珏不再看楚赫,伸手打开电脑,相比楚赫的激动,他实在有些过于平静,“我想我的意思够清楚了,楚赫,你可以出去了。” 申珏职位比楚赫高,是对方的上司,只是平时申珏一般不去计较对方一些越界行为,可现在楚赫能跟商迦予合作,这样陷害他,他是怎么都不能容忍下去的。 再让楚赫留在身边,就像是养着一条毒蛇。 楚赫深呼吸了好久,才起身,拿起桌面上的b转身走了,只是关门的时候,他故意用力地撞了下门。 动静大得让门外的助理吓了一条,他本想问一句,可看到楚赫满面怒容,只能闭上嘴。 助理过了一段时间,进了办公室给申珏换咖啡。他进去的时候,申珏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远方的一个地方。 他们公司楼层很高,几乎能俯瞰大半个城市。 助理换完咖啡,出去前,忍不住顺着申珏眺望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方向不就是之前总是来的思羽先生工作的地方吗? 话说,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思羽先生,现在总经理来上班,对方今天应该也会过来送饭吧。助理这样想道。 到了中午的时候,助理正准备订饭,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的内线电话。 “小薛,帮我订份饭,跟你订一样就可以,谢谢。” “好的。”助理应完,又听到了申珏的下一句话。 “小薛,这段时间除了客户,谁找我,你都说我不在,也不要让人上来。” 助理听到这话,不由问:“那思羽先生呢?” “一样。”电话那头挂了。 助理盯着电话发了一会呆,才打电话将这个命令转告给楼下前台。 …… 楚赫的离职手续办了一个月才办完,毕竟也是爬到副经理的人,还是知道怎么控制情绪,走的那天,没闹,反而是笑呵呵地跟申珏道了别。 时间转眼就到了初秋。 这一年,刚到初秋,全国就大面积降了一次温。 申珏公司要推新品冬装,他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尤其是楚赫离职后。这段日子,他从不去问谁来公司找过他,还之前住的房子挂在网上卖了,重新买了一套房子。 搬进新家后,他好像跟之前那三个人都没了纠葛。 忙了十几天,终于有一天他七点就下了班,只是刚走到车门,就看到车门把手处塞了一张门票,是剧院今晚八点的演出,门票上写了主演人,是商衍禹。 这些日子,申珏一直没见到对方。 这张门票的座位不前不后,算是中间排,申珏盯着票看了一会,才打开车门坐了进来,驱车前往剧院。 商衍禹今晚的演出如往常一般精彩,观众看得津津有味,几乎眼睛都不眨一下,深怕错过任何一幕,等演出结束,商衍禹谢幕的时候,却有一个男人抱着花上去了。 那个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把手里的大片鲜艳红玫瑰递给了商衍禹。 这里演出有个规定,一般是不允许上台送花的,所以下面的观众都有些哗然,等看到商衍禹收了玫瑰花,甚至还跟来人抱了一下后,观众迅速反应过来,还鼓了掌。 送花的人,是姚展。 同时,申珏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看到了吗?” 申珏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收了起来,起身离场,只是没走几步,他的手机又响了,是之前的陌生号码打的。 他接了,但没有说话。 那边人也沉默着,两人僵持着,直到申珏已经走到了演出厅的出口处。大部分的观众还坐着看着台上的两个人,申珏停下脚步,回首看了一眼舞台。 “申珏,我跟你说过的,我可以让他离开你。” 电话那头果然是商迦予的声音。 申珏轻声对电话那头的商迦予说:“你也在这里吧,躲在暗处看着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有了声音。 “是。” “那你听着。”申珏突然提高了声音,“思羽,我爱你。” 这一声结束,他就转回头,踩过光影交界线,走出了演出厅,同时挂断了手里的电话。 与演出厅的昏暗不同,外面灯火通明,让黑暗无法存身。 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都很难忘,不告而别的离开和突来的久别重逢。 他给商衍禹和姚展时间相处,如果商衍禹真爱上了姚展,那证明商衍禹跟他在一起本来就不爱他。 申珏还没坐上车,手机就响得不停,他干脆关了手机,驱车前往最近的温泉山庄。他认识山庄老板,所以他拿出平板用聊天软件给对方发了信息。山庄老板很快就回复了消息,等他到的时候,他的房间和单独温泉池已经准备好了。 申珏还给助理发了消息,说他这几天会暂时在外办公。 这段时间申珏几乎快住在公司了,所以车上都备了几套衣服。在山庄的这三天,他每天都会去泡会温泉,然后去裹着毯子去露台办公。 从他的房间去温泉池那边,先要下电梯,再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申珏穿着木屐踩在凉丝丝的地板上,头顶上方的红灯笼垂下暖色的光,长廊两排隔几米,就放着一篮子桂花,让整个长廊都香气四溢。 木屐与地板发出清脆的响起,每一步仿佛都踩在香气上。 他每次都泡半个小时再回房,回房的路上还是要经过那一条长长的走廊,往常他来泡温泉,都很晚再过来,尽量不碰上其他人。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偶尔的散客通常会在入夜之前就离开,因为这里是市区很远。 但今天申珏在长廊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和风浴袍,坐在走廊处的长椅上,光洁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暖红色灯光从上方垂下来,落了他一身。 大概是听到了木屐踩在地上的声音,他转过了头,眼神便和申珏的眼神撞上了。 申珏走过来的这一路,那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申珏,等申珏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才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申珏的手腕。 “你见了我,都不打声招呼吗?不是当着那么人的面告白了吗?” 申珏被抓住了手,无法再前行。他抿了下唇,才说:“打招呼说什么?说你收到的玫瑰花吗?” 话落,他就被扯了一下,整个人几乎跌坐在那个人的身上。 这人是商衍禹。 他们已经两个多月没见面,商衍禹似乎又变白了,冷白的那种,尤其是他穿着黑色的和风睡袍,露出衣服外的肌肤几乎白得发光。 “你吃醋?”他抿唇笑了一下,语气不像是跟久别重逢的人说话,熟稔得仿佛他们早上才见过一样。 申珏立刻否认,“没有。” “哦,不吃醋啊。”商衍禹拖长了尾音,“那我说说我的生气吧,你这两个多月不肯见我,天天 就躲在你的办公室里,还把我的电话拉进黑名单,就因为姚展要你跟我分开,要不然我就要坐牢?” “你……”申珏眼里闪过显而易见的慌乱,“你怎么知道?” 商衍禹眼里的笑意淡了一些,“我套出来的,姚展喝醉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如果我没把他的话套出来,你准备一辈子都瞒着我,不见我?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会坐牢吧?”说到这里,他抬手捏了下申珏的脸颊,用了力气,捏得申珏忍不住皱了下眉,“在你眼中,我就那么没用吗?” 他见到申珏皱眉,又改掐为轻抚,似乎想把疼痛又给抹去。 “这段时间我拿到了姚展的一些东西,他以后没办法再威胁你了。”商衍禹轻声说,“你可以放心地跟我在一起。” 申珏睫毛轻颤了一下,“你跟姚展的事,是你装的?” “嗯。” 商衍禹有些事情并没有直说,其实他比所有人想象得更了解商迦予,可以说自从他“死”在精神病医院后,被一个好心人救助,他就一直在想办法监视他曾经的家人。 商迦予妈妈非常爱玩,他只是花了点功夫就找人拿到了对方的手机,还复制了手机卡,从此以后,发给商迦予妈妈的任何一条短信,他都能收到,甚至那部手机在的地方,有人说话,他都能监听到。 商迦予虽然假意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爱姚展,可是每天晚上商迦予都会给他妈妈的手机号码发短信,里面是商迦予苦闷的心思,每一条短信都提到了申珏。 商迦予发给自己妈妈的短信,每一条都会同时发送给商衍禹。 他怀里这个才是商迦予的真爱,而那个自傲自负的alha只不过是一个用来骗他的幌子。 想到这里,商衍禹凑过去,轻轻碰了下眼前人的唇,“刚泡完温泉,冷吗?我们先回房吧。” …… 半夜,申珏突然睁开了眼,他转头看了下旁边已经睡着的人,悄然起身走出了房间,随便拿起沙发上的毛毯裹在身上去了露台。山里的空气很多,晚上能看到很多在城里看不到星星,那些星星密布着,宛如一颗颗闪耀的钻石。 他没有特意跟助理隐去自己的行踪,也没说不让别人来找他,所以商衍禹真想找他,可以通过助理得知这个温泉山庄的地址。毕竟他知道助理对商衍禹的印象不错,而对商迦予便不怎么样了。 商迦予来申珏公司的几次里,每次都各种找助理的麻烦,喝奶茶一定要喝没有外卖配送的,吃的甜品点心一定是要排上一个小时以上的。至于姚展,他的助理知道一些他怎么跟姚展解除婚约的事,也不会告诉姚展。 所以他来这里,一开始就是在等商衍禹。 他主动离开了商衍禹,并不告诉对方自己为什么离开,像商衍禹这样的人一定会去查,查出真相的时候自然会觉得他情深意重,当然申珏也留了一手,当初他和姚展在警局的时候,他录了音,如果商衍禹真要跟姚展在一起,他只能把录音发过去了。 但发录音会显得他处心积虑,不如对方主动发现来得好。 看似放弃为对方好,只不过是以退为进,步步为营罢了。 商衍禹当初跟他讲他母亲的故事时,申珏就隐隐地发现,商衍禹其实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因为他母亲被背叛,他也被他父亲不信任,送到了精神病医院,所以他对人的防备心其实很强。 而申珏必须要让对方相信,他是爱他的。 无条件的奉献爱。 商衍禹发现姚展是别有用心后,怕是不会再对姚展有其他想法,商衍禹讨厌欺骗自己的人,所以申珏必须做得滴水不漏。 这两个月,他要伪装,不见对方,换房子,疯狂加班,把一个失恋者扮演到极致。 但这也是一场赌博,现在看来他赌赢了,过了商衍禹的试探。 申珏抬头看着满天的星辰,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商衍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走路无声,灵巧得像只大猫。 “怎么醒了?做噩梦了?”商衍禹把下巴轻轻抵在申珏的肩膀上,声音里还带着睡意。 申珏回头,发现商衍禹只穿着单衣出来,便把身上的毯子分了一半,围住对方。虽是初秋,但夜里的山里格外冷,穿单衣几乎受不住。 “我有些睡不着,所以出来看会星星,我吵醒你了吗?”申珏轻声说。 商衍禹搂住申珏的腰身,抬眸看了下上方的星空,“这星星是挺漂亮的。”他偏头看向申珏,“为什么睡不着?有心事?”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新品就要上市,心里有些紧张吧。” 商衍禹抿唇轻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说是像我想得睡不着。” 申珏也看向对方,“你就在我身边,何来的想你想得睡不着,要想,也应该是以前。”话音刚落,他就被吻住了。 商衍禹头一次的吻那么凶猛,申珏被逼得步步后退,身上的毯子落了地,腰上的手越收越紧。等对方松开,申珏气息都有些不稳。商衍禹的目光在申珏的唇上落了一会,再低声说:“肿了。” 申珏瞪了商衍禹一眼,“毯子掉了。” “明天让人来洗吧。”他重新抱紧了申珏,“抱紧了,就不冷了。” 第二天,申珏发烧了。 他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发烧了,嗓子疼不说,头也昏昏沉沉的。商衍禹早就起来了,听到房里的动静,就打开门,探了脑袋进来,“起了,吃早餐吧?”他突然皱了下眉,大步走了进来,伸手摸了下申珏的额头,“你发烧了?” “好像有一点。”申珏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他这段时间一直加班,昨天半夜吹了风,怕是病症一起来了,所以才短短几个小时,他就病成这个样子。 商衍禹拿过旁边椅子上的衣服帮申珏穿,“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不。”申珏虚弱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去医院,这里的每间房都有紧急药箱,里面应该有退烧药,你拿给我,我今天要敲定最后的样装,从这里去医院起码要两个小时,我没那么多时间,况且医院很吵的。” 商衍禹实在拗不过申珏,只能尊重,他帮申珏穿了好几件衣服,拿了退烧药和温水过来,盯着对方吃了药后,又把早餐端了过来。 真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 十点左右,申珏开了个视频会,因为嗓子疼,他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是点头或者摇头,实在没办法才张嘴说几句,就在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人闯进了那头的会议室。 “申珏呢?他人在哪?”冲进来的人是商迦予。 他许久没来上班,早就被辞退,算不得申珏公司的人。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保安,可他完全不管不顾,拼了命地推开那些人,在开会的一群人里找申珏,最后他看到正前方屏幕上的申珏。 商迦予眼里欣喜和疯狂混杂,“申珏,你现在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屏幕里的另外一只手。 一只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把一杯热水放到了申珏的面前。 “嗓子疼就要多喝点水润润喉咙。”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从那头传了过来,而此时愣住的商迦予终 于被保安控制住了,那些保安抓着商迦予往外走,在被扯到门口的时候,商迦予突然伸手抓住了门把,杜鹃啼血一般喊了申珏的名字。 他的十根手指死死地抓着门把,但还是被人一根根地扯开。 会议室里的人见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地保持缄默。商迦予被扯出去的时候,眼里的欣喜和疯狂全变成了绝望,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屏幕上的申珏,直到他再也看不见对方。 他被像垃圾一样拖出去的这一路,他看的人都没有出声阻拦。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是我迄今为止写得最久的一本书,从三月连载到九月,我像是在打一个长期战役,如果没有大家的支持,我恐怕坚持不下来,毕竟我一开坑的时候,做好了冷门到死的觉悟,所以真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包容,但虽然有了大家的支持和包容,但我有时候还是很痛苦,尤其是熬夜写文,想剧情,头发大把大把地掉的时候。创作快乐且痛苦,但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真的非常忙,这几天我都是六点起,夜深才回,所以我这个月准备不再日更6k,让自己休息一下,这样你们以后大概也不用每天陪我熬夜了。 非常抱歉,也非常感谢大家。 今日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33) 会议结束后,申珏被强制性要求躺回了床上。 吃的退烧药似乎发挥了作用, 他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 甚至都有些听不清商衍禹跟他说的话,只是感觉到偶尔有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额头上。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 他醒来是因为听到了外面的雨声。 淅淅沥沥,雨水吹在窗户上。申珏缓慢地睁开眼,转头看向旁边的落地窗,窗帘被紧紧地拉上了, 所以整间房都是暗的。 申珏费力地坐起来,感觉背后那一块的衣服都湿透了,商衍禹给他盖了两床厚厚的被子,还把边角都掖好, 不让一点冷空气钻进来。他睡着都觉得被什么东西压着, 几乎动弹不得。 他掀开被子, 起身走出房门, 一打开门,就听到了商衍禹的声音。 商衍禹在打电话,不知道他在跟谁打, 表情和语气都有些严肃,他声音很轻,申珏还病着,各方面的反应都有些慢,所以并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倒是商衍禹听到门开的声音,转过头, 发现申珏起来后,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起来了?”他快步走到申珏的面前,伸手探了下对方的额头,发现额头没早上那么烫了,他像是松了一口气。 申珏对着商衍禹笑了一下,“我先去洗个澡。” 只是他刚拿了衣服走进浴室,商衍禹跟了过来,“我帮你洗吧。” 因为这句话,申珏洗澡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地上的,除了洗头发的时候,连洗头都是商衍禹帮他洗的,这顿澡洗完,商衍禹身上的衣服也湿得差不多了,劲瘦漂亮的身体曲线毕露无疑。 他用毛巾仔细擦了擦申珏的头发,见头发不怎么滴水后,才把人推出了浴室,“厨房热着粥,自己装了喝,我冲个澡。” 商衍禹冲完澡又去把房间里的床单被套都换了,申珏坐在餐厅,看到商衍禹忙进忙出,突然有了一种生活的实质感。 外面天色昏暗,雨声淅沥,因为在山里,下起雨来,屋内都有一种潮湿的感觉,洗衣机工作的声音持续着。商衍禹像一只漂亮的大猫,自由地走在屋里,脚步声都很轻。 申珏看到对方又拿了拖把,去拖客厅落地窗边上的地时,垂下了眼。 …… 他和商衍禹在温泉山庄又住了三天,因为公司实在离不开他,所以申珏只能回去。商衍禹跟他一起回去了,还光明正大地住进了申珏新买的房子。 申珏待在公司比待在家里的时间还长,所以根本就没太多心思去装饰他的新家,但商衍禹不是,他住在酒店的时候,都会往酒店里添置东西,如今到了申珏家里,便变本加厉了。 申珏的新家开始挂上了壁画,甚至其中一幅是商衍禹自己画的,而屋子里的小物件也更多了,申珏是偶尔一天早上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每个桌角都装了防撞套,连桌脚则是套上了可爱的小袜子。 正在他有些愣地看着那些小袜子的时候,商衍禹眼神有些迷离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一路走到申珏旁边,先用脸蹭了下申珏的脸,才走进卫生间。 商衍禹最近也有点忙,好像有个大型演出,每天都要早起去排练,深夜才回。昨天,申珏睡觉之前,看到了商衍禹眼下的黑眼圈,有些惊讶地伸手碰了一下。 “你有黑眼圈了。” 商衍禹皮肤一直很好,别说痘痘,毛孔几乎都看不见,如今看到他脸上明显的黑眼圈,申珏觉得神奇。 但商衍予倒是一脸平静,反捉住了申珏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觉得难看?” “不是。”申珏想把手抽回来,可对方不肯松,他不 由抿了下唇。 “以后你还会看到我更难看的样子,头发白了,牙齿掉光,满脸皱纹。”商衍禹笑了一下,眉眼如画。 申珏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你……” “嗯?”商衍禹挑了下眉,“怎么了?” “没什么。”申珏撇开脸,用了点力气,把手从商衍禹的手里抽了出来。 说来奇怪,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正式说过要在一起这种话,好像莫名其妙就住在一起,两个人就躺在了一张床上。 商衍禹是一个相处起来非常舒服的人,他仿佛能提前猜出一个人的心思,也能知道申珏的生活习惯。 对于申珏来说,在书房的时候是他独处的时间,毕竟卧室已经分出去了一半。商衍禹住在这里这么久,从来没有去过申珏的书房。 他像一阵风,随意地融入了申珏的生活里。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了,转眼就过了五个月。 这五个月里,商衍禹经常两个国家来回跑,因为要在两家剧院演出,不过他回到申珏这里的时候,总是会尽量延长待在申珏身边的时间,有时候还会去申珏的办公室里坐着。 他安静待着的时候,几乎让人注意不到他。 这五个月里,姚展来找过申珏好几次,后面有一次他在申珏公司停车场看到车里正在拥吻的两个人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商衍禹被推开的时候,还调皮地眨了下眼,“我说这样可以赶走他吧。” 申珏抽出车上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又抽出另外一张,恶狠狠地擦了下对方的唇,“演戏用得着伸舌头吗?” “我没有演戏,我是刚刚真的想吻你。”商衍禹又凑过去亲了申珏一口,他睫毛又长又浓,宛如一把小扇子,凑近看时,更觉得眼前的这双眼如宝石般璀璨明亮,“我现在恨不得一睁眼就发现我们已经到家了。” 这般没正经的话,自然是又被推开了。 天气渐渐降温,春节也快到了。 春节前,申珏倒是没那么忙了,不过商衍禹忙了起来,他忙着各种演出,学生到了寒假,不少人会在周末跟爸妈一起过来看节目。 其实有一个男学生缠上了商衍禹。 商衍禹的任何一个演出,他都会去观看,即使票已经售空,他也会通过高价从黄牛那里购买。 演出结束,他会去后台找商衍禹,时间长了,申珏都知道了这个学生,因为他来接商衍禹回家的时候,好几次都看到那个男生,今天又是,他看到那个学生在找商衍禹说话。 两人虽然站得不近,但神情都很放松。 “衍禹。”申珏滑下车窗,喊了商衍禹一声。 商衍禹听见声音就转过了头,他今天穿了一件长款白色羽绒服,鼻尖被冻得有些红,那双美眸在看到申珏的时候,里面就浮出了笑意。 他转回头对那个男学生说了什么,就大步向申珏走来,一上车,他就主动说:“那个孩子看了我很多场演出,似乎有些魔怔了,他好像分不清台下的我并不是台上的我。” 申珏看了眼还站在那里的男学生,男学生还看着这边。他想了下,什么都没说,就发动了车。 后面,申珏有一次无意看到商衍禹的手机亮了一下。 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是—— “我爸妈又吵架了,禹哥哥,我好烦啊,我可以跟你打个电话吗?” 那天正好是除夕的下午,申珏早就开始休假,而商衍禹春节有场大型演出,这段时间排练更忙了,申珏觉得他辛苦,便准备让除夕之夜的晚餐丰盛一点,所以 早早就来处理食材,但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一条短信。 他望了下卧室的门,房里的人还在睡,商衍禹昨天熬夜排剧,早上十点的时候才回来。商衍禹回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还抱了申珏好一会不肯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34) 其实申珏一直觉得他跟商衍禹的事情进展得很奇怪, 对方像是在配合他做一场演出, 认识几天就上了床,后面没多久又同居,对方还为了他差点吃了一场官司。 若从这些事情来看, 商衍禹像极了是对他一见钟情的人,而且还非常情深, 甚至他称得上是一个完美情人,熟悉你的生活习惯,慢慢入侵你的生活,在不引起你反感的同时, 还能让你潜移默化染上他的习惯。 但这个世上根本就不会存在完美情人, 完美情人只会是一场假象,现在的商衍禹是不想再扮演下去了,还是无意露出了马脚? 申珏把商衍禹的手机放回了桌子上, 但他并没有特意放回原位, 甚至从水杯的右手边放到了左手边。商衍禹这种细心的人一定会发现手机的位置, 他要对方知道自己看到了那条短信。 商衍禹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申珏的年夜饭已经快做完了,他起来后, 先到厨房抱了申珏一下, 才去浴室洗澡。申珏端菜出来的时候,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已经不见了。 浴室那边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申珏收回视线,把菜放好。 做这一顿年夜饭花了申珏很多时间,他最后下了两碗饺子。商衍禹看到饺子的时候, 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还问:“里面有放硬币吗?” 申珏顿了一下,“要放硬币吗?那我现在……”刚要起身,手就被摁住了。 “没事,我只是随口一说,快吃吧,我闻得好香,太饿了。”商衍禹眼睛弯了弯。 于是他真的几乎把所有菜都清盘了,食量把申珏都吓了一跳,后面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电视晚会的时候,商衍禹一直微微皱着眉,像是有些不舒服。 “是不是吃多了胃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申珏发现后,立刻站了起来,商衍禹摇了摇头,“不用,只是有些撑,我去拿点消食片吃吧。” 家里的药箱里备了这种消食片,但商衍禹去找的时候,消食片已经吃完了,所以他拿起了挂在门口的外衣,一边穿鞋一边对坐在客厅的申珏说:“我去下药店,很快就回来。” 话落,人已经打开门了。 “我陪你一起去。”申珏刚说,对方就回了话,只是那声音已经从门外传进来的了。 “不用,外面太冷了,你坐在家里休息吧。” “砰——”的一声,门从外面被关上了。 申珏转过头看向正在演小品的相声,慢慢地拧起了眉。商衍禹虽然说很快就回来,但一个小时后,申珏都没有看到他回来。 商衍禹开他的车,去再远的药店都应该回来了。申珏想了下后,拿手机给商衍禹打了电话,电话的那头显示占线。 申珏听见提醒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但刚挂断电话,商衍禹的电话就回拨了回来。 “你回来了吗?”申珏说。 可那边的声音却不是商衍禹的,“你是思羽的朋友吗?他刚刚发生了车祸,你过来大附属第一医院急诊科一趟吧。” …… 车被商衍禹开走了,申珏在除夕夜打车,几乎打了二十多分钟,才等到一辆车,等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接到电话的近一个小时后了。 大附属第一医院离申珏的家很远,几乎有十几公里,商衍禹被送到了这个医院,只能证明他车祸地点离这里很近。 申珏在急诊科找了一圈,才找到了商衍禹,他找到对方的时候,商衍禹正被推车从ct室推了出来,他意识清楚,看到申珏的时候还笑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申珏快步走过去,问道。 商衍禹语气很平静,甚至还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没什么,就是转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树上,腿被压了一下,没多大事,但急诊科的外科医生看过我的演出,还买了我明晚的票,所以一定要我来照个腿部ct,看腿有没有问题。” 他的戏剧演出大部分都有打戏,如果腿受伤,那这段时间的辛苦就成了白费,剧院虽然配了b角,但更多的人都是冲商衍禹去的。 申珏拧了下眉,“我跟医生想得一样,还是做个详细检查比较好。”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没什么事,只是额头那里有个小小的擦伤,明天上了妆后,肯定是一点都看不出的,但申珏的车被撞废了,前面几乎凹陷了进去,若不是这车安全系统厉害,恐怕商衍禹命都有可能没了。 车报废了,而车里还有被撞瘪了的蛋糕。 申珏这才知道商衍禹是去买蛋糕了。 “过了凌晨就是你的生日,不是吗?我没办法明晚陪你过,就想在你生日的第一分钟就给你惊喜。”商衍禹眼里有着遗憾和懊恼,“那一家的蛋糕听说特别好吃,但他家不接除夕春节的单,我花了许多功夫才求得他们做了一个蛋糕,因为要在对方关门之前去取,又答应你早点回家……抱歉,我下次开车会小心点的。” “没关系,以后还可以过生日的。” 申珏闻言,轻轻握住了商衍禹的手。 即使检查显示没什么事,医生也让商衍禹留院观察一碗,明天清早再出院。商衍禹自然不愿意,但申珏同意了医生的说法,他只能轻叹一口气,端丽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好吧,那我就除夕夜住在医院吧。” “听医生的吧,我在这里陪你。”申珏看着眼前的人轻声说,可脑海里想的却是交警的话。 …… 用商衍禹手机给申珏打电话的是交警,他们还给商衍禹做了酒驾和毒驾测试,均无异常后,还单独叫了申珏,多问了几句。 “他是你的什么人?”交警问。 申珏犹豫了下,才说:“伴侣。” 交警沉吟了一声,“你伴侣是在转角处突然加速的,你要不要回想下他最近有没有比较奇怪的行为,比如提起轻生的话题之类。” …… 申珏这辆车给商衍禹开的时候,他当时特意说了一句,“这车安全系数很高,即使撞树上都不会出现的。” 如今商衍禹真撞树上了。 申珏在医院陪床,睡得并不安稳,他能听到病房外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即使是除夕夜,急诊的病人都很多,有的车祸,有的醉酒,还有的是急性肠胃炎…… 他侧身面朝墙壁睡在简易的弹簧床上,正在意识越来越清醒的时候,他听到商衍禹手机震动了一下。 只是一下,手机就被接了起来。 “喂。” 相比外面的嘈杂,房里过度静谧,所以申珏甚至都能听到电话那边人的声音。 “禹哥哥,你睡了吗?” 商衍禹似乎以为申珏睡了,他没有挂断电话,而是回答了对方,“没有,怎么了?” “马上就要过零点了,我想跟你一起倒数,可以吗?”小男生的声音听上去很软,似乎是个很乖的男孩子,是大部分alpha会喜欢的oga类型。 商衍禹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好啊。” 剩下的三分钟里,小男生的声音几乎没有停过,他甚至说到几句话的时候,还漏出了哭腔。他在说他父母的事,而三分钟一过,他吸了下鼻子,立刻说:“禹哥哥,倒数了,十、九、八……” 到 “四”的时候,申珏翻被下床,“三”的时候,他坐到了商衍禹的床边,“二”的时候,他在黑夜中跟对方对视了,“一”的时候,闷重的一声响起。 小男生听见了,加上只有他倒数的声音,没有商衍禹倒数的声音,他语气里委屈和好奇并存,“禹哥哥,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可下一秒,电话已经被挂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很忙,早起晚归,我中秋三天会多补一点的。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35) 申珏这一拳没打脸,因为对方明日晚上有演出, 所以是这一拳打在了腹部, 隔着被子, 发出沉闷的一声, 他打完就起身要走,可商衍禹被打了之后, 却是立刻抓住了他的手,把人扯了回来。 “你去哪?”商衍禹声音倒是一点都不惊慌,丝毫没有被申珏撞见他跟别人打电话的尴尬。 申珏用力地想把手扯回来,商衍禹不让, 两人在黑暗中默默搏斗了一番,说是搏斗,不过是申珏挣扎要走,商衍禹强行要把人拉回来, 最后还是因为体质问题, 申珏被反摁在了病床上。 “为什么生气要走?”商衍禹低头问身下的人,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亮, 宛如璀璨钻石, 熠熠生辉。 申珏眼里带上了三分怒,“你心里清楚。” 商衍禹唇角动了一下, “因为刚才那个电话?” 申珏现在被死死地压住,根本动不得,商衍禹虽然发生了车祸,可依旧生龙活虎, 压制申珏不在话下。申珏听见商衍禹的话,直接把脸扭开了,瞧神情似乎不准备再多说什么。 商衍禹看见申珏这样,伸手拿过刚刚被丢在枕头旁的手机,这个手机方才在两个人搏斗的时候响了好几次,现在屏幕上已经有4个未接电话。 “跟我打电话的人,你见过,是那个特别喜欢看我演出的学生,因为对方总是过来看,甚至还逃补习班的课,所以他父母找到了我,说他这样太耽误学习了,明年就要高考,我才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这样那个男生就不会经常再来看我演出了。” 他说的时候,便解锁开手机,“你怀疑我跟他有什么是吗?那我打电话过去,问问他,我是不是跟他有什么。” 商衍禹正要拨打那个男生的电话,申珏开口了。 “因为不想耽误他学习,所以你把真名都告诉了他,是吗?”他声音有些轻,像是因为疲惫,“商衍禹,你别装了,如果你觉得腻了,我们可以分开,诚实更重要,不是吗?你可以骗我,可以骗任何人,但你没必要骗你自己。” “我没有觉得腻。”商衍禹盯着申珏的眼睛说。 申珏闭了下眼,才睁开时,眼里的怒意已经完全消散,只剩下了冷漠,“商衍禹,我们分开冷静一下吧,我去酒店住几天。”后面两个字已经是冷到了极点,“让开。” 商衍禹沉默了一会,却是直接吻了下去。 这一吻仿佛彻底激怒了申珏,他扭开脸,再是一拳打上了商衍禹的脸。这一下,直接把商衍禹脸打偏了过去。他趁对方吃痛的时候,用力一推,就立刻起身下床,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衣,直接打开病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新年第一天凌晨的医院,比往日要清冷许多,申珏走出急诊科大门的时候,才发现居然下雪了。 今年的雪比往日要晚下许久,但一下就是鹅毛大雪,不过数分钟,地上就被铺上了浅浅的一层雪。 申珏踩在雪上,一步步往外走,后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他的手臂被抓住。 “我还没跟你说生日快乐,巧克力先生。” 申珏脚步顿住,回过头。 商衍禹只穿了一件病人服,急诊科外的路灯照亮了他的脸,也照亮了他唇角的青痕,那是申珏方才打的。 雪花落了他一肩,而他的脸白得几乎跟肩上的雪是一个颜色,乌眉深眸,唇红齿白。商衍禹的确生了一副好相貌,连唇角的青痕都无法减少他的美丽,配上身上的病人服,反而增加了几分羸弱之美。 他见申珏回头,便抿唇笑了一下,这一笑,让申珏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时候的商衍禹穿 着戏服,站在走廊上,暖色灯光落了他一身,他随意回眸,看到申珏便轻轻一笑。 商衍禹见申珏没说话,也不动,慢慢地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他抱上去的时候,还轻轻吸了一口气,“好冷啊。”边把人抱得更紧。 仿佛两个人抱得紧了,心意便能相通。 …… 这一抱,两人算是暂时和好了,商衍禹第二天出院的时候,主治医生看到他的脸惊讶又痛心,问是怎么弄的,会不会影响今晚的演出。 “没事,上妆一遮,什么都看不到了。”商衍禹不在意地说,一边握紧了旁边申珏的手。申珏看了一眼医生,想把手抽回来,但商衍禹反用力地握了一下,他便由对方了。 商衍禹回了趟家,洗了个澡就要匆忙赶去剧院。临走前,他亲了亲申珏的脸颊,把一张票塞进了申珏的口袋里,“记得过来看。” 这张票是今晚演出的票。 今晚的演出跟往常不一样,会实时在电视台直播,所以几乎是一票难求,而商衍禹给申珏留的票却是第一排的票,还是偏中间的位置。 申珏傍晚入场的时候,发现自己旁边坐的似乎都是一些官员,其中两位他还认识。四周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就申珏一个人最年轻,坐在第一排几乎有些格格不入,而且摄像头总是会扫过第一排人的脸,申珏就被扫了好几次。 今晚的节目不止一个,但商衍禹的节目作为第一个出场了,而且他有将近两分钟的单独镜头,镜头和灯光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那张本就完美的脸,在镜头下,居然也挑不出瑕疵,尤其是近镜头怼脸的时候,那双眸盈盈望过来,几乎会让人忘记呼吸。 原先坐在第一排,也不能将那双眼看得那么清楚,如今左右墙壁都挂了大屏幕,这才彻底了解到商衍禹在舞台上的功力。 后面的群戏时,即使是一堆人在台上,镜头里有许多人,商衍禹也照样能抓住所有人的目光,让大家只看着他。 这一场实时直播下来,网上有了不少关于商衍禹的讨论,不过是短短一个小时,商衍禹的身份已经被扒得差不多了,众多网友在惊叹他的美貌时,同时还注意到了坐在台下的申珏。 毕竟一群中年人里坐在一个相貌不错的年轻人,还频频被镜头扫过脸,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 宴会上,觥筹交错。 姚展穿着黑西装,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听着旁边的oga说话。他年轻不轻了,所以这个新年,家里给他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可是他觉得对方又蠢又丑,除了是个oga,家世还行,一无是处。 对方察觉到姚展的冷漠,有些生气了,便拿出手机开始玩,玩着玩着,他就刷到了今晚在网上热转的照片。 看到那几张照片,他眼睛眨了眨,然后伸手撞了下旁边的姚展,“姚展哥,这是你前任吧?都上热搜了呢。” 他对着姚展晃了下手里的手机。 屏幕是九张照片,前面几张是商衍禹,而后面几张是申珏。 姚展一看,本来还兴趣缺缺的脸立刻变了神色,他一把夺过旁边oga的手机,仔细翻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阴沉。 …… 远在另外一个国家的白色房间里。 上方的屏幕正在播放华国电视台上的新年晚会节目。 躺在手术台的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上面屏幕看,在看到一闪而过的某张脸时,他眼睛亮了一下,本能性地伸出手,可一伸手,就扯动了身上的管子,旁边的机器开始狂响。 旁边穿着无菌衣的男人立刻摁下他的手,“别乱动,会出事的。” 手术台上的人闻言,手指蜷缩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只是当穿着无菌衣的男人转过身的时候,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 眼神由明亮一点点转为晦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几天真的是忙到疯。 第一天我十二点半睡,四点就要起床,凌晨五点半踏上了搬家的路,然后当天忙到了第二天凌晨十二点半;第二天六点醒,又是在外面跑了一天,光坐车就坐了四个小时,我晚上九点半回到家,才突然发现自己一整天只吃了早饭,已经忙得连饭都忘了吃。购的快递到了,但这里的快递不送上门,我走去几百米外的快递点,把网购的梯六楼的房间…… 本来准备早点更新,但机体完全有种停止运转的感觉,疲惫不堪。 三天,我大概黑了三个度吧。 我估计我今晚写不完了,那今天欠的补到明天吧,我明天努力多写。 晚安。 s:当社畜真的好累,我想辞职,这里连宽带都办不了,未来的日子我只能用流量开热点,我昨天去换了无线流量套餐,可是下个月才生效,我想哭……大家以后找工作要擦亮眼睛,签合同之前一定要问清待遇情况,重点观察周围环境和便民设施之类的。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36) 这样一个阖家团圆的夜晚, 有人欢喜, 自然也有人悲。 商衍禹剧院晚会结束时, 已经是九点半了,申珏随着人流,先退出了演出大厅,然后再坐电梯上去找对方。 只是他刚出电梯,就迎面撞见一个人。那个人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 还背着一个双肩书包, 看到申珏的时候, 脸色明显僵了一下。 是那个男学生。 男学生盯着申珏看, 半响, 他踏进了电梯里,伸手摁下了一楼的键,“你不出去吗?” 申珏正要出去的时候, 那男学生又说:“我们可以聊聊吗?” 十分钟后,他们坐在了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 男学生似乎饿了,他在便利店买了一大碗的麻辣烫,一边呼噜地吃着, 一边偷瞄旁边的申珏。申珏给商衍禹发了条短信,说自己有点事,又把手机调成静音,才看向旁边的男学生。 男学生偷瞄的眼神被捕捉到,眼神有一丝的惊慌,但很快, 他就转脸继续吃他的麻辣烫。他吃得很快,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等一碗麻辣烫下肚,他还伸手摸了下肚子。 “还要再吃点什么吗?”申珏语气平静地说。 男学生顿了一下,看向申珏,语气犹豫,“你……你不应该很讨厌我吗?我知道,你是禹哥哥的伴侣,而我喜欢禹哥哥,我跟禹哥哥说好了,等我高考结束,我就要当他男朋友。” 诚然说,申珏对眼前的男学生没有太大想法,如果说讨厌,便更说不上了。 “你高考完应该还没有十八岁吧,根据法律,是不能谈恋爱的。” 申珏这句话让男学生有些生气,他鼓了鼓脸,好一会才说:“没关系,禹哥哥会等我长大的,我反正一定要当他男朋友。” “如果那时候我跟他结婚了呢?你也要当他男朋友?”申珏说。 男学生几乎没犹豫的,直接点了头,“当然,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介意禹哥哥身边有其他人,只要我能跟禹哥哥在一起就可以,跟谁共享禹哥哥都没有关系。” 他的话让申珏有些惊讶,甚至觉得匪夷所思。几乎没有人能接受跟别人共享爱人,去分那一份爱。 申珏的惊讶落在了对方眼里。 男学生又道:“这很奇怪吗?我觉得与其看着自己爱的人以后找别人,不如一开始就接受共享,这样既可以保持永久的新鲜感,对方也会感谢你给的自由,大叔,你是绑不住禹哥哥的。” 那句“大叔”是他故意叫的,他就想知道对方听到这句“大叔”有什么反应,可申珏却完全没有反应,甚至还把眼里的惊讶都收了起来。 男学生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而接下来,他故意在对方面前说了很多恶意的话,说他和商衍禹的事,直到对方的手机震动不停。 申珏从男学生身上收回眼神,翻过手机看了一眼,是商衍禹的电话。 他掐断一个,对方又很快地打开第二个,现在已经快接近十一点了,的确也不该再跟旁边这个孩子继续聊天了。 想到这里,申珏拿出了钱包,从里面拿了几百块钱放到了桌子上,“时间很晚了,现在也没有地铁坐了,打车回去吧。” 方才男学生买麻辣烫的时候,被申珏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钱,他钱包里只有几十块钱,方才买了一大碗麻辣烫,所剩不多。 今天夜里的打车费一定会很贵。 男学生看到桌子上的钱,愣了一下,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申珏已经起身走到了便利店门口了。 他立刻抓住桌子上的钱,追了出去 ,“喂,大叔,你干嘛给我钱啊?我刚刚说我现在就要回家了吗?” 被他喊作大叔的黑发青年回过头来,深棕色呢子大衣把对方衬托得越发身形颀长。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太晚回去会被父母担心的,还是早点回去吧。” 今日的雪没有昨日的大,白色的雪花盘旋着从天上飘下来,落在了对方的身上,夜色下那张脸的脸清隽俊朗,眉眼干净,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生气的痕迹,即使他那般地挑衅对方。男学生突然觉得很生气,因为对方完全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对手。 一时生气,所以把有些不该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我父母才不会担心我,我爸在外面乱搞,我妈只会天天盯着我爸有没有出去乱搞,要么就在家里闹,哭,两个人忙着吵架,哪有时间管我。”他撇开脸,抬起袖擦了下眼角。 男学生的话让申珏的眼神变了一下。 商衍禹的家庭是不幸的,眼前的这个男学生也是。 他这段时间跟商衍禹相处,一直觉得商衍禹表现得像个完美情人,对方即使在外面排练得再累,回来的时候都是笑吟吟的,甚至补眠时被他的声音吵醒时,都没有任何生气的痕迹。 申珏一直觉得商衍禹是习惯戴着面具生活,但他为什么会这样?跟他的家庭是不是有关系? 申珏不清楚商衍禹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但显然他的父亲没有守护好这份婚姻,半路出轨了自己的小姨子,这种事对于商衍禹的母亲来说,无疑是爱情与亲情的双重背叛。商衍禹的母亲是否有在自己儿子面前表达过,认为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优秀才导致自己丈夫的出轨呢? 如果有,商衍禹是不是被影响到?导致他在任何时候都要力求完美,即使两个人已经住在一起很久了。 商衍禹在恋爱关系中扮演一个完美情人,可能是因为他的不自信。他害怕自己露出真实的一面,对方会觉得他不好,会选择离开他。 那商衍禹和这个男学生联系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这个男学生跟以前的他很像? “昨日他去见你了吗?”申珏问。 男学生听到申珏的话,扭回了头,眼里还有未能藏起来的泪光,“昨天?昨天没有啊。” “谢谢。”申珏已经明白了,道了谢,就转身往前走,便拿出放在口袋里一直震动不停的手机。 商衍禹在试探他,所以昨天晚上故意开车撞了树,甚至还当着他的面接了男学生的电话。他在试探申珏的真心,也在试探申珏对出轨这种事的态度。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谢谢?”后面传来男学生的声音,申珏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挥了一下,当是告别。 只是申珏还没走到剧院门口,一辆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门打开,出来的人却是许久没见的姚展。 姚展西装革履,像是刚从宴会上出来。他几步走到了申珏的面前,英俊的脸上神情凝重,甚至可以称得上难看了。 “小珏。”他走近了,申珏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姚展醉驾过来的,应该喝了不算少,虽然脸色白皙,看不出有饮酒的痕迹,但身上酒味很重。 姚展这是喝醉了,特意跑他的面前发酒疯,只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申珏拧了下眉,不由怀疑姚展的目的应该是来找商衍禹,只是看到了他,就过来拦住了他。而就在此时,姚展突然伸书的时候还一直是学校的篮球队主力,原来他碰上申珏,多少还会控制点力气,但今夜喝了酒,又在愤怒状态下, 便完全不控制自己的力气了。 他强行把人抱进了怀里,把对方的挣扎完全给制住了。其实姚展自己也觉得他不该来,可是他控制不住,前几年的新年第一天,他都会在宴会散后,去到申珏的家里。 那时候的申珏会专门为他准备好醒酒的药,给他按摩太阳穴,听他说宴会上那些烦人的家伙。 可是这一切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他是什么时候觉得对方的那些好成了稀松平常,甚至开始不屑一顾,觉得乏味呢?他只是走错了一步,可后面这局棋就无法挽回,申珏好像一下子就从他的世界里走了出去,毫无留恋,甚至当初勾引他犯下错的商迦予也消失了,联络不上了。 好像一下子就只有他一个还沉浸在过去,申珏有了新的恋人,商迦予拍拍屁股就消失了,他们好像都释怀了以前的事,有了新生活,唯独他…… 他原来觉得申珏是生气,所以故意对他冷漠。上次在停车场他撞见申珏和那个思羽接吻,他那颗心瞬间就冷了下来。 婚约解除已有一年,这一年里,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有过越线的亲密,因为他总是抱有侥幸,他认为申珏的冷漠会伪装不下去,会回头。 但对方没有。 甚至在他几个月没有去找申珏的时候,申珏也没有来主动联络他,好像他早就成了过去式。 去年的新年第一天,他知道申珏是一个人过的年,那时候他其实去了申珏家的楼下一趟,看到客厅透出的灯光后,他又回去了。那时候他想,他要对方尝到孤独的滋味,再回来跟他说自己知道错了,不解除婚约了。 今年的新年第一天,申珏不再是一个人过的年,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原来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真的错过了,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他。姚展第一次觉得难过,当初被解除婚约,只是有些愤怒,觉得对方脑袋不清白,弄不清利弊,如今他才知道真正脑袋不清白的是他。 他错过了一个对他很好且忠贞不渝的人。 “小珏,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讨厌我,觉得我自负自大,还背叛了你,但我还是想说,我真的爱你,那时候我只是有些烦那种平淡……”姚展声音第一次有了哽咽,“但我会一直等你,只要你还要愿意要我。” 这是姚展说过最卑微的话,可是开口的时候,他并不觉得难以启齿,只是期待对方的答案是他想听到的。 他希望新的一年,他和申珏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无论之前发生多少事,他还是想跟申珏一起走完接下来的余生,只要对方还要他,他可以顶住家里的压力,直接跟申珏结婚,让他们成为被法律承认的一对。 如果申珏怀孕怀不上,也没关系,他可以从家族里旁支选一个孩子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培养。 只要申珏还愿意原谅他,愿意和他在一起。 他曾经找到了珍宝,可珍宝在他旁边呆久了,他便觉得这珍宝稀松平常,等到这珍宝嵌在他人西装的胸前,重新熠熠生辉,他才突然醒悟。 他把本来属于他的珍宝弄丢了。 “姚展,我们不可能的。”他怀里的珍宝冷漠地开了口,“你还记得那天我从楼梯下摔下去的时候,你的反应吗?也许你忘了,但我忘不了,我忘不了我孤零零一个人躺在病床的时候,而你作为我的未婚夫,你没有来看我,反而忙着跟商迦予打得火热,你说我要原谅你,我该多贱啊?” 姚展眼里的希冀如潮水一般慢慢褪去。 “我们没可能了,这辈子我都不会要你的,姚展,我嫌你脏。” 申珏说这话时 ,其实想到前几世他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那时候他怨不得旁人,因为自己蠢,可姚展知道给他和商衍禹做代孕的人是他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找个代孕机器,总要了解下那个机器好不好的。 “松手,姚展,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自尊心的话。”申珏的话刚落,却被抱得更紧。姚展把唇贴向他的耳朵,轻语道:“小珏,就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吧,我最后抱你一次,我以后……以后不来烦你了。” 但他没能抱多久,就被大力地扯开了。 商衍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扯开姚展,就是一拳打了过去。 姚展被打得连退几步,还撞到了车上。他抬手捂了下被打的腹部,方才那一拳差点让他吐出来。他抬眸看向站在申珏旁的商衍禹,两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相配,就像那些网友说的一样,他觉得眼前这一幕刺眼极了。 他本就喝了酒,此时愤怒之下,更没了理智,冲上去就跟商衍禹扭打到一块。 这两个alha打起来,旁人几乎都没办法去拉开,因为打得太凶了,一开始两个人专门往身上的弱点打,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开始专门打脸,打在脸上的拳头似乎都想把对方毁容。 姚展虽然力气大,但毕竟是酒后,打着打着,渐渐有些脱力了,最后被商衍禹摁在地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了,但继续语言攻击。 “你打,有种就打死我,你打不死我的话,我就会一直追求小珏宝贝。”他现在的脸跟颜料盘一样精彩,可还咧着嘴欠扁地笑,哪有一点原来的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你这样的家伙,在几千年前,就是个低贱的戏子,你以为我之前追你是喜欢你吗?呵,我看到你这张脸就反胃,像你这种长着oga脸的alha在床上应该只有三分钟吧?你能满足小珏吗?你知道小珏最喜欢什么姿势吗?你以为小珏真的喜欢你,都是假的,他一点都不喜欢你……” 只是为了报复我,才跟你在一起的。 后面的这句话并没有能说出口,因为他太阳穴被狠狠地打了一拳,整个脑袋都“嗡”了一下,眼冒金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商衍禹爬起来,说实话,他现在这样子也没比地上的姚展好到哪里去,脸上青青紫紫,就一双眼还是那么漂亮。他一步步走到申珏的面前,打过人的手因为用力太猛,现在有点微颤。 他看着申珏,却抿着唇不说话。 而申珏选择伸手抱住了眼前的人。 “打得好,我也早就想打他一顿了。” 这一句轻声细语,让怀里的人身体颤了一下。 “你……你不觉得我这种行为很粗鲁吗?我打了人,现在还很丑。” “为什么会觉得粗鲁?对于一些说话说不通的人,只有采取这种办法。还有,你现在一点都不丑,反而我觉得你很帅。”申珏说。 商衍禹沉默了一会,才说:“那你还喜欢我?即使亲眼看到我打人?” “是,我还喜欢你,因为我喜欢的你是全部的你。只要你也喜欢我,那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话一落,申珏感觉到自己被反抱住了。对方紧紧地抱住了他,仿佛是在抱海水里唯一的一根浮木。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37) 新年的第一天, 商衍禹又进了医院, 同住院的还有姚展。 姚展叫了他的助理过来, 助理本准备给姚展安排特护病房,但他不愿意住,非要让医生把他安到商衍禹旁边的那间房。 住进去后,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礼盒,“把这个送到隔壁房间去, 当着那个思羽的面送给小珏, 替我祝他生日快乐。” 这礼盒里面是一枚戒指, 确切说是一枚婚戒, 另外那一枚放在他书桌上, 这一枚他习惯带在身上。 买这枚戒指的时候,其实是他无意路过一个商场,看到玻璃柜里的戒指, 不知为何,就一时心动买了下来,尺寸都是按照他和申珏的尺寸买的。 买的时候是一时冲动,现在倒有了一个送出去的完美理由。 申珏今天生日, 他作为前未婚夫,也该有风度地送点东西吧。 助理拿着礼盒出去了,过了一会,又拿着礼盒回来了,脸上是尴尬的笑,“老板, 申先生不愿意收。” …… 隔壁房。 商衍禹现在这个样子,真跟美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姚展下手黑,往脸上打了好几拳,现在真是鼻青脸肿,就一双眼睛保住了,可再美的眼睛落在颜料盘似的脸上,只觉得滑稽。 他自己也知道,头一回在申珏面前不好意思起来,一直把脸扭到一旁,若不是方才姚展的助理进来,他还不准备正脸对着申珏。 “他为什么送你戒指?”商衍禹问。 申珏看着对方,“不知道,大概脑袋有病吧,你刚刚不是打了他的脑袋吗?可能傻了吧。” 商衍禹拧了下眉,似乎不是很满意申珏的这个说法,想再说些什么,但护士进来打针了,他只好闭上嘴巴,重新把脸扭向窗户。 而今日跟昨日一样,商衍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响起来的时候,申珏正在喂商衍禹吃饭,他打人打得凶,现在右手被包扎起来,左手在输液,所以只能申珏喂了。他今晚为了表演节目一直没吃,这饭是申珏从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的速食便当。 提不上好吃不好吃,只能说能饱肚子罢了,这一份都是店里的最后一份。 申珏瞥了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未备注的电话号码,但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这个号码可能是那个男学生的。 想到此处,他看向慢慢嚼着饭的商衍禹。商衍禹嘴角收了伤,吃饭都困难,只能细嚼慢咽,稍微幅度大点,就会扯到嘴角。 “深夜打你电话,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吧,接吧。”申珏说。 商衍禹头也没往手机那边看一眼,“你帮我接吧。” 申珏想了一下,把手机拿了过来,他接起后,直接开了扩音,丢在被子上。几乎这边一接起,那边就响起了声音。 “禹哥哥,你睡了吗?” 商衍禹听见这声音,没什么反应,反而用眼神催促申珏给他喂饭。申珏见状,只能重新拿起勺子。手机那头的男学生还锲而不舍地喊着商衍禹的名字,商衍禹一直不答话,申珏只好开了口。 “你好,我是申珏。” 这话一出,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少年通常是敏感,打给自己的心上人,发现接电话的却是心上人身边的那个人,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沉重打击。 电话挂断后,申珏喂了商衍禹一口饭,语气平常地说:“你要不要认真跟我解释下,昨天为什么要故意撞树?” 商衍禹眼里没有惊讶,似乎早就知道申珏发现了,他抬眸认真地看着申珏,“我想 知道你的反应。我父亲在出轨被发现的那天,试图自杀,然后我母亲救了他,因为欧文母亲爱他胜过自己,即使我父亲出轨了,我母亲也舍不得他死。” “那这个孩子呢?也是为了测试我对你的心思?”申珏说。 商衍禹扯了下唇角,本是准备笑一下,可他忘了自己受了伤,反而扯到唇角的伤,疼得自己倒吸了一口气。 申珏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别说了,以后你想说再说吧。” “不,我想现在就说。昨天我知道你看了我的短信,也知道你误会了。我出门后,拿了预订好的蛋糕,却不想回去,我在外面晃了好多圈,才决定在一个转角处撞到树上去。那个学生,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像以前的我罢了,我原来家里出事的时候,我很希望有个人能听我说说心事,可是没有,我母亲成天闷闷不乐,偶尔说话,就是跟我说她和父亲曾经有多恩爱,至于我的父亲,我跟他无话可说。”商衍禹的眼神很认真,起码是申珏见过他最认真的一次,没有了顾盼生辉,只有山河落定。 那双眼原来看着世人,如今只看着一个人,仿佛那个人便是他的山河。 “我很感谢你在怀疑后还愿意站在我身边,当然我不会像我父亲一样,让你像我母亲失望的。”他这一句话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 他从未跟申珏说过什么承诺,今天是第一次说出了口。 商衍禹向申珏许诺了一个永不背叛的未来。 申珏闻言,低头从便当里挖了一块肉,喂给商衍禹,轻声说:“我相信。” …… 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所以你要不要把命交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这个副本的完结章,我会一口气写完再发。 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Alpha(38) 商衍禹在医院住了两天, 脸上的伤稍微没那么明显后,便出院了。新年第一夜的演出后, 剧院给他放了十五天的长假。 这十五天里,他大多数时间陪着申珏,小部分的时间看音乐剧等。新年第一夜的坦白,其实并没有让他有什么太大改变,可以说, 他还是那个商衍禹,几乎挑不出毛病的商衍禹。他依旧体贴, 聪慧, 不给人压力,若非说有改变,只能说他看申珏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原来的情像是浮在表面, 现在沉了进去。 假期还有七日的时候,申珏跟公司请了几天假, 买了机票陪商衍禹回了对方长大的c国。 c国不大, 但经济很发达, 有钱人很多, 商衍禹的父亲便是其中一个,商家原先是c国有名的富豪, 后面商衍禹的父亲去世前,立下了遗嘱,将大部分的钱全部捐了出去,剩下的不动产留给了商迦予的母亲。 商迦予的母亲拿到那些不动产, 并没有好好经营,而是带着自己儿子一起挥霍,直到她车祸去世。 如今商家剩余的财产全部到了商迦予的名下,跟前几世的不同,商衍禹这一世并没有特意找回身份,成为商迦予的监护人。 商家当初住的别墅还在,只是已经易主。商迦予的母亲在办完商父的葬礼后,就急急忙忙把别墅卖了,像是一天都不愿意再住下去。 易主,便无法进去。 商衍禹只是站在别墅的外面,透过铁门往里面看,但再怎么看,也看不到什么。 “这个有个玻璃花房,是我父亲当初亲自给我母亲做的,那时候还没有我,我母亲说父亲为了做那个玻璃花房,连班都不去上了。里面的花也都是我父亲种的,但后来,他让那个女人随便去玻璃花房里摘花。”说这段话的时候,商衍禹的神情很平静,仿佛说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 申珏想,商衍禹一定很恨自己父亲吧,要不然不会商父死了,他都没有回来看。死亡未必就能弥补过错,原谅与否应该是由受害者来决定,而不是由加害者。 别墅在半山腰上,附近还有别的别墅,申珏和商衍禹下山的时候,碰到了住在附近的人。那人开着车在他们旁边停下,滑下车窗后,眼神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商衍禹看。 “你……”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倒是商衍禹先叫出了他的名字。 “萧茂,好久不见。” 被称为萧茂的年轻人听到这句话,眨了两下眼,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商衍禹?你不是死了吗?” …… 商衍禹和萧茂两个人叙旧的时候,申珏并没有站在旁边听,而是去附近随便走了走,直到商衍禹打他的手机,他才走回去。 萧茂把他们送到了山下,叙旧结束的商衍禹情绪明显低落了一些,下山的一路基本没有说话。 萧茂从后视镜里看了商衍禹几眼,“商衍禹,我这两天去联系下你家房子现在的主人,看能不能让你进去看看,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你等我消息吧。” 告别萧茂,商衍禹还是不怎么说话,等到回到下榻的酒店,他连门都顾不上关,就抱住了申珏。这一抱,紧得几乎是完全贴在了一起,申珏都有些喘不过气,但他知道商衍禹此时的情绪不对。 萧茂也许跟商衍禹说了一些他离开后这里发生的事情。 商衍禹离开家的时候也才十几岁,正是处于少年最敏感的时期,申珏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精神病医院的,也不知道他在精神病医院的那一年遭遇了什么。 明明是天之骄子,却被自己的父亲送进了精神病医院,那里的人都把他当成精神有异,对自己亲弟 弟有猥亵行为的变态,他还在里面接受了长达一年的治疗。 这个家是商衍禹长大的地方,是他和父母朝夕相处的地方,对于他来说,这里的回忆是好坏参半,他喜欢父亲没出轨之前的日子,厌恶父亲出轨后的日子。 他一个人在外面飘荡,虽然现在成为了有名的剧院演员,但之前的辛酸恐怕无法言状。外人看他生活华丽,如一场戏,可戏外呢?他终究是怀着仇恨踽踽独行,把这些年的疼都藏于完美皮囊之下。 众人都爱他皮囊,谁管他灵魂完整不完整? 有时候不完整的灵魂不一定会被完整的灵魂吸引,因为那人知道对方家庭美好,生活顺心,那他内心的悲痛,那个人怎么能感同身受呢?若是两个不完整的灵魂相遇,他一眼就看出对方跟他是同类人,披着假面生活,把所有心事藏于心底。 对于商衍禹来说,申珏就是另外一个不完整的灵魂。 他看出对方心里有恨,也知道对方有隐藏什么,他们的相识,是那么的刻意,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商衍禹不是傻子,申珏是商迦予的监护人,看见一模一样的脸时,虽然有一瞬间的惊讶,可他什么都没说。 那次在剧院后台,商衍禹其实知道申珏不愿意,可他就是故意想欺负对方,想对方到底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直到他接到了那滴泪。 泪水从那双写满痛苦的眼眸里滑落,如同一颗小石子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澜。 这些年他身边围了很多人,有钱的,没钱的,漂亮的,不漂亮的,他都数不清那些人有多少,那些人冲着他的皮囊而来,如烦人的苍蝇,但他厌恶那些苍蝇,因为那些苍蝇眼底藏着的贪婪。 那些人看他的时候,总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仿佛他是玻璃柜里的精致人偶,他们想将他买下来,带回家,藏于架子上。 他才不是任何一个人的所有物,他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这句话,他一直坚持得很好,直到遇见申珏,这个与他完全相反的人。 虽然同样是不完整的灵魂,但商衍禹深知自己骨子里的冷漠,他可以对任何人微笑,美好得像个完美假人,实际上,他想摧毁一切,他不喜欢笑,也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帮别人忙,即使那个跟他有相同遭遇的男学生,他在听对方抱怨时,心里想的却是——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但申珏跟他不一样,申珏外表冷漠,不近人情,不爱笑,不爱说话,可是他实际上却拥有一颗极其柔软的心。男学生有他的联系方式,在前段时间,男学生转了几百块钱过来,说是请他还给申珏。 商衍禹脸上的假面戴了太久,现在都忘了怎么摘下来,所以他喜欢申珏表达出的冷漠。 灵魂不完整又如何,遇见跟自己缺口正吻合另外的一个灵魂,那也能成为一个完整的灵魂。 这些年,他力求完美,仿佛这样他才不会变成他母亲那样,成为被人始乱终弃的人,但遇见申珏后,他有些害怕了,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所以他设计了一场假出轨,让自己成为那个对别人始乱终弃的人。 那夜在医院,他并没对申珏说实话,误会出轨是假,测试反应也是假,是他故意让申珏误会,他故意撞树,故意当着对方的面接那个男学生的电话,目的其实是分手。 他先提分手,便不会被人分手。 他穿着单薄的病服追出急诊科,不过是习惯使然,他早将自己父亲身上的虚伪学了个十成十,尤其是在他离开家之后。 原来他有家,他还可以做自己,后面他没家了,那他必须变成另外一个样子,才能活下去。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最 后居然相信了他,甚至在新年第一天,他故意叫男学生来剧院后台,两人撞见后,申珏还是选择站在他这边。 商衍禹打姚展的时候,心里的故意比愤怒更深,他想让申珏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他想当着对方的面,去亲手打破那个完美的假象。 可是对方还是接受了。 他母亲在临死前的那段日子总是跟他说,与其做别人眼中的完美人,不如做自己,可是他早就做不了自己,所以即使分手,他都要拐弯抹角。 因为申珏的接纳,加上他真的很累了,所以商衍禹在母亲离世后第一次向外界求助,他完美假面下是一颗早碎得七零八落的心,他想有个人来帮帮他,救救他。 商衍禹在进行一场赌博,他把自己碎了的心递给了申珏,是拼好,还是碎得连渣都不剩,由对方来决定。 至于对方身上隐藏的秘密,他想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去了解。 …… 这一夜,商衍禹睡在了申珏的怀里,他蜷缩成一团,窝在对方的怀里,将耳朵贴在对方胸膛上,听着对方的心跳声入睡的。 睡的时候在对方的怀里,醒来的时候还是,商衍禹第一次感觉到有所依靠的感觉。父亲出轨后,他是母亲的精神支柱,离开家后,他一个人生活,习惯扮演完美,怎么会愿意去露出脆弱的一面? 商衍禹撑起身体,晨曦下他的面容有一种朦胧感,像是世上最柔和的光轻轻落在了他的脸上,美丽不再有攻击感,像是一把刀进了刀鞘。 他静静地看着早已醒过来的申珏,许久后,才低头,重新抱住了对方。两个人抱得那么紧,仿佛是一对末日情侣。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商衍禹带着申珏去他曾经呆过的地方,比如商衍禹所读的中学,他读书时最爱去的图书馆,到回国的前一天,萧茂给商衍禹打了个电话,说是联系到现在别墅的主人了,之前主人出国了,这两天才回来,说今天下午可以让商衍禹进来看看。 商衍禹接这个电话的时候,申珏就在旁边,他接完后,看向申珏。申珏虽然没听到萧茂的话,但已经从商衍禹的眼神里猜得七七八八了。 “你决定就好。”他说。 申珏想,如果他要拿走商衍禹的命,应该先了结对方的一个心结。商衍禹的心结只会跟他父母有关了,如今他父母不在,他唯一能用来缅怀自己父母的,大概只有那栋别墅了。 “我们下午去趟那栋别墅吧,萧茂他说经过对方的同意了。”商衍禹沉默了一会才说。 …… 约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他们准时到达半山腰的别墅,萧茂站在别墅大门外等他们,见到他们来,就带他们摁了门铃。 别墅被大改了,房间里的装修都是重新弄的,唯一没改的是那间玻璃花房。别墅的新主人似乎对商衍禹很有好感,多说了几句,“我觉得这个玻璃花房设计得很好,所以就留了下来。”主人见商衍禹突然停下来,目光看向角落的一排架子上,他也往那边看了看,“你喜欢那盆百合?这盆百合在我买下这别墅的时候就在,现在还长得好好的,你要是喜欢,就把那盆百合拿走吧。” 商衍禹眼神闪了一下,没说话,只是走过去,缓缓把那盆百合抱进了怀里。过了一会,他才转过身跟别墅新主人道谢,“谢谢,这是我母亲去世前种的,我没想到它还活着。” 花盆上有他母亲独特的简笔画,所以他才一眼认了出来。 离开的时候,商衍禹没让萧茂送,他一手抱着花盆,一手牵着申珏的手,像是在跟以前做个告别一样,慢慢地往山下走,快走到山下的时候,从前方开来了一辆车。 本来商衍禹和 申珏都没有注意那辆车,那辆车从他们身边开过去,但很快,他们从后方又听到了车声,听声音,对方的车速很快。商衍禹本能地往后看了一眼,但下一瞬,他的瞳孔就微缩,一瞬间来不及想太多,他只是将旁边的人推开了。 申珏被大力推到了旁边的地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商衍禹抱着的百合花盆已经碎了。 盆栽碎了一地,车从尾根沾了泥土的百合花上碾了过去。血液弥漫开去,染红了地上的百合花。 申珏看着眼前的一幕,轻轻地眨了下眼,半瞬,他站起来,往百合花的那边走去。因为是被大力地推开,完全没有做好准备,他摔坐在地的时候,还把脚扭到了,现在走过去,有些踉踉跄跄。 他看着地上的人,抿紧了唇,才蹲下身把人扶起来。 而就在此时,那辆开远的车又开了回来。 申珏抬眸,看着那辆车向他急速开过来,这种速度,他根本避不开,只能看着对方撞过来,可就在即将撞上的那瞬间,那辆车紧急转了个弯,一头撞上了旁边的树。 因为车速太快,撞到树上后,车的前面几乎都瘪了。 …… 商迦予坐在车里,整个人的意识去了大半,他一边发抖,一边用力地去推开车门,可是怎么都推不开。他的腿好像完全卡死了,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不过就算能感觉到疼痛,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是,不是oga,不是alha,连最普通的beta都不是,他变成了一个怪物。 半年前,他远赴一个国家,偷偷进行了一场体质改造手术。 这个世上有的人满意自己的体质,但有的人不满意,所以这样的一个秘密医院应运而生。他们是非法医院,所以手术同意书上的所有风险都由病人承担。 在这半年里,他每一天几乎都是过不如死的日子,大大小小的手术,吃不完的药,身上无数的插管,但他想只要他能变成alha,申珏就能看到他了,而不是只在意商衍禹那个贱人,所以他撑下来了,但这场手术失败了,他不再有腺体,成为一个没有性别的人。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给他手术的主治医生说他最多能再活三年,可这三年,他都不想活了,因为他成为了一个怪物。 他甚至不敢出门,直到萧茂联系了他。 萧茂是他的追求者之一,是为数不多的在商衍禹还在时就喜欢他的人。萧茂告诉他,商衍禹回c国了,还带了一个青年。 商迦予不用想,都知道萧茂说的那个人是谁。 在他变成怪物的时候,那两个人依旧恩爱,他们甚至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而他很快就要死了。 所以商迦予决定报复,他决定拉着商衍禹和申珏一起死,可是在即将撞上申珏的时候,他临时改了主意。 车内的温度好像在持续上升,在他的手流了很多血的时候,车门终于被推开,可是他只能上半身出去,下半身完全卡在了车里。他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外爬,手在地上印出了无数血印,可是他怎么都爬不出来。 商迦予其实是个很娇气,很爱漂亮的人,他原先想过自己的死法。他想他一定要很干净、很体面地死,舒舒服服地死,死了还要被人夸这个oga真漂亮。 可现在他要死了,他不再是被人宠着的oga,也没有体面、干净地死。 商迦予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和地上的血混在一起,他小声呜咽着,一边爬,一边哭腔喊着:“妈妈,救我,妈妈,救我……” 最后一句,他喊的是,“申珏, 我好疼啊。” —— 冬日的烈阳下,寒冷依旧彻骨。 申珏抱着怀里已没呼吸的人,捡起了地上沾着血和泥的百合花,轻轻放进了对方的怀里。怀里的人脸上沾了血,他伸手擦了擦,但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血色之艳,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商衍禹浓妆下的唇色。 唱着“由他”的小尼姑下山后,不知可有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1) 申珏是被疼醒的, 好像他浑身都被火烤着, 那熊熊烈火烧着他的骨头, 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睁开眼。 而一睁开眼,他先看到的是褪了色的壁画, 天花板上的壁画已经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只能依稀看出上面画的人物,各种柳叶眉樱桃唇的娇柔美人, 而美人们玉足下踩着全是白骨。 白骨累累, 如一座尸山。美人与白骨, 这种搭配看上去实在是绮丽且古怪。申珏定定看了一会, 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安然躺着, 他喘息着翻过身, 另外一只近乎青白的手死死揪住了身下的床褥, 苍白的脸上同时露出痛苦的神情。 这个境…… 他成了一只画皮鬼, 画皮鬼向来爱美,在这个境里,他也不例外,凡间诸多美人, 所以他贪恋凡间,不愿去投胎,因为从来不害人,鬼气弱,倒没引来鬼差特意前来捉拿他。 毕竟凡间恶鬼已经够多, 那些鬼差光捉恶鬼已经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特意前来捉拿申珏。 所以申珏在这凡间东躲西藏,倒逗留了一百余年。这一百余年的鬼生早让他忘了前程往事,他记不清自己前世是什么人,因什么而死,只一心爱慕美色。他成日去凡间寻找美人,若是寻到一个,回去后就把自己画成对方的样子,站在偷来的铜镜前搔首弄姿,欣赏自己偷来的那张脸。 但偷别人的脸,总会出事。 申珏有一次同时遇见了两个美人,那两个美人邻水而站,几乎美成了一幅画。他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人,还同时出现两个,当时就看呆了。他躲在树后,痴痴愣愣地盯着,等两个美人离去后,他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回去后,他就赶紧把自己新画的皮改了,可当他把那张青白的皮摊在案桌上的时候,却犹豫了。因为他竟不知道该画成谁的模样,左边那个美人好看,右边那个也好看,像是他的掌心肉和手背肉,哪一块都难以割舍。 他咬着笔尖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轮着来。一天画成左边那个美人的样子,左边那个美人相貌清隽,眉眼如山水般写意,眉如山,眼如水;一日画成右边那个美人的样子,右边美人相貌秾丽,恐怕芍药等妖娆的花都无法与他比美。 申珏观察了那两个美人很久,连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收入眼底了,所以当披上那张画好的皮后,他几乎就能成为那个人。 一日夜里,他画成左美人的模样,上街去寻觅新的美人,意外撞见了右美人。他们是在一个转角处撞上的,申珏甚至来不及藏匿身形,就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初砚,你不是说你要陪伯母去城外烧香,今夜回不来吗?”对方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吐出一句让申珏极其慌张的话。 初砚是谁? 他画的这张皮的主人? 可慌张之下,他却又被眼前人的美貌所摄了魂,别说一句话了,连半个字都吐不出,只会傻愣愣地盯着对方看。 隔近了看,他更觉得眼前人长得美,无一处不美。申珏想女娲娘娘造他的时候定是用了十分心思的,不像其他人,不过是随便捏了一把泥,甩在地上,就成了一个人。 对方见他痴愣愣,不生气,反倒一笑,“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笨笨的,倒不像你平日牙尖嘴利的样子。算了,你今日既然无事,要不要去我府上坐坐?我新得一盆菊花,堪称极品,我正想叫你过去一赏,给几句评语。” 就这样,申珏稀里糊涂跟人回了府,赏了传说中那盏极品菊花。他只会赏美人,可不会赏什么花,所以当对方问他这菊花如何时,他苦思冥想,最后喃喃道:“翡翠藻轻花,流苏媚浮影……” 他说这句诗不过是因为这里面有个“花”字罢了,但旁边的人听了他念的古诗后,眸色悄然变了。随后那人拉着申珏进内寝喝茶,申珏是鬼,不能吃凡间的东西。他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水发愁,踟蹰许久,站了起来,“我还是先回去吧。” “等等。”一只玉手摁在申珏的肩头,声音低柔中带着暧昧,“初砚,你方才念的诗,我觉得很耳熟,但怎么都想不起后面几句,你不妨再跟我说说好不好?” 申珏见不用喝茶只用念诗时,忙点了点头。 当念到“罗荐已擘鸳鸯被,绮衣复有蒲萄带”时,他被引到了床边,念到“残红艳粉映帘中”,这只画皮鬼已经被拉上了床榻,等到后面,他念不出声了。因为太疼了,疼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只是觉得疼,对方的脸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窗外的夜色渐渐淡了。申珏虽然疼,也知道自己该走了,忙撑起身体,嗫喏道:“我……天色不早了,我不……不赏菊了,也不想念诗了,我想回去了。” 眼前的美人噗嗤一笑,在他耳边留了一句话,“滴沥间深红,初砚。” …… 申珏倒不是一定不能见日光,毕竟他也是一只活了一百余年的鬼,只是当鬼当惯了,他习惯害怕日光,况且见了日光,他的隐身术无法使用,夜里看起来正常的肤色到了白日也会变成青白色,而且他没有影子,一下子就会被人发现自己是鬼的。 他慌不择路地从对方家里逃了出去,身上的衣服还是对方的,因为他的那件已经不成样子了。 申珏逃回自己阴森森的府邸没多久,外面天色就亮了。他疼了好几天,终于身体不疼后,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在一日夜里出去游玩了。 没成想,他又遇见了那个右美人,还又被对方美貌勾住了魂,迷迷糊糊又跟着对方回了府。这回的诗念得比上次还久,他疼得不行,实在忍不下去才开口。他开口也不敢说重话,因为怕对方发现他是鬼,只能打着商量的语气,小声且有些结巴地说:“我我……我疼得紧,能不能……不……不念了?” 可这话说出来,他却更疼了。 这次还没等他赶回府,天色就大亮了。他只能一边忍痛,一边避着行人,等终于回到自己的府邸,他忙把身上的皮取下来,丢进了院子里的水潭里。 他的骷髅头歪了歪,看着皮下冒出一些不明的液体后,才转身回了房。 后面,他又碰见那个右美人两次,那两次跟前两次没什么区别,他还是觉得疼,还是要赶在天亮之前匆匆赶回自己的府邸,只是第四次后,他身体出了问题。 他浑身像是被人强行架在火上烤,那火烧着他的骨头,让他疼得满床打滚,骨头散了又拼凑起来,若不是他穿着皮,那些骨头还不知道要滚到哪里去。 这死去活来的疼让申珏体内的溯回镜起了作用,他恢复了记忆。 …… 申珏青白的唇瓣微微颤动,抓着床褥的手几乎都要抠破褥子,把里面的棉絮掏出来。那双眼乌黑深幽,直直看着前方。 恢复了记忆,他自然不像之前一般迷糊,知道这是为什么疼。 在这个境里,他是鬼,鬼和人行那档子事,便是他吸了对方的阳气,若是吸的是寻常人倒也罢了,可那人偏偏不是普通人,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一次尚好,他吸了对方四次阳气,岂能是他这种鬼气轻的鬼能承受的,自然是要死去活来一番。 当然,熬过来了,他的道行能变深,可同时也意味着他鬼气会变重,鬼气太重,就会引来鬼差。 不过在这个境的前几世,他最后的结局并非是被鬼 差捉走。 右美人名为谢知,字声衣。申珏同他结识一段日子后,还是被发现了鬼的身份。谢知知晓后,没问申珏为什么画成别人的样子,甚至连责怪的话都没说,只是细细问了他许多问题,然后跟他提起了那位叫初砚的美人的事。 “他得罪了陛下,现在被关在了天牢,不日后就会被斩头。我知道你们当鬼的神通广大,你又能变成他的模样,连我之前都没有看出来你不是他,你能不能替他去受刑?反正你被砍头也不会死。” 是不会死,只是他向来爱惜他身上的这张皮,每次作画都是小心再小心,若是被砍了头,脖子那里的皮就裂开了,以后要缝上去才行,缝的话就会留下痕迹,怎么画都很难遮掩住的。 可谢知求他,他又想到初砚那张脸,这么美的脸若是没了,他也舍不得,那……还是他帮下忙吧。 “我倒是可以假装流血,只是我在日光下是没有影子的,会不会被人看出来?”申珏有些担忧地说。 谢知沉默了一会,才说:“没事,这事我会打点好的。” 只是申珏没有想到的是谢知的打点除了要救人,还要置他于死地。 谢知私下请了一位天师,天师施法给申珏弄出了假影子。谢知还买通了刽子手,将他手里砍头的刀换成了天师杀鬼的法器,一刀下去,天师同时施法,申珏这只活了一百余年的画皮鬼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就魂飞魄散了。 申珏当画皮鬼的一百余年里,只会画美人,连能杀鬼的法器都认不得,所以到了死前最后一刻,他都不知谢知要杀他,还跪在台上眼神不安地看着谢知,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安抚。 可是谢知恨毒了他,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谢知生为人,跟一只画皮鬼恩爱了数回,还是一只画着他心上人模样的画皮鬼,他想到这里就觉得恶心。他第一恨申珏欺他骗他,第二恨申珏这只画皮鬼脏。 他都不知道申珏身上的皮是不是从别的尸体上扒下来的,就算不是,那也是死人的皮,上面的五官都是画出来的,他想到这里就恶心得想吐,所以他一定要申珏付出代价,最好的代价自然是让申珏永远在这个世上消失。 这样卑劣的鬼,都不配投胎。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是准备收尾的,但又有点舍不得,所以还是写个鬼故事玩玩吧,那只能继续委屈珏崽了。 引用:“……翡翠藻轻花,流苏媚浮影……罗荐已擘鸳鸯被,绮衣复有蒲萄带……滴沥间深红……” ——八咏应制二首 [唐] 上官仪 我对不起上官仪。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2) 等疼痛过去, 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申珏趴在床上,长发如水流泻了一榻, 他缓了许久, 才撑起身体坐起来,只是坐起来时, 某个部位还传来了难以言状的疼痛。顿时, 申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虽然他现在是鬼, 可鬼和人做了那档子事, 鬼也是会疼的, 尤其是他这种画皮鬼。 申珏眸色变得更深, 从青白转为雪白的手将身前的长发拂到身后,他穿上鞋子, 无声地走到了铜镜前。这面铜镜是他从皇宫里偷的,这镜子可比民间的镜子好多了, 照人也漂亮、清楚一些,所以之前的他很喜欢照这个铜镜。 镜中的人长发及腰,五官端丽, 肌肤雪白,完全可以用清隽昳丽几个字来形容, 但那双眼此时看上去是那么深幽可怖, 眼窝极深, 眼下青痕难掩,雪白肌肤上的唇色也殷红得古怪,像是用花汁涂了上去, 又像是饮了血。 这是初砚的脸,但因为沾了申珏的鬼气,这张清隽昳丽的脸此时也显得阴森起来。 初砚只是谢知心上人的字,他的名字为林缈,亲近之人一般唤他林初砚,更亲密的自然去掉了姓氏,只唤字—— “初砚。” 例如谢知。 申珏前几世和这一世都因为贪慕美色,稀里糊涂地当起了林初砚的替身,谢知色迷心窍,没发现跟自己恩爱的是一只鬼,而他这只鬼同样色迷心窍,被对方的美貌所迷,即使再疼都忍着,一次又一次跟着对方回府,乖乖躺在对方身下。 诚然说,申珏一点都不喜欢谢知,甚至还有着厌恶,只因为对方虽然貌若好女,可那活儿实在是……况且是位在床上爱折腾人的主。 好在这个境的境主并非他讨厌的谢知,而是谢知的心上人林初砚。 在这个境中,众人皆崇尚肤白貌美,即使是儿郎,也要傅粉涂脂,而林初砚是这种审美下的典型代表,他不用傅粉涂脂,就已经肤如冬雪,唇若丹朱,眉眼如画,谦谦君子,在京中可谓是无数贵女的春闺梦中人,甚至京城中的儿郎皆模仿他的穿着打扮。 而谢知虽生得貌美,但比起林初砚,他有几分妖气的美,妖气的美便是有攻击性,在众人眼里便是不如林初砚那种带着淡淡疏离的美。当然最重要的是,谢知性格火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十分不好亲近,所以众人还是更喜欢林初砚。 申珏拿起铜镜前桌上的画笔,一点点掩去眼下的青痕,把脸上的鬼气尽数藏了起来。虽然身体还不舒服,但他还是要出去一趟。 他需要去见一见林初砚。 之前他都是跟谢知接触得更多,而接触的地点几乎都是在床上,他对林初砚的事情所知甚少。 林初砚的府邸坐落在城南,申珏避开人群,一路用隐身术,飘到了林初砚的府邸门前。他先打量了下周围,林初砚的父亲是宗正寺少卿,算是踩在刀尖上做事的官,所以后面也因为得罪了皇帝,被罚满门抄斩。 林府往上数三代都是读书人,林初砚生长在书香世家,耳濡目染,自然比寻常人更加知书达理。申珏穿墙而入时,林初砚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申珏隐了身,悄悄站在了林初砚的旁边。林初砚当真是生得好看,低头看书时,长睫如扇,还在眼下落下了一片小阴影。因为是在自己府中,他穿得随意,着了一件月白色旧裳,衣袖处绣着青竹花纹,露出衣袖处的一截手腕在烛火下莹白如玉。 他这一看书就看了很久,中途小厮进来换了茶水,待烛火渐黯,他才抬起头,用手轻轻揉了下眉心处。申珏就坐在了林初砚桌子上的一角,静静地看着对方揉眉心。 林初砚起身将书放回书架上后,并没有急着离开书房, 而是转身走了回来,从下面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幅画。 他拿出那幅画时的神情几乎难以用言语形容,眼神十分复杂,唇也抿得紧紧的。申珏看着这一幕,不由挑了下眉,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他才看到林初砚将那幅画在桌子上展开。 画上是一个少女,那少女身着锦袍,披着红色披风,帷帽下的脸清秀可爱,但离谢知那种美还差之甚远,可林初砚看那幅画却看出了神了。 申珏见状,不由探过头认真看了下画,这一看,他眼神就变了。 这幅画上的人,他方才进林府的时候还看到了。申珏为了找林初砚,几乎把林府每个院子都走了一遍,在其中一个院子他就看到了画中人。 画中人比起画上的样子,明显长了好几岁,还梳上了妇人的发式。她坐在长廊上,头靠在旁边男人的肩膀,笑容恬静,而旁边的男人轻轻搂着她的腰身,温声说着什么,两人看上去十分恩爱。 申珏回想到这里,迅速飘了出去,他重新找到了那个女人的院子。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都已经回屋了,申珏没敢进去,就站在窗户外,他听到了里面的丫鬟喊了一声“大少爷、少夫人”。 林初砚是有一个兄长的,丫鬟喊“大少爷,少夫人”,岂不是意味着这两个人,一个是林初砚的兄长,而另外一个被画到画上的人是林初砚的大嫂? 申珏只愣了一下,唇角就勾了起来。 他方才看得真切,林初砚看画中人的眼神,明显带有思慕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虽短但日。 我感觉要先排雷,这个小副本非常狗血,真的,我今天在脑海里构思大纲的时候,已经快被自己雷疯了,我还脑补了好多“满汉全席”。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3) 申珏在窗口那里站了好一会, 意外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 再过几日,林初砚的兄长就要去地方上任, 他虽然房中还有一门妾侍,但这次只准备带自己正妻, 也就是林初砚那幅画的画中人去。 申珏还听到了林初砚的兄长称对方为静荷, 想来应该是那个女子的闺名。 林初砚的兄长要带着自己的夫人去地方上任,意味着起码好几年, 林初砚无法再见到那个叫静荷的女子。 …… 从林府离开后,申珏回自己的府邸休整了半个月。 府邸位于城外的一座荒山上,那山本不荒芜,只是原先上山的一条路塌方了,另外上山的路十分陡峭, 渐渐的, 去的人越来越少, 那山就变成了荒山, 而他的府邸前身是一座寺庙, 上山的香客越来越少, 里面的和尚都纷纷出逃,所以那寺庙就成了申珏这只画皮鬼的鬼宅。 之前的申珏算是认真收拾过这个寺庙的, 墙上、天花板上的壁画都是他自己重新画的, 家具都是他从城中各大富商家里偷的,至于寺庙里的那些佛像,他鬼胆包天,把佛像全部埋进了土里, 原因无他,他见了佛像就害怕,所以干脆把那些佛像都埋起来,看不见,就不害怕了。 这半个月,他并不是什么事都不做,而是专心在宅子里画他那张皮。他要把这张皮画成静荷少女时期的样子。 当了画皮鬼一百余年,对人的相貌,他一向是记得极为清楚的,只要他想记住。只是记住了,要画得一模一样,还需要他费上不少功夫。 好不容易画出一张少女皮,这个子体型也要相应改一改,好在套上皮后,他的骨骼都会随着皮而改动。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胸前一马平川,恐怕很容易被人看穿。 申珏想了很久,去院子里的桃树上摘了两颗小桃子,又在衣服内侧缝了个内袋,将桃子塞了进去。 如今一来,镜中人仿佛真成了画中人,申珏看着镜子里那张清秀可爱的脸,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皮已经画成,那接下来就该登台唱戏了。 申珏作为鬼,有入梦的本事,林初砚人前知书达理,人后思慕自己大嫂,他醒时能克己复礼,那梦里呢?所以申珏画成静荷的样子,准备进入林初砚的梦境中,好好扰一扰对方的心思。 申珏第一次入梦的时候,特意穿了一身跟画上静荷差不多的衣服。他深夜飘到林府,那时候林初砚已经入睡,他便直接入了对方的梦。 只见眼前一晃,申珏脚已经碰到了地。 他抬眸看向周围,发现这里似乎是林府的后花园。林府的后花园打理得不错,花团锦簇,甚至还能闻到花香。 但这些都是假的,只是因为梦境主人幻化而出,若申珏伸手去摘花,那花就会消失在他手里。 申珏在后花园找了一大圈,才找到了林初砚。林初砚坐在凉亭的红漆长廊上,身着竹青色旧裳,如墨长发仅用一根发带简单绑着,腿上还摊开着一本书,不过他视线并不在书上,而是看着凉亭外,似乎在出神。 连申珏走近了,他都没有发现。 申珏见状,不得不咳了两声。 这两声咳嗽终于把林初砚的注意力拉了过来,林初砚看到申珏时,明显怔住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申珏看,久久没有说话。 申珏知道他现在惊讶,毕竟在林初砚看来,他现在这个梦就是现实,冷不丁看到自家大嫂年轻好几岁的样子,总会感到惊讶的。 “你在这里啊,让我好一顿找。”申珏装出少女的声音,动作轻柔地在凉亭旁的一个凳子上坐下。这些时日,他对着 镜子调整自己的动作,力求不被林初砚发现破绽。 “大……嫂,你怎么……”林初砚果然惊讶极了,连话都结巴了。 申珏挑眉,轻轻睨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叫我大嫂?你原来可不这样叫我。” 林初砚闻言,抿了下唇,他坐直了身体,把腿上的书合上了,虽然表情恢复如常,可眼神里还是能看出他的惊讶和紧张。 “大嫂言笑了。”林初砚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疏离。 “林缈,你好好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什么时候当你大嫂了?”申珏知道林初砚此时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所以早就想好了骗对方的法子。他要让林初砚认为之前的事才是一场梦,现在他扮演的这个静荷还没有嫁给他兄长,这样一来,梦里的林初砚就会做出现实里可能做不出的事情。 他需要找到林初砚的破绽。 反正都是当替身,原来他当林初砚的替身,最后被谢知杀了,如今他来当静荷的替身,不知林初砚到时候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申珏的话果然打破了林初砚淡定的神情,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申珏,半响,他起身走到了申珏的跟前,“你……你现在还没嫁给我大哥吗?”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什么时候嫁给你大哥了?初砚,你是不是做梦了?还是生病了?”申珏站起来,欲伸手摸向林初砚的额头,可还没碰到,对方就避开了。 “没,没生病。”林初砚甚至背过了身,“大嫂,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林初砚脚步匆匆离开了林府的后花园,而随着主人的离去,这里的一切慢慢消散,最后申珏还被赶了出来。 被赶出去,意味着林初砚要醒了,申珏皱了下眉,但也只能先离开,等明夜再过来入梦。 只是这林初砚在梦里也非常不好对付,申珏一连入了他的梦十几夜,现在两人在梦里的关系,也仅仅是坐在一起说话。林初砚虽然跟他说话时,眼里透露出了喜色,但整个人还是一板一眼,丝毫没有逾越之处,让申珏都怀疑是不是他误会了林初砚爱慕静荷一事。 时间拖久了,申珏没了耐心,他准备给林初砚下一剂猛料。 这一夜,他入梦依旧出现在林府,现在林初砚就喜欢跟他在凉亭里聊天,但申珏不喜欢。 申珏想了一下,动手使出了一个障眼法,他把眼前的林府改成了他的那座荒山,还让此时的天空下起雨来,雨势还不小。 而他的府邸变成了破庙。 申珏站在破庙里等了一会,果然听到向这边跑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申珏还听到了林初砚小厮的声音,“二少爷,这里有间破庙,我们快进去躲躲雨吧。” 申珏听到这句话就藏了起来。 林初砚和他的小厮很快就推开破庙的门进来了。林初砚被外面的雨打湿了头发和衣服,现在那张白皙的脸上还湿漉漉的,脸颊处垂下的几根细丝贴在了肌肤上,而一身衣裳湿了大半,透出腰身曲线,颇有几分狼狈。 只是美人狼狈起来,反而更添了几分美感。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完猛料,但我太困了,明天再写吧,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4) 林初砚抬袖擦了下脸上的水珠,一边抬眸打量眼前的破庙, 眼里闪过片刻的迷茫。他似乎有些惊讶自己会出现在此处, 但还是抬步往里面走, 他身旁的小厮紧跟其后。 进了破庙大殿后,小厮找了个旧蒲团给林初砚坐,但林初砚摇了下头,不愿意坐, 只是望着庙外的雨, 似乎在想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申珏躲在暗处, 观察了一会林初砚后,便动了下手指,林初砚旁边的小厮就立刻开口。 “二少爷一定饿了吧,我去外面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话一落, 小厮就拿起脚旁的伞, 抖搂开后, 立刻撑着伞跑出了破庙。 林初砚尚未反应过来, 小厮就已经跑远了,他见状, 无声地叹了口气,望着丝毫没有变小趋势的雨, 只能转过身打量起眼前的大殿。 申珏变的幻境还原了一半他现在的府邸, 虽然这个破庙里没有他偷来的家具,但壁画还是存在的。 果不其然,林初砚被墙上的壁画吸引, 他走到了墙前,待看清上面画的是什么后,他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愕。 因为眼前的壁画实在诡异,这里是一个破旧的寺庙,但寺庙的墙壁上怎么会画那么多美人呢?而这些美人脚下居然是累累白骨…… 他顺着墙上的壁画走,走到了大殿的后方,刚走过去,耳中传入一声细微的响声。林初砚本能性地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人。 确切说,是一个穿着红衣锦裳的少女。 光线昏暗的大殿内,少女红衣雪肤,唇红齿白,看上去与眼前这个破庙格格不入。林初砚望着对方,出了下神,等回过神时,少女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稳了稳心神,才说“大嫂,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又叫我大嫂?”少女嗔怪地瞪了林初砚一眼,“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许再叫我大嫂了。” 这话说得真是让人联想非非,即使是饱读诗书的林初砚也无法例外。他望着扮成少女的申珏,眼神变了又变,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但最后又放了下来。 申珏瞥了下林初砚的手,心神一转,往前又走了一步,如此一来,他们两个人的距离远超过了正常叔嫂该有的距离,有些太近了。只要申珏微微垫脚,他的头顶就能碰到对方的下巴。 林初砚自然是发现了,他刚想后退,手臂却被拉住了。 下一瞬,他浑身僵硬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窝进了自己的怀里,这般的近,他好像还闻到对方身上的香味。 申珏一只手拉着林初砚的手臂,另外一只手强行搂住对方的腰身,不让林初砚离开,又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初砚,一双可爱的杏眼里此时写满了缠绵的爱意,“初砚,你抱抱我呀,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 这话一出,申珏就看到林初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滚动之后,林初砚并没有选择低头吻下来,反而抬手要把怀里的申珏往外推。 “大嫂,我们……我们不可以这样。” 他眼里有挣扎。 申珏见状,暗暗皱了下眉,随后他伸手拉下林初砚的脖子,直接吻了上去。 虽然在梦中,但一切东西感受起来都是真实的。唇瓣相碰,自然能感到对方唇上的热度,林初砚的唇冰冰凉凉的,就像外面的秋雨。 申珏察觉到林初砚身体的僵硬,干脆加深了这个吻,呼吸交缠在一块,鼻尖嗅到的都是对方衣料上的熏香,似乎是檀香,清幽迷人。 林初砚终于动了,他反把申珏压在了墙上,莹白的脸上此时泛起了红,美眸里的情绪很复杂,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盯着身前的红衣少女,缓缓抬起手擦了擦申珏的唇瓣, 把上面的水光一点点擦掉。 申珏抬着头,露出修长的脖颈,由着对方擦,他头上的发钗在刚刚被压到墙上的时候掉到了地上。没了发钗束发,乌黑的长发散了一肩,越发衬得那张脸小如巴掌。林初砚见对方看他,唇不由抿紧了,他还在擦申珏的唇瓣,一点点,慢慢地擦,把那张粉嫩的唇擦得嫣红了,要肿了,他才住了手。 “初砚。”申珏轻轻喊林初砚的字,“你抱抱我。” 殿内昏暗,红衣少女长发落肩,雪颊沾粉,眼眸生情,饶是君子见了这一幕,怕都是要心乱,更别提申珏变的是林初砚的心上人静荷。 所以,林初砚眼神不由暗了暗,正待他两侧的手要搂上申珏的腰时,殿外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让申珏都愣了一下,他和林初砚同时望了过去,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殿内走了进来。 “大哥!”林初砚看见那人,立刻松开了申珏,脸上慌张明显,“我……我……” 申珏看着进来的人,又是一愣,这梦里怎么还会出现林初砚的兄长? 林初砚的兄长眼神在林初砚和申珏身上扫了一圈,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大步走了过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大哥,我……我和大嫂没什么的,你千万不要怪大嫂。”林初砚拦住了兄长的路,似乎是害怕他伤害到申珏,可下一瞬,林初砚就被大力地推开了。 他兄长把林初砚直接推到了地上,“我不要听你说,我要听她说。”兄长目光看向申珏,语气阴森,“你在做什么?” 申珏看了一眼被推到地上的林初砚,忍不住蹙了下眉。 这算什么?捉奸现场? 林初砚兄长见申珏不答话,反而看了林初砚一眼,似乎更生气,上前就扣住了申珏的手,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你个小荡妇,你看我弟弟作甚?怎么?是觉得他更能满足你吗?” 被推到地上的林初砚脚好像扭到了,他爬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只能在旁边劝,“大哥,你别骂大嫂,要怪就怪我,是我……是我没忍住,都是我的错……” “闭嘴!”林初砚兄长粗暴地打断了林初砚的话,“这事你们两个谁都别逃掉干系,你是,眼前这个小荡妇也是,你们两个一起背叛我,好哇,今日我一定要让你们尝尝背叛我的代价。” 话落,他解开自己的腰带,三下五除二,就把申珏的两只手绑了起来。绑完之后,又把人扛到了肩上,几步走到了佛像前。 这佛像是申珏变出来的。 林初砚的兄长把申珏扛到佛像前,抬头看了下面前的佛像,冷哼了一声,“佛像恐怕都没脸看你们这奸夫淫妇。”他说完,直接抬手把佛像推到了地上,再把申珏摁在了放佛像的台子上。 申珏被这惊变弄得一愣,等人被翻过去,臀部上挨了几巴掌,才彻底反应过来。 该死的!这个林初砚在梦里都害怕跟自己大嫂发生点什么,所以他们两个不过亲密一点,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大哥,所以林初砚的兄长便在梦里被变了出来,而且,这个兄长是林初砚在梦里幻想出来的,所以他的举止反应也会按照林初砚所想的去做。 林初砚觉得他和静荷若是越了雷池,便会被自己兄长发现,静荷就会被自己兄长惩罚,只是这惩罚…… 申珏挨了好几下,疼得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他挣扎扭过头,又惊又怒地看着眼前的人。 可林初砚梦里的这位兄长丝毫不惧怕申珏的眼神,反而对着申珏臀部,又重重打了一巴掌,还怒气慢慢地说“瞪什么?你红杏出墙,弄得我们兄弟阋墙,我打了你几巴掌,你还委屈上了是 吗?” “大哥,你要打我就打我,是我不对,是我心悦大嫂,一切都是我做的,大嫂什么都不知道。”林初砚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也凑到佛像这边,他试图拦下自己兄长打申珏的手。 “林缈,我说了,这事你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等我收拾了她,再来收拾你。”林初砚的兄长又把林初砚粗鲁地推开了,这一下推得猛,林初砚撞到了旁边的柱子,半天缓不过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捂着头看着佛像这边。 而佛像这边,林初砚的兄长解决了林初砚,就把被绑着手的申珏翻了过来,同林初砚有三四分相似的脸上布满了乌云,眼神到了近乎可怕的地步,“小荡妇,是我平时太少关心你了,所以你才有闲情来勾搭我弟弟,说,你们到了哪一步了?亲嘴了?摸了?他都碰了你哪里?这里碰了吗?” 他对着一个地方伸出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5) 在那只手即将碰到的时候, 申珏迅速退出了林初砚的梦境。 一退出梦境, 他就出现在林初砚的床边。林初砚眉心微蹙, 因梦境坍塌而快醒了。申珏此时的脸色不大好看,他没想到林初砚竟然在梦里都那么担忧他和静荷的事情败露,即使申珏已经再三强调和伪装自己尚未成婚,林初砚始终还是记着静荷已经跟他的兄长成婚。 申珏想了想,一边抬袖擦了擦唇, 一边离开了林府。 今夜的梦定会对林初砚造成一定影响,他还是不把对方逼紧了, 过几日再来入梦。 这一过几日, 申珏再回到林府时, 发现林初砚并不在府, 他偷听了林初砚院子里的下人说话,才知道林母这几日不舒服, 林初砚陪同母亲去了城外的道观住几日。 申珏飘到道观的时候, 已是子时, 他寻了一圈, 才找到了林初砚。但林初砚身边还有一个人,是谢知。 申珏自恢复记忆以来,就没有见到谢知,如今冷不丁在林初砚身边见到, 眉头不由一拧。对于破境来说,他并不喜欢这两个人呆在一起。 此时,林初砚和谢知还没有入睡, 两人坐在外客住的院子里的亭子里,清酒对饮。谢知向来爱穿红衣,今日也不例外,一身红衣如火,面容秾丽如花,跟旁边清雅的林初砚形成了鲜明对比。 申珏慢慢飘到两人身边,目光在二人之间扫了一圈。 谢知饮酒,一双眼总是看着林初砚,里面藏着若有若无的情谊,而林初砚似乎有自己的心事,饮酒总是看着亭外的明月。 过了好一会,谢知放下酒杯,温声说:“初砚,时辰不早了,还是早点歇息吧,明日你不是还要陪伯母去听经吗?” 林初砚闻言,把手里的酒杯放下,垂眼道:“是,该休息了,那声衣你也早点休息。”他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亭子,而此时,申珏看到了谢知对林初砚伸出了手,似乎想拉住林初砚的手臂。 申珏也算了解谢知了,尤其是了解私下的谢知,他看见谢知这动作,直接挡在了林初砚的前面,这一挡,同时现了身。 谢知碰到了申珏的手,也看到了申珏,表情瞬间大变,“这……” 可下一瞬,他就发现刚刚出现的红衣少女不见了。 林初砚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到谢知明显变白的脸色,有些不明所以,“声衣,怎么了?” “我刚刚……”谢知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他微微吐了一口气,转惊为笑,“没事,我好像喝多了,看花眼了,你回去休息吧。” 林初砚看了谢知几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而申珏自然是跟上了林初砚,要进屋的时候,他看了眼亭子,谢知还站在亭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林初砚回屋后,并没有急着睡觉,而是叫了小厮去倒水,他要沐浴之后再睡。他沐浴的时候,申珏无事可做,便在屋子里转了转。 屋子简陋,不如林府林初砚住的屋子,甚至桌脚都有缺损,下面拿着一本书垫着,但申珏看到那本书,却起了兴趣。 这书他曾在天庭的时候读过,是同门师兄从凡间买的,他只读了一半,就被打入了轮回,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再碰到这本书。 申珏瞥了眼屏风后,听那边水声不停,便偷偷现身想把桌脚下压着的书本抽出来,可他没想到这桌子经久未修,他不过是轻轻抬起,那桌子就发出了嘎吱一声闷响,响声响起,屏风后的水声顿停。 申珏迅速放下桌子,同时隐去了身形。 过了好一会,水声才继续响起,但申珏已经不敢去拿桌脚下的那本书,只能隐去身形,无聊地在桌边的凳 子坐下。 没一会,他就看到仅披着单衣的林初砚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林初砚扫了一眼周围,才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申珏盯着林初砚看,等着对方入睡,他好入梦,可林初砚似乎一点都不急着睡觉,喝完水之后,又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坐到窗户下的榻上去看了。 这一看就看到了丑时三刻,申珏在旁边等得都快不耐烦了,才见到林初砚终于收了书,回到床边躺下了。入睡尚需一段时间,申珏便坐在床边盯着林初砚入睡。好不容易等到林初砚睡熟了,开始做梦了,已经是寅时一刻了。 申珏迅速入梦,他一进入林初砚的梦境,发现梦里的场景居然就是道观,梦里的林初砚跟睡前一样,拿着书坐在窗下的榻上,申珏走近的时候,他才从书里抬起眼,看到申珏的那瞬间,他眼里闪过惊讶、难堪、欢喜……总之,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我是在做梦吗?居然又见到了你。”林初砚轻声说。 申珏走到林初砚旁边坐了下来,他没回答林初砚的问题,只是探过身抽走了对方手里的书,“你在看什么?用得着那么聚精会神,现在还不睡吗?” 林初砚目光近乎胶着在申珏的脸上,听到申珏的问题,他抿了下唇,才说:“我只是不想睡罢了。” “为什么不想睡?”申珏看向林初砚,为了更好扮演一个少女,他不得不忍下恶心,做出一些娇态。他轻轻眨了下眼,把下巴抵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如今申珏破的境越来越多,回到天庭的日子仿佛已经开始倒数,到了如今,他不愿辜负师父的那份心。即使再难,他都要去做,他想再怎么样,他也应该回天庭看师父一次,若萎靡不振,沉溺境中,被境中的苦难所打败,甘心在轮回里沉沦,一直这样下去,那他就真遂了天帝和天帝幺儿的心。 他一定会回去。 林初砚看着靠在他的申珏,浓密的长睫微微一颤,他抬起手,似乎想碰一下申珏的脸,可即将碰到的时候,却又停住了。申珏见状,干脆拉过对方的手,贴住了自己的脸颊,还柔柔地唤了对方一声,“初砚。” 林初砚闭了闭眼,脸上闪过痛苦和挣扎的神情,“因为我不想做梦,每天入睡前,我都想今夜会不会梦到你,梦不到你,醒来我会失落,可梦到你,我觉得自己是个禽兽,对自己大嫂有非分之想的禽兽。当年,虽然是我先认识的你,但……”他慢慢睁开眼,眼神里的痛苦愈发明显,“但你已经嫁给我大哥了。” “初砚,如果你觉得你在做梦,那你现就是在做梦,既然是梦,你为什么还要那么纠结痛苦呢?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反正醒来之后,梦里的一切就会消散不见。”申珏越发靠进林初砚的怀里,眼神里带着引诱,“你既然心悦于我,就不想和我亲近吗?” 林初砚闻言,贴住申珏脸颊的那只手轻轻动了动,他的手指柔软干燥,指尖还带着淡淡的檀香。他的指腹在申珏脸颊上轻轻抚过,如夏风一般轻柔。那双如水一般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红衣少女,久久不语,申珏都觉得他被摸的那边脸颊被摸红了,可依旧等不到林初砚的下一步动作。 对方似乎觉得这样就够了,看着他,轻抚他的脸,可申珏要的并不是止步于此,他要林初砚在梦里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这在现实里,他就有可能操控住对方。 因为林初砚这辈子都不可能对自己大嫂静荷做出什么事,世人爱而不得时,容易寻找一个替代品,申珏愿意去当这个替代品,这样,林初砚爱上谢知的可能性就会更低。 想到这里,申珏不得不对林初砚微微一笑,慢慢地凑近对方,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只要申珏再接近一点,他们的唇瓣就可以贴上,但他停了下来,只是直勾 勾地盯着林初砚看。 林初砚把手收了回来,克制地握成了拳头,“大嫂,我们……” 申珏伸出一根手指压住了林初砚略显冰凉的唇,“不要叫我大嫂,叫我静荷。” 眼前的清隽青年闻言,长睫不由一抖,他微微垂下眼,就在申珏以为他还会继续克制的时候,他突然动了。 申珏被反压在了榻上,林初砚的长发从肩处滑落,那张美人脸不复冷静,他手重新摸上申珏的脸,“你……身上好香。”他声音很低,带着一点点暗哑,“桃子味。” 这句话一出,申珏身体不由一僵,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姿势,用宽大衣袖挡在自己的胸前,怕林初砚发现他藏在衣服里的两颗小桃子。 可林初砚似乎很喜欢桃子的香味,他低下头,仔细嗅了一口,发现桃子的香味是从申珏衣领下透出来后,先是一愣,随后脸颊就泛起红来。 申珏察觉到不妙,立刻转了个身,从林初砚的手臂间爬了出去。他坐起后,却又被压住了,这回是压在了窗口那里。 窗户未关紧,这一压上去,窗户不由被推开了些,外面的秋风送了进来,还带着桂花的香味。 夜风吹在两个人的身上,林初砚把申珏的手压在了窗户上,他凑近了申珏,可就要碰上的时候,他又停住了。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他自言自语,同时松开了申珏的手。 申珏看着仍在挣扎的林初砚,眼波微转,语气变得讽刺,“算了,你既然那么胆小的话,大不了我以后不来见你了,你说得对,我应该嫁给你大哥,你大哥比你可有勇有谋得多,起码他比你胆子大,不像你,什么都不敢做,做了还怕被发现,算什么男人。” 说着,他下了榻准备离开,不过才走了一步,手臂就被拉住了。 他被扯进了林初砚的怀抱里,林初砚的眼神明显比之前要更生动,正待他低下头的时候,怀里的少女却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6) 申珏是故意离开林初砚的梦境, 一是他深知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 往往更让人惦记,二则是因为他不得不走了, 因为时辰不早了。若是再拖下去,怕是天都要亮了,他现在成了画皮鬼,也有了画皮鬼的本能, 本能地讨厌日光。 他离开林初砚的梦境后,就穿墙而出,但一出去就看到谢知。 谢知似乎一夜没睡,现在站在林初砚的房门外, 他看不见申珏, 目光只是盯着房门。申珏看了谢知几眼, 谢知的存在对他的破境是一种阻碍, 不过他不能杀谢知,鬼若是杀了人, 鬼气就会变重,而且还会变成烈鬼。 如果申珏变成烈鬼, 那么鬼差就很有可能会找上门来, 所以他现在不能杀了谢知,但若让谢知一直待在林初砚身旁,说不定林初砚会先爱上谢知。 申珏想到这里, 神情不禁变得有些严肃, 片刻, 他转身离开了道观。 这次他回到府邸,又花了点时间,重新给自己画了一张皮。谢知曾有一位早夭的兄长,申珏虽没见过谢知的兄长,但他可以把自己画得跟谢知有五六分相似。画好后,他入了谢母的梦。 在梦里,他假扮谢知的兄长,跟谢母说谢知今年会有血光之灾,必须送到寺庙里清修,一年之内都不能下山,否则性命不保。 为了让谢母相信,申珏连找了谢知几日的麻烦,一开始都是些小麻烦,比如偷偷把花瓶推倒,在谢知路过的时候。等谢母越来越紧张谢知的时候,申珏半夜在谢知院子里放了一把火。 秋日干燥风大,火一下子烧了起来,申珏见火势有变大趋势,就立刻踹醒在门口已经睡死的小厮。 这场火灭了小半个时辰才灭掉,虽然谢知被小厮及时喊醒,没什么事,但谢知的书房被烧了大半。 谢母被这场火彻底镇住了,二话不说,就要送谢知去城外的千佛寺清修,谢父虽不赞同,但被谢母几番眼泪攻势下,也只能同意。当然谢知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千佛寺清修,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去寺庙清修,这跟关禁闭有什么区别,可谢父是个不折不扣的虎父,直接让人把谢知五花大绑,绑上了千佛寺。 千佛寺的和尚基本都是文武兼修,谢父又留下好几个练家子,特意盯着谢知,明令这一年里谢知都不能随意离开千佛寺。谢知气得要发火,可他娘亲又红着眼过来了,说就他这一个宝贝孩子,说他万万不能出事,若是他下山出了事,她也不活了。!。 谢知被这般软硬兼施,只能暂时在千佛寺住下了。 等申珏解决好谢知的事情,已离那日入林初砚的梦境有半个月了。他这次入梦,发现林初砚这一次的梦境是他自己的院子里。 申珏抬头看了下上方的乌云,梦境通常能反应一个人的心境,林初砚的梦境里都是乌云蔽日,恐怕他近日的心情并不大好。申珏在林初砚的书房找到了对方,林初砚坐在桌子前,而他面前摆着的就是那幅静荷的画像。 申珏站在书房的窗外,刚看清桌子上的画是静荷,林初砚就抬起了头。他看到了窗外的申珏,目光不由一变,半响,他起身走到了窗边,“你来了。” “嗯。”因为现在的身高差,申珏不得不微微仰着头看着眼前的青年,“你在做什么?” 林初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申珏看,“我在想你为什么还不来。” 申珏闻言,轻轻一笑,他们两个隔着窗说话,外面乌云滚滚,这里温声细语,“现在我来了,你不用想了。” 林初砚闻言却是垂了下眼,“非也,你这次来了,那我会想你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明日?七日后?还是半个月后?”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很温柔,若眼前的人不是申珏 ,换成其他人,怕是早就被打动了。 话落,外面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申珏被声音所惊,扭头看了一眼,而等他回过头,唇就被吻住了。林初砚不知何时弯下了腰,他甚至仗着手长有力,直接搂住了申珏的腰身,把人从窗外抱了进来。 …… 林初砚睁开了眼,睁开眼的瞬间,他先看了下自己的手,梦里的触感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他都不觉得那是一场梦,可那就是一场梦。 一场绮丽而短暂的春梦,每次都是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对方就从自己的怀里消失了。 对方如一阵风,随意地来,随意地走,他完全捕捉不到。 “二少爷,您醒了?”外面的小厮听到里面的动静,在门外轻声询问。林初砚应了一声,沉默一会,又说:“现在还有桃子吃吗?” …… 接下来的十几日,申珏都会入林初砚的梦,但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他像是钓鱼的渔夫,故意下了鱼饵,勾起林初砚的兴趣,但绝不让林初砚这条鱼吃饱了,他要让对方一点点钻进他的渔网里。 最后一日入梦的时候,申珏已经能感到林初砚的烦躁了,因!为他在故意减少入梦的时间。到后面的几次入梦,林初砚还没跟他说几句话,他就会离开林初砚的梦境。 所以这一次入梦,林初砚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腕,抓得过于紧了,让申珏都感觉到了些许疼痛。 “你干嘛抓那么紧?”申珏低头扫了眼扣在他手腕的手,林初砚这只手虽然生得漂亮,如美玉一般,但毕竟是文人的手,中指指侧有着常年练字练出来的茧子。 林初砚眼神深幽,“不抓紧了,你又走了。” 这句话果然让林初砚神情顿变,“为何?” 可他没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抓住的少女又消失了,如风一样,而等他醒来后,他发现梦里少女说的话印证了,他果然再也没有梦到对方,即使他在入睡前将那幅画看再多遍。 时间一晃,就入了冬。 入冬后,林初砚也忙了起来,他虽未担官职,但一直有帮自己的父亲去济灾施粥,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而且一入冬,京城就下起了雪。 这一日,雪下得更大,排队领粥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正午时分,队伍还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几个小厮都累得出了一身汗。林初砚一早上都在装粥,递粥,比几个小厮做的事还多。 他递粥的时候还会对接粥的人笑,来安抚对方。 到了快入夜的时候,队伍终于少了许多,只剩下十几个人,林初砚装好最后一碗粥,他笑了一整日,其实笑容都僵了,但他还是习惯性递粥过去的时候,对接粥的人微笑,但这一次,笑才笑到一半就顿住了。 眼前的人虽然衣裳褴褛,脸上还沾了灰,但林初砚还是一眼看出眼前的少年跟他的大嫂长得很像,若严格说起来,更像他梦里的那个少女。 一样的雪肤红唇,一样的灵动双眸。 林初砚近乎失态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看,等对方的手不耐烦地在半空中动了动,他才堪堪稳住心神,把手里的粥放进了对方的手里。 因为是最后来领粥的人,旁边的小厮都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府,并没看到这一幕,故而也没!没有看到少年的脸,只有林初砚一个人看到了。 他看着对方端着粥踏着雪往前走,大雪纷飞,落了少年一肩头的梨花,待看着少年消失在街角的时候,林初砚终于是忍不住追了上去,追出去时,他不忘拿起放在柱子旁的油纸伞。 “二少爷!二少爷,您去哪啊?” 后面 传来小厮的声音,可林初砚已经听不见了,他只顾着拿着伞去追那个少年,等拐过街角,重新看到那个少年的身影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可松气后,他又害怕这是一场梦,所以脚步根本不敢停。 少年停下了脚步,微微转过头,那双眼在看到林初砚时闪过一丝警惕,“你做什么?” 林初砚从小就被人夸聪慧,处事不惊,即使去了皇宫面圣,他都能坦然处之,可这一次面对少年的问题,他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傻愣愣地看着对方。 少年眼波微转,往自己手里的粥看了一眼,“这碗你们还要收回去吗?那我现在喝了,把碗还给你吧。” 说着,他就端起手里的粥,准备喝,林初砚忍不住伸手拦住了,“别,别喝了,你刚刚这一路过来,雪都掉进去了,粥估计都凉了,喝了要拉肚子的,你……”他迟疑了下,“你要不去我府上用膳?” 实在是过分唐突的话,第一次见面就邀请对方到府上用膳。 “你不是坏人吧?”正在林初砚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时,就听到少年的回答。 他微微一愣,然后立刻抬头,答话,“我不是坏人,我父亲是宗正寺少卿林严。” 少年哦了一声,似乎不惊讶他的身份,“那你呢?你介绍你父亲,怎么不介绍你自己。” “我叫林缈,字初砚,虚岁二十三,家中行二,有一位去地方上任的长兄和一位刚会走路的妹妹。”林初砚说完,轻轻抿了下唇,把手里的伞向一旁侧了侧,挡住向少年席卷而来的风雪。 他的鞋袜已经被雪水打湿了,可他并没有心思去管。 不知站了多久,也许只有短短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炷香,林初砚终于从对方口里听到—— “好吧,反正我没有去处,就算你是坏人,我也无所谓,有个地方能暖暖身子就可以了。” ”.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7) 因为少年这张跟他大嫂极其相似的脸, 林初砚没办法把对方带回林府,带回去了, 恐怕会生出事端来。他权衡利弊, 最后决定把对方带去林府的别院。 别院位于城的另外一头,没有林府本府大, 那里更接近城郊,原先是他和他兄长读书时,为了减少交际, 林父特意买下来的宅子,如今他和他兄长大了, 别院基本就空置了, 只是林初砚偶尔会过去短住两日。 林初砚看了看少年这张脸, 低声说了句冒犯了,就上前把少年本就凌乱的头发扯松了,看起来更凌乱了,起码不认真看,恐怕无法认出少年像谁。给少年做了个简单的遮掩后, 林初砚让小厮去林府通报一声, 说他今日不回府里,去别院住一夜。 别院离施粥的地方不算远,但走过去也需要费上一些时间, 林初砚替少年撑着伞,一边走一边观察对方神情,因怕对方觉得辛苦, 不愿意走,他在路上问了些问题,想引开少年的注意力。 “你今年多大了?”林初砚问。 一百多岁?具体多少,记不清了。 申珏想了下才说:“十六。” 林初砚听了后,又问:“可还有读书?” 申珏摇头,这也在林初砚的意料之中,连饭都吃不上,哪有闲钱去读吗?识字吗?” “小时候读过,认得几个字,但认得不多。”申珏有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贫苦少年,但又不能跟林初砚这种文人毫无共同话题,所以只说认得几个字。 林初砚点点头,安静了一会后,又问:“家里有几口人?” 申珏瞥了旁边的林初砚一眼,眼里带刺,“你说呢?” “抱歉。”林初砚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不妥,立刻道了歉。后面他再问问题,申珏有的回答,有的就干脆不答,若林初砚问得多了,他便白对方一眼。 这是申珏故意的,他见过静荷,也见过静荷的画像,初步预料静荷应该是一个性子温婉的女子,起码她跟夫君、跟下人说话时,都是温声细语的。申珏虽然准备当静荷的替身,但替身并非要跟原身一样,要一半像一半不像。他画的皮已经够像静荷了,所以性格就要跟静荷天差地别。 静荷温婉,他就要表现得像个刺头。 林初砚是个脾气好的,见申珏这样也没有生气,反而还害怕申珏生气,终究是他太在意这张脸。 等到了别院,林初砚松了一口气,这一路总算是走过来了。别院里的下人不多,只有三四个,林初砚冒着风雪前来,把别院的下人都吓了一跳,今日跟着来施粥的大多数小厮都被林初砚打发了回去,他只留下了一个平时在身边贴身伺候的。 “可有热水?先把水烧上,要沐浴的,晚膳做些暖胃的。”林初砚一进去就吩咐道,好在别院的热水是一直备着的,还不少,足够两个人沐浴了,但林初砚不急着把自己湿透的鞋袜换下来,先去打理申珏沐浴的事。 申珏没有衣服换,别院里还有几件林初砚原来读书时穿的衣裳,那衣裳虽然有些旧了,但衣料是极好的,贴身穿极为舒适。 林初砚把衣服搭在屏风上方,转头看了申珏一眼,又扭开,“你先沐浴吧,沐浴完,晚膳就做好了。”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脚下生风,仿佛后面有人在追他。 林初砚也去沐浴了,别院虽然不小,但下人们一般只整理他和他兄长的屋子,原先他兄长还会过来住几日,后面成婚后,就只有林初砚过来住了。林初砚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了申珏,自己去了兄长的屋子沐浴。 他沐浴的时候,头脑算是冷静了许多。看着眼前的水,林初砚忍不住抬手抚住了额头,他今日实在 有些荒唐,居然因为看到一个跟自己大嫂长得极其相似的人,就把对方带了回来。 他不能这样。 这种行为跟土匪有什么区别呢?若非说区别,那就是土匪是强行把人绑过来,而他是把对方骗过来的。不提对少年的伤害,若是旁人看见了少年,发现了他的心思,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 旁人议论他倒也罢了,林初砚不想那些污言秽语沾上他兄长和大嫂的身。 罢了,还是请对方吃一顿晚膳,留宿一夜,等明日风雪小了,就把人送回去吧。 …… 林初砚沐浴完,晚膳已经做好了,但他带回来的人却迟迟没有从屋子里出来,眼瞧着饭菜马上就要去灶台上热一回了,他只好上前敲了敲门。 “申珏,你好了吗?” 在路上,他问了对方的名字。 门后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一样。林初砚眉心微拧,怕人出事,顾不得太多,立刻伸手推开了门。 门没有反锁,他推开后,也没听到里面有声音。林初砚先去了屏风后,屏风后没人,但申珏之前穿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了。他愣了一下,突然听到床那边响起了细微的声音,便立刻看向了床那边。 床的床帐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下来,他方才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如今仔细一看,他看到了床边的地上随意放着他给申珏准备的软底鞋。 对方睡觉了? 这个点睡觉也无可厚非,只是晚膳还没用,林初砚怕申珏饿坏了肚子,不得不走到床边,对着床帐里面轻轻喊了一声,“申珏?” “嗯?”里面传来一声极其文弱的声音,像是气音。 林初砚听见这声音的时候,不由一愣,因为他梦里的那个少女撒娇的时候也爱这样说话。他回过神时,床帐被外面吹进来的风卷起了一角,通过那一角,他看到床帐里的春光。 的确是春光。 外面冬雪寒冷,床帐里的少年却只着了单衣,这单衣也不好好穿,衣带不系,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再配上散落的乌发,肌肤本就白,这一衬托,简直是白得腻人,白得晃眼。 但吸引林初砚并非是少年衣领下的风光,而是对方的那张脸。洗掉风尘后,那张脸终于完全露在了他的面前,真是像极了他的大嫂,确切说是像极了几年前的大嫂,但这张脸比他的大嫂要长得更妖气、更风情一些,这妖气不是从五官里透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其实,床上的少年比他的大嫂要更漂亮一些。 …… 申珏不能吃凡人吃的食物,所以只能借口装困,不用晚膳,但他看到林初砚站在他床边发愣的时候,本透着浓浓睡意的眼睛眸光一闪,随后撑起了身体,一把把林初砚拉入了帐内。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8) 外面的风雪似乎已经停了。 申珏伸出手撩开青色帐子往外看了一眼, 从窗外透进来的光来看,天色已经很暗了, 怕是再过上一两个时辰, 就要天亮了。 他转回头,看着眼前的青年。 林初砚正看着他, 一双美眸里情绪复杂。他现在的心情的确复杂,以他这些年接受的教育,他万万不应该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年发生这种过界的事情。虽然是对方先主动, 但毕竟他没有完全拒绝对方,甚至他作为年长者, 理应让对方知道这件事是不对的, 可…… “我该走了。”申珏其实已经将林初砚心里所想猜得七七八八, 方才他们在床上并没有到最后一步,林初砚一时还接受不了,因为申珏虽然像极了静荷,但始终是个男人,身形再纤细, 也是个带把的。 既然林初砚现在接受不了, 申珏就给他时间去适应。 “走?”林初砚听到申珏的话,偏茶褐色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他看着申珏撑着身体坐起来, 自己也跟着坐了起来,“走去哪?” “回家啊。”申珏漫不经心将身前的长发弄到后面,再扯了下衣领, 遮掩住脖颈以下的痕迹,这般的从容淡定,似乎根本就没把眼前的林初砚放在心上。倒是林初砚看着申珏身上的痕迹时,有些尴尬地瞥开了眼。 “你还没用晚膳,还是用了晚膳再走吧。”这话,林初砚说得艰难。的确艰难。方才别院的下人来敲了门,他没有开门,下人似乎听到了些动静,就不敢再敲门。 申珏伸手撩开床帐,下床,抓起旁边的外衣穿上。林初砚发现申珏拿的是他外衣,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唇,他看着对方穿上他的外衣转过身。 申珏弯下腰,凑近坐在床上的林初砚,“你明日再请我用晚膳吧。”话落,他伸手捧住了对方的脸,在那张唇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咬完之后,他还笑了一声,才松开林初砚,转身离开了。 林初砚看着穿着他外衣的申珏打开门走了出去,才堪堪反应过来,连忙下床追了上去,连衣带都没有系,“拿了伞再走吧,万一路上又下雪了呢。” 屋里没伞,林初砚如今这幅模样,不好意思叫下人,只能自己去拿伞,可等他拿伞回来,本该站在房门口等他的少年早就不见了。 风雪虽停,寒意依旧。林初砚低头看了下手里的伞,有些无奈且疲惫地笑了一下,这也是一场梦吗?因为他梦该醒了,所以那个少年就离开了? …… 因为申珏说翌日要过来用晚膳,第二日林初砚还是住在了别院里,事实上他觉得申珏不会再来,他认为对方肯定是觉得他像个坏人,所以才不辞而别,连伞都不拿,说是翌日过来用晚膳,其实是推托之词罢了。 但让林初砚惊讶的是,申珏来了,而且又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林初砚见状,不得不叫人先倒水让申珏沐浴,但这一次他怕申珏又不吃晚膳,干脆把晚膳端进了房里。 他进屋的时候,申珏已经沐浴完了,穿了件单衣坐在床边,一边拿布巾擦着头发,一边拿脚去碰面前的炭火炉子。 “当心烫到。”林初砚提醒了一句,他将晚膳放到桌子上,走到了床边,见申珏还是拿脚轻轻去碰那炭火炉子,忍不住皱了下眉,可看到申珏的脸时,他还是把要说的话改了,“先用膳吧。” “不想吃。”申珏继续用脚碰炭火炉子,但这次似乎没把握好,烫到了,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迅速把脚收了回来。 林初砚见状连忙蹲下身,把申珏那只缩回的脚握住了,“烫到了?严重吗?要不要上药?” 他仔细看了下申珏的脚,发现只是脚尖那里有些红, 并没有起泡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可松气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 林初砚抿了下唇,慢慢地松开手,可那只脚却没有离开,反而踩在他的膝盖上,“林缈,我好累啊,你帮我擦头发吧。” 那只足像是没怎么下地走过路一样,脚背雪白,一点疤痕没有都算了,脚心有些过分柔嫩了,寻常男子脚上都有薄茧,可踩在他膝盖上的这只脚,别说薄茧了,嫩得像块豆腐。他方才握住的时候,不由用了点力,因为怕对方的脚滑出去。 他曾在书上读到:“六寸肤圆光致致,白罗绣屧红托里。”这本是描述女子玉足的,林初砚没见过女人的脚,如今算是头一回见到别人的脚,虽然是个男人的脚,但却符合了这诗里所写。 若昨夜不是亲眼看到对方的确是个男子,林初砚恐怕都要以为对方是女扮男装了。 这只玉足的主人像极了他心里那个人,可两个人偏生又是南辕北辙的性格,别说性格,性别都不一样,但他忍不住从少年的身上去找那个人的影子。看到这足,他都忍不住想,那个人的足是不是也是这般,让人忍不住想去恣意怜爱。 申珏看着林初砚对着他的脚发呆,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然后加重了力气踩下去,“林缈。” 这一声终于把林初砚的魂给喊了回来,林初砚抬头看了申珏一眼,脾气好地说:“好。” 申珏擦头发故意要趴在床上,不肯坐着,林初砚为此不得不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帮申珏擦头发,一边温声说:“要不一边用晚膳吧?待会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擦完头发再吃,我现在没胃口。”申珏侧过脸,伸手勾住了林初砚挂在腰带上的玉佩,“这个看起来好漂亮。” 林初砚顺着申珏的手看了一眼,这玉佩是谢知托人送过来的。前些日子,谢知被送去了千佛寺,说是近一年都可能见不到他,所以送一块玉佩给他,希望他贴身佩戴。 “这是我好友送的。”他低声说,说完,就见到那只勾着玉佩的手收了回去。 他看着对方转过头,把脸侧向了墙壁那边,虽然申珏没说话,但他隐隐觉得对方生气了。林初砚有些犹豫,友人相赠的东西,不该让别人把玩。 正犹豫着,床上的申珏突然爬了起来,他扯过林初砚手里的布巾,开始自己给自己擦头发,擦得十分粗鲁,仿佛跟自己的头发是仇人一样。 林初砚见状,有些无奈,只能把腰带上的玉佩解下来,“玩吧,但别摔了。” 递过去的同时,林初砚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失望眼前的人再怎么像静荷,也终究不是静荷,静荷并不会强人所难,可当他看到申珏接过玉佩,对他展颜一笑,甚至勾住他脖子,用自己脸颊轻轻碰了他的脸颊后,心里的那点失望又变成了其他情绪。 如果静荷也能这样抱抱他…… 林初砚不敢想后面的事情,便干脆什么都不想,继续帮对方擦头发。 擦完头发,晚膳早凉了,对方自然是不愿意再吃,林初砚想叫人去热,但却被拉住了。少年黏黏糊糊地挤进他的怀里,软得像块豆腐。 “林缈,我困了,你抱我睡觉吧,我冷。” …… 睡到半夜,林初砚被身旁的动静惊醒,他看着旁边人坐起来,眼里还有睡意,“怎么了?” 话一落,脸颊就被碰了碰。 是旁边的少年用自己的脸颊碰了下他的脸颊。 “林缈,我要回去了,你继续睡觉吧。” 又回去? 林初砚大脑清醒了一半,他拉住少年的手臂,“夜这么深了,明日再走吧。 ” “不行,我现在必须回去了。”但对方拒绝了他,“林缈,你要强行不让我走,我就再也不来了。” 林初砚长睫一抖,终是慢慢地松开了手,他看着对方起身穿衣,听着对方出门走远,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抬袖盖住了脸,想把脸上狼狈不堪的神情给掩盖住。 这一切不过是饮鸩止渴,只是这鸩酒都不如他意。 明日……明日就跟对方说清楚吧。 …… 那厢,申珏赶在天亮前回到自己府邸,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皮囊脱了下来,丢尽了准备好的大水桶里,再自己泡进了另外一个水桶。 这水是他出门前准备的,现在冷得跟冰水一直没有区别,画皮鬼虽然身为鬼,但极其娇气,皮囊娇气,骨骼也娇气,这冰水一泡,申珏冷得上牙齿碰下牙齿,但他还是在水桶里泡了个小半个时辰,才从水里出来,擦干白骨上的水珠,躺到了床褥上。 他此时并没有什么睡意,心里想着林初砚那边。半夜离开这种事情次数多了,对方肯定会有所怀疑,况且他不能吃凡人的食物,林初砚总会发现他是鬼的,需要想个妥善的法子才行。 如今林初砚看似惯着他,都是因为他画的这张脸,如果对方知道他是鬼,这张脸也是假的,说不定会干出跟谢知一样的事情。 他必须让林初砚离不开他,最快的方法自然是跟对方发生亲密关系,但林初砚闲在还接受不了他是男人,所以只能慢慢来。 申珏想到这里,有些厌恶咬住了自己的手。没了皮囊,便是直接咬在骨头上,他一点点地加重力气,骨头被咬出了声音,疼得他自己受不了,才松开了嘴。 还是觉得恶心,从心底升起的恶心,所以只能用疼痛去掩盖心里的恶心,可恶心也没办法,总要去做。 同门师兄为什么能接受跟凡人谈情说爱呢?有趣?喜欢? 但他没有办法去喜欢境里的人,因为他一开始就是抱着杀了对方的目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了对方破境。 但如果有真心喜欢的人,跟对方做这种事应该就不会觉得那么痛苦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认真算,这是第三更。 引用:“六寸肤圆光致致,白罗绣屧红托里。”——韩偓《屐子》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9) 申珏第二日没有去林初砚那里, 因为前一夜临走前,他注意到了林初砚的眼神, 从睡意浓浓变得逐渐冷静, 这种冷静不仅仅是睡意的逝去,更有其他一层原因。 林初砚是什么人? 说白了点, 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了,追捧者无数,自己也与人为善, 但偏偏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喜欢自己的大嫂。这一点若是被世人知晓, 不仅林初砚要被世人唾弃, 恐怕还要牵连他的大嫂和兄长。 可以说, 静荷是林初砚身上的一块毒瘤,原先他是把这块毒瘤藏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但申珏出现了。林初砚对申珏画出那张脸的痴迷,恐怕让他自己都吃惊了, 若他还有一点理智, 就明白自己应该快刀斩乱麻,断了跟申珏的联系,把这件事永远藏在地下。 申珏不能给林初砚这个机会, 所以决定这几日先不去林初砚那里。这几日,他无事可做,身为画皮鬼的本能就冒了出来。 这种本能就跟他当松鼠时, 无法戒掉吃榛子一样,前段时间他忙着处理谢知和林初砚的事情,没时间去看美人,这几天有了空,便上街寻美人去了。 如今天寒地冻,夜市的行人越来越少,想在两三个行人里找出一个美人,如大海捞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申珏无法克制本能,只能前往夜里人最多的风月场所了。 京城的风月场所通常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只卖艺,后院卖艺又卖身。 申珏当鬼当了一百余年,府邸的家具都靠偷,哪有什么钱光明正大进烟花场所,所以他用了隐身术潜入了京城最繁华的风月场所—— 吞金楼。 吞金楼,顾名思义,这里的姑娘少爷身价都很高,跟吞金似的掏空客人身上的钱财。与价钱相配的,自然是他们的相貌,一个塞一个的美。 申珏用隐身术进去后,却不怎么满意,因为这里面的美人还没林初砚和谢知好看,他也算跟那两个人相处过一段时间,见惯了那两个人的脸,觉得这里的美人美则美矣,但都有些俗气。 正在申珏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他突然瞥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让申珏不由地眼前一亮,因为对方的相貌。 那个人的相貌,若单看五官,不如谢知精致,若看气质,不如林初砚淡雅,但不知为何,他的五官和气质凑在一起,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位美人。 申珏盯着那个人发了会呆,见到对方往楼外走去,忍不住跟了上去。那个人去了院子里的水亭,院子里虽然挂了灯笼,但不如楼里灯火通明。申珏不由地走近了些,去看对方,而一凑近,对方的眼神就看了过来。 “你在看我?”对方轻轻笑了一下。 申珏愣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发现对方视线也跟着挪了之后,确定对方能看见自己后,干脆现了身,“你看得见我?” 那人点了下头,“我天生阴阳眼,所以能看到鬼,你方才躲在柱子后面是在看我吗?” 对方是个男人,凑近看,申珏发现对方年纪似乎不小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下有明显的细纹,但不妨碍他的美,甚至眼角的细纹更为他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对,我是在看你,我可以看吗?”申珏问。 男人又笑了一声,干脆对申珏招了下手,“你可以坐近一点看,你是画皮鬼吧?我在书上听过这种鬼,书上说你们最爱容貌,见到美人都会走不动路,但你为何要来看我?” 因为对方招手让他坐近一点,申珏就真的坐近了,他闻过对方身上的气味了,不像是天师之流,应该只是个生了阴阳眼的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我觉得你长得好看,我想画你的皮。”这种话是申珏趋于本能所说。 画皮鬼就是这样,见到好看的皮囊就走不动路,要不然前几世的他怎么会被谢知迷成那个样子。申珏的理智虽然能控制自己不爱上谢知、林初砚等人,但因为本能,他还是容易被美人吸引。 当然,恢复记忆的申珏并不想跟这些美人发生些什么,他只是单纯地想把对方的那张脸给画下来,画到自己的皮囊上。 男人闻言,挑了下眉,随后认真地看了申珏一眼,从上到下,最后把目光放在了申珏的脸上,“你画吧,但不许顶着我的脸去外面做坏事。” 得了允许,申珏看对方的目光便更加不顾及了,直勾勾地看,连男人脸上皱纹的走向,他都记了下来。 男人由着他看,甚至还唇角带笑地说:“你要不要上手摸一摸?” 申珏刚要摇头,就听到旁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闻声看过去,意外地看到了林初砚。林初砚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眼睛先往旁边的男人身上扫了一眼,再看向申珏,“你怎么在这里?” 申珏尚未答话,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林初砚的名字,“初砚,你在那干嘛呢?” 林初砚今日是被以前书院的同僚拉到这里饮酒,吞金楼除了人美,酒也是一绝,他本不愿意来,可那几个同僚一直要拉着他来,他不得不来,加上他的确不想待在府里。因为一待在府里,他就会忍不住想静荷,以及申珏。 他有意跟申珏说清楚,可对方迟迟不来,他心里的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逝去而坚定,反而变得摇摆不定。心里烦闷,只好出府,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看到了申珏,甚至对方还跟一个明显年纪比他长了十几岁的男人坐在一起。 在吞金楼里的人不是楼里的姑娘、少爷,就是客人。 这个男人不像是楼里的少爷,吞金楼还没有年纪这么大的少爷,而申珏…… 林初砚曾问过申珏的来历,对方只答说是孤儿,家中无人,其他的一概不答,而同时申珏在床笫之事上表现出的熟稔和风情让他有些惊讶,因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不应该那么会勾引男人,甚至他对于申珏来说,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 但若申珏是吞金楼里的人,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对方对那种事的熟稔和风情是因为从小就在风月场所长大,还有,申珏总要半夜离去的原因,现在也有了,大概是楼里的鸨母会查人,所以申珏不得不回去。 最近申珏不来找他,是因为忙着接客?申珏和旁边这个老男人坐在水亭里,是不是待会就要去后院了? 林初砚想到这里,不由又看了眼旁边的男人,心里顿时生了无名火,这火一气自己为了一个风月场所的小东西寝食难安,二气对方跟静荷生了一样的脸,却那么不自重。 “你跟我过来一下,好吗?”林初砚始终还自持身份,不愿意在这里闹开,所以低声对申珏说。申珏看到境主,便也没了兴趣再看什么美人,但旁边的男人知道他是鬼,申珏起身的时候不得不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男人见申珏望过来,面色如常。 申珏看他那样,像是不会多管闲事,所以直接跟着林初砚走了。 林初砚见申珏跟他走之前还看了那个老男人一眼,心里的气莫名又多了一点,但他又想,对方还愿意跟他走,是不是跟那个老男人相比,还是他更好一些? 林初砚特意换了条路,把申珏带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左右无人后,他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神情有些严肃地看着申珏。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申珏其实有些惊讶会在这里看到林初砚,不 过他看到林初砚的神情,感觉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他心思一转,便说:“跟你有关系吗?我们又不熟?” “不熟?”林初砚这两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微微侧过身,深呼吸一口气,才重新转回来,“你的赎身费是多少?我赎你。” 他没办法想象这张脸被无数人亲吻的模样,也不愿意接受。 申珏猜中了,林初砚果然把他当成这样的少爷了。 林初砚见申珏不说话,也沉默了一会。沉默之后,他重新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你是担心以后没有去处,没有办法养活自己吗?我可以帮你。” 申珏眼角微挑,横生风情,“你帮我?那我拿什么换?你都不喜欢男人,而我什么都不会。”他往退了一步,眼中风情尽数收起,“算了吧,林少爷。” 可下一瞬,他就听到眼前的人说。 “我可以试试,如果我可以,你就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四更,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10) 也许是今日饮了酒的缘故, 林初砚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说出口后, 他就有些后悔了, 可对上少年不信的目光后, 他把那份后悔压了下去。 无论如何, 他没办法看着跟静荷一样脸的人待在风月场所里, 就算骗,他也要把这个少年给骗出去。 “这里人太多了, 能去我府上吗?”林初砚想,先把人给带出去。他虽没在风月场所里点过人, 但也知道这里的规矩, 只是银两给得多,里面的姑娘和小倌都是可以带出去的。 他说完后,见少年还是没说话, 想了想, 往前走了两步,试探着把人抱进了怀里。这一抱,林初砚更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抱着的是一个跟自己同性别的男人。 虽然对方身材纤细,偏于柔软, 但还是个男人。 林初砚想到这里,把人抱得更紧了,似乎已经不准备给自己退路了。 “林少爷,你真想养我啊?”他听见怀里的少年用漫不经心的声音说道,“可我不喜欢束缚。” 林初砚嗯了一声, “你不喜欢做的事情,我不会逼着你做。” “那你可要记住你今晚的话,养我可是要养一辈子的。”对方的声音似乎也被寒冷的冬夜带出了寒意,饮了酒的林初砚没注意语气,只注意了那句话。他家境还算可以,养一个人是完全没问题的,可问题在于申珏这张脸。 若是被外人知道他私下养了一个跟自己嫂嫂长得很像的少年,到时候他是百口莫辩,即使他把申珏养在别院里,别院里的下人或多或少有见过静荷,但幸好的是静荷常年长于深闺,见过她的人不多。 只短短一瞬,林初砚已经想出了法子。 申珏不能住在别院里,他需要另外购置一处宅子,再买一个下人。 “这样吧,你这几日先住客栈,我买了新宅子,收拾好了,你再搬过去住,我每个月都会给你银子,若是钱不够,就再跟我说,平时买菜那些钱我会结给下人,你不用担心手里钱用完了会饿肚子。如果你还想读书,我可以给你请个夫子。”林初砚轻声说,“但有一点,你不能跟其他人说起我,无论是我的名字、身份,还是我的相貌。” 申珏闻言,眼眸一抬,直视林初砚的眼睛,“林少爷,你这是准备金屋藏娇?” 林初砚没有否认,反而平静地说了一声“是”。 申珏勾唇,缓缓一笑,“好,我不跟别人提起你。” 申珏用术暂时迷住了老鸨,让老鸨拿了一份别人的卖身契当成他的卖身契交给了林初砚。一出吞金楼,林初砚就把卖身契递给了申珏,“这个东西以后由你自己保管。” 而后,他找了一家离林府很远的客栈,让申珏入住,临走前,他看了申珏几眼,见对方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想了想,走了回去,伸手抬起了申珏的下巴,语气温和中带着几分哄,“你先在这里住几日,我白日不方便过来看你,只能夜里来,你有喜欢的东西吗?我明晚带过来。” 申珏现在喜欢美人,但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说,也不能完全无所求,否则林初砚一定会怀疑他的用意,毕竟他的接近其实很让人生疑,林初砚现在不怀疑,不保证日后不怀疑,申珏要做的就是让对方怀疑得越晚越好。 “珠宝,我喜欢珠宝那种漂亮的东西。”申珏答了一个大部分人,尤其是吞金楼的姑娘和小倌会喜欢的东西。 林初砚听见这个回答,一点意外都没有,直接说了好。他看着申珏,慢慢弯腰,在申珏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很轻的吻。 这个吻是他故意为之,一半是为了哄住对方,另外一半是为了试探自己。 …… 林初砚很快就买好了宅子,三天后,申珏就搬了进去,搬进去都是在夜里搬的。因为林初砚想掩人耳目,而申珏自然是愿意的,因为白日他的皮肤颜色会变成青白色,很容易被人看出他是鬼。 林初砚买的下人是个没读过书的哑巴,叫阿袁。阿袁提前一天住了进来,把这两进两出的小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申珏住的那间,他还点了熏香,只是点得有些浓了,林初砚一进去就忍不住皱了下眉,但他看申珏表情如常,便没有提熏香的事,只是问申珏饿不饿。 “我不饿,我想沐浴。”申珏说。 林初砚听到申珏又说不饿,顿了一下,才叫阿袁去烧水。 今夜,林初砚在这里留宿,跟申珏睡一张床。阿袁因为是个哑巴,手脚麻利,不多事,原来伺候的都是一些被人养在外面的金丝雀们,如今看到林初砚和申珏睡一间屋子,他并不觉得稀奇,只做吩咐下来的事,见两人进了屋,他提前烧了水在灶台上,才回屋休息。但他不敢躺床上睡觉,只坐着凳子上,一边打盹,一边听外面的动静。 而正屋里,林初砚看着床帐里隐隐约约的身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走到床边,伸手撩开床帐,床里也被熏了香,他在屋里待久了,渐渐适应了这么浓的香味,只是床上的人还让他有些些许不适应。 床上的少年侧身躺着,面朝里,听到动静,半扭过头看他一眼,明明跟静荷极其相似,可两人给他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比起静荷,这床上的少年大概因为是从吞金楼里出来的,总是带着几分媚气,这媚气也很奇怪,时有时无。 他有时候觉得少年媚得如妖,如鬼魅,但有时候又觉得对方眉眼清冷,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尤其是那双眼,像只是表面浮华而深层下是化不开的冰。 林初砚心神定了定,才上了床榻,把旁边的少年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 阿袁等到房里灯熄了,还没有人出来叫水,他便也睡了。 翌日天色未亮,林初砚就起床离开了,这里离林府很远,他需要很早起来,赶回府上。起身穿好衣后,他回头看了下还在睡的少年。 少年趴着睡,乌黑浓密的长发掩了大半身,只露出小半张侧脸,屋里光线太暗,林初砚怕吵醒对方也不敢点灯。他盯着申珏看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此后,林初砚都保持着三四日来一次的规律,每次深夜来,天未亮就会走,这样一来,倒没有发现申珏的古怪之处,而阿袁呢,天天都被申珏使了术,也不会告诉林初砚申珏从来没有吃过东西的事情。 只是有一次,林初砚突然把申珏搂进了怀里,手摸着申珏肚子,“你今夜也没用晚膳吗?” 申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林初砚见状,沉默一瞬,才说:“这里不是吞金楼,你晚上吃点东西不会胖的,就算” 话未说完,怀里的人就挣扎着要走,林初砚记得自己当初说的话,不束缚申珏,只好住了嘴,重新把人抱了回来。 抱回来,见人还挣扎,干脆抬起对方脸,吻了下去。 亲下去后,他还能感觉到对方在挣扎,像一只闹脾气的家猫,林初砚不得不摸上了申珏的耳垂。 这样一来,家猫就被顺了毛,收起了爪子。 就这样,时间慢慢晃到了年底。一到年底,林初砚更忙了,十天里都未必有一天能过来,好不容易来了,坐一会就走,但他每次都会带礼物,都是珠宝。 出了正月,林初砚才终于闲了一点,一有时间,他就带了一匣子的珠宝去了申珏那里。 他深夜前去,到的时候,申珏已经睡了。申珏是真睡着了,林初砚 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没闲着,去大街上看美人去了,尤其是前两日的灯会,出游的人很多,他见到了不少相貌不错的,因为闲了太久,灯会回来,他一次性给自己换了几次脸,等再画回静荷的脸时,他已经很累了,所以回到林初砚买下的宅子就倒床睡着了。 只是没睡多久,就被弄醒了。 他长睫一掀,眼中尚有睡意,待看清眼前人是林初砚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想把手抽回来,但林初砚没松,反而从指尖一直吻到了手腕处。 只是吻到手腕处时,林初砚突然顿了一下。他看着申珏手腕上不明的颜料,抬起眼,看向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11) 申珏对上林初砚的目光, 先是不明所以, 等对方问了一句,他才看向自己的手腕。 “先前画画了吗?怎么颜料沾手上都没发现。” 手腕上的颜料大概是他白日作画的时候不小心沾了上去, 他只注意了手指的颜料,没想到手腕上还有。 林初砚说话的同时, 伸过一只手将申珏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拨到耳后。房里点了灯,故而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脸色。寻常人冬日紧闭房门入睡,醒来的时候, 脸颊会偏于红润, 但申珏这张脸依旧是白的, 雪白、冷白, 仿佛一点热度都没有, 但他的手指摸上去的时候, 却可以感觉到对方肌肤下的暖度。 “你什么时候来的?”申珏没回答那个问题,转移了话题,他由着对方抓着他的手, 仿佛并不在意。 但事实上不是, 手腕上的颜料是他画皮用的颜料, 寻常凡间水是洗不掉的, 必须在水里加入他的鬼气,才能洗掉,但加了鬼气的水上方会缠绕着一团黑气。 如果林初砚拿水帮他洗,很有可能发现问题。 “来了没多久,来看看你, 本来不想吵醒你的,但我很快又要走了。”林初砚从袖口里拿出一条锦盒,里面是一块浑身通白的玉,“喜欢吗?” 他将玉放入申珏手中。 申珏弯了弯眼角,“喜欢。” “这玉是暖玉,戴在身上会越来越热,驱走寒意,我帮你戴上吧。”林初砚说着,要给申珏戴上,申珏只好坐了起来,手将长发撩起,露出脖颈。他因为困倦,又被林初砚中途弄醒,如今虽然坐起来,但神情依旧有些倦怠,长睫垂落,但倒显出了几分温柔之意。 所以与暖玉一起碰到脖子的,还有略显冰冷的唇。 申珏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忍不住抓住了身下的被褥,心里很复杂。仔细算算,他已经有十几日没见到林初砚了,他知道林府年关这会肯定会忙,而且他现在的身份说白了,就是林初砚养在外面的金丝雀,还是完全见不得光,不怎么受宠的那种。 林初砚有空了,才会来看他,忙的话,连个消息都不会往这边递一句。虽然看他的时候都会带礼物,但像是恩客打赏小倌。 只是林初砚这个恩客每次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申珏猜林初砚大概心里还有顾及,所以即使前一秒再亲密,下一秒他就可以穿好衣服,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静荷是林初砚喜欢的人,但却又是他的大嫂,这层关系让林初砚永远不能去跨越,他不能做任何事,一旦做了,所有人都会被连累,整个林府都可能因他而蒙羞,而林初砚自己同样也是被人当榜样,各种被追捧,恐怕他自己也没办法承受声名有损。 申珏像极了静荷,但性别不同,所以林初砚很有可能处于一种矛盾的想法,他一边把申珏当静荷的替代品,一边又可以安慰自己并没有把申珏当成替身,毕竟申珏和静荷性别不同,这性别不同就像一层蒙羞布,把林初砚对自己长嫂不轨的心思遮住了。 未做到最后一步,可能是他介意申珏是个男人,也有可能是他怕做了,就真冒犯自己的大嫂。 只是申珏发现林初砚花在他身上的时候越来越长,原来还会教他认字读书,颇有谦谦君子之范,现在来了,多半是把他拉上床榻,耳鬓厮磨。 这般痴缠,申珏都要误会林初砚已经喜欢上他了,但并没有喜欢,他在林初砚眼里只看到过欲望,并没有其他情绪。 在梦里,林初砚看他时的眼神百转千回,非几个词,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但那是因为林初砚以为他是静荷,现实里,林初砚更像是把他当成一个发泄欲望的人,因为现实里 ,他在林初砚眼中只不过是吞金楼里的千人枕、万人眠的小倌。 说残酷点,他虽然画了静荷的脸,但恐怕在林初砚心里,一个是枝头的花,一个是地里的泥。 …… 林初砚临走前,伸手碰了碰申珏脖子上的暖玉,一碰,他的眉心就拧了起来,因为那块暖玉现在冷冰冰的。 “怎么是冷的?”林初砚直接将玉握在了手里,但还是冷的,暖玉并没有变暖。 暖玉不暖是因为申珏是鬼,他肌肤表面有温度,实际上是没有的,暖玉需要借助人的体温来发热,随后越来越热,申珏根本没有真实体温,所以这块玉怎么都不会暖起来。 申珏现在快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了,他听到林初砚的话后,眉毛一挑,装出发怒的样子,一把把暖玉扯了下来,坐起来就砸在了地上,“什么破玉,不会变暖干脆砸了算了。” 玉被申珏狠狠砸在地上,直接碎成了两半。林初砚看了一眼地上的玉,再回过头时,看申珏的眼神变了变。 眼前的少年方才还与他亲密无间,那一身娇态又无力推开他的可怜模样现在已经看不出了,只剩下了刁蛮和无理取闹。 申珏自然发现了林初砚的眼神变化,他抿了下唇,方才砸暖玉的手捏了下被角,声音低了许多,“你要想打我骂我,就打吧骂吧,反正你要对我动了粗,我肯定会走。你以为你林少爷很了不起吗?就能随随便便把一个人丢到一旁十几天都不来看?来了就知道作践我。”说到这里,他脸上的怒意转为了委屈,可声音又大了起来,“你以为我就只能待在你这里?无处可去了?我现在就走,省得你看我不顺眼。” 说完,他起身作势要走,自然被林初砚拉了回来。 林初砚把人摁在了腿上,莹白如雪的脸上神情平静,“大晚上你去哪?再去外面装乞丐?你下一个找的人未必有我这样的好脾气。” 申珏听见这话,不由一愣。 他的怔愣被抱着他的人立刻发现了,林初砚空着的那只手捏了下申珏的耳垂,上面还有着新鲜的牙印,“我可以不计较你骗我的事,但我不喜欢听你说要走这种话,别闹脾气了,听话一点,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赶车回家了,我终于放假了。 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12) 申珏有些不确定林初砚是发现了什么, 但他的真实身份应该还没有暴露。如果林初砚知道他是一只鬼,不该那么平静, 应该是别的事。 林初砚口里说的骗, 应该指的是他装成乞丐, 故意接近对方那件事吧。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吞金楼的前小倌, 一个小倌再怎么不会沦落到当一个乞丐, 莫非在林初砚的心里,他是故意装成乞丐,来找人替自己赎身? 想到这里,申珏看了林初砚一眼,见对方眼有深意,踟蹰片刻, 不得不暂时装成害怕的样子,主动依偎进对方的怀里,他现在像极了一个平日里恃宠而骄, 今日得罪主人后怯弱认错的金丝雀。 申珏心里其实很反感, 但他这个举动显然取悦了林初砚。林初砚的手在申珏的长发上轻轻抚过,又伸手捏住申珏的下巴,强行把人的脸扭过来,碰了碰唇瓣, “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你好好吃饭,若是缺什么,直接跟阿袁说, 他会去买。”他说话间,见怀里的人安静乖巧,心念一动,放在申珏下巴处的手竟又往下了。 这一荒唐,外面的天色都有些灰蒙蒙亮了,申珏疲倦不堪,可又怕林初砚发现他皮肤颜色开始变化,只能装成羞恼的样子躲在被子里,幸好的是林初砚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待了太久,只是在申珏长发上落下一吻,便匆匆穿衣离去。 林初砚的车夫已经在后门旁边的一条街道等了许久,见林初砚过来了,连忙撩开车帘。林初砚上了马车,在车厢里换了一身衣服,便让车夫开去城门外的千佛寺。他前几日收到了谢知的信,对方邀他今日见面,他本应该先回府梳洗一番,但现在时间来不及了。 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虽一夜未眠,可一点都不困,甚至清醒得厉害,之前那几个时辰的荒唐还历历在目。 以前在的时候,同僚们私底下都喜欢看一些春宫图和描写大胆露骨的话本,林初砚被拉着看了些,看时,周围人都面红耳赤,唯独他神情如常。谢知也拉着他一起看过,还嘲笑他可能是石佛转世,现在看来,他才当不得石佛转世。 林初砚指腹互相蹭了蹭,对方肌肤的触觉似乎还残留在上面,如绸缎一般,简直令人爱不释手。 他不由闭了闭眼,想把脑海里闪过的一幕幕赶出去。俗话说,温柔乡英雄冢,他实在不应该太沉溺此事。 …… 林初砚的马车赶到千佛寺时,已经是正午过后了,他一下马车,就看到了谢知。谢知如今进了寺庙,依旧一身红,他看到林初砚,快步走了过来,“一路过来,累着没有?斋饭已经备好了,都按照你的喜好做的。” “声衣,我有些不舒服,不怎么想用膳,可有地方让我休息一下?”林初砚现在有些疲倦,刚出申珏那小宅子的时候还不觉得,行车几个时辰后,疲倦一下子涌了上来。 谢知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说:“有,你去我房间休息吧。” …… 谢知爱香,用的都是些浓烈的香料,而阿袁也喜欢给申珏房里熏香,林初砚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多时辰后,才勉强有了点精神。 今日本就是阴天,房里窗户又紧闭,光线十分昏暗,他醒来,见床帐外坐了一个人,又被香味所误,竟以为他还在申珏的宅子里,坐起来后,习惯性地伸手搂住了床边的人,还亲昵地用脸颊碰了碰对方的耳朵,“我睡了多久?用晚膳了吗?阿袁今日做了什么菜?”说着,他还伸手摸向对方的肚子,“让我摸摸,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还没碰到,手腕就被扣住。 这一扣住,林初砚骤然清醒了过来,因为扣住他的那只手指腹有薄茧,申珏的那双手嫩得要命,他每次都喜欢把玩申珏的那双手,当然,对 方的那双足也很嫩,只是不能肆意把玩,因为申珏会生气,气极了,就要踹人。 谢知被抱住的时候,当即就想转头吻住林初砚。他对林初砚简直是思念如狂,尤其在行了那档子事后,他至今想到林初砚在他府上的样子,就心痒难耐,但他知道林初砚爱惜名声,所以平时在外面,他都不会主动提起他们欢好过的事。 他想这是他和林初砚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只是他没多久就被双亲强行送到千佛寺,无法下山,连新年都是在寺里过的,他父母来寺庙陪他过。 谢知思念林初砚,才写了信给对方,见对方前来赴约,十分欢喜。虽很想在对方睡觉的时候,就吻一吻对方,一解相思之苦,但他还记得这是佛门圣地,便耐下性子坐在床边等对方醒来。没成想,林初砚主动抱住了他,他心驰摇曳,哪还顾得上这里是佛门圣地,当即就想吻回去,可他听到了林初砚说的话。 林初砚这语气不像是在跟他说话。 阿袁又是谁? 谢知转过头,丹凤眼里暗藏风暴,他阴森森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白牙一咬,随后说:“初砚,你把我认成谁了?” 林初砚收回搂住谢知的手,而他的另外一只手还被抓着,他试图抽回来,但谢知察觉后,立刻加重了力气,他是习武之人,而林初砚只是个文人,这一用力,林初砚不由拧了眉。 而谢知看到林初砚拧眉,毕竟还是心疼,手上力气又松了松,但还是不肯松手,“初砚,你说话!” “我……”林初砚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在心里把谢知当至亲好友,也知道谢知聪慧,无法用谎言敷衍过去,可申珏的事是不能见光,一旦见光,谢知就会认为他是个疯子,是个禽兽。 谢知见林初砚吞吞吐吐,火气更盛,而此时他突然凑近了林初砚,深嗅一口后,他几乎是目眦尽裂。林初砚向来用的是檀香,他房里点的是迦南香混苏合香,但林初砚身上的味道可不仅仅这两种香。 “林缈!你跟我说清楚!你说你在来这里之前,见了谁?都做了什么!”谢知真的要气疯了,他本来就觉得林初砚一来他这里就睡觉的事情有些奇怪,如今又发现端倪,怕是林初砚在外面有了其他人,难怪对方这几个月对他都有些冷淡,远不如之前在他府上的样子。 他以为对方是害羞,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害羞,是林初砚水性杨花,找了旁人,而他还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林初砚没想到谢知会那么激动,不由一顿,可这一顿落在谢知眼里可不得了,谢知觉得林初砚这是心虚了。心虚就代表他想的事情是真的,当然,事实上他想的的确离真相不离十,只是水性杨花的人并非林初砚。 他误把申珏当林初砚,而林初砚把申珏当成大嫂静荷的替身,这样一算下来,这三个人就是一团扯不清的线。 “你不说是吧?你别以为我查不到,我要查到了,我非要了那个家伙的命不可。”谢知气得要杀人,而他这语气和话把林初砚惹恼了。 林初砚露出马脚,心里其实是又烦又慌,现在还被谢知这样威胁,叫嚣着要查清他的事情,逼着他把那些不能见光的事说出来,他不由恼了,语气也开始变得冷淡,“谢知,我的事用不着你去查,我的确在之前见了另外一个人,但我跟那个人做了什么,还用不着你来横插一手,你想要他的命,不如先要我的命走。” 说着,他强行把手从谢知的手下抽了出来,翻被下床,拿起旁边凳子上的外衣开始穿。 穿了没两下,手臂又被扯住。 “你这是护着他了?呵,是哪家的?”谢知报了几个跟林初砚关系不错的几个公子哥的名字,“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吗 ?” 他见林初砚只想把手臂抽回去,压根不答他的话,气急败坏之下,口不择言,“不会他们都是你的房中客吧?林缈,你还要不要脸……” 话没说完,他就挨了一巴掌。 林初砚打完后,手还在微微发抖,因为太过用力,“谢知,你疯了吧。”同时,他硬生生把谢知抓着他手臂的手拽了下去。 谢知被打偏了头,他没动了,直到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才低声说:“林缈,你敢走!你走了,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弄死他。” 回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 那厢,阿袁提着食盒从后门出去,一出去,就碰到了一锦衣青年。 林初砚瞥了眼阿袁手里的食盒,脸色有些阴沉,“你这是去哪?” 阿袁被申珏的术所迷,把申珏从不用膳的事情瞒了下来,但若每日只有阿袁一个人用膳,时间久了,肯定会被林初砚发现不对劲,毕竟一个人吃食花的银两明显少于两个人,所以申珏让阿袁继续做两人份,只是每天将另外一人份送给另外一条街的阿婆。 那阿婆孤苦无依,无人照顾,之前只能在外面捡烂菜叶子吃,被申珏看到后,申珏干脆让阿袁一日三次过去送饭,既解决他不用膳的问题,也能解决阿婆的生存问题,一举两得,只是没想到林初砚这个时候会来这里。 阿袁去给阿婆送饭,因为要避开其他人,他都挑稍微晚一点,周围的街上没人的时候,而林初砚通常是深夜来,要比现在这个时辰再晚上一个多时辰,所以从来没有撞到过。 可今日林初砚从千佛寺回来,心里烦闷,暂时不想回林府,便直接来到了这里。 阿袁头一回见林初砚脸色那么难看,慌得直接跪在地上,因为不会说话,只是摇头。林初砚看他一眼,弯腰将他脚旁的食盒揭开,看到里面的饭菜后,眸光一闪,像是明白了些什么,随后,他拿起食盒往宅子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昨天本来准备更新的,然后太累了,我就打了个盹,澡没洗,连妆都没卸(我的脸!),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凌晨四点,我房间灯还被关了,可能是我妈进来后发现我睡得像头猪,就顺手关了灯,我的闹钟也被关了……所以今天二更弥补一下,祝大家国庆快乐~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13) 冬日夜寒, 冷风直往林初砚袖口里灌,但他无心去在意这些,快步走进了宅子里, 等快到主屋的时候, 他放轻了脚步。 主屋亮着灯, 但里面似乎没有动静, 林初砚在门口站了一会后,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房门没有锁。 门被打开后,他踏了进去,往前走了几步, 才看到从屏风后绕出来的申珏。 申珏看到林初砚,又看到他手里的食盒, 神情明显一变。 林初砚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之后,眼神在申珏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脸上。 “说说吧,怎么回事。”林初砚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 申珏现在的衣服都是林初砚给添置的,自然按照他的喜好来打扮,他喜人着素雅的衣服, 所以给申珏买的衣服颜色大多数都很素, 唯一颜色艳丽的是几件红衣, 恰巧今日申珏沐浴后换了一件红衣。 林初砚看着身着红衣的申珏,越发觉得对方像极了他梦里的那个少女。 申珏没想到林初砚今日还会折返,毕竟对方今晨天色灰蒙才离开,林初砚从未连着两天来, 也没有这么早来过。他见林初砚提着食盒进来,已经猜到对方是碰到了阿袁,他想了下,才说:“我不爱吃晚膳,你知道的,但又不想你担心,所以我就让阿袁还是做两人份,附近有个阿婆,孤苦伶仃,无人照顾,我就叫阿袁把我的那份晚膳送给阿婆吃。” 林初砚听见这话,那双如水的眼眸里波澜未动,但伸手将食盒揭开了。里面的饭菜还冒着热气,他垂眼看了一会后,轻声说:“坐我旁边来。”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进门前,林初砚就把面上的阴沉收了起来,重新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贵气公子哥。 等人坐在他旁边,林初砚把食盒里的饭菜端了出来,又取了筷子,放到碗上,“吃吧,能吃多少是多少,那个阿婆以后不需要你担心,我会让阿袁以后做三人份。” 申珏是鬼,根本就不能吃凡间的食物。他看着面前的饭菜,犹豫了下,刚张开嘴,就听见旁边的林初砚说:“要不我喂你?” 看来,林初砚今日是非让他吃不可,那便只剩下一个办法,对林初砚使出术,只是这术可能不一定对境主有用,但他现在只能试一试。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林初砚,开始施展术,可术施展过后,林初砚眼神都没有迷离一下,反而挑了下眉,“怎么了?” 果然没有用。 术这种东西通常对心智不坚定者有效,像境主这种,通常都是心智极其坚定的人,往往不会被迷惑。 术没有用,申珏也不可能去碰凡间的食物,他想到这里,抬起了手想重复今早打碎玉的一幕,可还没碰到碗,林初砚就提前把碗端了过去,“算了,我喂你吧。” “可我真的没胃口,我乏了。”申珏说完就站起来,往床边那边走,但直接被林初砚拉了过来。林初砚把人摁坐在了腿上,另外一只手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肉,递到了申珏的唇边。 申珏近距离闻到这食物的味道,几乎想吐。这一百余年里,他就吸点香烛烟火,之前谢知让他喝茶,几乎都让他受不了,更别提现在林初砚想让他吃肉。 “阿珏,张嘴。”林初砚看着怀里的红衣少年,语气温和地说,“好歹吃一点,好不好,吃几口,吃了我就让你去睡觉。” 他语气温和,神情平静,可动作透出了他此时心里的真实想法。他完全圈紧了申珏腰上的那只手,根本不让人走,当然申珏想逃,也是能逃,只是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画皮鬼的身份罢了。 到了这个地步,申珏退无可退,抿了下唇 ,才犹豫着张开嘴,把那块肉吃了。一吃,肉味瞬间涌了上来,他再也顾不得旁边的林初砚,猛地站起来,捂住唇就冲出了屋子。 …… 林初砚追出来的时候,看到申珏缩在墙角那里。 申珏吐不出,浑身难受像是被置身于寒冰之中,冷得他几乎寸步难行,一时之间,连回到自己的府邸都做不到。他听到脚步声时,猛然回头,发现是林初砚时,身体越发地往黑暗里藏。 他现在有些控制不住身上的鬼气,不知道会不会被对方看出来。 林初砚发现申珏在躲他时,不由一顿。申珏蹲在墙角那里,被黑暗罩了大半,长发几乎曳地,黑发红衣,那张清秀可爱的脸笼上一层阴影,有了几分鬼魅之意。他看着这一幕,脚步不动了,只站在那里看着申珏。 申珏看见林初砚的眼神,立刻扭开了脸。因为寒冷,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自己的手臂,正在难受得牙关打颤的时候,脚步声又响起了。 他还没回头,就被拉了起来。 林初砚双眸紧紧地盯着申珏的脸,半响,他才说。 “光吃块肉都那么难受?” 申珏不知道林初砚有没有看出他身上的鬼气,他端详了下林初砚的目光,发现看不透对方此时在想什么时,只能先点了下头。刚点了头,林初砚手就伸了过来。 那只手将申珏有些凌乱的长发理了理,指尖还碰了碰申珏的脸颊,可一碰,他眼前的少年又再度缩回了黑暗里。 而还没等他说话,眼前的少年居然转身从旁边的后门跑了出去,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影。 而对方这一走,居然就了无音讯。林初砚本以为最多第二天就会回,可是他足足等了四、五天,都没见到人回来后,他只好去了一趟吞金楼。 他不知道申珏还有什么去处,想着唯一可能知道申珏去向的人就是吞金楼的鸨母了,可这一问,就问出了问题。 “你说青怜是他?”林初砚神情奇怪地看着对面的青衣少年。 眼前的少年虽上了妆,可依旧能看出神情疲倦,眼下青痕用脂粉都遮不住,但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不是申珏。 当初林初砚给申珏赎身的时候,怕赎身出问题,特意看了一眼卖身契,上面的名字写的是“青怜”二字,当时,他只是认为“青怜”是申珏在楼里的花名。 “青怜就是他啊。”鸨母说,“林少爷,您是不是记错人了?” “那申珏呢?你记得他吗?”林初砚说。 鸨母想了下,摇了摇头,“没印象,我记性很好,只来了一次的客人,只要跟我说过话,我都能记住,但您说的申珏,我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林初砚闻言,不由盯着名叫青怜的少年看了一会,“那我几个月前在你这给一个叫青怜的少年赎了身,你当时把卖身契给了我,你还记得吗?” 鸨母听了这话,更愣了,“没有啊,您没在我这里给青怜赎身,别说青怜了,这几个月里,我们楼里都没有赎身出去的姑娘、小倌。” 林初砚听了这话,神情已经有些不对了,“那我能看一下青怜的卖身契吗?” 鸨母没找到青怜的卖身契,这下子,鸨母都慌了,而后她翻箱倒柜,虽没找到卖身契,但在另外一个箱子里翻出了一叠银票。 那银票刚好够给青怜赎身。 林初砚见到那叠银票后,脸色有些发白,随后他离开吞金楼,回到申珏的住处,把阿袁喊了过来。 “你老实跟我说,这段日子,你有没有发现申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  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14) 林府。 青衣小厮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见到锦衣青年坐在窗下,连忙低头走了过去,“二少爷,喝药了。” 青年回过头,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美人脸,那双尽显写意风流的眼如今仿佛失了色, 蒙上了一层雨雾,阴郁颓废。 他看见小厮手里食盘上的药碗,二话没说,直接伸手将药碗端了过来, 一饮而尽。喝完后, 他将空药碗放回食盘上,又拿过一旁的布巾擦了擦唇。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小厮。 “二少爷,谢家少爷来了。” 青年听见这话,长睫垂了垂,许久才说:“请进来吧。” …… 谢知从谢母那里听闻林初砚生病的消息, 强行离开了千佛寺, 谢母拦都拦不住, 只好让他去看林初砚。 谢知进来的时候,脸上神情焦急担忧, 等看到窗下坐着的青年,他仗着腿长几步就走到了跟前,“初砚, 你怎么生病了?”他在旁边坐下,若不是旁边还有两个小厮,恐怕他就要把人抱进怀里了。 林初砚没什么精神地笑了一下,“我不过是偶感风寒,怎么把你都引来了?谢伯母允你来的?” 一提到谢母,谢知的表情就不大好,他觉得自己母亲中了邪,非要把他送去千佛寺,可恶的是他父亲太宠着他母亲了,这种要求都同意,还派人盯着他,这次还是他好不容易出来的,但他父亲只许他在京城里呆七日,七日过后,必须回到千佛寺。 “别提我娘了,她愚昧得很,做了一场梦,府里又恰好发生了几场意外,就非说我有血光之灾。”谢知说完,话题重新转了回来,他把林初砚上下打量一番,心疼道,“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莫非是他那次跟林初砚吵架的缘故? 谢知不由后悔了起来。 说来,林初砚和谢知毕竟是好友,虽然前段日子弄得不欢而散,但现在两人都不提起在千佛寺争吵一事,现在倒也能粉饰太平,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林初砚的注意力全在谢知的前一段话。 梦? 他长睫一抖,眼里的雨雾仿佛散了些,随后伸手抓住了谢知的手臂,声音有些急迫,“声衣,你说谢伯母也做了梦,是什么梦?” 谢知看了眼林初砚抓着他手臂的手,不由感到一丝欢喜,立刻一五一十把谢母做的梦说了出来,他还说了几件当时发生在府邸的怪事。 林初砚听到这些,眉心慢慢拧了起来,后面连谢知说的其他话都听不进了,等谢知终于把他心神拉回来的时候,他却借口说身体疲倦想休息一会,把人送了出去。 谢知坐了一炷香时间不到就被林府的小厮送了出去,方才那点欢喜立刻烟消云散。那张秾丽俊美的脸上布满阴云,把随行的小厮吓得够呛,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了这位霸王的霉头。 谢知咬了咬牙,才冷声说:“给我去查,彻底查一查林二少爷这段日子的去向。” 他这次回京,探望林初砚只是目的中的其一,查清林初砚身边的那个人是他要做的另外一件事。他倒要看看,是谁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招惹了他家初砚,无论是谁,他都要弄死那个人。 …… 那厢,林初砚赶走了房里的小厮,伏在美人榻上的小几上,眼里的雨雾更浓,他紧紧抓着胸口处的衣服,几欲发不出声。 前些日子,他终于从阿袁那里得知了他枕边人的真面孔,一个一整天不用用膳,甚至连水都不用喝的少年,加上吞金楼鸨母的话。林初砚不是傻子,怎么能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他枕头人是一 只鬼。 他还与对方耳鬓厮磨,对方身上没有哪一寸是他陌生的。 竟然是鬼,居然是鬼! 他跟一只鬼相处了那么久,若不是那日他从千佛寺回来,强行逼对方用膳,恐怕现在他还被蒙在鼓里。 方才他听谢知说谢母做梦的事,突然联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荒唐梦,不知为何,他直接觉得他做的那些梦跟那个叫申珏的鬼有关系。 传言,鬼都有入梦的本事。 “申珏。”林初砚蓦地抬起头,直视着前方,眼神从茫茫转为锐利,“入梦也好,现身也罢,你总要给我一个说法对不对?” 但这话说出来,并无人应答,但没关系,他能等。 对方是一只鬼,故意接近他,但待在他身边那边久,并没有害过他,那肯定是有其他目的。 林初砚这一等,并没有等多久,翌日夜里,他就梦见了申珏。 梦里的申珏坐在亭子里看着他,从那日走的一身红衣换成了一身黑衣,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 “你找我?” 林初砚盯着对方看了一会,才尽量克制地说:“对,我找你,这是梦吗?你入了我的梦。” “对。” 林初砚本以为对方还会伪装一二,没想到申珏居然直接承认了。 申珏很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瞒不住了。 自那天被林初砚强行喂了一块肉,他难受了四、五日,躲在郊外的府邸里,哪都没去。等他好了,阿袁那边的术早就自动解了。阿袁虽不会说话,但想告诉林初砚他的奇怪之处,还是能做到的。 况且他消失几日,林初砚若想去寻他,定会去吞金楼。 此番,身份暴露无遗。 既然暴露,又无法对林初砚使用术,申珏只能暂时不去见林初砚。寻常人见到鬼都会害怕,林初砚即使再胆大,怕是都会受惊吓,他干脆给对方时间去适应,顺便仔细想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这些日子,他有隐身待在林初砚身边,知道对方要见他后,他思索一番,才入了梦。梦里的林初砚跟他现实里差不多,瘦了不少,面色苍白,一幅羸弱之态。 …… 林初砚听到申珏的话,不由咬住了牙,他看申珏的眼神实在复杂,害怕、愤怒,甚至还有其他无法言状的情绪,杂糅在一块。 “你是鬼?”他说。 申珏再度说了一个字,“对。” 林初砚闭了闭眼,良久,才说:“既然是鬼,就应该索人的命,你为何不索我的命?” 但这话说出来,却没了回答。林初砚盯着不远处的黑衣少年,见对方迟迟不语,不由往前踏了一步,“你说话!” 话音一落,他就发现对方的身影渐渐淡了。 林初砚瞳孔放大,立刻往前,想伸手抓住对方的衣袖。衣袖被他捉入了手里,可又如风一般从他手里溜走。 “申珏!”他似乎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可那个少年还是从他的梦里离开了。 …… 林初砚睁开眼,发现自己醒了后,转头盯着窗户那边。 天亮了,但是个阴天,阴霾寒冷,那寒意仿佛能进到骨头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轰隆”一声。 下雨了。 雨声淅淅沥沥,带着未化的冷,一起落在他的心上。 林初砚重新闭上眼,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15) 再次梦到申珏, 是两日后的夜里。 林初砚坐在院子里的凉亭处, 看到一个黑衣少年手撑红伞从远处走过来, 他逶迤前行, 面容被雨雾模糊。林初砚看着对方走近,轻轻撩开自己的衣袖看了一眼。 果然是梦。 他入睡前用毛笔沾墨在手腕处画了一道,现在手腕处干干净净。 衣袖放下时, 黑衣少年已经走进了凉亭,将手里撑开的伞放到地上。 “你来了。”林初砚目光放在地上的红伞上,并不看旁边的人。 伞的颜色太过刺眼, 艳丽如火,与这灰蒙蒙的天色造成鲜明对比。 他的话说出去后, 没有等到回答。林初砚也沉默了下来, 可等他听到旁边少年的脚步声时, 连忙抬起了头, “你又要走?” 申珏看了林初砚一眼,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他摇了摇头。 林初砚目光胶着在申珏的脸上,半响, 他再度开口, “你过来坐吧,我们总要谈一谈。” 申珏闻言, 慢慢走到林初砚身旁的凳子坐下了,“你要跟我谈什么?” 林初砚把这几日压在心上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之前也入过我的梦?” “是。” 林初砚听到这个回答,放在腿上的手不由握紧了, 剩下的话难以启齿,但他不得不问:“我梦见的大……红衣少女是你吗?” “是。” 这声“是”让林初砚眼里凝起了怒火,那是他藏在心里最深的秘密,但被一只鬼翻了出来,对方还戏弄他到如此地步。 “那你现在这张脸也是故意变的吗?” “是。” 三声连续的“是”让林初砚几乎要失去理智,他怒视着眼前的黑衣少年,忘了对鬼的恐惧,他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想惩罚对方。 可就在这时,面前的少年却主动靠近了他,黑衣黑发,雪肤红唇。少年贴近了他,唇瓣分开,吐气如兰,“初砚,我是为了让你开心啊,你喜欢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我变成了她,替她陪在你身边,你做什么,我都由你,你吻我碰我,在我身上发泄欲望,我也由你,可你不感激我,却恨我,这是什么道理?” 林初砚咬住了牙,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对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讽刺他。 “你骗我,还要我感激你?你以为会有人感激一个骗子?更别提那个骗子还是个鬼。” 话落,眼前的少年抿住了唇,眼里流露出几分不悦,“初砚,我不喜欢你这样说我。” 林初砚眼露嫌恶,“你别叫我初砚,你没资格这样叫我。” 这句话像是彻底惹怒面前的少年。 申珏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眼神变得冷淡,“是吗?你讨厌我了?” “是。”林初砚一字一句地说,“我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你却装成旁人来骗我欺我,你不配顶着这张脸。” “我不配?”申珏闻言,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那谁配?哦,你大嫂静荷是吗?对,这本来就是她的脸,是我借来让你开心开心,怎么?你现在发现我是鬼,就不开心了?那你就去找你的大……” 话没说完,林初砚非常生气把桌子上的茶杯摔碎了,而其中几片碎片溅到申珏那边,在他的脸颊上划出数道小伤口。 申珏这幅皮囊不能受伤,因为他不是人,伤口不会愈合。身上有了伤口,那伤口就会一直在那里。前几世谢知让申珏替林初砚受刑,需要被砍头,申珏犹豫良久才答应的原因就有皮囊无法自己 愈合的原因,只能靠用针线去缝。 但缝了就会留下痕迹,上面的线也永远无法拆。 申珏感到脸上传来刺痛,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脸,画皮鬼向来爱惜皮囊,申珏现在作为画皮鬼,难免染上这种习惯。皮囊受伤,对画皮鬼来说简直是世上最残忍的事。 他看林初砚的眼神悄然变了,而林初砚发现碎片划伤申珏后,眉目间的怒气并没有散多少,他认为这是梦,对方又是鬼,这几片碎片能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 可偏偏申珏是只画皮鬼。 这里是林初砚的梦境,申珏真身入梦,在梦里受到的伤害是真的。 等林初砚看到申珏怨恨的眼神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他顿了一下,见申珏一直捂着脸,眉目间的怒气慢慢变了,犹豫着开口,“很疼?” “你毁了我的皮,林初砚,我恨你。” 面前的黑衣少年丢下这句话就消失了,林初砚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消失,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再也没有梦到申珏,只是他白日想对方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当初亲密无间的日子还历历在目,他记得申珏看他的眼神,高傲得像只猫,但时不时会主动靠着他,伸手抱住他,爱娇的不行,可转眼他又想起最后见到对方的场景。 申珏捂着脸,眼神怨恨地看着他,说的话也是在说恨他。 对方好像再也不会来找他了。 林初砚觉得他应该松一口气,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忍不住想起申珏。其实仔细说来,他又比对方高尚到哪里去了,一开始他不是存着把对方当着替代品的心吗?也没有告诉对方,只是他恼羞成怒又害怕对方,恼的是申珏一开始就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也知道他存了什么心,害怕的是申珏是鬼,怕对方害他。 可对方好像不准备害他,申珏说想让他开心。 为什么对方会想让他开心?林初砚听过一些人鬼相恋的故事,但他一直认为那只是编造出来的故事,在遇见申珏之前,他都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 但现在真的有鬼,那人鬼相恋也真有其事吗? 申珏爱慕他? …… 林初砚养了一个多月的病,终于有精神出门了。他病一好,送上来的帖子数不胜数,一日,他去赴了京城宣王世子办的赏春会,宴会从白日开到了晚上,林初砚饮了点酒,头有些昏沉,就独自去一旁的花园吹吹风,想清醒一会。 宣王世子爱花,花园里的花争芳斗艳,香味扑鼻。花香比酒味可好闻多了,林初砚走了一段路,觉得有些乏了,便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后面睡意涌上来,就靠着身后的树木小憩了一会。 再醒来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碰他的脸。 林初砚一睁眼,就看到了左边脸颊上贴着纱布的少年。 少年蹲在他面前,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见他醒来,立刻把手缩了回去,还准备消失。林初砚不由伸手抓住了对方,“你怎么在这?申珏。” 他叫出对方的名字。 申珏被抓住了手,眉心拧了拧,语气不善,“你管我?我爱待在哪就待在哪?怎么?林少爷那么威风,你去的地方就不许我们当鬼的去了?” “不是。”林初砚抿了下唇,醉意去了一些,“这里是宣王府,听说宣王世子幼时夜啼不止,后面有人说是见了鬼,所以宣王府贴了很多驱鬼符,你不应该来这里。” “那些符都是假的。”申珏想把手抽出来,可抽了半天,纹丝不动,林初砚喝了酒,力气还变大了些。他不由抬眸看对方一眼,“你别抓着我的手。” “不抓着,你又要去哪?”林初砚轻声说。 申珏哼了一声,“跟你有什么关系?林少爷,你别妨碍我,我还有事。” 一口一个林少爷,话里话外都在嘲讽他。 林初砚听见这话,看着眼前少年浑身带刺的模样,莫名心里也涌起了火气,又因为喝了酒,管对方是人是鬼,一把把人扯上来,抱进了怀里。 “你有什么事要忙?”他凑近对方的脸,唇瓣几乎快碰到对方的脸,“方才还碰我脸,我醒了就又要走?” 林初砚这话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怨气。 可话一落,他怀里的少年眼神变了,看他的眼神简直是又委屈又怨恨,慢慢的,眼眶还红了。这让林初砚怔住了,他不知道鬼还会哭。 “怎么了?”林初砚声音柔和了许多,“怎么哭了?” 申珏还怒视着他,林初砚见状,看向了对方左边脸颊上的纱布。 上次申珏受伤的地方好像也是这边。 林初砚记起了申珏那次临走前说的话,他说自己毁了他的皮。 “这是上次受伤的地方?”林初砚伸手想碰一下纱布,但还没碰到,对方就躲开了。 “你别碰我。”申珏语气很不好,当然里面没有哭腔,气势会更足一点。 他居然把鬼弄哭了,林初砚都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可对方现在看起来是很委屈,这小可怜的模样让他都忍不住心疼。 “我看看伤口好不好?”林初砚也不知道自己是昏了头,还是别的原因,居然温声细语哄起鬼来。 而这一哄,还哄了许久,他才得到揭开纱布的机会。 纱布揭开后,林初砚看到申珏脸上的伤口后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过了一个多月,对方的伤口还跟梦里那次刚受伤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没有流血。 他只看了一会,申珏就拿手捂住了伤口处,继续怨怼地看着他。林初砚微微拧了眉,“怎么会这样?” 申珏是鬼,受皮肉之伤已经很奇怪了,即使是人,这伤口也该愈合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鬼吗?”申珏不开心地说,“我是画皮鬼,以皮作画,这皮囊一旦受伤,根本就没有办法愈合。” 林初砚愣了愣,才担忧地说:“那怎么办?” 申珏没有害他,倒是他毁了申珏的皮。 “除非有新皮,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嫌弃我是鬼吗?”说着,申珏挣扎了起来,“我要走了。” “我不是嫌弃,我是……” 林初砚是害怕,也觉得被欺骗,可现在渐渐的,他发现申珏好像并不会伤害他,那份害怕少了许多。至于被欺骗,他也利用了申珏,也没资格去指责对方,仔细论来,倒是他欺负对方欺负得更多,现在申珏的皮囊都被他毁了。 他叹了口气,把人抱得更紧,“你别生气,你跟我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伤口愈合。新皮?那是什么?” 话落,怀里的少年抬眸看向了他,那双方才还怨恨不已的眼睛现在多了些别的情绪,“你要帮我?” 林初砚轻轻点了下头。 “新皮,是新的人皮,我这身皮囊上的伤口是没办法愈合了,只能换一副新皮囊,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皮都可以,死人身上的皮不行,都有尸斑了,长得丑也不行,我嫌弃。不过,我已经物色好了,只是……” 申珏的话听上去十分骇然,林初砚不由脸色白了白,但还算镇定,“只是什么?” “只是那个人你认识,他叫谢知。”申珏轻声说着,同时把头靠在了林初砚的 肩头处,“我就喜欢他那张皮,初砚,你帮帮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16) 这话的意思比之前那句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谢知跟林初砚自幼一起长大, 现在他怀里的鬼说要谢知的皮,林初砚几乎立刻就说:“不行。” 话一落, 他怀里的少年就坐直了身体,眼神再度变冷, “你不帮我?” 林初砚调整了下呼吸, 才说:“阿珏,我不是不帮人,但这是杀人,况且声衣与我是好友, 我怎么能……能帮你取了他的命呢?” “可是没有新皮, 那我的伤口一直会在脸上。”申珏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伤口, 眉目间郁色浓浓。 “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阿珏,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好不好?”林初砚只能去哄对方。 因为他不可能去帮申珏杀了谢知, 就算不是谢知,是其他人, 他也做不到。林初砚看着申珏, 忍不住想对方身上现在的皮是从何处来的, 是不是也是从别人身上扒来的。 “阿珏, 你现在身上的皮是……” 他话没有说完,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申珏眼角微挑,“你害怕?” 林初砚沉默不语, 他自然是有些害怕的。 “害怕干嘛还抱着我?我们当鬼的都是很坏的,我现在身上的皮就是从一个人身上扒下来的,扒的时候他还活着呢。”申珏眼见着林初砚脸色越来越白,几乎变成惨白,才嗤笑一声,“骗你的,这是我自己的皮,我一向保护得好好的,倒被你毁了去,导致我现在还要去扒别人身上的皮。若不是我舍不得,我非要把你的皮扒下来,补偿我。” 后面这段有些孩子气的话让林初砚心重新放了下去,而同时他听说对方舍不得他的时候,眼神微变,“你为什么舍不得我?” “你说呢?林少爷。”申珏睨着他,像极了一只高傲的猫。林初砚不知道自己是昏了头还什么,重新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神情,竟然暗自欢喜。 他对大嫂静荷的感情已经深到如此地步了吗?连一只扮成大嫂模样的鬼,他都不害怕,甚至希望对方能陪着他。 林初砚正想说什么,就听到远方传来呼唤声。 有人在找他。 “有人找你,那我先走了。”申珏说着就准备离开。 林初砚忙抓住对方的手,“等等,你去月桂巷的宅子等我,这边宴会散了,我就去那边找你。” 申珏看了林初砚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直接在林初砚的怀里消失了,而这一消失,林初砚顿时反应过来,他强行搂着对方,不是对方逃不掉,而是对方在装模作样挣扎不开。 他想清这一点后,不由轻笑了一声。 …… 宴会散后,已经是深夜了。 林初砚让马车直接去月桂巷那边的宅子,也就是原来他给申珏置办的宅子。自从他发现申珏的真实身份,就给阿袁一笔银子,把人送出了京城。如今那宅子空置着,没人打理,林初砚开门的时候,发现锁上都落了一层灰。 宅子里没人,灯都是黑的。林初砚看着这宅子,无端地叹了口气,随后自己烧了水,沐浴更衣,幸好这里的东西什么都有。 而等他洗完,从屏风后出来,就看到有人睡在床上。 他先是一愣,随后轻声走了过去,发现果然是申珏。 申珏换回了原先住在这里的衣服,他侧身躺着,脸颊处那里还贴着纱布,听见林初砚走近的声音,也不回头,只睁着眼看着床内侧。 若是没有脸上的纱布,林初砚都要以为是他梦到了以前的日子。那时候他来得晚,通常会把对方吵醒,有时候申珏就躺在床上或坐在床上等他。 林初砚在床边坐下,伸手理了理申珏散在枕旁的长发,并不言语,他就这样盯着申珏看,直到蜡烛发出“噼啪”一声,他才喊了对方的名字。 “阿珏。” 申珏没有应林初砚。 他在想下一步该如何走,想借林初砚的手杀谢知很难,林初砚的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慢慢试探对方,现在发现林初砚对鬼的厌恶感好像并没有谢知强烈,但申珏不敢放松,因为万一林初砚跟谢知一样,只是表面和他好,实际在谋划如何杀他呢? 申珏故意提要谢知的皮,是在测试林初砚的反应,当然他也是真想要谢知的皮。他现在这张皮要修复,很难,除了换皮几乎无路可走。 他想事情想到一半就被迫打断了,因为林初砚把他的脸强行扭了过去。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林初砚的脸在烛火下莹白如玉,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没有发现申珏是鬼一样。 “想我的新皮。”申珏的回答成功让林初砚哽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说,“阿珏,声衣是我的好友,你……” 申珏坐起来的动作打断了林初砚的话,“可是我的脸怎么办?以后都只能这样了,林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惜这张皮?你就知道说他是你的好友,那我呢?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吗?那你为什么要我到这里来?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反正你不在乎我,我什么都不是,那我就自己去找谢知,让他心甘情愿把皮给我,到时候你也无话可说。” 林初砚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你怎么让他心甘情愿把皮给你?那可是要他的性命。” “你可听说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大不了我把谢知迷得团团转,那他自然会愿意把皮给我。”申珏的话刚落,林初砚的脸色就难看了下来。 “胡闹,你骗了我还要去骗声衣,你简直……”林初砚斯文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骂申珏,只好换了一句话,“声衣脾气不如我,若发现你真实身份,就算是鬼,在他那里没有好果子吃。” 申珏见识过谢知的脾气,的确比林初砚坏得多,但他装成不信的样子,“我才不信,你就是故意吓我。” 林初砚拧了眉,“我故意吓你做什么?对了,你方才说要心甘情愿,为何这样说?” 不得不说,林初砚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发现了申珏话里的重点。 要谢知心甘情愿是为了不让申珏手上沾上人命,一旦沾上人命,申珏就会成为烈鬼,鬼差自然会前来捉拿他回地府,所以这也是申珏为什么想借林初砚的手杀了谢知。 申珏没有特意隐瞒,一五一十告诉了林初砚原因,林初砚听到这话,眉目的郁色明显少了些。因为申珏这样说,就代表着申珏不是烈鬼,手上也没有沾上人命。 “阿珏,我有件事其实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会主动接近我?”这个问题压在林初砚心头很久了,被一只鬼喜欢,听说实在有些天方夜谭,但申珏接下来的话让他无语凝噎。 “因为你好看。” 林初砚不知自己该觉得荣幸,还是觉得荒唐,但转念一想,凡人因皮囊就倾心的数不胜数,鬼估计也有,只是大部分鬼没这份心思,忙着复仇,忙着躲鬼差,而他身边的这个家伙正好是一只贪慕美色的画皮鬼。 “如果我不是长这个样子,你就不会主动接近我?”林初砚忍不住又问。 申珏轻轻眨了下眼,红唇翘了翘,吐出让林初砚脸色再度变差的话。 “当然。” 这回,林初砚沉默了一会才说:“那你想要我的皮吗?” 不,他想要皮下的那 颗心。 申珏摇了摇头,“我还是更喜欢看你对我笑。” 这句话让林初砚眼里多了一分暖意,而下一瞬这分暖意就消失不见了,因为眼前的少年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初砚,你一定要好好爱护这张脸,因为我真的很喜欢。” 这家伙说话的时候,眼里还带着几分痴迷,看来是真喜欢他这张脸。林初砚因为皮囊引来的爱慕者无数,头一回发现自己还能吸引一只鬼,这是应该感到开心的事吗? 他忍不住拧了申珏脸颊一把,终于找到一个合适对方的词,立即骂道:“小色鬼。” …… 林初砚最后在这里睡了一夜,还是抱着怀里的鬼少年,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胆子竟然那么大,早上醒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后怕,可后来发现申珏早不在床上,也不在宅子里后,后怕没了,只剩下不快。 他不喜欢申珏总是这样不告而别。 但令他更不喜欢的是申珏还不告而别了七八日才重新出现。 出现那日毫无征兆,他挑灯夜读,起身拿本书的功夫,之前坐的椅子上就多了一个少年。 是申珏。 申珏坐在他的椅子上,把放在面前的书翻了几页,随后看他一眼:“这上面把鬼描述得真厉害,我都不知道我有那么厉害。” 林初砚站在原地没动,只盯着对方看,七八日不见,申珏脸上还贴着纱布,看上去倒跟离开的那日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来了?”他说。 申珏看向他,“想见你。” 这答案真够坦荡的。 “那你这几日去做什么了?” 现在才想他? 申珏低下头,重新看向书,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你不让我借谢知的皮,我就去物色其他人了。” 林初砚眼神沉了沉,“那可有找到?” 这一问不得了,问出了不少名字,其中好几个,林初砚还认识。他看着申珏眼神一亮,掰着手指,把那些人名一个个数出来,突然想到那日他在吞金楼遇见申珏的时候。 那时候申珏就是在跟一个人说话,原先他还以为是那个人看上了申珏,现在看来,是这个小色鬼看中了那个老男人,若不是他出现了,怕是要留着口水跟对方回家了。 “不过……”申珏的眼神就黯了下去,“他们还是没有谢知好看,谢知更好看。” “那我呢?”林初砚忍不住问。 作者有话要说:  砚台哥:我孰与城北谢公美?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17) 若真论相貌, 林初砚和谢知实在是分不出上下,一个是春日梨花, 另一个是夏日芙蕖,各有各的美。 申珏想了一会答案, 期间林初砚踱步到他的旁边, 那双如水一般的眸子看了他一眼, 又拿起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 “实话实说便是, 何必要思考那么久,我并非那么没有肚量的人。” 语气温和, 一如既往。说话间,他还捏了捏申珏的指尖。 “非要比, 我觉得是不分上下, 不过我更喜欢初砚, 谢知……”申珏顿了一下, “我不喜欢他。” “嗯?为什么不喜欢他?”林初砚在听到“不分上下”这四个字的时候, 眼神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申珏自然是不喜欢谢知的, 他皱了下眉, 把手从林初砚的手里抽了出来, “就是不喜欢,我只喜欢他的那张皮。” 林初砚发现申珏不喜这个话题后,也没有强求答案,说起了其他话题。 这一夜, 申珏留宿在了林府。 林初砚将下人屏退后,反锁了门,才转身看向四周,“可以出来了。” 话一落,他的前方就出现一个少年。林初砚看着对方,平静地上前牵住对方的手,把人拉到床边。 入睡前,林初砚像是随口提起一般,问道:“明日你还要去物色美人吗?” 申珏枕着林初砚的手臂,鼻间尽是对方身上的檀香味,他翻了个身,面朝着里侧,“嗯。”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身后的人动了。 申珏回头,就对上了林初砚的眼睛。 原来是林初砚半直起了身体,现在正看着他。 “明日非走不可吗?我想你在这里陪我。”林初砚的声音很温柔,眼神也是,几乎无人可以拒绝,若是没记忆的申珏,见这么一大美人这样跟他说话,早就五迷三道了,可申珏现在有记忆,虽然他的确被对方的美貌晃了下神,但也只是一瞬。 所以申珏摇了摇头。 林初砚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摸了摸申珏的长发,“睡吧。” 可是天快亮的时候,申珏刚准备坐起来,腰身上的手就紧了紧,他有些惊讶地看向旁边的人。 林初砚不知什么时候醒的,现在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初砚。”申珏抿了下唇,“我该走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吻,与此同时,申珏发现自己腰上的手圈得更紧了,几乎让他没有动弹的余地。 不过这个吻没持续多久,因为申珏消失了。 林初砚在发现怀里空了后,先是一顿,随后低声喊了申珏的名字几声,在确定对方离开后,他的脸色在那瞬间变得特别难看,过了好一会,神情才慢慢恢复正常。 申珏这一走,足足离开了半个多月。 林初砚再次见到申珏出现,已经天气彻底回暖的时候,人人都穿上了薄薄的春衫。申珏一来,就走到他书桌前,先是翻了翻面前的书,觉得无趣,才看向林初砚。 “初砚,我来了。” 面前的少年也换上了春衫,跟厚重的冬衣比,春衫更能展现对方那有些过分纤细的腰身。盈盈不堪一握,不仅指的是腰,对方的足也是。 林初砚看着申珏,嗯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申珏见林初砚一直看着书,眼珠子转了一下,随后抓过那本架上。林初砚发现那本架里,眼神明显惊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他眼前这个少年是鬼,鬼自然有些本事的,要不然怎么能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现就出 现呢。 “初砚,我来了。”申珏再度开口。 这一回,林初砚终于正眼看申珏了,眼神虽温和,但里面有了疏离感,“看完美人了?” “看完了。”申珏说。 林初砚又问:“明日还要去吗?” 这话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申珏一直端详着他的表情。 林初砚生气了。 斯文人生气,通常不会骂人,虽然语气依旧温和,但还是能让人察觉到他跟往日不一样。 “不去了。”申珏这些日子没闲着,一直在忙。他一边回话,一边忍不住抬手捂唇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林初砚又开口了。 “这几日又看了哪些美人?跟我说说可好。” 这一句话,又换来了好几个人名。 申珏靠着书桌,继续掰着手指数,数到一半,突然被抱了起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压在了书桌上。 林初砚从上方看着面前的少年,美眸里第一次闪过可以用“危险”二字称呼的情绪。他红唇紧抿,完全透露出主人此时不悦的心情,一只手扣住申珏的腰,另外一只手将旁边的抽屉打开。 “阿珏,我送你一件礼物。”他低声说。 一盏茶后,申珏的左脚脚踝上多了一串金铃,他一动,脚上的铃铛就响,而且那金铃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居然戴上了就取不下来了。申珏扯了半天,脚踝那里的皮肤都被磨红了,都没能把那金铃扯下来。 “别扯了,再扯,脚上都要多一道伤口了。”林初砚拦住申珏继续扯金铃的动作,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变红的地方。 “这是什么?”申珏脸色差了下来。 林初砚平静道:“金铃。” “我知道这是金铃,但这东西从哪来的?”申珏取不下这东西,便证明这不是凡物。 “我在市集上买的,觉得好看,便想送给你。”林初砚低头仔细打量了下金铃,那金铃总共十八个,一个个小巧玲珑,上面雕着不同的花纹。 原先放盒子看,已经觉得是不俗之物,现在金铃戴上申珏的脚踝上,与那雪白的皮肤、纤细精致的脚踝相得映彰,越发夺目起来。 申珏听了这话,依旧惊疑不定地看着林初砚。 不知为何,这东西让他想起了前几世被砍头的时候。那时候他跪在行刑台上,谢知站在下面看着他,他全心信着谢知,根本不知道刽子手手里拿的不是凡间的刀,而是用来杀鬼的法器。 申珏虽然当鬼当了很多年,但实在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鬼,因为这一百多年他忙着看美人,忙着画皮,也不跟其他鬼来往,不认识这个境中降鬼的法器。 “只是一件礼物,怎么那么紧张?”林初砚抬眸看着申珏,轻轻一笑,把桌子上的鬼少年抱了下来,“好了,不生气,我还没听完那些人的名字,你继续跟我说,好不好?” …… 事实上,申珏这段时间都没有去物色新皮,他每天都待在阴间与凡间的交界处。 那里有个鬼市,什么都卖。原来的申珏很少去那里,这次他想在那里买到能让他白日也像凡人的药。 在这个境里,鬼在白日都会显露出鬼气重的一样子,肌肤颜色会变成青白色,所以申珏跟谢知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去,怕被对方发现真实身份,但现在他想要让林初砚爱上他,起码不能吓坏对方,所以他要去买那种白日可以让他看起来依旧像人的药丸。 在鬼市买东西,并非是钱财,通常是用鬼气。 鬼市的鬼大多数都是不想去轮回的,但随着 时间的增长,他们身上的鬼气会变重。鬼差通常会放过鬼气轻的,抓鬼气重的回阴曹地府,那些想逗留人间的鬼为了洗掉身上的鬼气,便开始卖东西,谁想买,就拿走他身上一部分鬼气。 不过鬼市买东西都是靠缘分。 鬼市没有店铺,都是地摊,卖东西的鬼通常都掩着面,它们通常隔上许久才来卖一次东西,申珏从那次被林初砚发现身份后,每日都会去一趟鬼市,在那里守株待兔。终于在前几日,他买到了他想要买的药丸。 在鬼市,还发生了一件插曲。 当时他正在被渡鬼气,眼角突然瞥到了一个身影。转头看过去时,他只看到对方的背影。那人停留在一个地摊前,其他鬼一样,黑布掩面,可申珏就是觉得他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想不起来了。 申珏买完后,发现那个人还站在那个地摊前。他思索了下,便跟了上去,可他刚跟上去,眼前的鬼突然多了许多,等那些鬼散去,那个人早就不在那个地摊前了。 他走到那个地摊前,发现这个鬼老板卖的是小鬼。 小鬼,顾名思义是刚死的鬼。有些鬼喜欢买鬼仆人,回去伺候自己,它们通常会选刚死的小鬼,因为这种鬼涉世未深,很好掌控,好好调教,会是一个很好的仆人,不过申珏听说过有鬼喜欢把这种小鬼吃掉,美名其曰补身子。 既然对方消失了,申珏也没再多想,他离开鬼界后,花了几天时间来消化那个药丸,才来找林初砚。 没成想,一来,对方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申珏看着脚踝上的金铃,他轻轻晃了下脚,那十八个铃铛就一起响了起来,烦人得紧,他又试了下隐身,结果发现隐身后金铃的声音还在,虽然变小了许多。 “我不要这个东西,你给我取下来。”申珏重新现身,脸色几乎不能只用难看二字来形容了。 有了这铃铛,他还怎么当鬼,去哪都有声音。 可林初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申珏读懂了林初砚眼神里的意思。 林初砚不会给他取。 他知道这东西戴上就取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敢说话……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18) 申珏盯着林初砚看, 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一方面,是他这段日子真的有些忙,另一方面, 他是有意吊着林初砚,在之前, 他对于林初砚来说, 是唾手可得的替身, 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而林初砚的心上人,对于林初砚来说, 是绝不能得的明月, 看得到,却永远无法拥入怀里。 可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脱离轨道了,他本想是让林初砚明白他随时可以离开, 并非对方想象的卑微替身, 但现在, 他脚踝上多了一个不知来历, 甚至取不下来的金铃。 虽不知道林初砚此举目的, 但也许林初砚并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看了眼脚踝上的金铃,那东西实在是碍眼得很。 申珏再度看向林初砚,对方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可眼神跟往日不同,温柔之下带着别样的情绪, 就像是再灿烂的日光,下面也会有阴影。 他想了想,还是先软下态度,哄一哄林初砚。林初砚能弄来这东西,也许他也有办法能取下来,申珏是怎么都没办法接受脚踝上多一串金铃的。 “初砚。”申珏柔和了神情,主动抱住了林初砚的腰身,仰着头轻声说,“这个金铃很漂亮,但戴上后,我很容易被人发现的,万一引来了鬼差或者什么天师之类的,那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林初砚垂眼看着申珏,“那阿珏的意思是?” “你先帮我取下来。”申珏说完,却发现眼前人的红唇勾了勾。 “可是我还生气,气阿珏整日只知道在外面看美人,都不来看我,阿珏现在在我面前,翌日又不知道在谁的怀里。”说话间,林初砚的手指摸上申珏的脸,指尖不一会游离到了唇边。 申珏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摇头,张唇欲反驳,可一张嘴,就被堵上了。 如海浪一般汹涌,他几乎无法呼吸,刚想隐身消失,他面前的人似乎先察觉出来了,微微松开他,声音低哑中带着几分暧昧,“再消失,我就这辈子都不给你取。” 申珏顿住,只能看着对方再度接近。 ……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伺候林初砚小厮听到书房里传来一阵一阵的铃铛声,并没往心里去,这几日他家少爷动不动就把玩那串金铃,几乎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他们这些下人都习惯了。 而房中,林初砚的确对那串金铃爱不释手,他摸着那串金铃,再顺着往上,发现怀里人又开始挣扎,才停了手,将对方披在身上的衣袍往下扯了扯,但即使如此,光洁的小腿还是露在了外面。 不对,也不能称为光洁,毕竟上面多了好些梅花,一朵朵,靡丽又颓烂,从金铃处一直蔓延向上。 林初砚知道怀中人的不悦,顺毛般地拍了拍少年的背。 安静了一会后,他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动了,刚垂下眼,就对上了一双还湿润的眸子。因为这分湿润,平日眼里的冷意少了许多。 “初砚,我不喜欢那个金铃。”少年声音很低,像是撒娇一样,“你帮我取了吧。” 林初砚唔了一声,半响才道:“亲我,阿珏。” 他要申珏主动。 他早发现了除了一开始几次是申珏主动后,后面对方都对他不冷不热,每次都是他主动,甚至申珏还会拒绝他。 这话一出,林初砚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僵了一下,但他的唇瓣还是被碰了一下,轻轻的,如羽毛一般。 碰完,申珏就飞快地缩了回去。 “阿珏,不是这种亲。”林初砚捏住了申珏的下巴,语气温柔,可 动作十分强硬,“我平时怎么亲你的?” …… 林初砚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小厮见他出来,就迎上前,“二少爷,水已经备好了,可以去沐浴了。” “嗯。”林初砚步履不停,匆匆往前走,小厮连忙跟上去,正准备伺候沐浴的时候,却被赶了出去。 “不用伺候,出去吧,早点歇息。”林初砚说。 小厮听到主子让自己休息,心里一喜,连忙应了声,只是临走前有些担忧地说:“二少爷,您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他摸了下自己的唇,“瞧着您的唇有些红。” 已经脱了外衣的林初砚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唇角翘了敲,“没什么事,只是先前用膳吃了点辣的,一时受不住罢了。” 小厮一听,连忙说:“那以后二少爷还是少吃辣的为妙,辣的虽然好吃,但对身体不好。” “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听到小厮这句话,林初砚的唇角笑意又收了起来。 等小厮离去后,林初砚看向四周,轻唤了一声,“阿珏。” 随着话落,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出现在房中。 少年散着发,跟林初砚一样,唇色嫣红得有些古怪了,身上的衣服只是松垮地套着,连衣带都没有系好。 在少年走近他的时候,林初砚把人搂进了怀里,见对方神色还是不大高兴,平静地说:“不是都帮你取了吗?怎么还不高兴?” 申珏听到这句话,差点要发火,但还是忍住了。 那金铃是取了,可林初砚是给他换了一串。 红绳上系着十七颗黑珠和一颗黑色铃铛,虽然没有金铃那串响,但还是有声音,只能说,没到一动就响的地步。 跟金铃一样,这串黑铃也无法取下来,而那串金铃取下来的时候,他被对方的腰带绑住了眼,根本没看到是怎么取的。 “若还不满意,那还是换上那串金铃吧。”林初砚的这句话让申珏只能暂时接受他脚上的那串黑铃,但有机会的话,他肯定是要把那东西取掉的。 林初砚给申珏取金铃的时候,还提了条件。 以后申珏要离开,必须要问过林初砚的意思,不可以不告而别,也不可以突然消失好几天。离开多久,去做什么,都要提前知会林初砚。 申珏那时想让林初砚取金铃,只能答应。方才他就想走,但林初砚不让他走,所以申珏只好又陪对方来沐浴。 林初砚沐浴,还非拉着他一起,只不过沐浴前,林初砚问了一句。 “阿珏,我听说画皮鬼的模样都是画的,碰水会怎么样?” “普通的水洗不掉。”申珏答。 而后入了水,林初砚又说。 “我可以见见你真正的模样吗?” 至今为止,申珏出现在林初砚的面前都是以静荷的那张脸,这是第一次林初砚对申珏真正的脸感到好奇。 申珏本来是没什么精神地靠着林初砚,听到这句话,他眼神变了一下,随后慢慢转过头,“你想见?” 林初砚目光落在申珏脸上,“嗯,我想看,阿珏下次过来要不要用自己的脸?” 申珏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回:“我想一想。” 在这个境,记忆都是从当鬼后才有的,他记不得当鬼之前他是何人了,更加记不清长相。这一百多年,他都用别人的脸飘荡在这世间。 如果要用自己的脸,那只有他真正的那张脸。 申珏不是很想画成自己的样子,但林初砚对他真实的相貌好奇, 是一件好事。他一开始用静荷的脸,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如今注意力已经被引了过来,是时候洗掉替身这层身份。 但此事有风险。 林初砚未必能接受他真实的相貌,也许没了静荷那张脸,林初砚理都不会理他。 …… 申珏吃了药丸,不需要一定要在天亮之前离开了,所以这一夜他留宿到了大天亮,甚至外面的小厮都敲门了,他还赖在林初砚的床上。 赖久了,屁股上就挨了一下。 林初砚已经起床,衣服都已经穿好了,他把申珏从被窝里挖出来,一边帮穿衣服,一边低声说:“待会永顺他们要进来打扫,书房里有个隔间,我平日累了会在那里躺一会,你去那边继续睡,好不好?” 永顺是林初砚贴身小厮的名字。 申珏夜里一般不怎么困,天亮才困了,所以此时有些迷迷糊糊,听林初砚说话,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等被亲了一下额头,抱离了床上,他才反应过来林初砚在做什么。 林初砚把申珏抱到窗边的美人榻上,伸手开了一点窗。清晨还比较凉,外面的风卷着寒意吹了进来。他把申珏放下后,又去拿了鞋袜。 给申珏穿袜子的时候,难免碰到脚踝上的那串黑铃。相比金铃,黑色的这串低调许多,但仔细看,会发现这串的花纹更加繁琐精致,而且把脚踝处的肌肤衬托如雪一般的白。 林初砚的手指在黑铃上摸了一会,又在戴着黑铃的那只足的足背上落下了一个吻。 …… 这次,申珏在林初砚身边呆了三天才离开,夜里宿在林初砚的寝居,白日便待在书房的隔间里。夜里还好,申珏可以自由隐身,但白日不行,鬼不仅惧怕光,甚至在日光下是没办法隐身的,为此林初砚要先将院子里的小厮赶出去,再让申珏出来。 这三日,林初砚怕他闷,找了几本自己觉得有趣的书给申珏看,但申珏对此不感兴趣,他整日无所事事,最后浑浑噩噩睡了三天。 最后还是因为林初砚要陪林母去城外寺庙寺庙上香,一整日不呆在府里,申珏才终于得了自由,可以脱身离开。 临走前,林初砚还特意跟他说,“阿珏,我最多让你在外面玩上三日,三日后,你来找我,我想看你自己的脸。”说完,他见申珏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我最近得了一本京中美人册,上面足足画了一百位美人,你想不想看?” 想看是想看,可下次见林初砚要用自己的脸。 申珏还是犹豫了,这一犹豫,就犹豫了五日,等他决定要画的时候,又磨蹭了一日,最后到了林府的时候,早超过了林初砚给的时间。 林初砚不在书房里,申珏在林府里找了一圈,才在湖边找到林初砚。 但不是他一个人在湖边,谢知也在。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结束了,我更新了,请问小班主任们,你们作业写完了吗?大班主任们,准备好接受积压了一周的工作了吗?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19) “初砚,我真的受够你再这样装傻了, 难不成之前你和我的事只是玩玩吗?” 谢知派人调查了两个多月, 除了查出林初砚曾买下一个宅子, 在里面藏了一个少年后,其他消息一无所获, 他的人连那个少年的身份都查不出,但可以肯定的是,林初砚背叛了他。 他一有机会离开千佛寺,便立刻来到林府,本想跟对方说清楚这事,问对方日后的打算, 若林初砚是真心跟他过日子, 他可以既往不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林初砚从头到尾都在跟他装傻。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声衣, 我只把你当好友。”林初砚聪慧, 到了如今这一步, 怎么会不知道谢知对他的心思。 “好友?什么好友可以滚到一张床上去?你当初在我身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叫我谢知哥哥,媚得都能出水了。你告诉我,什么好友可以做到这种地步?还是你跟任何人都可以当这样的好友?”谢知觉得自己被林初砚玩弄了,他对林初砚一片真心,可对方罔顾他的真心, 不仅在外面养了人,连之前他们的事都要装糊涂。 他本以为林初砚是害羞,怕旁人知会,现在看来,林初砚是爽了就穿上裤子,根本就不认。 申珏飘到两人身边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谢知说的话,他顾不上谢知话里的编排,先看向了林初砚。 林初砚的神情已经变得特别难看,秀气的眉拧成了一团,“你说我跟你曾是那种关系?” “是。”谢知往前踏了一步,逼近林初砚,那张秾丽的脸比林初砚还要阴沉,“林缈,我干过你,还不止一回,若你还要执意失忆,我不介意具体告诉你是如何干的。我把你的腿架在我的肩膀上……” “啪”—— 谢知的脸被打偏了过去。 这是谢知第二次被林初砚打。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扭回头看着眼前的青年。他曾奉对方为挚爱,因顾及对方名声,在外面他都不敢随意亲近,他听别人拿他们作比较,说他不如林初砚,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感到高兴。 “滚。”林初砚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看谢知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谢知咬着牙,什么都没说,转身直接走了。 他一离去,林初砚就对着申珏出现的方向说:“出来。” 语气非常不好。 谢知情绪激动没听到铃铛声,但林初砚听见了,甚至准确无误地分辨出了方向。 申珏看了下林初砚那阴沉晦暗的眼神,犹豫了下,才现身。 现身后,林初砚却顿住了,他看着面前的鬼,半天没有说话,而申珏见林初砚只看着他,不说话,想了想,先伸手拉住了林初砚的手,“初砚,我不是故意拖这么久才来,是因为改一张皮需要时间。” 好半天,申珏才听到林初砚的声音。 “这是你自己的脸?” “嗯。” 林初砚抿了下唇,不再问这个话题,“隐身,跟我来。” 他把手从申珏手里抽了出来,率先转身走了。申珏看他离去,心里忍不住打起了鼓。林初砚似乎不喜欢他这张脸,远没有看到静荷那张脸时温柔,甚至有些过于冷淡了。 见林初砚已经走了一段路,申珏只好隐身先跟上去。 林初砚径直回了房,申珏跟在他后面,等小厮们退下去,他再主动现身,走近背对着他的林初砚。 刚走到身后,林初砚就转过了身,那双眼眸不复往日如水一般柔情,水变成汹涌的海水,暗藏杀气。 申珏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扣住了手腕。 “你擅长画人皮,可以画成任何样子,你可有画过我的样子,可曾顶着我的脸与……谢知做过……亲密的事情?”后面一句话,林初砚仿佛难以启齿,说几个字,就顿一下。 有。 可看林初砚现在的样子,他不能承认。他才刚恢复自己的脸,试图洗掉替身的身份,若让林初砚知道他曾顶着他的脸,跟谢知行过那档子事,别说让林初砚爱他,恐怕是要恨上他。 “没有。”申珏答了一个谎言。 林初砚听到这句话,神情并没有松快,反而抓着申珏手腕的手更加用力,“你没有骗我?” “没有!真的没有!”申珏只好装作吃疼的样子,挣了一下,“初砚,我说了没有了,我怎么会画成你的人跟他在一起。” 林初砚松了松力气,但还是不愿意放开申珏,“可是你扮成我大嫂的样子接近了我,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扮成我的样子去接近谢知?” “这世上的画皮鬼又不是只有我这一个,些许他是被其他鬼迷了心窍,也有可能他压根就是在撒谎,把梦境当成了现实。初砚,那个谢知方才说的话真是太过分了,我都听不下去,你以后不要理他了,说不定他早在夜里意淫了你千百遍,还不知道他那些胡话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 申珏并不知道林初砚会不会信这番话,但他肯定是不能承认的。方才林初砚和谢知明显是闹崩了,谢知口不择言,激怒林初砚,挨了一巴掌,两人心里估计都有疙瘩,刚才林初砚谈及谢知都不再叫对方的字。 林初砚盯着申珏看了很久后,把人拉进了怀里抱住。 “阿珏,你最好别骗我,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你已经骗了我够多次了,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要是再有事骗我……”他转头猛地咬住了申珏的耳垂。 申珏这次是真吃疼,又怕推开林初砚,惹得对方更生气,只能软下声音央求道:“会破皮的,初砚。” 林初砚松了口,耳垂并没有破皮,产生伤口,但上面多了一个牙印。他盯着那牙印看了一会,突然又吻了上去。 就在方才,他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想毁了申珏的皮,让这个画皮鬼哪都去不了,只能待在他身边。 皮有了伤口,这个好色的画皮鬼就不好伪装成其他人了,可听到对方央求叫他初砚,他还是心软了。 …… 自那日后,申珏发现林初砚的态度变了,他不再拘着自己,反而变成无所谓的态度。申珏想去哪就可以去哪,不用再跟他报备。 这样态度下,申珏自然认为是自己这张脸的原因,林初砚不喜欢他这张脸。 所以,申珏又画回了静荷的那张脸,可那一整日林初砚都没有理申珏,无论申珏怎么黏着他,他都可以当作看不见。 申珏没了办法,只好又画回自己的脸,林初砚这才理他,可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林府出事了。 林初砚的父亲被抓进了大牢,林府上下惶恐不安,林初砚没有时间再陪着申珏,各种奔走,试图见自己父亲一面,但事情并不顺利,他每日天不亮就出门,夜深了才回来,才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大圈。 申珏知道林初砚现在是在做无用功,因为很快,林府上下都要被关进天牢里,皇帝下令,林府被满门抄斩。前几世申珏就是为了替下林初砚,上了刑台,被法器斩杀。 …… 到了父亲出事,林初砚现在才明白自己的无用,甚至都没办法去天牢见他父亲一面。正在他盯着床帐,毫无睡意的时候,耳边传来 了铃铛声。 是申珏。 申珏上了床,见林初砚只看着上方的床帐,想了一下,便挨着对方躺下,“初砚,你夜很深了,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这几日你都没怎么睡。” 他手指摸上林初砚的眼睛下方,这里都泛青了。 只碰了一下,他的手就被攥住了。 林初砚转眸看向旁边的人,现在的申珏不能再用少年来形容了,是个青年了。若说原来的申珏是一朵清丽的小花,如今的申珏几乎是让人无法挪开眼的大片雪中红梅。林初砚没见过生得这般好的人,每一处都生得刚刚好,像是用工笔一点点描绘出来的。 用水墨描眼,用朱砂勾唇,用白霜填色,绘出一张活色生香的脸,可对方眉眼太清冷,一扫之前的媚气,把脸上的艳色都压了几分。 可当一朵开到靡丽的红梅上面覆上寒霜时,会让人生出邪念,想把这朵花收入了怀里。 若非说有缺点,便是申珏脸上的纱布。 林初砚看到这张脸纱布下的伤口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懊恼,他不该砸碎了那个杯子,给这张脸造成了瑕疵。 “我睡不着。”林初砚伸手把人圈进了怀里,神色有些复杂,“阿珏,死是什么滋味?疼吗?” 申珏听到这个问题,想起的是被法器斩头的时候,那瞬间他好像被人关进了炼丹的火炉,不过只疼了一会,就没了知觉。 因为他魂飞魄散了。 “疼。”申珏轻声说,“死哪有不疼的。” 林初砚没再说话,只是把申珏抱得更紧了。 三日后,林府上下都被抓进了天牢,官兵来的时候是清晨,天刚蒙蒙亮,林初砚被外面的声音惊醒,刚坐起来,就被摁了下去。 申珏夜里通常不睡,只是陪着林初砚罢了。 外面是小厮永顺的声音,永顺似乎被吓到了,惊恐地敲门,“二少爷,府里来了好多官兵!他们现正挨着院子抓人!” 林初砚猜到会有这一日,可旁边的人拦着他,不让他起来。 “阿珏,你……” “初砚,我替你去。” 屋内的光线昏暗,他看着对方那张脸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露在晨曦的光下,奇异而美丽。 …… 官兵敲了许久的门,林初砚的房门才打开。 他们看到青年从里面出来,先是被对方相貌弄得一怔,毕竟林初砚这张脸也算是名动京城,但毕竟公务在身,再怜香惜玉,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官兵很快就把人绑了起来,“走!” 青年没抵抗,只是在被推着往前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 申珏扮成了林初砚的样子,进了天牢。在天牢里呆了三日,这三日里,只有人给他送饭,其他都没有,他被关在单独牢房,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被抓进来的时候,他故意散着发,脸上的伤口倒没引起怀疑,天牢里光线昏暗,那些狱卒更是发现不了伤口的异样。 不过他本以为进了天牢可以自由出入,哪知道林初砚身为重犯,日夜有人看守,根本没办法脱身。 第四日,申珏终于见到了除狱卒以外的人,可那人是谢知。 谢知深夜前来,身穿黑色披风,帷帽将那张秾丽妖气的脸掩了大半,他看着坐在墙角的申珏,眼眸里闪过别样的情绪,像是爱恨交杂。 “林缈。”他以林初砚的名字喊申珏,边一步步走近。 申珏微不可见地拧了下眉,“你来做什么?” 他现在并不想见到谢知。 “听说你要死了。”谢知面无表情地说,同时蹲下身,抓着申珏的衣领把人扯到身边,后半句话暧昧又恶劣,“所以我特意前来干你最后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好狗血。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20) 天牢昏暗, 谢知那张貌若好女的脸蛋在此地看上去越发雌雄莫辨起来, 只是他眉眼间的戾气太重, 生生压下了那份女气。 那双上挑的凤眼直视着申珏, 偏茶色的眼球微微转了下,随后红唇分开, 嗤笑了一声,“怎么?被我吓住了?” 谢知天生蛮力, 非林初砚能比, 申珏被抓着衣领拖过来,连个挣扎的时间都没有。牢房外还站着三个人,申珏想,谢知虽然脾气坏, 但不至于在别人面前碰林初砚。 “为什么不说话?”谢知见申珏一点都不慌张,眼里的戾气更重。 申珏平静道:“该说什么?” 谢知眯了下眼,随后他站起身,将披风盖在了申珏的身上, 又把人抱了起来, 往牢房外走。申珏被抱出牢房的时候, 看到外面那三个人当中的一个主动走进了牢房里。 而另外两个人把牢房的门重新锁上。 申珏看向谢知, 眼里闪过惊讶, “那是谁?” 谢知没说话,只是把申珏的脸摁向自己的怀里,这是不让申珏说话,不让看的意思。申珏想把头扭过来, 他又摁了回去,申珏只好作罢,被摁在怀里,视线受了阻挡,他只知道自己被谢知带了出去。 等他被放下来的时候,发现此时他和谢知已经待在一辆马车里。 谢知进了马车里就放开了他,扭头对外面说:“走。” 申珏在谢知的对面坐下,撩开旁边的车窗,朝外看了一眼,他们现在在天牢的外面,不知道这马车要往何处去。 “方才进牢房里的是什么人?”申珏转回头看向谢知。 谢知神情冷淡扫了他一眼,申珏见他不说话,又问:“现在去哪?” “问那么做什么?有闲情想这些东西,不如养好精神。”谢知扯了下唇,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申珏不懂他这笑是什么意思,而等到马车停下来,申珏发现停下来的地方居然是林初砚当初给他置办的宅子。 谢知扯着申珏下了车,此时天色已经有了一点点亮。他一脚踢开宅子后门的锁,把申珏扯了进去,驾马车的两个人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守在了后门外面。 “你做什么?”申珏顿觉不安,他回头望了一眼,发现那两个人居然把门从外面带上了。 “你忘了我来时说的话?”谢知把申珏扯进主屋。 申珏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对这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如今主屋里的摆设全部变了,满眼的红,床帐,床褥,枕头都变成了红色,甚至桌子上还放着一对龙凤烛。 谢知将申珏拽到屏风后,屏风后浴桶里的水不知何时准备的,看样子似乎已经完全冷了,但谢知并不在意,直接动手解申珏的衣服。 申珏一惊,一边往后退,一边想挡住谢知的手,可他穿的是囚服,囚服宽松,衣服一扯就可以烂。谢知见他躲,嗤笑一声,直接抓着申珏的衣领,用力一撕。 …… 申珏被推进了浴桶里,一桶的冷水几乎让他立刻就想出来,可站在浴桶旁的谢知不让,他守在浴桶旁,就像一只凶恶的野兽,盯着落进自己陷阱里的猎物。 半响,他见申珏只是环抱着手臂缩在水里不动后,从旁边的盘子上拿过一个羊毛刷,丢进了水里,“刷!” 申珏抬眸看着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动手杀了谢知会有怎么样的后果。这一想,谢知那边已经不耐烦了,他又把羊毛刷从水里拿了出来,开始自己给申珏刷。 像刷马匹一样,他动作毫不温柔,申珏虽然是鬼,可只是画皮鬼,画皮鬼这种鬼娇气得很,尤其是那张皮。才被刷了几下,申珏真是疼得眼泪都 要出来了,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杀了谢知。 鬼杀了人,就会成为厉鬼,成为厉鬼就会被鬼差追捕。林初砚还没爱上他,他要是被鬼差抓走,此境就破不了,他只能重新开始。 都走到这一步,要他重新开始,他怎么能愿意? 申珏疼得红了眼,躲又躲不开,一个浴桶就那么大,谢知拿羊毛刷刷他身上的皮,还咬牙切齿道:“让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今日就要好好洗一洗你这脏身子。” 申珏忍受不住,试图对谢知使用术,可一点用都没有,谢知丝毫没有中术的样子。甚至,他刷到小腿的时候,看到了申珏脚踝上的黑铃,瞳孔一缩,立刻扣住申珏的脚踝,“这是什么?” 申珏咬着牙,看谢知的眼神已经要控制不住厌恶之情。 若不是他现在扮演的是林初砚,他真想直接用隐身术离开,可他不能暴露自己是鬼的事情,如果暴露了,谢知就有可能猜出之前跟他在一起的人并非林初砚。 谢知见申珏不说,自己动手试图将黑铃弄下来,可他都用了匕首,都没能对那黑铃造成一点伤害。足足耗费了一炷香,谢知见还弄不下来,只能放弃,但他的神情变得更冷,看申珏的眼神越发复杂。 他好像已经把林初砚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如今看到申珏脚踝上的黑铃,便觉得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盖了章。 这一顿澡洗下来,谢知的衣服也湿了大半,不过他没有去管,一手将浴桶里的人抱出来,一手拿过屏风上的红色披风盖在申珏的身上。 “谢知,你不要再逼我打你一巴掌。” 申珏这话是为了让谢知想起在林府的事情,他认为谢知这般骄傲的人,之前被林初砚打了一巴掌,如今又被他威胁要再打一巴掌,势必觉得丢人,他想激怒谢知,想让谢知厌恶林初砚。 谢知的确被激怒了,可怒的方向并不如申珏的意,他非但没有被气走,反而是把申珏扯到了窗下的美人榻旁。 “我本还想怜惜你一回,看来实在是没必要。”谢知把申珏推倒在美人榻上,雪白的牙齿狠狠地一咬,“你待会打,想怎么打都行,只要你有力气。” …… 有词云:“玉碗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 又有词云:“西风稍急喧窗竹,停又续,腻脸悬双玉。” 窗外的日光照进来,申珏连隐身术都施不了,再气再怒也无计可施,在谢知的手伸到他的唇边时,他终究是忍不住咬住了对方的手。 狠狠地咬,仿佛要咬下谢知的一口肉。 谢知看着他,那双偏茶色的凤眼在日光下都变得有些透明,即使申珏咬出血,谢知的神情都没有变一下。 …… 云消雨散,已是日头高照。 申珏从美人榻上被抱到床上,他窝成一团,闭着眼,任由谢知帮他擦药,脸上的伤口也被上了药,他弄了个障眼法,让伤口看起来像寻常人的伤口,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白日的情况下,他的道行会大大减少,更何况他现在实在难受。鬼和人在一起,本就会吸人的阳气,而谢知还不是普通人,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纯阳之体。 申珏受不住谢知,可以说现在的他虚弱得随便一个小鬼都可以把他吞掉,这个障眼法都是他废了好大工夫才施出来的。 “初砚,你不能留在京城,我今夜就带你离开京城,去千佛寺。”谢知伸手摸了下申珏的那头长发,因为触觉太好,他忍不住捞起一把,可青丝太滑,竟从他的手中滑落。他不由一愣,随后看申珏的眼神里更添了几分势在必得。 申珏听到 谢知的话,微微睁开眼,“你准备让昨夜的那个人替我死?” 昨夜进牢房的那个人低着头,申珏并没能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如今回想,那个人的身形是跟林初砚有七分相似。 没了他,谢知居然还能找到其他人替林初砚死,这份心还真够可以的,若他真是林初砚,知道了谢知的良苦用心,怕是都可以原谅方才对方的恶行。 可他不是林初砚。 “你不用想这些,好好休息,待会膳食好了,我再叫你。”谢知现在的态度跟之前简直是天差地别,声音都变得温声细语了。 可申珏听见这声音,更觉得恶心,他扯了下唇角,眼神冰冷,“我不想吃。” 谢知拧了下眉,“不吃对身体不好,是太累了吗?那我待会喂你吃一点。” 申珏的回答是直接闭上了眼睛,谢知顿了一下,但还是没再说什么。 只是没多久,申珏被喊醒了,谢知端了一碗粥坐在他身边,那张秾丽漂亮的脸上此时挂着讨好的笑,“初砚,起来喝点粥,我喂你。”说着,他用勺子在粥里搅拌了几下,“我知道你喜欢吃红枣,所以这里加了一点点红枣,我切得很碎,吃起来不会费力。” 他用勺子装了一勺子粥递到申珏的唇边,眼里讨好和希冀并存。 申珏看着他,片刻,他轻声说:“我想坐起来。” “好好好。”谢知立刻把粥放到旁边的凳子上,再将申珏扶起来,他还拿两个枕头垫在申珏的腰后,怕申珏靠着不舒服,等做好这一切,他又听到申珏说。 “我想自己喝。” 谢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但他把碗递给申珏的时候,很担忧申珏没力气,端不稳,把粥洒在身上。这粥虽然不是特别烫,但要洒在身上,还是疼的。 担忧成了真,可粥没洒在申珏的身上,而是全部泼在他自己的脸上。 谢知被泼了一脸的粥后,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他感觉到那些黏糊糊的粥从他脸上滴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伸手把脸上的粥抹掉。 他眼前的青年眼神讽刺地看着他,还晃了晃手里的空碗,“好喝吗?谢知。” “好喝!”谢知从牙关里挤出这两个字,随后就起身走了出去。他再回来时,身上的衣物全部换了,甚至头发都洗了,此时发尾还滴着水。 他几步走到申珏的面前,不复方才的温情,眼里只剩下阴鸷,“我吃饱了,现在该你了。” …… 申珏再度疼得几乎无法动弹时,外面起了喧哗声。谢知没管,等有人来敲门时,他才怒吼一声,“无论是谁,都给我滚!” 外面安静了一瞬,随后房门被大力地踹开。 谢知眉头一拧,立刻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住自己和申珏。一盖住,已经有人走了进来,那人脚步匆匆,等看到床边的场景时,脚步顿住了。 “没听见我叫滚吗?”谢知扭头看过去,眼里的凶恶在看到不远处的那个人时顿时消失,只剩下了惊愕。不知过了多久,谢知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不敢置信地喊出对方的名字,“初砚?” 不远处的青年脸色苍白,放在身侧的手早握成了拳,可到了这一刻,他的背依旧挺得很直。他没有看谢知,而是看着谢知身下的人。 确切说,是那个顶着他的脸的鬼。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1“玉碗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晏殊《浣溪沙·玉碗冰寒滴露华》 2“西风稍急喧窗竹,停又续,腻脸悬双玉。”——阎选《河传·秋雨》 (自动道歉,磕头认错。)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21) 那声“初砚”后, 周围陷入了死寂, 没人说话。 谢知看着不远处的林初砚,再看看他身下的人, 片刻后,他脸色也变白了。 可以说, 三个人当中最冷静的是申珏。他看着林初砚, 先是无声地笑了一下, 可那笑容疲惫不堪,半分笑意都没有进入眼中,反倒是眼泪顺着眼眶滑落。 那只本抠着床板的手向对方伸去。 谢知看着那只手往外伸去,唇瓣抖了抖,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退出来, 还有令人难堪的声音。 随后他立刻放开了申珏,垂手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在身上,他穿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系衣带系了好一会都没系成功,最后他烦躁地丢开衣带,转眸看向林初砚。 谢知一步步走近林初砚, 只是刚走近,他的脸上就挨了一拳。若说原先林初砚打谢知只用了五分力, 如今便是用了十分力,他把谢知的脸打偏后,又抓过对方的衣领,一拳又一拳地砸上去。 谢知被打得吐了血, 刺眼的血顺着精致的下巴往下淌,他没有躲,也没有还手,由着林初砚打。直到谢知被打到鼻青脸肿,倒地不起,林初砚才收了手。 林初砚手上全是血,他没有多看地上的谢知一眼,往床边走去。 “你是初砚,那他是谁?”后面的谢知低语道,里面夹杂着痛苦和绝望。 这句话让林初砚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向谢知,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此时半分表情都没有,“与你何关?” 这句话意味着他不再跟谢知是好友,即使之前两人闹得再凶,也未说过这种话。谢知跟林初砚自幼一起长大,听到这句话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林初砚转回头,他走到了床边,眼神把床上的人从头看到尾,最后停留在对方的脸上。申珏见林初砚走近,那只手探向半空的手往林初砚那边伸,他努力伸直手,才碰到了对方的衣袖,一点点地拽紧衣袖,收入手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带泪地看着林初砚,那双灵动双眸如今里面只有一片荒芜,梅花印从脖颈处一直蔓延往下,连那只抓着林初砚衣袖的,手腕处都有青痕。 林初砚只看一眼,都能知道那是被手大力抓出来的。 这张皮有多嫩,他是知道的,嫩到他都舍不得太用力去碰,可现在…… 他忍不住闭了闭眼,世事多磨难,他算是明白了。 当年他先认识静荷,有意跟双亲提要迎娶静荷的事,可还没提,他就在自己长兄的桌子上发现了静荷的手帕。 静荷擅长女工,刺绣手艺简直是一绝,光凭上面的绣花,他就一眼就能认出这手帕是静荷的,更别提他还曾在静荷那见过这块手帕。 后来,他停住了脚步,不再接近静荷,果不其然,三个月后,双亲就去了静荷家提亲,为他长兄提的。 如今,即使再难受,他都舍不得真正碰的人,被他的好友碰了,还被他亲眼撞见…… 林初砚垂眸看着那只抓着他衣袖的手,半响,他抬手将那只手包入了自己的手心,再在床边坐下。刚坐下,床上的人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林初砚停顿一下,才反抱住对方,抱住后的第一件事,他拿被子把申珏包得严严实实。 这一幕落入了谢知的眼中,他看着林初砚用被子包住申珏,也看到申珏搂紧林初砚脖子的两只手,把脸贴在林初砚的肩头,是完全依靠的姿势。 他长睫一颤,慢慢抬手胡乱擦掉唇边到下巴的血迹,再慢慢爬起来。谢知本爱穿红衣,如今鲜血流在红衣上,留下深红的印记。 “之前也不是你吗?”他的声音像是从牙关 里挤出来的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后面三个“为什么”,一声比一声大。 他想得到一个答案,这世上为什么有跟林初砚生得一模一样的人?为什么他会那么蠢认错了人?为什么他们看上去关系如此之好? 林初砚一手抱着怀里人,另外一只手在床褥上蹭掉上面的血迹,等蹭得差不多了,他才抬起那只手轻轻抚摸申珏的长发,最后轻轻地拍着申珏的后背。 这是安抚的意思。 申珏本就疲惫,如今都是强撑着精神,被林初砚轻轻拍着后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再醒来,他已经换了一张床躺,而谢知也不见了。 林初砚坐在他旁边,看到他醒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继续他的动作。 申珏自然能感到林初砚的那只手,他咬了下牙,后面又忍不住抓过旁边枕头一角,狠狠地咬住,仿佛咬住,就可以忽略其他感觉。 林初砚收回了手,放进旁边的水盆里,仔仔细细洗了一遍。 “第五遍。”他突然说,“我给你洗了五遍,已经干净了。” 申珏听见这话只觉得难堪,忍不住闭上了眼,可没多久,他感觉有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脸上。一睁眼,就对上了林初砚那双眼眸,温柔不复,温情不复,里面只剩下了看不透的黑。 “阿珏,是他强迫你的,对吗?” “是。”申珏低声说。 “那之前的几回呢?也是他强迫你的?”林初砚问的时候,语气是那般的漫不经心,仿佛这只是一个随口一问的问题。 申珏张了张唇,话还没有说出来,林初砚就扯了下唇,眼神变得有些森冷,“别撒谎,我不喜欢撒谎的人,阿珏,这是你最后一次讲实话的机会。” 这话落地,房里安静许久,才响起申珏的声音。 “不是,是我……是我贪慕他的相貌,自……自愿的。”这句话才短短十几个字,他却说得磕磕绊绊。 林初砚听完这句话,久久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申珏,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勾唇一笑,温和地说:“没关系,那是以前的事情,我不会介意的,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就可以了。” 话是这样说,可那双眼里的阴寒并不减少。 申珏看着这样的林初砚,心里升起了不祥感,可如今到了这一步,只能先看一步走一步。被林初砚撞见那档子事,并非他本意,祸福参半,福是林初砚可能再也不会理会谢知,可祸…… 他觉得林初砚好像变了。 而接下来的几日,对方的表现印证了申珏的想法。 这处新宅子,申珏连房门都没能出过,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他现在在哪里,而他脚踝上的铃铛重新换成了金铃,这一回无论申珏怎么说,林初砚都没有要取下来的意思,而且他每日夜里都要帮申珏沐浴。 完全不让申珏自己动手,他来洗,里里外外都要洗。 次数多了,浴桶两边被抠掉了些木屑,林初砚发现后,翌日就换了个新浴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八日后,林初砚离开了。 他离开之前,把申珏脚上的金铃换成了黑铃,可他给黑铃上加了个链子,将其绑在床脚那里。 申珏看着他做这些动作,心里发寒,“初砚,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初砚绑的动作不停,等绑完了,锁上了,他才抬起头,对申珏温和一笑,“阿珏,我要离开一段日子,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你去哪?”申珏动了动自己的左腿,铃铛跟着链子一起动,“为什么要绑着我?” 林初砚在床边坐下,以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说:“因为我怕你又去了其他人那里,你乖一点,等我,最多一个月,我绝对可以回来。” 林初砚这一走,却并非只离开一个月,日子从夏日入了秋。申珏被绑在那张床上,那链子不知是何材质做的,跟黑铃一样扯不下来,不过林初砚疏忽了,链子扯不下来,但床可以移动,申珏把床抬了起来,把链子从上方扯了下来。 第一个月申珏还不敢离开,因为不知道林初砚什么时候回来,后面他便在房门锁那里放了根头发,有人推门进来,那根头发就会掉在地上。 他先去了一趟谢府,府里并没有谢知,然后他就去了千佛寺。 申珏虽然不能杀了谢知,但他可以把谢知吓疯,如今到了这一步,申珏已经不想隐瞒自己鬼的身份了,早一点解决掉谢知,也能减轻一点他心里的恶心。 千佛寺是百年古寺,申珏并未来过,因为害怕里面会捉鬼的天师,他从上山开始就很小心,等顺利进了千佛寺,他也并未松懈下来,努力地找谢知。 他首先去了明显是外客住的院子,一间间屋子都进去看了,里面的人都不是谢知,他只好再去其他院子看,最后在千佛寺南面一角院子里发现了谢知。 而谢知的模样让申珏愣了一下。 谢知剃头了,他剃成了光头,还穿着僧人才穿的衣服,手里拿着佛珠,正盘坐在床上念着经。他相貌秾丽,貌若好女,如今剃成光头,简直像个偷披着圣僧的袈裟的妖精。 但申珏看着这样的谢知,还是犹豫了一下。 谢知不知有客来访,一直打坐念经,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下来,缓缓睁开眼,而申珏见他睁眼,正准备变成鬼样吓坏谢知,就看到谢知撩开了自己的衣袍。 他左手佛珠,右手红尘,精致美艳的眉眼间风情荡漾。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小可爱指出一个bug,金铃戴在脚上太响了,还是换成黑铃吧,反正铃铛多,完美。 宗旨,一切设定都是为了剧情服务。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22) 他在自己取乐自己, 申珏看清他手上的动作时,才意识到谢知在做什么。 申珏从没见过有人这样, 第一反应就是转过了身, 这一转身, 动静大了些,脚上的黑铃发出了清脆的铃铛声。 寺庙夜里安静, 申珏方才一路都特别小心, 怕黑铃发出太大的声音,但转身太急, 倒疏忽脚上的黑铃。谢知本微垂的眼眸迅速抬了起来, 他盯着铃铛声传来的方向,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片刻, 他不紧不慢地扯过旁边的巾帕擦了擦手, 重新放下衣袍。 申珏背对着谢知,眉头皱紧,他有些懊恼地看了下自己脚踝上的黑铃,这东西实在是烦人。罢了, 谢知听见就听见,今日本来就是要现形吓疯谢知的。他想到这里, 又转过了身,而刚转回来,就对上了谢知的脸。 谢知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虽然申珏知道对方看不见他, 但发现谢知离他那么近的时候,忍不住退了两步。 对方的接近让他忍不住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不仅仅是之前被砍头的事情,还有着一个月前的事。 两人本就离得近,这一退,谢知又听到了铃铛声,他本看着门口的视线直接转到了申珏的身上,低声呵道:“谁?” 他看不见申珏,但能听到铃铛声。 谢知心思一转,神情变得有些莫测,“鬼还是人?” 申珏见状,一边用障眼法把自己的面容变得面目全非,完全是恶鬼的样子,一边现身。画皮鬼跟普通鬼不同,画皮鬼以皮作画,没有那种血肉模糊的鬼样,最可怕的样子就是他们没穿上那层皮的样子。 这种鬼要是穿着皮的情况下现原形,也不过是身上鬼气重一点,肌肤变成青白色,眼窝更深,眼下青痕很重。青白色的皮肤倒是能吓唬一下人,可申珏吃了药丸,如今肌肤颜色如凡人一般,不会再变成青白色。 申珏打定主意吓谢知,障眼法变出的脸有多骇人就有多骇人,只有半张脸,胸口还烂着一个大洞。他一现身,就歪着那半张脸对谢知笑了一下,阴森森地笑,口里全是血,“和尚,你有看到我的另外半张脸吗?” 为了效果更好,申珏把声音都变得嘶哑难听。 谢知看到申珏,不由地瞳孔微缩,可他并没有后退,甚至过了一瞬后,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申珏,“鬼?真的鬼?” 申珏:“……” 谢知绕着申珏转了两圈,还特意看了下申珏胸口的那个大洞,“我可以把手伸进去吗?” 话落,申珏的手就向谢知的脸攻去,“我看你的脸不错,不如给我吧。” 可就在这时,谢知将身上的衣领扯开了些,申珏的手刚碰到他的脸就感到了钻心一般的疼痛,剧痛让他不得不飞快地把手收了回来,连退好几步。 手指尖像是被火在烤,疼得不行。 “原来真是鬼,了尘那个秃驴说我前些日子鬼气缠身,给了我好几种符,说能挡鬼,我还不信,没想到真有点用。”谢知冷笑一声,把挂在脖子上的符扯了出来,“小鬼,不是要我的脸吗?过来。” 申珏捧着自己疼痛的右手,见谢知向他这边走来,本能性往后退了一步。谢知进一步,他退一步,倒变成人追着鬼了。 “躲什么?都来到寺庙里,胆子应该大些。你刚刚都看到了吧?”谢知的眼神变得有些冷,仿佛若申珏是个人,他就会把申珏杀了灭口。 谢知比申珏想象的胆子大很多,申珏打的如意算盘算是落了空,他本以为变成恶鬼的样子,可以把谢知吓疯,现在别说吓疯,连吓一吓都做不到。 申珏当下就决定离开,可谢知似乎察觉到申珏要走,仗 着有武功,一下子闪到了门那边,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符,一边咬破自己的指尖,将符沾血贴在了门上。 “近日正不爽,小鬼,你来得正好,现在我看你去哪?”谢知贴完符,露出一个极其阴森的笑,若不看样子,怕是旁人还要以为谢知是恶鬼。 申珏看了一眼贴在门上的符,神情不由变得凝重许多,说实话,他如今用障眼法变出恶鬼的样子,恶鬼做出这般凝重的神情,看上去十分不协调,落在谢知眼里,莫名有点好笑。 他扯唇笑了一下,刚要去擒住面前的鬼,就发现鬼不见了。他发现鬼不见了后,不爽地眯了眯眼,“行,你躲,我看你能躲多久,反正你出不去。” 申珏的确出不去,那符本身就有驱邪的作用,而谢知就是纯阳体质,两者结合,申珏几乎没有出这间屋子的可能。他隐身后,也只能看着那门上的符,暂时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掉那个符。 谢知重新回到床边,解开身上的僧袍,直接睡了,也不管自己房间里还有一只鬼。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床榻上的谢知已经睡熟了,申珏发现他呼吸声平稳后,慢慢飘到对方身旁。 他想出这间屋还是要靠谢知,如果天亮了,阳光照进来,隐身术就会自动失效。虽不知谢知口里说的了尘是谁,但是那个人能做出这种符,想必有些本事的。若是落到那人手里,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但怎么样才能让谢知把那个符摘掉呢? 申珏看着已经熟睡的谢知,尝试进入对方的梦境。 成功了! 他虽然不能接近谢知的肉身,但能进对方的梦境里。梦里的谢知居然跟现在一样,都是躺在这间房的床上,甚至盖的被子,穿的里衣都是一样的。 申珏拧了下眉,才弯腰推了下床上的谢知。梦里的谢知可没有那符,申珏自然能碰到他。推了好几下,谢知那浓密的长睫才轻轻动了一下,片刻,他那双眼才彻底睁开,偏茶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烛火下犹如番邦宝石。 他看到了床边的申珏,眼睛轻轻一眨,“你又现身了。” 谢知的话刚落,申珏就向他的脖子上掐去。谢知立刻起身往后闪,但他的速度并没有鬼快,所以还是被堵在了床角。 申珏两只手狠狠地掐住谢知的脖子,决定在对方梦境里杀对方一回,梦境通常会影响人,谢知在梦里尝到被杀的痛苦,醒来之后定会后怕,说不定会离开这间房,只要他打开门,申珏就可以出去。 为了掐死谢知,申珏使出了十分力,可谢知天生蛮力,他扣着申珏的手,拼命地抵抗。比力气,申珏还真比不赢谢知,甚至他感觉他的两只手都快被谢知拧断了,也许谢知脖子没断,他的手就要先断。 申珏咬了下牙,只好先松开一只手,试图变出一把武器,而就在变武器的时候,谢知突然反扑,把申珏摁倒了床上,同时,他迅速地抓起申珏的左脚,将上面的裤腿往上撸。 跟吓人的脸完全不同,被暴露的那条小腿光洁雪白,骨感脚踝上戴着一个黑铃,黑铃精致,铃铛上还绑着一根金色的链子,链子像一条金蛇蜿蜒爬上了那条小腿,诡异而美丽。 谢知看清后面前的一幕,眼神变了变,随后他抓着申珏手的那只手更加用力。 骨头喀嚓声响起的同时,申珏变出了武器,他没有犹豫,直接将匕首插入谢知的心口。 谢知闷哼一声,看申珏的眼神更加凶恶,“是你……” 这两个字像是他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 申珏听见这两个字的反应是将手里的匕首捅得更深。 谢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 口的匕首,居然还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完全是冷笑,他重新看向申珏,“你杀吧,等我变成鬼,我非弄死你!” …… 梦里的谢知死了,梦境自然破了,申珏被赶出了梦境。床上的谢知隐隐有要醒的踪迹,申珏摸着自己那只被谢知拧断的左手,神情更加凝重。 没多久,谢知就醒了。他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自己的胸口,发现没有伤口后,他的表情并没有松快多少。 他坐起来,环视一圈,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好一会,他才扬声道:“你最好乖乖现身,要不然我可不保证了尘到了,会不会把你超度了。” 申珏没理会谢知的话,今夜他是完全失败了,他低估谢知的承受力,也低估谢知的聪慧。也是,谢知本就心思深沉,很会隐藏自己,这厮之前吊儿郎当说那些话,怕是早就怀疑他的身份了。这次是他被个人情绪影响了,太过鲁莽。 他飘到门口,盯着那张符看,一边慢慢修复自己被拧断的左手。 虽然皮坏了没办法修复,但骨头可以。 申珏盯着符,谢知坐在床上,试图找出申珏的踪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黑暗渐渐褪去,申珏见快天亮了,有些急了。他咬咬牙,直接伸手去碰门上的符,一碰上,就感觉手被烈火在烧,甚至那火还往身上蔓延,但他只能忍住,迅速将符扯下来,丢在地上,再同时闪出门。 可那符伤害太大,申珏强行取符,强行出门,身上的障眼法自然无法维持,他仓皇往外走,速度都快不了,但那谢知见那符掉在地上,立刻追了上来。他凝神听着申珏身上的铃铛声,一路跟着,申珏被符重伤,甩都甩不掉对方。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了寺庙上方的时候,申珏的隐身术被破,身形不得不现出,一直听铃铛声紧跟着他的谢知自然看到了。 谢知眯了眯眼,立刻运用内力,直接闪到了申珏的面前。 这一闪,一人一鬼就对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23) 谢知在看清申珏的脸时, 瞳孔有一瞬间的微缩。他目光胶着在申珏脸上,完全不挪开视线。 此时的申珏实在有些狼狈, 他当了一百余年的鬼, 但道行实在不深,要不然也不会前几世稀里糊涂死在了法器下。如今他被符所伤,一路仓皇逃离, 长发不知何时散了下来,如水一般垂落肩前, 脸色苍白,乌眉因疼痛而轻拧着, 又因惧畏日光, 又被谢知堵住去路,身体不由往后轻退两步。 申珏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林初砚逼着画回自己的脸, 此次来千佛寺他并没有重新画皮。 谢知见申珏往后退,藏着危险的凤眸眯了一下, 然后他往前走了两步, 这一走,申珏立刻试图换个方向逃,可申珏受了伤,速度还没有谢知这个习武的凡人快。 所以, 申珏很快又被堵住了, 这次还是被完全堵住去路,他身前是谢知,身后是一棵树, 树后就是墙。 谢知盯着眼前的人,见申珏再无退路可退,只能靠着身后的大树时,扯唇讽刺一笑,“就你这样的,还想吓人,真是蠢。” 申珏抿紧了唇,不说话。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谢知听到脚步声,第一时间就大跨一步,逼近申珏,狠狠扣住申珏的手腕,把人往他院子那边拖。 申珏冷不丁被谢知碰到,被碰到的地方都传来了剧痛,疼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稳,尤其在谢知粗鲁地拖着他往前走的时候,他支撑不住,整个身体往下滑,额上还冒了一层冷汗。 谢知身上有符。 谢知发现申珏往下滑,本能把人抱住了,这一抱住,他就听到怀中人发出近乎啜泣的声音。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他身上有符,那符对申珏伤害甚大,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怀里的这只鬼实在太弱,他权衡一二后,当即把脖子上的符扯掉丢在地上,又把胸前的几张符一起拿出来丢了,再半搂半拖把申珏带去自己的院子。 他有事要单独审问申珏,所以这只鬼暂时还不能被那些千佛寺秃驴发现。 他把申珏带到房里时,申珏几乎没什么挣扎能力了,接连被符所伤,他现在唯一能做到就是不晕过去。 谢知见申珏根本站不稳,眉头皱了皱,一脸嫌恶地把怀中鬼丢到床上。 申珏摔到床上,疼得轻吸一口气,但还是咬牙试图从床榻爬起来,他不想在谢知面前太丢人。 他撑着手肘试图起身,长发半掩住侧脸,侧脸线条优美,可脸色太苍白,在光线尚且昏暗的房里,他的肌肤颜色几乎是一种透明的白,让人见了觉得没有实质感。 这张脸唯独有颜色的地方就是那双漆黑的眼和那张如涂了朱砂的唇。 申珏虽然想起来,可身体太疼了,他没能坚持多久,又倒了下去。 谢知站在床边冷眼看着申珏,见对方几次想爬起来都失败后,不由冷哼一声,随后他上前直接抓住了申珏的长发,逼着人仰起头。 一仰头,两人便对上眼。 申珏因疼痛,双眸泛上了水雾。如今又被人扯着长发逼迫抬头,身前人还是谢知,他眼里的耻辱情绪明显。 这一幕落在谢知眼里,就像是他捉到一只外强中干的小兽,看似凶悍,实际弱得不行,弱倒罢了,还喜欢强撑着,真是好笑。 这算哪门子的鬼?谢知虽然没见过鬼,但也听过鬼故事,故事里的鬼个个凶悍,杀人无数,而他手里的这只怕是在床上杀人的。 谢知不由想到那些绮丽香艳的场景,心中复杂。 “小鬼,我问 ,你老实答,若不然,我这里还有符,我会将把符塞你嘴里,让你试试魂飞魄散的滋味。”他阴冷地说。 申珏眼里的耻辱感更深,放在身侧的手不由握成了拳。 谢知注意到了,瞥了一眼,轻蔑地勾了下唇,“怎么?还想杀我?想怎么杀?”他低头接近申珏,红唇一勾,“像之前那样吗?想让我死在你身上?” 这话实在太恶劣,可申珏听了这话,反而冷静了一些。他现在越气,只会如了谢知的意。 谢知发现申珏反而平静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他抓着申珏长发的手更加用力,见人吃疼,露出痛苦的表情时,才稍微气顺一点。 “你老实说,之前也是你变成初砚的样子对不对?” 谢知说这句话时,神情比之前还要冷,眼里的杀意更浓,仿佛只要申珏承认,他就会杀了对方。 申珏知道谢知不想让他好过,他也是,所以他承认了,“是。” 他就要让谢知知道自己有多蠢,认错了人都不知道。 谢知见申珏承认,另外空着的一只手立刻抬了起来,抬起后,却停在了半空。那双凤眸阴沉沉地盯着申珏,但那只手终究没有对着申珏的脸打下去。 “为什么你要变成初砚的样子?你和初砚又是什么关系?” “因为他好看,所以我变成他的样子。至于他和我的关系,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申珏轻笑一声,嘲讽地看着谢知。 谢知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盯着申珏的脸,片刻才道:“你勾引我,又勾引初砚,是不是为了采阳补阴?” 谢知见申珏这么弱,都能被他这个凡人降服,早认为申珏算不得什么厉害鬼。他思考一番,笃定申珏是专门采阳补阴的鬼,他认为申珏是故意变成林初砚的样子,采他的阳,采多了,怕被发现,又去勾引林初砚。 难怪林初砚之前大病一场,怕是被这只鬼采多了。 他见申珏可以变成不同人的样子,猜想林初砚之前养的那个少年估计就是对方。 而申珏听到谢知的话,先是错愕,随后因为生气,脸都红了,“我没有!” 他居然被人怀疑是…… 申珏还没受过这种羞辱。 而谢知见申珏生气了,还脸红,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他觉得申珏是被自己揭穿了事实,现在恼羞成怒。 好好一男人,虽然是鬼,但专门干采阳补阴的活,实在是不体面。 不过…… 谢知上下打量了申珏一番,觉得申珏这样的也只能靠采阳补阴存活了,不过他不能再让申珏回到林初砚身边。 林初砚可经不住采,而是他上次看林初砚的样子,怕是已经对这只鬼情根深种了。 可是要怎么处理这只鬼? 谢知想到这个问题,有些犹豫。若隔他以往处理方式,他定会杀了这只鬼,可是初砚……喜欢这只鬼。 他跟初砚关系已经很差了,如果他杀了这只鬼,怕是再也无挽回余地。 他该如何是好? 谢知想了很久,最后是因为申珏挣扎要把头发从他手里扯回来,思绪才被打断。 他看了下挣扎的申珏,突然想起对方小腿上的链子。 若不杀,这鬼肯定会跑。 谢知想到这里,立刻松开申珏的头发,转把人摁倒在床,先强行脱了靴子,又把裤腿弄上去,把小腿上的金链一圈圈解下来。 他弄这一切的时候,申珏猜到了他想做什么,挣扎比方前还激烈。 可比力气 ,申珏斗不过谢知。 斗不过,申珏见谢知扯着链子的那头试图找个地方绑起来的时候,气得抓住谢知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谢知闷哼一声,随后回过头重新抓住申珏的长发,强行把人扯开。 自从他发现申珏不是林初砚,就不再怜惜。 谢知被咬,心里恼怒,用的力气自然大了些。画皮鬼这种鬼本就娇气,尤其是他们的皮,申珏又受了重伤,即使再坚毅的性格,也被这疼痛弄得红了眼。 他觉得丢人,所以眼睛红了后,立刻垂下了眼,可这小动作被谢知完全收入了眼底。 谢知眉梢挑了一下,抓着链子的那只手掐住了申珏的下巴,强行把对方的脸抬起,发现申珏眼圈红了,他忍不住嘲笑出声,“弱还爱哭,你这种也配当鬼?” 申珏长睫一颤,最后只是咬住牙,不再抗争。 谢知发现解不开金链上的锁后,最后也把链子从床脚那里套了上去,只是这床很重,像谢知这样天生蛮力的人才抬得起。申珏现在受了伤,根本没力气,只能看着谢知把他绑起来。 绑好了,谢知才去洗漱,等他弄完一切,重新打扮成像偷穿圣僧袈裟的妖精后,他站在申珏面前,阴阳怪气地说:“我要去做早课了,你最好乖乖在这里呆着,这里的秃驴很多,你随便出去,被哪个秃驴收了,也算你的福泽了。” 申珏趴在床上,没看谢知,闭眼努力修复内伤。若能在天黑之前治好内伤,哪怕一半,他都有机会离开。 谢知见申珏不理他,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情绪,但还是转身先离开了,不过离开时,他把先前被申珏扯下来的符重新贴在了门上。 …… 谢知从外面回来,已经是正午了,他提着食盒进来,先看了眼床榻那边,见申珏还趴着,便在桌边坐下开始用膳,用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拿了一个馒头,走到床边。 “喂,吃东西了。”谢知冷着脸说。 申珏疲惫地睁开眼,见谢知拿的是馒头,又闭上了眼。 他要的是香烛。 “不吃?”谢知语气里带着危险之意。 申珏沉默一瞬,他身体难受,但还是艰难地说:“我……我不吃……这个……” 他怕谢知这家伙强行给他喂馒头。 话没说完,谢知就低下头,把申珏的脸扭向他,那双偏茶色眼眸里的情绪有些古怪,“你该不会是吃那个吧?” 还没等申珏问那个是什么,他又飞快地松开申珏,美艳的脸莫名染上一层红晕,语气却是嘲讽的,“呵,那你还是饿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24) 申珏听不懂谢知在说什么, 见对方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他心里烦, 干脆重新闭上了眼。那符给他造成的伤害超乎了他的想象,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谢知非林初砚,性子暴戾,这里又是千佛寺, 谢知若是想令他魂飞魄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不能呆在谢知身边,可现在又毫无办法。 申珏闭上眼的时候,谢知把手里的馒头啃了,他一边啃一边盯着申珏看,啃到一半在床边坐下,又抓起了申珏的长发,逼着人抬头,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没了障眼法,伤口重新出现。谢知记得一个月前, 对方脸上就有这伤口,他当时还给上了药,想到上药,谢知顿了一下, 他当初上药的地方可不止一处。 谁能想到, 他谢知竟有把鬼睡了的一日,还睡了不止一回。想到这里,谢知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如果前几回都是眼前这只鬼变成林初砚的样子,同他欢好,为何前几回对方乖巧听话,最后一回拼命挣扎,还咬了他? 申珏眉头紧锁,想推开谢知抓他头发的手,不但没推开,手还被扣住了。 “说话!”谢知语气很恶劣。 申珏落入他手,现在也只能暂时听话。 “被杯子碎片划的。”申珏低声说,因为觉得羞辱,他根本不愿意看谢知。 可谢知见申珏不正眼看他,似乎有些生气,松开了申珏的长发,转而把申珏的下巴掐住了,逼着对方抬起头,“看着我答话。碎片划伤,你是鬼怎么会被碎片划伤?伤口还留这么久。”他仔细看了眼申珏脸颊处的伤,这伤虽然不算特别明显,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伤口像是刚刚被划开的,让人觉得古怪的是伤口下就是肉,但却不出血。 申珏听到这话,却没有回答。前几世谢知就因为知道他是画皮鬼,嫌他恶心,即使他愿意顶替林初砚,救下林初砚一条命,谢知也要让他魂飞魄散。 那只掐住他下巴的手加了些力气,申珏几乎都听到他骨头在响。 “你再装哑巴,我可就要把符塞你嘴里了。”谢知冷声道。 申珏咬了下牙,还是只能回答:“我是画皮鬼,以皮作画,这皮囊一旦受伤,即使再小的伤口,都无法修复。” 这话也回答了他为何可以变成林初砚的样子。 谢知听到申珏是画皮鬼,立刻松开了手,眼里嫌恶更重,“画皮鬼?那你这身皮是从哪里偷的?这张脸呢?” “我自己的皮,我自己的脸。”申珏说完就扭开了脸,不愿意再看谢知一眼。他知道谢知嫌他脏,嫌就嫌吧。 谢知听完这句话,半响没说话,而等他再问其他话的时候,申珏是怎么都不肯再开口了,即使谢知把门上的符取了下来,拿到了申珏的面前,威胁着要塞进申珏的嘴里,甚至他都强行撬开了申珏的牙关。 可申珏还是没说话,那双寒冰一般的眼眸里充斥着对谢知的恨。 谢知看懂了申珏眼神的意思,不由想到当初他第一次做那档子事的时候,他以为的林初砚并不是林初砚,而且眼前这只恨他的画皮鬼。那时候这只画皮鬼不知是装的,还是什么,只会眼神懵懂地看着他,连接吻都不会。他要是吻久了,对方只会小心翼翼地想躲开,连使劲推他都不敢。 而如今,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撕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 谢知收回了手,这一收手,他就看到申珏躲到了床角,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谢知顿觉无趣,便不再跟申珏说话,取下手腕上的佛珠,在床边坐下开始念经。 他声音低沉,念经声音不快不慢,那念经声不但不驱邪,还莫名有着助眠的效果,申珏盯着谢知的背影看了一 会,盯着盯着,最后因为太累,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发现外面的天都黑了。 屋里点着蜡烛,谢知不知去向,申珏见屋里没人,强撑着一口气从床上起来,链子不算短,但走不到门口那里。申珏在房里晃了一圈,发现房里有个衣柜,就走了过去,刚打开,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谢知回来了,他看着站在他衣柜面前的申珏,长眉微挑,没说话,先进房把门关上了。申珏见谢知回来,重新把衣柜门关上了,只是还没走回床边,就被谢知堵住了去路。 “在找什么?”他堵在申珏的前面,见申珏根本不回答他的话,还准备绕个方向走的时候,手一抬,干脆把人抵在了衣柜上,“又装哑巴?” 申珏看了谢知一眼,又把脸扭开。 他实在不想跟谢知说话,可是怎么样才能离开?如果让林初砚回来发现他不在,不知道林初砚会怎么样。 求谢知放他走?可能性不大,谢知不杀他就算好的了。 杀了谢知? 想到这里,申珏忍不住又看了谢知一眼。谢知发现申珏看他,长睫一抬,那双凤眸不笑而自然波光流转,不得不说,谢知的脸实在过于精致,带着几分妖气的精致,这种精致配上他眉眼间的戾气,只让人觉得他是个不正经的妖僧。 前几世谢知并没有剃成光头,而这一世谢知虽然剃成了光头,但申珏还是觉得对方一点都不像个和尚,而且谢知叫那些和尚还一口一个秃驴。 杀和尚,这是大孽,会在功德录上狠记一笔,鬼差怕是一定会找到他,可谢知这样的算和尚吗?毕竟昨日他还看到谢知在做那种事。 和尚不应该都清心寡欲吗? 申珏在权衡杀谢知的利弊,而谢知发现申珏看他一眼,又扭开,再看一眼,然后再扭开,有些失去耐心了。他往前走了一步,这下子一人一鬼之间的距离大大缩短。 “你到底在做什么?”谢知语气不好地说。 申珏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想换身衣服。” 谢知闻言顿了下,然后大力把申珏扯开,自己在衣柜里翻了翻,最后翻了一件自己没穿过的僧袍给申珏,“换吧,我这里只有僧袍,这件新的,我没穿过。” 申珏接过衣服,环顾下周围,想怎么换衣服,而谢知见申珏接过去连谢谢都不说了,眉头皱了一下,所以跟申珏说话的语气更加差劲,“不是要换衣服?换啊,你不换我就当你想对我的衣柜使什么邪术,想害死我。” “那你能不能暂时出去一下?”申珏低声说。 谢知红唇勾了一下,脸上的笑迷人诱惑,可话却非常欠揍,“不能。” 申珏现在没办法使出隐身术,听到谢知的话,他心里也来气了,不再理会谢知,直接走到床边,就开始换衣服,反正谢知嫌他这身皮脏。 他背对着谢知换衣服,也不去管对方看没看到,可他换完,听到谢知在后面发出的声音,“不沐浴,只换衣服,脏死了。” 申珏系腰带的动作一顿,鬼其实并不会染上凡间的浊气,即使出了汗,也会消失不见,只是他一向爱洁,才会每日沐浴。如今被谢知讽刺,申珏更生气了,转过身就说:“那劳烦你给我准备一桶水。” 一炷香后,申珏真泡进了浴桶里,房中没有屏风,衣服都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申珏洗完后,起身穿衣服前忍不住看一眼桌前的谢知。 谢知背对着他,好像在看书。 见谢知背对着他,申珏才转身,大胆地穿衣,等穿完衣,谢知还是背对着他在看书。申珏想了下,回到床边。有了链子,他走动间铃铛变响了一些。 这间房的门 口贴着符,而且还不止一张,谢知把他有的几张符都贴了上去。申珏看见那么多符,便知道短时间是离不开了,既然如此,就先跟谢知耗着,尽快把他的伤调养好。 房里只有一张床,申珏见谢知没睡上来,自然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况且他这身皮的确娇弱,所以他直接躺在床上准备调养伤势。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申珏才听到出去的脚步声,过了好一会,脚步声又回来了,甚至到了床边,他不得不睁开眼,而一睁眼就看到站在床边的谢知。 这才初秋,谢知身上就带着一股寒气,像是刚洗完一个冷水澡。他垂着眼盯着申珏,红唇扯了扯,“你睡这?” 申珏的回答是动了下自己的左脚,左脚一动,绑在床脚的链子也跟着动了一下。 谢知顺着看了一眼,没再说话,直接解开外袍,也在床上躺下。申珏见他躺下,有一瞬间的愕然,然后迅速往里面缩了缩,好在谢知只睡着床外边,他们之间空着一大块。可申珏还是不愿意跟谢知躺在一张床上,他犹豫一下,就要下床,可是他坐起来要下床,谢知的腿就抬了起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别乱动。”谢知缓缓睁开眼,眼神不悦,“就睡这,我要盯着你,免得你逃了,又去采初砚的阳气。” 他不放申珏下床。 申珏听了这话,生气也无可奈何,最后他缩在床角,离谢知远远的。寻常情况下,申珏在夜里都是不困的,可如今他受了伤,最后竟然坐着睡着了,可是他没能睡多久就惊醒了。 惊醒的原因是因为谢知。 谢知的脸出现在他的正前方,这家伙凤眸紧闭,可手却能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手。 “谢知!”申珏猛地被抓住手,惊吓之下一边喊对方的名字,一边拼命挣扎,可他挣扎不开,反而双手被扭到了背后,谢知还空出一只手非常精准地抬起了他的下巴。 “初砚……”谢知脸凑过来时,申珏听见了他唇瓣间的呢喃。 作者有话要说:  林初砚:头上的绿并非一种绿。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25) 申珏脸用力一挣,想避开谢知凑过来的脸, 只是唇是躲开了, 脸颊没能。被碰到的那瞬间, 申珏恶心得想吐, 两只手还被扣在背后,完全动弹不得, 当感觉到气息落在他耳垂时, 他只能尽量提高声音去喊对方。 “谢知!谢知!你醒一醒!我不是林缈!” 喊不醒, 挣不开,躲不掉, 申珏最后没了法子, 咬咬牙, 一头撞上了谢知的头,这一下子总算把谢知撞醒了,可申珏疼得眼前发黑, 还要听谢知对他的污蔑。 “不要脸, 你是不是对我使什么术了?”谢知看了下现在他和申珏的姿势, 立刻低声咒骂道,当然,他骂的时候要是能松开放在申珏腰上的手,这骂倒能显得几分底气。 申珏拧着眉, 好半天才缓过来,缓过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冷声道:“你松手!” 谢知顿了一下,才把自己的两只安禄山之爪收了回来, 收回来时,他无意识地指腹相蹭。 太嫩了,跟块水豆腐似的。 他忍不住看向眼前的画皮鬼,申珏穿着对他来说有些宽大的僧袍,颇有几分弱不胜衣、弱柳扶风之态,明明应该是让人望而生敬的僧袍,倒被这只鬼穿得不伦不类的。 若是谢知是个妖僧,那申珏则是真正地跟僧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是鬼的缘故,又受了伤,如今身上鬼气重了些,一重,便阴气重,阴气重,整个人看起来都偏于阴柔纤弱,而申珏偏偏面带寒霜,眼中藏冰,恨不得拒人以千里之外,这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给人一种莫名的感觉。 就像一朵开到靡丽的花,明明最能引来目光,它周围却长满了刺和叶,那些刺和叶把花团团围住,不让人接近,不让人看,可一旦有游人驻足,绝对会忍不住拨开那些刺和叶。 申珏不知谢知此时在想什么,他一得了自由,就立刻想绕过谢知下床,可是他刚爬到床边,脚踝就被拽住了。 “去哪?”谢知蛮横,竟把申珏强行拖了回来。 申珏看谢知的眼神都可以杀人了,这是第一次他轻易被一个人挑起怒意,发现这个事实后,申珏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后,他扭开脸,不再看谢知。反正他现在打不过谢知,如果对方一时半会不想杀他,那他就先调养伤势,等伤好了再找机会离开。 谢知看申珏把脸扭向一旁,长眉微挑,他看了下手下的脚踝,捏了两下才松开,可一松开,他又俯下了身体,靠近申珏的脸,“初砚喜欢你什么?” 谢知是真不明白他跟林初砚一起长大,最后两人情分居然被一只鬼给破坏了,林初砚认识这只鬼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一年。明知道对方是鬼,林初砚居然还能跟对方在一起,甚至为了这只鬼,不惜跟自己决裂。 谢知想不通,想知道为什么。 眼前的这只鬼除了皮相好一点,就完全没可取之处,而唯一优势的皮相,都是对方画出来的,谁知道这张脸是谁的,也许又是这只鬼偷的。 若非要再选一处…… 谢知的眼神莫名暗了暗,目光更是不动神色地从上而下地扫了申珏一眼。申珏没发现谢知的小动作,他根本不愿意看谢知,最后是下巴被用力捏住,脸被强行扭过来,他才不得不对上了对方的眼神。 “你说过你这幅皮囊一旦受伤就无法修复,如果你再不老实回答。”谢知捏住申珏下巴的手往上游离了一寸,“那我就一点点毁掉你这张皮。” 谢知所有的耐心和爱都给了林初砚,对于申珏,他从来都是粗暴的。申珏冷眼看着面前的人,慢慢吐出一句话,“他喜欢我在下面。” 这句话是申珏故意挑衅对方。 谢知听到这句话,果 然一愣,随后眼里迅速染上恼怒之情,这一回,他直接掐住申珏的脖子,用力得几乎要扭断申珏的脖子,“你故意的。” 脖子被掐住,疼得申珏放在身侧的手不由抓住旁边的床褥,就当他任性吧,这一刻,他不愿意示弱。申珏故意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我怎么是故意的?初砚就喜欢我……”后面半句话是他一把抓住谢知衣领,把人拽低,在谢知耳朵旁一字一句说出来。 谢知听到那句话,看申珏的眼神又恨又怒,而申珏看他的眼神是嘲笑的,甚至唇边的笑意都更深了些,即使身体再痛,他还是在继续刺激谢知,“谢少爷若不信,不妨去自荐枕席,我看谢少爷这张脸实在生得不错,可别浪费了。我还可以教谢少爷几招,初砚最喜欢的几招……” 这一次话没说完,他的唇就捂住了。 谢知用手捂住了申珏的唇,不想再让申珏说一个字,可堵住了唇,还有眼神,还有脸上的笑。他气恼,最后撕下床帐的一长条,将申珏的唇绑住,再把人翻过去,使申珏面朝下。 “贱货。”谢知咬着牙骂,“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货!” 虽然申珏无法出声,可谢知还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这家伙还在嘲笑他! 谢知拧住了眉,取下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他试着念经,可念了几句,他就念不下去,直接把手里的佛珠砸在了地上。 珠子落了一地,最远的那颗一直滚,似乎要滚到门边。申珏听到声响,抬起头,忍不住盯着那颗佛珠,可还没看到那颗佛珠最终会在哪里停,他又被翻了过去。 上方的那双凤眸亮到了极处,里面仿佛有着能燃烧万物的火。 “你喜欢这些事是吗?好,我满足你。”谢知低下头,红唇一张一合,“我要让初砚认清你就是一个贱货,谁都可以碰的贱货,一个靠采男人阳气活下去的贱货,当鬼都那么卑贱,我都觉得你可怜。” “可怜”二字是他的唇贴在申珏耳边说的。 …… 谢知缺席了翌日的早课,他如今剃度了,还有个带他修行的师兄。师兄法号觉真,觉真见日上三竿了,谢知还没来,就去了谢知的院子。他敲了好一会的门,才有人给他开门。 觉真看到谢知的样子就忍不住皱了下眉,“师弟,即使在自己房中也应该衣裳整齐,万不该这般衣衫不整。” 谢知那张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他拢了拢身上的袍子,踏出房门的同时反手轻轻将门带上了,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觉真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这位谢少爷实在不适合当和尚,他哪里有一点和尚的样子,可师父说谢知应该皈依我佛,本来谢知之前都不同意,不知道怎么的,上个月居然突然同意了。 同意了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他们千佛寺每日都有上山烧香的香客,那些香客看到谢知后,都要求谢知来解签,可谢知才皈依我佛一个月不到,哪里会解什么签文,可那些香客还是执意要谢知来,最后他只好去找谢知商量。 谢知同意了,可只答应每天只解五签。因为这五签,如今上山的香客是越来越早,有的甚至天不亮就到了。早课后就到了谢知去牵签的时辰了,若是谢知不去,还不知道那些香客要在这里逗留多久。 “师弟,你今日怎么没去做早课?师父说了……”觉真话没说完,就被谢知截断了。 谢知扯了下唇,不耐烦地说:“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话,那我回去继续睡觉了。” “别。”觉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师弟,你知道的,如今来千佛寺的许多香客都是慕师弟的解签之高深来的 ,若师弟今日不去,怕是那些香客不会愿意离去。” 谢知听到这句话,拧了下眉,片刻才道:“知道了,我待会就过去。” “那师弟你快点。”觉真话刚落音,门就当着他的面关上了,不过让觉真有些惊讶的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谢知关门声音那么小。 原来他总怕谢知把门弄烂。 奇怪。 觉真转过头,忍不住想,莫非是念了一个月的经让谢知改邪归正了? …… 屋里,谢知走到衣柜那里重新拿了一件干净僧袍换上,他换完后先是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走到床边。 床上的被子拱起一团,被子并未能完全遮住床上的人,一只在晨曦日光下几乎白得晃人眼的足露在外面。那只足的脚踝处戴着一个花纹繁琐的黑铃,而黑铃上方还系着一根金链字,细长的链子将床上的人绑在了床上。 谢知盯着那根金链子看,他看了良久,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直接离开了,只是离开的时候,他不忘把符贴在门上。 等他再回来,又是中午。 谢知提着饭盒进来,这次他回来,先看了一眼床边,见床上的人还是早上的姿势,不由拧了下眉。他把饭盒在桌子上放下,脚尖往床边偏了偏,可犹豫一会后,他还是在桌边坐下了。 他默不作声地用着斋菜,平日里谢知胃口极大,能把带回来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可这一次他吃了小半个时辰也才吃了一半。 谢知猛地把筷子放下,认为是后厨今日换了厨子,才导致他没胃口。他不用膳,便坐在桌边慢慢喝水,等几杯水下肚,他才起身走到了床边。 谢知在床边停住,语气不冷不热,话里却是在嘲讽,“还睡?都睡了这么多个时辰了,你还是鬼吗?我还以为我床上的是头猪。” 此话落地,却无人应答。 他以为申珏不想回话,毕竟申珏通常是不肯回答的,所以他选择直接掀开被子,逼对方回答,可被子一掀开,谢知的脸色就变了。 他立刻弯下腰,用了几分力,去拍了拍申珏的脸,“喂,醒醒!” 申珏毫无反应,甚至被谢知拍偏了头。此时,他面容惨白,唇瓣却嫣红得古怪,就像一具刚死的艳尸。谢知碰到申珏的脸,才发现申珏身上很烫,非常人所能有的烫。 谢知眼神变得更复杂,在试图唤醒申珏无效后,他自言自语地说。 “不是靠吸阳气而活吗?怎么会……”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了,看完赶紧睡觉吧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26) 谢知不知道鬼还能浑身发烫, 也不知道该如何治鬼的病, 他看着床上的申珏, 第一反应想的是如果申珏若再醒不了, 就此灰飞烟灭,林初砚是否能回到他身边。 答案不一定, 甚至林初砚知道真相可能恨上他。 他想了想,还是起身出去打了一盆水,再打湿了毛巾,放在申珏的额头上。他只知道人身上发烫可以用湿毛巾降温, 至于鬼能不能靠这个法子治,他现在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治。 但让谢知惊讶的是, 毛巾一放到申珏的额头上就变干了,他疑惑地取下毛巾, 再打湿一次放上去,这一次, 毛巾还是很快就变干了。 他要水? 谢知愣了一下, 随后他立刻起身去提了几桶水,把浴桶装满了,再把申珏抱进浴桶了。谢知虽然剃头了,但屋里的摆设用件都是谢府的东西, 浴桶也是。这浴桶足有三人大, 申珏没知觉,被谢知放进去,身体就往下倒去。谢知见状只好又把申珏从水里扶起来, 试图让申珏靠着浴桶桶壁,可靠不稳,放好了又往下倒,几番下来,申珏浑身湿透,乌黑的长发贴在脸颊处、脖颈处,而谢知的衣袖也被打湿得差不多了。 最后谢知没了办法,干脆一起入了水,从后面抱着申珏,让对方靠着自己,而他入水没多久,才反应自己犯了蠢。对方是鬼,他还怕申珏淹死不成了? 想到这里,谢知就想松手出去,只是他才松手,申珏就再度往下滑,水掩过他的面容,那张脸在水下,看起来越发的凄艳。谢知盯着那张脸半响,又把人捞了出来,这一回,他老老实实给申珏当起了人肉靠垫,甚至还动手把申珏贴在脸颊处的长发拨开。 “算了。”谢知微微吐出一口气,“当积福。” 这福一积,就是好几个时辰,外面的天都黑了,水也早冷了,谢知虽是习武之人,但现在已入秋,泡在水里好几个时辰,唇都发白了,甚至身体都有些忍不住轻抖。谢知皮肤被泡白,泡出皱褶,可他身前那只鬼的皮肤依旧鲜活,一点都没受到影响,不过身上热度渐渐下来了,就在谢知觉得自己要被冷水冻得有些没知觉的时候,申珏终于醒了。 他醒来,先是有些迷茫地看了下周围,再看了下自己。 谢知注意到他的动作,刚要松手,就看到申珏转过了头。 申珏长发贴在衣服上,乌眉红唇,脸上的水珠早已干了,那双眼眸在看到谢知的时候,眼里的迷茫迅速褪去,而身体也立刻往后退。谢知是想松手,但看申珏避他如蛇蝎,顿时有些恼了,拽住申珏的手,把人强行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那么便宜就死了。”谢知低头对申珏说,“我只知道人不经弄,没想到你一只鬼都那么不经弄。” 这话实在恶劣,申珏听了抿了下唇,可并没有说话,甚至谢知再说任何过分的话,他都只是听着。 对方没反应,谢知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趣,他不再奚落申珏,而是把申珏从浴桶拉出来,拖到衣柜旁。他取了两套衣服,一套塞给申珏,自己换了另外一套。他换完见申珏还抱着衣服站着,不由皱了下眉。 申珏身上的湿衣服都要把干净的衣服弄湿了,谢知盯着申珏看了一会,把干衣服扯了回来,丢在地上,重新取了一套衣服。这一回他亲自给申珏换,换的过程,申珏安静得过分,让伸手就伸手,甚至谢知故意把擦头发的布巾砸在他脸上,他都只是闭了下眼,没说话,没发火,逆来顺受,一改之前的样子。 谢知看着这样的申珏,心里觉得古怪,后面他把申珏带到床边,甚至故意装出要继续做昨夜的事,申珏都没什么反应,只是睁着那双眸子看着门。 “你在看什 么?”谢知把申珏的脸扭回来。 眼前的这双眼映出了他的模样,可谢知觉得对方的眼里没有他。 谢知听到今夜申珏说出的第一句话,可只有一个字。 “疼。” “什么?”谢知有些没听清。 申珏眼神再度飘远,像一片没有去处的羽毛,谢知不知道他的眼神最终落在哪里,也许他什么都没看。 “我疼。”申珏轻声说,“你能不能不让我那么疼?” 谢知这回听清了,他愣了一下,愣完之后当即想讽刺申珏。这只鬼以为自己是谁?他没把这家伙交给了尘那个秃驴,已经算他心慈手软了。 可是讽刺的话还没说出口,谢知就发现自己被抱住了。那双雪白的手抱住了他,甚至对方的头靠在了他的肩头。 “你……真是不知羞耻!”谢知立刻就推开申珏了,申珏被推开了也没闹,他只是默默转过身双手环抱住自己的手臂。 谢知盯着申珏的背影,眼神越来越复杂,片刻,他把申珏拉了过来,这一拉,直接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谢知第一次跟人抱着睡了一夜,翌日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手臂都麻了,正想动动手臂,突然想起了申珏。他转眸看去,发现旁边的那只画皮鬼还在睡,甚至睡得似乎还挺香。 他盯着申珏的睡容看了好久,最后到了不得不要起床去做早课的时辰,他才伸手推醒申珏。 “醒一醒,我要起床了。” 申珏被推醒的时候,眼里还有睡意,看谢知的眼神十分迷茫,似乎根本没听懂谢知在说什么。谢知见状,直接把手抽了回来,他一边揉着手臂一边坐起来,冷着声音说:“我中午才会回。” 没人回应,谢知已经有些习惯了。 他起身下床,刚穿好鞋子却听到床上人的声音。 “寺庙里有香烛,你能帮我带一根吗?” 谢知拿过旁边的外衣,一边穿,一边说:“我给你带香烛,你拿什么换?” “我什么都没有。”申珏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能散。 谢知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转过身看着已经坐起来的申珏,红唇扯了扯,“那就没有香烛。” 他说完就走了。 中午,谢知果然没有带香烛回来,申珏发现后就又躺了回去,他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谢知用完膳就把昨日换下来的衣服全部拿了出去,等他再回来,申珏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谢知皱着眉走到床边,把申珏打量了一遍,“你怎么都不动一下?” “我想要香烛。”申珏没回答谢知的话,只是继续索要香烛,谢知听到就冷哼了一声,“没有,我说了你想要就拿东西来换。” 申珏听到这话,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坐起来开始解衣带,谢知见状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换香烛。”申珏头埋得很低,“我什么都没有。” “我不要……”谢知的话未能说完,因为申珏直起了身。他把谢知拉了下去,未说的话消失在了空气中。 …… 夜里,谢知给申珏带了一根香烛。 申珏散着发坐在桌前,慢慢吸着香烛气,无形的气飘进他的鼻子里。谢知在旁看着,眉头越皱越紧,因为他发现随着香烛的燃烧,申珏的那张脸越发夺目,就像是一朵本快枯萎的花接受了雨水的灌溉,重新绽放出其娇艳鲜丽的一面。 香烛很快就燃烧完了,申珏看向谢知,“谢知,我明日还要一根。” 谢知唇瓣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点了下头。 谢知这一夜没能睡着,可他怀里的那只鬼却睡熟了,他发现现在申珏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除非他把申珏吵醒,要不然申珏肯定是睡着的,好像这个觉永远睡不够一样。 他忍不住盯向怀里的鬼,见对方睡得香甜,起了恶意,伸手就捏住了申珏的脸颊,他捏的力度很大,足以将一个人疼醒。 申珏疼醒了,可疼醒之后,他没有发火,只是捂着脸看着谢知。 谢知对上那双写着迷茫之意的双眼,心里居然涌现出一丝丝愧疚,不过这一点愧疚不足以让他道歉,甚至他还很凶地说:“我没睡着,你倒睡得香。” 申珏的回答是伸手拍了拍谢知的背,他轻轻地拍,像是在哄人睡觉,谢知不由一愣,随后他扯开了申珏的手,“拍什么,幼稚。” 说完,他就转过身,背对着申珏。 可是背过去没多久,他就感觉自己的背上重新落了一只手,那只手轻轻拍着。谢知本想继续发火,可是想一想,又不想跟申珏计较了,他想对方累了肯定会停下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拍就拍了一夜,谢知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睡醒的时候申珏还在给他拍背。 “好了,好了,别拍了,我肺都要被你拍出来。”谢知坐起身,没看床上的申珏,直接下床拿着外衣就往外走,洗漱穿衣都是在院子里做的。 这一日他给申珏带了两根香烛。 他用午饭,申珏吸香烛。 谢知吃几口饭,看申珏一眼,见申珏的面容真因香烛的气而变得更加鲜活,还是很惊讶,惊讶的同时也觉得心惊,这鬼果然会迷人心魄,也许初砚就是这样被迷住的。他不能再任由对方这样了,即使林初砚恨他,他也要灭了这只鬼。 想到这,谢知看向门口的符。 这符是他那个便宜师父了尘秃驴做的,那个秃驴应该有办法可以灭了这只鬼。 他应该早点去找了尘,今日就该去,可这一日都过完了,谢知都没去,甚至还继续抱着怀里的鬼睡了一夜。 六七日之后,谢知每日都会给申珏带两根香烛,申珏中午用一根,晚上用一根。不知是谢知的错觉还是什么,他觉得申珏那张脸越来越好看,好看到让人完全无法挪开视线,而同时他也发现了申珏那双眼的眼珠颜色越来越黑,已经变成完全的黑色。 皮肤越来越白,眼睛越来越黑,唇色越来越红,申珏已经到了任何人看到他,都会觉得他不是鬼就是妖的地步了,因为他已经不像一个人了。 谢知给申珏带香烛的第九日清晨,了尘找到了谢知。 “觉玉,最近寺里似乎有些不太平,你要多加注意。” 谢知顿了一下,“什么不太平?” 了尘的双眼已经洞悉了一切,“外客至,寺不宁,你可有什么事要给为师说吗?” 这一回谢知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房里有一只鬼,师父,你让他早进轮回吧。” 了尘闻言摇了摇头,“你放他离去便是,他不是厉鬼,但你再强行关着他,恐要铸成大祸。” 不行,他不能放那只画皮鬼走,如果他放了,对方肯定会去找林初砚。 “师父,我不会放他走,要么他去投胎,要么我就关他一辈子,我什么时候死了,他就什么时候自由。”谢知神情认真地说,他见了尘还欲说什么,直接转过了身,“师父,你别说了,你要是怕事,那我就下山,把他带回谢府,关起来。” 只是谢知没想到他这句话应验得那么快,不对,也不算应验,他只是重伤,并没有死。 当夜,申珏趁他睡着,把那些燃烧完的香烛签子一根根插进了他的皮肉 里。 第一根,插的就是胸口。 谢知疼醒后,立刻要推开申珏,可他发现他推不开。申珏面无表情地在他身上制造伤口,而同时谢知看到了申珏的左眼开始流血。 当最后一根签子都到了谢知的身上,申珏左眼的血才停止,他不在意地擦了一下,这一擦,脸上的血迹花了,看起来更加可怕。 申珏看了下手上的血,突然展颜对谢知笑了一下。 谢知看到那个笑容,才真正感到后怕。他原先觉得对方很弱,很好欺负,根本没把对方当一只鬼来看,现在他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鬼,是可以取他性命的鬼。 “是你逼我的。”他听见对方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27) 那个人边说着, 边把香烛签子刺进他的肩头。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谢知身上那几处伤口渗出,几乎要染红他身上的僧袍。最后一根香烛签子都用掉后,谢知看着眼前的这只鬼开始扯自己脚踝上的黑铃, 可是他扯不开, 扯到后面,脚踝处和手心处的皮都破了,他就像没有发现,疯了一般去扯脚踝上的黑铃。 申珏手心和脚踝处全是血,他扯到脚踝处肌肤几乎没有知觉的时候,才跌跌撞撞下了床。他没去管床上的谢知, 赤足在光洁的地砖上留下一个又一下的血印子, 终于走到了桌前,申珏一把打碎了上面的茶壶。 谢知捂着胸口的伤,艰难地半撑着身体,他看到申珏去捡地上的碎片, 迅速反应过来对方想做什么。 正如他所想, 申珏已经开始拿碎片割自己的腿了。 疯了! 这只鬼疯了! 谢知脸色发白,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外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他寻声望去, 看到的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林初砚。 林初砚身着一身黑色的锦袍, 长发被同色玉冠束了起来, 原先那张端丽秀俊的脸此时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眉眼间温和不复,只剩下阴冷。 谢知看到林初砚, 第一反应就是看坐在地上的申珏。申珏也注意到了门外的林初砚,割腿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眸看着林初砚, 半响,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此时的申珏看上去实在有些骇人, 他半张脸全是血,另外半张脸却干干净净,身上的僧袍上沾了不少血迹,有他的,也有谢知的。 他朝林初砚走过去,可走到一半就再也没办法走近了,因为链子只有那么长。申珏发现自己走不动后,有些茫茫地回头看了一眼。 从床边到他这个位置,地砖上一个个血色脚印。 申珏闭了闭眼,抬手捂住了方才流血的左眼,那只眼睛跟右眼不同,变成了血红色。等他再转过头看林初砚的时候,眼神不再茫茫,里面只有平!平静。 “你来了。” 林初砚踏进屋子里,一步步走到申珏面前,停下脚步后,他眼神扫过申珏的脖颈处,那里有一些痕迹,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痕迹。 谁制造的,现在根本就不用问。 “对,我回来了。”林初砚温柔笑了一下,他伸手碰了下申珏的脸颊,一碰,他指尖也沾上了血,“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申珏闻言,扭头看向床上的谢知。 谢知半撑着身体看着这边,一张脸白得吓人,手上、衣服上都是血,那些插在他身体上的香烛签子几分跟锋利的刀没什么区别。 “因为他。”申珏轻声说,“因为我想杀了他。” 林初砚听到这话,也看了谢知一眼。他看到了谢知身上的伤,却没有说话,反而一眼过后,就蹲下来把绑在申珏脚踝处黑铃上的金链给解开了,解开后,他直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申珏身上,又将申珏拦腰抱起,转身往外走。 “初砚!”谢知见到林初砚走,终于喊出了声,刚喊出一声,他还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我受伤了,林缈,我要死了。” “不是还没死吗?”林初砚脚步不停,以非常冷漠的语气说道。 谢知闻言,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苍白了,他看着林初砚把申珏带走,慢慢抓住自己胸口的香烛签子,然后猛地拔了出来,那双漂亮凤眸里的情绪变了,不再有爱意,有的只是恨。 ……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势不大,可秋雨寒冷,淅淅沥沥落在人身上,衣服被润湿后 ,贴在身上便更冷了。申珏一手捂着左眼,一手搂着林初砚的脖子,雨水落在他被血染红的足上,鲜红的血液被洗成了淡粉色,他没有去关注那些,而是看着远处的黑夜。 林初砚抱着他走出了千佛寺的寺门,中途没有遇见任何人,而寺外停着一辆轿子,轿子旁还站着十几个黑衣人,那些黑衣人看到林初砚就跪了下去。 林初砚没理会,甚至看都没!没看一眼,只是抱着申珏走向轿子,离轿子最近的一个男人立刻起身,为林初砚将轿帘掀开。 等林初砚和申珏在轿子里坐稳后,轿子被抬了起来。冷风吹卷开轿帘的一角,申珏看到抬轿的黑衣人正在往下走,而他们的腰间都别了刀。 “他们是谁?”申珏轻声问。 林初砚从袖子里拿出手帕,一边帮申珏擦脸上的血迹,一边温声回道:“狗。” 申珏听见这个答案,不由看向林初砚。林初砚离开了近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他去了做了什么? “那你呢?”申珏又问。 林初砚闻言,轻笑了一声,接下来的那句话,他声音很轻,如果申珏不注意听,就会听不清那句话,“我也是。” …… 因为鬼差大概很快就要来捉走他了。 谢知是和尚,和尚与鬼结合,也是犯了淫戒,天道会把这笔账记在他头上,认为是他勾引的,这是一罪;他吸寺庙里的香烛,这算是偷了佛祖的贡品,这是第二罪;最后,他动手重伤谢知,虽然不知道谢知能不能活下去,但只要谢知一死,这便是乃第三罪。第三罪最严重,鬼差们极有可能会循着他的鬼气上门。 轿子下山后,他们又换了马车。申珏没下过地,都是被林初砚抱着出轿子,又被抱着上马车,那些黑衣人看见他们两个出来,就立刻低下头,只看地面,不敢看人。 马车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才停下来。这次申珏被抱下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他知道有人在给林初砚和他撑伞。 直到他们进了一间屋子,撑伞的人才离开。申珏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张榻上,他没有动,听见有人进来,又有人出去的声音。 过了一会,他眼睛上的布条被取了下来,林初砚将布条丢在地上,把申!珏抱了起来,“先沐浴,然后再睡一觉,好不好?” 虽然是温和的语气,但他并没有给申珏拒绝的机会。 申珏也没有去拒绝,他知道林初砚已经不是原先的林初砚了。 林初砚清洗他身上血迹的时候,花了很久的时间,眼睛、手心、脚踝处都流了血,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已经不流了,可申珏是画皮鬼,皮囊破损就无法修复。林初砚看着申珏脚踝和手心处的伤,轻轻用巾帕去洗,沉默不语。 申珏在林初砚这里住了下来,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这间屋子长期都是黑漆漆的,需要点灯照明,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他的左眼迟迟不好,一直都是血红色,现在这个样子哪都去不了,所以申珏整日都窝在床榻上,等着鬼差的到来或者是林初砚的到来。 林初砚很忙,忙到申珏每日只能见他一炷香时间,而有时候,申珏可以在他身上闻到血腥味。 连檀香味都盖不住的血腥味。 这一天,林初砚很早就回来了,他给申珏带了一个木箱子,是叫两个人提进来的。 木箱子没打开,但申珏隐隐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他从床上起来,赤足走到木箱子前,脚踝上的金铃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铃声。 铃铛在申珏刚住到这里就被换了。 申珏弯腰,将木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跟他对上了眼。 是谢知。 谢知好像被下了药,他被塞在木箱子里,眼神凶恶可浑身无力,几次想站起来,可都失败了。 站在旁边的林初砚很温和地看着申珏,“喜欢吗?” 申珏看向林初砚,“为什么要把他送给我?” 林初砚轻笑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申珏,“阿珏,你不是想要他的皮吗?我让人把他身上的伤全部治好了,疤痕都去掉了,非常完美的一张皮。” 谢知听到了这句话,他看林初砚的眼里全是!是恨,可林初砚并不看他,只是眼神温柔地看着申珏。 申珏看着林初砚的眼神,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林初砚到现在还怀疑他喜欢谢知,所以让他亲手来剥谢知的皮。 “初砚,你来吧。”申珏轻声说,“我杀他,业障会加重,鬼差会来捉我。” 木箱子的谢知猛地往旁边的箱壁撞过去,林初砚迅速拦住,谢知撞在他的手上,疼得他皱了下眉。 而接下来林初砚说的那句话足以让所有人毛骨悚然,“幸好,差点这张皮就毁了。” 非常平静的语气。 他已经不把谢知当成人看待了。 申珏的视线被林初砚的身体挡住,并没有看到,唯一看到的林初砚,回了一句话。 “你可以试试。” …… 谢知死了,他的皮囊被申珏用了。 林初砚站在申珏旁边,看着申珏将谢知的皮套在身上,表情变都没有变过,仿佛申珏只是当着他的面换了一件衣服。 “喜欢吗?”林初砚站在镜子后,看着镜子里的申珏。 申珏摸了下自己现在光秃秃的头,“有些不适应。” “那要不要我再去把谁的头发弄过来,你有喜欢的吗?”林初砚问。 申珏转过身,摇了摇头,“没关系,就这样吧。”他顿了一下,“初砚,谢知心悦于你,你知道吗?” “知道。” 林初砚虽然只回答了两个字,可申珏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他在说—— “所以呢?” …… 前几世,他替林初砚上刑台,谢知借刀杀了他,如今林初砚杀了谢知,为了给他换皮。这是轮回,还是报应? ≈ap;quot;.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28) 申珏其实不想穿谢知的皮, 可他之前那张皮破损太厉害, 尤其是眼睛,迟迟回不到正常颜色,只好用了谢知的皮。林初砚不喜欢谢知的脸,当日就让申珏重新画回了自己的脸,申珏画的时候, 他竟然可以坦然地坐在旁边看申珏画,甚至还提了一点意见。 “阿珏,你觉得眼睛下面画一颗泪痣, 会不会更好看?”他温和地说。 申珏握笔的手一顿, 但很快就回道, “我不喜欢。” “好,那还是你决定吧。”林初砚并不生气。 申珏不知道林初砚这短短两个月经历了什么, 但如果是原来的林初砚,他一定会害怕, 也做不出要了谢知的命, 取了谢知的皮这等事来。 仅仅是因为他?不像。 林初砚的长兄娶了他的心上人,他也并未怎么样,还能一直克制自己的感情。谢知和他, 真论起来,林初砚和谢知从小一起长大, 这份感情就不深吗?就算林初砚重色轻友,也没到非要了谢知的命地步不可,再退一步, 就算他想要谢知的命,取皮,这对凡人来说,就是下定主意让人落个不得好死,这要多恨对方才做得出? “初砚,你最近一直都很忙,在忙什么?”申珏用非常随意的语气问,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林初砚唔了一声,以手撑头,眼神变得有些恍惚,“杀人,杀很多很多人。” 申珏看向他,“杀什么人?” “有罪的,无罪的,都杀,只要……”他声音低了下去,“只要皇上想让他们死。” 这句话无疑是告诉了申珏,他现在在为皇帝办事。 “谢知也是皇上想要杀的人吗?”申珏又问。 林初砚听到这个问题,却摇了摇头,“不是,是我想杀他。” 申珏说:“为什么?因为我?” 这一回,林初砚沉默了许久,就在申珏以为他不会答的时候,他开口了,以一种极其轻松的语气,“因为我全家一百余口都因谢知的父亲而死,他给皇上上了一份奏折,列举我父亲的数宗罪。谢知他……他知道他父亲做了什么,可是他不同我说。” 听到这句话,申珏才突然反应过来当初在天牢,谢知为何能那么快找到一个跟林初砚那么相似的人,现在看来,是谢知早就知道林府会出事,所以提前给林初砚找了一个替死鬼。 林初砚虽然语气轻松,可说完眼泪就从眼眶里掉落了出来,因为这猝不及防的眼泪,让他猛地闭上了眼。 申珏不知道他是因为谢知的背叛而哭,还是想到林府那一百多口人而哭。让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放下笔,拿起刀是一种什么感觉?当初他跟林初砚说要谢知的皮,当时林初砚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不仅不许他取谢知的皮,其他人的也不让。 原来的林初砚会在寒冬腊月给乞丐施粥,能被任何人称一句翩翩浊世佳公子,如今的林初砚手上满是鲜血,剥皮这种事做起来都可以面不改色。 申珏放下笔,转身走过去抱住了坐着的林初砚,还伸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林初砚的长发,并不言语,只是抱着。 片刻后,他感觉到林初砚回抱住了他,林初砚的两只手很用力,几乎都要把他的腰箍断了,等他不自觉轻吸了一口气,林初砚像是才反应过来,松了力气。 林初砚的脸靠着他的胸膛处,申珏察觉到他胸口处的衣服有些湿润了。 申珏抱着林初砚,忍不住想如果不是他要破境,也许林初砚不会那么难过。他会被谢知瞒住林府出事的原因,满心以为谢知是救他出天牢的人,因为感激或是其他,选择跟谢知在一起,运气好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事情真 相,也一辈子都不用手上沾上鲜血,他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林初砚。 “阿珏,我是不是很恶心?”林初砚声音很闷。 申珏的回答是低头吻住了林初砚。 可是这个吻没能持续多久,林初砚躲开了。 他躲开时脸色非常僵硬,申珏看着他的表情,慢慢松开手。 可手松到一半,又被林初砚伸手抓住了。林初砚抬起头看着他,眼里还有未尽的泪光,那张脸看上去既漂亮又脆弱,像极了一朵雨中的梨花,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会被疾狂的雨打落在地。 “阿珏,我……”他说了三个字却又不说了。 申珏垂眼,想把手抽出来,“没关系,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膈应。” “不,不是。”林初砚越发抓紧申珏的手,像是极怕申珏离他而去,他看申珏的眼神百般复杂,最后他才终于说了后面的话,“阿珏,我已经不能再碰你了。” 申珏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种话,几乎愣住了。林初砚仔细盯着申珏的表情,见只有惊讶,没有鄙夷,才微微松口气,他继续说:“皇上不让林府留后,我只能这样做,对不起,阿珏。” 申珏轻轻眨了下眼,好一会他才惊讶中回过神,回过神他就对上林初砚的目光。林初砚看他的眼神除了紧张,害怕,还有杀意。那杀意藏得很深,但申珏还是看到了。 林初砚跟他坦白,定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无法接受林初砚现在无法人道,选择离开。 而他一旦选择这条路,林初砚会杀了他。 他现在是知道林初砚身上秘密最多的人,林初砚已经不让他离开了。 林初砚看似梨花,却是一朵食人梨花。 申珏的选择自然是反手握住了林初砚的手,“我会一直陪在初砚身边的。” “真的吗?”林初砚轻声问,“可是阿珏总是离开,即使我把阿珏锁起来,阿珏你都可以想到办法离开,现在我还变得那么恶心,阿珏已经会很讨厌我吧。其实皇上当初给了我两条选择,一是将脸毁去,这辈子都不能再当林缈,二是不能给林府留后,我知道阿珏喜欢我的脸,所以我选择保住了脸。阿珏,我是不是选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29) 这天底下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会选容貌的男人。林初砚为了护他那张脸, 放下了身为男人的自尊。 他护那张脸, 无疑是选择了申珏,放弃了自己。申珏听到他的话后, 真是愣怔住了,因为虽然他不喜欢做那档子事,但平心而论, 如果有人让他来选, 他未必能毫不犹豫选择容貌。 虽然他曾经当过太监,可那是境, 是假的。境破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可在林初砚看来, 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旦做了选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也无法重新再来。 同时,林初砚这个选择无疑在做一场豪赌,申珏是画皮鬼,鬼不知能在世上呆多久,也许很短暂, 也许很长, 而林初砚不同,他是凡人,凡人就会老。他那张年轻端丽的脸总有老去的一天,而且也许申珏在他老之前就看腻了。 为了一个人去做影响终生的选择, 显然不聪明,可林初砚是个聪明人。 申珏在这之前一直认为林初砚对他的感情更多是心里的占有欲作祟。 一开始,他是林初砚大嫂的替身,他装得乖巧听话,任由对方摆布,后面林初砚发现他并不好掌控,脸和身份都是假的,甚至他还跟谢知有牵扯,并不是什么听话替身,这时候林初砚很大几率会感到背叛感,这种背叛感会让他想把申珏绑在自己身边。 但这应该只是林初砚的占有欲,还称不上爱吧。 可占有欲会让林初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是为了报复谢知,还是为了什么? 申珏现在有些猜不透林初砚的心思,原先他觉得林初砚心思和喜好都很好猜,可现在对方已经从一张白纸变成了黑纸,黑纸掩盖住林初砚所有的心思。 现在的林初砚是真的爱上他了吗?申珏不敢确定,因为看表现,对方像是已经爱上了,可他总是觉得还差了点什么。现在发生的事情应该还不至于让林初砚完全爱上他,甚至超过自己的生命。 申珏看着林初砚的眼睛,慢慢说道:“我不会再离开的。” 他没有去回答林初砚选错了,还是选对了,只是给了对方一个承诺。他现在虽然猜不透林初砚的心思,但能确定的是林初砚现在并不信他,因为之前的事。 他要林初砚甘心为他死,怎么都要让林初砚先相信他。 “这次是真的吗?”林初砚那双眼抬起来看人时,非常剔透,宛如琉璃,这样美丽的眼睛,怎么都让人无法想象这双眼的主人不久前才剥了自己好友的皮,“阿珏,不会再骗我吧?” “不会。”申珏答得很快。 林初砚闻言,抿唇笑了一下,“那如果阿珏又骗我呢?”他伸手把申珏拉低,两个人的视线变成同一水平线上。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申珏,红唇微微分开,吐出一句话,“如果你再骗我,我会一直找你,生时找你,死后变成鬼,也要去找你,生生世世都会缠着你,你在这尘世间,我便在这尘世间伴着你,若你去投胎,我就寻遍天下去找你,守着你长大。” 表情是温和,语气却是阴森的,这句话像是警告,林初砚给他最后的警告。 申珏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答林初砚这段话。林初砚见申珏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把申珏搂进怀里,一只手摸上申珏的头,本以为能摸到一头秀发,结果摸到一个光秃秃的头。林初砚表情顿了一下,随后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啼笑皆非。 申珏发现林初砚在笑话他现在的光头,眉头一皱,把人推开,但很快又被拉了回来,这次他还坐到了林初砚的怀里。 “别生气,我只是有些不习惯。”林初砚看着申珏的头,“多看看,多摸摸,就习惯了。” 申珏眉头皱得更紧,丢下四个非常生硬的字,“谁让你摸?” 这一回他甩开林初砚起身走了,边走边还能听到林初砚的闷笑声。他听到林初砚的闷笑声,皱着的眉慢慢展开。 林初砚不能人道的事,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没有人能强迫他再做那档子事了,林初砚不能,谢知已死。 冷不丁想到谢知,申珏刚舒展开的眉又皱了起来。 谢知的死法并非好死,若对方的怨气太重,恐怕不会乖乖去投胎,他没有看到谢知的鬼魂,现在只能希望对方不会变成鬼再回来。 …… 自那日林初砚跟申珏坦白后,两人关系明显要融洽许多,但林初砚还是很忙,不过再忙,他每日都会回来一趟,哪怕连个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他要确保申珏在,当然,他每次回来的时间不定,有时候是白日,有时候是深夜。若是白日,申珏通常是睡着,他走进来后,会用手碰碰对方的脸颊就离去,若是夜里,便能说上几句话。 “初砚,你要忙到什么时候?”申珏觉得他每日见到林初砚的时间太短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破境? 林初砚沉默了一会才说:“快的话,年底吧,除夕那天我们去放花灯好不好?京城那夜的花灯很好看。” 去年的除夕,林初砚是陪家人过的,如今陪在他身边的只有申珏了。 “好。”申珏说道。 时间转眼即逝,一下子从秋走到了冬。林初砚依旧很忙,申珏无聊时只能坐在书桌前,点着灯看林初砚给他带回来的书画,因为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现在的申珏已经不敢随便出去了。 有一次,他故意隐身让林初砚找不着他,可那一次,林初砚的眼神太可怕了,可怕到申珏认为自己是人的话,恐怕会被对方杀了。 等林初砚发现申珏只是逗他玩,表情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可他跟申珏说,不许再玩这种把戏。 “你再离开,也许我会疯的。”林初砚这样说。 …… 很快就到了除夕那天夜里,林初砚还没回来,申珏先换上了林初砚给他准备的衣服。林初砚说要迎新年,给他准备了一套红色的衣裳,从里到外都是红色。 申珏换完衣服,就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等林初砚回来。林初砚说今日能早一些回,起码可以在礼部放烟花之前回。 正当他无聊地看着小几上的蜡烛看时,突然听到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申珏本准备喊林初砚的名字,可听了一会,他突然觉得那个脚步声不像是林初砚。那脚步声像是故意放得很重,慢慢地往他这边接近。 申珏立刻就准备使用隐身术,可在使用隐身术之前,凭空出现了一只手突然扣住他的手。 随着那只手的出现,一个人的身影也慢慢浮现在他面前。 那人红衣裹身,长发及腰,一双凤眸似笑非笑看着他。 “躲什么?你穿着我的皮,你躲到哪里去,我都可以找到你,阿珏?” 后面两个字,他喊得很轻,尾音还上扬。 作者有话要说:  林初砚:……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30) “你……”申珏看到面前的谢知, 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谢知还是成为了鬼, 甚至是怨鬼。怨鬼与画皮鬼不同,他们因怨气逗留人间, 通常这种鬼怨气越深,道行也越厉害。 眼前的青年比起当人时有些不同了,他的五官依旧美艳精致, 可眉目之间充斥的不再是妖气, 而是鬼气,若有若无的黑雾萦绕在他眉眼之间。这种鬼气让现在的谢知看上去有些吓人, 即使他再美。 “见到我很惊讶吗?”谢知倾身,肩头的长发如水一般垂落, 他那双凤眸轻轻眨了一下, 里面似乎暗藏着几分嘲笑, “你不应该惊讶的, 当初你让林初砚剥了我的皮,就应该知道我会回来。我怎么能看着你们两个当一对人鬼鸳鸯呢?恩恩爱爱呢。” 申珏见对方接近,不由往后靠了靠,可刚靠后,他的手臂被猛地一扯, 身体被牵扯着上前, 两人距离迅速拉近。谢知那张脸离他极近,“他叫你阿珏,对吧?那我以后也叫你阿珏好了。阿珏,你要不要看看我没有皮的样子?” 话一落, 他的样子就迅速变了。 鬼都可以变成死前最惨的样子,而申珏没了这个境当鬼之前的记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所以变不出。当初他去吓谢知,都是变的是他能想象出的最吓人的模样。 可如今冷不丁看到谢知的模样,申珏不由顿了一下,这一顿,他就感觉到对方的手摸了上来。 “阿珏。”谢知在喊他。 申珏仿佛听到血滴在他身上的声音,而眼前的那张脸也离他越来越近,即使是申珏,这时候也忍不住闭上了眼。 这一闭,耳边就听到了对方的笑声。 “原来你会怕,让林初砚杀我的时候怎么不怕?穿我的皮怎么不怕?睁开眼!”后面三个字,谢知的声音完全冷了下去。 申珏沉默了一会,还是慢慢睁开了眼,眼前的鬼已经变回了正常样子,可现在眼里没了笑意。谢知面带寒霜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而申珏现在也在想该怎么办。 谢知如今成了怨鬼,怨气不解,不会乖乖去投胎,除非有鬼差察觉到他的存在,主动来抓他,而申珏从看到谢知的第一眼起,就知道现在的他打不过谢知。 谢知是纯阳之体,变成鬼后又变成了纯阴之体,还是个怨鬼,可以说现在的谢知已经完全是厉鬼了。 只有鬼差,才有办法对付谢知,可是申珏不知道鬼差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而且鬼差来了,会把他一起带走。这样一来,他便无法再见到林初砚。 “今日是除夕,按照惯例,百姓们都会上街看户部在登高楼前放的烟火,我们也去看看吧。”谢知冷着声音慢悠悠道。 话一落,他就把申珏扯了起来,拖着人往外走。 申珏被他扯得差点摔在地上,只是还没倒下去,一只手就大力地搂住他的腰身,扶起了他。 谢知上下打量申珏一眼,眼里有着明显的嘲讽,“腿软成这样?” 申珏对上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但申珏不想解释。 “我不想去。”申珏欲把手抽回来,可谢知现在成了怨鬼,他的力气更不是申珏能抵抗的。 不过扯了两步,谢知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申珏脚踝处发出的铃铛声。 谢知拧了下眉,突然把申珏又抱回了塌上,脱靴,脱袜,动作一气呵成。 他看着申珏脚踝上的金铃,把手放了上去,而接下来的一幕,几乎让申珏愣住了,因为金铃断了。 在谢知的手里断了。 金铃一断,彻底没了妨碍,就这样,申珏硬生生被扯出了屋子,还被谢知拉着往宅子外走 谢知用力地抓着申珏手臂,强行拖着人走,同时说:“如果你不想被人发现你是鬼,最好隐身。” “如果我不呢?”申珏此时也冷下了脸。 谢知闻言,脚步一顿,随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申珏的脸,红唇勾了一下,“那你就让满城百姓看到没皮的我抓着你,最好引来鬼差或者什么天师,把我们都收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勾搭男人。”他唇角的笑意变得嘲讽,“你身上那些皮都是这样骗来的吧。” 申珏被这样威胁,一时之间没了办法,只能跟着谢知一起隐身,同时努力想办法解决谢知。 谢知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身上的皮是谢知的,谢知想找他易如反掌。 他被拖着往前走,心里只想着要如何尽快解决对方,等听见周围人声越来越喧哗,才注意到他们此时已经到了京城最大的一条乾门街。 登高楼就在乾门街后方,在此处观赏烟火是最好的。 到了乾门街,申珏不由变得有些焦急,他答应了林初砚一起看烟火,赏花灯,如果林初砚现在回去发现他不在……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走在他前方的青年。谢知如今是隐身状态,任意从人群里穿过去,街道两旁的花灯光落在他的身上,把他身上那件红衣照得更漂亮,宛如婚服,不过能看见这一幕的只有申珏。 申珏显然没有这个欣赏的想法,他盯着谢知背影,脑海里全是该怎么解决对方。 当他们走到城中湖旁的时候,谢知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向申珏,半响,才道:“你看到那个了吗?” 他看向湖上的一艘船。 申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此时湖上的船不少,谢知说的那艘不算太显眼。 “湖上观烟火不错,我们上去吧。”谢知不等申珏拒绝,一只手抓手臂,另外一只手直接搂住申珏的腰,强行带着人飘了上去。 船上有其他人,可那些人都看不到申珏和谢知。 谢知拉着申珏往船舱里走,里面有一个个小房间,到了最角落的房间,他把申珏带了进去。 申珏一进去,就在里面看到林初砚。 林初砚坐在桌前,旁边坐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他右手边是一位女子,那女子正在帮林初砚斟酒。 林初砚温和道了谢,女子一听,本就薄红的脸更红了。周围的男人们一见,立刻打趣了起来。 更有甚者,让林初砚今夜就把人带回去。 “看到了吗?”谢知不知何时贴在了申珏身后,说话间,他还低下了头,这句话几乎贴着申珏的耳朵说的。 申珏猛地往旁边躲去,看谢知的眼里有着明显的厌恶。 房间里声音嘈杂,倒没人听见谢知方才说的那句话。 林初砚面对打趣,只微微一笑,可旁边有好事者,直接把女人硬生生推到了林初砚怀里。 女人惊慌,立刻就要起身,可一起身却没站稳,再度摔下去。 这一摔,满堂哄笑。 谢知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觉不觉得她很眼熟?” 申珏早发现了,这个女人有点像林初砚的大嫂,三分像。 面对取笑,林初砚倒是很平静,也没去扶那个女人,让对方自己起的身。 这个宴会似乎是从下午开始的,有人喝了几杯后,就说时辰不早了,说他还要回去陪家人用膳。 这话一出,散了不少人,林初砚留在最后,他付了银钱,正准备离去,之前给他倒酒的女人突然又出现了。 “公子。”女人含情脉脉地看着林初砚,“我……” 林初砚看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打断了对方的话,“够了吗?” “什……什么?”女人明显愣住了。 林初砚依旧是那个温和模样,可话非常难听,“去治下腿吧,总是站不稳的话,以后怕是不能再站着了。” 女人听完,顿时眼睛就红了,钱都没拿,直接扭头跑了。林初砚并不在意,把银票丢在了桌子上。 他准备离去了。 申珏见林初砚走,忍不住跟着走了一步,他本以为谢知会拦着他,可让申珏意外的是谢知没拦,只是谢知也跟了上来。 他跟林初砚,谢知跟着他,申珏想先一步回府,谢知也没拦,可是他跟了上来。 “你想做什么?谢知。” 申珏觉得谢知肯定是不怀好意,他要报复他们,但是申珏不知道他准备如何报复。 “那么着急想知道?”谢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林缈应该快到了吧。” 这话让申珏顿觉不祥,他不由往后退了两步,一退,就不小心踩到了之前断开的金铃。 断开的金铃发出难听的一声响声。 林初砚进屋的前一瞬,屋里还有细微的声音,等他进来,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申珏看着林初砚进来,狼狈不堪地闭上眼,可谢知不让,他掐着他的下巴,传音给他。 “你的初砚来了,你怎么不向他求救?原来不是做得很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知:其实我是想zhuo jian……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31) 屋里静悄悄的, 林初砚推开门时,表情还是温和的,可是发现申珏不在后,他脸色的神情慢慢变了, 同时开口。 “阿珏, 不要玩了,出来吧, 我们要出去看花灯了。” 可无人应答, 而很快,林初砚注意到地上断开的金铃。 他眼神顿变,快步走过去, 捡起了地上的金铃。 金铃断成了两半,甚至其中一个铃铛还烂了。林初砚把手里的金铃握紧, 抬起头时, 那双眼已经完全阴暗了下来, 如暴雨前的天空。 谢知一直在看着林初砚, 见林初砚表情变了的时候,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随后凑近面前的人。 他面前的人眉头紧皱, 闭着双眸, 本嫣红的唇如今被咬得泛白。 “他在找你, 你怎么不看看他?”谢知再度传音。 话落,他见对方还闭着眼,突然用了力, 这一下,申珏的唇咬得更紧,几乎要咬破了。 谢知眼里闪过不满,他冷下声音,“如果你再闭眼,我不介意弄出点声音,你知道的,做这种事难免会有些声音。”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他越发凑近面前的人,这一回,申珏不得不睁开了眼。 那双眼里的情绪尽是厌恶,谢知看见后,动手掐住了申珏的脸,强行把他的脸扭到林初砚那边,“别看我,你多看看他,你说初砚要是看到我在欺负你,他会不会又杀我一次?” 林初砚还握着手里的金铃,眼神不住看向四周,他在喊“阿珏”。 可即使他的眼神扫过这张美人榻,他也看不到上面的申珏和谢知。 申珏一看到林初砚的脸,就想扭开脸,可谢知不愿意,他甚至不让申珏闭眼,“你要敢闭眼,我就让林缈看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 如此一来,申珏只能看着林初砚,他看着对方一声声地喊他。 这么多境了,申珏也没有遭受过这样的事情,他甚至不敢出声,因为现在的林初砚肯定打不过谢知,谢知可以轻而易举杀了林初砚,而不是所有人死了后都可以变成鬼逗留人间,有的人会直接入轮回。 而且林初砚已经很不相信他,如果再让对方看到他和谢知在一起,他都不知道林初砚会做出什么反应。 也许会觉得他很恶心,当然,他的确也很恶心。 而突然,旁边的谢知动了,这一动,难免有了点声音。 这细微的声音立刻把林初砚的视线引了过来。申珏虽然知道对方看不到此时的他,但对上林初砚的眼睛时,他还是紧张了,甚至立刻扭头看向谢知,眼神带上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恳求。 林初砚在往这边走。 谢知看着眼里有紧张和恳求的申珏,本来笑着的脸突然不笑了,眼神都变得严肃,在他做出下一个举动前,他听到了申珏求他的声音。 “请不要这样做。”申珏传音道。 “为什么?”谢知反问。 申珏长睫一抖,才缓慢答道:“我……我不想让他看到。” 这么丢人的样子,能少一个人看就少一个人看。 而此时,林初砚已经往这边走了过来,申珏听到了脚步声,身体都有些僵硬,尤其是听到林初砚的声音。 “阿珏,你在榻上吗?” 说着,林初砚已经站在美人榻旁边,他甚至还伸出了手,试图在美人榻上摸出申珏。 申珏看到那只手离他越来越近,身体已经完全僵住了,他甚至反应不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只手,不过在林初砚碰到他之前,谢知先动了。 谢知突然抬起了手,外面立刻响起了声响,林初砚被声响惊动,立刻起身往外走。 “阿珏?”他边喊边往走。 林初砚一出去,申珏就抬起手想打谢知,可手还没落下,就被捉住了。谢知扣着申珏的手腕,宽大的衣袖自然而然从手腕处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 而下一刻,谢知就咬了上去,他那一口白牙死死地咬着申珏的手臂,仿佛要把申珏手臂处的皮咬破,咬烂,可在咬破之前,他又松了嘴。 “方才还可怜巴巴地求我,现在人一出去,你就要过河拆桥,你信不信我再让林缈回来?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啊,”谢知漂亮的脸上扬着恶劣的笑,还凑近了申珏的耳边,轻语道,“你太紧张了,我不舒服啊。” …… 这里宅子虽然离乾门街有一段距离,但依旧能听见户部放烟火的声音。申珏窝在榻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表情非常恍惚,直到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林初砚回来了。 申珏刚坐起来,就看到了林初砚带着一身寒气从外走了进来。他进来看到申珏时,立刻快步走了过来,“阿珏,你方才去哪了?” 他伸手握住了申珏的肩膀,力度几乎快把申珏的肩头捏碎了,那双如水一般的眼眸此时变得幽深可怖,仿佛下一瞬,里面就能钻出一个怪物。 “刚刚鬼差来了,我为了躲他就躲出去,那个铃铛就是鬼差弄坏的。”申珏轻声说。 林初砚听到这话,神情顿变,还要检查申珏的身体,“鬼差?你没被伤着吧。” “没事,只是衣服被弄坏了,所以我换了一身。”申珏拦下林初砚的动作,微微笑了一下,刚笑,整个人就被抱住了。 他听见了林初砚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几乎要盖过外面的烟火声。 “还好你没事,阿珏,刚刚我去找你,我想了很多很多不好的事情。”林初砚的声音都有些抖,半响,他又松开申珏,眼神紧张,“既然鬼差来了,那我们换个住处吧。” 申珏点了下头。 林初砚的眼神重回温柔,完全看不出先前的幽深可怖。他用唇轻轻碰了下申珏的额心,“不过,阿珏,今夜烟火还有一轮要放,我们现在还去看吗?” 额心被碰,申珏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捏紧了衣服,可是他很快就松开了,还对对方展颜一笑,“看,当然要去看。” …… 今夜第二次来到乾门街,申珏抬头看着不远处绽放的烟花。烟花绽放在黑色的夜空,周围的花灯几乎把整条街都照得通亮,仿佛把这大冬日的寒冷都驱赶走了。 看了一会,他发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侧目看去,林初砚正看着他。 这个朝代虽然有好男风者,可基本没人会在大庭广众下表达自己是好男风者,更不会两个男人在大街上牵手。 虽然两个人都戴了帷帽,面容遮得七七八八,但这一牵还是引来了很多目光,有好奇的,有嫌恶的…… 林初砚后面还买了一个孔明灯,他在上面写了话,不过他不让申珏看他那一面。申珏对写孔明灯没什么兴趣,但在对方希冀的目光下,他还是拿起了笔,可才刚提第一笔,孔明灯就突然自燃了。 林初砚怕烧到申珏,立刻拉开了申珏。孔明灯升上了半空,火焰慢慢将其吞噬,林初砚没去管自燃的孔明灯,只左右打量,看申珏有没有被烧到。 而申珏看着河岸的另外一边,那里站着一个红衣青年。 红衣青年对上申珏的视线,就勾唇一笑,可下一瞬,他的笑凝固在了唇边。因为他看到了那一边的两个人突然抱在了一起,而且…… 而且他妈的还是之前跟他闹得要死要活的那个家伙主动的。 看着对岸的两人相拥,甜蜜地在月光下亲吻,谢知脸上的笑褪去,眉目间鬼气浓郁,眼睛都慢慢转为了赤红色。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那上面有一个很深的牙印,申珏咬的,若不是他掐着对方下巴,逼对方松嘴,就不是牙印那么简单了。 实在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  谢知:我想给林初砚点一首《绿光》 林初砚:我想给谢知点一首《成全》 渣作者:我想说我写到一百万了诶。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32) 新年的第一天,申珏和林初砚换了个住处。虽然是匆忙找的, 但林初砚现在手下有不少能用的人, 找的新宅子完全不输之前的住处,不过新宅子光线要好上许多, 所以林初砚动手给所有的窗户重新贴了窗纸。 他知道申珏害怕阳光。 申珏想帮忙,但被林初砚拒绝了, 最后只能坐在窗前看着林初砚贴窗纸, 冬夜寒冷, 林初砚两只手露在外面, 仅仅一会, 那双白玉般的手就被冻得发红,他的鼻尖也开始泛红, 可即使这样,他做事依旧细致, 在并不明亮的烛火照耀下,他把所有窗纸的边边角角都贴得非常服帖。 等所有的窗纸贴完,林初砚那双手已经冻肿了,一点都看不出原形的样子。申珏见状,连忙拉他过来烤火, 但林初砚避开了, 温柔地说:“别冻着你, 我自己来。” 等他手终于变暖后,他才把旁边坐着的申珏搂进了怀里,“阿珏, 鬼差还会找到这里吗?” 林初砚眼里有着明显的担忧。 申珏沉默了一会,才摇了摇头,可答案却是不确定的,“应该不会吧。” 林初砚闻言,秀气的眉毛轻轻一拧,眼中的担忧更深,“鬼差是会把你带回阴间?那是让你去投胎还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申珏虽然是撒谎骗林初砚有鬼差,但他心里觉得总有一天鬼差会找上门来,他虽然没有亲手杀谢知,可林初砚杀了谢知,谢知的皮还到了他这里,这也是业障,至于阴曹地府要怎么算这笔账,他就不知晓了。 林初砚不再说话,只是抱着申珏肩膀的那只手微微用了力。申珏低头看着林初砚放在腿上的手,心中思绪繁杂,他在想什么时候才是杀林初砚的最好时机,现在是吗?对方够爱他了吗?已经爱到愿意为他死了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抬眼看向旁边的林初砚。林初砚似乎此时心中也有事,眼神放在面前的火炉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家的仇尚未报,林初砚怕是不会那么轻易为他去死,申珏想到这里,只能按耐住,慢慢等待时机。 可谢知并不准备轻易放过他。 林初砚休沐三日,在宅子里陪了申珏三日,他深知申珏的喜好,三日里给申珏画了好几幅美人像,而其中两幅他画的是申珏,一幅有头发,一幅没头发。他还问申珏更喜欢哪一幅,申珏几乎毫无犹豫地选了有头发的。 林初砚见状,忍俊不禁,“光头其实也不错。” 申珏闻言瞪了林初砚一眼,这几日林初砚摸他头摸上瘾了,睡觉前摸,醒来的第一时间也要摸,每次摸了还要笑,问他为什么笑,却又不答,实在是讨嫌。 “那这幅给我吧。”林初砚见申珏瞪他,连把唇角的笑藏了起来。他将这一幅申珏光头像收了起来,剩下的那幅有头发,他挂在了书房的墙上,其余的画全是申珏的。 申珏如今身为画皮鬼,还有着上街去物色美人的冲动,可林初砚不让他出去,申珏不想破坏他现在和林初砚的关系,所以只好按耐住这种冲动,不过林初砚时常会用这种画美人画像的办法来弥补他,还有,林初砚出现在申珏面前时的衣服几乎没有重复过,他的衣服很多,多到宅子里的衣柜都要放不下他的衣服。 三日休沐一过,林初砚重新变得繁忙,申珏白日又没了事情,只能窝在床上睡觉,只是他没睡多久,就被人惊醒了。 “你!”申珏看清面前的美貌青年后,眼里的睡意迅速褪去,他想挣扎,可两只手已经被对方摁住了。 谢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今日依旧一身红衣,只是衣袖处的花纹从芙蕖变成牡丹。他看着身下的申珏,红唇微勾,那双凤眸里恶意满满,“我?我怎么了?看到我有必要那么惊讶吗?你该不会以为你和林缈合手剥了我皮,我会简单放过你们吧?” 他唇角的笑一下子消失,语气变得冰冷,“我会让你们尝到我的痛苦,林缈喜欢你,那我就作践你给他看,你要么就忍着,等我腻了,要么就告诉他,我倒想知道他发现这些事情的反应,他是会气得再杀我一遍吗?哈哈。” 后面那个笑,让他的眼里重新染上笑意,可那笑是讽刺的笑,隐隐还带着疯狂。 怨气让谢知逗留人间,而怨气也让他发誓要报复申珏和林初砚,在他眼中,最好的报复方法莫过于折辱申珏。他知道申珏不喜欢他碰他,他就偏碰,他也知道林初砚在意申珏,对这只画皮鬼如珠如宝的对待着,那他要作践林初砚的宝物。 他要让这一人一鬼都尝到他的痛苦,他的夺爱之痛,他的剥皮之痛。 心爱之人亲手剥了他的皮,呵呵,多有意思的事。 林初砚剥了他的皮送给一只鬼,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林初砚非选了这条路。 他怎么能不恨?这一人一鬼凭什么拿着他的皮,踩着他的血恩爱? 谢知想到这里,看申珏的眼神不仅仅是恶意了,里面全是恨,他恨林初砚,也恨申珏。如果没有申珏,林初砚会是他的,如果没有申珏,他不会认错人,是申珏变成林初砚的样子,故意勾引他,最后一步步铸成错误,到无可挽回的余地。 如今他不爱林初砚了,只想他的恨一点点全还给这一人一鬼。 他有多痛,这一人一鬼也必须多痛。 谢知恨申珏,申珏同样恨谢知,因为每次遇见对方,对方都要强迫他,强迫这种事只会让他想到当初在天庭上的事情。 他们都恨彼此,可偏偏还发生了最亲密的事情,当然他们这种亲密的事情也跟打架差不多了,像两只凶恶的兽,疯狂地攻击对方,试图把对方弄得遍体鳞伤,最后还是申珏先败了阵。 床帐飘动,申珏看床帐的眼神慢慢变得恍惚,半响,他闭上了眼。 等谢知离去后,他脚步虚浮地爬起来去备了水,都顾不上烧,直接泡进了冷水里,他想把不属于他的东西全部洗掉。 足足洗了五遍,申珏才从水里出来,时间不早了,他只能赶忙穿上衣服,好在衣服可以把那些印记都遮住。 当夜林初砚回来并没有发现异样。 第三日,谢知又来了,几乎林初砚一离开,他就出现。 这样的日子足足持续了一个月,无论申珏怎么挣扎,都抵抗不了,只能看着谢知离去,下次再来,恶心让他浑身发寒,可是他不想告诉林初砚。 跟破境无关,他厌恶让人看到他这样软弱无用,只能被人欺辱的样子。 最后一次,申珏看到谢知出现,从枕下拿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脸上。 谢知看着这一幕,眼睛微微一眯,“你这是做什么?” “谢知,我还给你。”申珏话一落,就对着脸划了下去,瞬间,一道从太阳穴到嘴角的伤口出现,而他没有停下来,而是紧接着划了第二道。 在划第三道的时候,他的匕首被抢了下来。 “你有病是吗?”谢知一把把匕首丢到地上,看到申珏那半张已经完全被毁的脸,眼神几乎难以言状。 可申珏却轻轻笑了一下,“你不是要让我尝到痛吗?剥皮之痛……你不想我自己动手,那你来,要划多少刀,你来决定,一百刀?一千刀?够吗?不够的话,我还有骨。”他说着,还要下床去捡匕首,谢知见状立刻拦住了他。 申珏疯了一般的挣扎,眼神早不复清明,“我还给你,什么都还给你。” 谢知几乎都要抱不住申珏了,他用尽力气才把人勉强锁在怀里,怒道:“你真是疯了,这张皮毁了,你又要去骗下一张皮吗?” “不,我不要了。”申珏听到这句话,身体平静了下来,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恍惚,“什么都不要了,谢知,我把皮还给你,都还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初……初砚,你也拿走。” 谢知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后更加怒了,“你在儿戏吗?这是能还的事?” 申珏转眸看向谢知,那双眼眸如今雾蒙蒙的,没有一点光,“那我去找鬼差,让鬼差把我带回阴间,这样可以吗?” “你要回阴间?你可知道像你这样的鬼,可是无法去投胎的,只能受各种刑罚。”谢知后半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我给你的这点痛,你都受不住,你去什么阴间?你以为你在阴间能捞到什么好处?你以为鬼差就是好人,若他们跟我一样呢?” 申珏那张脸很白,几乎是惨白,连唇都变白了,唯独有颜色的,就是他的眉眼,像化不开的墨一般乌黑,“是,我宁可回阴间,即使他们跟你一样。” 这句话让谢知沉默了下来,他长睫一抖,随后立刻撇开脸,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你不就是讨厌我碰你吗?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你碰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林初砚:???你他马???等等,谁是主角受?难道…… 渣作者:其实外君子内病娇的太监攻x风流和尚受也挺好吃的。 林初砚:滚!!! 谢知:滚!!!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33) 这话一落, 周围都安静了。 谢知把头扭回来, 盯着申珏看,目光认真, 不像是在开玩笑,但申珏不可能去碰谢知,他没兴趣也觉得恶心, 甚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他眼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厌恶。 这一抹厌恶被谢知捕捉到了。 他立刻冷笑一声,抬手捏住申珏的脸, 但不知为何,他特意避开了申珏的伤口处, “不愿意?那别说我没给你选择的机会, 你以为你毁掉这张脸, 这身皮, 我就会放过你吗?别白日做梦了。” 话落,他把床上的申珏扯了起来,申珏自然不愿意,用尽力气抵抗,可抵抗到最后还是被谢知带了出去。 谢知把申珏带去了鬼市, 他似乎对这个鬼市很熟悉, 熟门熟路地带申珏去了一个角落的小店铺。 他们进了那个店铺没多久,就有一个全身被黑布裹着的鬼飘了出来,那个鬼先看了谢知一眼,又看了被谢知拉着的申珏一眼, “有事?” “补皮,你有办法吗?”谢知冷着脸说。 那个鬼闻言围着申珏转了一圈,又停在跟前,仔仔细细打量了申珏的脸一番,才说:“脸还真够漂亮的,这个皮囊是你的?” 他看向谢知。 这个鬼不简单,居然一眼能看出申珏身上皮囊的来源。谢知闻言眯了下眼,没否认也没承认。 鬼老板见状,继续道:“是你的就好办了,若是从其他地方拿来的皮,想要修复就很难了,你每日以阴气养着这身皮,再配上我这个药。”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谢知,“这个药不是他吃,是你吃,他是画皮鬼没办法养皮,你吃完再用阴气养皮,少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这身皮就能养好。” 谢知睨了一眼鬼老板手里的瓷瓶,才接过来,“怎么养?” “把你的阴气渡给他。“鬼老板说。 “怎么渡?”谢知拧了下眉。 鬼老板笑了一声,笑声实在有些难听,“怎么渡?你们之前渡了不算少了吧,你们平时做了什么,以后继续做就可以了,多渡渡,那身皮会更嫰的。”鬼老板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意味不明地在申珏身上扫了一圈。 谢知脸色沉了一下,脚尖一动,把申珏遮在了自己的身后,“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办法吗?” 鬼老板唔了一声,“那个是最快的,如果你不想用这个法子,那就以口渡,只是这样特别慢,你们自己考虑吧。”他顿了一下,问起了费用问题,“这瓶药很贵,你们谁来接受鬼气,你们身上的鬼气都挺重,尤其是你。” 他看的是谢知。 “我。”谢知没有犹豫,就伸出了手。 鬼老板一边渡鬼气一边忍不住说:“还真是痴情种。” 这话让谢知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你骂谁是痴情种?” 鬼老板干咳了一声,“说我自己。” …… 离开那家店后,谢知就转头看着申珏,依照他往日的性子,定是要对申珏冷嘲热讽一顿,但他看到申珏被毁掉的半张脸,唇抿紧又松开,最后说出来的话却是—— “你现在这样子也不能回林缈那里去了,你留封书信给他,说你有事需要离开一段日子。” 申珏没看他,只是垂眸看着地。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今日所作所为是故意的,没有崩溃,一切都是计。 他故意毁掉自己的皮,也是故意挑的脸,因为他在试探谢知。 靠睡一个人去报复那个人,这样的事情,原来的申珏会信,如果谢知只做几次就不来了,他也会信,可这一个月里,谢知来的频率太高了,这样的理由显得非常荒唐。 因为报复,所以去碰自己的情敌?简直荒谬。 谢知如果厌恶他,应该是看见他都觉得恶心,而不是每日都来找他,而且做那档子事的时候,谢知总是要盯着他的脸看,甚至还逼着他睁眼。 所以申珏毁掉了自己的脸,一是可以判断谢知的心思,二是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他不想再跟谢知牵扯不清,如果对方喜欢是这张脸,那这张脸没了,对方应该也会对他失去兴趣,所以他故意当着谢知的面,装成崩溃的样子,毁了自己的脸。 至于林初砚那边,他也有办法,只要说他梦见谢知找他索皮,他受惊之下毁掉自己的脸,然后再去换身皮,鬼市有卖皮囊的,原来的申珏不买,一是因为喜欢自己的皮,二是不想鬼气太重,被鬼差捉住,现在的他身上的皮是谢知的,再换成其他人的皮,对他来说都一样。 只是没想到谢知会带他来补皮,而补皮的方式居然是…… 申珏想到这个,眼神变得更加阴郁。他转眸看了下被谢知抓住的手腕,用力地挣开,“我要回去。” 话才刚落,手腕重新被抓住。 “你这样子想吓坏林缈吗?”谢知的语气重新变得恶劣,“你要是把他吓疯,我还去报复谁?他还怎么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你要回去先养好你这身皮再说,你再闹性子,我就按照第一种方法给你养皮,就算你再跟我闹死闹活,我也不会管你。” 说完,他就强行拉着申珏往前走,申珏挣不开他的手,只能跌跌撞撞被扯着往前,突然,申珏的肩膀被用力撞了一下。 走在前面的谢知猛地回头,一把抓住撞申珏肩膀的鬼,“你撞到鬼了,知道吗?” 被抓住肩膀的鬼脚步停下来,慢慢转过头,脸上浮现一个歉意的笑,“抱歉。” 他对申珏说。 申珏看清对方的脸时就愣住了,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挣开了谢知的手,继续往前走,身形很快就隐没在人群里。 谢知发现了申珏那不自然的愣怔,脸色顿时不悦起来,“一个老男人对你笑一笑,也值得你发呆?你们这种画皮鬼真是不要脸,我看不应该叫画皮鬼,应该叫色鬼,是个男人都馋的色鬼。” 说完,他就又继续扯着申珏继续往前走,只是走了两步后,两人姿势变成了谢知左手拉着申珏的手腕,右手抓住申珏的右肩,他几乎把人完全包进了自己的怀里。 申珏被谢知带着往前走,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那撞到他的那个鬼。 对方居然是他曾经在吞金楼遇见那个自称有阴阳眼的男人,他不是凡人吗?怎么会在鬼市里? 难道对方在这一年死了,变成鬼了? 倒是有这个可能,只是申珏总觉得有些不对。 不过申珏没能想多久,因为他发现谢知把他带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他环顾四周,这里荒山野岭,就面前有一座宅子。宅子破破烂烂,似乎已经空置许久。 谢知没回答他的话,直接拉着他往宅子里走,一进去,宅子就变了。这座宅子随着谢知的脚步变得全新,甚至庭院的枯草都复苏,花坛里重新长满花,那些花灿烂得仿佛现在不是冬日。 他把申珏带去后面的小阁楼,此楼有两层。谢知推开了中间房间的门,就把申珏先推了进去,再自己踏了进来。进来时,他反手关上门。 申珏看见他的动作,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谢知瞥见,唇角一勾,重新抓过申珏的手,把人拉到了房中的书桌前。 书桌上有纸和笔。 “写吧。”谢知说。 申珏不动,“我不写,我要回去。” “我现在不会让你回去的。”谢知的话实在有些难听,“你现在这个丑样子想去吓谁?你不写,那也随便你,林缈就会以为你对他始乱终弃,等你脸养好了,再回去,你说依他的性子,他还会理你吗?” 谢知眼中讽刺满满,过了一会,他看到申珏慢慢拿起了笔。 …… 这封信最后还是写了,放到了申珏跟林初砚住的宅子里。 这个宅子里有小鬼,似乎是谢知养的,那小鬼面容都看不清,是一团黑,飘上来接过信就走了。 小鬼离去后,谢知就从袖子里拿出从鬼老板那里买来的药瓶,他当着申珏的面,倒出一颗直接吞了,随后眼疾手快把欲逃走的申珏扛了起来,往内间走。 谢知没选第一种方法,他可不想一次性把怀里的那个家伙弄坏了,报复自然是长期才好玩,而且谢知发现亲吻这种事,似乎对怀里那家伙刺激更大。 每次他亲对方的时候,对方那双眼都会睁得很大,伸出手想推开他,可是又推不开,最后气得眼睛红通通,还只能软在他的怀里。 他还发现,随着他的亲吻,渡阴气,申珏被毁掉的那半张脸的确在恢复,只是恢复速度很慢,因为很慢,他不得不多渡几次,一次渡久点。那家伙又喜欢挣扎,所以他不得不把对方囚在怀里,有时候低头亲下去,那家伙会躲,躲的话,自然会亲歪,那他只能重新亲。 渡了半个月阴气后,谢知几乎已经养成习惯了,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是把窝在床角睡觉的申珏捞过来。那时候申珏通常还没睡醒,被亲的时候,长睫颤了颤,还睁不开,两只手即使想阻拦,都只是虚虚搭在他的手臂上。 这是谢知少有觉得对方可爱的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申珏一直是这样的话,听话,乖乖地待在他的怀里,他也许可以停下报复…… 可是这个念头一涌现,他又想起当初在寺庙里被十几根香烛签子捅进身体里,被林初砚剥皮之痛,这些痛都是他眼前的人带给他的。 谢知眼神骤变,本来是温柔的动作顿时变得粗鲁,他猛地咬了一下申珏的唇,待看到对方眼睛睁开,他唇角露出一个恶意的笑,“你不会故意装成这样子吧?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初在寺庙里那样傻吗?” 他说完这话以为申珏会像往日露出仇恨他的神情,可是对方只是翻了个身,继续就睡了。 谢知一愣,随后立刻抬手揪住了申珏的衣领,想把人重新转回来,可才刚抓住衣领,他就听到对方用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说。 “窗户开了。” 谢知转眸看了下窗户那边,窗户果然被风吹开了一点,现在冷风正从缝隙里灌进来。 “所以?” “冷。”申珏继续说。 谢知冷笑一声,“你想让我去关窗?做梦!” …… 过了一会,站在窗前的谢知抿了下唇,默默关了窗户。关完窗户,他重新回到床边,床上的那只画皮鬼还睡着,他顿时有些不悦,弯下腰把对方翻了过来,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对方脸上的伤。 伤口好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完全愈合。 看着看着,谢知的目光又落到唇上。 那上面还有他咬出的印子。 半响,他低下了头,将对方那细微的挣扎声音吞入腹中。 他只是在渡阴气,谢知想。 作者有话要说:  谢秃灵魂三问: 你骂谁是痴情种? 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初在寺庙里那样傻吗? 你想让我去关窗?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34) 日光从透过窗纸洒进来, 照亮窗前的那一块地, 而那一块地的后面尽数掩于黑暗中,像是楚河汉界, 泾渭分明,而慢慢的,最后一点点日光也被黑暗吞没。 入夜了。 一只素白的手撩开床帐, 露出一张堪比花艳的脸。那张脸的主人挑起凤眼, 望了下外面的天色,随后他弹了下手指, 床边的蜡烛便被点燃了。 谢知点燃蜡烛后,随手将身前的长发理到背后, 又抬起手碰了下自己的唇,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眼神变了又变, 正在他坐在床边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动静。 谢知余光瞥见旁边身影晃动,长手一捞,把仅着单衣的青年搂了回来,“你去哪?” 申珏下床下到一半, 又被谢知搂进怀里, 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被这一搂,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看谢知的眼神跟刀子似的。 可谢知仿佛浑然不觉, 似笑非笑地盯着申珏看。 申珏忍了忍,还是回答了谢知的话,“去沐浴。” “还早,才刚入夜。”谢知搂着人不松,甚至还抬起手捏住了申珏的下巴,左右晃一晃,目光在申珏有伤的脸颊上转了一圈,又落到了唇上。 唇好像比方才红了些,不过还不像昨日那般肿。 他最近隐隐发现申珏这身皮是越来越嫩了,不对,是他的皮,只是现在在对方身上。谢知觉得既然是他的皮,自然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想到这里,他干脆把人弄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凤眸微抬,“阿珏。” 申珏看着眼前的脸,在对方倾身过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扭开了脸。脸颊处被碰触了一下后,耳边还传来谢知带着点不悦的声音。 “你躲什么?老躲来躲去,你脸上的伤还治不治?怎么?你忘了林缈了?不过,说不定这段日子里林缈已另寻新欢,忘了你了,你不过是个画皮鬼,人鬼殊途,你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吧?鬼和人待在一起,就会吸人的阳气,吸多了,林缈就会变成短命鬼……” 谢知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唇很快被堵住了。 他顿住了,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 那双眼低垂着长睫,眼波掩于其中。 谢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空着的那只手立刻抬起来,轻抚上申珏完好的那边脸颊。可刚抚上,面前的人却往后退了。 “谢知,我想去沐浴。” 谢知抬起的手握成了拳,半响,他啧了一声,“再渡一次,再渡一次就让你去。”顿了顿,他补了一句,“你过来。” …… 等小鬼把热水提上来,谢知指挥着对方将热水倒入浴桶里,又分出神去听申珏那边的动静。小鬼虽然人小,但力气很大,一次能提两大桶水,很快就灌满了浴桶。 小鬼一走,谢知先是在浴桶面前站了一会,然后转身就去了衣柜那边。 他看到正背对他站在衣柜前的申珏,长眉一挑,飘上前,一把搂住了对方的腰身,还将头抵在了对方的肩膀处,“选衣服都要选那么久,又不出去。” 申珏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放下了右手的那件衣裳,再侧头看了谢知一眼,“我要去沐浴了。” “嗯。”谢知懒洋洋应了一声,却不松手。 申珏闭了闭眼,只能低头去扯开谢知放在他腰上的手,好在这次谢知没有再纠缠。 …… 屏风后,水面上雾气腾绕,窗户被冬日夜风吹得发出闷响。申珏泡在热水里,正要拿过旁边的巾帕,后方伸出一只手率先抢过了巾帕。 “我帮你吧。”谢知的声音从后上方响起,申珏还未转过身,肩膀上就先落了一只手。 “你……”申珏气绝,“你不是说只用第二种方法吗?” 谢知声音在黑夜里听起来格外低沉,“可是第二种方法太慢了,你脸上的伤要养到何年何月去?我累了,还是速战速决吧。” …… 有词云:转星移玉漏频,已三更,对栖莺。历历花间,似有马蹄声。 又有词云:晚来弄水船头湿举棹,更脱红裙裹鸭儿。 …… 谢知坐在床边,看着已经完全累得睡着的青年,他想了想,又弯下腰,在对方耳边轻唤道:“阿珏。” 没有反应。 他又唤了几声,这几声总算让对方眉心拧了拧,慢慢睁开了眼。那双眼还红着,像是过于疲惫,又像是才哭了一顿。 申珏这次是真的累了,他累得都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知道对方烦人得紧,一直在低声说着什么,他想闭上眼睛,可没闭上多久,对方又将他推醒。 “阿珏……”对方还在喊他。 申珏无法睡,只能应了一声,“嗯?” 对方又说了什么,申珏没能听清,只看到对方的唇在一张一合,他听得头疼,干脆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把人拉了下来,再翻了个身,便成了他压住对方。 这一回终于安静了。 申珏重新闭上了眼,至于耳边的那一点点触感,他可以忽略。 再醒来,天又黑了,申珏睁开眼的时候,床上只有他。这倒让他松了一口气,可这一口气刚松,床帐就被一只手撩开了。 谢知的脸从外面出现,他看到申珏时,先是抿了下唇,随后就在床边坐下,半拖半抱强行把申珏弄了过来,“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谢知,实在是让人心情不好的事情。申珏挣了几下,都没能挣开对方的手,最后只能自暴自弃,撇开脸不管谢知。 可谢知十分不满意,他强行把申珏的脸扭了过来,在看见申珏眼里的厌恶后,他那张漂亮脸蛋立刻黑了下来,说的话莫名带了几分咬牙切齿之意,“你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好。” 申珏拧了下眉,觉得谢知的话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谢知回话语气也很凶,“算了,先渡阴气吧,你这张脸最好给我快点好。” 这一渡,申珏的牙齿还被撞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谢知也没好到哪里去,可眼里却浮现了笑意。 随后的几日,谢知的阴晴不定越发严重了,他经常在申珏睡着的时候,把申珏给喊醒或者推醒,申珏困倦,只能敷衍地应两声,不应还好,一应又要被渡阴气,一渡还很久。 可如果申珏不应,谢知就一直叫他。 时间转眼过了一个月,加上之前的半个月,申珏足足在谢知身边呆了一个半月了,他脸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现在只剩下极浅的印子。 其实按照第二种方法,申珏的伤好不了那么快,可谢知隔三差五会用第一种方法,申珏自然不愿意,两人打得凶时,宅子里的小鬼都被吓得躲到了柴房的灶台下。 申珏捂住肩膀,靠着墙壁,看着不远处的谢知。他左袖到左肩这一块的衣服都被那厮扯烂了,谢知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就跟发疯了一样,不对,跟看见肉的野狼一样,现在还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仿佛都冒着绿光。 这种打架的结局通常都是申珏输,不过谢知也会吃点亏,比如脸上挨了几巴掌,几脚,这都是常事了,但申珏挣扎得太凶时,谢知也很烦,不得不软下语气,放下身段哄一哄对方。 鬼最在意的是鬼气,画皮鬼还看重美貌,故而谢知在提出让申珏渡鬼气给他时,还极力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他相貌本就生得秾丽,平日随便穿什么都够好看的了,如今这仔细一捯饬,真把申珏看呆了几次,而谢知趁着申珏发呆,立刻就能顺杆爬。 …… 谢知身上的鬼气越来越重,重得小鬼都开始不敢接近他了,申珏当然注意到谢知身上冲天的鬼气,不过这就是他现在还待在谢知身边的原因。 申珏在发现如果无法解决谢知,他可能永远无法破境的时候后,便开始设计,让谢知一步步走进他的圈套里。 鬼气交换,这种条件是申珏佯装生气时,故意诱导的,他指责谢知就知道欺负他,表面说是渡阴气,实际上他想做什么,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申珏闹得那么厉害,谢知大概是被皮相所惑,竟主动提出交换鬼气。 这样一来,申珏身上的鬼气少了大半,而谢知现在身上的鬼气重得寻常小鬼都不敢接近他,只要再过些时日,鬼差一定会找上门。 眼见着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申珏也准备找机会离开,不过谢知几乎一天都在阁楼里,申珏想离开并没有那么容易。 正在申珏心里越来越着急的时候,某日白天,谢知突然推醒了他。 现在的谢知其实已经很少在白天喊醒申珏了。 申珏睁开眼,入眼的光线让他不由眯了下眼。窗户被打开了,日光没了阻碍,直接照进了屋子里。谢知逆光而坐,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阿珏。”谢知喊申珏。 申珏拧了下眉,以为谢知又是要渡阴气,心里烦闷,便转过身,冷声道:“关窗。” 谢知沉默了一会,还是起身去关了窗,等他回来,申珏已经拿被子蒙住了头。谢知就站在床边,盯着床上人看了许久。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那双凤眸里的情绪渐渐变得复杂,甚至到了可怖的地步。 …… 等申珏睡醒,已经入夜。他起来的时候,谢知表情如常地坐在书桌前,申珏想起白日那奇怪的事,不由看了他几眼,见无异样,才绕到屏风后,沐浴更衣。 在谢知身边,他习惯睡前和睡醒都沐浴一次。 等他衣服穿好出来,谢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双凤眸微微上挑,上下打量他一番,“洗完了?” 申珏嗯了一声,准备绕过谢知,但才走了一步,手臂就被抓住了。 “阿珏,你那么久没见林缈,不想他吗?你不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吗?” 谢知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 1“转星移玉漏频,已三更,对栖莺。历历花间,似有马蹄声。”——五代和凝《江城子·斗转星移玉漏频》 2“晚来弄水船头湿举棹,更脱红裙裹鸭儿。”——唐代皇甫松《竹枝词》 感觉我祸害的诗人越来越多,对不起!!!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35) 申珏闻言, 扭头看向谢知。 谢知很少特意提起林初砚, 这话实在古怪,他问的是林初砚的近况。 “他怎么了?”申珏惊疑不定地问。 谢知红唇勾了勾, “带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虽然他问的是好不好,可是并没有给申珏选择。申珏被带进了之前他和林初砚住的宅子, 宅子跟他一多月前离去前似乎并没有区别,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申珏注意到房中桌子上摆了一个花瓶, 花瓶的花是绢花。 谢知把申珏拖到桌子前,一手拿起花瓶里的绢花, 唇角扯了扯, “还真有闲情雅致。”说完, 他看向申珏, “阿珏,林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我们在这里等他好不好?” 申珏本想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可张嘴,回答的却是“好”。 谢知轻笑一声, 像是完全没有看到申珏眼里的震惊, 他伸出手扶住了申珏的腰,微微用力,把人抱到了桌子上,又抬手将桌子上的茶盏全部推倒在地。 申珏想说话, 却说不出,甚至只能看着谢知做那些动作。 这是摄魂术! 摄魂术跟迷魂术其实差不多,只是中了迷魂术的那个人被迷了心智后,当时是没有神志的,只能跟随施术者的心意去做事,而摄魂术中术后,神志清晰,能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但依旧一举一动只能由施术者的心意,无法违抗。 申珏没想到谢知现在居然能对他施出摄魂术。 他极力想挣脱控制,可是没有用,他还是只能坐在桌子上,看着谢知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 他好像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可是他连头都无法偏过去,只能看着眼前的谢知。谢知凤眸上挑,眼角留有情意,红唇分开,以不低不高的声音说。 “阿珏,喜欢吗?” “喜欢。”申珏即使想咬住牙关,不让这两个字说出口,还是说出去了。 谢知低笑一声,手指轻轻抚过申珏的眼角,“我和林缈,你更喜欢谁?” “喜欢声衣。”申珏眼神里全是挣扎,可话依旧清清楚楚,“声衣才能让我快活。” 甚至话落,申珏眼睁睁看着自己主动搂住了谢知的脖子,以唇去碰触对方的唇,谢知故意避开,他还去追寻,寻了一会,失败了,他听见自己发出令人恶心的撒娇声。 “声衣,亲亲我。” 谢知闻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什么要亲你?” “因为我喜欢声衣,声衣,原谅我,我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让林缈杀了你的,这样声衣才会跟我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 申珏搂着谢知脖子的手猛地握成拳,指甲几乎都要掐进肉里,可仅限如此,他无法反抗。 “那阿珏动一动。”谢知唇角带笑说。 …… 绢花放进了另外一个花瓶里。 申珏终于能偏过头,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林初砚。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林初砚了,对方清瘦了许多,几乎像个披着人皮的骨头,若认真说起来,这屋子明明只有他是人,可林初砚却是最像鬼的那个。 原来是山做眉,水化眸的翩翩公子哥,如今山是枯山,水是死水。他定定看着这边,对上申珏的视线时,那双温柔的眼里不再有笑意,而半响后,他唇边渗出红色。 申珏目光顿变,他看着林初砚从站着,到慢慢弯下腰,看着对方唇角的血越来越多,最后衣襟上都沾满了血。 血之多,让申珏以为他要全身的血都要吐出来。 到了这一刻,申珏顾不得太多,只能用力推开谢知,却没想,跳下桌子的时候,他腿一软,跌坐在地。 申珏以手撑地,咬了咬牙,才站起来,他脚步虚浮地走到了林初砚面前,还未能说话,就听到了林初砚的声音。 “你真让我恶心。” 林初砚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楚。他抬起眼,看申珏的眼神从之前的漠然到现在的厌恶,也许还有其他。 “初……砚,方才我是……”申珏一伸出手,他面前的人先动了。 林初砚往前走了一步,一手抓住申珏,一手从花瓶里抽出了绢花。他看到那朵被摧残过后的绢花,眼里浮出了泪,下一瞬,绢花上红色星星点点。 他手一颤,绢花落了地。林初砚笑出了声,他从低声笑,到变成大笑。随着笑声,他一脚踩上了绢花。 “冬日无花,我怕你回来觉得房中无生气,特意编出绢花,没想到这绢花还有如此妙用。”林初砚抬起眼,看申珏的眼神由厌恶转恨,“你们让我觉得恶心。” 身后传来脚步声。 谢知搂住申珏的肩膀,长眉一挑,凤眸里全是讽刺,“对不住了,没想到你今日回来得那么早,又让你看见不该看的。” 申珏想推开谢知,可是他又不能动了。 林初砚见状,慢慢松开手,他抬袖擦了下唇角的血,往后连退几步,眼神从申珏的身上移到了谢知的身上。他看到了谢知脖颈间的梅花印,那是谁弄出来的,他现在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你来找我,无非是为了你父亲的事吧。”林初砚继续一点点擦着唇边的血,眼神重新转为温和,“是啊,他死了,我把他煮了,分给你全府上下,只要想活命,必须吃。你猜,谁吃得最多?” 谢知空着的那只手在听见这段话还是捏紧了,他看着眼前他曾爱慕了十年的人。自他初懂人事,他就爱上了林初砚。 可林初砚负他,杀他,杀他的父亲,逼他的母亲,手段之残忍,他怎么还能爱下去?他本来想放下复仇,可到了如今,他现在只想要林初砚死,他有多痛,林初砚就必须有多痛。 林初砚瞥见了谢知握成拳的手,唇角漾出一抹笑容,若无视他下巴处和衣襟上的血,仿佛他还是当年清隽昳丽,怀瑾握瑜的好模样。 “要杀我?谢知,你杀啊,你杀我,你父亲也不会复活,你母亲吃进肚子里的那些东西也吐不出来,而且我一死,你家剩下的那些人也别想活着。即使你是鬼,你也没有通天的本事,去保住你全家,皇上动了林府,难不成就不想动你们谢府吗?” “谢林两家不过是豆与豆萁,但我就是要你们谢府跟我们林府一样,不,我要你们全府上下惨上十倍,百倍,才能解我心头恨意。”林初砚唇角笑意顿收。 谢知唇瓣抿紧,半响,他把申珏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当初真是我瞎了眼,我以为是他让你变成这样的,原来是我一直没有看透你。” 林初砚闻言,偏了偏头,“你该不会还喜欢我吧?谢知,你没那么贱吧?” 话一落,他的脸就打偏了,谢知眼睛完全转为了赤红色,打完的手还停在半空,“你当我是什么,还喜欢你?林缈,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是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关系?”林初砚把脸转过来,他没看谢知,而是看着申珏,眼神不知何时转为凄凄,甚至眼里重新浮上了泪光,“但我的确累了,我不想再等你了,阿珏。我总是在等你,等你什么时候来,即使我防着你走,你还是会走,即使在外面受了伤,你照离开我不误,我厌恶这样的日子,也厌恶这样的我。” 最后一句话,他的眼神转为坚决。 林初砚看起来温润如玉,如水,可那只是他的外表,水之下是如火一般的烈性子。 他的血溅了谢知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36) 林初砚死了, 他当着申珏和谢知的面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不给一点余地。申珏看着人倒下去的时候,一瞬间冲破了谢知的控制, 可即使他接住了林初砚的身体,还试图捂住对方脖子处的伤口,依旧没办法阻止林初砚的死亡。 伤口太大了,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其渗出, 染红了申珏的手。 林初砚这一匕首下去,根本没给自己活下去的可能。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申珏, 眼里不再有温情,他甚至偏过了头阖上了眼, 半响, 拿着匕首的手无力垂落。 “哐当”一声, 沾着血的匕首落了地。 申珏捂伤口的手微微一颤, 他慢慢咬住了牙,只尽力地捂住对方的伤口,可怎么捂,都是白费,怀里的人身体还是渐渐冷去。 这朵春梨本该盛开在枝头上, 芬芳馥郁, 引无数游人驻足,但如今沾血,提前枯萎。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握住了申珏的肩膀。 “有必要吗?他不过是跟我们一样都变成了鬼。” 申珏侧抬头看向身后的谢知, 眼里的恨意几乎是以前的十倍,白牙一咬,吐出一个字,“滚。” 谢知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握住申珏肩膀的手猛地用力,甚至还伸出另外一只手把申珏抓了起来,“他的命就是命?我的命什么都不是吗?你别忘了,你身上现在还是我的皮。” “是。”申珏回答得很快,“他的命才是命,你的命什么都不是,没人会觉得你可怜,也没人会爱你,生前如此,死后亦是。” 话落,他用力挣开谢知的手,低头整好自己的衣袍后,就往外走,这一回,谢知并没有追上来。申珏要去找林初砚的魂魄,如今境没散,证明林初砚现在变成了鬼,起码还没有投胎。 凡间通往阴间有一条必经的路,林初砚不愿意看到他,便不会主动来找他,他现在只能去那条路守,也许林初砚会去阴间。 当申珏到达那条路上的时候,看到很多鬼,那些鬼不像申珏这种想逗留凡间,他们会主动前往阴间,去转世。每个鬼都穿着白衣,面容在黑夜下模糊不清,申珏不得不走近那些鬼,一个个去看。 可是里面没有林初砚,他从黑夜守到了天亮都没有看到林初砚,在远远看到鬼差捉厉鬼回来的时候,申珏不得不连忙离开。 此后,每日申珏都会来这条路,在第七日,他终于见到林初砚。 林初砚跟其他鬼一样,身着白衣,一脸淡漠地往前走。申珏看到他的时候,立刻上前抓住了林初砚的手,可看清对方的眼神时,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初砚像是没注意到有人抓住他的手臂,他继续往前走,申珏步步跟着他,眼见要踏上前往阴间的桥,林初砚继续往前走,申珏顿了一下,跟了上去。 进入阴间,便有鬼差在前面指引,每个人都要在鬼差旁的巨石上印下手印,印下手印的同时,巨石上会出现此人的身份、生平,一生做下的好事和坏事。 林初砚排在申珏前面,他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申珏,径直上前,把手印在了巨石上。只见巨石上突然发出金光,上面同时出现了数百字。 旁边的鬼差见到,都惊了一下,仔细看完后,看林初砚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他并没有直接给林初砚发牌子,让他去往某处,而是叫了其他鬼差过来。 “你把他带去大人那里。” 申珏见状,忍不住问:“他是要去哪?” 这一句话让鬼差注意到了排在后面的申珏。 鬼差上下打量了一番申珏,拧起了眉:“你不是新鬼。” 这时,申珏见林初砚已经被另外一个鬼差带走,当即想跟上去,可才往前走一步,守巨石的鬼差手中就出现了一条长鞭,迅速把申珏捆了起来。鞭上带着雷电,只缠住,申珏都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地。 膝盖在地上磕出重重一声,申珏脸瞬间就白了。 鬼差用力扯了手里的长鞭,怒声道:“大胆画皮鬼,阴间岂是你能随便乱来的地方!” 申珏以手撑地,想站起来,可他一动,鬼差就勒紧手里的长鞭,最后他只能抬着头看着林初砚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 他不知道林初砚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到了如今这一步,申珏只觉得自己失败得一塌糊涂。他总以为人心可揣测,但事实上,人心是世间最复杂的东西。 申珏自嘲一笑,慢慢低下头。 而后,申珏眼帘里突然出现一双玄色锦靴。 “这是怎么了?”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鬼差立刻用非常谄媚的声音说:“判官大人怎么来这了?这里都是些不懂礼数的新鬼,切莫冲撞到了大人。” “无事,倒是你,怎么动手绑了一个?”来者声音温柔,不徐不疾。 申珏听到这句话,先是顿了一下,随后顺着那双玄色锦靴往上看,便撞上了一张眉眼都写满了温柔的脸。 是他? 当初在吞金楼遇见的自称有阴阳眼的凡人。 上次他在鬼界也看到了对方,现在鬼差称对方为—— 判官? “回大人,这画皮鬼方才想闹事,才被属下锁住。”鬼差答。 被称为判官的男人唔了一声,目光在申珏的脸上转了一圈,才缓声道:“此鬼与我有些渊源,不如将他交给我?” 不过是男人的一句话,申珏身上的长鞭就被轻松解开了。 正在申珏还有些愣怔的时候,男人对申珏伸出了手,见申珏不动,他微微一笑,眼角的细纹便更加明显了。 “怎么了?不愿意跟我走吗?” 申珏抿了下唇,没有去抓住男人的手,而是选择自己站起来,只是他有些低估鬼差长鞭的伤害,刚站起来,他腿还软了一下,若不是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恐怕他又要跪在地上。 “当心。”男人低声说。 申珏自觉丢人,只能低声道谢。 好在的是他站稳后,对方就松开了手,以非常平静的声音道:“待在这里也无用,不如先跟我来。” 男人像是知道了申珏来阴间所为何事,话里隐有深意。 男人把一杯阴茶放到申珏面前,“先喝口茶吧。” 阴茶,顾名思义,阴间特有的茶,专供鬼差。 申珏垂眸看了一眼后,就看向面前的人。这里似乎是男人的府邸,进来时,一路都有小鬼给男人行礼,口唤“判官大人”。 “你是判官,那你之前说你有阴阳眼,是骗我的?”申珏问。 男人坦然地点了头,随后又道,“因在凡间,不得暴露身份,才出此下策。” 申珏沉默了一下,又问:“那你刚刚为什么要帮我?” 男人闻言,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申珏,“你此行目的为何?你应当知道,进了阴间,就再也出不去了,除非转世投胎。” “知道,但我”申珏顿住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男人直接挑明,“你是为了林缈来的,对吗?”他见申珏没否认,继续道,“但你恐怕要失望了。” 后一句话,他的声音比之前都要沉重,甚至里面有着怜悯。 申珏轻轻拧了下眉,“什么意思?” 男人此时看申珏的眼神都带上了怜悯,“你可知林缈的身份?他是天庭的仙君,下凡是为了历劫,但下凡时出了意外,身体里跑出一魄,竟也投胎成人,于是为了让魂魄融合,林缈除了要历本身的劫,还多了一道情劫,这样他的那一魄才会回归身体,但现在你横插一脚,毁了林缈的劫,他便要再历一次,想必很快就会去投胎了,不过他应该会在投胎前把他那一魄给吸收了。一旦吸收,他就会彻底变回原来的样子,心中只有历劫。” “你应该猜到了,谢知就是他的另外一魄,所以变成鬼后,寻常鬼差都奈何不了他。也因为如此,林缈对你动心,谢知也会受到影响,但你此番铸成大祸。” “你毁了仙君的历劫,运气好,他不会同你计较,运气差,他可能会让你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37) 此言让申珏如置身冰窟。 仙君历劫?这竟然与他的破境十分相似。 “那他现在恢复记忆了吗?”申珏问。 男人道:“照时辰看, 现在想必已经恢复了记忆。仙君身份尊贵, 此下阎王正陪同身旁,谢知那一魄应该很快就能被带来阴间。” 申珏听懂了男人的言下之意, 林初砚是下凡历劫的仙君,凡间的二十几年在他的记忆长河里不过是须臾之间,况且林初砚是要历劫, 但申珏毁了他的劫。 申珏这一路走过来, 只为破境,没成想能在轮回境中遇见一个跟他极其相似的人, 不对,并不像。 林初砚在境中是身份尊贵的仙君, 来到阴间都有阎王亲自陪同, 而他不过是一个差点杀了天帝幺儿, 被罚受刑的仙人。孰贵孰贱, 一眼就能看破。 申珏低下头,盯着面前的阴茶。阴茶里倒映出他的脸,雾气让眉眼变得模糊不清。 “你如今进了阴间,虽我同你有缘,也不能放你离去, 这段日子你便先在我这里住下, 等那边商议结束,你自有去处。”男人说。 “去处?什么去处?”申珏抬起眼,“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还是投胎转世?商议?谁来商议?” 男人虽然温和,但话的意思并不温和, “都有可能,但你肯定无法再去人间,你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功业簿上都有记录。至于商议,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话一落,他抬了下手。 只听到“咔哒”一声,申珏发现自己双手上多了一幅镣铐,那镣铐通身黑色,足足有一掌宽,但很快,那幅黑色镣铐就在他手腕上隐没不见,不过申珏能感觉到那幅镣铐还在他的手上,因为重量还在。 “这个不会对你平时造成太大困恼,但会让你无法离开阴间,如果你试图离去,镣铐会生出绳索,将你绑在刑罚石上,到时候会有万箭穿心之刑。还有,这幅镣铐也会在你试图接近仙君的时候,会让你感觉到疼痛,这些时日,你还是先安分下来,不要想其他事了。仙君他意在历劫,你若是冒然前去打扰,也是自讨苦吃。” 申珏咬了下牙,“如果我不呢?” 男人叹了口气,“我这番行为是为了你好,你已经走错了路,切莫再行差踏错。” 申珏没有再说话,转头看向外面的忘川河。男人的府邸就在忘川河畔,故而窗外便是忘川河,河面上黑雾腾绕,累累白骨沉于其中。 突然,申珏看到了一道身影直冲忘川河,跳了下去。 不过眨眼间,那道身影就被河水吞没,河面上多了一幅白骨。 “很多人来到这里会想不开,所以忘川河下的白骨越来越多。”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但他们都错了,跳忘川河不会魂飞魄散,反而魂魄一直被囚在忘川河里,生生世世都要在这里,你听到哭声了吗?那是忘川河里发出的哭声,当他们看到放不下的人坐船渡河的时候,就会哭,因为他们放不下的人早已忘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跳了忘川河。” 申珏没有应声,只是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目光放在忘川河上。方才那幅白骨已经渐渐被河水淹没,如果不是申珏亲眼看到那人跳河,恐怕都不会知道忘川河里又多了一幅白骨。 许久,申珏才转过头看向男人,“你放心,我不会跳忘川河,但你让我什么都不做,我也做不到,如果你觉得我冒犯那位仙君,想罚就罚,但我还是不会什么都不做。” 男人像是猜到了这个结果,神情并不惊讶,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 男人姓陆,名之道,他似乎很喜欢凡间,时不时就会去凡间转一圈。申珏虽然暂时住在他的府邸,但除了第一日看到对方后,后面都没有再见到对方。 府里的小鬼对申珏的突然出现并不惊讶,甚有大胆的,直接跟申珏说:“我们大人是十殿判官里最穷的,府邸都是最差的,但平日里最喜欢捡一些可怜的鬼。去年捡了一个被丈夫杀的女鬼,那女鬼想不开,始终认为丈夫是误杀,想返回人间再续前缘,后面她丈夫也死了,来到阴间,两人对薄公庭,女鬼知道是他丈夫外面有人故意杀了她,根本不是误杀,她伤心之下直接跳了忘川河。说来,这些年大人捡的鬼基本都跳了忘川河,你该不会也跳吧?” “不会。”申珏愣了一下才说。 那一日陆之道已经警告他了,跳忘川河解决不了任何事。 那小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们大人住哪不好,偏偏喜欢住在这忘川河畔,我这些年听从那里飘来的哭声都听烦了。” 这些日子,申珏一直想找到林初砚,但阴间不是他随便逛的地方。陆之道给他的镣铐似乎会让那些鬼差不捉他,但并不允许申珏到处逛。申珏想打听林初砚的事,可每次刚开口,那些鬼差都赶他走,若是问鬼,那些鬼都不知道。 转眼间,申珏就在阴间呆了一个月,呆了一个月后,他终于再次见到了陆之道。 陆之道这日穿了蓝色公袍,看到申珏的时候就先微微一笑,“你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还好。”申珏注意到他的打扮,“今日有什么事吗?” 陆之道说:“无事,只是到了例行汇报的日子。”他说完就准备往外走。申珏看着陆之道,忍不住在对方经过他的时候,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陆大人,你能告诉我……初砚现在在哪?他去投胎了吗?” 陆之道被挡住去路,不由拧了下眉,申珏见状,虽觉歉意,但他现在真的知道林初砚的消息,“我知道我很烦,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投胎了吗?” 如果林初砚已经投胎转世,那他在这里就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那一魄还在人间,尚未被缉拿,所以仙君并没有去投胎。”陆之道终于开了口,待他看到申珏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摇了摇头,“但仙君如今性情大变,我还是那句话,劝你不要自找苦吃。” 申珏只注意了前半句话,没把陆之道说的后半句话放在心上,“那意思是他现在就在阴间?他在哪里?” 陆之道沉默不语,申珏看着面前的蓝袍判官,抿了抿唇,整理了下措辞才开口,“抱歉,但我真的很想见到他,哪怕是一面。” “如果他跟你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呢?你还要见?”陆之道沉声道。 申珏没有犹豫,“是。” 最后,陆之道还是告诉了申珏林初砚所在的地方。 林初砚身为仙君,如今住在十殿,十殿的判官把自己的住处给了林初砚暂住,自己去了九殿。 十殿位于阴间的最里面的一殿,据说十殿也是最繁华的一殿,无论白日深夜,都是一片歌舞升平,有些鬼来到阴间,若是被各殿的判官看中,可不去投胎,就像陆之道府邸那几个小鬼。 不过,陆之道是三殿的判官,府邸就在忘川河畔,周围除了哭声,再无其他。就像那个胆大小鬼说,陆之道是十殿判官里最穷的判官。 因申珏心意已决,陆之道还给了申珏一块玉牌。有了玉牌,申珏就可以进去十殿。 “我还是要提醒你,此番一行,恐怕不会合你心意,但无论如何,你可别想不开去跳忘川河。现在外面的人都笑话我,说我看中的鬼都跳了忘川河,像极了凡间欺男霸女的恶霸,被欺辱的鬼不堪受辱,怒跳忘川河。你再跳,我这身冤名就洗不掉了。”陆之道虽是笑着说这番话,可眼里并没有笑意,相反的是,里面有着担忧。 申珏将玉牌挂在腰间,对陆之道慎重道了谢,又道:“我不会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能不能去看下我的最新wei博,最近在参加双11活动,求帮忙!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38) 十殿果然跟陆之道的三殿完全不同。 大门有十根由白骨组成的柱子, 高耸入云, 几乎看不到尽头,令人望之森然。门外更是有三十六鬼差看守, 跟其他牛头马面鬼差不同,这里的鬼差个个身材颀长,相貌俊朗。这些鬼差单个拎出来, 都像是人中龙凤, 更别提三十六个人中龙凤穿同色公袍,腰间配刀站在一起。 申珏刚走过去, 就被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为首的鬼差一把大刀拦住申珏的去路。 申珏把自己腰间的玉牌取下来递给对方,“三殿判官陆大人派我来的。” 鬼差接过玉牌, 仔细查看了一番后, 抬起眼在申珏脸上又扫了一圈, 最后目光落在了申珏的光头上, “三殿果然穷,居然送个秃头鬼过来,还好你这个画皮鬼画的脸还不错。” 嗯? 申珏觉得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刚想说话,那为首的鬼差已经叫了最末尾的鬼差过来, “三十六, 你带他去沐浴更衣,重新打扮,再送到仙君那里去。” 听到“仙君”二字,申珏想解释的话又吞了回去。虽然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 但起码这样可以见到林初砚。十殿那么大,如果他自己找,可能未必能找到林初砚。 被称为三十六的鬼差沉默寡言,一路几乎不说话,他将申珏引到了一个府邸。申珏本以为林初砚就在里面,但没见到林初砚,见到了一群相貌姣好的女鬼。 那些女鬼看到申珏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旁边的三十六鬼差,“这是哪一殿送来的?生得这般好看,倒也舍得。” “这是三殿送来的画皮鬼。”三十六鬼差说。 这一句犹如冷水滴进了油锅,炸了。 那些女鬼七嘴八舌,还都围住了申珏。 “陆之道都开始送鬼了啊?哎哟,我还以为他是十殿唯一一个不一样的判官,原来都一样。” “画皮鬼?难怪生得这般好看,这不是欺负鬼吗?” “陆之道倒也舍得,长这样的,是我还不得藏自己屋子里,谁都不给看。” …… 申珏从未被这么多女人包围过,尤其当那些女鬼对他开始动手动脚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住了,想推开那些手,可才碰到那些手,他又立刻缩了回来。 女人的手跟男人的手不一样,柔嫩无骨,抚动之间香气扑鼻。 “这不是新鬼吧?怎么生得这般面嫩?哟,还不好意思,脸红了。” “还不是你们这些家伙吓到人家了,可别忘记,这可是送给仙君的。” 那些女鬼越说越起劲,最后还是三十六鬼差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才让全场安静下来。 “你们不要玩了,这是陆大人送给仙君的,你们尽快安排好,我在门外等候。”三十六鬼差说完就走了出去。 申珏望着周围一圈的女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可一退,背后就碰到了一双手。 手的主人娇笑道:“哥哥,可别害怕,我们都是正经鬼。” …… 三十六鬼差在外面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听到身后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转过头,方才还平静的脸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都愣住了。 “哎哟,三十六都看呆了,我说陆判官那边的人太不会伺候了,把明珠的光辉掩去了七分,现在有了十分,谁看都给看呆去。”一个女鬼笑道。 三十六鬼差没怎么听清女鬼说的话,目光全部放在了申珏身上,直到旁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他才堪堪反应过来,忙转开脸,对着半空挥了袖子,面前立刻出现一顶朱红色软轿子,轿子旁有四个看不清面容的男鬼。 “上去吧。”三十六鬼差低声说。 申珏知道这是对他说的话,便直接往前走,可刚走了一步,他就踉跄了一下。幸好的是他及时稳住了身体,才没摔倒。 这些女鬼给他穿的衣服太复杂了,而且还很…… 申珏有些难为情地抓紧了身上的黑色披风,慢慢走到轿子旁。他没去管三十六鬼差伸过来的手,直接上了轿子。 一进轿,轿子就被抬了起来。申珏发现这轿子没有窗户,而行动间,他试图想掀开门帘,却发现手根本触碰不到,永远离了一点点。 这座轿子应该被设了法术。 无法看到外面,申珏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握紧腰间挂着的玉牌。陆之道跟他说林初砚可能已经不是他想象的样子,但他还是要去见对方。 轿子大约行了一炷香时间后停了下来,半响,车帘自动掀开,外面响起三十六鬼差的声音,“可以下来了。” 申珏缓慢松开抓紧玉牌的手,走了下去。 出了软轿,入眼的是几乎快看不到边际的玉阶。申珏顺着玉阶往上看,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阴间。眼前的宫殿浮在云端,完全不像是在阴间的宫殿,更像是在天庭。申珏看到时,都有些恍惚。 千年前,他曾跟随师父参加蟠桃盛宴,当时的宫殿也是浮在云端,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石白阶。 三十六鬼差吹了声口哨,只听见从云层深处有一赤鸟飞下来,赤鸟之大,足以容十人站在上面。 那赤鸟羽尾极长,颜色如火,熠熠生辉。它一个俯冲,再缓速盘旋停在三十六鬼差面前。 “上来吧。”三十六鬼差先踩上赤鸟的背,随后又对申珏伸出手。申珏看了一眼,若搁在平常,他可以自己上去,但今日的衣服实在束缚了他的行动,他自己上去,可能会摔一跤。 想到此处,申珏还是伸手抓住了鬼差的手臂,借力踩了上去。一上去,他立刻松了手,低声说了谢谢。 “不用。”三十六鬼差转开脸,指挥赤鸟往宫殿那边飞,一边说:“待会就要见到仙君,仙君为人温和,只要你听话,好好服侍,会有好处的。” 申珏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因为陆之道说林初砚性情大变,现在这位鬼差又跟他说林初砚为人温和,那岂不是跟以前一样? “仙君是那位要历劫的仙君吗?”申珏怕自己弄错了人。 “嗯。”三十六鬼差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你来之前,陆大人没跟你说过仙君吗?” “说过,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赤鸟已经减速,最后停在了宫殿的大门外。 三十六鬼差先跳了下去,再伸手来扶申珏。下去要比上来更难一些,申珏本想只抓住对方的手臂,但没想到那赤鸟突然动了一下,他立刻脚一滑,重心不稳就往下摔,幸好的是三十六鬼差接住了他。 可现在这个姿势有些过于尴尬了。 申珏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抿了下唇,“大人,我现在站稳了,可以松手了。” 他刚刚挣了一下,居然没能挣开对方抱着他的手。 三十六鬼差现在几乎完全把他抱在了怀里。 三十六鬼差听到申珏的话,立刻松了手,还转过身率先往前走去,“跟我来。”他走得很快,申珏被衣服束缚,走的步子无法迈得太大,到后面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对方的步子。 他们进了宫殿,穿过一条长长的玉石广场,两边花团锦簇,暗香浮动,石板上都有花雕。申珏进来后才彻底明白伺候陆之道的小鬼为什么要说陆之道是最穷的判官了。 跟这里比,陆之道的府邸几乎就是乞丐住的地方了。 宫殿还有第二道门,三十六鬼差走到这道门就停了下来,门内有新的指引者。那些指引者低头,引着申珏往里走,在走到第三道门的时候,那些指引者也停了下来。 “进去吧。”其中一个指引者说。 同时,大门打开了一扇。 申珏在这瞬间莫名感到一种不安感,他看着打开的大门,闭了闭眼,才抬步走了进去。进去后,却还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地上全是花瓣,申珏踩上去后才发现那些花瓣并不是真花,但有真花的香味。 走过这条长廊,终于到了第四扇门。申珏手还未放上去,门自动被打开了,而被打开的同时,他听到了里面的丝竹声及欢笑声。 男人、女人的欢笑声都有。 申珏愣了一下,同时,又听到里面有人朗声道:“各位,又有人来了,这次不知道是哪个殿送给仙君的?” 这话一说,里面更吵了,更有甚者,直接冲到门边,“让我看看。” 是个少年。 那少年在看清申珏时,愣住了,好半天才眨了下眼,立刻笑着伸手去拉申珏,“好俊的哥哥,快进来,仙君见了你,定会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申珏此时有点分不清情况,被少年直接拉进了殿内。一进去,他看到许多人,全是年轻的美人,男女皆有,有的弹琴,有的唱歌,有的跳舞,有的画画,但这些人不是他所在意的。 他在意的那个人高坐上位,一身黑色镶金边宽袖锦袍,长发被同色玉冠尽数束起,素手端着酒杯,面容甚至较凡间时更端丽清隽。 申珏抬头看着那个人,也看到了那个人怀中面若好女的少年。 林初砚搂着那个少年,唇角挂着温柔的笑容,他们旁若无人般的耳鬓厮磨,亲密如同一对佳偶,而就在此时,申珏看到一个生得十分娇媚的青年走了上去。青年低下头跟林初砚说话,最后竟然也坐到了他的怀里。 这一刻,申珏突然明白了陆之道那句话的意思。 “……仙君如今性情大变,我还是那句话,劝你不要自找苦吃。” 因为见到了林初砚,手上镣铐上的法术开始生效,越接近,就越疼。申珏看着上方的林初砚,忍着疼,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不对,不是踩在刀尖上,而是全身从刀尖上滚过去。 当初林初砚看着他和谢知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输了,但还是送上加更,大家晚安。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39) 越接近, 就越疼。申珏忍不住想陆之道没有给他取下镣铐的原因, 也许意义就在此。 陆之道想让他知难而退。 随着他步步往上位的林初砚走去,殿内的欢笑声渐渐静了下来, 连丝竹声都停了。那些美人不约而同把视线放在了申珏的身上,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唯独没有看申珏的, 大概只有坐在上位的三个人。 那三个人注意力只在对方身上, 根本没有注意到申珏。 待申珏走到去上位的九层阶梯,林初砚怀里的少年终于扭头看了申珏一眼。他一看, 眼睛就瞪圆了,但很快就咬了下唇, 越发地窝进林初砚的怀里, “仙君, 又有新人来了。” 话里是道不尽的落寞, 配上他那张漂亮的脸,可真是惹人怜爱,故而林初砚也真的怜爱了,一手捧起少年的脸蛋,安抚道:“放心, 不管来多少人, 我都喜欢秦艽。” 此话一出,旁边的娇媚青年也坐不住了,“那我呢?仙君难道只喜欢秦艽?” “陵游自然也是喜欢的。”林初砚左右安抚,才堪堪安慰住怀里的两位美人。 他们三人忙着说话, 一时之间竟无人注意到已经走到面前的申珏。申珏现下离林初砚的距离,只要伸手即可碰到,可是对方没有看到他,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怀中两位美人所吸走了。 镣铐上的法术几乎已经痛得让申珏快站不稳了,他咬了咬牙,才勉强挤出一句话,“初砚,是我,申珏,你还记得我吗?在凡间的事情我可以解释,那次并非我情愿……” 因为痛得快站不稳,他忍不住伸手想抓住林初砚的手臂,想借力站稳,可还未碰到衣裳,他已经被一道法术大力地打了出去。 整个人从玉石阶下滚下去,额角还重重地磕到了玉石阶,他还未站起来,周围已经起了喧哗声。 有人惊呼,有人低笑,还有人直接开口讽刺道:“哟,新来的这位还真是不害臊呢?穿这身还不如不穿。我看你眉心带朱砂,一幅小圣僧的模样,可原来比青楼妓子还放浪形骸。” 原来申珏摔下去后,身上的黑色披风便散开了,如此一来,披风下的衣服就被众人收入眼里。 那位叫秦艽的少年也出了口,但是他在制止之前开口讽刺的人,“你们不要这样说,他这身打扮明显是风颂殿那边的女鬼弄出来的。” “风颂殿的女鬼叫他这样穿,他就这样穿吗?方才还想随意碰触仙君,真是丢人啊。”另一人讽刺道。 申珏抬手摸了下额角,再放下来时,指尖上已有血迹。他长睫一抖,才抬眸看向坐在上位的人。林初砚终于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可是里面不再有温柔,只剩下冷漠。 林初砚搂着两位美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申珏以手撑地,自己站了起来,刚想抓紧身上的披风,有人走了过来。 “还遮什么遮?既然穿了,不如给大伙看看。”话落,那人就要来扯申珏的披风。不知为何,他对申珏的敌意竟这般大,而其他人看到了,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 连之前说话的秦艽都安静了。 申珏接连被两道法术所伤,其实现在没什么力气,但要被人当众扯掉披风,他并不愿意,所以即使对方再怎么扯,他也一直死死抓住身上的披风,不让对方扯掉。 也许申珏的动作惹那人生气了,那人见扯不下,竟然抬手就对着申珏的脸重重打了下去。 这一下打下去,满座皆惊,秦艽先看了下旁边林初砚的脸色,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起身走下去。 “干嘛闹得这般难看,大家都是伺候仙君的,这位哥哥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他说着,已经走到了申珏的跟前,见申珏额角留着血,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擦擦额头上的血吧。” 申珏慢慢把被打偏的脸扭回来,面对递过来的白色手帕,他虽低声道了谢,但并未接过,而是抬起头再次看向了林初砚。 林初砚高坐上位,神情平静,仿佛这下面的闹剧跟他毫无关系。 对,是没什么关系。 他跟林初砚相识不过两年,对方并非真的凡人,而是仙君。两年对凡人来说,都只是转瞬间,更别提是对一个仙君。他毁了林初砚的劫,林初砚恨他还来不及,如今不治他的罪,已经是林初砚心善了, 他为了破境,需要林初砚甘心为他死,如今林初砚要历劫,不再理会他这个阻碍,也是正常。 人各有所愿。 陆之道早警告过他的,是他还抱有一丝幻想。 想到此处,申珏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血,转身直接离去。 秦艽见申珏转身,愣了一下,“你去哪?” 申珏没有回答,这次没有人来阻拦,他顺利地从殿里出来了。站在第三扇门外的指引者看到申珏的时候愣住了,那几个指引者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小声嘀咕道:“仙君并非苛刻之人啊。” “劳烦各位大人,我想离开这里。”申珏轻声说。 方才是赤鸟送他上来的,现在如果靠他自己的腿怕是很难下去。 他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能挺直腰从方才的大殿走出来已经是他的极限。 “等等,我们去请一下三十六大人。”他们说的是方才的三十六鬼差。 申珏等了一会,才看到三十六鬼差出现,对方似乎是匆匆赶来,长发相较之前有些凌乱。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看到了申珏额头上的伤,也看到申珏脸颊上的巴掌印。 “我冒犯了仙君。三十六大人,你能送我回三殿吗?”他现在没力气走回去。 三十六顿了一下,才点头,“走吧。” …… 申珏回去的时候,陆之道在府。他看到申珏这样子,倒是一点不惊讶,只是让身后的小鬼扶申珏回去休息,然后他请三十六鬼差去喝了会茶。 等三十六鬼差离去,他才去了申珏现在所住的屋子。 申珏已经换掉了身上的衣服,躺在床上,虽睁着眼睛,但没有焦距。 “你额角上的伤要补,阴间有一位专补皮的鬼裁缝,你明日好一点后,拿着我给你的玉牌去找她。她在五殿那里,你就跟鬼差说你找鬼裁缝,他们就会带你去。”陆之道说着,看到了被申珏丢在凳子上的衣服。他伸手把衣服拿起来看了看,就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这身衣服层层叠叠好几层,可也就比没穿好一点,而且他发现仅扯开衣带,整件衣服就能散开,滑落在地。 “这算什么衣服?”陆之道轻轻拧了下眉,又看了下申珏,见人不说话只睁着眼,顿生担忧,“你不会待会就去跳忘川河吧?” “不会。”申珏终于开了口,他转眸看向床边的陆之道,“为什么你们总觉得我会跳?” 陆之道说:“因为你跟我之前见过跳忘川河的鬼很像,我说的不是相貌,是给我的感觉,但我还是要多嘴一句,跳忘川河不会是解脱,只会是千年万年痛苦的开始。” “嗯。”申珏回答这一个字后,又安静下来。陆之道见状,知申珏不欲多言,便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申珏从床上起来,在窗台上坐下,他单腿弯曲,手随意搭在弯曲的那条腿上,侧头看着不远的忘川河。 夜里的忘川河跟白日的忘川河有些不同,夜里的忘川河河水泛着幽蓝的光,河面波光粼粼,明明没有星辰,却倒映了星辰在上面。 他久久地盯着,最后头往后仰,上半身靠在了窗户上。 外面的月光落在他雪白的脸上,也落在他额心的那颗朱砂痣上。那颗朱砂痣是风颂殿的女鬼给他画的,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申珏之前想洗,洗了许久没有洗掉,就随它了。 本就是一张清冷的脸,又没了长发,如今多了一颗朱砂痣,整个人越发看起来不像鬼,就如十殿讥讽申珏的那个人所说。 申珏现在看起来像个小圣僧,但是让人望之忍不住想去摧毁的那种小圣僧。 想让他眉眼被红尘所染,想让他不再清冷疏离。 “假的。”申珏轻声开口,“这里都是假的,阴间是假的,忘川河是假的,陆之道是假的,林……初砚也是假的。师父,我一定会回去的。” 最后一句话,几乎轻不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40) 这几日, 申珏一直待在陆之道的府里, 陆之道很忙,他们并见不到什么面。他夜里无事的时候, 总是习惯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忘川河。 直到有人来找他。 是那个叫三十六的鬼差。 对方看到他时,眼里闪过惊讶,“你脸上的伤没去补吗?” 申珏闻言不由摸了下自己的额角, “嗯。” “是鬼裁缝不帮你补吗?我陪你去一趟吧。”跟初次见面时相比, 三十六鬼差这次显得热情许多。 因为对方是十殿的人,申珏本能起了疑心, 而且他不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不用了, 我只是最近不想去。” “原来如此。”三十六鬼差沉默了下, 突然转头看向外面, “要不要去外面走一走?你应该来阴间没多久吧。” 申珏想了下, 还是点了头。 三十六鬼差告诉了申珏他的名字,叫应修,只是这里的鬼差通常都是以代号来称呼对方。因为他们这种鬼差一旦犯了错,就很有可能不再是鬼差,会被顶替掉。 “被顶替后会去哪?”申珏从不知道鬼差还能被顶替, 起了一点好奇心。 应修闻言苦涩笑了一下, “像十殿,被顶替的鬼差会被判官大人吞掉。这段日子,判官大人不在,其实我们十殿的鬼差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希望仙君能再待久点。” 对方提到了林初砚,这让申珏抿了下唇,他没有接应修的话,只是沉默地往前走。 应修实在不是个健谈之人,两人很快没了话题,他只好又送申珏回来,回来的路上难免要经过忘川河。 走在忘川河边,哭声就更明显,申珏听到那些哭声,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应修看向申珏,“怎么了?” 申珏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他盯着缓缓流淌的忘川河水,许久才说:“你知道仙君什么时候会再去凡间历劫吗?” 应修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想应该很快了吧。” 陆之道曾说林初砚准备先把谢知的那一魄收回来,再去历劫,只是现在谢知的魂魄还没有收回来。申珏想到这里,不由想到了谢知带他去的那个宅子。 现在林初砚有身为仙君的记忆,也有身为林初砚的记忆,但没有谢知那一魄的记忆,如果对方知道那些事情都并非他所愿,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退一万步讲,林初砚如果收回谢知那一魄,前往凡间,他再去接近对方,也许会比现在要轻松。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如果都不行,他还有最后一个方法,让此境重新来。 …… 申珏想找到谢知,但前提是他能离开阴间,所以在再次见到陆之道的时候,他主动提出帮鬼差找到谢知的事情。 “你要去找仙君的那一魄?”陆之道拧了眉,“你可知道很多鬼差派出去了,现在都没有任何关于谢知的消息,他不是普通的鬼。” “我知道,但你也知道谢知对我的感情不太一样。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跟仙君有着云泥之别,我毁了仙君的劫,如果仙君回不到天庭,恐怕我会大难临头。现在我不妄想了,我只想做一些弥补,减轻业障。陆大人,你就让我试一试吧,你要是担心我逃跑,可以在我身上下法术,也可以多派一些鬼差跟着我。” 陆之道沉默了许久,才点了下头,“行,但我陪你一起去。想捉那一魄回来,并非易事。” …… 要去找谢知,申珏就没去补额角处的伤了,因为这样,找对方更有了理由。陆之道对此次事情非常看重,调动了手底下七十二名鬼差。跟十殿的鬼差不同,陆之道手下的鬼差都是些牛头马面。 因为谢知很聪明,陆之道怕他们的气息惊动申珏,所以给申珏身上下了一道法术,申珏走前面引谢知出现,他们远远跟在后面。这道法术可以让他们追踪到申珏,而且申珏只要扯掉手腕上的红绳,陆之道就可以迅速赶到他的身边。 申珏依照记忆去到了谢知曾带他去的那个地方,可是他只找到了山,并没有找到那个宅子。眼见着天要亮了,他干脆停下了脚步。 “谢知!”申珏站在密林里,大喊了一声,“我知道你在,你出来。” 一声响起,无数鸟从树上飞了起来。申珏被声响惊动,不由抬头望着天。那些鸟展翅高飞,密林本就树木茂密,可窥到的天极小,如此一来,天几乎都被遮住了,方才变亮的光线重新隐去。 而此时,眼前起了白色浓雾,把申珏的视线完全围住了。他顿时意识到不对,但腰上已经多了一只手。 申珏本能性回头,可是还什么都没看清,一阵风就吹了过来,吹得他根本睁不开眼,终于等风停了,他发现他已经到了之前住过的小阁楼。 他曾和谢知在这里朝夕共处过一个多月的地方。 “你来找我什么事?”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申珏猛地回头。 身后人是谢知。 谢知依旧是一身红衣,长发如瀑,雪肤红唇,若非他眉眼间有黑气萦绕,隐透鬼相,恐世人见了他,都会认为他是一只妖,专摄人魂魄的妖。 他看到了申珏额角上的伤,轻扯唇角,“该不会是找我来补皮的吧?”说着,他往申珏那边走了一步。 申珏见他往前走,就想后退,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是想捉住谢知,但现在谢知显然也是危险的,于是,他一边说话想拖延时间,一边悄悄扯掉了手腕上的红绳。 “谢知,你这段时间都住在这里?” “对啊,不过这些日子总是有烦人的鬼差找过来,不过都很蠢,只会在在我的迷障里打转。”谢知往申珏那边走,“你方才来没有被鬼差撞见吗?” 申珏刚扯下的红绳还握在手里,他听到这句话,越发握紧了红绳。 陆之道说过谢知现在可能比较危险,有这个红绳,陆之道就一定能找到他。 “没有。” 这二字方落,谢知已经走到跟前。 申珏袖下的手握紧了一下,又松开,他要稳住谢知。他主动来找谢知,如果还退后,谢知定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想到这里,申珏甚至往前轻挪了一步,同时他把红绳塞进了袖子里。 “谢知,我想……” 话没有说话,唇已经被一根手指堵住了。 谢知偏了下头,“先别说,让我猜猜。”他凤眸微微上挑,声音变得暧昧低沉,“你额角上那么大一个伤,肯定是想让我给你补皮。” 申珏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慢慢点了下头。 谢知突然笑了起来,他甚至仰头笑了起来,笑得整个身体都在晃,等他笑完后,突然把申珏拦腰抱了起来。 他抱着申珏一步步往内间走,红色衣摆如火燃烧一般摆动着。 凡间入春了,如今正是百花盛开的日子。窗外飘进来的花香和谢知身上的香味混在了一起,申珏一时之间都分不清,到底他鼻间更多的是谢知身上的香味,还是花香。 被放到榻上,申珏看着谢知弯腰俯下身时,忙用手抵住了对方的胸膛,“谢知,天要亮了,我们可以睡醒了再补皮。” “嗯。”谢知抓住申珏的手腕,压在了头顶上方,神情此时有些漫不经心,“你睡,我给你补。” 等唇瓣相接,申珏才突然反应过来谢知并没有吃补皮的药丸,他艰难地扭开脸,“你没吃药。” 谢知并没有回答这句话,甚至有些凶恶地把申珏的脸扭了回来。他一只手扣着申珏的两只手,另外一只手捧着申珏的脸颊,腿压在了申珏的膝盖上,是完全压制的动作。 一吻结束,谢知那双凤眸静静地看着申珏,久久地盯着,盯得申珏都变得更紧张。 “阿珏。”他轻轻唤着申珏的名字,“心甘情愿跟我做一次,好不好?就像我们第一次的时候。” 申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知说的是他最初变成林初砚模样的时候,那时候他被谢知带回了府,根本不知道那些事意味着什么,他觉得疼但又沉溺在对方的美色当中。 眼前的这张脸的确够美,可他只是林初砚的一魄。 谢知手指在申珏的脸颊上轻轻抚过,最后停在了额角的伤口处,“谁又欺负你了吧,头磕出那么大一个伤口。那个人可真坏,是不是跟我一样坏啊?”他顿了一下,“阿珏,你愿意吗?” 申珏眼神变了又变,他不愿意。 “我……” 谢知看着他,凤眸里没了阴鸷,只有期待和紧张。他在等申珏的答案,想等到他想听的答案。 陆之道怎么还没来? 申珏只能咬咬牙,道:“我愿意……”但不是现在。 可后半句还没说完,谢知突然抱着他滚到了榻的内侧。 他们方才躺过的地方多了一道被雷劈中的焦黑痕迹。 谢知扭头看着房中突然出现的美貌青年,冷笑一声,“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那么没眼力见,打扰了我和阿珏的好事。” 林初砚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他冷眼看着榻上抱作一团的谢知和申珏,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抬起手。很快,第二道雷打了下来。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谢知实在不敌林初砚,更别提他还要护着申珏,最后硬生生扛了好几道雷,背上的衣服烂了不说,后背更是变得血肉模糊。 即使这样,他还是抱着申珏,即使他被打得喉咙里全是血。唇角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其中一滴居然正好滴在了申珏的那颗朱砂痣上。 他发现后,神情一愣,随后就抬手要去给申珏擦,但下一道雷又劈了下来。这道雷把谢知打得再也没了力气,所以直接被林初砚从榻上拖了下来。 林初砚把谢知像丢垃圾一样丢到地上,再看向榻上的申珏,冷漠的眼神顿收,甚至还露出一抹笑,“阿珏,多亏你把他引出来,要不然我找这一魄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工夫。” 说完,他还走到榻边坐了下来。 林初砚对申珏伸出手,以极其温柔的动作擦掉了申珏额心的血,一点点擦,直到血迹被完全擦掉。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41) 谢知抬起头, 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以手撑起身体,想试着站起来, 可是失败了。再度摔下去的谢知只能看着林初砚把申珏眉心那滴血擦掉,一点痕迹都不剩。 林初砚擦完血后,转头看向地上的谢知。明明是自己的一魄, 可他看谢知的眼神实在过于冰冷, 谢知亦然,但很快, 林初砚就对着谢知抬了下手,下一瞬, 申珏就看到谢知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一条白烟, 钻入了林初砚的眉间。 魂魄融合了。 林初砚闭上了眼, 眉心似有黑色暗流涌动, 但很快,那些黑色暗流就被完全镇压了,他重新变回了风光月霁的仙君。 谢知消失了,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申珏看着方才谢知躺着的地上, 那里的血迹都消失不见了。 “你想要什么?”林初砚的声音突然响起, 跟之前的声音有些不同,这次的声音虽然温和,但里面透着疏离感,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林初砚跟他说话的样子。 申珏抬眸看向面前的青年, 果然眼神也跟之前的不一样。 林初砚见申珏迟迟不语,再度开口,态度依旧温和,“有想要的吗?你帮我找到这一魄,我可以赏赐你。” 他用的是“赏赐”二字,在这一刻,他是高高在上的仙君,而申珏不过是卑微的画皮鬼。 “仙君很快就会再去凡间历劫吗?”申珏轻声说。 “嗯。”林初砚说。 申珏沉默了一会才说:“那仙君历劫之前,我能在仙君身边伺候吗?”看到对方眉头拧起来时,他立刻补充道,“我只是想弥补我的过错,仙君,我不想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如果我能伺候仙君伺候得好,也许阎王那边可以让我去投胎。” 如果对方去重新历劫,那他想再接近对方就很难了,也许在林初砚历劫结束之前,他还被关在阴间,那么这一境就失败了,就只能重来。 重来一次,申珏无法保证还能让林初砚爱上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还能再承受一次之前经历的事情,更无法保证自己可以成功破境。 不到万不得已,能不重新来就不重新来。 林初砚在听到申珏的话,神情似乎变得有些莫测,他那双眼紧紧地盯着申珏的脸看,但很快他就说:“既然这是你想要的赏赐,那我就答应你,只是我在阴间呆不了多久了,只要阎王那边安排好,我就要再去凡间。” “谢谢仙君。”申珏的话刚落,林初砚就消失了。 陆之道过了一会才赶了过来,他看到申珏时松了一口气,“回去吧。” 他好像知道发现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申珏问陆之道,“陆大人,仙君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陆之道听到这句话,脸色有些古怪,“在你的踪迹失去没多久,仙君他应该是知道我今天要来找谢知,所以干脆一起过来了。”他顿了一下,又笑道,“今日你算立了大功,等我回去好好在你的功业簿写上这一笔,说不定你就可以去投胎了。” 大功?算大功吗? 申珏不由想到谢知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复杂到无法言语来形容。他和谢知曾经闹得很凶,他拿香烛签子捅伤谢知的时候,对方当时的眼神也不像方才那样。 “申珏?申珏?”陆之道的声音把申珏的思绪拉了回来,“仙君那边已经知会我了,待会我们回去就有人来接你去十殿那边,你……好好伺候吧,别做傻事。他是仙君,是不该在这里的人,也不会因为谁而停下来的。” 陆之道在警告申珏。 果然如陆之道所说,他们回到阴间没多久,十殿那边就派了人过来,应修并不在其中,来接申珏的是其他鬼差。 跟上次不同,这次申珏坐的轿子明显差了很多,而且他们没有把他直接带到林初砚面前,而是把他交给了十殿专门负责伺候林初砚的一位鬼厮。 鬼厮叫酃茶,之前是伺候十殿判官的,现在专门伺候林初砚。他手底下还有几十个鬼厮,如今看到申珏,表情很是平淡,“以后你就跟他们一样,轮值在仙君跟前伺候,不过仙君通常不需要人伺候,倒是殿里的那些贵人们有时候需要你们前去伺候。 说完,他给申珏分了一间房和几套衣服。 衣服都是最普通的黑衣服,一点花纹都没有。房间倒是不偏僻,他们这些鬼厮都住在上次申珏见过的那些美人的后面,而那些美人前面的宫殿便是林初砚一个人住的地方。 虽然到了十殿,可前两天申珏都没能见到林初砚一面,他跟着另外两个鬼厮打扫了两日庭院。到了第三日,申珏奉命去给秦艽送新衣服。 秦艽是那日坐在林初砚怀里的少年,他住的地方也是离林初砚最近的。申珏去的时候,秦艽刚沐浴完,坐在铜镜前梳头发,他身形纤细,若单看背影,会让人误认为他是个少女。 “是酃茶让你送衣服过来的吧,你放在桌子上就好。”秦艽从铜镜里看到了申珏的脸,他笑了笑,“你在十殿还住得惯吗?” “还好。”申珏把衣服放下,准备离开,但刚转过身,就被喊住了。 “等等,我听说你这几日都是干一些粗活,粗活太辛苦了,正好我身边缺了一个伺候的鬼厮,不如你过来吧?”秦艽将手里的玉梳轻轻放下,转头看向申珏。 申珏脚步顿住,秦艽似乎很受林初砚喜欢,如果他在秦艽身边,是不是见到林初砚的可能性会更大?但秦艽此人看上去并不普通。 “我并不着急,你可以回去思考几日,想好了便跟酃茶说。”秦艽又把脸转了回去。 …… 五日后,申珏来到了秦艽的住处。 这已经是他在十殿的第八日了,根本就没能看到林初砚一面,连给林初砚端茶送水的事情都轮不到他,故而他只能找到秦艽。 在秦艽这,尚且有见到林初砚的可能。 秦艽不是个苛刻的主子,申珏在这里干的事情都是些很简单的事情。来秦艽这里的第二日夜里,秦艽被请去林初砚那里。他特意沐浴更衣,焚香后才前往,临走前,对申珏说:“我可能要天亮了才回来,你自己早些休息吧。” 果然,申珏天快亮的时候才见到秦艽回来。秦艽看到站在廊下的申珏,神情有些惊讶,“你不去休息吗?” “现在去。”申珏对秦艽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翌日夜里,秦艽又被请去了林初砚那里,依旧是快天亮了才回,他这次看到廊下的申珏已经不惊讶了。 “你要是不困的话,帮我擦个身吧。”秦艽对申珏说。 申珏原来当太监的时候,给人擦过身,技艺倒没有生疏,秦艽似乎本是随口一提让他来擦身,并没对申珏抱多大期盼,而等申珏把他的背擦完后,秦艽眼神都有些变了。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好厉害。”他笑着夸申珏。 申珏转了半圈,走到秦艽前面,没回答那个问题,只说:“前面要擦吗?” 话说出口的同时,他看到了秦艽锁骨处有一道红印,不深不浅,看上去似乎是新留下的。 “擦吧。”秦艽轻声说,申珏便照办了。 第二日夜里,申珏本已经躺下了,但被另外一个鬼厮叫了起来,他说秦艽让他过去擦身。 此后五日,秦艽即使没去林初砚那里,都要让申珏帮忙擦身,莫名的,两人关系亲近了许多。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秦艽单方面对申珏的态度更加好了,但与此同时,他使唤申珏的次数也变多了,就比如现在,申珏要在秦艽睡前给他按摩腿。 秦艽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他看了几页后,抬起眼看向正在帮他按摩小腿的画皮鬼。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低垂的长睫,挺拔的鼻梁,以及鼻梁下那张嫣红的唇。再往下,便是修长的脖颈,雪白,白得似乎有些腻人。 秦艽突然把腿收了回来,见申珏不解地抬头看向他时,他才微微一笑,“申珏,你来这里是为了仙君对不对?” 申珏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点了下头。 秦艽把手里的书放下,“这里很多人都是冲着仙君来的,因为若是被仙君看上了,就有可能去天庭,而不用待在阴间这种鬼地方,这里的白日只是比夜里亮了一点点,连日光都没有,花草都是假的。”他说到后面,眼里有几分嫌恶。 他说这话的同时,往申珏那边挪,不知不觉,两人的距离缩短了许多。 “但我知道,我们这些人仙君都看不上眼,仙君离开后,我们从哪来的就要回哪里去。申珏,你要不跟我回六殿吧?六殿虽不如十殿,但比三殿好许多,三殿那里有忘川河,吵都吵死了。” 申珏愣了一下,眼里浮现出了迷惑。 “跟你回六殿?” “嗯,六殿还挺不错的。”秦艽说着话,突然伸手碰了下申珏额角上伤,“你这里还疼吗?” 申珏还没来得及避开,门突然被敲响了,外面传来鬼厮的声音。 “秦艽大人,仙君有请。” 秦艽吸了一口气,神情似乎不大好,他收回手,咬了咬唇才回了一句,“我就来。”回完,他又看向申珏,不容置喙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吧,若是困了就睡我床上,我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干掉那个美人(42) 但那一夜秦艽没有回来, 甚至翌日他都没有回来。申珏到了翌日的傍晚才知道秦艽已经离开十殿了, 他离开得太匆忙,连房里的那些衣服珠宝都没有带走。六殿的判官把他带走的, 原因不详。 酃茶告诉申珏这件事的时候,眼神有些复杂,他看了申珏好几眼, 又打开手里的簿子, 看了许久才说:“现在负责打扫的鬼厮够多了,我听说你懂香料, 之前负责仙君衣服和宫殿香料的鬼厮受伤了,这段时间就由你补上这个空缺吧。” 申珏愣了一下, 还没说话, 酃茶已经叫人把他带去林初砚的宫殿。 林初砚并没有在宫殿里, 申珏把林初砚要熏香的衣服全部熏完了, 也没见到人回来,便回了自己的住处,洗漱完刚躺下,就被人叫醒了。 “申珏,你出来一下。”喊他的是酃茶。 酃茶见到申珏时, 脸色很是凝重, 语气都比往日差,“你今日往仙君衣服上熏了什么香?仙君沐浴完穿上你熏的衣服,现在背后起了一大片疹子。” 申珏拧了下眉,“我是按照平常惯用的香料熏的。” “你跟我来。”酃茶瞪了他一眼, 就转身往前走,方向正是林初砚宫殿的方向。申珏只好跟了上去,等到了林初砚宫殿,酃茶脸色缓和了许多,还转身对申珏叮嘱道:“待会不管仙君说什么,你都不要顶嘴,知道吗?” “嗯。”申珏点头,其实他觉得有些奇怪,他用香料之前是特意问过,怎么会让人起疹子呢? 他们进去宫殿的时候,林初砚穿着白色单衣坐在床边,旁边还站着一个鬼医。鬼医正低声跟林初砚说些什么,听到动静,便回过头,“你们来得正好,我刚刚给仙君开好了外用的药,本该我来帮仙君擦的,但这会子阎王肚子有些不舒服,我急着过去看一下。” 说着,他从随身药箱里拿了一瓶药塞到了酃茶手里,而酃茶接过来就递给了申珏,见申珏没有第一时间接,眉毛一挑,压低了声音,“今日之事由你引起,难不成你还想着挨了两句训就能回去休息?” 申珏抿了下唇,把药瓶接了过来。 酃茶见申珏收了药瓶,眉毛才重归原位,朝林初砚那边走了两步,行礼道:“仙君,今日是申珏负责给衣服熏香,他第一天干这份差事,难免有些纰漏,还望仙君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他顿了一下,“依小的看,不如就罚他给仙君擦药,仙君身上疹子什么时候退了,他才能回去休息。” 昏黄烛火下,林初砚那张脸近乎惑人的漂亮,也许是申珏的错觉,但也有可能不是,申珏觉得魂魄融合后,林初砚那张脸似乎隐隐变了,那双眼好像变成了凤眼。 “之前熏香的那个鬼厮呢?”林初砚似乎心情不大好,一双眼阴沉沉的。 “之前那个鬼厮受伤了,所以小的擅作主张,让申珏顶替了他的差事。”酃茶在林初砚面前的神情惶恐而不安,完全不像跟申珏说话时的样子。 林初砚拧起了眉,半响才道:“罢了,你们都出去吧,留一个擦药的就可以了。” 此话一出,鬼医和酃茶都走了,酃茶离开之前还给了申珏一个眼神,眼神的意思非常明显,他要申珏不要再惹林初砚生气了,好好伺候。 申珏看了下手里的药瓶,想了下才走到床边,他也不看林初砚的脸,只低着头说:“请仙君把上衣褪去。” 话出口,并没有动静。申珏顿了一下,抬起了头,一抬头就对上了林初砚的眼睛。 林初砚不知道看了他多久,眼神居然比之前还可怕。申珏对上这样的眼神,不由抿了下唇,大概是上次当众找林初砚被打,又几次被对方冷漠对待,他现在面对这样的林初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虽然林初砚和谢知的魂魄融合了,可林初砚还是很讨厌他,应该是因为他破坏了林初砚的劫。 林初砚不说话,只阴沉着看着他,申珏迟疑许久,才道:“仙君是不想我来擦药吗?那我去把酃茶喊回来。” 他刚转过身,就被喊住了。 “你犯下的错,还要让别人替你受罚?”林初砚冷声道。 申珏脚步顿住,只能重新转回来,“那还请仙君褪去上衣。” 酃茶说疹子在背后,他只用给林初砚擦后背就可以了。想到这里,申珏都觉得自己有些倒霉,他本想好好表现,好让林初砚早点原谅他,但现在仿佛越做越错。只是他明明是按照以前用的香料给林初砚衣服熏的香,怎么会起疹子呢? 这一回林初砚总算没有再瞪着申珏,等他把上衣褪去,申珏看到林初砚只有左上肩那里有一块疹子,其他地方并没有,便松了一口气。 他用手指尖沾上药,将其涂抹上去,很快就涂完了。涂完后,他看了看林初砚,“仙君,药已经涂好了,那我就……” “鬼医说这药要半个时辰涂一次,你今日就留在这里。”林初砚直接打断了申珏的话,抬手灭了远处的烛火,只留了床边的一盏。做完这些,他就躺了下去,留申珏站在床边不知所措。 申珏是真愣了,他看了下手里的药瓶,又看一下已经躺下准备入睡的林初砚。半个时辰擦一次药,看来他今夜都要待在这里了,只是这周围连一张凳子都没有,唯一能坐的就是林初砚的床,但他现在和林初砚关系实在差,若是坐上去,大概会像上次一样被法术打下来。 想到这里,申珏只好坐在了床角的地上。头两个半个时辰,他尚且还清醒,能看着漏壶,准时爬起来给林初砚上药。 林初砚趴俯入睡,倒是方便了他。 到了后面,申珏是真撑不住了,他眼皮子越来越重,后面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睡梦中好像有蚊子碰他的脸,他想赶走那蚊子,可怎么都赶不走,最后唇都被蚊子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住处停电了,所以只能断更一发了,晚安。 干掉那个美人(43) 申珏猛然睁开眼, 却发现外面天都大亮了。他还坐在床角的地上, 而床上的林初砚早不知去向。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刚走出寝殿就看到了酃茶。 酃茶看到他, 神情就变了一下,随后大步向他这边走来, “申珏, 仙君之前说你昨夜伺候得不错, 让你今日不用当值,回去休息一日,不过以后熏香的事,你就不要做了,你会泡阴茶吗?以后你就泡好茶给仙君送过去。” 申珏愣了一下,他昨夜只帮林初砚上了三次药, 怎么就伺候得不错了?难道林初砚睡熟了,并没有发现他只上了三次药? 泡茶送茶,这活倒是更能接近林初砚了, 这是好事。申珏不知道林初砚还会在阴间待多久, 但应该不会很久了,如果这段时间他不能让林初砚再爱上他, 对方就会去投胎转世。申珏突然想到秦艽跟他说的话, 十殿的这些美人都想让林初砚把他带去天庭, 他是不是也可以? 现在最无法猜透的是林初砚的心,申珏觉得在林初砚心里,他的形象实在不太好。 对于林初砚凡人身份来说, 他变成了林初砚大嫂的模样故意接近在先,掩饰自己画皮鬼的身份,而后又被林初砚发现他和谢知的事情。 对于谢知这一魄来说,虽然谢知强迫在先,但那是因为他变成了林初砚的模样,后来他想杀谢知,反被囚.禁,而后他重伤了谢知,又让林初砚剥了谢知的皮,皮囊被他所用,谢知变厉鬼回来报复他。林初砚因谢知而自尽,他的任务因谢知而失败,但他也带了鬼差来寻谢知。这一桩桩事情下来,他都分不清到底是他更过分,还是谢知。 像是因果,也许本就没有对错。 至于仙君,申珏是个破坏他劫的爱慕美色的画皮鬼。怎么想,现在的林初砚都很难原谅他,更别提爱上他,但申珏不想那么早就放弃。 现在林初砚能忍受他待在身边,是不是意味着林初砚也并非能完全厌恶他呢? 当日,申珏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向别人请教怎么泡阴茶,他泡了二十几遍,才勉强觉得可以了。翌日清晨,酃茶就把申珏喊了起来。 “现在仙君在书房,你把阴茶泡好送过去。” 申珏点了下头,连忙洗漱去厨房泡了茶,再送去侧殿的书房。 他进去的时候,侧殿里只有林初砚一个人。林初砚似乎最近喜着黑衣,今日亦然。黑色宽袖锦袍,袖边深红色滚边。他今日倒是未束冠,而是用玉白色发带将长发绑了起来。他听见动静,并未抬头。 申珏看他一眼,绕到林初砚的左手边,将茶水放下,“仙君,请用茶。” 林初砚闻言抬起头,他似乎没想到进来的人是申珏,眉头拧了一下,“怎么是你?酃茶叫你来的?” “是。” 申珏看见对方的神情,意识到他被调到林初砚身边伺候,也许是酃茶擅作主张。 林初砚看着他,半响没说话,申珏被他的目光盯得心里忍不住敲起了鼓,正在两人对视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了声响。 “仙君,陵游给你送糕点来了。” 陵游是上次另外一个坐在林初砚怀里的娇媚青年,他进来时看到申珏在,神情变了一下,但很快他就重新笑着走到了林初砚的身边,把申珏挤开,“仙君,我知道仙君许久没回天庭,定当想念天庭的美食,所以我特意从别人那里打听了做天庭的千丝露水糕的做法。” 他端着的糕点精致而香气四溢,比起申珏泡的阴茶更让人胃口大开,所以林初砚直接拿起了一块,吃了一点,吃了就点头道:“陵游好手艺,做的糕点与我在天庭吃的竟无什么差别。” 陵游一听,笑开了花,身体都快靠在了林初砚手臂上,“仙君喜欢就好,那我以后天天给仙君做。” “嗯,只是这糕点太多,我一人也吃不完,陵游一起吃吧。” 林初砚的话让陵游更加喜悦,他忙点点头,又转头对申珏说,“你帮我搬个凳子过来,我要跟仙君一起用糕点。” 申珏照办了,而后他看着陵游缠着林初砚说话,甚至林初砚还喂陵游吃糕点,两人那般亲密无间,申珏顿觉自己多余,便悄悄离开。只是他一出去,就看到了应修。 应修看到他,就笑了一下,“我来这边送东西,没想到那么巧。我听说你被调到这边伺候仙君……”他声音小了许多,“仙君这次待你如何?” “还好。”申珏现在不想提林初砚,便转移了话题,“你最近呢?过得怎么样?” “也还好,我之前被派去其他殿帮忙,昨日才回来。对了,这个给你。”应修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丸。 申珏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没接,“这是什么?” “补皮的,这个虽然不如鬼裁缝的手艺,但我听说长期服用会让伤口慢慢愈合,一日吃三颗,吃完就跟我说。”应修见申珏不拿,强行抓过了申珏的手,把药瓶塞了过去,“好了,我还要回去当值,你记得吃。” 应修离去没多久,酃茶又来了。他看到申珏,揉了揉眉心,“你怎么还在这?仙君那边的茶水都空了,你快过去。” 申珏进侧殿的时候,陵游还在,他在跟林初砚撒娇,“仙君,我真的吃不下了。”也许是生得漂亮,撒娇起来也毫无违和感。 林初砚温和一笑,可手上动作不停,“最后一块了,吃了吧,我不喜欢浪费的人。” 陵游苦笑一下,只能张嘴把林初砚手里的糕点吃了。吃完了,他口舌发干,瞥见申珏,就下命令道:“沏茶。” 申珏还未动,林初砚先开口,“他泡的茶实在难喝,我让酃茶进来给你泡。” 陵游听见这句话,眼睛都亮了,“素闻酃茶的茶艺一绝,只是酃茶原先只给十殿的判官大人和仙君泡,没想到今日能喝到酃茶泡的茶,仙君真是对我太好了。” 林初砚转头看向申珏。看陵游时,他唇角带笑,看申珏的时候,他唇角一点笑意都没有,说的话都是冷冰冰的,“你去把酃茶叫进来。” 申珏只能又走了出去,去找酃茶,酃茶知道林初砚叫他进去泡茶后,神情变了变,但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去了。 他这一去,半个时辰后才回来,回来后他第一时间找到了申珏,“仙君要写字,你过去磨墨。” 申珏今日被喊了三次去侧殿,但每次只待了一会就出来在,这一次他听到酃茶又让他去,虽然心里有些烦闷,但还是只能去。这一次他去,陵游已经不在了,殿里只有林初砚。 林初砚听见动静,没抬头,直接吩咐道:“沏茶。” 申珏没动,只说:“仙君需要再让酃茶进来吗?” 林初砚顿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美目在申珏的身上扫了一圈。在白日看,他那双眼睛的眼型更加明显了,已经变成了凤眼。 “你不能泡吗?” “仙君不是说我的茶难喝,我怕仙君喝了吐了,还是让酃茶来泡吧。”申珏说完就要转身出去,刚走了两步就被喊住。 “站住,酃茶方才泡了很久的茶,手累了,所以现在换你吧,虽然难喝,但勉强也能入口。”不知为何,林初砚此时的声音似乎比之前缓和一些,他见申珏不动,又道,“还不过来?你要我请你过来?” 申珏闭了闭眼,还是走了回去。他给林初砚沏茶,茶沏好后,可刚倒了一杯,林初砚就喝完了,他又倒,林初砚又喝,不过片刻,一壶新沏的茶就喝完了。 申珏忍不住看向林初砚的肚子,这都装了一肚子茶水了吧,那个糕点有那么干吗? “你眼睛往哪看?”林初砚的声音让申珏把视线收了回来。 申珏抿了下唇,没回答林初砚的问题,只问:“仙君还要喝茶吗?” 林初砚沉默了下,“不用了,你磨墨吧。” 申珏帮林初砚磨墨,墨到手酸后,停了下来,但放下手时,衣袖里的药瓶不小心磕到了桌角,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声。 林初砚写字的动作一停,转眸看向他的衣袖,“什么东西?” “没什么。”申珏换了一只手,准备继续磨墨,可林初砚直接把毛笔放下了,对他伸出手,“把东西拿出来。” 申珏看着伸到眼前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袖子里的药瓶拿出来放到对方手里,见林初砚要打开药瓶的时候,他忍不住道:“这只是别人给我补皮的药。” 林初砚抬起眼,那双凤眸里的神情渐渐冷了下去,像是日光慢慢被黑暗吞噬,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他把药瓶重新递给申珏,可在申珏拿到之前,他先松了手。 药瓶掉落在地,摔碎了,里面的药丸倒了一地。 “抱歉,没拿稳。”林初砚虽然说的是抱歉的话,可神态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他看申珏的眼里有嘲讽,轻蔑,以及申珏看不懂的情绪。 申珏没说话,蹲下身去捡,但他才捡了一颗,林初砚的脚就伸了过来,他当着申珏的面,把那些药丸全部踩碎了,踩完后,他还弯下身把申珏手里的那颗也抢了过来,用手捏成沫。他再一抬手,那些沫和碎了的药都没有了,地上只有摔烂的药瓶。 申珏顿住,随后抬起眼看向对方,“仙君很讨厌我是吗?” 林初砚闻言,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是。”他扣住了申珏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申珏的手腕,“明明可以去找鬼裁缝去补皮,你不去,又在装可怜是吗?在我面前装还不够,还要在其他男人面前装?他们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很心疼对吧?他们给了你药,那你给了他们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哇,300章啦! 干掉那个美人(44) 申珏先是一愣, 等意识对方话里是什么意思后,他也怒了, “仙君认为我给了什么,那我就是给了什么, 甚至我给的比仙君想的还要多。” 林初砚闻言, 那双眼完全沉了下去,风暴隐藏在其中,仿佛随时就可以把面前人给吞没。“好个更多。”他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那你何必舍近求远,不如求一求我, 我能给你的东西岂不是更多?” 申珏咬住牙,用力地想把手抽回来,不想再跟林初砚作无谓的争吵, 他现在心里不快,林初砚也是, 他们实在不应该再待在一块。 可是手没能抽回来,反而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 桌子上的笔墨全部被推到了地上,申珏看着俯下来的脸,又惊又怒, “你要做什么?” 阴间光线一向不好,即使是白日, 殿内的光线依旧偏于昏暗,林初砚长发垂落一边,那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莫名透着几分凄艳感。他红唇紧紧抿着, 看申珏的那双凤眼里潮水暗涌,半响,他说了两个字,“补皮。” 有词云:风吹红蒂雪梅残,行行坐坐黛眉攒。 又有词云:纤手轻拈红豆弄,桃花洞,瑶台梦,洞口春红飞蔌蔌。 …… 林初砚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累得睡着的人。申珏睡得似乎并不安稳,即使在睡梦里都蹙着眉,他俯身细看,看到了申珏眼角还有未干涸的泪。 他顿了一下,随后用略显冰冷的唇将泪珠吻去,眼神不像白日那般冰冷,里面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 林初砚用指尖轻轻碰触申珏额角伤口旁的皮肤,无论怎么碰,他都没有碰到伤口,像是不敢。不知过了多久,他手指终于抚上那一处伤口,随着他手指的覆盖,那一处的伤口竟慢慢好转。 “阿珏,不疼的,不要哭。”他这句话声音很轻,轻得几乎没人能听清。 …… 等申珏醒来,已经是翌日。他一睁眼,就感觉到身体的难受,而随后他还对上罪魁祸首的眼神。 林初砚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他见到申珏醒来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 而申珏看到这张脸,就把脸扭开了,随后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准备下床。 脚还没能落地,腰身上多了一只手。他被搂进了罪魁祸首的怀里,现在他动一下都疼,根本没力气跟对方去对抗,而且他一看到对方就想起对方说的那句话。 “你是更喜欢我像林缈这样对你,还是像谢知那样对你?” 一个不疾不徐,文火煎心,一个疾风骤雨,径行直遂…… 这句话让他羞愧难忍,也让他知道现在的林初砚早就有了谢知的记忆。 林初砚大概是看出了申珏的不适,不动神色地换了个姿势,但依旧是完全控制申珏的状态。他的唇最先落在了申珏的下巴处,再一点点往上,避开了唇,吻到朱砂痣,最后要碰到唇的时候,申珏反应更加激烈了,他尽力地躲,可躲来躲去,躲到最后无处可躲,反倒越发窝进了对方的怀里,甚至连脸扭开这个简单动作都做不到。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外面的门被敲响了。 “仙君,我是陵游,我听说仙君今日身体不适,特意过来看望仙君。”外面的人说着,似有推门动作,申珏听到了门被推动的声音,立刻盯着林初砚。 他和林初砚此时都只仅着单衣,若被人看见,定会让人猜到什么,可林初砚丝毫没有管外面的动静。申珏推不开林初砚,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喊对方的名字,“林缈!”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对方与他的身份之差,甚至喊的是林初砚凡人时的名字。 林初砚长睫微抬,红唇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嗯?” 他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声音,可申珏知道他是故意的。 “林缈,算我求你。”申珏实在不想被旁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而这时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正在申珏做好丢人的准备时,林初砚手往半空中轻轻一挥,竟然就凭空出现一个跟林初砚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神情僵硬如人偶,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申珏看到林初砚在那人的胸口拍了一下,顿时那人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不仅仅是模样,连神态都跟林初砚一样。 那人一能动,就转身走了出去,很快,外间就响起陵游的声音,“仙君。” “嗯,陵游怎么知道我身体不适?”连语气都像极了林初砚,如果申珏不是亲眼看到那人是林初砚变出来,就要以为那就是林初砚。 他惊愕地看着林初砚,可林初砚却只是继续方才的事。申珏此时不敢出声,甚至连挣扎都不敢,因为他怕被外面的陵游听到。直到唇被狠狠咬了一口,他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嗯?”外面的陵游听到了,“仙君,里面有人吗?” 申珏怒视着林初砚,这厮就是故意的。 “没人。”外面的假林初砚说。 陵游声音疑惑,“可是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人吸气的声音,仙君,不会有贼人偷偷摸进仙君的殿里了吧?” “阴间怎么会有贼人?若陵游不信我寝殿无人,不妨我们一起进内间看一看。”假林初砚的话让申珏完全僵住了,他看着林初砚这个罪魁祸首,但林初砚目光只落在他的唇上。 听着脚步声往内间来,申珏现在也没精力使出隐身术,况且高阶的鬼能一眼看穿低阶鬼的隐身术,申珏很早就知道陵游道行在他之上,最后他只能僵着身体,抓着林初砚衣袖的手忍不住握紧了。 陵游走了过来,他余光甚至瞥到对方的衣角,可对方走到床边,却弯腰看了下床底。假林初砚站在不远处问:“看到了吗?” 申珏听到这句话,顿时反应过来了。林初砚弄出一个假的他,怎么会让陵游看到真的他。是他太过紧张,竟然连一层都没有看破,白白被人戏弄。 想到这里,申珏立刻抬起头瞪向林初砚,可出乎意料的是,林初砚那双眼里没有嘲笑,甚至一点笑意都没有。 那双凤眸雾沉沉,像化不开的墨。 陵游没找到人,神情尴尬,很快就出去了,假林初砚把人带去了殿外,此时殿里便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 林初砚始终不说话,申珏也不想跟林初砚说话,可他更不想跟林初砚这样僵持着,“你松手,林缈!” 可这句话刚落音,他的唇又被堵住了。 眼见外面白昼渐消,黑夜重现,申珏到后面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他打林初砚,踹林初砚,可毫无办法,最后只能求对方。 等再醒来,林初砚不见了,而他还在林初砚寝殿床上。 申珏慢慢坐起来,却看到头发。 嗯? 申珏低头看着身前散落的长发,眉头拧了起来。随后,他下床起身,走到了房间的铜镜前,铜镜里的青年长发及腰,眉心一点朱砂,额角处的伤不知踪迹。 正在申珏看着镜中自己的时候,寝殿的门被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有删减拼接): 1.“风吹红蒂雪梅残,行行坐坐黛眉攒。”——阎选《八拍蛮·云锁嫩黄烟柳细》 2.“纤手轻拈红豆弄,桃花洞,瑶台梦,洞口春红飞蔌蔌。”——和凝《天仙子·柳色披衫金缕凤》 干掉那个美人(45) ?申珏没有回头,直到他从铜镜里看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一身黑衣, 乌眉红唇, 长发被玉冠高束。两人视线在铜镜里交汇,申珏眼神复杂, 片刻后,他先转开了视线。 “身体还难受吗”林初砚抬起手轻轻抚了下申珏背后的长发。 申珏听见这句话, 生气之外更有难堪, 袖下的手握成了拳, 可这细微的动作,居然都被林初砚发现了。 林初砚牵起了他握紧的手, 强行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扯开,最后变成了他们两只手十指交叉,握成了一起。 这动作虽然简单, 但实在亲密, 仿佛他们二人的心也是这般亲密无间。申珏想抽回手,但他一动,反而被握得更紧。 僵持片刻,林初砚再度开口, “怪我,我不该这样问,但若是身上不舒服, 要跟我说。” 申珏抿了下唇,方道“说了之后呢” “那我下次就轻一点。”林初砚的话让申珏先是一愣,随后怒了, 他咬着牙再度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用了最大的力气。林初砚观申珏神色难看,还是松了手。申珏得了自由,就迅速往外走。 林初砚转头看着申珏的背影,见对方步履匆匆,不由道“走慢些,仔细疼着。” 申珏听见这话,更觉难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等出去,微凉的风落到脸上,他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林初砚对他的态度变了,过于暧昧了,但他们两人的关系的确越过那条线,可这又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林初砚对他还有旧情吗 想着这个问题的申珏越走越远,他的思绪全在那个问题上,直到有人喊了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抬起头。 应修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应修的表情有些惊讶,他慢慢走过来,犹豫地说“你的头发伤也好了。” 申珏瞥了眼自己身前的长发,随手弄到背后,“嗯。” 申珏觉得这头发应该是林初砚的杰作。 应修闻言本准备问伤怎么好得那么快,可随着申珏把长发弄到背后的动作,他的目光落到了申珏的脖子上。侧边有一处深红色的印记,聪明点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他看到印记后,目光迅速上抬,锁在了申珏的脸上。也许是心里起了怀疑,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觉得申珏现在像极了刚受宠爱后的样子。 受不住春意,眼角都带着情意。 他再看向申珏来的方向,那边有林初砚的寝殿。 “你和仙君”应修顿了下,“仙君宠幸了你吗” 这直白且带着尊卑有序的话让申珏不由皱了下眉,他还没说话,应修又开了口,“虽然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话,干扰你的私事,但我认为我们是朋友,仙君他他再次下凡历劫的时间已经定好了,就在七日后。若你是想让仙君带你去天庭,还是趁早放弃吧。不仅仅是仙人有别,仙鬼亦然,仙若是在历劫的过程中动了心,就将再也回不到天庭,你看到的忘川河,不仅仅有鬼跳,也有仙跳。” “那些仙人一时动了心,留在了阴间,可阴间怎么能与天庭比,不需几百年,只要几年,那些仙人就会受不了这里,忘川河便是那些仙人的归宿。你可知道三殿的陆大人为何要住在忘川河旁就是他当初的爱人便是下凡历劫的仙,后与陆大人相爱,留在了阴间,再也回不去天庭,时间长了,陆大人的爱人便受不了这里,在陆大人不在阴间的时候跳了忘川河。” “鬼跳忘川河,尚且魂魄还在忘川河里,可仙跳,什么都没有。陆大人守了忘川河几百年,不过是心里还有妄想,甚至他觉得他的爱人没有跳忘川,而是跟其他鬼一样投胎转世了,所以他总是去凡间。” 随着应修的话,申珏的神情越来越凝重,“那为什么各殿判官要给仙君送那些多美人” “判官们想让仙君到时候去天庭帮其美言几句,判官们也想升官,而且仙君自己也知道动心的后果,他不过玩玩而已。”应修顿了下,“如果不是玩玩,他就不会定下去凡间的时间了。” 申珏闻言直接转过身,往回跑。应修的声音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也看不见人,他现在只想找到林初砚。风刮过他的脸,长发被吹拂起,他已经无心关心。 终于跑过漫长的红廊,在见到林初砚之前,他先看到了酃茶。 酃茶看到他,便微微弯着腰,语气恭敬地说“申珏大人。” 他对申珏的态度完全变了,在之前他从未用过这种语气,这种姿态跟申珏说话。 申珏这时没有心情去管酃茶态度的转变,他只想找到林初砚,问清楚一些事情,可他刚走了一步,就被酃茶拦了下来。 “大人现在是要去见仙君吗” 申珏拧起眉看着酃茶,“是,怎么了” “仙君现在并不在,要入夜才回来,大人若是要找仙君,只能等等了。”酃茶说,“还有大人以后不用再住鬼厮住的地方,仙君吩咐过了,以后大人就住在秦艽之前的住处,里面的东西都重新置办过了,只会比秦艽的好。” 秦艽秦艽离开后,难不成他成了下一个秦艽吗 “那你何必舍近求远,不如求一求我,我能给你的东西岂不是更多” 申珏不由想到林初砚说的这句话。 头发,伤口,包括秦艽的住处,秦艽的待遇,莫非都是他用身体换回来的 申珏脑海里又响起了应修的话 “如果不是玩玩,他就不会定下去凡间的时间了。” “仙君他他再次下凡历劫的时间已经定好了,就在七日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在明早。我写了松鼠日记的番外,在eibo。 干掉那个美人(46) 也许是申珏的脸色实在难看, 连酃茶都问了一句, “大人不舒服吗?” 申珏摇了下头,他转身想往外走, 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想去找陆之道,可陆之道一开始就警告过他了。况且若应修说的话是真的, 那忘川河的事情对于陆之道便是永久的悲痛, 难怪陆之道总是劝他,劝他不要跳, 劝他不要接近,因为一定程度上, 他就是几百年前的陆之道。 申珏最后去了他的新住处, 也就是秦艽住的地方, 正如酃茶所说, 里面的东西尽数换了,他甚至找不到一点秦艽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他等到了入夜,林初砚来了。 林初砚进来时,神情很温和,他甚至还走到了申珏的身旁, “怎么还不睡?酃茶说你有事找我?” 申珏抬起头, 看着眼前的人。他原先认为他很了解林初砚,他知道林初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们曾朝夕相处, 但林初砚已经死了,眼前的人不是林初砚,而是要历劫的仙君。 林初砚见申珏不说话,便在床边坐下,还伸手握住了申珏的手,“你怎么了?” 手被对方握住时,申珏忍不住抖了一下,他手指微微一动,然后慢慢抽了出来,“我听说你七日后就要去凡间历劫了,是真的吗?” “谁告诉你的?陆之道?还是那个给你送药的小鬼差?”林初砚眼中似有深意。 “你告诉我是不是?”申珏加重了后面三个字的语气。 林初砚沉默一瞬,点下了头。 果然是,倒也在情理之中。 申珏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转开脸,看着桌子上燃烧的蜡烛。火苗在上方摇曳,蜡油滴到桌子上,留下白色的难看痕迹。 他静默片刻,站了起来。林初砚看见,伸手抓住了申珏的手腕,“你要去哪?” 申珏回头望着他,“松手。” “如果我不松呢?”林初砚凤眸悄然转色。 申珏扯了下唇角,没被抓住的手开始扯腰带,只扯了两下,他那只手也被抓住了。 林初砚拧起眉,“你这是做什么?” 申珏平静说:“我以为仙君要临幸我,所以喜不自禁,立即宽衣解带。”他顿了一下,“哦,仙君现在没兴致吗?那能松手了吗?” 林初砚温和之色渐渐褪去,“你气我要去历劫?” “不敢气,我只敢祝仙君早登天庭,重归仙位。” 在他眼里,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在境中人眼里,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要破境,对方要历劫,他想回到天庭,难道林初砚就不想回去吗?所以他根本没有资格要求对方不去历劫,只是林初砚明明都决定好了去历劫的时间,不告诉他,还要做出那种事情。 他还以为林初砚对他尚有旧情,以为还有一丝希望,现在看来,他同秦艽、陵游之游并无区别,不对,他比那些人更贱。一开始他在十殿大殿看到林初砚,就应该明白这个境已经失败了。 这一路走来,他经历无数的境,希望绝望无数次交换。到最后,他已经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也许这才是天帝的真正目的。 申珏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眼里只有清明,“如果仙君无事,能否放我离开?” “你要去哪?”林初砚凤眸里的情绪复杂。 “回到我该回的地方。”申珏轻声说。 …… 申珏回到了三殿陆之道的住处,他回去的时候,陆之道不在,只有府邸里的小鬼在。那些小鬼看到申珏,很是好奇地在申珏身边转了几圈,才说:“你头发居然长出来了,你不是画皮鬼吗?怎么会长出头发?” “不知道。”申珏意兴阑珊地回答。 小鬼们对视一眼,又道:“听说你去伺候仙君了,仙君人好吗?” 申珏沉默了一会,才说了一个字,“好。” 陆之道回来后看到申珏在,一点惊讶都没有,他给申珏斟了一杯茶,“回来休息一会也好。” “谢谢你。”申珏抬起眼,诚心地道了谢。陆之道劝了他数回,是他不听。 陆之道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用谢我,对了,你可以去投胎了。仙君……他特意跟阎王提的,我想他估计怕你难过,所以你投胎的日子在他前一天。我帮你看过了,富贵人家,一生平安顺心。” 申珏闻言并没有多大反应,若非要有,便是感慨对方的大方,他用身体换的东西还真多。他毁了仙君的劫,不仅不用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还可以下一世投个好胎。 “申珏,你还好吗?”陆之道神情很是担忧。 申珏摇了摇头,还对陆之道笑了一下,“好。” …… 六日后。 今日是申珏要去投胎的日子。一大早,那些小鬼就叫他起床,帮他拿衣的拿衣,拿鞋子拿鞋,个个兴高采烈,“我们府里终于有一个不去跳忘川河,而选择去投胎的了,我看其他殿那些家伙以后还嘲笑不嘲笑我们。” 申珏对镜整好衣冠,他看着镜中的人,若不是身后站着的那些小鬼,他恍惚间还以为他在天庭,那时候他早起去修炼,也是对着镜子整好衣袍再出去。 镜中人面容不改,心境已大改。 陆之道在门边说:“时辰不早了,走吧。” 申珏转过身,轻轻点了下头,跟着陆之道往外走,刚走出府邸,前面的陆之道就停了下来,“仙君。”陆之道对着不远处的身材颀长的玄衣青年行了礼。 林初砚缓步走过来,他对陆之道点了下头,又把目光放到了后面的申珏身上。陆之道是个识趣之人,立刻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 申珏低着头,直至眼帘中出现一双靴子。不远处的忘川河传来哭声,哭声凄惨,令人闻之生悲。 “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林初砚的声音几乎都要被哭声盖住。 申珏慢慢抬起头,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他是林初砚又不是,是谢知又不是,申珏突然发现他竟然都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名字。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林初砚分开唇,但音还没出来,陆之道的声音先打断了。 “仙君,到申珏投胎的时辰了,不能再耽误了。”陆之道重新出现,他对林初砚说完,就看向了申珏,“申珏,我们走吧。” 申珏闻言转身跟上陆之道,只是走了数步后,他突然回了头。那人还站在原处看着他。 …… “陆大人。”申珏突然喊住了陆之道。 陆之道回过头,“嗯?” “我刚刚想起我还有话要跟仙君说,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申珏轻声说。 陆之道望了下天,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速去速回,若是耽误投胎的时辰,可不是小事。” “是。”申珏立刻往回走,但他走到半路就改了方向。他换了一条路去忘川河。 投胎对他根本没有意义,他又不是真正的画皮鬼。他思考了六日,比起没有记忆浑浑噩噩活着,他更愿意当他自己。 忘川河水静静流淌,墨雾腾绕,哭声萦绕于耳边。申珏望着那河水,慢慢往忘川河里走了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阿珏!”身后好像有人喊他。 申珏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了正往这边飞的林初砚。他从未见过林初砚脸上出现过这么焦急的神情。 不过一会,林初砚已经到了忘川河边。 “阿珏,你上来。”他对申珏伸出手,眼里的担忧和紧张无法掩饰。 河水已经漫过申珏的脚踝,他感觉到有东西在啃噬他的皮肉。 申珏看着伸过来的手,不仅没有握住,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别退了!”林初砚几乎是吼出声,他眼睛转为赤红色,“你先上来!好不好?” “陆之道跟我说即使是仙也没办法把进入忘川河的鬼拉上来,果然是真的。”申珏轻轻笑了一声,说着,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想欠你任何东西了,皮我不要了,头发我也不要,投胎我更不要,但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还给你,想来想去,只有忘川河能把这些东西都还给你。” 话落,申珏闭上眼,伸开手,往后倒去。 申珏沉入水中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堆东西撕咬着,疼痛让他忍不住牙关打颤,喉咙里都发出呜咽声。发出后,他才发现这声音跟他听过的哭声极其像。 但疼痛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那些东西很快就离开了。他听到耳边有很多声音,它们笑着叫着。 “又有仙人跳忘川河了,这可是隔了几百年的美味啊。” “仙人的味道真不错。” “让开,让开,我也要吃一点。” “……” 申珏感觉到自己的腰身上多了一只手,他不由睁开眼,就对上了林初砚的脸。林初砚现在实在不好看,全身上下都被黑气啃噬,他没有挣扎,没有试图赶走那些黑气,只是看着申珏,直至完全被黑气啃噬完,消散在水中。 他最后的时候跟申珏说了一句话。 “一朝潜入梦,此生不愿醒。” 这是林初砚在除夕那夜写在孔明灯上的那句话,只是孔明灯被谢知烧了,所以孔明灯并没有把这句话带给上天听。 申珏重新闭上眼,忘川河里多了一滴泪。 他终究是赌赢了。 佛经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情爱二字,本就是自寻苦恼。 只有无爱,心中便无惧。 他绝不会惧,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学著作《妙色王求法偈》 若有来生(1) “若是前生未有缘, 待重结、来生愿。” —— 京城下了半个月的雨, 雨水连绵不断,把原本繁华的京城都弄得气氛沉闷。许久不见金乌的人们, 脸色都犹如天色一般,灰蒙蒙的。 京城申府。 一只白软的小手探出了屋檐外,晶莹的雨水滴落在手心, 微凉的触感让指尖都不由一抖。只是还没接多少雨水, 那只手就被抓了回去。 “小珏,怎么又玩水?仔细受凉。”说话的人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 那少年蹲下身,抽出手帕, 仔仔细细把小手擦干净, 又把小手的主人一把抱了起来。 小手的主人是个约莫四五岁的男童, 他被抱起来后, 眼神往外看,“表哥,我想去花圃。” 少年抱着男童走过深红色长廊,雨水流到了长廊两侧的地砖上,少年不得不低头注意。他听到男童的话, 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要去花圃?” “里面的花要死了。”因为年纪小, 男童说起话来,听上去总是偏软,跟他的脸一样,白嫩软绵的, 如食尚楼卖到一金一个的白玉馒头,摸起来软软的。 少年抬起头看向男童,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小珏去了花圃也没用啊,花跟人一样,有自己的宿命。” “宿命?什么是宿命?”男童偏了下头,那双如黑葡萄的眼睛里尽是疑惑,而就在少年准备回答的时候,不远处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小艽,小珏,准备用膳了。” 少年和男童同时寻声望去,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衣着华丽的妇人时,脸上都荡出了微笑。 “小姨,你怎么亲自来喊我们?现在下雨,天气可凉了。”少年迅速往那边走。 妇人温柔一笑,“我在府里也没什么事,来叫你们权当散散步了。”说话间,她目光看向被少年抱着的男童,“小珏,怎么又让表哥抱着你?不害臊。你阿爹给你请的夫子就要到了,可不许再那么爱娇了。” “小姨,是我要抱小珏的。”少年笑着说,“趁现在我还能抱得动,多抱抱,再过几年,小珏长高长大,我可抱不动了,估计也不让抱了。” 妇人嘴里说着男童爱娇,待会用膳的时候,又要让男童坐在她怀里。 用完膳,男童没多久就困了,就被奶娘牵着手回屋午休去了。他睡到一半,被外面突然加大的雨声吵醒。 大雨瓢泼,噼里啪啦砸在地砖上,仿佛要把地砖砸出一个坑。男童揉了揉眼睛,爬坐起来,又想起花圃里的花。 他想去花圃,但又想到自己表哥说的。 “……花跟人一样,有自己的宿命。” 可宿命是什么? 人也有宿命,那他的宿命是什么? 这个问题他没能想很久,因为他父亲回来了。申父生得高大威猛,一回来就喜欢用胡子扎自己这个小儿子,常常把男童从梦里扎醒。 “小珏,见到阿爹高兴吗?”申父大手揉着男童的长发,最后揉成了鸡窝头,又转到了脸上,等揉红了,旁边的人实在看不过眼,出声制止,他才停下来。 “父亲,小珏脸嫩,经不住你这样揉。”说话的是男童的兄长申泽,相貌酷似申父,不过性格要沉稳许多。 申父见自己的小儿子脸确实红了一大片,尴尬地咳了一声,但这实在怪不得他,他这个小儿子太乖巧了,怎么折腾都不哭不闹,只会睁着那双黑葡萄的大眼睛看着他,即使疼都不说。不像他大儿子,小时候就喜欢跟他顶嘴,现在长大了,还开始教训他了。 他咳了几声后,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小珏,阿爹给你请了一个夫子,才华和相貌都没得挑,阿爹和你哥哥都看过了,觉得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男童听到这句话,没什么很大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这幅乖巧的模样,瞬间让申父又要下魔手,好在的是旁边的申泽迅速把男童抱了起来。 “小珏,哥哥带你去吃点心,今天哥哥在外面给小珏买了很多好吃的点心。”申泽边说,边叫奶娘进来帮穿衣服。 …… 夫子翌日就到了府里。 他到的时候,男童正蹲在地上,观察从土里爬出来的蚯蚓。 “你在看什么?”温润的男声响起。 男童没回头,声音很软,“蚯蚓。” “为什么要看蚯蚓?” “阿爹说蚯蚓可以分成好几段,我在等。”男童说完,意识到这个声音很陌生,虽然很好听。他转过头,先看到是一双腿。腿太长了,他顺着往上抬头,抬到头都酸了,才勉强看到说话人的脸。 是一位青衣客。 那青衣客身形颀长,肤色莹白如雪,青玉鲛布覆眼,挺拔鼻梁下的唇嫣红如西府海棠。 男童见其貌,愣怔了一下,而这时因为仰头过度,竟重心不稳往后摔去,幸好青衣客立刻伸手护住。 男童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眨了下眼,语气慢吞吞,“你是我的夫子?” “嗯。”青衣客唇瓣微抿。 不知为何,男童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轻颤,像是紧张,又像是悲伤过度。他想了想,对方应该是紧张吧,毕竟要给人当夫子。 男童安抚性地说:“不要害怕,我很好教的。” 说话间,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雷声,男童自幼不怕雷,所以还转过头去看,可他发现抱着他的人颤抖得更厉害了。 “夫子,你怕打雷声?”他转回头,见对方不言语,思忖片刻,伸出两只小手捂住了对方的耳朵,“这样就不怕了。” 又是一道雷声。 “轰隆”—— 声音之大仿佛要劈开天地。 男童捂着青衣客的耳朵,一边说:“夫子,我叫申珏。” 他想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可随着这句话落地,他瞬间被抱紧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抱着他的人就如京城的这场雨。 道不尽的愁苦悲凉。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乐婉《卜算子·答施》 正经引用~ 写这一章的时候一直在听《幻昼》这首纯音乐。 第305章 若有来生(2) 新夫子姓谢, 眼睛曾受过伤, 畏光,即使是阴雨天也要青玉鲛带覆眼。申珏端坐在书桌前, 看着对面的青年。耳边的声音不快不慢,和雨声混合在了一起。他听着听着,忍不住趴到桌子上。 授课的声音骤停。 “阿珏, 你哪里不舒服吗?” 一只微凉的手伸了过来, 探向他的额头。 申珏想了下,摇了摇头, “夫子,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只是我……我困了。”后面三个字, 他说的时候脸还微微红了一下。 谢夫子顿了一下, 随后如海棠般秾丽的唇荡开一个极轻的笑容, “抱歉,是我讲太久了,那……”他看了下外面,“要叫奶娘进来吗?” 申珏缓慢地眨了下眼,“我可以在夫子这里睡吗?” 他觉得对方屋子里的香味很好闻, 淡淡的。 “好。”谢夫子很快就答应了, 而后他叫奶娘进来帮申珏脱鞋脱外衣。申珏睡进了谢夫子的被窝里,鼻间都是他喜欢闻的香味。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等再醒来,发现外面天都黑了, 不由有些害怕地抓住被子。 “奶嬷嬷。”他喊奶娘。 脚步声很快传来,但出现的人不是奶娘,而是谢夫子。谢夫子看到床上明显害怕了的申珏,立刻弯腰把人抱了起来,“没事,我在。” 刚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两只小短手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孩子似乎真的很怕,被他抱着,还极力往他怀里缩。 谢夫子身体明显一僵,但很快他就放松了下来,还抱着申珏去点了灯。点完灯,他才坐回床边,帮着穿衣服,不过没穿鞋子。申珏有了灯,就没那么怕,看着地上的小鞋子,想去穿,可是脚还没下到一半又被抱了起来。 “阿珏,饿吗?我这里有点心,吃一点吧。”谢夫子轻声哄道。 申珏不想吃点心,但又觉得拒绝不好,便点了点头。 …… 外面的雨声渐大,申珏吃点心的心思被雨分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又在想奶娘怎么还不接他,所以他的心思几乎没有放在点心上,小手虽然拿着点心,但半天都只吃了一点。 但没过多久,跟申珏又短又肥的小手形成鲜明对比的手伸了过来。 那只修长莹白的手正捏着一块玫瑰酥。 “阿珏,来,张嘴。” 申珏经常被申母喂饭,听到这句话,习惯性地张开嘴。等咬下后,他才意识到喂他吃东西的是自己的夫子,他不由抬头看了下对方。 因为坐在对方的怀里,他抬头,需要把头抬到几乎跟地面平行才能看到对方的脸,“夫子,我可以自己吃。” 只是一句极其普通的话,他却发现对方唇边的笑瞬间消失了,甚至唇都抿紧了。即使是尚且年幼的申珏都察觉到谢夫子情绪的不对。 他想了想,重新说:“我好像不能自己吃了,夫子能喂我吗?” 好吧,那个温柔的笑又重新出现了。 被喂完了一块玫瑰酥,申珏终于看到了奶娘过来了,他不由眼睛一亮,但还是极力按耐住自己的喜悦。他有些不习惯坐在谢夫子的怀里。 用晚膳的时候,申母像往日一样抱着自己的幼子,只是今日多了一个问题,“小珏,你喜欢新夫子吗?” 申珏想了下,就点了下头。 申母闻言,莞尔一笑,“喜欢就好,我们小珏以后要好好跟夫子学习。” 申珏等着申母的下一句,但一直没等到,不由问:“娘,下一句呢?” “什么下一句?”申母眼里有疑惑。 申珏表情正经,“娘不应该说我要好好读书,以后考状元吗?” “你阿爹是状元,你哥哥是状元,就不需要你来考状元了,你就好好长大,喜乐长安就是娘对你最大的期盼了。” 申珏闻言,慢慢点了下头。 喜乐长安。 他知道了。 府里的人都很喜欢谢夫子,申珏也是喜欢的,只是对方太喜欢喂他吃东西了,有些东西他从来没有在府里吃过。一开始他不习惯坐在对方的怀里,后面就渐渐习惯了,甚至到了后面还在对方的怀里睡着了。 半年后,他已经完全习惯趴在对方身上睡觉了,申父知道后,很是惆怅,私底下跟申母抱怨,说小儿子不愿意跟他睡,倒是在一个外人怀里睡得香甜。 申母笑话他,“你总是喜欢拿胡子扎他,他怎么会喜欢跟你一起睡?我看夫子对他好,他喜欢夫子,这是好事,你这也拈酸吃醋,日后小珏长大了,跟我们不亲了,那你怎么办?” 申父听到这句话,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希望时间走慢些。” 还有一个人跟他想的是一样的。 那个人低头看着怀里的幼童,抬起的手想碰触对方的脸颊,可又犹豫了。他反复犹豫,怀里的申珏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黑葡萄的眼睛蒙着一层雾气,象征着主人还未彻底清醒。 申珏看到了青年抬起的手,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然后主动凑过脸,碰了下对方的手。碰完后,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人,“夫子,你是想捏我的脸吗?捏吧,他们都喜欢捏,我习惯了。” 青年顿住,好半天才轻声说:“我不捏,我怎么舍……”后面的话他未说尽,而申珏也没有注意,因为他那时候正好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 纵使申父想时间走慢些,但时间还是转眼即逝,一晃眼,十年过去了,申珏十五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美人副本的番外,跟主线没什么关系,主线会在这个番外结束续上,也就是到天庭副本了。 第306章 若有来生(3) 周围鼓吹喧阗, 人影憧憧。 锦衣少年望了下窗外的月亮,半响转过头对还在嬉闹的同伴说:“时间不早了, 我先回去了。” “别啊, 申珏, 这才戌时,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去?”旁边的人立刻道, 还想伸出手想抓住少年的手臂, 不过还没碰到, 少年就躲开。 “我每日都要回去写一篇文章,不能再玩了,你们继续玩吧, 我先回去了。”少年站起身, 直接转身走了。 留下的诸人看着锦衣少年离去的方向,不知是谁先叹了口气,接下来大家都纷纷叹了气。 “今日还不容易才把申珏约出来,还没玩上一个多时辰,他就要走了。”一人道。 另一人说:“习惯就好, 听说申珏自幼有个夫子, 那夫子就住在申府,对申珏很严格,所以申珏每日在入睡前还要写一篇文章才行。” “这要求也太严格了吧,还每日写,难怪我家申珏总是长不胖,那小脸蛋瘦巴巴的。” 这话一出, 周围的人立刻唾弃道:“什么叫你家申珏,真是厚脸皮,申珏连话都不跟你说几句。” 虽然他们讨论的人早已经离去,但他们依旧乐此不疲,甚至还心里隐隐叹息,方才没能多看对方几眼。 因为人人都知道,申家阿珏,年方不过十五,已经名动京城,甚至有诗人专门为他写诗,夸其容貌远胜仙人之资。申珏就读的书塾本是京城里十分普通的书塾,并非官府亲办,可就因为申珏入读,闻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最后这般普通的书塾最后集聚了京城里侯门贵府的公子哥们,甚至还有好多人想读都读不了。 而即使这样,还常常有人溜进书塾,试图看到申珏,若是能攀谈一二句,便是更好,只不过与申珏容貌一样出名的,是他的性子。 冷冷清清,不愿多同人交往。 …… “二少爷,到了。” 随着外面书童的声音,轿子里的少年缓慢地睁开了眼。他方才被劝了酒,如今有了些醉意,先头还好,现在觉得头有些晕。 他抬手抚了下额,才掀开帘子下轿。因为到府的时辰已经不早了,加上他现在饮了酒,身上有酒气,申珏沉思了片刻,就对旁边的书童说:“你待会去跟夫子说一声,说我今日不适,就不过去写文章了。” “是,二少爷。”书童立刻道。 虽然他决定不去谢夫子那里,但还是去了一趟申母的院子。申母见申珏脸颊绯红,身上酒气略重,还来请安,心疼得不得了,立刻叫小厮把申珏扶回去休息。 申珏回到自己院子后,先去沐浴,沐浴到一半,书童跑回来说谢夫子过来了。他本是坐在浴池里,听到这句话只能起身穿衣。 “阿珏,你哪里不舒服?”申珏一进书房,就听到屋里人焦急的声音,而就这句话的时间,那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十年光景似乎并没有在眼前人身上留下任何印记,申珏看到对方,甚至会有一种恍惚感,仿佛自己还是四五岁的时候,在那个漫长的雨季里。 “我没事,只是饮了酒有些头晕。”申珏说。 谢夫子明显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拉过申珏的手臂,“我会一点推拿之术,能缓轻头疼之症,你就这样睡,明日会头疼的,我帮你按按。” 申珏想说不用,可看到对方的脸,拒绝之话便说不出口了,只能由着对方牵着他走到椅子上坐下。 微凉的手按上他的太阳穴,再往百会穴,几个回合下来,申珏觉得自己的头果然没那么晕了,只是越发地困倦了。他勉强地抬着眼,没一会眼皮子又垂了下来,他知道谢夫子在跟他说话,可他已经有些听不清了,到后面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只狗,那只狗很热情,朝着他脸扑过来,亲他,拿头蹭他,他想推开都推不开。 …… 申珏睁开眼时,已经是翌日清晨,他在床上躺了一会,才慢慢坐起来,撩开床帐,扯了下床帐旁的金铃。不一会,就有小厮端着水进来了。 “我昨日怎么回屋的?”申珏现在只有在书房里被谢夫子推拿头部的记忆,根本记不得自己怎么回来的。 小厮麻溜地伺候申珏穿衣,一边说:“谢夫子把二少爷抱回屋的,二少爷昨日睡得可沉了。” 虽然申珏幼时常常睡在谢夫子的怀里,但他听到这句话,神情还是有些尴尬。毕竟他这个年纪已经可以议亲了,同他一个班好几个人已经订下了亲事。 “若有下次,你一定要叫醒我。”申珏对小厮有些慎重地说。 小厮点了头,但又露出为难的笑,“可是二少爷,我昨日也想喊醒二少爷,但谢夫子不让。” “没事,若是夫子生气了,自有我同他赔罪。”申珏从小厮手里拿过腰带,自己系上。 …… 没了聚会,今日申珏回府的时辰早了很多,他先陪申母用膳,申父和申泽最近官事缠身,每日都回来得很晚,他表哥秦艽五年前考上了状元,如今正在外地担任地方官员,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小住几日。 用完膳后,申珏才去了谢夫子的院子。他到的时候,对方不在书房,而是在庭院里,于是他转路去了庭院。 满院的秋海棠,花簇锦攒,极艳极妖,他要寻的人一身淡青色衣袍站在其中,月光落了对方一身,像是为其编织了一件会发光的外衣。 那人微微弯腰为花浇水,倒印在地上的清瘦身影与花影交错。 “夫子。”申珏出声。 那人闻声回首,见到是他,唇边荡出一抹清浅的笑,“阿珏,你过来。” 申珏听话走了过去,只是刚在对方旁边停下脚步,鬓间就多了一朵秋海棠。他愣了一下,随后想把秋海棠拿下来,可手还没摸到秋海棠,先被另外一只手抓住了。 “别急着取,我想多看一会。”对方说。 申珏听了这话,只觉得难堪,他又不是女子,为何要鬓间戴花,尤其是谢夫子如此看着他,虽然对方鲛带覆眼,但他还是觉得很怪异。 可谢夫子教他十年,在他心中如师如父,对方的话,他已经习惯去听,所以即使觉得难堪,申珏也只是半侧过脸,过了一会,实在受不住了,才轻声说:“夫子,可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所有海棠都没有香气,像前文出现过的西府海棠就有香气,然后秋海棠有一万多种,但我也不确定西府海棠算不算秋海棠里面,不过西府海棠属于乔木,我还是喜欢灌木海棠,所以改了。 明天会多更一点。 隐姓埋名的某人:其实我不想当你爸。 第307 章若有来生(4) “申珏?申珏?” 正趴在桌子上的少年被声音打断了思绪, 他顿了一下,才起身转头望去, 发现是平日跟他还算得上关系尚可的几个人。那几个人站在一起,见申珏回头, 便说:“申珏,明日就开始休沐两日,我们准备明日去城外的月峰山庄玩一玩,玩个两天, 那里有个很大的跑马场,一起去吧。” 京城里侯门贵府的府邸多半是皇帝亲赏,有规格要求, 一般只有亲王府才能有跑马场,寻常勋贵家族府里鲜少有一大块空地来做跑马场,故而很多公子哥们都会选择去城外的月峰山庄骑马游玩。 申珏听到这话,本想拒绝,但不知为何他又想到昨日夜里的场景。他去找谢夫子, 对方在他鬓间别了一朵秋海棠,虽然他后面取了下来, 可这举动依旧让他觉得不对劲,而且当时谢夫子的举止也很奇怪。 他看到谢夫子的手抬了起来, 仿佛想抱他, 可抬一半又停了下来。申珏本对这些事情没那么敏感,可是他自从入了书塾后,借各种由头接近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甚至他还碰见了一个特别恐怖的人,那个人比他稍长两岁,是敏王府的世子。那人曾当众拦下他的马车,当时他以为不小心撞见了,便让车夫往旁退让,可对方非要下车跟他道歉,还强行上了他的马车,看到他时,眼睛眨也不眨,目光灼灼,最后故意装站不稳,摔到他身上,他想推开对方,还被对方搂住了腰。 若非那日他兄长申泽的马车恰巧从旁经过,恐怕他要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但后来,敏王世子愈演愈烈,还闯进他的私塾,点名要他出来。此种难堪之事,对方不知做了多少桩,最后还是他阿爹亲自去了一趟敏王府,这事才消停下来。 昨日之事是否只是他想多了? 可即使这样,申珏还是暂时不想见到谢夫子,所以面对同窗的邀请,他想了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书塾放学,他回到申府,就告诉申母他明日要去城外的月峰山庄。申母知道申珏是跟同窗一起去,欣然应允了,只是让申珏带厚衣服去。 “城外可比城里冷多了,你要多穿一点。”申母起身,“我去给你准备衣服。” “娘,我自己……”申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申母把申珏摁坐回去,“不许,娘亲帮你准备行李,对了,糕点那些东西也要带,我明日早上给你做好,你和你的同窗一起,让他们也尝尝为娘的手艺。”末了,她捏了捏申珏的脸。 申珏只好作罢。 他在申母这里用晚膳,如往日一样去了谢夫子那里,他把功课做完,瞥了眼正在帮他批改功课的谢夫子。对方低着头,鸦青色鲛带覆眼,带尾随着乌黑的长发垂落,鼻梁下的唇不点而红。 “夫子,我明日要去城外的月峰山庄,明日和后日都不在府里,就不来夫子这里了。”申珏斟酌了下措辞,才说。 只这一句,就让对方迅速抬了头。 “你要去月峰山庄?为何?”谢夫子秀气的眉头微微拧起,语气和神情都透露出主人的不赞同。 申珏顿了一下,“跟同窗去骑马,我也许久没去玩了,所以想同他们一起去玩。” “骑马太危险了,而且月峰山庄跑马场的外围并没有圈起来,很容易迷路。阿珏,再想想好不好?你想玩,夫子陪你去其他地方,你想去书画铺子吗?”谢夫子伸过手抓住了申珏的手,又道,“阿珏,乖,那么危险的事情不要去做,若你真想去骑马,夫子也可以陪你去。” 申珏垂眼看了下自己被握住的手,“夫子,我已经应允了别人,你曾教我君子一言九鼎,我不能食言。” 谢夫子唇抿紧了,半响他才收回手,“罢了,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旁人,那就去吧,但我只一句,一定要注意安全。” 申珏笑了笑,“我会的,夫子别担心。” 谢夫子也笑了一下,只是幅度很浅,并非真心笑。申珏只当没发现对方的不赞同,翌日还是去了城外的月峰山庄。 城外的月峰山庄较远,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来不及休整,立即用了午膳。申珏让书童把申母做好的糕点拿出来,刚介绍这是由什么做的,那些公子哥就把糕点都分完了。他看了下空了的食盒,愣了下,随后忍不住笑了一下。 周围突然响起吸气声,申珏不明所以看过去,就看到发出声音的少年此时涨红了脸,见他看过来,更是扭开了脸,这下子连脖子都彻底红了。 “你怎么了?”申珏忍不住问道,“不舒服?” “他没事。”旁边的人立刻说,“申珏,你别看着他,他就没事了。” 申珏愣了会,随后才哦了一声,把视线收了回来。 用完午膳,他们就去挑了马匹,申珏选了一匹枣红色公马。他选的时候,不少人劝他,“这马有些烈性,申珏你换一匹吧。”他们要他选一匹还未成年的母马。 申珏直接翻身上马,看着下方的人,“不用了,我很喜欢这一匹。” 他不喜欢那些人觉得他很柔弱,他也是个男人。 月峰山庄的跑马场很大,正如谢夫子所说,跑马场的外围没有被围起来,紧连是一片山林。山庄主人特意叮嘱,让他们别往那里去。 “那里是出了名的鬼打墙,我们本来是把外围围了起来,但围了没多久,就有野猪过来撞墙,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天天来,最后只能把外围拆了,此后才没有野猪来。” 申珏往山庄主人说的那个方向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片山林。 下午,这些少年正是好动的年纪,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到后面,哪还顾得那么多,还玩起了骑马比赛,申珏既然一起出门游玩,自然不会这时候还拒绝一起玩,所以也参加了,他一路杀进了决赛,决赛是他和另外一个黄衣少年比。 黄衣少年看着申珏,笑了笑,“申珏,若是你同我笑一笑,这魁首的名头我送给你也不妨啊。” 申珏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人说:“还没比呢,你可别厚着脸皮说让了,申珏一定会赢。” 申珏看了一眼黄衣少年,就转开了眼,“不用让,若是你输了,便由你对大伙笑一炷香时间。” “好啊,那你输了呢?”黄衣少年的笑十分古怪。 申珏方才一眼已经认出这人同敏王世子交好,算得上敏王世子的狗腿子。 申珏抓紧了缰绳,“我不会输。” “那要是输了呢?这样吧,你若是输了,今夜我让你喝多少酒,你就要喝多少酒,我要是输了,我不仅对大伙笑一炷香时间,还脱光衣服对大伙笑。”黄衣少年有意挑事,申珏知道对方不会轻易罢休,于是直接答应了。 倒是周围的人不赞同地说:“申珏,你怎么答应他啊?” “别答应啊,这赌注明显不公平。” 决赛很快就开始了,一声令下,申珏和黄衣少年同时冲了出去,一开始他们两个不分先后,一时你先,一时我先,后面还并驾齐驱了一会,到了后半程,申珏的马逐渐超了半个马身,然后一个马身。没多久,距离越拉越大,而突然,申珏身下的马突然发出痛苦的嘶鸣声,随后就不受控制,立刻飞速往前冲。 申珏拉都拉不住,而这么快的速度下,他若是下马,很容易被马踩中,极其可能会被踩成残疾。不知为何,他脑海里闪过的是申母的脸后,随后就是谢夫子的脸,最后才是申家其他人的脸。 若他出事,他们一定会很难过。 他娘亲希望他喜乐长安,谢夫子要他一定注意安全。 想到这里,申珏即使看到马冲进了山林,也没有跳马,而是尽力想让马儿平静下来。马在山林横冲直撞,他本想记住来的路,可马的速度太快,这里的树长得又极其相似,不过一会,他就彻底迷失了方向,两侧的树枝在他的脸上刮出细微的伤口。 过了好一会,他身下的马才慢慢降下速度。 申珏好不容易控制住马,让其停下来后,就先翻身下马,查看马匹的后面,果不其然,他在马屁股上找到了一根银针。 黄衣少年跟敏王世子果然是一丘之貉。 但现在问题是他要如何出这个山林? 申珏望向周围,他已经完全找不到来的方向,马带着他在这里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光凭地上的马蹄印完全不够,而且山林的树木高耸入云,加上天色渐暗,想看清地上的马蹄印都很难。 申珏抿紧了唇,只能努力尝试去找回去的路,可他走到腿都酸了,无力再走,还是没能出山林,甚至他还绕到了原地,他看到了自己在树上留的记号。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马累了,不愿再走,申珏也饥肠辘辘,他不敢再走,怕再走,一是怕身体先撑不住,二是怕走到山林更深处,离月峰山庄更远,所以他只能在原地坐下来,等着其他人寻他。 马此时乖巧了下来,低头忙着吃草,申珏看着它,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他还是鲁莽了,可是那人的话实在气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恐怕再来一次,他还是想赢对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申珏除了虫鸣声没能听到任何声音,夜里的山林很冷,他不由抱紧了自己的膝盖,下午要骑马,他就换了骑装,骑装胜在轻便可不保暖,他现在是又渴又饿又冷,还困。 可是他不敢睡,睡着了,有人来寻他都不知道。 正在申珏等到身体都快僵住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有光出现了。那光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随之还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几乎没有寻找,直往他这边来,“阿珏。” 申珏抬头望着提灯而来的青衣人,对方执灯而立,莹白如玉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焦急,他蹲下身,“阿珏,你还好吗?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夫子……你怎么会在这里?”申珏声音迟疑,他方才看到的光明明是突然出现,不像是由远及近,而且从申府到这里都需要半日的时间,对方就算知道他失踪的消息,也不会那么快就赶过来,况且方才对方都没有喊他的名字,就直接找到了他。 谢夫子顿了下,才说:“我其实不放心你,偷偷跟你过来了,知道你失踪后,我跟大家一起来找你。”说着,他伸出手摸了下申珏的额头,发现很冰后,立刻起身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申珏的身上,“穿上,我背你回去。” 申珏想拒绝,但对方已经转过身半蹲下身,他只好趴了上去。趴上去,见对方就往走,他忍不住说:“夫子,还有马。” 谢夫子此时声音有些冷,像是生气了,“这只畜生那么不聪明,留在这里也无妨。” 申珏从没有听到过对方这样说话,愣了一会才说:“夫子,它是被人所伤才把我带到这里来的,而且若不是我挑中了它,它也不会被人伤。” 谢夫子眉头拧了起来,他转过身,看向马。申珏趁机说:“夫子,把我放下来吧,要不然牵马不方便。” “无事。” 随后申珏吃惊地看着对方背着他的情况下,还能分出一只手去牵马。谢夫子看起来弱不胜衣,没想到力气居然那么大。 申珏怕摔下来,只能尽量抱紧对方,他们行了很长一段路,终于从山林里出来,一出来,月光就明亮了许多。申珏想下来,可是谢夫子不让,他只好继续让对方背着。他转眼看看马,又看看背着他的人,最后再看看地上的影子。 这一看,却发现地上只有两个影子。 一个是马的,另外是他的。 申珏愣了下,动了动头,可是他怎么动,都只在地上看到一个脑袋影子,他的影子像是悬着的,就好像他悬在半空一样。 他唇瓣动了动,好久才发出了声音,“夫子,为什么你没有影子?” 背着他的人身体明显一僵,半响,对方才说:“我怎么没有影子?你是不是太累了?” 申珏听到这句话再去看地上,发现现在地上的影子已经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不对,他没有看错,方才明明只有两个影子。 “你放我下来。”申珏神情和声音都很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   308 前面的人脚步不停, 申珏紧张又惊慌之下,顾不得太多,直接挣扎着要跳下来。谢夫子即使想抱稳, 但毕竟还有一只手去牵了马,没挣扎几下,申珏就摔坐在地。他顾不得太多, 立刻爬起来往前跑, 可跑了才几步,方才还在他后面的人迅速出现在他的前面。 “阿珏, 你别怕。”谢夫子拦住了他。 此下, 申珏更笃定对方是鬼,他前路被堵,最后咬咬牙,转身往山林那边跑,但还是没能跑多远,谢夫子又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这次他看清了对方是飘过来的,脚根本没有碰地,惊吓之下, 直接摔坐在地。 他本就精疲力尽,如今被吓,现在腿完全软了,根本没有力气再跑。 山庄主人曾说这片山林很奇怪,鬼打墙, 进去了就出不来,他本来也出不来,是突然遇见了眼前的人,被对方带了出来。 此人到底是谢夫子还是鬼? 若不是谢夫子,怎能变得跟谢夫子一模一样? 申珏看着那人往他这边走了一步,立刻出声,“你站在那里别动!” 谢夫子闻言停下了脚步,他唇抿得很紧,像是极其痛苦,连随后出口的声音也透露出他现在的痛苦,“阿珏,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到底是人是鬼?”申珏见对方停下脚步,稍微松了一口气,眼前这家伙似乎还挺听他话的,但不知道是不是想暂时麻痹他,让他放下警惕。 这个问题让谢夫子沉默了许久,“我是鬼。” “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变成我夫子的模样?”申珏听到对方承认是鬼,手心里忍不住冒了汗。鬼神之说他只在书里见过,可从未听说身边有人见过鬼。 “我……我就是你的夫子。” 这话让申珏愣住了,他眼神变得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是说你就是谢夫子,而谢夫子是鬼?难道十年前你就是鬼?” 申珏看到了对方轻轻点了下头。 他完全僵住了,好半天,才重新看向对方。申珏仔细地盯着对方看,想找出跟谢夫子不一样的地方,但可惜没有。 申珏跟谢夫子朝夕相处的十年,尤其是幼年时期,他总是待在对方身边,甚至还睡在对方怀里,谢夫子模样、神情、举止,他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你真的是鬼?”申珏语气迟疑。 谢夫子再次点了下头,“但我不会伤害你,你别怕我。” 申珏轻轻吸了口气,神情很复杂,“你既然是鬼,为什么不去投胎?” 没人希望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是鬼。 这话问出来,谢夫子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着申珏,不知看了多久,唇角才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说:“因为我要找的人在凡间,我不能投胎。” “你找谁?”申珏迅速回想了下谢夫子平时在府里的样子,对方很不爱出门,也不爱与人交往,他兄长曾邀请谢夫子外出游玩几次,都被拒绝了。 他要找人,为什么要一天到晚都待在府里?若是他要找到的人在申府,那没见到他同什么人特别亲近……等等…… 申珏有些惊讶地看着谢夫子,“你要找的人莫非是我?” 谢夫子看着他,“阿珏果然聪慧。” “可你为什么找我?我跟你……认识吗?”申珏犹豫地问。 谢夫子唇角的笑慢慢褪去,就像是一幅画因年代久远慢慢褪去其颜色,变得苍白无色,“认识,原来我们很亲近,只是你现在都忘了。你忘了我是谁,也忘了我们之间的事情。” 申珏见其反应,猜测出一二,他可能前世跟对方是一对,若只是简单的朋友关系,谢夫子不应该是这个态度,也不会为了寻他不去投胎。 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对方向他这边走近,但申珏已经没有想逃跑的想法了,如果对方要伤害他,有的是办法,他根本跑不掉。 谢夫子在他面前蹲下来,那张脸在皎洁月色下仿佛泛着光,像一块上好的美玉,真真是肤如凝脂,面如白玉。 申珏看着谢夫子眼上的鲛带,突然伸手扯了下来。 鲛带被他扯落,藏在后面十年的眼睛终于露了出来,而他看清那双眼的瞬间却愣怔住了。 那双眼有一种诡异的美感,凤眸浓睫,但瞳色是灰白色的,寻常人的眼睛都是灵动的,如琉璃如湖面,可眼前的这双眼像是把石头塞了进去。 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 “鬼的眼睛都是这样吗?”申珏反应过来后,忍不住问。 谢夫子顿了一下,才说:“是。” 申珏隐隐觉得谢夫子情绪很低落,便立即把鲛带还了回去,还习惯性地唤了对方的称呼,“对不起,夫子。” “你不用跟我抱歉。”谢夫子轻声说,“阿珏,你不要叫我夫子了,我想你叫我的字。” “字?你的字是什么?” “初砚,你原来都叫我这个。”谢夫子像是回忆起了往事,突然轻笑了一声,“你生气的时候就喊我林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忙,少一点,明天会更完番外结局,然后下下章就回到主线,回天庭了。 晚安。 309 申珏愣了一下, “可你跟我说你姓谢,为什么我前世会叫你林少爷?” 谢夫子,不,这个时候应该称呼他为林初砚了。林初砚轻声说:“我既姓林,也姓谢, 前世的时候我的魂魄分成了两个人,死后才融合在一起。”他灰白色的瞳孔仿佛跟月色融为了一体,“阿珏, 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但我怕你知道我是鬼后害怕我。” 申珏想了想,虽然知道对方是鬼后,他第一反应是害怕, 可这十年来林初砚对他实在很好,好得连他娘亲、阿爹都惊讶,他也习惯了对方在他身边。 “我不害怕, 这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申珏拿过林初砚手里的鲛带,为其绑了上去。 这双眼睛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一看见, 林初砚的身份就成了包不住的火。 林初砚在申珏为他绑鲛带时, 几乎不敢动。隔着鲛带, 他近乎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看到眼中酸涩。 “阿珏,我……”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少年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但我之前一直把你当夫子,也没有前世的记忆,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还是跟原来一样,可以吗?” 申珏的回答在林初砚的意料之外,他是看着眼前的少年长大的,也可以是他一手教大的。 只是这样的回答,多少有些失望。 “好。”他笑了笑。 果然这句话出来,他看到对方的神情明显一松。林初砚只当没看出来,他直起身,对坐在地上的少年伸出手,“走吧,时辰不早了。” 回去时,申珏死活不让林初砚背了,林初砚没说什么,只是牵着马跟在后面。 快到山庄大门时,申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林初砚,“夫……初砚,你会隐身吗?他们都不知道你来,若是看到你,恐会生疑。” 林初砚点了下头,随后他就在申珏面前消失了。申珏看见时,还是惊讶了一下。 申珏回到山庄之后,才知道几乎所有人都去找他了,山庄留守的仆人见到他回来,立刻放烟火告诉还在寻找的人。 他本该当面谢谢那些去找他的人,但他现在实在太累了,所以当即用膳沐浴后就回房休息了。 申珏躺在床上,身体疲倦不堪,可大脑此时异常清醒,因为今夜的遭遇。 他沉思片刻,翻了个身,面朝外,“初砚,你在吗?” “在。” 随着声音,凭空出现一个青衣人。 申珏看着不远处的人,“我曾在书上看到阴间有一条忘川河,听说跳入忘川河就能忘记一切?这是真的吗?” 只不过一个简单的问题,申珏却发现对方的脸色瞬间变成惨白,“不,忘川河不会忘记一切,反而会记得更清楚。” “原来是这样。”申珏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明日就回去了。” 林初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好,我回去等你。” 说着,他踱步到床边,伸手欲摸下申珏的脸,但没有碰到,对方就躲开了。 林初砚的手僵在了半空,俄顷,他消失了。 他离去后,申珏渐渐睡去,只是刚睡熟,就被砸门声吵醒了。 申珏从睡梦中惊醒,转头看着门口。砸门声还在继续,这让他不得不起来,他披了件外衣,就走到门口开门,“谁?” 门才开一点,就有只手迫不及待挤了进来,“是我。” 申珏听到这声音,立刻想把门关上,可是已经晚了。 “敏王世子,你来这里做什么?”申珏皱眉看着面前的紫衣少年。 紫衣少年进来后,先把申珏打量一番,然后就反手关了门,“小珏何必对我如今生疏?我说了你可以叫我陵游。今日跟你比马那个家伙,我已经将他关了起来,重打了二十大板,若是小珏还生气,我可以让人再打他二十大板。” 申珏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在对方欲抓住他手时,他立即往后退了一步,“我跟世子非亲非故,担不起世子为我罚人的名头,还有,此时很晚了,如果世子不想休息,我想休息了。” 敏王世子生性恶劣,实际上面容还不错,相貌娇媚,只是这种娇媚带着几分俗气。 “天色是不早了,我来这里来得匆忙,那个老头没给我安排房间,所以干脆我和你一间吧。”说着,他直接一把抱住了申珏。 “你!你放开!”申珏被对方抱住,气得脸都红了。他拼命地挣扎,只是他今日太累了,一时挣扎不开,不过敏王世子也因为申珏的挣扎而感到吃力。 敏王世子得知申珏失踪的消息,一路快马加鞭,耗费了不少力气。现在两个少年抱在一团,申珏想推开,敏王世子想一亲芳泽,一时之间,两个人分不出胜负。 反而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敏王世子眼珠一转,语气软了几分,“小珏,我今天为了你骑马过来的,大腿都磨红了,你行行好,就让我亲一下,亲完我就走。” 申珏眼里全是嫌恶,“做梦。” 敏王世子一听,知道软的不行了,只能来硬的,于是两个人又开始新一轮的搏斗,最后还是申珏渐渐落于下风,就在敏王世子的脸越凑越近的时候,房里起了一阵风。 申珏的双眼被那阵风吹得不由闭上了,等再睁开,房里已经没有了敏王世子,他面前的人换了一个。 他既松了口气,同时也因为被对方看到方才的一幕而尴尬。 申珏抿了下唇,好一会才说:“你把他弄去哪了?” “在他该在的地方,你睡吧,不会有人再来烦你。”林初砚轻声道。 现在申珏没了再要对方离开的勇气,林初砚今天已经救了他两回了。 所以,申珏什么都没说,直接回到床上躺下了。 他一躺下,林初砚也消失了,但他知道对方在。不知为何,他此时竟然隐隐觉得安心。 翌日,山庄出了件大事,打扫马厩的仆人发现敏王世子在马厩里呼呼大睡,衣服上甚至还沾上了马粪,而是仆人喊他,他还不醒,一直睡到下午,等他醒来,申珏已经回到京城了。 申珏失踪的消息并没有传到申府,那些少年怕事情闹大,并不敢通知申府,这让申珏松了口气,他不想让申母担心。 申母不知道申珏在那里经历了什么,兴致勃勃问申珏那里好不好玩,申珏真假参半糊弄了一番。 但申母的问题虽然难回答,可再难没有林初砚那件事难。 他的夫子不仅是鬼,前生还同他是一对,这让他该如何自处? 他一直把对方当长辈。 申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罢了,顺其自然吧。 虽然说着顺其自然,但申珏还是渐渐跟林初砚疏远了。他不再每日都去林初砚的院子,申父申母等人问起此事,他只说近日书塾功课繁重,所以减少了去林初砚那边。 至于林初砚,他并不会问申珏为何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只是每日都在等申珏,从天明等到了天黑,又在黑夜里枯坐到天明,开始新一日的期盼。 他的阿珏今日会来吗? 他的阿珏今日也没来。 他的阿珏明日会来吗? 他的阿珏明日一定会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竟转眼间就过去了三年了。申珏虚岁十八了,申府开始忙碌申珏的未来亲事。 自从申母透露要准备申珏的亲事,上门的媒婆数不胜数,旁人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到了申府这里,竟然成了一家有儿百家求。 甚至求的也不止是家中有女儿的,家中只有儿子都来了。 申母第一次听到有男人要嫁给自己儿子时,檀口半张,好一会都合不上。 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后面,申母已经可以面不改色了,只是夜里还是忍不住跟自己丈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来提亲的男方比女方还多,我们以后这个儿媳妇到底是男是女,我都不敢保证了。” 申父此时倒十分平静,他问了有哪些男方过来提亲,然后一一否认。 他摇摇头,“这些男人都配不上我的小珏。” 申母点了下头,“那我还是再研究研究京城家里有女儿的吧。” “我觉得你应该问问小珏的想法,他喜欢谁就娶谁。”申父顿了下,“若是姑娘家,我没意见,若是大男人,要先过我这一关,像敏王世子那样的,绝对不行。” 申母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来她这个丈夫是最看不惯两个男人在一起的,还一度怀疑过她侄子秦艽对小珏有不轨之心。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小艽可能喜欢小珏吗?要不让他们在一起?”申母故意逗申父。 哪知道申父只是脸色变了变,嘴里说:“这不是不可,不过需问问两个孩子的意见,不过我舍不得小珏去秦艽那里,离京城太远了。秦艽要是想嫁给小珏,必须先调回京城。” 此话一出,申母都不由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秦艽是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聪慧善良,最主要对小珏好,若是他们在一起,她也不担心小珏以后受伤害。当然,小珏也是个好孩子,若是要跟一个人在一起,定会对那个人好。 于是第二日,申母就在申珏请安的时候,提起了这件事。 申珏听到申母想把他和秦艽凑在一块,立刻摇了头。 “你不喜欢你表哥?”申母问。 申珏又摇头,“喜欢,可只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而不是其他喜欢,娘,你就别瞎忙活了,我觉得不成婚也挺好的。” “可是不成婚的孤寂,你能忍受吗?不提你朋友以后要成婚,就比如我和你阿爹,我们走了以后,谁来陪着你?你哥哥毕竟有自己的娘子,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现在不觉得害怕,是因为我和你阿爹还在,可有一天我们都走了呢?哥哥也比你大很多,如果哥哥也走了呢?你在这个世上就你一个人了,谁来陪着你走完这一生呢?” 申母的话并没让申珏害怕,只是让他想起一个人,不,一只鬼。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对方了,那只鬼在这个世上寂寞吗?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守在这小小府邸里,为了一个忘了他的人。 申珏长睫一抖,突然转过身朝外跑去。 “小珏,你去哪?”申母在后面喊,“跑慢些,别摔着了。” 申珏没有回答,只是飞快地朝林初砚的院子那里跑去。 一路上,他遇见了很多人,那些人跟他行礼,他都没有管,他心里只有一件事。 他此时想见到林初砚。 冬日的寒风刮过他的脸,冻得脸颊生疼,衣摆滚滚,可他无心注意,穿过长廊,路过花圃,他终于到了林初砚的院子。 院门同往日一样大开着,申珏走进去,院子也跟他一年前来时一模一样。 只是院子里太.安静了,仿佛没人住。原来这个院子有仆人的,可是申珏都走到林初砚的房门前,都没有看到一个仆人。 房门虚掩,申珏犹豫了下,还是抬起手轻轻推开了门。 屋子里是刺骨的寒冷,居然比外面还冷。申珏记得林初砚极其畏寒,平时到十月就要穿得很厚,更是早早地在房里烧了炭。 他踏进房里,房里也是静悄悄的,如外面一样。申珏走到内间入口,终于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可也被内间里的场景吓了一跳。 一地的黑白墨画,数都数不清,而画上的人全是他。 那个人站在桌前,还在低头作画,丝毫没有发现申珏的到来。 申珏看着那些一幅幅画,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声喊对方。 “初砚。” 只一声,林初砚的笔就顿住了。 申珏看着那个人僵硬地抓住头看向他。林初砚没有戴鲛带,灰白色的凤眸定定地盯着他。 一年未见,林初砚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从原先的莹白变成了透明那种白,仿佛他随时都会变成一阵烟,消失了。 俄顷,申珏看到那双灰白色的凤眸流下了一行泪。 世人总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 几十年后。 阴间。 三殿判官又捡了一只鬼回来,众小鬼纷纷劝那只鬼不要试图跳忘川河,为了警告那只鬼,它们把自己知道的故事都讲了。 其中提到一个仙君和一只画皮鬼的故事。 “这忘川河可是跳过不少的鬼和仙,可只有这两个从忘川河里出来了,但出来的时候太惨了。”小鬼甲摇摇头。 小鬼乙点点头,“是啊,那个仙君先出来的,他能出来还是因为他是天帝的小舅舅,身份无比尊贵,可再尊贵,从忘川河出来也再也当不了仙君,成了一只无法投胎,夜夜都再受一次忘川河噬骨之痛的鬼,只要记忆在,噬骨之痛就会重复。” 小鬼丙叹气,“这还不是最惨的,那个仙君当初为了一只画皮鬼跳了忘川河,即使出来后,也不能放下那只鬼,于是他每日都拿着寻魄灯,跳进忘川河里去寻那只画皮鬼已经七零八落的魂魄,魂魄都被咬碎了,不知道被分成了几千份,但最后还真让仙君把那只画皮鬼的魂魄寻齐了,可仙君的眼睛也伤了,再也看不到颜色。”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只画皮鬼魂魄拼好后,因无法忍受噬骨之痛,夜夜以泪洗面,仙君不忍心画皮鬼受此罪,抽走了画皮鬼的记忆,从此以后无论画皮鬼轮回多少世,都不会想起他们之前的事,甚至以后的事也记不住。画皮鬼没了记忆,就闹着要投胎,仙君拦不住,就让画皮鬼去投胎,他再去凡间陪着,可是在凡间,仙君夜里噬骨之痛只会更痛,而且因为进了几千次忘川河,仙君已经受不住凡间的冷了。”小鬼丁哎了一声。 “你们在说什么?” 陆之道一走进来,就看到他府里的小鬼围着他刚领回来的新鬼。 小鬼齐声道:“我们在拿仙君和画皮鬼的故事告诫他不要跳忘川河。” 陆之道无奈一笑,也懒得管那些小鬼,只是看向新鬼,“申珏,到时辰了,该投胎了,走吧。” …… 我曾想推开你,因为我猜到接近你的结局定是万劫不复,可我还是失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砚台哥:阿珏没来的第一天,想他。阿珏没来的第二天,想他想他。阿珏没来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310章 数不清是第几次站在前世镜前, 申珏看着前世镜里的场景快速变化, 慢慢转开了头。他转眼看向周围, 这里是阴曹地府, 他每次入新轮回之前必来到的地方。 “申珏仙君, 仙君。”远远来了一行人, 为首人是面红长须, 手持半人高判官笔的男人, “恭喜仙君,此番总算是轮回结束了,现下仙君是准备在这里逗留几日,还是直接回天庭呢?” 申珏认出这个人是谁,一位姓许的判官。 “我直接回天庭, 我师父来了吗?”申珏问。 许判官点了下头, “快了, 老祖的书信已到, 说是再让仙君等一盏茶的功夫。” 明明千年的时间都等过了,这一盏茶的时间在此时看来却无比的漫长, 漫长到申珏心都跳快了一些。他知道他将做什么,而他做的一切无论成功与否,都会连累自己的师父和师门,所以他需要先做一件事。 一盏茶时间过去,赤炎老祖还未到,申珏的神情不由变了变。旁边的许判官一见,立刻在旁边打圆场, “许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仙君莫急。” 又过了一炷香,申珏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赤炎老祖一落地,就拍了拍申珏的肩膀,“师父来晚了,不怪师父吧?” “不怪。”申珏对赤炎老祖说完,视线转到站在后面一步的青年身上,“师兄。” 青年生得面白俊朗,听到申珏叫他,立刻点了下头,“师弟,恭喜你回来,这些年师兄为你寻了不少好东西,每一年的生辰礼物都没有落下,你快回去看看。” 申珏闻言只是勾了下唇,并没有回话,他重新看向自己的师父,“师父,我不回液迦云山了。” “徒儿,你说什么胡话?”赤炎老祖似乎猜出了申珏要做什么,当即想制止,可申珏已经喊了旁边的判官。 “许判官,劳烦你给我们做一个证,我申珏自愿离开师门,以后再也不是液迦云山的人。”申珏说着,双膝跪到了地上,“师父,不,老祖,我自认道心已毁,不配再当老祖的弟子,不配再当液迦云山的人,还请老祖放不孝徒离去。” 在旁的师兄立刻对许判官道:“许判官,我带了一壶酒下来,不如我们小酌两杯?” 许判官不是蠢人,见这一幕自然知道他们要内事要处理,便一口答应,带着身后的鬼差跟师兄一同离开了。 此时,原地就剩下了赤炎老祖和申珏。 赤炎老祖袖一挥,设下一个结界。 他看申珏的眼神既心疼又痛心,“这话为师只当没有听过,你想做什么,为师知道得一清二楚,为师了解你的性子,若是为师强行拦住你,把你拘在液迦云山,你不会快乐。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用考虑为师和液迦云山。” 说到此处,赤炎老祖眼角都有些湿了,“当初为师没有保住你,这是为师这一千多年最大的悔恨,为师始终是那句话,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永远是你的师父。” 申珏本是低着头,听完这番话,他更不敢抬头,因为怕抬头,就让师父看到他这个没出息的徒弟眼中的泪。 师父知道他想做什么,知道他可能会毁了液迦云山。杀天帝幺儿,弑天帝,这是他回来的动力,不管成功与否,液迦云山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起来吧,我们先回去,你师兄待会就会回来,他的意思跟我的意思一样,你也不用怕牵连他。”赤炎老祖把申珏扶了起来,看到申珏眼里闪烁的泪光,他和蔼地笑了笑,温声道,“好了,回家了。” 只“回家了”这三个字,申珏眼里的泪终是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击垮人不一定是利刃,更可能是遭遇利刃后的拥抱。 …… 他已经离开了液迦云山一千多年,但是他的住处居然跟千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他离开前翻过来盖着的书本还放在那里,还没有灰尘,仿佛他这个主人只是离开短短的一炷香时间,而不是一千多年。 师兄说的礼物全部放在了库房里,申珏本想认真看看,可刚打开门,就差点被里面的礼物淹没。他看到一堆礼物朝他身上倒来,立刻使了个法术,定住那些礼物,再把门重新关上。 一千多份礼物,实在是有些难以消受。 他重新回到液迦云山的第一夜失眠了,他失眠到天亮。明明他现在已经不用思考明日该做什么,该要如何讨好境主的欢心,可就是无法入睡。 申珏抬起手,看着自己干净的手,不,只是看似干净,就像他这幅躯壳一样,事实上已尽是污泥。 …… 连续失眠了半个月后,申珏拿到了一张去九重天的请帖,明日据说天庭专门为某位仙君举办宴会。他准备易容改装混进去,找机会动手。 翌日,申珏很早就起来了,师兄给他送了一把新武器,那武器小可化为银簪,大可化为利剑。他以银簪挽发,化为寻常少年模样,在南天门外等了许久后,才跟其他赴宴的仙人一起进去。 请帖上的位置在末尾,他找到位置后,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先看向前排。前排如今的位置基本都是空的,他要找到的人都不在。 申珏只好先按耐住,暂时坐下,这一等,便等了近半个时辰,才听到外面仙乐声响起。 “天帝到。” 众仙纷纷起身,申珏混在人群里,跟其他仙人一起跪了下去。他余光能瞥到一双双靴子从他面前走过,而其中一双莫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一双靴子一看就非凡品,但上面绣的并非天帝一族有的龙纹,而是鸟纹。他虽看清是鸟纹,但并非看清是什么鸟。 待听得“诸仙平身”时,天帝等人早已入座,而后有太白仙人拿着卷轴念了一长串话,申珏一心都在杀天帝和天帝幺儿上面,根本没有心思去听,等太白仙人念完了,又是一串仙乐,更有仙娥翩翩起舞,好不热闹。 申珏垂眼看着面前的酒杯,到了这一刻,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待酒过三巡,申珏终于看到他无法忘记的身影朝殿外走去,他也悄悄跟了上去。 那人走得慢吞吞,一路往九重天的梅花林去。申珏紧随其后,待看到人进了梅花林,立刻对着梅花林设了结界,也踏了进去。 进了梅花林,申珏不再刻意隐藏气息,所以他没跟多久,前面的人就发现了他。那人转过头来,看到申珏时,眼神明显惊了一下,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还沉下脸,“你哪个府的,跟着本殿做什么?” 申珏没有说话,而是将银簪取了下来,在银簪化为利剑的同时,申珏也变回了自己的脸。那人看清申珏的脸,脸色明显一变,但并不是申珏想象的害怕或者厌恶之类,而是欣喜。 “申珏,我就知道你能回来。”他往申珏这边走了一步,待看到申珏手里的剑,又立刻顿住了脚步,脸上的惊喜瞬间消失,变成了委屈,“你……你又要打我?” 诚然说,天帝幺儿生了一张不错的脸,做出这等委屈表情,恐怕都会世人皆会被他迷惑。 只是天帝幺儿是造成申珏千年噩梦的来源,所以申珏绝对不会。 故而他话一落,申珏剑已经出招。 申珏带着十足的杀意来的,天帝幺儿只一昧地逃跑,两人在梅花林缠斗了一炷香之后,申珏才终于完全堵死了天帝幺儿的去路。 天帝幺儿眼神紧张地看着申珏,他身上和脸上多了好几处伤,全是被申珏的剑气所伤,“你要杀我?” “是。”申珏说了他的第一句话。 天帝幺儿唇瓣明显一颤,他眼神抖了抖,才说:“你不能杀我,不能……” 申珏看天帝幺儿的眼神已经跟看死人无疑,“你不用避让我,我们两个今日必须死一个,你若让,便是你死,我不会停手。” “不!”天帝幺儿看申珏的眼神此时变得十分复杂,他眼圈竟然红了,“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溯回镜是我……是我帮你拿的,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了拿那个镜子都经历了些什么!” “你要杀他吗?”凭空出现了一个声音,让两个人都回了头。 申珏看着这个破开他结界的黑衣男人,拧了下眉。他看了下后方的天帝幺儿,对方似乎认识黑衣青年,脸色瞬间白了,甚至还往退了两步。 “你?你怎么敢来天庭?你不怕我叫我父帝杀了你。”天帝幺儿几乎是怒吼出声,只是这声怒吼因为他脸色的苍白而没有多大气势。 黑衣男人长眉一挑,没理会天帝幺儿,而是跟申珏说:“你要杀他,我没意见,但你现在不能,他肚子有我们玄蛟一族的蛋,等蛋平安生出来了,你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蛋? 申珏不由看向天帝幺儿的肚子,天帝幺儿察觉到视线,立刻抬袖捂住了肚子,脸色更白了,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他咬了咬牙,怒视着黑衣男人,“你放屁,我肚子里才没有什么鬼蛋,你这种恶心爬虫再也不离九重天的话,我一定会让我父帝将你碎尸万段!” “恶心爬虫?碎尸万段?”黑衣男人目光看向天帝幺儿,“如果你不介意所有人知道你这位尊贵的天帝幺儿是怎么怀上我的蛋,换走溯回镜的话,你大可叫你爹过来,我倒正好有机会叫声岳父。” 作者有话要说:  没洗白,还是畜生 311章 黑衣男人一番话气得天帝幺儿脸红了, 连话都说不出。男人见天帝幺儿如此模样, 耻笑一声后,就把目光放到了申珏身上。 他先是从上到下打量了申珏一番后, 又在申珏脸上多看了几眼, 最后把目光放到在申珏的眉心处。 “小仙君,那个溯回镜在你这。”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俄顷, 黑衣男人又似笑非笑道:“难怪了, 小仙君这等好模样, 所以才让这个家伙念念不忘,被我弄得都现了原形,还死活要拿溯回镜逃回天庭。” 这等腌臜之语, 让申珏脸色沉了下来。 对方的话让他觉得恶心。 “你闭嘴!”旁边的天帝幺儿终于挤出了声音。 申珏也开了口, 他对黑衣男人说:“今日我一定要杀他。” 黑衣男人闻言啧了一声,“非今日不可吗?那没办法了,本不想跟小仙君对上的, 毕竟我最疼美人的。”话方落,他就向申珏攻了过来,申珏立刻提剑迎身而上, 两人短短一瞬,便过了二十多招。 黑衣男人一开始本是吊儿郎当的,但慢慢的,他的眼神便变了,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认真。申珏从进液迦云山开始,几千年就一直在修炼, 从未一日休息懒惰过,他修为甚至远超过他的师兄。要不然当初他也不能在中药的情况下,还把天帝幺儿打得半死。 又一记轰雷术,虽然大半打在梅树上,但黑衣男人还是被打得连退两步,他捂住受伤的手臂,迅速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天帝幺儿后,抬袖射.出近百条黑色小蛇。 那些小蛇往申珏这边飞来,申珏提剑阻拦之时,黑衣男人立刻变成了一条十丈长的黑蛟,卷住了天帝幺儿的身体,申珏看见后,立刻想去追,可是那些小蛇太多了,阻挡了申珏的路。申珏只能对着那边使出一道法术,试图阻拦,法术似乎打中了黑蛟,可等他把那些小蛇都打死,天帝幺儿和黑衣男人早已经消失了。 申珏握着剑的手隐隐发颤,随后,他咬住了牙,将剑插.入了地里,血从剑身流到地面,落在梅花花瓣上,为其添了一分艳色。 满地的蛇尸与梅花花瓣融合在一起,恶心之中又带着美丽。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申珏才把剑拔.出来,他对着满地的蛇尸使出一道法术,那些蛇尸迅速消失了,连血都消失了。申珏复原了梅花林,才走了出去。他走出去的时候,同时洗去剑上血迹,将其重新化为银簪,把头发重新挽了起来,再化为寻常仙人的模样。 此番是打草惊蛇了,他连天帝幺儿都杀不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天帝简直是做梦。申珏回宴会大殿的脚步一顿,此时,有一群仙子往这边走来。 那些仙子以一人为首,申珏没见过那个领头的,不由多看了几眼,这几眼就惹出了他人的不快。其中一个仙子下巴一抬,不悦地看着申珏,“你哪个府的,竟敢这么大胆盯着我们未来天妃看?” 未来天妃? 申珏不由更加盯着为首的仙子看,那个白衣仙子相貌、气质皆是出众,他看到对方头上的珠宝皆有羽毛装饰,似乎是鸟族。 “你还看!”那个先头训斥申珏的仙子气得从队伍里走了出来,她凶巴巴走到申珏的面前,抬起手就准备打申珏,当然,自然是没有打到。 这个要打他的仙子也是只鸟,连尾羽都没完全收起来,还露在裙摆外。申珏闪身躲开后,不由提醒了一句,“你尾羽没收好。” 那仙子立刻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一张小脸迅速红透了,她气得伸出一只手指指着申珏,委屈又凶,“你不要脸!” “阿灵,不要胡闹了,回来。”为首的仙子停下了脚步,她训斥完族人后,目光转到申珏的脸上,微微颔首,就飘然离去。那个叫阿灵的仙子对着申珏哼了一声,才连忙跟上了队伍。 申珏看着那个为首仙子离去的方向,眼神微微一变。众目睽睽之下想杀天帝,自然是不成,如果是私底下呢?天帝喝醉的话,他也许有三分胜算,但能跟天帝单独相处的人只有天帝的妃子们。 可申珏原先只闷头修炼,连天帝有多少个妃子都不知道,是谁便更是不知道了。想到这里,他回到了宴会上,此时大殿天帝等人早已不见,留下的都是些平时很难上九重天的小仙。 九重天并非所有神仙都能来,这天上跟凡间也差不多,神仙跟凡人一样分三六九等,九重天也跟凡间的皇宫一样,寻常神仙不能来。天上的神仙很多,多的是从来没来过九重天的神仙。 其实申珏也才来九重天三次,第一次是蟠桃盛宴,第二次便是被天兵捆绑上来受刑,这是第三次。 申珏找了一个看上去喝了不少的仙人,上前搭讪。问了许久,他才问出一点有用的消息。天帝一共有一位天后,三位天妃,天后早已仙陨,其中第三位天妃出身鸟族,是天帝的表妹,正得恩宠。 鸟族?倒是跟方才那个为首仙娥的身份对上了,不过方才那个叫阿灵的仙子说的是“未来天妃”。 “第三位天妃可有行册封礼?”申珏问那个仙人。 那仙人一身酒气,懒洋洋地挥了下手,“没有册……封……封……” 这时,殿外有一群天兵冲了起来,其中一位正是护卫九重天安危的天钦将军。天钦将军环视全场,突然抬起手,冷声道:“各位仙友,方才我发现有妖潜入九重天,所以需要暂时验证诸位的身份,劳烦各位把自己的请帖拿出来,方便我们查明身份,保证各位安危。” 天钦将军的到来,不由让申珏起了紧张之意。他顾不得被他搭讪的仙人,悄悄退到人群中。好的是这些仙人喝多了,个个都不大配合,拿请帖拿得很慢,本来是天钦将军自己一个个查,后面他没了耐心,让后面的天兵一起查。 查申珏的天兵看不出申珏的易容术,只确定了申珏身上没有妖气,请帖是真的后,就去查下一个了。 …… 天钦将军走到一个坐在地上的仙人,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酒气就皱了眉,“仙友,劳烦出示下请帖。” 那仙人没拿请帖,只是嘀咕了一句,“没有册封……册封……怎么能叫……天妃?人呢?听我……我说完啊。” …… 等天钦将军带着众天兵离去,申珏也离开了大殿。他之前留一分心眼,在叫阿灵的仙娥身上下了一道寻踪术。 他跟着寻踪术前去,最后找到了一处宫殿,那宫殿富丽堂皇,殿门上方悬浮着一只展翅高飞的木鸟。 他盯着殿门一瞬后,使出隐身术。宫殿并未设结界,所以申珏异常轻松走了进去。殿内前方的广场有很多鸟飞来飞去,孔雀、雀鸟、喜鹊……有些鸟,申珏都叫不出名字。 申珏找到了主殿,他慢慢靠近殿门,还未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门先开了。 是那个叫阿灵的仙子。 阿灵出来后,就关上殿门离开了。 申珏看她离开后,略思考一下,就摇身一变,变成了阿灵的模样,重新推开了殿门,推开殿门的同时,给主殿设了一个结界。 主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申珏之前见过的那个为首仙子。 那鸟族仙子正坐在梳妆镜前,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看到申珏时,眼里有一丝诧异,“阿灵,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还是气不过,方才那个家伙实在太过分,眼神太放肆了。”申珏说这话时,一边接近对方。 鸟族仙子闻言,无奈地摇摇头,“这有什么好气,别人只是好奇多看了两眼罢了,况且我见对方并不像什么普通小仙,他躲你的时候速度很快。”说到这里,她眼里有了一分深思。 说话间,申珏已经走到了鸟族仙子的身旁,他故意看向别处,先惊呼一声引走对方的注意力后,再迅速掐了个定身诀。 定住了那个仙子后,他低声说了声“抱歉”。 鸟族仙子又惊又疑地看着申珏,俄顷,她道:“你不是阿灵?你是谁?” “我借天妃身份一用,还请天妃原谅。”话落,申珏又使了一道昏睡诀,再拿着梳妆台上的白色袖带,渡灵气与其中,使其将鸟族仙子全身包住,抬起来,再送入衣柜里。 申珏把鸟族仙子放入衣柜里,还对着衣柜里面设了一道结界,这样一来,即使有人打开衣柜,也不会有人发现她。这个昏睡诀起码可以让她睡上个七日。 这七日,天帝应该会来一次吧?最好今夜就来。 处理完鸟族仙子,申珏就变成了对方的模样,坐到了梳妆台前,那枚银簪依旧在他的头上,不过他往上面贴了一点羽毛,这样就没有那么突兀了。 等了好一会,申珏看到阿灵和另外一个仙子进来了。她们拿了一套衣服进来,满脸笑容地说:“公主,天帝说已经安排了小宴,让公主换身衣服前去赴宴。” 申珏听到这话,眼里没有欣喜,反而起了怀疑。因为天帝幺儿已经知道他来了,算是打草惊蛇了,但他能来九重天的机会实在不多,这次还是办宴会,他弄到请帖才上来的。 所以,这样能上九重天接近天帝的机会,他根本不能随便放弃,若因为怀疑是鸿门宴,放弃这一次机会,他下一次能来九重天是什么时候?下个月?明年?还是几十年后?几百年后? 天帝未必能知道他变成了这位鸟族公主,这个宴会也许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吧。 而且他即使放弃,天帝幺儿跟天帝告状,他也跑不掉,若他跑了,就会降罪于液迦云山。他试图杀天帝幺儿,还是第二回,恐怕会被赐个死罪,横竖都是死,为何不搏一搏? …… 申珏换了衣服后,有仙婢前来引他去另外一处宫殿。那宫殿远比他方才呆的那个宫殿更为豪华,远胜十倍,殿门外的白玉云柱高耸入云,上面以龙凤作为装饰。申珏看到云柱上的装饰,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有错。 这应该是天帝的宫殿,他变的这位仙子应该是对方的天妃。 龙凤装饰不是什么宫殿都能用的。 申珏去过天帝幺儿的宫殿,受刑那次去的,当时他被天兵摁跪在天帝幺儿的床前,被罚对着昏迷的天帝幺儿磕头认错。因为记忆深刻,所以他连天帝幺儿宫殿外的白玉云柱上的纹饰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上面只有龙,未有凤。 因为思及往事,申珏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跟随者仙婢的脚步慢慢走进偏殿。 偏殿灯火通明,摆了一桌酒菜,但里面并没有人,他被引进去后,就有仙婢说:“劳烦公主先喝杯茶。” 阿灵是跟着申珏来的,但此时也被仙婢叫了出来。 申珏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不由抬手把长发上的银簪拔了下来,藏在了袖子里。他没有坐下来,而是站在桌前,目光看向任何可能能藏人的地方,同时用探息术搜索。 殿内没有其他人,不过申珏并没有因此放下警惕。他背挺得很直,目光一直落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有人推开了门。 申珏虽然看到了门被打开了,可只看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松松搭在门上,修长且骨节分明,肌肤光洁,泛着白玉般的光。 “公主,且回吧。” 这声音? 不是天帝的声音。 天帝的声音并没有如此年轻。 申珏愣住了,可等他反应过来,追到门口,那人早已经离去。他除了看到一只手和对方穿的衣服颜色是雪色的,其余的就什么都没看到。 但他能确定的是对方不是天帝,他好像闹了一场乌龙。 该死的。 申珏咬住了牙,看向被那人放过的手的门,烦躁地重新把银簪插回头发。他刚插回去,之前引路的仙婢就过来了。她诚惶诚恐地看着申珏,“公主,天君突然有事,所以不能陪公主用膳了。” 天君?天庭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天君? 他突然想到了之前在宴会上看到的那双鸟纹靴子,天帝和他那几个儿子靴子上都是龙纹,而有资格能跟天帝一起入宴会的神仙很少,莫非这一千多年天上多了一位天君?可是师父和师兄都没有提过这位天君。 申珏轻吐一口气,重新恢复好情绪,平静对仙婢点了下头,“既然天君事忙,那我先回去。” 他带着阿灵往回走,只不过还没走出这个宫殿,就有人追了上来,是一个小仙童。那个小仙童生得十分乖巧可爱,看上去年纪很小,若看身高,估摸只有凡人幼童三四岁的样子。 小仙童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等一下,前面的姐姐等一下。” 申珏看着对方,愣了一下,“有事?” 小仙童停下来时气喘吁吁,他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把手里的锦盒递给申珏,“天君让我给姐姐的。”他见申珏不接,踮起了脚,两只小肥手将锦盒高高举起,“姐姐接。” 申珏抿了下唇,接了过来,不过他接过来就递给了旁边的阿灵。这是那位天君给鸟族仙子的,不应该在他手里。 可小仙童看到申珏的动作,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姐姐不要把锦盒给别人,要自己拿着,自己拿,好不好?” 说着,两只圆溜溜的眼里居然有了泪光,甚至还直接掉了一大颗。 申珏对小孩最无办法,见状只能又把阿灵手里的锦盒拿了过来,“好,我拿,你别哭。”他蹲下身,从衣袖里拿出手帕,递给对方,“把眼泪擦擦。” 小仙童飞快接过申珏的手帕,用力地点点头。 申珏直起身,就转身离开了。小仙童一直盯着申珏离开的方向,等人影彻底消失,才扭头往回跑。他跑得飞快,之前被勒令不许跟着的仙婢现在都冒了出来,她们追着小仙童,“小殿下,跑慢些。” 小仙童只当没听见,迈着两条小短腿一路飞奔,最后冲进了一间宫殿,如旋风一般扎进了一个雪衣青年的怀里,“看手帕!” 雪衣青年本是看着窗外,被这样一打岔,目光转到小仙童的身上,而后眸光一转,落到手帕上,只是还没看两眼,手帕就被小仙童收了起来。 小仙童笑眯眯的,语气里尽是炫耀,“默默的,不是你的。” 青年什么都没说,可下一瞬,小仙童藏起来的手帕就到了他手里。小仙童一看,立刻就哭了,哭得哇哇叫,可对方根本不理会他,他只好停下来,抓住青年的雪衣袖子,报复性要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还没擦,小仙童就变成了一只小鸟。 雪衣青年抓住小鸟关进了旁边的鸟笼里。 被关进去鸟笼的小鸟气得拿尖喙疯狂啄对方的手,啄笼子,可无济于事,最后它硬生生把自己累得睡着了。 雪衣青年看着手里的手帕,很久之后,他拿到鼻间,轻轻嗅了一下。 …… 申珏回到鸟族仙子宫殿后,随手把锦盒放到桌子,只是他刚把锦盒放到桌子上,那锦盒却自动打开了,里面是两根尾羽。一根羽毛尾端为黑,前端却是雪白,这根非常长,约莫两掌长,而这根旁边的羽毛则是娇小许多,通身雪白,只有半掌长不到。 申珏看着那两根尾羽,不知为何,就伸出了手,将两根羽毛拿了起来,可是一拿起来,那两根羽毛就融入他的手里,他连个反应时间都没有。 手心干干净净,也没有异样,根本看不出刚刚融进去两根羽毛。 申珏拧起了眉,这是鸟族的羽毛,若他之前见到那双鸟纹靴子的主人就是天君,那这位天君也是鸟?这是鸟族的告白方式还是什么? 可现在到了他的体内…… 申珏看向衣柜处,他实在是对不住那位鸟族仙子,他这次上天庭,是为了杀天帝和天帝幺儿,除了伤药就没有带什么东西。他最后在乾坤袋里翻了很久,才找到一瓶平时吃能前强身健体的丹药。 他把丹药放到了对方的梳妆柜里,若有机会,他让师兄炼一炉美颜丹送给这位仙子。师兄在丹药一事上很有天赋。 现在他暂时还不能把身份还给对方,放对方自由,这位鸟族仙子身份应该挺尊贵的,应该也有机会见到天帝,而且如果他现在放了对方,对方将他的存在说出去,麻烦更大,只能暂时委屈对方了。 他现在别无他法,只能对不住那位仙子。 …… 阴蛟山。 一条黑蛇腾飞而来,尾巴还卷着一人。黑蛇落地前,先丢下了那人,再化为人形。此人正是方才在九重天梅花林与申珏斗法的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看着被他丢在地上,早在半路上被他打晕的天帝幺儿,冷笑一声,就将手腕上的银环扯下,变成了长鞭后,卷住天帝幺儿的脖子,同时使出一道法术护住天帝幺儿的肚子。做完这一切,他直接拖着天帝幺儿往前走。 地上的砂石割破了天帝幺儿的衣服和脸,黑衣男人熟视无睹,只偶尔回头查看一下天帝幺儿肚子的情况,见肚子无恙,便继续往前走。他脸色很难看,因为身上的伤。 那位小仙君看起来柔柔弱弱,出手实在狠厉,若不是他急着吃蛋,他非要把对方弄回来不可。地上这条龙简直是废物,怀个蛋都要那么久,他现在又受了伤,这蛋不出来,他什么时候才能吃掉蛋补身体? 这种废物生来都是龙,他想化龙怎么那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  312章 入夜的时候, 有群天兵过来了, 他们说天庭有妖混入,为了确保天庭安危,需要彻查。申珏听到如此说辞, 心里猜测这跟天帝幺儿有关。 那条黑蛟怕是把天帝幺儿带走了,天帝散宴之后找不到这个小儿子, 现在肯定是急了,所以才派人彻查, 明着查妖, 实则查自己儿子的去向。 申珏的易容之术, 等闲人都是看不破的,所以这些天兵查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查到,只好离开了,只是翌日清晨,天钦将军又带人亲自过来查。 因为是第二次查, 而且天钦将军彻查要更加严格,竟要求这群鸟族全部变成原形, 这一下算是彻底惹怒这些鸟族仙子。 对这些能修炼成人形的鸟族仙子来说,她们自持身份, 讲究礼仪,寻常时候都不会变成原形,只有在求偶和特殊时候才会变成原形,现在这群天兵一来就让她们变原形, 要一个个检查,简直是等于扒.光她们的衣服。 而且让她们变原形都算了,竟然敢随便让她们公主变成原形,让这群大老粗看,这怎么能忍? “我们去请天君过来吧,他们这些家伙不就是现在欺负我们公主还没嫁给天君,竟然敢叫公主变成原形?天君都没看过我们公主的原形,凭什么给这些家伙看啊?” “说得对,去请天君,天钦那个老粗肯定是故意的,想借机占我们公主便宜。” 几个仙娥叽叽喳喳一顿,当下就决定派一个人去请天君,剩下的人去拖延时间,不让天钦将军看鸟族公主的原形。 申珏不知道那群仙娥私自做了决定,他正从窗户那里看向外面,想着要如何应付过去。他不能保证自己的易容幻形之术能否瞒过天钦将军,对方是战神,修为不低。 这里的鸟族族人很多,天钦将军似乎得了严令,这次是他亲自一个个查,所以速度不快。 过了一会,外面突然起了喧哗声,申珏正准备看出了什么事,阿灵先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欣喜,“公主,天君来了!” 昨夜的那个人。 申珏微不可见地拧了下眉,“他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护着公主,天钦将军为人粗鲁,方才检查我们鸟族族人时,扯掉了不少姐妹们的羽毛,甚至还弄出了伤口,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让他随意检查碰触?”阿灵忙跑到申珏面前,“公主,换身漂亮衣裳吧,不如就穿那件金丝红羽宝石衣?” 申珏一听那衣服的名字就回绝了。那位天君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能镇住天钦将军,应该不是等闲之辈,若对方修为比天钦将军还高,岂不是他暴.露得更快?而且那位天君跟这位鸟族公主熟吗? 昨夜看,似乎两人关系比较生疏。 “不用了,你现在出去,跟天君说此事不需要劳烦他,让他回去吧。”应付天钦将军,肯定比应付这位天君简单。 阿灵闻言傻眼了,在申珏的再次催促下,她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好,但她刚走出门口,申珏又听到阿灵喜不自胜甚至带着结巴的声音。 “天……天君……君。” “公主在里面吗?” 外面响起了另外一道男声,清冷如玉石相碰。 阿灵立刻说:“在的,在的。天君请进!” 她立刻推开了身后的门,申珏听见动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位天君并没有走到内间,而是站在内间口处的青纱幔外,他微微侧着身,申珏并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那人身量极高,身形挺拔。 “公主,天钦将军奉命彻查天庭安危,需要公主暂时变成原形,但公主身份尊贵,又为女儿家,所以需委屈公主只在我面前变成原形。” 他的声音低沉,不快不慢,鸟族人声音都比寻常人好听,而他更是远胜其他鸟族,说话仿佛自带配乐,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连申珏听到这声音,都不由心神一晃,不过申珏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天君也是鸟族,应该知道我们鸟族的规矩,原形不能轻易示人。”申珏装出微怒的样子。 青纱幔外的人听到这句话,微微侧过了头,可即使侧过来,申珏也只能朦朦胧胧看到对方脸的轮廓,并看不清五官,如雾里看花一般。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变成原形便是。”这句话莫名有了几分温情。 申珏听了后,只暗暗皱眉,眼见是躲不过去了,只好尝试变成了孔雀的样子。这位鸟族公主的原形是孔雀。 申珏变成孔雀后,落在了桌子上,对着外面的人说:“现在可以了吗?” 语气随意,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甚至余光一直在瞥窗口。 可就在这时,对方突然说了一句,“公主会跳求偶舞吗?” 鸟族几乎都是能歌善舞,可申珏不是鸟族,他又怕对方看破他的身份,不敢说不会,“我跳得不好。” “无妨。”那人道。 这下申珏只能硬着头皮跳,他原来在轮回境里看过雄鸟求偶,想来这求偶舞应该都差不多吧。 他现在只能靠着记忆,模仿跳,虽然他看不到自己跳成什么样子,但想来是非常差的,因为他听到了一声轻笑声,从青纱幔后传来。 申珏听到这个声音,自觉丢人,立刻变回了人形,语气生硬,“天君看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313章 “嗯。” 这声“嗯”让申珏心里更为恼火, 他袖下的手悄然握紧了。对方是不是已发现他并非鸟族公主, 方才的行为是戏弄? 想到这个可能,申珏不由思考待会要从哪个方向逃,才能不被天君和外面的天兵捉住。 正在申珏思考逃跑一事的时候, 青纱幔后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修长莹白,纱幔垂于上方, 像是蒙了一层将亮未亮的晨曦光。那只手心里躺着一根申珏昨夜才见过的羽毛。 前端雪白,尾端玄黑, 若仔细一看, 还能看到金光在期间若隐若现。 这羽毛跟昨天锦盒里的尾羽极相似。 申珏抬眼看向那位天君, 语气疑惑,眼里已经全是警惕,“天君这是?” “你接过去。” 天君见申珏没接,又往前面递了递。 这是鸟族的礼仪吗?申珏不是鸟族,根本不懂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但现在这个情况, 他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他一半疑惑一半警惕地慢慢走过去,袖子里的手早已经握紧银簪, 以防这位天君突然发难,但是他一直走到对方的面前, 对方都没有动,只是摊开着手心。 申珏垂眼看了一眼羽毛,犹豫一瞬,还是拿了起来。刚拿起来, 手里的羽毛就如昨夜的两根尾羽一样,直接融入他的手心。 再次看到羽毛融入他的手心,申珏还是有些吃惊,尤其是羽毛的主人就在他眼前。他不由抬起眼看向对方。 因为申珏走过来拿羽毛,现在两个人几乎是面对面站着,只是中间还是好几层青纱幔。 明明走近了,申珏发现他居然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脸,还是雾里看花,只能看清对方的身形,脸型,不过他对这位天君的相貌并不好奇,是美是丑,都与他无关,他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在这时,申珏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鸟叫声,随后,他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小鸟从天君的袖子里钻了出来。那只小鸟钻出袖子后,直往申珏这边飞,不过飞到一半,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但因为那只小鸟的动作,青纱幔被挑起了一角,纱幔后的人露了半张脸在申珏面前,虽然只短短一瞬,但申珏还是看清了那半张脸,确切说只看到了对方的下巴和半张唇。 肌肤如霜雪,下颌线条优美如画,雪上还开了一朵嫣红的海棠花。 天君把小鸟抓住了,青纱幔重新垂落下去。 被捉住的小鸟还不安分地叫着,叽叽喳喳,天君重新把小鸟塞回了衣袖中,声音重回清冷,“公主休息吧,我先离开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没多久,申珏听到外面天钦将军说撤离的指令。 待所有人离开后,申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已经有三根羽毛融于他手心里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这羽毛到底有什么用?可是他现在不敢冒然问,若是这是鸟族的传统,他一问,身份就暴露了。 但若是鸟族的传统,这位天君天天送羽毛,不会秃吗?申珏忍不住想到对方变成原形,扭过身扯屁股处羽毛的场景。 还有,他方才表现实在不好,那位天君竟然没看出来吗?也许鸟都有些笨,就像这些贴身伺候鸟族公主的仙娥,她们都没有发现伺候的人换了一个。既然没看破他是假的,申珏便决定继续装下去了。 下午的时候有仙婢过来,说姨母请他过去一聚。 申珏听到姨母,立即想到了那个醉仙人跟他说的天帝的第三位天妃,那位天妃就是出身鸟族。申珏借着关心姨母近况,从前来的仙婢那里套了些话。 原来被他下了昏睡术的鸟族公主是天帝第三位天妃羽夫人的侄女,而并非他以为的天妃。 羽夫人很受天帝的宠爱,虽膝下无子。 羽夫人的住处华丽至极,所有家具摆设都有羽毛装饰,而宫殿的正中央挂着硕大无比的纯金鸟笼。 申珏到时,鸟笼下方正站着一位身着翠羽衣,头戴孔雀羽毛的美妇人。 申珏看到对方,立即敛眉上前行了礼,“姨母。” “许久没见涟儿,涟儿越发.漂亮了。” 鸟族公主的名字为薇涟。 羽夫人在申珏走过来时,主动挽住了申珏的手臂,她一边携着申珏往前走,一边温柔道:“在九重天住得可还习惯?” “嗯。”申珏忍不住瞥了下对方的手,因为对方亲密的动作,他身体不由一僵,只能极力平静道,“托姨母的福,我住得很好,只是这两天天兵老是过来查人,弄得我心慌。” 羽夫人听到这话,唇角流出一抹不屑的笑。她侧脸,俯在申珏耳边轻声道:“还不是那个不成器的懿真,他又不见了,天帝一向疼这个小儿子,千娇万宠的,所以才派天钦去找。我看啊,大概又在哪里醉生梦死吧。” 懿真是天帝幺儿的名字。 申珏本还因为对方过分亲近的动作不自在,但听完那段话,注意力全然偏移。这位羽夫人似乎很不喜懿真,话里话外都是讽刺。 “对了,你跟那位天君相处得如何了?”羽夫人瞬间转了个话题。 申珏沉默了一下后,把羽毛的事情说了出来,没想到这句话让羽夫人的脸色都变了。 “你说他送了你尾羽?还不止一根?”羽夫人美眉一竖,不像是喜悦,反倒像是生气。 申珏仔细端详着对方的脸色,一边轻轻点了头。 羽夫人眉头蹙紧,突然伸手拉住申珏的手腕,拖着他往内间走,待进到内间,羽夫人又设下了一道结界。 这番,她才看向申珏,语气急促,“你这孩子都忘了我跟你说了什么吗?天帝他是希望你跟那位天君走近一点,但你只能做做表面功夫,不能去碰这滩浑水,你倒好,迷得对方把尾羽都送给你。若是让天帝知道,就会派你去杀天君。他们关系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我们哪一边都不能帮,天君是鸟族,我们不能帮天帝杀同族,但也不能直接拒绝,要不然我们鸟族都要遭殃。” 说到这里,她突然把申珏转了个身,目光在申珏后腰下方转了一圈,语出惊人,“之前他不是不理你吗?难不成你们交.配了?” 申珏突知秘辛,太过震惊,导致他没能及时回答羽夫人后面的问题,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羽夫人已经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素手抚额,面上愁云惨淡,“完了,完了。” “姨母,我没……”申珏顿了一下,他是没有,但万一那位鸟族公主已经跟天君在一起了呢?如果没在一起,也不会送尾羽吧?但送尾羽到底是什么意思? 羽夫人见申珏拒绝的话只说了一半,更觉得她猜对了,哀容更盛。她凄凄地摇了下头,头上的孔雀羽毛都黯然失色许多。 片刻,她才打起精神,“罢了,但你千万不要让天帝知道你们关系亲近,天君送你尾羽的事,你更是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 申珏嗯了一声,就试探道:“姨母,天帝和天君关系那么差,天帝想杀天君,那天君知道吗?” 羽夫人抬眸看了申珏一眼,眼神像是在看笨蛋,“当然了,你可知道轮回境?” 冷不丁听到轮回境,申珏瞳孔都微微一缩,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听过一点点。” “轮回境一直被天界称为最残忍的刑罚,所以这么多年只有一个神仙被罚进轮回境,但事实上轮回境并非是刑罚,而是囚.禁,它囚的就是天君。”羽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都有些恍惚。 “这是天帝在一次喝醉后说漏嘴的,我原本都不知晓。天君在一万年前突然走火入魔,除了本魂,还生出了无数邪念,每一个邪念都几乎可以毁掉整个天界,所以天君自己把自己封了起来,以此来修复魂魄,但天帝不想天君醒。因为当年的天君无论是名声,还是修为都远胜天帝,甚至天帝的父亲当年都有意把位置传给自己这个小舅子,但天君不要,这才轮到现在的天帝。” “天帝怕天君抢走自己的位置,所以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一道秘术,再让天后用全身的修为施展这道秘术,将天君的魂魄彻底封印,陷入无限的轮回。” 羽夫人说到这里,胸口起伏得厉害,她放在扶手处的手忍不住握紧了,指甲几乎掐进了木屑里。 “若不是这样,我们鸟族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我……堂堂鸟族首领,被迫成为一个天妃,天帝宠爱我,那也只是表面,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我早看透那个男人了,他谁都不爱,给他生了好几个儿子的天后还不是被他利用死了,他现在不立天后,根本不是怀念亡妻,而是不想被分权罢了。” 申珏眼神变了又变。 轮回境,他一直以为是用来罚他的,原来其真正目的是为了囚.禁那位天君,那里面的境主是谁?莫非是天君?那么多境主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一个? 如果真是一个,还就是天君的话,对方可有境中记忆? 若有记忆的话,那他在境中做的那些事,岂不是对方都知道? 想到这里,申珏心神不由有些慌,他不想对方有记忆。 因为只是猜测,他只能先按下心中疑惑,“那天君知道天帝做了什么,他不想……”话未尽,意已明。 “他想又如何?他被关了这么多年,虽然这次突然醒了过来,但元气恐怕已经大伤,而且天帝现在估计早做好万全准备了,他们是一触即发,天帝让你去接近天君,不过是测试我们鸟族的忠贞,所以我才说这滩浑水无论如何都不能碰。” 羽夫人语气强硬,她起身抓住申珏的手腕,“你可不能被天君那张脸给迷了去,他再好看,也注定会死,若是让天帝知道你跟天君交.配了,万一再怀个蛋,你都不能活了!” 申珏唇动了动,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反驳,最后只能点了下头。他方才听到羽夫人的话,除了猜测境主身份,还想过要不要和那位天君联手,但联手杀死天帝的成功率高,可风险也更高。 听羽夫人的意思,天帝现在肯定是极其防备天君的,若他跟天君联手,也许会暴露得更快。 而且,若是那位天君有境中记忆,他去找对方,也许会旁生麻烦,还是算了。 羽夫人谈完这番话,就把结界撤掉了,说起了旁的话题,讲了些最近天庭上发生的趣事,日光渐暗后,她留申珏一起用膳。 只是膳食刚摆上来,外面突然响起了仙侍的声音。 “天帝到。” 作者有话要说: 314章 羽夫人听见外面的动静, 给申珏使了个眼神。申珏顿了一下, 跟着羽夫人一起起身,他走到羽夫人后面半步的位置站着。 很快,脚步声进来了。 申珏听到羽夫人比方才要娇媚许多的声音, “陛下。” “用膳呢,那我倒是来得巧了。”男人的声音响起, “薇涟也在这啊。” 申珏低头行礼,“薇涟给天帝陛下请安。” “不是说了可以叫我一声姨父吗?怎么还叫天帝?生分了。” 申珏听到这句话, 顿觉恶心, 即使他变成了别人, 也不想叫天帝为姨父,还好羽夫人主动把话接了过去,“涟儿这孩子最懂礼数,怎么敢叫陛下姨父?好了,别站着了,我们一起用膳吧, 不知道陛下要来,厨房做的都是涟儿爱吃的, 也不知道陛下吃不吃得惯。” 申珏坐下后,一直没怎么抬头, 只闷头吃饭,实际上他也没什么胃口。他听到天帝的声音,瞥到对方的衣角,身体的血液仿佛就沸腾了, 汹涌欲出,他想杀了对方,就在此刻。 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绝对不会是好机会。 他从未想到有一日,他能跟仇人同席而坐。现在他既怕对方看穿自己身份,可又隐隐希望对方能看穿,这样他就不用再伪装忍耐。 只是用膳结束了,天帝似乎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之处。 用膳结束后,羽夫人伴着天帝去了寝殿,申珏便准备回去,但还未走到鸟族公主的宫殿就被几个仙侍拦下了。 “薇涟公主,天帝陛下请你去东升阁小坐片刻。” 申珏眼神微变,随后他点了下头,“好。” 东升阁离羽夫人的宫殿不远,是个水阁,临水而建,四周环竹,**性极佳。申珏在东升阁坐了近半个时辰,才看到天帝过来。 天帝金衣龙纹,留了胡须,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儒雅,他的几个儿子、女儿相貌大多也随了他,而他最疼的那个儿子懿真长得最不像他。 “坐吧。”天帝走进东升阁,便在主位坐了下来,他看着在对面落座的申珏,缓声道:“我听说天君今日早上去你那里了。” “是。”申珏垂眼轻声答道。 “天钦告诉我,他今晨很维护你,薇涟,看来他很喜欢你。”天帝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薇涟,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该怎么做。” 申珏闻言,慢慢抬起眼。 天帝看到申珏看过来,唇角的笑容更加温和,像极了一个体恤小辈的长辈,他甚至还给申珏倒了一杯茶,“喝口茶。对了,我一直在想你们鸟族的族地太小了,等事情尘埃落定,我再给你们划一块领地,也让你姨母高兴高兴。” 申珏看着眼前的男人,放在腿上的手悄然握紧了,把那一块的衣服捏皱了,甚至快捏烂了。如果说天帝幺儿懿真是一切祸事的开端,那眼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是眼前的男人把他罚进了轮回境,尝够了人间百苦,没有尊严,卑贱恶心,像一块烂泥一样活着,甚至要离开轮回境,每一世都要苦心积虑,让境主爱上自己。为了离开,他变成他最恶心的模样。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男人。 他想杀了对方,即使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他的恨。 天帝见申珏一直不说话,眼神变了变,“怎么不说话?” “因为薇涟觉得自己人小力微,纵使得了天君薄爱,恐怕也无法能帮天帝陛下办成此事。”申珏再次垂下眼,眼里杀气一闪而过,“薇涟实在太弱了,跟天君相比,天君修为如此之高,岂是薇涟能与之抵抗的?” 天帝闻言,轻轻一笑,“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意,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可放心,因为有这个。”此时,桌子上凭空出现一瓶白色的药瓶,“这个是神仙醉,无色无味,即使是大罗金仙喝了,都会醉,一身修为大减,你把这个药下到他的膳食里后,后面的事情就轻而易举了。” 他说完看到申珏抬手握住了那瓶药,唇角笑意更深。 …… 申珏回到了鸟族公主的宫殿,那瓶药被他带了回来。他一直在想要怎么杀天帝,没想到打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还是他要杀的人亲自送的。 天帝和他那个儿子真是一模一样,喜欢给人下药。 现在唯一的问题,这瓶药要怎么下到对方的膳食呢? 申珏不由想到羽夫人,今日天帝没有看穿他的易容之术,如果他变成羽夫人的模样,岂不是有机会了? 因为想变成羽夫人,接下来的三日,申珏几乎都待在羽夫人的宫殿里,他在观察对方。毕竟对方是天帝极为亲近的人,稍有不慎,就会出问题。 第四日,申珏趁羽夫人不备,弄晕了羽夫人,然后自己变成了羽夫人。天帝每日都会来羽夫人这里,所以今日一定会来。他今日来羽夫人这里之前,跟鸟族公主宫殿的仙娥说他今夜会很晚回来。 在这边,他变成羽夫人后,便说薇涟不舒服,在偏殿宿下了,当然睡在偏殿的是羽夫人,他把羽夫人变成了鸟族公主的模样。 入夜后,天帝如往日一般,如约而至。 申珏把神仙醉下在酒里,可天帝今日一直没碰酒,他不敢明着劝,只能给对方布菜,希望对方吃多了菜觉得口渴去喝酒。 膳食用到一半,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仙侍。 “天帝陛下,天君过来了。” 天帝听到这句话,放下手中的筷子。他拿过旁边的手帕擦了擦,眼里有明显的不悦,“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羽夫人是他的天妃,这里就是他的后宫,后宫岂能让男人随便过来?更别提那个男人是他最讨厌的一个。 “小的不知,天君说……说请天帝出来一聚。” 仙侍知道天帝的情绪不好,说后面的这句话几乎都有些发抖。 天帝把手里的手帕砸在桌子上,站起身,他往外走了一步,又转了回来,弯下腰,瞧动作似乎准备亲申珏一下。申珏发现对方的意图后,身体都僵住了,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脸,杀意和恶心一起涌上心头。 正待申珏不管不顾准备动手时,一道声音先响起了。 “天帝。” 天帝的动作顿住,他重新直起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青年,半响,他露出一抹笑,“小舅舅怎么来了?” 申珏见天帝离开,手都有些抖,等缓过来一些后,他也看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赠了他三根尾羽的人站在烛火下,申珏看到对方时,不由愣了一下,因为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在那张脸上,他几乎能找到每一个境主相貌上的痕迹,太像了,可是组合起来,又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人一身红色锦衣,衣摆缀以羽毛,堪称秾艳华丽到了极处,可比他衣服更艳的是他那张脸,堪与日月争辉,能让万物失色。 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即使是方才还十分害怕天帝的仙侍。 但他像是没有注意那些目光,也许他已经习惯了。他看着天帝,平静说:“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所以进来了。” 天帝唇角的笑明显一僵,“让小舅舅等久了,是我的不是,不过小舅舅是为了何事而来?” “我新做的这身衣服好看吗?”天君说。 天帝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偏了下头,眼里全是错愕,“什么?” 可他没有听错! 他眼前那只臭鸟还转了一圈,异常淡定地重复一遍方才说的话,“我新做的这身衣服好看吗?” 他娘的! 天帝这么多年刻意培养的气定神闲几乎毁于一旦,如果可以,他现在真想把那只臭鸟拔光了毛,好一会,他才克制好情绪,笑道:“小舅舅自然穿什么都好看。”说着,他转过身看向申珏,“乐儿,你也觉得小舅舅这身好看吧?” 申珏没想到天帝会把话引到他身上,他刚刚看清对方的脸就转开了眼,根本没怎么看衣服。现在,他只能说:“好看。” “真的好看? “是了,你们鸟族都喜欢华丽的东西。”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天帝听到不属于他的声音后,立刻转过头看向天君,可对方没看他,只眼神灼灼似贼盯着他的天妃看。 作者有话要说:  天帝:绿了绿了! 羽夫人:我没有!!! 315章 天帝又立刻转过头看向申珏, 发现申珏并没有看对方后, 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能彻底松懈。天帝对天君的事情都非常谨慎,见到对方对自己的天妃如此不一般, 心里还是生了猜忌,所以他想干脆把天君留了下来。 “小舅舅用了晚膳吗?没用的话, 一起用吧。”天帝对天君说。 天君扫了一眼桌子上,不知是天帝眼花还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奚落, “不用了, 我只是过来问你衣服的事情,问完了,我该走了。” 他说完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看向还盯着自己的仙侍,“外面路黑, 你给我引路。” 仙侍不知是忘了这里还有天帝,还是完全被那个笑容迷得丢了魂, 爬起来就为天君引路去了。 天帝看着那人转身离去,又见仙侍目中无他, 气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转回身,抓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可是这酒也让他无法冷静下来。他现在脑海里全是那个家伙的眼神,那家伙凭什么露出那种眼神? 他是天帝,他吃的用的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他的人自然应该听他的! 天帝把酒杯狠狠放在桌子上,眼神看及到那桌饭菜,直接拂袖,将一桌子的菜全部打翻了,桌子上只剩下酒。 “倒酒!”天帝语气冰冷地对申珏说。 申珏看着桌子上已经空了的酒杯,抬手拿起酒壶,再为天帝斟了一杯酒。 一连几杯黄水入肚,天帝方觉得心情好一些。他看向旁边的申珏,往日觉得自己这位天妃明艳动人,可今日看到对方,就想到方才那个恶心的家伙。 他们都是鸟! 想到这里,天帝瞬间没了一亲芳泽的心情,他皱了皱眉,“乐儿,我今夜还有事,就不宿在这里,你早些休息。” 申珏见天帝要走,立刻站了起来,“陛下,你要去哪?” 天帝现在心里不痛快,对自己这位天妃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懿真不见好几天了,也没见你问他的下落,我不过一夜不宿在你这里,你就问东问西,你们这些鸟最是烦人!” 后面的话完全暴露出他此时的迁怒。 但申珏此时不会放他走,起码不能让他回到自己的住处,那里有那么多天兵把守,他想潜入天帝的宫殿,几乎是痴人说梦,现在杀天帝是最好的机会。 “陛下怎么那么生气?”申珏站了起来,走到天帝旁边停了下来,他装作撒娇一般挽住对方的手,实则不让对方离开,“懿真……其实我可能知道一点懿真的下落,但是那日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不让我告诉陛下,我以为他玩个一两日就回来,没想到现在还没回来。” 天帝听到这句话,立刻看向申珏,“懿真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只知道他跟一条蛇走了,那条蛇好像是玄蛟一族的。”申珏说。 “玄蛟?”天帝听到这话,脸色却猛地一变,“你说的该不会是住在阴蛟山的玄蛟一族吧?那一族最不讲伦理纲常,弑母杀子补自己修为的事情数不胜数,你说懿真跟一条玄蛟走了?” 申珏点了下头,又摇摇头,“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条蛇,又好像不是,对了,他们当时走得匆忙,还落了一件东西,我放在内殿了。” 说完,申珏转身往内殿走,他走了几步后,果然听到了跟上来的脚步声。 “什么东西?是懿真落下的吗?”天帝听到自己这个小儿子的事情,几乎就没了思考能力,步步紧跟申珏往内殿走。申珏把人引到了梳妆台前,从镜子看到天帝的身影后,一把扯下头上的银簪,转身一划。 这一划,银簪上沾了血迹。 天帝捂住自己的左眼,脸色大变,随后一掌打在申珏的身上,可他打完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你!你在饭菜里下了神仙醉?” 申珏被打得摔在梳妆台上,可他现在实在有些惊讶,虽然天帝喝了神仙醉,修为大减,但不至于一掌下来,他几乎毫发无损。 他抬起眼看向对方,天帝方才毫无防备,被他伤了一只眼。申珏将手里的银簪变成长剑,与此同时,他设下了一道结界。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对你不好吗?”天帝看着申珏眼神既痛又恨,“怎么?你觉得舒和珺那家伙长得好?还是你觉得你们是同族,你现在要为了他杀我?” 申珏扯唇,笑了一下,可那笑意并没到达眼底,“你弄错了,我不是羽夫人。”话落,他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天帝看到申珏时,先是皱了下眉,像是没有想起申珏是谁,片刻,他才震怒道:“好啊,原来是你,当初你差点害死懿真,我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才饶了你一命,你居然还敢上九重天来,还狗胆包天变成羽夫人的模样。”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看申珏的眼神杀气四溢,“懿真呢?你把懿真怎么了?” 申珏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我没把他怎么了,我跟你说了,他跟一条玄蛟走了。” 音一落地,他已经动了。 …… 黑暗中。 红衣青年看着不远处的宫殿,眼神深幽晦涩,他腿旁站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孩,那小孩生得十分可爱,唇红齿白,此时正仰着头看着旁边的青年,“阿爹,我们为什么只在这里等,不进去帮爹爹呢?” 青年抬手摸了下小孩的头,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那处宫殿,“因为我想你爹爹应该想亲手报仇,我们等等吧,如果你爹爹打不过,我们再帮忙。” 小孩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过了一会,他突然惊呼道,“阿爹,你在流血!” 小孩目光所及之处是青年的手,上面正有鲜血顺着往下流。 “没事。”青年不在意地说。 小孩扁了下嘴,从自己怀里抽出一块鸟纹手帕,轻轻帮青年擦起了血,“默默帮阿爹擦,但阿爹记得要还给默默十块,这块手帕很漂亮的。”他抬起头,“对了,阿爹,爹爹的那块手帕真的不能给默默吗?” 青年嗯了一声。 小孩小嘴扁得更厉害了,可还是动作温柔地帮青年擦着手上的血,可血越擦越多,最后他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只是刚哭了一声,嘴巴就被捂住了。 青年的凤眸在黑暗中看起来如宝石一般熠熠生辉,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小孩的脸颊,安抚道:“默默,阿爹没事,别哭。” 小孩抽噎了一声,随后伸手抱紧了男人的腿,眼泪汪汪地也看向不远处的宫殿。那处宫殿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一样,但他知道那里面的天兵天将、仙娥仙侍现在都被自己的阿爹施法定住了,因为阿爹说今夜是爹爹的大日子,没人可以前去打扰。 …… 申珏再次被打到了墙上,可是跟前面一样,他完全没有觉得疼痛,即使方才手臂明明被划了一道口子,可再一看,连伤口都没有,更别提血了。 跟他相比,眼前的天帝狼狈许多。 天帝喊了几次人,可没有一个人进来,甚至连个应答的声音都没有,他自从当上天帝后,就从没有受过伤,现在不仅一只眼睛被重伤,看不见了,身上更是多了许多伤口,而这些都算了,让他感到害怕的是他无论打眼前的人,那个人身上还是一道伤口都没有,相反是他的伤口越来越多,血越流越多。 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死在这个年轻人手里。天帝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不再恋战,弄出一道分.身术,十个分.身同时缠斗上申珏,而他的真身则化为原形,从窗户那里冲了出去。 天帝飞出羽夫人的宫殿后,一边发出龙啸声,一边往自己的宫殿那边飞,他在呼唤天钦将军,可飞到半途,他看到自己的宫殿那里竟然冒着熊熊烈火,红光几乎快照亮整个苍穹。此情此景让天帝目眦尽裂,他咆哮一声,“天钦!” 他乃天帝,天帝的住处被烧,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有人反了。 那瞬间他脑海里只闪过一个人的脸—— 舒和珺! 一定是他! “父帝!” 正在天帝在半空里咆哮不止的时候,另外一条金龙悄然飞上了半空。那条金龙对着天帝轻轻摇了下头,随后在半空中化为了人形。 此人是天帝的长子萩原。 萩原看着眼前龙身多处受伤,甚至一只眼睛还在流血的巨大金龙,语气紧张可又藏着几分期待,“父帝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萩原,你来得正好,从液迦云山来的的逆贼当年重伤你弟弟,今夜又扮成羽夫人的模样,刺杀我,你速速带人去那里降服他,生死不论!”天帝看到自己的长子出现,眼神惊喜,几乎立刻就要飞过去,可飞到一半,他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自己长子身后出现的天兵天将越来越多,甚至天钦将军都在其中。 “父帝。”萩原生了一张跟天帝极其相似的脸,他缓缓扯下自己的外袍,露出里面的铠甲,从旁边的天兵接过金刀,“我会帮你降服他的,只不过父帝要先把位置传给我才行。” 天帝从未想过会被自己的儿子背叛,这种背叛远远胜于他方才误以为羽夫人给他下药的背叛感,他龙尾一甩,带着万钧之势打向那群天兵天将,“你竟然背叛我!萩原,我可是你父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仅仅这样一甩尾,还是有不少天兵天将被打得掉在了地上。萩原见状,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但今夜的事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曾发誓要替母后报仇,也不想看到天帝这个位置被懿真那个混球坐了。 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个个都是金龙,血统纯正,可偏偏不得厚爱。懿真他不过是一条白龙,凭什么能得到父帝最多的爱? 父帝薄情寡义,杀妻弑舅,就不要怪他这个儿子不仁不孝! 小舅公说的对,这个位置早该他来坐了。 作者有话要说:  316章 山洞里。 男人听到旁边的动静, 还未睁开眼, 一只手已经掐住旁边人的脖子,“你做什么!” 被掐住脖子的人低低咳了两声,语气悲愤, “我……我能做什么,我要去洗洗!”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 像是使用过度。 男人听到这句话,缓慢睁开眼, 他转过眼, 从上而下打量了一番旁边的人, 光秃秃的,像只白斩鸡,他着重往对方小腹那里盯了几眼,太平坦了,根本看不出里面有蛋。 这个废物,怀蛋都怀那么久, 他都天天喂了,也没见这蛋下下来。 想到这里, 男人眼睛一眯,翻身压了上去, “洗个屁,你的烂屁.股有什么好洗的?这几天你这蛋要是再生不下来,我就直接挖出来,我等不及了。” 下面的少年只来得及哭了一声, 后面就哭不出声,最多发出气声,眼泪淌了一枕头,这枕头本来都没有的,可他睡不惯没枕头的石床。是他求了对方一整天,对方才给他拿了枕头回来。 他无声地哭,咬牙撑着,可没多久,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哭个鬼,你个没用的废物还有脸哭。”男人打完一巴掌还觉得不泄气,又扣住少年的下巴,恶狠狠打了好几巴掌。等少年的脸肿得老高,他停下手冷冷一笑,语气恶劣,“你怀个蛋这么慢,你那几位哥哥怎么样?他们要是怀上我的蛋,会不会生的速度比你快?” 少年半张脸肿得几乎见不得人,另外半张脸泪痕未褪,娇媚可怜,可再娇媚可怜也没引起男人的半分怜爱。 “我不……知道。” 这句话含糊不清,因为脸被打肿了。 他说完见男人又抬起手,脖子不由一缩,随后想了想,他实在挨不得打了,太疼了,疼得他要死了,所以他主动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伏游,你别打我了,你干我吧。” 被称为伏游的男人嗤笑一声,随着吐词清楚说了一个字—— “贱”。 …… 正在懿真想着这次能什么结束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了声响,他愣了一下,立刻推了下.身.上的伏游,“好像有人。” 伏游正在紧要关头,根本懒得理他,连个眼神都不给他,而懿真又听到了脚步声,立刻转过头去看,一看,小脸就彻底白了。 他唇瓣抖了又抖,才颤巍巍地喊了一声,“父……父……父帝。” 门口的金衣龙纹男人浑身是血,左眼被白布随意一缠着,目眦尽裂地看着山洞里的一幕,“混账!混账!” 他抬手欲施法打过去,但施法一半,就先被人打翻在地。 伏游听到了动静,可他发现来的家伙气息紊乱,像是重伤之人,便根本没管,现在听到懿真叫了声父帝,起了兴趣扭头去看。 懿真没想到自己的父帝会被伏游一个法术打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他立刻就想下床去看天帝的伤势,但还没起来,又被摁了下去。 “没结束呢,去哪?又想挨打了?”伏游知道被他打得起不来的人是当今天帝后,是他压的这个软脚龙的父帝后,越发兴奋了,甚至他还换了个姿势,好让他的便宜岳父看得更清楚。 天帝在角落起不来了,他内外受敌,长子萩原带着人反了,他的亲信不知为何始终唤不来,方才的大战让他明白大势将去,可他终究放不下自己的幺儿,故而即使逃亡,还一路飞到了阴蛟山。到了阴蛟山,他就闻到了懿真的气息,连忙寻了过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他幺儿承.欢他人身下的模样。 还不如直接死了,免得看到这一幕。 懿真浑身都僵住了,他不敢看角落里的人,也不敢出声,可伏游这厮恶劣惯了,见懿真不出声,越发地折腾人,折腾还不够,他还动手打懿真。 这番举动气得墙角的天帝直接吐了一大口血,半晕死了过去。 事毕,伏游大咧咧地起身,连一件外衣都不披,径直往墙角去。他蹲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虽然脸上有血,但仔细看,这张脸还生得不错。 想到这里,他还抬手掐住了天帝的下巴,把人的脸抬了起来,越发仔细地打量了起来,片刻,他低低一笑,对身后石床上的懿真说:“废物,我瞧你爹长得也不错嘛,你说你爹要是怀上我的蛋,我算不算这世上第一个睡了天帝的男人?” 他之前睡懿真,一大半原因是因为对方的身份,睡天帝儿子,说出去多有面子,但现在好了,天帝都出现在他面前了,那他为什么不舍儿子选老子呢?老子生的蛋应该更补吧,毕竟是天帝呢。 石床上的懿真听到这句话,顾不得太多,立刻跑了下来,他腿脚发软,还摔在了地上,但他很快又爬起来,冲到墙角,打开伏游的手,把天帝挡在自己的身后。 “你做梦!”懿真因为对方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种生活在阴沟里的卑贱臭虫,想作践我父帝,想都别想!” 伏游听到懿真的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懿真原来看到伏游这个表情就害怕,可现在他还什么可怕的,“我说你是臭虫!恶心!卑贱!你即使碰了我又怎么样?你这辈子都是蛇,永远都是蛇,只配生活在臭水沟里,生活在这鸟不拉屎的阴蛟山!” 话一落,他就被劈头盖脸踹了几脚,疼得他想哭,可他没有泪了,哭都哭干了,疼痛中仿佛有人抱住了他。他迷糊地睁开眼,看到是他父帝的脸。 天帝抱着自己的幺儿,死死挡住了一切攻击,他看着懿真的惨状,心里又痛又恨,可他现在已经没了办法,若是今日不死,还能有机会东山再起,可看来他今日是死定了。 “懿真儿,你要活下去。” 他抬手抚了下懿真的眉心,懿真只觉得那一处一疼,随后他被喷了一脸血。 “父帝!”懿真几乎是从嗓子眼喊出的这一声,他抱出身体变软的男人,哭喊求还在打人的伏游,“别打了!别打了!我求求你,别打了!” 可伏游不停,他只能扑过去抱住了伏游踹下的脚,“伏游,我求求你,你别打了!你……你干我吧,别打了,我求求你。” 伏游眼神嫌恶看着地上的懿真。懿真没穿衣服,在墙角里滚了一圈,脸上又全是天帝的血,现在看起来还真够恶心的,起码他看着恶心,“干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都腻了。”话落,他一脚踢飞了懿真,“你就在那里看着,看我怎么干你的父帝,说来还挺有趣的,我还没干过一对父子呢。” “不要!”懿真几乎尖叫出声。 他从来没有那么后悔,他不应该离开九重天,在第一次碰见伏游的时候,他就应该把事情告诉父帝,可是他不敢,因为……他不是父帝的孩子,父帝对他的心思也不是对儿子的心思,他怕父帝知道把他关起来,再借故睡他。 加上他有叛逆心理,反正父帝能睡他,别人也可以睡他,可是他现在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他忍不住想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为谁,是……是申珏,他喜欢申珏,即使对方被罚进轮回境,他还是念念不忘,甚至被父帝、伏游睡的时候,他还总是想起申珏,所以想把对方弄出来。 他真的很喜欢申珏,喜欢得不得了。 懿真不知道是自己想申珏想多了,还是什么,眼前居然都出现了申珏的幻影。 他看着对方出现在山洞里,只愣怔怔地看,等看到伏游被申珏一剑割破喉咙,杀倒在地,僵硬的大脑才慢慢反应过来。 不是幻影,是真的申珏。 申珏神情很冷,斩杀伏游的剑还滴着血。 他一路追寻天帝的气息而来,没想到在这里还看到了天帝幺儿懿真,只是这里的一切实在令人作呕。他看到伏游浑身赤.裸在扯天帝的衣服时,没怎么思考,第一反应就是杀了对方。 跟受害者没关系,他只是见不惯。 他提剑走到天帝面前。 天帝此时还有一口气,他抬眼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张唇恳求道:“放过我儿子,放过他。” 申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握紧手里的剑,提起来,一剑刺进了天帝的心脏。 天帝猛地吐出一口血,可即使这样,他还伸手抓住了申珏的剑,气息微弱地继续恳求,“放……过他……当年我也饶了你一命不是吗?” 申珏闻言,眼里杀气更重,他狠狠抽出剑,再度刺了下去。 血溅了他一身。 半响,他抬手随意擦了下脸上的血珠,转眸看向缩在地上的少年。 他曾只懂修炼,是眼前的人令他入了红尘,染世俗,变憎恶,成恶鬼。 作者有话要说:  317章 懿真对上申珏的眼神时, 不由往后缩了缩, 他看到了对方做了什么,也知道对方即将做什么。他喜欢申珏,可申珏从来都不喜欢他, 申珏恨他,可他有什么办法, 他不敢跟父帝求情。 因为他求过了,代价是他几日没能下床, 可申珏还是在轮回境里, 所以他千辛万苦打听到了溯回镜, 还取了溯回镜偷偷给司命仙君,让对方给赤炎老祖。 可申珏还是恨他。 但他不想死。 “申珏,我……我不想死,你放过我。”懿真抬手擦了下脸上的血,努力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你恨我对你下药对不对?我那次没成功啊, 要不……你下回来?” 眼前的人越来越近,如若不是对方脸上的血珠, 他恍惚间以为这是一千多年前,那一年他在蟠桃盛宴上第一次见到对方。 人人都跟他说, 天君是天界最好看的人,可他看过小舅公的画像,后面也见过小舅公的本人,他还是觉得申珏更好看。 那日明明是来参加宴会, 那人偏偏穿了一声白衣,束发的玉冠都没有,简单拿着一条布条将如墨一般的长发绑了起来。 整个宴席上,他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光注意申珏去了。他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生得这般好看的人。 不是俗气的好看,是干净的那种漂亮,干干净净,唯恐世间俗物污染了他。 难怪对方穿白色,其他颜色都太俗气,配不上他。 宴席到了一半,懿真终于得了机会去跟对方说话,可对方完全不理他,眼神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移开了。可就那一眼,懿真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 对方跟九重天的神仙都不一样。申珏知道他是父帝最宠的幺儿,还是不愿意搭理他,当然,申珏也不搭理任何人,除了他的师父、师兄。 他太想得到对方了,他想抓住这朵不属于任何人的云,让对方住在他的宫殿里,成为他宫里最美的装饰,所以他给对方下了药,而这个竟是一切的祸端。 下药前,他是父帝最宠爱的幺儿,下药后,父帝碰了他,还告诉他,其实他不是他的儿子。 …… 懿真看着对方举起了剑,因为害怕,眼里迅速浮上了泪,“申珏,你别杀我呀,是我把你弄出来的!溯回镜是我拿的!我被那条臭虫睡了那么多次,都是为了你!” 申珏面无表情看着不断往后退的少年,红唇微分,“所以我杀了你,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两清了。” 手抬剑起。 懿真低头看了下胸口的剑,唇瓣颤了颤,他缓慢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人,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浑身血污的少年仰面倒了下去,片刻,一件略有些破损的锦衣落在了他的身上。 …… 申珏从山洞里走了出去,他只着了一件里衣,连剑都没有拿。那把剑脏了,所以他把剑留在了那里。他没有用法术,慢慢地往前走,一步步走,走到半路,天空竟然下了雪。 鹅毛大的雪花往下落,才一小会,就落了申珏一身。他肩头和长发全是雪,连长睫上都挂了雪花。申珏抬起手想抹掉脸上的雪,可手放下来时,手上不仅有雪,还有刺眼的血。 他看着手里被血弄脏的雪,长睫一抖,竟落下一滴泪。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落于衣领处,消失不见。 申珏抬眸看向天空,大雪纷飞,白色掩盖万物,真是个干净的世间。他痴痴地盯着,盯到脚都被雪埋住了,自己成了一个雪人,才开始动。 他从雪里拔.出腿,继续往前走,他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好像从天黑走到了天明,又从天明走到了天黑,雪一直没有停。申珏就这样,没有方向地走,他不想回液迦云山,那里已经不是他的归宿了,像他这样的人,不配回液迦云山。 终于,他走累了。 他看到一条未结冰的河川,岸边还停了一艘小舟。 申珏抖落身上的雪,上了小舟。他卧在小舟上,看着这广袤苍穹,慢慢闭上了眼。水波涟涟,小舟能驶向何方,他不知晓,也不想知晓。 世间孤魂那么多,多他一个也不算多了。 …… 浩然天地间,一舟独游于河川之上。 舟上无人,河下有人,终得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不接受CP的小可爱看到这里就可以止步了,我个人还是倾向给珏崽一个我觉得幸福的结局,但我知道有些小可爱更倾向于珏崽不被情爱所困,所以这些小可爱看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下本书再见吧。 顺便推下我的下一本预收《穿进买股文的我人设崩了》,甜文,不暗黑,点击作者专栏可收藏,顺便求求大家收藏下我这个作者~ 方潮穿进了一本不知主角攻是谁的长篇**,成为了里面同名同姓的二师兄。 在原著里,方潮爱主角受小师弟爱得发狂,为他挡剑,为他杀妖兽,为他哐哐撞大墙。 而现在…… 方潮:算了,小师弟太多追求者,我还是洗洗睡吧。 因为方潮放弃追求小师弟,其他股票男见方潮如此有觉悟,纷纷跟他做起了好朋友,时不时分享一下心中的小秘密。 股票男1:上次我给小师弟摘仙草,他对我说了谢谢。 方潮(做惊讶状):那小师弟肯定喜欢你啊! 股票男2:小师弟上次跟我一起出任务了,还让我注意安全。 方潮(做笃定状):绝壁喜欢你,没跑了。 股票男3:他上次打妖兽衣服破了,我把我的外衣借给他,可他没要。 方潮(摸着下巴):肯定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太害羞了。 …… 到后来,小师弟找上门了。 小师弟一张美人脸冷冰冰的:二师兄,有人天天造谣我喜欢别人,他是不是喜欢我? 方潮咳了两声:小师弟,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先把我身上的捆仙绳解开? *无心谈恋爱只想混吃等死的咸鱼受X本一心修仙后半路走歪的捕鱼攻 (主角的名字应该会改) 318章 冰冷的河水包围着他, 身体一直往下沉, 像是没有尽头。河水的冷好像一点点钻入他的骨髓里,冻住他的血液, 突然, 他感觉到周围的水流变了方向,像是有人破水而来, 破坏水该有的流向。申珏慢慢睁开眼,一道红色的身影进入他的眼中。 那人长发在水里散开, 衣摆如鱼尾, 朝他这边快速游过来。那抹红越来越近, 申珏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那人如水妖一样,面容在水下依旧精致,但申珏看到这张脸,第一反应是转身,可他身体几乎快被河水冻僵了,游的速度远没有对方快。 故而没一会, 申珏腰身就多一只手,他发觉到对方在带他往上游, 立刻挣扎了起来,还反手打了过去。这一下打在对方的脖子上, 申珏耳边听到一声闷哼。 那人虽然闷哼了一声,可还是固执地抱住了申珏,鲜血从缠在他脖子处的白纱带下透出来,在水里蔓延开。 申珏虽然打了对方, 但也知道他这一下不至于把对方打出血,所以他愣了一下。这一愣,更是闻到了血的味道。 对方身上有血腥味,还是很重的血腥味。 申珏看向对方缠着白纱带的地方,这里的伤口……他之前跟天帝战斗的时候,也在这个位置受了伤,这个伤也跟其他伤一样,很快就消失了。 不过须臾间,他们居然已经游到了河面处,申珏和眼前人浑身都湿透了。 申珏看着眼前的人,长睫颤了下,手突然伸向对方脖子处的白纱布,只是他没扯下,对方的手先轻轻地抓住他的手腕。 跟之前比,天君此时的脸色实在有些过于苍白,连那双凤眸都比往日要少了几分光彩,可他偏偏对申珏露出一个笑,还说:“随便扯人衣服不好吧?” 申珏抿了下唇,方道:“那你就放开我。” “我不想放。”天君语气里带笑,可眼里却没有笑意,他看申珏的目光实在太过缱绻,缱绻外有道不尽的难过,“我放了你,你又要离我而去,我都不知道这是第几回了,阿珏,你疼疼我好吗?” 天君的话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申珏,他记得境中的一切,可申珏不想他记得。对于申珏来说,境里的一切都只能是惩罚,境中的人都是假的,他为了破境才杀了那些人,可现在上天告诉他,境中的人并非全是假的,甚至境中的人还找上了门。 “天君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申珏挣了一下,把手从对方的手里抽了出来,“天君若没事,还请离开,不要打扰我修炼。” 天君闻言,却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阿珏,我把默默带出来了。” 申珏瞳孔微缩,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什么默默,天君的话让我越来越糊涂了。” “我把默默的魂放进了一个鸟蛋了,再将他孵化。他很想你,他总是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爹爹。阿珏,你见见他好不好?”天君不动神色牵住申珏的手,另外一只手继续环住申珏的腰身,慢慢带着人往岸边游。 等快到岸边时,申珏突然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推开了天君,神情由恍惚变得冰冷,“他不过是境里的人,是假……” 话未说完,他就听到由远及近的一声呼唤。 “爹爹!阿爹!” 一声脆生生的童声。 申珏不由看向声音传来处,就看到一个糯米小团子往这边跑,边跑边把手放在唇边大声喊,也不知道那两条小短腿怎么能跑得那么快,才短短一瞬,已经跑到了跟前。那小团子先看了下申珏一眼,又看了下站在申珏对面脸色惨白的天君一眼,随后毅然决然地跑向了申珏那边,不顾申珏还在水里,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申珏的腿。 岸边的水到申珏的膝盖处,可却到了小团子的胸口处。他被水一泡,冷得直哆嗦,可两只小肥手还是紧紧地抱着申珏的腿,还用哭腔委屈巴巴地说:“爹爹不要默默了吗?爹爹不要默默的话,这个世上就没人疼默默了。爹爹不在的话,阿爹就会找个后爹,后爹会打默默,可能还会把默默拔了毛煮了吃了。” 旁边的天君听到这话,张唇欲言,最后还是闭上了。 默默说完那一番话,又抬起头,拿小下巴抵着申珏的腿,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申珏,“爹爹要走,就把默默一起带走,爹爹不活了,那默默也不苟活。” 这般的语气,这样的神情,几乎一下子就让申珏认出了对方,这是他当初在天君宫殿里见到的那个小仙童。 只是这个小团子的脸不一样了,现在这张脸……是他和天君的结合体。 眼睛和脸型像他,鼻子和唇像天君。 申珏看到小团子抱着他一直忍不住发抖,本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他犹豫再三,还是把小团子抱了起来,然后往天君那边走了一步。 他准备把孩子给对方,可哪知道对方先退了两步,还两手一摊,“别给我,他更黏你,都编排我要给他找后爹了。” 小团子被申珏一抱起来,方才还委屈的脸瞬间笑靥如花,他两只小胖手立刻抱住申珏的肩膀,还把小脸往申珏脖子处贴,只是贴上去后,冷得他又哆嗦一下。 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把脸抬起来。 冷算什么,能跟爹爹在一起,再冷也值得。阿爹实在是太蠢了,连个苦肉计都不会用,最后还是要他上场。 作者有话要说: 319章 怀里抱着软软的小身体, 即使是申珏, 心神都为之一动。这是他在末世那个境里生的孩子,为了活命而不得已生下的孩子。对于这个孩子,他的心思从来很复杂。 他认为是天命故意作践他, 所以在末世里把他的体质改造为可以怀孕的男人,甚至不怀孕, 他就会死。为了活命,他主动接近境主, 怀了孩子, 而孩子的出世也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孩子出生前, 他很讨厌肚子那块肉,因为这个孩子完全剥夺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可真的看到那个孩子躺在他怀里熟睡的样子,心里那股子厌恶却渐渐减没了,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因为那个孩子爱哭,所以他给那个孩子起了个小名为默默。他从没有见过默默长大的样子, 默默也没有叫过他一声,现在他居然又见到对方, 而对方都能走路了,还能一口一个爹爹。 申珏侧过脸, 看着怀里的小团子,对方还是很怕冷,身体一直忍不住轻颤,尤其是被河上的冷风一吹。 “阿珏, 我们先上岸吧,你和默默衣服都湿透了,先换身衣服好吗?”旁边的天君开了口,他语气小心翼翼,像是怕申珏拒绝。 申珏抿了下唇,没说话,直接转身上了岸。他上了岸后,试图把怀里的孩子放下来,可他才动一下,脖子上的两只手缠得更紧了,甚至他还听到对方满是哭腔的声音,“爹爹抱抱默默,默默不想跟爹爹分开。” 这个话,简直跟方才天君说的话如出一辙,申珏不由瞪向身后的青年。天君也从水里上了岸,一身红色锦衣被水打湿,尽数贴紧了肌肤,展露出过于优越的身线,乌黑的长发此时也凌乱地贴在了脖颈间,背后和胸前。他看到申珏瞪过来的眼神,似乎愣了一下,泛白的唇微微分开,“阿珏,怎么了?” 申珏扭开脸,心里有些烦,至于在烦什么,他现在也说不清。 天君看到申珏又扭开了脸,沉默一瞬,就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那东西是个巴掌大的房屋。只见他把那东西往空中一丢,那房屋自动变大,变成现实房屋应有的大小,落在他们三人的面前。 “阿珏,先换衣服吧。”他对申珏说。 申珏闻言,直接走了进去,这套房屋有三间房,他挑了最左边的一间,进去后就看到里面已经有了热水和干净衣服。 进屋后,默默很懂事地说:“爹爹放默默下来吧,爹爹手肯定是酸了,默默去旁边的屋子沐浴。” 申珏看向对方,有些诧异,“你自己沐浴?” 默默点点头,“阿爹都是让默默自己沐浴的,说雄鸟就应该自己沐浴。” 孩子都这样说了,申珏只好放下对方,“你就在这间屋子沐浴吧,我出去。” 可他还没走,默默就拉住他的手,“爹爹在这间屋子沐浴,默默去旁边的屋子,默默待会沐浴完就来找爹爹,爹爹到时候可不许还没沐浴完哦,默默要检查的。” 他说完就先跑了出去,申珏连喊住他的机会都没有。 默默出去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申珏一个人,他环顾了下周围,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水珠顺着长发滴到地上,他看着地上越积越多的水珠,慢慢抬起手掩住了面。 …… 半炷香后。 默默换了身干净衣服,伸出小肥手轻轻敲了下门,“爹爹,你沐浴完了吗?” 屋子里传来脚步声,半响,门从里面被打开。默默见门一开,就钻了进去,迅速抱住开门人的腿,抱住后,还深嗅了一口,一双大笑眯成了一条线,“爹爹真香。” 申珏听到这话,有些无奈,他低头看着对方,“你现在检查完了吧?” 默默抬起头看着申珏,眨眨眼,“检查完了,那下一步爹爹就该陪默默睡觉觉了。” “睡觉?”申珏愣了一下,他不由抬头看向外面,此时外面天色未暗。 “嗯,默默困了。”说着,抱着他腿的小团子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一双大眼睛也浮出因为困倦而有的泪光,“爹爹,抱!” 申珏唇瓣动了动,最后还是把对方抱了起来,抱起来后,他又往外面看了看,那个人怎么都没有动静。 “爹爹在找阿爹吗?”怀里的小团子冷不丁开了口。 申珏听到默默的话,神情冷了许多,他关上门,“我没有找他。” “哦,不过就算爹爹想找阿爹,阿爹现在也没办法陪爹爹。”默默声音软软的,跟他的外形一样。 申珏抱着默默往床边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找他。”他把怀里的小团子放到了床上,脱掉对方的小靴子,“你不用跟我说他。” 默默端详了下申珏的神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脱完靴子后,他自己爬进了被窝里,当然还不忘掀开一角让申珏进来。 “我不……”申珏不想睡,可他话还没有说完,默默的唇就扁了下来,瞧架势,是又要哭了,申珏只好住了嘴,也上了床。 他真的很怕小孩子哭。 一上床,旁边的小团子主动凑了过来,还爬到他身上趴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 申珏看着对方,轻声说:“怎么了?” 小团子偏了偏头,随后就主动凑脸过来,对着申珏的脸颊左右都亲了一口,亲完后,他很是心满意足地继续趴了下去,“爹爹真好看,真香。默默都不想把爹爹还给阿爹了,如果爹爹是我的媳妇儿就好了。”后面那句话很含糊不清,即使申珏离他很近都没听清。 “什么?”申珏问。 默默立刻说:“我什么也没说。”他抬起小肥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眼珠子有些不安地转来转去。他刚刚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要是被阿爹听到,他屁股上的毛就保不住了。 小孩子的精力来得快,去得也快,默默趴在申珏的身上,没一会就真的睡了过去,但申珏没什么睡意,他睁着眼看着上方的床帐,心中思绪万千,像一团线,还是怎么理都理不清的线。 不知过了多久,申珏突然感到怀里的重量一轻,身上少了个小孩,多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鸟。 他半抬起头,有些愣看着怀里的鸟,但很快,他眉头就拧了起来,这小鸟姿势怎么那么奇怪? 申珏见过鸟,但那些鸟都是睡在树上,一只脚蜷缩,单脚睡在树枝上,再不济,也是窝坐在窝里睡,他从未见过有鸟睡得翅膀摊开,白眼翻着,两只脚还朝着天。 这是死了吗? 申珏试图去探对方气息,可不知道是他方法不对,还是什么,都没有摸到气息。他又伸手轻轻推了推怀里的小白鸟,“默默?默默?” 一连喊了十几声,怀里的小白鸟一点反应都没有。 申珏眉头蹙得更紧,他沉思一瞬,立刻抱住小白鸟,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没穿,就冲出了屋子,“天君,你在哪里?” 这里就三间屋子,申珏推开了中间的屋子,里面没人,他又推开了最右边的屋子,终于在里面看到了他要找的人。他要找的人正坐在床上,对方似乎听到了动静,一边拿起旁边凳子上的外衣穿上,一边说:“阿珏?” 申珏直接冲到对方的面前,把手里的小白鸟递了过去,“你看看他,他是不是……死了?” 天君垂眼看向申珏怀里的小白鸟,看了一眼后,透着不正常绯红的脸上浮出一抹淡笑,“没死,只是睡着了。”他余光一瞥,瞥到了申珏没穿鞋的脚,脸上的笑立刻就褪了下去。 他立刻伸手把申珏拉到床上坐着,“你怎么不穿鞋?”说着,他要把自己的靴子给申珏穿上,只是还没碰到申珏的脚,申珏就先神情冰冷地说:“我不穿你的鞋。” 天君拿谢的脚一顿,他放下鞋,侧头看向申珏,语气平静且温和,“那也不能不穿鞋到处走,我帮你拿鞋过来,好吗?” 申珏还没有说话,他又补了一句,“孩子最喜欢有样学样,默默虽然现在睡着了,但其实外面的动静都知道。” 这句话一出,申珏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但也只能沉默不语。 天君见状,便穿鞋出去了,申珏低头看向手心里的小白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鸟睡觉能睡成这样?孩子最喜欢有样学样,岂不是那个当阿爹就是这样睡的? 既然都到了对方阿爹房里,申珏干脆把手里的小白鸟放到了枕头上,放上去后,他还准备把被子扯上来一点,盖住对方的小肚子。 他一扯被子,床角处一件血衣就露了出来。申珏看到了那件明明是白色,但现在几乎完全被血打湿的衣服,眼神微变,随后他直接一把掀开了被子。 床单上也全是血,床上还放着好几条染血的纱带。 门外传来动静。 申珏抓着被子的手慢慢攥紧,他牙齿轻轻一咬,转过头看向走进来的人。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的脸色现在实在很差,除了脸颊处有不正常的绯红,整个人都很白,是那种几乎要透明的白,连唇色都很淡。 天君自然看到床上的被子被掀开,他先顿了一下,然后走到申珏面前,蹲下身,先用净水术给申珏洗了脚,又拿手帕动作轻柔擦掉上面的水珠。 申珏看着对方那番动作,突然伸手扯开了对方的衣领。 一扯开,他瞳孔都不由一缩,对方衣领下的胸口缠着厚重的白绷带,而白绷带上面已经有了血色。 有血液透了出来。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很多细小的伤口,那些伤口的位置跟他与天帝一战受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正待申珏还想细看,蹲着的青年已经抬手拢住了衣服,“鞋子穿好了,带默默过去休息吧。” 申珏闻言,给睡在枕头上的小白鸟单独设了个小结界,才重新看向对方,“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天君抬起眼,长睫下的瞳孔隐隐泛着黑蓝色的光,他抿唇轻轻一笑,“没什么,受了伤罢了,你别担心我。” “我没担心你。”申珏声音里憋着气,“你给我的羽毛不简单,对吧?那三根都有什么用?有一根是默默的,另外两根是你的吧,你都做了什么?” 他说完,见对方沉默不语,更生气了,气得他顾不得太多,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领,“你那两根羽毛,其中一根是不是用来转移伤口的?另外一根……能知道我在哪对不对?” 天君低头看了下抓住他衣领的手,又看了下此时气得脸都些红了的申珏,他立即抿住了唇,可最后唇角的笑意还是没能克制住,偷跑了出来。 申珏没想到对方见他生气了还笑得出,不由愣了一下,愣完之后更是气得不行,可这次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人强行抱住了。 “我真的没事,别担心我,我是谁啊,好歹也是个天君,阿珏,别怕。” 申珏一听,横眉冷目,伸出手就要推开对方,只是他才推了一下,耳边就听到对方轻吸气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看到他推的地方有血迹渗了出来,推的手不由泄了力气。 “你……”申珏咬着牙说。 天君不动神色把人抱得更紧,顺便给枕头上的小白鸟又加了一道结界,“嗯?” “王八蛋!”申珏终是把后面的那句话骂了出来。 他不喜欢欠人,可这人非要他欠。 申珏本想,不管境中他与对方的恩怨如何,出了境便是一笔勾销,可现在…… 真的是个王八蛋! 可那王八蛋得了一句骂,眼里尽是笑意,还对他说:“阿珏,你还会骂什么?都骂出来,我想听。” 作者有话要说:   320章 申珏并没有被抱多久, 因为抱着他的人脸色越来越白, 很快就撑不住了。申珏把他扶到了中间的房间休息,又停在床边看着床上人,“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他不愿意欠人, 但现在已经欠了,他想尽量也尽快还了。 躺在床上的青年凤眸微微弯了弯, 伸出一只手勾住申珏的衣袖,“阿珏, 你陪我睡一会好不好?” 申珏垂眼看了眼抓着袖子的手, “除了这个。” 天君眼里闪过失落, “那没了。” “既然如此,那我先离开。”申珏这话刚说完,还没转过身,天君已经半撑起身体,伸手来拦他。 “阿珏。”那双凤眸湿漉漉地看着他,像极了默默看他的样子, 果然是父子。 申珏看着对方过度苍白的脸,沉默半瞬, 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方点头,眼前的那张脸瞬间就笑开了, 如芙蓉花开,真是艳到了极处,而因为其脸色的苍白,又带了几分我见犹怜之韵。 “阿珏, 上来吧。”天君往里面挪了挪位置,说这话,他眼里居然还透着几分羞怯之意。 申珏只当没看见,沉默地脱了外衣上床。他躺下后,就看着上方的床帐,没多久,他感觉到旁边散着寒气的身体往他这边挪了挪。 他侧过脸,看着凑过来的人,语带警告,“天君。” 被他喊的人低低应了一声,又说:“别叫我天君了,叫我的名字吧。”他抓过申珏的手,似乎想在申珏的手心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只是他刚抓过申珏的手,申珏又把手抽走了,不过他也没生气,对着申珏摊开自己的手心,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舒和珺”。 申珏把那三个字收入眼里,可出口喊的还是天君,“天君若是不睡,那我就先出去了。” 舒和珺连忙说:“睡,现在就睡。” 这话说出来没多久,他就真的安静了。申珏一开始就是准备等对方睡着就离开了,此时他见对方没有再说话,就准备看对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但这一看,却看出了问题。 舒和珺不是睡着了,而是晕了过去。 从脸到衣领处的肌肤,都透出不正常的绯红,唇瓣甚至从白转为了青白色。 申珏立刻伸手摸了下旁边人的额头,手下的热度烫得吓人。被他摸了额头的青年似乎发现了申珏的手很凉,不自主地将脸往申珏这边侧,唇瓣分开,发出听不清的呢喃。申珏想到他那里有伤药,就立即下床去了之前沐浴的房间,找到了自己的储物戒,把里面的伤药都拿了出来。 药有了,可是喂药是个问题。 申珏试图用法术撬开对方的唇,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他的法术到了对方身上都失灵了,眼看着眼前的人身上越来越烫,申珏只能咬咬牙,用最原始的方法——以口喂药。 他选了几种治外伤和内伤有奇效的药给舒和珺喂了下去,只是以口喂药,喂得很慢,要一口口喂,唇瓣相触,鼻息交缠,不知是对方身体太烫,还是什么缘故,申珏喂到后面,都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 液体药尚好,真正难堪的是药丸,这需要申珏把药丸抵进去,舌头难免要碰到,而且被喂药的那家伙还十分不配合,喂一颗药丸几乎花了申珏小半盏茶功夫,他都不知道那药最后是被对方吃了,还是被融化了。 申珏有些恼了,不想再喂药了,他抬起头,出去用清水漱口,可怎么漱口,药的苦味都还有些残留,就像是方才喂药的场景还残留在他的脑海里。 吃的药是喂了,可外敷的药还没涂,申珏叹了口气,只能转身又回去。涂药,重新包扎,又花了近一个时辰,等申珏忙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他点了灯,守在床榻旁,以防对方的情况恶劣,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动静。 “爹爹?阿爹?”外面是默默的声音。 申珏听到声音,立刻起身出去了,他打开门,就看到门外的小团子。默默睡醒了,小脸此时红扑扑的,他抬着头看着申珏,声音软软的,“爹爹,阿爹跟你在睡觉觉吗?” 说着,他往屋子里探了头,一眼就看到随意堆积在凳子上的衣服,眨巴了下眼,随后立刻抬起小肥手遮住了自己的大眼睛,“默默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申珏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当即眉头就拧了起来。他把默默从地上抱起来,一边走出去,一边反手关了门,“你都学了些什么?” 默默被申珏抱住,就很自然地伸手搂住申珏的肩膀,“什么都学,阿爹说雄鸟什么都应该知道。” 申珏听到这话,眉头拧得更紧,“不对,你还太小了,有些东西不是你现在该学的。” 默默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饿吗?”申珏换了话题。 神仙不用进食,即使进食,食用的也是些补修为灵力的吃食,并非凡间的五谷杂粮,故而也没有排泄等困恼,可申珏不知道默默要不要吃东西,毕竟对方是鸟族,年龄又尚小。 “不饿,阿爹给了默默一袋丹药,吃这个就可以了。”他拿了一个荷包给申珏看,申珏有些好奇,便打开了。一打开,荷包里的花香就溢了出来,这里面的丹药似乎都是花蜜做的。 难怪默默身上带着花香,床上晕过去的那家伙也是。 正在申珏准备把荷包还给默默的时候,默默先凑近脸,使劲嗅了嗅,“爹爹身上的香味变了,爹爹刚刚也吃了丹药吗?”他嗅着嗅着,把视线放到了申珏的唇瓣处。 爹爹的唇先前好像没有那么红吧。 他又贴近申珏的唇边使劲闻了闻。 嗯,没闻错,是阿爹的味道。 不过,还有其他味道,好像是药的苦味,但阿爹的味道更多,可阿爹这次出来只带了一小袋丹药,还全给他了,那爹爹吃的丹药是从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321章 被他问的人脸却突然红了。 “你闻错了。”申珏把默默放回了地上, 他轻轻咳了一声, 随后又转开了脸。 默默抬头看着申珏,有些迷惑地眨了下眼,他明明没有闻错, 阿爹都说他鼻子很好使,跟狗鼻子似的。但既然爹爹说他闻错了, 那他就闻错了吧。 申珏过了一会才重新转回头,他牵住默默的手, “我们去别的房间。” 他问了默默很多问题, 问默默都知道些什么, 问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默默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知道了,还跟申珏说他和天帝一战时,自己和舒和珺其实一直在外面。 “阿爹说爹爹应该想自己报仇,所以让默默在外面一起等。”默默说到这里,眼睛红了红,“我们都很担心爹爹, 阿爹……阿爹他那夜流了很多血,默默怎么擦都擦不完。” 申珏沉默一瞬后, 把默默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没事, 你的阿爹会好的。” 默默点点头,又抬起头对申珏说:“爹爹会守着阿爹好起来吗?” 可申珏没有回答这个话,反而转开了话题,问起了羽毛的事。默默毕竟年龄小, 很容易就被引开了注意力,申珏提起羽毛的时候,他的小脸蛋还红了红,“爹爹知道其中一根尾羽是默默的吗?” 他看过默默的原型,他收到的那根白色小尾羽几乎跟默默身上的羽毛一模一样,他怎么会认不出。 “嗯,认出来了,那羽毛有何用?” 默默小脸蛋更红,他低下头,很是扭捏地说:“其实……其实也没有用,默默还太小了,但是阿爹都送了,所以默默也要送!”说到后面几个字,他又把脸抬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等默默长大了,默默也要保护爹爹,像阿爹一样,谁都不许欺负爹爹。” “好。”申珏摸了摸默默的脑袋,“那你知道你阿爹那两根羽毛有什么用吗?” “知道啊,阿爹说可以保护爹爹,还有……”默默突然顿住了,像是记不清后面要说的话。 “还有什么?”申珏追问。 默默抬起小肥手敲了敲脑袋,脸都快皱成了一团,突然,他啊了一声,“想起来了,还有求偶的意思,爹爹收下了阿爹的尾羽,就是答应阿爹的求偶。” 说完,他目光看向了申珏的腹部。 申珏本就因为默默的后一句话而不自在,见他还看向自己的腹部,神情不由一变,“你在看什么?” 默默眨了下眼,“看妹妹,妹妹什么时候会出来?” 话一落,脑门处就挨了一下。默默摸着刚刚被打的地方,一脸委屈地看着申珏,“爹爹为什么打默默?” 申珏抿了下唇,“不要乱说话。” 默默一听,表情更委屈了,“默默没有乱说话,阿爹答应过了,要给默默生一个妹妹。” 申珏张开唇想说什么,可想到眼前的人还只是个孩子,想说出来的话最后还是止于喉间。 默默知道的还是太少,申珏从他这里也只是得知事情的冰山一角,但他也能推测出一二。舒和珺送的尾羽多半是可以转移伤口,所以和天帝的一战中,他才能没受伤,因为伤口转移到了舒和珺身上了,可以说若是没有舒和珺,他杀天帝绝没有那么容易。 …… 舒和珺翌日夜里才醒过来,他醒来的时候,申珏正在帮默默穿衣服。默默不知怎么的,这次主动要申珏帮他穿衣服,所以舒和珺披着外衣走过来,就看到申珏站在床边帮默默穿衣服的一幕。 他靠着门边,见默默的衣服穿得差不多了,才轻声开了口,“阿珏,默默。” 默默听到声音,就从申珏旁边探出头,见到是舒和珺,立刻就大声喊了一声“阿爹”。 舒和珺伤势未好,脸色还有些苍白,而唇色已经从青白转为了嫣红,再配上他的那双长睫乌瞳的凤眸,如绸缎般的长发,一袭红色外衣裹在身,整个人如雨后海棠,娇艳欲滴之外,更有纤弱之态。 他慢吞吞走到床边,看了下还在帮默默系腰带的申珏,眨了下眼,“阿珏,我醒了。” 申珏眼神都没有给一个,“我知道。” 舒和珺见状,看了默默一眼。默默收到自己阿爹的眼神,眼珠子转了转,随后立刻说:“爹爹,阿爹,我想出去练习飞行之术。” 申珏系好腰带,又抬手整理了下默默的衣角,“要我陪你去吗?” 默默摇了摇头,飞快地下床穿靴子跑了,出去时还不忘把门关上。门一关上,舒和珺就跟无骨蛇一样要靠在申珏的身上,只是刚挨到,申珏就往旁边一躲。 舒和珺立刻抬手抚额,轻轻吸了一口气,这动作刚做完,他就被人扶住了。 “头晕?”申珏低声问。 舒和珺借势靠在了申珏的身上,头枕在申珏的肩头,语气虚弱,“有一点,阿珏,你抱抱我。” 默默那些话看来真是跟他学的,申珏听了之后,当即就想把人推开,可看到对方脸色的确还是不大好,只能按耐住这种想法,把人扶到床上坐下。 可对方坐下了,却不好好坐,偏要拉着他一起坐,还要靠在他的身上,最后竟然还说着头晕难忍,躺下来,头枕在了他的腿上。 申珏低头看着枕在他腿上的红衣美貌青年,因为觉得荒唐,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舒和珺也正看着申珏,跟申珏皱眉看不一样,他是直勾勾地看,就像一匹饿了许久的狼在看一块肉一样。申珏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发毛,眉头皱得更紧,“你看什么?” 被他问的人缓慢地眨了一眼,“看你。” 申珏闻言,直接要推开对方,可一推,舒和珺就叫头晕,弄得他只能住手。拿对方没办法的申珏只能撇开脸。 过了一会,腿上的重量一轻,同时眼前多了一张脸。 舒和珺坐了起来,他看着申珏拧起来的眉头,抬起手,用手指一点点抚平皱褶,“别一直皱眉。” 申珏忍无可忍,一把拍下对方的手,“你够了!” 若不是对方因他受伤,他早把这个家伙赶出去了,不对,应该是他早离开了。 舒和珺被拍下手,倒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微微笑了一下,他换了位置,坐在申珏旁边,“默默这两日听话吗?难照顾吗?” 提起默默,申珏眉眼间的怒气少了许多,他缓和了语气,“默默很乖,他基本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做。” “那就好,阿珏,你带默默去见见你师父吧。” 舒和珺的话让申珏迅速转过头。 “为什么要带他见我师父?” 舒和珺脸色如常,“你师父难道不想看看默默吗?阿珏,你现在仇都报了,该回去跟师父说一声。”他不动神色地握住申珏放在膝盖上的手,“你师父这么多年没见到你,你回来没多久又出来了,他现在肯定很想你,而且他一定会喜欢默默的。” 申珏听到这话,眼神慢慢黯了下去。 他不敢见师父,也没脸见师父,他不配当师父的徒弟,不配当液迦云山的人。 “我……”申珏张开唇,可半天都没有说出完整的一句话,而随后他就拥入一个怀抱。 抱着他的人轻轻抚他的背,“都是我的错,我在境里欺负了你,你只是在境里无力反抗罢了,我这种坏蛋活该被你杀。”那只手轻抚过他的长发,又穿过长发,摸了摸他的脸颊,动作轻柔而透着缱绻,“阿珏,回去见见师父吧,他等了你一千多年。” …… 几日后,申珏带默默回了液迦云山,舒和珺识趣的没有来,确切说他主动没跟来。 分离那日,默默哭得很伤心,一直抱着舒和珺的腿不愿意松手,“阿爹一起走,阿爹一起走!” 舒和珺瞥了眼旁边的申珏,“不行啊,你爹爹不许我跟你们一起去。” 申珏冷着脸,不说话。 默默闻言,扭过头看着申珏,小脸委屈巴巴的。 申珏被那视线一看,干脆扭开了脸。 “好了,跟你爹爹走吧。”舒和珺强行把默默抱了起来,“等你们玩得差不多了,阿爹来接你和你爹爹。“ 申珏闻言看向舒和珺,眉头再度拧了起来,“谁要你……” 舒和珺立即伸手指了下还在哭的默默,申珏说了一半的话只能打住。 “别哭了。”舒和珺把默默直接塞给了申珏,他看着申珏,眼神明显比看默默时更加温柔,“阿珏,等我。” 申珏没理会他这句话,抱着默默直接转身走了。他早猜到对方有事情要做,所以才一个劲劝他回液迦云山,还把默默给他,怕的不过是他自尽罢了。 默默主动搂着他的脖子,走了好长一段路后,他声音还带着点哭腔,不过跟之前比,已经好多了,“爹爹,阿爹还在那里看着我们。” 申珏脚步微顿,随后他转了下身,正如默默所说,那个人还站在原地,见到他们回头,还挥了下手。 莫名有几分傻气。 申珏只当没看见挥手,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有种老婆带孩子回娘家的错觉。 322章 赤炎老祖见到默默的时候, 震惊了半天说不出话,倒是旁边的师兄先开了口, “师弟, 你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默默闻言, 抢在申珏前面说:“早就有了。” 赤炎老祖看向申珏,表情颇有些复杂,申珏无法否认默默是他的儿子,只能低声喊了一句师父。 一句师父已经道明了一切,赤炎老祖无声地叹了口气,主动蹲下身, 对默默招招手, “小娃娃,你过来。” 默默是个会撒娇的,不过半个时辰, 已经能非常自在地窝坐在赤炎老祖怀里,还一口一个师公,哄得赤炎老祖笑弯了眼。申珏自从回来,还未见过自己师父笑得如此开怀, 看着这一幕, 不由有些愣怔。 “这一老一小还挺和谐的, 不是吗?”师兄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他用手肘轻轻撞了下申珏的手臂,“孩子都领回来了,丑媳妇也该见见公婆了吧。” 申珏脸色难看了几分, “什么丑媳妇?” “你说什么丑媳妇?不许装傻!”师兄端详了下申珏的脸色,“该不会丑媳妇不愿意陪你们回来吧,师弟,你欺负人家了?” 他欺负舒和珺?笑话。 申珏直接转身出去了,赤炎老祖虽抱着默默说话,但心思主要还是在自己小徒弟身上,听见人出去的动静,立即抬起头,“你师弟呢?你又欺负你师弟?” 默默眼神也迅速盯了过去,小脸严肃,“你欺负默默爹爹?” 师兄见这一老一小板着脸看他,眨了下眼,立刻笑着说:“不敢,我哪敢啊,他害羞了,对,害羞了。” …… 转眼,默默就在液迦云山待了一个月,刚开始的几日还好,后面的二十多日,他思念自己阿爹的情绪越发严重,但他白日都没表现出来,依旧乖巧听话,见人就笑,可到了夜里,就默默掉眼泪,若不是申珏去他屋子看他有没有踢被子,都不知道他哭了。 “默默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申珏见到孩子哭,当即就把默默抱了起来,抱起来时,还不忘把被子把孩子包住。 默默红着眼摇摇头,“没人欺负默默,是默默……是默默想阿爹了。” 说到后面半句话,豆大的眼泪就掉出了眼眶,他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申珏,“爹爹,阿爹什么时候来?” 申珏顿了一下,才拿手帕帮默默擦眼泪,“不想呆在这里了?” 默默马上摇头,“默默喜欢这里,可默默也想要阿爹,默默想阿爹和爹爹在一起。”说着,他把脸埋在了申珏的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真是个小泪包。申珏轻轻拍着默默的背,安慰的话不知该什么说,默默是舒和珺带大的,他自然会想舒和珺。 许久,申珏才说:“你可知道你阿爹的地址,我给他传信过去,告诉他你想他了,好吗?” 默默闻言,小脸立刻抬了起来,“可以吗?” 对上那双里面全是期盼的大眼睛,申珏怎么能说拒绝的话,“自然可以,今夜你先好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就写信好不好?” 默默狂点头,随后又紧紧抱住申珏,“默默想跟爹爹一起睡。” 睡到半夜,默默又变回了原形,申珏怕压坏他,特意把他挪到枕头上,拿出特意准备的小被子给他盖。 翌日一大早,默默就爬起来,说要给自己阿爹写信,可他不会写字,便让申珏帮他写。 “爹爹,默默说你写。”默默坐在凳子上,晃了晃自己的小短腿,“吾爱,久别不见……” 申珏写了一个字就顿住了,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默默。 默默无辜地回视申珏,“爹爹,怎么了?” 申珏抿了抿唇,“你平时就是这样称呼你阿爹的?” “不是啊,是阿爹就是这样写的。”说到这里,默默凑过身,他小声地讲,“阿爹给爹爹写了好多信,每封信都是这样开头的,可肉麻了。” 申珏眉头轻拧,可拧起来后,他突然想起曾有一只手抚平他的眉间,眉头立刻皱得更紧了,“什么叫做给我写的信,我可没收到过。” 默默愣了一下,“可是……可是……” “他写给其他人的吧。”申珏平静地说,一手把面前的纸张揉成一团,重新开始写信,这次他不再听默默的话,自己拟了一封信,寥寥数语,随后他叫来灵鸟,让灵鸟携信送到默默说的地址去。 只是这封信石沉大海,默默到后面总是站在液迦云山的入口处朝外看,连师兄看了都摇头,“这孩子怪让人心疼的,师弟,你再给你那位丑媳妇写封信吧,劝劝人家。” 申珏没说话,也没有写信,他已经写过一封了,对方爱来不爱,默默又不是他一个人,另外一个当爹的都不心疼,光他一个人心疼有什么用。 在第三个月的深夜,申珏突然被惊醒了。 液迦云山的结界被动了。 他当即拿起床旁的剑,抓起外衣,匆匆往外走去。等他到入口处,正看到赤炎老祖和一青衣客缠斗在一块,而他的师兄站在旁边看戏。 青衣客正是舒和珺。 师兄看到申珏,漫不经心地打了声招呼,“师弟,你来了。” 申珏看着上方的人,神情有些凝重,“这是……” “师父在试试你那丑媳妇,看他够不够格嫁给你。”师兄平时总是在笑,今日并没有笑,“现在看来,我们师父还可能打不过你的丑媳妇,你那丑媳妇都没怎么还手,一直在避让,毕竟是上古神鸟啊,大鹏鸟果然不一般。” “大鹏鸟?”申珏转头看向师兄。 师兄看见申珏眼中的惊愕,愣了一下,“你不知道他的原形吗?” 不知。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会知道当今天君的原形,也没人主动跟他说,舒和珺自己也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对方是大鹏鸟。 “天下唯一的一只大鹏鸟。”师兄说。 申珏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默默不是吗?而且真的是大鹏鸟吗?我见过他的羽毛,前白后黑,根本不像书中所写的大鹏鸟。” “写书的人可见过真正的大鹏鸟?这位天君陛下神秘得很,从不见外人。至于默默,默默不是大鹏鸟,是白鸾,也算很稀少的一种鸟了。” 他们二人说话间,上方的战斗已经结束,赤炎老祖先飘了下来,舒和珺跟在后面。他落地后,就恭恭敬敬给赤炎老祖行了个礼。 “小辈见过老祖。” 赤炎老祖咳了一声,“天君无须客气,直接叫我名讳便是。” 舒和珺失笑,“那小辈怎敢?” 一旁的师兄开了口,“小辈?也当不得小辈吧?天君今年贵庚?怕是比我师父小不了多少吧?” 申珏还没见过师兄说话那么夹枪带棒,都愣了一下。 舒和珺直起身,微微一笑,“还是小上不少的。”他又对师兄行了个礼,“和珺见过师兄。” “师兄?我可当不得这句师兄。”师兄眼神里全是审视,“对了,天君深夜前来扰人清梦,所为何故?” 舒和珺闻言,无言看了申珏一眼,那一眼真够缠绵的,看得旁边的赤炎老祖和师兄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 赤炎老祖沉吟道:“是啊,天君如果是想接默默走,大可天明再来,此时孩子在睡觉,叫醒恐怕会哭。” “我不接默默走,我是……”舒和珺顿了一下,随后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盆昙花,“因为开花了,我想让阿珏看看这花,没想到惊扰了老祖和师兄,是我思虑不周了。” 纯白色的昙花在月色的沐浴下,泛着朦胧的光,清幽馥香。 …… 第二日。 “嚯,真够浪漫的,深夜前来送昙花,我看只是借口……”师兄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见旁边的人没说话,忍不住伸手在对方的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师弟,你走什么神啊!” 申珏猛地回过神,他看向一脸怒意的师兄,顿了顿才说:“师兄为何那么生气?” “我……我哪有生气。”师兄哼了一声,“师父才是最生气的那个,你昨日没看到那位天君叫师父一声师父的时候,师父脸都黑了。” 舒和珺暂时在液迦云山住下了,毕竟来者是客,此时他和赤炎老祖下棋去了,默默旁观,所以他们这两师兄弟才有时间在这里闲聊。 说是闲聊,说话的人基本只有师兄。 “对了,那昙花呢?”师兄又说。 申珏说:“在默默房里。” 师兄闻言,脸色好看了一些。申珏不懂他为何突然那么生气,明明默默来的时候,他还笑。可是师兄的怒气没能维持几日,很快他就能和舒和珺谈笑风生了,原因无他,因为舒和珺陪他下棋。 申珏因为嫌弃自家师父和师兄的棋术,不爱跟他们下棋,而这两个人还互相嫌弃,舒和珺来了之后,早上陪赤炎老祖下棋,下午陪师兄下棋,到了夜里,赤炎老祖还要跟舒和珺下棋,师兄旁观,导致他来了半个月,真正跟申珏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也是这半个月,申珏发现自己师父对舒和珺的态度好了很多,不再叫天君,而是一口一个“小舒”,仿佛真把舒和珺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小辈。 半个月过后,那两位对下棋的热情度终于减少了许多,申珏眼前便多了一个人。那人晃得他烦。 “你今日不用去下棋吗?”申珏冷声道。 舒和珺轻轻眨了下眼,走到申珏旁边,“阿珏。” 他这一声唤得极低。 申珏没看他,“怎么?” 话刚落,他的脸颊就被一个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申珏顿了一下,一道法术就打在了旁边人的身上。 他本以为对方会躲过去,没想到舒和珺根本没躲,硬生生挨了,脸色当即一白。 “你怎么不躲?”申珏见对方衣服都被他的法术弄烂了,只能转身去翻自己的衣柜,“你先穿我的衣服出去。” 舒和珺身量比他更高些,申珏找出了他最宽大的衣服,可一回头,被他用法术劈了的人此时脱得光.溜.溜,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阿珏,你把衣服给我吧。” 申珏慢慢握紧手里的衣服,随后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真是个臭流氓! 可这流氓缠人起来比默默还厉害,申珏只要修炼结束,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对方,他去哪,对方跟去哪。申珏若是生气了,这家伙就把默默抱过来,弄得申珏的火气无处可发。 一日,赤炎老祖设宴款待舒和珺,申珏看着舒和珺和师父、师兄相处得极好,心中火气更重,他想让师父师兄都别理会舒和珺,可这话太过幼稚,不知该怎么说。最后,申珏低头喝闷酒,喝了一壶又一壶,后面连路都看不清了。 他不知道是谁扶着他回去的,那人给他洗了澡换了衣,还对他说了些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清。半夜,申珏突然醒过来,醉意还未彻底消退,他看到有人睡在自己身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后,他抓住对方搭在他腰上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得极狠,他知道对方醒了,可他就是不松嘴,那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申珏死死地咬着对方,直到尝够了血腥味,他方停下,抬起眼看着对方。 一只略冰凉的手轻轻擦过他的唇,将唇瓣上的血迹抹去。 随后他被搂进了一个带着香气的怀抱,那人抱着他,还轻轻顺着他的背,“没事,没事了。” 申珏慢慢闭上眼,半响,他声音略沙哑地说:“即使别人都接受你了,我也不会!” “嗯。” “绝对不会!” “嗯,知道了。” “不会!我不会……”申珏话顿了一下,语气从冷漠变成极其委屈,“你别亲我了,烦死了!” 舒和珺边说着好,边又亲了一口。他见怀里人更委屈了,忍俊不禁地摸了摸对方的脸颊,“阿珏,你还睡不睡?我想……” 后面的半句话消失在唇瓣间。 突然,一人从床上滚了下来。 舒和珺揉着自己的腰,哭笑不得看着踢他下来的人,“好好好,我不亲了,什么都不做了。”但他还是没能上床成功。 申珏把他赶出了屋子,还说他要是敢推门进来,此生都不会再理他。舒和珺看着紧闭的大门,眼波微转,随后门前的八尺男儿变成了三岁幼童模样。 …… 申珏看着爬上来的“默默”,愣了一下,“默默,你怎么来了?” “默默”乖巧地笑了一下,爬到了申珏的怀里,“阿爹说爹爹怕黑,让我来陪。” “我不怕黑。”即使这样说,申珏还是搂住了默默,喝多了的他根本没发现怀中人的异样,只是后面他在想今夜的“默默”怎么不变成原形睡了。 …… 真正的默默突然从睡梦中惊醒,醒来之后,他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收起一只爪子,单爪朝天,接着睡了。 梦里的果子真好吃,嘻嘻。 作者有话要说:  323章 白驹过隙, 申珏的日子渐渐变回了入轮回境之前的样子,不, 也不完全是, 液迦云山多了两只鸟。 那两只鸟填满了他除了修炼之外的空余时间,尤其是那只大鹏鸟。 无论申珏怎么冷脸冷言,舒和珺还是赖在液迦云山不愿离去,加上有默默的缘由,申珏不能直接把对方赶走。 赤炎老祖和师兄并不插手过申珏和舒和珺的事。 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但舒和珺先出了事。最先发现舒和珺出事的是师兄,他急忙忙来找申珏, “师弟, 你家那位出事了!” 申珏来不及纠正对方的说法, 先问:“出什么事?” 师兄拉着他往外飞,“方才我同他在钓鱼, 他突然就晕了过去, 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所以我才来喊你。” “师父呢?叫师父了吗?”申珏听到舒和珺晕过去,不知为何,他的心居然慌了一下。 “我已经让仙侍去叫了。”师兄说。 等到了他们二人钓鱼的湖边, 申珏才明白师兄为何如此惊慌。舒和珺此时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可他耳后到脖颈这一片的肌肤都变成了羽毛。 申珏蹲下身,试着用法术把对方唤醒,但并没有成功。赤炎老祖过了一会也赶了过来,他看到地上的舒和珺, 神情变得凝重。 “师父,他这是怎么了?”申珏看向赤炎老祖,眼神有着担忧。 赤炎老祖沉吟道:“我现在也不确定,先把人带回房。” 因为怕默默担忧,他们三人默契地没有把舒和珺晕过去的事情告诉默默。赤炎老祖也没能把舒和珺唤醒,而且舒和珺身上的羽毛越来越多,手臂上都开始有羽毛。 “师父,他这样子不能被默默看到,默默一定会哭,这样,我先带他进我修炼的云迹山。你们就跟默默说我和他阿爹一起修炼去了。”申珏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沉睡的人,慢慢说道。 赤炎老祖叹了口气,“也好,我已经让人去请太上老君,只是太上老祖仙游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寻不到。我这边也会看还有什么办法能唤醒小舒。” 申珏转头看向自己的师父,轻声说:“谢谢师父。” “跟为师客气什么,你进云迹山后不用担心默默,有我和你师兄照顾。”赤炎老祖看向床上的人,又叹了口气。 申珏顺着赤炎老祖的视线,也看回了床上。床上的青年闭着眼,墨发雪肤,乌眉红唇,若不是露在衣服外的肌肤已经尽数变成了羽毛,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当日下午,申珏就带舒和珺进了云迹山,云迹山是他修炼的地方,里面没有仙侍,所有事情都需要自己做。 他每日都会净水术帮舒和珺沐浴,然后换衣服,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难免会看到对方的身体,也能看到对方身上的羽毛越来越多,不过那张脸倒是一直干干净净。 申珏剩下的时间会翻看古籍,看上面可有记载相同的事情,但并没有。 太上老祖是半个月后来的,他看到舒和珺的情况,先吸了一口冷气。 “天君这是……又出现了一万年前的情况啊。” 申珏迅速就想到羽夫人当初跟他说,舒和珺之所以会进入轮回境,就是因为他走火入魔生出无数邪念。 难不成他出了轮回境,那些邪念也没有清除掉吗? “那这……”旁边的赤炎老祖说。 太上老君连连摇头,“老仙本无办法,此事还要靠天君自己了,不过我回去炼一炉丹药送过来,也许能派上点用场。” 太上老君的丹药很快就送了过来,申珏按照嘱咐,每日给舒和珺喂一颗,可这一喂,就喂了大半年。申珏也大半年未见到默默,师兄每日都会给他带来默默的消息,说默默还是老样子,只是默默很想他们。 申珏也想默默,可是他不敢告诉默他阿爹的事情。太上老君说舒和珺也许很快就能醒,也可能再也不会醒。 舒和珺现在身上已经全是羽毛了,除了那张脸。云迹山只有一张床,申珏夜里躺在舒和珺身旁,也是怕对方突然醒了他不知道。 又过了半个月,申珏在一个深夜突然惊醒了。 他睡得浅,几乎旁边的人刚动,他就睁开了眼。 申珏看到旁边的人坐起来,瞳孔不由一缩,“舒和珺?” 他声音很轻地喊了一声,甚至怕是幻觉,都不敢眨眼。 被他喊的人慢慢转过头,那张脸在对上他的视线后,身上的羽毛开始慢慢褪去,变成正常的肌肤。 “你醒……”申珏看见羽毛变成正常的肌肤,不由一喜。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坐起来,可还未坐起来,就被扑倒了,与此同时,申珏发现他法术使不出了,甚至身体也不能动了。 才醒过来的青年压住了他,如水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脖颈间,“阿珏。” 明明是一样的声音,可申珏偏偏从里面听出不同的感觉,甚至他觉得眼前人的神情都很奇怪,不对,应该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明明是一个躯壳,里面寄居的灵魂换了一个。 “我还是更喜欢叫你亲爱的。”那人轻轻一笑,雪白的牙齿微微一咬,随后他就低头咬住了申珏的脖子,像是猛兽咬住自己的猎物一样。申珏知道对方咬住了他的喉结,也知道对方现在绝对不是他熟悉的舒和珺。 他脸色不大好看,“你是他的邪念?” 咬住他的人没说话,只是松开他的喉结,可牙齿松开了,舌头都没有放过。申珏垂下眼去看对方,那个人此时也抬了下眼,眼中媚意横生。 这种行事作风,这般的称呼,申珏只能想到一个人。 “季爻。” 被他喊了的人唇角一勾,“原来你还记得我,那要奖励一下。”他凑近申珏的唇,轻轻碰了一下。 申珏抿住唇没说话,太上老君说舒和珺的邪念没清除干净,看来现在他体内的邪念跑了出来。 “不过你还是别叫我季爻,我不喜欢季爻这个身份,你还是叫我舒和珺吧。”舒和珺说完,又低头吻了吻身下的人,他仿佛在尝一块美味的糕点,一点点地品尝,直到申珏唇瓣都有些肿了,他才坐起来,可坐起来,他又把申珏抱在自己的怀里,这一次他不再亲唇,而是亲申珏的眼睛。 申珏因为对方的行为不得不闭上眼,他咬着牙,脸色微沉。 舒和珺亲够了,终于停了下来,可他也没松开申珏,一直抱着,还问:”阿珏,你最喜欢哪个我?” 申珏被对方的行为弄得怒火中烧,羽夫人明明说舒和珺随便一个邪念都可以毁灭整个天界,为何这个邪念还不去毁灭天界,反倒在这里做些尽让人烦的事。 “都不喜欢,有本事用法术一直定住我,要不然我能动了,我就会像在境里一样杀了你!” 舒和珺听到这句话不仅没害怕,反而低低一笑,用手指轻轻捏了捏怀中人的脸颊,“怎么杀?我倒真想死在你身上。” 申珏闻言,眼里的怒意更甚,他就不应该管这个家伙,当初对方昏迷的时候,他就应该一剑杀了对方。 言语吓不到人,眼神也无用,申珏硬是被抱了一晚上,直到天明,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能动了,而他刚能动,抱着他的家伙就再度晕了过去。 申珏:“……” 他看着再度陷入沉睡的青年,一肚子火无处可发,他施出了法术,但那道法术打在地上,并没有打在人身上。 舒和珺这一睡又睡了一整日,夜里申珏没睡,他怕对方醒过来,所以干脆在旁打坐。打坐到一半,他猛然睁开眼。 一张挑不出瑕疵的脸正在他的面前。 那人见到申珏醒来,羞怯一笑,捧起申珏的手,略冰冷的吻落在指尖,而后又随着指尖往里延伸。 申珏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又不能动了,该死的! 这家伙神情又变了,这次出来的又是哪个邪念? 等申珏发现对方在他脖子上找血管,还发出撒娇一般呢喃之语时,反应过来了。 是毓青。 那只半吸血鬼。 这一夜,申珏依旧非常艰难,天明后,舒和珺果然又晕了过去。申珏摸着自己的脖子,脸色比第一日还差。 这个邪念还保持着吸血鬼的本性,但他现在牙齿并非獠牙,吸不到血,可他倒也不气馁,一夜在申珏身上咬出无数个牙印,咬完后,又装好人把牙齿给弄掉。 申珏看着沉睡的人,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他抓起对方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这一夜,申珏把舒和珺绑了起来,他连打坐都不打坐了,就坐在旁边盯着看。他还将舒和珺醒来的事情告诉了师父、师兄,所以今夜并非他孤军奋斗。 但申珏还是失败了,舒和珺的修为真如师兄所说高于他的师父,他们三人都没能打过对方,申珏看着对方用云团将他的师父、师兄送出去,再看着对方一脸冷淡地朝他走来,又怒又难堪,等他发现自己被变成一只松鼠后,反应过来今夜的邪念是谁了。 薛问春。 那个魔修。 最后申珏生无可恋地趴在对方膝头,松鼠耳朵耷拉。 …… 此后,无论申珏怎么反抗,邪念还是每夜都会出现,而申珏在师父、师兄面前丢了一次脸后,也不敢在深夜叫他们二人过来了,只让他们白日过来共商对策。 可他们师徒三人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最后还是太上老君帮的忙,他新送了一颗丹药过来,说是也许能让舒和珺醒。 申珏立即把丹药喂给了舒和珺,当日下午,舒和珺真醒了。申珏反复测试对方,发现对方的确是他熟悉的舒和珺之后松了一大口气。 这段日子那些邪念虽没强行对他做那档子事,可一个个做的事情还是让人无法忍受。 例如解沉那个邪念,他居然要自己给他喂糖,还必须以口。 喂完之后,解沉那个邪念还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是他强迫的。 再例如遇辞那个邪念,他要申珏给他按摩,全身都要按,申珏不愿,他就给申珏按,他那哪是按摩,哪里不该按,越往哪里按。 最过分的还数商衍禹那个邪念,他以申珏作为画纸,在上面画画,画了半夜的雪里红梅,然后他还要亲手一点点洗掉画。剩下的半夜,他唱了半夜的戏,现在申珏回想起,还觉得头隐隐作疼。 …… 舒和珺似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醒来时眼中尽是茫然,还问申珏他不是在钓鱼吗,怎么睡在这里。等申珏告诉他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后,他脸色一下子阴沉了。 “他们可有对你做什么?”舒和珺双瞳紧锁在申珏的脸上。 申珏被问这句话,心里也不舒服,他不想回答,所以扭开了脸。舒和珺见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面镜子,只见他将镜子往空中一丢,那镜子就变大了十倍有余。 申珏正诧异对方的所为,可等他看到那镜面出现什么后,脸色顿变。 这上面居然是这半个多月对方和他呆在一起的画面。 画面重现,申珏当即恼了,想找舒和珺麻烦,哪知道舒和珺脸色比他还差,随后还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阿珏,我都没亲你那么多口,你也没给我梳毛过,更没有帮我洗澡。” 申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声音里透着冷意,“你敢说这上面的人不是你?” “是我,但……”舒和珺抬眼看向镜子,“但总觉得吃亏了,我又没记忆。” 申珏不想忍了,几道法术一起打在了舒和珺身上,什么天下唯一一只大鹏鸟,他看这一只都不要有。 …… 舒和珺的病状只是缓轻了,他白日正常,可一入夜,那些邪念时不时跑出来。默默最后还是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可他不仅不难过,还拍着手笑道:“那我不就是有很多阿爹了吗?” 不过默默很快就哭着来找申珏,说他阿爹性格变来变去,一下子亲亲他,一下子就捏他脸蛋肉,捏得他疼死了。 申珏摸了摸默默被捏红的小脸蛋,“忍忍吧,太上老君说新丹药很快就出来了。” 默默小手抹了一把眼泪,还是一个阿爹吧,阿爹多了真的吃不消。 申珏正抱着孩子安慰,远远看到身形颀长的红衣青年款款而来。 那人踏着山间雾而来,面容被雾气模糊,可申珏知那是谁。 也许从入轮回境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跟对方捆绑在一起了,挣不开逃不掉。 “阿爹。”默默见到红衣青年过来,扁着小嘴巴喊道。 红衣青年握住了默默的小手,另外一只手伸向申珏。 “阿珏。”他轻声唤道。 那只手最后还是等到了想握的手。 …… 不是所有事都有因果对错,例如感情。在境中,他因仇恨而活,出境后,大仇得报,他无心再活,是眼前人找到他,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河水太冷了,他还是喜欢这只手给他的暖。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彻底结束了,还有一章番外应该是主讲懿真。懿真还没死,会从他的视角再补充一点东西,包括懿真个人的结局,不喜欢他的下一章不要买了,不过我为了凑1111111这个漂亮字数,下一章的实际番外会在作话里,正文那里只会有100多个字,一个币左右,所以买的小可爱记得看下一章作话。 324章 默默最近发现他睡觉前都没人给他讲故事, 他去找爹爹和阿爹,回回都被赶出来。一日他学了高阶的隐息术,特意深夜去了他爹爹屋子外, 他想知道他爹爹和阿爹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让他在旁边。 他听了一阵, 什么都没听到, 正在他怕被发现准备离开的时候, 听到了他爹爹的声音。 “混蛋, 你够了没有?!” 然后他阿爹的声音也响起了,“宝宝, 这么多邪念, 这才三回, 怎么够?” 作者有话要说:  懿真番外: 天界下界。 下界自古以来就是一些不入流的小神仙待的地方,他们侥幸成了仙,但没本事,混不到上界,便老老实实当着凤尾,过着日复一日的漫长日子。 “灵丹,上好的灵丹,可增加一百年灵力!” “卖坐骑了,日行千里的坐骑,有了坐骑就再也不用修炼飞行术了!” …… 满大街可闻的吆喝声,而有一家路边摊跟其他家都不一样,老板一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面前摆着一枚龙鳞,他不吆喝,也不到处看,只盯着面前的白龙鳞看。 “你这龙鳞怎么卖?”有人询问的声音似乎吓了老板一跳,他浑身一抖,越发裹紧身上的黑布,“两颗一百年灵力的丹药。” “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龙鳞可入药,专治内伤。 老板闻言只摇摇头,询问的人见对方如此冷漠,失去兴趣,转身去了别处。那老板也没什么表现,继续窝坐在原处。 直到有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拿起了那枚龙鳞。 他惊慌之下,一把扣住对方的手,“你作甚?” 被扣住手的人愣了愣,“我只是想看看你的龙鳞,吓到你了吗?抱歉。” 老板顿了一下,把手缩了回来,“我没被吓到,龙鳞,两颗一百年灵力的丹药,不讲价。” “那我买了。” 对方的爽快让老板愣了一下,他盯着面前那只白净修长的手,不由抬头往上看,这一看就对上了一双眼。那双眼冷冷清清的,如雪昙花,仿佛被这双眼一看,都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眼睛的主人是少年郎,仙龄不大,看他衣服便知他非下界仙。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老板的动作,他将龙鳞放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丹药放在对方面前,“这是三百年灵力的丹药,换你这一枚龙鳞,可好?” 少年郎说完见没人回答,抬眼看向对方,“老板?” 老板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他伸手猛地抓住那颗丹药,可等少年郎想拿走龙鳞时,他又抓住了对方的手,“你还要龙鳞吗?我还有!” 少年郎见对方又抓住自己的手,心里有些不喜,可听见对方还有龙鳞,便忍住了,“要,你还有多少?” “我还有五……不,我还有十枚,但我除了要灵丹,还要其他的。”老板声音里有着急迫。 少年郎虽觉得对方奇奇怪怪,可他现在的确需要龙鳞,“你还要什么?” 老板闻言,先看了下左右,然后慢慢松开少年郎的手,“这里说不方便,去我的住处说。” 老板的住处是间很破的屋子,少年郎似乎从没见过这么破的地方,神情很惊奇,他好奇地望来望去,直到老板给他倒了一杯茶,“请喝茶。” 那茶杯里只有一根孤零零的茶叶。 少年郎一见就摇摇头,“不喝了,你还是说怎么交易吧。” 昏暗破旧的屋子里,老板看了少年郎一眼,随后就开始解自己身上的黑布,少年郎虽觉得对方奇怪,可他仗着自己有一身法宝,并不害怕,甚至还盯着对方看。 等看到黑布下的脸,他觉得有些奇怪 。这老板相貌生得不错,面容姣好,只是脸色略有些苍白罢了,为何要以黑布蒙面? “你觉得我脸怎么样,能入眼吗?”老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 少年郎愣了一下,“能。” 老板闻言,咬了下唇,随后竟开始解身上的衣服。少年郎被对方举动吓了一跳,脸色不再平静,“你这是做什么?” 他见人还在解衣服,转头就往外走,可还未到门口,那老板先出现在门口,拦住了他的去路,“别走!你不是想要龙鳞吗?我都给你,你碰我就可以了,你碰我一回,我把那些龙鳞都给你了。” 说着,他转过身,微微对少年郎翘起了臀.部,加上他现在衣衫不整,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动作所含意义不言而喻。 少年郎立即转过了身,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张脸又红又白的。他咬了咬牙,重新转回身后,不看对方,直接绕过对方往外走。 刚走出去,他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响声,脚步不由顿了一下,他想了想,还是转过了头,就看到方才还撅着臀的人现在倒在了地上。 …… 懿真此时是难受极了,距离他父帝去世已经过去了六百年了。当年申珏刺他的那一剑并没有真正杀死他,他父帝将心口的龙鳞摁进他的体内,替他挡了那一剑,他假死醒后,立即离开了阴蛟山。 这六百年里一切都变了,他离开阴蛟山之后其实回了九重天一趟,他发现他的那位长兄继位成了新的天帝。 懿真本准备去找长兄说申珏杀了父帝,还差点杀了他,可他在长兄那里意外见到了小舅公。他们二人对酌,喝了不少酒,都没有注意到他,所以他把两人的话偷听得七七八八,知晓了原来父帝的死跟他的长兄也有关系。 他的长兄当了天帝后,威风许多,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小舅公离开九重天。 “如此一来,液迦云山那位做的事情,我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舅公,你说呢?” 小舅公把酒杯放下,平静地说了声好。 “不过这表面上还要罚一罚,毕竟液迦云山那位还绑架了薇涟,还弄晕了羽夫人,小舅公不舍他受罚,不如小舅公易容成那位的样子,挨上九道天雷即可。” 懿真知道长兄参与了父帝的死,明白自己不能再呆在九重天了,这六百年里他窝在人多口杂的下界。 下界灵气稀少,根本不利于修炼,可懿真别无他法。只是他肚子里的蛟蛋还没有出世,怎么都生不下来。那些蛟蛋疯狂地吸他的灵气,但他的灵力不够,原来伏游那个坏蛋一日折腾他数回,便是在给他灌灵气,可现在没了伏游,靠他自己是没办法生下蛟蛋的。 所以懿真想到了卖龙鳞换灵丹,可龙鳞在下界卖不到什么好价格,经常卖不出去,而且他取了一枚龙鳞,无疑挖心之痛。他也没多少龙鳞能卖了,几乎走投无路,便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做皮.肉生意。 伏游是水性,他肚子的蛋也是,他需要找属水的男人给他灌灵气。 下界修为不错,又属水性的男人很少,懿真也犹豫不决,因为一旦迈出去那一步,但他就贱到了骨子里,就跟他死去的娘一样。 他娘是一条小白蛟,自己不好好修炼,专靠男人修炼,恰好遇见了到下界游玩的先天帝,她本是想靠着皮相迷惑先天帝,可先天帝并瞧不上他,随后他娘意外知先天帝的身份,便起了去九重天当天妃的幻想。 百般勾引不说,还偷偷下了药,可这药下错了人,他娘也睡错了人。他娘睡了先天帝的近侍,那近侍本是蛟,因贴身伺候先天帝成了龙。那近侍碰了他娘,想负责,可他娘不愿意。 他娘想当天妃,当个侍卫的夫人算什么? 但那一夜,他娘有了他。他娘生下他后,嫌带着孩子不好做生意,便给近侍传了一封信。近侍离开前,给他娘留了联系的信物,可他娘从未联系过,这次联系,来的不是近侍,而是先天帝。 原来近侍在仙魔大战当中替先天帝挡了一刀去世了,先天帝留着近侍的东西,意外收到了他娘的信,知道近侍留下了血缘,先天帝把还是蛋的他买了回来。 对,是买了回来,还是花了大价钱彻底买断了他和他娘的关系,先天帝对外说这是他跟下界一女子生的。 这次他遇到了这个少年郎,一眼就看出对方是上界来的,而且他看出了对方属水性,便铤而走险,迈出他的第一步,哪知道被对方嫌弃了,他又羞又愧,加上肚子的蛟蛋又开始吸他的灵力,他现在体内灵力稀薄,哪有什么多余灵力给吸,疼得他倒在了地上,连裤子都扯不上来。 正在懿真疼得浑浑噩噩,只恨不得自己死了去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还好吧?” 懿真有些愣怔地抬起头,他看着眼前的那张脸,不知为何,他竟把眼前的少年郎看成了曾经的故人。 “你来了,你来见我了?”他伸出手去抓对方,抓到一半,他又迅速地收回手,“你别看我!你别看我!” 他哭喊着,最后晕死了过去。 …… 液迦云山入口处的红梅花林是五百多年前种的,如今连成一片,风一吹,如火一般招摇。 少年郎正要穿过梅花林,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了一个方向。俄顷,他朝那个方向走去,果然在一棵树上看到躺在树枝上睡的紫衣少年。 “默默。”少年郎站在树下唤,“你怎么又在外面睡?” 被喊的紫衣少年慢慢睁开眼,他看了下树下的少年郎,凤眸一转,翻身坐了起来,“谁许你叫我默默的?” 这个默默便是申珏和舒和珺的孩子,六百年转眼即逝,他都长成了少年,原先相貌还一半随了申珏,哪知越长越大,容貌越来越像舒和珺,尤其是那双凤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少年郎听到默默的话,抿了下唇,他没再说话,只对树上的默默伸出手。 默默轻哼了一声,直接跳了下来,他落地之后,看也不看少年郎就往前走。少年郎一见默默走了,立刻跟了上去,“默默,你等等我!” 走在前面的默默脚步顿住,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叶一悬,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默默,默默这个小名只能是我爹爹、阿爹、师公和师伯他们叫的,你叫我大名,听见了吗?” 被称为叶一悬的少年郎脸色神情明显一黯,他看着眼前的人,只能点点头,“我知道了,默……不,寄玉。” “加上姓。”默默冷着脸说。 叶一悬眼里露出恳求,可默默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人,终是叶一悬先低下头,“申寄玉。” 默默闻言,唇角勾了勾,“这还差不多,你下次再叫我小名,我把你珍藏的书籍全烧了。” 默默的大名为申寄玉,这名字是舒和珺取的,本是后面一个字要取“jue”的音,最后是赤炎老祖站出来说,儿子和当爹的取一个音的字不好,于是从取音,变成了取一半的字,变成了寄玉。 寄情与玉。 默默长这么大,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不过是当年他阿爹追回爹爹的武器,现在追回来了,他这个武器自然就被丢到一边,生了锈。 “对了,你不是去下界了吗?做什么了?”默默眼角一挑,那双眼像极了他阿爹,挑眼看人,风情无限。 “师爹不是邪念一直没清除干净吗?我去下界买到了龙鳞,默默,你把这个送给师爹吧。”叶一悬把袖中的锦盒递给默默。 叶一悬是申珏收的徒弟,原形就是舒和珺送的昙花,那昙花吸了液迦云山的灵气,莫名其妙成了仙,化形时因为经常是申珏在照顾他,所以变出的人形都跟申珏有两三分相似,相似点主要是那双眼睛。 申珏觉得昙花与他有缘,便干脆收起为徒弟,还取了个叶一悬的名字。 默默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下锦盒里确是龙鳞后,就迅速转身离开了。叶一悬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眼里尽是落寞。 …… 默默步履如飞,穿廊过巷,最后停在一处极别致的小院前,他停在外面,先喊了一声爹爹,小院的结界才应声而开。 “爹爹,阿爹在你这吗?”默默走进去就问。 话音刚落,便看到一位美貌紫衣青年从主屋走了出来,“找我做什么?” 默默脚步停下,他看了下自己阿爹春风满面的模样,心知肚明对方方才做了什么,“阿爹,你怎么老待在爹爹这里?你自己不是也有住处吗?” 紫衣青年闻言咳了一声,“数你话多。” “这种语气,像是我邵戈阿爹啊。”默默说着抬头望了下天色,他在梅花林睡了一觉,没注意时辰,原来已经那么晚了,又到了他阿爹体内那些邪念出来晃悠的固定时间了。 六百年了,他阿爹也没彻底清除那些邪念,不过好的是,邪念出来的时候,他阿爹并不会没有记忆,反而记得清清楚楚。只是辛苦他爹爹了,一个人面对那么复杂的阿爹,而且那些邪念还老吃醋,他们记忆也是想通的,毕竟本就是一个人。 邪念一吃醋,他就几日见不到他爹爹。 紫衣青年没否认,美眸微转,“说吧,什么事?” 他刚问,主屋里又出来一人。只见那人一身银白素衣,长发用玉冠尽数束起,乌眉下的那双眼比叶一悬更为清冷。叶一悬眼眸如雪昙花,那这人便如冬雪,更冷也更干净一些。 “默默,怎么了?” 紫衣青年见那人出来,立刻就伸手扶住了对方,“你怎么出来了?身体不难受了?” 这话一出,他挨了一记眼刀。 申珏伸手推开对方,“你走开,站远点。” 舒和珺瞥到申珏侧颈处没被衣领挡住的梅花印,抬手摸了下鼻尖,听话地站远了些。 “叶一悬今日去下界了,买了一块龙鳞回来,阿爹邪念不是还没清除吗?我听说以龙鳞入药,可治内伤,阿爹这也算内伤吧?”默默把手里的锦盒递给申珏。 申珏接了过来,打开锦盒一看,发现真是龙鳞,觉得奇怪,“当今存世的龙不多,这还是白龙鳞,一悬怎么会在下界买到?对了,他人呢?” “我也不知道,他让我帮忙送过来,我就送过来了。爹爹,我把龙鳞给你了,我先回走了,待久了,我这位邵戈阿爹又给我送一堆粉红色衣裳,我可承受不起。” 默默说完,就跑了,他没回自己的住处,去找了叶一悬。 “白龙鳞你怎么买的?”他之前见是龙鳞,太高兴,都没问这东西怎么来的。 叶一悬看到默默凑他那么近,不由屏住了呼吸,好一会,才轻声说:“就是意外在下界看到了,对了,默默,我见到了一条白龙,我……我还把他带了回来,你想不想看?” 默默一听,眼睛都亮了,“龙?”他忙抓住对方的手臂,“快给我看看。” 叶一悬唇角微抿,露出一个极浅的笑,随后他就把自己的收妖袋递给了默默,他的东西从不对默默设防,所以默默用他的法宝就跟用自己的法宝一样。 默默当即打开了收妖袋,看到里面真有一条白龙,震惊了好一会,连叶一悬不知不觉挨他挨得很近都没注意。 “这龙哪来的?”他问叶一悬。 叶一悬说:“我今日见到他买龙鳞,就买了他的龙鳞,后面他说他还有龙鳞买,我就跟他去了他的住处,哪知道他先提出一个恶心的交易条件,后又晕了过去,我跟师父学了歧黄之术,发现他怀孕了,就先把他带回来了,下界并不适合他待。” 默默没想到这条龙还怀孕了,他眨了眨眼,“他跟你提了什么条件?” 叶一悬听到这句话,头慢慢低了下去,他不吭声了。 默默眉尾一挑,突然伸手搂住了对方的手臂,撒娇道:“一悬弟弟,你跟我说嘛,我想知道,他跟你提了什么条件?” 叶一悬被默默这一搂,心都快飞出了胸腔,当即就把事情说得一清二楚,全抖搂出来了,但后面他补了一句,“他提这个要求,应该是为了他肚子里的孩子,那些孩子没有灵气出不来。” 默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们是不是要帮帮他?” “怎么帮?”叶一悬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笨啊,我们不是有很多灵丹吗?”默默拍了下叶一悬的脑袋,“把那些东西喂给他吃就可以了。他肚子的也是龙吗?我能跟他要一条吗?” 叶一悬点点头,又摇摇头,“喂丹药可以,但要他孩子,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那就问问他,他没见过我,也许会害怕,我先躲起来,你一个人问问他。”默默说着,就使了一个隐身术。 叶一悬一向听默默的话,便立即将懿真放了出来,见懿真出来后蜷缩在地上,动也不动,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懿真已经醒了,他听到对方的话,怯怯地看向对方,等看清那双眸子,看清那张脸后,他咬了咬唇,又开始打对方的主意,“你带我回来,一定是想干我对不对?我能先洗个澡吗?” 叶一悬瞥了眼默默隐身之处,声音比之前更冷,“我没想碰你,你别想多了,我是想问你,我拿灵丹跟你换你肚子里的一个孩子,可以吗?我有很多灵丹,可以支撑你生下孩子。” “你知道我怀孕了?”懿真闻言,立即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叶一悬说:“你别害怕,我不会强行抢走你的孩子,我只是问你愿不愿意做这个交易。不过你应该知道,你不做这个交易的话,你的孩子很难出世。” 懿真不喜欢肚子里的孩子,其实都给叶一悬都无所谓,可他听到对方要跟他做交易,心里一动,“我舍不得我的孩子,但你想要的话,我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碰我,让我以后跟着你。” 他发现了叶一悬一身法宝,住处又这么好,最主要对方的那双眼像极那位故人。 “不行。”叶一悬直接拒绝了,甚至他趁懿真没反应过来,又把懿真收进了收妖袋。 默默在旁听完了他们的对方,他现身后,就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哪是想要灵力,他是看上你了,叶一悬,我瞧他模样生得不错,你不如收了他吧?” 叶一悬脸色有些难看,他把收妖袋丢到桌子上,“我才不收。” 默默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收妖袋,“那既然你不收,就把他送回去吧,要不然被我阿爹发现了,又生事端。” 叶一悬当夜就把懿真送回了下界的住处,但懿真在叶一悬临走前把自己的一片龙鳞打进了对方的身体里,那一枚龙鳞可以找到对方的位置。 所以此后,叶一悬发现他只要去下界淘东西,那条龙总是跟在他附近,那条龙也不掩盖自己的气息,明目张胆地跟,跟得他烦。 “你到底想做什么?”叶一悬语气很冷。 懿真轻吸了一口气,袖下的手微微颤抖,“我……我要……我要你干我。” 叶一悬听到这句话,眼神里尽是厌恶,转身就走,懿真立刻追了上去,他抓住叶一悬的手臂,“别走,你救救我也好,我需要灵气,需要很多很多灵气。” 叶一悬被他一碰,只觉得恶心迅速涌上心头,他曾提过用灵丹交换,是对方不愿,于是他拂袖将对方逼退几步,就消失在了原地,此后再也没有去过下界。 他不来下界,可懿真想见到他,所以靠着龙鳞,寻到了液迦云山。懿真已经两千多年没来过液迦云山,他之前也只是来了一回,加上液迦云山如今风景大变,所以他到了此处,也不知道这里就是液迦云山。 他用隐息术跟着龙鳞寻到了红梅林,看到了叶一悬,叶一悬独自在红梅林里打坐。懿真看了下周围,见无人,便先褪去自己的衣服,等脱完了,正要现身,他先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踏梅而来。 懿真看到对方,怔在原地,气息大露。打坐的叶一悬立刻睁眼,一道法术打了过去,打得懿真现了身。懿真什么都没穿,出现在两师徒面前,他顾不得疼,只瞪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白衣人。 六百年过去了,对方丝毫变化都没有,依旧是那幅干干净净的好模样,而他却成了阴沟里的臭老鼠,还做起了这不要脸的皮.肉生意,还做到对方的地方了。 申珏看着突然出现的人,轻轻拧了眉,好一会才不确定地说:“是你?你没死?” 叶一悬看到懿真现身,就挡在了申珏的面前,听到申珏的话,他愣了一下,“师父,你怎么认识他?” 申珏觉得自己徒弟这句话奇怪,不由问:“我怎么不能认识他?” 叶一悬现在对懿真只觉得恶心,加上少年说话向来伤人,“他是下界做皮.肉生意的,师父不该认识他,师父也别看他,脏了眼。” 懿真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顿时反应过来他们是什么关系,他突然尖叫了一声,抬手捂住了耳朵,就转身往后跑。 可跑又有什么用,少年的那句话还是跟刀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他曾跟那位故人表白自己的心意,“申珏,我钟情于你。” 但那人拒绝了他,而后他不甘心,给对方下了药,当时他下了药,捏着对方的下巴,问:“你怎么不看我?” 那人说:“看了脏眼。” 现在他贱得不行,主动上门求睡,却求到对方徒弟身上,对方徒弟也说看了他脏了眼。别人都干干净净,怎么就他又脏又贱? 伏游也说他脏,说他贱,还说他恶心,说若不是他能怀孕,才不会碰他。 当年他强行被父帝碰了,他害怕极了,什么都不敢做,他也不敢被其他人发现他和父帝的关系,所以一边被睡一边继续当着表面上的父子,真正让他生出逆反之意的是他偷听到父帝跟近侍的牌位说话。 “懿真那孩子不像你,像他那个娘,怪贱的,不过还好,他第一次是我的,倒也不像他娘,他娘人尽可夫,太脏了,当年你也太倒霉了。” 懿真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了,也听不见了,他只一个劲地往前跑,待跑到悬崖边际的时候,他用尽全身的修为破开了用来防人坠落的结界,跳了下去。 他从来到这世上就不是干干净净的,他的来历不光彩,他娘靠男人修炼,他爹是个近侍,他靠着他爹那点面子当上了天帝幺儿,可实际上是个暖床的小玩意,暖床倒也罢了,人人还都说他脏,说他贱。 也许死了,死了就干净了。 (完) —————————————————————————— 差不多写了一年,这本书终究是交卷了,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毕竟没有你们,我很难把这一百万字的写完,这是我写过最长也最久的一本书,真的非常谢谢大家,爱你们哟,下本书再见~ 再见,2019,再见,珏崽。 【希望看完的小天使能本文打个分,求个10分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