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简素》作者:黑尾狸花   文案   上一世,简素是一名热爱熬夜肝程序的码农,在备战光棍节的前夕英勇就义。   这一世,他成了一个掏不起生活费的穷高中生,全身上下只有几百块钱。   上一世,简素在寸土寸金的A市有房一套,是受人羡慕的有产阶级。   这一世,他在穷乡僻壤有木砖混合小楼一栋,是受大家关爱的无产阶级。   好不容易冒着秃头威胁而富起来的简素,面对无情的命运,表示非酋还得再重来。   本文主受,顾敛vs简素   温柔内敛攻,得过且过积极向上受   ps:年上,攻比受大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素 ┃ 配角:顾敛 ┃ 其它:顾谨,王怀璋   一句话简介:非酋再重来 第1章   简素感到身体十分沉重,他好像做了场十分沉重的梦。   他挣扎着醒来,心里还深刻记挂着这几天公司系统程序需要加班加点的运维。   一想到这里,他浑身的细胞都在挣扎着叫他起来。   简素终于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一片泛黄的天花板。   等等!泛黄的天花板?简素记得自己从孤儿院搬出来后,就再也没住过这样老旧的屋子。   他两手撑着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等!床上??   他难道不是应该在公司和组里其他的几个抠脚大汉一起肝程序么?   简素从床上起来后,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昏的他险些站不稳,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他似乎是在公司肝着程序,猛地就栽到了电脑桌上。失去意识前耳边还传来同事们大声呼喊的声音。   简素回想自己栽倒的画面,觉得额角也痛了起来。   他环顾了这房屋四周,十平米左右的小屋里有一张狭小的木床,木床旁边支着一张脱了漆的木桌,至于简素脚底下踩着的则是水泥刷过的毛坯地。   简素一阵吃惊,暗想这是哪里?同事们见他栽倒了,理应马上送他去医院啊,可是现在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医院啊?   难道是哪位同事的家?可是同事们工作上和谐相处,私人关系上却没什么交情,换做他自己也是不会把生病的同事带回家照顾的,替他垫点医药费,送在医院里养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简素想,我还是拿手机打个电话问问。   那木床狭小,简素一眼就看到在枕头旁边放着的一个银灰色手机。   银灰色手机?我的手机难道不是最新版的黑色水果机吗?   简素拾起那个银灰色手机,拿起来一看,这居然是一个翻盖手机!!!   翻盖手机???他有多少年没见过这玩意儿了?   简素按下心里的震惊,将那手机打开,一面啧啧这老古董,一面打算打电话给一位相熟的同事,这个同事的手机号他是记得的。只是当他正打算拨号时,他瞥到了手机界面上的时间。   !!!2009年2月18日???   他明明记得他栽倒前公司是要备战双十一啊!2月18是什么鬼?   咦等等?是不是还有什么他自己没仔细看?   今年难道不是2019年么???   简素心咚咚狂跳,仍然强行稳住心神,用手上这老旧的翻盖手机播出了那位相熟同事的手机号码。   他一声老马含在口中还未叫出来,手机里就传来机械的女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简素又拨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打错号码,手机里依旧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简素呆愣了半晌,难道同事突然把号码注销啦?可是不应该啊,三天前组里登记通讯变更,那同事还让自己帮他填的就是这个号码啊?   简素心里慢慢有了个十分大胆地猜测,只他自己还不大敢相信,他拿着这手机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手机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简素感到一阵恐慌,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间狭窄的屋子。   他快步走向门口,靠近门那里却隔出了一间简陋的盥洗室。简素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镜子,镜子里的黄毛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黄毛?   作为青春渐渐不在的程序员,如果说有什么是简素爱惜无比的,只能是他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简素生怕自己像办公室里的其他程序员一样,早早英年秃顶,因此烫染这种伤害头发的行为在他那里是被杜绝的。   他抬手抓了把这黄毛的头发,镜子里的人也和他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简素抬脚跨进洗漱间,走到镜子前面,他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   还好!还好!脸还是他自己的脸,只是看起来了十分青葱。他又看着自己伸出来的纤细白皙的手指,几乎都分辨不出骨节——这可不是二十八岁的简素该有的手指。   正在他审视着自己的身体时,那破旧的翻盖手机发出了刺耳的铃声,依稀听来是十年前大火的一首口水歌。   来电人备注着是刘老师。   简素接起电话,对面立马传来中气十足的男声,“简素,你在搞什么?怎么还不来学校报道?你是打算退学不读了吗?”   读书?报道?他这好不容易读了十几年书,找了份高薪的码农工作,过着惬意而无聊的小日子,现在居然一朝回到解放前?   还有这个刘老师是怎么回事?他不记得他有过任何一位姓刘的老师。   电话里刘老师见他没反应,立马又喝问道:“简素,你听见没有,抓紧时间来学校报道!”   简素完全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是怎么样的,他强行稳住心神,套话道:“刘老师,家里人要给我寄东西,咱们学校具体地址是什么啊?”   刘老师立即报了串地址和邮编,又说:“你抓紧来报道,现在高一下学期了,时间就是金钱,你上学期期末还是有进步的,这学期再接再厉。”   高一,期末!!!   简素脸色平静地挂掉了电话,内心却仿佛有一万头羊驼奔驰而过。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将要到哪里去?   咳咳,到哪里去简素还是知道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兜,里头有几百块钱。   简素抄上翻盖手机,带着兜里的几百块钱,再拿上桌子上放着的一把钥匙,出了门。   他走出门后,回头一看,发现自己住的地方是一排半新不旧的居民楼。   他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告诉司机学校的地址。   那司机一脸看傻逼的表情,怼他道:“你神经病啊?没事找什么消遣,学校不就在前面吗?”   简素顺着司机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正前方不远处就能看到一道宏伟的大门,头上写着A市第一中学。   简素到底不是真的高中生,被司机骂了之后,内心毫无波澜。   正巧这时从他住的那排楼房里走出了一位家长模样的人,后面还跟着的应当是他儿子。   他们见了简素,也不打招呼,但是看神情却是相识的。   这父子二人向学校的方向走去,简素也就隔着不远跟在他们后面。   现在下午三点,学生们都还在教室里关着,校门口两旁的街道就显得很清冷。   他跟着这父子二人走到了一栋教学楼前,那个家长将儿子送到一楼靠楼梯的那间教室旁,就不再往前走,看来那间教室便是他孩子的班级。   简素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没有一丝一毫关于这个学校的记忆,难道要打电话给那位刘老师吗?可是他要怎么开口,难道告诉他说我不记得班级的教室啦?   正当他踌躇不前的时候,一个中年发福的男教师喊住了他,“简素,你不去教室里待着,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他这声音和电话里一模一样,简素试探性地喊道:“刘老师……”   刘老师打量了他那一头黄发,十分不满地说道:“这周内把你头发染回来,你现在看着像个什么样?街上的小流氓吗?”   简素从小到大还没被老师这么劈头盖脸的骂过,因此脸上也讪讪地红了起来。刘老师见他一副受教的样子,便不再多骂他。   刘老师踱步上楼,简素连忙跟在他身后。待进了教室,简素扫视了教室后排唯一的一个空位,便大步走去。   他旁边同桌见他坐下来,便低声问他:“阿素,你怎么把头发染了?”   这同桌身材滚圆,同他说话语气却十分友好。   或许能从他那里知道更多的事,简素回他道:“我这几天就去染回来!”   简素见他桌上摊开的书页上写着“程嘉豪”三个字,想来就是这胖同桌的名字了。   程嘉豪听了简素这样的回答,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昏昏沉沉上了一天课,简素都在疯狂走神,他在想很多事。   学校不上晚自习,下午课结束,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简素拒绝了程嘉豪一同去食堂吃晚饭的邀请,他一个人仿佛行尸走肉般沿着来时的路,又幌回了那排楼房。   他不吃饭,也没有胃口,栽倒在那张狭窄的木床上,蒙着被子强迫自己入睡。   睡吧,睡吧,他现在一定还是生活在梦中,等梦醒了,就又回到现实世界了。   简素这么不断地催促着自己,终于沉沉睡去。   在梦中,他依稀看到公司组内的同事们穿着黑衣,臂上挂着黑纱,仿佛在参加谁的葬礼。他挤到同事们的前头,要看清楚这是谁的葬礼,结果他看到那墓碑上贴着他大学毕业时的照片,墓碑上也写着“简素之墓”。   他是个孤儿,生来便没有亲人,性子沉闷,也没什么相熟的朋友,只一个走得近的同事,现下正站在墓碑前,略微有些伤心。   只是这些伤心都是很轻微,很短暂的,参加完简素的葬礼后,他们回归各自的角色,照旧过着各自的生活,简素这个人没有对他们带来丝毫的影响。   早晨六点半,简素躺在一张旧木床上,生生被饿醒了。   入目还是泛黄的天花板,破旧的翻盖手机仍旧放在木桌上。   简素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真的由于加班过多而猝死了!程序员的悲催宿命啊!   他接受了这一事实之后,内心也平静下来。自己现在的这个状况,应该就是俗称的重生吧? 第2章   简素早晨的时候被自己安慰地挺好,可是当他再一次坐在程嘉豪旁边,听着黑板前老师们唾沫横飞的讲着高中课程时,他内心非常不淡定。   为什么??别人重生都什么皇帝王爷,要不然也是什么江湖豪侠,再不济也是个商人巨富啊!怎么到他这儿,到成了个毛都没长齐的高中生,还要苦逼的在这教室里听着课。   班主任就是那个刘老师,也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今天课上他又问候了一遍简素,质问他为什么还不将头发然回来。   简素点头装乖,表示放学后就去染回来,这才被放过。   简素内心不断给自己做心里暗示,拼命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好歹一下年轻了至少十岁,还是青葱少年啊!   然而这样的安慰撑不了半小时,因为每堂课的老师都会对他们说,你们现在要打好基础,为两年后的高考做准备。简素内心mmp,啊!高考!我已经千军万马过过一回独木桥,并不想再重来一回,请让我立刻,原地,去世!!   简素内心疯狂吐槽了一阵,总算是真的平静下来。   罢了罢了,不是谁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既然命运有这样的安排,他就好好接受吧,上一辈子有什么遗憾的事,这一辈子就好好完成吧!   在实现所谓的这辈子人生目标之前,简素需要了解这个十六七岁的“简素”的基本情况。   说到这个,简素也是一阵无语,他在这身体里醒来,却丝毫没有这身体的一星半点的记忆,弄得他现在生怕说话做事搞穿帮。   好在他从程嘉豪那里套出一些话,大概情况是这个简素和程嘉豪都是A市邻省一个落后小村庄里的穷学生,后来受政府和企业联合资助,来到了A市一中就读。程嘉豪和原身,是一个村里的人,两家离得很近。   太过细致的,简素就不方便从程嘉豪那里套话了。不过他现在这个脑袋就像一个老旧的电视机,时灵时不灵。他原本并没有关于原身的任何记忆,可是听了程嘉豪的描述后,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些其他画面。   简素颤声问:“他……我……家里只有奶奶啦?”   程嘉豪看着简素这幅样子,自动理解成他在伤怀生活带来的创伤,小胖子拿出真挚的同学情,安慰地拍了拍简素,说:“阿素,咱们好好学习,以后挣钱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不要被眼前的困难吓倒!”   他已经被眼前的困难吓倒了!!!   简素表面无悲无喜,似乎是认同了程嘉豪的话,而内心却是一直在呐喊。   为什么?为什么他重生的对象比他上一世还穷?上一世,他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都不饿,在孤儿院里住着,至少基本的温饱是不成问题的。而再看看现在,原身除了要养活自己之外,还要赡养着家里一位年迈的老人!!!   他好难,他太难了!   简素仿若拍接触不良的老电视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再也想不起原身其他的事来,比如他父母去了哪里,为什么家里是现在这个状况?   算了,想不起来,但是他也猜得到!约摸就是生活的苦涩吧!   啊!这苦涩的生活!?   在再一次经受刘老师的质问后,简素揣着兜里的几百块钱走向了校门口的理发店。面对着理发店小哥的殷切夸赞和强烈推荐,简素染回了黑发,还剪了个上辈子喜爱的发型,然后,兜里就只剩下一百来块了!!!   简素这几天都是在学校外面胡吃,兜里这一百来块顶多也就撑个一星期,他这时才生出些危机感来。   晚上回住的地方翻箱倒柜之后,毫不意外的发现,现在兜里的这一百来块是他目前全部的家当。   家里?家里的情况,简素脑海里的几个画面都是原身掏钱给奶奶。   简素看着镜子里青葱水嫩的自己,挤出个笑容,罢了,罢了,也不知道原身去哪儿了,但是他来一天是一天,从今往后,他好好过活吧!   简素第六次摩挲着自己兜里仅剩的百元大钞,心想自己得从哪里弄钱来呢?   开源节流,左右是这几个字。   简素打量了这房屋半天,猛然想到以原身的经济状况,这房子定然不可能是他自己的,应该是租的,如果是租的,那原身哪来的钱?还有他一个穷学生,为什么会选择租房子住,而不是住学校?   想到这里,简素又是一阵头疼。好在第二天他出门吃早饭时遇见了隔壁的陪读父子,估计是瞧他换了发型,人也精神了,还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简素打蛇随棍上,连忙跟上他们。这儿子叫白衡,父亲简素就叫白叔。   和成年人比起来,自然是青春期的白衡好套话,他告诉简素这一排屋都是一个房东的,因为租的人多,都是一年起租的。   白叔和白衡租的是两室一厅,一个月一千五,他们一口气租了三年。   简素心里暗暗想道,自己住的地方不到他们父子的一半,房租应该不会超过一千元,高一的下学期才开始,就算原身是去年九月就租的房子,现在离住满一年还剩下六个多月呢,那他找房东退钱的话,应该也有几千块,他的生活费暂时是有着落了。   简素扒拉了他那翻盖手机,房东这么重要的联系人,果然是稳稳地躺在他的联系人列表里。   课间的时候,简素又向程嘉豪打探学校宿舍的情况,果然不出他所料,学校是提供宿舍的。而且他和程嘉豪这种受资助生,资助方早已将他们的学费和住宿费一次性付清了,只需要自己负担生活费。   简素这时候真的好想把原身的头撬开,看看里头都装着些什么,你一个重度赤贫的人为什么放着免费的宿舍不住,而去外面租房子?   熬到下午放学,简素给房东打电话说明要退租,毫不意外遭遇房东一番唾骂,最终在简素哭穷以及坚持退租的毅力之下,房东答应退换余下房租。   “你这个月已经住了,你爱住满就住满,我是不会退这个月的。”   简素连连点头称是,又听得房东说:“一开始租房子给你的时候可是说好的,你中途退租,押金可是不退的!”   这押金一般是一个月的房租,简素也不计较了,毕竟他现在需要拿到剩下的钱。   “明天是周末,一共退你八个月的房租钱,我明天给你送来!”说完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八个月的房租?原身是从去年十一月开始租的?   算了,不管了,明天就有钱了!   周末房东过来,将余下八个月的房租一起退还给简素,一共4800,真是一笔巨款,简素揣在兜里都觉得不真实。   房东出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学生还是该有个学生的样子,不要学社会上的人染头发,现在这个样子看着精神多了。”   简素呆若木鸡的任他打量,又听见他说:“退给你的房租不要放在身上,赶紧存到银行里!”   他语气虽然不善,但是言语之下的意思却是很关切的,简素向他道了谢。   原身在学校应该是有宿舍的,而且程嘉豪告诉他资助项目组是一次性将他们这三年的学费,住宿费都付清的,因此就算上学期的宿舍被人占了,那简素在学校宿舍总能找到一个床位的。   好在程嘉豪十分热心,而且极容易被套话,痛痛快快地就告诉了简素他原来的宿舍,还要来帮他搬东西。   简素求之不得,看着程嘉豪脸上的肥肉也可爱起来。   一路上简素都在旁敲侧击问程嘉豪自己宿舍的事,这个程嘉豪却不太清楚,只说:“听你说起过你的那三个舍友好像都挺有钱的。”   简素拖着几个两元一个的大号行李袋,陷入沉思。   难道是由于宿舍关系不和谐,所以原身才不惜砸重金外出租房子?   不过简素可不是十六七岁的青少年,同学舍友间的那些明里暗里的排挤根本伤不了他,这些把戏,他在孤儿院见得多了,早就刀枪不入。   程嘉豪带着简素在407的门前停下来,这是周末,宿舍没人。   程嘉豪抱着几个简素的布包,靠着墙对他说:“快开门啊,阿素!”   简素这才掏出兜里的钥匙来,他掏的慢,还在仔细的辨别应该是哪一把钥匙。程嘉豪就对他说道:“中间那把!阿素,怎么过个年回来,你连宿舍的钥匙都认不出了?”   竭尽全力不要穿帮的简素补救道:“宿舍的钥匙和外面租房的钥匙太像了。”   反正钥匙已经还给了房东,料想程嘉豪也没见过,随自己怎么编。   程嘉豪果然没有起疑,倒真信了简素这一番说辞。   简素原本还在想一会儿怎么去认自己的床,结果一推开门,他那时灵时不灵的脑袋瓜却立即浮现出了些许记忆。   简素肯定的找到了自己的床,上面空空的,连褥子也没有,看来当初搬宿舍搬得挺彻底,压根没打算回来。   简素在食堂请程嘉豪吃了一顿,作为对他今天的报答。   晚上他一个人在宿舍的床上躺着,另外三个舍友都是A市本地人,周末全回家去了。简素拍拍脑袋,他这脑海里的记忆时断时续,而且还朦朦胧胧的。   简素将房东退还的4800存了4000块在银行里,暂时吃饭不成问题,但是之后还没着落。   正当简素躺在床上柔肠百转时,一个备注为“骊色许经理”的人给他打来了电话。 第3章   这“夜色许经理”不知道是谁,脑海里一点记忆也没有,简素怕穿帮,没接这个电话。   等那边电话声音停了,简素点开了通讯录里这位许经理的名片。   里头备注着“某某街某某路某某号”,想来应该就是这个骊色所在地了。   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这个“骊色许经理”,他这么不依不饶的,简素只好接起这通电话。   电话终于通了,对面传来一个男声,“小简,你回来没有?”   听着像是很熟识,简素回道:“回来了……”   “你回来了怎么不来上班?上个月的工资也不要啦?”   咦?工资?   见他没声响,许经理接着语速很快的说道:“赶紧来上班,今天店里客人太多了!”   他话音还未落,简素便听得他那边似乎有人在喊“许经理”,简素得了叮嘱,保证马上动身过来。   工资?看来原身还有谋生的法子,简素为长久计,也确实需要一份稳定的收入,先去看看吧,总之把之前的工资领了再说。   今天搬家的时候,简素便发现原身的衣服都是些破洞牛仔裤,骷髅头上衣,简直每一件符合他审美的。他翻捡半天,才从这一大堆非主流当中找出两套校服来,现在身上穿的,便是校服。   简素记忆继承的不完整,不知道如何去骊色,何况现在又不是2019年,有智能地图app可以用,他只能挥手招了辆计程车。   那司机听他报了骊色的名号,对他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仿佛再说“祖国的花朵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或许是司机的目光太过渗人,简素咳了两下,故作天真的说道:“我去找我哥哥。”   司机这才收回了他的目光。   骊色很好认,招牌十分醒目,骊色两个字在夜色中分外招摇。再看门前停了一溜烟的车,不少都价格不菲,属于上辈子的简素都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的类型。   他穿着一身校服站在门口,透过敞开的大门看着里面……里面烟雾缭绕,群魔乱舞,所以这是家夜店???   简·中规中矩·宅男素站在大门口,迈出试探的脚尖,迟迟不敢进去。这时一个身穿侍者制服的高个子男生手拿托盘,见他傻站在门口,忙大步向他走了过来。   他细细打量了一番简素,开口道:“小简?你怎么傻站在门口,快进来,我们都快忙得四脚朝天了!”   说着他一把扯过简素的手臂,将他往夜店里推,他将简素赶到一个类似换衣间的地方,递过一套适应生马甲给简素,:“这是今年这一年的,咱们的制服每年换新的。”   简素脑袋又晕晕乎乎的有些印象来,记起面前这人叫李军泽,是负责带他的人,原身似乎管他叫泽哥。   简素想开口问之前的工资怎么发,就被泽哥推到吧台前面,“一会儿就负责给客人端饮料酒水,不要慌,也不要端错了!”   简素立在吧台前,傻傻地看着面前的调酒师将杯中的彩色酒水晃来晃去。   顾敛手里拿着杯刚调好的酒,酒水的颜色在绚丽的灯光下也显得十分夺目。他修长的手指扣住杯壁,将这酒杯握在手中把玩。   同来的另外几个人虽说和他是一起长大的,但都有些怕他,不敢轻易和他说话。   裴修文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发小,和他说话就随意的多。   “怎么样,阿敛?男的女的,有看上的没有?”他下巴往上挑了挑,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来。   顾敛的性向在圈子里是公开的,只是裴修文并不觉得顾敛喜欢男的,对女的就不行。历史书上怎么说来着,古时候好多皇帝都养了男宠,但是他们不也有一大片如花美眷嘛!   顾敛将杯中的酒放到唇边,慢慢地喝了几口,又将酒杯放下,挑起英挺的眉,说道:“修文,收起你那副拉皮条的样子!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裴修文心想你个万年老处男,自己倒是端的纹风不动,我这做朋友的心里反倒为他着急。   不过顾敛作为他们这群公子哥当中标杆一样的人物,在人前裴修文是必须要维护他面子的。   裴修文用手抹了把自己的头发,笑嘻嘻地对顾敛说道:“这不是大家都成双成对,见你一人形单影只的,有些寂寞嘛?”   顾敛扫视了一圈这群成天就知道跑车,女人,喝酒,赌钱的二世祖,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冷笑,“是么?”   这群二世祖可不是裴修文,和顾敛没什么深厚的交情。小时候,他们犯浑被父母打,耳边听得都是顾敛成绩如何好,如何拿了多少竞赛奖。高中时,他们偷刷父母的黑卡泡女朋友被逮到时,见到的是被顾家人带着参与商业项目的顾敛。等到上了大学,这差距就好似坐了趟火箭,连尾气都看不见了,当他们在向父母软磨硬泡,只为买一台限量的超跑时,顾敛已经开始接管顾氏,自己每年挣的钱可以买好多台超跑。   现在被顾敛这充满挑剔和审视意味的眼光一扫,纷纷都低下了头。   裴修文在旁边看得发笑,暗想你们这一群没出息的,人顾敛扫一眼,你们就怕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中生遇到教导主任呢。   哪成想真有正儿八经的高中生走了进来,正是简素。   顾敛第一眼便看见了,因为简素身上穿的校服正是顾敛侄子顾瑾学校的。   “什么时候骊色也让小孩子进了?”   裴修文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正好看着一个身穿校服,大概一米七出头一点的高中生,他跟着前面的适应生。裴修文他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出他脸上皮肤很白,整个人身形比例极好,因为套麻袋一样的校服在他身上穿着,也能显出一些挺拔和倜傥的意思来。   裴修文是骊色的大股东,他摸了摸鼻子对顾敛说道:“看他样子不像客人,应该是来打工的。”   顾敛露出不赞同的神色,问他:“裴老板家大业大,居然还需要榨取童工来获得利润?”   裴修文摊手道:“天地良心,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了!骊色招人给钱都是一视同仁的,并不因为年纪小就少给。”   他还是那副没骨头的坐相,歪着脖子对顾敛说:“阿敛,你和你们阿谨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不知道有些人活得艰难。来我这儿打工的学生,好多都是穷得快吃不起饭了,他们干活,我给钱,反倒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他叽叽歪歪的,也不知顾敛听进去了没有。   他见顾敛仍旧盯着吧台那个反向,也把视线转过去。   简素出来了,他站在吧台那里,有些茫然不知所错的呆傻。   这回裴修文能看清他的脸了,他立马吹了声口哨。   “长得不错啊!”   简素自是长得不错,在上一世,就算他和身边的人不怎么亲近,各种“校草”,“院草”的名头也都冠在他头上。只是他没什么亲近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被人封了这么多草的称号。可以说是好看而不自知的典范了。   裴修文见顾敛仍旧还盯着简素看,便大步走过去,拍了拍简素的肩膀,又对调酒师说:“刚才的酒再来几杯!”又指着简素说:“叫他送来!”   “好的,裴先生!”   简素看着裴修文走回位置上,自己心里记下。   裴修文见他看过来,挥手同他打了个招呼,简素却像是没看见,把头转了回去。   裴修文挑挑眉,对顾敛说道:“脸是长得挺好,就是人看起来有点傻。”   顾敛冷冷地对他说:“他还只是个高中生,好好的,你去招惹他做什么?”   裴修文笑的一脸猥琐,:“我这不是看你一直盯着他看嘛?阿敛是不是瞧上他了?他看起来身段是不错。”   顾敛深深后悔今天晚上不在公司加班,而是坐在这里同这群酒囊饭袋的二世祖们一起打发时间,这群脑袋长在裤腰带上的人!   这边新手适应生简素却用托盘端着几杯酒过来了,他不知道每杯酒对应的是谁,只好将所有的酒都放在玻璃桌中间。看着顾敛道:“先生,你们的酒水来了。”   顾敛审视了他一番,简素看起来确实生嫩得很,估计有些怕人,说话时眼睫毛不停地抖着。   “恩。”顾敛端起一杯蓝色的酒,兀自喝了起来,简素只看的他刀削一般的侧脸。他的头发平时应该是向后梳起来的,现在有些凌乱的遮住额头,仍旧可以看见他光洁的额角。   顾敛的衬衣绕着手臂向上翻折,露出肌肉线条优美的手臂。这样充满雄性魅力的身形,是上辈子简·程序员·死宅素的终极向往,可惜他上辈子所有的精力都被代码抽干了,没有一丝力气去健身。   顾敛被他略带渗人意味的目光看着,回头看向他:“有事?”   他语气低沉,不辨喜怒,简素才猛然回神。   又听得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裴修文问简素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儿啊?”   丝毫没有在夜店工作经验的简素报出了真名,裴修文又问他,:“你还是个学生吧?在哪儿上学啊?”   他这跟查户口似的,简素才生出一丝危机感,只说:“在A市读书。”旁的却也不肯多说了。   裴修文还欲留着他再问,顾敛出声道:“你既然还是学生,便要记住首要目的是好好读书,不要因为兼职荒废学业。”   他声音低沉而磁性,简素控制不住地看向他,见他仍是一副冷脸,这样的人简素也是见过的,面冷心热,其实是很不错的人。   有顾敛在,裴修文不好做的太过,只好放简素离开。   不过他冷眼瞧着,觉得顾敛约摸是有些意思,便凑近了说:“阿敛,要我把那小孩儿留一留么,像他这种情况,能遇到你这么个情况,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不料顾敛听了他这话,脸色却沉了下来,将手中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裴修文,我不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种猪。”他复又看向穿梭在人群中举着托盘的简素,说道:“让他安安心心地在这里打工,不要让我知道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裴修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他这么抢骂一通,也不生气,嘴上笑嘻嘻地应道:“好吧!顾大少看不上,仍旧让他当个跑堂伙计吧!”   他这一席话说得其他二世祖都笑了起来。   裴修文心里却在想,啧啧,这才第一次见面,都还未如何呢,阿敛就已经替别人操心上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简素上的是六点到十点的班,十点半的时候他揣着许经理给他的上月工资离开了骊色。   走出大门的时候,简素不小心被人给撞了一下,熟料那人撞了人还有理,开口就骂道:“他妈的走路不长眼睛啊?”   入目便是一头凌乱的黄毛,待看清他脸时,简素仿佛听道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的头剧烈地痛了起来。 第4章   简素出生在A市邻省的一个偏僻村落里,他爷爷过世的早,家里只有他爸爸一个孩子。他奶奶不肯改嫁,含辛茹苦的将他爸带大,好不容易盼到儿子成家,生下简素,却在县里煤窑洞挖煤时遇上瓦斯爆炸。   当时连简素父亲在内,一共死了十来个人,煤老板慌得连忙跑路,到现在都没抓到人,也就谈不上赔偿的抚恤金。   可怜简素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简素爸爸去世后,简素妈妈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可是她自己都才嫁人不到两年,年纪是二十岁都没有,哪里撑得了家?趁着一个半夜卷起自己的财物跑了,听人说是外地打工去了,小简素再未见过他妈妈。   简老太太历经丧夫,丧子之痛,原本指望能商量做事的儿媳也逃之夭夭了,郁结于心,身体成日三病两痛,想到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孙子,才勉强撑起病体,过一天算一天的熬下来。   简素从小便木讷,话少,但是他有一点好,就是成绩在班上向来是名列前茅的。   一个村住着,大家都知道他家情况,对他多有些疼惜,又见他学习好,也常叫自家孩子和他一处玩。   他性格孤僻,和同龄人玩不到一块去,那些小孩儿却不因此排挤他,倒仍旧对他多有关照。   这其中和他走的稍微近些的,就是程嘉豪了,也是村里少有的学习还可以的小孩。程嘉豪父母觉得是儿子和简素亲近,学习才会比别的小孩好的缘故,经常都让程嘉豪送些果蔬去简家,简家祖孙对此也是很感激的。   后来政府和企业联合来乡下帮贫,选择品学兼优的农村孩子作为资助对象,简素和程嘉豪是他们村唯二被挑中的。   简家奶奶当时好一阵的开心,亲自去村里屠户那里割了些肉来,下厨做与简素和程嘉豪吃。   如果故事的走向只是简素和程嘉豪在政府和爱心企业的帮助下,在A市一中用心念书,考上大学,最后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那么现在的这个简素就不会在这里了。   简素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在村镇里读的,离家很近,他都住在家里。   等到去了A市一中,回家一趟需要先坐四小时的火车到简素户籍所在地B市,然后再从B市坐三小时大巴到镇上,再到镇上坐十来分钟的面包车到村里。这来回一趟就得花两天,且车费就得二三百,简素也就只有国庆回过一趟家。   再说A市一中,是整个A市的四大名校之首,几个平行尖子班的学生都是默认的A大的好苗子。   这种尖子班家长们都是挤破脑袋想要把孩子塞进去的,自然也不可能放简素和程嘉豪进去,何况他们的成绩也确实不够。   简素和程嘉豪读的这个班多是些压线进一中,或者家里有钱,再或者便是像他们两个一样由于什么资助项目被资助进来的。班上三派势力,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   令简素痛苦的并不是首都A市同学们入时的衣着打扮,也不是他们随便使用的那些简素从未见过的高科技产品,而是他惊人的发现他对同性的身体能够产生生理反应。   他不敢去澡堂洗澡,只敢躲在厕所的隔间里擦拭身体,也不敢在未熄灯前回宿舍,害怕看到同宿舍同学换衣服的场景。   他这般躲避,可是一个宿舍住着,男生们又大大咧咧,免不了常有裸裎相对的时候,他内心极度痛苦而无助。   简素就是在这种濒临绝望的情况下遇见黄立的。黄立是一中这一带有名的不良少年,但是他向来有自己的规则,明令底下的小喽喽们不抢女生,不抢像简素这样的穷学生,显得十分有抢道。   他遇见简素时,简素正在被他底下新收的小弟勒索钱财,新来的小弟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还不太清楚黄立的规矩。   黄立见到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简素时,狠狠地踹了小弟一脚。   他拍了拍简素的脸,问道:“喂!他抢你钱了么?”   指了指自己的小弟。   简素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黄立飞起一脚,又踢了小弟,喝道:“还回来!”   小弟连滚带爬的把钱丢给了简素,简素抖抖索索地把钱放进口袋里,又见黄立张着一口大白牙笑道:“小兄弟你多担待,他新来的不懂规矩。”   从那天以后,简素单方面地陷入了热烈的爱恋中。他常常一个人去遇见黄立的那个路口,左顾右盼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期盼着能再次遇到黄立。   在他没有再次见到黄立的日子里,他靠想象来编织出一个完整的黄立的形象。他从未有过这么热烈而深刻的情感。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常去那条路口守着,还真再次遇见了黄立。他那沉郁瑟缩而又极度贫穷的样子在A市一中十分少见,黄立居然还记得他。   简素想尽所有能想尽的办法去接近和讨好黄立,对方也不过是个表面披着故作成熟的大人皮的青少年,是阻挡不了有人对自己充满崇拜的示好的。   而且怎么说呢,黄立虽然是个不良少年,但是内心其实对学习好的,尤其是一中这样学校里的学生还是很羡慕的。   简素单方面的认为自己坠入了爱河,黄立则稀里糊涂地以为自己收了个小弟。   简素在学校宿舍待着不自由,特别是当他有了心仪的对象,青春时期很难控制住自己的生理反应,在宿舍住着让他有一种自己随时可能被人剥光暴露在光天化日的恐惧之下。资助方一次性发给他的一万块钱他没有动,这笔钱是资助方作为保证他们这些受资助的穷学生基本温饱的目的才给与的。简素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奶奶身体一直不好,这笔钱是他们祖孙二人的活命钱。   可是宿舍生活令他压抑而窒息,所以后来他偶然发现去骊色兼职一晚上可以挣一百块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租了房。   他这时和黄立关系已算走得近了,在外面有房子的话,可以邀请黄立也一起过来,四舍五入也算是有个小家了。   他租上房子后,日子也是按照他设想的那样来发展的。由于他白天要上课,人不在屋里,担心黄立白天来进不了屋,便配了一把房间的钥匙给他。   偶尔有时候回来,他闻着床上的烟味,不无幸福地想着这是一张心上人躺过的床了。   自他租房以来,他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天堂,脚下踩得都是温暖的土地。   变故发生在有天下午他忘了带课上讲的试卷,他和老师说了声就飞奔着跑向出租屋。   他起先听见什么声音,并未往心里去,当用钥匙开了门锁,他推门而入的时候,才发现有一对男女在他的床上翻云覆雨。   那男的正是黄立,女的不知是谁,看起来也像是不良少女。   简素哐得立在当场,那女生吓得大叫起来,黄立哄了女生半天,让她先走了。   之后的事,黄立原本就只当成是借用兄弟的地方睡女人,不当什么大事,可是等到简素双眼赤红,声嘶力竭地对他说什么情啊,爱啊,更甚要脱掉自己的衣服,和黄立滚做一团时。   黄立都吓得毛骨悚然,口不择言地骂道:“艹你妈,你个死变态,居然想睡老子!”   简素十分癫狂,□□着全身往黄立身上扑,这兄弟是没法做了,黄立也不愿意和同性滚做一团。   简素像个疯子一样拦着他,不让他走,黄立无法,只好揍了他一顿,这才脱了身。   他那边兀自和简素断了联系,不再同他往来,哪里料到简素却是不依不饶地,反倒去各种地方堵他,一遇到没人的时候就拼命往他身上扑,黄立深觉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这么个变态。   老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黄立只好把简素单独叫出来,他脚下踩着个塑料瓶,手里夹着根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对简素说道:“老子不是同性恋,梦里都是女人,你年纪还小,能上一中说明你有前途,别搁我这儿混着了!”   简素又想往他身上扑,这回黄立却掐住他脖子,冷了脸对他说道:“以后兄弟没得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简素不知是不是被他凶狠的样子吓倒,只缓缓瘫在地上。   他之后的日子过得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灵魂地飘荡在人间。   最后给他致命一击的,是他从别的小混混那里听来黄立的女朋友怀孕了,居然带回去见了家长。   简素跌跌撞撞地回到出租屋,深觉自己活着再没有任何意义,随即去农贸市场买了瓶百草枯,仰头全都喝下去了。   ***   骊色门口的灯五光十色,照人脸却还是看得清的。   黄立见着简素立在当场,想起自己对他警告来,抬着下巴冲他喝道:“还不快滚!”   此简素已经不是以前的简素,他深深地看了眼黄立的脸还有他的黄头发,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背后还传来黄立充满厌恶的声音,“看什么看!真他妈晦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错字改掉啦。~(~ ̄▽ ̄)~~ 第5章   简素又一个人躺在宿舍的木板床上,思考人生。   诶,原身的记忆时断时续,只有关于黄立的那段记忆十分清晰,想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叫黄立的不良少年。   简素以手扶额,长吁短叹地想道这就是基佬爱上直男的悲哀啊,你搁这儿要死要活,人家啥事也没有,倒反过来觉得你恶心。   简素又想道,他作为程序员的简素已经死的透透了,而原本作为普通高中生的那个阴郁简素想来应该也是死了,不然现在也不会是他来占据着这幅身体。   简素翻身从床上起来,将书包里所有的书倒了出来。   他看着这些杂乱在一起的高中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历史,地理,以及若干相应的试卷和习题,第一次无比清楚的意识到他是真的要再高考一回,重新作为一个十六七岁的人再来尘世间走一趟了。   天啊,又要重新高考啦!为什么不让他穿到一个大学生的身上?为什么???   就在简素整理思绪,决心好好开始以后的新生活时,他的另外三位舍友推门而入了。   走在前面的那两个看了他一眼,当做没看到一般,自顾自地说笑着。反倒是走在最后的那位舍友,见了简素在宿舍坐着,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还问他:“不在外面住了?”   这个舍友叫宋寒飞,原身期末考试让他抄过试卷,所以他对简素要热络一些。另外两个分别是陈耀平和罗大勇,他们两个和宋寒飞一样,都是家里有钱,交了很高的择校费进来的。   简素对宋寒飞笑道:“恩,还是宿舍住着好一些。”   宋寒飞挑挑眉,心想你当初可是连夜搬走,好似我们三个人是洪水猛兽一样,不过他不像陈耀平和罗大勇那样要当一个货真价实的学渣,他还指着简素抄作业,抄试卷呢!   因此,他只是对简素露出友好地笑容,还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搬东西。简素东西都搬完了,不再需要他额外的帮忙。   宋寒飞也不是真心要帮,只不过是客套话罢了,末了,他还赞美了简素的新发型。   “你新发型挺好看的,显得你很精神,也很时尚!”   这回的夸赞倒是真心实意,简素心里的尾巴翘了起来,面上却是不显。   今天是周日,宋寒飞他们是下午那会儿回来的,方便上明天早上的早自习。   现在社交软件在A市已经有许多人在用了,不过简素这个老款的翻盖手机上并没有,程嘉豪联系他都是发短信。   “阿素,去吃饭吗?”   简素肚子老早就在唱空城计,“去。”   他看了眼另外玩做一团的三人,又回道:“咱们楼下宿舍大门口见。”   “好的。”   简素套上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套,准备出门。   宋寒飞叫住他,“简素,你出门上班去啊?”   他们知道简素在外面打了份工。   “恩,吃过饭就去。”   简素走后,另外两个人停下了手中的游戏,问宋寒飞道:“他还在外面打工啊?”   “是啊,你们不知道?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他之前都是熄灯后才回来?”   原身晚上在外面打工不假,但是熄灯后才回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的性向。他在骊色上的是晚上六点到十点的班,从骊色打车到学校大概二十来分钟,车费二十几块钱,都抵得上他一共小时的工资了。而坐公交车将近四十分钟,车费却只需要两块钱,到宿舍时也不过才十一点零几分。   但是原身为了避免看到舍友换衣服的场面,都是在学校里晃荡到十一点半,也就是宿舍熄灯的时候,才走进宿舍。   罗大勇很是诧异,说:“他有那么缺钱吗?他不是被资助了吗?”   宋寒飞也很疑惑,问道:“你们不知道?简素家里只有一个生病的奶奶,父母都不在了。再说他能够被资助,不就是说明他已经很惨了吗?”   陈耀平也没心思再打游戏了,他是一个生下来就享受到极富裕物质生活的人,身边的朋友也和他一样,要不是念了高中,遇到简素这号被别人资助的人,还以为谁都和自己一样。而现在又听闻简素的生活居然如此凄惨,都要靠自己边读书边打工来维持的地步。   宋寒飞摊摊手,说道:“所以投胎是个技术活啊!说真的,我们也就是投了个好胎,真要是处在他那个境地,我怕是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所以,从这天开始,舍友们对简素都更亲切一些,甚至有时候还会给他带一些零食。简素没有关于除开宋寒飞抄作业和抄试卷的记忆,一直以为他们原来便是这样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现在的简素,正在食堂和程嘉豪吃了6块钱一餐的米饭和炒菜。   “阿素,你一会儿还去上班吗?”   简素点点头,“饭吃了去。”   原身去打工没有特意瞒着别人,所以老师和同学都知道,老师还找过他,要他以学习为重,可是简素不去打工挣钱,他连生活费都成问题,更别说家里还有个时不时需要看病吃药的奶奶。班主任老师也只能叹气,劝他说一定要保证学习不受影响。原身的排名,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考个二本还是有把握的。   程嘉豪也是知道简素打工的,他自己也是受资助的对象,家里情况也不是很好,顶多胜在父母俱在,可是他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呢。他也不是不想像简素那样挣点钱来减轻家里负担,可是他成绩本身不如简素,按现在的排名来说上个二本都困难,二来他也不敢去外面打工,他胆子太小了。   至于现在的这个简素的想法,工是还要继续打滴!因为真的太穷了,不去打工真的就吃不起饭了。不过书也还是要好好读,毕竟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又一次降落到了他身上。   啊!穿成高中生就算了,为什么就不能让他穿成个家中有矿无数的的高中生。太难了,太难了,两辈子在年轻的时候都是穷狗!!!   简素不知道在他哀叹自己又再次被穷运围绕的时候,一位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从他面前走过。   等到顾谨将餐盘放到他们后面几桌的时候,程嘉豪激动地连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简素见他脸部忽然有些扭曲,关切地问他,“嘉豪,你怎么了?”   程嘉豪却小声地说:“顾谨!”   他声音真的太小了,简素听不见,“啊?你说什么?”   “顾……谨……”   这回他说的慢,简素能看清他的口型,“古今?”   程嘉豪却伸出胖手一把按住他,再拿另外的一只手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程嘉豪伸长脖子向后看,发现顾谨带着耳机,应该是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这才声音稍大一些,说道:“顾谨在后面呢?”   “???”顾谨是谁?   程嘉豪推了推他鼻梁上的眼镜,诧异地看向简素,“阿素,你不知道顾谨?”   简素诚实地摇头。   “你怎么会不知道顾谨呢?他那么出名!”   大哥,他才穿来没多久,原身这时灵时不灵的脑子里也没这号人啊!   好在程嘉豪很有做老师的潜质,习惯于自问自答,“他是咱们年级第一啊!升学考试的时候,排名也是整个A市前五的。”   简素想,原来是学霸。一中第一名的话,全国最好的大学应该是随便挑了,合该肃然起敬。   简素吃完饭后赶着去上工,端着餐盘离开时回头瞻仰了眼学霸。   心痛地发现学霸和他想象中长得完全不一样,这学霸他身高,腿长,有一张轮廓分明的好脸,而且看起来隐隐约约有些眼熟。   简素和程嘉豪走出食堂门的时候,不经意地说:“那个谁,顾谨家里是不是挺有钱的?”   因为简素看见了顾谨外套上的商标,这个牌子的衣服,上辈子简素就算作为收入不低的程序员也只买过一件T恤,还花了他半个多月的工资。而现在,顾谨身上穿的是一件外套,外套!!!价格不知比他当时那件T恤贵出多少!   熟料他这话又惹来程嘉豪仿佛看智障一样的眼神,“阿素,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咱们新落成的图书馆就是顾谨家里捐的。”   原谅简素孤陋寡闻了,原来家长给自家小孩的学校捐楼真的会发生在现实中!!!   简素发出穷人的疑问,“听说过成绩差怕小孩被开除而捐楼的,他这种顶级学霸学校都是抢着要的,还捐什么楼啊?”   程嘉豪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我听舍友说过顾谨家超级超级有钱。你们宿舍宋寒飞他们不也是很有钱吗?但是据说顾谨家比他们几个家里加起来都还富有。”   简·真赤贫·素受到一万点暴击,然后迈着生活苦涩的步伐去骊色上班了。   顾谨一般不来学校食堂吃饭,今天是和顾敛吵了架,难得发了些少年人的脾气。不过说是吵架,可能只是他单方面的认为。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文里会有些别字,我写的时候不容易注意到,大家如果发现了,可以帮我指出哇⊙ω⊙谢谢(*°?°)=3 第6章   简素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多月了,再过一个月,一中就该期末考试了。   简素每天晚上6点到10点准时去骊色打工,周六周天也不例外。算起来他能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就是平时上课的时候和周六周末的白日。   他现在的心绪不同刚来的时候,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从此以后要作为一个高中生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而不是一个事不关己的过客。   诶,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你也只能笑着活下去。   简素想的很清楚,对于他现在的情况来说,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是改变他命运的捷径。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毕竟他上辈子就是这么干的。   上辈子孤儿院只负责他们到十八岁,而且念高中的时候经常缺衣少食,为了填饱肚子,他那时候也打着些短工。即便是那样,他最后还是考了个相当不错的985。因此对于自己的学习(应试)能力,简素还是十分自信的。   不过今时还是不同往日啊,今时不但拖家带口,而且穷上加穷!   好在简素吃苦吃惯了,并不觉得日子太难挨。只是对于上辈子勉强算是一个学霸的简素来说,如今再重来参加高考,他伪学霸的尊严要求他要考出比上辈子好的成绩来。所以简素在不打工的时候,学得那叫一个孜孜不倦。   他常周末去据说是顾谨家里捐的那栋图书馆学习,那里设施很新,藏书很多,整个图书馆设计的很是充满美感。在简素看来,就是比起他上辈子大学里的图书馆也是毫不逊色的。   他这么孜孜不倦的学习,成绩自然是突飞猛进(比起原来的简素)。简素慢慢的能想起一些原身的学习情况,他成绩很是一般,害怕考不上大学,一味地死读书。简素也想过考试的时候保留真实的水平,循序渐进的让老师们看到自己的进步。但是后来想了想,实在没必要,一是教室都有监控,他作没作弊,看得一清二楚,二是他的进步神速也只是相比起原身而言,和同年级那些成绩真正顶尖的大神,还有非常大的差距,比如顾谨。   是的,经过程嘉豪不厌其烦的崇拜和赞美,以及几场月考之后,顾谨的名字已经牢牢地烙印在简素心里了。   如果说上辈子的简素勉强算是一个学霸的话,人家顾谨就是当之无愧的学神。诶,更别提人家的软硬件条件。反正简素是非中之非的非酋,而人家是欧中之欧的欧皇。   算了,莫想了,莫想了,还是再多刷一套卷子吧。   程嘉豪之前是一直在旧图书馆或者是教室里自习,周末简素在新图书馆自习,他为了有时候找简素讲题方便,也跟着他一起到新图书馆来。   新图书馆哪里都好,就是太好了,显得自己有些自惭形秽,程嘉豪如是想。   但是当他看到简素的那一瞬间,这种低落的情绪又忽然一扫而空了,阿素在这里,我便敢来了。   简素给他占的是走廊的空位,正对着电梯口,是的,顾谨家捐的这栋图书馆还带着电梯,一共五层高。   见程嘉豪从电梯口走出来,简素无声地冲他挥了挥手,程嘉豪快步朝他走来。   简素给他指了指自己替他占的位置,呐走放在上面的习题册,就自顾自地沉浸在书上题海中。   程嘉豪拿出自己的习题册,看了眼正埋头奋笔疾书的简素,又想想他这学期以来突飞猛进的成绩,自己心里仿佛也是受到了鼓舞,看着摊开的习题也充满了勇气。   下午五点出头,简素吃过晚饭,又要准备去骊色打工。程嘉豪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再过两个周就是期末考试了,阿素仍旧每天晚上都去打工。可是他又想起简素越加拔尖的成绩,算了,阿素自己有谱的,还是多担心担心拖平均分的自己吧!   一中暑假实打实的放的两个月,程嘉豪还没放假就收拾好回家的行李。简素还要打工,就不和他一起回去了,不过他承诺自己会回家待两个周。程嘉豪得了他的承诺,才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今天是暑假假期的第一天,楼栋里还剩下一些准高三生,他们大多行色匆匆,手不释卷,而简素则一个人窝在床上,仰天长叹。   不为别的,因为穷!   原身的记忆里断断续续地有一个奶奶的模样,多是躺在床上,或是站在屋门口,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依稀记得家里的房子很破。   简素找了个暑期家教的活儿,约定的是明天上岗,一天做四小时,给两百。原本简素是没打算这么快就立即上岗的,实在是昨天他打电话回家,才发现那电话根本不是简奶奶的,而是村口小卖部的。   上一辈子的2009年,简素记得电话早就普及了啊!   简素长吁短叹,更别提他听了电话里简奶奶那苍老而慈爱的声音,那声音听得简素险些落下泪来。他上辈子没有亲人,这辈子占了原身的躯壳,便要把他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家里实在太穷了,简素需要再多挣一些钱。   家教的主顾在A市的一片高档住宅区,简素乘公交车,下车后再走一段路才能到。给简素开门的是位中年阿姨,他还未开口,那阿姨就向着屋里喊道:“纪先生,小老师来啦!”   小老师?这是在说我?   纪先生是位儒雅的男士,戴着个金丝边眼镜,头发向后梳起,看不出年纪。他将简素引进屋,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背带裤的小男孩。还未看清他全貌之前,映入简素眼睑的是一双动来动去的小腿。   这小孩儿见着纪先生,圆圆的脸上绽放出笑意,喊道:“爸爸!”   纪先生弯下身子和他平视,揉了揉他的头,笑着对他说:“老师也来了,繁星和老师打招呼吧!”   纪繁星是个很可爱的小孩,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当他看向简素时,简素连忙冲他们父子摆手道:“繁星叫我简素哥哥吧,我自己还是个学生呢!”   纪繁星看向纪先生,纪先生微微一笑,:“那就叫简素哥哥吧!”   纪先生似乎很忙,介绍两人认识后,就匆匆出了门,走之前还对简素说午饭在家里吃,张姨会做。张姨就是给简素开门的那位阿姨,想来是他们家里请的家政人员。   主顾对简素充满了盲目的信任,直接就把小孩丢给他了,上辈子简素做家教时,好些家长可都是要在一旁看着的,生怕简素不尽兴。如今没人看着他,简素却不敢不尽兴的。   纪繁星今年秋季上三年级,简素打算先摸摸他二年级功课的底。不摸不知道,小孩儿的基础有些差。简素给他的二年级模拟试卷,他将将及格。   A市是国都,教育水平是国内顶尖,纪繁星这个成绩估计在班上也是个吊车尾。好在简素原本就做了两手准备,他决定先帮纪繁星打好二年级基础。   “繁星,哥哥先和你一起巩固二年级的内容,等这部分内容巩固好了,再和你一起预习三年级的内容,可以吗?”   纪繁星点点头,“爸爸让我都听老师的!”   他这样子实在太乖,简素没忍住自己伸出的魔爪,呼噜噜在纪繁星头上揉了一把,好爽(▽)!   8月中旬的时候,简素收拾行李,坐了一趟四小时的火车,又转车坐了四个小时的大巴,到了淇水镇,再在镇上坐了辆揽客的面包车,和车上剩下的七八个人一起,去往故乡淇水村。   简素上辈子虽说在孤儿院里长大,但是一直都是在城市里生活,淇水这么乡下的地方,他从未来过。   火车—大巴—面包车这么折腾一通,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五点了,简素原以为自己会感到疲倦,然而实际上他内心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兴奋。   面包车司机把他放在村口,简素一时迷茫不知该往哪里走,正在犹豫要不要给程嘉豪打电话,离他不远处就有一位拄着木棍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发出了声音,:“素崽?是素崽吗?”   电话里听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当面听了这充满慈爱而苍老的声音,简素的双眼不受控制的流出了眼泪。他反手把眼泪擦干,紧了紧背上的书包背带,朝简奶奶走去。   简素扶住她,:“奶奶,您怎么不在家里,到村口来了?”   她伸出枯干的双手,摸了摸简素的双臂,开怀地笑道:“素崽长高啦!也结实啦!”   简素扶着她,一路走到家门口。他从村口走向家里,脑海里的记忆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地出现。   眼前这墙壁泛黄,屋顶瓦片脱落的二层水泥砖房就是简素的家了。   见他盯着屋顶看,简奶奶对他说:“是不是比你走之前好一点啊?村上的干部见我一个人在家,下雨天屋顶漏水,亲自来给咱们换的瓦片。”   简素看得唏嘘不已,心想这么破还是修缮后的结果,嘴上却问:“是村里哪位干部啊?回头我去谢谢人家。”   “是王支书,今年从上面下来的,是大学生哩!咱们是该谢谢他,素崽……素崽长大啦!”   以前简素个性沉郁,害怕与人结交,村里走动的也就只有程嘉豪一家,如今去A市读了趟书回来,人也开朗许多了。   简奶奶哪里能想到是因为芯子也换了呢? 第7章   简素吃过饭,看着家里的破旧的陈设,吃饭的是一张褪了漆的红桌子,上面的喜字斑驳的都不大能认全。给人坐着吃饭的,只有几条长凳,简素现在坐着一条,厨房里简奶奶为了烧火做饭方便也放着一条,另一条在简素的对面,是简奶奶刚刚坐着吃饭用的。   家里的电视—那台小而老旧的彩电放在一组边角开裂的组合柜上。客厅的墙上,左边贴的是□□,十大元帅的画像,右边则贴的密密麻麻都是原身简素的奖状。   这个家里称得上新一点的家具只有那台过了时的小彩电和那组开裂的组合柜。这东西,看着应该是原身妈妈的陪嫁。   原身的记忆断断续续的,甚至有些不贴合事实。记忆里的简奶奶沉默寡言,也是整天阴郁着一张脸,而简素今日见了,却发觉她是一个慈祥和蔼,而又健谈的人。   简奶奶吃过饭后,便去邻居家串门了。   邻居阿婆和简奶奶上下年纪,同她娘家是在一处,做女儿时关系便亲近,后来嫁到一个村来,见简奶奶日子过得凄苦,也多有帮衬。今天她知道简素回来,简奶奶来串门时,她还给了她一大碗炖好的排骨汤。   简素见简奶奶端着一大碗东西进门,连忙替她接过,发现是碗排骨,迟疑地问她,:“奶奶,这是?”   简奶奶笑道:“是你王阿婆见你回来了,特意给你补身体的!”   简素手里端着这碗并不沉的排骨汤,说道:“王阿婆对我们好,以后我们有什么好东西,也该分一点给人家。”   素崽真是长大了,简奶奶欣慰道:“就是这个道理哩!素崽,你王阿婆对咱们祖孙两个一直都很照顾的,你小时候我下地干活儿,你又太小,都是你王阿婆帮我照看你哩!你去A市读书啦,我一人在家,也幸亏有得你王阿婆常来看我,不然我一个人,家里冷清清的,也就冷床冷铺盖的在床上躺着了。”   简素是真的记下了,远亲不如近邻,何况他印象里简家在淇水村镇里并无亲戚。左邻右舍,还是该走动。   简素将门关上,扶着简奶奶在凳子上坐好。   “素崽,怎么关门哩?”   简素从书包里拿出一只手机,是他在A市的批发市场里买的,有点傻瓜式的那种老人机,他又去营业厅买了张电话卡,连手机带电话卡一共花了四百元。   现在他将这手机递到简奶奶面前,“奶奶,这是我给你买的手机,以后咱们自己有电话了,你就不用跑去村头小卖部接电话了,要是想我了,你也可以自己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号已经存在里面了。”   简奶奶却并不去看那手机,而是焦急地问简素:“素崽,你哪里来的钱呢?”   简素去A市读书时,政府和企业资助他学费和住宿费,给了他基本的生活费。简奶奶担心他花了生活费的钱,以后回学校没钱吃饭。   简素将手机从包装盒里取出来,对她说道:“我暑假去给人当家教去了,我不是和您说了么?家长一天给我两百,我有钱的,奶奶。”   简奶奶吓了一跳,在2009年,淇水村一个壮劳力做一天的工也才150元。   她问道:“那累吗?”   简素摇头,“不累,一天就四个小时,繁星,也就是我带的学生很听话,很好带。”   简奶奶这才放心,说道:“人家给这么多钱,咱们可得好好教,素崽要把……繁星是么,把繁星的成绩教好!”   简素心里叹气,这怕是有点难,嘴上却说:“我知道的,奶奶。”   他在淇水村呆了两个周,这地方远离城市,交通不是很便利,但是山清水秀,风景优美,夜里睡觉还能听得清狗吠声。简素有些爱上这地方,毕竟上一辈子他都是蜗居在城里,后来工作挣了钱,也不过是买了八十来平的房子。和乡下的大屋比起来,真的是非常狭小了。   后面几天下雨,屋顶又在漏水,简素从镇上买了些砖瓦,搭了个楼梯,冒雨将坏的瓦片换掉。   简奶奶扶着楼梯,仰头看着简素,眼睛一眨不眨,生怕孙子有危险。   简素返回学校的前一天,带着和简奶奶在镇上超市买的东西去谢过了王阿婆,王支书,程嘉豪家也是常走动的,他也亲自去看望了。这几个人当中,那位王支书令简素印象深刻。王支书全名王怀璋,确实是一位大学生村官,他人看起来书卷气极浓,却十分健谈,简素报了姓名,他便知道简素是谁,还说了许多鼓励他的话。   这一趟暑假回家,简素对淇水村镇有了一丝依恋的情感,上辈子他漂泊一生,从未对任何地方有过强烈的归属感,而今却对这小小村镇生出故乡的情感来。   简奶奶和程嘉豪父母一起,在村口送他们,简奶奶今天还特意穿着上次和简素去镇上买的新衣服。面包车载着他们离村口越来越远,简奶奶的身影越来越小,连带着她缓缓向简素挥动的右手也一并看不清了。   程嘉豪叫了一声“阿素!”,简素摸了把脸,才知道自己哭了,自念初中以后,他想明白了许多事,便几乎不再哭了。   简素眨眨眼睛,笑着对程嘉豪说:“后天就开学了!”   程嘉豪苦恼道:“阿素你定然考得好,我却是不成了,物理试卷后面的大题好些我都不会做。”   一中奖学金分一等,二等,三等,按学生总人数来的比例来确定名额。同等级奖学金的奖励金额是一致的,但是只有年纪前十名才有资格走上礼堂的领奖台,接过校长授予的荣誉证书。   简素重活一世,不知道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身年轻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多情绪也变得少年化,冲动化。   简素自认为上学期期末考得不差,到校了查看成绩,确实十分不错,班级第一,年纪第十。他的成绩在十七班这种刚刚只能代表一中最低水平的班级里,名列前茅倒是没什么好意外的。令人吃惊的是他的年纪排名,要知道别说年纪前十,就是年纪前一百以往都几乎不会出现十七班学生的名字。十七班班主任在带简素他们班之前,教出来的学生的最高排名是年纪第九十名,就是这,都已经让他在其他老师面前足够扬眉吐气了。然而简素现在居然挤进了以往被一班和二班全部垄断的前十名,十七班班主任在梦中都笑醒。高二开学时都是以一种十分慈爱的目光看着简素。   一中的文理分班并不放在高一下学期,而是放在高二上学期的第一个月月考后,会综合考量这期间包括期末考试在内的每一次月考成绩,据说是给这些月考成绩都乘以一个比例系数,再来算每个人在文理科中的排名。   一中背靠诸多校董,又以顾氏为最,在奖学金上对学生十分大方。简素这一等奖学金,据说能有六千,都快抵得上好些大学的奖学金了。大家都爱学霸,学渣也不例外,宿舍里另外三个舍友对他的态度与他第一天(指的是他从在外租的房子里搬回宿舍的那天)来时简直天壤之别。不过简素实在是一个大俗人,比起虚无缥缈的优等生荣誉,他更想早日拿到那笔丰厚的奖金。   顾敛结束了对集团下面各公司的巡视工作,问他的私人秘书:“阿谨学校的开学典礼定在了什么时候?”   Mary是顾敛大哥还在时的董事长秘书,顾敛上位后也没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打算,仍旧让她做着原来的工作。   “是下周一,校长照例给您发来了邀请信,需要我像之前一样推辞掉吗?”   顾敛却问她,“阿谨成绩如何?”   “小顾先生是年级第一。”她称呼顾敛为顾先生,顾谨为小顾先生。   顾敛坐在商务车的后排,修长有力的手指撑着下颌,说道“回校长说届时我一定出席。”   Mary是个优秀的秘书,明白服从命令是她的第一要义,“好的,需要我将当天您其他的行程安排调至其他工作日吗?”   “好的,麻烦你了。”顾敛淡淡道。   Mary透过后视镜,只见到男人刀削的轮廓和紧抿着的薄唇。她从顾慎执掌顾氏集团时,便跟在顾家人身边,集团里少有人能像她一样近距离地接触顾氏这两代掌舵人。顾慎性格平易近人,对待下属常令人感觉如沐春风,顾敛却大为不同,他个性冷漠而内敛,做起事情来杀伐决断,众人在他面前从不敢掉以轻心。Mary在笔电上记好顾敛的日程安排,又想起顾谨这位小顾先生来,脑海里浮现出他那骄矜的眉眼,忽地与顾敛十多岁时的样子重合起来。似乎比起他生父顾慎,倒更像他小叔顾敛一些。   周五放学,司机去一中接了顾谨,他回家来时,意外地发现顾敛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叔叔。”   顾敛放下手中的书,对站在一旁的人说:“阿谨回来了,摆饭吧!”   虽然因为出国留学的事和叔叔生着气,顾谨仍然安静地坐在餐桌旁用饭。两人话都少,顾敛问一句,顾谨才答一句。   等到饭吃完了,顾敛用餐巾擦过嘴,又对顾谨说:“等高考结束,就送你出国去,你学业优秀,去哪所大学都不成问题。”   顾谨别开脸,生硬道:“我不去,我要在国内读大学。”   顾敛当他在耍小孩子脾气,并不和他争口头上的输赢,想着距离高考还有将近两年的时间,到时候顾谨自己改主意了也说不定。 第8章   简素盼望已久的发钱日子——开学典礼暨上学年学业成绩颁奖仪式终于来临了。一中的奖学金重头都是校董们的企业掏腰包,人家慷慨的很,给钱也很爽快,不搞分期付款或是拖延到学期末才发的那一套。今天进行颁奖,奖金就直接给了,是一张用红色信封装起来的银行卡。   校长站在礼堂里老生常谈,简素听得昏昏欲睡,学生们在礼堂的座位按年级和班级来排开。最左边那几列是高一的,按班级顺序从前坐到后,中间几列是高二的,最右边的几列则是高三的,左边,中间,右边这几列位置中间都隔了个空道,方便人行走。   简素目前的班级,高二十七班的位置在中间这几列的大后方,他隔得远,连校长的模样都看不清。好一会儿,校长冗长的发言才结束。按着以往的惯例,接下来发言的应该是什么主任之流的人。简素依稀听得话筒里好像说谁谁发言,反正话筒音质差得很,约莫只听的这人貌似前缀一大串,好像姓古?一中有这样一位主任吗?   “非常荣幸能来参加一中的开学典礼!”这样低沉而醇厚的声音显然不是一位中年大叔能发出来的,简素猛地抬起头来,然后他遗憾地发现,由于前面的人太多,他个子又不算高,他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多听听也是美事,而学校的音响设备似乎也是因人而异的,先前校长发言时只觉那话筒电流声极大,像粗粝的砂纸在来回摩擦,而现下古姓男士发言,这话筒,音箱纷纷都不在作妖,好使大家都听得见他那如泉水叮咚般悦耳的嗓音。   “最后,希望大家都如巴金先生所言永远怀着高飞的雄心,不畏艰难,奔向远方!”   简素想这年头教导主任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还得知道巴金先生的名言警句,可能这位教导主任还是语文老师吧。   后面话筒换到了别人手上,简素又开始听不清说话的人在讲什么,过了不大会儿,坐他旁边的程嘉豪拍了拍他的手臂,:“阿素,叫你呢,该上台领奖了!”   简素才站起来,班主任一直在旁边关注着他,也过来叫他到中间空道里排着队。   “按顺序来呢,现在上去的是高三的,等他们结束你们再上去。”   他是第十名,就在队伍后面站着,伸长脖颈只看得见顾谨的后脑勺。没办法,顾学神是这十个人当中最高的,十六七岁估摸着就有一米八多了。   “高二的上来!”前面有老师在喊。   这高中的颁奖典礼搞得跟大学的毕业典礼似的,校长将荣誉证书颁发给你,另有边上一人将红彤彤的装有银行卡的信封递与学生,每个环节都有摄像机咔咔拍照的声音。   顾谨接过校长递来的荣誉证书,“谢谢校长!”   他们是老熟人了,校长慈爱地对他说道:“再接再厉!”   “阿谨,祝贺你!”顾敛将装有奖金的信封递与顾谨,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模样。   双亲去世,他几乎是小叔叔带大的,对他而言,叔叔既是父亲,又是兄长。   “叔叔,你怎么来了?”顾谨还是臭着一张脸。   “回头说,一会儿带你去吃饭。”顾敛拍了拍侄子,和他一起面朝着摄像机,由工作人员为他们拍下了这组画面。   顾谨在台上领奖的时候,简素排在他后面队伍的末端,正站在主席台下面的楼梯上。这么近,他已经可以看得清校长和顾敛的脸了,也知晓这不是什么教导主任了。顾敛的装束和在骊色时几乎没什么变化,简素一眼便认出了他。难怪之前他看顾敛觉得眼熟,现在再看着顾谨,这不就是顾谨的成熟版吗?这是顾谨的父亲?如果是父亲,未免也有点太过年轻了?这得多年轻就生了顾谨啊?   前面的人一个一个的减少,最后就只剩简素。   校长和他握了手,又将证书递给他,笑着和他说:“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明年还来啊!”   简素瞪大了眼睛,原来校长记得每一个领奖的学生,也是,前十名除开他之外都是一二班的人,学校重点关照的对象,校长肯定记得。   他向校长深鞠一躬,答道:“我会的。”   顾敛倒不妨再次看到了他,颇为讶异地挑挑眉,将奖金递与他,“你学业倒是不错!”语气听来倒是有些赞扬的意味。   简素便知他还记得自己,也向他鞠了一躬,“谢谢顾先生!”   顾敛看着他走下台去的身影,心里赞道能吃苦,沉得住气,懂进退,很是不错。   校长走到他身边,见他盯着简素的背影看,便说:“这孩子难得!”   简素走下台去,班主任一直在台下守着他呢。他拿过简素的荣誉证书和装有奖金的信封看了看,比自己得了奖还高兴,一连在旁边说了好几个“好”字。   简素倒是淡定地很,还和他笑道:“明年不知还有没有呢?刚才校长还说从未见过我。”   班主任听了他这话,正色道:“明年必须有,我看过你的成绩。你要是选理科,以后优势只会更大。”   得到师长这样的鼓励,简素也笑着点头。   班主任心里却在滴血,诶,这么好的苗子分班之后又得便宜那些尖子班的老师啰!   简素回到座位上,校长这会儿正在做结束语。程嘉豪也拿过简素的荣誉证书细细瞻仰起来,他脸上完全隐藏不住喜悦的神色。   “阿素,真好,你真给咱们祺水长脸!”   这种前十名的荣誉证书,十七班也是从没见过的,以前那些和简素不相熟的,现在为了看一眼这传说中的证书,也纷纷和他打起招呼来。简素不是什么吝啬的人,别人也借来看两眼,他都给了。倒是程嘉豪一直留神盯着,担心别人弄坏了。   “阿素,周末我和你出去把钱存起来吧,我听人说这种统一发的银行卡不安全。”程嘉豪凑近简素小声说道。   这是真心为他好,简素有些感动,:“好,嘉豪,周末出去请你吃好的。”   顾敛和顾谨在一家海鲜餐厅用过晚餐,他见着侄子愈益拔高的身形,说道:“学习之余也要锻炼身体,强健的体魄是你做许多事的依仗。”   顾谨点点头,:“拳击课我还上着。”他才不做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白斩鸡。   “你也大了,旁的你感兴趣的也可以去试试。”   “恩。”   看着侄子那傲气而飞扬的眉眼,顾敛不知怎的就想起简素来,这个他只见过两次的男孩子,即使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环境下相遇,他带给顾敛的都是一种极为熨帖的柔和。他自己的性向早就是公开的,可惜对方年纪实在太小,他做人的准则不许他做出出格的事来。   顾敛将这样的念头甩出脑海,状似不经意地对顾谨说:“和同学相处不可太过盛气凌人,尤其对待一些家境困难的同学。”   顾谨听得一头雾水,他们班有什么特别家境困难的同学吗?还是说叔叔认为家境不如他们的都是困难的?不过他一贯听多了顾敛的说教,只负责点头。   至于真正家境困难的简素同学,内心倒没有顾敛想的那么脆弱,会轻易地被顾谨这种天之骄子的骄矜之气所灼伤。今晚照常从骊色下班之后,一路上都在想如何挣钱以及正确地分配已有资产这样俗不可耐的问题。骊色的晚班和纪家周末上午的家教他暂时是不会辞的,至少要继续做到高二结束。一是他自己的生活费不能断,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没有着落,二来淇水乡下的家里实在太破旧了,客人来家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简素想要把家里翻修一下,三来简奶奶年纪大了,若是生病了家里连钱都拿不出,要简素看着那位慈爱的老人白白等死他是做不到的。当然,学习仍旧是最重要的。简素每次打工的时候都会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打工只是他获得短暂物质资料的一种手段,学习,考大学才是他最终的出路。是以在学校的时候他的精力都高度集中,全身心地忘我学习着。   他不是原生简素,并不会因为看到同性的身体而自责痛苦,因此也不会刻意在宿舍楼外等到熄灯后再进入宿舍。高中的男生都兴奋而躁动,十二点前都很难入睡。简素今天领了奖,虽然钱还在卡里,但总归还是在他手中了。学校外面的小吃摊这个点钟都还摆着,简素买了好些吃的分给了宿舍的人和程嘉豪。   他听程嘉豪说起过他宿舍里的人还是好相处,递东西给程嘉豪时还特意叮嘱他:“给你舍友也分一些,多的留着自己吃。”   程嘉豪接过来打开一看,正是校门口卖的正俏的那些小吃,他高兴地说:“阿素,这就是你给我买的好吃的吗?”   他指的是简素允诺他拿奖之后请的客,简素笑道:“那是另外的,这个你先吃吧,快熄灯了。”   简素回到自己的宿舍,三个舍友聚在一起吃简素买的东西,见简素回来都热烈的打招呼。这三位大少爷晚间洗漱迟得很,有时候干脆就不洗了,直接往被子里一躺了事。简素生□□洁,难以和他们保持队型,都是每天晚上回来就立即洗漱。   见他拿着洗漱用具出了宿舍门,剩下的三人嘀咕道:“诶,要不人家怎么说知识改变命运,学习改变性格呢?瞧瞧简素现在变化多大!”   “’知识改变命运,’这我知道,’学习改变性格’?有这样的名人名言吗?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嗐,学渣要有学渣的觉悟,凡事不要太较真嘛!” 第9章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学校立即组织了文理分科。当下正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口号大行其道的时候,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学理。简素自是不例外,上辈子他便是个码农,这辈子嘛,为了避免再出现加班肝程序猝死的情况,他是不打算学计算机了,不过不妨碍他选择理科,毕竟理科的专业选择面确实比文科更广阔一些。   程嘉豪也选了理科,不过他成绩排名和简素差别太大,不可能再分到一班级去,而且简素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被分到一班或者二班。   一班班主任看着手里的学生名单,班上除了翟定伟由于选择理科而被分出去,其他人没有变化,由此也可见尖子班学生将前面的排名垄断得多么厉害。简素作为抵翟定伟的缺而被录入了一班,之所以没去二班的原因是二班的人员没有因为文理分科而变动,这意味着他们没有一个人理科排名掉出前一百。   班主任领着简素,边走边和他说:“你能在十七班考进年纪前十,学习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从刘老师那里我也了解了你的基本情况,我不会因为你进了一班而要求你做出什么改变,毕竟人生是自己的,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班主任这意思是不会阻止自己打工?   她进教室前正色对简素说道:“一二班都是末位淘汰制,期末考排名要是跌出一百,自动淘汰出班。”   我的个乖乖,原来末位淘汰不止用于互联网公司裁码农,在学校里早就被用的炉火纯青了。   “好的。”   班主任又说:“班上除了走了个翟定伟,其他人都没有变,正好你就直接去补他的缺吧。他的同桌是顾谨,颁奖典礼上你们见过吧?”   见过,见过他的后脑勺!咦?现在是要我和学神做同桌了?   班主任却当他是认可了,又继续说:“你们提前认识了也好,一二班是两人寝,班上男生宿舍也只有顾谨那里空着一个床位,你抓紧搬进去。”   “好。”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简素,颇带了些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顾谨家里,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是一中的大校董,同学之间好好相处,尽量不要和他起冲突。”   咦,这是在和我说顾学神家里是高门大户,让我夹起尾巴做人?   “好的,老师。”   该说的也都说了,班主任拉开教室门,对他说道:“进教室上课吧!”   一班上课的进度和十七班完全不一样,好在简素本身就是个作弊神器,上辈子已经学过了,现在看着也不会太陌生。   顾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盛气凌人,当然也并不热情。一个礼拜下来,他和简素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其中有三句还都是一样的,“麻烦,让一让!”。另两句是,“你的作业本呢?”和“该交班费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更私人的对话,是因为简素目前还没有搬去顾谨的宿舍,原因是上一位同学也就是翟定伟还没有搬出去。   直到有一天下午课间,顾谨告诉他翟定伟搬去新宿舍里去了。   简素点点头,对顾谨说道:“那我周末搬过来。”   顾谨挑了挑眉,“你周内搬过来也行,我可以帮你搬。”   简素周内的晚上都要打工,哪里有空,只能冲他摇头。顾谨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   顾谨体育不错,尤其爱打篮球,简素上辈子是个白斩鸡,才落得猝死的下场。这辈子万万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是以他体育课上锻炼的尤其认真。   顾谨打完球,一身的汗,正打算回宿舍洗个澡,被简素叫住了。   “你有事?”在顾谨看来,他这个新同桌以及新舍友十分高冷,不仅很少同自己说话,而且还不大想和自己住在一起。理由就是分班到现在他们俩人间对话的发起方全是顾谨,而对话终结者都是简素,而且面对顾谨作为舍友主动提出的帮助,也强力地予以拒绝。顾谨并不过于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舍友兼同桌如果都对自己不太友好还是难免会影响日常的学习生活的。   眼下简素突然将他拦住,顾谨自然有些好奇。   简素对他友好地笑了笑,说:“我想和你谈谈宿舍的事。”   顾谨摸了把汗湿的头发,:“你说。”   简素显得有些为难,还是勉强开口问道:“你晚上几点休息啊?”   ???   怎么问这个,顾谨心想。不过他还是回他道:“一般是十二点,再早早不过十一点半,晚也晚不过十二点半,你有什么吗?”   简素听了他的回答,悬着的心立马放了下来,再看着顾谨也是越看越帅。   “是这样的,我晚上要打工,回宿舍大概十一点了。我怕你睡得着,打扰到你。”这也是简素担心的,如果顾谨很介意这个,那他就不搬宿舍了,反正他原来的宿舍也没听谁说要搬进来。   “你是因为这个才要周末搬宿舍的?”   简素点点头。   顾谨看向他,不知怎的想起上回海鲜店里顾敛对他说的话来。他想,叔叔让我不要对家境不好的同学盛气凌人,那我应该怎么做。   顾谨想了会儿,尽量语气温和地对简素说道:“你正常回宿舍吧,不会打扰到我。需要我周末来帮你搬宿舍吗?”   可惜简素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会儿正想着吃完饭去打工,也没来得及细细品味顾谨的“平易近人”,只是谢绝了他的好意。   二次被拒绝的顾谨也不以为意。   现在当个小朋友也一点不轻松,纪繁星他们小学也和简素他们似的,每月有月考。简素这周末过去,正好纪繁星他们的月考试卷都发了,简素拿过试卷一看,全都及格了。   简素内心平静,只有一些微的喜悦,倒是纪先生和繁星很高兴。   简素帮小朋友订正试卷,他的理解力仍然不好,需要简素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复述讲解。暑假的时候,简素便发现了小繁星理解力的问题。开始他还考虑着怎么和纪先生说明,但是后来他发现纪先生应该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才会对繁星一丁点儿的进步而欢欣鼓舞。   应纪先生的强烈要求,简素每次家教结束都会和他们一起吃饭。今天也是一样,阿姨刚将餐具摆好,就打屋外面走进来一位衣着入时的女性。   “老婆,你怎么现在回来了?不是晚上的飞机?”   纪先生连忙走到她身边,替她接过手中的行李箱。   纪太太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发尾微微烫卷,她眉目精致,同纪先生一样看不出年纪。   简素站起来同她打了个招呼,她点头示意。纪先生这才介绍道:“阿素,这是繁星的妈妈。”   简素不知怎么称呼她才好,只好说一声“您好!”   又听见纪先生对她说:“这是繁星的课后辅导老师,和你说过的。”   纪先生帮她拖着行李箱,上楼梯时才想起简素和儿子还在餐桌旁坐着,便对繁星说:“繁星替爸爸招待阿素哥哥。”   他们夫妻走上楼,听得纪先生对太太说:“繁星这月月考成绩进步了!”   他语气里的兴奋几乎隐藏不住,可是简素却只听得纪太太回了一句“哦,是么?”   到这里,简素才恍然意识到怪异点在哪里。他看向繁星,发现自纪太太进门来这母子二人居然没有丝毫言语上的交流。   繁星低头不停地扯着桌布,他使的力气不大,目的也不在于要将这桌布如何,他可能只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简素正想和他说点什么,后方就传来纪先生略带歉意的声音,“抱歉,我太太突然回来,我先把她安顿好。现在我们吃饭吧!”   他坐到儿子边上,不知和儿子说了什么,繁星不再扯着桌布,而是拿起餐具,准备用餐了。倒是简素问是否需要等纪太太一起用饭。纪先生摇摇头,说道:“她刚从国外回来,还需要倒时差,厨房里给她留菜了,咱们先吃吧。”   这顿饭是简素在纪家吃过的最安静的一顿饭,席间纪先生多次找繁星说话,他都显得恹恹的,情绪不高。   兴许纪繁星并不是纪太太的孩子,简素想,诶,繁星有些可怜!   周末在程嘉豪和原十七班其他同学的热情帮助下,简素顺利地完成了宿舍搬迁这一大业。有这么多人鼎力相助,都多亏了简素现在是十七班名人的缘故,毕竟他从此以后都会长长出现在十七班班主任的口中。   顾谨周一晚上回到宿舍时,发现对面床位已经铺上了被褥,房间里也充满了另一个人生活的气息。简素的床单被褥,以及其他生活用品,都通通向顾谨讲述着一件事———那就是简素真的很贫穷。   额,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原身的,简素在生活上许多细节都很糙,东西没坏,他也就将就使着了。不过和顾谨比起来,他确实赤贫没错啦!   简极度赤贫素回到宿舍后,意外地发现顾谨还在挑灯夜战。他们现在住的两人寝是上床下桌,顾谨桌上放着笔电,手边放着一沓纸质资料。顾家都能给学校捐图书馆,简素对于顾谨高中就拥有笔记本电脑毫不奇怪。他和顾谨打招呼后,便自去洗漱了。   顾谨果然像他说的那样,约莫是十二点才睡的。其实简素在床上也有些忐忑,毕竟像顾谨这样的学神都要为了学习挑灯夜战到十二点,自己这种成绩不如他,还要花时间去打工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高枕而眠。不过简素有心无力,晚班上了之后他只想睡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作为码农极度缺乏睡眠,简素这辈子将睡眠视为和挣钱一样的大事。简素这样安慰自己一番,沉沉睡去。   顾挑灯夜战谨听着舍友沉稳地呼吸声,看着笔电上的商业分析案例陷入了沉思。 第10章   简素心无旁骛地和顾谨做着舍友,每天晚上打工回来洗漱完毕直接睡觉,也不打扰顾谨学习。周末顾谨回家,简素都会把宿舍里里外外收拾一番,简素很爱干净,这是他们住在一起一个月之后顾谨就发现了。   他们住的两人寝自带洗漱间和淋浴室,男生大多不拘小节,这两个地方通常藏污纳垢。以前和翟定伟住的时候,他个性很是豪放,洗漱间和淋浴间常常让顾谨觉得难以落脚,为此几乎周周都请家里的阿姨过来打扫。但是自从简素住进来之后,每周一顾谨都发觉宿舍仿佛焕然一新,地板,窗户,桌面,洗漱间,淋浴室,甚至是马桶简素都刷的干干净净。   另外让顾谨觉得和简素相处很舒服的,就是简素不像别人那样对他充满太过强烈的好奇心,他总是随和地但是又极会拿捏分寸的与顾谨相处。两个人虽然共住一个屋,但是简素却给他一种很尊重他个人隐私的感觉。这个嘛,其实还是因为简素忙着打工,而其他有限的时间都拿来学习了,不太有精力去关注别人的私事。   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简素年级排名升到了第七,在学校也算是名人了。他在骊色做到腊月二十五才回家过年。在骊色打工的事他没有告诉过简奶奶,也叮嘱程嘉豪不要回去对村里的人讲。简奶奶知道的也就是他周末去做家教,还有学校给他发了奖学金。   骊色许经理知道他的情况,毕竟学生崽能来他们这里打工,缺钱肯定是缺的狠了。临近过年,夜店生意爆棚,许经理劝他待到过年,并允诺给他加钱。简素缺钱不假,但是他还惦记着回去将家里的房子粉刷一遍,上回在家他发现好些墙皮都脱落的不成样子了。而且学校开学早,他在家里待不到正月十五。他一年几乎每日都在不休停的打工,也有想休息的时候,就拒绝了许经理的提议。   淇水过年熏腊肉,简奶奶在乡下没有别的赚钱营生,只种着几块天地,养着猪鸡。她一共养了两头猪,一头杀来熏腊肉,一头卖给收猪的屠户。这卖猪得来的钱也就是她一年最大的收入了。   简素回家来,她先要看的就是孙子的荣誉证书了。老人家没见过这样用硬纸板写成的“奖状”,只用干枯的手摩挲着证书上简素的名字,一边不住的说:“这样好,放起来也方便。”   又对简素说:“今年上坟,好好地和你爷爷和爸爸说说,我们阿素越发出息了!”   年前简素去镇上拉了车石灰粉来,套着旧衣裳就开始刷起墙来。中间程嘉豪来家里问他题,见他在刷墙,题没顾上问,倒和他一起干起活来。   家里房子不大,只一楼是砖房,二楼是木架子房,简素的工作量并不大,三天就刷完了。淇水赶集很是时新,腊月二十九是年前最后一场,简素也去凑了场热闹。街上人声鼎沸,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得很。简素没过过这样有年味的年,以前在孤儿院大家象征性地吃点东西,要么就是有公益组织来看他们,为了配合宣传的效果他们故意做出些虚假的喜悦来。反正过年他没什么好印象,倒是后来他自己独住,年节里不用要讨人欢心而费神劳力,惬意得很。而现下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也不坏,他少有这么浓烈的情感,倒也不错。   街上的年货琳琅满目,简素一不留神就买了许多,大袋小袋的拎在手里,行路艰难。今天乘车的人太多,好几辆面包车简素都没挤上去,只能拎着东西望车兴叹。   王怀璋冲简素按了按喇叭,喊道:“阿素!”   他开着一辆银灰色的suv,将头探出车窗和简素打招呼。   这年头的大学生村官都这么有钱吗?   简素内心震惊,表面却露出温和的笑意对王怀璋说道:“怀璋哥,你怎么没回家?”   王怀璋是首都A市人,这村里的人都知道。淇水村就这么个弹丸之地,平素也没多少事,犯不着快过年了拖着这刚毕业的学生村支书,让他有家回不得。   王怀璋好似不在意地说道:“今年不回去了。”又看着简素大包小包的东西,对他说:“上车来吧,我送你回去,我也要回村里。”   简素上了车,在他这辆suv的副驾驶上坐着,看着淇水这些并不十分洁净的公路,担心回弄脏王怀璋的车。   “你在一中读书?”王怀璋本身就是A市人,他说的一中指的自然是A市一中,也就是简素现在的学校。   “嗯。”   “你好像成绩不错?”   简素摸了摸鼻子,心想这是奶奶在村子里闲聊传播的?   “一般吧!”   王怀璋笑出声来,“你还挺谦虚,我听和你一起去一中的程叔家小孩说你是年级前十名?”   哦,原来是嘉豪这个小喇叭!   “按我们当时的情况来算,你是一中年级前十,读A大希望很大,不过前五的话,上A大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A大是全国最好的学校,没有之一。   简素却很惊奇地问他,“怀璋哥以前也在一中读书?”   “嗯。”然后他说了一个名字,正是现在简素的班主任。   王怀璋也笑,“她这班主任做的倒是牢靠。”又问简素,“想不想考A大?”   简素说心里话对于A大并没有一般人那么强烈的执念,他无奈着对王怀璋说道:“我成绩不大稳定,也不想给自己太大心理压力。等高考成绩出来,分到哪里,就报哪所学校吧!”   王怀璋却好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前仰后合,过一会儿才对他说:“阿素,你这样还叫心态不好?说句实在的,我这二十几年少见你这样心态平和的小孩儿!”   那是因为这十几岁的小孩儿内心住着成年人的灵魂!简素默默肺腑。   王怀璋过了会儿,却感叹道:“阿素,你要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心态,人世间许多事,心静了才能做得好。”他这话带着些唏嘘的意味,无端听来有些悲凉。   王怀璋将简素送到家门口,简奶奶见了吓了好大一跳。待他离开了,才问起简素。简素便说起在镇上遇上他的事。   简奶奶叹道:“你不在家的时候,王支书可怜我这个老太婆,帮了我许多。”   简素沉吟了一会儿,便说道:“既然这样,我看他明天在村里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把他请到家里来,一起热闹热闹,奶奶您看怎么样?”   简奶奶脸上的皱纹都笑开来,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还怕你不自在。阿素真是懂事了!”   简素淡淡道:“照您说他帮了咱们这么多,请他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简奶奶两手搓着围裙,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是家里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拿来招待他,别叫他觉得咱们怠慢了他就好。”   简素将手里的东西拎进屋,将它们分门别类的放好,又回头对简奶奶说道:“他是村支书,家里什么情况他都是清楚的。咱们就拿现有的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他就可以了,太过了反倒显得不诚心了。”   简奶奶也走进屋里来,“都听我孙子的!”   祖孙俩相视一笑。   大年三十这天村里头也放了假,简素到村办公室去没找见王怀璋,只有一个值班的会计。   “王支书应该在他屋里呢,今天他不上班,我也没见到他。”   王怀璋这种大学生村官下放,村里都给他分配了一处住宅。简素向会计问了地址,沿路找了过去。乡下土地不值钱,村里很是大手笔的给王怀璋分配了一间大屋。这大屋就他一个人住着,简素去的时候他正在给自己下面条。那面条还未熟就被他捞进碗里,估计他自己也不太有把握,用筷子夹起几根买条往嘴里送,约莫是想尝尝熟透了没有。   简素在一旁看得发笑,见他尝过了面条,便问他:“怀璋哥,面条熟了没有?”   被简素看到自己这副窘相,他倒不是很介意,复又将碗里的生面条倒入煮沸的锅中,一边对简素说道:“还生着呢,再煮煮吧!阿素怎么来了?”   简素在一旁看着他拿筷子在锅中将面条搅来搅去,对他说道:“家里过年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年老的年老,年幼的年幼,清冷的很。奶奶让我来问怀璋哥介不介意与我们一处过年,也让我们家里热闹些。”   王怀璋朗声笑道:“好啊!我巴不得呢!简阿婆烧饭的手艺可好了,比我自己强上百倍。”   听他这意思,想来是在自己家里吃过饭的,这也说明奶奶所言非虚,王怀璋确实去家里帮过许多忙,奶奶为了答谢他留他在家里吃过饭。   他又搅了搅自己锅中的面条,叹道:“阿素你该早点来,我自己做的面条实在难以下咽!”   简素忍俊不禁,他虽然现在就想请王怀璋过去,但是家里的早饭确实吃完了,只能让他等到中午了。简素又打量了一番王怀璋的厨房,见他这里基本的调味品都是有的。便拿起一个碗帮王怀璋捞面,:“怀璋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放调料吧!”   王怀璋连忙将手里的筷子也递了出去,用行动表达了思想。再尝过简素调理后的面条,大呼好吃,还感叹简素“贤惠”。简素上辈子作为独自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单身贵族+资深吃货,厨艺那是杠杠的,十分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赞美。 第11章   到了年夜饭的点,王怀璋果然应约前来。他来时手里还拿着两瓶东西,简素接过来一看才发现一瓶是酒,一瓶是玻璃瓶装的饮料,都是村口小卖部出品。   简素倒没和他见外,接过东西对他说:“家里就几张条凳,怀璋哥你摆一下,马上就吃饭了。”   家里砌的是土灶,简奶奶在上头做着年夜饭。简素在镇上买了两条围裙,他和简奶奶一人一条,简奶奶烧些热菜,简素自己做着些凉菜。他们祖孙二人在简陋的厨房里忙碌着,留下王怀璋一人独自坐在客厅的条凳上。他看着这简陋的屋子,这些陈旧的家具,却并不觉得晦暗低沉。他想起简素的面容,想起他那坚毅而又充满希望的目光,他能深切的感受到这祖孙二人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没有太让王怀璋久等,约莫一刻钟后所有的菜也就上齐了。王怀璋将他带来的酒水打开,给他自己和简素各倒了一碗白酒,又给简奶奶倒了一碗果汁。三人将碗端起来,王怀璋笑着说道:“阿婆,今年多亏你和阿素收留,先祝您身体健康!”又转过脸对着简素说:“阿素,祝你学习进步,要考上A大哦!”   简素听了他这祝酒词,连忙双手端碗,说道:“怀璋哥,我尽力而为吧!”   王怀璋和他碰了碰碗,叹道:“阿素谦虚!我当初排名第九,压线上的A大。”   “啊?怀璋哥你是A大的?”   简素这话还没说完,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军装的高挑女生。简素估摸她至少有一米七二,反正看着身高腿长,英姿飒爽。   “你好?”她从门外进来,简素记忆里压根没这号人。   邓玉珏冲简素颔了颔首,又将视线投向王怀璋,问他道:“怎么?男子气概全用在写分手信上了?当面见了人连话都不敢说了!”   呵,这短短一句话的信息量够大啊!所以这位军装美眉是怀璋哥的女友或者前女友?   王怀璋这下不在座位上一言不发了,他站起来走到邓玉珏身边,又转头对简奶奶和简素说道:“阿婆,阿素,这是邓玉珏,是我爸爸同事的女儿。”他这样的介绍引来邓玉珏的一阵眼刀,又皱着眉头说道:“我们之前处过对象!”   简奶奶也站起来,招呼道:“小邓来了就是客人,还没吃饭吧?家里简陋,将就吃一点吧!”   王怀璋看她那样子应该也是没吃饭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劝道:“玉珏,吃饭吧,阿婆厨艺很好!”   邓玉珏瞪了他一眼,不过肚子却是早已唱起空城计,也不推脱,和他们一同吃起饭来。简家祖孙厨艺不错,比起部队食堂那更是胜之百倍,她一不留声吃了好几大碗。简素看得暗暗心惊,叹道果然部队培养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女孩子的饭量也很大。呸呸呸!是说女孩子的训练强度也很大!   他们俩人吃完饭,王怀璋便拉着邓玉珏去角落里不知讲了些什么。过一会儿,王怀璋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简家祖孙说道:“阿婆,玉珏家在A市,她今天是不好回去了,淇水她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放心她一人去镇上住。我那里.......毕竟只有我一个男的住着,也不好留她。能不能麻烦你们腾出一间屋子给她,让她先暂住几天。等我和她把事情说开了,我再送她走!”   “这........”简奶奶没有一口答应,实在家里太过简陋,留他们吃饭已是勉强,留人住宿的话实在没什么体面的床单被套。   见奶奶望着自己,简素便对王怀璋说道:“怀璋哥,你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玉珏姐要住多久都可以,只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东西都很简陋,就怕委屈玉珏姐。”   他话说得真诚,只是由于条件简陋而有些难为情。王怀璋明白他的意思,拍了拍简素的肩膀,说:“你和阿婆能收留她我就感激不尽了!”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又不在意地笑道:“你们不要多想,玉珏部队上出来的,泥坑都能睡,你们这条件已经太好了!”   王怀璋话说得幽默,简素看向门口站得笔直的邓玉珏,内心一阵感叹没想到自己两辈子第一次近距离遇到的军人是位英姿飒爽的女孩儿。   他对王怀璋说道:“玉珏姐好像在等你,应该是有话同你说。我和奶奶收拾一下,腾间空屋子出来。”   王怀璋连忙说道:“这怎么使得?我来帮你们一起收拾!”   简素想起先前屋顶上王怀璋插得乱七八糟的瓦片,劝他道:“没多少事,一会儿就收拾好了。玉珏姐大老远从A市来找你,我看她还穿着军装,别不是从部队里刚出来。她虽然看着坚强,到底也是女孩子呢,你多陪陪她,和她说说话。”   王怀璋这才被他劝住,挠挠头道:“阿素,别看我比你大上这么多,岁数都是白长的,哥谢谢你!”   看他们两人走了,简奶奶才对简素说:“素崽,楼上你隔壁屋收拾出来给邓小姐吧!只是家里没什么像样的床上用品,怕委屈了她。”   “没事的,奶奶,我一会儿去村头买一套来。是我没想周到,之前在镇上就该给家里买些新的床单被套的。”   简奶奶叹道:“你小小人家,哪里想得了这么多呢?一会儿是该去给邓小姐买套新的来,回头你再去镇上看看有没有自己中意的,我是个老婆子啦,就将就家里那些还能再盖盖!”   简素不和她争论,心里已经想好走之前再去一趟镇上。   邓玉珏并没有在淇水村待太久,她初三就坐着王怀璋的车离开了。初七王怀璋回来,还给简家捎带了些A市的吃食。正月十二,简素带着奶奶做的熏腊肉和程嘉豪一起回了A市一中。   带腊肉之前简奶奶还问过简素,说是小顾家里条件那么好,咱们送的东西人家不一定看得上。学校的事简素也会大概和简奶奶说一下,他换了寝室,换了班级,同寝的顾谨是年级第一,A市人,家境好。关于顾谨家境如何个好法,简素只含糊说了下,但是A市人在简奶奶看来已经是有钱的象征了。   简素可能由于并不是彻头彻尾在淇水长大的,所以没有简奶奶那么深的贫富差距而带来的自卑感,他对简奶奶说道:“咱们只是一番心意,他要是珍视,咱们下次还送,他要是瞧不上,那也就没以后了。”   “恩,素崽说得有理,咱们不能自个儿先气短了!”   ***   顾骄矜谨看着眼前这块黑黄的猪肉陷入了沉思,手机里是简素发给他的短信。   “顾谨,我给你带了老家的熏腊肉。它可以长期存放,周五你再带回家!”   这块熏腊肉被简素用一个透明的塑料包装袋包了起来,外表看起来还是比较干净。顾大少爷长这么大从未收到过这么简陋而直接的礼物,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包装袋,也不知这肉是生的还是熟的。   为了秉承顾敛对他的教导,周末在顾家的饭桌上出现了煎炒腊肉这样一道菜。饶是一向对事物并不太关注的顾敛,看着这盘明显不是属于他们正常食谱的菜,也问询了做菜的阿姨。   阿姨对他说道:“顾先生,这是阿谨要求做的菜!”   顾敛看向侄子,不知他怎么忽然喜爱起这样一道菜来。   顾谨不经意地摸了摸鼻子,然后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腊肉,:“是我舍友送的,他过年回老家,从家里带过来的。”   “翟定伟?他家不是A市人吗?”说完才想起好像上次遇到翟定伟他爸爸,说起儿子读文科去了。   “是我的新舍友,叫简.......”顾谨话还未说完,顾敛手机响了起来。是国外分公司有事,顾敛接起电话来,说了好半天。他有时候会像这样忙,顾谨也习惯了,自顾自吃饭。   谈完公事,顾敛也夹了几片腊肉,说道:“味道挺好的,就是有些咸,该配些清淡的菜。”   又看向顾谨,说道:“看来你和新舍友相处的不错。”   “恩,他人很不错,挺不卑不亢的!”   不卑不亢这个词,顾敛又想起一个人的脸来。他把念头甩开,对顾谨说道:“真挚的情谊很难得,我看你很少有关系近的同学。要是觉得他好,也请他到家里来坐坐?”   “可以吗?”顾谨问。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阿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哥哥嫂嫂都让我把好些同学带回家来吃过饭了!”他说的哥哥嫂嫂就是顾谨的父母。   顾敛又说道:“阿谨,你要是交到了好朋友,你爸爸妈妈也会为你高兴的。”   顾谨眼里有些泪意,“恩。”   顾敛看着侄子这低头吃饭的小可怜样,心想他要是个异性恋,早就找了位门当户对的贤惠女性,也好帮他照顾顾谨,不至于叫他这般孤单。可惜他从青春期时就知道自己的性向,加上圈子里好些人其实私生活乱的很,顾敛只好自己一人先胡乱过着了。 第12章   年后回来的这几次补课,简素很明显感觉纪繁星的情绪低落。他倒不是不配合简素,功课上简素不厌其烦的重复讲解,他也听得懂,甚至他还不断取得了一些细小的进步。简素还夸过他,可是面对简素的鼓励和夸赞,小孩儿似乎是勉为其难的开心一下。他如今是小学三年级了,长破天也就十岁,简素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儿如此郁郁寡欢。   简素是打算和纪先生说明情况的,纪先生在家的时候也忙,他们家在二楼有个专门的书房,简素在门外敲了门才进去。在看见纪先生桌上放着的《怀孕期指南》,《准爸爸一本通》这样的书之后,简素忽然明白了纪繁星耷拉着眉眼的原因。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简素还是将纪繁星的情况告知了纪先生。   纪先生叹了口气,揉揉额角,说道:“小孩儿心思重啊!”他见简素盯着自己桌上的书看,便开口道:“是繁星妈妈,繁星妈妈怀孕了。不久我们家里就会多一个成员。”   简素其实很想问他,你们知道繁星的智力低于一般小孩儿吗?你们有带他去医院做过检查吗?你们另外生小孩儿有问过他意见吗?可是简素深吸了一口气,他什么也没问,他只说:“繁星要多个弟弟妹妹了,那他应该挺开心的!”   纪先生脸上的表情却很精彩,无言了半晌,才说:“繁星的学业劳阿素费心了。”   周一课上顾谨见到他,还颇为讶异地问他:“阿素,你怎么不大开怀的样子?”   简素停下手中的笔,问他:“顾谨,你爸妈要是给你生二胎你会怎么想?”   顾谨心想我爸妈要是还活着,别说生二胎,就是生三胎,四胎我都没有意见。   “随便他们吧,小孩儿多也热闹。”   简素还没如何说,前桌的俩女生都转过头来讶异地看着顾谨。顾学神很淡定地问她们道:“你们是有什么看法吗?”   两女孩儿慌忙摇头,赶紧又转了回去。倒是简素笑道:“你们大户人家不都害怕人多争家产吗?”   顾谨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争得,我是哥哥,我有他们便有。”   听了他这答案,简素略微开怀,不过顾谨的处境和纪繁星大不相同,这答案迥异也正常。   晚上简素打工回来,顾谨递给他一张请柬。里头写着“特邀您拔冗前来参加顾谨成人礼!”字样。   “你十八岁啦?”   顾谨的目光从笔电上挪开,“恩,我上学晚一些。能来参加吗,白天也有一部分流程。”   简素笑道:“可以,店里这周迎接公安检查,构建和谐市容,周末歇业。”   顾谨倒是有些意外,他开心地和简素说道:“那你周五放学之后和我一起回去好了,我家那里,你自己一人过去怕是不好坐车。”   简素这才想起来顾谨他们这种豪门世家应当住在什么半山腰的别墅上,他去是不好坐车。   “好啊!就是我贸然去会不会太麻烦你家里?”   “不会,叔叔之前还和我说要带你去家里。对了,你上回送的腊肉还有吗,我看他很喜欢吃的样子。”   简素大感意外,也只得腼腆笑道:“我怕你吃不惯,也就只带了一块。既然你们喜欢吃,明年我多带些过来。”   周五放学后,简素便和顾谨一起坐着顾家的私家车,回了顾家。顾谨家倒是不在半山腰上,相反是在市里面比较中心的一个区。但是,从进入大门开始,司机开了好半天,才在这个有无数的绿植组成的“森林”里停了下来。就在简素以为已经到了的时候,在车子面前又出现了一道大门。不知是大门感应到了车辆还是别的原因,很快大门就打开了。原谅简素目瞪口呆,眼前展现出来的别墅和他印象中的不一样。如果说简素以前还觉得那些别墅宽敞豪华的话,那今天之后简素觉得它们将不值一提。   车辆开过一条开满鲜花的道路,再绕过一个露天的泳池,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栋房屋前。顾谨扭头对简素说道:“阿素,到了。”   简素这会儿已经把顾谨家当做宫殿来欣赏了,心态平和,还由衷地赞叹,:“顾谨,你家真像座宫殿!”   没错,简第一次进城素就是这么直接。   顾谨不在意地笑笑,“家里就我和叔叔,我也觉得太大了!”   咦?简素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很好地按耐住了好奇心,电视上不是说了么豪门秘密多。他只要记住顾谨是自己的同学,他人还不错,而自己是来祝贺他生日的就可以了,其他不需要在意。   顾谨一到家,家里的阿姨就将做好的菜饭立即端上来。有位明显是他们中领头的阿姨说道:“顾先生晚上有饭局,就不回来吃饭了。让您和同学先吃饭,不用等他。”   顾谨点点头,又对简素说:“叔叔常不在的,我们吃饭吧!”   简素看着餐桌上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暗暗想道顾谨真的没有骗我吗?他叔叔吃腻了山珍海味,爱吃乡下亚硝酸盐超标的熏肉?   顾谨是主人家,他还算尽职尽责地带着简素参观了一番。简素总算明白这房子里为什么没一个胖人了,顾谨家实在太太太太大了!他这么和顾谨走上一圈都有些累,更别提那些在这栋房子里做家政的阿姨。   听得简素呼吸声急促,顾谨对他说道:“阿素,你太缺乏锻炼了。”   简素看着顾谨那半截短袖下流畅的肌肉线条,点头道:“我体质是差。”   然后,顾谨便带他去了楼上的健身房,招呼他怎么打拳击。玩了两个多小时,简素实在支撑不住了,顾谨才放他回去休息。他问顾谨洗澡的地方在哪里,顾谨告诉他每个房间都带的有淋浴室。   他的房间一早就安排好了,有阿姨带他过去,给他把门打开后,还对他说:“浴缸里的水已经泡好了,有什么需要您再叫我们。”   简素享受了一把顶级富豪的奢侈生活,换过自己带来的睡衣,卷着被子睡了。也不知道是到了夜里几点,他喉咙干的很,生生被渴醒。记起晚饭时客厅那里似乎有直饮水,便踩着鞋子迷瞪瞪地下了楼。顾家太大了,他从就近的楼梯下去,只有壁灯还开着。他来人家家里做客,也不好随意把大灯打开,况且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开关。壁灯光线暧昧,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个类似饮水机的装置。他将他那老旧的翻盖手机往台子上一放,围着那饮水机摸了半天,摸出几个一次性纸杯出来。   顾敛应酬完回到家,现在是夜里一点。若是平时,他就近便去了自己在市中心买的大平层,也不三更半夜的折腾。可是今天是周五,而且明天是顾谨生日,他虽然不能给顾谨一个世俗意义上完整的家庭,但是在顾谨在家时他会尽力带给他“家”的感觉。这就包括了只要顾谨在家,他都会尽量也在家里,不让顾谨觉得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顾敛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在顾谨看来如何,因为他小时候顾谨的父母就是这么对他的。他感觉很好,并不因为没有亲生父母而感到怨怼。   这个点家里的帮佣都睡了,但是考虑到夜晚起夜的情况,总有壁灯是亮着的。顾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准备回房睡觉。他的房间在二楼,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他走到楼梯脚那里时,梦然发现那里有一个弓着身的人。看着像是个年轻人,家里这般大的只有顾谨,但这人的身形却是要比顾谨瘦削地多。他这才想起来顾谨说过要带他舍友回来,顾敛怕吓到他,打算等他回转起身再和他打招呼。却见那人不知掉了什么东西在地上,正完全蹲下身去捡,上身穿的体恤不是很合身,露出一节劲瘦的腰肢来。   顾敛把脸别开,那人却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扭回头来看着顾敛。   简素那张白皙俊秀的面容再一次的出现在了顾敛面前,他人蹲在地上,只能仰着头看顾敛。顾敛却从他那圆领的洗的变形的领口里望进去,只见着他那清晰地锁骨,他感到口干舌燥,走到某处,摁开了屋内的开关。霎时间房屋大亮,简素也在地上找到了自己不小心碰倒在地的手机。   顾敛先同他说了话,“夜里口渴吗?”   顾敛一身西装革履,就算身上有些酒气,人看着也还是很精神,反倒是简素跻着双鞋,穿着一条运动裤和一件白的变了形的T恤,看起来和这家里格格不入。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顾敛说道:“我被渴醒了,下来找水喝。顾先生,您刚回来吗?”   顾敛点点头,“不要太拘束,你是阿谨带回家来的第一个同学。上回你送他的熏肉,我们都很喜欢。”   “哪里……并不值当什么的?”   天啦,住在城堡里的有钱人真的喜欢我们乡下的熏肉!!!   顾敛朝他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英俊的面容也带了丝柔和,“解渴了就行,晚上不要喝太多水。”   “啊,……好。” 第13章   顾家从下午开始便陆续有客人来,正儿八经的宴会却是在晚上。简素拾掇起他周内刚买的西装,拿手展了展,再往身上套。   他日日不断地打了将近两年工,又加上他没有太多别的花钱的地方,如今银行卡上的钱已经超过了5位数。这次他为了参加顾谨的成人礼而花了五百块钱买了一套西装,这个价位可能对于今天晚上来参加晚宴的其他人而言估计连人家衣服的零头都不到,但是对于现在的简素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简素是在一家专门做西装的成衣店里买的,做西服的是位老裁缝,做了一辈子西服。街坊邻居们谁要做身西服,都会上他那里去。简素这套五百块的西服据说原价是要卖两千的,但是做好的成衣太挑人身材,街坊邻里的大叔们都穿不上,而那些瘦削身材的年轻人也看不上他这街边的成衣店。这才便宜了简素。   简素对着镜子,摸了摸领结,又抬腕看了看衣袖,也不知道这衣服是不是如老裁缝所说真的是羊毛的。   顾谨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站在顾敛身边,叔侄俩都身高腿长,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   顾谨挑眉,颇为意外地看着简素,“阿素,你这身黑西装显得脸好嫩!”   见着顾敛也朝他看来,简素不自在地扯了扯领结,“可能是戴着领结显小。”   倒是顾敛说道:“挺好的,显得人精神。”   他们两个高中生走在前面,顾敛在后面看着他们,听见顾谨对简素说道:“阿素,宴会开始叔叔会带我认人,你要是无聊就找地方吃点东西。”   然后他听见简素说:“认人?难道来的不是你的朋友?”   “是家里商业上合作的伙伴,不会太久的,结束咱们一块儿玩,我带你去健身房打拳。”   并不想打拳的简素,对他说道:“我没事的,你好好跟着顾先生熟悉人。”   顾谨的成人礼,说实话在简素看来十分没有意思,不过是一场名为“成人礼”的商业交流罢了。简素在一个角落里吃着喝着,看着这些西装革履的男士,精心装扮的女士,举着酒杯,面带笑容,觥筹交错间互换着信息。顾谨跟着顾敛,根本不需要他主动去认人,多的是主动和他们叔侄攀谈的人。   简素也不是光吃吃喝喝的,他也听了不少八卦,因为站他旁边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女性,所以他听来的都是些没意思透的*董和他的秘书搞在一起,被自己的老婆逮到了。当然也顺耳听了些顾家叔侄的事——顾家只有这两叔侄了,顾敛的父母,大哥大嫂俱都不在人世了。   “也不知道顾家以后会如何呢?这小少爷是慢慢长大了,可是哪里有能力和他叔叔争呢?”   简素听多了诸如此类的话,内心忿忿,心想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吧,心真大,管这么宽。人家叔侄再如何都姓顾,你们这群外人算什么?   不知是不是他脸上的表情太狰狞,顾敛仿佛朝他这边看了一眼。过了会儿有个适应生打扮的人就走过来对他说:“顾先生说您年纪还小,不能喝酒的。”   简素望着自己手中的蓝色液体,原来这是酒啊,他说怎么喝起来怪怪的。适应生递了一杯果汁给他,又对他说道:“这边的都是果汁,您可以随意饮用。”   简素喝着果汁,看着顾敛在人群中冲他微不可见的点了个头,然后他立即又被身后找他攀谈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回到学校后,简素特意花钱去干洗店将这身西装好好洗了一遍,又妥善保存好。毕竟以他目前的经济实力,花五百块钱买的西装并不只打算穿一次。   简素又过上了周内上课,去骊色打工,周末去纪家补课,刷题,去骊色打工的生活。纪家的房子三室两厅,一家三口人住着很宽敞。简素给纪繁星补课都是在小孩儿自己的屋里,他讲到两位数乘法的时候,纪繁星打断他说道:“阿素哥哥,家里来客人了。”   简素侧耳一听,确实能听见些微的交谈声,“繁星听力这么好?”   小孩儿点头,“我的耳朵听得见很多声音,很远的,也能听见。”   简素望着他试卷上的一把大叉,问他:“听见的声音太多了会觉得吵吗?”   “好听的就不吵,不好听的吵。”   简素笑了笑,“那咱们不去听客厅里的声音,好好做题可以吗?”   “恩。”   哪知道简素把题讲到一半,纪先生突然推门进来,他神色慌张,见着繁星才极力地平静下来。他走到繁星身边,蹲下来和他说道:“我打电话给奶奶了,她马上过来,先让阿素哥哥和顾叔叔陪着你。”   纪繁星抓着他爸爸的手,着急地问他:“爸爸要去哪里?”   他揉了揉儿子的头,“妈妈在医院里,她生病了,爸爸要去看她。”   纪繁星抓着他爸爸的那只手没有放开,他仰头说道:“我要去,我也要和爸爸一起去。”   纪先生神色有些为难,他无法向孩子说明他妈妈在这种情况下不想看到他。他嗫嚅了半天,还是说道:“奶奶一会儿就过来了,繁星不是很喜欢吃奶奶包的饺子吗?我告诉奶奶让她包饺子给你吃。”   简素看着纪繁星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好似一个小小的水库,只等开闸便能奔涌而出。   顾敛走到门边,对纪先生说道:“纪经理,你先去医院吧,家里我替你先照顾着。”   纪先生站起身来,将衣袖从儿子稚嫩的手掌中抽掉,又看着简素说:“阿素,今天就不补课了,钱我照给你,劳烦你帮我哄哄繁星。”   简素站直身体,对他说道:“您先去医院吧,我们在这里陪着繁星。”   纪先生回头再看了眼儿子,他的泪水还在眼里包着,纪先生把心一狠,迈步走了出去。   打工又遇到顾敛,简素有些不好意思地喊道:“顾先生!”   顾敛倒是对他挑起了一个笑容。   繁星的奶奶来的很快,她甫一进门纪繁星就扎着身子往她怀里冲。   “哦呦!奶奶的小繁星,奶奶的心尖尖哦!”纪奶奶一把抱住他,将他往怀里拢。安抚了小孩儿半晌,看着简素和顾敛客气地说道:“辛苦顾先生和简小哥啦!繁星爸爸都和我说了,你们二位有要紧事就先忙吧!”   纪繁星对顾敛不熟,何况顾敛在他看来是极具攻击性的大人,而简素是他温柔可亲的阿素哥哥。他从奶奶温暖的怀抱里探出头来,望着简素。他眼眶红红的,也不知哭了还是没哭。简素瞧着他这样子,不知怎的想起上一世幼儿园放学时,班级里的小朋友都有人来接,有一回放学下了雨,班上的小朋友都探头探脑地望着雨中走来的家长,分辨当中是否有自己的父母。简素在年纪极小极小的时候,也幻想过有一天雨中会出现他的父母。可能他当时的眼神就和纪繁星的眼神一样吧。   他弯下了腰,笑着对纪繁星说:“繁星别怕!”   纪家住的城里一梯两户的大平层,现在电梯里只有顾敛和简素两个人。顾敛站在前头,简素便站在电梯角落,背靠着电梯厢。因为刚才想起以前的事,他情绪不是很高,两眼直瞪瞪地盯着顾敛的发梢发呆。   顾敛却以为他是在看着自己,“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的背影看?”   简素才发现这电梯轿厢四面都能透出人的样子,顾敛虽然在前头站着,依然能透过电梯轿厢发现简素在看他。   “不好意思啊,顾先生,吓到您了!我刚刚在发呆。”   电梯到了一楼,顾敛伸手虚挡住电梯门,示意简素先出去,“你不用和我太客气,我们见过好几次了,也算是很有缘分,你又是阿谨的好友,算起来我们还是很亲近的。”   因为突然被顾敛告知两人是很亲近的关系,所以在顾敛提出要将简素送回学校时,简素没能坚定住立场拒绝他。顾敛开了辆黑色的轿车来,牌子是简素知道的奢侈大品牌,不过轿车看着确实十分低调奢华。简素上辈子虽然作为一个通过自己努力奋斗,又加上赶上好时候在A市买了一套八十来平房子的程序员,但是车这种消耗品还没来得及享受过,更遑论顾敛开得这辆贵的令人咋舌的豪车。   不过简素深谙内心mmp,表面稳如狗的这套操作,十分淡定的坐进了顾敛的副驾驶。他拉起安全带的卡扣扣了半天没插进去,顾敛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再腾出一只手俯身帮他将安全带插进卡扣里。   “谢谢!”   顾敛回身做好,“想听点什么吗?”   “您平常都听什么?”   顾敛笑了笑,“一些没意思的钢琴曲。”   “那就随便听广播吧,会打扰到您开车吗?”   顾敛随意选了个电台,一个男性电台主持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单克隆抗体从1986年问世以来的麻烦缠身,到2002年世界上第一个全人源抗体的成功上市,越来越多的病例数据显示单抗正在为医学界带来巨大的变革。”   “会不会听着无聊,我换个台吧?”   “没关系,顾先生!我想听听这个........”   顾敛瞧他神色不似作伪,便任由那男主持的声音在音响里流淌,“有文献报道说单克隆抗体在癌症的靶向治疗方面大有作为.......”   顾敛瞧他似乎听得认真,也没有出声打断他,等到这一轮节目结束,电台里播放起一些吵闹的歌,顾敛才把音量调小。   “对生物医学感兴趣?以后想当个科学家或医生?”   简素笑笑,“这........我还没想好呢!”   顾敛看了看他俊秀而柔和的侧脸,说道:“高二马上结束了,秋季开学你便是高三了,也该想想了。”   “阿谨的话,家里的担子他要担起来,他也决定要读金融了。你的成绩也不错,念个好学校的金融专业不成问题。”   简素扭头看他,“我不是那块料。我这个人,但凡自己有一点钱,都只会存在银行里,弄不来太复杂的东西。”   顾敛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眉眼,嘴角也勾起了一个笑容,说道:“那便学计算机吧!看以后科技发展的趋势,应当薪水会不少。”   简素心想我就是去工地上搬砖也不学计算机,他苦恼道:“我听人说学计算机容易秃顶.......”   顾敛被他这句话逗得大笑,问他:“阿素,读出来薪水高的专业你都不愿意念,我看你倒是对生物医药感兴趣得很,可惜这些专业读起来并不容易,出来工作薪水不高,也辛苦。”   简素不知怎的倒真像个少年人那样,他脱口而出道:“我只想做喜欢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找到啦。统一改成八十来平吧,让阿素住个大一点的房子。。。(●? ?ω?? )? 第14章   顾敛带着些温柔的笑意,望着他说道:“什么专业都好,想来如果是既喜欢又擅长的事做起来应当是十分开心。”   简素这才为刚才脱口而出的中二言论暗暗懊悔,讪讪说道:“让您见笑了,我其实也还没完全想好呢。”   “哦,是么?不过已经知道哪些是不喜欢的也不错。”   简素深觉顾敛是在打趣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您的关心,我会认真思考这件事的。”   顾敛两手扶着方向盘,说道:“这事也急不来,左右到你高考还有一年。你成绩不错,不过为了明年有更好的选择余地兼职还是先别做了吧!你若是有什么困难,我们相识一场,勉强也算是你的长辈,你大可来找我。”   从外界接受刺激后,人所获得的心理感受可能会因为刺激的施与者而大有不同。这话如果是由别人来说,简素或许会感到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受到冒犯并婉言谢绝,但是由顾敛说来,他却只觉自己内心的丝丝委屈被人好好地安抚了一番。   “我原也是这么打算的,今年暑期结束之后我就去辞掉骊色的工作。只是纪先生这边,如果繁星还需要我的话我还想继续做下去。”   他看向顾敛的侧脸,有些着急地补充道:“一直呆在学校学习也挺无聊的,和繁星待在一起很开心。”   “纪经理家里.......你平时都是周末来吗?”   “恩,周末来一上午,其实耽误不了什么事的。之后晚上都不去兼职了,其实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学习。”   顾敛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语气里带笑说道:“那你学习效率还挺高!”   简素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它们一转瞬就消失不见了。“其实我一直觉得念书没什么意思的.......我是说为了考试而念书这种。但是并非每个人都能够在十分年幼的时候,就能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所以念书是打发时间和维持社会稳定的一种好方式。”   顾敛这次真的笑出声来,因为简素似乎都听到了他胸腔里的震动声。   “阿素,你这么想,学业却相当不错,为成绩而头痛的同学该怎么想?”   简素一时无言,过了会才喃喃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注重学业是为了能更好的的获取物质资料吧!”   车停在了宿舍楼下,顾敛温声说道:“常来家里玩,不要太拘束。”   简素向他半鞠了躬,道谢说:“谢谢顾先生!”   简素暑期照常给自己留了两个礼拜的假,也提前和骊色的经理说好自己不再干了。他干活卖力,且除了固定的时候会请假之外几无缺席,许经理着实挽留了他一番。不过简素亮明自己是个准高三生,明年需要积极备考,也就谢绝了。   “高考是大事,是应该全身心的准备。不过考上大学也要花钱,之后你什么时候想再来就提前和我说一声,给你留着位置呢!”   这就是客套话了,简素并不当真。   骊色是裴修文的产业,简素哪里知道他刚来的时候由于顾敛多看了他几眼,又说了些维护他的话,他早已被裴修文划到需要留意的人的阵营里。更别说上次顾谨成人礼,他还见到了简素。为着这他回来之后,还特意提点过许经理让他多照顾着简素一点。许经理自是无有不应,虽然不知简素什么时候和大老板搭上了关系,但是这“关系户”现在要离职了他必定得知会老板一声。   裴修文得了这消息,心说要高考了,不干了也正常。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是和顾敛有关系的人,还是得和顾敛说一声。   “阿敛,骊色店里你托我照顾的那小孩儿要辞职不干了,说是要回去准备高考。”   顾敛心想,什么时候我托你在夜店里照顾人了?等等,高考?   “是简素?”   “好像是这名儿吧,一个高中生,之前店里你见过的,后来阿谨的成人礼上我也见他了来着。”   是简素了,顾敛心想,他说道:“学生高考是正经事,咱们做大人的是该支持的,你让店里人以奖金的名义给他发笔钱,不要太多,他聪明得很,容易察觉到,回头我补给你。”   “嗐,一点毛毛雨还要你补什么啊!不过他这么得你看重啊,弄到手了没?”   顾敛沉声道:“你胡说什么!他是阿谨的好友,清清白白的好孩子,不是那些乌七八糟的人。”   得得得!裴修文心想你是大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了这一年的八月中旬,简素辞掉了骊色的兼职,也和纪先生道了别。纪繁星有些舍不得他,只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纪先生见儿子这样,一阵发笑。他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对他说:“繁星看看奶奶在忙什么?去帮帮奶奶吧!”   又对简素说道:“我今天闲空,送送阿素吧!”   想来纪先生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简素心想。   纪先生是个很温和的人,简素就算同他单独相处也不会不自在。   “阿素秋季开学就高三了吧!”   “恩。”   “学业压力大不大?你每周还来给繁星补课吃得消吗?”   他们原是并排走着的,听了这话简素突然站定了。   “我的期末成绩已经出来了,打听得来的排名是年纪第六。”   “哦?我记得你是一中的吧?”纪先生有些吃惊。   “恩。”   纪先生笑道:“那你成绩相当好啊!国内的大学随便挑啊!”   简素缓了缓心神,说道:“纪先生,不瞒您说其实我刚刚才辞掉我的另外一份兼职,为了更好地准备高考。但是我很享受和繁星在一起的时光,也不打算辞去这份家教。当然,如果您需要更专业的人来辅导繁星的话,那我是没意见的。我只是......想和您说明辅导繁星并不会影响我的成绩。”   纪先生打量了一番简素,他眼神坚毅,整个人修长提拔,一件普通的白短袖被他穿出了英姿勃发的感觉。   他苦笑道:“阿素你误会了,我没有辞退你的意思。实际上繁星很喜欢你,我对你也非常满意。我........和繁星的妈妈已经在协议离婚了,之后应该也不住这里了。”   “什么?”简素倍感震惊,他脑海中浮现出纪太太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来。他问道:“恕我冒昧,繁星会有你们谁抚养呢?”   “当然是我,繁星他妈妈........并没有太多照顾他的经验。阿素,我就是想问你之后还愿不愿意继续辅导繁星,毕竟我们的住址会发生变化。”   简素笑道:“当然,反正学校那边去哪里都很远,对我来说没有太大差别的。”   纪先生这才释然道:“先前我问你学业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你马上高三了,我怕耽误你学习才这样问的。我要是知道你成绩这么好,也不白问这一场了,低估了学霸。”   简素赧然,“您也是为我着想,我知道的。”   “不过听你说之前你还做着别的兼职,那你岂不是同时打两份工,你家里人知道吗?”   简素直视着纪先生,说道:“说来不怕您笑话,我是A市邻市的村子上的。家里也只有一位奶奶,先前的那份兼职有些辛苦,没敢和老人家说。给繁星做家教的事倒是和她说了。”   纪先生听得心里大震,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难得,阿素,你是个顶难得的好孩子!繁星管你叫哥哥,我勉强也算得上你的叔叔,以后你也常上家里来走动。繁星奶奶你也是见过的,她也很喜欢你。”   简素应承了他。   简素回淇水休息两个礼拜,带着礼物去看了王怀璋,也去程嘉豪家里窜了门,顺便再给他讲了几道题。A市秋风送爽的时候,简素就是高三的学生了。   他酷爱顾家捐的那栋图书馆,晚上都泡在里面。顾谨倒是不怎么去,下午课之后没特别的事都是在宿舍里看书。最为高兴的是程嘉豪,简素现在晚上也在学校,他有不懂的题目直接就可以问他。他资质很是平庸,老师讲的题目总是要比别人更慢地才能够理解。简素却似乎另有一套方法,他讲题来程嘉豪十分好懂。   晚上简素回到宿舍,见顾谨似乎用笔电开着视频,视频里头好些人在说英文。他同简素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将耳机带上。半小时之后会议结束了,他才同简素道:“抱歉,阿素。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有些累,想早点回来。”   顾谨问他,“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简素笑笑,“没有,是刷题刷多了眼花。”   顾谨关切道:“你成绩很稳定,上A大没有问题。要注意身体。”   简素拿上东西去洗漱,“恩,我知道的,这不就回来了么。阿谨你也是,不要看太久的屏幕。”   等简素从洗漱间出来,发现自己桌上放着几袋巧克力,他转头问顾谨,“这是顾先生带的?”   “恩,是他上个月从F国出差带回来的,叮嘱我给你。”   “哦,顾先生这段时间好像很忙啊!”   顾谨合上笔电,说道:“恩,他现在人还在M国呢。”   简素拿起桌上的这几包巧克力,将它们放进拉开的抽屉中。那里头还放这些顾敛拖顾谨给他的小玩意儿和吃食。   作者有话要说:   错别字好几个,我改了下。哈哈,病句我也改啦?(??? ?-? )~? 第15章   这周末简素又同顾谨一起去了他家,顾敛据说还在海外出差。他们到家时看见门口阿姨手里拿着一大束扎好的鲜花。   “又是送给叔叔的?”顾谨问。   “天天送呢,可惜先生不在家,见不到这花。”   顾谨不以为然的笑道:“有什么好可惜的,这送花的人风格花哨,叔叔不会喜欢的。”   阿姨走远了,简素才小声调侃道:“顾先生魅力无边,女孩子们都主动献花追求。”   顾谨挑眉看他,说道:“谁和你说送花的是女性?”   “啊?那难道是还是位先生吗?”   “不错。”顾谨说道,他走进大门,又回头不经意地对简素说:“我叔叔喜欢男人。”   他说完这句,连句后续补充都没有,包括什么你会不会觉得奇怪或者我不觉得我叔叔奇怪之类的话。不过也是,他们叔侄俩生来俱是天之骄子,想来都是别人在意他们的看法,哪里用得着他们去介意凡夫俗子的看法。   不过简素还是觉得他需要补救一下,他说道:“那顾先生的对象是个什么的人啊?”   顾谨头也没回的说道:“哼!他还是个万年老光棍呢!”   简素想起门口那据说天天送来的花和顾谨那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笑道:“不应该啊!我看顾先生追求者似乎不少!”   “你说他的那些追求者吗?哼!那些人好多心思都不纯,叔叔怎么会瞧得上他们?”   他回头望着简素,“不说这个了,我带你上楼打拳。上回叔叔还叮嘱我多教教你,你身体太弱了!”   你们叔侄饶了我吧,简素面如土色地想到。   ***   纪先生将手中的离婚协议推到他太太凌秀枝的面前,“我已经签过字了,你再看看吧。”   凌秀枝一目十行地翻看了这份离婚协议,因为原始的协议是由她找专人起草的,所以她对协议的内容很清楚。   她看到财产归属中有一栏信息,抬头对纪先生说道:“远达,你不必这样。欢宜路的房子就按照之前我找人草拟好的那样——卖掉之后我们一人一半。”   纪先生摇摇头,他苦笑道:“房子留给你吧,我父母家还算宽敞,在我没看好合适的房子之前我和繁星可以先住在那里。我们夫妻一场,你样样都不输给我,我对你的帮助微乎其微。你.......为了生了繁星,我非常感激你!这房子.......就当是我对你的感谢吧!之后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凌秀枝红了眼眶,“远达,你不必讲感激我的话.......我这个人任性的很,从我们在学校里谈恋爱起那会儿,就是你凡事包容我。咱们结婚之后你也全力支持我的事业,我妈都说你比她对我还好。我.......也很谢谢你!”   “但是你还是决意要离婚!”纪先生低沉地说道。   凌秀枝眼里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打湿在她精致的面容上。   “我也不想的。”她说,“我也想和你过一辈子的!可是繁星,繁星他脑子有问题!”   “秀枝!”纪先生厉声打断她道,“繁星他是个好孩子,他只是比别人反应慢了些!”   “他只是比别人反应慢一些吗?”凌秀枝质问道,“同样的题目,别人讲一两遍就能明白。他呢?三四遍,四五遍,甚至六七遍都不懂!更不要提........他身上的一些刻板行为。远达,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你不知道他这些症状意味着什么吗?他不是正常人,他就是个......”   “够了!”纪先生厉声打断她,“繁星没有问题!他现在的成绩也在稳步上升,上次学校老师还夸他了,这些你都视而不见吗?”   凌秀枝苦笑道:“我不知道你是上哪儿招来的现在这个家教,他针对这种........”,她发现纪先生以一种十分严厉的目光在盯着她,于是她换掉了心中那个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词,“这种特殊的孩子似乎很有一套,所以现在看起来效果不错。可是以后呢?他长大了,步入社会了,难道你要求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像这个家教老师这样的?如果是这样,远达你未免太过天真,将情况想得太过乐观了!”   纪先生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似有些痛苦的说道:“秀枝,我说过了,繁星是正常的,他没有问题。”   凌秀枝轻笑一声,“远达,你自己真是这么想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会在他小时候背着我偷偷地带他去看医生?”   “你怎么知道?”   “是,我是带繁星去看过医生,是对他也有过怀疑。可是正是因为我带他去看过医生才打消了我的怀疑,医院的报告证明他是一个智力正常的孩子。”   “智力正常?”凌秀枝嗤笑着说出这句话,“我接受不了这种所谓的’正常’!”   她看了眼 她英俊如往昔的丈夫,颇为不舍地说道:“远达,你不要怪我,我也不想同你分开。我也做过努力的,原本现在我们该有一个正常的孩子了,可是他毫无征兆的流产掉了!”   纪先生点点头,“所以你认为是我的原因,不加一切就判了我死刑。因为我的原因,你有一个不那么.......令你满意的孩子,然后又毫无缘由的流产了。”   凌秀芝把头别开,尽量让自己狠心,说道:“如果我和你说自己不是这么想的,怕是你也不信。实际上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纪先生有些痛苦地说道:“我们不止去一家医院检查过,我和你都没有问题。这次你流产只是因为别的原因,我们.........”   凌秀枝打断他道:“我一向很自私,也信奉事不过三。既然失败过两次,试不试第三次也就毫无意义了。”   纪先生摊开的双手紧握成拳,“孩子是上天的恩赐,并不是商场上可以明码标价的货物。罢了,我们一直有分歧,你既然做了决定,那我尊重你。”   凌秀芝将离婚协议放进提包里,随后便站起身来。   “离婚以后我们嫁娶自由,祝你早日找到心仪的另一半。繁星........就多亏你照顾了,不过你最好还是再生一个!”   纪先生心痛如绞,他闭上了眼睛,冷冷地对凌秀芝说道:“你走吧!”   ***   纪先生父母家在A市的一个普通住宅小区内,家里三室两厅,并不嫌小。繁星奶奶给他专门收拾出了一间房间,方便他居住。不过他写作业并不在那屋里,而是爱在他爷爷的书房里。书房带了个阳台,简素料想他是喜欢那个阳台。繁星爷爷是位地质学家,退休之后又返聘,常年在野外,简素只见过他书房里的照片,没见过他真人。   繁星的平均成绩已经超过了七十分,虽然在班上还是属于尾巴的那部分,但是他起点低,老师对他的进步一直很褒奖,他已经连着几学期拿了进步奖。纪奶奶将证书系数彩印了一份,都搁墙上贴着。简素当时见了,心里暗笑原来爱张贴奖状这种事是不分农村和城市的。   简素同顾谨关系走得近,加上这一年顾敛长时间在海外出差,周末家里只有顾谨一个人,简素有时候周末也去顾家陪顾谨。顾敛应当是知道的,所以每回海外出差回来都让顾谨捎带东西给他。也有几次简素在顾家的时候顾敛也在,这种时候他就会将带来的礼物当面交给简素。礼物包装的都很精美,一般这种时候他都会说:“哦,阿素,我给你带了点礼物。”   简素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来都变得麻木了。实在是因为他目前真的没有什么资本和顾敛礼尚往来,可能他送给简素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但是简素真的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不过简素毕竟内里是个成年人了,他明白顾敛这种对他无非也是看在顾谨的份上。因为他是顾谨的好友,顾敛才会这般待他。那自己就在能帮助顾谨的地方多帮助顾谨吧!不过简素抬眼望天,顾谨是出生比自己好,学业比自己好,就是长得也比自己好,哪哪哪儿自己都帮不上他。诶!罢了,也就顾先生不在家的时候去陪玩吧,也就这点作用了。   简素长叹一声,伸手将书包里顾先生送的东西放进一个收纳箱里。抽屉里已经放不下了,简素特意去外面超市买了个收纳箱。为这顾谨还调侃他,直言下次让叔叔就送个箱子好了,这样他送的东西就都有地方放了。 第16章   高三冬季期末结束的迟,学校足足拖到腊月二十三才放学生们回家。火车票不好买,简素和程嘉豪只买到腊月二十五的票。   到是顾谨说:“叔叔这段时间回来了,最近没什么事一直在家里。他前几天还念叨你,学校放假之后都没什么人,也冷得很。你要不去我们家待到发车那天吧!”   简素受过顾敛许多细小的恩惠与关心,这一年里都不大能亲眼见到他,现在他自己没事,是应该去顾家拜访。   两个人刚从楼梯下来,就有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生有些焦急地向他们背后走来。他们二人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简素以为对方是要着急着下楼,连忙走到顾谨身后的梯子上好给对方让出一条路来。哪里知道那脚步声却停住了。   身后传来女生紧张而又充满试探意味的声音,“简素同学,是简素同学吗?”   二人这才转过身来,简素冲她轻笑道:“我就是简素,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女生看着简素俊秀的面容,自己的脸色募地胀红了。她从手里拎着的包里拿出一封蓝色的信来,有些嗫嚅地说道:“我有些话想和简素同学单独说。”   顾谨看那个女生这副模样,早已猜到是什么事,但是看简素却一副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   “我去楼下等你。”顾谨说道。   确认顾谨已经走了,女生松了一口气,她抬头对简素说道:“我叫刘佳佳,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和你是同级的,之前有一次和家里人大吵一架之后一气之下去了夜店……”   她看着简素仍旧一副迷茫的样子,便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结果遇到了坏人,当时我害怕极了。是你……是你帮了我,还替我打车回家。你……你想起来了吗?”   她这么说简素倒是有点印象,依稀记得当时那个女生浓妆艳抹,一副小太妹的妆扮。可是现在眼前这位看起来则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简素不太能把这两个人对上号。   刘佳佳自己估计也知道,便说道:“以前我不听爸妈话,老爱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后来……遇见你之后,在学校里意外发现你居然和我是同级生,而且你成绩超级好!我……我心里偷偷以你为榜样,最近一次月考还考进班级前十了。”   简素耐心地听她讲完,末了还颇为鼓励对她说道:“你进步很大,继续加油!明年六月会考到一个不错的大学。”   刘佳佳听完他鼓励的话,然后踌躇地看着他,“我打听到你现在是单身,高考以后可以考虑我做你的女朋友吗?”   简素听到这里才突地瞪大了眼睛,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这女生是来向他表白的。   面前的女生长相可爱而乖巧,是很容易讨得男生喜欢的类型,况且她对简素十分仰慕,按理说是个不错的交往对象。   简素收敛了笑容,对她说道:“抱歉,我暂时不打算谈恋爱。”   到底是不想谈恋爱还是不想和我谈,刘佳佳也知道这可能是简素为了顾及她的自尊心而说出口的托辞。   她嗫嚅着望着简素,说道:“那你以后想谈恋爱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列在优先考虑的范围内?”   简素一时语塞,摸了摸鼻子,才对她说道:“不要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刘佳佳却大哭起来,“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她哭的伤心,简素只能伸出一只手去拍她的肩膀。   她抽抽噎噎地问:“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我们可以先了解一下的。”   简素心想这会儿你知道要先了解了,正常人谁会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立即产生好感,并成为男女朋友。   他点头道:“是,你忘了我吧!好好学习,明年考个好大学。”   女生的哭声更大了,简素一阵头疼。半晌那女生才将手里的信递给简素,说道:“信你收下吧,这是我对你的心意。你收下了我就不再喜欢你了。”   简素只好把这烫手山芋接下来,女生见他接了,才哭哭啼啼地跑开了。   顾谨在楼下见那女生哭着跑走了,才上楼来找简素。   简素见他走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等很久了吧!”   顾谨无所谓地摇摇头,他欲言又止地看着简素,最后还是开口道:“你都对她说了些什么,我看她最后都哭着跑开了?”   简素喃喃道:“这样啊!那她估计是对我彻底死心了,这样也好。”   不料那头顾谨却大为感兴趣,问他:“你同我讲讲,下回我也这样对那些女生说。”   简素听罢哈哈大笑,摆手拒绝道:“阿谨,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是也要顾及人家女孩子颜面的。你........”简素又笑了笑,“你在她们心中人气高的很呢,不是我这样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让人死心的。”   顾谨不以为然,心想你知道咱们学校贴吧里那些无聊的女生把你选成了什么一中七大校草之一么,而且人气极高,一点都不输给自己。不过顾谨也就是随口一问,简素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非要死缠烂打的去穷究一个明恋失败少女的可怜故事。   回宿舍之后,简素将刘佳佳给他的那封信从兜里拿了出来。那信封上用娟秀的字体写着“简素亲启”,简素叹了口气,将这封并未拆封过的信和顾敛送他的那些礼物一起放进了收纳箱。简素有一张不错的脸孔,这他自己是一直知道的,今天刘佳佳向他表白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怎么说呢,算上前世向他亲口表过白的人有女有男,面对着他们的时候他想得都是如何在顾及到对方自尊心的情况下拒绝掉。他一直这样,所以毕业参加工作了同组的码农兄弟们都难以置信他居然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简素回想起上辈子的事,摇头笑着想可能自己就是生性凉薄吧,他几乎无法对人产生太过浓烈的感情。他还记得那会儿班上有个女生男朋友谈了无数,上一段恋爱结束后立即无缝连接下一段,有时又能听见她向好朋友们哭诉自己的男友们是如何的渣。当时简素就在想既然你这么痛苦,那为什么还要不停地沉沦在这些混乱的关系中呢。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原因,他一直对女孩子敬而远之,觉得她们仿佛是像菟丝花一样,一定要依附着旁的什么东西才能生存,而每当这种念头浮起的时候简素都感到一阵窒息。   那男生呢?男生就可以作为备选的对象了吗?简素想了想,又摇摇头,他遇到的同龄男生中最出类拔萃的无疑是顾谨。然而他对顾谨非但没有朋友之外的妄念,还多了些自忖是长辈的爱护,总之情感很纯洁。说到长辈,他不知怎的想起顾敛来,那张坚毅的,英挺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难以想象顾敛这样的成功男性居然喜欢的是同性,简素一直以为他会喜欢那种温柔美丽的富家千金。不过他想起之前顾谨成人礼上听来的事,顾敛将将成年家中的长辈就俱都不在了,只留下他和幼小的顾谨支撑门户。顾家这样家大业大,他当时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小子呢,何况他之前是在爱和关心中长大,却突遇这样的巨变。简素又想起他同自己说话时那清冷又温和的样子,这样的人想来一般的人也难以入他眼中。雄性动物都是充满征服欲和慕强的,顾敛性向为男,想必也要是个像他一样万中无一的人才能入他眼中。   简素甩甩头,自己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少去操心人生赢家的生活。   年前简素分别去拜访了顾敛和纪先生,去顾家时顾敛正在花园中喝茶。他难得没有穿正装,身上只一件黑色的毛衣,头发并未梳起来,却并不耷拉,反倒有些蓬松,仍是衬得他一张俊脸面如冠玉。   简素上前叫了声顾先生,顾敛放下手中的茶杯,冲他招手道:“阿素来喝茶。”   简素捧起杯子浅浅地啜了一口,分不出好赖。   “阿谨说你腊月二十五回家,我还想着今天都腊月二十四了,怎么还不见你来。”他看了眼简素被茶的热气氤氲着的脸,说道:“既然来了,今晚就留在这里吧。明天让司机开车送你去火车站。”   “谢谢顾先生,只是我一会儿还要去纪先生家里,便不好再打搅了。”   顾敛说道:“这有什么?你在他家里做事,要走了和他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让家里司机送你过去,你说完了话再接你回来不就是了?”   “顾先生悉心为我着想,我本该领情。只是我有同村的同学还在学校里,我们约好了明天一起回去的。现在学校里几乎都没什么人,我要是丢下他一个人在学校里实在不好。”   顾敛看他说得忐忑,想是怕自己生气,顾敛心想我有那么可怕和不讲道理么。   他点点头,说道:“阿素有情义。”   被他这样夸着,简素倒是十分不好意思。   顾敛出声叫了位阿姨,同她说道:“麻烦将我书房里的东西拿来。”然后又转过脸对简素说道:“一早替你备下的,原本想着司机送你去车站时再给你,也是一份惊喜。不过现在你提前知道了也不打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我真的好多虫,改掉啦。 第17章   阿姨将一个盒子拿到顾敛跟前,顾敛对简素说道:“阿素打开来看看。”   这是一个青色的饰品盒,简素猜顾敛送他的应该是饰品。他将盒子打开,在黑绒的盒内躺着一枚平安扣。那平安扣是青绿色,色泽圆润而光滑,铜钱样式的平安扣上面还串着同材质的一个珠子,平安扣和这颗串珠被一根黑色的绳子串起来。   顾敛说道:“白当了你这么久的长辈,没送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给你。这个玉坠却是不错的,寓意好,也适合你们小孩子戴。”   “顾先生哪里的话,我自从和阿谨相熟以来受了您诸多馈赠,我脸皮比一般人要厚一些,您送的东西全都不推辞的接下来了。我又没有像样的拿的出手的东西来回报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顾敛温声说道:“你小孩子家家不要有那么重的心思,只管好生读书。”他看着简素,轻笑了一声又说道:“以后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忘了你。”   那阿姨像是在顾家的老人了,她开口对顾敛说道:“这平安扣虽然没有别的玉饰那么讲究,但也还是最好由长辈亲自给小辈戴上比较好。先生既然送了平安扣,还是亲自给阿素戴上吧!”   顾敛点点头,说:“是这个理,小时候便是大哥给我戴的。”   他说罢,便站起身来。简素见状也连忙站起来,却被顾敛走过来按住,叫他仍旧在椅子上坐着。   简素只好低低地说了声,“劳烦顾先生了!”   简素穿着一件短款的黑色羽绒服,里面搭着一件黑色的低领毛衣,那青绿色的平安扣服帖的挂在他胸前。他肤色极白,黑色的挂绳称得他脖颈越发修长白皙。   顾敛低头看了他一眼,对他说道:“玉坠才戴的时候凉得很,等它温了些你再让它直接挨着你的皮肤,到时候就是它养着你了。”   简素伸手摸了摸那玉坠,确实入手冰凉。   简素戴着玉坠出了顾家,顾敛叫司机开车将他送到纪先生家里去。他在车上将那青色的玉坠盒打开,发现盒盖的内侧写着“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他受顾先生连番馈赠,是越到后面内心越平静了。   今天去纪先生家里,也不是为给繁星讲课,而是来拜个早年,也告知他们自己要回老家过年了。这是十分正当的理由,纪先生没有什么意见。他递给简素一个红包,感谢他对繁星的帮助,纪奶奶也给他拎了个礼品盒。简素能接受顾敛的礼物,他却不能没有丝毫负担地接受纪先生给的钱。   “您给我的工资已经很多了,额外的钱我不能收。您不是还在看房子吗,多余的钱我不能收您的。”他态度坚决的很,纪先生拗不过他。   纪奶奶却把他叫住,“礼品盒你收下,这个不值当什么,是繁星他爷爷单位上给的,给了好多呢,家里留着也是白白占地方。”   简素最终拎着礼品盒出了纪家。   乡下过年爱赶集,简素和程嘉豪坐着王怀璋的车到了镇上。王怀璋和简素他们祖孙俩一道过年,他没什么额外的东西要买,只要找个地方洗车。   “怀璋哥,你去找地方洗车吧,我和嘉豪去买东西。”   他们两个也都快成年了,是大人了,王怀璋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一走,程嘉豪就靠在简素身边说道:“怀璋哥过年怎么不回家啊?”   简素料想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简素也不想打听。   “可能是因为放心不下村里吧。”   他这么说,程嘉豪却信以为真,说道:“是了,怀璋哥当村长以后大家的日子都越过越好了,大家都很感激他。”   简素看了这程傻白甜嘉豪一眼,对他说道:“咱们买东西去吧,买好了再给怀璋哥打电话。”   邓玉珏大年三十的晚上来了简素家,这回王怀璋没有给她好脸色,等她吃过饭后王怀璋把她拉到一边,两个人吵了起来。   不是简素要偷听,实在是邓玉珏非常激动,简素依稀听见什么“叔叔,阿姨”,“战争”,“爸妈”之类的字样。   最后只听得王怀璋很大声地冲邓玉珏说道:“你别再来找我了!”   邓玉珏却不依他,她转头来找简家祖孙,表明想在这里叨扰一段时间,还从包里拿出了一沓百元大钞来。简素自是不会收她的钱,他说道:“玉珏姐,我很佩服你的,家里简陋的很,只要你不嫌弃,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邓玉珏见他坚决,也不勉强,说道:“佩服我什么,厚脸皮的死缠烂打?”   简素摇摇头,笑道:“参军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的,像我就办不到,只能佩服你们。你和怀璋哥……你们总有自己的故事,不是我好评判的。”   邓玉珏扬起英气的眉,说道:“他能结交你这样的朋友,倒是不错。”   简素摇摇头,“是怀璋哥照顾我们。”   白日里邓玉珏都不在,简素料想她应该是去找王怀璋了,只是估计两人谈的并不愉快,因为邓玉珏每日晚间回来话并不多。简素想起关于女生像菟丝花一样需要依附人而生存的言论,显然邓玉珏并不在此列。有时候这种依附并不是指物质上的,实际上在如今的社会女性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乃至一个家庭,但是她们当中有不少人从精神层面和心理上总认为自己需要一个“伴”才能将人生过下去。他记得前世上大学那会儿,班上就有个挺优秀的女生为了男朋友和自己分手而割腕自杀。最后抢救下来人是没事了,可是她那整只手也废了,后来直接退了学。可能他对于女性这种带有偏颇的成见就是那时候埋下的吧。   简素年后初十上学,初八的晚上他就早早睡下,免得明天舟车劳顿而觉得辛苦。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通常睡下便一觉到天亮。大概半夜的时候他房门被敲得砰砰作响,他揉着眼睛醒来,听到奶奶和邓玉珏的声音。   邓玉珏喊道:“简素,快起来,发洪水了!”   奶奶焦急的声音也在说道:“阿素,阿素啊!”   发洪水了?淇水村镇整个都被河流围绕,这要发起洪水来还得了!简素这下睡意全无,他火速穿好衣服,将房门打开,见着邓玉珏和简奶奶都衣着整齐地站在门外。   邓玉珏见他出来了,便对他说道:“你照顾好简奶奶,我出去看看情况。”   简素还没来得及拉她,就听见她“蹬蹬蹬”地下楼去了。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哗啦哗啦像瓢泼的一样。二楼是木质结构的,算不上多结实,简素扶着简奶奶往楼下走。供电已经断了,好在家里两把手电筒,几只蜡烛。   他们祖孙二人坐在屋中,只听得简奶奶叹息一般地说道:“好些年没遇过这么大的雨了!”   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邓玉珏估计是找王怀璋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简素正准备把院子门打开看看外面,就听得有敲锣的声音响起来,边敲边喊:“发洪水了,大家快起来!”   简素连忙将门拉开,见着正是村里的一位干部,便问他:“村里情况怎么样了?”   那干部一边敲一边回答简素的问题,:“河水暴涨了好几米,临河的房子都被淹啦!王村长带着人去河那边救人去了。”   那干部一边走一边喊,简素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王支书是王怀璋。简素望着这倾盆大雨,忽然天空中咔嚓一道闪电,顿时把路面都照亮了。简素这才看见路面上也积了水,将将快淹过他家门槛。   村里干部少,有好几位还是女同志,王怀璋也不敢叫她们和自己一起去临河的地方救人。他带着几位男干部分头去了临河的那几户人家,淇水村几百户人家,家家他都是去走访过的,基本情况也都知道。王怀璋率先来到了一户人家家里,这家房子全是木质结构,经不起水冲。王怀璋记得这家人的儿女全去外地打工了,只剩八十多的父母在家。河水从房屋侧面灌进来,一楼的水估摸积的有他膝盖那么高。   他站在旁边还没有被雨水冲刷掉的小路上,大喊道:“张阿婆,张阿爷!我是王怀璋,你们在不在?”   连喊了几声,从那二楼上的一个窗户里才见有人回声应了他。   “你们现在还好吗?”   张阿爷回他道:“一楼被淹了,天太冷了,我们受不住寒,就在二楼呆着,现在还好。王支书,洪水退了吗?”   王怀璋穿着雨衣雨鞋,也难挡冰冷的雨水打落在他脸上。淇水河原本只是一条□□米见宽的小河,其中有三分之一还是河床,春季时被淹没,秋冬两季时则会显露出来。然而眼下却暴涨成了一条极为宽阔的大河,河两岸的庄稼地都成了河面的一部分。   王怀璋淌着浑浊的河水进了屋,那刺骨的寒冷隔着雨鞋都感受得到。他一次只能背一位老人,便上楼去先将张阿婆背下来。等他背着张阿婆从楼上下来时,见着有个人猛地往楼上冲。   他大喝一声:“快回来,你来做什么?” 第18章   邓玉珏头也不回的冲上了二楼,王怀璋背上背着张阿婆,只好先将背着她走到对面的小路上去。他的雨衣给了张阿婆,自己冒着大雨又向房子里跑去。邓玉珏动作却是极快,王怀璋折返到途中时她已经背着张阿公淌着水过来了。   雨水顺着她的军帽帽檐滴下来,还有些打在她白皙的脸上。张阿公递了一件雨衣给王怀璋,说道:“王书记,你快披上吧,雨太大了。”   邓玉珏问他:“绕村的河水暴涨了,村落里呆着不安全,你们打算怎么办?”   “村东有一块高地,那里已经有人在撘棚子了,先去那里。”   他捏了捏邓玉珏冰凉的手,说道:“我来背阿公!”   邓玉珏倒也没拒绝,他们将张家两位老人送到那块高地时,那里已经搭好了好几个简陋的棚子。好些村民见着王怀璋来,都问他:“王支书,水什么时候退啊?”,“大家现在该怎么办啊?”   王怀璋安抚道:“水会退的,我已经打电话给县里面的领导了,他们已经安排救援队在来的路上了。”   又有村民问道:“淇水河暴涨成这样吗,县里其他地方能好吗?我们在这里呆着安全吗?”   事实上王怀璋也不知道县里其他地方情况会怎么样,半夜发现水暴涨时,他立即电话致意了县里的领导,对方告诉他县里其他地方也遇了洪灾。灾难的发生往往是一瞬间的事,谁也不知道具体的损害情况有多大。实际上王怀璋也不知道淇水还会不会继续暴涨,如果继续暴涨了,他们现在呆的这块高地还安全吗?而县里所谓的救援队到底会不会来?来了又是否来得及救他们?这一切的一切王怀璋都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异常地想念父母,他很好奇他们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都在思考些什么?他们也会像自己这样面对无数双恐慌的眼睛而感到无措吗?   他看着这一村子人,都在指望着他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募地他便生出无数的勇气和决心来,他说:“从现在开始,安排青壮年值班,主要检测淇水的涨落情况以及保障大家的安全。两小时一班,一班十二人,村子东西南北处各两人,大棚外各四人。”   简素扶着简奶奶在椅子上坐下,又将她身上的棉被掖好。简奶奶现在坐着的这把椅子还是简素后来去镇上买的,家里没什么像样的椅子,他一口气买了八把。   简奶奶掀开被子的一角,对他说:“素崽,你靠到奶奶身上来,你别着凉了!”   简素慌忙把被子重新给她掖好,说道:“奶奶你好好歇着,我出去帮帮怀璋哥,他太辛苦了!”   简奶奶叹了口气,“我虚活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样大的洪水!”她又用她那浑浊的眼睛望着简素,说道:“都是我这老婆子拖累你,白白耽误你上课哟!”   简素安慰她道:“要是没有您,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奶奶,我们是最亲的人,以后不要再说这样扎人心窝的话了。”   简素出去时,外面正在分配第一轮值班的人。王怀璋是村支书,要坐阵指挥,他不能离开。几个村干部也不能全出去村口守着,也要留些人和王怀璋一起应付突发状况。棚子外守夜轮值不是什么危险的活,报名的村民不少。但是去村口轮值查看淇水河,报名的人除了几位村干部再一位中年大叔,便没有人了。   邓玉珏和一位沿河搜寻人家的村干部走到人群中来,她开口道:“我报名守村口去。”   “你不许去!”王怀璋脱口而出道。   邓玉珏却不看他,而是望向那些村民,“我为什么不能去?我穿着这身衣服,就该走在前头!”她回头用犀利的眼神看了一眼王怀璋,便站到那几位报名守村口的人当中去了。王怀璋欲言又止地望着她,心中悔恨非常,一会儿恨自己为什么不对她绝情到底,把她拖入到这样的危险当中,一会儿又恨自己为什么能对她这样绝情,如果今晚淇水继续暴涨,他们兴许都无法再见明日的晨光,为什么自己不在今日之前对她更好些。   简素出声道:“怀璋哥,我也报名。”他说罢,便站到邓玉珏旁边去。   邓玉珏拍了拍他肩膀,颇为赞扬地说道:“素崽好样的!”   她不肯依着别人叫他阿素,倒是学着简奶奶叫素崽。   有了他们两个,仍旧还差一个人。   程嘉豪见简素走出大棚开始,便一直盯着他,现下见简素踊跃地报名去淇水河轮守,也激起他一腔少年人的血性来。   “怀璋哥,我也报名!”   “不行!”   “不行!”   马上却有两道声音响了起来,是程家豪的父母。   程母讪讪地笑道:“王书记,小孩子家的话当不得真的,您不要和他计较。”   王怀璋心情复杂,也能理解为人父母的担忧,理解地说道:“我知道的。”   他扫视了一眼村民,沉声说道:“我能理解大家的害怕,因为我们谁都不知道淇水什么时候会继续暴涨。如果淇水继续暴涨,在沿河轮值的人就是最危险的。可是如果没有人去轮值,那我们这些呆在高地里的人也同样危险,因为我们无法知道河水的情况。如果是那样,那我们所有人都会更加恐惧和害怕!”   他说完这句话,人群里窃窃私语,唯有程嘉豪面带羞愧地望着简素,简素当时在和邓玉珏说话,并未注意他。   人群嗡嗡地说了许久话,仍是不见有人出声报名。这时候一直倚在棚子旁边的一个流浪汉打扮的人说道:“一群大老爷们儿还比不上女人和黄毛小子,我看你们也别吵了,大家搁这儿待着一起等死好了!”   人群里立马传来吵嚷的声音,他也不怵,径直走到了简素身边,用他那只难辨肤色的宽厚手掌拍了拍简素的手臂,说道:“我和这小子一组吧,村长!”   简素和这位流浪汉打扮的中年男子一起站在离淇水河不远的地方,雨还在下,他们穿着雨衣,手里拿着村民们捐出来的手电筒。谁也不知道淇水是否还会暴涨,电路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连通,他们为了节省手电筒的电,并不敢将手电筒一直开着,而是约莫五分钟打开一次手电筒,借着这光看看河水的情况。   一班两个小时,还不知道后面有没有愿意来接替他们的人。简素望着黑漆漆的河面,耳畔听着水流浩浩汤汤的声音,这一瞬间他不觉得恐惧,反倒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喂,小孩儿!”那流浪汉喊道。   简素转过头来,:“您叫我?”   “不用您,你叫什么名字啊?胆儿这么大!”   “我叫简素,怎么称呼你呢?好像之前没见过你。”   “简素”这名字邵行舟听来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我叫邵行舟,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夜色里简素看不清他的脸,只在刚才大棚外面,借着一些电筒的微光瞧见他似乎满脸的络腮胡。现在听他说话的声音又显得十分年轻,简素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为好。   他只回了声,“好的。”   邵行舟谈话的兴致却极高,他问简素:“你应该还没成年吧?刚才另一个小孩儿他父母都劝阻他,怎么你父母不拦着你吗?”   “开了学我就成年了,现在也算是大人了,自己能做得自己的主。”   邵行舟却没有被他的话带跑偏,现在他想起简素是谁来了。就是村里那些没什么见识的老头老太太常挂在嘴边的“淇水的希望之光”,好像学习顶顶好,家境也顶顶可怜。邵行舟拿着手电筒朝着河面乱晃,心想再怎么可怜也比我这天为被地为席的流浪汉强。   “你是简素,我知道你,村口那些老太婆和那些抽卷烟的老头常拿你来当做唠嗑的对象。”   对成绩好的学生有偏爱这件事,历来是部分农村和城市的,简素自己也知道。他笑了笑说道:“村子里没多少新鲜事,也就这点谈资了。”   邵行舟的声音在雨水声中混杂着响起,“要是马上河水暴涨了,你怎么办?”   简素下意识拿起手中手电筒,见淇水河没有突然变宽,放下心来,说道:“我也不知道,兴许大家一起被洪水冲着走了吧!”   “哈哈哈!”邵行舟朗声大笑,他笑声肆意,里头有种逼人的活力,简素料想他年纪也不大。   “你小小年纪,居然不怕死吗?”   “自然是怕的,只是至亲同我在一处,所有的牵挂也都在这里了。”简素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出来,“不过最好是大家都活着,祖国的大好河山,我都没怎么看过呢?行舟哥,你呢?你是不是游览过许多名山大川?”   邵行舟笑道:“游览谈不上,四处被城管追着跑罢了,倒也去过许多地方!”   他们两人谈性渐浓,却有两人从雨幕中向他们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再看一遍有点尴尬ΣΣ(,,?ω?,,)错字我改啦((? 丷?))) 第19章   待他们走近了,简素才开口叫人:“程叔!”   来人正是程嘉豪的父亲和村中一位中年男性,程父应道:“让阿素看笑话啦!”   程父平时为人朴实,疼爱妻儿,也与人为善,对简素也很不错。人面对未知都会害怕,简素自己如果不是重活了一回他也不知道是否能像现在这样镇定。   来的另一个村民拿起手电筒照了照淇水的河面,转头对程父说道:“河水没再往上涨,雨也渐小了,我看等到天亮时水便会退了。”   简素和邵行舟同他们换了班,回去时大棚外面轮值的人也换了。   大棚里有些人是像简奶奶一样坐在一把椅子或是自家条凳上,但是更多的人都是在潮湿的地面上先铺了层塑料纸,再把棉被铺在地上。大棚里点了几个火堆,倒也算不得太冷。简素借着微弱的光走到简奶奶身边,见她被子掖得好好的,才放心在她脚边坐下。他刚坐下,暗地里就有一双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回头就听见程嘉豪轻声对他说:“阿素,是我!”   简素听他声音低落的很,也猜得到他是因为先前程父程母阻止他去轮值的事情而难过。简素眼皮困得直打颤,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安慰这少年易碎的心。   他说道:“大家都睡了,我们去棚子外面吧!”   他语气温和,没有丝毫瞧不起人的意思,程嘉豪忐忑的心才放下了些。   他俩出去时,邵行舟仍在外面站着,见着简素便说道:“小孩儿,你夜里不睡觉,起来做什么?”   “我和朋友说会儿话,马上就进去。行舟哥,你还守夜吗?”   邵行舟指了指棚子外站的人,说道:“有他们呢!我年纪大了,觉少!”   现在简素是完全能看清他脸了,果然同他音色相符的那样年轻,尽管整张脸不修边幅,倒也难掩英俊的面容。   程嘉豪和简素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他半晌也不肯开口说话,只低着头。   简素见状笑着问他:“嘉豪,咱俩半夜出来就是在这里吹冷风吗?”   程嘉豪才嗫嚅着说道:“阿素,你会不会很看不起我?你和邓姐姐都那么勇敢,我却那么懦弱。”   可能往往胖子都有一颗柔软的心吧!简素安慰他道:“嘉豪,你报名了,你也很勇敢。”   程嘉豪摇摇头,说道:“阿素,这不一样的。我确实是个胆小鬼,其实报名的时候我非常害怕,我爸妈阻止我之后我反倒觉得安心了。”   他说的都是事实,可也全都是人之常情。这世上真的有人生来就是英雄,生来就无惧任何事情吗?简素是不相信的。   “淇水河应该不会再暴涨了,等天亮了怀璋哥应该会派人去看看村里的路。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去吧!”   程嘉豪这时眼里才迸发出一丝喜悦的光彩来,说道:“洪水要是能消退就好了,这样咱们可以早点去上学,我明天和你一起去,阿素你千万记得叫我!”   ***   顾敛到淇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道路被冲垮了,他的车和县长的车都开不进去,只能停在路边。他活了三十年,从未见过比淇水更乡下的地方。好在一开始他们听从了县长的提醒,购置了几双雨鞋。   所以等简素见到顾敛时,顾先生的面容英俊如往昔,衣着也十分整洁,只是这脚上穿的雨鞋遍布黄泥。他平时都是一副矜贵的模样,现下的狼狈相倒叫简素看得心疼。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简素脚上穿着一双旧休闲鞋,身上也都是些陈衣旧裳方便他干活。通往外面的路被河水冲断了,现下河水退了,就露出被翻卷过的土地来。村民们在王怀璋的号召下都拿上工具在自行修路,简素和程嘉豪这样的小年轻也在里面。   简素也不知顾敛是怎样从这一大群人中将他认出来的,他听得有人用地道的A市口音唤他道:“阿素!”   他停下手中的工具,向唤他的那人看去,便瞧见了顾敛。   “顾先生?”简素将手中的工具放到一边,疾步走向顾敛身边。   “您怎么来了?”   顾敛好生将他一番打量,见他虽然衣着简陋,眼睛却极有神采,心下稍安。   “阿谨听说你们村里遭了大水,放心不下,托我来看看。”   简素却大感意外,他和顾家叔侄关系虽近,却远不到这样的地步。何况顾敛是什么身份,自己值得他这样跋山涉水?   简素牵引着他到一个平整些的地方来,问他:“您一个人来的吗?”   “同你们县里领导一起来的。”顾敛指了指不远处被人群围着的一个中年人,这时不知谁通知的王怀璋,他也来了。   顾敛见着王怀璋却很惊讶的问简素,:“他在你们村里当支书?”   简素点头,说道:“顾先生和怀璋哥认得?”   “恩。”   简素瞧着顾敛一身狼狈,对他说道:“顾先生,我先带您去我家吧,给您把雨鞋刷干净。”   顾敛正想说不用麻烦,跟着简素走了两步,雨鞋上的黄泥却甩得到处都是,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邋遢过。简素看他那样子,心里偷笑,却顾及顾先生矜贵的面皮生生憋住。   罗县长正在听取王怀璋的汇报,也分神留意了顾敛的动向。他是市长打了招呼的人,也不说具体是做什么的,只说要和他一起去一趟淇水,不要慢待了。他原以为是什么拽上天的人物,见了面却是个十分有礼的人。罢了,一会儿离开淇水的时候再问问他的意愿吧,能得市长特意叮嘱,想来不是普通人。   村里有些地方仍有些积水,简素走在前头,每遇到这样的地方总会出言提醒顾敛。这一路黄泥带着水,顾敛走得并不轻松。   终于来到简素家门前,简奶奶在院子里将湿了的衣服晾出来。她见简素走进门来,便问他道:“素崽,路修好啦?”   “还没有呢,奶奶!顾先生来了,我带他到家里坐坐。”   简奶奶挂好手中这件衣服,从衣服后面伸出头来,问道:“素崽,你说谁来啦?”   简素说道:“奶奶,是顾先生——阿谨他叔叔。我常同你讲起的。”   简奶奶连忙从她晾好的这些衣服当中穿出来,她在围裙上搓了搓自己的手,见着顾敛时也吓了一跳。   “素崽,快请顾先生到屋里去坐。”又笑着对顾敛说:“常听素崽提起您了,我们家素崽劳您照顾了。”   顾敛倒是客气的很,说道:“您是老人家,您若是不见外的话可以唤我一声阿敛。”   简奶奶平生没见过比顾敛更体面的人,两只手仍旧在围裙上不停地搓来搓去,试探地开口道:“阿敛?”   她言语里还带了些淇水口音,顾敛低低地回了她一声。多少年了,再没有长辈这么唤他一声“阿敛”了。   简素招来一双拖鞋,看着是簇新的。他将拖鞋放到顾敛脚边,说道:“雨鞋穿着不舒服,怪冷的。您把这双棉拖鞋换上,我把雨鞋给您冲干净。”   他见顾敛不动,只是看着他,以为他嫌鞋子不干净,便又温声和他说道:“这拖鞋是干净的,我买回来立马就洗了,还一次都没穿过呢。”   顾敛自然不是嫌拖鞋脏,他只是有些感慨又有些心疼。简素将顾敛换过的雨鞋放到一边,又对他说道:“乡下冷,您没来过,就在炉火边上待着。奶奶给您做饭去了,我去门外把鞋子给您刷干净,很快就进来。”   顾敛带来的司机没他留在了村外面,这时候给他打了电话来。   “顾先生,您让找好的工人已经来了,这会儿正在修路,预计今天晚上之前就能把路打通。我在这儿等着路通了进来接您吗?”   “不用了,常叔。辛苦你今天在淇水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明天你再等我通知。”   “那顾先生您在里面有住的地方吗?”   顾敛环顾简素这家徒四壁的屋子,说道:“有的,我住阿谨同学这里。”   顾敛抬脚出门,在院门口见着简素正弯着腰,拿着刷子给他刷鞋。他那衣服应是以前买的,现在穿来并不合身,袖子和腰那里都短上一截。顾敛还没有走近他,便出声和他说话:“家里被水淹了吗?”   这时鞋子也冲刷的干净了,简素将水关掉。拎着顾敛的雨鞋对他说道:“我们家院门要高上一些,倒没有被淹到。只是村里好些人家糟了水,尤其是临河的人家,我听说有户人家被水冲走了。”   “没救回来?”顾敛问。   简素摇摇头,“是半夜里突然发的大水,哪里来得及,等救的人赶去河边时,什么都没剩下了。”   顾敛温声道:“阿素吓坏了?”   简素还没答话,简奶奶却插话道:“他哪里吓坏了?他胆子大得很哩!还跑去河边看水,老婆子我知道以后才快吓死了!”   顾敛看着简素说道:“阿素向来不是冒失的孩子?”   简素挠挠头,:“总有人要去看看淇水河会不会再涨水啊!”   简奶奶却有些生气地说道:“顾先生,你看看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老了,也训不动他了,忝着脸麻烦顾先生做个长辈训斥一下他。”   顾敛自是不会教训他,实际上他连一句重话也不忍对他讲。   作者有话要说:   (●?(工)?●)╭∩╮虫找到啦,我改啦~(~ ̄▽ ̄)~~ 第20章   简奶奶多做了好些饭菜,叮嘱简素说:“你去村口找怀璋和玉珏,叫他们来吃饭。”   顾敛起身,也想同他一起去。简素将他按在椅子里坐好,“外面路还湿着,您出去会脏鞋。我去叫人,就在村口,很快就回来。”   简素刚走,简奶奶就对顾敛说道:“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顾敛笑笑,说道:“我也大不了他多少,他要把我当做正经长辈,倒显得拘束了。”   这时顾谨电话打来,他问:“叔叔,阿素他们怎么样了?”   “水退了,道路被冲断了,人没事。”   顾谨道:“那就好。”又问道:“他们那里断电了吧?我打他电话都打不通,您派人去他们村里了吗?”   “我在这里。”   “什么?”顾谨问道,然后他马上领会了顾敛的意思,“您去阿素他们村子了?”   顾敛淡淡道:“我在他家里,你不用担心。工人们最迟明天就能把路修好,我也会早点回来。”   顾谨挂了电话,总觉得怪怪的。开学那天他不见简素的身影,打他电话也打不通,只上课的时候才听到班主任说简素家里遭了洪水,半夜请了假。他将简素视为知心好友,自然担心他安危。正巧顾敛在简素他们市里开会,顾谨便向他求助。照常理来说顾敛着人去帮忙已是出了大力,犯得着自己也亲自前往吗?   顾谨第一次审视起叔叔和简素的关系来,叔叔喜欢男人,而阿素不仅长得好,学业也不错,人又极为自强自立,确实容易招人喜欢。而且阿素还拒绝过女生的表白,难道他也喜欢男生?如果叔叔喜欢他,那他对叔叔呢?顾谨越想越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叔叔对阿素关怀备至,自己有的,也不会落下他。这回不就不顾自己安危也要前往阿素家里吗?坦白说,如果叔叔找阿素做对象,顾谨是一点而也不反对,还会觉得叔叔看人眼光好。可是,阿素呢?顾谨觉得阿素对自家叔叔从头到尾都是规规矩矩的,全然把他当做长辈。   诶,而且自己还是阿素的好友。如果阿素压根不喜欢男人,叔叔就彻底没机会了。可是他也不能强迫阿素啊,毕竟他一路走来靠着自己的努力已是过得十分不易了。   这一天,顾谨坐在一中高三一班的教室里难得有些惆怅。班主任上课见着他好几次走神,当他是担心简素,感慨他们感情好,也就由他去了。   简素领着一行人进来,正见着顾敛围着火炉整理碗筷。简素连忙一把夺过,不好意思地说道:“顾先生,您坐着吧!哪能让您做这些?”   顾敛转头打量起进来的人,王怀璋激动地喊道:“学长!”   顾敛点点头,说道:“怀璋,好久不见了。”又对罗县长说道:“罗县长!”   罗县长中年发福,大腹便便,人倒是很和蔼,喊了他一声“顾先生!”,又问:“原来顾先生和王支书是旧相识?”   顾敛淡淡道:“父辈相识,我们也是校友。”   罗县长心里暗暗打鼓,嘴上说道:“难得!难得!”   他们这几个年轻人一顿饭倒吃的随性,只可怜简奶奶第一次和县长同桌吃饭,手抖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罗县长深谙平易近人的道理,饭桌上屡屡和简奶奶表示亲近,喜得简奶奶恨不得留他在家中常住。   罗县长和王怀璋说了些官话,又问顾敛道:“顾先生,我还要原路折返去看看其他村落的情况。你是如何打算的呢?”   “施工队已经在村口了,兴许罗县长出去时他们已修好了一些路。您路上小心,我就不与罗县长同行了。”   罗县长点点头,又支吾地问道:“那徐市长那边?”   “我已同他说过了,谢谢罗县长一路带着我。”   罗县长连忙摆手,:“哪里哪里!”   待他走了,王怀璋才将邓玉珏拉到顾敛面前,说道:“学长,这是邓玉珏,是.........是我女朋友。”   邓玉珏向顾敛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看了眼王怀璋又对顾敛说道:“学长,我是他前女友。”   “玉珏!”王怀璋喊了声。   简奶奶去隔壁王阿婆家里串门去了,简素正在厨房里收拾。顾敛对王怀璋说道:“怀璋,你出去我们谈谈。”   他们二人迈步走到院门口,顾敛看了眼脚上穿着的干净棉拖,停下脚步,说道:“罢了,就在这里谈吧,阿素不让我出门。”   这话里亲昵的意味太重,王怀璋当时只顾着想顾敛和他的谈话,并未注意到。   “你来淇水多久了?”   “一毕业就来了,快毕业那会儿觉得天都要塌了,正好有这么个机会,我就报名出来了。”   顾敛望着简素家老旧的青砖,问道:“现在呢?”   “现在?”王怀璋双手揣兜,“得过且过吧!我像阿素那么大的时候成天把什么理想啊,热爱啊挂在嘴边,可是到我在这世上再寻不见至亲的时候,我才发觉那些东西都是假的。”他看了眼顾敛,又自顾自地说道:“说来真是讽刺,我爸妈那么理想主义的人,却生出我这么个没意思的儿子。”   顾敛没说话,又听得王怀璋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学长,你说我爷爷是不是对我特失望?他一肚子的锦绣文章,却教出我这么个........”   顾敛轻笑:“先生若是失望,也不单单针对你。”   王怀璋倒开怀得笑起来,:“是了!他从前常夸你画得好,极有灵气,是个做国画大家的好苗子。”   “可惜我一身铜臭味,让他失望了。”   王怀璋不再那么伤怀,便问起顾敛怎么到淇水来。   “阿素同阿谨是相好的同学,得知他家里遭了水灾,我又在市里面,便托我来看看。”   “阿谨?我也好些年没见过他了。他竟然同阿素是同学么?他都这么大了!”   顾敛感慨,说道:“他比阿素还要高些,人也壮实些。”   王怀璋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以前你来家里学画,他总爱跟着来,还老臭着一张脸。”   顾敛带来的施工队将近傍晚的时候将淇水通往外面的路修好了,这个时候要出去也出得去。王怀璋摸不准顾敛的意思,只是他自己的住处也差不多是个狗窝,要什么什么都没有,他自己囫囵过着还行。要委屈顾敛,他是万万不敢的。他只好将简素叫到一边,说明了意图。   简素期期艾艾地说道:“顾先生待我极好,我自是百般愿意留他住下。只是家里只有三间屋可以睡人,奶奶年纪大了,住在楼下。玉珏姐住我对面,我不好叫玉珏姐和奶奶住一间,怕是只能委屈顾先生和我挤一挤了。”   王怀璋也不好意思,说道:“我那里倒是宽敞,只是我向来不怎么打理,早已是‘布衾多年冷似铁’。”   他们俩人相视一笑,突然听得顾敛的声音从廊下传来:“阿素不嫌我打搅的话,我便和阿素睡一间吧!”   简素怎么会嫌他打搅,这是他家里的贵客,现下又叫人来打通了村里被冲垮的路,更是整个村的恩人。   今天夜里还未通电,人们都睡得早。顾敛跟在简素身后,听他吩咐一般的洗脸,洗脚。他两脚踩在木盆上,脸上难得带了好奇的神色看着这木盆。   简素笑道:“顾先生从没见过这样的脚盆吧?这都是我们的老家具了。”   顾敛摇摇头,有些怀念的说道:“我见过的,我爷爷和老师都有一个。”他借着蜡烛昏黄的光看着简素,见他的脸色越发的白皙,一双眼睛却漆黑而明亮。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却带着疑问的光芒看着他,顾敛的心忽地柔软起来,他说道:“我父亲和老师都是□□时候被发配去过农村的,他们在农村待过很长时间,对农村有很深厚的感情。”   简素心道,就这还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我老师,也就是怀璋的爷爷,画的一手好国画,我很小便跟着他学了。”   简素点点头,了然道:“今天我看你和怀璋哥的神色,就猜出来你们很相熟。”他又问,“在你们那样的圈子里,怀璋哥是不是很异类?”   顾敛温声反问他,:“我们那样的圈子?哪样的圈子?”   简素一时语塞,“就......就是有权有势的圈子........”   顾敛拿过简素递来的布擦脚,又见着简素立马将水倒掉。简素折返回来时见着顾敛站在床边,便对他说道:“顾先生您睡里边吧,家里床窄,您睡外边当心掉下床去。”   顾敛见他一脸保护的神色,也不打算向他表明自己睡觉十分规矩,很是坦然地接受简素的“保护”。他掀开被子往里一躺,发现被子里却是暖和的。   简素一直看着他呢,便说道:“我去年给家里买了电热毯,只是现在停电了,用不上。好在还有暖水袋,放在被窝里也一样暖和。”   这床宽不过一米五,简素翻身上床来,便显得有些挤。离得这么近了。顾敛微微侧过身便能瞧见他那因泛着笑容而微微低垂的浓密睫毛。 第21章   “怀璋的父母是战地记者,在一次意外中过世了。老师并不单有珉哥一个孩子,可是他最喜欢珉哥。先生书生意气了一辈子,几个孩子里最像他的便是珉哥。”顾敛说道这里,低沉地笑了声,又说道:“我是父亲老来子,辈分和珉哥他们算作同辈,岁数却比怀璋大不了多少,读的学校又大多相同。他一向叫我学长,我们的称呼都是胡乱叫着的。”   简素转过脸来望着顾敛,说道:“那您老师应该也很疼爱怀璋哥。”   顾敛也转过脸来,这下他们两个人都面对面了。   “老师在怀璋大四的时候便过世了,没过多久珉哥和嫂子也在国外出了事。”   “啊!”简素听来一阵颤栗,良久不语。   又听得顾敛说道:“所以你问我怀璋在我们圈子里是否怪异,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成立的前提了。他至亲已逝,只有他一人踽踽独行。”   简素这时才想起为何王怀璋过年从不回家,想来他早已无家可回。   “突然遭逢这样的事,怀璋哥当时想必痛苦难当。可是他心胸开阔,时间久了,想必不会常常伤怀。”   顾敛不知怎的突然揉了一把简素的头发,才说道:“你说的极对,这回我再见到他,他整个人开朗了好多。先生给他取名怀璋,自是盼他怀瑾握瑜,心境舒朗。”   简素不知是因为第一次和顾敛挨得这般近,还是被窝太暖和,他未经思索地便问顾敛道:“那顾先生你呢?”   “我?”顾敛说道:“父亲母亲有我时已年老,他们在□□中受了折磨,没及我长大便过世了,是哥哥嫂嫂将我带大的。从很小时起,哥哥做什么事都会带着我,让我耳濡目染的学习。嫂嫂却像慈母,对我一直很关怀。他们飞机出事的时候我正被大哥发配到海外的公司去学习,赶回来时家里只有阿谨不做声地在掉眼泪。一群不太相熟的亲戚围着他,要有多可怜有多可怜。”   不知是简素看着顾敛的目光太过慈爱,顾敛忙说道:“我其实还好,那时已大了,家里的事情平素大哥便交代的一清二楚,只是可怜阿谨!”   简素却笑着说:“阿谨才不可怜,我看他一脸写着谁说我可怜我抽谁!”   顾敛也笑起来,“是了,也不知他这性子像谁。”他看着简素有些倦怠的脸色,心想阿谨再是失了父母也有我宠着他,断不会让他受了丁点委屈,可是你呢?幼失祜恃,你是如何把自己拉扯大,又长得这般好,处处合我的心意。   顾敛吹灭了蜡烛,低声对简素说道:“阿素,睡吧!”   那声音温和而有力,简素便仿佛被催眠了一般,沉沉睡去。   天明了,屋里电灯刺眼,简素伸手去挡住眼睛,这是村子里恢复供电了。他伸手去拉电线绳,回头往床上一看,不见了顾敛。又往床边看去,顾敛昨夜穿的拖鞋也不在。   这时听得屋外传来敲门声,简素应道:“我起了!”   顾敛声音传来,:“醒了便起来吃饭吧,阿婆做好了饭。稍后你坐我车回去,我送你去学校。”   这也是顾敛昨夜和他说好的,简素应了他一声,便翻身起来。他叠被子时拿过顾敛枕头,不知怎的便拿过那枕头一闻,上面有股松木的味道,简素登时便涨红了脸,烫手一样地把那枕头丢开了。   简素和程嘉豪当天便坐着顾敛的车回了一中,到时天已黑了。程嘉豪心潮澎湃的久久难以平静,他说道:“阿素,顾谨他叔叔好吓人啊!”   吓人?顾敛吓人吗?简素觉得这个词语拿来形容顾谨都比用在顾敛身上合适。   “顾先生并未对咱们说过什么重话啊?”   程嘉豪说:“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就觉得他可不容冒犯了。阿素兴许你们相熟,便不觉得有什么吧。”   “或许吧!”   程嘉豪却又有些高兴地说道:“我以前总觉得顾谨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定不好相处。后来看你们走得近,这回咱们村里遭了水,他还拜托他叔叔亲自去。没想到他人这么仗义!”   简素笑道:“我早和你说过的他人挺好的,只是天生冷脸罢了。你看哪回你去宿舍找我他给你脸色看了?”   程嘉豪却不赞同,“是没特意给我脸色看,但是他一直只有一副表情,也是怪吓人的。”   简素哈哈大笑。   程嘉豪却有些感怀地说道:“阿素,咱们读高中这三年我才真正了解你了,我可佩服你了,真的。”   简素笑道:“没事,你等高考成绩出来再佩服也不迟。”   程嘉豪摇摇头道:“不单是学习的事,你努力上进就不说了。我是指其他方面,咱们这回村里遭水的事,还有你对待顾谨他们一家人的态度........真的,阿素,我一辈子都做不到你这样。就像你说顾谨人好一样,我虽然认同你的话,但是真要和他做朋友我肯定不行的。旁的不消说,他家里条件那么好,看着他我就得自卑死,更别提他叔叔那样的,那样成功的人物你也一点不害怕。”   简素心说少年我当然不怵他们,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好吗?保证你像我这样经过一遭,你也四大皆空了。   不过他当然不能同程嘉豪这样讲,他说道:“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不去做兼职打工就快过不下去了。和阿谨住在一起,他从没有明里暗里指摘我晚回宿舍影响他。他成绩比我好,有资料笔记也从不藏着掖着,都大大方方的给我看。再说顾先生,之前我在店里打工,虽然他没和我明说过,但是他应当和店里打过招呼,我才一直都比较顺当。所以嘉豪,并不是我多么如何如何,而是他们叔侄都是很好的人。你看这回不就是么,顾先生还找施工队来给咱们修路,又特意送咱们回来。”   程嘉豪一路听着简素的彩虹屁,晕晕乎乎地回了宿舍,临睡时才想起来他一开始不是在和简素讨论自己很崇拜简素么,怎么后面全成了给那位顾先生歌功颂德了。   简素和程嘉豪因为淇水遭了水灾,延后了几天上学。不过对于高三下学期的学生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主要是现在每天都是不断反复的刷题,改错,课早就上完了。比起好些同学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儿,简素和顾谨倒仍旧是原来的作息。   顾家捐的那栋图书馆每天晚上十点闭馆,简素也没有回宿舍还学习的习惯,每天十点多一些他就回宿舍了。就是因着这样的缘故,他才无意中发现顾谨晚上在宿舍根本不是在学习,而是在开视频会议或是看一些商业报表。   不过他向来心宽,并不对顾谨私人的事情有太多关注。宿舍十一点半才熄灯,十点过他也睡不着,又不能跑出去兼职,他只好找些事情来打发时光。   有时不经意间看着个别同龄人强健的体魄,简素也会投去艳羡的目光。他有个周末和程嘉豪一起去买了对哑铃,梦想锻炼出强健的手臂。他那哑铃买回来才发觉很有质量问题,弥散着一股很大的橡胶味。他这样练了一个多月,顾谨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以一种颇有婆婆挑剔媳妇的眼光对他说道:“要不你去打篮球怎么样?校队我有认识的人,可以让他们带你。”简素以白日只想刷题为由,拒绝了他。   顾谨不死心道:“校队中也有住校的,周末你可以和他们一起玩。”   简素想想半天,还是拒绝了。   顾谨心里暗暗给他记了一笔,周末回家吃饭时状似不经意的同顾敛提起。简素在他们这个家里,已经算是非常亲密的客人,提起他来并不奇怪。   顾敛说道:“他有自己的考量,兴许他并不爱打篮球,就不要强迫他了。”   顾谨心道,你就等着他天天举哑铃举成个肱二头肌发达的金刚吧。然后又想道估计简素钢管直,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叔叔的心意,叔叔也是可怜,单身把自己拉扯大,好不容易有个正经看上的,又是这么个,这么个小年轻。   顾敛被自己侄子先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然后又是“戚戚婉婉切切”的眼神来回扫视,才发觉侄子今天有些异常。   难道顾谨晚来的学业压力终于爆发了?   他开口道:“阿谨,是学业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顾●永远第一●谨不以为然地回答道:“没有。”   “那是最近的公司报表让你烦心了吗?是我没考虑好,你毕竟要高考了,公司会议和报表暂时你不用着急看了。”   “没有的事,叔叔,我学业上没有问题,公司里的事也没有影响我,让我还是像之前那样吧。”   顾敛却没立即点头,:“阿谨,比起学业和公司里的事,我更希望你过得开心。你父母和我已经为顾家挣了足够多的钱,只要你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我支持你做任何事。”   顾谨鼻子有些酸,不过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不会在自己叔叔面前因为感动而掉泪。   “恩,我吃饱了。”他放下碗筷,看了眼顾敛,心里又想道如果叔叔真的喜欢阿素,我还是要帮他争取看看,万一阿素也有意呢。   顾谨上楼后,留下顾敛回味着他那颇有慈爱意味的眼神。阿姨来收拾碗筷的时候,他问道:“你们觉得阿谨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阿姨摸不着头脑,说道:“看着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没有什么变化。”   顾敛点头,却还是记在了心里。他有一个专门负责他私人事宜的秘书,他对她说道:“约一下宋老师,我想和他聊聊阿谨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多顾谨写成了顾敛。我已经改啦{{{?Д?"}}。 第22章   宋老师是位干练的中年女性,长发规矩地向后盘起,鼻梁上夹着一副黑框眼镜,出于礼貌,她还画着淡淡的妆。   顾敛看得出她有些拘谨,便尽量温和地对她说道:“今天请宋老师来主要是想了解阿谨的情况,我平时太忙了,在家的日子也不多。”   他的私人秘书方才给宋老师倒过茶,现在正站在一边。宋老师不是那种靠裙带关系才当上年级主任的老师,因此没有太多和权贵们打交道的经验。   她仍是很拘谨,不过作为老师的本能让她回答了顾敛的问题,“顾谨同学成绩一向优秀,从高一开始,他的综合排名就没有掉到过第二名。”   她见顾敛不说话,不知怎的想起当时来一中校长面试她时的情景,便继续说道:“他物理和数学尤其好,几乎都是满分。比起来,生物和化学稍微不那么突出,要比排名第二的同学略差一些。”   顾敛点点头,说道:“宋老师费心了。”   他说得诚恳,宋老师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说句不尽责的话,顾谨同学成绩好主要是靠他自己,我们做老师的着实没帮上什么忙。好些时候错题教不过来,还要麻烦他教别的同学。”   听来自己侄子居然还有点乐于助人?   顾敛问道:“据老师观察,顾谨最近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他这问题问得突兀,宋老师着实回想了一番,才摇头道;“没有吧!若是以前,倒还算有点异常,现在没什么异常的。”   “哦?”   宋老师说道:“顾谨以前在班上并没有特别亲密的同学,但是自从简素转到我们班后,他和顾谨倒是十分亲近。”   “简素?宋老师,他的情况怎么样?”   宋老师笑道:“他呀,实在是上进的代表。我刚刚不是和您说顾谨的生物和化学没有第二名考得高吗?这个第二名就是简素。”   顾敛想起顾谨他们高二刚开学的时候,他去一中颁奖时简素还在队伍的末尾排着,现在居然已经是第二名了。   “他确实是个努力的好孩子。”   宋老师点头道:“他家里有些困难,先前在外面兼职,我还怕他影响成绩。哪里知道他倒是越来越进步了?”   “他是个有恒心,又有分寸的好孩子。”顾谨说道:“他和阿谨亲近,也常来家里,我是把他也当做自家人的。”   他看了眼宋老师,又说道:“我们家这两个孩子烦劳宋老师照顾了。”   “哪里哪里,为人师表,都是我该做的。”宋老师连忙说道,她心里却在想简素努力上进,又幸运的有贵人相助啊。不过她也发自真心的喜欢这个孩子,也为他高兴。   学校的模拟考一月考两次,都会进行年级排名,各种周考随堂考更是不再话下。顾谨和简素的排名各自稳定在年级第一和第二,而他们后面其他同学的排名却有些波动。简素仍旧十点之后回宿舍举哑铃,时不时被前来问题的人叫走。   照理说顾谨回回第一,该是同学们问题的好对象,可惜他常年臭着一张脸,在同学们看来实在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除了老师要求让他在自习课上给大家讲题之外,同学们平时都不爱找他讲题。倒是简素生着一副笑模样,给人感觉亲近得很,大家都爱找他。   简素虽然帮人讲题,自己的健身大计却丝毫没有落下。顾谨晚上不是听着跨国会议就是看着商业报表,简素都是操起自己的哑铃去了别人宿舍。在不需要借助笔才使对方明白的情况下,简素都是一边举着哑铃一边给人讲题。唯一有点不好的就是他那哑铃始终散发着一股怪异的橡胶味,有几个受他点拨最深的学渣纷纷想要众筹给他换一个哑铃,被他拒绝了。   高考前几日,学校便放了假。顾谨回到家中,见着顾敛似乎在大厅内等他。   “考场定在哪里?”   “我在四中,阿素在一中。”   顾敛了然,说道:“这几日不要复习的太过了,保持正常的作息吧。”   “我知道的,叔叔。”   顾敛笑笑,“阿谨,你随意些就好。”   待顾谨上了楼,有阿姨来给顾敛添茶水,不经意地说道:“往常周末都见着阿谨带他同学来,怎么现在反而不来了?”   顾谨带回家的同学只有简素一个,阿姨指的是他。   顾敛喝了口茶,说道:“阿谨请过他,只是他说要留在学校给同村的同学补课,便不来了。”   “啊呀!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给别人补课啊?”   顾敛轻笑道:“他成绩和阿谨差不多,就这么几天了,也提升不到哪里去。他那同村的同学却是不一样,有了他的帮助,兴许能多考好些分呢。”   阿姨喃喃道:“话虽然这么说,大家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真有几个人做的到呢?”   顾敛起身,说道:“所以说他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阿姨拿着手里的茶壶,笑着说道:“是了,先生和阿谨都喜欢他,那他和咱们缘分长着呢。等他成绩出来,自有先生帮他出出主意。”   顾敛却摇头:“他主意大着呢。”又对阿姨说道:“公司有些事,我出去一趟。厨房做些清淡的菜给阿谨端上楼去吧!”   高考前几日,简素还在给程嘉豪讲题。   “谢谢你,阿素,我明白了。”   简素拿着手里的那个笔记本说道:“嘉豪,你就翻看着你的错题本就行了,到这个时候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程嘉豪点头道:“嗯,我听你的。”   “你也不要太紧张了,就按平时的来吧,不会做的先空着,把会做的做了。”   程嘉豪看着对面顾谨空空的床位,问道:“阿素,你一点不紧张吗?”   简素将程嘉豪错题本上做了些记号,递还给他,“可能也紧张吧,但是我希望早点高考,每天刷题太没意思了。”   程嘉豪被学霸的言语所伤,后悔自己提出的傻问题,又听得简素说道:“你要是实在来不及,就看错题本上我给你标注出来的那些吧,都是你常错而且又容易出分值比较高的题。”   对学霸的感激之情又重新流淌在他的血液里。   第一门考语文,最后一门考英语。   简素答完英语试卷,又反复检查了一遍答题卡有无涂错的情况,便交了卷。这天是周日,天气很是晴朗。简素来到学校后山那边的运动场,那里有一个很大的足球场。简素便看着这副绿地,蓝天,白云的景象陷入了沉思。   胡思乱想是人类的特质,重活一回的简素也不例外。他在这一瞬间面对着空旷的足球场,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十八岁大的高中生,没有什么上辈子活过一回这种事情。他依然对人生充满迷茫,同时感到有些孤独。   不过孤独也是人的本质。   高考一结束,程嘉豪和简素就收拾各自的东西。他们是外地的学生,学校最多留他们住到六月底。程嘉豪是立即要回家的,书本,衣服,被褥他早早地就整理好了。简素有别的安排,并不和他一起回去。   高中生的东西虽然不算太多,但是程嘉豪要想全都带着上火车,坐大巴却是不现实的。简素看着他那堆东西,说道:“课本要不你就卖了吧,有人买二手的。被褥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就算了吧。”   程嘉豪摇头说道:“课本我舍不得卖,读了三年高中,就当做纪念吧。被子我问问有没有高一,高二的要买。”他问简素,:“阿素,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恩,我要找点事做。差不多八月中旬我会回淇水。出分之后你和我说一声,我帮你一起填志愿。”   ***   班主任知道简素在学校住着,出分后他立马给简素打了电话。简素对于自己的分数倒是不意外,他还没去查,便直接问班主任宋老师了。   宋老师兴奋地说道:“你这个排名挑最好大学的什么专业都没有问题,你自己好好看看,选个好专业吧。”   简素刚挂了她电话,顾谨又立马打来了。   他是A市的理科状元,简素开口先笑着恭喜道:“阿谨,祝贺你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顾谨还是那副不痛不痒的语气,“你考的也不差,来家里一趟吧,咱们商量填报志愿的事。”   简素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色,夜幕快落下了,他说道:“今天就不了,我明天来找你吧。”   第二天简素到顾家的时候,顾谨已经摊着一本高校指南之类的书等着他了。顾谨有好几台电脑,随便拿了一台给简素。他们两人翻翻查查了半天,顾谨问简素道:“你想读哪间学校?”   “A大吧,你呢阿谨,先前顾先生不是要送你出国去吗?”   “本科在国内读吧,硕士再出去。我是要读金融相关的专业,你觉得怎么样?”   简素点头,又打趣地笑道:“其实你读了也只是锦上添花,毕竟实战经验丰富。”   顾谨却正经地说道:“我想多帮叔叔分担一些,不想他总是担着所有的担子。你呢,要不要和我一起?”   他这话里包含的意思简素能够明白,投身金融行业,背靠顾氏这样的大靠山,若干年后简素这个名字兴许也能在浮浮沉沉的商海中博得一席之地。 第23章   简素笑了笑,摇头道:“不了,阿谨。我不是学经济的料,对这个兴趣也不大。”   顾谨挑着英挺的眉望着他,简素知道他不能像回答别人一样顾左右而言他来搪塞顾谨。   “我们相熟两年了,我具体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学金融,借着你和顾先生的帮助想来在经济上我会得到质的飞越,运气好的话跻身上流社会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状似畅想般地又说道:“或者学计算机,同样是给老板打工,挣的钱兴许是别的工种的好几倍。旁的不说,至少在A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我也买得起房子了。”   顾谨说:“这样不好吗?”   简素轻轻颔首,又合上手中的电脑,说道:“是挺好的,但是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其实专业什么的,之前我就想好了。”   顾谨想起简素书桌上放着的那些什么肿瘤分子靶标之类的书,便问道:“你想去做医生?”   “医生很伟大,他们一生都在治病救人。我的目标要更细小一些,想看看动物和人类的免疫系统是怎么起着防御作用的,我想读个做这些事情的专业吧。”   “生物工程?”   “差不多吧。”简素说道:“本科只是入门,生物领域内的不同分支没有太大差别。”   顾谨良久不说话,简素便说道:“阿谨被我吓到了?”   “想来是早有预兆,平白无故的你也不会看那些什么肿瘤之类的书。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类专业你不读到博士,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简素笑了笑,“你了解的倒还挺准确的。”   顾敛不在家,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吃饭。饭后简素便要走,顾谨要留他在家里过夜,简素拒绝道:“就不了,今天纪教授在家里,我要去拜访他。”   他说的纪教授便是纪先生的父亲,是在A大教地质学的。他同顾谨提过,顾谨也是知道的,便问:“他不是教地质学的吗?做什么特意去拜访他。”   “纪教授之前给我引荐过一位A大做肿瘤研究的科学家,那时还没高考呢,什么都做不得准。现在嘛,好歹分数出来了,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和人家提提去实验室的事了。”   顾谨讶然,复又挑眉看向简素,;“你倒是想得周全。”   简素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对顾谨说道:“谢谢你了,阿谨。之后你去了B大的金融学院,咱们也还是挨着的。”   顾谨站在离大门不远处的地方冲他颇为矜持地颔首,简素瞧着他那副板着脸的大人样有些发笑,嘴上却说:“代我向顾先生问好。”   “你自己同他说吧。”   简素笑着说道:“我知道分数后便和他说了,我走了,阿谨。”   ***   从纪先生家里出来,简素便回了学校。路上接到了程嘉豪的电话,他高考分数有些尴尬,将将过了理科一本线十分。若是强行读一本,怕是专业不好。程嘉豪又喜又急,喜得是这么着他都算是个准正经大学生了,急的又是专业和学校的问题。简素算起来也有两回高考填报志愿的经历了,他便对程嘉豪说道:“985,211和一般大学还是有区分的。普通一本和二本的区分却不太大,我建议你选个好专业吧。”   程嘉豪在电话那头说道:“阿素,我不是读书的料,也不爱读书。这几年都多亏了你,我才磕磕绊绊地读下来了。我读个大学就是为了找份好工作,本科读了就想就业了。爸妈供我读书不容易,家里妹妹还小呢,我想大学毕业之后赶紧挣钱。既然二本和普通本科差别不大,那我想选个好专业。”   简素说道:“你挑个发达地区的吧,读书的时候出来见见世面也好。”   “恩,我听人家说学计算机找的工作会比较好,是真的吗?”   简素立马想起上辈子被项目截止日支配的恐惧,连忙对他说道:“待遇是要比学其他专业的高一些,不过民营企业里一般都很累,你要想好。”   程嘉豪答道:“阿素,我领到录取通知书之后请你吃饭。”   简素话语里也带了笑意,说道:“好的,我等你请我吃饭。”   ***   顾敛看着隔着书桌站在自己面前的侄子,开口道:“阿谨有事?”   “我想去环球旅行,在家里待着无事可做。”   “想什么时候去?”   “就这几天吧,我会在你生日之前回来。”   顾谨毕竟还小呢,正是爱在外面乱跑的时候。而且从他开始上大学起,顾敛就会真刀真枪的让他去感受公司到底是如何运作的,再不是像现在这样纸上谈兵了。   “你想去便去吧,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会派专门的人跟着你。他们会尽量隐蔽行踪,不打扰你。”   顾谨挑挑眉,答道:“我知道了。叔叔”   见他站着还未走,顾谨便问道:“你还有事?”   “是阿素,他居然要读生物专业。”   顾敛将手中的钢笔合上,“他兴趣所在,不好吗?”   他见顾谨不说话,便又说道:“还是阿谨觉得他家境不好便不太适合做研究?”   顾谨看着他叔叔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选择会使他过得很辛苦,他明明有别的选择可以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物质生活。”   “更好的生活?阿谨,我不否认富足的物质生活令人快乐,毕竟我和你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可是阿素,你觉得他过得很痛苦吗?”   顾谨想起那个人总是带着笑容的脸,清澈而漆黑的眼睛,他从未听过简素抱怨过什么。   “他哪里痛苦?我看他过得快活的很,高考那几天据说都还每晚举哑铃。”   顾谨轻笑,“这就是了,你们都成年了,做出的选择都是独立自主的。阿素......我看他极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作为朋友,要理解和支持他。”   他话说话,便见顾谨又对他露出一种十分难懂的神情。他正待开口询问他,又听得顾谨神色里突然带了光彩说:“叔叔,阿素现在去A大实验室了,你生日的时候我把他也请来吧。”   顾敛倒是吃了一惊,“他现在就去了?他已经算毕业了,一中想来没地方留给他住,请他到家里来吧!”   “这倒不用,A大的老师给他办了提前入住。反正他人是在A市的,我到时候请他来。”   顾敛点头,又说道:“让他不必特意买东西来,我好久没见他了,人来了就行。”   顾谨笑道:“我知道的。”   A大本科生的宿舍是两人寝,简素占了其中一个床位。他银行卡里的钱包括先前去骊色挣得,纪先生给他的家教费,还有在一中得的奖学金,一共有四五万。读大学的生活费是有着落了,暂时不必太发愁。大学的学费他打算走国家助学贷款,生活费靠自己,也争取获得些奖学金。毕竟A大和念一中时不一样,这里都是和他一样水平甚至是比他优秀的学生,奖学金恐怕没有那么好拿。不过纪家的家教他一直做着,也是一种保障。除此之外简素便希望能将他剩下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专业学习上。至于硕士和博士,A大都是免费的,国家和学校还额外发钱。就是要出国深造,同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也告诉他可以向国家留学基金委员会申请,国家出钱送你出国去读。   所以本科的这四年过得会比高中时要轻松许多,简素要做的就是潜心的学习。简素跟着的这位教授姓丁,今年刚评上的院士,一直很忙。简素除了经由纪教授的面同他见过一次之外,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不过这也没什么打紧的,他底下能人多得很,有的是人带简素。主要负责带简素的是个博二的师兄,最近他就让简素学些PCR和Western blot的实验。简素深感自己做为预备技工责任重大,天天认真搬砖,得闲了便看看实验室里发表过得文献。   一天他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接到了简奶奶打来的电话。   “奶奶?”   电话那头似乎锣鼓声震天,还有些鞭炮的声音。   “素崽,你通知书到啦!”   奶奶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喜悦,现在是七月中旬,A大通知书向来发的早,这个时候到了也正常。   “好,奶奶,我等八月下旬就回去,现在跟着实验室的师兄们学东西呢。”   “诶.......”简奶奶还未说完,电话里的人声却换了。   “阿素,我是你怀璋哥。恭喜你啊,你的通知书是罗县长亲自送来的,他和你说两句啊。”   咦?罗县长,是上回在他家里吃过饭的那位?   电话里一道中年男声传来,罗县长先是向他表达了祝贺之情,又说道他是县里十来年出的第一个A大学生,为了表彰简素以及鼓励县里的其他学生特地奖励简素三万元。   简素心里好一阵感激,说实话他高中在A市读的,县里不奖励他也说得过去,不过既然给了,他也不会拒绝。   罗县长勉励之语说完,简素听到一阵相机咔咔的声音,估计有县里电视台跟着。这个时候简素无比庆幸自己不在家,不然估计会把这场面录下来放在县里电视台上播。想来等他回去的时候,事情应该平静许多了。   算了,不要想了,一会儿跑胶去。 第24章   秘书走到顾敛桌子跟前,问道:“顾总,这是获得集团奖学金的一中学生名单。”   顾敛拿过名单翻看,然后又说道:“一中今年高考成绩不错,再额外设立一个高考的专项奖金,用来奖励高考成绩优异的同学。”   “好的。”   “等等。”顾敛叫住转身离开的秘书,“这次高考的专项奖金要拉出差距来,考得特别好的同学比如被A大B大这样国内最好的学府录取的要酌情多奖励一些。”   深知顾氏太子爷——顾谨就是本市高考状元的秘书不知自家老板是要闹哪样,难道这年头奖励自家小孩儿都这么迂回么?   ***   经过赵立海博士师兄一个多月的技能培训,简素做实验时同样本的组内差异已经十分微弱了。赵立海师兄也高度认可他为一名合格的实验技工。丁院士科研经费充足,对手底下一帮子打工的实验民工在经济上并不苛刻。像简素这种自愿前来点卯的每月也发给他八百块大洋,赵师兄还对简素说过丁院士实验室按年头涨钱。   得了实验室给的生活费,又加上县里要奖励给自己的钱,简素认为自己可以不为钱发愁了,更是全心的投入在实验和文献当中。   他哪里知道他这边觉得自己这样已是足够,却有人为他担着心呢。   班主任宋老师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只让他来学校一趟,简素听得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到了宋老师年级主任的办公室,又见着她立即将办公室大门也关了起来,简素的心更是提起来了。   “老师,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你先坐。”   宋老师一面招呼简素,一面还去饮水机那里给他接了杯水,搞得简素更是如坐针毡,两手捧着纸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你不要紧张。”宋老师笑了一声,“你先喝口水吧,喝了水我和你说,外面太阳大,你热坏了吧。”   简素只好暂按捺住好奇,将水喝进喉咙里。   宋老师见他喝了水,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来。她笑着将信封递到简素面前,说道:“这是顾氏集团特意奖励给高考成绩优异的同学的,一共是五万块钱,都在卡里。你们都各自离校了,人家顾氏集团有特意嘱咐要低调,学校就只好挨个通知你们。”   什么?多少?五万!!!!!   “还愣着做什么?”宋老师又拿出一个本子,“在这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签了吧。”   简素的名字在从上往下数第二个,他核对了信息,在签名栏那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第一行出其不意的是顾谨的名字,只是签名人那里写了“顾敛代”,那三个字力透纸背,一笔一划都像把剑。   “钱你好生收好,回去最好取出来放到自己常用的银行卡里,或者干脆存银行不动也行。”   “嗯,我知道了。”   宋老师见他默不作声,便说道:“是不是这么多钱吓到了?说实话,我也吓了一跳。我当老师这么久了,公立学校,私立学校也待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了许多。有些家里条件好的家长,给孩子学校捐款捐大楼也属平常。但是这些有钱人,大多数都是很精明的,他们的资助也好帮助也罢,都是仅限于自家孩子还在学校的时候。”   宋老师无奈地笑了笑,“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是人家自己的钱,怎么使用都是可以的。可是顾氏不是啊?你就说这回,顾谨也毕业了,他们大可不必再设立这笔奖金。可是他们还是这样做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自顾自地说道:“上回顾先生约我谈顾谨的事,还提到了你。”   “我?”简素问道。   “顾先生说他们家这两个孩子劳烦我照顾了。简素啊,老师小时候家里条件也不好,那会儿为了免学费读了师范学校。这么些年书教下来,看着学生像树苗一样茁壮成长,内心也感到骄傲。可是年纪小的时候,谁没有个科学家的梦呢。你既然是发自内心的选择了这个专业,老师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坚持下来。这个世界太不缺有钱人了,真正的学者,探索未知的人太少了。”   简素被她说得一阵感动,内心居然也生出无数的豪情来。   “谢谢老师,我会记住您的教诲。”   宋老师又叹了口气,说道:“先别急着谢,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人在世间上行走,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旁的不消说,科学家搞研究不也需要经费吗?没有钱哪里搞得出来结果。你和顾家交好,对你益处是很大的。上回我看顾先生提起你的神情,是极喜欢你的,不似作伪,想来是爱惜你的才华。他高中时也在一中读,我原来也是知道的,他们顾家这叔侄两个不像别的有权有势的那样瞧不起人,你多和他们保持联系,不要生疏了。以后你大了,要做科研也罢,回头不想做了,有他们轻轻扶你一把,远远胜过你个人独自挣扎。”   简素捏紧了手中的信封,那信封是崭新的,棱角有些割手。他见宋老师茶杯空了,便拿起她的茶杯给她重新续了水。   简素将茶水递到宋老师面前,说道:“老师关照我,为我忧心,我知道的。”   宋老师眼眶有些发红,她轻轻拍了拍简素的手道:“年轻人意气重,自尊心强,我怕你冲动,反和人家生疏了。”   她又笑起来,说道:“不过我看你通透的很,想事情很成熟,是我白担心一场了。去了A大以后也要好好读书,不要忘了自己的志向。”   简素拿上信封,走之前给她深鞠了一躬。   ***   简素心思静,沉得下心来做事,赵立海师兄也乐意提点他。平时有什么大牛的报告会也通知简素一起去听。有次他们两人从报告厅出来,迎面遇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那男生先是唤了赵立海一声“赵师兄!”,又对着简素笑道:“这是丁院士招进来的小朋友?”   赵立海伸手把简素往后一拦,淡淡地对他说道:“是今年新生,暂时在实验室里学习。白师弟,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赵师兄慢走。”   说罢,赵立海几乎连拉带拽的把简素拖走了。简素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炙热的视线传来,赵立海显然也察觉了,他呵斥简素道:“别回头。”   两人出了4号楼,找立海才放开拽着简素袖子的手。外面天气炎热,赵师兄边拿手散风边对简素说道:“刚才那个人叫白显清,你以后见了他尽量离远些。”   赵师兄从方才起就很异样,他在简素印象里一直都是那种只关注实验,不闻其他的博士。眼下说这样的话,简素难免也会问:“师兄,他和咱们有什么过节吗?”   赵立海很挑剔地打量了简素一番,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都怪你长得太好了!”   咦?怎么回事?难道刚才那个白显清讨厌长得好看的人,可是他自己长得也不差啊?   赵立海凑近了低声对简素说道:“他是个gay。”   “师兄,你反对同性恋?”   赵立海摆摆手道:“你说的什么话?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好歹也是受过社会主义熏陶的高级知识分子,并不歧视和反对任何性向。”他抬眼扫视了四周,见没什么人,又继续说道:“那个白显清,见着平头整脸的男生都要去祸害一番。他瞧上谁,也不和人家好好谈,同时约好几个人,反正乱得很。以前有个外院的学弟,对他倒是一番痴心,结果没想到他这么渣,后来那个学弟被白显清和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逼得退了学。”   “啊,原来是这样。”   赵立海说:“反正你离他远一点吧,他这个人家里关系硬的很,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晚上简素回了宿舍,他疲累了一整天,整个人靠着被子倒在床上。顾谨却打了电话来,他向来不说多余的废话,直言请简素到家中来,过几日是顾敛的生日。简素算算日子,过完顾敛的生日宴正好回淇水。   高中时的东西,还有用的简素都搬到了A大。装有顾敛送的东西的箱子被他放在书桌下面的柜子里,简素伸手把它搬了出来。顾敛送的东西杂,什么都有,吃的多被他当场消化,这箱子里装的都是些小玩意儿。去年顾敛送的平安扣还在他脖子上系着,简素将平安扣从胸前掏出来握在手中。不知怎的,便想起今天赵立海说的话来。其实同性恋在简素看来并不陌生,尤其他上辈子就是在A市土生土长长大的,其实见过不少gay。这圈子里确实有些乱,他所知道的像白显清那样的不在少数。可是所有gay都是像他那样的吗?显然也不是,至少.......至少顾敛便不是。   顾敛,顾敛.......简素又想起那晚他们睡在一起时他同自己说话的语气,想起他英俊的面容。如果是对方是顾敛,简素觉得自己并不会太抗拒。   啊啊啊!他都在想些什么?   简素揉了揉被自己抓皱的枕头,又想道:“顾先生对我真的只是因着我是阿谨的好友,便爱屋及乌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想尽办法在金钱上资助我也就算了,上回家里遭洪水他大可不必亲自来。可是如果不是,假设,万一,顾先生真对我有意那该怎么办?”   简素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想道:“我要完蛋了,我居然觉得这种结果并不坏。” 第25章   顾敛的生日并不像先前顾谨成人礼那样大操大办,而是十分低调的在顾家的一栋老宅里。A市很大,下辖十来个区。顾家老宅就在比较靠市中心的那个区里,那一带是解放前有名望的人常住着的,到如今留下许多文物古迹来。   简素上辈子就是个不通文墨的技术宅男,虽在A市长大,却几乎没怎么去过这地方。就算偶尔路过,也都是急匆匆地从大门边的道路上走过,隔着高高的院门,从未探过这些老建筑的究竟。   如今他在这栋牌匾上用雕花大字写着“顾宅”的门前站立,才迟钝地觉察到一些历史的沉重感来。   大门正对着的石板道一直延伸到廊前,顾谨已在廊下站着等他了。他暑假乘着游轮全球航行,被晒黑了好些,倒还额外显出些男子气概来。   简素走到他身旁,笑着感慨了一句,“阿谨长大了。”   顾谨轻轻给了他一记,说道:“你还没我大呢,充什么长辈?”   简素拿出送顾敛的礼物来,问道:“这边宅子里有管事的人吗?我给顾先生带了个小礼物。”   顾谨冲厅内喊了声:“华爷爷?”   不一会儿便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他见着简素便笑道:“是小简先生吧?阿谨今天一直盼你来哩!”   华爷爷精神头看着很好,简素朝他微微鞠了躬,“老人家好,我平素受顾先生和阿谨帮助良多。今天是顾先生生日,将将只送了简陋的礼物给他。”   华爷爷接过简素的礼盒,笑道:“阿敛极喜欢你,你送的东西他一定喜欢。”   “咳咳!”顾谨咳嗽两声,对华爷爷说道:“华爷爷,您该去厨房看看今天做的菜合不合叔叔的胃口了?”   “是了,我得去看看。”   顾谨对简素说道:“叔叔的朋友来了,他们在另一个院子里,吃饭的时候咱们再一处吧。你别站在外面,进到屋檐下来,外面晒人。”   顾谨领着简素绕着游廊参观顾宅,有些地方看得出有很明显的翻修痕迹,有的地方看着倒是以前的式样。顾宅倒不是完全传统的旧时候中式庭院的样子,有些屋外的长廊做成了现代中式风格,只几根宽而扁平的立柱支着屋檐,地面却是一片平地。而有些地方却是旧时的那种抄手游廊,只廊边的柱子刷过漆或者由于太久的缘故干脆换掉了。   晚饭是在一间开窗临着池塘的厅里吃的,简素的位置正对着那扇开着的窗,只见池塘里高低错落的开着许多鲜艳的荷花。顾敛的朋友连同先前简素在骊色见过的裴修文一起,一共四五个人。看穿着打扮和说话谈吐,都不是一般人家出生的。   其中有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向着简素问道:“这个小朋友看着眼生,是阿谨的朋友吗?”   顾敛是寿星翁,被他们劝了几杯白酒,说道:“这是阿素,同阿谨很是交好。家里常来往的,不是外人。”   裴修文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简小哥和阿敛是校友呢,这也是赶巧了。”   戴眼镜的那人便问道:“也是A大的?”   简素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如今还没有入学,算不上A大的正经学生。”   裴修文挤眉弄眼地对他笑道:“哪里有什么正经不正经,简小哥太谦虚了。”   他们这几人又聊别的话了,顾谨倒是一直话少,不怎么搭腔,偶尔那几个人当中有谁问他,他才应上那么一两句。简素低头吃着饭,有时不经意间发现对面的人在看自己。他抬起头来,才发现那人便是顾敛好友里常找顾谨说话的人。他同顾谨说话时,目光都会状似不经意地擦过简素的脸庞。   半夜简素起来上厕所,要经过一段长长的抄手游廊。夜间庭院里和游廊柱子边上都悬挂着长方形的宫灯,好让人看清路。夏夜里的风很是凉爽,从廊内吹来,还夹带着些不知名的花香。简素不经意间便看见有人正坐在庭院里自斟自饮,他停下脚步,借着宫灯看过去,才瞧清楚了那人正是顾敛。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控制不住脚步的向庭院里走去。待走的近了,顾敛似是发现了他,便抬起了头来。   “阿素坐,这么晚了还不睡?”   夜里石凳凉,有人在上面放了软垫。简素依言坐在顾敛的对面,答道:“晚上喝多了水,起夜了。”   顾敛摩挲着手中的小盏,轻笑道:“这茶是用来解酒的,便不请你喝了,怕你回头该睡不着了。”   “您喝了许多酒么?可头疼?”   顾敛带着笑意的眼望着他,说道:“不疼,只是酒喝多了人不清醒,有些不好。”   “你如今是大人了,也能开酒禁了,只不要喝太多。”他又说道。   简素道:“先前吃饭时也只喝了一小杯,还是阿谨酒量好。”   “呵呵,他是一贯胡喝的,现在保不齐已经烂醉了。”顾敛道。   简素和顾敛对坐了会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仿佛顾敛一直在看他,那目光十分的温柔缱绻。   顾敛喝尽壶里的茶水,兴许酒意已解了,温声对简素说道:“咱们回房去吧,外面坐太久也容易着凉的。”   他起身,刚走了一两步就有些眩晕,幸得简素一把扶住他手臂,着急道:“顾先生!”   顾敛借着他的力站定,自嘲道:“看来酒意没解透。”   他此时的样子慵懒中又带着些温柔,简素又想起在淇水相卧而眠的事情来。现在他和顾敛靠的那么近,又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酒气散发出来的松木香。   简素想也许喝醉了的人是我,他抬头看着顾敛道:“顾先生,我........”   顾敛却伸手摩挲着他的脸颊,简素感觉全身都在发软,快要站不住了。   “阿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   那东西是一个老虎型的碧绿色镇纸,是简素去古玩一条街淘来的。   “顾先生帮我良多,我却没什么东西送您。上回听您说以前学过国画,我买不起什么正经的工具材料,便去街上淘来的这个。那老板说材质是什么独山玉,多半是诓我的。您就看在我一片心的份上,胡乱收下吧。”   顾敛却问他:“怎么想着送老虎?”   简素却问:“您不是属虎么?”   顾敛轻笑,眉目完全舒展开来,他比简素要高些,先前摩挲着他脸庞的手改为抬起简素的下巴。   他低下头来,狭长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简素,柔声问他:“阿素,你可愿意?”   简素想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他的身体却先于理智做出了回应。他向上踮起脚,轻轻地吻上顾敛的唇,还不待分开,顾敛伸手从后腰一把抱住他。   而后唇舌交缠,简素险些忘了今夕是何夕。   待两人平复了,顾敛拥着简素道:“你送我的镇纸太巧了,我原来便有一个。”   简素感觉他仍有醉意,说话不似平时那般,便笑着问他:“那能给我看一眼吗?”   顾敛亲亲他,拉着他手向自己的房屋走去。   这是间三进的屋子,最外面是看着像是客厅,中间是书房,在后面应该是顾敛的卧室。他领简素到书房里,自己从书架上翻出一个盒子。简素送他的镇纸已被他放在书案上,现在他将书架上取来的那个盒子也打开,里面正是一个深碧绿色的虎形镇纸。果然看起来和简素送的那个十分肖似。   简素喃喃道:“也没想到会如此巧。”   顾敛隔着书案向他招手道:“你过来,细细看看。”   简素走到案前,将两个镇纸翻起查看,惊讶道:“您原来的这个是雌虎。”   顾敛原先的那个虎形镇纸,老虎的脚下还踩着一只幼虎。简素送他的那个却是一只雄虎,从外观上就看得出来。   顾敛笑着说道:“原先的这个,是母亲在世时送我的,现在你又送了我一块,正好是一家团聚的意思了”   他们两人相互抱着,简素却突然说道:“您有多高呢?怎么觉着您比我高上好些?”   “大概是一百八十几公分吧。”他揉揉简素的头顶,安慰道:“你也不矮。”   简素心想,我也想为你遮风挡雨呢,哪能不长高些。   “您现在清醒吗?明早起来还会记得今晚的事吗?”   顾敛抱着他,胸腔里传来阵阵笑意。   “我酒喝得并不太多,再说已解了大半了。”他复又挑起简素的下巴来,说道:“最多酒壮人胆罢了,不会记不起事。”   两人又吻做一处,顾敛好歹年长些,勉强收拾了心神,两人才好似被扯开的双面胶,将将分离了。   “我送你回去,再闹下去,该天亮了。”   简素也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哪有才确定关系就卿卿我我,半夜留宿的。   “您别送我了,我识得路。若是送我出去,我倒担心您会不会像先前在庭院里那样摔倒了。”   顾敛柔声道:“素崽........”   简素“噗嗤”一声笑出来,“您怎么学着奶奶这样叫我?”   “就是觉得亲近,这样叫你好似你是个小小婴孩,可以随时抱在怀中。”   简素一头撞进顾敛怀中,瓮声瓮气地说道:“顾先生,您情话说得太好了。”   顾敛环抱住他,轻轻拍了他两下,“这全是我心里话。” 第26章   简素的客房是在顾谨的院子里,挨着顾谨卧房的。半夜顾谨被宿醉的头疼弄醒,在外间倒茶喝时正透过屋内的窗户见着简素走过。廊外的宫灯亮着,顾谨只来得及瞥见简素苍白的脸。他当简素是起夜回了,并未觉得奇怪。   第二日用过午饭,顾敛的朋友们连带简素都要辞行。旁的人也就算了,简素作为顾敛新鲜出炉的小男友,顾敛却是无法不管的。   “阿素是去东边的火车站吧,我送你过去。”   简素还未出声,那个昨日晚饭时频频看简素的男人却说道:“阿敛,不用你特意去了,我顺路的,可以载阿谨的朋友去。”   这人叫吴唯修,是后来用完饭后顾谨告诉简素的。一并说了的还有这位吴先生当初便是顾敛众多追求者当中的一个,后来果不其然被顾敛拒绝,如今已经结婚生子了。如果是昨天之前,有这么位吴先生主动帮忙简素也不想特意麻烦顾敛一趟,只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先不说简素顾敛二人已是正头男男朋友,就单吴唯修是顾敛追求者这一件事简素也不可能心大的去坐他的车。现在再想着昨晚吴唯修频繁刮自己眼刀的事,简素就不禁感慨原来情敌的直觉才是最准确的,他刚见自己就能察觉出威胁来。   “小朋友,你几时走,可有什么东西?”吴唯修问简素道。   顾敛却说:“不妨事的,唯修你们先走吧,我过会儿送他。”   吴唯修面上挂着笑,只是看着简素的神情没什么温度。   “劳烦吴先生好意了,我.....”   裴修文却嬉皮笑脸的打断道:“诶呀,唯修,人家阿敛愿意送就让他送嘛!咱们乐咱们的!”   吴唯修淡淡道:“我只是觉得阿敛特意相送有些麻烦,我这边是很顺路的。”   顾敛笑着看了眼简素,说道:“不麻烦的。”   简素被他那一眼看得脸上发烧,险些要七窍生烟,连顾谨频频看他好几眼都未发觉。吴唯修最终还是被裴修文硬拉着同另几个人一起走了。简素没什么东西可带,回淇水去就待个十来天。那几个人出门后没多久,顾敛便开车载着简素去了火车站。顾谨一个人在廊下站了许久。及至顾敛送人回来,他仍在廊下站着。   顾敛进门来,便讶异地问:“怎么在廊下站着?”   顾家老宅没什么人,平日里就只有华爷爷在这里,另有几个打扫的,修剪花园的两三天才会来上一次。   “您同阿素是怎么回事?您在追求他吗?”   他语气问得很正经,倒让顾敛生出一种问话人是他兄长的感觉。顾敛是幺子,父亲在他印象中总是慈和的,倒是兄长对他十分严厉。好像他念初中那回不知为了什么事和同学起了争执,被同学经由老师告到兄长那里去,兄长一向唯恐他仗势欺人,往往对这类问题都很看重。他那时问话的语气也是这样的。   还记得他问得是:“阿敛,你与同学是怎么回事?你可有欺负他?”   当初他怎么回答的,如今已记不清了。隔着十多年的光阴,站在廊下问他的人已经变成兄长的孩子了。   顾敛走近了,说道:“我们在一起了,你不要对他有什么看法,他是好孩子,如果没有我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来。”   他自顾自说着,殊不知顾谨外表看似淡定,内心却疯狂刷起了弹幕。   “惊!我的叔叔和最好的朋友居然背着我在一起了!”   “惊!昔日好舍友,今日俏婶娘!”   “扒一扒那些年猝不及防吃到的狗粮!”   “狗粮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简素回淇水后,临睡前才翻看手机,都是顾敛发来的消息。   他刚到时给顾敛报了平安,后面就没再回消息。   顾敛起先发来的是“好的,坐车累,素崽好好休息。”   过后又一条便是:“可睡了?”   再一条是:“阿谨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你不要紧张,他很开明,是支持我们的。”   简素见着这一条消息,就立马给顾敛回拨过去。那边接的很快,顾敛低沉而磁性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   现在是夜里十点了,顾敛问:“还没睡?”   “恩,刚从怀璋哥那里回来,我喝了点酒。”   顾敛温声笑道:“你酒量似乎不错,听起来没有醉意?”   夏天二楼木屋睡着很凉爽,简素翻身上床去,扯过单薄的被子盖住身体。   “我喝的少,主要是怀璋哥和行舟哥在喝。”   “行舟哥?”顾敛问。   “就是上次洪水来时,夜里一起和我站岗放哨的人。他.......起先我以为他是个不知哪里来的流浪汉,现在才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楚。”   简素到底是天性乐观的,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现在好了,怀璋哥那里房子很宽敞,他住在那里也好。而且晚间我听他们聊天,大概怀璋哥有些事需要他去做,这样总好过他一个人四处流浪。”   顾敛声音总是温和而安抚的,他说道:“怀璋是大不一样了,老师在时他个性难免有些孤高,如今都知道拐着弯的帮人了,老师定然欣慰。”   简素又说:“其实我有好事同你说,先前因着我考上了A大,县里奖励了三万块钱,今天我已经领来了。”简素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笑道:“顾先生奖励了我五万块,还没得过我一句感谢。”   “这个不妨事,素崽,来日方长。”   简素忽然正了声色,问他道:“阿谨知道我们的事了?是您同他讲的吗?”   “这倒不是,你们既是同窗,又是好友,我原本想拖上一段时间再讲的,至少等到阿谨去B大之后。”顾敛又笑道:“呵呵!哪里想到我送你回来,他正在廊下等着问我呢。他既问了,我便不骗他。我的性向家里人是知道的,阿谨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某方面有些古板,估计在意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啊?”   顾敛又说道:“不过都没有关系,等到你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别扭劲儿应该就过去了。”然后他又问:“你几号开学?到时候我送你去。”   “下个月十号。”简素叹了口气,说道:“顾先生,我.......做不到像您这样,旁的人也就算了,我奶奶........我无法同他讲我们的事。”   顾敛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内心却不受控制的因简素而柔软起来。   “不妨事的,素崽。”他笑了笑,又说:“只要你同我在一起,呵呵,我不图你的名分。”   简素脸烧的通红,仿佛顾敛人就站在他眼前,同他说着这样的话。   “我要睡了,顾先生。”他说。   “素崽,睡吧!”   ***   到九月份时简素还在家中,他跟着村里的泥瓦匠师傅搭着楼梯将这栋两层的房子粉刷一新。这房子的基脚是打的很结实的,所以除了个别地方需要修补,屋子其实很牢靠。比起城里钢筋混泥土的逼仄房间,乡下这样的房子委实是十分宽敞的了。   邵行舟来时简素身上正穿着经年的旧衣,有些白色泥灰浆不可避免的粘在了身上。邵行舟抱着双手站在院子里看他,如今他胡子刮了,头发梳的齐整,衣物鞋子焕然一新,再不是先前那番落拓的模样了。   他这人脸上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张口便说道:“哟!高材生改做水泥匠了?”   简素却笑道:“行舟哥你这样精神多了,进来屋里坐。”   邵行舟摇摇头,说道:“我要走了,来和你说一声。”   “怎么要走?你不是要和怀璋哥一起做事吗?”   邵行舟嗤笑了一声,说道:“就是这个事。你怀璋哥这种钱多的没地方花的富二代喜欢将钱扔进洞里,要出资让我去市里开餐馆呢!”   简素的脸色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大步走到邵行舟面前,想要伸出手去够他肩膀,中途想起自己手上还有泥浆,便缩了回来。   “这是好事。”   邵行舟看着他,无奈地笑道:“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我从学校出来后,就只会.......只会流浪,什么正经事都没干过,王怀璋居然要我去开餐馆?”   简素笑道:“怀璋哥有眼光呢!你个性洒脱,正适合和天南地北的人打交道。我,我这里也有点钱........”   邵行舟打住他,说道:“得了吧,你也穷的叮当响呢,只比我好一点。你放心,你怀璋哥有的是钱。”   他看了眼简素,说道:“你好生读书,活得简单些吧。我若是挣了钱,就给你寄些来。”   邵行舟说罢,便利落的走出了院门。   这时简奶奶才从楼上下来,问他:“素崽,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啊?”   “是行舟哥。”   “行舟啊!怎么不叫他屋里坐,你不在时他也帮了家里许多。”   简素道:“行舟哥要去市里开餐馆呢?”   “怀璋帮的他吧?”   简素奇道:“您怎么知道?”   简奶奶叹了口气,说道:“怀璋心善,见不得可怜人。” 第27章   隔日王怀璋便收到了顾敛打来的电话,这是很稀罕的,王怀璋立马接了起来。   “我听阿素说你找了个人帮你开餐馆?”   王怀璋说道:“不完全算是我的,行舟出力,我出钱罢了。”   顾敛沉声问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阿素一概只是夸他。”   王怀璋笑道:“阿素是性格太好了,怀璋估计没他说的那么好。”过了会儿又听得他说:“行舟他.......年少时冲动做了错事,监狱里关了这么些年,如今已然改悔了。我想法律既然只是判了他有限的牢狱生活,总不至于使他一生都活在监牢中吧。”   顾敛想起以前老师还在世时,后来他不再跟着老师学国画,也时常去他家中,便总能在他身侧见到王怀璋。这个老师最疼爱的孙子总是挺直着腰背站在一旁,见了他也只一句“学长”。老师却常常在他跟前夸道:“怀璋最像我,年轻人正是该有理想和傲气。”   顾敛想像您什么呢,是像您□□时又臭又硬,怎么都不肯揭发别人最后只剩得自己被大家一起□□么?还是后来平反后又怎么都不肯接受政府归还的老宅?顾敛父亲的性格倒是要比老师的平和,可是最后活得快意恩仇的是老师,满腹郁结的却是父亲。   顾敛问:“需要我帮忙吗?淇水市也有些我认得的人。”   “好啊,有学长帮忙事情要容易的多,我也担心行舟一个人不大应付的过来,我替行舟多谢学长。”   顾敛笑道:“这倒不用,不过你得劝说他打消给阿素寄钱的念头,毕竟我的人,我自己顾念着也就是了。”   “哈哈,行舟说要寄钱给阿素吗?诶,什么?学长,你和阿素?”   “就是最近的事。”   王怀璋良久不语,只听得顾敛说:“怎么?怀璋并不大赞同我们的事?”   王怀璋喃喃道:“并不是这样,旁人也就算了,学长.........我却是了解的。你若是个稍微随便的人,想来处过的人已有不少。阿素我也是知道的,他是个不错而又难得的孩子,我也极喜欢他。只是.......他到底年纪小,我信眼下他的真心,只是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如何?”   顾敛笑了笑:“我宠着他些吧,只望他快活些。”又问:“你和上次的邓小姐如何了?我瞧着她倒是个和你极般配的好女孩。”   “玉珏和我是高中同学,我们那会儿就在一起了。后来我上A大,她去念了军校,也还在一起。到后来爷爷过世,我埋怨父母常年在战地不肯回家,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哪知过了不到两个月,就传来他们在战地死于炮弹击中的消息。我当时成日怨天尤人,既恨命运,也恨自己。有时候成日借酒消愁,觉得人生没什么意思了,玉珏部队里放假来找我,她性格一向刚强,见不得我这种行尸走肉的样子。我懦弱又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就写信到她部队上和她分手。后来遇上淇水市招选调生,我正想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躲一躲,就报名了。”   顾敛听他说道这里,叹道:“看来我之前每次去看你时,不应该提前和你打招呼,原来你尽是做样子给我看罢!”   王怀璋苦笑道:“我一见到学长,就会想起爷爷来,不敢让你看到我落魄的样子。”   顾敛又问他:“那你现在和邓小姐如何呢?上次见面时看你们像是和好了。”   王怀璋感叹道:“玉珏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她心性坚韧,胜我百倍。她不知从哪里打听来我在淇水乡下,得了空闲便来找我。我......我也就只喜欢过她一个,以前到底是我自己狭隘,以后再不会如此了。她爸妈是A大的老师,我也是认得的,我们打算今年过年就去见见她父母。”   顾敛笑道:“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到你们婚礼的时候,我定然给你们包个大大的红包。”末了,他又说:“我和阿素的事在他家里你还是不要声张,他毕竟同我不一样。”   王怀璋笑道:“学长这般关切阿素,阿谨想来有的醋吃了。”   ***   A大课业繁重,生科院尤甚。简素的智力在同辈同学当中算不得超群,倒也还是十分努力。数学之类的基础学科也就罢了,简素只做例行的学习和复习,生物类的课程他却研读的十分仔细。他的其他时间,周末下午吃过饭之后多是和顾敛在一起,旁的时候则花在实验室里。赵立海师兄在简素大四的那年终于顺利从A大博士毕业,临走前附送了几篇SCI给他,这在A大生科院并不少见。就简素知道的,好几位生物竞赛特等奖保送来的同学还有少年班的同学都出了很好的成果,简素和他们比起来并不十分突出。   丁院士在给简素写推荐信时百忙之中抽空和他见了一面,他事情太多,依稀只记得有这么个人,姓谁名谁,如何高矮胖瘦却全记不清了。今天见了,才发现对方是一位颇为俊逸的青年。   “听说你要申请国外M大的肿瘤学博士?”   “是的,教授,这是我的一些基本信息。”简素将一沓纸质的材料放在他办公桌上。   丁院士点点头,说道:“我有收到你发来的邮件,里面有。M大的肿瘤学科确实是全世界范围内最好的,要顺利读下来也并不容易。”   他从一个文件夹里翻出一张纸质的稿件来,递到简素跟前,说道:“你的我已经写好了。”   那是一份打印稿的推荐信,末尾有丁院士的手写签名。   简素听他又说道:“每年我都会替学生写很多份推荐信,将他们送到更好的地方去。科研工作者的一生既是短暂也是漫长的,希望你好好珍惜。”   简素拿着丁院士的推荐信出了四号楼的大门,外面太阳正炙,他抬起一只手遮住额头。赵师兄如今已毕业了,四号楼外面这条路剩他一个人走。他快步走到学校的机动车道上,顾敛的车稳稳地停在那里。   简素脸上扬起了笑容,车门从里面打开了。   ***   邵行舟在淇水市的餐馆如今顺风顺水,他预计再开一家分店。他通过餐馆挣的钱早超过一开始王怀璋给的钱,王怀璋也是知道的。他曾同邵行舟提及将本金还给他就可以,不必年年分红给他。邵行舟却是不肯,每年照例分红给王怀璋。   新店选址装修的时候,王怀璋亲自去盯着。那位置离附近的学校和公司办公楼都不远,是个开店的好地方。和他店面挨着的都是些川菜,砂锅,炒菜之类的餐饮店,应有尽有。他这店面是个两层的临街铺子,现在里边正在施工,只听得见机器“嗡嗡”的声音,吵得人脑袋直疼。   邵行舟昨晚陪一个常来店里的老客户喝了些酒,宿醉未消,现下头更疼。实在受不住电钻的声音,手里夹起一杆烟,在门口站着。隔壁是家苏菜馆子,招牌上画着大大的一条鱼。在他老家便常见这样的苏菜馆子,母亲更是做的一手好鱼汤,糯白鲜滑,回味无穷。出事之前好像母亲也做了这样一碗鲜香的鱼汤,只是事情过去太久了,这些细节不知是真的存在还是他臆想出来自欺欺人的。   邵行舟吸了口烟,又轻轻地吐了出来。过失杀人,法院判了他十年,出狱后他四处流浪,早已不是只吃得了家乡菜的少年郎了。辣的能吃,咸的也行,雨大了往桥洞里一躲,安安稳稳地也能度日。如此说来,现下倒是过得神仙一样的生活了。   屋内电钻的声音渐小了,他又吸了口烟,打算进去了。这时从隔壁鱼店里走出来一对老夫妻,衣着虽干净,但难免陈旧。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想来他自己的父母也快到这个年纪了。他正盯着对方的背影看,直到那年老的丈夫侧身牵扶妻子,猛地不经意间就看见了烟雾缭绕中邵行舟的脸。   “行舟?是行舟吗?”   邵行舟指尖的烟掉了下来,还带着猩红的光亮的烟头将身上的衣物烫出一个洞他也未察觉。还是那位老太太步履蹒跚地奔到他面前,伸出颤抖的手将他身上的烟灰掸掉。他这时才恢复了知觉,握住她的手道:“妈!你头发怎么全白了?”   邵母一把抱住他,放声大哭。   邵行舟只听得她在耳边哭喊道:“行舟啊!我的行舟啊!”   邵父这时才缓缓地走到妻儿身边,他拍拍妻子的背道:“齐书,平静些,我们已经找到儿子了。”   父亲虽也老了许多,但是他的背仍是挺直的,邵行舟在这久别重逢中生出了一丝喜悦来。   “对,我们有好事要告诉你。”邵母擦了擦眼泪,从自己带着的包里拿出一份用透明文件夹夹着的文件来。   “你出狱后的第三年,法院将你的案子由过失杀人改判为正当防卫。”   邵行舟看着眼前的这份改判声明,内心并未有太大的触动,“是叶叔叔?”   “你叶叔叔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你这种情况是可能属于正当防卫的,这些年要不是他帮着我们不断地向法院上诉,你的案子怕是没有改判的可能。”   叶叔叔是邵父的高中同学,是邵行舟老家那边的一位律师,自他当年入狱后,就一直在为他奔走。   好多年了!邵行舟很多时候都避免去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那天是一个温暖的下午,外面天很蓝,偶有几朵白云在上面。他抽屉里放着省级竞赛的获奖证书和一封寄件人不详的手写情书,桌面上的习题摊开放着,他那时具体在做什么,已记不大清了。   这时候有个男生急急忙忙地跑进教室来,大声冲他叫嚷道:“行舟!不好了,邵老师被人打了!”   “邵”这姓不算什么大姓,学校老师里只有他父亲被称作邵老师。他慌不择路地跑到父亲办公室里,见他被几个人拉住,正由着一个年轻学生打。邵行舟当时的血全涌到了天灵盖,随手抄起办公室里的一把椅子,抡着就往那年轻学生头上砸下去。登时一股血就冒了出来,好些还溅到了邵行舟蓝白相间的校服上。   再以后的记忆就很模糊了。   邵行舟在淇水市有房子,是套四室两厅的房子。淇水房价便宜,当时买的时候也就是随意买的。现在他父母住进来,倒也方便了。   夜里父母睡在隔壁,邵行舟躺在床上,眼睛大睁着,毫无睡意。   当年被他打死的学生是当地数得上来的有钱人的孩子,成绩极差,在学校爱欺负同学。邵父是年级主任,对他行事多有看不惯,屡次出言训诫,惹得他心生不满,找来一帮子社会流氓教训邵父。那骄横的富二代死了之后,他家里不依不饶,立意要整死邵行舟给他儿子赔命。当年法院虽然以过失杀人的名头来判决的,判刑的年限却是同类案件中最重的。等邵行舟刑满出狱,他已经从一个学业优秀的高中生变成了刑满释放的杀人犯。外界的人不会管你是由于什么样的原因杀了人,杀人犯就是杀人犯,你是有污点的,是和大家不一样的。他在狱中时便觉得自己一生就是如此了,因此寄了信给父母,让他们再生一个孩子。而他们来信时总会说:“行舟,坚定信念,战胜困难。”   他想我没有什么信念可以拿来坚定,我的一生全毁了,也没有什么困难可战胜,再坏也不过如此了。可是还是会觉得愧对父母,他也没有勇气在那些熟识的人当中以一个“杀人犯”的身份生活下去。于是,他从监狱出来,便离开家乡,四处流浪去了。   改判的判决书就在他床头柜上放着,邵行舟想这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少年时期已经永远的一去不复返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已十八岁邵行舟的身份坐在某间大学的教室里,那个曾经亲手将竞赛奖杯颁发给我,说在A大等我的教授大抵也不记得我了吧。   泪水不知怎的从他眼眶中弥散出来,这时他内心才生出无边的委屈来。为什么改判的结果不早些来,就是在他入狱之后的第五年来,也不太迟啊?那时候他还有一腔孤勇,二十二岁的邵行舟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对于三十五岁的邵行舟,这份改判书也不太能意味着什么了。   他辗转反侧,想到父母年老,这些年不辞辛苦的满世界找他,就自己苦,难道父母便不苦吗?他心有牵绊,总要挣扎着继续活着。   ***   简素从M大念完博后,回M大从助理研究员做起来。A大晋升制度十分严格,招进来的人也多是不可多得的英才。简素在他们当中十分普通,平素在实验室大老板的安排下做一些例行工作,其余的时间都花在实验室的研究工作上。他爱和学生在一起,也是极少见的自己还亲自动手做实验的老师。同学们表面上不说,私底下都很喜欢他。   他和顾敛住在顾氏的老宅里,有时候顾谨也会过来,果然如顾敛所说顾谨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自在。   简素的电脑有时候在书房里放着,界面大刺刺地打开着,并不避讳顾敛。有次简素申基金的时候被顾敛瞧见了,顾敛便说道:“你做实验要经费,我让秘书走我私人账户打给你不就行了,何必这么辛苦?”   简素将鼻梁上戴着的无框眼镜取下来,摇头对他笑道:“这哪里一样?基金是国家对我工作的肯定。”   顾敛走到书桌旁抱住他,:“哪里不一样?这也是我对你的肯定。”   简素伸头在顾敛的毛衣上蹭来蹭去,说道:“等我有些成果吧,等我有些成果你再帮我开家公司。”   顾敛笑道:“那我等着,到时候若是我年纪大了,便教阿谨帮你。”   简素回抱住他,说道:“顾先生永远都不老。”   “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工)?●)╭∩╮,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我们下一本再会?(●??(工)??●)?   大家可以预收我的新文呀,预计今年秋天开吧???我还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