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和反派he了[娱乐圈]》作者:Rhymmy   文案   黎央拍戏多年,一朝爆红,却在庆功宴后莫名穿成耽美小说里一个被各种人坑的悲催圣母十八线小艺人。   原剧情中,十八线配合着反派影帝,在荧幕前上演着各种深情款款。荧幕后却被渣男一干人等各种栽赃陷害,眼看就要凉透了。   还要按剧情等渣男回头是岸,再跟渣男破镜重圆?   呵,去你二大爷的破镜重圆。   联手反派,给你搞一个复仇虐渣。   搞着搞着,黎央觉得反派影帝有点不对劲?   黎央:已经没有摄像机了,可以不用装了。   谢简文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抱着他吻了下去。   下一刻,谢简文发了最新一条微博——   @谢简文:爱的亲亲#图#   粉丝:史上最甜CP营业了!   黎央:???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娱乐圈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央,谢简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敢舞到正主面前?哦,正主自己 第1章   “……小央,他没你坚强,他不能没有我。”   黎央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一脸痛苦挣扎的男人。   他想不通。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待在庆功会现场。   熬了这么多年,从群演一步一步熬到主角,终于在娱乐圈混出一席之地。   这次他主演的网剧收视率和口碑一路飙升,吊打一切同期,片酬也理所当然也水涨船高。剧组为庆祝这部剧的意外成功,还特意举办了庆功会。   只不过是中途回家换身衣服,又倒在沙发上醒醒酒而已。   可再度醒来,怎么就成了沙发上那本小说里的人?   真是活见鬼了。   这本小说是经纪人给他的,公司新投资的改编剧原著,巧的是原著里主人公和黎央的名字职业都一样,就问他要不要从里面挑个角色演演。   黎央抽空匆匆读了一遍,当时就被主角的人生震惊到了。   这个与他同名的主人公,在书里实在是历经坎坷:一个十八线演员,先是被男朋友渣了,再被经纪人坑了,最后还被前任的白月光骗的血本无归。   除了第一章里有个组过几天cp的影帝一直对他还算客气,整本书简直就是主人公一个人的悲惨世界。   就这样,那个唯一对他客气的影帝还是全书反派。   岂止一个惨字了得。   就这么个故事,最后渣男回头,主人公居然还跟前男友破镜重圆了!   黎央觉得,如果不是作者在报复社会,那就是经纪人在报复他。   演这种角色,他万一情真意切地入了戏,不知道赚的片酬够不够治他的心理阴影。   而现在,正是这个再加一倍的片酬黎央都不会接的角色,成了他的新身份。   ——可真叫一个造化弄人。   黎央穿进书里的场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第二章 的开头。在这里,渣男约他见面,坦白自己同时爱着两个人,一个是黎央,一个是他刚刚重逢的少年白月光,因为开头那个原因,请黎央理解并且成全他和白月光的爱情。   因为白月光不如原主坚强?   呸,因为原主优柔寡断人傻心软好糊弄呗。   黎央心里真是哔了狗了。   在原先的世界里,他也并不是娇生惯养着长大,为了生计,什么三教九流没见过?可从来没切身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无耻之徒。   现在这个渣男却是自己名义上的男朋友,他单是想想这事都觉得恶心透了。   渣男名叫李倾塬,是一个出道多年没混出什么名堂的歌手,跟原主相识在一个综艺节目里,炒了几天cp,就假戏真做好上了。   他那白月光和他一样是个歌手,但能耐比他强了不少,粉丝也多了好几倍,最近得到公司力捧,更是风头无两。李倾塬抛弃原主投奔白月光,有部分原因也是想借白月光的资源提提自己的咖位。   “小央?”渣男见黎央沉默,忍不住催促道,“我是真的……”   “行了行了,”黎央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担心自己倘若继续听渣男逼逼这些鬼话,可能会忍不住出手揍他,为了避免因为这个混蛋上热搜,他赶紧摆了摆手,“分手,我同意,你快滚吧。”   李倾塬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一下竟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当场。   “你还待这干嘛?”黎央等了半分钟,冷冷地说,“怎么,等我开车送你会情人吗?”   “不是……小央,我……”   黎央看着他就糟心,听他开口就更糟心了,立马皱眉打断他,“我请你立刻闭嘴滚蛋,记得去把账结了。”   “我是真的没办法,小央……”即便黎央没有像原主在文里那样旧情依依,渣男依然满脸愧疚地念叨了一大篇苦情台词,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了收银台。   这篇苦情台词大概就是以后破镜重圆的伏笔了吧,让原主觉得渣男还爱他?黎央回忆了一下书的情节,暗暗想道。   但是,破镜重圆?   重他二大爷的圆。   渣男滚出视线后,世界顿时清静了不少。黎央一个人喝完桌上的咖啡,然后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拿出手机,查看经纪人之前给他发的行程单。   下午三点半的飞机,要去上海录综艺。   黎央在记忆里努力搜寻了一下相关信息,综艺应该就是和书里那个影帝炒cp的真人秀《谁在戏中》。   这个真人秀的玩法是导演组每期提供二十句台词给嘉宾里的某一个人,这个嘉宾就是本期“戏中人”,戏中人必须在游戏环节把二十句台词穿插在话里说出来,可以乱序,但不能让其他人觉得生硬。   每期游戏的最后大家都要投票,如果能猜出戏中人身份,为戏中人失败,如果被戏中人掩饰过去,投票结果猜错了,则戏中人获胜。   在这种群体性游戏里,嘉宾们往往几个人一起结盟行事,结盟过程中,经常在一起的人就被网友凑成了CP加以关注。   黎央的这个荧幕CP就是这么来的。   此人叫谢简文,他才从大学毕业,年纪轻轻,影帝的奖杯却已经捧了好几座,是和黎央同一个公司的人,只是地位当然很不同。   去年谢简文因为私人原因,近一年没有接工作,当然就没什么媒体曝光度。而接下来,他马上有个新戏要拍,作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养活全公司的摇钱树,公司专门给他安排了这个综艺,想先把曝光率恢复一下。   至于原主,本来只是公司顺带着叫个新人上节目而已,但他长得确实不错,又因和谢简文同个公司而显得稍微亲近了点,所以综艺播出不久,网上居然出现了谢简文和原主的CP粉,而且数量很可观。   谢简文那边觉得这是可遇不可求的良机,当即通过公司,要求原主在镜头前必须积极配合谢简文炒CP。   原主对男朋友一往情深,本来是不肯同意的,但公司答应给他在谢简文那个剧里搞个男三号的角色。   李倾塬得知之后,觉得这事如果成了,自己有指望通过原主接触到更好的资源,马上劝原主一定要答应。当时原主还以为男朋友是为了支持自己事业,很是感动了一阵子。   可原主虽然因为李倾塬的支持而答应了炒CP,演技却不太拿得出手,对谢简文在镜头前的示好回应得非常尴尬。   虽然由于他长着一张好看的脸,CP粉们又认为他是害羞,暂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长此以往,她们肯定很快就会看出来其中的抗拒。   黎央记得,在原剧情里,正是因为失去了CP粉的支持,原主人气下降,慢慢被公司放弃,经纪人也转而踩着他去捧新人,他的事业从此陷入了一蹶不振。   看完行程单后,黎央在微信给经纪人发了个消息,看着差不多是该回去的时间了,就整理了下思绪,收好手机站了起来。   他有条不紊地戴上口罩帽子墨镜等一整套设备,然后去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还好书里书外的车都一个开法,原主也有驾照。   也许是他遮脸的设备过于的齐全,临出门的时候,屏风后面的一个客人盯着看了他好几分钟。黎央感受到了那边直白的视线,但他混迹娱乐圈多年,对外人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直接走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黎央再次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他不是个纠结过去的人,从小的各种经历让他早就养成了凡事往前看的习惯。   那么,既然来了,一时之间可能也走不了,他必须好好规划一下在这个世界的未来。   想到原主因为不会炒CP而白白错失了机会,黎央不禁叹了口气。   但他这个叹气只是为原主惋惜,并不是为了现在的自己。   作为凭实力使自己主演的小成本网剧直接成为年度收视率第一的演员,黎央虽然自己没谈过恋爱,但绝对很有信心在粉丝面前演一个她们想看见的形象。   从今天开始,他在这个世界一天,就得为事业奋斗一天。   至于谢简文嘛……什么反派不反派的,只要能帮助他事业上升,就都是值得欢迎的。黎央可不打算照着原剧情过日子。   回头见了面,他绝对会好好配合谢简文。   一定把这对CP演得真情实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存稿!我能日更!各位大佬康康我叭! 第2章   到机场后,黎央猛地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即将见面的人都长什么样子。如果等会儿到了录制现场,跟他们迎面不识,那就真的尴尬了。   他略微想象了一下那美丽的画面,就觉得真是不敢细想,连忙趁登机前下载了往期的《谁在戏中》,打算在飞机上补补课。   不补不知道,这几期节目下来,黎央简直看得脑仁疼。   在正片里,可以看出谢简文并不是很热络的性格,甚至算得上寡言少语,再加上原主那个蹩脚的演技,还有面对谢简文时那种抗拒的态度,都让黎央发自内心地认为,网上能有他俩的CP粉这件事本身真是个奇迹,应该算进本年度娱乐圈十大未解之谜里,实至名归。   他现在非常好奇,粉上这样的一对CP,粉丝们是怎么坚持下去的,这不得从石头缝里抠糖吃?   好在几期节目里所有嘉宾都有出镜,用来认人问题不大。黎央仔细记住了每一个人的脸,还反复回看,检验了好几遍效果。   飞机落地,节目也看得差不多了。经纪人带黎央从VIP通道离开,但走到外面时,还是挤满了接机的粉丝。   在书里,这可能是原主人气最高的一段时间。不过黎央本人倒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即便戴了口罩,他仍然得体地微笑着,并一直在前边的粉丝温柔地说话,让她们小心拥挤。   就在他轻声细语地又对粉丝重复了句人多千万要小心后,粉丝群突然陷入了寂静。   突如其来的静默把黎央弄懵了,不知道自己哪个字说的不对。   难道是自己的提示太贴心,这群女孩子太年轻没见过世面,一下感动地说不出话来了?   就算没追过星,黎央也知道这个猜测非常离谱。   他疑惑地看向近处扛着摄像机的几个粉丝,却发现她们怔怔地盯着的方向并不是自己,而是他身后。   黎央下意识地顺着回头看过去,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粉丝群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呼狂喊。   看清身后,黎央也陷入沉默。   如果刚才在飞机上补课补得还算靠谱,那么身后这个人,应该就是——   谢简文。   所以他们是一班飞机来的?   黎央第一反应是幸好飞机上提前认过了脸,第二反应是现在应该怎么办?   说好了是cp,同一班飞机来录节目,没有一块出来,却一前一后?   这事必须得有个说法。   黎央立即止住步子,回身站定,挂上笑容,等着几米之外的谢简文。   今天来接机的显然大多是双人粉,看见俩人坐一班飞机,已经兴奋得不行,现在黎央还回头等人,她们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整个机场了。   谢简文戴了一个口罩,他大概有一米八多,身材挺拔,在人群里十分出众。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里没有流露什么情绪,但让人觉得有一股淡漠的傲气。   对上他的目光,黎央怔了一瞬。   在手机上看节目时,他并没有直观地感受到谢简文的性格,只能从言语举动和别人的反应上总结谢简文是什么样的人。   刚看完节目时,他猜测谢简文实际生活中应该不是很热情,但既然主动以组cp的方式营业,那应该是知晓并且认同娱乐圈的弯弯绕绕。   可看见本人后,凭着多年来待人接物的本事,黎央直觉如果自己殷勤地去跟他互动,刻意把营造亲密的表象,恐怕不会得到很好的反馈。   不仅如此,他甚至有点怀疑,公司跟原主说的是谢简文需要热度,要求原主积极配合。但现在看来,这要求到底怎么提出来的,只怕还不好说呢。   在这瞬间,黎央立刻推翻了先前想要主动拉上谢简文炒热度的打算。   等人走到面前,黎央稍微往下拉了一下口罩,以一种同事之间后辈对前辈的态度打了个招呼,说:“文哥,你也来了。”   其实谢简文年纪不大,如果黎央看书的记忆没有差错,他应该是近几年才从大学毕业。   但谢简文高中就出道拍戏,大学期间更是连续接了几部大制作,拿了不少奖。江湖规矩,按咖位排大小,这一声哥倒也叫成了习惯。   谢简文在他身前停下来,朝他微微点了下头,语气谈不上冷漠,但也绝不热情,低声问他:“嗯,你不是昨天来吗,临时改变航班了?”   “……对,刚改的。”黎央笑着点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经纪人。   经纪人偏过头,没有看他。   经纪人只给他发过一张行程单,上面显示的航班就是这一班。   所以连他都不知道昨天有航班这回事,谢简文得到的消息为什么是他会昨天到呢?   这可就很有意思了。   “嗯,走吧。”谢简文说。   此后直到分别上了车,两个人虽然一路同行,也都礼貌地跟粉丝交谈了几句,彼此之间却再没说话。   上车之后,黎央并没有问经纪人关于航班的事。他坐好后,打开手机,在微博上搜索了自己的最新讯息。   不出所料,片刻之前的机场图已经在超话疯传。   刚刚黎央和谢简文实际上只说了四句话,加起来不可能超过三十个字,然后一起沉默地走了大概几十米,再没其他的了。   而且他们那几句话的音量很低,粉丝不可能听得见。   可在那些配了文字的图片里,俩人的客套寒暄和无言同行已经面目全非——简直是在眉目传情了。   “我的天!这里文哥看央央的眼神好温柔啊啊啊啊!”   黎央仔点开她的配图,还仔细地下了原图来看,但也着实没看出来谢简文看他的眼神和看机场的柱子有什么区别。   “看视频!!!文哥朝着央央笑了!好甜啊啊啊啊!!都给我马上看视频!!!”   黎央从这段咆哮体文字里几乎听到了语音,戴起耳机打开视频。   可十多秒的视频重播了三遍,他也没搞明白,从遮住谢简文大半张脸的口罩下面,这姑娘是怎么看出笑意的?   “看看这个神同步!一起回头一起迈步!无言默契xql我先嗑为敬!”   ……   翻完超话里前几页帖子,黎央对粉丝们油然而生一股深深的敬意:这都是些什么神仙想象力?有这样的粉丝,还营什么业,俩人只要往镜头下边一站,距离稍微近点,在粉丝眼里恐怕连结婚证都有了。   心里正在暗暗感慨,经纪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央摘下耳机看向他,没说话。   经纪人表情略显尴尬,稍稍躲避了他的视线,说:“本来想给你订昨天的航班,之前碰见过杨哥,顺口跟他说了一句,但是后来……后来订的时候订到今天,想着没什么必要专门说,就没和杨哥提。”   杨哥就是谢简文的经纪人,全名杨醒。而黎央一看自己经纪人这个反应,也大体猜出了前因后果。   所以,谢简文果然没有刻意和原主组CP?   黎央之前先入为主以为谢简文也配合了,只是因为原书是以主角的视角去写,当然会把反派写得满心算计。他看那本书看得很草率,没怎么思考,也就想当然地这么认为了。   现在才发现,人家根本就没有对此处心积虑。   只是,谢简文不做这件事,不知道是早就明确拒绝了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情形?   反正现在的情况很清楚:公司需要这个热度,又碍于谢简文的地位不便直接要求,就通过原主经纪人去问了杨醒他们的行程,从这边下手,给两人安排了同一班飞机。   否则,按经纪人说的,明明是临时改变行程,机场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接机的CP粉?   分明是早有准备。   想通来龙去脉,黎央对经纪人淡淡地笑了笑,戴上耳机,随便打开一首歌,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   他只是不痛不痒地笑了下,一句话也没说,倒是让一边的经纪人满心惊疑,不知道黎央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种事情他之前做了很多次,早就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哪里不对,之所以解释一句,不过是因为黎央在机场配合着圆了谎。   可不知为何,刚刚那一瞬间里,被黎央一看,他竟然觉得特别心虚,甚至不敢看对方的表情。   车内的安静持续了一路。   快到录制现场时,黎央直起身子,忽然开口,“等下文哥和我们一起活动吗?”   经纪人一愣,慢了半拍才回答道:“文哥有专门休息室,他应该会去那里。”   “哦,”黎央朝他微微一笑,温和地说,“哪个方向?我过去见一下。” 第3章   经纪人有心问问他去见谢简文做什么,但想到刚刚车里的情形,竟然没能问得出口,只好指了指谢简文休息室的方向,然后问道:“要我陪你进去吗?”   黎央笑着说:“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随后,他找了个让经纪人去休息的借口,摆脱闲杂人等之后,径直朝着谢简文的休息室走去。   他知道这个经纪人没把他当回事,其所作所为只是想以他为跳板,以求争取到条件更好的艺人。   所以他既不指望经纪人帮自己什么,也不打算给他提供多少好处,更不想向他透露自己的行动。大家和平相处,回头能好聚好散就不错了。   不过他身上现在只有《谁在戏中》一个比较拿得出手的综艺节目,在这里面得到关注的大部分原因又是因为谢简文。保险起见,不能不和谢简文聊一聊。   刚要敲开休息室的门,杨醒正好从里面出来。   黎央后退一步,乖巧地叫了一声杨哥,然后问他文哥在不在里面。   “在,”杨醒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随口闲聊似的问道,“你找简文有事?”   黎央继续保持乖巧,“嗯,有点事情问问文哥。”   杨醒点点头,对他笑了笑,替他把门打开,示意他进去,转身走了。   他的笑容看起来温和又礼貌,无论哪个角度来说都毫无异样,但黎央就是从这个看似正常的表情里读到了别有深意。   毕竟杨醒作为圈内资深经纪人,眼力和经验都是顶尖的。今天在机场一见面,他肯定猜得出自己和谢简文相遇的原因。   这个故意偶遇的锅,估计杨醒已经给他扣上了一半。   毕竟,应该没有哪个经纪人会愿意看见自己的艺人被外人这样薅羊毛。   黎央觉得这真是很冤,虽然他确实很想蹭一波谢简文的热度,但从来没想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强行同框。   他低着头,烦躁地在心里埋怨了句,所以到底是出于什么报复社会的动机,那个作者才会想出如此离谱到天际的人物设定啊?   真的让人烦躁!   不过埋怨也只是在心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下一秒抬起头时,他脸上已经换好了谦逊无害的微笑。   宽敞的休息室里只有谢简文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他抬头看见进来的人,愣了一下,放下了手机。   休息室没有别人,谢简文当然摘下了口罩。黎央在节目里通过镜头看到过他的脸,知道他长得确实特别帅气,是完全可以凭着脸就让一众粉丝为之疯狂的水平。   没想到,当面见到之后,黎央还是忍不住暗暗地感叹了下,谢简文怕是有点不上镜。   “文哥。”黎央以刚刚面对杨醒如出一辙的乖巧态度叫了一声。   谢简文点了点头,指着另一边的沙发,说:“坐。”   黎央依言坐下。   他刚刚在车上已经盘算好了说辞,想从解释航班时间的事开口,试探一下谢简文对组CP这件事的态度。   他可不想一腔热血地贴上去,然后被谢简文的几千万唯粉骂倒贴。   按谢简文那个粉丝数量,还有那些粉丝的战斗力,真发生这种事,估计不用几天,他在娱乐圈就可以凉透了。   但他还没把提前斟酌好的话说出来,谢简文却先一步开口了。   “你是为网上那些言论来找我吗?”   “啊?”黎央把刚要出口的话咽回去,露出一丝疑惑,问道,“文哥,你指的是哪些?”   谢简文重新拿过手机,打开屏锁点了几下,递给他看。   接过手机后,黎央扫了一眼,就发现全都是眼熟的内容:正是他在车上看的那些,粉丝们疯狂嗑糖的图片文字之类。   黎央不由得愣了,他实在没想到,谢简文竟然也会看这些微博。   那么,网上那些粉丝的各种奇思妙想,谢简文也都一一见识过了?   他连忙抬头去看谢简文的表情,却见谢简文脸上既不是反感,也不是高兴。   好像是……有点,歉疚?   嗯?   黎央顿时很不解。   生气或者赞同他都可以理解,歉疚是怎么个事?   这事无论怎么算,也该是黎央占了便宜。   虽然公司支持这件事的初衷是为了让谢简文恢复曝光率,但客观上,黎央得到的回报绝对比谢简文更划算,谢简文实在没有可抱歉的理由啊。   “这些……”黎央先前准备好的话这下都派不上用处了,不得不现场重新想。   但想来想去,他只敢小心地问了句:“文哥,你怎么想起来看这个?”   谢简文说:“杨醒倒是早就跟我提过,只是我不怎么注意这些,今天是因为……”   犹豫了一下,他才继续说:“因为我上午吃饭的时候,好像在店里看到你……还有你的……”   说到这里,他又迟疑地顿住了,看来不知道怎么定义那个人的身份。   黎央恍然大悟,难怪上午出去的时候感到有人在看自己,原来当时是谢简文,可惜他没回头。   不过,也幸好他没回头,那会儿他还不知道谢简文长什么样子,若是对上眼又一副不认识的态度,更该说不清楚了。   看到谢简文艰难地找不出词语来描述,黎央知道用朋友这个关系来糊弄谢简文是没必要的,否则他就不会这么迟疑了。   因此他连忙贴心地给谢简文续上了话:“我的前男友。”   “……前男友?”谢简文一怔,说,“我当时只是隐约看到你们好像在吵架,已经分手了吗?”   黎央坦白地说:“吵完架就分了。”   谢简文眼中浮上真挚的歉意,指了下手机,问道:“是因为这些,因为我吗?”   黎央这才明白,刚刚谢简文为什么有种歉疚的样子。   原来他担心李倾塬跟自己吵架,是因为渣男介意男朋友和别人组了CP。   呵,真是多虑了,黎央心想。   如果有机会,想必李倾塬很愿意把原主打包卖了,来给他自己换份好处。   不过这种话他当然不会当着谢简文的面说就是了。   黎央马上否认说:“当然不是了文哥,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简文仍然不是很放心的样子,问道:“真的吗?还是我跟他解释一下吧,毕竟这是公司的安排,又不是你的想法。”   黎央吃了一惊,一是惊讶于原来谢简文得到的消息是公司提出让他们组cp,二是惊讶于他想去跟渣男解释。   前者先放一边,但是谢简文真找个机会向李倾塬进行解释的话,渣男看他这边有利可图,再跑来非得吃回头草可怎么好?   狗血剧情里的圣母可不是他想要的人设。   黎央稍稍思索了片刻,干脆心一横,做出一副“我老实跟你招了吧”的痛心疾首状,摇着头说:“唉,文哥,本来这事怪丢人的……算了,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跟我前男友谈着的这段时间,他从一开始就是脚踏两条船,前几天他决心完全劈腿到另一边,我才知道这事,所以吵架分手。真的跟你没关系。”   为了显得真实,他还发挥自己精湛的演技,在眼里凝起几分愁绪万千的恨意,并深深地叹了口气。   “啊?”谢简文明显被他这个曲折的情感史给惊了一惊,磕磕绊绊地安慰说,“那他可太过分了,你……你别太难过。”   黎央马上做出一副佯装豁达的强颜欢笑,摆了摆手,苦笑着说:“没事没事,看清渣男是好事,有什么好难过的。”   谢简文稍微松了口气,说:“我先前还想……哎?既然不是因为这个,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终于回到正题,但已经没必要重新借航班那件事打开话题了。   既然谢简文早就知道公司的意思,黎央也不再拐弯抹角,干脆就着刚刚的话题,说:“说起来,其实也有点关系,因为我刚刚在微博上看见粉丝们说了些有的没的,怕你介意,所以过来问问。”   听了他的话,谢简文摇了摇头,坦率地说:“我倒不介意。只是,要不是因为我去年推了工作,公司也不会为我的曝光度这样要求你,这点我真的很抱歉。你放心,是我连累你,公司那边我一定想办法,虽然暂时不能澄清,但我会尽快。”   黎央没听懂为什么暂时不能澄清,但也没往心里去,因为他根本不想要澄清,更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抱歉。   解释个鬼,他甚至还很乐意再添一把火好吗!   可听谢简文话里的意思,似乎把这件事看作了公司单方面的逼迫。   对原主来说或许确实是逼迫,但黎央现在是真心实意地愿意配合啊!为了之后行事方便,他觉得有必要为公司辩解辩解。   否则顶着个被逼迫者的身份,他还真没办法主动往谢简文面前凑。   黎央想了想,说:“文哥,其实公司也有为我考虑,想在恢复你的曝光的同时,给我增加一点热度,对我完全是利大于弊,所以你不用感到抱歉的。”   他这个话应该算是很识大体,兼顾了多方的面子,可惜,听的人没能体会到。   谢简文安慰性地拍了一下黎央的肩膀,语气恳切:“不用勉强,我知道你不太乐意的。”   “……”   黎央头一回觉得善解人意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现在,他总不能舔着脸非得承认炒CP正是他心之所向。   正如善解人意不一定被欢迎,真心话也不一定被喜欢。   面对谢简文真诚的目光,他一句“不我真的很乐意”硬生生卡在嗓子眼,改成了“那就谢谢文哥了”。   算了,反正已经听到了那句实打实的“暂时不能澄清”,也就确认了谢简文目前并不反对的态度。   至少近期之内,可以放心营业了。   杨醒突然推门进来,说:“简文,导演组的人快到了。”   谢简文点点头,对黎央说:“导演组来催集合了,万一戏中人是咱们两个人之一,再不分开,可就穿帮了。” 第4章   拿到导演组递来的一整页台词时,黎央忍不住想到了从休息室出来前,谢简文说的那句话。   他心说大哥你可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这刚说了才几分钟,戏中人的重任果然落到了咱俩人之一的身上。   前边录了这么多期都没轮到过,谢简文刚刚随口一提,谁想到就成真了。   虽然担任戏中人注定很艰难,但黎央也知道这是出镜的好机会,来录综艺不就是拼几个镜头吗?所以接到台词后倒没怎么为难,通读之后,很快认真地做起了计划。   本期的录制场地会去到一所希望中学,任务是参与巡回慈善义演。七个人要在后台听从义演剧团的指挥,协助他们完成两天里不同场次的演出。   奖励是下期录制时,获得观众最多认可的成员有权得到关于戏中人的两个信息。   坐大巴到达中学之后,七个成员被直接带往礼堂,刚到礼堂,他们就被整个扔进了忙忙碌碌的后台。   然后导演说这一期还请了两个嘉宾,因为飞机晚点暂时没到,所以要带除了摄像以外的所有工作人员去接。   《谁在戏中》导演组一贯风格就是热衷于和嘉宾互相伤害。他们时刻谨记以推动流程为副业,以与成员们斗智斗勇为主业的信条,简直让人怀疑成功坑到成员他们可能是有提成。   这回做得更绝了,既没说第一步怎么开始,也没留一句多余的话,到达目的地后,扔下一车人就跑了,撤得潇潇洒洒。   于是只留下不知所措的七个成员,站在忙乱的陌生后台,你看我,我看你。后台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忙个不停,他们就像p在视频旁边的一组静止人像,每个人都浑身流露着“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虽说他们确实都是在娱乐圈里见过世面的人,可是这种场合,那些镜头下锻炼出来的本事又派不上什么用场。   几个人面面相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可能知情的摄像师,而摄像师没有导演的命令,个个三缄其口,假装自己和摄像机融为了一体,全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机器。   黎央有点无奈,心里也不禁好奇了一下:不知道来宾是什么样的大佬,居然能让导演组集体出动。   总而言之,眼下的情形就是一脸懵逼。   黎央回头去看其他人,见一向淡定的谢简文脸上都出现了几丝茫然。   哦,是七脸懵逼。   他忽然想到戏中人台词里有句话,是“我自己去找个去处算了”。   既然氛围已经很尴尬,应该也不差再尴尬一点了吧。   其实黎央先前是从最底层的群演一步步混到主角,一路摸爬滚打并不平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早就修炼得炉火纯青,没话找话更是必修课。   但他对这个游戏和游戏里的人都知之甚少,又没怎么录过真人秀,而且也怕跟原主形象反差太大惹人疑心,所以从接到台词开始就在紧张,生怕自己找不准时机,或者搞错了对象,一开口就被戳穿。   尽管这样,他还是记挂着早点完成任务,因此调整了一下情绪,就以开玩笑的语气说:“这什么情况,咱们现在去哪儿啊?要不,我自己去找个去处算了?”   一起录节目的人里有一个年轻歌手,叫冉铭玮,是和黎央一个班的,不过俩人签的不同经纪公司。   原主不怎么喜欢这个同学,但也没有故意得罪,只是交情不深。可冉铭玮本人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太阳,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跟谁都愿意自来熟,接梗尤为迅速。   他听黎央说了这么句话,压根也没想到是不是为了说台词,就笑着搭话说:“我看行,反正合同签了,咱都找个地方待着,反正不管怎么待两天,通告费都一样结嘛。”   这么一插话,黎央那句话就不显得刻意了,他顿时松了口气,顺势跟冉铭玮开起了玩笑。   经过这俩人开头,成员们都打破了雕塑状态,互相交谈了几句,彼此很快就“导演组确实是惊天巨坑”一事完全达成了共识。   而冉铭玮思维跳脱,没说几句话,就已经展望起坐大巴原路返回后去吃火锅的美好愿景了。   愿景终究是愿景,大约十分钟后,剧团的团长匆忙赶了过来,手上还挂着没摘干净的塑料彩带。   眼看火锅化为泡影,冉铭玮惆怅地叹了口气。   姗姗来迟的团长挨个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各位有什么才艺吗?十分钟后报给我,先排个上午的节目单。”   才艺?   黎央刚庆幸可以无人问津的状态下解脱出来,庆幸了不到半分钟,一听这个,瞬间又呆住了。   倒不是没有才艺,恰恰相反,这些年来为了一些角色或者机会,他练就了不少本事,像是乐器,唱歌,以及戏曲或跳舞之类的,都能来。   但问题是,他不知道原主应该有什么才艺啊!   他掌握的才艺都是长年累月里慢慢积累的,万一展示了个原主不会的,被人质疑,他总不能跟人解释说其实我是小天才,别人需要学很久的东西我看一眼就会吧?   那他可能是不想混了。   但如果原主肢体不协调,他上来就跳个舞,那可能也不是什么好现象。   选什么才保险一点呢?黎央十分纠结。   才过了三五分钟,就有几个人已经做出决定,报上了自己的选择。而黎央还在皱着眉头思索。   谢简文就站在黎央旁边,转头看到黎央满脸挣扎,低声问了句:“你选不出来吗?”   他这个话问的很有水平,仿佛黎央是才艺太多不知道选哪一种似的。   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但黎央知道外人不可能真这么想,所以也领会到了对方的好意。   黎央正想着要怎么回答他,忽然灵机一动,问他:“文哥,你选什么?”   他刚刚想到,这么突然的情况下,一般人通常就是选个唱歌或乐器。   那么,如果谢简文选乐器,他就问谢简文自己能不能跟他合作唱歌;如果谢简文选了唱歌,他就问自己可不可以给他弹吉他伴奏。如果谢简文非要跳舞之类的,他在一边唱个歌伴个奏也还说得过去。   黎央觉得,作为艺人,会唱歌应该没什么奇怪的,何况他记得原主还是选秀出身。   而吉他也是比较安全的乐器,当代年轻人只要想学,不少人都可以弹上一弹,速成也说得过去,只是水平参差不齐罢了。   他自己唱歌还行,吉他弹得也挺不错,但是就怕原主不会或不擅长。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和谢简文合作了,回头有人问他唱歌能力怎么突然提高,他就可以说多亏谢简文弹的好;如果有人质疑他的吉他水平呢,他就说其实自己刚学会,弹得一般,主要是因为谢简文唱得好。   从之前在休息室的谈话里,黎央察觉出谢简文认为公司要求黎央配合组cp,对此是有些愧疚的——这应该也是书里谢简文一直对原主不错的原因。   加上按照之前的节目里得出的了解,黎央认为谢简文为人虽然不太热情,但不是高高在上的那种冷漠。   而且刚才都特意过来问了,如果向他请求,他应该不会拒绝自己。   心中敲定了计划,黎央脸上不禁露出笑意,就期待地等着谢简文的答案了。   谢简文说:“吉他弹唱。”   黎央笑容一僵。   “吉他……弹唱,”黎央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勉强笑道,“文哥你真是,多才多艺啊。”   “还好,”谢简文并不知他的心理活动,只当做是普通恭维,仍然问道,“那你呢,现在有想法了吗?”   “我……”   黎央抬头看着谢简文,想到自己刚穿过来时立下的,一定把这对cp经营好的雄心壮志。这不也是个机会吗?   他心一横,干脆说:“其实我也想报吉他弹唱的,但是我水平一般,可能会紧张,所以……文哥,要不咱俩一块报个节目,你带带我,行吗?”   正如黎央所料,谢简文果然没有拒绝。   团长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就报了个合作弹唱。报完节目单,团长表示一共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排练时间,他们需要的乐器服装会尽快让人送过来。   想到歌还没选,黎央很自觉地对谢简文说:“文哥,你本来想唱什么歌的?我跟着你来。”   “还是我跟你吧,”谢简文说,“我刚刚没来得及想,你喜欢什么歌?”   黎央潜意识里对自己还是能弹能唱能跳的定位,听谢简文这么一说,他猛地意识到,恐怕谢简文从刚刚的犹豫里,以为他不擅长才艺,怕提出曲子自己不会弹,所以这样不着痕迹地帮忙解围。   黎央一边觉得暖心,一边纳闷地想道,像谢简文这么好的一个人,有才华有容貌,有能力有品德,原作者把他写成反派,是脑子进水了吗?   但他随即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也够脑子进水的。   ——都写出那么离谱的故事了,还用常人的标准来要求原作者,属实天真。   总之,既然谢简文有此好意,黎央就也顺水推舟扮演了一个新手角色。   幸好在车上他曾随手开过几个歌单,不至于对这个世界的流行曲目一无所知。他从最近播放的歌单里随手选了首歌,打开外放,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对面,问谢简文:“就这首吧,我挺喜欢的,文哥你听过没?”   “……听过,”谢简文的视线从屏幕转移到他脸上,淡淡地说,“你听歌时会挑歌手吗?”   “歌手吗,我倒不太挑,其实我连歌名也不怎么记,都是打开歌单让它自己播放,好听就……”黎央说着把手机拿过来,因为谢简文的话,他顺便看了眼歌手名字。   演唱:谢简文。 第5章   黎央没说完的话音断在一半,恨不得返回上一秒,然后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抬头看向旁边的人,尴尬地干笑了几声,“哈哈,文哥,我说这么好听呢,原来是你唱的。”   谢简文看他的反应有趣,冷淡的神色微微退去,轻轻笑了出来。   正好工作人员送来了两把吉他,他接过来递给黎央一把,笑意仍在,说:“嗯,走吧,就排这首。”   上午的节目一共排了九个,黎央和谢简文排在第七。   作为原唱,想从谢简文的演唱里挑剔毛病,并不比从鸡蛋里挑骨头更简单。而黎央因为刚在他面前犯了个蠢,急着找补回来脸面,就也没藏着掖着自己的吉他水平。   合了三遍后,细节方面虽不能尽善尽美,但应付这样一场仓促的演出,基本上已经没有没问题。   俩人对这场演出要求并不高,而且此行目的是为了录综艺,更别提黎央作为戏中人,还得想方设法找人说话以把台词念完。   所以确认效果还可以之后,谢简文就静静地看起了手机,黎央则去拉着各种人不停地找话题。   第六个节目的演员上台之后,也就是快轮到黎央和谢简文之前,导演组终于优哉游哉地从外面赶了回来,带着他们隆重接来的嘉宾。   这个嘉宾看起来来头不小,至少粉丝量很可观。这么偏僻的地方,粉丝们跟着导演组的车,愣是为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   黎央看着被层层人群挡住的导演组和嘉宾,四处探看了半天,终于在谢简文身侧找了个空隙,探头去瞅时顺口打听道:“文哥,你知道嘉宾是谁吗?”   谢简文从手机上收回注意力,摇了下头,但发现黎央的目光根本不在自己这里,只好又补上一句音频模式的回答,说:“不知道。”   “也是,”黎央还是没有回头,依然在努力地往那边看,甚至踮起了脚,“导演要是都让我们知道,还怎么坑人?”   看着他艰难而不肯放弃的动作,谢简文问道:“你很好奇?”   黎央终于回过头来,好像不太能理解谢简文的问话似的,惊讶地说:“我们大早上颠簸了一路,刚下车就被导演组扔在这里,啥啥都不知道,像一群呆头呆脑的罚站小学生站了半天,这到底是因为谁,你竟然不好奇?”   “……”   谢简文看了看那边,稍加思索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挑了个联系人,语音发了一条消息,说:“杨醒,你在嘉宾那边吧,是谁来了?拍个图我看看。”   半分钟后,他把手机举到黎央面前:“为他们。”   “……”   这下轮到黎央说不出话了。   或许也怪他看书不仔细,没注意到这里的细节。他岂能想到,让导演组倾巢而出去迎接的嘉宾不止一个人,是一对人。   而其中之一,还是见过面的熟人。   李倾塬。   他来到这个世界区区数日,算起来统共也没见过几个人,好不容易有几个,今儿不知道走什么运,差不多是凑齐了。   黎央面无表情地想道,若非顾忌艺人基本素养,维护良好外在形象,我现在就要爆个粗才他奶奶的痛快。   谢简文那边又来了新的消息,他收回手机粗略地看了一眼,又点开刚刚那张图片,观察了一会儿,奇怪地说:“旁边这个人有点眼熟,好像见过。”   “你确实见过他。”黎央说。   谢简文疑惑地回了一句:“我见过?”   “你见过,”黎央重复了一遍,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无奈地说,“就是跟我一块吃过饭的那个,刚见的。”   谢简文先是哦了一声,然后才明白他的指向,反应过来这个一起吃饭的人是什么意思,后知后觉地睁大了眼睛,说:“那个?他是你的……那什么……”   他还是不能自如地说出李倾塬对于黎央的身份,好在黎央依然贴心,一点障碍都没有就接上了话:“前男友。”   “真的是他?”谢简文皱眉,脸上忽然流露出几分反感。   当面表示反感这种事,稍微有点情商的人都不会做,连这点情商都没有的话,在娱乐圈估计也活不长。所以谢简文这样不加掩饰的态度,肯定不是对自己。   但黎央看谢简文这样子,也有点疑惑。   虽说之前在谢简文面前,黎央是替李倾塬树立了一个渣男形象吧——当然渣男也并不辜负这一定位。但谢简文当时听到,也只是语气平平地评价了句过分而已,再多的态度就没有了。   毕竟是外人的事,真真假假,谁也不能真的感同身受。黎央觉得那个反应很真实,也无可指摘。   可是现在时过境迁,谢简文厌恶得更明显了,这反而是更奇怪。   干嘛,反射弧这么长的吗?   不过这真不关反射弧的事,因为黎央立即知道了原因。   谢简文把放大的图片缩回去,滑动了几下界面,朝黎央展示了杨醒刚刚发过来的新消息。   [杨醒]:左边苏兆游,歌手,也演点戏,最近挺火,右边李倾塬,歌手,没什么名。   [杨醒]:他俩是一对,就是情侣,在一块挺长时间了。   [杨醒]:不公开,你知道一下就行,稍微注意点。   黎央看完这几行字,沉默下来。   他突然的安静并不异常,而且很恰如其分,既符合了刚失恋的凄惨人物形象,又使眼下的无话可说变得情有可原。   可惜这沉默没有持续多久,谢简文就很直接地问了他,“这就是你说的,那人劈腿的另一边吗,苏兆游,他知不知道你?”   知不知道?   黎央想到原书里,后来原主很不容易遇到一个翻身的机会,同时苏兆游也参与竞争。   而苏兆游借原主对渣男旧情难舍的弱点,利用渣男一再诱骗和逼迫原主让出资源,终于得手,由此真正成名。   然后就倒打一耙踹了渣男,渣男因此幡然醒悟回头来找原主,完成了破镜重圆的奇妙结局。   每每想起那些情节,看惯了各种狗血剧本的黎央都还是会被恶心到,要不是没有条件,他甚至很想亲切地问候一下原书作者。   “当然知道啦,”想到那荒唐的设定,黎央心中觉得太过荒谬,代入自己后更加憎恶,开口时语调里都不由得带上了些微嘲讽,“只有我不知道他们而已。”   说着话,他回过头来看谢简文,却见对面的人神情严肃,好像遇到一件很需要愤怒的大事一样。   黎央怔了下,不禁失笑,“你表情干嘛这么严肃?是我被劈腿,又不是你。再说,就冲你这张脸,只有你踹别人的份好吗?”   从哪方面看,他这句话都应该算是对人外貌的恭维,虽然角度偏了点,有点自嘲的意思,但说得比较直白,理解起来应当不困难。   可是谢简文听到之后,似乎并没有get到其间的赞美,表情也不很高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只是迟了一下,话就没能讲出来。因为第六个节目的演员已经回到后台,串场的主持人也上去了,剧团工作人员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提醒他们准备上台。   黎央顿时顾不上问谢简文没说完的话,立刻开始背吉他,准备登台。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跑过来一群人,簇拥着最中心的两个人影。这群人又吵又急,一边大声赶人一边把刚下台的演员们推搡开,急匆匆地冲到了谢简文和黎央面前。   一个满脸堆笑的男人走上前来,对谢简文说:“文哥您好,我是苏兆游的经纪人,是这样,游游下午有个很急的通告,可是上午飞机延误了,这个地方车程又远,我们快来不及了,您看能不能让我们先上台,您往后移一下顺序,排到下午呢?”   在他身后,苏兆游面带浅笑,叫了声文哥,稍微重复了一下这段话,然后就等待谢简文的答复。他神情不算太无礼,但很有几分怡然自得,仿佛知道他等到的回应一定是许可。   李倾塬就站在他旁边,一个眼神也没有投给黎央,好像跟这个人从来没有认识过。他神态不如苏兆游傲慢,但确实带着鸡犬升天的神气。   谢简文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往旁边看了看,人群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黎央暗暗叹了口气,低头开始解吉他,这个剧团发给他的演出服很奇葩,颜色鲜艳,质量不咋地,样式却繁复。   刚刚为了让吉他和衣服协调起来,他颇费了一番功夫,现在要解开,费的功夫自然也不会小。   虽然谢简文确实还没有回答,但他知道谢简文是很好说话的,虽然以其资历,完全可以耍大牌,完全可以更刻薄。   但他实际上只是有点不爱说话,别的什么毛病都没有。   否则黎央刚刚也不会没什么心理压力就提出拜托他跟自己合作的请求,而且还很顺利地获得了许可。   谢简文忽然伸手,一把按住黎央正在解衣服饰带的手。   黎央本来解得专心致志,莫名其妙就出来一只手,下意识抬起头,不解地看向手的主人。   谢简文却没有看过来,因为已经看见了要找的人。他目光锁定了刚刚挤进人群的自家经纪人,嗓音淡漠,终于开了口。   “杨醒,别家艺人的经纪人都跑来我眼前指手画脚了,你却连个人影都没见,这个月的工资是不是别拿比较好?” 第6章   杨醒推开人群,笑着疾步走过来,边走边装模作样地在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哎哟我傻了,刚刚看你这边没什么事,就走远了点,哪知道一眼没看住,就有乱七八糟的人敢来找你胡说八道了。别生气别生气,我的错。”   在谢简文说到指手画脚四个字时,苏兆游就意识到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神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现在听到杨醒的话,眼中更是要迸出火来,铁青着一张脸,狠狠地瞪着杨醒。   他最近人气一天胜过一天,粉丝量急剧上升,公司里和外面的人都奉承他,李倾塬也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   事业得意,情场得意,什么都很顺利,他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已经很久没试过被人甩脸色的滋味了。   可现在这样对他的人是谢简文,他又很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硬刚。   他经纪人跟着苏兆游做事,同样很久没碰过钉子,这下子表情也十分不好,大概没想到谢简文会是这个态度。   毕竟圈里人都承认,谢简文确实有能力有咖位,不太好接近,却并不是浑身带刺的人。艺人之间因为通告而互相协调时间的事不少,他们刚刚那个请求,也并不是特别过分,而且言语也挺客气的。   团长和总导演从人群外挤过来,左右打量着问:“主持人快要下来了,下个节目的人呢?”   苏兆游的经纪人眼睛一亮,马上走过去找总导演,说:“导演,我们游游下午确实有个通告,对方昨天刚调的,真的很紧急,本来我们赶得上,可谁想到航班晚点了。我们实在很抱歉,今天晚上一定赶回来,录制费用也可以再商量,您看能不能让我们先上?”   苏兆游跟着经纪人望向导演,想了想,也开了口:“导演,这对我真的很重要,请您帮帮忙,我也没想到飞机会晚,真不是有意的。”   “哦,简文和黎央同意就可以啊,”导演语气随意,话里却没有和稀泥的妥协意味,“这是他们俩人的时间嘛。”   苏兆游几乎在咬牙了,但作为艺人必修课的表情管理能力倒还没丢,依然强撑出一副笑脸,转头对谢简文说:“文哥,您看能不能……”   他笑得周全,谢简文却一眼都没有看,也并不准备听他说完。看了眼舞台,主持人已经转身下去了,谢简文回过头来,上手把自己搭档刚刚解开一点的饰带快速系好,同时打断了苏兆游的话,自顾自地对黎央说:“主持人要下来了,走吧,上台。”   临上去前,他又转头看向杨醒,说:“我不太喜欢什么人都能随便找到我,对我的工作安排说三道四。”   杨醒跟他的关系并不仅仅是工作伙伴,私下交情也是不错的,双重了解下,此刻他无比清楚谢简文非常不爽。   虽然不知道苏兆游什么时候得罪了谢简文,但他既然是谢简文的经纪人,本着对人不对事的观念,马上走到了谢简文和苏兆游经纪人的中间,净化好自家艺人的视野,笑着说:“我知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保证。”   谢简文嗯了一声,没再看其他任何人,轻轻拽住搭档的吉他背带,把黎央拉过去,一起转身走向了舞台。   黎央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处理结果,意外极了。被谢简文拉到舞台上,按排练好的位置站好之后,他才意识到,刚刚谢简文是不是朝苏兆游甩了脸色?   但他俩应该没什么旧的恩怨,所以是为了……维护我?   黎央鲜少有这种体验,不太确定,很想求证一句。但现在站在舞台上,他又不太敢动,只好暂时把疑问埋在心里,想着下了台再找机会问。   演出面向的观众是附近数所中学的学生,集中到了一起,全是青春正好的年轻人。谢简文作为热度一直居高不下的明星,在这种时候自然粉丝无数,一上台就收获了无数尖叫呐喊掌声。他在台上的样子和台下略有不同,笑的时间更多,神情也更温和。   黎央对自己的弹唱技术没什么怀疑,但毕竟是专注于拍戏的人,对着剧组镜头虽然不在话下,可并不习惯在这种开放的现场舞台上作为焦点。   当全场灯光暗下来,只有两束冷光照着他和谢简文时,他心里甚至升起了一丝紧张。   为了稳定情绪,他悄悄掐了一下手指。余光又瞥到谢简文似乎在看自己,便尽量不着痕迹地转头回看。   舞台上的谢简文确实更温柔,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因为已经戴了麦,不便出声,只能以口型说话。   他侧着头,避开前方观众的视线范围,无声说了句:“不要怕,一起加油。”   黎央幅度很小地点头,转回目光后,吸了口气,竟然真的平静了很多。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吉他声同时响起,歌声随即而来。   歌词是分好了的,这是一首偏抒情的歌曲。谢简文唱的原歌中,带着一种自言自语般的困惑,对爱恨,对未来,对自己也对世界。   但经过二人对歌词的分工,竟然有种知己相互倾诉般的对话感,毫不违和。   从第一个音符响起开始,观众们就安静了下来。   这足可以见得他们素质很高。   而一曲终了后,他们依然没有动静。   这素质确实……是不是有点高的过分了?   最后一句词是谢简文唱,黎央和声。唱完后,黎央把手按在吉他上,麦里不再往外传声,观众却毫无反应,他心里慌了一下。   他毫不怀疑谢简文一定能表现很好,但是,自己刚刚的表演也没有问题吧?   没有弹错,没有合不上,没有唱错词,没有跑调。   感情也挺充沛,情绪还算饱满。   可是节目终了,没有掌声?   这就有点尴尬了。   他心里想道,就算存在一点点自己没意识到的问题,应该也不太影响整体效果才对。   无论如何,节目结束,至少应该给点礼节性的掌声,体现体现当代青年善良宽容的品性?   现在的年轻人不要这么苛刻吧。   他正想着,灯光突然灭掉。   舞台顿时陷入黑暗。   台下某个角落传出一阵单薄的掌声,刹那间就引起各方共鸣,整个观众席一下子热闹起来。掌声雷动,连缀成一大片,然后响起欢呼和尖叫,越来越强烈,甚至远胜过谢简文上台时的程度。   但黎央是下台后才发现观众席的反馈如此热烈的。   因为他并没有多少舞台表演经验,所以只知道从哪儿下去,可惜不太知道灭灯就是让他抓紧下台的意思。   灯光暗下的一瞬间,他还在思索观众为何如此沉默,就没有马上动作。   谢简文比他经验丰富,在黑暗里迅速抓住他的手腕,捂住麦,低声说了句“快走”,不等人反应,直接把人连拖带拉地弄下了舞台。   串场的女主持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提着曳地长裙匆匆踏上台阶,但光线太暗,以至于半途差点踩空。她脱口一句哎哟卧槽,接着又短促地骂了句什么,颇为滑稽。   两个人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舞台上骤然恢复光亮。   黎央回头去看,主持人已经端庄地站在舞台一侧,矜持浅笑,仪态万方。   他被主持人这转换速度惊了一惊,慢了半拍才回神,立即抱歉地看向谢简文,说:“不好意思啊,我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不知道关灯就要马上走。”   谢简文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在台下又变回淡漠寡言的样子,低着头解吉他。   隔着前后台的距离,黎央仔细地听了会儿观众席的动静,心满意足,表情显出放松的笑意,才开始慢悠悠地解带子。   谢简文动作很快,解下吉他靠在凳子上,回头就看到黎央仍未收敛的笑意,顿了顿,问道:“你很高兴?”   语气里似有一点意外。   “对呀。”黎央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   黎央也解完了带子,拿下吉他,蹲下来仔细与谢简文的靠在一处,然后抬起头,笑容明朗,“因为我们合作得很好啊,观众很喜欢。”   这个回答不在谢简文意料之中,或者说黎央有这样欢快的情绪就不在他意料之中。   因为刚刚看见了苏兆游,又看见了李倾塬,而他们过来想要换节目时,态度非常傲慢,直接忽略了黎央,一点也没有考虑过这本是两个人的节目,应当征求两个人的意见。   被前男友和前男友的劈腿对象这样对待,简直是明目张胆的轻蔑,连他都觉得这种行为过分,所以自作主张没有答应换节目。   这样的情况下,黎央竟然会为节目得到观众认可就无比高兴。   谢简文看着黎央脸上止不住的愉悦神色,突然觉得,这个人真是有点意思。毕竟与渣男重逢,还能豁达到这个地步,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演出大获成功,黎央松了口气后,找机会从冉铭玮那里旁敲侧击了一番,得知原主本来就会不少才艺,只是不常展示,所以到底有多少外人也说不清,他可算放下了心。   在极度的高兴之下,他只顾着录节目,就忘记了要找谢简文求证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祝姑娘们情人节快乐呀,甜甜蜜蜜平平安安 第7章   而另一边,由于谢简文那个并不委婉的拒绝,苏兆游在被导演组大张旗鼓地迎接到现场后,连镜头都还没有入,就不得不马上开车返回市区,去赶他的另一个紧急通告。   当天晚上他没过来,第二天上午才和李倾塬来到现场,他们到的时候不太早,黎央的台词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十六句。   昨天导演组全体出动去接人,黎央还担心了一下,是不是苏兆游人气太高,导演组不敢得罪。   直到晚上聊天时,有位成员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事情的本质,“导演组想耍我们罢了,昨天接谁都一样,就是为了不留人。”   黎央这才恍然大悟,深以为然,立刻加入了讨伐导演小分队,几个人敢怒敢言,你一言我一语,从口头上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第二天当然还是要接受摧残。   不过,果然如那位成员所料,第二天苏兆游来得很晚,导演组却没有一个人离开现场,宁可坐在太阳底下玩消消乐。   毫不意外地,此举又引发了正在拼死拼活录节目的成员们好一顿口诛笔伐。   苏兆游昨天换节目的所作所为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虽然那些人不知道黎央和他们的关系,但如此一来,整个节目组的人就更觉得苏兆游仗势欺人,都不太看得上他。   毕竟谢简文的能力地位都在那儿摆着,而且一起录了好几期节目,私下也有些许往来,性格上也有点了解,知道他不是随便拿架子的人。   论理论情,谢简文当然都比一个突然爆红的流量小鲜肉更得人心。   既然成员们不想带他,苏兆游又只录了一半节目,他和李倾塬综艺感也不太强,因此本期正片播出时,他的镜头少的可怜。   几周后节目播出时,因此引发了点事情。   苏兆游是当红流量小生,无论从口碑还是资历,都比不上拿了一堆奖项的谢简文,但流量艺人有流量艺人的好处。   比如说,热情至极的粉丝。   这些粉丝的热情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在其热情存续期间,活跃程度绝非一般粉丝可比。   她们盼了大半个月,终于盼到这期《谁在戏中》,满怀期待地打开节目打算欣赏一波盛世美颜,却发现两个小时的综艺,自家哥哥的镜头剪出来不到十七分钟。   这是包括单人和集体。   苏兆游现在的粉丝多是在他红了之后才有渠道认识他,追星之路从来都是条坦途,就没遇到过不对苏兆游众星捧月的情况。   这节目竟然只给苏兆游这么点镜头?   粉丝们在超话一合计,都认为真是岂有此理,哥哥肯定被节目组欺负了,要么就是被后台强大的什么人欺负了,总之这事不能善罢甘休。   必须让这个节目组知道点厉害。   出于此目的,她们纷纷换上统一的头像,在《谁在戏中》官博底下大规模集合控评,要求节目组给个说法。   可巧的是,苏兆游在这时接受了一个直播访谈,主持人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感动的事,他一脸情真意切,感谢了粉丝为他做的一切,包括在他遭遇不平之事时,勇敢地站出来加以维护。   最近?不平之事?   粉丝们组合了关键词,思来想去,也就是这个辣鸡《谁在戏中》节目组,让他们的哥哥这么委屈了。   为了回报哥哥对粉丝的真诚,由苏兆游后援会带头,把“心疼苏兆游”这个话题顶上了热搜。   苏兆游也不跟粉丝客气,很快在微博上发了长文,感谢了这些“家人”一样的粉丝们,随后其工作室手滑点赞了一条营销号的微博,几分钟后取消。   该微博内容大致是说,据知情人士爆料,某知名综艺中十八线艺人傍上大腿后,对节目嘉宾趾高气扬,出言不逊。   《谁在戏中》只有黎央一个称得上十八线的艺人,苏兆游工作室这一手滑,直接给黎央微博创下了评论量最多的记录。   众多苏兆游粉丝闻声而来,在黎央微博下口吐芬芳,向黎央的一整个户口本致以了亲切的问候。   杨醒把这个热搜拿给谢简文看时,谢简文正在为参加新电影的路演而化妆。这个电影拍于两年前,但今年才能上映,也幸亏它压了两年,才让谢简文离开一年后,一回来就能向粉丝展示新作品。   作为微博账号绑定着经纪人号码,广告都由杨醒代发的艺人,谢简文一般是不太看微博的。   只有和他切身相关的事情,杨醒觉得确有必要让他了解,或者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才会拿来给谢简文看。   这回杨醒是把这个当做有趣的事情拿过来的。   “这个苏兆游还挺能蹦跶,”杨醒语带嘲笑之意,说,“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从热搜里进到黎央的微博主页,谢简文点开第一条微博,看见评论已经超过两万,放眼望去全是各种不堪入目的言语,还在不断增加。   退出去点开热搜栏,相关热搜排在第二。他往下翻了翻,意外地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和黎央排在一起,点开后是那天在舞台上跟黎央的合作弹唱,有粉丝把饭拍传到了网上。   评论区多是cp粉在欢呼过年,但最新评论里已经有苏兆游粉丝过来骂。   杨醒在旁边看着,见他翻到这里,随口说:“热搜估计是公司买的。其实他弹唱还挺好哈,跟你配合也没怵,可惜了,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事搞崩。”   谢简文顺着他的话,想到他和黎央在台上的合作。   是真的很好,几乎就没有出差错。   尽管只合了几遍,他就去看手机里的剧本,而黎央则跑到了别的地方。上台前,黎央还受到了前男友携现任的当面刺激。   但效果一点都没有受影响,默契得不可思议。   对了,那期黎央还是戏中人,所以一直在找人开启各种话题。   虽然最后是失败了。   那天的剧本里有句台词是“你怎么这么荒唐”,黎央实在找不到机会,仓促下找了个前辈去说,当时反应不太对劲,就被人怀疑了。   因为黎央平时不会对前辈说无礼的话,乍然一说,不免过度紧张,语气神态都没协调好,露出破绽,最后输了那场游戏。   还有,那天上午两个人弹唱表演完成后,黎央呆着没走,被自己从舞台上拽了下去,下台后还偏过头去听观众席的掌声,特别开心。   等到下午和第二天的表演,黎央展示了各种不同才艺,每一样都很优秀。   ——他第一天上午居然以为黎央拿不出才艺,还想给他解围来着。现在想想真是有点搞笑,不知道黎央会不会这样觉得。   谢简文盯着屏幕看了片刻,对那期录制的回忆结束时,视频正好播放完。   他把手机还给杨醒,说:“等会儿你跟主持人说一声,让她台上找个机会问我,跟黎央合作弹唱有什么感受。” 第8章   杨醒收回手机,闻言愣了下,有点愕然,“你要给他出头啊?”   其实谢简文只是想解释一下,但杨醒的用语着实很社会,让他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是罩着小弟的那种大哥。   不过他也没有更正,只是问:“不行吗?”   “当然不是,”杨醒说,“你做什么都行,可他又没有请求你,你怎么这么热心?之前,我看你俩相处的好像也……很一般?”   谢简文说:“但我现在不方便澄清网上暧昧的言论,总不能连这种澄清也不说。”   杨醒顿了顿,说:“你实在介意那些言论,我可以想办法处理。”   谢简文皱眉看他:“你可以?但你之前说,如果我明确拒绝组cp的事情,公司对他不满意,很可能会为难他。”   “是啊,公司那群人肯定不敢找你,就只能嫌他没用,不会讨你欢心呗。你都一年没出现了,我刚开始觉着这事对你也有好处,恢复一下热度嘛。没想到公司下手这么快,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我预料错了,也没能好好善后。但你特别不喜欢的话,我来想办法。”   “你能有办法让公司不为难他?”   “那我不能,”杨醒耸了耸肩,说,“我管他一个外人干什么,我只让粉丝不把责任归咎于你不就行了?解绑这种事情,总得有个背锅的。”   “那你还是闭嘴吧,”谢简文叹了口气,说,“他一个新人,刚出道没几天,被公司逼着跟我捆绑营销,本来就是白白受我连累了,万一公司不给他资源,岂不是要走投无路?再有什么闪失,真就是我的责任了。”   杨醒不以为意地说:“他又不吃亏,多少艺人想跟你扯上关系都让我拦了呢,大不了你主动跟他互动互动,帮他涨涨粉,吃这么多cp红利,回头澄清了也够对得起他。”   谢简文顿了顿,迟疑地说:“你真的确定我主动跟他互动,对他是好事?”   “拜托,这当然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您这朵高岭之花……”   谢简文一听就知道他又要开始不着四六,面色平静且干脆利落地踹了他一脚,“说人话。”   杨醒灵活地退后躲开,技巧娴熟,笑着说:“真的,他现在又没别的机会……但是!也不准太过分!稍微照顾一下就很够了,省得你老觉得对不起人家嘛,要是太过分了的话,你粉丝们也接受不起。”   谢简文还想说什么,但电影的导演和制片人突然走了进来,他只能咽下后边的话。杨醒连忙催促他过去打招呼,自己出了门,出去前匆匆嘱咐了句:“就先这么着吧,我去找主持人。”   网上发生的种种纠纷,或者其他人在别的地方做了什么决定,黎央是一概不知的。   因为他现在正处于焦头烂额之中,无暇他顾。   原主跟经纪人签了五年合同,下个月就到期了。正好前段时间,公司投资了一档偶像类选秀节目。八强淘汰赛结束后,许多年轻人离开了赛场,但是被淘汰的人并不等于不优秀。   因此各个公司的经纪人经常去考察,看着有不错的,赶紧趁人家没什么见识就捡个漏。   黎央那个经纪人就在捡漏之列,新签了三个唱跳俱佳且能说会道的帅气年轻人,打算力捧。   其实黎央倒不觉得这个经纪人做的有什么问题,毕竟签了五年合同,原主还是没混出什么成绩,经纪人对他心灰意冷,想要另择他人也很正常。   但是他现在面临的处境确实很不好。   合约到期,续约的话,一来公司愿不愿意跟他续还是个未知数,二来就算续了约,那还得再换个经纪人,而下一个经纪人是什么样的他也无法控制。   万一来个更不靠谱的,再签上五年,耽误了好时候,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可如果换个公司,黎央也实在不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资本,能让别的公司对自己抛出橄榄枝。   他最擅长的领域应当是拍戏,可现在根本没有机会展示这方面的能力。   黎央闷在寝室愁了好几天。在网上搜了好些讯息,可也没想到什么出路。   难道再像以前似的,混在片场从群演开始,挣扎个十年八年?   不是不能过那样的日子,可那也太惨了点。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平白年轻了好几岁,还能重回大学校园,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算来算去,怎么好像只有变年轻这一件好事呢?   其他的全特么是糟心事。   寝室门忽然打开,冉铭玮从外面跳进来。   “四食堂的糖醋排骨,我抢到两份哈哈哈哈哈,快来吃!”   他一进来就大呼小叫,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刚刚还安静得有点沉闷的房间仿佛多了点勃勃生机。   黎央合上电脑站起来,接过冉铭玮递来的排骨和米饭。   前几天导师发通知说要准备毕业论文和毕业汇演,黎央连公司都快没有了,眼下当然没什么工作,趁着还能体验大学时光,干脆回了学校住着。毕业是大事,所以冉铭玮也在不久后返校了。   男生寝室是四人间,黎央住在冉铭玮寝室隔壁。他们二人的室友都还在校外,冉铭玮胆小,不敢一个人睡,死乞白赖硬要凑到黎央寝室来。   黎央倒没什么意见,他挺喜欢冉铭玮的性格,征得室友同意后,就让冉铭玮搬了进来。   这几天他为了合约的事,没什么心情做别的,手机没电了都懒得充,更懒得下楼吃饭,全靠冉铭玮一日三餐带上来。   冉铭玮习惯吃饭的时候,看个动漫刷个微博之类。   前几天他都是就着动漫下饭,今天为了庆祝抢到排骨,想换换口味,就打开了微博。   几分钟后,他突然惊讶地叫了一声。   “黎央!你看微博没有?”   黎央最近哪有心思看微博,只用电脑登着QQ,勉强保证不完全失联,连手机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懒懒地回了句:“好几天没看了,怎么,有瓜?”   他对自己目前这个十八线的定位很清楚,除了专门搜跟自己有关的,刷微博通常也只是吃吃别人的瓜,所以并没有经常看微博的需求。   “跟你有关系的!”   冉铭玮说着又翻了几下微博,看完事情大概,端着碗跑到黎央旁边,兴冲冲地说:“我刚看的,是咱们新一期节目里苏兆游镜头少,苏兆游就带节奏说是因为你对他态度不好,不肯和他换节目时间。结果昨天文哥参加电影发布会,直接说是因为苏兆游自己录节目迟到镜头才少,还说跟你合作的特别好。”   他说话速度太快,黎央只能挨个捕捉重点,先皱着眉问了句:“苏兆游说我对他态度不好?”   苍天可鉴,录节目那天,他跟苏兆游一句话都没说过,怎么就态度不好了?难不成他眉毛眼睛鼻子的排列顺序惹着对方了?   黎央烦闷地想,这人怎么比书里写得还更不要脸呢?   冉铭玮说:“评论里是这么说的,我还没看具体,等会儿我去看看他微博,你是以前得罪过他吗?”   想起原书里三个人的恩怨情仇,黎央真心不觉得自己得罪过对方,算起来,自己才是被挖墙脚的人,应该是对方得罪自己吧?   但是想到苏兆游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他知道苏兆游绝不可能这么认为,顿了顿,无力地说:“算是吧,反正不愉快。”   他又品了品刚刚冉铭玮的话,继续问道:“文哥说苏兆游自己迟到,还说跟我合作得很好?”   他忽然想起来,那天苏兆游和李倾塬过来,想提前上台,而谢简文理都没理,拉着自己直接上去了。   这种不客气的态度,对谢简文来说应该不是常规操作,那个时候他还想问问为什么来着,结果下台之后就给忘了。   冉铭玮眼睛盯着手机,手指快速翻过各种界面,然后调出一个视频给他看:“他没对苏兆游指名道姓,不过也没遮掩。喏,原视频,在热搜上挂着的。”   黎央接过来点开,调高音量。   谢简文在一个舞台上,身后挂着大幅电影海报,海报上是他的照片,背景音很嘈杂。   主持人正在对他进行采访,聊完一个和电影相关的问题后,又问:“简文这一年没露面,一回来先录了个综艺,录制过程中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   这个问题问得很宽泛,谢简文只是随便回答了几句。主持人随即又说:“前几天这个节目的导演组被网友们骂上了热搜,简文知道这事吗?”   谢简文点了点头,露出有点无奈的笑意:“看见了,还在群里讨论来着,谁叫节目组平时总是坑我们,现在平白无故挨骂,我们就觉得这都是报应。”   “我也听说过导演组坑起人来很不手软呀,”主持人笑着问道,“不过我有点好奇了,简文说是平白无故,但网友们说是节目组苛待嘉宾,恶意剪辑,不给嘉宾镜头,是不是有误会?”   “如果嘉宾自己不要迟到,镜头大概是够的,我那天下午也有事,就没同意他跟我换节目的要求。”谢简文淡笑道。   主持人意有所指地笑着说道:“原来嘉宾是想跟你交换啊……对了,上期节目里,你是不是弹吉他唱歌来着?还是两个人合作的,你们合作得怎么样?”   黎央不自觉地坐直了点。   视频里,谢简文想了想,认真地说:“对,我跟黎央合作的,他很好,我们很满意演出的效果,那场的观众也很喜欢。”   “那一场观众喜欢可不够啊,对待所有观众都不能偏心,我必须得为现场观众谋点福利了,”主持人招手叫来台下的工作人员,笑着说,“哎呀,绕了这半天的圈子,其实就为了让简文给大家现场弹唱一曲,用心良苦啊观众朋友们,我真是太难了!”   观众席响起一阵激动的掌声和欢呼。谢简文笑了笑,接过主持人递来的吉他,配合地说:“正好电影的主题曲是我唱的,就唱它吧。”   加上后面的主题曲弹唱,视频到结束总共不超过七分钟。 第9章   播完视频,冉铭玮把界面切回去,赞叹地说:“我的天,文哥真的够意思,这下苏兆游的粉丝可打脸了,我应该早点刷微博的。可惜了,我先给个转赞评吧,虽然有点晚。”   黎央刚想说你别瞎点赞,趟什么浑水,可试图阻拦的时候,冉铭玮已经迅速点完赞并且转发了出去,转发和评论文案都是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   黎央看着冉铭玮手里的手机,以眼神表示了无语,问道:“你不怕经纪人骂你?”   冉铭玮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了,我是夸文哥唱歌好听,想跟业内前辈建立友好关系,不行吗?”   这能有什么不行,黎央心知他好意,也只能说了句谢谢。   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急切地翻找桌子上的东西。   “你在干嘛?”冉铭玮问。   “我手机和充电器呢?”黎央翻了半天,才从一堆乱七八糟的A4纸底下翻出来两样东西,立即找了个墙边的插头充电,说,“我得跟文哥道个谢啊。”   但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好几天了,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开机,黎央着急地按了几下,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急什么啊,”冉铭玮赶紧按着他坐下,说,“反正也好几天了,不差一时半会,你先吃饭,下午咱去录节目,跟文哥就见着了,你当面说多好。”   “嗯?下午去录节目吗?”黎央惊讶地回头看他。   “对啊,改时间了,你经纪人没跟你说?”冉铭玮说,“哦对,你手机没电。没事,反正下午公司来车接我,你跟我一块走吧。”   黎央消化完这一信息,沉默了一下,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觉得自己这几天有点疯。   一个靠外界关注度生活的艺人,居然任由手机没电,跟外界失联了好几天?   怎么会这样?   是因为从事业成功的喜悦中突然跌至陌生世界,没有缘由,就这么接手了一个烂摊子,为之辛苦奋斗多年的一切化为乌有吗?   他以为自己可以看得开,也能轻松地放下,反正不过是从头再来,又不是没走过这条路。   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吧。   正因为曾经走过这条路,知道途中有多难,就更害怕重新经历一遍。   面对希望渺茫的前途,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面对像做梦一样莫名其妙的处境,面对一个又一个接踵而来的打击和挫折,他其实……某些时候真的心慌。   “车子快到了,你快把排骨吃完,”冉铭玮蹲在插头前边,盯着黎央正在充电的手机,按了几下后,高兴地举起来,说,“可以开机啦!”   黎央静静地看着那个手机。   那其实不是他用惯了的手机,要不是原主没有设密码的习惯,他都不知道怎么编造自己打不开屏锁的理由。   陌生的开机动画亮度十足,又是白色的光,在拉着两层窗帘的寝室里格外明显。   记忆突然回到和谢简文在舞台上那天,一束同样颜色的光打在身上,周围全是黑暗。他心中惊惶,一偏头,就看见谢简文在另一边,安慰自己。   无声地说,不要怕。   手机顺利开机,冉铭玮又兴冲冲地给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插排,把电线全都展开,手机换到了黎央面前充电,表情兴奋,仿佛建立了什么丰功伟绩。   黎央谢过他的体贴相助,一边打开手机翻微信,一边对冉铭玮笑了笑,同时低下头,吃他好不容易买回来的排骨。   四食堂的排骨名不虚传,香软入味,连排骨汁都格外浓醇,不怪全校学生一到饭点都去抢。刚刚冉铭玮抢到两份拿回来,高兴得就差没飞起来了。   黎央啃完排骨,去洗手间刷碗,看着干干净净的餐具,忽然又觉得,好像也没有特别糟糕。   也许是人在吃饱了的时候就格外宽容,总之,对于现状确实不太容易完全接受,但也绝非完全抵触。   就目前来看,即便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他至少不是完全孤独。   日子怎么都得过下去。下午见到谢简文,也去道个谢吧。   开机后,微信上并没有经纪人发来的只言片语,倒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黎央明白,这个经纪人刚签到新人,近来想必是在为新人跑前跑后,忙个不停的。   黎央在心里深深地叹气,觉得自己突然理解了几千年前深宫里的弃妇心境。这时候就很适合一咏三叹地来一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他跟这个经纪人的缘分估计是到此为止了,而下一任的到来还毫无头绪。   无戏约,无资源,无经纪人。   三无人员小黎在线卑微:这特么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收拾好自己,蹭着苏兆游的车去到录制现场。黎央想着一到地方就先跟谢简文谈谈苏兆游那事,然后郑重地道个谢。   谁知道到了现场,根本没见着谢简文。而且刚到就被导演组拎上车,话都没说几句,司机直接开了出去。   迷迷瞪瞪地上了路,黎央仔细观察着同行成员,最后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在场的人,当然包括他自己,都和上期一样的懵逼。   但这些都很普遍了,又不是第一天领教导演组的德性。当务之急,他先要找谢简文。   问过导演才知道,谢简文在另一个城市的剧组拍戏,本来今天能完成,但是同组演员出了点问题,需要补拍,所以坐飞机直接赶到酒楼跟他们会合。   “各位成员们,本期任务是竞争厨师长……”   下车后,谢简文说在停车场,再有几分钟就能到。导演组觉得不需要等,直接把其他人都带到了酒楼后厨,开始宣读规则。   总导演一脸慈眉善目,面临折磨的成员们六脸生无可恋。   导演宣读完规则,表示本期戏中人的设定有所不同,但是具体有什么不同,只有上期获胜的人才有权知道。   黎央上期节目功亏一篑,输在了最后一句台词上。好在他心大,并不很计较一场游戏的输赢。   所以当导演说,只有上期获胜的成员才有权得到本期戏中人特殊之处的提示时,黎央已经满心确定这件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他都输了。   可惜他确定得过早了。   当各个成员分开,黎央拿到导演组递给自己的一页纸时,内心是崩裂的。   上一期录制之初,他出于一个艺人的自我素养,认为做戏中人虽然辛苦,但也能赚点出镜机会,挺划算。   经历了一期的摧残后,他作出了深刻自省,认为自己先前判断有误——不做戏中人时也能保证一定的出镜率,还不用担心言行跟原主不一致而无法圆场,实在不必要受那个身心上的双重折磨。   因此对这种机会发自内心地表示了敬谢不敏。   导演也十分通情达理,和善地表示,他只是来下达通知,并无征求意见之意,此事没有商榷余地。   “导演,”黎央试图垂死挣扎,恳切地问道,“您记得上一期我就是戏中人吗?很惨的那种。”   “记得啊,”导演亲切地鼓励他,“有了上次的经验,你这期一定能成功。”   “……我愿意把这个成功的机会让给其他人。”   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很语重心长地说:“可不能这么没有上进心啊,你看,今天的台词你只有十句,另外十句在你另一个搭档那里,工作量缩水一半啦!”   黎央展开手里的台词,看了一眼,还真是比上期少了一半。   这么说的话,确实还行,上一期他怎么也搞定了不止十句的。   而且还有搭档帮忙……对了,搭档?   黎央知道事已至此,自己只能认命,就赶紧问他:“那我那个拿着另外十句的搭档是谁?”   导演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圈,疑惑地问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你对我们心存误解呢?”   “啊?”   “你觉得我们会说出来,你和谁是搭档吗?”   “哈?”   导演拍了拍他的脑袋,满面慈祥,“好孩子,自己认出来的才有趣啊。”   “……”   黎央在心里嚎了一声,卧槽导演组你们这也叫个人吗?   但是脸上,黎央还挂着职业假笑,一副我受教了的样子,说:“您说的对。”   对,对,对就对在你&@*♂!   在心里狂飙一段乱码水平的骂人语句之后,黎央收好台词,丧眉搭眼地迈着不情愿的小碎步,走进了接下来两天的工作环境:酒楼后厨。   按游戏规则,厨师长候选人有四个,成员以抽签方式两两分组,一个候选人配一个助理,剩下一个成员留给酒楼真正的厨师当助理。   从托盘上随手抽了张卡片翻开,黎央看着上面的“2”,马上抬头环顾其他成员,很快就找到了对面拿着同样数字的人。   对面的人也看见了他翻出来的卡片正面,眯起眼睛确认了一下,就放下卡片朝这边走过来。   黎央把卡片放回托盘,朝对方笑了笑。   正好,省得还要另找机会跟他道谢了。 第10章   得益于谢简文在发布会那天的言论,苏兆游的粉丝自知不能再明目张胆地针对黎央,当然也不敢针对谢简文,只得集体撤离,回到超话里愤愤不平,但也没有道歉的意思,只是埋怨节目组不会安排。   而冉铭玮下午在车上被经纪人骂了一顿,警告他好歹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在网上要谨言慎行。但他显然不放在心上,厚着脸皮跟经纪人撒了几句娇,这事儿就揭了过去。   手机充好电之后,黎央也去过微博,看了看最新收到的评论,确实不堪入目,但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波动。   从前在剧组跑龙套时,他曾经因为演技太好而主角演技不好,被路人夸了几回,说比主角演得还好,从而引起了主角粉丝的大规模谩骂。   那时候他入行未久,名气根本就没有多少,连十八线都算不上,对方粉丝毫无顾忌,言辞当然更加粗鲁难听。   当时他都挺过去了,现在更没什么好说的。至少他现在还稍微有一点粉丝,参加着一个有其他大咖参与的综艺,网络环境也管理也更加规范些。   跟那些比起来,苏兆游粉丝这点挑事纯属小场面。   而且借着谢简文这个操作,黎央又上了次热搜,两个人在舞台上合作弹唱的视频也被一再转发,吸引了不少路人。cp粉更不用说,超话里全是嗷嗷过年的帖子,激动之情几乎冲破了屏幕,给黎央狠狠涨了一波微博粉丝数。   分组结束后,成员们两两结伴走向各自的工作区域。黎央跟在谢简文后头,想着道谢的时候应该怎么避一避摄像头,否则遇到无良剪辑,说不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倒不怕人说三道四,可现在还没有可以不谨慎的资格,万一害谢简文因为这一次好心相帮而被非议,那这个道谢就适得其反了。   现在他处于低谷,无名无势,什么都没有,谢简文却能这样帮忙,他虽然没有预想到,但一点都不想破坏这份善意。   “你会做饭吗?”谢简文突然问道。   黎央心里还在想道谢的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懵地愣了下,下意识地回答道:“不会。”   说完才开始懊悔,要了命了,怎么这么快就回答了?他是不会,可是原主万一精于厨艺呢!   但随即又想开了,就算原主会又怎么样,他如果真回答了会,一上手做出个黑暗料理,照样出问题。   好在谢简文倒也没往深处问,只是点了点头,说:“那我做饭,你来助理?”   刚刚导演组安排他们抽了签之后,说各组谁来厨师长候选人,谁来助理,都自己协商。   那会儿黎央没意识到自己不会做饭这个问题,现在谢简文一问,他才想起来,自己只会做一些简单的甜点,于正经烹饪上一窍不通。   既然谢简文自己都说可以,黎央当然没有跟他争的道理,连忙应了,然后钦佩地说:“文哥,你还会做饭啊。”   这份钦佩是无比真诚的,对所有会做饭的人,他都很佩服,这是一个毁了无数食材仍学不会做饭的人由衷的情感。   谢简文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那你洗菜可以吗?”   “当然,我的信条是,不会做饭的人至少应该会洗菜洗碗。”黎央说。   他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是信誓旦旦,但这分明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显得很有意思。   谢简文看到他的反应,笑了下,问道:“不会洗锅?”   黎央坚定地维护自己的助理尊严,严肃地补充:“也会洗锅!”   “不会切菜?”   不知为何,黎央把这一问题看得很郑重似的,连忙追加:“也会切菜!”   谢简文不知道自己发的什么疯,看见黎央这副样子,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平时的冷淡好像短暂地下线了,忍不住继续逗他:“不会切肉?”   “也会切肉!”黎央的语气和先前一样,煞有其事。   谢简文没想到他这么配合,虽然黎央看起来不是有意。   但这下他真的没忍住,从导演组准备的袋子里挑食材的时候,一直在笑,边笑边把食材交给黎央,嘱咐他怎么处理。   他笑成这样的时候并不多见,平常总是挟裹周身的淡漠仿佛消失了,轮廓分明的五官都生动起来,从眼底透出明亮的神采。   作为一个本就俊朗非凡的年轻偶像,这种神情无疑让他显得更加意气飞扬,简直随随便便就能攫取所有人的目光。   黎央一时看愣了,没明白,难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搞笑的事情?   但他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想出来。   被指派拿两根葱去洗时,谢简文的笑意还没有收干净。黎央拧开水龙头,纳闷地问道:“文哥,你到底是笑什么啊?”   谢简文也说不清自己刚刚在笑什么,但就是觉得好笑,以至于现在也没能完全恢复平日的淡漠,笑着回答说:“没有,我是觉得你很全能。”   黎央品了品这句话,理智上觉得这好像是反话,可又觉得谢简文不是这种一脸正经地说笑话的人。   他翻来覆去地思考了几遍,没得出结论,但是突然看见摄像师转身去了旁边,没在拍自己,连忙拿着洗好的葱凑到谢简文旁边。   “文哥,我有句话跟你说。”   谢简文正在拆一次性手套包装,随口道:“什么,你说。”   “前几天你新电影发布会,就苏兆游那个事,你在采访上帮我说的话,谢谢你。”   谢简文刚拆了一双手套出来,闻言回头看黎央,见对方一脸认真,是真的在表达感激。   他转头回去戴手套,摇头说:“没事,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就算是举手之劳,也不是非做不可啊,”黎央说,“真的,文哥,很谢谢你,这件事我肯定记在心里。”   谢简文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在演艺圈走到他这个高度的人,就算明着跟苏兆游之流硬刚,也绝对吃不了亏。   何况这事本来就是苏兆游不占理。   但是黎央这么郑重其事地当面道谢,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是很漫不经心地随口说几句话,却受到黎央专门来谢过,两方的态度并不匹配。   也或许是黎央那句“举手之劳不是非做不可”的体谅,让他觉得自己些微好意被过分放大了,就有些赧然。   总之,谢简文听到黎央说要把这件事记在心里,顿了顿,觉得自己应该再多关照几句。   他戴好手套,回头把黎央洗好的葱拿到案板上,思索了一下,说:“苏兆游那本来就是他的问题,但是他人气高一些,粉丝也多,有时候就不太好讲道理。你碰到这种事,应该及时和你经纪人沟通的,下次千万早点说。”   “我经纪人啊,”黎央去刀架上拿了把菜刀,刀柄递给谢简文,笑着说,“他哪有空管我,所以我是真的感谢你啊文哥,不然真没地方说理了。”   “什么叫没空管你?”谢简文问道。   他自出道就是跟杨醒合作,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一向是先咨询经纪人的意见,所以刚刚才那么理所当然地和黎央说,有什么事先告诉经纪人。   杨醒专业素养极高,工作上的事情从来都不太让自家艺人操心,以至于谢简文惯性思维之下,一时没能理解黎央的意思。   黎央倒也没想瞒着他,反正都一个公司的,现在不说,谢简文很快也会知道。而且谢简文先前帮了他的忙,他不想对帮过自己的人胡说八道。   “他刚签了不少新人嘛,我合约也快到期了,以后应该会换经纪人,或者换个公司也说不定。今天改录制时间还是铭玮告诉我的呢。”   谢简文切葱的动作停下来,终于有点明白,微微皱起眉,问他:“那你联系到新的经纪人或者公司了吗?”   “哪那么好联系啊,我又没有作品,简历都没什么可写的,”黎央叹气,说,“不过,反正我也快毕业了,先忙完毕业的事,回头再找吧。”   谢简文刚要继续说什么,摄像师从旁边转了过来。   私下的事情不便在镜头下多言,这一话题只得中止。黎央拿着食材袋子过来问下一步洗什么,谢简文随手挑了俩土豆让他削皮,两个人又回到了镜头离开之前的状态。   录制间隙休息的时候,谢简文想到这件事,给杨醒发了条微信,问他最近公司是不是要解约一批艺人。   杨醒的回复很快过来,说是的,五年前签的那批,最近到期,公司准备放一部分不续约了,因为刚签了一批新的。   [谢简文]:黎央不续约?   [杨醒]:应该不,他经纪人新签的几个人很不错,除非黎央换经纪人。   [谢简文]:五年前那批艺人来,你也挑了不少吧,没有要解约的?   [杨醒]:有几个也是难免的嘛,不是我没好好培养,他们能力不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谢简文]:之前的人走了,你不得再签新人?   [杨醒]:肯定的。   [杨醒]:……等会儿,你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简文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边正在四处找人说话的黎央,又低头打字。   [谢简文]:你考虑一下他?要是他的经纪约在你,回头咱们澄清网上的言论,公司也没办法用资源为难他了,是吧? 第11章   这回过了好一会儿,杨醒的回复才过来。   [杨醒]:是个思路,但我可不签没本事的艺人,解约那几个就是五年前走了眼,白费事,全是无用功。反正网络舆论而已,我还可以有其他操作。   [杨醒]:你之前说跟他聊天的时候,他提过想演戏来着。这样吧,你新剧有个配角不是下周末试镜吗,你先别提续约的事,就问他去不去,要是他表现还可以,我联系他。   [谢简文]:他好像没演过什么戏,主要是唱跳之类的,做偶像。   [杨醒]:我手上不缺这种偶像,圈里也不缺。再说了,是他自己跟你讲的,想演戏。   [杨醒]:你先问问他吧,OK吗?   [谢简文]:嗯。   杨醒很快发来一张试镜通知的图片,谢简文存到手机里,思忖着该怎么发给黎央才不显突兀,导演组就喊所有人休息结束,回去录制。   这一期录制的另一个戏中人正是谢简文,他并不很看重输赢,只觉得顺其自然就好,连搭档都没关心是谁。   因为暂时没想出来跟黎央开口的方法,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后,干脆先收了手机,一抬头,就看见黎央从另一间厨房匆匆地跑回来,还一边回头跟人说着什么。   作为一个在不太熟的人面前更习惯于寡言少语的人,谢简文很难理解这种时时刻刻都要找人聊天的行为。   而且,他明明一直离得很近,黎央真要找人说话,也不必非得出去吧?   想到这里,谢简文忽然福至心灵——上回黎央为了完成戏中人的任务,就四处找人说话来着。   趁黎央还没走到跟前,谢简文赶紧在图库里翻了翻自己的十句台词。   明明拿到台词的时候都不在意结果,但是刚才怎么又觉得,好好思索一下应对方法,认真地玩这局游戏,好像也挺好。   他也不知道原因,可能就是莫名其妙又突如其来的胜负欲吧。   黎央过来的时候,看见谢简文表情有点纠结,疑惑地说:“文哥,你想什么呢?做菜不是挺顺利吗?”   “不是做菜的事,我在想戏中人的事,真是不太好猜,”谢简文假装看向一旁的的锅,余光却打量着黎央,故意露出一点端倪,问,“你说,他们的台词里会有线索吗?”   “应该会有线索吧,他们……”黎央忽然卡壳,顿了顿,看向谢简文,缓慢地拖着音调,试探地说,“他们?”   上一期黎央作为戏中人输了,但谢简文并没有投对票,所以两个人这一期都无权得到线索。   而导演组也并没有当众宣布本期戏中人其实不止一个。   俩人互相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马上就确认了盟友身份。   谢简文笑道:“上期就是你,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在群里攻击导演组太狠了?”   黎央一脸“我没有我不是别瞎扯”的表情,无辜地说:“什么攻击,我从来没攻击过导演组啊!”   可惜谢简文是知情人士,很了然地摇头说:“表情包攻击也是攻击。”   对此黎央显然无法反驳,想了想,忽然问:“咱们还得录好几期,对吧?”   谢简文不知道他的话题为什么转到这里,但还是诚实地说:“按合同来说,对的。”   黎央立马转身,把镜头招呼到自己面前,郑重其事地申明:“导演,我坦白,我是发过表情包,但表情包全都是从铭玮那里偷的,他还有好多存货,而且天天怂恿我发,真不是我本意。”   他甩锅甩得是干脆利落,可却摊上了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冉铭玮恰好这个时候进来跟他们换食材,把黎央的话一字不漏地给听了进去。   纵使只是掐头去尾听了几句,还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冉铭玮对其后果也十分明白,对接下来的应有流程更是门儿清——他一点没犹豫,篮子一扔,当即就要上来拼命。   黎央也没想到这么巧,发现事情败露,赶紧一个箭步冲到另一边,迅速绕后躲避。   可惜,一波走位之后,他仍然不敌冉铭玮的追杀,被命运扼住了痒痒肉,咬牙同意了以三个西红柿换两根葱三根黄瓜半斤牛肉加其他若干调味品的不平等条约。   冉铭玮大捷而归,黎央不甘不愿地把人送走,看着被洗劫一空的灶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谢简文专心致志地当了半天的观战人员,等冉铭玮走后,才终于笑出声来,拍了拍黎央的肩膀,安慰说:“没事,我们的菜都做的差不多了,留着食材也没地方用。”   黎央盯着门口,仍然不甘心,痛定思痛,说:“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我就知道了,关上门再说这些话。”   “可以,”谢简文倚着墙壁,笑道,“我还能给你望风。”   这话里透着些熟人间的打趣意味,黎央对这份突如其来的熟稔有点讶异,探究地抬眼去看,但才刚看了一眼,就想偏开视线。   怎么会有人把脸长成这么好看的样子?见鬼了,他还笑,这一笑,简直好看得要命了。   这张脸太犯规了,要说黎央从前在娱乐圈混了好些年,也是阅人无数的水平,反正那些按着完美标准整出来的所谓神颜不知道见过多少,现在对着谢简文的脸,居然都不太敢多看。   但或许是为这不经意间增加了的亲近,本能虽然想把视线转开,到底是没有转开。黎央直直地盯着他,也笑了起来:“那铭玮可惨了。”   两位戏中人为发现搭档身份而一同高兴着,距离似乎也无意识地拉近了几分。   此时,在海边一栋独立别墅的客厅里,气氛却截然相反,空气里就跟要结冰似的,低冷沉闷。   苏兆游已经摔了一整套茶具,仍然气得脸色发白,握着手机,屏幕恨不得怼到李倾塬脸上,高声质问:“你不是说谢简文跟黎央没有交情吗?啊?看看,看看你害得我现在什么处境!”   他做了多年歌手,深感这一行出名容易,出头太难,自己天赋也有限,热爱更谈不上,因此有意向影视发展。公司愿意捧他,便挑了个公司有投资的剧的配角,让他跟导演联系,最好能提前拿到手,省去试镜的麻烦。   那个角色的设定是一个选秀歌手慢慢成长,跟苏兆游本身经历有部分重合,演起来难度也小一些。   选这个角色还考虑了一个原因,就是那部剧的主演谢简文,有他在,完全可以保证收视率和口碑,实在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本来一切顺利,他的经纪人跟导演接洽后,谈了几天,导演差不多快要松口了。   只要能拿到那个角色,苏兆游都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名气和地位必定能再上一层楼。   可就因为前几天的热搜,谢简文那一席话,似乎暗示了他们之间存在隐隐的不合。   于是再联系剧组时,导演直接说了,所有人都要试镜,没有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要不要考虑收藏我一下吖??? 第12章   苏兆游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一个歌手,根本没演过戏,去试镜能和谁竞争?   这个拒绝十分之委婉,就差没把滚蛋俩字摆脸上了。   就算有公司的投资,可是谢简文已经一年没拍戏了,以他那个影响力,这是回归后的第一部 戏,必然更认真,能带来的好处根本就不可估量。苏兆游自知无法抗衡,公司也不会为了他去跟剧组对着干。   因此就更气了。   其实在娱乐圈混到现在这个高度,苏兆游绝不是不能隐忍的人。相反,他很擅长伪装。   那天之所以明目张胆地忽视黎央,后来又故意把责任推给他,一方面当然是因为私人恩怨,另一方面则是李倾塬说过黎央和谢简文根本就关系不好,他才肆无忌惮。   没有靠山的十八线糊咖,又是前情敌,正好撞上了,不趁机仗势欺人一回对得起谁?他才不屑跟黎央装。   他真的没想到这都能翻车。   谢简文明明白白地维护了黎央,还是在那么一个大庭广众的场合,连一点掩饰的可能性都没给他留。   看到谢简文那个采访的时候,苏兆游就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控制,只是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步,   现在角色没了,他总算知道有多严重了——这还是在谢简文根本没有授意的情况下,导演自己权衡的结果。   如果谢简文有心追究,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几天。   虽然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苏兆游知道赖给李倾塬绝对不冤枉。他看着导演冷冰冰的留言,越想越气,索性把手机狠狠扔向了李倾塬:“我这么多年的经营,都让你给毁了!现在我还把谢简文得罪了!你简直蠢的要死!你怎么不蠢死?”   手机落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响,但李倾塬差点被砸到头,吓了一大跳,躲开之后还心有余悸,虽然也不敢反驳或责备。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捡起手机放在茶几上,凑到苏兆游身边,小声哄道:“对不起,对不起,说到得罪谢简文,也是我们俩一起得罪的,我陪着你……”   “你?你得罪谢简文?”苏兆游没等他把软绵绵的情话说完,一把推开他,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嘲讽说,“你当时屁都没敢放一个,还有脸说呢。再说就你这样的,也配让他介意吗,谢简文那天看你一眼了吗?他能知道你是谁吗?”   诚然,那天李倾塬是一个字都没说,尤其是当谢简文表露不爽后,他怕被那些人记住,更是连头也不抬了,所以苏兆游这话确实是没毛病。   但语气也确实是太不客气。   李倾塬早先虽然没什么名气,好在身边的人也都差不多,不存在谁看不起谁。而今听到苏兆游这么不加掩饰的轻蔑,他一时情绪上来,也有点不悦。   但苏兆游并不在乎李倾塬是不是高兴,甚至看到李倾塬表情微变之后,鄙视得更加变本加厉:“怎么,不爱听?你是不是没看清自己是什么档次?连黎央那种白痴都能骗的了你,是我太高估你这个傻逼的脑子了,才他妈的让你连累成这样!”   苏兆游身为最近流量明星发展的典范,艺人基本素养一向贯彻得非常到位,无论在内在外,哪怕是当面遇见对家竞争艺人,都严格控制措辞的文雅,让黑粉都不能从风度礼仪上挑出半点差错。   这回他对李倾塬说的这话却无比难听,某些语句称得上粗俗,可也一下提醒了李倾塬自己现在的身份:他现在要靠苏兆游的人气得到资源,不能生气,不敢生气。   攀附树干的喇叭花也敢对大树生气?   喇叭花敢不敢不知道,反正李倾塬不敢。所以他下一秒就收起了脸上的不满,用力掐住手心,强行在脸上堆出一个笑脸。   “是我的错,”他小心地凑到苏兆游身边,赔着笑脸道歉,“我也……”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传来一个语音通话请求。   是苏兆游的经纪人。   苏兆游想也没想就推开李倾塬,让他闭嘴,皱着眉头接通了语音:“喂?”   经纪人:“游游,角色的事,导演跟你说了?”   “说了,”苏兆游烦躁地说,“现在怎么办?”   经纪人:“之前发消息你怎么没回,我快到你家门口了,这件事有点麻烦,我们必须当面商量下。”   果然,刚挂掉语音,门铃马上响了起来。   苏兆游扔下手机去开门时,见李倾塬在原地呆站着,不满地说:“你杵着干什么,没听见我经纪人来了?去倒两杯咖啡啊。”   他吩咐李倾塬做事的语气无比的理所当然,仿佛对方就该这样服务自己,可周末家政公司的阿姨来的时候,他连让人家擦桌子这种分内事都会轻声细语地说个请和谢谢。   李倾塬愣了一下,苏兆游已经快步走向门口,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李倾塬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   完全确认关系之前,苏兆游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当时李倾塬甩黎央的时候,才那么毫不犹豫。   那时候他相信自己会从苏兆游这里得到庇护,然后事业有成,也拥有当年那个白月光一般的爱人——多么美妙的生活啊,像梦一样好。   可是现在真的完全在一起了,梦也醒了,他才发现苏兆游已经变得太多。不停上涨的关注和吹捧惯得他几乎换了一个人,从温柔可人变得蛮不讲理,骄横跋扈。   只有当着外人,当着镜头,当着粉丝,才会装出一副阳光开朗的少年形象。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想象中的恋人已经面目全非,他不甘心赔了夫人又折兵,既对爱情失望也失去苏兆游能够提供的资源,最后什么都赚不到。   李倾塬使劲握了握拳,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给两个人准备咖啡。   *   “本期录制,戏中人获胜!”导演笑眯眯地宣布,“请本期戏中人坦白身份。”   扛到最后的两位胜者齐齐往前一步,应付完成员们的嬉闹,一起接下了赞助商给的奖品。   奖品赞助商瑟瑞夫是一家口碑很好的奢侈品品牌,送了一人一个来自同系列但款式不相同的胸针。   胸针确实精致,成色也上好,不过黎央对这些东西从来就不太上心,分不出来是好是坏,只觉得还挺好看,但也不是好看到惊艳的地步。他跟着谢简文象征性地表示了惊喜,然后念完广告词,就结束了录制。   来的时候,黎央坐了冉铭玮的车。但刚刚冉铭玮公司通知他立即过去,摄像机一关,他经纪人就拉着人跑了。导演组拉的赞助里并未包括汽车品牌商,而且默认艺人肯定有车或者有人接,就安心在里边收拾残局,没有安排返程的通行。   没开车也没人接的黎央站在酒楼大厅思索半晌,还是决定打车。   可惜他在的这家酒楼处于郊区,而且是挺偏僻的郊区,所以在门口等了十五分钟,一辆空车都没有。   他寻思着要不然还是给经纪人打个电话,虽然对方很大概率没空理自己,正在犹豫,一辆白色奔驰从停车场开出来,经过时,忽然停在他面前。   谢简文摇下车窗,疑惑地问:“你站在这儿干什么?万一给粉丝看见,可不太容易走了。”   黎央老实回答:“打车。”   这个答案显然带给谢简文一定的震惊,毕竟黎央大小也算个公众人物,就这么打车会很不方便。但他随即回忆起黎央说的和经纪人的现状,又马上理解了。   “你现在去哪儿?”   黎央只当他随口问,就也随口报出了自己大学的名字:“陵传。”   “我顺路,”谢简文说,“可以载你一程,正好有件事情跟你说。” 第13章   既然谢简文都这么说了,黎央也乐得蹭个顺风车。趁着开车的间隙,谢简文就把杨醒给的试镜信息对黎央介绍了一遍。   其实杨醒跟他提这个事的时候,谢简文心里是不太赞成的。   他确实有心让自己的经纪人把黎央签到手里,反正杨醒每年都要招不少人,能力也参差不齐,多一个少一个影响不大,还能把传闻的事情处理好。   而据他了解,黎央刚进大学时,被选中参演了一个电影的配角而出道,因为长得不错,就被公司签下,弄到剧组拍戏,偶尔接点综艺。   但是于影视上,后来只演过几个小成本偶像类网剧,那些东西本身剧情就一塌糊涂,实在谈不上演技不演技的。   让这么一个艺人去试镜,面对的前景实在不太乐观。   何况谢简文挑的本子,无论是剧本质量还是导演水平,无一不是要求极高。   就像这个本子,虽然是网剧,但编剧和导演是业内享有盛名的黄金搭档,他俩的作品是国内外各项大奖的常客,所以即便是门槛低一点的网剧,选人标准之高也不亚于其他类别的影视作品。   谢简文说完之后,黎央一下子不说话了。   谢简文开着车,没有转头看他的表情,但在车内突然蔓延的沉默里,也有点不忍心,心里觉得杨醒这个要求不太现实。   不忍心归不忍心,杨醒是他合作多年的经纪人,工作之外的交情也很好。他深知杨醒这几年被那群没什么能力的艺人折磨得不行,所以也说不出让经纪人放宽要求的话。   所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起安静着。   好一会儿后,黎央才迟疑地出声:“文哥,你是说,我能去试镜?”   “嗯?对,你可以去,就下周末。”   “用报名吗?”   “杨醒从你经纪人那里问了信息,给你报上了。”   谢简文说完,马上意识到不太对——这种事情不该是杨醒业务范围之内,连忙找补了一句:“确实是他擅作主张了……不过都一个公司的嘛,反正这种报名本来就会有各种人,去不去其实都行,没人管的。”   但是和他想的不一样,黎央的反应似乎并不是抵触或者灰心,甚至也没在乎杨醒为什么越俎代庖,只是愣住了。   谢简文迅速瞥了他一眼,没看出个所以然,继续问道:“你决定了吗,要不要去?”   要不是反应及时,他差点就把话说成,你该不会真要去吧?谢简文相信黎央或许能演戏,但他不太相信黎央能演得很好。   “啊?啊,要,我要去。”黎央像是忽然从迷茫里清醒过来,连忙拿出手机,翻了翻之后,不太好意思地说,“那个,文哥,能不能加个微信,你把试镜通知发给我一下,可以吗?”   黎央这么轻易就同意了,态度还很踊跃的样子,很出乎谢简文的意料。   前面的红灯还剩几秒,他腾出手给解了屏锁,打开微信递给黎央:“只能面对面加。”   红灯变为绿灯,谢简文踩下油门,顺便看了他一眼,觉得黎央好像有点淡淡的……高兴。   高兴?   谢简文真的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一个试镜通知而已,又不是片约。   不是他想贬低谁,但这部剧的编剧和导演他合作过好几次,导演叫何襄,已经是圈里有名的不好对付了,可跟编剧穆空比起来都不算犟的。   穆编剧脾气那是真的硬,比如基本上不允许演员改词,经常在剧组跟演员说,要么别改,要么别演。而且试镜过程里,看不上的演员绝对不给进组,砸钱也不给进,谁说情也不好使。反正他口碑在那里,从来不缺投资。   所以不管是什么人,除非提前得到导演许可,免除试镜就签合同,否则单凭试镜,去了并不一定选得上。   又过完一个红灯就到了陵传的南门,在门口停车之后,谢简文把杨醒那条试镜通知转发给黎央,然后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谢谢文哥,”黎央在车门外朝他鞠了一躬,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真的,真的谢谢。”   “顺路而已,”谢简文以为他是为了自己送他回校而道谢,说,“不用客气,只是我不方便下车,就先走了。”   黎央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话,但大学门口人多眼杂,谢简文这样的明星确实不宜久留,他就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再次郑重地道了好几句谢。   目送谢简文的车辆驶远,转过一个路口消失之后,黎央低头打开微信里的最新消息。   长按图片,保存至手机,黎央再三阅读,在校门外抱紧了手机,几乎想哭。   刚刚对谢简文说谢谢,当然并不是为了这一趟顺风车,虽然从事实上说,不管是先前在路演现场的解释,还是这次送自己回来,当然都应该道谢。   可是比较起来,这个试镜的通知真的太重要,甚至于让他道谢的时候都忘了谢过另外的事。   前些日子,因为知道合约即将到期,黎央想了很多办法,也试图寻找过其他资源。   可是这些事情本来就是经纪人的工作,他在原先的世界也很久没有操心过这些事务来,更别说在这个世界还是初来乍到。   网上虽然能找到一些试镜邀约之类的,可真假难辨,经纪人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黎央自己根本没办法区分。想自己找点靠谱的机会,简直难如登天。   来到这里这么多天,黎央曾通过网络和书籍等渠道对这个世界做了些了解。   值得庆幸的是,原书作者创作的时候还不算天马行空,至少借鉴了原来的世界观,所以大部分历史和形势都和以前一样,只是眼下的娱乐圈里有点不同。   所以黎央后来专注的重点就放在娱乐圈里,回校那几天,天天逮着各种八卦文章研究,冉铭玮还问他是不是想转行做娱记。   经过一段时间的补课,他对娱乐圈各种大佬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尤其是自己身边的几个,比如杨醒。   杨醒算是幕后人员,资讯并不多,但他捧出来的有名的艺人却不少,谢简文是其中最优秀的,但绝非唯一。   经他肯定的试镜机会,肯定没有问题,黎央之所以不去网上那些试镜的担心就不足为虑了。   他一直需要演戏的机会,真的很需要这样的机会。只要有一个开端,他知道自己一定能慢慢好起来,历练了多年的演技完全可以给他这个自信。   百寻不得,而现在,这个机会出现了。他没办法不激动。   几分钟之后,黎央又收到了谢简文的一个文件,是对这部剧的简介,还有几段剧本原文,说试镜的时候会从里面挑。   黎央在寝室楼下的文印店把东西打出来,然后打包了一份饭,回到寝室,连日来沉重的心情终于轻快起来。   他吃完饭,躺在床上翻看刚打印的剧本,心里构思着情景和形象,时不时坐起来写几行人物小传。   他从前就是这样生活,除了吃饭睡觉拍戏,就是沉浸在剧本里设计角色。   以一个演员的身份存在着,从来都是他引以为傲的事情。   这样的工作状态虽然只是暂时中断了一段时间,可跨越两个世界,这区别毕竟闻所未闻,因此格外遥远。   恍惚之中,黎央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   他是如此想念那个熟悉的世界,以至于现在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对归还这件事无计可施时,便一刻都不愿意等,迫切地想要重新拥有一个同样的世界。 第14章   冉铭玮赶在门禁之前才急匆匆地回到寝室,不知道是被拉去参加了什么活动,精神十分萎靡,卸完妆就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睡衣都没换,直接累成了一滩泥。   黎央下床戳了戳他,问:“干什么去了?”   “唉,过几天要去参加一个什么选秀的试音,让我经纪人逼着又唱又跳,没停歇,练了半晚上。”   “你还需要选秀吗?”黎央很诧异。   “也不算选秀吧,没有素人,都是出道了的同行,”冉铭玮把头埋进枕头里,脑袋累得都抬不起来,闷闷地说,“反正就比赛之类的呗,我也不知道,可搞死我了。”   黎央看他累成这样,也不再多问,回身把桌子上放的焖烧杯拿过来,问他:“那你吃饭没?南门那家买的排骨汤,还保着温,喝吗?”   “排骨汤?”冉铭玮挣扎着从枕头里支撑起来,连开玩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言简意赅道,“没吃饭,我要喝。”   得知冉铭玮从录完《谁在戏中》就没吃东西,黎央又翻箱倒柜地找,终于在柜子里搜出一包□□香辣牛肉面,用小半碗排骨汤兑开水给泡了,配了根火腿肠,剩下的汤盛出来,一并端给了他。   冉铭玮闻到香气,回头一看,感动得恨不得泪洒当场,握筷的手都要微微颤抖,深情致谢:“黎哥,你太贤惠了。”   黎央不吃他这一套,淡然地微微一笑:“父爱如山,应该的。”   接下来几天,冉铭玮每天都被经纪人拉到公司排练,然后晚上再半死不活地回来。   黎央自己待在寝室,除去跟着导师准备毕业论文和毕业汇演,剩下所有时间,日夜不休,都拿来琢磨谢简文发来的那段剧本。   角色是一个选秀出道的歌手,即将试镜的情节是在比赛上拿到冠军的前后,从唱歌前忐忑不安,到夺冠后的尘埃落定。   作为配角,这一幕应该是这个角色整部剧里的高光时刻,难度也相应更大。   黎央没经历过这种场合,只能回忆着自己以前那部网剧大获成功时,是什么心情,以借鉴着去揣摩角色心理。   他反反复复地修改人物小传,一遍一遍地体味不同心情,做梦都梦见选秀舞台,真恨不得自己穿到剧本里,去切身感受角色的生活。   专心忙碌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黎央觉得自己刚拿到剧本没几天,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而已。   可备忘录却已经发来提醒,告诉他,明天就是去试镜的日子。   为了第二天有饱满的的精神,黎央决定今天晚上不能熬夜。下午,他早早地下楼打了两份饭,一份放进焖烧杯里保温,就着饭看了一遍自己写的人物小传,又自己排练了一回。   赶着门禁时间,冉铭玮如期推开了寝室门,依旧是累得不行,但精神比前几天好很多。看起来,恢复了往日的五六成。   黎央把饭给他拿出来,随口问道:“今天心情不错啊,排练很顺利?”   “不只是顺利,终于告一段落啦!”冉铭玮边吃边说,身态像是死里逃生一样快活,“那个节目今天试音,我选上了,总算不用天天让我经纪人逼着练习了,就是接下来得减肥。”   黎央打量了他一眼,纳闷地说:“你干嘛还减肥?你又不胖。”   冉铭玮咬了一块鸡肉,惆怅地叹气:“有一种胖,叫经纪人觉得你胖。”   “……”黎央深感同情,好奇地问他,“去什么节目?你经纪人够重视的。”   “节目名字我也忘了,就是一群艺人比唱歌,淘汰到最后剩三个人,也不知道图个什么。我经纪人可能就是觉得有通告比没有强,《谁在戏中》不也快结束了嘛,怕我没事干。”   娱乐圈更新换代的速度比手机电脑更甚,确实得好好保持曝光才行。黎央点了点头,回床上躺着,说:“这倒没错。对了,你导师李教授今天叫你们组的人开会,我替你去听了听,讲的事项发你微信了,回头别忘了看。”   冉铭玮吃着东西,含含糊糊地道了声谢,然后问他跟经纪人解约没有。   “再有半个月,合同就到期了。”   冉铭玮咽下一口米饭,放下碗,很替他发愁,说:“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没事,我明天要去试个镜,”黎央躺在床上,看起来比冉铭玮还要无忧无虑,“一部网剧,我争取一下这个角色。”   他跟冉铭玮说了这部剧的主要演职人员,成功引起了冉铭玮的惊讶和担忧。   “你真要去?”冉铭玮说,“这导演我听说过,很难应付。当然,要是试镜成功,好处也特别多。”   “是啊,”黎央摸了摸枕头边的剧本,翻身看向他,眼睛亮亮的,“铭玮,你说我试镜能成吗?”   老实说,那样的导演和编剧,黎央又是这样浅的资历,想要成功,难度系数实在很高。   这些道理,冉铭玮都很清楚,他相信黎央也很清楚。   所以他真心实意地使劲点了头:“你能成。”   黎央笑了笑,把剧本盖到脸上遮住灯光,闭上了眼睛。   他并不认为旁人一句话能改变什么,如果最后有什么好的结果,那也会是因为这些天不眠不休的琢磨,还有那些年辛辛苦苦的磨砺。   但是入睡前听到朋友这样一句鼓励——虽然这鼓励或许有些违心,但也是实实在在让人感到高兴。   第二天一大早黎央就起来了,自己开车去试镜的大厦。但是路上碰到堵车,耽搁了好一会儿,到达现场后已经有很多人了,差点没找到停车位。   他领完号码,进了等候室,随便扫了眼房间里的众多对手,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被一群人簇拥着的苏兆游,还有随同着的李倾塬。   苏兆游竟然在这里老老实实等试镜,而没有提前找一些渠道,黎央有点意外,但也只是有点意外而已,并不好奇。   只是这一大早上就碰到这么两个人,是很败坏心情的。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争取角色,并不想沾染任何晦气,因此只是看了一眼,就自己去另一头找了个角落,捧着笔记本看人物小传,思索待会儿的应对。   他想得正入神,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看见了杨醒的笑脸。   “杨哥。”黎央连忙站起来。   “去简文的休息室吧,”杨醒笑着把他拉走,说,“这里人多,你去里面准备,安静一些。”   黎央知道这部剧的主演是谁,但没想到谢简文也会来。他迷迷糊糊地跟着杨醒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觉得有人在盯自己。   回头去看,发现等候室的一群竞争对手们都在或直白或隐晦地看自己。   要是画在漫画里,那么他们的形象就应该是,眼冒绿光。   黎央被这么一堆绿光盯着,默默地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起来。   这时,谢简文突然打开门走出来。他以一副迎接的姿态,态度很平和地说:“先进来吧,等开始了会有人来叫,你再出去也不晚。”   谢简文站在人群里就自带聚焦效应,一群人的视线马上转移到他身上,然而看见谢简文只是在对黎央说话,目光便又添了三分羡慕或嫉妒或别的什么,重新投给黎央。   黎央很能想象出对手们的心情,无非是觉得自己靠谢简文跟导演有什么约定,想走后门之类的。   这种事情在圈子里当然存在,但他没有做,问心无愧。他现在一心惦记试镜的事,也懒得跟这些人交际,索性不多留,跟谢简文道了声谢,直接进了他的休息室。   休息室是一间会议室临时充当的,很宽敞。黎央进去后,谢简文跟他打了个招呼,让他自便,然后自己抱着电脑不知道看什么去了,没再多说别的话。黎央一直觉得他不爱说话,也没有上赶着找他聊天。   倒是杨醒很热情地关心了好几句,问他做了哪些准备,又问他有几成把握,还让他别紧张。   二十多分钟后,导演助理来叫谢简文去导演那边,也通知黎央可以出去排队了。   外面的人按号码排着,蜿蜿蜒蜒的长龙,每个人周围都站了几个人,要么是好友,要么是助理或经纪人。   黎央把东西都放回包里,觉得没什么不妥的了,稳定了一下情绪,环顾四周,才发现好像只有他是自己来的。   混迹在茫茫人群中,黎央感到了几分势单力薄,心里很后悔——早知道就把冉铭玮捶起来陪自己了。   好在进去试镜的时候并不体谅竞争者带了几个人陪同,都是只能自己上。苏兆游来得比黎央早,进去也更早,可没几分钟就出来了,出门的时候铁青着一张脸,走得飞快,身后一群人连忙跟随上。   李倾塬在旁边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尴尬地抱着一堆衣服,艰难地跟上了苏兆游的脚步。   走到排在末尾的黎央的旁边时,苏兆游忽然看着他,讥笑了一句:“来自取其辱?”   黎央淡淡地回他:“既然你不自取其辱,试镜成功了是吗?导演怎么还没通知我们回去?”   苏兆游没想到他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本来想发脾气,但是理智回笼,意识到刚刚那句话已经是冲动,突破了他平日里的对外形象了。   周围还有一群人看着,他不敢再当众放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硬压下这口气,转头走得更快了。   李倾塬面色复杂,看着黎央,似乎想说句什么,但黎央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苏兆游的助理在前边扬声叫了句李哥,李倾塬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观察黎央的态度,连忙追了上去。   排在黎央后面的几个男孩子见苏兆游出了门,立即悄悄凑近过来,其中一个很敬佩地说:“兄弟可以啊,你居然敢呛苏兆游?”   另外几个神情也差不多,附和着说:“是啊,听说他挺小心眼的,又正当红,不好得罪的,你胆子够大的。”   黎央看他们都是学生的样子,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谙世事,笑着辩解了一句:“明明是他先过来骂我啊!”   有个人忽然认出黎央,低声惊叫:“哦,我想起来了,前几天的热搜,你是黎央!节目上他自己迟到,想往你头上泼脏水来着对吧,所以他跟你不对付?”   先开口的那个人一听,顿时为其他人的话找到了论据,感叹地说:“这不是他自己的错吗,果然小心眼。”   按通常的习惯,这种时候,黎央本来应该说话圆滑一点,比如那是误会啊什么的,然后置身事外。   但他突然想到,谢简文还因这件事专门为自己说话来着,犹豫了一下,就点头认同道:“嗯。”   他们交谈的时候,前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进了那道门,又一个接一个苦着脸出来,都没在门里逗留很久。   黎央和身后这几个男孩子则迅速建立了排队的革命友谊,聚在一块聊天消除紧张。排到黎央的时候,他还在聊得很尽兴,甚至没注意到前方队伍已经渐渐没人了。   刚认识的这几个人看到前边人的惨状,倒都很豁达,也没见有什么沮丧或害怕,先前最早开口的那个男生还带头给黎央加了个油。 第15章   试镜的房间里坐了一排人,包括导演编剧制片人等等。但黎央推门进去时,一抬头,首先看见了谢简文。   没办法,这个人坐在那里就分外惹眼。   谢简文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点担心,但并不明显,只是向他点了点头。   房间内的空气并不轻松。谢简文旁边的两个人坐在房间正中,神情肃穆,左边有个男人脸色甚至很难看。   黎央鞠了一躬,起身时,眯起眼睛迅速看了看他们桌子上的名牌,果不其然,右边是导演何襄,左边是编剧穆空。   穆空看了黎央一眼,没看出这个人和之前进来的一群人有多大区别,冷着脸问导演助理:“还剩几个人?”   导演助理战战兢兢地回答:“这是倒数第四个。”   穆空烦躁得显而易见,捶了下桌子,差点把茶杯扫到地上。何襄一把按住他,皱着眉说:“耐心点,至少把人都看一遍。”   导演助理显然是在这个氛围里忍耐已久,连忙见缝插针地小声问道:“那现在开始?”   何襄点了点头,把穆空的茶杯挪远,对黎央说:“一共两幕戏,剧本提前看过了吧?先来第一幕,从‘决赛上场前’那句开始。”   导演助理连忙拿着剧本过来给他解释是哪一句。黎央礼貌地谢过,说:“不用,我已经背下来了。”   穆空本来已经不抱希望,沮丧地低着头,在生闷气,听到这句话,才抬起头来看他。   这个角色叫温殊。黎央走到墙角,低头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抬头时,已经换了他为温殊准备的表情。   他缓缓仰头,朝着左边的方向张望了数秒钟,眼神充满向往,好像视野里真有一座象征梦想的舞台。   就这样定格了几秒,他垂在腰侧的右手在衣角似乎无意识地蹭了几下,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一段按剧本里是要插回忆镜头,包括一路走来的种种不容易,起起伏伏的历程,还有遇到的各种人。   黎央站在原地,没有幅度很大的肢体动作。导演助理在一旁磕磕绊绊地念着词,提示现在回忆到哪一部分。黎央随着作出眼神和表情的变化。   搭戏的导演助理拿着剧本,念完回忆的部分,停了几秒,收到导演眼神示意,才继续念道:“有请八号选手,温殊。”   黎央闻言,睫毛一颤,转头把眼神撤回来,开始盯着脚下的路。他动作的幅度不大,却莫名有种慢放镜头似的力度。   随后,他定了定神,向房间中央走过去,步伐快而平稳,浑身都透着一股心无旁骛的专注,好像连这几步路都走得很虔诚。   然后在导演面前站定,捧着麦克风鞠了一躬,目光从左到右,从下到上环视了一圈,笑了一下,才进行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八号选手,温殊。今天想要演唱一首我的原创曲目。”   第一幕的内容只有这么多,统共没几句台词。前边出去的那些演员,基本上念完这几句就被请了出去,所以根本没费时间。   这是穆空的要求,故意要把这个没什么台词的地方拿出来试镜,结果真的成了一道路障,不是过于浮夸就是过于生硬,居然拦下了百分之八十的人。   黎央缓了几秒钟,找回自己的情绪,对导演那边鞠躬,说:“谢谢,我表演完了。”   导演暂时没有露出别的表情,淡淡地点了下头,但编剧一改刚刚的态度,马上产生了点兴趣。   穆空坐直身子,问他:“刚刚候场的时候,你看着舞台的方向笑了,但这是个很紧张的场景,你知道吧?”   黎央想了想,说:“我想着温殊是比赛的冠军,虽然上台前结果未知,但他自己心里一定也对夺冠有过设想的。他对决赛不应该只有紧张和忐忑,还应该有一些期待,期待在舞台上有完美的表演,取得好的结果。如果对成功连想象和期待都没有过,那他应该没法夺冠。”   穆空又问:“那他蹭衣服是为了?”   “擦汗,”黎央微笑了一下,为这个小设计被察觉而开心,说,“握麦克风的手出了汗。”   穆空哦了一声,尾音上扬,然后继续问:“请问,看舞台的时候,你在看什么?”   黎央愣了一下。   他理解了穆空的问话,可是该怎么回答呢?   如果有什么情绪能类似于温殊对舞台的渴望,黎央只能以对片场的思念来比较。表演的时候,他也确确实实想着的是对演戏这件事的心情。   他渴望拍戏,想念那些在镜头下以不同身份喜怒哀乐的日子,热爱在荧幕上体验各种悲欢离合的生活。   但这话说出来不合适,不够谦虚,也不应景。   黎央安静了片刻,说:“我在看我自己的舞台。”   不知道穆空是不是理解了话里的意思,总之没再往下问,对导演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第二幕,请开始。”   第二幕是演唱完之后等待结果,加上宣布结果后发表感言的戏,跟刚刚相比,这一幕是完全相反的,台词多而密,整整几百字的感言,杂七杂八的,光读完也得花上几分钟。   黎央表演完第二幕之后,房间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还是导演先开了口,问道:“这么长,你都背下来了?”   他说的是剧本里温殊的获奖感言。编剧在里面写了很多,包括一些跟其他的剧情有联系的话,林林总总,一会儿一个转折,光从表面上看,通篇很没什么逻辑。   刚刚进来的那些人,能撑到第二幕的多少数,都是拿着剧本演,也没人说有什么不对。   黎央却回答说:“是的,肯定要背下来。”   何襄若有所思地看向穆空:“编剧有什么看法吗?”   穆空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说:“你叫什么名字?”   之前进门时,黎央已经自我介绍过一次,现在又被问了一遍名字,但语气仍然温和有礼。穆空念着名字,让导演助理把他的简历拿过来,一边看简历,一边说道:“你了解过人物。”   语气很笃定,也很满意。   “是的,”黎央从前不喜欢把写人物小传之类的幕后努力主动拿出来讲,但是现在他迫切地想得到角色,必须得展现自己的诚意,因此还是补充了句,“做了一点笔记。”   “肯定不只是做笔记,”穆空说,“那篇获奖感言,不是读熟背过就可以的,我很知道。”   黎央确实为了这篇获奖感言费了很多功夫,既需要了解人物生平,又得考虑各种经历之间的逻辑,还得体会里面的不同感情,以及为什么要在台上这样说的原因。   好在穆空的剧本写得确实好,人物形象给的非常丰满,逻辑层次分明又彼此联结,思考起来并不枯燥,甚至有一些成就感。   何襄说:“所以,编剧的意思是?”   穆空很直接:“我觉得他不错,何导怎么看?”   “后面还有几位试镜的演员没看,”何襄并未给出明确答案,说,“简文呢,觉得怎么样?”   黎央随之看向谢简文,抿了抿唇,感觉自己有点紧张。   谢简文望了黎央一眼,对导演说:“我觉得很好。”   黎央松了口气,对谢简文无声地道了句谢。   谢简文回以微微一笑,接着就低下头看手机。   “简文都说很好,那你呢,”穆空催促何襄,“你怎么看?”   何襄很含蓄地说:“后面还有几位演员,看完才能决定。”   “所以何导也同意我们的看法,”穆空简明扼要地翻译出何襄的回答,说着话,把手里的简历翻到了头,疑惑地问黎央,“黎央,这简历是真的吗,你以前演的就是这种东西?”   黎央已经看出了导演和编剧的态度,此时也就不解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赧然,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简历上那些所谓作品,黎央也稍微了解过,自己看了都觉得辣眼,遑论穆空这样出手必是精品的金牌编剧了。   但是,演三流偶像剧出身的演员,却有着让人意外的演技,这种反差感一定会让人印象更深刻。   “明珠蒙尘啊,”穆空果然很惋惜,说,“以后接点质量好的,别一心顾着片酬,眼光要放长远。”   何襄马上在桌子底下给了他一脚,并且干咳几声,提醒他注意言辞,怎么说的别人只图钱似的。   但黎央好像丝毫没有觉得这话有所冒犯,态度依旧很好,也没有尴尬,还对穆空表示了真诚的感激。   导演编剧和制片人等几个人商量了几分钟,就让黎央回去等消息。   临出门前,穆空叫住他,问:“如果最后不是温殊,别的角色你愿意演吗?”   “我都可以,”黎央笑着说,“您不嫌弃就好。”   “我只是随口一问,”穆空露出一丝笑容,说,“回去等消息吧。”   出门之后,外面等着的几个人围上来问黎央。   “你在里面待了二十多分钟啊,今天头一回有人这么长时间,是不是稳了?”   “还不知道,”黎央看他们就跟看一群弟弟一样,温和地说,“导演说回去等消息,你们也要加油。”   说是等消息,其实也没怎么等。当天晚上何襄就联系黎央,通知他试镜成功了。   而且何襄还说,黎央走后,穆空选到满意的演员,心情大好,连标准都放宽了,看后面试镜的几个人都挺顺眼,一起安排到了剧里,担任一些其他角色。   挂了电话,黎央被何襄拉到一个群聊里,副导演在里面通知了签约时间,还有拍定妆照的时间和地点,以及要求演员报上尺码等讯息。   黎央火速私信给副导演自己的尺码,然后盯着拍定妆照的那条公告,躺在床上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卷着被子打了好几个滚。   各种事情都变得顺利起来。他终于可以回到片场,终于有戏可以拍了。   距离曾经那些熟悉的生活,终于又近了。   界面上弹出来几条好友申请,黎央逐个同意并打了招呼。其中有三个是那天试镜时聊天的男生,还有一个是编剧穆空。   黎央跟几个人分别说了几句话,打上备注后,各自以表情包结束了寒暄。   上方又弹出一个聊天通知。   [谢简文]:祝贺,试镜成功。   [谢简文]: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第16章   黎央连忙回了他几句谢谢之类的话,刚刚的激动很快消失,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谢简文就对他很好。录节目时,不仅没因为他是新人就冷落欺负,还会不动声色地帮忙解围。   后来苏兆游那个白莲花过来找茬时,谢简文维护自己,可连主动提一句都没有,丝毫没有寻求回报的想法。   这次更是帮了自己天大的忙,还麻烦了他的经纪人。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可自己呢——从开始就只想着怎么跟人家组cp,怎么蹭人家的热度。   黎央坐起来,冷静地总结了这一番作为,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自己干的不叫人事。   既然现在谢简文的新电影快上线了,曝光率也慢慢恢复,应该不太需要cp这种热度来加以辅助了。   黎央心想,如果可以,他很愿意和谢简文成为私下的朋友。   如果不能做朋友,实在只能当普通同事,那也挺好,以后有机会记得回报他就好。   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温殊这个角色,好好演戏,凭真本事再找个公司和经纪人应该不是难事。回头谢简文那边提出解绑的话,一定要积极配合。   剩下的路,就自己慢慢地走吧。   毕业在即,黎央同寝室的室友这几天陆陆续续返校,冉铭玮的室友也回来了。   由于冉铭玮最近被经纪人扣住了,黎央只好帮忙把他的东西搬回隔壁寝室,同时还得兼顾自己毕业汇演跟论文的事,又总要帮冉铭玮开会交材料。   另外,何襄也已经把完整剧本发了过来,他抽空就得读剧本。   林林总总的事情加起来,他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只恨自己是个凡夫俗子,没办法学会孙大圣的分'身术。   冉铭玮回来的时候,黎央的黑眼圈几乎在脸上成了半永久状态,已经不是任何昂贵的眼霜能迅速拯救的了。   黎央比较了下俩人的现状,觉得比起从健身房返校的这位同学,自己可能还要瘦了一些,实在是惨。   这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补偿,他以半夜发灵异视频为威胁,逼着冉铭玮去四食堂抢了一星期的排骨,才勉强满意。   在工作上,考虑到和经纪人的合约很快就会到期,黎央不想让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片约跟公司扯上关系,以免再生出什么是非。   所以去拍定妆照那天,刚到摄影棚,他就找导演沟通了下,问能不能晚几天签合同,等自己和公司解约后再来签。   何襄一向惜才,做了这么多年导演,也对经纪公司的各种压榨手段略知一二,何况穆空对黎央满意的不得了,他当然更珍惜这个演员了,当即就答应下来,说进组之后再签都行,只是让他自己要记得跟副导演联系宣传的事。   定妆照是宣传的第一道关口,拍照之前,自然先得试各种造型。黎央演的是一个选秀新星,形象就要走青春靓丽风。   他现在本来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顶着一脸如假包换的胶原蛋白,皮肤又好得能掐出水来,脸上基本就写着清清楚楚的青春俩字。   再被何襄专门请来的造型团队一收拾,换上洁白的衬衫,往镜头底下清清爽爽地一站,随便一个角度都能出超清海报。   今天的拍摄中,谢简文也在现场。他平时有自己的专门造型团队,但这次为了配合剧组统一的风格就没有带。   谢简文的地位在剧组里毋庸置疑,做造型和拍摄当然得放在第一个。他拍完照,卸了妆离开摄影棚时,黎央刚好定完型,正被摄像助理催着去拍照。   谢简文不自觉地站住了,干脆和导演站在一块,看了一会儿黎央的拍摄。   黎央也看见了他,立即挥手跟他打招呼,展露了一个很合角色定位的灿烂笑容。   谢简文几乎是下意识地回了一个笑,不是那种敷衍客套的。而且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反应已经给出去了。   然后借着看拍摄的机会,他光明正大地盯着黎央看了半天。   谢简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这么个机会观察黎央,硬要探究的话,可能就是好奇。   真的很好奇。   《谁在戏中》早就拍了好几期,他当然不是第一天认识黎央。可是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   他记得黎央以前不爱说话,腼腆害羞,连跟人有点肢体接触都抗拒,总是有种躲着别人的感觉,对组cp这件事是肉眼可见的不乐意。   而且据杨醒那里的消息,黎央偶像出道,这些年来从没有正经演过戏,拍的几个玛丽苏偶像剧,那都是给粉丝看的,只图展示颜值,剧情毫无逻辑和内涵可言,不可能磨练出演技。   可是那天试镜的时候,情况分明不是这样。   因为接到导演电话,要他以男主角的身份过来提点建议。当时刚到休息室,杨醒就注意到苏兆游在外面,再次嘲笑了那家伙不自量力的行径,顺便提了句黎央也在。   他听到之后,趁着去洗手间的时候搜寻了一圈,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黎央的位置。   别人都是热热闹闹的一群人作伴,只有黎央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甚至显得有点……孤独。   虽然这样做会很奇怪,他还是让杨醒去叫了黎央来自己的休息室。但他对黎央的演技真没什么信心,怕问了不该问的,让黎央徒增压力,所以什么都没敢多说。   在试镜现场,他真的惊讶极了。   黎央在表演时,情绪转换之自然,台词拿捏之准确,状态出入之迅速,就算是谢简文这样从出道起就被夸天赋异禀的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眼神,动作,表情,语气,哪一样都不是在演戏,而是都在戏里。   太真实了,仿佛他就是那个角色,那个角色就是写的他本人。   没等导演给出结果,谢简文就预料到了黎央的成功,所以当场就给杨醒发了消息,告诉他这件事。   杨醒当然不信,谢简文猜想如果自己不是身临其境,估计也不会信,但事实就是事实。   晚上导演公布消息时,杨醒正在抽烟,再三确认后,惊讶得差点把烟拿反。   在把烟灰怼到嘴里之前,杨醒扔了烟,立刻就去跟公司艺人经纪部的总监联系,拐弯抹角地给黎央名义上的现任经纪人安排了一堆工作,以防他发现黎央的价值然后回心转意。   因为他这几天得出差,没办法去见黎央,但也不能不防着看好的艺人被抢走的风险。   安排完这些事之后,杨醒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对谢简文说:“你知道的,我对我的艺人一向是尽职尽责,以求双方利益最大化。”   谢简文一脸莫名其妙,不解地说:“我当然知道,我也没怀疑啊,突然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杨醒顿了顿,笑着说,“我这不是看你挺关心黎央,跟你说一声让你放心嘛,他算是个新人,关于他,我可能有些工作还需要你帮忙,你到时候配合我一些。”   “肯定啊,只要不违法犯罪,我难道还跟你对着干?”谢简文开了句玩笑,并没有多想。反正对他来说,带新人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下来。   想到杨醒,谢简文突然想起来,自己都要结束拍摄工作了,经纪人却还不见踪影,立刻拿出手机跟他联系。   *   拍完定妆照后,黎央换下衣服准备去停车场,刚走到摄影棚门口,就看见杨醒迎面走过来。   托这个角色的福,黎央对介绍试镜机会的杨醒也心怀感激,印象非常好,因此立刻上前打招呼:“杨哥好,来接文哥吗?”   “不是,”杨醒摇了摇头,说,“简文今天家庭聚会,他自己开车回家了。”   “啊?”黎央疑惑地说,“那今天还有您的其他艺人来拍照吗?”   他回想了一遍,不记得棚里还有哪个艺人是杨醒手里的。   而且,这得什么级别的艺人啊,谢简文都自己走了,还要杨醒亲自来接?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他应该有所耳闻才对。   “暂时没有别的人,”杨醒笑着说,“你跟经纪人的合同,这个月该到期了吧?”   黎央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里来的,不过都是一个公司的,对方又是谢简文的经纪人,他也没什么可隐瞒,就点了点头,说:“嗯,就下周吧。”   “跟经纪人续约吗?”   黎央摇头:“不了。”   “找到新的公司或经纪人了?”   “最近忙毕业,还没顾得上联系。”   杨醒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微微侧身,摆出邀请的姿势:“那,我们聊聊?” 第17章   托毕业汇演排练的福,冉铭玮终于从经纪人那里拿到了一星期的完整假期。汇演在即,今天晚上全班都要去音乐厅排练。所以他专门买了两份晚饭到寝室找黎央一起吃,再一块去。   在黎央的寝室住了些日子,冉铭玮已经把自己当成自家人,敲门没等到回应,也轻车熟路地推开了门,但随即就吓了一跳。   寝室里只有黎央一个人,外面天色已经是黄昏,可他没开灯,自己在桌子前边一动不动地坐着,窗帘也紧紧地合着,搞出了一屋子拍鬼片的氛围。   昏暗的房间里,黎央闻声回头,表情木然。   冉铭玮本来就胆小,从灯光明亮的走廊里过来,乍一开门就跟到了灵异现场似的,吓得连脚都没敢迈进去,硬生生刹在了门外,进退两难。   黎央回头看见是他,像是突然回神,很快站起来把灯打开了,说:“是去吃饭吗?”   “啊?哦,不,”冉铭玮听到黎央语气如常,默默松了口气,放心地进了门,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我买啦,咱快吃吧,吃完直接去音乐厅。”   坐下之后,冉铭玮对刚刚被吓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憋不住问道:“你刚刚怎么不开灯,天都快黑了,吓我一跳。”   “我下午在想事情,”黎央解释说,“那会儿天还亮着呢,我没注意到天黑。”   “还是为了找经纪人的事吗,”冉铭玮听他想事情想了这么久,料想还是为了合约,忧虑地说,“可惜我们公司最近不怎么缺人,等下次去公司,我问问我经纪人,看什么地方最近签人。”   黎央在筷子上绕了一圈拉面,慢吞吞地说:“不用……我可能找到经纪人了。”   冉铭玮愣了一下,从碗里抬起头,自动忽略可能二字:“你找到经纪人了?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黎央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份合同,递给他看。   “没换公司啊。”冉铭玮先注意到了合同封面的公司名称,放下筷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去看甲方的名字。   “杨醒!”冉铭玮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黎央,“你新经纪人是杨醒?”   其实黎央的惊讶并不比他少,否则之前也不会自己关在寝室里,一个人从白天思索到晚上。   杨醒不愧是业内知名经纪人,效率奇高,从得知黎央试镜成功开始还没过一星期,出差间隙竟然还拟了合同。在摄影棚外拦到人之后,一顿饭的功夫,各种事项都谈得七七八八了,临走把合同也留给了黎央。   像他这个水平的经纪人,正常艺人都不会拒绝,黎央也属正常艺人之列,自然不例外。   他得到这个要约,既惊且喜,拿着合同回到寝室后,想了一下午,想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运气是怎么落到自己身上的。   冉铭玮盯着乙方空白的签名位置,反而比黎央还要看得开,只是惊讶了一小会儿,已经催促起来:“你怎么回事,杨醒这种金牌经纪人看中了你,天大的好事!你还不快点签合同?”   “下周再签就行,反正我旧合同还没到期。”   “哦,”冉铭玮把合同推回去,又吃了几口面,还是没忍住,问道,“所以说,你是怎么找到杨哥的?”   “我……”黎央想到跟杨醒的谈话,犹豫了一下,笑了笑,“不是我找他,我们一个公司的嘛,正好杨哥有一批艺人合同到期了,就问了我。”   这段话细究起来实在没什么逻辑,杨醒手里的艺人要走,跟他是不是要签黎央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就算是一个公司,那解约的人也多了去了。   干嘛就要找他这个没作品没资历的新人呢。   但冉铭玮的心眼没到这份上,问出一个答案就心满意足地信了,很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亮亮,我觉得你时来运转了!”   “亮亮”是冉铭玮给黎央起的新名字。   这些日子全班都在为了毕业汇演做准备,冉铭玮自认已经跟黎央成了兄弟,因此踊跃地跟黎央进了一个组。   排练的时候,一忙起来就昏天黑地,有时候全楼都找不到人。冉铭玮跟黎央一组,嗓门极大,找不到人的时候也不打电话,就跑到楼道里,扯起嗓子把“黎央——”喊上十几遍。   结果因为这两个字喊快了特别像“亮”的发音,为图省事,冉铭玮干脆以此替代了对黎央的称呼,找不到人的时候满楼里拖着长音循环喊“亮亮亮亮”。   黎央反抗了几次,无果。冉铭玮我行我素,拒不悔改。他没办法,只好自我安慰喊亮亮总比喊真名还体面点,至少外人不知道是在喊自己,就听之任之了。   “时来运转?”黎央想了想自己最近的生活,好像还真有点符合这个词。   前段时间各种困扰自己的烦心事,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渐渐地一扫而空。就像一束光冲进黑暗里,把晦暗整个的清除了。   他也疑虑自己是不是真的时来运转,冉铭玮对此则是确信无疑。第二天他们俩受组长之命去商场选购演出用的服装和道具,经过彩票站时,冉铭玮硬是拉着黎央各自买了十块钱的。   黎央当然很无语,但十块钱并不多,拗不过冉铭玮,花就花了。没想到开完奖,居然真中了两百,于是晚餐时全组人都多了杯奶茶。   排练的一周过去后,紧接着就接到《谁在戏中》导演组通知,说这周末录制本季的最后一期。   正好黎央跟前经纪人的合同完全到期,俩人也没什么财产纠纷——因为真的没赚下什么钱。所以很快就走完了解约流程。   《谁在戏中》录制现场,趁着休息时间,黎央把签好的合同交给杨醒,这就算是确立了合作关系。   杨醒拿到合同,笑着说:“那我现在就回公司弄一下合同,今天晚上我订了餐厅,你和简文录完节目一起过来,咱们吃个饭。”   黎央当然马上答应下来。杨醒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身后扬声说:“那我先走了,助理还留在酒店,等会儿就来这里,你们自己联系一下。”   黎央跟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谢简文走过来。   “知道了,”谢简文走到黎央身边停下,说,“晚上我自己开车去。”   杨醒说:“那临走的时候让助理回公司就行,别忘了带黎央一起。”   杨醒走后,黎央转身看着谢简文。   “黎央,怎么了吗?”谢简文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地问。   谢简文个子很高,身姿又挺拔,这么站着,黎央比他稍矮几公分,要微微仰起头看人。抬着头的姿态给人施加一种额外的压力,黎央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天杨醒找到他,提出了合作的意向。黎央当然很惊喜,可也没忘了问一句,为什么会找自己。   杨醒也没扯那些花里胡哨的鬼话,很坦诚地回答,因为是简文建议的,所以才给他报了试镜的名,然后他也通过了,就来问问要不要合作。   “……杨哥说,是你建议他签我的。”   那天下午,他拿回合同在寝室想到天黑,并不是想别的,就是在想为什么会有谢简文这么好的人,还被自己遇到了。   但谢简文并不居功,摇头说:“只是提了一句而已,杨醒觉得你演戏很好,才想跟你合作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不是的,谢谢你,文哥,”黎央顿了顿,想换一句更能诠释心情的言辞,表示自己是真的很感谢,可千言万语纠缠在一起,到最后依然只是重复了句,“谢谢你。”   导演在远处拿着喇叭喊他们俩回场地,这场对话只好被迫中断。两个人并不在同一组,所以接下来也没再找到说话的机会。时机过了,也就不适合再提起。   录制结束,谢简文交代助理回公司后,叫了黎央一起去停车场。   两个人到的时候,杨醒已经等在包间里了。   黎央进门之初还有点拘谨,毕竟他先前跟杨醒没什么交际。杨醒也看得出来,为活跃气氛,他开了几瓶酒不停地劝。不知道多少杯下去,直喝得黎央晕晕乎乎,一开始的几分生疏自然烟消云散了。   酒足饭饱,闲谈也差不多了。杨醒端着杯茶,往椅背上一靠,笑着说:“好了,两位帅哥,接下来我们得来谈点公事。”   他的姿态语气都很放松,好像只是要谈谈明天的降水率。但黎央一下子就想起来那天出了摄影棚,他也是这样笑着邀请自己去聊一聊。   黎央刚跟他签了合同,不敢掉以轻心,立刻灌了半杯茶水来清醒脑子,酒意也散了一半。   谢简文倒是没怎么在意,端着酒杯,淡淡地嗯了一声。   杨醒笑意不变,轻轻巧巧地说了句话。   黎央顿时愣住,怀疑自己是醉得太厉害,理解错了。   谢简文则在怔了一瞬后,难以置信地问了出来:“你说什么?”   “我说,”杨醒重复道,“第一件事,你们俩的cp继续营业,不能解绑。” 第18章   谢简文下意识先看了一眼黎央,见黎央是一副呆住了的样子,他自动解读成这是在敢怒不敢言,就又回过头看经纪人,沉声提醒:“杨醒,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一开始说的话?”   杨醒好整以暇地反问:“哪句?”   “你……”谢简文瞪他,“你少给我装。”   当初让他签黎央,就是为了澄清的时候不会连累黎央被公司制约。现在把人签到手了,又主动提出来不解绑?   简直离谱。   黎央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但听到谢简文这么说,发觉这两个人的话好像还有别的内涵,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发表意见了。   他是早就打定主意不能再蹭谢简文的热度了,可现在这个话是由杨醒提的。   虽然说杨醒现在也是他自己的经纪人吧,但在杨醒眼里,自己跟谢简文孰轻孰重肯定还是很分明的。以杨醒的角度,怎么会提出对谢简文不利的建议呢?   杨醒注意到了他的踌躇,说:“黎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黎央看了看谢简文,又看了看杨醒,不解地问道,“杨哥,为什么不解绑啊?文哥的电影就快上了,曝光也不缺了吧?”   “是不缺,”杨醒说,“但是哪有艺人嫌关注度太多的,cp粉不追你们,也会去追别人,这么多粉丝呢,干嘛要把这份好处拱手让人?”   “……”黎央把这几句话翻来覆去的思索了片刻,深觉有理,居然无法反驳。   谢简文:“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之前黎央也不是我的艺人啊,现在不一样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杨醒并不像外人那样畏惧谢简文投来的冷眼,仍然泰然自若,说,“而且那天你答应过我了,只要不违法犯罪的事,你都可以配合。请问,组个cp营业一下,有违法犯罪吗?”   ——还真没有。   谢简文总算明白了那天杨醒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可他虽然来气,却也找不出明确的理由予以反驳。   在两个人的质疑之下,杨醒依旧顺利取得了辩论局的胜利,功力不可谓不深厚。   不过他随后也很民主地解释了一下这么做的原因:一是为了保证两个人的人气稳中求升,二是为了防止cp粉爬墙去别家产生新的威胁,三是他们接下来那部剧还得一块拍,也制造点话题方便宣传。   “营销手段而已,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嘛,那我再正式问一下,”杨醒说,“黎央,你对这种方式有意见吗?”   黎央已经折服于杨醒的逻辑体系,让他说的一愣一愣的,此刻只能诚实作答:“没意见。”   “那你对跟简文组cp这件事反对吗?”   黎央刚想遵从本心回答,随即就意识到这件事应该先取得谢简文的表态,转过头,说:“还是听文哥的意见吧。”   “那就是不反对了。”杨醒说。   黎央确实是不反对,但他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也不太容易解读成“不反对”这个含义,没搞懂杨醒是怎么理解出来的,只能在心里赞了一句逻辑鬼才。   谢简文并没有建立起杨醒那清奇的逻辑体系,因此见黎央沉默下来,就认为他是不敢忤逆杨醒。   黎央不敢,谢简文自己却没有什么不敢的,直接质问:“杨醒你是不是有毛病,黎央一签给你就得这么营业?你签的是合同还是卖身契?他谈恋爱的时候怎么跟对方解释?你以为cp是电话号码吗,还能分个公号私号?”   “你在谈恋爱吗?”杨醒问黎央。   黎央:“……没有。”   “听到没有,他单身。”杨醒对谢简文说。   重点不在这里好吗?谢简文听得想踹他。   他刚要继续辩驳,可虑及杨醒诡辩的能力,又不得不竭力遏制住了跟他对话的念头,转而对黎央说:“你放心,就算你反对,杨醒也会给你安排其他资源,他不和公司那群人一样的。”   “难得听你夸我一句,”杨醒笑道,然后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抬高了声音问他,“不对吧,谢简文!该不会是你想谈恋爱,担心不好跟人家交代,才托词到黎央身上吧?看来我得问问你哥。”   “你少跟我哥胡说八道,”谢简文这下真的没能稳住,气得随手从桌子上抓了一大把车厘子扔他,“我什么时候要谈恋爱了?”   杨醒精准地接住车厘子,眼里写满了怀疑,严肃地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反对?”   谢简文已经给他气昏了头,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非得跟他杠着说不可,脱口就是:“我哪里反对了!”   刚说完,谢简文就看见了经纪人得逞的笑容:“不反对啊,那就好。”   “……”   杨醒体贴地给他倒了杯茶,然后问黎央:“你也明确表个态吧,反对吗?”   黎央看着正在为口不择言而懊恼的谢简文,叹为观止,老老实实地说:“不反对。”   杨醒一拍手,把车厘子扔回盘子里,满意地笑道:“很好,那就这么定了。我回去让人把你俩的cp影响力提上去,这些日子一直压着,挺吃亏的。至于你们,什么都不用管,照常相处就行,其他的我会负责。”   然后他看了看时间,说还得去跟一个什么总监见面,就去买了单,嘱咐他们慢慢吃,最好吃完饭发个合照,展示一下私下的良好交情。   谢简文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把他踹了出去。   他走后,被自家经纪人安排了的两个人在包间里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杨醒就是这样,有时候跟他讲不太通,”最后还是谢简文找了个话题,说,“但他工作很负责,也很尊重……比较尊重艺人,你可以放心。”   黎央对杨醒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但他先前一心想着不能因为cp的事破坏了跟谢简文的关系,连录戏中的时候都有意避开一些可能引起误会的接触。   现在突然被经纪人这么一搞,他确实有点不太适应。   空气过于安静,黎央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改善一下氛围。他想到杨醒用来激谢简文那句话,就问了句:“杨哥和你哥哥认识啊?”   “他跟我哥是发小,”谢简文说,“我上高中的时候做平面模特,有导演联系我要不要拍戏,正好杨醒在一家娱乐公司,我哥就把我塞给他了,让他照看一下我。”   “你家里人支持你进娱乐圈吗?”黎央问,因为据他所知,有些思想保守的家庭可能会觉得做这行不好,特别是年纪大一点的长辈。   “我家里人对我是放养,不管这些,而且我哥自己也涉及这行,”谢简文报了一个娱乐公司的名字,说,“这家就是我哥开的。”   这家公司黎央知道,娱乐公司里的后起之秀,近几年势头很好,几乎跟他们现在这家公司是分庭抗礼。他惊讶极了,奇怪地说:“既然你哥开了娱乐公司,你怎么不去你哥那里?”   谢简文笑了笑,说:“我出道的时候,我哥还没开娱乐公司呢,他当时在做别的行业。后来我哥说反正有杨醒看着,在外头待着也行,回头有人欺负我,再回去他那里。”   寥寥几句话,黎央已经想象出一个强大又护短的兄长形象。   他由衷地赞叹说:“你哥哥真好。”   谈及哥哥,谢简文有点自豪,笑着说:“我哥真的很厉害,他高中就做炒股理财什么的赚了很多钱,说要为以后创业攒成本费,那时候我才刚认识他,就很佩服。”   黎央点头,点到一半觉得这话奇奇怪怪的:“你哥上高中你们才认识?”   “嗯,”谢简文又倒了两杯酒,说,“他是我继父的孩子。”   这倒是没听说过,但再聊下去好像不合适,有点触及隐私。黎央不自在地顿了顿,后悔于自己提起这个话题,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好在谢简文马上看出了他的尴尬,摆了摆手,笑道:“没关系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爸和我哥都是我的家人。”   “那真的很棒,”黎央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喝了太多的酒,也或许是气氛使然,他笑了笑,竟然不设防地也说出了自己的过往,“我父母也很早就离婚了,但没有你这么幸运,他们都没有管我的。”   父母离异,独自长大,这并不是原主的身世。但说实话,黎央也没在书里见过原主的身世,来到这里之后,各种资料上家庭成员一栏都是空白,从来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两个人。   大概是作者对这方面没有进行设定,反正有一些书里的主角确实比孙悟空的来处还要稀奇,仿佛天地之间出现这么一个人,父母祖宗都不存在,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主角。   既然是空白,他编一编应该也问题不大。   所以他说的是自己的过去。   是从另一个世界里带来的,曾经真实,但也已经虚幻了的过去。   第二天,黎央醒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寝室的床上。他盯着熟悉的蚊帐呆了几分钟,没想起来自己怎么回来的。习惯性想看手机,但枕头边没有,立刻爬起来四处摸索,稍一动作就感到一阵头疼。   在桌子上找到手机,显示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他照例打开微信检查未读消息,发现其中一条是来自谢简文。   消息内容很平常,就是说黎央喝醉了,所以他联系冉铭玮把人带回了寝室,另外提醒他喝了太多酒,如果不舒服最好是吃点药。   但是,这个备注……简文?   怎么把姓去了?   黎央捶了捶头,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来一些内容。昨天晚上他和谢简文喝酒聊天,说起以前的事情,两个人的话都多起来,酒桌上聊天当然要配酒,结果越喝越多,都醉得挺厉害。   临走的时候,让人叫了个代驾。谢简文还算清醒,让黎央把学校地址发在自己微信上,然后劝他在车上睡一会儿。   而黎央醉了也没忘记礼貌,发完地址说谢谢文哥。这都是很平常的。   但是,谢简文就说……说什么来着?   黎央按着脑袋使劲地想,在脑海里搜罗半天,总算有了些许印象。   当时谢简文也有点醉,扶他上了车,关上车门后,有点幼稚地斤斤计较起了称呼问题:“杨醒都三十了,你叫他哥,也叫我哥,显得我好老啊。不行,你不能叫我哥了。”   黎央那会儿脑子已经不转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无比顺从地说:“好,那叫你什么?”   “我有名字啊,简文,”谢简文说,“你叫我名字。”   “简文。”黎央非常听话,当场改了口,而且为表诚意,非得拉住人家看着,当面把微信备注也改成了简文。   天啊!黎央想起来昨天晚上的言行举止,用力在脸颊上拍了几下,自己都觉得丢人现眼。   但是看着微信里的备注,又有点隐隐的高兴。他斟酌着发了几句话,对面没有马上回复,但他还是对着聊天界面看了半天。   酒真是个好东西,只是一顿饭而已,可也觉得跟谢简文的距离,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遥远了。   他很喜欢谢简文的性格,也是发自内心地认为,如果真能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实在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为撒子姑娘们不给我一点点评论呀QAQ 第19章   有一个靠谱的经纪人就是不一样,正式合作后,黎央切身感受到了这一点。   那天吃完饭以后,杨醒回去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总之成果斐然——在没有任何公开行程的情况下,愣是让谢简文跟黎央的cp话题接连上了两次热搜。   粉丝给他俩的cp起名“简历”,不到一周,这个超话的热度从二十名开外直接跃至前三,在一二三名里反复横跳,但再也没有下去过。   借着这个势头,黎央每天都能看到微博粉丝数狂涨,有种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到头的不真实感。   出于好奇,他甚至申请了个小号在“简历”超话里潜水,虽然不发言,但每天签到和浏览,就这么着居然也混到了六级。   而粉丝那边,由于正主经纪人的暗中支持,以前被强行压下去的一些消息现在都浮上水面,比如录制综艺期间的一些互动。超话里各路粉丝充分发挥想象力,各种帖子里那叫一个图文并茂,精彩万分。   黎央看着那些真真假假的东西,叹服不已。若非他是故事主角,他觉得自己恐怕也要想象一些什么的。   杨醒体谅黎央毕业事多,除了偶尔的采访或广告,其他六月前的通告一概没接,让他专心忙汇演和论文,还从公司给他拨了个助理。   正好网剧开机时间在六月中旬,什么事也不会耽误。   这种不用操心的日子实在太爽,除了学校里的事务,就是跟导演编剧还有谢简文等人聊聊剧本,跟同学聚聚会,再无其它。   黎央从前在娱乐圈混的时候,摸爬滚打全是靠自己。他从没有遇到过这么让人省心的经纪人,也没享受过这么无忧无虑的日子。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时候感慨起来,他都恨不得真签个卖身契给杨醒算了,省得再自己操心劳力。   在学校里,黎央的论文导师是影视业的老戏骨,为人和善,对后辈尤为照顾,并未在答辩过程中有什么为难,分数也给的很高。加上黎央在毕业汇演中表现优异,因此在毕业典礼上,被选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致谢。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班长把观礼的入场票发下来。   按陵传的惯例,毕业典礼上,毕业生每人都可以请一位亲友前来观礼,系里还给几位毕业生代表的亲友专门安排了靠前的观礼位置,便于为这隆重的场合而拍照录像,不可谓不贴心。   各方面都很好,只可惜,黎央并没有什么能邀请的嘉宾。   他来到这里的时间不太长,换了一个壳子,可这个壳子也没有亲人。要说特别相熟的朋友,他目前只能想到冉铭玮。   但冉铭玮和他同班同学,还同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到时候是要一起上台致辞的。   如果不邀请嘉宾,肯定得提前告诉系里一声,否则那么好的位置白白空着就很浪费,好多同学都愿意争取的。   但如果真的不邀请人来观礼,在同学中必定会很奇怪,肯定得有个理由,而黎央既没办法给原主编造一份履历,也不想跟外人说自己真正的家庭状况。   不幸并不可耻,因为这不是他造成的。但不可耻也不影响他讨厌进行相关的解释。   好在杨醒得知这件事后,兴致勃勃地要了地址,表示他很愿意效劳。   典礼当天的下午,黎央匆匆吃了几口面包后,就去校门口接人。其实他跟杨醒约的是音乐厅外面见,不过陵传的路错综复杂,他担心杨醒找不到路,还是决定来这里等。   到了校门口,有一大群人围在校门口的花坛边,纷纷举着手机往里面杵,场面很混乱。   这也不算罕见。艺术院校里最不缺明星,常有这种事情,黎央虽然看不清围绕的中心,但也没太在意,站在人群之外小心避让着推搡。   但是等了好久,杨醒迟迟没到,也没有发消息过来。眼看着时间紧迫起来,黎央怕自己跟杨醒走岔了路,就打电话询问。   几声忙音后,杨醒挂断了他的电话。   ???   黎央满脸问号地看着手机,半分钟之后收到一条消息。   [杨哥]:对不住,公司临时出事,哥回头给你赔礼。票给简文了,你没看见他?   谁?   黎央握着手机,看向旁边的混乱人群。   简文?   那这里面不会就是……   几乎是同时,被围在中间的人终于突出重围,从人群里开出一条路,艰难地维持着风度,礼貌地问旁边的人:“不好意思,请告诉我一下音乐厅怎么走可不可以?我真的很急,各位不要再拦着我了好吗?”   黎央盯着他,思绪有点恍惚。   围观者缓慢地散开,面积扩大,正好把他也围进了人群里。   所以谢简文一抬头,就看见自己要找的人站在对面。   他先是一愣,继而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过来,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来晚了,因为在学校没找到停车位,我又去了旁边的商场停车,结果不认识音乐厅的路,让你等急了吧。”   人群里有一些女孩子爆发出莫名的惊呼声,夹杂着激动的窃窃私语。   黎央摇了摇头,急忙说:“没有,不晚。”   谢简文看了看四周呈越发壮大趋势的人群,说:“我是不是不该从这个门进来?咱们快去音乐厅吧,别迟到了。”   “没有,”黎央还是摇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两张校园卡,“坐校内公交吧,我从铭玮那里拿了校园卡。”   校内公交车体积小,载客量有限,又需要刷校园卡,粉丝再多,也没办法全都挤上来。黎央拉着谢简文坐在最后一排,周遭终于清静了许多。   上了车,黎央继续恍惚了片刻。公交车刹车太猛,颠了一下,他不小心撞到前边的座椅,才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但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居然在毕业典礼上邀请到谢简文来观礼?   太玄幻了。   “你到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黎央定了定神,说,“我好早点过来接你。”   谢简文说:“杨醒说跟你约的是音乐厅门口,我就想到了那里之后,当面跟你说比较好。”   “杨哥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谢简文点了点头:“公司有个艺人出轨被拍到了,挺有商业价值的艺人,对方索价太高,董事会搞不定,就把杨醒叫去处理这事,他下午两点多给我打了个电话,也没说几句话,光让我千万跟你好好解释,听着很急,我就估计他没空跟你详细说。但他不是故意食言的。”   “没关系,就是麻烦你了,”黎央并不会把这点事情放在心上,又担心地说,“但是,你怎么不带个助理一起啊?那么多人围着你,多不安全。”   本来就是随便唠叨一句,但他越说,自己也越后怕。   普通艺人到公共场合也至少该带几个人吧,以免被围得寸步难行。何况谢简文这样的明星,万一有什么人心怀不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真出事了可怎么办,都逮不着人。   “随便带外人的话,他们还要好奇你为什么是请杨醒来观礼吧,”谢简文却不以为意地说,“我自己来挺好的,就怪我进错了门,这个门离你们音乐厅太远了。”   黎央闻言一愣。   先前喝酒的时候,他是跟谢简文提过自己的家庭情况。但是没想到谢简文会因为怕外人多问,就宁可一个人来学校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也不带助理随同。   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是……没办法像别的同学一样邀请父母至亲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失落感,好像突然减轻一大半,瞬间轻快了起来。   “对了,”谢简文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礼盒,笑着说,“杨醒连票一块转交给我的,说是你的毕业礼物,让我等典礼结束了给你。”   黎央一听,哭笑不得:“那你为什么现在就要告诉我有礼物,让我白白好奇一晚上吗?”   “我都拿出来了,还能让你白白好奇吗,”谢简文笑道,晃了晃盒子,“我不听他的,你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   “看这个大小,”黎央想了想,猜道,“是什么挂件?还是饰品,手链?项链?手表?”   “都不是,”谢简文避开前边某些隐藏得并不巧妙的镜头,躲在椅子后面,把盒子放进黎央手里,有点不忿地说,“其实我觉得这不能算礼物,杨醒真小气,本来就要给你的,还说什么礼物。”   黎央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把钥匙。   他看向谢简文,面露疑惑。   “艺人公寓的钥匙,”谢简文给他解释,“你不是毕业了嘛,寝室肯定不能继续住,也没听说你买了房子……呃,你买房子了吗?”   “没,我买不起。”黎央拿出钥匙,铜质的金属物件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小巧精致。   他前段时间就在为住处发愁,本来想先住一段时间酒店再做打算,没想到杨醒连这个也想得到。   是值得卖身契的金牌经纪人没错了。   “以后会买得起的,”谢简文说,“所以杨醒给你安排了公寓,等你典礼结束,我请你吃个饭,然后他让我带你去公寓,看看有什么要置办的。”   黎央想了想今天晚上繁琐的典礼流程,说:“但是结束的话可能要很晚,你没关系吗?”   “反正我也闲着,”谢简文说,“下个月咱们就进组了,在这之前都没什么事,就在家里看剧本而已。” 第20章   在公交车上,黎央紧急呼叫冉铭玮送了墨镜口罩到门口,防止在音乐厅外面又被堵住。   不过陵传的毕业典礼一向很隆重,校方也重视安全问题,门口光保安就站了好几排,都很尽职尽责,还有警车维持秩序。   加上人多,各方明星也都不少,其他人的注意力很分散,倒没再发生被围堵这种事。   到了十一点半的时候,各种仪式才终于彻底完成。黎央怕晚走的话,人多了就容易发现谢简文的身份,那恐怕就不好离开了。   所以合完影后,他从台上直接蹦了下去,快速混进观礼席,拉着谢简文套上墨镜和口罩就往出口跑。   好在现场所有人都又激动又疲惫,暂时都没空管别人,他们的行为也就没有引起注意。   而且典礼一结束,有呼朋引伴去聚餐的,有大喊辛苦要休息的,也有别情依依告着别的,反正干什么的都有,所以黎央这一举动也不显眼。   两个人一直跑到了音乐厅外面一条没什人的小路上,黎央才拉着谢简文停下来。   “怎么……这么急……”谢简文戴着厚厚的口罩跑这么长一段路,有点呼吸困难,看周围没人赶紧摘下口罩,扶着路灯柱喘息,“我差点崴了脚。”   “再晚走几分钟,被人……发现怎么办,”黎央也累得够呛,过去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大明星,到时候你让人拉着合照不算什么,我今天晚上还能吃上饭吗?”   谢简文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过来,笑道:“怎么搞得我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你怎么会见不得人?那我得挖个洞把自己埋到地底下,”黎央远远地看了一眼那边的音乐厅,突然有点感慨似的说,“那边还有好多人啊。”   谢简文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身后。   鼎沸的人声从盛夏的风里传过来,笑声和说话声掺杂在一起,偶尔有一点点细微的哭泣和欢呼,热闹又失落。   是盛大的离别该有的样子。   他回过头来。黎央还穿着一身学士服,捧着刚刚拨穗时领到的优秀毕业生证书,站在这条小路上昏暗的的路灯下,凝视着不远处的人群,灯光映在他眼睛里,很亮。   “因为别人都没有我们腿长,跑不了这么快,”谢简文上前几步,正巧挡住了黎央往音乐厅看的视线,笑着说,“饿了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餐厅,半夜也还营业,走,分享给你。”   以庆祝毕业为由,谢简文请了黎央一顿海鲜。吃完饭,根据杨醒发来的地址,俩人驱车去了分给他的艺人公寓。   这片公寓据说是公司新买的,在一个挺安静的地段,进小区之后,看着环境也还算不错。   但上了楼,打开门之后,两个人才知道“新”公寓是什么概念。   谢简文站在门口,再三确认了地址,而且门锁确实对应,就是这里没有错。   “这……”他转了一圈,回头看黎央,犹豫地说,“不是缺什么的问题吧,这里现在能住人吗?”   黎央自认绝对不是个挑剔的人,毕竟不是没吃过苦,关于住处,基本上是个地方都能凑合。   他面对谢简文的疑问,本该毫不犹豫地说一句当然可以,但是看着眼前的房子,实在说不出口。   这间公寓面积虽然不大,但对一个他这样的艺人来说,条件已经很够意思了。放眼一看,客厅卧室厨房阳台都有,窄是窄了点,布局却挺合理,虽然不同空间紧挨在一起,却并不显得拥挤逼仄。   但现在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干干净净的房间。   字面意义上的干净,非常非常干净——干净到除了墙壁,几乎没有别的。   两个人在各个房间转了一下,发现卧室里有一张单人床,门口有一套样式朴素的小鞋柜,厨房里有燃气灶和抽油烟机,加上两台空调,一个灭火器。   如果不把门窗也算成家具,这地方真找不出什么家具。   那个好不容易可以算家具的床,还是光秃秃的木头,也只能说它疑似一张床。   “不行,我得问问杨醒,”谢简文摸出手机,不太冷静地开始翻通讯录,“我的天,你听见没有,我这个音量说话还有回声呢,他给你搞的什么房子?我见过公司的艺人公寓,东西很齐全,没人住的都不是这样啊。”   “别打!不用,”黎央听他要打电话给杨醒,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谢简文的手,强行把手机塞回他口袋里,“杨哥今天忙了一下午,这会儿说不定刚休息,现在都这么晚了,别打扰他了。反正房子在这里,只是要稍微添一点用品而已。”   “稍微添一点?”谢简文怀疑地打量着四周,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指着照片问他,“虽然我没住过艺人公寓,但这是稍微添点就能住人的水平吗?”   黎央也承认这话有点不太可信,可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主要是,本来他愁住处就是因为经济上不宽裕,可现在这个公寓空荡荡的,要好好整修一下的话,经济上也还是不宽裕啊。   他站在卧室门口,合计了一下,掰着手指头地说:“能住吧,其实我明天买几件床单被子什么的,再买个衣柜,然后安个路由器,买个小冰箱,加几个锅碗瓢盆桌子之类的放厨房,不就很齐全了吗?也没多少要添的。”   他算着算着,自己先乐观起来,觉得这些东西倒还负担的起。   “就齐全了吗?”谢简文不敢苟同,质疑道,“那和一般的宾馆房间有什么区别?宾馆好歹还不用自己打扫卫生,还有电视机什么的呢。”   黎央无言以对。其实,就现在的他而言,能够有个容身之处,很可以知足了。   虽然这个地方吧,确实跟他先前印象里的艺人公寓,不太一样。   “我真的觉得挺好的了,一个人住嘛,而且我又不是天天在这里,我以后也要出去工作啊。”   “出去归出去,在你自己买房子之前,这里算是你的家啊,”谢简文很认真地反对他,说,“怎么能不好好收拾一下?”   “家?”黎央看了看眼前的房间。   家这个词对他来说不太熟悉,他很少用这个字眼。   以前下了工,剧组同事都说回家,但他一般都说回某地,比如回什么省,回什么市,甚至回什么小区,具体视谈话对象而定。   别人问他你在家吗的时候,他通常会具体回答到在卧室,在厨房,或者在阳台,在客厅。但是没怎么说过回家或者在家这种话,用不习惯。   谢简文突然这么说,把家这个字和这间公寓匹配在一起,让黎央觉得有点陌生。   只是住处而已,栖身之所,凑合一下不就行了?黎央这么想。   但他也知道谢简文是一腔好意,所以没有明着反驳,而是跳过这个话题,笑了笑,说:“先不管了,看来今天晚上我不能指望这里了,太晚了寝室也回不去,我得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酒店……”   他拿出手机搜酒店,另一只手在身上摸索,全身上下的口袋都仔细摸了一遍之后,猛地顿住了。   谢简文见他脸色奇怪,问:“怎么了?”   “我……”黎央放下手机,又摸了一遍全身的口袋,期期艾艾地说,“我好像没带……身份证,放寝室了。”   谢简文立刻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几个口袋,搜完之后同样无奈:“我也没带身份证,怎么办,驾照管用吗?”   “那还是算了,不能拿你的证件胡来,”黎央看了看面前的房间,心情复杂地说,“没想到我跟这张床第一次结缘,就要这么赤诚相待。”   谢简文愣了一下:“什么?你该不会是想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黎央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没有身份证,又住不了酒店。”   他总不能去大马路,至少这里比马路强一点,还多一个遮风挡雨的天花板吧。   “那也不能住这里啊,”谢简文直接拉了他往门口走,“明天问问杨醒怎么处理,你这里一时半会哪里是能住人的。”   黎央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学校也不开门啊,这都几点了,也就几个小时的事,明天早上我就回寝室。”   谢简文看不过这地方的条件,坚持不同意,考虑了几分钟,做出裁决:“那就先去我家住一晚上,正好明天杨醒也会过来,可以当面跟他说。” 第21章   “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被拍到啊?”坐在回谢简文家的车上,黎央担心地问。   “不会,我住的地方安保很靠谱,真不用担心,”谢简文专心看着前边的路,耐心但有点无奈地说,“再说,就算给人拍到又怎么了,我就不能请朋友来家里做客吗?杨醒还要表扬我们配合工作呢。”   自打上车,黎央就在担心各种问题,怕被拍到,怕被看见,恨不得当场变成座椅或者安全带以混淆视听。   但听谢简文这么一说,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是过于杞人忧天,不好意思地调侃说:“我这不是怕败坏你的清誉嘛。”   “请朋友来家里一趟,就败坏我清誉了啊?我的清誉真是好脆弱。”谢简文笑着回他。   仔细想想这确实没什么,黎央放下心,也笑出声来,然后转头去看车外的夜景。   陵州自来热闹,白天车水马龙,人流来往不息,到了夜晚却别有一种安静的繁华。路上各色灯光排列成长河,从不知道多远的身后延伸向看不到头的前方。   随着这条长河流动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谢简文住的地方。   谢简文的住处当然不同于艺人公寓,小区内全是独栋别墅。刚下车,风里就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草木香气 。   黎央借着路灯的光往远处看,问:“你们这里绿化种的是什么植物啊,好香。”   “前边有个挺大的荷塘,还有挺多花,不过我不知道名字,”谢简文锁好车,仔细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疑惑地说,“香吗,我怎么没闻到香味?”   “久居芝兰之室了。”黎央笑道。   “显你学问是吧,”谢简文开玩笑地推了他一下,“还不快上楼,你不是怕人看见吗?”   折腾了这半晚上,进门后再看时间,都快两点了。谢简文知道黎央从早上到现在没顾上休息,也没再说别的,指了客房位置就催着人去洗漱了。   黎央确实累的不轻,一早就被系里的人拉去排练典礼流程,这个事情无聊乏味,可又不能逃跑,结果一天下来都没能偷空眯一会儿。   所以他也没什么力气客套,道谢后直接去了客房。   客房里各种物品一应俱全,就是拖鞋尺码有点大。黎央洗完澡躺在床上,关上灯,准备任由睡意击败自己。   窗帘遮光遮得很好,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床铺被褥松软惬意,没有噪音,温度适宜。   黎央却没有睡着。   他躺在床上等着睡着,不幸的是越躺越清醒,强行闭着眼睛挨了不知道多久,精神却恢复了一大半,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是有点失眠。   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沉沉的黑暗。但是不用逼自己闭着眼睛,心理上总归是舒坦了一点。   睡不着觉,醒着也是醒着,他忍不住开始回想这一晚上。   其实“黎央”这个身份所经历的大学四年,并不完全是他的生活,他只不过来到这里度过了几个月而已。   可在这里待了小半年,对于那所学校,那些生活,也早就习惯了。突然要告别一种熟悉的生活方式,就算历程并不完整,在毕业的场景下,依旧很难隔绝心里不舍的情绪。   今天晚上,或者说是昨天晚上,典礼结束后,音乐厅外很多人,那么热闹,他的同学们都跟亲朋好友聚在一起。   他在远处看着,心里其实是有一点点难过的,没有很多,就一点点难过,但毕竟也是有。   然后谢简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然过来岔开他的视线,转移了话题,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管是不是,他都承这个情了。   第二天上午,黎央醒的时候,面对陌生的房间懵了有一分多钟,才想起来这是谢简文家。   他一看表都快十点了,惊讶于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连忙起来洗漱,然后叠好被子,铺平床单,把昨天动过的物品都归置回原处。   出去的时候,谢简文正在客厅里看书,腿上趴着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布偶猫,脚下趴着一只黄色中华田园犬。   昨天晚上走得匆忙,没看清房间里的具体模样。今天这一看,黎央才知道昨天面对那间艺人公寓时,谢简文为什么那么的不满意。   不管是墙上别出心裁的艺术画还是墙角也要专门摆放的精致盆栽,或者是这间房子整体上考究的风格,都绝非一日之功,可以看得出来谢简文对生活水平的要求很不含糊。   “你起来了,睡得好吗?”谢简文换了一身浅蓝色条纹的家居服,头发没做造型,就洗了之后松散地披着,整个人比在外面时显得柔和了不少。   不过,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子,只是有点慢热罢了,黎央心想。   因为他发现,最近和谢简文交集慢慢多了一些,关系也相熟起来之后,已经不太经常看见谢简文在外面那种冷淡的样子了。   至于昨天晚上,黎央本来是有点失眠的,但想了一些事情,想着想着居然也睡了过去。   他连忙说:“睡得很好,就是……我起的真是太晚了。”   在别人家借宿还睡到了十点多,实在是件不太好意思的事情。   谢简文摇头笑道:“是我故意没叫你的,看你昨天很累。快坐,杨醒马上就来。喝杯咖啡吧?”   黎央应了一声,端着咖啡,好奇地观察起房间里的装潢。   不怪昨天谢简文说要黎央把那间公寓当成“家”来收拾,黎央环顾一圈,在心里认同了谢简文这里确实符合一个“家”的标准。   但他看了后,更加不想好好打理自己的公寓了。   开什么玩笑,要活得这么精致得费多少钱?他要是有这个钱,还装修什么公寓,不如自己出去贷款买套房子了。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会儿天,谢简文跟他介绍了身上这一猫一狗,猫叫一斤,狗叫十两,名字来由是因为刚来的时候它们都是这个体重。   黎央没听说过这种起名方式,感到十分新鲜,很有求知欲地问道:“那要是来的时候一斤零一两呢,起五个字的名字?”   这叫什么问题?谢简文心里纳罕于自己竟真的打算理他,而且居然认真地思考后给了个答案,“不是还有毛的颜色吗,那就可以叫小白小黄。”   黎央好奇地追问:“那要是毛色不止一种呢?”   “……按体重四舍五入。”   杨醒很快来了,带着三份午饭。他原本打算今天来和谢简文商量下个季度代言的事,没想到清晨就接到谢简文的消息,说黎央也在,多带一份午饭。   “可以啊简文,我让你跟黎央营业一下,你就直接把人带家里来了,很不错,长进了。”吃饭的时候,杨醒赞许地说。   谢简文不咸不淡地说:“谬赞了,都是托你的福。”   这个功劳来得不明不白,杨醒不敢擅领,当即撇清自己,“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最多建议你发合照,没要求你俩同居吧?”   什么就同居了?黎央被他的虎狼之词吓得一口粥卡在嗓子里,低着头拼命地咳了半天,惊恐地望向杨醒,没想到他私下说话居然这么的肆无忌惮。   谢简文把手机里拍的公寓照片拿给了杨醒,说:“您老人家的眼光是越来越好了,挑这种地方给黎央。我要是不带他回来,让您的艺人露宿街头吗?”   黎央都忘了还有照片这回事,看见谢简文的举动顿时一愣,想要拦住,但没敢伸手。   他不想给杨醒添麻烦,但对于谢简文想做的事也没什么立场阻止,只能暗自想着接下来该怎么措辞,以免杨醒觉得自己不知足。   但杨醒看完照片就炸了,一点没有觉得这是添麻烦,饭也不吃了,立即打电话给了公司的财务总监林圳。   等接通的过程中,他对黎央和谢简文解释了一下:“昨天我本来是带人去看公寓的,但路上被董事会叫了回去,没办法,就让林圳替我处理的这事。”   电话刚一接通,杨醒立刻质问:“姓林的,昨天我让你给我挑个干净的地方,没让你安排个毛坯房吧?这房子干净得跟山洞似的,怎么住?我的艺人住这种地方,传出去我脸往哪儿搁?”   林圳无情揭穿:“你说的跟真事似的,你还有脸?”   杨醒反唇相讥:“你干的就不是人事,你有脸了?”   “咱们公司的公寓条件还不好吗,什么艺人这么金贵,”林圳还是没当回事,认为是杨醒的艺人太挑剔,语气轻松,“哪就至于了?”   杨醒静默了一瞬,缓了缓情绪,略微平静下来,说:“林圳,你知道我为什么没亲自去给我的艺人选公寓吗?”   这突如其来的语气转变使林圳感到一丝不妥,顿了顿,慎重地问:“为什么?”   杨醒微微冷笑,连珠炮似的回道:“就是因为你们重金培养的好艺人跑出去跟人家开房,还让人逮个正着!你的好员工解决不了,只能把看房路上的我叫回去跟娱记谈判,好给你们省点公关费!既然林总监是这个态度,下次董事会再叫我,您说我还去吗?要是去了,耽误我的工作,到时该不会连我艺人的通告都没了吧?”   另一边的林圳:“……啊?”   杨醒假惺惺地继续装模作样,明着卖惨暗地威胁:“我也是要吃饭的呀,林总监您可能不知道我们社畜的辛苦,像这种事情再一再二的,以后还有艺人敢跟我合作吗?”   “……有没有这么严重?”   最后林圳看了照片,自知理亏,承认是自己一时疏忽,没亲自去看,手下人办事不牢靠。在杨醒一顿冷嘲热讽之下,只得答应这次黎央公寓的装修费可由财务报销。   挂了跟林圳的电话之后,杨醒很抱歉地对黎央说:“对不住,我也没想到他的人那么不靠谱。还有昨天观礼的事。唉,总之都是我的不对,晚上我请你吃饭?”   黎央哪里会计较这个,昨天有谢简文去应约,现在连公寓费用都由公司出,哪个都是意外之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杨醒请这一顿饭的。   杨醒好说歹说也没让黎央松口,只好暂时妥协,然后说:“装修的事我找人盯着,你不用操心,有什么要求就告诉我,不过可能得过两三个月才能搞定。你下个月进组,到时候剧组统一定酒店,拍完就能去公寓住了。就这小半个月没着落,你有地方去吗?”   “寝室应该还能住几天吧,”黎央思索着说,“学校封楼之后,我去酒店住就行。”   “酒店都挺贵的,你刚毕业,又没什么钱,”杨醒拿出手机翻通讯录说,思索着说,“还是我问问……”   谢简文忽然出声:“干嘛这么麻烦,先住我这里就行啊。”   “嗯?”杨醒转头问他,“昨天黎央睡的哪里?”   “我哥以前来的时候经常住的那间。”   “那可以,正好你哥最近在欧洲回不来,回来了也没空跟你住,”杨醒放下手机,满意地说,“真省事,就这样了。”   黎央作为被安排的对象,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意见,就听到两个人三言两语决定了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住处。   他十分惊奇,赶紧打断了他们。   “等等,我怎么能住在这里?”   杨醒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不能住在这里?”   谢简文也点头,满脸疑惑,“对啊,为什么不能?”   他俩的表情太一致,好像问的“一加一为什么不等于二”这种问题,都是一脸是情真意切的不懂,一时之间,差点让黎央有种自己的想法有问题的错觉。   “因为我……我在这里会很打扰你的。”   “不会打扰我啊,”谢简文摇头,有理有据地说,“我们又不是住在同一间。”   黎央一愣,想说这不是同一间不同一间的问题吧,但又莫名觉得谢简文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没能迅速想出来适合的表达方式,就梗住了。   而杨醒认为谢简文说得很对,立刻赞同地说:“就是,而且你在简文这里住,还省得我两头跑了。你要是过意不去呢,平时可以帮忙打扫卫生啊、买菜啊、喂喂猫遛遛狗啊之类的,是吧简文?”   “是的。”谢简文表态道。   黎央:“……”   好有道理的样子。   所以他刚刚想以什么理由解释自己不能住在这里来着? 第22章   毕业后必须尽快离校,学校已经发了催促通知。所以黎央吃完早饭,就打电话和冉铭玮约好一起寝室楼搬行李。谢简文说拿到他家就可以,然后让杨醒叫了两个助理陪着黎央去了学校。   杨醒今天来谢简文家,是为了谈代言的事情。   以谢简文的影响力,还有他的容貌气质,各大品牌都会中意他,当然是很正常的事。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就是要怎么选择。   杨醒来之前已经筛去了大部分邀请,留了几个各方面好处都势均力敌的,左思右想,不太好抉择,就拿来跟谢简文商量,让他自己做主。   谢简文跟他商量了二十多分钟,但是每每选中一个,杨醒就会提出另一个也有差不多的优势。谢简文提出否决一个时,杨醒又谨慎地表示但这家在某某部分上好像更胜一筹。   研究了数个来回后,谢简文终于忍不了了。   他把电脑往杨醒面前一推,撂挑子不干了,“你有完没完,要不就抽签!”   “好好商量嘛,赚钱的事,你能不能有点耐心?”杨醒教导他。   谢简文岂能甘心接受教导,挑眉问他:“是我给你赚钱,还是这些品牌商给你赚钱?”   这答案是很明显的。杨醒回答:“……你。”   “那凭什么要我给耐心,”谢简文拿了个抱枕回沙发角落里窝着,悠悠地说,“我没有耐心了,你自己看着办。”   杨醒啧了一声,问他:“瑟瑞夫的人找你代言的时候,你怎么那么有耐心来着?”   谢简文:“那是我最喜欢的品牌,他家有我最欣赏的设计师团队,你这里面哪个能和瑟瑞夫的设计师比吗?”   显然是没有的。   杨醒只好一个人面对选择题,一边比对这几家的优劣,一边不甘不愿地抱怨说:“我这几天为了挑代言,看屏幕看的眼睛都瞎了,抽空还得给你看剧本,谢简文你没有心吧?”   “我就说抽签嘛,”谢简文去冰箱拿了瓶果汁给杨醒,然后问,“什么剧本?”   “有几个电影剧本,给你拍完网剧的时间做的准备,等我先挑挑题材和剧组,过几天拿给你选。”   “你看着有没有不错的角色?”   “古装的有个辅佐帝王的谋士,有个潜伏复仇的质子,都市的有个医生,然后还有个律师,这几个都是关于人生或者职业的一些事儿。其他都是谈恋爱,什么职业也没有实际区别,估计你不喜欢。”   谢简文思考了一下,说:“你说的这几个,我对那个质子有点感兴趣,没演过类似的。”   “我也觉得那个好,而且剧本我看了,人设丰满,故事也曲折,总体都没什么不好的情节,可是吧,就是……”杨醒说着说着,有点犹豫。   谢简文越听越觉得不错,见他迟疑,追问道:“就是什么?”   “就是,”杨醒不太确定地说,“据我了解,那个导演是编剧转行来的,作品不多,导戏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干导演算半个新人,给的片酬也很低,可能是没拉到多少投资,我怕他们因为没钱就粗制滥造,白瞎了剧本。”   “片酬倒没什么,”谢简文打从高中就出道了,而今当然财大气粗,一副钱财乃身外之物的淡定语气,说,“下午你把这个剧本先发给我看看吧。”   杨醒花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从选项里挑出了两个代言。为了不给自己留下反悔的机会,他一决定好马上联系了对方的人,下午就面谈。   临走之前,他从电脑里调出电子版剧本发给谢简文,还有导演的资料,“你先看看觉得怎么样,综合一下片酬和导演还有制作团队,都得考虑,回头咱们再详细说。”   谢简文送走他,去书房把剧本打印了出来,回到刚刚看书的位置,又煮上一壶咖啡,把书换成了剧本。   黎央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谢简文捧着厚厚的一摞纸缩在沙发里看,对开门声恍若未闻。   他拖着两个行李箱走到沙发边上,怕吓着人,先轻轻拽了一下谢简文怀里的抱枕。   “嗯?”谢简文被惊动到,抬起头来。   “干嘛呢,怎么不开灯?”黎央笑着指了指窗外,“天阴得这么厉害,你不觉得房间里很暗吗?”   谢简文望了望外面昏暗的天色,揉了揉眼睛,去打开灯,笑着说:“我看剧本呢,没注意到,你东西都拿回来了?学校还有吗?”   黎央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两个大箱子,“一些能用的全卖给楼下阿姨了,其他没什么用的就都扔了,收拾出来这两个箱子,没有别的,寝室都空了。”   “那就好,你自己回来的?”谢简文过来掂量了一下箱子的重量,看他身后没有别人,问,“这么重,不是叫了两个人帮你吗?”   黎央连忙替助理解释:“他们送我到楼下的,是我看快下雨了,就让他们早点走了。”   “那就好,”谢简文想倒杯咖啡招呼他,一碰咖啡壶才发现早凉透了,只好去拿了两瓶果汁过来,说,“晚上再收拾行李吧,你坐下歇会儿,正好,过来看看这个剧本。”   “剧本?”黎央坐下来,问。   谢简文把桌子上的一摞纸递给他,“一个新的电影剧本,杨醒才给我的,我看了一下午,真挺不错的。”   黎央阅读速度很快,谢简文递过来的是第一部 分,他很快就看完了。   “意犹未尽吧?”谢简文问他,带着点发现了好东西找人分享时的那种小期待。   黎央点头赞同,迫切地想知道故事结局,追问:“后面的呢?”   谢简文按顺序把纸整理起来,陆续递给他。   等黎央全部读完,谢简文问他:“怎么样?”   “很棒,”黎央仔细想了一下,认真地评价说,“情节不俗,人物立体,好好拍的话,口碑肯定不错。”   “是吧,我和杨醒也这么想。”   黎央把手里的剧本整整齐齐地放好,还给他,随口问道:“这是双男主的电影吧,你准备接那个摄政王赵存?”   谢简文接回剧本,有点意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想演赵存?”   在双男主的剧情里,一般情况下,两方要么同生共死兄弟情深,要么旗鼓相当不共戴天。   这个剧本更特殊,前半段是兄弟情深,后半段质子视摄政王为仇人,不共戴天。直到快结局的时候才揭露摄政王其实是被冤枉的,质子悔悟求和,未果,摄政王就死了。   而赵存就是这个悲哀的摄政王,被视为知己的兄弟憎恨,被全心扶持的的皇室利用,最后也没能善终,人生可以说非常凄苦。   虽说是双男主的设定,可这个角色的命运从头到尾都很悲剧,实在比不上另一个男主那样浓墨重彩。   “啊?”黎央本来就顺便一问,听他反问回来也挺意外的,“就……我觉得赵存这个角色挺有发挥空间的,演起来应该很有意思。”   “我想接的是容柯,那个质子。”   黎央回忆了一下容柯这个人物,赞许地点了点头,“确实,这个角色真的很好。”   “原来你喜欢赵存这样的的角色啊?”谢简文问。   “只是觉得这个角色应该蛮有挑战性,”黎央笑着说,“容柯也很好的,你去演,一定会演得很出彩,到时候我必去看首映。”   谢简文把剧本卷起来,在手心里敲了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前方出了神。   黎央看他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怎么,听了我的话,你改变主意打算演赵存了?”   “那倒没有,我还是喜欢容柯,”谢简文转头盯着黎央,“要不你来演赵存?”   “……”   黎央呆住。   “我说真的,”谢简文把剧本塞到黎央手里,“你再好好看看一遍吧,考虑一下?”   “不是,”黎央没接剧本,放回茶几上,好笑地问他,“什么就我要不要演啊,这难道是我想演就演的吗?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是啊,想演就演怎么了,”谢简文理所当然地点头,然后朝他眨了眨眼睛,“你听没听说过什么叫带资进组?”   黎央:“……”   ?   带资进组当然听说过,这谁能没听说过。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哪有本事找个罩着自己的投资方爸爸?   谢简文继续说:“是这样,这个导演没找到投资方,下午我跟杨醒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剧本很好,市场前景不错,所以我俩决定投个资。”   黎央茫然地抬头:“哈?”   谢简文把剧本再次塞回他手里,“我是主演,片酬就是自己给自己付钱嘛,没什么意义,所以杨醒当然得塞几个自己的艺人进来分点好处,本来就想让你挑个角色的。而且就算有了投资,导演为了追求服装道具后期之类的效果,也没钱再请个跟我片酬一样高的主演。你要来的话,岂不是正合适?” 第23章   谢简文效率奇高,从黎央那里看出来了一点点动摇后,就马上把这个提议跟杨醒说了,立即得到经纪人的大加赞赏。   “很对,肥水不流外人田,”杨醒对谢简文的话深以为然,“要请外人,就算不是简文这种档次的演员,片酬加税也得砸进去至少几百万,我肉疼。”   两位投资人都愿意给自己提供带资进组的机会了,从未享受过这等待遇的黎央却很惶恐,“可是导演不一定乐意吧?”   谢.金主爸爸.财大气粗.简文对此毫不在意,大手一挥直接拍板:“没事儿,改天让杨醒带导演来见你一面,你当面给他试个戏就是了。”   让导演来见我?   黎央吓了一跳,心说倒也不必这么狂妄?   但他的确很喜欢赵存那个角色,当时看完剧本就有一些想法。   而且,由投资方介绍的人去见见导演,试一下戏,再让导演来评判可不可以,应该也不算过分。   他相信自己的演技,也愿意拿出十足的诚意。   何况还有两位金主的庇护呢,这着实是个不可小觑的因素。   杨醒看不下去他犹犹豫豫的态度,催促他:“你就说见不见导演吧?”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黎央立马回答他:“见!”   杨醒很在意自己这笔钱能不能最大限度地回本获利,因此很快给黎央联系了和导演见面的机会。   为了表示诚意,杨醒还拉了谢简文这个主演兼投资人一同前往。   ——虽然黎央觉得谢简文的加入在导演眼里不一定是诚意的体现,更有可能是威胁。   出乎黎央意料,导演竟然是个挺年轻的人,虽然没有刚毕业的黎央这么年轻。   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左右,长得不算帅,但是一双眼睛很深邃,看人的时候又有种沉静温和的气场,眼神尤其特别,总让人觉得他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故事。   四个人见面之后,导演首先是感激谢简文和杨醒的投资,其次感激谢简文愿意自降身价接下这个剧本。   等黎央按他的要求试了戏之后,导演原本的一点犹疑之色也完全消失,双手用力地握着杨醒的手,无比激动地感谢他给电影找到这么好的演员。   “李导,李导,您冷静,”杨醒这一句句肺腑之言弄得很不自在,努力地掰开导演的手,把右手挣脱出来,迅速塞给他一杯酒,笑道,“我们也是想让电影呈现最好的效果嘛,应该的,来,敬您一杯。”   谢简文和黎央坐在一起。见状,谢简文悄悄跟他解释说:“李导以前做编剧的,在导演方面算是个新人,之前拍了两部片子,可惜风格太小众,叫好不叫座,投资人就不看好他了。那天杨醒通知他,说我们给他投资,他差点当众哭了,把杨醒吓得不轻。”   黎央想到先前看的这个精彩的剧本,讶异地问:“该不会这个剧本就是他写的?”   “是他写的,”谢简文点头,说,“但是我看这次他改了不少,题材没之前那么小众了,应该能行。他本来就很有才华。”   黎央深表赞同,因为他来面见导演之前也做了很多功课,“那两部电影我前天找来看过的,他真的很有才华,也有坚持的东西。”   而那边杨醒既然得到导演对黎央的认可,此行目的早就达到,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个借口告辞。   杨醒拉起谢简文和黎央就往门口推,像是逃跑一样,语速很快地跟李导笑着说:“那就回见吧,李导,回见。”说完急匆匆地催促着两个人出了门。   “杨醒,还有你应付不来的人啊,”上了车,谢简文很不客气地笑话经纪人,“跑得跟逃命一样。”   印象里的杨醒一贯游刃有余,黎央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但他和杨醒还不是很熟络,开不起来玩笑,就在一旁好奇地看热闹。   “是他太热情了,”杨醒不服气地说,“我不是应付不来,是他太真诚了你知道吧,我拿对别人那一套糊弄他,就觉得有点亏心。”   谢简文啧了一声,无情地给出评价:“借口。”   “我这是良心未泯,”杨醒懒得再跟他打嘴仗,说,“对了,再有两个星期你俩就进组了,我没空跟全程,让小冲和程程分别跟着你们,离开剧组的时候让他们安排人陪同,行吧?”   黎央连忙说了句好。   “知道了,”谢简文说,“这有什么好嘱咐的,就跟我和黎央生活不能自理一样,我哥最近不在家,你记着叫人给我喂一斤和十两。”   “呵。”杨醒冷笑了一声,看来对他那句生活能自理颇有意见,听着是有点要挑事的意思,但好歹憋住了,没再说别的。   随即,他想起一件事,转头跟黎央说:“黎央,昨天有个节目组联系我,请你去当一期嘉宾,说是他们节目里的冉铭玮邀请你的,你知道这事吗?”   正看热闹看得高兴呢,话题却突然转到自己身上,黎央有片刻茫然,继而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他一下想起来了——冉铭玮刚一离校就被经纪人扔去了那个选秀节目的录制现场,住宿都是节目组安排的,成天待在那边练歌练舞。   那个节目已经正式开录,每期都比赛包括很多内容,唱跳演都有。下一期录制主要比唱,邀请每个人都请一位嘉宾来帮忙,前几天冉铭玮确实问过他能不能担任帮唱嘉宾来着。   他当时想着工作上的事情得先问问杨醒,结果这几天光想剧本的事,差点就给忘了。   “知道知道,铭玮跟我提过,杨哥,我能去吗?”   “能啊,你愿意去就行,”杨醒一副我家孩子就是放养的态度,很随意地答应下来,“那我就给你接了,行程安排好就发你手机上,到时候让小冲接你去。”   这些日子,由于暂住在谢简文家里,黎央心里过意不去,总是想着帮忙做点事情。   但是谢简文家里方方面面都已安排得很周到:地上有扫地机器人,洗碗刷锅有洗碗机,衣服要么是洗衣机要么送洗衣店,整个房子每周末还由家政人员专门来收拾,猫和狗每天吃饱后喝足互相逗乐,也并不需要人陪。   唯一可能用得着他的地方,大概就是做饭。   可惜,也只是个可能。   因为黎央不会做饭。   他倒是会做一点甜品,手艺也不错,偏偏甜食是艺人的大忌,而且谢简文接下来这个角色的人物形象要求之一就是瘦。   现在天天健身的情况下,他每顿饭都恨不得全吃素,对于甜点就没碰过。黎央又不能恩将仇报,为了展示自己的手艺就逼人破戒。   住了一个星期后,除了抢着买了几回菜——也只是网上付好钱让人送来,黎央实在没发现自己在这个房子里有什么用武之地。   除了跟谢简文在书房或者客厅讨论讨论剧本,聊点闲天,再一起出去健健身,完全就是蹭吃蹭喝蹭住的状态。   这么又过了几天,陪冉铭玮去录综艺的时间就到了。正好谢简文也要出国去给代言的品牌商拍广告,互相一问,两个人正好同一天出门。   过去的这一个多星期,因为都没有别的工作,所以两个人一日三餐也没怎么出门,基本上是谢简文亲自动手,黎央则在一旁洗个菜切个肉之类的。   为了能在做早饭的时候也帮点忙,黎央每天都很早起床,要出去工作的日子自然更不例外。他六点半就收拾停当走出了房间。   谢简文坐在客厅里跟猫和狗玩,脚边放了一个整理妥当的行李箱,见黎央出来,招呼他到沙发上喝咖啡。   相处了这么久,当初的些微生疏早已经荡然无存,黎央很自在地让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今天不想做饭了吧?我点个外卖吧,你吃什么?”黎央回头看到桌子上没有食物,而谢简文好像是不打算动的样子,打开外卖软件问道。   “别点,不是不想做,是杨醒马上就得来接我,”谢简文悠然地说,“那当然让他带啦。”   黎央闻言,遗憾于自己又一次失去了为这个家做点贡献的机会,但也只能放下手机,失笑道:“你倒是不客气,这么早还要杨哥去买早饭,不怕他偏不去买,就饿着你吗?”   “他敢,他答应我哥要好好照顾我的,”谢简文显然毫不担心,笃定地笑着,说,“不然的话,我就给我哥告状。”   他刚说完,外面就传来按密码锁的声音。杨醒接着就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小冲,每人都拎了两三个袋子。   黎央立即过去迎接,接过两个人拿着的袋子,把早餐取出来摆在桌上。   “你们吃了吗?”谢简文走到餐桌旁,问杨醒。   “哪有空吃?”杨醒没好气地说,“你看我买的像是两人份吗?你想胖死?”   “我说错了,说错了,”谢简文看了看桌上早饭的分量,连忙殷勤地把杨醒拉过来坐下,又请小冲就坐,笑着说,“辛苦了辛苦了,感谢杨哥,请您快先动筷子吧。”   这副样子跟在外面时的高贵冷艳男神范简直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好在这几天黎央和他已经熟络起来。   他早已知道得很清楚了,谢简文那些寡言少语都是在外面的样子,私下也只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普通男生,会说会笑,会打游戏,犟起来还会跟猫狗生闷气。   但小冲也并未见怪,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倒是让黎央有点惊奇,不过随即就明白过来,小冲必定是谢简文和杨醒都很信任的人。   吃完早餐,时间不算晚,按谢简文的行程,还可以在家里待会儿。杨醒就让小冲陪着黎央先去录节目。 第24章   冉铭玮那个节目正式录制前会有两次彩排,上台彩排前肯定需要事先练习。所以黎央也没有直接去电视台,而是直接去了冉铭玮他们那些参赛嘉宾下榻的酒店。   自打搬完行李后,冉铭玮跟黎央得有一个多星期没见过面了。黎央下了车,马上给冉铭玮发消息告知,没过几分钟,就看见对面飞过来一个人影,直冲冲地往自己身上撞。   “亮亮!”人影发出一声标志性的大喊。   酒店里还跟出来了摄像机,所以黎央本来是端着优雅的风度,面带得体微笑地向他走去。   谁知道刚一靠近,就被冉铭玮猛地揽住,勒得黎央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黎央背对着摄像机翻了个白眼,拼命把人推开,嫌弃道:“离我远点,八百年没见过人了是吗?”   “我这不激动吗?”冉铭玮强行抱了一下,才放开他,脸上确实是非常激动的神色。   黎央见到他,嘴上嫌弃,心里当然也是很高兴,毕竟冉铭玮是他来这里后第一个特别亲近的朋友。   “走走走,去我房间。”冉铭玮丝毫不管黎央的推拒,也不顾忌一路小跑的跟拍摄像,硬搂着黎央脖子把人带进了酒店,分享今天的日程。   唱什么歌都是由节目组来定,上期录制结束时就通知了,冉铭玮要唱的是一首抒情歌曲。来之前黎央也已经了解过,刚才还在路上单曲循环了一个多小时。   编曲则是冉铭玮自己弄的,比原曲稍有改动。两个人在酒店练到了下午,但是只能跟着伴奏唱,有点不方便,吃完晚饭后就去了节目组的琴房练。   小冲受杨醒派遣而来,时时刻刻都跟着黎央。两个人在琴房弹唱排练,他没别的事可做,想到杨醒吩咐过要找营业机会,跟工作人员沟通过之后,就拿手机在一边录vlog。   黎央和冉铭玮关系好,配合起来当然不生疏,练习的时候更没什么隔阂。俩人一边嬉闹打趣,一边互相磨合,当天晚上就把上台的版本定了下来。   五天后的下午,全员都在舞台上彩排了两遍,演唱过后,冉铭玮的歌效果很好,得到了导师们的一致肯定,黎央总算放下了心。   到第六天正式录制时,一切都很顺利,没辜负他们这一星期的苦练。   录完节目,名次出来之后,冉铭玮排名第二。他肉眼可见的兴奋,很开心地拉着黎央出去请了一顿火锅,以示感谢。   吃火锅的时候,冉铭玮问他:“亮亮,你那个网剧什么时候进组?”   黎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筷子底下抢出一片毛肚,放到自己面前的蘸碟里,“下周末。”   冉铭玮痛失毛肚,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拿了酒瓶,给两个人的杯子满上啤酒,双手端起来,气势满满地说:“了不起啊兄弟,能过何襄的试镜,这就可以吹五年牛逼!敬你,祝你进组后顺利!”   黎央很不客气地说:“祝你个头,你经纪人让你少喝酒,你聋了?”   “所以才要找个敬酒的理由啊,”冉铭玮振振有词,稳稳地举着杯子,不肯让步,“敬你,亮亮,好好演戏,早点出人头地!”   刚刚出门的时候,冉铭玮经纪人苦口婆心地嘱咐过,还拜托黎央帮忙看着,不许他多喝。   而从上桌到现在,冉铭玮已经喝了一瓶多,黎央本打算阻止他喝这杯的。   但是听了敬酒的话,真是每个字都说到了他的心上,黎央想了想,确实没办法拒绝,就还是举起了自己的杯子。   “你也是,好好唱歌,快点红起来让我抱大腿。”   冉铭玮喝酒的计谋得逞,再无他求,一饮而尽后,心满意足地夹了块牛肉,“好嘞!”   这次吃完饭,黎央本来以为短时期内没法跟冉铭玮见面的。但回去没几天,冉铭玮再次发来消息请求援助。   原来是他们新录的一期要考验艺人演技,还是老规矩,每人请一个朋友来。   冉铭玮自打出道就是干唱歌这一行,隔行如隔山,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有空闲的演员朋友,想起来黎央还没进组呢,连忙把呼救电话打到了黎央手机上。   杨醒觉着黎央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扩大一点曝光度,因此一听黎央询问,当时就同意了。   而演戏属于黎央的老本行,比起上期唱歌,当然更没什么问题,就叫上小冲陪着,又去那个节目待了两天。   周五晚上,谢简文赶着进组之前的日子,才匆匆回国。回到家里后,他把行李箱一扔,鞋子都没换,整个人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黎央听到开门的声音就从房间出来了,看见谢简文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斤可怜巴巴地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地撒娇,可也没有得到回应,一人一猫的姿势实在有点好笑。   他把一斤抱过来安慰,又蹲下来抚摸热情地跑来见主人的十两,“怎么了这是?”   谢简文将就着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随手扯了一件衣服盖住眼睛,抱怨道:“还不是杨醒接的破代言,要求多得要死,我按他要求坐着拍完,他就说还是站着好看,我站着拍完了,他又说感觉坐着符合主题。我昨晚压根没能睡觉,今早还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明天又要进组。”   听着都替他累,黎央很理解,但还是劝他说:“甲方爸爸嘛,不就是喜欢五彩斑斓的黑?反正不管怎么说也都拍完了,你快去楼上歇会儿,我刚订好外卖,到了叫你。”   “不去,”谢简文抱着靠枕往沙发里拱,声音含混,“我就在这儿睡几分钟吧,外卖到了你喊我起来。”   黎央怕沙发上不舒服,还是想让他上楼睡,但是谢简文居然抱着靠枕就这么睡着了。   “你……”黎央话还没出口,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找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关上大灯,又去房间拿了条薄毯给谢简文盖上。   做完这些,他抱着猫坐在谢简文旁边,看地图上显示骑手刚取到餐,就放下了手机,百无聊赖地等着。   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做,他目光四处逡巡,最后不禁落在了沙发上的人身上。   谢简文大概真的是累极了,躺在这么窄的沙发上,姿势也很别扭,竟然睡得很熟。   黎央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看到他眼睛下方遮不住的黑眼圈,忽然有点心疼。   因为是同行,而且他自己曾经有过十年的从业经历,所以对于光鲜亮丽背后的辛苦,盛名之下的不容易,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回想起来,来到这里之前,他花了十年时间,才借一部网剧得到很高的知名度。   就算是那种境遇,那么漫长,还是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却求而不得,无法出头。   可是谢简文还这么年轻,却已经走到这样的位置。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为了那些人人称道的成绩,要忍受多少艰难呢?   黎央从来没把自己真的当成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他看着谢简文时,还是用了一个过来人的眼光和态度。   所以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敬仰或憧憬,反而是感同身受的慨叹更多一些。   他想,也许谢简文在外面那么不爱说话,除了本身性格慢热,以及对媒体和各种旁观者的提防,或许也有一点原因,是因为他这么年轻就处在那个位置上,能够跟他比肩又互相理解的人,实在是很少吧。 第25章   次日一早,杨醒来接自己的两位艺人进组,当然少不了被安排带早饭的命运。   吃完饭之后,谢简文郑重地把一猫一狗都托付给他,因为杨醒还有别的工作,并不跟他住在剧组。   杨醒看着这一猫一狗,简直烦不胜烦,很痛苦地问他:“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养这俩小家伙,你一年到头在家里能有几天?还不都是别人喂?”   “我就要养,”谢简文态度坚定,丝毫没有被批评后进行反省的意思,而且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但凡我哥在这儿,谁会用得着你喂它们。你问问它们,十两,你愿意让这个人喂吗?”   十两不知好歹,更不知道接下来的狗粮仰仗谁,唯主人的话是从,对着谢简文欢乐地摇尾巴,气得杨醒差点一筷子扔到它主人的脸上。   但他又想到今天还要开机,只能心里默念:毁容就要毁约,毁约就要赔钱。几遍之后,好歹是勉强忍了下来,把人撵到停车场。   这部剧的名字叫做《名利局》,由于导演和编剧是业内高质量的代表,谢简文又是这几年势头无两的演员,投资方十分看好,所以开机仪式就搞得格外隆重,请了一大批的媒体。   黎央番位不高,得以躲进人群之中,跟着循规蹈矩地走完了整个仪式。   他在第三排偏左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见谢简文。谢简文被人围在第一排正中间,面前的镜头和目光都对准了他,就又变得寡言少语起来。   除了偶尔跟媒体或者导演说几个字,他基本上面无表情。   黎央不禁想起来,昨天在客厅里,谢简文因为猫在他裤子上蹭了一层毛,不依不饶地较起真来,拽着猫脖子,跟一斤讲了至少二十分钟的道理。   他忽然有点替对方遗憾,并打从心里觉得,如果一个人的性格并不天生淡漠,却是常年维持着这种形象——维持形象的时间又特别多。   大概,不会是很好受的事情。   开机仪式结束后,剧组很快就进入了拍摄状态。   黎央的角色是配角,戏份并不特别多。不过他喜欢片场的氛围,又敬佩何襄的导演能力,就算通告单上的工作结束了,也经常留在片场观摩学习。   谢简文的日子就没有这么清闲,作为男一号,通告单上差不多每天都有他的戏,一拍就是几个小时。   开机之前,剧组为解决住宿问题,包了一家酒店。安排房间的时候,理论上当然是按咖位从上往下排,但杨醒提前跟副导演谈了谈,硬是把黎央和谢简文安排在了隔壁。   他的用意倒不是为了cp营业什么的,只是因为操着老母亲的心,知道谢简文不太爱跟人交际,黎央又从来没认识过这些人。   所以,想到既然黎央和谢简文已经熟悉起来,住得近点的话,两个人都能比较自在。   杨醒的苦心确实没有白费,这首先体现在了谢简文身上。   在剧组,谢简文每天的戏份从早排到晚,时不时还得熬个大夜,盒饭送到手边都没时间吃,有空时,不是背词就是补觉。   他的助理程程是个小姑娘,眼看着艺人不肯吃饭,心里着急得想哭,可劝了多少次也没什么用。   最后她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选择曲线救国,求助到了黎央这里。   程程坐在黎央房间里,苦着脸细数这几天的工作困难:“文哥这几天就早上随便喝两口粥,然后熬了夜,第二天再喝三四杯咖啡。杨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把人照顾好,可我说了文哥也不听啊!”   黎央听了,皱着眉问道:“他就这么吃?”   “就这么吃,”程程垂头丧气地说,“黎哥,你和文哥关系挺好的,你能不能去劝他几句?”   “行,我知道了,”黎央今天没有戏份,一直待在酒店背词,并不知道谢简文的行程,就又问了句,“他已经回酒店了?”   程程点头,说:“我跟着文哥一块来的,但他在背明天的词,还是没吃东西,说是不饿,而且明天一大早就得开机,没时间。”   “你吃过了吗?”   “嗯,吃过了。”   黎央把剧本合起来,起身去找口罩,说:“那你休息休息,我去买点吃的送到他房间,看能不能劝他吃几口。”   程程很感激地站起来,说:“黎哥你去的话,文哥肯定会吃一点,谢谢你!”   黎央找到口罩戴上,闻言很不解,回头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去他就会吃?”   程程接话的速度卡顿了下,甜甜地笑道:“因为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黎央倒是没察觉自己和谢简文的友谊是不是突飞猛进了,不过既然程程这么说了,他也没再深究,姑且默认自己跟谢简文在别人眼里是很好的朋友了。   所幸在一个屋檐底下住了这些日子,黎央对谢简文的口味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出了门,根据手机上的推荐,找到一家评价最高的素菜馆,现打包了几份谢简文常吃的菜式。   回到酒店后,他敲开谢简文的门。谢简文本以为他是来讨论戏,把人让到房间里后,却看到他手里没拿剧本,而是一堆袋子,不禁诧异地问道:“你这是?”   “小黎外卖,为您服务,”黎央把菜和粥拿出来,打开盖子,笑着说,“客人别忘了赏个五星好评。”   谢简文一看他拿出来的菜,发现全是自己在家里常吃的,顿时明白过来,无奈地问道:“是程程去找你了?”   黎央拆开筷子递过去,示意他把剧本放下,“你还说呢,人家小姑娘都快急哭了,你这几天怎么不好好吃饭?”   “我也不是故意的,天气太热了,没有胃口。”   不过,他虽然这么说,却并没有拒绝黎央递过来的筷子。   黎央把人拉过来按到沙发上,强行拿走了他手里的剧本,“我专门出去买的,你不多吃点的话,我这一趟也太冤了。”   谢简文剧本被夺,无从抵抗,只好开始吃饭。   他吃了几口,想起来什么,赶紧交代黎央:“你可别告诉杨醒我不吃饭的事,不然他肯定跟我哥说,我哥又要唠叨我了。”   黎央把手机屏幕翻过来,展示给他看,笑道:“巧了,正好杨哥在问我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谢简文紧张地问:“你还没回复吧?快,拍桌子上这些菜给他看。”   黎央于是拍了几张桌子上的菜发给杨醒。   可惜,经纪人就是经纪人,火眼金睛,明察秋毫,一下就发觉了不对劲,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响的是谢简文的手机。   “为什么不是剧组的饭?为什么黎央在你房间?是不是你没好好吃饭黎央才给你买的?”   谢简文接起来就是这么一串连珠炮似的质问,当时就懵掉,一点都没反应过来,更不知道杨醒从哪里推理出来的事实。   杨醒没等到答复,干脆地说:“打开免提,我问黎央。”   谢简文懵懵地开了免提,这会儿才回神,马上挽救:“谁说我没好好吃饭了?”   杨醒冷笑了一声,毫不买账,直接问:“黎央,是不是简文不愿吃饭,你才买了东西给他送去的?”   黎央也被他的洞察能力惊了惊,但收到谢简文的求救信号后,立刻圆场:“不是,杨哥,是我今天没有通告,就出去买了点吃的来跟简文讨论剧本。”   黎央的信用度在杨醒这里还不错,所以听到他的佐证,杨醒声音才缓和下来:“谢简文你最好是老老实实的,我现在刚到欧洲给你谈明年的代言,马上就见到你哥了,你懂我意思吧?”   “懂了懂了,”谢简文一副很不甘心又必须忍气吞声的样子,手放在挂断键上方,“漫游费太贵,我挂了……哎,等会儿,你去欧洲,没把一斤和十两自己放家里吧?”   “您的一双儿女我敢不好好供着吗,”杨醒说,“都寄养在我朋友家开的宠物店了。”   谢简文放下了心,立刻以漫游费确实太贵为由,无情地挂掉了电话。   黎央盯着他的手机屏幕,发出疑问:“杨哥刚刚打的是微信语音通话吧,有漫游费?”   当然没有。   不过,有没有漫游费显然不重要,谢简文只是想挂电话。   但他也发出一个疑问:“他到底怎么知道我没好好吃饭的?都拍照片给他了,难道靠近英国也能沾上点福尔摩斯的本事?”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然而两个人思来思去,依然百思未得其解。当局者迷,无人意识到问题就出在照片上。   杨醒很知道,谢简文在剧组从不要求特殊待遇,也不开小灶,这回桌子上出现了盒饭以外的东西,当然不是自己买的。   但是好好的,黎央为什么要给他买饭呢?那肯定就是吃饭上出了问题。   杨经纪人对谢简文的德性可太清楚了,随便一想就猜出了事实,可惜又被黎央糊弄了过去。   不过从这以后,程程也摸到窍门,三番五次跑来隔壁求黎央劝谢简文吃饭。   黎央看她辛苦,干脆跟那家素菜馆订了长期的餐,每天等谢简文下了戏,必拉着他一块吃饭。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剧组的日子仿佛和外面隔绝开来。   哪怕因为何襄要求太高,一场戏要翻来覆去拍一整天,黎央也觉得高兴,累得要命也高兴。   但是也不能总是隔绝外界,趁着有一天拍摄任务少,晚上黎央跟谢简文吃完饭,回房间后,就上了久未登录的微博,想了解了解最新的娱乐讯息。   以前在寝室,娱乐板块都是由冉铭玮义务播报的,惯得黎央一直没有逛微博的习惯。   他想到冉铭玮,正好又想起来,俩人第一次去录制的那一期节目,应该已经播过了,得去看看观众的反响。 第26章   不翻不知道,一翻微博,就在热点新闻里看见了冉铭玮的消息。   只是,好像不是什么好消息。   黎央皱着眉点开那个 #冉铭玮假唱# 的话题,随便翻了翻,里面已经乌烟瘴气,全都是在骂冉铭玮没真本事就别参加选秀。   这可就有点离谱。   要是别人假唱也就算了,当时那场比赛,他是和冉铭玮一起唱的,有没有假唱他还能不知道吗?   他一个非专业歌手都为比赛亲自上了,冉铭玮怎么可能假唱?   好在为方便广大路人朋友吃瓜,话题里有博主贴心地放出了节目里截取下来的视频,不用再去特意找。   黎央从头看到尾,更觉得离谱了。   这视频里好像还真的是……假唱?   不是好像,真的就有问题。   至少切到冉铭玮的那几个近景里,确实有一两句嘴型和声音对不上,不用标注解释都很明显。   就算冉铭玮的粉丝有心想要维护,对着这样的视频,也实在不可能说出什么辩解的话。   而且更妙的是,黎央作为同台当事人之一,在正片里,竟然一个看得清嘴型的近景镜头都没有。   仿佛是故意把他从纷争里隔离了出去,让人找不到把柄。   或者又可以说,这是专门针对冉铭玮一个人的事端。   幸好节目播出时间不长,这条话题也是今天早上才涨的热度。黎央去翻了翻冉铭玮的微博和朋友圈之类的,发现他今天什么动态也没有更新,马上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一接起来,冉铭玮就先开了口。   “亮亮,”冉铭玮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也很抱歉,“对不起啊,你来帮我忙,结果连累你也被怀疑假唱,你经纪人有没有批评你?”   “不用担心,这事儿没扯上我,”黎央先安慰了句让他放心,继而疑惑地说,“但是我们当时明明是真唱的,为什么节目播出来是这样?”   而且从视频来看,契合度居然还很高,很像是真的为了假唱而专门录的声音。   “你没听出来吗,”冉铭玮叹了口气,“他们放的音频,是咱们彩排时候录的那场啊。”   黎央愣了愣。   他真没听出来,也完全不能明白这种操作,就觉得非常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不是上一期我们得了第二嘛,第二名比第一名肯定得有点不足之处,咱们正式录制的那首,实在没什么不足之处,只好用了首有点瑕疵的音源,”冉铭玮讽刺地轻笑了一声,说,“这就是今天下午节目组给我的解释,请我谅解。”   “……你谅解了?”黎央不可思议地问道。   冉铭玮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不然又能怎么样呢,第一名是大公司点名力捧的人,我公司又不敢得罪他们。总不能指望节目组把音源来自彩排的事说出来吧,没有证据,而且我合同都签了,还得录下去。”   黎央闻言也沉默下来,他也明白娱乐圈就是这个样子,太多事情,根本没办法按对错黑白来计较。   冉铭玮察觉到黎央的安静,强撑着打起精神,竟然安慰起对方来:“没事儿,热度过去就好了,大不了这几天先戒网了,既然对你还没怎么有影响,你就当不知道吧,别惹祸上身。”   “但是……”黎央一句话刚起了个头,还没说出来,扭头瞧见小冲从门外进来。   看到小冲,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等我一下,”黎央突然显得有些激动,语速很快地跟冉铭玮说,“十分钟后给你打过去。”说完,没等冉铭玮反应一句,就挂了电话。   小冲是过来给黎央补充洗漱用品的,看到黎央明显不平静的神情,很是惊讶,“黎哥,你这么费洗漱用品吗,这就不够了?”   “够的够的,”黎央接过他寄来的瓶瓶罐罐随手扔到沙发上,急切地问他,“小冲,我们去铭玮那里录节目的时候,你是不是录了vlog来着?”   “是啊,但还没剪辑好,黎哥你要发一段吗?”   “不是,”黎央追问,“那我们现场彩排的时候,那两场,你也录了?”   “肯定录了,但是正式录制那天不让录舞台,就没录到。”   黎央眼睛一亮,已经想到了可能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不用正式录制那天的,你把彩排视频发给我吧。”   小冲不明所以,但还是很麻利地从文件夹里找出两段视频,发到了黎央微信上,果然是那两遍彩排的完整过程。   黎央快速拖动进度条浏览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松了一口气,又问小冲:“杨哥怎么说的,这些视频都能发?”   “当然都能发,”小冲很肯定地说,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准备剪辑完让你发微博的,只是我电脑还在公司,就……没来得及剪。”   “没事儿,剪辑什么的不着急。”黎央真情实意地跟他道了谢,把人送走之后,给冉铭玮传过去了这两段视频。   对方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   黎央接起电话,笑着问他:“怎么样?刚刚还说没有证据,有了吗?”   冉铭玮显然已经轻松下来,刚刚的无力感一扫而空,连语调也恢复了一贯的飞扬,“有了有了,必须有了!这竟然还是近景,你从哪里弄到的?”   “是我经纪人安排的助理,本来打算录素材发vlog的,”黎央说着就开始催促他,“快让你经纪人安排安排,把这里面的音频对照正片里的,他应该知道怎么操作,不用我多说了吧?”   “知道,他肯定知道,”冉铭玮说,“原来你助理那天是在拍咱俩啊,害,我以为他在打游戏呢!那你给他传达一下我的感谢,改天我请他吃饭。”   “我vlog还没了呢,你不也得请我吃饭?”   可惜他的要求没有被重视,冉铭玮翻脸不认人,并质疑地表示,黎央的微博上从来也没有发过vlog,这分明是空口无凭地蹭饭。他对此举予以谴责后,就挂掉电话愉快地找经纪人去了。   黎央知道他现在高兴,当然不会介意,给他留了句微信表示这顿饭非请不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又去了微博,继续观望。   冉铭玮的经纪人效率还不错,可能也是憋了一口气的缘故,反正没半个小时,热搜榜上就多了 #心疼冉铭玮# 的话题,点进去后,第一条是冉铭玮新发的vlog,内容是一段彩排视频。   第二条是另一个娱乐博主发的,估计是冉铭玮公司那边的人,内容是这段彩排和正片视频里的音轨对照。   当时小冲录彩排的视频并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营业露脸,所以都是对着脸拍的。   这使得每一句的口型都非常清楚,正好是和正片里的音源一一符合,让有意反驳的人也没办法继续造谣了。   把彩排音源用到正片里,还是一个比赛唱歌的场合,这事实在干得恶心,因此舆论没过多久就反了过来,纷纷说冉铭玮是被专业评审认定的第二名,怎么可能现场假唱。   冉铭玮的粉丝终于扬眉吐气,去之前那些居心叵测的营销号底下挨个回击,又组队去节目组微博底下好一顿冷嘲热讽,狠狠地出了口气。   黎央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十多分钟,确信节目组除了装死和承认不可能再有别的举动,才想起来点赞冉铭玮那条vlog,又转发评论了一句“假装也是我在营业”。   这些日子《谁在戏中》正片即将收官,加上杨醒刻意引导,他的粉丝量每天暴增。所以一转发完,后台马上收到猛增的点赞评论提醒。   黎央不太懂得怎么关掉消息,不堪其扰,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小号,赶紧切了账号,总算清静下来。   先前注册这个小号,是出于对“简历”超话的好奇,别的都没有关注,切号之后,首页当然都是超话里推过来的相关帖子。   关于cp的事情,他确实很久没注意了,就顺手点进去浏览了一眼,发现超话首页飘着一大堆带有长串感叹号的帖,仿佛发生了什么值得激动的事情。   最令他惊奇的是,这些帖子的内容,大都是在说“呜呜呜果然我的cp是双箭头”“央央守得云开见月明”“央央终于不是单恋了”之类的,然后才附上两三行醒目的感叹号,以示博主的心情。   黎央看得满脸问号,不知道这群姑娘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啥玩意儿啊,怎么他就单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二十六章那个存稿箱失误盖过去了! 第27章   在一堆补课贴里转了好几圈之后,黎央终于搞明白了前因后果。   刚开始是由于谢简文的名气和地位,两个人本来就显得不太匹配。作为cp中相对弱势的一方,粉丝们对黎央就带了几分同情,觉得在两个人相处过程中,谢简文难免更为冷淡。   然后是开机仪式那天,黎央盯着谢简文看的一段视频流了出来。   整整十七秒,黎央隔了好几个人,一直望着谢简文跟别人说话的背影,视线都没有转开。   这就更佐证了粉丝们的猜想。   结果进组之后,黎央去素菜馆买饭时被粉丝认出来,没敢打扰,却悄悄拍了照片,并在偶像走后马上去问了店员同款菜式,然后买了一份晒在微博上。   粉丝们羡慕偶遇之余,研究了一下黎央买的饭菜,越看越不对劲,似乎有点眼熟似的。   后来还是有个显微镜级别的粉丝发现奥秘,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不是文哥健身期在微博上晒的那些菜单?   其他粉丝们立马跑去谢简文微博考古,看了一圈,发现果然如此,又都回到超话里找到那条原博,评论区顿时齐刷刷的全是“???”和“嗑到了”的表情包,迅速盖起几千层高楼。   于是又进一步加深了黎央是在独自仰慕的印象。   除此之外,这些想象力非凡的姑娘们还很有一种对照答案编过程的解题精神。   既然她们心里认定了黎央有些单箭头的意思,分析起来简直头头是道,小论文一篇接一篇,各种文案写得那叫一个凄风苦雨,什么求不得放不下,什么爱别离怨僧会,一股脑儿地安上去,不一而足。   在她们的各种佐证之下,终于给黎央巩固成了一个深情单恋的定位,定得稳稳当当,不可撼动。   看完来龙去脉后,黎央哭笑不得。他翻着超话里的帖子,觉得这群女孩子实在可爱,同时对粉丝们的认识和钦佩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想到进来时的一片过年气氛,他返回去刷新了一下首页,才知道刚刚之所以一片狂欢,欢呼单箭头总算结束,也不是为别的。   只是因为谢简文刚刚回复了黎央的微博,还专程去给冉铭玮点了个赞。   谢简文在微博上跟人互动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上是宣传影视作品时才有一两句公事公办的话,这其实是因为他自己不怎么打理微博,都交给杨醒,但在粉丝眼里就成了高冷。   今天高冷本人居然专门给黎央评论?   以为黎央求而不得所以两个人快要be了的cp粉原地回血,纷纷表示我又可以了,我的cp没有意难平,这就是双剪头,这就是爱屋及乌,这就是独一无二,我还可以嗑这俩人一万年!   因为大号切了出去,没看超话之前,黎央还不知道谢简文回复了自己,他得知这一消息,号都没来得及换,连忙先去看了大号的评论区。   谢简文就给了就两个字:好懒。   外带一个emoji的嫌弃表情,连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这个回复确实透着熟悉的人才会有的亲近,不像谢简文一贯的生硬客套的交际风格,也难怪粉丝们高兴。   不过黎央一时之间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们私下就是这么相处。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复,猛然间想起来这是小号,急忙又切回大号,回复了谢简文一个三连否认表情包。   在微博回复完,黎央退出界面随手进了微信,又不知道为什么就点开了和谢简文的聊天界面。   刚要打字,黎央忽然觉得自己这一举动莫名其妙。   微博互动又不算什么大事,有什么必要为此发一句微信呢?这也太大惊小怪了。   但是……   也许是因为超话里的粉丝们闹得太欢乐,也许是因为谢简文平时并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总之,黎央很想为此跟谢简文说点什么,说什么都行,就是很想说句话。   他想了想,打了一句最平常的寒暄发过去:“还没休息?”   几秒钟后,屏幕上方跳出通知消息。   [简文]:你怎么知道我没休息?   黎央好笑地回复他:不然呢,难道梦游刷微博给我评论?   [对方正在输入……]   [简文]:大意了,我应该明天评论的。   黎央挑了张沙雕的熊猫人表情包发送出去,又说:你还赞了铭玮,这么说,你也应该明天赞他。   [简文]:我点赞他,你怎么会知道?   黎央打字的手一下顿住,语塞起来。   他总不能承认是逛了自己和谢简文的cp超话,而那些想象力丰富的粉丝们把这当成了爱屋及乌糖点来嗑,截了图发到里面,所以才发现的。   他没话可说,只好把锅推给微博,说是微博自己推送的好友动态。   谢简文的回复很快过来了,倒是没再纠结这件事。   [简文]:冉铭玮那边,那个节目组是不是坑你们了,你没和杨醒说?   要是谢简文不提,黎央还真没想起来要和杨醒说,因为他确实还不太适应有一个能干的经纪人的日子。   但谢简文既然说了,黎央就咨询了一句:其实没事了,那我明天和杨哥说一声?   [对方正在输入…]   黎央盯着那个正在输入,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正在输入。   他以为谢简文是有什么长篇大论要讲,可是最后,对面却只发了一个字过来。   [简文]:嗯。   黎央看着这简洁的回复,估摸着谢简文是没什么话可说了,看看时间也确实很晚,连忙找契机跟他互道了晚安。   结束这边的对话后,他算了算杨醒那边的时间,正是下午,发消息应该不太打扰,立刻把事件经过粗略地编辑了一遍,发送过去。   没几分钟,杨醒就打语音通话过来,仔细问了他相关状况。   “正好小冲拍了彩排视频,”黎央大致介绍了下情况后,想让他不用太操心,赶紧说,“我把视频发给铭玮了,他那边很快就弄了个热搜,大家也能看出来怎么回事,现在都去骂节目组了。”   “你做的很不错,”听完事情的解决方案,杨醒先是表扬了他一句,马上就不爽地说,“但我看那个节目组是疯了,他们不敢得罪别的公司,就敢得罪我们公司?”   “其实也没有怎么样我,”黎央立即解释说,“连我的近景都没放。”   “他敢放!”杨醒冷笑了一声,说,“以为我们像冉铭玮家那么好欺负呢?这种作妖的节目组,我没回国之前你别再去了,先留在剧组好好拍戏,等我过几天回去安排你的新行程。”   那个节目组黎央肯定是不会再去,但是听到杨醒的话,他不禁疑惑地问道:“我要有新行程?”   杨醒说:“是啊,你们剧组马上要出外景了,简文他们得一块去,但那边没有你的戏,导演说你可以空出来半个多月,我趁这段时间给你接个综艺吧,攒攒人气,过几天见面,我们再详谈。”   作者有话要说:  谢简文: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微博动态?   黎央:害,cp超话七级大佬的专业技能,你不懂。   要是这里能发表情包就好了 第28章   第二天刚到片场,果然接到了导演组说过几天要出外景的通知。   本来谢简文他们跟着A组出去,剩下的人跟着B组留在影视基地就好,也不是不能拍。   但黎央接下来的戏份虽然剩的不多,却可巧都是跟谢简文或一起出外景的其他角色一起。   这么一来,其他人走了,他就有大半个月没法安排戏份。   所以几天后,杨醒来剧组询问能否把黎央带走时,导演很痛快地答应了放人。   先前杨醒去欧洲是为了给谢简文谈代言,谈完回来,自然得尽快跟谢简文说一说。   因为谢简文马上要出外景去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为了不耽误时间,杨醒拉他就近找了家餐厅坐着,让黎央跟小冲先回酒店收拾点随身行李再过来。   黎央其实没多少可带的,反正半个月后还得回来住,挑来捡去的,也没收拾出多少东西,最后只拎了一个很小的箱子就去跟他们汇合了。   他到包间的时候,杨醒和谢简文已经谈完了代言的事,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日常生活。两个人就照顾一斤和十两的诸项事宜,正在争论。   谢简文态度很委屈,说:“你都在国内了,为什么不让我的猫和狗住在自己家?你闲着就去喂喂它们不行吗?”   这样帅气的一个人眼巴巴地拜托你喂一下猫猫狗狗,换成谁都不太可能无动于衷的。   杨醒是个异类,他真的无动于衷。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酒,问:“你嫌我朋友开的宠物店不好,怎么不干脆把它们带在酒店?”   “十两在酒店睡不着觉,它要扰民的!”   杨醒本来还安然得很,一听这句话,有点坐不住了——合着这祖宗还真想过把狗带来?   他把这事稍微想象了一下,发现不能细想,一想就恨不得当场捶谢简文一顿,“扰民关我什么事?我早晨七点跑到你家喂狗喂猫,我图什么?雷锋月早过去了你不知道吗?”   谢简文见他软的不吃,挑了挑眉,眼看着就要换招数,跟他硬刚。   目睹全程的黎央坐在一旁,见势不妙立马摁住了他,强行停战,同时举起手,喊道:“等一下!”   杨醒和谢简文原本都蓄势待发了,猛地被拦住,不由得齐齐转头看向他。   黎央拍了拍谢简文的肩膀,试图缓和形势,然后打量着他们两个人,疑惑地说:“一斤和十两回家的话,我最近不就在简文家住?我可以喂啊。”   刚刚还打算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面部表情同时一松。   谢简文挂上了他在外面时的一贯态度,语气非常客气,对杨醒说:“对啊,既然黎央在,一斤和十两肯定有着落了,杨醒你看看你有什么用?”   杨醒报之以礼貌的微笑,谦虚地说:“我是没什么用,下部戏给你接个浪荡花丛的渣男好不好?投资方找我很多次了,钱多活少,包你过瘾。”   “你敢接我就敢演,只要你不怕被我哥打死。”谢简文不甘示弱地说。   “做梦吧,你哥敢打我吗,”杨醒笑容和煦,不疾不徐地应对,“你敢演我就敢接,然后再跟你哥说是你自己想演的。”   “……”   黎央左拦右拦,还是没阻止住他俩为期整整一顿饭的斗争。   吃完饭后,谢简文急着回去收拾出外景的东西,临走跟黎央交待了几句关于猫猫狗狗的话,就匆匆回了酒店。   自打进组,黎央还没有连续休息超过两天。他跟着杨醒去把一斤和十两从寄养店领回去,到房间后,熟门熟路地给它们准备好饮食,然后就蹲在一边看它们吃。   除了这个,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还能干点什么。   好在杨醒也没让他拥有很多清闲的机会,晚上就把一个综艺的介绍发了过来,问他去这个行不行。   黎央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介绍。节目叫《绎定经典》,主旨是吸引年轻人欣赏从前的一些经典影视作品,所以会邀请很多当下人气高的新生代演员来重现经典。   节目采取淘汰制,每期都有人离开,下一期再换新人。不仅如此,连导师都是不固定的,每期都有可能请不同的大咖。   杨醒看中这个节目,一是因为觉得黎央演技还可以,这个节目格调也比较高,能借此提一提档次;二是他觉得黎央演技虽然还行,但也不至于好到一直不淘汰,能录制个两期再淘汰就挺不错。   所以时间上也很合适,等录完两期,这半个月的空闲时间就消耗完毕,淘汰走人回片场去了。   黎央看完之后,很快回复他愿意接。第二天下午,杨醒就来带他去了录节目的电视台。   在车上,他拿着电视台那边给的台本,对黎央一再嘱咐:“节目组给了你人设的,低调谦逊的新人弟弟,来向大家学习的。你可记住了,说话做事都得往人设上靠。”   黎央知道这种节目内容本来就没什么可讨论的,只能从嘉宾身上追求冲突和爆点。   这种情况下还能给自己这么一个讨巧的人设,肯定是杨醒协商过的,因此他很认真地保证一定会把人设立住。   但杨醒的嘱咐和黎央保证都没有什么很大用处,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   为了吸引年轻人,节目组请的都是现下有热度的艺人。这些年轻人粉丝量大都很可观。   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要想利用他们的粉丝量,不免在其他方面有点麻烦。   虽然导演组已经尽量往实力派的方向寻找嘉宾了,可惜事实就是,年轻明星们的演技的确不是每个人都拿得出手。   何况他们演绎的又是经过岁月检验的经典,光模仿是不行的,可创新又很容易导致毁经典,这件事情实在很需要水平。   因此,这期节目录到一半时,作为一个难得有演技,而且水平确实很高的嘉宾,黎央已经成为了同组成员们请教的对象,被牢牢地围在了中间的椅子上。   在演戏这种事情上,黎央向来不藏私,非常乐于跟同行交流,听取意见或者给出自己的建议。   而且,他表面上看是刚大学毕业,为人处事却是一个打拼过多年的人,面对节目里这群担心节目播出后被骂毁经典的艺人来说,既耐心又温和,当然显得格外亲切。   于是又拍了几个小时之后,其他组中也有过来请他去帮忙的成员。   杨醒一直没离开,跟在总导演旁边,跟着跟着就疑惑起来,觉得这跟想象中的场景有点差距。   看到黎央再一次被人拉到其他房间帮忙排练,他终于忍不住了,去问导演:“张导,你给我的台本上不是说,给黎央的人设是新人弟弟,来跟别人学习的?这是怎么回事?”   张导盯着监视器里被人团团围住的黎央,头都没抬一下,表情无比淡然。   “人设崩了嘛,习惯就好。”   弟弟人设果然没立住。排练了一下午,晚上离开电视台的时候,黎央已经成了全后台的黎哥。   他上了回去的车之后,很抱歉地对杨醒说:“别人来拜托我,我也不好意思不答应,杨哥,今天录制的镜头够后期剪辑人设吗?”   杨醒回想起这一下午,愣是没想出来除了最先的自我介绍外,还有哪里符合人设,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导演说他放弃了,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不立人设了。”   “啊?”黎央担心起来,问道,“导演是不是不高兴了?”   “那倒没有,顺其自然吧,”杨醒想了想,淡然地说,“人设崩了嘛,习惯就好。”   回到房子里,黎央按惯例先投喂一猫一狗,然后拿出手机点外卖。   下单后他刷新了几回地图,看着骑手在一点一点靠近,但还是挺远的。他等得无聊,就把手机里各种APP从上到下轮番转了一遍。   微信在最后一排第一个,他打开微信时,两条消息就正好跳出来,有个聊天框升到了第一。   是谢简文,他连忙点进去。   [简文]:你在家吗?   [简文]:我想看看我的猫和狗。   黎央愣了一下,马上起身去喊一斤和十两,同时点开了视频通话邀请。   其实谢简文本意只是请他发个照片就行,并没有想到黎央会打视频通话。   除了跟家人联系的时候会接视频,就连和杨醒远程交流,谢简文也都只是用语音通话的。不过黎央的邀请发过来时,他愣了愣,马上就接了。   他本来就是为了看猫和狗嘛,毕竟,一斤和十两也可以算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斤&十两:倒也不必如此套近乎?沧桑点烟.jpg 第29章   接通之后,一斤和十两还在吃东西。十两根本就没什么心思理会手机屏幕里的人,早把铲屎官忘到了九霄云外。一斤还能偶尔抬头给点反应,但也已经是天大的耐心了。   黎央试着逗了逗它们,可惜成效不大,两人并一猫一狗进行了一番驴唇不对马嘴的友好互动后,谢简文想念它们的心思基本上已熄了个彻底。   十多分钟之后,一斤和十两终于完全厌倦了这场会面,不再管困在小方块里的主人,大摇大摆地离开摄像头范围,叼走了碗,到一旁专心致志地埋头吃起来。   黎央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走开,叫也叫不回来,只好把手机转回来,对屏幕里的人表示了爱莫能助,安慰道:“你看,它们其实也不理我。”   谢简文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明天回家必须教育它们,没良心!我买的玩具不给它们带了!”   黎央没在意他跟小动物计较的幼稚,反正都习惯了,但却听到了第一句话里的重点,“你明天回来?”   “是啊,”谢简文说,“因为我哥突然说明天回国,我好久没见他了,挪了挪戏份,回去一天跟他见个面。对了,明天晚上你有工作吗,在不在家?”   黎央去录节目是在白天,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去处,当然在他家。   “那我晚上回家住。”谢简文看起来很开心,连声音都比平常愉快得多。   黎央从来不知道有个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但看到谢简文因为能见到哥哥就这么高兴,自己的心情竟然也跟着变好了似的。   谈妥明天的计划,两个人又随便聊了些别的事情。直到黎央定的外卖送过来,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黎央又被拉去录节目,情况和第一天相差无几。   导演完全陷入了自暴自弃的状态,什么冲突啊爆点啊剧本啊,统统都见鬼去了。   他放任各组成员都跑到黎央那边求教。结果因为这样,无论哪一队的选手,很快全都混在了一起,关系以飞一般的速度熟悉起来。   熟人之间怎么可能认真演戏,何况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本来就没多少稳重可言。   于是录制之前准备的所有人设,不管是惊喜黑马还是高冷大佬还是反差萌,反正一个都没立住。   而黎央更是很受在场嘉宾们的欢迎,身边总有一些热情的年轻人,所以几乎哪里有他,哪里就会很热闹。   一整场录制下来,杨醒根本没顾得上干别的,不停地在努力暗示导演组少给黎央几个镜头。   录完一天后,杨醒累得一点也不想说话,躺在车上,非常想不通这件事情。   他是带艺人来提升逼格的,又不是为了四方树敌来的。   怎么摄制组就爱怼着黎央拍呢?   艺人过于争气也是个麻烦,杨醒疲惫地想。   心好累,人生好难。   从电视台离开,到谢简文家楼下时,已经快晚上八点钟了。黎央下了车,一抬头,发现房子里的灯亮着。   杨醒没下车,但也看见了亮灯,立刻对黎央说:“看来简文已经跟他哥见过面了,你快上楼吧。”   黎央见他没有动弹的意思,奇怪地问了一句:“杨哥,你不上去?”   他觉得杨醒好几天没见到谢简文,应该会想上去一趟的。   但意外的是,杨醒很干脆地表示了不去,说自己还有别的事,然后就马上调转车头驶往了来的方向。   今天一整天杨醒都在电视台,陪同自己录节目,黎央根本没听他说过有什么急事,因而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非常困惑。   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情,黎央只是在楼下站了不到半分钟,想到谢简文已经在门内,顿时觉得快点去打开那扇门比较重要。   刚一开门,他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饭菜香气。   谢简文端着一盘糖醋鱼从厨房里出来,看他站在门口不动,笑着提醒道:“愣着干嘛呢,换鞋啊。”   黎央听从指示,弯腰换鞋,换完之后,见谢简文站在餐桌旁边看自己,忽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他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突然呆住了,可能进组后在酒店吃盒饭,这两天在这里也是吃外卖,一下闻到从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味,就有点感动。   虽然他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有什么可感动的。   洗完手之后,黎央坐到餐桌旁边,跟谢简文说杨醒刚刚送完自己,有急事直接走了。   “我知道,”谢简文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他应该是看见我回来了。”   黎央没听懂这句话的逻辑,谢简文回家和杨醒有急事有什么关联不成?不过谢简文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他也就没再问,转而跟他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吃完饭后,谢简文坐在沙发上和一猫一狗讲道理,批评它们对主人不闻不问的冷漠行径。   黎央去把碗放到洗碗机里,出来后看见这副场景,就问谢简文:“所以你给它们买的的玩具带回来了吗?”   “……”谢简文别扭地转开眼睛,没有说话。   黎央一看这反应,就知道了答案,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你还是带了啊?”   “那我又不认识别的猫和狗,”谢简文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理直气壮地说,“我买都买了,又不能退货,不带回来不就浪费了?”   黎央相当善解人意,马上也给他搭了个台阶,笑道:“本来就该带,你们都好久没见了,带个礼物不是应该的吗?”   谢简文点了点头,突然把沙发另一头的外套拉过来,急切地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   “怎么了?”黎央问道,“你丢东西了?”   “没丢东西,想起一件事,”谢简文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是一个白色的小盒子,他站起来递给黎央,“给你的。”   黎央接过来观察了一下,盒面是贝壳花纹,摸着也很有质感,“这是什么啊,为什么要给我?”   “你刚刚不是说,好久没见的话,带个礼物是应该的嘛。”   “礼物?”黎央打量着手里的小盒子,惊讶且不解,“但我们不是才三天没见吗?”   “才三天吗?”谢简文想了想,说,“好像是三天,不过道理都一样了,不重要。”   黎央还是不懂,“但是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给我带礼物?”   谢简文突然说:“今天几号?”   话题转变得猝不及防,黎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还是拿出手机瞅了一眼,回答道:“7月23号。”   “明天呢?”   “明天当然是……”黎央说着说着,忽然停住,然后说,“24啊。”   “24啊,”谢简文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了一遍,知道他已经想起来,笑道,“你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第30章   说实话,黎央确实没记起来。   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并不和他本来的生日一样。   为了尽快适应这里,避免让人怀疑,他已经养成习惯,但凡谈及生日,就说身份证上的日期。   他像一个无意中闯进别人领域的外来者,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异类的身份,生怕露出一点破绽就招致大祸。   “你怎么知道明天……我生日?”黎央纳闷地问他,“我身份证上写的应该是2月?”   “就你离开剧组之前,我们不是一起吃饭来着,”谢简文回答说,“后来喝酒的时候你说的。”   黎央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谢简文说的是杨醒刚从欧洲回来那天。那天他们和杨醒一起吃了饭,杨醒通知他们不许解绑。   当时林林总总地说了很多话,事情转变得他意想不到,所以印象挺深刻。   但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想起来跟谢简文说这句话的情形。那么就应该是喝醉的时候不经意间提的,否则不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但是他自己都没有印象了,没想到谢简文会记住。   “其实我过2月的就好,”黎央想到身份证上的日期,惯有的谨慎让他有点紧张,所以想出了一个说辞,然后尽量用随意的口吻问道,“你知道我身份证上为什么不是七月吗?”   谢简文却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以很平常的态度,说:“这有什么不知道的,登记错了呗。”   这正是黎央想用的借口。但对方无比自然的漫不经心态度,却让黎央着实怔愣了一下——   好像这件事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需要掩饰似的。   二十多年前的登机机关,一时失误,确实不鲜见。   他蓦然轻松了许多,笑道:“对,就是登记错了。”   谢简文说:“我大学里有个同学,连名字都被登记错了,她懒得去改。本来是个女生,可名字一点都看不出来,结果经常被选修老师怀疑替课,大一的所有老师都要点她名字。”   大学生没有谁不知道在选修课上被点名的痛,黎央同情极了,“啊,那岂不是很惨?”   “还好,第二年她吸取教训,选修课从第一节 就找了男生去替课,”谢简文笑着说,“果然风平浪静,她后来都这么干的,很省事。”   黎央被他的描述逗乐,不由得笑起来,“这也太绝了,这么一想,还是我这个状况好一点,反正什么时候过生日都是过。”   “你就过真正的生日就好了啊,身份证上的日期又能代表什么?”谢简文说,“别说这个了,快看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怎么能当面拆礼物?”黎央说,“不都是回去之后自己看吗?”   “有吗,”谢简文露出很不理解的表情,实诚地说,“我都是当面拆啊。”   既然谢简文不遵从江湖规矩,坚持要他看,黎央也就从善如流地打开了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精致的白色耳机,外观很漂亮,与盒面上的贝壳花纹有点类似。   “他家的耳机里,我最喜欢这一款了,”谢简文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音质特别好,又好看,我自己用过的,亲身验证,质量保证!”   在谢简文的倾情安利下,黎央把耳机连在手机上试了试。正像谢简文所说,非常好,音质几乎没有瑕疵,而且确实很好看。   “谢谢,”黎央把耳机取下来,小心放好,笑着对谢简文说,“我很喜欢。不过,你为什么不明天再给我呢?”   毕竟明天才是生日。   谢简文遗憾地解释说,因为他第二天很早很早就要走,赶一大早的通告,怕来不及。   他叹了口气,“只能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   第二天黎央醒的时候,天已经基本亮了,但时间还不到六点,算是比平常起了个大早。   他出去看了看,谢简文果然已经走了。   但在门上留了生日快乐的便签,还让他记得早上煮面吃。   随后杨醒来接他的时候,也给他带了一个小蛋糕,祝他生日快乐,说是谢简文说的。   “你生日和身份证不一样啊,”杨醒说,“要不是简文说,我都不知道。”   黎央说:“我觉得按身份证上的比较方便,就没说。”   “过生日怎么能这么随便,”杨醒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认真一点啊!”   黎央愣了一下,费解道:“杨哥,你的意思是……”   “来个直播吧,”职业素养满分的杨经纪人兴奋地说,“你都多久没有公开露面了,这不正是机会吗?”   “……”   录节目期间,导演刚说中途休息一个小时,杨醒就跑过来,让黎央抓紧开半个小时直播。   黎央早上已经答应过,当然没什么可拒绝的。他很听话地发了条直播预告,然后按经纪人指示下载好一个直播软件,注册账号,关联了微博。   刚关联上,黎央就看见自己直播预告那条微博底下已经火速聚集了几千条评论。   他不禁对自己的人气有了新的认识。   一切准备就绪,黎央快速想了一个开场白,打开镜头。   他刚要说话,后台的北门忽然打开,接着涌进来一大群孩子。   孩子们数量有几十个或者几百个,不太好数,总之就是一个多。他们叽叽喳喳地跑进来,嬉闹玩笑,一点也不怕生,眨眼间就占据了所有空间。   由于这家电视台今天日程紧凑,房间没有空闲,大家都是共用休息室。而且他们只是中途歇一个小时,就直接留在了公共区域。   公共区域嘛,任何录节目的人都可以待。   偏偏今天正好有一台大型晚会的录制,请了好多十岁左右的舞蹈演员来增添童趣。   于是,黎央的开场白淹没在孩子们热火朝天的讨论里,换来了屏幕里成片的“哥哥说的什么”“听不见”“为什么这么吵”等的弹幕。   杨醒在他旁边站着,看到弹幕,皱了皱眉,说:“你有耳机吗?戴耳机吧。”   黎央一般是不带耳机的,但是他昨天正巧得了一副新耳机,今天临出门的时候听了下歌,就连盒子收在衣服里了 。   他赶忙在衣服里翻了翻,果然发现了那个贝壳花纹的盒子。   “再试一下,”杨醒看了看身后的儿童演员们,无奈地说,“实在不行的话,就晚上回去再播吧。”   黎央戴上耳机,重新试了一下。   这回声音倒是没问题了,可是没想到,又败给了网速。   看着评论区一水儿的“卡了”“呜呜呜我好卡”,黎央挣扎了五六分钟,还是只能把界面展示给杨醒,无可奈何地说:“看来只能晚上了。”   客观条件所限,这也没有别的办法。杨醒只好放弃了让他现在就直播的想法,同意把计划推迟到晚上。   “可我晚上住在简文家,会不会给他惹麻烦,”黎央担心地说,“要不我找个咖啡店什么的地方,直播完再回去?”   “没事儿,你住的那间没人见过,”杨醒毫不在意地说,“你放心直播,肯定谁也认不出来。”   听经纪人信誓旦旦地这么保证了,黎央很信任他,也就放下疑虑,晚上回去后,非常尽职尽责地直播了一个半小时。   正如杨醒所说,那个房间从没有外人见过,所以弹幕里没有一个人质疑他的住处。   而且他直播的时候也很注意,为免泄露地理位置,连窗帘都拉上了,遮住外面的景观。   但他万万没想到,第二天起来吃早饭,顺便刷微博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和谢简文的名字并排挂在了热搜第七。   黎央一口三明治噎在嗓子里,生怕是因为有人发现了谢简文的住处,连忙灌了几口水,同时点开词条。 第31章   黎央刚刚点开词条,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眼熟的ID。在cp超话里,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见过这个ID发的帖子被加精,由此可以侧面说明一下博主嗑糖的水平。   这条微博的文案不太长,就一句话:“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看图就知有没有。”   下面配了五张图,第一张图是个三指朝天的表情包,上书:“我的cp如果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黎央内心一震,心说好孩子你可别胡说八道了,我们捆绑营业真负不起这个责啊。   他打开第二张图,是谢简文的机场照,一张侧影,左手提着一个行李箱,右手拿着随身的几个袋子。   拍照人和他距离不算近,但如果够熟悉,肯定能看出来画面里的人是谁。   但黎央虽然认出了照片里的人,却尚未发觉此图奥妙,还感叹于谢简文就是谢简文,随手一拍都这么好看,简直是机场的一道景。   划到下一张时,他缓缓地呆住了。   这张图是刚刚那张图的局部放大,重点在谢简文的右手上,并画出了红色线条提示——他提了一个白色的纸袋。   纸袋不大,样式也精致,连logo都设计得特别漂亮。   黎央对它很眼熟。   不可能不眼熟。因为昨天晚上他收到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的盒子上,就印着一模一样的logo。   他已经意识到这个热搜的来由了,但第一反应是庆幸——幸好,没把谢简文的住址泄露出去。   往下看图,果然,昨天在电视台那短短几分钟的直播里,他戴耳机的图被截了出来,粉丝们就其耳机进行了细致的对比。   她们的本事黎央是见识过的,没有故事都能编得可歌可泣。   何况这件事,它真的是真的。   他捋了捋微博里整理的前因后果。原来是前天在机场,有粉丝跟谢简文偶遇了。   但是粉丝害羞,没敢上前,就在人走后悄悄拍了个背影,发到微博留作纪念,也含蓄地炫耀一下。   她把照片发到超话,其他粉丝当然都纷纷表示羡慕,顺便点开图片,蹭一蹭偶遇的喜气。   看都看了,肯定就要研究研究哥哥穿的什么衣服,拿的什么东西。   谁知道这一研究,还真有点不寻常。   这张图拍到了谢简文手上提着的袋子,袋子上的logo清晰可见,于是评论区就有人晒同款耳机,说四舍五入就是合照了。   然后就有人说,这耳机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当然就在黎央巨卡无比的几分钟直播里。   粉丝们本来也是蹲了直播才知道黎央昨天生日,连个应援礼物都没准备,都在超话里互相遗憾。   然后晚上的时候冉铭玮跟黎央聊天,得知谢简文送了他一副耳机,问清这是生日礼物后,就发了个微博,内容是祝黎央生日快乐。   这下粉丝们更颓了。因为明面上,谢简文那边并没有动静。   直到耳机的对比图一出,顿时如同一滴水掉进了热油里,噼里啪啦一顿炸,粉丝们先前的颓势顷刻全无,都欣喜不已,分分钟把已经沉寂到第三的超话排名提到了第一。   她们考证后发现,谢简文昨天走得很早。   但是再早也不能避免被人撞见,何况前天已经有粉丝晒了偶遇,他的行程不算难猜。   所以昨天他回片场的时间,大体上可以推测个差不离。   但是,黎央戴耳机直播是在昨天的白天,那时候谢简文必定已经坐上飞机去了其他地方。   据此,粉丝们合理推测出,谢简文是在前天之后,昨天早上之前,把耳机送给了黎央。   那么,昨天早上之前,到底是前天下午,还是晚上呢?   黎央看到评论区这一条时,吓得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掉进盘子里。   追个星而已,要不要这么逻辑严密明察秋毫?   粉丝们切实无比地向他说明了答案:要,很要。   嗑cp,她们是认真的。   黎央的微博默认登录小号,所以连切号都不用,直接点进了超话。   粉丝们被耳机事件鼓舞到,认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必定有更多浪漫秘密。   老话说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既然正主不发糖,那就自己抠。   于是她们真的从《谁在戏中》抠起,仔仔细细地翻旧账,旧糖新糖集结在一起,在首页盖了十多个楼。   黎央一个帖子一个帖子地翻,看她们整理出了一条时间线。   从《谁在戏中》的互动,到苏兆游找茬时谢简文的维护,到舞台上的配合,再到谢简文难得的微博评论,然后是黎央毕业那天谢简文出现在陵传,还有剧组的路透和今天的耳机,甚至还有谢简文从前黑色同款的照片。   众所周知,同款不同色的一切物件都可以四舍五入成情侣款,反正cp粉技能之一就是有大胆的想象力。   粉丝们纷纷狂欢:这哪里是注定要be的苦涩单箭头!简直是大写加粗双箭头的蜜糖罐子!   黎央跟她们的心情截然不同。他看完飘在首页的几个热帖,又看见大号粉丝量爆炸增加,心情相当复杂。   想到早饭还得吃,吃完还得去工作,他努力咽下被冷落了半天的三明治,不幸再次噎到,连忙又使劲喝了一大口水。   他真不是故意的,真的。   就算杨醒说了让他们组一组cp,他也深知自己和谢简文如今相差悬殊,自认不能给谢简文多少好处。   所以只是想和谢简文按普通朋友那样相处,杨醒能操作到什么地步都随便,并没打算真的去蹭热度。   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形,发展方向好像和他的意愿完全背道而驰。   黎央匪夷所思地想:怎么会这样呢?   杨醒按时来接人的时候,一进门,就问他有没有看见热搜,神情兴奋,和黎央的态度大相径庭。   黎央表示刚看完,然后委婉地发表了一下以震撼为主旨的观后感,询问杨醒这事也是他操作的吗?   “这回真不是我,”杨醒笑道,“你俩凭本事上的热搜,毕竟我又不知道你那耳机是简文送的。”   黎央一想还真是,杨醒根本不知道谢简文给自己送了礼物,否则在节目组就应该问了。   “这我可真是没想到,”黎央叹了口气,说,“她们的眼镜别是夏洛克同款吧,我直播那么卡,画面应该也不清楚啊,怎么还能看清耳机的样式?”   不仅如此,还能拍到谢简文的手提袋,而且还能推测出八.九不离十的事实。   除了cp是假的,她们猜到的基本上都是真的。   就凭这个能耐,合该去搞刑侦,当粉丝真是屈才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杨醒一点也不能理解他的郁闷,高兴地说,“还省得我花钱买热搜了呢,你们总算长大了,知道自己发糖。” 第32章   天地良心,黎央真没打算发糖,但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他也只能默认了这句夸奖。   他离开剧组已经不少日子,按杨醒的规划,接下来这期节目正片录完,就该回影视基地了。   其实杨醒甚至想过,或许黎央第一场录完就得淘汰,毕竟节目组那么多有名有姓的艺人呢,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热搜前五的水平,为了热度让新人祭天的事不乏先例。   但节目组的透明公正让他很震惊,黎央的业务能力更出乎他的意料,上一场比完不仅没淘汰,甚至以第三名稳稳地待到了这一期,而且得到专业评审的一致好评。   那些专业评审里不乏行业内的大佬,还有艺术院校著名导师等等,却都能对黎央赞誉有加,让杨醒都觉得有点梦幻。   他自认看人还算准,但是以前见黎央的时候,也没看出来这人有多大能耐啊。   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吗?   好在不管怎么说,这人现在是自己的艺人,于是杨醒也就懒得细想,一心把握当下就完事了。   “你的假期可没几天了,”临下车前,杨醒对黎央说,“还得回片场,你记得吧?”   黎央点头,“记得。”   “何襄导演可烦演员有事没事就请假离组了,”杨醒看他没有表示,只好继续暗示,“你第一次跟他合作,要留个好印象。”   “啊?”黎央反应过来,明白了他的潜台词,“所以我不能留到下一期?”   终于听懂了,杨醒舒了口气,说:“万一你以后有机会和他合作别的戏呢,做点长远打算,别惹他烦。”   黎央认同他的话,认为拍戏是比录节目重要得多,在进电视台的路上,就默默地想办法。   别人都是绞尽脑汁赢,他居然在这里想办法输,这事真是很奇妙。   不过,就算是打定主意不能赢,黎央也不想敷衍每一次表演的机会。   他想了一路,进门之后,才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   因为开录之前,每一组内部都要抽角色的。但如果抽到不满意的,只要两个人有一致的意愿,也可以互相换一下。   正常情况下,如果抽到主角,或者角色性格很鲜明的,当然就更有优势。一般抽到这种角色的人,是不会同意互换的。   抽到普通配角当然就不用多费事,抽到别的嘛……黎央打开手里的密封球,向一圈人展示纸牌上的角色名字。   “男一!”有个嘉宾羡慕地小声说道。   黎央把纸牌翻过来看了眼,也挺意外,笑道:“还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牌,我上一期怎么没抽到?”   “咋了,黎哥,这期抽到也不晚啊。”   “唉,是这样,我昨天晚上健身,不小心把腰扭了,”黎央叹了一口气,“这角色运动量太大了,我不行啊!”   “腰不行?”一个男生嘻嘻哈哈地敲了他的腰一下,“录着呢,当着全国观众的面,男人不能说自己腰不行!”   黎央只是想找借口换角色,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脚,“刘疏!舌头不需要的话,可以把它捐给有需要的人。”   刘疏性格活泼,上赶着找踹不是第一次,一说完话就机敏地躲了,顺手捏开自己的密封球,看清字,哀叹一声:“啊,我这手气太差了!”   黎央也看见了他纸牌上的角色名字,一个不争不抢也不出彩的配角。   他拿两根指头捏着自己的纸牌,晃了晃,“给你个机会,叫一声哥哥,求我,我跟你换。”   “你真不演?”刘疏问道。   “我说了腰不……不是受伤了吗,”黎央想到刘疏刚刚那句话,尴尬地换了词,说,“三秒,倒数了。”   “哥哥!”刘疏这下毫不犹豫地凑到他身边,拿出李逵叫宋江的态度,气势十足地喊了两声,“好哥哥!求你。”   他声音爆发力太强,黎央被喊的脑子一嗡。   不过本来就不想演出彩的角色,眼下平白无故又赚了几声好听的,黎央再没什么不满意,爽快地跟刘疏换了牌。   正如黎央所计划的,他这个角色实在很中规中矩,没什么出彩的地方,纵然他有意设计了一些小细节使之丰满,也抵不过主角鲜明的人设。   而且他在录制时还特意引导同组其他演员,故意把自己的优点盖过去。   直到录完正片最后一part,花了两天多。统计出结果后,他毫不意外地排名落后,无缘下一期。   但比分咬得很紧,差距并不太大,也说明了黎央的水平确实够高。   评审给意见的时候,几位专业评审都表示黎央演得很好,只是限于角色本身的缘故,客观上就难以超过其他人。   “而且你还把仅有的几个镜头让给了别人,”中间有位女评审看完结果,非常遗憾,温柔地安慰他说,“虽然你年龄不大,但是沉稳谦逊,在表演上更是有无限可能性。一次比赛不能说明什么,你会有很好的发展的,我很期待。”   “谢谢李老师,”黎央深深地鞠了一躬,笑着说,“但愿不辜负您的期待。”   他知道这个结果是自己选的,但是看到那位评审真诚而惋惜的神态,却也忽然觉得有点抱歉,好像辜负了一份真挚的好意。   和台上的几位演员一一拥抱告别后,他从另一条专门的通道离开了录制现场。   杨醒在门口等他,一见到他出来,就很关切地迎上前,“心情还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黎央笑道,“我又不是就失业了。”   “你不介意就行,”杨醒打量着他的脸色,见他确实没什么不对劲,笑着把人拉到车上,“走,请你吃饭。正好你那公寓设计上有个小问题,跟你商量商量。”   剩下的时间,没有了录节目的压力,黎央实打实的休息了几天。   赶在回影视基地之前,杨醒跟黎央确定完一些公寓的问题,又把谢简文的宝贝猫狗送到了他哥家,才陪着人回到片场那边的酒店。   他们到的那天,谢简文也是出完外景刚回去。   一到酒店,谢简文就去了黎央的房间跟杨醒见面。   他一进门,很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一斤和十两呢?”   杨醒本来在和黎央讲一些剧组里的人际关系,闻言翻了个白眼,说,“让我宰了。”   “我把你宰了好不好,”谢简文彬彬有礼地回了他一句,然后说,“送到我哥那儿了?还是让我哥去我家喂?”   “肯定送你哥家了啊,”杨醒没好气地说,“每天早晚去你家,累死他?”   得知猫狗有着落,谢简文放了心,又叮嘱他:“你看着点我的猫和狗,一斤不能再胖了,它都快长成球了。”   杨醒最不耐烦听他唠叨猫狗,送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转头跟黎央告辞:“好好拍戏,小冲下午就过来,你有事跟他说就行,我回公司。”   黎央起来想送送他,被杨醒按下了,“待着吧,我走了。”   他拿着车钥匙出去,显然是不想跟谢简文交流猫狗问题,然而谢简文还不肯饶过他,跟在后面追了一句:“看着点我的猫啊!”   杨醒早就被他的猫和狗折磨的不轻,惹不起就躲,眼下想躲还不被允许。   他一点也不想再客气,遥遥地回了个“滚”,语气自带三个加粗感叹号,暴躁地走了。   “你不怕酒店里有外人,”黎央看见谢简文心满意足地关上门,一副愉快的样子,不禁笑道,“明天微博头条,‘谢简文与经纪人疑似闹翻,不顾场合当众骂架’,标题我都起好了。”   “听着不错,你去发吧,”谢简文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甚至跟他开起玩笑,“我大号点赞,帮你凑浏览量。”   “发家致富新路子啊,”黎央煞有其事地感叹,“有文哥支持,看来我就算退圈也不愁下半辈子吃穿了。”   “应该的,举手之劳,”谢简文说,“可惜你还没退圈,所以很不幸,今天晚上就有你的戏,而且得熬个大夜。”   黎央配合地叹了口气。   既然他没有做娱记的心,也就只好把“不幸”贯彻到底,安安心心去熬夜演戏,日复一日。   在剧里,谢简文演一个年轻的商界精英,叫代晟,是温殊的老板。   他刚入行的时候,一心追求情怀和梦想,屡次受挫后改变了心志,要求旗下艺人向商业化发展,绝口不再提当初的梦想。   温殊也是追求歌唱梦想的人,在不出名的时候就跟代晟合作,是代晟最早的艺人之一。可代晟改变初心后,两个人产生了很多矛盾。   他们两个人的冲突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支线,从相遇相知到相互提防。   最后代晟找到了很多更合适的、商业价值极高的艺人,温殊也在坚持之后实现了梦想中的舞台。   只是两个人已经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某种意义上的两全其美,某种意义上的两败俱伤。   他们的关系虽然不是主线,但从开始到最后,每一段都是很精彩的看点。   而黎央和谢简文配合又非常默契,对戏时情绪拿捏都特别到位,甚至很少NG,远景近景都没什么瑕疵。   两者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导演和编剧都很满意。   而且导演的水平真的很高,选演员的时候也严格要求。   所以在黎央和谢简文之外的戏份,拍摄过程也没什么大的波折,一切都比较顺利。   因而到了最后,杀青的时间居然比计划中还要早了半个多月。   杀青当天,何襄在群里发了个地址,说他已经包了整个酒楼,全组去办个杀青宴,庆祝一下。   他在剧组时的要求虽然严格,在生活中倒是很大方的,而且作为名导也不缺钱。所以酒楼定了全市最好的,群里的人当即欢呼雀跃起来,纷纷响应。   黎央刚收拾好行李,看到群消息提醒后,合上箱子就去了隔壁,敲谢简文的门。   “导演说今天晚上杀青宴,”门开之后,黎央很兴奋地问,“你几点去呀?”   他实在难掩激动,因为这是来到这里第一次杀青,意义非凡。   谢简文似乎有点奇怪,说:“我几点去?”   黎央点头,一脸期待地说:“一起去吧,省得喝了酒不方便开车。这样咱们吃完饭可以一起回去,或者时间还早的话,还能先去接一斤和十两呢。”   “我……”谢简文犹豫了一瞬,笑了笑,说,“听你的吧,我不太知道几点合适。”   “好呀,那我回去问问他们都是几点走。”   谢简文目送他进了房间,回身关上门,拨了个电话给杨醒,“你来的时候,先把我和黎央的行李带走吧,我们暂时不回去。”   “为什么?你们干嘛去,有事?”   “杀青宴,”谢简文言简意赅地说,“今天晚上。”   杨醒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也是产生了一段时间的静止。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才传来不可思议的疑问声。   “我没听错吧,谢简文,你是谢简文吗?你不是从来不参加这种东西吗?你最好自证一下身份!”   谢简文无话可说,因为他也没法说出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到刚刚黎央来问自己几点出发,连声调都透着开心。   对着那样一副表情,他难道能回答出一句“我不去”吗?   “你别管,”既然说不上来,他干脆拒绝回答了,“记得让我哥把猫和狗送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我收藏夹里的文总是大批量显示“有修改”,应该是个bug,不知道我的文在姑娘们的收藏夹里会不会显示,如果显示了的话不必点进来,因为我并不修改,这是网站抽了 第33章   到达杀青宴现场,黎央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甚至有点亢奋。反正整个酒楼里都没有外人,他跟几个年轻人凑在一张桌子上,一群人毫无形象地开始划拳。   而谢简文一时冲动陪着他来,却实在是不太应付得惯这种场合。本来他坐在黎央旁边吃点喝点也就算了,可别人却不跟他一样的想法。   虽然谢简文没有去主动应酬,身边还是不停地有人来敬酒说话,主动搭讪。   黎央划了一圈也没喝酒,非常得意,炫耀得太过分,被同桌的人无情地驱赶出战场。他捧着酒杯转头一看,谢简文已经被人包围了。   在人群里,谢简文不再是私下那种样子。他虽不能摆出冷脸拒人千里,但态度也仅限于客气疏离,对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过于冷淡的礼貌。   黎央端着分量没怎么少的酒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谢简文不自在又很克制的态度,忽然走进了围着谢简文的人群里。   他为人处事的经验当然比谢简文要多,只要有意,应付各种各样的人都是信手拈来。   因此开了几句玩笑,就把焦点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自己成为话题的中心。   接下来的整个晚上,他都没再从谢简文身边离开。   如果有人过来,他就先观察谢简文的反应。如果谢简文有表现出不耐的情绪,他就马上插话,替他摆脱不想搭理的人。   谢简文既然从来没参与过这种场合,就不知道这种时候,四处交际才是聚会的意义,自然更没有发现黎央整场都和自己在一块有什么不对。   但是黎央不划拳之后,他确实觉得刚开始那种不适应的感觉慢慢散去。   有黎央在旁边跟他说话,过来搭讪的人找不到插话的空隙,也只能望人兴叹。待到后半段时,谢简文甚至觉得,这种聚会似乎没有他印象中那么可抵触。   杀青宴结束时已经是半夜了。   据杨醒汇报,猫猫狗狗已经回家。两个人就直接回了谢简文的房子里。   到达后,时间已经太晚,又都喝了不少酒,俩人也没什么精神再说话,随便互道了句晚安,就各自回房间洗漱休息。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一斤跳到黎央床上,拨开被子,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中了他的胸口。   黎央在一阵窒息中被迫醒来,大脑还没缓冲完成。   他一睁眼看见白猫的大脸,困意未消,迷迷糊糊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摸到真实的毛绒触感后,诚心地忏悔了一番——   昨天晚上怎么就忘了锁门?   看人睁眼,一斤马上开始喵喵叫,四爪并用地扒拉他。   黎央凭着这些日子的相处,解读出了——它是在不满意。   “怎么了?”黎央无奈地掀开被子起来,抱着猫去查看猫屋,看到食盆已经空了,顿时明白过来。   他看了眼二楼左边第一间的卧室,还是紧紧闭着的。   “你爸今天没早起喂你啊,”黎央去拿来猫粮罐子,笑道,“还把门关了是不是?”   一斤也不知道有没有领会到,反正很气愤地喵了几声,算是回应。   谢简文在家里住着也很自律,每天早起健身,而且一定要吃早饭。加上养猫已经好几年了,他的卧室门一般都不会关,方便一斤随时进去。   昨天大概是回来的太晚,而且又是杀青,想好好休息,才决绝地把门锁了,防止一斤扰人清梦,结果准备的猫粮不太够。   黎央看一斤情绪稳定下来,又去给十两添了些肉干。   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该吃午饭了,他就打消回去睡回笼觉的念头,回房间换衣服洗漱,然后去客厅坐着选外卖。   他好不容易加完购物车,正打算付钱,玄关那边输密码的声音响起来,接着门就开了。   “哟,起来了?”杨醒拎着几个袋子进来,惊讶地说,“你昨天回那么晚,起来挺早啊。”   “一斤饿了,刚刚去把我喊起来的,”黎央解释了一句,盯着他手里的袋子,“这些是什么啊?”   “简文他哥给你俩做的午饭,”杨醒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说,“简文呢?还没起?”   黎央把差一步就付完钱的订单取消,“没,不然一斤也不会叫我了。”   “也是,他连猫都没顾上,是得好好睡一觉,”杨醒掏出手机,招呼他坐过来,调了相册给他看,“正好给你说一声,公寓装修好了,你看看?”   黎央接过手机。上次杨醒也给他看过一个效果图,但毕竟是设计师画出来的,不是实景,而且也没完工,看不太出来有什么好不好。   这次的图可是实实在在的照片。   黎央只在毕业典礼那天晚上去过公寓一次,那时候房间还是干干净净一片空白,没想到这才多久,已经完全变了。   他看着图片上简洁不失温馨的成品,不敢相信,“这真是我之前去的那间公寓?”   “当然啊,钥匙不是给你了?”杨醒说,“我看着是没什么不妥当的了,你还有要求没?趁着没交工,再改改也来得及。”   “没有了没有了,”黎央连忙摇头,对这个仿佛刚参加完交换空间的房子没有半分意见,感激地说,“已经很好了,杨哥,谢谢你。”   “没事,反正花公司的,而且林圳不做人,就该让他出点钱嘛。”   十两忽然在阳台上叫起来,声音很大,黎央担心出什么事,连忙跑了过去。   他刚去阳台,二楼的门响了一声。   随后,谢简文出现在走道上,眯着眼睛往下看,“杨醒?你怎么来了?”   “你哥让我给你们送饭,”杨醒指了指桌上的袋子和饭盒,“还热着,快下来。”   “我哥怎么让你来,他怎么自己不来?”谢简文走下来,疑惑地说。   “他公司有急事,开会去了,正好我来跟黎央见个面。”   谢简文去厨房拿了餐具,把饭菜用盘子盛好,把汤盛到碗里,闻言奇怪地说:“你找黎央打电话不就成了,什么大事吗?”   “他的公寓装修好了,”杨醒说,“我来给他说一声,没什么事就让设计师和工人走了,按天算钱呢。”   谢简文舀汤的动作一顿,抬头问他:“装修好了?”   黎央正好从阳台上进来,听到这句,顺口也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搬进去呀?”   杨醒还没说话,谢简文又很意外地问了黎央一句:“你怎么在阳台上?我以为你没起。”   “我起了一会儿了,刚刚阳台上有只大黑蛾子,把十两吓着了,我去看看,”黎央解释完,嫌弃地拍了下跟着自己的大狗,又问杨醒,“杨哥,我什么时候搬啊?”   “现在暂时不行,先前我忘了还有件事呢,”杨醒说,“就是这个甲醛,设计师说要散完得两个月以上,所以还得至少两个月。”   “啊?”黎央也没意识到还有甲醛这回事,顿时很愁,说,“还得两个月?”   “对啊,为了健康嘛。”   谢简文低头继续舀汤,收拾完之后,招呼黎央去餐桌上吃饭,看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笑道:“难道在我这里住着很委屈你?”   “当然不是了,”黎央说,“你家很好,但我已经打扰你这么久了,总不能还继续打扰你,本来以为这个月能搬到公寓里去的。”   谢简文垂下眼睛,语气仿佛漫不经心,“所以,你想搬走吗?” 第34章   “不是我想不想搬走,我就是应该搬走啊,”黎央说,“我住在这里这么久,已经够麻烦你的了。”   谢简文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顺手把桌子上的一碗小米粥推过去,没有接话。   倒是杨醒先表示了质疑:“这有什么麻烦的,腾个房间给你而已啊,你又不占他床位。现在搬走的话,你去哪儿住?”   “我想想,上次陪铭玮去的那个节目,通告费不是打过来了嘛,我先去租个房子或者酒店之类的吧。”   “你才赚了多少钱,别这就急着花了,”杨醒不很赞同,说,“其他的钱打过来还早,万一有什么事用钱呢?”   黎央犹豫地说:“应该没什么事急着用钱吧,我平时也不太花。”   杨醒把他看成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一听这话就不认可,语重心长地教育他:“真着急的时候就晚了,你刚毕业能知道什么,听哥的,好好攒着你的钱,别瞎摆弄。”   “可是,那我……”黎央为难地看着杨醒,顿住了。   他也知道,杨醒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即便现在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黎央也得承认人有旦夕祸福。其实这些话不用杨醒说,以他的阅历也非常清楚,而且那个通告费真的不多。   黎央沉默下来,思索着能不能有两全其美的方案——租房子或者住酒店虽然贵,便宜的地方又哪能那么好找呢?   “那你就先别搬吧。”一片安静里,谢简文突然开口。   “啊?”黎央转过目光来,马上摇了摇头,“简文,我知道你……”   “真的没有麻烦到我,”谢简文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说,“而且我这个月要出门拍广告,还想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一斤和十两。”   黎央心领他的好意,“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才这样说,但我……”   谢简文一般是不会截别人的话的,这不是他的行事习惯,但是今天居然第二次打断了黎央的话。   他很认真地说:“就算我是为了帮你吧,但同样也是想请你帮我啊,帮我照顾我的猫和狗。”   猫狗在谢简文心里的分量不可谓不重,黎央是很知道的,又看他的神态并非作伪,一时间,就有些迟疑起来。   谢简文就坐在他对面,近距离观察之下,很轻易察觉到了他的动摇,立即乘势追击,诚恳地说:“真的!你想啊,如果你在这里,就不用让杨醒来管我的猫和狗了。每次要他来,我都在外面担惊受怕的。”   坐在沙发上的杨醒本来在替黎央思考出路,却莫名受到攻击,满脸问号,“谢简文你是不是有病?你以为我愿意管?”   “你看,他根本就不想管,”谢简文对黎央说,“所以你住在这里,又免了你的麻烦,又帮了我的忙,不是正好吗?”   杨醒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但也同意了他的话,对黎央说:“我觉得也挺好,反正再有一个月,你俩那个电影也该进组了。已经住了这些天了,再多住几天也没什么,还省得我跟着操心谢哥这俩烦人的儿女了。”   他最后一句重音很刻意,显然是在夹带私货。谢简文听不得别人说自己的一双宝贝不好,尤其听不得杨醒说,马上抬头反击:“谁烦人?你才烦人呢!”   “谢简文你要不要脸?谁烦人你不清楚吗?我吃饭也挑饼干牌子,喝水也挑剔水温吗?”   “谁知道你拿什么粗制滥造的食物给一斤吃,我怎么没发现它挑呢?”   “就你的猫特别金贵,其他猫能吃的它不能吃是吗?”   “那你怎么不吃香菜不吃葱呢?其他人类能吃的你不能吃是吗?”   对于这种比较的修辞手法,杨醒感到十分匪夷所思:“我自己花钱买我自己的饭,我爱不吃什么就不吃什么,你管我吃不吃香菜和葱呢!我就不吃!”   谢简文很不服气,说:“你能挑食,我的猫就也能挑食。”   杨醒简直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和一只猫归成了一类,还是一只挑食任性又懒又胖的猫。   他冷笑了声,问:“那你的猫怎么不自己赚钱养自己?爱怎么挑食就怎么挑食。”   谢简文爱猫心切,绝不可能退让:“你和一斤同时开个直播,打赏它的人比打赏你的人多你信吗?”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来来回回地互相伤害,跟两个无聊的小学生一样,竟然也唇枪舌剑了数个回合。   黎央终于看不下去,无奈地叫住了他们。   “黎央,你一定要住在这儿,”杨醒干脆放弃跟谢简文辩驳,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不然谢简文再让我照顾猫狗,我就给它们卖到宠物店。你住了一个月和它们应该有点感情,不想它俩就这么没了吧?”   “对,你住在这儿吧,”谢简文也退出跟杨醒的战局,对黎央说,“要是我的猫和狗落到杨醒手里,后果很难说。你先前为找个经纪人也挺不容易的,不想就这么没了吧?”   “……”黎央回头看着杨醒翻到天上去的白眼,哭笑不得,给谢简文夹了一个奶黄包,“好的好的,快先吃饭吧,要凉了。”   这样,在谢简文和杨醒的交锋之后,沾一斤和十两的光,黎央在谢简文家的借住期限,自动续费到了公寓入住的时间。   黎央并非不知谢简文刚刚在故意找理由让他住下,但对方既然没有明言,还把原因扯到宠物身上,他就没法把更多的谢意宣之于口 ,也只能记在心里。   他们那个古装电影还有一个多月才开机。   在这一个月里,谢简文还能出门拍个广告,黎央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杨醒就想着得给他找点事。   他一向认为,艺人没有事情做,那就是经纪人不称职,因此留心了不少短期内的活动,打算筛选出几个,让黎央出去奔波奔波。   但是选来选去,也只找到几个采访和杂志封面。主要是因为黎央暂时还没有作品,档次高一点的品牌不太敢找他,档次不高的杨醒又看不上。   杨醒本来以为,现状如此,在出作品之前,黎央这个月只能暂时混过去。   没想到峰回路转,几天之后,他接到了《绎定经典》节目组工作人员的电话。   原来是《绎定经典》的六强赛里,搞了个复活赛。正赛选四个人,复活赛选两个人。这样选出六强,角逐前三。   导演组那边一直非常缺有实力的演员,临到尾声,更加担心选出的六强不能服众,显得节目名不副实。   节目前期的口碑有起伏不算什么,反正当时话题度是有的。但这都快收官了,必须得好好收,最后来个爆发才能把评分搞上去。   黎央当时在后台时的表现不是一般的有实力,所以导演组打来的电话态度很真诚,甚至于是迫切的。   杨醒对这个节目还比较满意,尤其是那个面对嘉宾人设全崩还能淡定自若的导演,印象非常深刻。   反正也没有什么其他很好的选择,他就问了黎央想去不想去。   “这节目还挺好的,”杨醒建议说,“你要是能留到最后,那也不到一个月呢,进组完全来得及。”   既然别的通告不多,录节目也不耽误回谢简文家照顾猫狗,黎央没什么理由不答应。   “这次可以全力以赴,”得到肯定的答复,杨醒给导演回完信息,对黎央说,“上次就那么走了,还是怪遗憾的。”   黎央倒不觉得遗憾,那是自己做的选择嘛。   不过现在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能在舞台上体验更多不一样的表演经历,他当然也很乐意竭尽全力。   只是没想到,把彩排过程录了一个星期之后,复活赛当天,在评审休息室外面,黎央竟然看见了熟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致黎先生:叮~住客您好,您的自动续费已开通,退订功能正在开发中。 第35章   “我的大学表演老师要我来的,”谢简文对这场相遇并不很意外,看来早就知道黎央在这里,解释说,“他在这里担任常驻评审,听说节目组也邀请我了,非要我来。”   “但你不是去国外拍广告了吗?”黎央看见他,没有来由地,突然就格外开心起来,问道,“哪天回来的?”   “今天刚到,”谢简文说,“连杨醒也不知道我在这儿呢,他肯定要说我接私活,回头又有理由威胁我请客了。”   听到杨醒都不知道这件事,黎央很讶异,“杨哥都不知道啊?那你在这里待几期?”   “待到决赛,我等会儿就跟杨醒讲,”谢简文并不把经纪人不知情看得很严重,笑着跟他说,“你好好比,也待到最后一期,我们可以一块上下班。”   其实黎央习惯于谨言慎行,对这种比赛也无多少野心。   他几乎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这么不加掩饰地表露企图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这次,他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却已经透出了明明白白的期待。   “好啊,”他微笑起来,说,“我一定加油!”   除去今天晚上的复活赛,这个节目距离最后一期,还有六进三和夺冠的两场。连彩排等等的流程算上,差不多要用两周半的时间。   而他们下个月开机的那个电影《权衡》,由于背景是一个历史上存在过的朝代,所以导演要求所有演员提前接受十天的礼仪培训。   加上这十天的培训时间,跟《绎定经典》也恰好不冲突。   这些日程都是杨醒来计算和安排的。因为黎央先前有担忧过撞行程的问题,他当然得解决一下。   杨醒在家里排好了通告单,确认不会产生行程矛盾后,迅速发给黎央,并让他不用担心,好好表现。   他刚带着另一个艺人去试镜,忙了一天,把文件弄出来后,觉得黎央那边应该能顺利,正打算安安心心地休息一晚上。   可万万没想到,文件刚发出去,下一秒就得知,自己的另一个重要艺人在没知会自己的情况下,已经跑到了同一个节目组,   这情况就不一样了,至少得去跟导演组谈待遇签合同啊。   杨醒咬牙切齿地拿了车钥匙,开车直奔电视台。   节目现场,黎央说到做到,果然全力以赴。   在这天晚上的复活赛里,他表现极其亮眼,获得了现场观众和专业评审的一致赞赏,分数一骑绝尘,稳稳地以第一名拿到了复活名额。   借着祝贺晋级的机会,最后,谢简文跟黎央拥抱了一下,顺势就没有再分开,从舞台上结伴走回了后台。   他们一边走一边闲聊,聊到一斤最近又沉了,趴在人身上有点让人窒息的时候,正好走到谢简文的休息室。   黎央的休息室在隔壁,但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拿,就不必进去。反正摄像机都没在,他跟着谢简文拐了弯。   推开休息室的门,迎面就是杨醒靠在化妆台旁边站着,正对着门,抬起头来,表情十分意味深长。   仔细解读一下的话,那应该是包括了气恼愤怒疑惑不解并夹杂了无可奈何的冷笑?   黎央是知道杨醒准备休息几天的,因此看见人出现在这里,很惊奇,“杨哥?”   杨醒恩怨分明,朝他笑了笑,模样很和善,然后转过头,直直地瞅着另一个,又挂上刚刚的表情。   谢简文:“……我知道,我错了。”   杨醒:“呵。”   “陈老师直接打电话催我的,”谢简文找了个理由,“我来不及跟你沟通。”   “您可真是睁着眼说瞎话,”杨醒继续冷笑,“路上你也没时间跟我说?”   “我坐飞机回的,没有信号。”   “下了机场就是录制现场?”   “忘改飞行模式了,”谢简文态度坦然,“所以说我错了啊。”   他态度是不遮不掩,悔过效果却不太理想。杨醒一点也没有被打动,再次送上冷笑,竖起食指,给出了决断:“新区那家日料店,你懂的。”   “一周?”谢简文看着他比划的手指数目,试探地问道。   “一个月。”   “你抢钱吗?”谢简文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可鉴于理亏,还是妥协地让了一步,“两周!”   “一,个,月,”杨醒十分坚定,“八月有三十一天,一天范围都不能减。”   谢简文跟他对峙了半分钟,想想这事还是自己做的不对,只能率先投降认输:“行,八月,只要你去我就买单。”   “成交!”   “您数学可真好,”谢简文虽然忍辱负重地答应了条款,但不能不嘲讽他一句,“连八月有三十一天都考虑得到,我佩服极了。”   “过奖,”杨醒预定了一个月的大餐,私活问题已经抛之脑后,换上一脸的喜笑颜开,说,“你的合同已经签好了,安心待着吧,反正你跟黎央熟,我也不怕你无聊。我最近还有事,就不天天过来了。”   谢简文眼睛一亮,期待地问:“你要出远门?”   “并不是,”杨醒马上看透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地说,“至少日料店我一定有时间去。”   “哦,”谢简文失望地恢复了面无表情,显然一秒也不想继续看见他,“我跟黎央开车回去,你自己走吧。”   接下来的日子,杨醒确实不常出现,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大事,总之就这么把俩艺人扔在了节目组。   在节目里,谢简文年纪不大,而《绎定经典》节目里的嘉宾也大都是新生代艺人。   但既然他坐在评审席,而别人只能被评审,他跟这些人都不太相熟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他是听从老师的话才来作陪,否则不可能越过杨醒接邀请。   但是性格使然,在镜头之外,对于那些嘉宾,除了黎央,他确实和其他人都没什么交际,也不打算有什么交际。   黎央知道他的作风,也有意避免他的不自在,经常主动找机会跟他说话。   因此,不管是录制时还是录制之外,都能看出两个人关系不错。   节目组的其他人里不乏想跟谢简文认识一下的,但也只能止步于自我介绍。   比如,当别人来询问能不能加个微信,谢简文就直接说,节目组有个群,有事可以在群里艾特他,不用加微信。   谁敢在群里随便艾特他?   没有人。   所以别人看着谢简文除了几位评审就只跟黎央交谈,也只能看着。   反正谁也羡慕不来,这么想想,大家的心理居然也都奇异的平衡了下来。   半决赛前,按导演组设计,六进三的赛制里,每个人都要从三位评审里选一位导师。   选人机制是双向互选,评审先展示意向。   谢简文第一个直接就选了黎央。   黎央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要让谢简文从陌生人里找两个人,还得从头认识,有点难度。   所以他也没有怎么犹豫,展示意向的时候,很快填了谢简文的号码。   一块录了好些天,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谢简文很顺利地跟黎央互选成功,握手拥抱。   拥抱的时候,谢简文避开摄像头,小声在黎央耳边说:“我下一个选谁啊?”   “你想选谁就选啊,”黎央没想到会听见这种问题,他正对着一个机位,还得装出是听见祝贺的感激表情,“你跟谁比较谁?”   “都不太熟。”   “……”   “你想跟谁搭档?”   “你问我?”礼节性的拥抱时间太长就显得诡异,分开之前,黎央无奈地赶紧抛出了一个名字,“刘疏,行吗?”   “行。”   下一轮里,谢简文果然拿了刘疏的卡。   截止到这里,事情都是很顺利的。   然而,互选成功后,主持人突发奇想,问谢简文为什么要选刘疏。   谢简文真的不熟悉刘疏,没办法现编一段赞美的话。   他顿了顿,发现自己编不出来什么客套话之后,选择诚实。   “因为黎央说想跟他搭档。”   黎央坐在台侧,有一刹那的愕然。   他看见几个机位猛地转到自己脸前,猛地咬了一下嘴唇内侧,才堪堪控制住表情,没把心里的无数个问号写到脸上。   因为啥?   哥,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半低下头装没听见,露出一个平静淡然的刘海,心里已经想象起超话里将产生的喜庆氛围。   其实压根都不用超话,观众席已经传来一阵很有深意的惊呼。   黎央在心里默默配字——他已经深谙粉丝之道,甚至能够做个阅读理解。   比如现在,她们这个声音就是在说:可以,嗑到了。   平复了一下之后,他稳住表情,抬起头,看向评审席那边。   谢简文似乎一点都没发现观众席的异常,很礼貌地跟刘疏按流程握了手,然后来了个一触即分的拥抱。   黎央看着他平静的神色,明白他对刚刚那句话的效果浑然不知,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跟谢简文提醒一句,不能在人前有太亲近的举动。   毕竟,就算普通朋友的交往方式,被镜头放大之后,再被人刻意一解读,恐怕也能产编出一百种暗搓搓的暧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没办法开口。   好像开了这个口,就会把这份原本坦诚的交情给破坏了似的。   本来就不是假的啊,人前人后所有的事,黎央心想。   谢简文说的都是实话,他们相处也完全真实,他怎么能开口提醒避嫌呢?   那也太莫名其妙了。   他不想在谢简文面前做莫名其妙的事,说乱七八糟的话。   所以,当谢简文送刘疏坐到座位上,并投过来含笑的目光时,黎央压下心里的担忧,回了他一个一如往常的笑容。   谢简文回评审席后,黎央看着他的背影,想道,算了,还是不说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刘疏:???   刘疏:我不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第36章   谢简文的演技绝对没得说,早已经得到奖项与口碑的双重认可了。黎央虽然没什么作品和奖项,但也只是暂时,至少何襄跟穆空的肯定已经很能说明情况。   而且他们两个人在上一部剧里已经有了合作的默契,又已经互相熟悉,搭戏什么的都很自然了。   刘疏虽然是实打实的新人,本人还在读大学,但他能在一众同龄新人里脱颖而出,被《绎定经典》节目组邀请,单靠一张脸是不可能的,实力与潜力也不可小觑。   这样的三个人组成一队,于能力上并没有明显短板;加上黎央从中联系,刘疏的性格又本来就活泼,在相处上也慢慢融洽起来。   他们简单地开了个会之后,决定在半决赛时演一部十多年前的经典电影片段。   这部电影的背景是民国,讲的是三个一起长大的兄弟,在那个纷乱的时代里走上了不同的路,三条主线看似分离却相互应和,最后交错在一起。   谢简文的角色是一个军官,黎央演一个身份复杂的伶人,刘疏演一个爱国商人 。   由于节目快收官了,综艺节目没什么长性,于是导演组想尽一切办法搞热度,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甚至给各组嘉宾都分配了直播时间,要求他们只要人在电视台,就抽空直播。   刘疏是深受此规定之害的其中一个人,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真的懒。   直播算是当代艺人常见的一种宣传手段,但刘疏就是懒得开。平常他就懒得开,被导演分派了任务后,也依然不想动弹。   直到半决赛临上台前,他问了几个人,得知其他人的时长都已经搞得差不多了。   再算算自己的直播时长,距离导演组的规定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趁着彩排之前,他收拾完造型,将就着化妆间的场合,赶紧登录了直播账号,开始补时长。   好在他虽然人懒,但是话却不少,性格也幽默,直播一点都不无聊,而且本来粉丝就很多。   直播开了十多分钟后,观看人次直逼六百万,而且上涨趋势非常之好。   他正跟弹幕瞎扯,突然看见一条弹幕夸他衣服挺好看,但是怎么肩膀那里的线崩开了,是不是人物造型需要。   刘疏低头一瞅,衣服左肩上的线还真崩开了一大截。   这当然不是造型需要,这是个如假包换的造型事故。   刘疏一看时间,距离上台还有二十分钟。   什么情况,临上台把衣服穿烂了?   他连忙跟粉丝交代了一声,说得去找造型师处理一下衣服。   但是虽然没法继续直播,他还惦记着凑时长。   为此,他很聪明地没有关直播,把手机放在原地,镜头对着门后的白墙,只说自己马上就回来。   然后就冲了出去,找造型师救命,留下对着一堵白墙的已经升至七百万人次的收看者。   嘉宾们每人一个化妆间。谢简文和黎央做完造型后,都在群里说了一声,但都快上台了,刘疏还是没有说话。   出来察看时,俩人正好在走廊碰见,干脆就一起到刘疏的化妆间找人。   昨天谢简文去拍了个杂志,拍到很晚,就没回家。黎央一个人在房子里,照顾一猫一狗加他自己一个人。   刘疏的化妆间比较远,两个人边走边闲聊一些日常。   黎央就说起昨天晚上,自己在客厅看电影,然后一斤和十两为了抢占躺在他腿上的位置,抢着抢着打了起来,他去劝架,没成功,还蹭了一裤子的毛。   “就那个毛,真的,”黎央推开刘疏化妆间的门,边比划边抱怨,“我裤子直接没法穿,从膝盖往下全是,它们怎么那么多毛,攒一攒恐怕都能缝个枕芯了……刘疏?好像不在?”   “可能去洗手间了,我们站这等一等吧。”谢简文没有再往前走,就在门后的墙边站住,继续跟黎央说话。   他养一斤和十两这么多年,当然也有过同样经历,而且更多,更奇葩。   他回忆了一番自己过去的悲惨经历,就跟黎央分享了一件白猫赖在自己新买的的黑色风衣上,打滚撒欢不肯下去的事。那件衣服的惨状可想而知。   为了安慰黎央的遭遇,谢简文还生动地学了学一斤是怎么往自己身上死皮赖脸地爬的——两只爪子紧紧地勾着他胳膊,另外两只作为支撑和推动。   鉴于人类只能自由模仿猫的两只前肢,谢简文就以动作描述了一遍猫是怎么攀住自己袖子不肯撒爪的。   “昨天晚上它就是这样!”黎央感同身受,非常理解,“就这样拉着我的裤子,然后另外两只爪子轮流用来踹十两。”   “看来它进阶了,”谢简文松开黎央的袖子,想想那个场面都觉得非常好笑,没忍住笑了出来,“以前还得撑着腿,现在竟然都能腾出来踹对手了?”   “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黎央沉痛地评价道,“而且我怀疑它的毛量说不定也增加了,我应该拍给你看看那条裤子的下场。”   “太惨了,”谢简文不用看也知道,很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回头我送你条新裤子?替我的猫和狗赔罪。”   “那倒不必,我洗洗就好了,”黎央说,“但我要求扣它俩各自一顿零食,比如一斤的妙鲜包,十两的牛肉干。”   “同意,”谢简文秉公裁决,说,“回家就执行。”   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小冲忽然从门外跑进来,“文哥,黎哥,导演叫你们去!”   谢简文看了看空白的化妆台,说:“刘疏还没到,可能是去洗手间了,他手机都没带,估计马上就回来,我俩等他一块吧。”   “哥,还是你们先去吧,他经纪人和我一块收到通知的,”小冲说,“导演挺着急的,他经纪人也应该会告诉他。”   谢简文想了想,觉得如果一个人都不去见导演,确实不妥,就说:“好吧,那我和黎央先过去。”   三个人刚走了不到一分钟,刘疏就匆匆地推开门跑了进来,冲到化妆台前,对着镜头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请人重新缝了一下衣服……哇,我不在这里,观看人数居然也能飙到一千多万?我真的是实红……但是为什么都在刷问号?不是,我真的是去补衣服了,不骗你们。”   “不是因为我?那是因为谁?”   “你们到底在刷什么?什么真的假的?”   刘疏看着满屏幕的缩写字母和问号,自己更是一头问号,但一千万观看直播的粉丝们全都沉浸在问号里,没人给他解答。   刚要继续问清楚,他经纪人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催促他:“刘疏,上台了,快点!”   “来了!”刘疏一听要上台,顿时没时间搞明白弹幕里的问号是什么缘故,急急忙忙道完别,就关了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刘疏:一堵白墙都能留下一千万粉丝看直播?我还以为得跑完了。看来我是顶流没跑了!   粉丝:可怜的孩子,你不生产糖,你只是糖的搬运工。 第37章   刘疏就这么匆匆忙忙关了直播,由于时长凑够,他关了软件就再没放在心上,把最后几分钟里那飙升的几百万人次和满屏幕的问号都忘了个干干净净,更没和别人提起。   于是在那场直播里到底出现了什么画面,刘疏不知道,谢简文不知道,黎央不知道,杨醒也不知道。   当事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但一千多万观众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她们知道谢简文在私下会扒着黎央的袖子撒娇,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亲密非常,有说有笑。   虽然两个人站的太远,导致直播里听不清他们的交谈内容,但不妨碍粉丝们看图做阅读理解,比如解读个唇语。   虽然很可惜的是,画质不太好,人影模糊,导致解读工作进行得非常艰难。   但这也不能说是个坏事,至少对谢简文和黎央这两个当事人来说。如果他俩的对话给粉丝听见,知道他们住在一起,养同一只猫同一只狗。   那真是有一万张嘴也不可能说清楚了。   不过,粉丝们也很满足,因为看到的内容已经够震撼了。   谢简文,年少成名,能演会唱,演戏上是几千万粉丝的保质保量的影帝,唱歌时每一张专辑开售都是秒没。   谁不知道,除了角色要求,除了跟粉丝互动,他在人前能露个笑脸都是千年等一回的几率。   然而,在刘疏的直播里,他可完全不是这么个形象。   无数粉丝在线怀疑人生:说好的高冷男神?冰山王子?   抓着别人的袖子,连抱带扯?   五分钟画面里里笑容没从脸上消失超过二十秒?   而黎央呢,别的不说,他因为单箭头形象,就够在cp超话里赚了多少粉丝心疼值。   然后呢,随便站在那儿,他就可以得到谢简文热情主动的亲密接触?而且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粉丝们:呵,男人。   其实前些天,黎央参加的那两期《绎定经典》已经播出。毫不意外,他的演技广受好评,获得了很多称赞,也颠覆了很多人对他的认知。   这些成绩都是他自己得来的,那两期节目和谢简文没什么关系,近来他们公开的露面也不太多。   因此,在那个时间新来的很多粉丝就不太看的惯cp粉总把两个人放在一块提,觉得这样做不利于展现黎央的能力,会让人因为谢简文而忽视他。   碍于cp粉数量众多,这些新来的粉丝们只是稍微抱怨了一下,没敢说得太过火。   偏偏上一期复活赛,两个人都出现了,而且点评和投票环节还有几句交流,谢简文对黎央的欣赏之意非常明显。   这下子,cp粉当然很高兴,为谢简文对黎央的看重而开心。可她们一开心,黎央的新粉丝们就不太开心了。   这些新来的粉丝们忍不住去跟cp粉们交涉了一番,质问她们,黎央能获胜是因为他自己优秀,为什么要说的好像是靠谢简文的面子似的?   cp粉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为免纷争连忙解释,说她们知道这是靠黎央自己的实力。   黎央的唯粉满意了,可谢简文的唯粉看见这个,又不爽了。   什么意思?文哥提携你一个新人,还不知好歹了是吧?合着夸你几句还夸出架子来了?   她们倒是没去找cp粉的事,直接找到黎央粉丝,问她们是什么意思,难道谢简文对黎央的照顾还不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么一来二去,两方粉丝慢慢都看对方不顺眼,怒气蔓延牵连到cp粉,三足鼎立,谁也不让着谁。   谢简文的粉丝数量多,能花钱,性格佛一些,可是喜欢得很坚定,绝对不可能容忍别人欺负到自家哥哥头上。   黎央的粉丝大都更年轻,刚开始追星,热情似火,吵起架来非常带劲。   cp粉们不喜欢惹祸上身,一般不出去吵架,但谁拦着她们嗑糖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对线起来也是当仁不让的。   三方的较劲早有苗头。   谢简文的粉丝说文哥人好,对后辈都是照顾有加的。而黎央的粉丝则试图说明冉铭玮才是黎央在圈子里最好的朋友,更有甚者还拉起了邪教大旗。   他们两方专心致志地较劲,本来不关cp粉什么事。   结果刘疏这个直播意外一出现,cp粉当即挺起腰板,就差放鞭鸣锣鼓了。   这还不是真感情?   这要不是真的,你找个其他人让谢简文拽着袖子撒娇玩笑我看看?   cp粉之糖,唯粉之□□。   都到这个地步了,两方唯粉怎么还能坐得住?借着这个由头,正面开刚。   谢简文粉看不上十八线蹭热度,黎央粉认为谢简文粉丝仗势欺人,坚持冉铭玮才是黎哥最好的朋友,本来就不关其他人的事。   关于两家粉丝吵架这件事情,黎央稍微知道点,但看杨醒没说,就没在意。   他们的赛程到了紧要关头,没日没夜的改剧本和排练,上网的时间少之又少,基本上没空去了解。   杨醒虽然知道,但粉丝吵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看吵的话题都是老生常谈,也不觉得有什么严重之处。   谁也没觉得谢简文会知道。   以前像这种事情,杨醒从来都是要把页面搜出来拿到谢简文脸前,才能得到几句不痛不痒的评论的。   但谢简文知道。   他确实第一次自己主动知道这种事情,但毕竟也是知道了。   有天晚上,他回到家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登陆微博,搜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这对艺人来说没什么稀奇的。   当时出来第一个关联词是黎央,原因当然就是那次直播事故。不过cp粉比较谨慎,很快把热度盖了下去,但词条保留了。   他也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情,点开了那个词条。   可巧,词条里,两方粉丝正在对着撕,彼此都疯狂地想办法证明俩人感情根本就不好。   谢简文平常不怎么关注这类信息,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地方叫cp超话。   他只看见了两家粉丝吵架,而且吵架的原因让他很惊奇。   这么乌烟瘴气的可不行啊,谢简文心想,追星不是图快乐吗,怎么能搞得粉丝们心情都不好了。   于是他就想,最好能不动声色地促进一下和谐。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踞了几天,但是苦于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做。正好这时候,《绎定经典》官博艾特他出来营业。   他灵机一动,翻了翻相册,找到几张在节目组的合照。   几分钟后,#@谢简文#主页上出现一条新微博,配了九张合照,还带了个节目组的话题,很配合。   在一众合照里,他跟黎央有一张两人合照,在九宫格的最中间。   他跟其他人全都是群像照,只有这最中间的一张,只有两个人,真可谓是独具一格。   简历超话已是一片窒息。   每日闲谈楼里:   “我的天,文哥在干什么,他太敢了,不怕唯粉哭死在评论区?”   “文哥有什么不敢的,有一说一,我就没见过他有不敢的事,先前那个苏什么游挑事,文哥当着多少人的面给他打脸了!还有上次直播你们忘了?”   “姐妹开玩笑呢,谁能忘记直播的惊天巨糖?我那天在超话疯到第二天早晨都没睡。但我还是不懂,文哥这是想说明什么,想说他手机没有跟别人的单独合照?”   “绝了,绝了,昨天刚跟黎黎唯粉干了一场,她们非说冉铭玮才是黎黎的知交好友,没想到今天文哥就来给我们添砖加瓦,本CP粉感动哭了。”   “知交好友归知交好友,它跟爱情冲突吗?不冲突,所以我还是嗑到了。”   “难道文哥也看见唯粉互撕了?不会吧,他不是互联网时代的漏网之鱼吗?”   “hhhhhhhh漏网之鱼什么鬼,至少我们文哥还会订外卖好吗?”   “漏网之鱼姐妹你真的是笑死我,文哥也有微信号的好吗!黎黎采访的时候被安排给文哥打过视频!”   “他还去过黎黎的微博评论!非常先进了!”   “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要把双人合照放中间?我好怕我该不会嗑到真的了吧,哪位姐妹分析分析?”   “别问,问就是兄弟情深,前辈扶持后辈。”   黎央好不容易从排练里挤出一点休息时间,刷微博顺便点进久违的超话时,正好看见这个帖子。   与此同时,杨大经纪人在家里好好休息了几天。   准备投入到工作岗位之前,他得先去巡察舆论环境,也巡察到了这里。   谢简文健身完之后,冲了个澡,拿起手机就看见有杨醒的两条未读消息。   划开微信,第一条是个几秒钟的视频,下边跟着十多个问号。   他点开视频,回头去拿吹风机,随便看了一眼屏幕。   就这一眼,差点把吹风机怼到额头上。   杨醒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异功能,好像能察觉到他看了视频似的,马上跟了一条消息过来。   [杨醒]:这是什么?!   谢简文放下吹风机打字,沉着冷静地帮他分析:看着像是个直播录屏。   [杨醒]:???   [杨醒]:用你告诉我这是个直播录屏?我不知道这是个直播录屏吗?   头发上的水滴到屏幕上,谢简文只得重新拿起吹风机,没法打字,就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电话马上被接起来。   “谢简文,你是不是过于配合营业了?我只是让你们个普通朋友一样相处,你明不明白?这样以后解绑了,才能有说辞保护你们的名誉。”   众所周知的道理谁能不明白?谢简文当然明白。   他只是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因此从来没往这上头想。   但杨醒已经这么说了,他不得不想一想。   而这么一想,他竟然真觉得自己无缘无故就有点心虚,“我……我们这不是朋友吗?”   杨醒气得笑出了声,“你在逗我吗?我是不认识你其他朋友吗?你以前怎么从来没扯着别的朋友袖子撒娇?”   谢简文立刻辩白:“没有撒娇,我只是在跟他模仿以前一斤是怎么扯我袖子,毁了我的衣服的。”   “一斤撕你袖子的时候也笑得跟朵花似的?”   “这,”谢简文被噎了一下,犹犹豫豫地问,“我也没有笑得很厉害吧?”   杨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你的评判标准是,没笑死就是笑得不厉害的话,那你确实是笑得不很厉害。”   “……”   “你到底怎么回事,”杨醒纳闷地问道,“他特别合你眼缘吗,你这个态度是不是不太对劲?” 第38章   对于这个问题,谢简文脑子似乎空白了一下。这不应该是一个难题,但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回答得不太自然,“嗯,是吧。我这样做是不行的吗?”   以前他做一些事之前,也这样问过杨醒,这样是不是不行。   但那些时候,他多半都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了,语气虽然是问句,却也知道杨醒最后不会反对。   但是他现在这一句,是真的在问。   换做别的事情,换做其他时候,他都很少有这样犹疑的时刻,因为杨醒并不真的很限制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杨醒那样问了他一句,谢简文忽然也不确定起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不过杨醒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直接就说:“也不是不行,我就是觉得,没见过你跟其他朋友这样啊。”   他这么说着,不禁想到谢简文跟其他朋友的相处方式,忍不住更疑惑了,“比如,你上次请假见你哥,不住在你哥家里,还专门回去住一晚上,就为了给他送生日礼物?这还不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谢简文给吹风机换了只手,说话就停了一下,声音随之有点放低,“我跟他关系更好一些而已啊,只是送个生日礼物。我跟我哥经常都能见,他一年也只有一次生日嘛。”   “那你最新的这条微博是做什么?显示你俩关系好?”   “对啊,我看粉丝在吵架,好像是因为觉得我和他关系不好,这吵的就没必要吧。”   杨醒听着这个回答,思考了几秒钟,好像也并无不妥。   他又想到谢简文的性格,有个很好的朋友确实不容易,只能叹了口气。   “行吧,难得你交个关系这么好的朋友。我也不是要拦着你,不过你确实得注意点。万一别人曲解你们的关系,再搞出点事端来,岂不是对你们的关系更不好?”   “嗯,知道,会注意的。”   挂了电话,头发也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谢简文把吹风机细致地收起来,坐在床上,想杨醒问的那些话。   “他特别合你的眼缘吗?你这态度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吗?   只是觉得黎央有点特别而已,只是觉得跟他投缘所以下意识地更亲近一些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啊。朋友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再说了,发条微博而已,跟朋友合照不行吗?让粉丝们别吵架不对吗?   谢简文思来想去,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的正当立场。   半个小时后,终于得出结论:肯定是杨醒大惊小怪。   他对自己说,没什么不对劲。连黎央都没说过什么呢,杨醒在瞎操心罢了。   他说服了自己,却没去想想,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原因。只是以这么个理由让自己想通,也把一些隐隐的不安和莫名的情绪统统压了下去,终于使一切归于平静。   黎央就没有他这样豁达了。   逛到超话之前,黎央并不知道刘疏直播的意外,也不知道谢简文发了那条微博。   因为他不是个经常上网的人,而首页关注的人又特别多,充斥着各种广告,浏览时也很少能看见和自己相关的消息。   所以进到超话,看完那个帖子里的截图,再配合着满超话的窒息氛围。   他恐怕自己也快要窒息了。   在帖子里转了一圈,黎央再一次详细复习了一遍自己和谢简文这些日子相处的“甜蜜的”点点滴滴,看清形势退出超话时,手都要微微发抖了。   作为当局者,也许,他确实会忽视一些事情?   比如在刘疏直播里那个画面,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可如果不是粉丝们高兴得太疯狂,他也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们本来就是那样相处。   还有谢简文对他明里暗里的维护,如果不是粉丝们一条一条图文并茂的列出来,他也一点都没意识到,在没注意到的地方,自己真的受到了很多照顾。   黎央切到微博大号上,也看到了《绎定经典》官博要他营业的通知,随便找了一条官博的内容转发后,从关注列表里搜出谢简文的账号。   然后点进他的主页,盯着那条发有两人合照的最新一条微博。   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想法也不对,情绪也不对,什么都不对。   但意志与行动似乎已经决裂,谁也不肯和对方建立联系。   于是他完全不受控制似的,点击屏幕,把博主加进了特别关注的分组。   这没什么,黎央在心里跟自己说。   他只是不想什么消息都要从超话里才能得到而已,那太被动了,所以这没有什么的。   分完组,他把谢简文那条微博最中间的图片放大,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忽然猛地点击返回,好像自己在做一件不好意思的事,急切地想要躲避。   但是退出界面之前,鬼使神差地,他却又把手指移动到右下方。   红色的图标亮起,表明账号的主人对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超话里为黎央这一条点赞又快乐了一阵,但一个点赞到底不如谢简文直接发照片来得震撼人心。而且黎央平常总给各种朋友点赞评论,所以水花不算大。   连黎央也刻意地忽视了自己的态度和心情,把这一举动当作和平常无异的营业。   回到节目录制中时,马上面临的是《绎定经典》决赛场。谢简文把外面的代言和采访都推了,跟黎央和刘疏待在一起,夜以继日地改编剧本和排练。   其实谢简文倒不是特别地想赢,一来,他对各种比赛一向都不太热衷;二来,另外的队伍里,有一队还是他大学表演老师带的,赢了的话会有点尴尬。   但是不热衷不代表不认真,何况他看得出来,黎央真的很努力。   虽然他知道黎央不是汲汲于名利的人,这些努力也不是为了输或赢的一个结果。只是因为这是一场严肃的表演,那就必须要严肃地对待。   单为这个,他就不想让黎央失望。   关于最后一场,导演组允许嘉宾们拍摄出来,剪辑过后再参评,不再要求必须现场演绎。   这样可选择的范围就多了一些。经过三个人几次商讨,这场演绎,定了一部仙侠题材的电影。   但他们演的不是三个角色,而是两个。   这也是这场演绎对他们而言最特别的地方:剧本里只有两个主要角色,却由三个人完成。   谢简文和黎央演的是同一个人。   他们分别演绎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的不同年龄段,一个属于回忆,一个属于现实。   黎央演百年前的少年时期,谢简文演百年后历经世事的形象。   既然要出演同一个人,除了必要的剧情,细节上当然还要做一些特意的设计,才能体现两个人物的一致性。   刘疏在另一个房间疯狂背词的时候,黎央就和谢简文待在一个房间里培养默契度。   两个人对台词的节奏和动作的差异进行重复的磨合,争取最大限度地使人物性格能够连贯起来。   仙侠题材很多唯美的画面都需要特效,但是节目组只给他们一星期,请特效师细细打磨太不现实。   三个人加上各自的经纪人商量过后,选取了影片里一段情感爆发很强烈的打斗戏。   虽然这样做也需要吊威亚和武打动作,但比起找特效师,难度还是更低一些的。   杨醒找到一个比较符合要求的影视基地,租下并让小冲把三个人送去之后,还找了一个武替来帮忙。   不过他低估了三个人的决心,这位武替到了现场之后,并未在本职工作上发挥效力。因为三位演员铁了心要自己上。   武替于是就地进化成了一位武术指导,时不时纠正一下他们的动作,指点一下技巧,除此之外,无所事事。   杨醒是在他们开始拍摄之后才到现场的,跟刘疏那位寸步不离的经纪人比起来,他的态度当然显得不太积极。   偏偏他在某些时候特别具有好胜心,得知刘疏的经纪人事事亲力亲为后,为了满足自己的攀比心理,杨醒就非得找个什么办法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不可。   衣食住行都已经做到最好了,他想着物质上无从下手,干脆从精神层面照顾一下自己的两位艺人。   时间紧迫,别的他暂时办不到,但是给两位艺人带个探班的,抚慰一下他们的情感,应该是很体贴的惊喜。   他亲自开车把惊喜载到片场,结果被告知接下来都是晚上的戏份,演员们白天还在酒店休息。   虽然有点失望,好在酒店是杨醒亲自订的,详细地址他都很清楚,就没特意通知,直接转道去了目的地,依然可以保留惊喜的神秘性。   酒店里,谢简文和黎央为了晚上的拍摄,正在对戏。   他们下一场要拍的,是不同时空的两个人在幻境里相遇的场景。   不谙世事的少年第一次遇到人生的重大挫折,失误中闯入禁地,遇到百年后的自己,终于找到一个能倾诉的人,不由得跪在地上痛哭。   为免在化妆和服装上耽误太多时间,他们白天都会提前换好戏服。   仙侠片的戏服总是颜色浅淡而样式繁复,里里外外套了好多层纱不说,尤其是衣袂飘飘的衣摆和长袖,很折磨人。   “在床上练吧,别弄脏衣服,你这身白色的不好收拾。”排练跪地痛哭那场之前,谢简文打量着黎央的戏服,去把被子和枕头卷在一起,扔进了摊开的行李箱里。   黎央看着自己身上一身雪白,确实不能随便在地上待着,赶紧帮忙把床上的东西收拾到旁边的桌子上,只剩床单,然后提着繁复的衣服跳了上去。   他利落地在床中间跪下,回忆着台词,刚准备试着入戏,就发现这衣服实在是难搞。   既然要痛哭,情绪都崩溃了,绝没有跪得笔直笔直的道理。可是他稍微动了几下,那不知道多少层的袖子腰带和外袍就乱七八糟地混在了一块,再要动,就很不从容。   他的角色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神仙,狼狈哭泣的时候也不能失了身份,至少腰带被压住导致没法起身这种事情,就不很符合神仙的形象。   “简文,来帮我理一下衣服吧,”黎央提着腰带,苦恼地说,“我看看怎么跪比较方便。”   谢简文看见他被衣服缠住,有心帮忙,但由于不太熟悉黎央这套新衣服,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他站在一边整理了一下黎央的腰带,马上发现另一边袖子又被压住,极其复杂。   为了把这几层袖子腰带之类都控制住,谢简文干脆到床上去,半跪在黎央身侧,仔仔细细地把几层衣袖和裙摆分别顺开,然后准备把腰带也这样弄一遍,应该就会好一些。   杨醒拿着备用房卡刷开谢简文的门时,就见自家两个艺人跪在一张床上,很亲密地贴在一起,谢简文手里还拿着黎央的腰带,下一步应该是往外扯。   他一下子不知道是该先关门,还是该先拦住身后的人。   “我敲门了的,”杨醒挣扎了一瞬,选择先解释自己进门的正当性,喃喃道,“是你们没说话。”   由于他反应不及时,身后的人已经从空隙里瞧见了房间内的情形。其中一个人直接拉住杨醒往里带了几步,让出通道,走了进去。   谢简文被杨醒惊动,正好从腰带里抬起头,一看来人,惊讶不已,“哥?”   他哥嗯了一声,门外的另一个人望着房间里的俩人,靠近门框,惊疑未定地喊了一声:“亮……亮?” 第39章   场面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   谢简文根本没发现自己和黎央的姿势有多暧昧,或者说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应该,甚至还惦记着继续帮黎央把腰带顺开。   还是黎央先从诡异的气氛里发觉了不对,低头看见自己和谢简文是以什么样的状态示人,连忙把腰带收回来,拢好衣服快速跳下了床。   谢简文回头就看见人不见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但是也没多问什么,从另一边下床去找拖鞋,顺便奇怪地问了句:“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个“们”指的当然是冉铭玮。   这件事情得问杨醒,但杨醒现在没有心情跟他解释,不仅不想给他解释,而且迫切地想要谢简文给自己一个解释。   谢简文没有解释的自觉,杨醒也没有,他哥只能自己回答:“来看看你。”   一旁的冉铭玮把手里的一个袋子递给黎央,迟疑了一下,被刚刚的气氛所影响,没多问什么,但也没敢主动拥抱,只是说:“糖炒栗子,给你带的,还热着。”   黎央道了谢,接过栗子,转头去看另一边沉默着的三个人。   其中唯一陌生的当然就是谢简文的哥哥。由于先前听谢简文提起过不少次,黎央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他几眼。   是一个面容很年轻,可气质却透出沉稳的男人。长得很好看,但不是精致或秀气的那种好看,而是有种看见他站在那里,就很靠谱的气概。   他这几眼终于给了杨醒打破僵局的机会。杨醒连忙拉着黎央过来介绍:“黎央,介绍一下,这是简文的哥哥,严景洛。景洛,这是黎央,简文的朋友。”   黎央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谢简文他哥姓严,但是立即想到他们本来就不是同父同母。   他连忙伸出右手,“严总,久仰。”   “你好,”严景洛跟他握了一下手,很亲和,没有什么架子,但隐隐约约地有几分好奇,看着黎央说,“幸会。”   互相认识之后,杨醒总算想起来解释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听完前因后果,谢简文很无语,“就这事?为了显得你比刘疏的经纪人水平高?”   “什么叫就这事?”涉及职业素养,杨醒把这事看得很重要,对谢简文的态度就很不满意,“我很用心好吗?”   谢简文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杨醒望着旁边穿了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衣正在嗑栗子的黎央,突然对自己的计划有点底气不足起来。   他本来真的是送惊喜来的,但是也没想到一打开门会是那种情景。   该不会真的来的不是时候吧?   杨醒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掩饰性地去翻冰箱,假装自己是随口一问:“你俩刚刚干什么呢,黎央的房间不是在那边吗?”   黎央剥开一个栗子,回头看了看,见谢简文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回答:“本来在对戏,但这套衣服实在是太麻烦了,我第一次穿,全缠一块了,想让简文帮我理顺。”   他一边说,还展示给杨醒看。   杨醒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这房间怎么都没有,你们在这坐一下,我去买点喝的。”   冉铭玮咽下一颗栗子,含含糊糊地附和了句:“也吓死我了。”   黎央被他俩说的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把他们吓死了。但被冉铭玮抢走的栗子转移了注意力,马上又忘了,继续低头摸了个栗子。   严景洛果然很沉稳,可能是对他弟弟很放心,就没有跟前两个人的队形,拉着谢简文坐下,问了几句工作顺不顺利,派来的武替合不合格之类的话。   “原来是从你那里请的人,”谢简文想往黎央那边看一眼,可碍于哥哥在看自己,忍住了,说,“他很好,不过暂时用不到,我们都是自己上。”   “以防万一嘛,”严景洛温和地说,“阿醒专门到我那里找的人,也是为你们考虑。”   几个人在谢简文的房间里两两成对地说了一会儿话,黎央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跟冉铭玮凑在一块嗑栗子,有点吃独食的意思。   要分给谢简文是好说,可对于严景洛,黎央从来没直接接触过,只知道是一家跟自己公司差不多规模的公司的老板。   这样的大佬,就算是谢简文的哥哥,黎央也实在不太好意思邀请他跟自己分享一袋栗子。   既然进退两难,黎央索性把没吃完的栗子包起来,顺手塞到桌子上堆着的杂物里,都不要吃了。然后问了问冉铭玮的近况。   “在筹备新专辑,累得要命。”冉铭玮嘴上抱怨,欢快的语气却已经出卖了他。   “那你还来看我?”黎央也为他高兴,笑着揶揄道,“我这么大面子?”   “我可不是为了看你来的。”   “啊?”   “杨哥给我经纪人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到你这里来,我想起来上次不是说要请你助理吃饭嘛,就答应了。”   黎央难以置信地说:“你来这里是为了请小冲吃饭?”   冉铭玮笑眯眯地说:“不然呢?”   黎央看不惯他得意的样子,冷笑说:“呵,那你来的不是时候,小冲不在。”   可惜冉铭玮没有上当,仍然很得意地看着他:“我问了杨哥,他说小冲一直跟着你的。”   “……”黎央把距离往后挪了十厘米,表情沉痛,“原来兄弟情都是见鬼的,友尽了。”   冉铭玮大笑起来,正好杨醒拎着果茶和小零食进来。借着分饮料的契机,五个人把位置换到沙发上,一起聊起天来。   黎央和冉铭玮都不是怕生的性格,至少表面上都很活跃,严景洛也非常善于谈话。又加上工作性质相似而且没什么竞争,几个人很快熟络起来,相谈甚欢。   快黄昏的时候,刘疏在房间背完词,过来询问要不要出发。杨醒热心地拉上严景洛和冉铭玮一起去了影视基地。   到了现场,杨醒和严景洛站在监视器那边看,冉铭玮不在。   因为黎央觉得他来都来了,不用白不用,正好剧本里有个合适的角色,便拉着兄弟友情客串了一把。   冉铭玮专业做的是歌手,拍戏不多,更是从没拍过仙侠题材。他到了基地,无比兴奋,拿着各种道具一一合影,还专门死乞白赖问服装师要了件飘逸的衣服来凹造型。   正片拍摄过程中,过于繁复的衣服仍然是大问题。黎央在服装师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好不容易才搞定了跪地痛哭那一场,没把衣服弄坏。   这一天的拍摄堪堪进行到了第二天凌晨,启明星都出来了的时候,才完全结束。   严景洛等天亮还得去公司工作,冉铭玮也得回去录歌。临走的时候,冉铭玮看着手机里多出来的几十张自拍,问黎央什么时候可以显摆这些照片。   黎央也不太清楚,让他去咨询杨醒。   杨醒想了想节目流程,说:“至少得等总决赛首播之后吧。”   冉铭玮问了一下决赛播出时间,还有好多天。但一点也没影响他爱不释手地捧着相册,继续欢天喜地。   冉铭玮拉着黎央满基地拍照时,谢简文都是看在眼里的。   眼下又听见他问杨醒什么时候可以把那些合照发出去,而杨醒则建议他最好播完节目再发。   前几天微博上粉丝们的吵架那么激烈,言犹在耳,就为了争论和黎央关系最好的人是冉铭玮还是他。   谢简文对自家经纪人的反应有点不满。   难道明面上,黎央不是和我组cp的?   这还是杨醒自己要求的呢,现在是在做什么,敬业精神,要不要了解一下? 第40章   杨醒不了解,谢简文也没有逮到让他了解的机会。因为刚一下工,杨醒就赶着晨光,载严景洛和冉铭玮俩人离开了影视城。   节目组给的时间实在是太短,几个人只能把拍摄日程压了又压,都挤到一块,还得拍完马上送后期,才能赶得上制作成片。   工作时,刘疏真情实感地感叹了句,幸好是只拍摄片段,否则这种工作量就是想要他的命。   最后一镜是谢简文和刘疏的戏。他们从前天晚上七点半开始,已经拍了一整晚,东边天空都透出了浅白色的微光。   确认通过之后,刘疏解开威亚直接坐在了地上。其实他平时还有点洁癖,现在却连一地的灰土都顾不上了,倚靠在一棵树下,疲惫地感叹:“谢天谢地,终于拍完了!”   连他这样一个总是活力四射的人都颓成这样了,其他人当然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这下半夜只有谢简文和刘疏的戏,但黎央拍完上半夜,也没有回酒店。他端了两杯热咖啡走过来,递给两个人一人一杯,“最晚后天早上也能拿到成片,发给节目组就行了吧?”   谢简文接过咖啡直接喝完,然后说:“反正交给杨醒去弄,我们等着去录现场就好。”   “那就拜托你们了,文哥,黎哥,”刘疏看见自己的经纪人走近,扶着树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我去换衣服,得快点回家补觉去,这一天天昼夜颠倒的,我脑子都不清醒了。”   谢简文对他点了点头,“辛苦了,回见。”   目送刘疏走后,黎央问谢简文:“你也去把衣服换下来,咱回去休息?”   “好,正好一斤的猫粮快吃完了,咱们路上买一些回去。真奇怪,它怎么这么能吃?”   黎央发微信叫了小冲来开车,闻言笑道:“难道不是你教的?”   谢简文不承认:“跟我可没关系,我自己都没有它吃得多。”   “那它真是不随你,”黎央想到等会儿要去超市,突发奇想,问他,“你最近还需要控制身材吗?”   “不了,《权衡》没要求,怎么了?”   黎央收起手机,高兴地说:“太好了,那顺路买点奶油面粉什么的,我做些甜品给你尝尝,好不好?”   谢简文愣了一下,大概是意外于黎央这样一个连蛋炒饭都不会做的人,竟有此等技能,“你还会做甜品啊?”   “对啊,之前就想做给你吃了,可惜你那会儿控制饮食,不能吃,唉。”黎央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从刚在谢简文那里住着的时候,他就想做点什么来着。然而谢简文的独居生活十分完美,他根本无法插手。好不容易有个做甜品的技能,偏偏还用不上。   “是太可惜了,”谢简文看着他一副可惜的样子,反而轻笑起来,说,“那再一块多买些菜,我做饭。录节目前我们就在家里待着休息,不用出门了。”   一斤有点挑食的小毛病,猫粮只能从特定的商场去买。他们绕路去了那家商场,拿完猫粮,又飞快地采购了一大堆东西。   回去之后,两个人补完几个小时的觉,吃了点东西后就待在厨房里,准备浪费剩下的所有时间来弄晚饭。   谢简文对着食谱研究一道没做过的汤,黎央则拿着一个打蛋器,在他旁边手动打发奶油。   本来打奶油这一任务如果用电动打蛋器,也就是五分钟的事。但谢简文从来没有打发奶油的需求,家里只准备了一个普通的手动打蛋器。   他说出去买一个也来得及,但被黎央拦住了,说反正闲着,慢慢做挺好,打发奶油也打发时间。   这个房子面积很大,然而厨房未能沾着大房子的光,没有占到很大比例。   在这块不算宽敞的区域里,待一个人是正好,现在待了两个人,来来回回地去冰箱拿东西或者去拿工具,不免总是要碰上。   即便这样拥挤狭窄,竟然也没有影响任何一个人的好心情。   谢简文对着食谱看了半天,终于按步骤搞好大部分流程,扣上锅盖,调成小火慢炖,回头看见黎央拆了一盒牛奶,正在小心地往奶油里倒。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接触过,黎央控制牛奶分量的动作格外谨慎,倒一点停一下,打量着不够再继续。   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可谢简文站在那里看他做,却一点都不想转开眼睛。   他意识里终于觉出有什么事情好像发生了变化,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变化。   就好像早上起来的时候,清晰地记得做了一个梦,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梦的详情那样。   他还无法判断内容,但是一定存在过一个梦,所以也一定存在着某种变化。   这种奇怪的状态前所未有,以至于会让人觉得不安。   谢简文近乎本能地要去抗拒它,想强行忽视,不肯细思。   但他看着黎央专心致志地在不远处搅拌奶油,却忍不住愉快起来。   这种愉快的心情不是他想忽视就能忽视的,而且他压根也没想忽视。   一斤忽然拍开厨房的门,冲进厨房,直直地奔向黎央,往他身上跳。   黎央专心于眼前的奶油,没留意外界,一下被快十斤重的猫撞了个趔趄,手里的玻璃碗没拿稳,不小心溅到猫身上几滴奶油。   “哎呀,”黎央连忙蹲下来揩了揩一斤身上的奶油,结果更把几绺毛连在了一起,无奈地抬头看谢简文,“简文,你也不拦着它?”   猫要调皮谁能拦得住,何况谢简文一心在别的地方,根本没发觉敌人来犯。他只能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注意它。”   黎央当然不是真追究什么,随口一说就忘了,也没细问谢简文就站在那里居然会没注意到猫,究竟是在想什么。   他一只手纵容地抱起猫,另一只手去拿旁边泡好的吉利丁片。   一斤趴在他胳膊上,倒也不再乱动,只有眼睛滴溜溜地瞧着厨房的一切,仿佛它本来就这样乖巧安静似的。   “我的猫也喜欢他。”谢简文看着如此和谐的画面,忽然这样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就这么蹦出来了。   没有预兆,又似乎顺理成章。   奶油和吉利丁片混合之后,黎央接下来的工序仍然需要两只手,只能把求助的眼神递过来。   谢简文立即会意,上前把一斤从他怀里接过来,手里抱着猫,目光却停留在人身上。   他又想到了刚刚自己那个想法。   我的猫也喜欢他。   喜欢……也喜欢?   他把猫紧紧地揽在怀里,霎那间,就想通了这个没有详情的梦。   道理明白得太快,情绪跟不上理智的速度,虽然理智已经落后于感情。他脸上还是刚刚的神情,表面控制得很稳,这得多亏他的艺人基本素质,可心里其实已经涌上了从来没有过的慌张惶惑。   一斤突然抬起头来,细细长长地叫了一声,蹭在他胸口处的脑袋稍稍离远了些。   谢简文察觉到它的动作,低头看了一眼,对上一斤的两只大眼睛。   平常又懒又作的白猫仿佛一下显出了它通人性的本事,当然也许只是被铲屎官的心跳声吓了一跳——总之它顷刻间重新老实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待在谢简文怀里,任由主人使劲靠近自己的体温,像是想要给他一丝抚慰。 第41章   当锅里的海鲜汤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香味在小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时,谢简文觉得自己已经理清了纷乱如麻的心绪。   这些日子以来刻意忽略掉的反常举止,不受控制的心情,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一下子都有了答案。   作为一个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的艺人,他并非从来都是顺风顺水,托那些经历的福,他拥有着良好的抗压和调节能力。   哪怕是这样一件意外至极的事件,他从来没有任何相关经验,可也只是花了煲一道汤的时间,就在沉默里处理好了心情。   从懵然无知到恍然大悟,再到震惊,然后接受。   把一斤抱出去,关上门回来端汤时,对于这份几分钟前才通晓的感情,谢简文几乎有一种习以为常的坦然了。   仿佛本来就是这样,或者至少也是早就已经这样。   黎央专注于自己的作品,没空探寻厨房里另一个人的想法。他仔仔细细地把奶油和果酱有条不紊地放进蛋糕模具,送到冰箱里去的时候,跟站在另一边盛汤的谢简文撞了个正着。   同一情形在这个下午已经发生了很多遍,黎央把东西在冰箱里放好,转身笑着问他:“你说你的房子这么大,为什么当初不设计大一点的厨房?”   谢简文有意稳住了自己的表情,保持住与先前无异的状态,语气也尽量自然:“因为之前觉得,我一个人住嘛,厨房有这个大小就够了。”   “但你也不会一直一个人吧?”黎央返回去打开一包面粉,随口说。   他这句话问得实在是巧,所以谢简文再怎么进行心理建设,也还是怔了一下,“……我不知道。”   黎央拿了一个杯子接水去揉面,回头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谢简文的反应似乎怪怪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样。   他想了想,恍然发现可能是自己刚刚那句话说得不太合适,立刻往回补救:“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嘛,一个人还更自在。”   谢简文听出他的找补,怕他多想,马上也换了听起来更自然的说辞:“嗯,反正现在想的话,这些事情也很难说得准啊。”   黎央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确认他并不曾因为自己的话产生芥蒂,才放心地随便搭了句话,低下头去揉面。   谢简文见他没怀疑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已经知道自己有着什么样的秘密了,却并不知道如何表露,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表露心迹。   可但凡是个正常人,有着正常人的情感和欲望,就没道理在清楚自己这样的心意后,还不想让对方知情。   谢简文扪心自问,自己实在是个正常人,也实在有着正常人的心思。   那么他在搞清自己的心意之后,就不可能没有关于对方态度和最后结果的紧张和期待。他想要表达,想要知道答案,这无可厚非。   只是有这么正当的借口也没什么用,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不该开这个口。   不管是因为两个人艺人的身份,因为外界的环境,还是因为黎央这个人——反正,谢简文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跟黎央的相处过程后,实在没从对方的言行里得出任何一点暧昧的暗示。   既然从来都没有过,贸然坦白,恐怕只能是连朋友都做不下去了。   谢简文从来不是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的人,从前的经历教他学会很多东西。他学会了及时争取,也学会了珍惜眼前。   争取能够争取的,如果不能争取,退而求其次,至少得好好珍惜已经拥有的。   就目前这个形势来看,对于黎央,在朋友之外的层面,应该是没有达到能够争取的地步。   甚至,他并不知道能不能有达到的那一天。   谢简文分析利弊,以他在此领域中完全空白的经验和那些道听途说的理论,很快地作出决定:演。   演吧。升华朋友关系的愿景实现不了,演一个至交好友是最起码的了。   他从来没有像眼下这一刻一样庆幸于自己是个专业演员,有着在各种情况下都能以假乱真的演技。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注意点,完全能够遮掩住不想让黎央知道的内心想法。   可是,他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一刻一样,遗憾于自己有着相当不错的演技。   如果不是这样,或许他就能从言行举止中不小心透露自己的心情,而不必有心理上的负担。   黎央对谢简文在厨房里发生的所有变化都毫无所觉。或许听到了心跳声的白猫曾窥得一点端倪,可惜人兽殊途,黎央还是无从得知。   他只知道那天晚上的汤特别好喝,并且向掌勺者送上了最真诚的赞美。   杨醒把他们参赛的正片制作完毕后,很快又送来节目组通知,让他们去电视台录制最后一期。   录制当天,杨醒没空陪同,是程程来接人。   除了杨醒来,谢简文不好意思让别人带吃的,只能自己早起做饭。黎央心理上过不去吃白食这一关,而且也早就已经习惯于在他做饭的时候,待在一旁帮个忙什么的,就也差不多时间起来,跟他一块在厨房。   程程到的时候,敲门没人应,就自己输了密码开门。她进门之后,没在客厅看到人,听到厨房那里传来动静,就走过去察看。   黎央正拿着几片土豆,凑到谢简文面前展示,“薄不薄?我切得是不是特别薄!”最后几个字还特意咬得很重。   谢简文哭笑不得,嘴上倒是很配合地夸他:“薄,特别薄,又薄又均匀,厉害!”   黎央得到夸奖,美滋滋地拿了土豆片回去,余光发现程程站在厨房门口,跟她打了声招呼:“程程,吃早饭了吗?”   程程表情似乎有些呆愣,“我……吃,吃了,黎哥你也会做饭吗?”   “我不会啊。”   谢简文接道:“他会切菜就不错了。”   程程站在门口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但声音太小,加上谢简文在煎鸡蛋,花生油滋滋的响。黎央没听清,问她:“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程程露出她标志性的甜甜的笑容,说,“我去客厅等你们吧。”   吃早饭的时候,程程代为转达了杨醒的几句话。内容不多,大意就是解释说公司那边新打造了一个组合,下了不小的本钱,为了保证一切顺利,他暂时被派去监工,让这俩人暂时自理。   谢简文跟公司的人都不怎么熟,反正需要交际的时候,杨醒自会出面,所以他从不关心这些事。   程程也知道他的性格,随便谈了几句后,说杨醒那边再有一个星期就该完事了,接着就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   今天这期节目录制得相对轻松,因为正片都已经搞定了,不用准备彩排,也不用上台。   全场的评审和嘉宾外带几百观众坐在底下,一起看着舞台上放影片,然后点评打分就行了。   本来以为这一场就这么顺顺利利地结束,收工走人就是了。谁知道,最后投完票,谢简文组跟他老师陈宏那组所得的投票数相同,并列第一。   导演组商量过后,觉得分不出来一二名是不行的,结尾没法结啊。就过来询问能不能请两组各自派人现场表演一小段,加个赛,让观众为两组再投一遍。   谢简文其实不太愿意。首先他这方面胜负欲完全就没多少;再来,在这种场合下,他根本不想跟老师斤斤计较地争名次。   因此当导演组把几个备选片段拿过来,他知道拒绝不了后,第一反应是想着能不能选一个不太出彩的。   刘疏看了备选片段,先问了一句:“导演组说派一个人,咱们谁上啊?”   谢简文作为评审,一直都无意于跟嘉宾抢出镜率,马上就很自觉地说:“你们谁想去?”   “我不想去,”刘疏首先表明态度,“这种没准备的事我可来不了,太紧张,怕丢人。”   谢简文转头问:“那黎央,你去可以吗?”   “可以啊,我演哪个?”   “既然是你演,你就自己选一个喜欢的。”谢简文说。   他心里虽然不想跟老师争输赢,但也绝不可能为此就叫黎央故意让步,因而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也没给什么暗示性的引导,直接把写有选项的手卡递给了他。   黎央拿着手卡挨个选项看,还没说出决定,就被匆匆过来导演助理叫去了后台。   其他人都留在台下,谢简文一点也不知道黎央会选哪一段。   这是比赛性质的地方,参赛的人或多或少都应有一些求胜的心思,他不能为自己的私心影响到黎央,不想影响,也不应该影响。   所以,当主持人报出黎央选择出演的片段时,谢简文很吃了一惊。   他知道上次拍《名利局》期间,黎央被杨醒拉到这里录了两期,最后一期后会发生时间冲突。为了回片场,黎央故意选了个不出彩的角色,输掉了那一期的PK。   所以他相信,以黎央的水平,完全很清楚在备选里哪几个角色最容易出彩。   能出彩的作品有好几个,但绝不包括主持人念的这一个。   这个谢简文自己本来就看中了的、为了避免争锋,而最初属意的选项。 第42章   黎央确实是故意选这一段,在知道表演这一段大概率会输的情况下。   刚刚刘疏说话之前,他就已经看到了谢简文欲言又止的犹豫。   事实上,他本以为谢简文会说点什么的,至少也会暗示几句。   毕竟对方是谢简文的恩师。为了陈宏一句话,谢简文连杨醒都没知会,直接跑来了节目现场,师生情谊可见一斑。   如果他说什么,黎央不会觉得意外,并且也很乐意为他做一点什么。   但是谢简文什么都没说,这是黎央没想到的。   他不知道谢简文为何选择什么都不说,但不管他有没有明言,既然看出了他的意思,黎央依然选了这个最中规中矩的片段。   对于这一角色,他的表演不能说不精彩,但角色限定就在那里,能发挥的空间有限。   对于专业人士来说,应当能够从黎央看似平平的表现里分析出很多东西,但对于只是粗略看一小段的现场观众而言,他们不可能也不需要具备这种本事。   投票结束后,导演组直接把票数打在了现场。果不其然,黎央的票数低于对方。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黎央没有什么可失落的。对他来说,胜负都次要,自己的表演没有可遗憾之处,这就够了。   何况这也是谢简文想要的结果,就更值了。   下台之后,刘疏迅速扑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安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你的实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就是选的角色不巧,不是你的问题。”   “我没事,”黎央稍稍回抱了他一下,笑道,“或许是选的不巧,但我自己肯定也有原因。”   “不是!你的能力没毛病,”刘疏对黎央的演技非常之认可,然后疑惑地说,“所以你为什么选这个角色啊?太可惜了。”   “最后一期了,选个喜欢的嘛,”黎央笑道,“这个我挺喜欢的,不是很有挑战性吗?”   刘疏豁达地说:“是,也挺好,就是张力不算大,在舞台上就吃亏。但是你喜欢嘛,这就行了,输赢什么的,身外之物。”   “嗯,我真没事。”   黎央是真没事,但刘疏仍然怕他心里过不去,又绞尽脑汁找了不少说辞。谢简文在一边站了半天,等他们说完话。   舞台上,导演组正在重新安排场景,准备拍摄完结场面。黎央就叫刘疏代表这一组去台上看看。   刘疏走后,他想自己终于得空跟谢简文说话了。可一转头,就看见谢简文表情有点严肃。   黎央走过去,轻微用力,拽了拽他的袖子,问道:“怎么了?不高兴了?”   “没,”谢简文犹豫片刻,忽而低声说,“……谢谢。”   “啊?你说什么?”黎央知道了他的意思,但是想要含混过去。   谢简文却没有让他如愿。   他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不算亲密但也绝不是生疏的拥抱,比刚刚刘疏扑上去的架势差远了,程度大概介于亲密和避嫌之间。   然后在他耳边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字字入耳:“谢谢。”   “……”黎央听见他认真的语调,原本想打岔的话语一下都咽了回去。   明明这个拥抱就很普通,绝没有刘疏刚刚抱过来时那样的距离和力度,可是黎央却觉得手臂仿佛僵硬起来,连回抱都慢了半拍。   他迟缓地抬起手,在谢简文背上拍了拍,放弃了继续装作不知情的念头,轻声说:“不用谢,我很高兴这样做。”   *   从通常意义上来说,谢简文是个成功的演员,在荧屏上,在荧幕上,在演绎别人的故事时的任何时刻任何地方。   甚至于在镜头之下,他演他自己,也把一个温和但冷淡的男神偶像扮演得完美无缺。   他把日子过得简直挑不出错来,光鲜亮丽的工作,井井有条的私人生活,还很好地兼顾着父母兄长那边的亲情。   但是有些事情,真的是人力所不能及,这是实话。   不管他有多少能耐,也无可奈何。   当谢简文在外面拍完一个广告打算回家做饭,却被杨醒半道截住后,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杨醒把人带到一个圈里人开的咖啡店,找了个包厢待着。等服务生把东西上齐之后,他把门关了,回到桌子前坐下。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一见面就是这个架势,着实不似平常,像是要干什么大事似的。   谢简文刚拍了一天广告,就想回家感受一下家里的温馨,却被莫名其妙地拉到这儿,整个人都一头雾水:“这干什么呢?”   杨醒低头搅动着咖啡,没说话。   谢简文猜不出来他的用意,说:“怎么,好些天没管我和黎央,来忏悔自己的失职?那你应该请我俩一块吃饭。”   杨醒居然没理会这明显的挑衅,继续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昨天晚上想了半宿,还是觉得不对,你对黎央怎么那么好?”   “你大晚上不睡觉,想这个?”谢简文匪夷所思地说。   “公司新捧的那个组合下周正式出道,我昨天晚上在现场盯发布会流程来着,没什么别的事做,就想了想。”   “你可真是……”谢简文一言难尽地评价他,“煞费苦心。”   “别打岔,我昨天晚上越想越觉得不对。你说你提携新人吧,也没见跟别的新人有说有笑。他公寓装修,你就同意他借住在你家,你好像从来没这么热心过吧?而且还陪他去杀青宴,我都没能拉你去过那种场合。这杂七杂八的,你对他真是不平常,有没有个原因?”   “有啊,因为我喜欢他。”谢简文很坦然地说。   “哦,我也挺喜……你说什么?!”   谢简文虽然决定对黎央隐瞒自己的心思,但没想过瞒着杨醒。   一来,他知道杨醒绝对可靠,不会瞎说。二来,组cp这事本来就跟他脱不了干系,他没道理来怪自己嘛。   因此他毫无顾忌地重申了一次:“我喜欢他。”   “……你?”   “嗯。”   杨醒在无数句话里翻来覆去地挑拣,舌头跟系上了似的,好半天,才艰难地选出一句疑问,“不是,简文,我以为你是直的?”   谢简文神情很平静,好像他刚刚说的是“今天晚上我不吃荤菜”这样普通的话。   他还把差点被杨醒搅到桌子底下的咖啡解救了出来,另倒了杯茶水体贴地递到他手上,说:“现在看来,我不是。”   “……你不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杨醒无知无觉地灌下一整杯水,才回过神来,猛地站起身,“但你哥为什么没跟我说?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要一个男的和你组cp!鬼知道我为了给你拦女艺人的绯闻费了多少功夫!”   “我哥也不知道啊,”谢简文必须得替他哥辩解,“在这件事上你比我哥知道得还早。”语气很坦荡,仿佛这是个什么荣幸。   “我不是很想夺得这个先机,谢谢您嘞,”杨醒对此荣幸敬谢不敏,质问他,“那你为什么也不早点跟我说?”   谢简文很无辜:“我也刚知道啊,比你早知道没几天。”   “……你先前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   “在这之前我连喜欢过别人都没有啊,无论男女,你不是都知道吗。”   杨醒没有话可以谴责他了,靠回沙发上,捂着胸口,看起来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他一想到谢简文有了个同性心上人,这心上人的产生还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就觉得山雨欲来,狠狠地在胸口处捶了几下,努力平复情绪。   “我觉得吧,这也不能都怪我,我没喜欢过别人,没法预警,”房间里好一会儿没人说话,谢简文只能主动开口,打破尴尬的安静,“当然了,我肯定是有责任的……但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我为什么?”杨醒猛地站起来,不停地围着房间转悠,满脸绝望,“你还问我为什么?要是你哥知道在我的不懈努力、特意撮合之下,你喜欢上一个男的,因为这男的可巧就是我亲自捆绑给你的……请问我用什么方式可以死得比较体面?”   “这……我会跟我哥解释的。”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杨醒的。   杨醒过去想接,看到来电显示,他的手抖了一下,刚买的新款手机就这么屏幕朝上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不套手机壳?这不好换吧。”谢简文替他捡起来,看着新添的一小片裂纹,在光可鉴人的镜面后盖上犹如蛛丝,可惜地说。   “你还有心情管我有没有套手机壳?”杨醒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一个未接来电,备注名写着明晃晃的俩字——   景洛。   “我哥的电话,”谢简文顿时觉得这个手机后盖碎得情有可原了,“你快回电啊。”   “你跟我说喜欢黎央的时候怎么那么理直气壮,看到你哥电话,知道紧张了?”   “没有,我有什么好紧张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完全不紧张,但谢简文还是要嘴硬,“我哥又不会拦着我。”   “你怎么知道?”   “我又没干违法乱纪的事,喜欢一个人而已,他为什么拦我?”   “一个男生。”杨醒提醒他。   “我哥不是不开明的人,再说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又不稀罕。”   “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开明是很容易的事情,”杨醒怀疑地说,“现在发生在他弟弟身上,你确定他还能开明?”   谢简文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斩钉截铁地断言道:“他能。”   “能就最好了,”杨醒不太乐观地叹了口气,说,“你先别跟他联系,我和他约了等会儿去吃饭,他这是催我呢。文哥,您看在咱俩合作这么多年,我任劳任怨的份上,把这个坦白从宽的机会让给我,可吗?我怕您胡说八道连累我。”   “……可。”   杨醒没有谢简文那样的信心,即使他认识严景洛比谢简文早得多,即使他在工作里善于揣摩人心,可是似乎一向都不太能了解到严景洛的心思,当然就更没法确定对方能不能接受自个弟弟喜欢男的这一事实。   吃饭的地点在杨醒公司的附近。见面之后,杨醒斟酌了半晌,脑子里转了无数个迂回的说法,都一一否决了。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信念,他硬着头皮开了口。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因此他非常之客气地先自降了辈分:“洛哥,跟你说个事呗。”   严景洛被他这声哥叫得一愣,愕然不已:“什么事?”   “就,你可能还不知道哈,我跟你说,你弟弟他……喜欢了上一个人。”   “啊?”严景洛才被那声哥惊了一惊,听着这话,又是一惊,顺着就往下问,“什么人?”   杨醒尽可能地让语气显得无波无澜:“是……一个挺好的男生。”   “挺好的不就……什么?男生?”   杨醒视死如归地点了头:“嗯,男生。”   “……”   严景洛菜也顾不上点了,合上菜单,要服务生直接上当天的推荐,然后详细问了一遍谢简文跟人结识的完整经过。   杨醒此刻只想把自己剖白得清清白白,当然知无不言,一一坦白交代了。   问完之后,严景洛啧啧称奇:“是黎央,那我也见过面了,不错。不过我弟弟喜欢男生,我还真没看出来。”   杨醒神情颓然,仿佛预料到死期,根本没发觉严景洛的反应和他自己预期不一致,恍惚道:“这你怎么能看得出来?”   严景洛抬眼瞅了下他的神态,忽然严肃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喜欢男生不可以吗,你在歧视我弟弟?”   “当然不是了!大哥,我这是在害怕好吗?怕你弄死我。”   “怎么,你撮合的?”严景洛说。   杨醒一听他这大概是质问的语气,心里更慌:“我没有撮合,我怎么会撮合!但我……我肯定也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哦?什么贡献?”   “因为我想让他俩组个cp营业一下,赚点关注度,这没想到……”他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   “假戏真做了?”严景洛说。   杨醒低声承认:“好像是。”   严景洛顿了顿,笑道:“行了,这也没什么啊,你用得着这么紧张?我还以为他闯什么祸了。”   杨醒小心地抬眼望他,“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因为我弟弟交了男朋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但是……”杨醒说,“他可能以后会遇到很难的事情,如果不是喜欢男生,简文现在这么优秀,也许本来不用面对那些。”   严景洛静默了一瞬,问他:“所以,你是觉得喜欢男生不好,对吗?”   杨醒摇头说:“不是不好,喜欢什么人当然都是自由的了,我只是觉得这条路太窄,他又是公众人物,以后可能不好走。”   他比谢简文大几岁,又合作了这么多年,心里也把谢简文当自己的弟弟看待。想到他或许要为这一份感情遇到什么样的艰难,不能不真心实意地为他忧虑。   严景洛静静地盯着他,像是在思考他的话。   几分钟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些有什么关系,喜欢就好啊。”   杨醒打量他的神色,确认他情绪稳定,总算放下心,“那就好。不过你说的也不对,你弟弟还没交男朋友,他没跟人表白。”   “啊?没表白?”严景洛猛地抬高了声音。   他这会儿的反应比刚刚听到弟弟喜欢男生还要激烈多了,杨醒刚舒了口气,一下子又受了惊,结结巴巴地说:“对啊,他……没,没敢跟人说呢。”   严景洛一捶桌子,皱起眉头,很郑重地说:“那这不行,得想办法!”   合着他能接受自己弟弟是弯的,但不能接受自家弟弟弯了却追不到男朋友?   杨醒没想到是这种结局,呆了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打算想什么办法?”   严景洛思索片刻,有了主意。他说:“先前你说的,你和简文投资的新电影,黎央也是主演那个,是不是还缺钱来着?”   “是缺点钱,但没有也能凑合,稍微将就将就呗。”   “不能凑合!我给投资,你去跟导演说明一下。”   杨醒让他说的一愣一愣的,跟不上节奏,不解道:“我跟导演说明什么?”   严景洛已经做好了决定,直接拍板定论:“跟他说,我再给他投资两千万,让他别担心钱,不够再来找我。但务必把我弟弟的定情之作拍得精美点!” 第43章   杨醒打死也想不到严景洛会是这种反应,非常佩服,暗叹兄弟就是兄弟,还是谢简文了解他哥。   这何止是开明?怎么能用开明来形容他,用这俩字简直是太含蓄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比杨醒原本担心的要好得多。因此他对于严景洛的这种态度乐见其成。   回去之后,他很快把事情跟谢简文分享了,包括“定情之作”那几句话,都原原本本地进行了复述。   就算是谢简文再了解他哥,对此也是没有意想到的。   本来他只指望哥哥别反对自己,没想到他哥直接扔了两千万……帮他追人?   不愧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除了转达资金方面的支持,杨醒还带来了他哥的其他口信,说让谢简文趁着在片场朝夕相处的时间,抓紧机会,没有机会就想办法创造机会。   “但是他并没有那个意思吧,”谢简文在家里做的打算是先别上,听完他哥的意见,有点踌躇,“我想的是,可能先做朋友也不错?”   “胡说八道,”杨醒为求自保,早已经火速和严景洛统一了战线,立刻批评他,“路都是人走出来的,现在他没有这个意思,你不会想办法让他有这个意思吗?”   杨醒看到谢简文一副裹足不前的样子,嫌他不争气,干脆当场给严景洛打了个电话,让谢简文听听来自兄长的教导。   谢简文自小崇拜他哥,对严景洛的话十分信服,这种信服积累了这么多年,差不多快成了本能。   当听到严景洛言之凿凿地表示,以谢简文的条件,但凡真心追求一个人,不可能被拒绝。   他没有进行任何深思熟虑,轻易地就信了。   谢简文并不知道,全世界有弟弟的哥哥可能存在两种极端。一种是对弟弟百般看不上,只要是个人就比弟弟顺眼。还有一种是觉得自家弟弟天下最好,而且觉得世界上的人都应该认识到这一点。   不巧,他哥就是后一种。   更不巧的是,两个人都从来没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他听到自家大哥这样肯定,立马把自信的心态给飞扬了起来,很愉快地把先前那个打持久战的念头一下给推翻,决心出击。   然后就求知若渴地请教他哥现在应该怎么操作,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哥其实也还单着。   严景洛自己单着不要紧,岂能辜负弟弟的一腔信任?   没什么实战经验可传授,便从实际生活出发,硬着头皮寻找范本。他想了想自己公司里那群谈恋爱的家伙,摆脱单身的人好像都走了直来直去的路子,连个迂回战线都不带走的。   别问,问就是企业文化。   可惜严总不知道自家企业还有这一文化,还以为直白坦率是成功道路的共性甚至是必要特性。   他从无数狗粮里总结出一番他们的成功经验,给了弟弟一份参考答案。   一言以蔽之,就一个字。   莽。   莽就完事了。   谢简文对大哥的信任程度是无以复加的,得到这么一番指导,自以为很受教,非常感激,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践行。   他和严景洛打电话没开免提,是以杨醒并不知道兄弟俩交流了些什么。   如果他知道严景洛让谢简文撸起袖子就是干的理由,是因为觉得自个的弟弟最好最完美,不可能被人拒绝的话,说不准会考虑改变一下自己的立场。   毕竟以他一个阅人无数的旁观者身份来说,很清楚,条件优越绝不是在感情上所向披靡的理由。   可惜他不知道谈话内容,于是看见谢简文挂了电话后精神风貌焕然一新的模样,以为是严景洛劝导有方,还很为此欣慰。   “听你哥的,”杨醒盲目地信任着严景洛,说,“不懂再问他。”   《绎定经典》录完之后,谢简文跟黎央休息了几天,就接到李导通知,开机前要去培训一下礼仪。   本来为了节约经费,李导只打算进行一个暂时性的短期培训。但是柳暗花明,严景洛又追加了两千万投资。既然如此,这笔钱完全没必要省,培训开始的时间也就提前了一些日子,请了更专业的人。   培训期间也要安排住宿,导演特意来找金主之一的杨醒,询问他的艺人有没有特殊要求。   杨醒已经得到严景洛授意,要不遗余力地创造机会,当机立断,又把自家这俩艺人安排在了隔壁。   决定了之后,杨醒又问了句:“酒店房间够吗?我来的时候看见地方不大。”   李导忙不迭点头:“够的够的,您放心,肯定能让他们住得宽宽敞敞。”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醒很和气地笑道,“我们家的艺人没那么娇贵,他俩关系很好,房间不够的话,可以在一间里凑合一下的。”   “不用凑合,”李导绝没有想到杨醒是真心的,还以为是自谦,连忙说,“很够,房间很够,我们都安排好了。”   杨醒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遗憾于这一计划未能立刻成功,“行吧,简文不太喜欢跟生人交往,回头您安排剧组住宿的时候,还让他俩住隔壁就行。”   导演立即表示记住了,一定照做。   黎央也知道严景洛加了投资的事,因为导演他们来跟谢简文说话的时候,简直称得上是毕恭毕敬,可能是从对金主的态度进阶到了对财神的态度。   这就把谢简文弄得很不自在,只要没有公事,他恨不得时时刻刻躲着导演走。   结果这样一来,别人又都默认谢简文性格冷淡不好接近,更不敢往他面前凑了。   谢简文对此不以为意,反正他也不是很想跟人接触。   而黎央当然不会觉得他不好接近,照常找他说话。   因为全组都谨慎地对待谢简文,偏偏黎央一如往常,就不免衬得他在谢简文面前特别随意,也就显得他俩关系格外得好。   既然是双男主的电影,虽然咖位悬殊,但连黎央跟谢简文的关系那么好,所以拍定妆照的时候,导演组几乎把两个人放在同一层次上对待了,双人版的定妆造型一套接一套。   至于花絮里,摄像师当然也是重点追着两位男主录。   按说作为专业演员,对镜头的敏感度是很高的,但谢简文跟黎央互动时从不避镜头,靠在耳边说小话或者亲近的肢体接触什么的,视镜头为空气。   他是故意为之,但外人当然不知情。   以至于剪辑之前,摄制组组长还专门去问了杨醒,放花絮的时候要不要把很多互动剪掉。   杨醒当然不能让他剪掉,又不能直说,只好辛苦地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   什么清者自清,掩饰就是事实,坦坦荡荡才不让人怀疑。   一通理由砸下来,把组长糊弄得七荤八素,已经觉得自己来问这个问题是心思龌龊了。   连摄制组都心存疑虑,导演又不是瞎子,但他从没有说过什么。   李导的立场鲜明且坚定:只要不耽误拍摄,不耽误给钱,兼职主演的金主爸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愿意秉持三个绝不原则——绝不反对,绝不过问,绝不干涉。   拍完整体定妆照后,导演提议根据各自角色特点,再拍一张各人的局部特写,不露脸那种,官宣的时候发在官博让网友们猜身份。   按照设定,谢简文扮演的容柯在戏里擅长棋艺,而且是左撇子,所以为他设计的造型就是执棋子的左手。   只拍一只手,连戏服都不用全换,套上袖子就行了。谢简文弄好衣服,坐在棋盘前边,摆定姿势。   摄影师过来调镜头,突然问道:“文哥,您无名指上这是受过伤?”   他说的是谢简文无名指靠近小指一侧的一道疤,看着已经很多年了那种旧疤,平常不显,但对着手拍特写就看得出来。   杨醒在一边,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替谢简文回答了:“对,他前几年弄的伤。”   谢简文回头警告了他一眼,把手翻过来看了看,试着用小指遮挡了一下,但是姿势会很怪。他无奈地问:“有影响吗?”   摄影师也不确定有没有影响,但毕竟在画面里是不太完美,不敢做主,叫助理去把导演请了来。   李导过来看了看情况。如果一张图片上只有一只手,那么那道伤疤实在算不得好看,至少在谢简文那样一只修长匀称的手上,很不美观。   “能错位一下吗?”李导问摄影师。   摄影师为难地说:“恐怕不方便,但可以后期P图,应该看不大出来。”   李导没说话,但看表情有点不太赞成,或许是想到了正片拍摄总不能靠P图。   黎央忽然说:“有没有好看一点的戒指什么的道具,遮一遮行不行?”   “对啊。”导演眼睛一亮,扬声叫道具组的人过来。   道具师很快从他们的百宝箱里找出一枚墨玉扳指给谢简文戴上,正好遮住伤疤。   纵横交错的棋盘,黑色的扳指,洁白的棋子,骨节分明的左手。   这是一张相当唯美的照片。摄影师拍完后,当即兴奋地拿去给导演看,毋庸置疑,获得了极大的认可。   拍完照片,谢简文去找道具老师把扳指还回去。杨醒看着,在旁边笑个不停,黎央忍不住好奇地问他笑什么。   “笑他手上那道伤啊,你肯定猜不出来是怎么来的。”   谢简文瞪了他一眼,警告的意味很明显,“杨醒,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万一呢,”杨醒还是得证明证明自己不是哑巴,兴致勃勃地转头问黎央,“你想知道吗?”   黎央表示愿闻其详。   “哈哈哈哈,”杨醒还没开始讲,已经笑开了,在笑声里艰难地叙述着事情的始末,“就之前去拍戏,道具组给他一把短剑,他问那把剑是真的是假的,能不能切东西,道具老师逗他说,你自己试试呗。”   “然后?”   “然后他直接在手上划了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央听得瞠目结舌,立刻看向当事人,意图求证,当事人已经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开了。   看来是真的。   但黎央还是不懂,“那为什么会划在无名指上?”   就算划也该划在拇指食指,这个无名指,应该还是挺难选到吧?   杨醒想到往事,已经笑得快说不出话了,把解释的重任交付了出去,“你问……问他自己哈哈哈哈哈……”   黎央把求知的目光投向谢简文。   谢简文本来在看他,见状马上转开视线,但又不能像对别人似的置之不理,只好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解释:“右手拿剑嘛,就划了左手,然后我想就算是真的,其他手指都有用,无名指好像用不太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想得可真周到啊!”杨醒打断他,一脸诚恳地赞美道。   “你快闭嘴吧,别笑了!”谢简文终于受不了,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脚,飞快躲进了休息室。   留下杨醒和黎央两个人,又对着大笑起来。   官宣和开机在同一天。开机仪式上,黎央没能再缩回后边的人群之中,要和谢简文作为主演站在一起。   各种形式的流程走过去,到了合影环节,黎央想到上次一起参加开机仪式时谢简文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忍不住悄悄把目光转到了旁边。   谢简文敏锐地感知到他的视线,马上回看过去,并问道:“怎么了吗?”   “没,没事。”   谢简文朝他笑了笑,靠近他,轻声说:“看镜头呀。”   他骤然离自己太近,黎央也忘了去注意他的表情,无端觉得心跳一滞,嗯了一声,赶紧把视线正正地调整到对面。   两个人交头接耳这一幕被对面的无数镜头抓拍了下来,很快发到网上。   但这不是他们唯一一个异常亲近的画面。   事实上,自打《权衡》开机,或者说自打演员们开始培训,简历超话过年的喜庆氛围就没消失过。   不管是vlog还是片场采访,或者是微博互动,在任何方面,谢简文跟黎央的亲近程度都显而易见的水涨船高,已经不是唯粉自行无视就能眼不见为净的了。   上回引得谢简文发微博那一回吵架,两方唯粉虽然以谢简文的微博而休战,默契地尴尬地偃旗息鼓了,但谁也不是真的服谁,只有cp粉嗑到了。   正好这几天,《绎定经典》完结篇播完。为了最后再博一波热度,节目组发了一些花絮。   其中有一部分是关于黎央的。结果唯粉就找到了互相攻击的点。   其实是没什么,就因为冉铭玮当时被黎央拉去客串那事。   花絮里,他和黎央表现得挺亲近。于是黎央的粉丝又找到了所谓关系最好的论据。   cp粉当然不乐意了,吵架就吵架,撕逼就撕逼,拆我cp是什么深仇大恨啊?   谢简文的粉丝也不爽,一个客串的普通艺人,眼看着快压过谢简文的热度,节目组是不是想挨打?   谁看谁都不顺眼,哪一方都有气。   那啥也不用说了,干仗吧。   这回粉丝吵的这一架规模不小,杨醒亲自拿去给谢简文看了,进行现场直播。并问他要不要操作操作,再调和一下矛盾。   肯定不能放任下去啊,谢简文想。但他还没想出来怎么操作,杨醒又来了,说冉铭玮已经先人一步,发了条微博。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么往手上划刀子确实很傻,但……确有其事,别问我怎么知道的QAQ 第44章   谢简文一看他那表情很微妙,心中不禁疑虑,难道是冉铭玮为邪教添了一把火?   结果……还真不是。   冉铭玮发的微博,十多张照片里,多是他自己跟各种道具合影的单人照。   其他仅有的几张合照,是他自己和黎央和谢简文,或者他自己和刘疏,或者他自己和谢简文和黎央和刘疏。   总之,没有一张他和黎央单独的合照,而但凡黎央和谢简文出现,都是在一块的。   这就有趣了。   当时冉铭玮好奇心爆发,一直拉着黎央东跑西看,片刻不停,光俩人合照至少也得拍了十多张。   但是他能拉到谢简文一起合影的机会,统共也就这两三张。   然后他在库存挑挑拣拣,一张跟黎央的合照都没发,却还发了跟刘疏这位新朋友的二人合影。   有趣。   杨醒觉得有趣,谢简文觉得有趣,cp粉更觉得有趣。   只有两方唯粉觉得不太有趣。   首先是黎央的唯粉,激情写作了大半天的小论文,就为了证明黎央跟冉铭玮是真心相交,跟谢简文是工作上的塑料交情。   结果冉铭玮这个微博一发,当场打脸。他连跟刘疏都有发合照,黎央却没有,这还谈什么最佳损友?   谢简文的粉丝也很挫败,刚说着谢简文根本不可能把黎央放在眼里,结果冉铭玮的微博里,有谢简文的地方必有黎央,而且看动作还是谢简文主动的时刻更多。   两方各有各的理亏,对战的阵势就不知不觉弱了下去,很有默契地,慢慢都退回各自阵地,仿佛从来无事发生。   杨醒实时为谢简文播报战局,看到这个情形,叹为观止:“这叫什么事,你俩的粉丝可够心有灵犀的,说撤就一块撤了,连招呼都不用打?”   “撤了不就行了,”谢简文说,“但是铭玮这条微博,是不是……也挺有意思?”   杨醒回忆了之前的事情,猜测说:“是不是那天我带他和你哥去你房间,看见你跟黎央在床上……”   “等等,什么就在床上啊?”谢简文皱眉说道,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不正常。   杨醒很无辜:“那天你俩不是在床上弄戏服吗?”   “……是,”谢简文只能承认,然后解释说,“你也知道是为了弄衣服啊。”   “但他可能还是误会了什么,”杨醒推测说,“看来你们弄衣服的理由没有让他信服。”   谢简文很无语,“那就是实情,衣服和腰带缠在一起了,我还要怎么样让他信服?”   “你是不可能让他信服的,”杨醒狐疑地说,“现在连我都不信服了,你那天,真的只是想理衣服?”   “……”谢简文满心气恼付诸于行动,直接给了他一脚,“滚。”   由于谢简文和黎央都在剧组住着,一斤和十两当然又成了留守儿童。   杨醒发过毒誓说自己再也不到谢简文家喂食,没办法,只能是送到孩子他大伯家。   严景洛替弟弟养宠物养得很精心,除了日常生活的打理,还附送每天的视频通话服务。   以前他帮侄儿们跟谢简文接通视频之后,顶多就是问几句生活上的琐事,但是现在情况就不同了,他有了新的话题可以开启。   关照弟弟的感情生活。   可惜他弟弟不是很争气,电影开机快半个月了,看看进度条,除了和以前一样聊天吃饭对戏互动,毫无进展。   严景洛手里抱着狗,腿上趴着猫,在小小的屏幕里,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要是我公司里那群崽子,一个月都该滚床单了,你怎么还在原地踏步呢?”   谢简文怀疑地说:“哥,你公司里的风气真不用整治整治吗?”   “管好你自己,”严景洛严肃地说,“你以为我投两千万是让你把电影打造成艺术品吗?”   谢简文不可思议地问他:“难道你想让我打造个烂片?”   “……”   “那不行,哥,”谢简文对自己的事业方向很坚定,“我从来不拍烂片。”   “……”   “再说我也投了钱啊,不能亏本。”谢简文诚恳地继续说。   严景洛把猫和狗从身上卸下去,推到摄像头前面,面无表情地从屏幕里消失:“看你的猫和狗吧。”   把他哥气走,谢简文惬意地跟猫狗隔空对话了几句,直到十两感到无聊,招惹大白猫跟自己胡闹,才结束了这场会面。   其实,虽然刚刚转移话题没让严景洛继续往下说,但谢简文并不是不想有所进展。作为当事人,不会有人比他更想有进展了。   但他真的是没办法,没法黎央身上找到任何机会。   他自认为已经做得挺不含蓄了,不管是在剧组里,在微博上,在采访里,还是在私下。他都已经很刻意地在表露出不一样的态度了。   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人,但是都没能在他生活里留下多少痕迹。除了家人,除了杨醒和学校里结交的几个认识多年的朋友,他连公司的人都没几个熟悉的。   而且,他确定黎央也知道这一点。   因为在日常生活里,有些外人试图过来结交时,他会觉得不舒服,每当这时候,黎央都会适时把那些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所以对于自己格外特殊的态度,黎央应该有所察觉的吧?   但凡他有一点点和自己相似的意思,也会给点反应的吧?   但黎央根本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倒不是说他的回应冷淡或者怎么样。   恰恰相反,黎央的反应一向很热情,在剧组里说笑,在微博上秒回,在采访里也一点都没有避嫌。   可谢简文认为,越是这样,就越能证明黎央心里的坦荡。   要不然的话,明明知道杨醒在操作他俩的cp,怎么会在镜头前面落落大方地承认两个人认识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呢?   这是今天早上的一个直播采访,因为杨醒给他俩接了同一个杂志的封面拍摄。   当时主持人问到他们在《谁在戏中》认识的场景,让他们评价一下对当时的感受,黎央想了想说,应该是一种很特别的缘分。   为什么黎央就这么坦坦荡荡,真的就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吗?   谢简文把剧本盖在脸上,闷闷地叹了口气。   黎央在隔壁的房间里,对着手机发呆。   他在简历超话的等级已经升到了九,但对于整个超话的成员来说不算什么。超话里但凡有个郑重的抽奖,打底要求都得是九级。   但是这个等级对别人不算什么,在他这里,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毕竟他是一个从不发言,只靠签到和浏览来凑经验值的小号。   综上,他对超话里的帖子内容不可能不了如指掌。   早上的采访视频已经在超话里传播了不知道几百手,各种截图和录屏,以及层出不穷的小作文。   黎央那句“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已经荣升糖点top10,与之前谢简文在《绎定经典》里那句“因为黎央想跟他搭档”紧挨着。   黎央无意识地划了划屏幕,又看见了自己说那句话的带字幕的截屏。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这样一句暧昧不清的话。   其实他本意很简单,因为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在这里认识到了谢简文,当然是一种极其特别的缘分。   但是这话不能为外人道,况且又很容易解读出来别的含义。   以前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啊,最近是怎么了,在跟谢简文有关的事情上居然都胡言乱语起来?   黎央把手机锁屏扔回床上,抓起剧本开始背明天的台词,可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老是走神。 第45章   第二天一早,黎央顶着两个黑眼圈去餐厅吃早饭,一出门就碰上了谢简文。   两个人面面相觑,盯着对方眼下难以忽视的乌青,一起开了口:“你没睡好?”   说完,俩人同时一愣,然后又异口同声地说:“我背词。”   “……”   “……”   连沉默都撞到一块,也是绝了。   这场景过于有趣,黎央率先笑了出来,解释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昨天就是背不下来词,结果就熬到三点多了。”   谢简文比他没有强到哪里去,笑道:“我也差不多,可能昨天晚上酒店磁场不对,不适合记忆?”   “那今天化妆老师要费遮瑕了,”黎央很乐观,“说不定别人也背得不顺利,那就不会显得我们太突出了。”   不幸他们就是很突出,因为别人背词的顺利程度并无异常。   可见昨天晚上酒店磁场很正常,因为心不在焉而背不下来词的锅不该扣在外界。   除了这种由于种种原因而偶尔背不下来词的苦恼,对两个专业演员来说,其他方面还是挺顺利的。   就这样在剧组待着,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了两个多月。气候慢慢进入秋末冬初,剧组拍外景和夜戏的时候已经需要准备很多厚衣服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严景洛几乎放弃催促弟弟谈恋爱的计划了,因为谢简文的进度条已经卡死了,一点都不带前动弹动弹的。   对此,谢简文也很无奈。或许是剧组的生活太简单,酒店片场两点一线,最多也就是出外景的时候有机会走远一些,但来来回回都是剧组那些人,没什么新意。   理所当然地,生活也就没什么波澜。   谢简文心里纵然有不敢道出口的心思,但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剧组生活里,一开始找不到机会,那在其他相似的日子里也没什么道理就能有突破口。   何况李导在业务上精益求精,又有严总资金作保,恨不得一个画面保几十上百条,优中选优。搞得演员们和其他工作人员都累得连闲聊都得节省着精力,根本没心思去想别的。   直到十一月末的时候,李导终于大发慈悲 ,宣布放假两天。   道具组组长最近忙得都精神恍惚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不是幻觉,合上他几个月都没锁过的百宝箱时,简直是感激涕零,“导演,您遇上什么喜事了?怎么想起来给我们放假了?”   “我能有什么喜事,”李导跟他是老合作伙伴了,嫌弃地让他别作怪,然后解释说,“明天是简文生日,趁着这机会大家聚一聚,好好玩玩,也好久没休息了不是?”   “原来是文哥,”道具组组长弄清了最大的功臣,立马回头找到谢简文的身影,然后对着几十米以外的人撕心裂肺地大喊,“文哥!我们爱你!”   谢简文本来是为躲导演才溜到那么远,没成想还是逃不过。道具组组长这么一喊,一呼百应,全场应和着这种呼声,气氛霎时热闹起来。   说实话,谢简文并不喜欢、也不习惯为了自己的私事打扰整个剧组。   但剧组确实是好久没放假了,他有点犹豫。   总的来说,他不想担这个虚名,跟那么多人出去聚也是他不喜欢的,可又很馋这个久违了的假期。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因为黎央正好这时候卸了妆,听完导演的宣布,走过来,很高兴地问他:“跟剧组庆祝完,我们再找地方单独给你庆祝吧?”   这谁能拒绝——又不是别人来邀请,是他喜欢的人来邀请。   谁要拒绝,除非是脑子有问题。   谢简文一切正常,脑子在这一刻尤其正常,所以他马上搁置了自己的种种犹豫,也忘了自己素来不因私废公的原则,由衷地感激起李导高瞻远瞩,并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他:“好。”   第二天一早,全剧组的人都去了李导安排好的酒楼。   剧组的人虽然和谢简文关系还不错,但碍于谢简文本身的性格,也不太可能很近。   所以对于谢简文的生日,他们虽然高兴,但更高兴的是东西很好吃,以及假期生活很丰富还不要钱。   而对谢简文来说,这一程更算不上庆祝,只是为剧组的同事们提供一点点假期理由,再满足一下自己的私心罢了。   要不是作为这场聚会的主角,他甚至不会参加。   关于生日,从小到大他都认为,真正的庆祝,要么是和家里人,要么是和很重要的人。   如果身边是他们,只有一碗鸡蛋面也是庆祝。如果不是,山珍海味也权且算作聚餐。   如今身在剧组,两天时间还不够折腾往返路程的,当然不能指望前者。   趁同事们都在热热闹闹地玩,黎央悄悄招呼谢简文从剧组聚餐的地方溜出去,然后开车回了酒店。   路上经过一家烘培坊,黎央本想买个小蛋糕,搞一搞形式主义。但谢简文坚持说实在不必,刚刚已经吃过了,再吃就要把健身任务加一倍了。   “拍戏就够累了,你也不想杨醒押着咱俩去减肥吧?”   黎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承认谢简文这话里的道理堪称一针见血,果断踩下油门驶离了烘培坊。   但他虽然勉强同意了不吃蛋糕,还是买了一点酒和吃的带回去。   剧组定的酒店里没剩几个人,都去聚了。黎央把人带到自己房间,拿卡刷开门之后,先问了谢简文一句:“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谢简文把买来的吃的喝的摆在桌子上,说:“就这么干猜?没有提示?”   黎央从床头柜拿出了一个东西,迅速背在身后,想了想,提示说:“你家里有样东西跟这个东西很像,但是又不一样。”   “我家里?”谢简文沉思了一会儿,想到先前他们在厨房的情形,认真地猜测道,“你不会买了个电动打蛋器吧,因为我家有手动的?”   “……”黎央以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无奈地说,“买电动打蛋器送你,我图什么?我买一个直接放厨房不就行了,你还能给我扔出去不成?”   “也是,”谢简文想不出来别的,虚心求教,“那是什么,你再提示我一下?”   “提示额度用光了,”黎央就连切个漂亮的土豆片都要马上给他看,现在怎么还能忍住,直接把藏在背后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了他,“揭晓答案吧!”   他递过来的东西体积不大,装在一个黑色木盒里。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个竹制的杯子,非常精致,对谢简文来说也确实眼熟。   “你……你买了它?”谢简文把杯子拿出来,很惊讶地说。   “对啊,我买了它。”黎央笑着说。   谢简文的生日是11月29日,黎央早就知道,也从很久前就在思索要准备什么礼物了。   这毕竟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给谢简文的礼物,就很想送点不一样的。   他苦思冥想,但是谢简文实在什么也不缺,很难找得出足够打动人的礼物。   后来,有次去打印剧本的时候,黎央在谢简文书房的架子上看见过一套竹制茶杯。每一个杯子都是细细雕刻出来的,花纹文字都不一样,很好看。   那套杯子放在很显眼的位置,黎央猜测应该是谢简文很喜欢的。   但是那套茶杯原本应该是一套,托盘上的设计是有六个。架子上却只有五个,少了一个。   黎央去搜了搜,得知那套茶杯是一位雕刻大师设计的,大师已经故去多年,作品在世上现存很少。   他惦记着那个缺失的杯子,翻遍各种相关网站后,了解不少信息,闲着没事就去蹲。也是巧了,在一个月前网上真的有人出,他当然马上买了下来。   那确实是谢简文很喜欢的一套工艺品,书房里的是一个杯子一个杯子艰难地收集起来的。收集书房那五个,他花了很多年,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上个月听说有人出唯一一个书房那套没收藏到的,可他去买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出掉了,为此遗憾了好长时间,觉得自己的这套杯子可能是没法圆满了。   没想到是黎央买了下来。   可能是有点迷信,但是谢简文没办法不多想。   他捧着这个找了很久都没有得到的杯子。   它来自面前这个自己喜欢的人。   黎央还在很期待地问他:“喜欢吗?   “嗯,”谢简文望着他,攥紧了杯子,微笑着说,“我很喜欢。”   “太好了,”黎央很开心地说,“这样你架子上的杯子是不是齐全了!”   谢简文点了点头,把杯子珍而重之地放回盒子里,忽然说:“我今天还有愿望没许。”   黎央被他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一愣,茫然地说:“啊?切蛋糕之前你没许吗?”   “我只是说了一句祝电影成功,”谢简文不认为那算是正式的生日愿望,说,“但是不应该还有一个不说出来的愿望吗?”   黎央四处打量自己的房间,显得有点愁,“有的有的,但是我这里没有蜡烛,怎么办?前台会有吗?”   “没有就没有吧。”谢简文看了看窗外,夜空晴朗,窗外恰有一轮明月,“蜡烛也就那一点小火苗,又不算亮,不如我对着月亮许愿,好不好?”   “也好也好,”黎央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去把窗帘完全拉开,露出整个窗户,“以前不就有对着月亮许愿的习俗吗,说明也是有效果的,你想好愿望了吗?”   “嗯。”谢简文看了他一眼,走到床边,闭上了眼睛。   他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一直都不太敢对自己承认。   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却不知道是不是该为此做到更往前的一步,生怕一时冲动,冒了不该冒的险。   但是啊,月亮,不要怪我太贪心。   许生日愿望的人本就应该有权表露一切贪心的,是不是?   谁叫这是一年一遇的生日,几年一遇的竹杯,和一生一遇的人。   他终于在月光里安静地承认了自己的愿望,非常明确,非常清晰,非常完全。   克制着,忧虑着,还是承认了。   承认就够了,他本就不是真的想要月亮为自己实现。这样的愿望,本就该自己为自己实现。   这么久以来,没有办法走出那前途未卜的一步,耽误了很久。   但这也没什么,他并不为自己先前因由于而错失的时间而懊悔。   既然是最好的目标,本就配得上最深切的诚惶诚恐。   睁开眼睛后,黎央没有问他愿望是什么,只是叫他去喝酒。   第二天是导演批了的假期,所以他们不怕第二天晚起,也就不需要怎么克制,一直在喝酒聊天。   快零点的时候,黎央一直盯着秒表看。直到所有的数字变成零的时候,他朝谢简文举起酒杯,笑着祝贺他:“敬你二十五岁的第一天,新的开始,一切顺利。”   谢简文跟他碰了杯,说:“先祝我的生日愿望顺利实现。”   黎央应声道:“好,就先祝你的生日愿望顺利实现。”   谢简文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端起满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给你们发红包好不好,小红包,大家开心一下~ 第46章   黎央觉得谢简文最近有点不对劲,这感觉是从那天谢简文国外生日之后慢慢开始产生的。   虽然他大部分行为举止看起来和平常并没有两样,但是就莫名有些奇怪。   谢简文一直都对自己很好,黎央很清楚,不管是在自己留意到的地方还是没有留意到的地方。那些暂时没注意到的,他通常也都能通过超话等讯息而加以了解。   但是近来情况好像……不太一样?   以前他要靠超话才能知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谢简文都帮自己做了些什么。   这一方面是因为粉丝眼力惊人,另一方面,也是谢简文的性格使然。   无论是替黎央说话,帮黎央做事,谢简文往常都是默默地做了就算了,不仅不会表露出来,甚至还会刻意隐瞒。   比如之前他让黎央住在家里,明明就是为了帮忙,却非得说成是拜托黎央帮自己照看猫猫狗狗。   黎央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也惯于自己从蛛丝马迹里窥得谢简文掩饰起来的善意,然后好好地收藏在心里面。   可是这些日子却大不一样。谢简文依然待他很好,却没有再故意把所作所为遮掩起来。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很多事情,承认自己就是有心的,就是专门为黎央做的这些事。   但这份反常来得无缘无故,以至于黎央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超话看得太多了,才把谢简文一如既往的行为解读得不一样起来,甚至想着是不是有必要戒一戒网瘾。   而且他也确实没法明确找出来谢简文的改变,这样想想,大概奇怪的是自己才对。   在他自我怀疑又无数次说服自己的反反复复里,《权衡》快要迎来杀青了。最后小半个月里,李导的心理压力骤增,连带着全剧组都连轴转起来,搞的黎央也不太有功夫去想这些琐事。   难得有一天通告不多,黎央完成任务后就回到酒店,倚在床上歇息。   他很疲惫,一沾到床就不想动弹了,直到听见门外响起敲门声。   不轻不重的三声,力道和节奏都十分熟悉。   黎央跳下去开了门,就看见谢简文站在门外,已经换了一身休闲家居服,是在家里常穿的那件,刚洗过的头发柔软地垂着,手里还拎着一盒果切,“回来的时候买的水果。”   黎央连忙让他进来,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结束了?”   他记得谢简文的通告应该是排到很晚才对。   “嗯,本来要待到晚上的,但李导觉得今天晚上景色合适,让B组先拍夜戏,我就回来了。”   “早知道等你一块了。这个点剧组还没放饭吧,你吃了没?”   “没,刚定了外卖,应该过会儿就送到了。”   黎央把果切的盖子打开,笑道:“你记得买水果,为什么不顺便买点饭吃?”   “水果是给你买的呀,”谢简文很坦率地说,“我就把买饭给忘了。”   黎央正在拆水果叉包装的手微微一顿。给别人买水果能记得,给自己买饭就不记得?   他还是觉得谢简文这个态度确实有点不一样,应当不是超话逛多了的错觉。   但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谢简文一直很友好。只是最近友好得更加明显了而已。   朋友之间,随着时日渐长而情谊愈深也很正常,总不能为这个就要疑神疑鬼吧。   何况谢简文做这些事,说这些话时,完全是坦坦荡荡的样子,好像他们自来都是这么相处,或者所有人都应该这么相处似的。   黎央满腹心事地拆开包装,挑了颗提子放进嘴里品尝,甜甜的果汁顿时充盈在整个口腔之中。   谢简文在旁边看着他吃,问了一句:“甜吗?”   黎央点了点头,顺手就叉了一颗提子举到他面前,举过去后才发觉这动作或许过分亲昵,自己应该重新拿一个水果叉的。   然而谢简文似乎也没注意,一点都没犹疑,直接就着他的手尝了一颗,然后评价道:“这家比昨天买的那家甜。”   他看起来完全没什么其他反应,倒像是自己想得太多,黎央赶紧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笑道:“我也觉得。”   谢简文赞美了几句,就去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翻账单,说要记住这家水果店是什么名字。   黎央端着果切慢腾腾地吃,拿叉子的时候忍不住怔了一下。他看到谢简文专心致志地翻手机,又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忽然豁然开朗了。   ——不是谢简文一个人有所不同,明明连自己也不像以前那么客套讲究了。   一个人的反常叫反常,两个人都反常,那就是都没问题了。   黎央想,认识越久,可能就会变得越随意起来。反正俩人互相之间都是这样的,说明不算奇怪。   他想透这一点,就再也不忧虑于谢简文越来越明显的亲近了,反正自己也是一样。   就很正常……吧。   反正,既然谢简文毫不避讳两个人关系好这件事情,黎央也不想故意败坏他的兴致,何况杨经纪人曾钦点他俩组成cp来营业的。   官方支持无所畏惧,于是在逐渐变多的各种采访里,或者其他类似的很多场合,他都非常乐意承认自己跟谢简文关系确实很不错。   谢简文跟他的反应大同小异,从来没有避讳过两个人的交情有多好这种问题。   黎央看过几次对方的采访视频,确认谢简文从来没有过刻意躲避此类话题之后,更加放了心。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明着说过要在外界面前展示他俩的交情,但是无论剧场花絮还是剧外采访之中,他们对这些话题的应对都已达成了心照不宣的统一,几乎不用过多考虑。   超话里日常过年的盛况毋庸置疑。原先杨醒见势不对还会暗地里操作一波,收敛收敛。   自从接了严景洛的任务,担负起帮他弟弟脱单的重任,就连这个工作他也不管了,任由超话欢天喜地浮想联翩,看过超话的人谁也不可能相信简历没有一腿。   而剧组里,在李导对进度的紧追慢赶之下,本人头发都掉了三分之一时,终于真正看到了杀青的曙光。   杀青前最后一镜,拍的是剧情中间部分的一个大场面。剧情是当时还很年轻的容柯,在跟别人斗争过程中棋差一着,被敌人暗算,关在走水的宫殿里差点烧死。   当赵存得知情况赶来相救,正好容柯从火海里跑出来,   为了拍得真实,道具组搭了一个简易宫殿,找了易燃的木料。拍摄时只需要他在门口上下左右的木料上都点上火,然后让谢简文从里面跑出来就行。   只要谢简文跑出来,黎央及时过去把人拉走,几个机位反复几遍,这部电影的拍摄工作就可宣告完成。   杀青的快活气氛弥漫在整个片场之中,所有人都很快乐。道具组拿着喇叭向说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点火,语气难掩兴奋。   李导看着监视器,终于等到最后杀青的镜头,也有点激动,对麦克风喊道:“道具组,点火!容柯准备一下,我说跑就往外跑。”   火苗在易燃的木料上,火势近乎肆虐,把简易宫殿的门一下卷进了火里。眼看着监视器里火势场面差不多了,李导在麦克风大声说了句:“跑!”   谢简文立刻往一圈火苗的“宫门”处奔去。   其实他们要拍这样的戏,当然在之前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燃料的计算,火势的大小。   消防器材当然也有预备,但按理说,应该是用不上的。   可是没想到今天有点意外——   道具组对架在横梁那块的木头的燃烧程度预估有误,因为户外突然起风,被风一吹,火势陡增,火苗忽地舔上去,竟然提前把最高处的木料烧着了。   那根用于营造紧张气氛的木头本来应该在谢简文身后落下,现在却已经将断不断。   正好谢简文这时候往外跑,他跑得很投入,速度也很快,根本没想过要躲避周围的危险。   杨醒也在监视器前边。他不是剧组的人,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观赏镜头拍得多么完美多么动人。他在监视器前边只是为了看看艺人的情况。   所以他比其他人更快地注意到了那根燃烧过快的木头,刚发现那个点,冷汗立马湿透了后背的衣服。   他立即站起来,喊了一声:“简文停下!”然后就往那边冲过去。   但两边距离确实有点远,他的声音并没有真真切切传过去,奔跑的速度也十分有限。   好在有人比他更快。   因为赵存需要候场,只等着冲到容柯前边接住他,这一部电影就拍完了。   黎央本来在蓄势待发地准备着冲过去,谁知道没看见谢简文冲出来,却先看见一根木头带着火苗摇摇欲坠。   而谢简文马上就要从里面奔出来,视野所限,对外面的状况一无所知。   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脚已经冲了出去,黎央甚至来不及喊出一句警示。   跟着黎央的摄像师一脸懵逼,才想起来是不是要拦,就看见黎央扑到了刚从火里露出一点身影的谢简文身上。   黎央猛地抓住人,使劲一带,将谢简文飞快地拉到门外,电光火石之间,他几乎是用扔的力度把人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那根横梁也支持不住,从接口处烧断,断成两截,直直地砸了下来。   黎央只想着把谢简文带出门外,自己的位置就不免靠里,又没有着力点,这下没来得及躲开,跟坠落的木头撞了个正着。   带着火星的木头在他肩膀处撞了一下,擦着他的手臂滚到地上,袖子当时就开始冒火星。   幸好旁边就是准备好的水管,另一个演员冲上来,眼疾手快地往他袖子上猛地浇了一管子水。   谢简文情绪还在戏里,突然被提前出现的黎央拉出去,人还懵着,看见杨醒冲到眼前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杨醒本来以为谢简文要出意外,没想到跑着跑着,事故当事人换了身份。   他看到谢简文没事而刚落下的心,看见黎央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火急火燎地扒拉他的袖子,“没事吧?砸到哪儿了?烧伤了没?”   黎央微微抬了抬右手,滴水的袖子贴在胳膊上,感觉肩膀也疼得有点厉害,都很不好受。   但他还是尽力强笑道:“我没事,杨哥,可能就是肩膀有点淤青,没碰到火。”   杨醒看着他脸都白了,怎么会信这通鬼话,立马喊人:“去医院!小冲,去开车!”   小冲哎了一声,匆匆忙忙奔向停车场。   等车的时候,杨醒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低头看见地上那根木头,顿时怒火中烧,转身对工作人员大声质问:“你们道具组是不想干了吗?要不是黎央拦得快,简文现在还能站在这儿?现在黎央受了伤,你们谁担待吗?”   李导慢了他一步,现在才慌慌张张地刚冲过来,一瞧现场情况,气得跟杨醒一块把道具组骂了一顿,又担心地去看黎央的情况。   谢简文也走到黎央面前,看着黎央疼得冷汗都出来了,还要对自己强颜欢笑,说真的没事。   除了嘴里那句咬牙说的没事,他浑身上下到处都在说“我真的有事而且是很严重的事”。   “黎央……”谢简文叫了他一声,才后知后觉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拍戏,有意外也很正常嘛,”黎央倒是心态很好,还腾出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又说,“我倒没什么的,只是最后一场戏,可能暂时不能拍了。”   杨醒回头看他,果断地说:“你别想了,拍戏是不可能让你继续拍戏的,老老实实跟我去拍片吧!受伤了就住院,没受伤就回家养着。戏还能剩多少,回头再补也来得及。”   李导也连忙说:“对对对,你先检查,看看有没有伤到,安全最重要。”   “但是最后一场……”   李导被杨醒恶狠狠地瞪着,如芒刺在背,立即说:“不拍了,这样就行了,赵存冲到火场里把容柯救出来,比原剧情还好,你去医院好好看看,这是最要紧的。” 第47章   到了医院,杨醒带人去检查拍片的同时,还得防备被认出来的粉丝堵截。他本来想让谢简文别跟着,目标太大了,但是一看到谢简文那张脸,劝他回去的话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为各种事项忙活了半天之后,结果总算出来,是肩膀处轻微骨折,别的没什么大碍。   医生看了片子之后,说问题不大,幸而没伤到关节,不需要手术,上个支架固定一下,两个月后拆掉就差不多能好了。   但是医生也嘱咐了,目前需要特别谨慎,稍微剧烈一点的活动都不行,必须好好注意。   杨醒一路上都担心情况严重,听了医生的说法,终于松了口气,连连保证一定谨遵医嘱。   谢简文更不用说,出结果之前紧张得都不行了,哪怕黎央跟他说了一万遍不要紧,也一点不好使。现在听医生说没有大的问题,他才真的放下了心。   但是上支架前后也还是得住几天院的,谢简文就回家给黎央收拾随身物品,杨醒去办手续。   办完全套的住院手续回来,杨醒坐在椅子上,总算能缓缓神,接着就自己跟自己生起气来。   主要是这种情况如果换做别的时候,他至少要向影方狠狠要求一笔赔偿,再好好骂一顿才爽。   结果这部电影的投资方就包括他本人,钱是能多出,但是想给罪魁祸首找点不痛快,这就没办法了。   他入行这么久,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病房里没有旁人,黎央左手玩手机不方便,无所事事,看见杨醒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旁边,就想缓解一下他的心情,因此有意恭维他。   “杨哥,你记得之前公寓装修好的时候,你说过我说不定哪天要用钱吧,你看你说的真对,果然生活中随时都有可能需要用钱,你太聪明了。”   “呸呸呸,”杨醒一脸见鬼地看着他,逼他呸了三声,心情更糟了,“你说点吉利的行不行!”   恭维没起到正面效果,似乎还弄巧成拙,黎央眼看着杨醒脸色毫无好转,又想了一个话题。   “杨哥,我出院之后,是不是公寓就可以住了?”   按设计师的意思,公寓的甲醛要散两个月,这都快三个月了,再有什么毒也该散得差不多了。   他原计划是杀青后就回去住来着,但现在要在医院多待几天。   算算时间,出院的时候差不多是元旦。新年新气象,搬个新住处,也挺好。   “你在做梦吗?”杨醒却一脸惊异,说,“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算是生活不能自理,知不知道?”   “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吧,一只手而已,”黎央不以为意,“我最近也没有工作啊。”   他对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相当有信心,认为只要不出门工作,日常生活完全能料理,只不过是暂时不用右手而已,完全不是事儿。   “你还想工作?”谢简文正好从病房外面进来,拿了一个小行李袋,“你拆支架之前都不该出门工作,杨醒你是想压榨艺人吗?”   “滚吧你,”杨醒没好气地说,“是黎央问我出院后是不是就能去艺人公寓住了,虽然那里现在确实是可以住人的水平,但是你看他这样能自己住吗?”   谢简文把行李袋放到旁边的小柜子上,转身看着黎央问道:“你想出院后就去公寓住?”   黎央望着他,莫名觉得他貌似平静的语气里有一些其他的意味在里头,不由得停顿了半秒,才回答道:“反正没有工作,不需要出门,我去公寓住也没什么麻烦的。”   “不行。”   黎央呆了一下,茫然道:“啊?”   “不行,”谢简文重复了一遍,看着他简单缠了绷带以固定的手臂,语气淡淡的,可是明显没有平时那种温和,甚至有点果决地说,“出院住我家。”   “我……”   黎央犹豫着,没说出来下面的话。   因为不确定自己现在坚持回公寓会不会让谢简文不高兴。   或者,谢简文正在不高兴?   他很久没见过谢简文在自己面前是这副淡淡的神情了,久得甚至都快要忘记了。   而今再次看见,惊愕之余,不免有点迟疑。   “简文,”杨醒看到黎央有些无措,立刻轻轻踢了谢简文一下,警告道,“好好说话。”   谢简文望向他,愣了一下,马上低头说:“抱歉。”   杨醒回头说:“黎央,你别介意,简文是怕你照顾不好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其中我也不太赞成你去公寓住,那地方周围都是艺人,天天在外面东飞西跑的,也不认识,你有什么事连邻居都找不到,多让人不放心啊!”   黎央根本没反应过来谢简文那句抱歉是说给自己的,因为他没觉得谢简文做了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听见杨醒的话才意识到。   “我没介意。”他连忙说。   谢简文仍然低头站着,过了片刻,忽然走到病床边坐下。   黎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抱歉,我刚刚态度不好,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言词,“你怎么能这个时候还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或者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待着吗?”   刚刚那几秒钟的斟酌看来没有多大效用,因为他说出来的话依然不够拉开距离,从黎央惊讶的表情上可见一斑。   杨醒一见黎央困惑的神情,心道不好,只好自己替谢简文这个莽夫补救:“对啊,你想你这个伤是因为要把简文推开,他要是还让你一个人走了,那他还是人吗?”   谢简文难得不跟杨醒抬杠,同意了他的话,坚持劝黎央还是继续住自己家里一段时间。   这时,刚收到消息的严景洛也匆匆赶到了医院。他进到病房,了解到事情始末后,也坚持让黎央跟谢简文回去住。   “要不是你把简文推开,我弟弟现在都该进急救室了,照顾你是他该做的。怎么能让你去艺人公寓呢?他要是做出这种事,那我们家教育就太失败了。”   黎央一张嘴争不过三个人,而且谢简文态度非常坚定,甚至说出了“要么你去我家住要么我陪你去住公寓”这样的话。   从谢简文家里的设施装潢来看,黎央实在不太能想象他挤在小公寓的场景。   谢简文见他没再说话,马上又换了个策略,可怜巴巴地请求他:“你想,我去你那里的话,肯定也得带上一斤和十两,但是你也知道的,一斤住不惯陌生的地方,它可能不吃饭不睡觉……”   “好好好,”黎央受不了他再往下扯,直接投降,说,“那还是我跟你回去吧。”   谢简文目标得逞,顿时换上了轻松的神态。而严景洛低头看了弟弟一眼,微微挑眉,没说话,目光有点意味深长。   谢简文倒是接收到了他的信号,然而未能解读,也没注意,心里只想着回家得奖励自家的白猫一顿小鱼干。   黎央一共在医院里住了小半个月,临元旦的前两天,主治医生通知说黎央可以出院了,只要平时稍微注意点就行,另外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谢简文干脆把医生的话录了音,然后认真地整理了出来,写在备忘录上,打算每天早晚各复习一遍,牢记于心。   杨醒看得目瞪口呆,不无怨念地问他:“上次华影杯我让你背获奖感言,你怎么没这么刻苦呢?上台之后乱扯一通。”   谢简文冷笑了一声,无所畏惧地说:“就不背。”   气得杨醒差点让他就近挂骨科的号。   出院后,黎央右胳膊上多了个支架,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顶多拿筷子不方便。   谢简文与他的态度截然不同,又自责又心疼,连之前稍微还有的欲盖弥彰的掩饰都没再顾上了,恨不得事事都亲自给黎央安排好,不让他劳动半点。   好在他的行为虽然不同寻常,但借着黎央肩膀上的伤,一切过分亲昵的举动都有了正当的理由,被很好地掩饰了下去。   对一个受伤的人,扶扶他,抱一抱,搂一搂,衣食住行亲力亲为——当然都没什么,都可以理解成对伤者的体贴入微。   黎央自以为能明白谢简文的心情,如果刻意拒绝,恐怕只会加深他的内疚,所以也没怎么拦着谢简文的种种行动。   谢简文也的确是尽最大可能把一切都料理好,尽管他的本意和黎央以为的不那么一致。   他父母由于职业原因住在国外,工作繁忙,一般不怎么回国。本来他打算元旦的时候和严景洛去国外见他们的。   但是为了和黎央待在家里,谢简文几天前就跟严景洛说了,今年跨年暂时不去陪爸妈了,过几个月补上,让他哥自己去。   严景洛当时没说话,谢简文就以为他是默认了。   12月30日那天早上,谢简文刚做完早饭,正往餐厅端。   他摆好最后一道小米南瓜粥,打算跟黎央商量商量跨年夜的安排,因为他很久之前接了个晚会直播,恐怕一整个白天没法在家。   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开密码的声音。   这个锁的密码不少人知道,但是这么大清早就有访客,实在少见。   谢简文看向门边,奇怪地说:“这个点儿,是谁来?”   “会不会是杨哥?”   “他没跟我说啊,应该不是。”   黎央与他一起把目光投向门那边。   门很快打开了,走进来三个人,是严景洛。   还有陌生的一男一女。   两个陌生人单看面容或衣着分不太出来年纪大小,跟严景洛站在一起像是同龄人,但气质上都透着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成熟稳重,又明显区别于严景洛这样的青年模样。   谢简文一看见这俩人,猛地站了起来,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等来人走到餐桌旁边时,谢简文才不可思议地叫了他们一声。   “爸,妈?” 第48章   黎央一听来人的身份,也呆了,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问了声叔叔阿姨好。   以他素来善于交际的风格,这种情况绝对算得上新鲜了,简直像个过年时候被拉出去叫人的内向小学生一样。   谢简文妈妈一看他站起来,连忙走到他旁边,笑容非常温柔,“你是黎央吧,快坐快坐,别站着!”   黎央没想到她能知道自己,意外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异常拘谨地坐下,仿佛这张椅子跟他是头一回见。   接着,谢简文妈妈就看见了桌子上的东西,马上皱起眉头,“这就是一顿早饭?谢简文,你不觉得对一个受伤的人来说,这顿饭太朴素了点吗?”   被连名带姓叫了的谢简文也不敢反驳,只敢小声申诉:“但我们平常就吃这些啊。”   其实桌子上的东西并没有苛待了谁,小米南瓜粥,素包子,一大盘沙拉还有两杯豆浆,对艺人来说,算得上是一顿清淡健康的早饭。   “你平常爱吃什么我管不着,”但谢简文妈妈很不满意,看了看黎央还配着支架的肩,“那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吗,至少小黎不能吃得太随便啊。”   黎央本来觉得不应该在母子俩说话时插嘴,此时见她提到自己,不禁想替谢简文解释几句。   按理说他平常不是笨嘴拙舌的人,但那都是工作里的人。他确实没见过多少长辈。   眼下对着谢简文的家人,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他快速思索了一下,才玩笑道:“阿姨,这就是很好的了,一点也不随便,要不然我这一取下来支架,就该被经纪人逼着住在健身房了。”   谢简文妈妈对着他,马上换回了温柔的神色,轻轻拍了拍他的左手,安慰道:“你的经纪人不就是阿醒吗,你放心,阿姨跟他说一声,他不会难为你的。”   然后她回过头,对她老公嘱咐说:“算了,谢简文忒指望不上。严楚,你跟辛医生联系一下,说明一下小黎的情况,请她帮忙拟个食谱吧。”   黎央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按食谱吃过饭,吃了一惊,着实经不住这么隆重的排场,连忙推辞。   “不要客气啊小黎,”谢简文妈妈说,“阿醒都跟我们说了,要不是你把简文推开,那根木头就砸到简文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家必须好好谢谢你的。”   “真的不用,”黎央这才知道了她为什么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原来是杨醒讲的,“阿姨您别放在心上,换成谁那个时候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而且简文已经谢过我了。”   他的推辞没起到什么效果,因为谢简文妈妈态度很明确,说谢简文是谢简文,他们家另外还是要好好感谢他。   所以严楚还是被派去跟他们的医生朋友联系了,去阳台那边打电话,“辛医生,我和端云有件事麻烦您……”   严景洛去洗了个手,回来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问:“厨房还有多的吗?”   谢简文说:“难道你们没吃饭?”   “我才把爸妈从机场接回来,哪有时间吃饭?”   “原来你们想蹭饭,”谢简文啧了一声,说,“可惜没有多的,食材倒是不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谢简文妈妈扬手照着脑袋给了他一下子,转身去厨房做饭了。严楚打完电话从阳台出来,见状立刻跟去帮忙。   只剩严景洛在餐厅里时,谢简文终于松了一口气,把他哥拉到椅子上坐下,问了问路上的情况,又说:“哥,爸妈怎么突然回国?”   “趁着元旦,爸妈正好都有假期,他们说好长时间没回国看看你了,给你个惊喜。”   谢简文一脸不相信:“原话也是这么温情脉脉?”   严景洛顿了顿,坦白道:“好吧,妈说你自己住了这么久,不知道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了,猜你过得一片狼藉,得来看看热闹。爸觉得妈说的很有道理,就来救济救济你。”   “你肯定还是做了美化,但是到底是什么给了她这种错觉,”谢简文纳闷地说,“爸妈是不是还觉得我未成年呢?”   “你在爸妈眼里永远就是小屁孩,不过他们主要也是想看看黎央嘛,”严景洛说,“这么大的事,爸妈说得当面感谢才行,他们当时都吓坏了。”   黎央好端端地咬了个包子,突然被提到,连忙把一口包子费劲地咽下去,摇头说:“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会没有必要,”严楚端了三份三明治从厨房出来,说,“我们本来该早点来,但是工作上实在调不开时间,结果这时候才见到你。晚了这么久,已经很失礼了。”   黎央连忙说:“叔叔您太客气了,其实我真的没什么事,不需要特意看我。”   严楚轻轻摇了摇头。他身材挺拔,和严景洛在五官上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属于儒雅的类型,连摇头的动作都温文尔雅。   黎央也听谢简文提起过,知道严楚是在国外大学任教,现在一看,果然是有文人气质。   “伤得不重是最幸运的事,但当时情况还是太危险,”严楚看向谢简文,说,“简文,你说你怎么就不去你哥的公司呢,这样我和你妈妈也能更放心,是不是?”   谢简文说:“爸,我虽然不在哥的公司,有杨醒哥在,您也不用担心啊。”   黎央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还是头一回听他喊杨醒哥,觉得很新鲜。   严楚说:“虽然是这么说,那可以让阿醒一起去你哥那里啊。”   严景洛盛了一碗粥,顺嘴搭话说:“爸,您别想了,阿醒不会离职的,除非他们公司开除他。”   谢端云捧着豆浆机出来,闻言道:“据我所知,阿醒是他们公司最棒的职员之一了吧,他们公司有可能开除他?景洛,拿杯子给我。”   严景洛去旁边拿了三个杯子,在桌子上逐一放好,然后实事求是地说:“如果他们公司不想干了,或者管理层疯了,也许会开除他。”   那就是不会了。谢端云一边倒豆浆一边说:“其实有阿醒照顾,很靠谱了。但是你不去你哥那里,平时就好好注意,像这次这种事情,也就是你旁边有小黎,如果他不在那里呢?那我和你爸这次回国的目的,恐怕就不是陪你跨年了吧。”   “妈,”严景洛一口粥呛在嗓子眼,咳了一会儿,才无奈道,“大过年的,您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但也是实话嘛。”谢端云嘟囔说。   “没有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以后注意就是了。”谢简文说着,把她拉到桌边坐好。   谢端云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严景洛:“景洛,我带的行李呢?”   “我助理接的,回头让他送到我那儿。简文这里房间都没收拾,您和爸这些日子先在我那里住吧。”   “行,但是麻烦你助理把那个红色皮箱送到这里来吧,我那里面带了给你们的新年礼物呢。”   一顿饭吃完,严景洛打电话让助理送东西过来,顺便叫了杨醒。   杨醒的父母是做科研的,经常随科考队出行,常年找不到人,因此从小就经常在邻居严景洛家吃住,感情很好。   他得知严楚和谢端云已经回国,马上就推掉了手头的工作,过来拜访。   见面之后,杨醒首先对两位长辈道了歉,说自己在工作中不谨慎,差点让谢简文受伤,有负他们的嘱托。   “怎么能怪你呢,”谢端云柔声说,“任何工作都有风险,简文选择这一份职业更是这样,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你能避免的啊。”   严楚也很温和地安慰他,说:“你阿姨说得对,阿醒,不要为这件事自责,快看看你阿姨给你们带的新年礼物。”   谢端云给每一个孩子都准备了一份礼物。给谢简文和严景洛的是两双限量版球鞋,给杨醒带了一个游戏机。   她不知道黎央喜欢什么,就带了一块专门请大师开过光的保平安的玉佩。   杨醒算是严家编外人员,在他们面前并不见外,拿了游戏机就窝在沙发里兴奋地研究。   黎央还不能达到这一境界,不太好意思突然收下别人的东西,还是这么一块看着就很贵重的玉。   但谢端云非常坚持,硬生生塞进了他手里,还拿出了很多其他的,衣服手表什么的,说是谢礼,非得要他收了。   午饭时间之前,谢端云已经收到了来自医生朋友的食谱,就把谢简文的掌勺大权直接夺走,自己在厨房里忙活。   晚饭也是一样。她说自己实在看不上谢简文营造的生活质量,太凑合了,因此只要她在这里一顿饭的时间,就用不着谢简文进厨房帮倒忙。   谢简文乐得不干活,爽快地交出了厨房的领地。   他接了一个元旦的直播晚会,要唱两首歌,就在楼上专门录歌的房间练习。   严景洛被杨醒拉去陪他玩游戏机了,谢简文担心一斤和十两去烦黎央,自己看不住,怕出岔子,就把黎央也拉进了自己练歌的房间,美其名曰请他指正。 第49章   黎央对他能有什么指正的?他歌单里还收藏着谢简文的全部专辑呢。   他就坐在房间免费听了一场演唱,然后由衷地赞美了一番,并没有起到指正的作用,但是两个人倒是都很开心。   由于房子里多了几个人,谢简文家原本显得非常宽阔的空间突然有些满满当当的感觉。   黎央跟谢简文和杨醒之外的人都不算熟悉,可是所有人都对他很好。   所以,虽然他们突然的造访让他刚开始有些无所适从,走动时也不那么自如,更多地时间都宁愿自己在房间里待着。   但是他很喜欢这些人在一起的感觉,也很高兴自己有时能参与其中。   次日晚上就是跨年夜,谢简文那个通告是很早之前就接了的,推不掉,才不得不去。   按计划他大概晚上十点多才能回家,这种情形下,杨醒亲自陪他去赶通告当然是义不容辞的。   为庆贺跨年,谢简文妈妈下厨做了很多食谱之外的丰盛饭菜,并说她已经问过医生朋友了,这些也都是黎央可以吃的,只不过没有食谱上的那么对应。   黎央对饮食本来就没有很高的要求,闻言更是很感谢她的体贴。   他真的很喜欢他们家的氛围,尽管这种模式是他所不熟悉的。   但是当他待在房间看电影,谢简文妈妈敲门进来送一盘水果提醒他别看屏幕太久时,他没办法忘记那种感动。   谢简文妈妈是一名记者,这份职业使她见多识广,乐观幽默,天南海北的事都可以聊。   她完全不会跟年轻人有任何代沟,甚至观念或许更加超前。   从短暂的相处里,她细心地意识到了黎央对他们的到来可能不适应,因此非常用心地找了很多机会同他交谈,想要与他熟悉起来。   她的努力卓有成效,一天过去,就已经和黎央交上了朋友。   不过,黎央本来也不是怕生的人。只是当他想到这几个人是谢简文的家人,才会格外小心罢了。   谢简文他们从电视台匆匆赶回来时,时间接近了十一点。   杨醒一进门,外套还没脱,就夸张地表示自己在楼下已经闻到了谢阿姨的招牌菜的味道,一套套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哄得谢端云笑个不停。   零点过后,几个人在桌上举杯,互相祝福。这杯水酒喝完,一年就算是跨了过去。   市区不许燃放烟花鞭炮,杨醒看着窗外冷冷清清的画面,有点遗憾,“没有过年的感觉啊,不热闹。”   严景洛看了看外面,说:“如果想看过年的烟花,那等过春节的时候,找个郊区或者乡下的农家乐去待着?”   “真的?有吗?”杨醒马上期待地问。   “肯定有啊,”谢简文见缝插针地说,“所以你今年不要给我接好几台春晚了,找个农家乐,录完节目咱们直接就过去,连着玩几天,怎么样?”   杨醒很民主地同意了他的减负申请,说:“好啊,今年给你少接通告。那,叔叔阿姨,你们过春节能回来吗?”   严楚思索片刻,说:“大概能争取三四天假期吧。”   “太好了!”杨醒一下高兴起来,“那咱们春节的计划就这么定了啊,六人份的行程,我安排。”   谢端云笑着答应下来,然后喊杨醒快点过去,一起给他爸妈通个视频拜年。   黎央全程没有开口,却已经被自然而然地算进了计划里,他或许不会主动询问,但也没有想过拒绝。   他看着杨醒兴高采烈地去打电话,谢简文正被一斤缠住,无计可施,拉着严景洛给猫讲道理。   很热闹,陌生又美好的热闹。   目之所及,都可以解读出圆满两个字。   在从前,运气好的话,或许有某个不知名的主办方会邀请他出席一下晚会。如果没有主办方记起他,他就在家里自己订一桌饭,独自度过每一次新旧年度的交接。   他来到这个世界未满一年,这是他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黎央默默地想道。   是一个真正的新年。   他的杯子里没有盛酒,是鲜榨果汁,桌边有一大瓶,下午的时候严景洛准备的。   但是此情此景真适合喝酒。   不能喝酒也没办法,以水代酒也将就了。黎央低头看着杯子里没剩多少果汁,就想伸手够瓶子,再给自己倒一点。   但谢简文眼疾手快地阻止了他。   他拿过瓶子给黎央满上,批评道:“不要动!不许拿,我来,我说了要叫我的嘛!。”   黎央笑着把手收回去,说:“我这不是看你在忙着教育一斤,没有空嘛。”   谢简文扣好瓶盖,随口就说:“反正它也不会听话,这点小事,能跟你比吗?”   黎央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谢简文刚刚喝了不少酒,酒精一催,眼下情绪亢奋,意识不太清醒,已经没办法思虑周全,也就无法想到自己的话是不是过于亲昵。   主要是他近来借着照顾伤员的由头,渐渐跟黎央增进许多距离,早就不把这点口头上的亲近放在心上了。   而过去这些天,黎央也确实听他说了不少次这种话。   但就像他之前也不太在意跟谢简文日益亲密起来的举止一样,他也没有在意这些话,总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他甚至都快习惯了。   严景洛也没喝酒,因为等会儿还要开车。他一直蹲在地上搂着一斤和十两说话,不过耳朵却还关注着弟弟那边。   听到弟弟那边似乎有莫名其妙的沉默蔓延开来,他连忙适时地插了句话,说:“简文,爸妈过几天走,你有时间送机吗?”   谢简文丝毫没发现自己引起了气氛的不对劲,疑惑地说:“时间这些,问我做什么,你问杨醒不就行了?”   杨醒在沙发那边打电话,听到自己的名字,遥遥地回应:“叫我干嘛?”   严景洛扬声回了一句没事,对弟弟酒品考验下的情商有了新的认识。   他无语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站起来说:“算了,很晚了,我带爸妈和杨醒去我那儿住。你这几天没什么工作,在家好好休息吧,明天爸妈应该还来。”   谢简文没心没肺地答应了一句,抱起一斤拉上十两,出去送人。   当谢简文送他们离开之后,被按在门内的黎央只能自己待着。他忽然觉得过于冷清,有点不习惯。   但明明是习惯冷清的。   谢简文很快从楼下回来。他进来之后,黎央才觉得空间里多了一点熟悉的暖意。   “你困吗?”谢简文问道。   “现在不太困,”黎央说,“我中午睡了一个小时。”   其实不是他想睡,是谢端云非让他睡,说睡个午觉养养精神,对身体好。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谢简文说着就往楼上走,“我有新年礼物给你。”   自从黎央出院回来,谢简文生怕一斤调皮,去鼓捣黎央手臂上的支架,因此去哪儿都要抱着猫。   黎央没有猫可以撸,也不方便玩手机,只能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地等。   不多久,谢简文拿了一个小盒子走下来,递给黎央。   盒子外面印着瑟瑞夫的logo,黎央不太熟悉这个品牌,随便看了一眼logo,就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对银色袖扣。   不大的平面上,细致地雕了很奇特的纹饰,像是一簇什么花,黎央认不出来,但是觉得很好看。   他拿出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笑着说:“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   “那你愿意收下吧?”   黎央有点奇怪,笑道:“为什么不愿意,难道收礼物不是我占便宜的事?”   谢简文看了一眼他手里打开的盒子,眼神似乎飘忽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那就好,我觉得这副袖扣很好看,希望你喜欢。新年快乐。”   “我很喜欢,新年快乐。” 第50章   因为片场的事故,杨醒把本来给黎央接的各种工作都推了,原先的各种计划也全部推后。   但是作为一个称职的经纪人,就是要做到无论艺人把生活过成什么样子,只要一天没隐退,那么热度就不能落下。   杨醒为了搞热度用的手段很直白:就是让谢简文带着黎央搞一波cp的营业。   在他看来,此事一举两得。既让黎央一直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必因受伤就缺少曝光,又能满足谢简文暗搓搓的小心思。   杨经纪人觉得自己业务水平可太精进了,于公于私,两全其美。   先前黎央给谢简文挡的那一下,当天就被剧组的不知名工作人员附视频曝了出去,在热搜上挂了两天。   为了那场拍摄事故,不仅使谢简文的粉丝和黎央的粉丝去剧组官博底下骂出了评论数的新纪录,也让简历超话的各项数据直接飙升到了榜单第二名望尘莫及的高度,短期之内不太可能有任何cp反超。   舍身救人的桥段放在哪对cp身上都是传奇,粉丝们心疼之余,嗑得都无比上头。   所以只要谢简文再稍稍发点合照,点个赞,评个论,粉丝们自己就足够把黎央的各种热度都维持下来。   更不用说杨醒专业组cp一百年的水平,一套明里暗里的操作下来。   连他自己逛完超话,都想不明白这俩人为什么还不是情侣。   谢简文和黎央去年拍的网剧《名利局》定在一月下旬开播。拍摄过程中,该剧的剧组和粉丝都发了不少路透出去,可以说是未播先热。   尤其是黎央,人气远远超过了其他配角,直逼主演。   剧方看到他热度这么高,就问杨醒,方不方便让黎央在开播之前直播一下,做个宣传。   杨醒来问的时候,跟黎央说如果不想直播可以拒绝,不用勉强。   但黎央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就答应了开直播。   他本来是打算和上次一样,在自己住的房间里播。但谢简文知道之后,过来看了看,说光线不好,建议他还是去书房,那里比较明亮。   “你没对粉丝展示过书房吧?”黎央未雨绸缪地问道。   “没有,”谢简文说,“放心吧,粉丝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直播背景就找来我家?”   “防患于未然嘛,粉丝虽然不会打扰你,保不齐别人有居心叵测的。”   “那你更不该在这儿播了,”谢简文指了指窗户,“这岂不是更好认?”   黎央当然知道根据景观更好认,所以打算拉窗帘的。他本来想解释,但是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就跟着谢简文换到了书房。   但是他对书房的门不熟悉,因为平常进去的时候没锁过。   当谢简文合上门出去之后,黎央就以为门已经被他锁好了。   事实上并没有。   因为十多分钟之后,精通房子里每一扇门打开方法的一斤灵活地拧开了把手,忽地跑了进来。   谢简文才刚去拿工具给猫拆罐头,一转身就发现猫没了,他立刻追出来,眼看着一道白影窜进了书房。   他这些日子小心翼翼地不让猫和狗靠近黎央,就怕出事,见状当然吓了一跳,怕一斤撞到黎央,马上跟了上去。   但是他走到门外,看见黎央还在直播,立刻停住了。   黎央看见一斤还没太在意,一抬头看见他倒是有点慌张起来。   幸好手机摄像头不是对着门口,谢简文站的方位,不在镜头范围之内。   一斤从窗户那边窜到了角落里,必须得进去才行。   谢简文看了看黎央手机摆放的角度,在嘴前竖起食指,示意他别出声。   然后轻轻走到黎央旁边,伸出手。   果断地把手机屏幕朝下,直接扣在了桌子上。   黎央:???   他不敢出声,只能以眼神传递疑问。   等会儿我怎么跟粉丝解释?风吹的?风从我背后吹到屋子里,把手机从反面吹倒了?   谢简文不管他怎么解释,但他绝不可能放心一斤在黎央旁边乱跑乱跳。   扣掉手机后,他一声没出,迅速地把猫给逮走了,临走前用手势示意黎央,这扇门要从里面反锁。   黎央按他的指示锁完门,回来支起手机,不出意外,看见了一屏幕的问号。   他只好结结巴巴地编借口:“刚才不好意思,我……我家的猫进来,不小心就……它就把手机碰倒了。”   弹幕里表示很体谅。   “没关系,看来猫猫也不想跟我们分享哥哥哈哈哈哈哈!”   “是只白猫吧,刚刚在身后一闪而过我好像看见了?”   “我也有白猫,四舍五入我和哥哥住一起!”   “前边四舍五入的别走,姐妹数学怕不是武则天亲自托梦教你的?”   “四舍五入那个,今天就得授予你嗑糖界小华罗庚的荣誉称号!”   “……”   黎央看见弹幕里没有再怀疑手机突然黑屏的缘故,暗暗放下了心,继续宣传新剧。   手机黑屏这点事故不算大事。主要是《名利局》剧组放的花絮就很够粉丝们嗑,她们没心思在单人直播里费劲抠糖。   说实话,黎央有怀疑过,自己的事业上的运气是不是都应在了网剧上。   先前那个世界是这样,这个世界亦然。   《名利局》开播一个月之后,引发全网热议。特别是温殊的角色,有极好的反响。   他毫无疑问地再次获得了成功,即便只是通过一个配角。但配角有时候只不过在定位上是配角,好的演员依然可以为它赋予主角的风采。   比如温殊,作为剧本里面的男三,硬是被黎央演出了双男主之一的影响力。   《名利局》其实有女主角。女主角是一个演技中规中矩的演员,水平在同龄人里很不错。可惜,太中规中矩了。   有黎央这样演技卓越又影响力极大的配角在,她的表现实在经不起比较。   以至于剧上了几次热搜,有些网友们还没分清这个剧其实是有女主的。   这部剧原本定档更晚一些,是为了参加二月底的网剧盛典,剧方才决定把《名利局》提前播出,且每周十集,想尽快放出大结局。   谢简文和黎央接到网剧盛典请柬时,还没过完春节。   杨醒言出必行,果然只给谢简文接了两个台和一个网站的晚会录播,录播都特别早,因此把年前好几天的时间都腾了出来。   并且,他也真的找了一家可以放烟花爆竹的地区的农家乐。   在农家乐汇合后,杨醒把请柬带给两个人,说盛典举办日期就是过完年,到时候黎央的支架也可以拆了,从医院出来,直接奔着盛典那边去就行。   “何导很高兴吧,”谢简文说,“这个剧口碑很好,也经常上热搜,双丰收。”   杨醒说:“当然了,他和穆空都高兴得不行。他俩正在筹备新电影,还让我和你们俩说一声,有意向的话,回头联系联系?”   谢简文点了点头,说:“行,不过,等过完年再说吧,大过年的不要提工作了。这边哪里可以买烟花?”   “我买了,到时候我拿给你们就行。”   因为杨醒来这儿就是图它不禁烟花,所以除夕夜时,连黎央手里也多了杨醒分过来的几支纸筒。   但他不太懂得要怎么玩,最后是谢简文拿着他的手放完的。   在黎央的印象里,很少有这样为过年而喜庆喧闹的时刻,他也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东西。   谢简文家里的人待他热情且体贴,放完烟花,大家就去吃年夜饭,谢端云还因为他违背医嘱多吃了几口辣菜而佯装生气。   杨醒很懂,马上提出让黎央哄她。刚只哄了一句,谢端云就原谅了他,又换上开开心心的表情。   这是一个完整的家,黎央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时,心想。   他见到了谢简文的家是什么样子,知道谢简文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长大。   也完全可以明白,为什么谢简文小时候经历不算幸运,却还能长成一个很温暖的人。   谢简文看他突然静默下来,拍了拍他,把自己的杯子里满上了果汁,笑道:“你不能喝酒,我也不喝酒了,陪你喝果汁,好不好?”   黎央看着他的笑容,突然觉得,刚刚喝的果汁可能也含了酒精的。   否则他怎么会突然有点晃神。   还有点心慌。   他看到了谢简文真正的生活,除了镜头下的,除了他私下独居生活之外的,更多的,更真正的的生活。   他应该算是了解谢简文了,至少从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他对谢简文的了解已经多过除了在座这些之外的其他人。   他了解到的所有信息,加起来拼凑成一个越发完整的形象,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心里。   剩下的时间里,黎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着没有破绽的笑容吃完了年夜饭,听着春晚的背景音度过了守岁的时间。   散席回房间之后,黎央毫无睡意,拿出手机刷微博。   首页第一条是谢简文的贺岁微博,拍了年夜饭的照片。   黎央盯着左上方“特别关注”那四个字,看了半天。   他忽然扔下手机,仿佛那个小机器烫手似的,匆匆忙忙地倒了一杯水,端起来的时候看见水面不停地晃,连忙喝了下去。   喝完才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口渴,但他急切地想寻找点什么来给自己安心。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需要安心——为什么在不安。   放下杯子,黎央觉得这样不行,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逐一分析,想要探究这份慌乱的源头。   从床上倒扣的手机,屏幕上那个特别关注,特别关注里唯一的一个人……   谢简文。   黎央回到床上坐下,逼自己继续往深处思考。   为什么会心慌呢,因为跟谢简文组cp营业吗?   但是这又不是第一天。   他从头开始回忆,想了想自己刚得知要和谢简文组cp的时候,当初是什么心情?   那时候他怕谢简文不高兴,后来怕蹭谢简文的热度毁了这份友谊,总之在很久以前,他对此是有意躲避也不感兴趣的。   为什么后来会把这个账号加到特别关注里,为什么小号在超话里潜伏到九级,为什么不知道从那天开始在镜头面前也从不避讳了呢?   黎央怔怔地坐着,心想,真的是因为我觉得跟他的友情越来越深以至于不用介意了吗?   他拿起手机,切到小号,想要打开简历超话,但是手指一抖,没有点准,而是打开了超话排名的界面。   简历稳稳地在cp榜单第一,但是同一页里,还有一个超话也很靠前。   那是黎央和冉铭玮的cp,被简历粉丝称作邪教,但是关注的人也很多。   黎央点开那个从来没注意过的超话,滑了几下,系统提醒他需要关注。   他没有关注,退了出去。   冉铭玮毫无疑问是他真正的朋友之一。   但他从来没去过那个超话,更没关注过那个cp。   所以,很明显了。他的特别关注,他九级的超话小号,他突如其来的心慌不安。   不是因为友谊,不是因为热度。   是因为心里不知何时萌芽,因为被忽视而早就肆意生长了起来的,某种不能言说的隐秘心思。 第51章   黎央躺在床上,一时还是没法接受这一事实,想要更多的佐证或反证。   这不应该吧,他想。   他听说别人领悟到动心的滋味,一般都是因为某个人长得好看,或者品性优秀,或者能力突出,或者别的一些个人品质。   怎么他会因为看见一个人私下所有的生活,就发现自己有不一样的心思了呢?   他翻来覆去地折磨了自己的思绪好久,没有结果,但是突然想起来在原先那个世界曾经参加过的一个小访谈。   那时候他没什么名气,演技不错却遇不到好剧本和好角色。接到的访谈也都是名气平平的各种小节目。   那些节目普遍没什么水准,主持人也不做功课,有时候随便拉一个工作人员就敢担任主持人进行采访,问的问题当然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在那些千篇一律的问题里,主持人问他,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   就算明知道那些问题其实没什么意义,但黎央当时也是仔细想过之后,才作出的回答。   那次,他说的是,喜欢跟他自己不一样的人。   主持人追问他,具体怎么理解。   黎央当时没有继续解释,找话岔开了。因为他又没有喜欢的人,不能说出太具体的内容,否则可能会被抓住话柄。   但他心里是想过的,何为不一样,怎样才是会让他喜欢的不一样。   比如他总是要滴水不漏地微笑着应付各种人,那么对方就应该是不想也不用做这些不喜欢的事。   比如他经历了长久的低谷,那么对方最好是成名已久没有经历过人海浮沉的挣扎。   比如他从来没有拥有一个充满完整的□□,那么对方就应该是家庭和睦幸福美满,而且也有着与此密切相关的性格。   比如他不会做饭,对方应该是比较精通厨艺。   比如……   黎央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他籍籍无名,运气一般,不知道前途在哪里,也早就不奢求一朝爆红的命,更不必说想到某一天可能去到其他世界这样离奇的事了。   所以,他从来没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认识到谢简文这样的人。   从来没有想象过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   明明那时候还不认识他啊,黎央捂住眼睛。   怎么桩桩件件的特点出现在脑海里时,眼前都已经有了一个人的脸。   黎央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在农历新年的第一天,认识到心底隐秘的情感,对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   临睡之前,他心里还感叹了一句,这可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新年起始。   第二天醒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醒来后发现谢简文给他发了消息,提醒他不要在房子里吃饭,今天外面有野炊活动,然后跟了一个地点和定位。   黎央盯着屏幕上的“简文”两个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无从回忆和分辨自己的感情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质变,应该在很早以前,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变化。   但是理智让他很清楚,这是一个需要隐瞒的真相。   他甚至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有愧于心——谢简文对自己那么好,他的父母兄长也对自己那么好,连经纪人都是谢简文把自己推荐给他的。   还有那么多有形无形的照顾,从不避讳外人眼光的坦然。   “不行,”黎央自言自语地说,“我这是在想什么,不应该。”   他从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因此天真地以为放弃一份情感会是轻易的事情。   也以为,因为不应该,就可以使它不再存在。   但是就现在而言,一个专业演员的素养在任何时候都确实靠得住,不管是镜头之下还是镜头之外。   至少谢简文在野炊的地点等到黎央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们在那里过了很热闹的几天,尽管各自都有不为对方所知的心思。   过完年之后,送走两位长辈,杨醒先陪黎央去医院拆了支架。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只要近期注意别再伤到,就不会再有别的问题。   一回市区,就得准备去参加即将举办的网剧盛典。参加盛典前有一项必要工作:挑衣服。   万能经纪人杨醒早就给他们准备了,两套同一品牌的衬衫和西装,他说这个品牌有意请他俩代言,所以今天穿一穿,以示诚意。   俩人穿戴整齐后,杨醒看着谢简文手腕处露出的白色衬衫袖口,觉得太单调,就问道:“你的袖扣呢?戴上。”   然后他觉得不能厚此薄彼,又看向黎央的袖口,问他:“忘了问你,你有适合的袖扣吗,还是我现在让人去买一对?”   谢简文忽然说:“我觉得我送的那个就很配你这套西装。”   杨醒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跟黎央说:“简文送过你袖扣?那正好,试一下吧。简文审美还是可以的,现在去买也不一定更合适。”   黎央去找了出来。杨醒看过之后很满意,对谢简文说:“这是瑟瑞夫的新款吗,我好像没见过。”   “不是新款,你也不可能每款产品都见过啊。”   “哦,”杨醒顺口说,“反正好看就行。”   走红毯时,《名利局》整个剧组一起上场。黎央跟谢简文一前一后,因为他们,在场的媒体给了全剧组很高的关注,闪光灯连成一片。   短短的十几米,黎央被闪光灯包围了,才知道这部剧的热度原来有这么高。   何襄的苦心确实没有白费,他放弃了放长线钓大鱼的原计划,赶在二月之前播完《名利局》,在盛典上满载而归。   最佳男主角,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插曲,统统收入囊中。   黎央也毫无悬念地获得了最佳男配角奖。   参加完盛典,黎央和谢简文跟剧组的人们私下又见了个面,互相祝贺了一番,才纷纷散去。   原本黎央打算拆完支架就搬回公寓的,但是被杨醒拦住了,说有些工作行程是两个人一起的,等都安排完再搬,省得他两头找人。   而黎央既然明知有逾越的心思,本来是打定主意必须克制自己的。   可是憋着不能承认感情已经够消耗意志力了,还要为难自己跟喜欢的人远离,他有点做不到。   凭着对自己演技的自信,他没有坚持搬走。   所以参加完盛典之后,他们的目的地还是谢简文家。两个人避开媒体和粉丝回去,放下奖杯后,还一起小酌了几杯,以示庆祝。   回到房间之后,黎央刷了刷微博。   热搜上那些都是公司安排的通稿,没什么意思,黎央想看看粉丝们真实的评价,就去简历超话转悠。   原本以为会看见粉丝们高高兴兴,表现事业粉的骄傲,谁知道一进去,首页飘着一个最热的新帖子。   醒目的一行标题:我们的cp是不是be了?   配图没什么内涵,就是哭得好大声的表情包。   黎央第一反应是,难道谢简文刚刚公开脱单了?   不会吧,他好像没看见谢简文跟什么人走得特别近啊。   而且刚刚热搜也没显示这种消息。   但如果不是谢简文脱单,为什么粉丝们会觉得他俩be了?   黎央满腹疑惑地点开评论区。   博主:“呜呜呜我的cp还是be了吗?”   “姐妹何出此言?”   “姐妹何出此言?”   “姐妹何出此言别吓唬我?!”   是啊别吓唬我,黎央也想跟着问问她,您何出此言?就往下翻找她的发言。   博主:“各位姐妹,你们没看见黎黎那个袖扣吗?那是瑟瑞夫家的经典小众款,停产好多年了,当时是设计师专为暗恋对象设计的!”   “怎么讲?”   “怎么讲?”   “愿闻其详。”   “洗耳恭听。”   黎央本来懒懒地倚在床上,看到这里,不禁猛地坐直了。   博主放了一张黎央袖扣的特写图,继续解释:“黎黎袖扣上的花纹,姐妹们看见了吗,这是设计师家乡的一种花,花语是‘我愿做你沉默的归途’。这袖扣当初搞出来就是专为表白用的啊!如果对方不收,说明拒绝表白。如果收下,那就是不拒绝。”   黎央瞪大了眼睛。   楼下已经疯了,一刷新就多出来好几十条回复。   “姐妹消息来源可靠吗,我没听说过啊?”   “我也闻所未闻。”   “我也……”   博主:“不骗你们,当时设计师说,这个袖扣的含义就应该是隐蔽的,所以从来不允许公司宣传,知道的人就很少。”   “这么说黎黎已经接受了别人表白?”   “老实说我没想到黎黎是被表白的人,虽然我知道艺人在三次元里不全是咱们想象的样子,但我还以为黎黎喜欢别人的话能主动呢。”   “虽然但是,这个含义真的超级小众吧?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一般人就算买到了,也只会觉得它好看。”   “真的,楼主不说的话我压根没听说过,其实我连见都没见过,怎么说我也算瑟瑞夫几年的铁粉了。”   博主:“因为出售的很少,主要是纪念意义大一些,比如送给各地区代理商什么的,主要这是我姐夫给我姐姐表白的时候用的,他是亚洲这边代理商的高管,不然我也不可能知道。”   “不不不我不听,也许给黎黎送袖扣的人也只是觉得好看吧?”   黎央终于看到了一条辩解的发言,立刻控制自己往这条评论所说的猜测靠拢思维:对,谢简文应该不知道暗恋这个含义,他只是觉得好看。   他继续往下翻。   “也许是黎黎自己买的?”   “对哦,都多少年前的产品了,一般人也不可能留到现在,我宁愿相信他是自己买来图好看的。”   “姐妹们,为什么不大胆猜测,那副袖扣是不是文哥送的?”   黎央看到这句,心里顿时一惊。   这姑娘还真不是普通大胆,挺会猜哈。   “要真的是文哥送的我就嗑晕了,什么神仙爱情,保留了好多年的表白圣器,只等遇到你才可以送。”   “感谢楼上,嗑了!我不管,人有多大胆,糖有多大产。”   “为啥你们觉得文哥会知道寓意?如果按楼上姐妹们这么说,就算是文哥送的,文哥也不一定知道暗恋的含义啊?”   黎央对着屏幕不自觉地点头:对啊对啊,谢简文肯定也不知道,虽然确实是很巧罢了。   巧得他都有点心慌了。   “楼上姐妹新入坑的吗,文哥好多年前就是瑟瑞夫国内代言人兼品牌大使了,他亲口承认最喜欢的品牌就是瑟瑞夫。瑟瑞夫的设计师跟他有私交,还专门给文哥设计过春夏秋冬四季的八套衣服,那个系列还获过奖。要是文哥送别人瑟瑞夫的产品,怎么可能不知道寓意就随便送?”   黎央:……   这……谢简文不会真的知道吧?   他混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对不起我又设错时间了,我把30写成了31呜呜呜 第52章   但黎央怂的一批,当然不可能去找谢简文验证,只能是在心里存了这么一个疑问。   这样的一个念头在心里搁着,不是一件很容易掩饰的事情。所以黎央再跟谢简文相处的时候,就掩饰得艰难起来。   这不能怪他演技修炼得不够。   实在是没办法,他刚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又知道了暗恋的人送自己的礼物意义非凡。   这要是还能冷静下来,那估计连奥斯卡影帝都档次都配不上他,得直接晋升终身评委。   不过,即便掩饰起来这样艰难,黎央依然认为很好。   有这样一件事存在着,总是好的,比连想象的机会都没有要好得多。   只是每次看到桌子上那个放袖扣的盒子,他就会忍不住想,谢简文到底知不知道呢?   到底知道不知道,有心还是无心?   真愁人。   谢简文知道不知道——他当然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送。   这副袖扣是很久之前他从瑟瑞夫的设计师那里得到的私人收藏,本来当年就没生产多少,除了寥寥几个来自各国的高级客户和代言人,根本没多少人听说过它。   他很自信黎央不会知道它的意思。   盛典那天,他一时冲动,怂恿黎央戴了袖扣,而黎央一点犹豫都没有,也证实了这一点。   虽然有点失望,但是谢简文想到黎央戴着自己送的这副袖扣去走红毯,心里又有点暗暗的欣喜,很快把那点失望压了下去。   参加完盛典之后,他也去网上看了相关热搜,有关造型的评论里都没有谈及那副袖扣的含义的,顶多夸几句好看。   所以还不知道cp粉有专门超话用来圈地自萌的谢简文完全放了心,以为自己依然掩饰得很好。   他并不是怕人知道,只是希望在其他人知道之前,他能先让黎央知道。   又过了半个月后,杨醒再怎么想替谢简文拖延,工作也还是安排完了。   黎央真的得回公寓了。   谢简文心里何止有一万个不情愿,就去求他哥支招,有什么办法让黎央别去公寓住。   但严景洛却没有给他出主意,还让他别多事,好好送人家回去。   谢简文问他为什么,但是严景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没问出来。   既然严景洛不支招,谢简文自己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理由让黎央不走,没办法,只好不甘不愿地去帮他收拾行李。   搬走那天,杨醒和小冲开车先把东西送到了那边,然后谢简文陪黎央带着一些小件随后才去的。   公寓各方面条件还是很好的。作为见过它本来面目的人,谢简文勉强承认这地方现在算是能住了。   除了对过于安静的环境略微不适应,黎央搬进去后,没有任何可不满意的。   而且他以前一个人住惯了,虽然一时不能适应房子里没有猫没有狗没有另一个人,但是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调整好。   至于心底那些隐秘的念头,虽然还没有办法抑制,但是就像对新换的陌生居住环境也会慢慢习惯一样,他也是这么想:总能习惯的。   年前杨醒给谢简文接了个唱歌类的综艺,最近开录。因为这节目相对而言比较文雅,没什么剧烈活动,他就联系节目组,顺带捎了肩伤初愈的黎央几期。   黎央近来人气很旺,节目组也乐得多一个话题人物,自然很高兴他的加入。   谢简文更是乐见其成,他巴不得一整季都跟黎央一块拍,想都没想,就对经纪人的计划表示了双手赞同。   黎央跟他的想法大同小异,他搬离谢简文家之后,少了很多机会跟人见面,而且迟迟未能习惯。   这种跟谢简文聊个天都要找由头的日子,他过得并不好受。   就算出于谨慎,黎央在明面上没说什么,在心里当然也很愿意和谢简文一起工作。所以一听这个通告,就很愉快地接了。   本来他们都以为这会是类似于《谁在戏中》那样,将有一段不错的相处机会。   结果还是有点意外。   去到第一期录制现场之后,在人群里,他们发现了一个很久不见的人。   黎央实在没想到,那个李倾塬也是嘉宾之一。   看见李倾塬,他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另一个世界里。而这个世界,本来应该有一段既定的故事线。   他本应该是故事线里一个遭遇坎坷的主角。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活太顺利了,以至于他竟然忘了这个事实。现在看见了坎坷的来源,也就是李倾塬这个渣男,他才一下子记起来。   其实按照李倾塬那点本事,这种档次的节目是轮不到的。这个机会本来是公司给苏兆游准备的。   节目组邀请谢简文的时候,都没指望谢简文真的能答应,但是没想到杨醒真的接下了这一邀约。   一听说谢简文真的会来,节目组和投资方都高兴得要命,毕竟有谢简文在就等于有了收视保障,有了收视就有了回报。   他们想到之前还请了苏兆游,基于俩人当初在网上有不愉快的过往,马上联系苏兆游公司换人。   那个公司没办法,虽然他们力捧苏兆游,但也知道如果硬让苏兆游去,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苏兆游早就认清了得罪谢简文的事实,倒也心平气和,同意了退出,但是也不肯吃亏,就要求公司派李倾塬去参加。   把苏兆游换下去这件事,杨醒是知情的,甚至还做了些许暗示。因为他知道谢简文看苏兆游不顺眼。   但他不知道黎央和李倾塬的弯弯绕绕。   所以当节目组告诉他新换的嘉宾是谁,杨醒随便看了眼,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也没跟自家艺人特意提起。   苏兆游那边连人都被换了,当然没什么底气去问节目组还有什么嘉宾,只知道会有谢简文,却不知道谢简文还带了黎央。   在录制现场看见李倾塬时,黎央是和谢简文站在一块的。   谢简文看见李倾塬,先是愣了一下,立刻进入了一级防备状态。   好嘛,前男友。   听说旧情是很容易复燃的。谢简文盘算着,可不能让他跟黎央单独接触。   而黎央比他的心理活动要稳定得多,依然是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念头。   呵,渣男。   原书官配又怎么样,别指望我走原剧情。破镜重圆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本着殊途同归的心理活动,他们虽然都看见了李倾塬,但都非常默契地无视了。谢简文偷偷看了眼黎央,见他没什么反应,干脆找了别的借口,想把人带离现场。   黎央非常乐意配合他,当即跟着走了。   到了分开去化妆的时候,杨醒来到谢简文的休息室,谢简文回头一看见他,马上把其他人客气地请了出去,任何气势汹汹地问他:“你为什么让黎央来这个节目啊?”   这很不讲理,好像他自己没有迫不及待地赞同似的。   好在杨醒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计较,但也很疑惑于他态度的转变,说:“他伤刚好,又不能去干别的,正好也成全你啊,你不是喜欢跟他待在一块吗?”   谢简文固然想跟黎央待在一块,但那也要挑场合,像现在这个场合,就不太妥。   他气急败坏地说:“那李倾塬也来了啊!”   杨醒更不解了:“你跟李倾塬也有过节?你不是讨厌苏兆游吗?”   谢简文哼了一声,形象生动地证明了过节的存在,说:“当然!李倾塬是黎央前男友!”   “……”   杨醒震惊得说不出话,满脸都是:“???”   他结结实实呆了一分钟,才不可思议地说:“李倾塬是黎央他前男友?!”   谢简文一想到李倾塬这种玩意都能和黎央谈过恋爱,自己却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追到人,不由得自己委屈起来,嗯了一声,趴在桌子上,陷入自闭。   杨醒还是不能接受:“枉我还特意说不准让苏兆游来,结果费时费力,给搞来了个前男友?”   谢简文怨念地趴在桌子上回头看他,说:“还不如让苏兆游来呢!”   “可不是,情敌也比前男友安全啊,”杨醒终于消化了这一信息,恍然大悟地说,“难怪刚刚李倾塬来找黎央,黎央脸色不对呢,我还以为黎央跟你待的久了,传染了怕生的毛病。”   谢简文一时没反应过来,木木地哦了一声,几秒钟后突然直起身子,大声地问他:“你说什么,他去找黎央了?”   杨醒悔不当初:“啊,刚走,早知道我找借口拦下来!”   “他们去哪儿了?”   “好像是说去大厦一楼那家星巴克。”   这家星巴克开在电视台大厦里,客人当然特殊一些,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圈内人,碰见明星什么的一点都不稀奇。   所以就算黎央这种最近热度超高的艺人坐在里面,也没招致什么关注。   李倾塬坐在他对面,摆出一副真诚的表情:“听说你前几天获奖了,恭喜。”   黎央心里一点都不想跟他坐在一块,但是刚刚李倾塬很会挑场合,选在了一堆人都在的时候邀请他出去。   自从人气上升,杨醒就对他再三告诫,在人前千万保持谦逊好脾气的样子,尤其不能得罪小人。所以黎央还是跟他出来了。   出来都出来了,毕竟是在公共场合,接下来又要一起录节目,黎央心里纵然恶心的慌,表面还是决定客气点。   他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嗯,谢谢。”   这种态度和回话,明明白白写着不想对话,普通人基本上没法往下接了。   但李倾塬不是普通人,他不要脸,所以还是非常努力地接了:“我看新闻,你之前受伤了,还好吗?”   “好了。”   李倾塬被他的态度弄得不太好找话题,只好试图从过去打开突破口。   他作出一副愧疚的模样,说:“以前的事,对不起,是我不对。”   黎央霎时警觉起来。   怎么回事,渣男软化,打算逼我走剧情线?   他心中竖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必须要把回到原剧情的所有可能性都掐死在襁褓。   “呵呵,没事,我很高兴你和我早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在李倾塬印象里,黎央一直是个心软的人,脑子也不怎么精明,好哄好骗。   眼下听到这么一句带着冷笑的话,实属意料之外,他被堵得愣了半天,才艰难地接了句话:“那……你以后也要好好加油。”   黎央面无表情地说着客套话:“不劳费心。”   虽然好像也不是很客套。   这场对话显然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可能性,但李倾塬还想努努力。   当他在心里盘算着说什么话时,谢简文终于进了门,看见了他们。 第53章   他直接朝两个人走过去。   因为黎央是背对着他的,所以李倾塬先发现了他。   “文哥。”李倾塬立马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堆起笑容,跟他打招呼。   黎央跟着回头,看见谢简文站在自己旁边,刚刚还没有表情的脸顿时不再,转而浮现出真心的笑意,说:“你录完采访了?”   谢简文冷淡地朝李倾塬点了下头,示意他坐下,转头对黎央笑道:“刚录完,有点累就找地方休息一下,你下来多久了?”   “不到十分钟,”黎央听他说累,立刻往里面挪了一个位子,拉他坐下,“早知道我等你一块下来,我以为你还早。”   李倾塬看到黎央见了谢简文竟然都不需要特意打招呼,行为举止又这么随意,心中暗自惊奇。   但谢简文都坐在对面了,他没有理由放弃套近乎的机会。   虽然对面两个人相谈甚欢,他还是要不甘寂寞地插话:“文哥,你和黎央关系好好,因为一起合作过吗?”   这话说的,好像他自己跟黎央关系很近似的,谢简文一听就不爽,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们私下也很投缘。”   这时,服务生过来送上来两杯咖啡,是谢简文点的。他拿了一杯给黎央。   李倾塬又找到开口的机会,立即说:“黎央不喜欢喝咖啡。”   这回谢简文还没说话,黎央就皱起了眉头,说:“你瞎说什么?我很喜欢喝咖啡的。”   “可你以前都不怎么喝,不是吗?”   黎央本来打算跟他维持一下表面客气,可是现在不想了。因为他觉得渣男这几句蠢话可能会害谢简文尴尬,这让他立刻有点冒火。   黎央直接就说:“你又知道了?苏兆游知不知道你话这么多?如果你觉得我以前不怎么喝,那想必是因为我怕忍不住把手头的液体倒你脸上,咖啡这么好的东西,倒你脸上实在暴殄天物,所以你才没见过我喝。”   谢简文微微讶异,因为从来没见过黎央这么不客气地怼人。但他看着李倾塬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十分舒爽,便好心地给了一个台阶:“可能该轮到录你的采访了,你要不要回去准备?”   李倾塬走后,这里终于清静了。   谢简文目送李倾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回忆了一下刚刚这几分钟的相处,忍不住问黎央:“你以前喜欢他什么?”   黎央微微一怔。   不是没有别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但如果是谢简文问他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谢简文见他没说话,自己猜测道:“因为他长得好?”   “不是,”黎央想了想李倾塬那张脸,充其量算个中上,尤其在谢简文这样的容貌条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长得不算好吧?”   让谢简文说那种人长得好,他觉得这实在委屈了谢简文的审美。   “那……他还有什么?”谢简文实在想不出来了。   黎央对渣男没有半点好感,一丁点他的长处都说不出来,就说:“他哪里都很垃圾,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现在早就不喜欢他那种的了。”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黎央听到这个问题,又怔了一下,忽然想到那对袖扣。   谢简文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他回头去看谢简文的表情,但是现在是两个优秀的演员坐在这里,并且各自使出了一百分的力气掩盖心思。   所以,谁也没法从对方脸上发现破绽。   黎央没有看出谢简文神态上有何不妥,只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还是那个答案,“我可能喜欢和我比较不一样的。”   谢简文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只在心里悄悄比对了下自己跟黎央各方面的相似度:性别一样,职业一样,水平差不多,审美和爱好都有重合,年龄也相仿。   他有点笑不出来了。   黎央不知他的心理活动,心中惦记这那副袖扣,就也闲聊似的问他,“你呢?”   谢简文顿了顿,低声说:“我可能喜欢……和我比较一样的。”   黎央吃不准他这个回答有没有深意,没敢再就同一话题往下展开,状似随意地说:“哦,这样啊。”   谢简文心中郁闷,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问他:“你不喜欢喝咖啡?”   黎央刚刚就怕他多想,一下紧张起来:“你别听李倾塬胡说八道,神经病吧他,我什么时候不喜欢喝咖啡了,我最喜欢了。”   谢简文自己是比较喜欢咖啡的,从来没想过黎央可能不喜欢,在日常生活里,他也确实没觉得黎央不喜欢,因为他们经常一起喝。   但那毕竟是黎央前男友,相互间的了解可能还是有点靠谱,所以他还是谨慎地追问了句:“那他为什么那么说啊?”   黎央才不管为什么,为了不让谢简文多心,他毫无心理压力地给渣男扣了个黑锅:“因为他根本就没管过我喜欢喝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可能精神不正常,或者跟苏兆游处的不好,嫉妒心作祟就想挑拨我们关系吧。”   *   虽然开录时发生了李倾塬这样的插曲,但是黎央和谢简文能有机会在一起工作,两个人都很高兴。加上他俩基本上都待在一起,还有杨醒有意无意的帮忙,他们也就不怎么碰得到李倾塬这个人。   黎央对李倾塬的认识只来源于对原书的记忆,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那些记忆早都模糊了。   所以李倾塬又约他见面的时候,他一下子没想起来这个事件在不在原情节里。   但是当李倾塬问他可不可以和好的时候,他想起来了。   这特么还真在原书里,不就是渣男回头那一章吗?   合着他千防万防,原书大纲还是非得出来显示一下存在感是吧?   原主在这个时候可能会心头小鹿乱撞,但黎央只想一巴掌把渣男扇死在这里。   他以良好的涵养,克制住了把手里的咖啡倒在对方脸上的欲望,很礼貌、很客气地回复了他——   “姓李的你是不是有病,要不要我日行一善,就近给你在精神科挂个专家号?”   李倾塬既然来找黎央谈复合,也是做了心理建设的。   他跟苏兆游相处并不顺利,而且越来越不顺利。苏兆游的脾气已经蛮横得让他无法容忍乐趣。   而他的前男友黎央现在有着比苏兆游更高的人气,又有强大的公司,还有谢简文那样的朋友。   自从那天他看见黎央跟谢简文毫无距离的说笑,就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他相信如果自己回到黎央身边,拥有的好处不会比跟着苏兆游差。   所以黎央的一次拒绝没能让他死心。他仍然以为黎央是他那个心软好哄的小前男友,现在只不过是在考验自己。   当他又趁着录制间隙跑到了黎央的休息室,黎央已经数不清这是渣男第几次来找自己了。   他都懒得组织语言骂李倾塬了。   “你滚出去。”黎央简明扼要地说。   李倾塬当然不肯滚。黎央不想在工作时间跟他起冲突,也不想跟他待在一块,干脆眼不见为净,推门就走,想去谢简文化妆间待会儿。   李倾塬是抱着死皮赖脸的想法来的,一看他要离开,连忙站起来跟上,刚追到门外,着急地伸手去够黎央的肩膀。   谢简文最近心里烦闷,刚在外面给他哥了个电话倾诉,正打算回休息室,经过黎央房间时,门忽然打开,黎央从里面走出来。   他当然要和黎央说句话,可是马上看见李倾塬从里面冲出来,要抓黎央的肩膀。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连一斤要让黎央抱着,谢简文都不允许。虽然现在已经拆了支架,他依然对黎央的肩膀很小心,就怕磕着碰着。   看见李倾塬要从背后碰到黎央,谢简文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他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拉住黎央的左手,一下把人拽到了自己身边,用手护住。   这样一来,李倾塬就比较意外。他原本把力气都放在手上去拦黎央,没想到眼前的目标突然消失,一个重心不稳,趔趄几下,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谢简文就像没看见,一点也没有扶他的意思,只顾着急地问黎央:“没事吧?”   黎央背对着门内,不知道李倾塬刚刚的动作,茫然道:“没事啊,怎么了吗?”   谢简文这才冷冷地看向李倾塬,说:“黎央肩膀受过伤,大家都知道吧,你说话就说话,离他远点很困难吗?”   李倾塬摔了一跤,已经非常狼狈,尴尬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被谢简文冷漠的语气又吓了一跳,讷讷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忘了。”   谢简文冷哼了一声,没再理他,拉着黎央回到休息室,砰的一声把门甩上了。   “他来找你干什么?”谢简文有点郁闷地问。   黎央本来不知道谢简文为什么突然把自己拉过去,现在明白了,心里只觉得替原主不值。   他想到之前李倾塬那个痴心妄想的央告,摇头笑道:“你都不能想象,他来求我复合,这些天没完没了的。”   “什么?”谢简文难以置信地说,“他在做梦吗?”   黎央摊手道:“谁知道呢,所以我怀疑他脑子出问题不是没有缘由的。”   谢简文想到方才的画面,生气地说:“他刚刚都差点推到你,气死我了,连一斤想找你抱着我都不让,他竟然想抓你肩膀!”   “别生气,没抓到嘛不是,”黎央坐到他旁边,说,“不过你也太冲动,这是在外面,万一摄像头录到了,让你粉丝看见怎么办?”   “我又没做错事,怕什么,粉丝有权利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   黎央开玩笑地问道:“不怕粉丝流失?她们好多人可都喜欢你温柔的样子呢。”   “如果真是喜欢我的人,应该喜欢真正的我,”谢简文忽然说,“我不想骗她们什么。出道以来,我唯一瞒着她们的事情,就是之前和你的传闻,没有及时澄清。”   黎央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愣了下,心里一沉,低声说:“抱歉。”   “不用,”谢简文望着他,说,“以前没能澄清,现在我也不想澄清了。”   “啊?”   谢简文刚刚去给他哥打电话,主要就是因为李倾塬的出现,实在让他心烦。   他咨询他哥,怎么才能让黎央有点喜欢自己,或者明白自己的喜欢。   结果严景洛却说,别担心,你就去表白吧,我觉得他其实也喜欢你。   谢简文听了觉得匪夷所思,因为他压根没从任何地方得出来过这个论点,哪敢表白。   可是他哥笃定得很,让他好好考虑一下。   谢简文本来是打算好好考虑的。   如果不知道李倾塬要来找黎央复合的话。   可是现在他不想考虑了。   凭什么,连李倾塬那种人都敢舔着脸要求黎央和他在一起。   自己却连一句心里话都不敢说,不敢问?   “我不想澄清,”谢简文用尽全力忽视内心巨大的紧张,佯装平静,咬字清晰而缓慢,“我不想告诉粉丝,这是假的。”   “但是……”黎央愣愣地指出了他的前后矛盾,“你说了不该骗粉丝的。”   “就是因为不骗她们,也不想骗我自己,”谢简文走近了一点,说,“所以才不想说事情是假的。”   这话里的逻辑层次很值得推敲,黎央听完之后,下意识在脑海里推演了一番,然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想错了,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需要重新理解。   谢简文却不给他重来的机会,因为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从这里出去之后,还敢不敢再说一次。   他索性一鼓作气,直接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黎央不明白,也不敢明白,顿时不知所措地陷入了恐慌。他本能上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心里想到那枚袖扣,又不易察觉地产生着几分希冀。   种种情绪纷扰之下,他真的不知说什么才好,紧张地回避了谢简文的目光,心里盼着对方赶紧主动换个话题,不管转移得多拙劣,他一定配合演出。   谢简文不换,而且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的意思就是……你有没有,一点也可以,也喜欢……我?”谢简文干脆把话里的意思都直白地翻译出来,声音很轻,重音放在“也喜欢”三个字上。   他希望自己能相信严景洛,希望严景洛依然是那个从来不出错的大哥,在任何一件事上。   但他也是真的不安,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答案。   有没有也喜欢他?   有啊,太有了。   费劲隐藏的心事忽然被捅破,黎央心里不禁一惊,随即又辨出这个句子里似乎包含某种信息。   他依旧低着头,懵懵地呢喃:“……也?”   什么叫也?   是说我也喜欢你,和其他无数人一样喜欢你。   还是……   而谢简文紧张地盯着他。   不是拒绝,黎央没有拒绝。   难道哥说的是真的?   谢简文心中暗喜,微微向前倾身,几乎要触碰到对方的鼻尖才停止靠近,眨了眨眼睛,仔细盯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的心情从孤注一掷,开始转向满怀期待,试探地小声说:“也,像我也喜欢你一样?”   “……”   黎央骤然更加慌乱起来,把视线投向谢简文,距离太近,一抬眼就对上沉静深邃的一双眼眸,叫他突然联想到了雪山下的湖水。   现在湖里没有别的。湖水一如既往澄澈,倒映出手足无措的他自己。   全是他自己。   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他没办法说出违心的话,可心底又不知道能不能承认,沉默半天,才低低地问了一句重复的话:“你也喜欢我?”   却没意识到同样的一个也字,已经承认了多少东西。   谢简文必定是做阅读理解的高手,因为他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从惊喜到接受,他甚至没有犹豫到半秒钟,就像他也曾只用一道汤的时间承认自己的喜欢。   他像哄小孩子一样抵住黎央的额头,同时伸手把人揽到自己身上,紧紧地贴在一起,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对啊,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晚。”   得到肯定的答案,黎央仍然神思恍惚,不太敢相信两情相悦这种好事如此轻易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还发生得这么完美。   谢简文比他接受程度高得多,甚至刚确认对方的心意就敢得寸进尺,迫切地想做点什么来证明这是真的,“那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黎央犹自出神,没注意到对方问了什么,也没注意到自己回答了什么。   直到被迫接受了一个长长的吻。   谢简文问的时候还装模作样维持一下风度,实践起来却是丝毫没有客气。   迎上一个带着压抑过久的感情的吻,黎央几乎被逼到快喘不过气来,费劲地推开了身上的人。   紧绷的情绪如同刚刚死里逃生一般,而缺氧的晕眩感奇迹般地让他相信了真实。   被推开的人下一秒就不甘心地靠了过来,黎央也不是真想推开他,就由着他搂住自己,想到这人刚刚的话,回过神来,心里想反驳一句,谁让你不早说的呢?   可是转头看见谢简文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笑意温柔,眼里的深情因为终于不用掩饰而格外炙热。   这张脸真好看,他在那些不敢记住的梦里见过好多次,每次都更添一分心动,可醒来的时候总是必须告诉自己,遥不可及就是遥不可及。   何曾想过,竟然真的能够与他靠近。   得到许可已是幸事,是早是迟,又怎么样呢?   只看了一眼,他就屈服于自己肯定是个颜狗的事实,向心上人的脸束手投降,咽下了打好的反驳草稿,一句话也没有多说,闭上眼睛,使劲还给他一个拥抱。   像在梦里奢望的那样,紧紧地抱着他,用在梦里也不敢使出的力气。 第54章   谢简文满心喜悦地回抱住身边的人,忽然有人敲门。   谢简文心里暗恨是谁这么不识趣,就听见门外的人出了声:“简文,黎央,你俩在里面吗?”   是杨醒。   谢简文不想动,主要是不想放开抱着黎央的手,干脆跟他隔门传话:“在,什么事?”   “造型师喊你俩选衣服,出来,关门做什么?”   谢简文喊道:“我不想去,你给选不行吗?你做主。”   黎央推了他一下,“得去,放手,我去给杨哥开门。”   谢简文可以忤逆杨醒,但不可能跟黎央对着干,只好不甘不愿地把人松开,站起来开门。   杨醒走进来,随手把门给带上,质问谢简文:“干什么呢?半天找不到人,搞秘密谈话?”   谢简文理直气壮,“对,秘密谈话,所以你为什么要来打扰?”   杨醒切了一声,说:“给你能耐的,那请问你们谈了什么?”   “谈恋爱。”   “……”   房间内一下子静寂了。   黎央并不知道杨醒早已是知情人士,因此对于谢简文竟然如此直白,他是万万没想到的,也不知道如何对应的,整个人瞬间呆滞。   他倒没打算瞒着杨醒,毕竟背着经纪人谈恋爱这种事情对哪一方都不是好事,但他也没想到谢简文透露消息是如此的……迅捷而猝不及防。   杨醒则是一点也没有预料到,愣了半天,才试探着问他:“这是你为了配合营业新学的俏皮话?”   谢简文瞅了他一眼,目光里的意思很明确:你做梦呢让我这么配合你营业?   杨醒被他这么一看,如梦方醒:“也是,而且现在这里也没有镜头。”   “对,”谢简文仿佛欣慰于他的清醒,一副你终于想通了的样子,说,“所以我们不是在营业。”   黎央也站起来,走到谢简文身边。   他看了看杨醒变幻未定的脸色,怕他心理承受不住,有点担心地叫了一声:“哥?你没事吧?”   “没事啊,”杨醒强装镇定地说,然后指着门口,“我很好,很好。你们快去找造型师,要选衣服。”   谢简文拉着黎央走了,留下杨醒自己待在休息室。   他实实在在缓了半天,忽然想起来得告诉严景洛,连忙找手机。   [喜讯!令弟脱单!]   严景洛秒回:真的?怎么脱的?   杨醒也不知道详情,但这并不耽误他走在搞cp的第一线。   他立即给严景洛去了个电话,具体描述了一下谢简文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嘚瑟样。   严景洛听了之后,相当满意:“不愧是我弟弟,效率还是蛮高的。”   “你指点的?”   “我是催了催。”严景洛倒也承认。   杨醒还是感到惊奇,“这几天黎央那个前男友老是过来骚扰,我还想黎央别再回心转意,怎么这就成了?”   “先前剧组出意外后,我见了黎央几次,我就觉得他也有点喜欢简文的,”严景洛说,“还是挺有迹象的吧,所以我让简文大着胆子试试,反正我们公司的人都这么成的,果然有用。”   “别了吧,你们公司都是些什么神仙,”杨醒很清楚他们公司的事,对他的意见不敢苟同,含蓄地说,“你真不觉得有必要整治一下贵公司的文化?”   严景洛甚为自己公司的精神文明而自豪,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好,何况又有谢简文的事例加以证明。   因此,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必要。”   杨醒本着为兄弟着想的立场,打算劝他几句,防止自个儿的兄弟哪天心动了把人吓跑。   但他想了想严景洛单身的这个现状,又乐观地想,虽然严景洛嘴上是这么说,但看他行事,想必并没有被公司文化所侵染,应该不至于干出这种冲动的事。   “行吧,”杨醒说,“反正终于是成了。回头你再问问简文细节,我很想八卦一下。”   出去找造型师的路上,谢简文跟黎央坦白,说杨醒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不仅杨醒,他哥也知道,所以不用瞒着他们。   黎央当然很诧异,“什么时候?”   “好久之前了吧,”谢简文回忆了一下,“去年秋天,或者冬天?我记不清了。”   “你没有告诉我。”   “我怕你不高兴,”谢简文诚实地说,“我想,如果你觉得那样更好,那我们做很好的朋友也可以。”   黎央先是惊讶于他那么早之前就和杨醒他们讲了这件事,又听见谢简文宁可跟自己做朋友,也不想说出来让自己不高兴,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他没有想到谢简文竟然想过,要这样小心地维持和自己的关系。   “那为什么……”突然又说了呢?   黎央没有说完,但是谢简文已经理解了。   他很不爽地说:“因为李倾塬那种人居然都敢说,问你能不能和他在一起,那我凭什么不说!”   他自己辛辛苦苦遮掩着一腔真心,就怕让黎央不开心,结果那个人渣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害黎央不痛快。   真是越想越生气。   “那我真的要感谢他了,”黎央笑道,“我这些天烦死他了,又不能揍他,没想到他也算歪打正着做了件好事。”   “算是吧,但我还是讨厌他。”   黎央觉得他这样说话有点孩子气,实在可爱极了,有意逗他:“所以被他一激,你就不怕我不高兴了?”   谢简文顿了顿,有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其实我觉得我这个人还可以吧,你就算不高兴,应该也继续会跟我做朋友吧?”   “……”黎央原本是想逗他的,可是看见他这样小心地问自己:就算不高兴听到表白,你应该也会继续跟我做朋友吧?   他逗人的想法一下熄掉了,心里涌上一股酸涩的感觉。   “不要跟他比,”黎央见左右无人,悄悄握住了他的手,认真地说,“他不配跟你比。”   谢简文马上被安抚了,回握住他,眉眼微弯,露出几分清浅的笑意,愉悦地说:“好。”   黎央还是怕他心有芥蒂,拉着他,又强调了一遍:“你是最好的,谁也不能跟你比。”   谢简文眨了眨眼,眼睛亮亮的,小声问他:“为什么,因为我是你最喜欢的吗?”   “……”   黎央没想到剖白心意后,谢简文竟然是这么的……腻歪?   他想要告诫对方收敛,可是看着那张脸,那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眸,满脑子的理智统统都败下阵来。   最终,他还是无奈地纵容了这份腻歪,配合地回答道:“是呀。”   是呀,因为你是我唯一喜欢的,所以在我这里,谁也不能和你比。 第55章   谈恋爱使人神清气爽,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鲁迅先生早就告诉过世人,人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这真的是鲁迅说的。   比如李倾塬看见黎央跟谢简文和和美美时,他就不能感同身受。   谢简文做事绝不藏着掖着,谈恋爱更不可能藏着掖着。   虽然碍于杨醒的命令不能明言承认,他没办法拿着喇叭到处宣扬,但是杨醒也没拦着他在任何地方都跟黎央黏黏糊糊地靠在一起。   至于别人怎么看待,杨醒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如果一点外人议论就能让他受制于人,他就该怀疑自己能力了。   何况,谁能破坏热恋期的小情侣呢,反正走在搞cp前线的经纪人是不能。   所以李倾塬看见他俩的相处状态后,心里也渐渐有了和其他旁观者差不多的猜想。   他再次去到黎央的休息室堵人。   是谢简文给他开的门。   “干什么,”谢简文打开门看见是他,脸色霎时一冷,问他,“你有事?”   李倾塬看见他来开门也是一愣,又听见他字里行间里都往外冒冰碴子的语调,不由得结巴起来:“文……文哥,您怎么,在这儿?”   谢简文不耐烦道:“跟你有关系?有没有事?”   “没……没有。”不知道回答的是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谢简文统一理解成他是回答了两句,利索地说:“那就回去准备你自己的排练,别再到这儿来。”   说完就甩上了门。   黎央在沙发上坐着,安然地看他把人赶走,笑道:“他不会再来了吧?”   “他敢,那我就逼杨醒告诉节目组,不让他继续参加!有他没我!”   “好霸道哦,”黎央明知他不会这么做,还是要调侃他,“想耍大牌是不是,文哥?”   “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谢简文急忙向他认认真真地澄清,然后又不忿地接道,“但是可以考虑为他开个先例。”   黎央笑起来,起身把酸出天际的男朋友拉到身边,请他不要再想别的男人了,赶紧帮自己参谋手里捧着的剧本。   本来他在这里就没打算录到最后,不过是杨醒太谨慎才让他来这儿安安稳稳地待一阵。   前几天,杨醒已经给他看了个新剧本,是一个电影,让他考虑。   谢简文仔细看过之后,从各方面评价了一番,说剧情很好,但是制作班底是新手,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对于这点,黎央倒是没太担心。他太喜欢剧本里那个角色了,而且相信创造出这种角色的人也能拍好它。   谢简文很尊重他的想法,闻言也表示了支持,唯独对档期有点不满意:“如果你去拍这个戏,我在这里录节目,录完节目我也要去拍戏,我们就要分开好久。”   黎央像哄小孩子一样,放下剧本,凑上去问他:“那要怎么办哦?”   “没有办法,”谢简文苦恼地说,“还是要工作的呀!”   “我不是还没进组吗,还有一个多月呢。”   “只有一个多月你就进组了!”谢简文非常强调了“只有”这两个字,隐晦地表示了“这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而是我们刚刚在一起就要异地恋的问题这很严重的”的含义。   黎央领会精神,马上表决心:“等你拍戏的时候,我就去探你的班。”   谢简文终于感到了点安慰,“这可是你说的,我也会去看你的。”   既然确认脱单,谢简文很快就找了个时间去了严景洛那里,拉着他哥陪同,跟家里父母出了柜。   他敢这么直接地行事,当然就是笃定了家人会是他的底气。   正如他所想,没有任何亲人成为他的阻碍,他们给他的爱非常可靠,并不因某一点与众不同的变化就更改。   只有谢端云颇为忧心忡忡,怕自己上次给黎央带的礼物不够多,会让黎央觉得自己刻薄,好不容易被严楚一句“下次见面一定补上”给劝了回去。   黎央进组之后,谢简文果然抽空就要去探班。而谢简文进到剧组之后,黎央也是,只要能挤出时间去就会去看他。   他们互相探班的行为太常见,以至于一段时间之后,简历超话里的粉丝在一个人的剧组看见另一个人的照片,都不会为此专门惊喜了。   已经转行去专业堵柜门的简历粉云淡风轻地表示,兄弟情都是这样的呀,司空见惯,不值一提。   cp粉的艰辛,没有人懂,没有人。   但是《权衡》暑期档上线后,简历超话倒是实实在在热闹了一阵,毕竟电影里那两个人设是相当好嗑的,导致了大量新粉涌入。   虽然两位正主把探班搞得像是家常便饭一样,但两个剧组到底是一南一北,隔三差五地见面跟朝夕相处差别还是很大的。   谢简文单身二十多年,有了男朋友之后,满脑子都是谈恋爱,也是人之常情。但男朋友不在身边是个问题,于是他就去烦杨醒,非得逼杨醒给他们找合作的机会。   合作机会哪有那么好找,何况谢简文现在还在拍戏。虽然剧组确实给了很多空余时间,但杨醒再神,也不可能分分钟给他找到恰好合适又连贯的工作机会。   谢简文不管这些,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就三天两头跑到杨醒面前,说:“我和黎央现在异地恋!很容易出现感情危机的!我感情生活出问题你怎么跟我哥交代!”   杨醒被他烦得不行,觉得能不能跟严景洛交代可能不好说,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得先交代了。   他现在看到谢简文就跟看见一斤差不多的头疼,为图清静,索性从严景洛公司要了一期某个综艺的特别嘉宾名额,把人塞了过去。   那综艺拍摄地点大多数是在黎央拍戏的城市,时间较为自由,工作人员又都是严景洛公司的人,不怕被坑。   杨醒联系好一切,把时间调开之后,扔给谢简文通告单,没好气地说:“不是合作,反正一个城市,也不远,你爱去不去。”   谢简文收下节目单,破天荒地说了句多谢杨醒哥,美滋滋地回去酒店收拾行李,迅速地跑了。   这部综艺是个真人秀,为显得真实,都是从各位嘉宾的家里开始拍。   谢简文本来是不会愿意的,但因为是严景洛的人,而且又要靠这个节目去见黎央,就勉强同意了可以拍一下客厅。   虽然由于一斤太过调皮,突然跑进了客房,谢简文去逮猫的时候,使得摄像机多蹭了一点客房的镜头。   但是总的来说,都在控制之中。   以谢简文的影响力,节目里如果有他,任何导演组也不会傻到把人藏起来搞什么神秘,必须得在正片之前就把人放到各个地方进行预热,赚一波关注度先。   所以他们拍完之后,先找了一个小片段放在官博上,用以宣传。   经过导演组再三挑选,并征得谢简文同意之后,都认为那天白猫跑进客房的镜头非常有趣,可以放出来。   这条微博发送一个小时后,评论过了万。   两个小时后,评论翻了两倍。   官博的皮下工作人员看着评论区一水儿的“观光打卡”四个字,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事情的真相还得靠超话的名侦探粉丝来揭晓。   其实也没有别的,只是因为那段视频里拍到了谢简文家的客房,也就是黎央住过的那间房间。   谢简文那天当着摄像头的面进去逮猫,摄像师也就跟着在房间里录了几个镜头。   谢简文敢那么光明正大地走进去黎央曾经待在里头直播过的房间,还敢同意节目组把画面放出去,当然不是因为莽。   再莽也有个限度,再说他已经答应了杨醒不主动公开的。   主要是他确实不了解黎央曾经在这房间里直播过,当时黎央因为生日直播戴了那副耳机上热搜时,他在剧组与世隔绝的拍着戏,根本没看见。   本来,就算黎央在这里面直播过,也没什么大问题。   因为黎央走后,谢简文已经把这个房间按照他哥的喜好重新归置过了,和之前的景观并不一致。   毕竟,假如黎央再来这里住,他是不可能让黎央住客房的。   可惜这回,谢简文对精致生活的过分追求让他遭了报应。   装修的时候,他这所房子里所有的窗帘都是请设计师专门定制的,跟其他房间的窗帘是一整套,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套。   所以那天黎央去书房直播的时候,谢简文才指着窗帘说,拉上这个窗帘才容易让粉丝发现端倪。因为如果粉丝有心,去设计师公司查查这套窗帘的去处,分分钟就能破解地址。   不幸,黎央直播那天,为了不让人根据窗外景观推理出谢简文家的住址,曾贴心地拉上了窗帘。   更不幸,一斤闯进客房那天,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   定制的窗帘,相似的白猫。   超话炸了。   再怎么替两位哥哥堵柜门,该嗑的糖不能落下。   “我人傻了,这不是和黎黎以前直播的时候,背景窗帘一样的?”   “猫也是白猫?!怎么现在的兄弟情我看不懂了,连养猫都得养一类的?”   “其实我早就想说,那天黎黎宣传新剧直播,猫猫已经明明跑到了他身后,为什么手机是从前边倒的?”   “而且手机黑屏之前,他明明抬头看了下的,猫猫那么娇小的一只,怎么可能需要他抬头看?”   “细思极恐!”   “细思极甜!”   “艹姐妹们不会嗑到真的了吧?”   “真的嗑到真的了?我开始害怕,快快快柜门给我合上啊!”   黎.超话九级大佬.央从来不知道窗帘的问题,当他日常逛完超话后,当然受到很大惊吓,立刻去问另一个当事人。   “你家的窗帘是从哪里买的?”   谢简文还不知道超话这个秘密基地,也不太常看微博,不知道窗帘造成了什么巨大的震撼,还以为黎央找他闲聊。   他自认为非常贴心,说:“是定制的,你喜欢的话,我联系那个设计师再送你一套。”   “是定制的啊?”黎央切回超话界面,心里存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他,“但是,不是独一无二那种定制吧?”   谢简文对自己的生活品味很骄傲,得意地说:“就是独一无二的!” 第56章 终章   黎央一看他就是一无所知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跟他闲谈了一会儿,挂掉电话复又打给杨醒。   杨醒出于职业需要,一天要在微博巡逻无数次,对各种追星领域了如指掌,对自家艺人的相关信息更是实时追踪,当然看见了那个帖子。   何况现在整个超话都已经沸腾起来了,全超话都是这一问题的讨论。只是碍于管理层良好的纪律性,她们才没舞出去。   但是估计也快压不住了。   黎央一打电话,杨醒就说了这事。既然都是知情者,黎央就直接问他,“杨哥,现在怎么做?”   他倒没有怎么紧张,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遮掩,只是既然还没公开,现在他不免担心会给杨醒的工作造成不便。   好在杨醒带了谢简文这么多年,几乎是从叛逆期开始带。托谢简文的福,他历经锻炼,早就把艺人造成的麻烦当作了工作的一部分。   他很平常心地说没什么大事,不过也告诉黎央:“事到如今,这事应该是没法解释了,按直播推测你俩都住一块了,公开只是早晚的事。”   “但是,会给你惹麻烦吗?”黎央抱歉地问。   “不至于,”杨醒马上宽慰他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能因为性向难为人吗,就算有几个也不值得挂心。你放心,舆论上我会操作的。对了,简文知道这事了吗?”   “他还不知道,”黎央听杨醒说完,心定了下来,忽然想到什么,“哥,你也先别跟他说吧,下周我请假去找他,我跟他说。”   杨醒不知道小情侣要搞什么情趣,但也无意插手,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周,黎央连续熬了三天的夜,把大量戏份往前排,调了四天时间出来,拍完当天的戏就赶去机场,而且也没提前告诉谢简文,自己直奔他家。   谢简文也是刚从剧组回家,打算休息一天就去黎央那里探班的,没想到黎央突然到了。   他很惊喜地问黎央,怎么突然有空了?   黎央只回答说剧组临时放假,别的也不讲。   谢简文就也不多问。直到两个人吃完晚饭后,在卧室里洗完澡,黎央忽然从随身的行李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让他打开。   谢简文接过去,看着盒面上熟悉的瑟瑞夫的logo,回忆了下今天的日子,不解地说:“又没有到我的生日,也不过节,为什么要……”   他说着打开盒子,剩下的话便戛然而止。   那里面是一对戒指。   几何形的铂金戒指,静静地躺在黑色内垫里,不算什么举世罕见的珍宝,可是谢简文一下子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曾有数不清的戒指,耳钉,手环……各种材质,各种宝石,各种精巧的工艺。   可从来没见过什么戒指的光芒能有这样的璀璨闪耀。   他小心地捧着盒子,好像捧着一片一触即碎的水里的月光。   黎央为了选这对戒指,拍戏之余,专门去瑟瑞夫官网上浏览了十多个小时。从企业成立的历史开始补习,学习了各种产品的相关知识,且把谢简文往年代言的产品都一一看过,才选中了这一款。   为了能尽快在内圈刻上两个人名字字母缩写,还托杨醒联系了总部的设计师,帮忙缩短了生产时间。   “为什么送我戒指?”谢简文心里已经高兴得要命,但还要明知故问。   这还要问?   黎央觉得他简直越来越像小孩子,也来了劲,偏不给他想听的答案,说:“当然是为了遮你手上的伤,不好看,我看了嫌弃。”   谢简文不依不饶地说:“但这是对戒呀,你的手上又没有伤。”   黎央也理直气壮:“我想跟我男朋友戴同款,不可以吗?”   “可以,”谢简文于是喜滋滋地笑起来,“男朋友会很高兴你跟他有同款戒指。”   他这样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实在好看得让人心动,何况本来就已经心动了的人。   黎央心里的喜悦并不比他少,拉着他的手给两个人戴上戒指,按捺不住心里的情绪,情不自禁地亲了他一下,“我也很高兴。”   谢简文本来在全心全意地打量手上的新首饰,谁想到会蓦然挨了一下亲吻。   他下意识转过头,眸光微顿,就着还没撤开的距离,顺势揽上去,还给了对方一个连本带利的深吻,然后借拥抱的力道把人带到了旁边的床里。   夜色已深。   楼下水塘的荷花香气传进这无边无际的夜里,晚灯似明似暗,隐约亮着。光与清香纠缠在一起,而空气里弥漫着摆脱不开的燥热。   有微燠的风挟裹着来自盛夏的一片热烈,席卷着奔向着作为夏日里唯一清凉去处的荷塘,每一个未经夏意的骨朵儿都被肆意拂过,又因禁不住包含热意的风而轻颤起来。   夏风似乎卯足了劲要让这些骨朵儿屈服在自己的统治之下,绝不肯任其一直闭合。于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一阵一阵加紧了力道,朝着原本在夜色里静谧休憩着的花苞连连袭击。   盛花期的骨朵儿并无多少意志力可以抵御,何况这一阵阵盛夏的风又来势汹汹,肆无忌惮。花瓣只好在无人看见的深夜里一层层绽开,由着放肆的夏风经过花朵内外每一处角落。   风似有意,击败一片荷塘后,便仁慈地收了力气,将激烈的攻势慢慢改为柔和,轻拂过全然盛开的一整片夏意。水波轻漾,涟漪微起,荷花的清香越发掺杂在游走的风里,偕同明暗的灯光和所有温热气息,汇成了夏日深夜的一片风光。   ……(只可意会)   黎央身上没什么力气,闭着眼睛,懒懒地说:“戒指不要摘下来了。”   谢简文本来就不想摘,只是怕把杨醒气死。但他知道黎央一向是不会做把杨醒气死的事,不禁有点疑惑地问:“公共场合也不用摘?杨醒能同意吗?”   “嗯,他同意了。”黎央缓了一会儿,拉着谢简文的手臂坐起来,倚在枕头上,把事情的来由跟他简要说明了一下,并拿出手机,向他介绍了超话这一秘密基地。   作为当今相当知名的艺人,黎央和谢简文纵然暂时不能同框,但是单人的机场图、路透图等等都是很多的。   因此,他们戴着同款戒指的细节没几天就被人注意到,并且紧接着席卷了全超话。   再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一切都很明显 。   只有简历粉痛并快乐着。   快乐的事由不必多说,嗑的cp成真了试问谁能不快乐呢?嗑一百对cp也不一定能成一对,偏偏她们正主成真了,真的是快乐到天上去。   痛的事由也很无奈——过去的那些天,她们拼命堵着的柜门被正主一脚踹了个稀巴烂,踹烂不说,很可能还要把碎片碾成粉末洒进爱琴海里。   总之,一切都很好。只有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小意外。   出在黎央这里。   他有点后悔把超话介绍给谢简文了。   尤其是回到剧组,一天中第十九次收到男朋友发来的超话帖子链接时。   谢简文以异地恋为由,强行逼迫他拜读超话里各类显示他们甜蜜的图文并茂的帖子,回忆谈恋爱过程中的种种过往,甚至要求读后感,简直是胡搅蛮缠。   是可忍孰不可忍,黎央终于忍无可忍。   当第二十条链接又发过来时,他拿起手机冲进了一个没有人的化妆间,关上门拨了回去。   “谢简文!不要再嗑你自己的cp了!”   — fin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我猜会有姑娘说我完结得太快哈哈哈,但是本来就只准备了这些大纲,现在简历在一起了,也公开了,甚至我也隐晦地写了那什么(看出来了吧),所以这个故事已经完整了呀dei不dei~而且我确实也不擅长写长。   下一章是哥哥和经纪人的番外,不要漏掉哦,之前有姑娘说想看的就写了,希望姑娘喜欢!   (偷偷说一句可以去我专栏收藏下待开的文吗,看中哪个收那个就好) 第57章 番外(副cp)   华影杯上,谢简文和黎央因《权衡》获得了难得一见的双影帝,瑟瑞夫还派人过来联系问能不能请两位先生一起代言。   当天晚上,杨醒实在高兴,拉着严景洛去在谢简文家庆祝,而且喝的有点多。   严景洛还要开车,没有喝酒,因此主动担下了照顾杨醒的重任。   “明天早晨我来找你们,”杨醒趴在严景洛身上,含含糊糊地对谢简文和黎央说,“谈一谈瑟瑞夫的代言。”   黎央见他都醉成这样了还惦记工作,赶紧答应着:“那我和简文在家里等你。”   然后跟谢简文一起,配合严景洛把人小心地送了出去。   严景洛本来打算把杨醒送回他自己家,但是车子开到一半,发现杨醒已经睡熟了。他想了想,杨醒住的楼层太高,近来电梯又坏了,实在不好挪动,就直接开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反正他家里一直有杨醒的房间,就像杨醒家里也有他的房间一样。   仿佛天下的发小都这么亲密无间。   只是严景洛知道,自己心里并不是这样想,从很多年以前就不是。   他公司里那些人,有喜欢的人就直接冲,从来不拖泥带水。   可惜,作为老板,他似乎一点没学到那些本事。   喜欢的人在自己眼前晃了这么多年,他愣是一个字也没提过。   怂得一批,简直给公司丢人。   把人叫醒,连扶带抱地弄到家里之后,严景洛自己先换了件衣服,把在外面穿的正装脱了。   给杨醒预备的房间在二楼,但他实在不想再把人挪到楼上,干脆把人带回了自己一楼的卧室。   去找了件杨醒偶尔留宿时准备下的睡衣后,严景洛把人弄到浴室稍微洗了澡,然后给他换了衣服。   杨醒醉得不轻,全程都没有什么意识,本着对身边这个人全然的信任,只知道老老实实跟着指令动弹。   等把杨醒弄到床上,调好空调温度,盖好被子,严景洛就打算另找房间去凑合一晚上。   但是临走之前,他看着床上已经彻底醉了的人,突然停住了。   “阿醒。”   杨醒费劲地撑了撑眼皮,未果,还是闭着眼睛,应道:“嗯?”   严景洛第一次大起胆子,在心上人醉得不省人事时,才敢说:“我想亲你一下。”   “哦,那你亲呗。”杨醒迷迷糊糊地说。   “我怕你生气,你能先亲我一下吗?”   “我好累了,”杨醒已经分不出来亲吻这个动作的意思,只听到他让自己先做什么,就抱怨道,“我现在不想动。”   “那我先?”   杨醒很公平公正,从声音根本听不出来已经醉了,非常有序地安排道:“嗯,你先,我休息一下再亲你。”   严景洛俯身,满心情意不能自禁,又不敢过度,最后浅尝辄止地吻了他的脸颊和唇角。   “我亲了两下,你生气吗?”   杨醒宽容大度地说:“没关系,我不生气。”   “但是你明天酒醒了,也许会生气。”   杨醒很替他考虑,艰难地思索片刻,提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那等会儿我也亲你两下,扯平,我就没办法生气了。”   严景洛半跪在床边看他,说不清楚自己是喜是悲,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可爱。   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爱他。   他对着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容,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再往前一步。   杨醒忽然叫他:“景洛。”   严景洛立刻说:“我在。”   “这是我的房间?”   “是我的。”   杨醒哦了一声,又问:“这是我的房间吧?”   “不是,你的在楼上。”   “就是我的,”杨醒突然强硬地无理取闹起来,“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严景洛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只要他愿意接受。   一个房间的归属算得了什么,他立刻妥协了:“好好好,是你的,都是你的。”   杨醒满意了,扯过被角蒙着脑袋,要睡觉,还要霸道地说一句:“我就觉得是我的嘛,你的就是我的。”   严景洛无奈地哄他:“对,我的就是你的。”   杨醒含混不清地说:“那我的也是你的吧。”   严景洛一怔,“什么?”   “我说不让你吃亏,那我的也是你的。”   “……阿醒。”   “嗯。”   “你会生我的气吗?”   “……”杨醒把被角扯下去,艰难地睁开眼睛,望了望眼前的人,确认身份之后,肯定地说,“不会。”   “就算我做不对的事情?”   “嗯。”   “如果你生气,”严景洛贴近他的耳边,轻声说,“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换你原谅,你会原谅我的吧?”   说话的声音太过熟悉,杨醒没有任何警戒心,毫无防备地回应了他。   “我会。”   第二天,谢简文和黎央一整个早上都没等到经纪人。   电话打不通,谢简文就让黎央稍等,自己到严景洛家寻找。   奇怪的是,房子里没人应声,二楼客房也没找到人。   谢简文去他哥卧室看了看,发现里面好像有人。   他从鞋柜拿了备用钥匙开锁,直接就推开了门,“哥,你知不知道杨……”   当看到床上的两个人影时,谢简文直接僵住了。   “……杨醒?哥?”   杨醒被谢简文的声音叫起来,睡眼朦胧地睁开眼,一低头发现自己的处境,一转头看见身边的人,一抬头看见门口的谢简文。   他呆住了,“怎么回事?”   谢简文比他明白不到哪里去,愣怔道:“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严景洛早就醒了,只是一直看着杨醒没出声,没想到弟弟会突然闯进来,连借口都没想好。   他抿了抿唇,正打算开口如实承认自己的冲动造成了错误,杨醒突然拽了他一下,把他即将说出来的话给打断了。   杨醒拽着他的手臂,声音颤颤巍巍:“景洛,我昨晚喝醉了是不是,然后我……我……”   严景洛一愣,没反应过来,但是先把认错的话咽了回去。   谢简文反应倒是更快些,闻言马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难以置信道:“杨醒,原来你……你一直对我哥有……非分之想?”   杨醒其实也很震惊,“我也没想到……原来我一直对你哥有……非分之想?”   谢简文痛心疾首:“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难怪这么多年你都没谈恋爱,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地没遇到喜欢的人。”   严景洛茫然地看着他俩自己编造出一个事实,竟然还煞有其事地都相信了。   作为昨天晚上全然清醒的那个人,为什么没有人怀疑他?   这真的是两个智商正常的人该有的思维?   而杨醒失神地呆滞了一会儿,可惜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一心觉得是自己酒后无状,赶紧拉住严景洛,紧张兮兮地说:“景洛,你别生我的气,我昨天晚上喝醉了,但我……但我……我肯定不会缠着你……”   谢简文不可思议地打断了他:“我没听错吧,杨醒你是人吗,你现在是想提裤子走人不负责是吗?”   严景洛听着这话有点怪怪的,但是他忽然明白了现在的局势。   作为一个纵横生意场多年的人,他的强项之一就是随机应变。   严总立即意识到现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心中生出一计,马上很配合剧情的黯然了神情。   “简文你说什么呢,不要操心我们的事,阿醒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谢简文白瞎一身精湛的演技,愣是没看出来他哥在做戏,还很自觉地给搭了戏,大声地为他哥打抱不平:“但他现在就是想做这种人了!”   杨醒宿醉之后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丝毫没办法捋清这个情景下的逻辑: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怎么一夜之间居然变成了准渣男?   他懵逼了半晌,迟缓地解释说:“我不是。”   谢简文肃然问道:“那现在是要怎么样?”   杨醒眨着眼睛想了半天,奈何大脑着实不太够用,就本能地转头看严景洛,“听你的吧。”   严景洛几乎是连咬嘴唇带掐手掌心,才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兴奋,脸上还得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表象。   他淡淡地说:“也许我们应该彼此负责?”   “啊,好,”杨醒深以为然,丝毫没有怀疑地就点头同意,“是这样。”   “……”谢简文惊愕地看着他俩无波无澜地把关系定了下来,觉得自己才是没睡醒的那一个,现在可能是还在做梦。   这肯定是梦。   直到他迷迷瞪瞪回到家时,才想起来自己去哥哥家的本意是找经纪人。   瑟瑞夫的代言还没谈啊!   但是刚刚严景洛让他回来,他竟然就顺从地回来了?   回了家,黎央连三杯咖啡都准备好了,却看他一个人回来,十分意外,“杨哥呢?”   谢简文说:“在我哥家里。”   黎央更奇怪了,问:“你怎么没叫他一起来家里?”   “我忘了。”   “啊?”   谢简文从恍惚里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他拉着黎央的手,失落地说:“坏了,以后我都不能跟杨醒对着干了,我得都听他的了。”   “怎么?”   “长嫂如母,”谢简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所在,喟叹地说,“虽然我现在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是恐怕来不及了。”   “什么不对劲?”   谢简文渐渐反应过来自己和杨醒早上犯了个多么愚蠢的错误,可惜为时已晚。   亡羊补牢,可羊已经上了猎人的套,现在连皮带骨头,俱是交代尽了。   他只能摇摇头,心悦诚服地感慨道:“很快你就知道了。反正,不得不说,我哥公司的企业文化,属实牛逼!”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好后天是我生日,一直想着赶在生日之前完结,果然做到啦!   谢谢各位姑娘陪我到这里,非常非常感谢你们,你们的每一个点击收藏和评论都让我无比开心,尤其是在这段日子里,于我而言非同寻常。   爱你们!   PS:也许可以求个五星好评?另外预收文已经在动笔啦,是哥哥公司里的一位艺人去追暗恋已久的心上人的故事,贯彻企业文化那种。   预计字数还是像这本一样不会特别长,文案我暂时实在搞不定,大纲已经有了,人设是年下直球忠犬影帝×貌美社畜考研名师,绝对甜甜恋爱文,希望可以收藏一下,拜托姑娘们啦~   (对了,4月8日专栏那本古耽限免,三年前的旧文了,我也没想到能上限免,不过姑娘们可以那天去看一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