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好收费就嫁入豪门 作者:_吾涯 文案: 言少钱曾是个称霸一方的山大王,掳掠压寨夫人时不慎被“夫人”一刀捅死,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成了某高速公路收费站的小收费员。 没事,干的还是老本行,不过换了换行话—— 八百年前叫“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八百年后叫“前方五百米有收费站,请减速慢行”。 不过…… 他醒来以后收费的第一辆车,车主貌似有点眼熟…… 这不是当年一刀捅死他的“压寨夫人”吗! 言少钱气得七窍生烟,对面司机却降下车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怎么了宝贝儿,为什么这种表情?是不是昨天太激烈了?” 言少钱:“……” 哦,对了,这辈子这位沈酌先生貌似是他青梅竹马。 他恶狠狠接过卡片:“ETC请走左侧车道,谢谢,下次再故意走人工你就别想过了,没有家属特权。” #八百年前没压成寨,这辈子我来压你# #有些人表面是个穷收费的,背地里却家财万贯# - 多年以后,言少钱无意中问沈酌说:“我记得当年你是个浑身搜不出二文钱的穷书生,怎么摇身一变成了霸道总裁?” 沈酌微微一笑:“其实八百年前你死以后,我继承了你的山头。” “?” “然后发现那底下其实是座金矿。” 言少钱:“哦:)” 专治各种不服沙雕受×护短深情小狼狗攻 食用指南: ·非常规古穿今,受魂穿现代的自己,攻受都有前世记忆。受前世今生都是一个人,攻同理 ·1v1主受he,沙雕甜文。背景架空,没有真实朝代 一句话简介:穿到现代后被霸总盯上了 内容标签: 年下 豪门世家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言少钱,沈酌 ┃ 配角:下本《不治病就被宠》求预收,文案在末尾 ┃ 其它: 第1章 言少钱,沙鸥收费站的传说。 他上班至今三月以来,横行收费站数年的“闯杆逃费”现象得到了有效遏制,过往司机闻“言”色变。 这是对一个收费员至高无上的赞誉。 ——今天的言少钱也在努力工作。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沙鸥收费站一切如旧,因为年久失修,“沙鸥”的“鸥”缺了半边,变成了“沙鸟”。 被人亲切地称为——“傻鸟”。 言少钱今天值班,他所在的收费亭在最右侧,是货车专用车道。 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也没赶上大车队扎堆造访,只有稀稀拉拉的几辆货车在等待通过。 言少钱漫不经心地收卡收钱,忽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条消息弹出:【宝贝儿,我马上就到了哟^_^】 宝……贝儿…… 还有这恶心的颜文字…… 言少钱一阵恶寒,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 ……沈酌这孙子。 就是为了避免跟他见面,他才特意来收货车通道的。 言少钱内心冷笑,心说看你这回还怎么制造“巧遇”的机会,而正在他这走神的当口,余光扫到下一辆等待缴费的货车有点异常。 这辆车非但没有减速过地秤,反而加速往前开。 言少钱瞬间提起职业警觉——这车是要冲卡? 果不其然,货车径直撞开还没抬起的道闸杆,闷头往前冲。 这杆被闯了这么多年,早已经伤痕累累,一撞就开,经常跑这条线的司机都知道“傻鸟”收费站好冲卡,在言少钱来之前,货车冲卡逃费几乎成了这里的特色。 但,今时不同往昔。 在判断出货车有冲卡意图的一刹那,他已经抄起家伙,直接从窗口钻出,伸臂一抓,整个人挂上货车车尾,并冲身后大喊:“班长麻烦替我盯五分钟!” “来了!” 刚刚驶出收费站,货车车速还没提起来,言少钱灵巧地翻上车顶,从车尾游走到车头,从容不迫地垂下胳膊,隔着玻璃冲司机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家伙:“停车!” 司机哪料到车顶居然有人,再一看他拿的东西,迫不得已踩了刹车。 那是一个破窗锤。 要是司机不肯停车,那他就破开副驾的窗户,亲自进去跟对方谈谈人生。 刹车带来的惯性让言少钱手一滑,差点没抓稳从车顶摔下去,不禁“啧”一声,皱起眉头。 这具身体…… 果然还是不适应。 司机探头冲他破口大骂:“你有病吧?!找死啊!” 言少钱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地上,立刻拉开车门,拽着司机领子把他薅下来,以更大的音量吼回去:“骂谁有病呢?逃费你还有理了?交钱,听到没,交钱!” 司机挣扎着继续大骂:“哪来的神经病,你个傻——” “你再骂一句试试?”言少钱狠狠给他一手肘,硬把那没出口的消音字给怼回去了,“过收费站,就要交钱,不然你今天别想走!” 司机被他怼得满脸通红,神色痛苦地按着胃:“一个收费员还敢打人,我要举报你!” “去啊!”言少钱一揪衬衫上别着的胸牌,“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工号在这写着呢,看清没?不是要举报吗,赶紧去,不去你是我孙子!” 司机看清胸牌上的姓名,突然脸色一变:“……言少钱?你就是那……那条疯狗?” 他见鬼似的后退一步,用力挣开对方钳制:“遇到你算我倒霉,不就是钱吗,我交。” “早这样不就解决了吗,”言少钱神色缓和下来,“倒回去,重新过秤。” 司机被迫妥协:“知道了。” 车道暂时没车,货车重新称重缴费,言少钱在一边盯着,把破窗锤放回收费亭,顺便拿回自己刚刚落下的手机。 就看到上面又有一条新消息:【钱钱,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言少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眼不见为净地把手机揣回兜里,伸手捋平制服衬衫上因刚刚“打斗”留下的褶皱。 明明是件挺普通的衬衫,让他穿上却意外显得很有型,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禁欲范儿。 自从他来,整个收费站的男性颜值水平都提高了一大截。 言少钱躲在收费亭后面,从兜里拿出烟盒,叼了一根烟出来,正要点,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上班时间抽烟只能偷偷的,他有点不耐烦,只好把烟塞进胸前口袋,寻着声音来源走去:“干嘛?” 隔壁收费亭的收费员一脸焦急:“少钱哥,帮个忙。” “你叫我什么?” “……少钱哥啊,怎么了?” 言少钱倏地凑近,眯起眼道:“你可以叫我‘言哥’、‘少哥’、‘钱哥’,唯独不能叫‘少钱哥’,听到没!” 对方被他吓得一缩脖子:“知、知道了,少……哦不,言哥。” 言少钱大人不计小人过:“说吧,什么事?” “我这……突然肚子疼,麻烦言哥帮我盯一会儿,我去方便完就回来。”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言少钱一扯嘴角,开门进了收费亭,“赶紧去。” “谢谢言哥!” “哎对了,”言少钱又叫住他,“你是新来的临时工吧?你叫什么?” “吴宇。” 言少钱也很无语:“我问你叫什么?” “吴宇啊,”吴宇努力捂着肚子,估计疼得快憋不住了,“姓吴的吴,宇宙的宇。” “……” 谐音梗不好玩的。 他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吧。” 吴宇一溜烟地跑了。 今天天气很好,车也不算多,偶尔走个神偷个懒也是没什么关系的。言少钱看了眼手机,发现沈酌没再给他发消息,这才安心下来。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收费站,他头也不抬,从窗口伸出手去,示意司机递卡。 谁料这位司机大概是脑壳有病,竟然在递卡的同时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言少钱:“???” 他一脸错愕地转过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结果正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沈酌…… 出现了,这个害他穿越的罪魁祸首! 言少钱汗毛都竖起来了:“怎么是你?!” 他千躲万躲,居然还是没躲过? “我不是说了马上就到吗,”沈酌一挑眉梢,视线落在对方唇边,“怎么了宝贝儿,这么怕我吗,不至于这种表情吧?莫非是因为……昨天晚上太激烈了?” 言少钱:“……” 激烈? 什么激烈? 他冷笑一声,手指加力,硬从对方手里夺过那张卡片:“是啊,激烈,揍你揍得太激烈了!” 他把卡片一刷,又丢还给对方:“我警告你啊,办了ETC就老老实实给我走ETC,下次再故意走人工你就别想过了,快滚!” “钱钱还是这么凶,”沈酌笑意加深,将那张尚带着体温的卡片放在唇边吻了吻,“昨晚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言少钱:“??” 越说越来劲了还? 他咬牙切齿:“说过多少遍了,叫钱哥!叫哥!” 沈酌:“那……钱钱哥?” 言少钱正要继续发作,排在后面的车不耐烦了,司机狂按喇叭,并探头大喊:“走不走了!聊什么呢!” 沈酌面不改色地升起车窗,最后朝某人眨了下眼:“中午等你吃饭哦,钱钱哥~” 言少钱一阵反胃。 沈酌的车驶离收费站,却没开远,而是一头扎进旁边一个小院子——这边是收费站的监控室,以及员工宿舍和食堂。 助理在副驾善意地提醒说:“沈总,您中午还有个饭局……” “推了,”沈酌沉下嗓音,颇不耐烦地耸起眉心,“就说我还没下高速。” “……是。” 他刚停车熄火,就看到前面有人经过——是吴宇。 吴宇明显也注意到了他,两人隔着挡风玻璃对视,沈酌冲他点头示意。 而吴宇则回了一个“ok”的手势。 “您这样真的好吗,”助理说,“要是被言先生发现了,又要一个星期不理您。” 沈酌把脑袋往后一仰:“那有什么办法,跟他的人身安全相比,一个星期不理我能算什么?” 助理欲言又止:“但是……” 言先生现在的身手好像并不需要别人保护。 沈酌冷淡地瞥他一眼:“嗯?” “……没什么。” 言少钱并不知道姓沈的又背着他偷偷干了什么坏事,他还在收费亭里不爽着,心说这临时工上个厕所也太慢了吧,掉坑里了? 四十分钟之后,吴宇终于去而复返,满脸抱歉地说:“对不起啊言哥,顺便吃了个饭,回来晚了。” 言少钱:“……” 顺便……吃了个饭? 在厕所? 吴宇注意到他古怪的表情,瞬间意识到他误会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正好食堂开饭了,我就过去吃了个饭。” 言少钱:“……哦。” 吴宇:“言哥也去吃饭吧?让你帮忙盯了这么久,实在对不住。” 言少钱没再说什么,起身就要走,经过对方身边时,吴宇却将视线投向他唇边,奇怪地问:“言哥,你这嘴角怎么破了?” 言少钱眼角一抽:“……被狗咬了。” “被狗咬了?”吴宇一脸惊讶,“那你得去打狂犬疫苗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沈酌:汪。 —————— 又见面啦,这次是个沙雕甜文,希望大家喜欢~ 第2章 言少钱:“……” 狂犬疫苗? 他无话可说,只好随口搪塞:“啊……哈哈,是啊,会打的。” 谁料吴宇竟严肃起来:“什么时候咬的?要24小时之内去打才好,晚了就来不及了。” 言少钱嘴角一扯。 这家伙是白痴吗?居然真的相信了? 这种一听就是随口编的谎话? 用现在流行的话讲,莫不是个憨憨? “但是言哥,”吴宇挠了挠脸,又问,“我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姿势……才能被狗咬到嘴唇?” 言少钱深吸一口气,不想再继续接受降智打击,摆手道:“我去吃饭了。” “……好的。” 他本来打算叫上之前替他值岗的班长,结果发现人家早已经去吃饭了,只好双手插兜,一个人往食堂走。 然后……就看到某辆眼熟的黑车停在前面。 言少钱表情扭曲了。 所以姓沈的为什么还在这?! 他硬着头皮往前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然而从车旁经过时,车门突然打开,沈酌冲他招手:“钱钱哥,说好的一起吃饭,我一直在等你。” 言少钱充耳不闻,并加快了步伐。 “别这样嘛钱钱哥,”沈酌三两步追上他,顺势勾住他的脖子,“你这么冷淡,我会伤心的。” “伤心就离我远点,”言少钱板着脸,试图挣脱,“我只想好好工作,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 “我并没有打扰你工作啊,”沈酌也一本正经起来,“我只是安静在这里等你。” 言少钱心说您打扰得还算少吗?他咳嗽一声:“我说,您一日理万机的霸道总裁,整天在我这里赖着,不耽误你工作?你哪来那么多空闲时间?” “只要你想留我,我每天都是空闲时间,”沈酌说着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压低声音,“还有,原来钱钱的别名叫‘理万机’吗?我记住了。” 言少钱:“……” 他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这货什么意思,顿时皱起眉毛,一把将对方推开:“滚。” 现代人的花样还真是多,虽然他穿过来已经三个月,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这边的生活。 尤其适应不了这个沈酌。 沈总深谙调戏之道,清楚什么程度是对方所能接受的极限,遂见好就收,不再得寸进尺,跟在他身后进了食堂。 言少钱在窗口张望,看到菜样以后眼前一亮:“今天居然有虾?我应该早点来的。” 他忙着刷卡打饭,并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沈酌微微皱起了眉。 以前的言少钱……并不爱吃虾。 沈酌盯着他的背影,好像想从那件一丝不苟的衬衫上盯出什么破绽——他总觉得这人哪里变了,虽然以前的言少钱也对他很冷淡,但跟现在又不完全一样。 言少钱莫名觉得如芒在背,回头看了一眼,把刚刚打好饭的餐盘递给他:“去找个地方坐吧。” 沈酌脸上的阴霾瞬间消失,换上逼真的惊喜:“钱钱居然会主动给我打饭?我太感动了。” “……再叫‘钱钱’我真的生气了。” “好吧,”沈酌耸耸肩,接过那充满“爱意”的餐盘,“那你快点过来。” 言少钱叹口气,只感觉心力交瘁。 他到底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沈酌? 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人生的好时候,沈酌这人心思太多,一颗心好比蜂窝煤,从里黑到外还全是心眼,可一旦燃烧起来,那温度又非常灼人,对趋光趋火的飞蛾有种致命的吸引。 言少钱跟他相处三个月,觉得自己就是那只飞蛾,每天都在扑火的边缘试探。 离开他视线太久会引起他怀疑,还是先过去吃饭吧。 他又打了一份饭,坐到沈酌对面,伸手开始剥虾:“听说你早上五点起来赶去总部开会,刚回来就跑到我这,你不回公司了?” “下午回,”沈酌也不动筷子,就托着下巴看他,唇边挂着“沈氏招牌微笑”,“两天不见,甚是想念,一天看不到你我都寝食难安,所以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来跟你见面。” 言少钱手一抖,没剥完的虾掉回了盘子里。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下一句“你真应该去当一个rapper”:“沈总,你这样真的不好,好歹你也是个知名人物,能不能不要整天跟男人不清不楚?这会影响你的名誉。” 沈酌握住他的油爪子,满脸诚挚地说:“叫我酌总。” “?”言少钱十分困惑,“你不是姓沈?” “世上沈总千千万,酌总却只有我一个。” “……” 言少钱内心:呕。 这饭到底还能不能吃了? 他面无表情地抽回手,继续剥虾,好像虾才是他的梦中情人。 沈酌看了看他,也开始剥虾。 两人难得的同时安静下来,片刻后,言少钱把剥好的虾放进自己嘴里,沈酌却把剥好的虾放在对方餐盘中。 言少钱一愣:“干嘛?用不着你给我剥。” 沈酌笑意加深:“喜欢就多吃点,你太瘦了。” 言少钱觉得这顿饭吃得实属胃疼,不想抬头看他,只好转移话题:“刚才你过收费站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你车里还有一个人,是你助理吧?怎么不让他一起过来吃饭?” “车里还有早上剩的面包,我让他先对付两口,”沈酌说,“这是咱们两个的约会,他一个外人掺和进来干什么?” 言少钱:“……” 他也不知道是该吐槽这顿“收费站食堂的约会”,还是该心疼沈总助理只能啃早上剩的面包。 一时间百感交集,以至于噎着了。 他赶紧灌了两口汤顺掉卡在嗓子眼里的食物,只感觉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这具身体真是要命,各种大小毛病也就算了,还厌食。 明明现代的饭这么好吃,怎么就能厌食呢。 言少钱大概这辈子都搞不懂这身体的原主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太愿意承认这家伙有很大可能是他转世。 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浪费可耻,绝不能吐。 沈酌见他这表情,立刻意识到什么,紧张地询问:“怎么了?又想吐吗?” 言少钱摇摇头:“不要紧,吃你的。” 沈酌仔细打量他一番,忽然擦干净手,从对方衬衣襟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严肃道:“你又偷偷抽烟了?不是说让你戒吗?” 言少钱:“……” 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 他怎么就忘了收起来呢? 沈酌直接把烟扔进垃圾桶,又朝他伸手:“上交。” “什么?” “剩下的。” 言少钱嘴角一扯,不情不愿地上交了烟盒,心里惦记着里面还没来得及抽的半包烟,再次默念:浪费可耻。 但如果不交的话,沈酌绝对能使出一百种方法逼他就范。 所以,他还是宁可花点钱再去买一包,并不想听某人说教。 两人吃完这顿一言难尽的饭,沈酌终于是要走了,言少钱强忍着想说“你快滚吧”的心跟他挥手道别,沈酌上车前最后道:“记得按时吃饭。” “知道了。” 助理非常识相地主动换到主驾,沈酌钻进后排准备眯上一会儿,前者通过后视镜看他,并问:“今晚要来接言先生下班吗?” “不用了,昨晚闹得有点过火,他今天应该不会回家了。”沈酌说着摸了摸自己唇角,好像某人的温度还在。 助理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突然开始发表作死言论:“不是我说沈总,您追了言先生这么多年都没能修成正果,为什么还不放弃?明明追求您的人一抓一大把,何必……” 沈酌没立刻答,而是从西服内侧的口袋抽出一副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微笑抬头:“你刚说什么?没听清,麻烦你再重复一遍。” 这眼镜一戴上,他整个人的气质陡然改变,瞬间变成了貌似人畜无害、表面斯斯文文的社会精英。 助理浑身一抖。 他连忙改口:“我说沈总眼光独到,颜值又高,人还专情——总有一天言先生会被您打动,接受您的心意的。” “嗯,”沈酌在宽敞的车里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叠搭在腿根,合上眼闭目养神,“这话我爱听,这个月给你涨两千奖金。” “……谢谢沈总。” 助理刚要开车,忽看到言少钱不知从哪杀出来,冲他比手势示意他稍等,随即走到车旁,用指节叩了叩沈酌那边的车窗玻璃。 沈酌疑惑地降下车窗:“怎么,是舍不得我走吗?” “不,你想多了,”言少钱说着递过来一张卡片,“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的ETC卡落在食堂了,刚才被我同事捡到给我送过来的——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故意的,这样你下次过收费站就可以继续走人工。” 沈酌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抽。 究竟是哪个同事坏他好事? 他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只好接过卡片:“那就麻烦你替我‘谢谢’他了。” “不客气,”言少钱说着,忽然将胳膊探进车内,一把薅下沈酌那副眼镜,“我真的不明白你戴平光眼镜的意义在哪。还有,你现在这个坐姿,无论你凹出多么帅到惨绝人寰的造型,在急刹车的时候,你都会遵守牛顿第一定律,用脸和前面的座椅亲密接触——我想那对你的个人形象可能会有些破坏。” 沈酌:“……” 第3章 言少钱把眼镜还给他:“所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保持现在的坐姿和戴眼镜最好选择其一,毕竟你真出事的话,我会有些困扰。” 沈酌眼皮直跳。 他的余光已经留意到助理原地化身“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我们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表情包。 他深吸一口气,为了挽回尊严,一脸淡定地重新将眼镜架回鼻梁上,依然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伸手系上了安全带。 并说:“谢谢,我选C。” “好的,”言少钱后退一步,公事公办地说,“请务必保存好您的ETC卡,路上注意安全,慢走不送。” 沈酌用力攥着那张碍眼的卡片,伸手关上车窗,命令助理道:“开车。” “噗……好的沈总。” 车子缓缓驶离收费站,助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非常不怕死地问:“您昨晚到底过火到什么程度?这都大半天了,言先生还没消气?” “也没什么,就是强吻了他,”沈酌说,“我想他现在生气恐怕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 沈酌从兜里掏出烟盒:“我刚刚没收了他半包烟。” “……言先生居然还没戒烟吗?”助理有点惊讶,“他现在身体没问题?总是抽烟……不太好吧?” “我比你愁,”沈酌略显疲惫地把脑袋后仰,闭上眼睛,“虽然他现在看起来生龙活虎的,但……我是真怕三个月前的事情再次发生,才让吴宇帮我盯着他。” 他轻轻叹气:“这段时间……真是做梦一样……” 明明当时医院已经说抢救不过来了,但是宣布死亡后的半小时,人又莫名其妙地醒了。 他到现在也没搞懂是医院判断出错还是什么原因。 “沈总,”助理小心翼翼地开口,“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总觉得……言先生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沈酌沉默下来,过了好半天才轻声道:“何止是‘一点’……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沈酌的车终于滚出视野,言少钱长舒一口气,回收费亭继续上班。 正常来讲收费员上班时间是不能离开这么久的,不过他们这管理没那么严,不在的时候找人替岗,班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沙鸥市不是啥一线城市,不会隔三差五有上级领导过来视察。 而且……有沈酌罩着,根本没人敢动他。 言少钱一想起这个就莫名不爽——他并不喜欢被人罩的感觉,毕竟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他才是那个“山中霸王”。 ……也就是山匪头头。 众所周知,他并不是属于这里的人,他生活的时代应该远在数百年以前,因为一次失败的“压寨夫人掳掠计划”意外身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附在这具躯体上了。 身体原主人的记忆还保存在他的脑海里,他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理清头绪,知道自己这种状况是现代人说的“穿越了”。 还知道原主人应该已经死了,这货因为受了刺激寻短见,一口气吞了整整一瓶安眠药。 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没抢救过来,他应该算是“借尸还魂”。 至于沈酌……是原主人的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嗯,玩着玩着就不局限于“朋友”这个定义了。 但是。 有一点让言少钱非常在意。 现在这个身体长得跟他一模一样,名字也一模一样,让他没法不相信这是他转世,而沈酌……恰恰和那个害他身死的“压寨夫人”长得分毫不差。 当年的“压寨夫人”对他避之不及,现在的沈酌却对青梅竹马忠贞不二,这俩人顶着一样的脸,言少钱看着都觉得精分。 虽然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沈酌喜欢的应该是原主,而非他这个鸠占鹊巢的“前世”。 如果就这么回应他了,对双方都不太公平。 下午,言少钱进行完交接班,独自回到员工宿舍。 他扯开衬衫领口,一脸挫败地倒在沙发上,心里第101次冒出想要跟沈酌坦白的念头,想冲到他面前大喊一句“老子不是你喜欢的人快点死心吧”,然后潇洒地转身走人。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三个月前他在医院醒来,护士跟他聊天时说起沈酌,说在“言少钱”被宣布死亡的那半小时里,沈总状态非常可怕,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医院变成殡仪馆。 如果直接告诉他真相,他怕是要当场崩溃。 万一再因为心情不好随便让哪个公司天凉王破,害得员工集体失业,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现在工作不好找,山匪已经不是正当职业了。 言少钱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决定暂时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从沙发上摸起一个四阶魔方,开始动手还原起来。 一杯茶,一包烟,一个魔方玩一天。 烟…… 他悼念了一下被沈酌没收的半包烟,决定去楼下小卖部买一个它的“替身”。 他刚走到门口,宿舍门突然自己开了。 “哎?”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吴宇拖着行李箱冲他打招呼,“言哥?原来你是我舍友啊!” “?”言少钱一脸莫名,“其他宿舍住满了?” “是啊,他们叫我过来的,”吴宇傻笑两声,“可以进去吗言哥?” “……当然,”言少钱往外走,跟他擦身而过,“右手的卧室还空着,你过去吧,东西别乱扔,我比较喜欢整洁。” “没问题言哥!” 言少钱双手插兜,独自下楼,心说他可算是有舍友了。 隔壁宿舍住了八个人,他来的时候刚好住满,就被分配到了新的。 然后他就一人一个宿舍住了仨月。 奢侈,浪费,让人嫉妒。 迎来新舍友让他心情好了些,步子也就变得轻快许多。他盘算着是买三十的烟还是五十的烟,后者自然更好抽一点,但是再被沈酌没收的话也更心疼。 他走到小卖部门口,脚步忽然一顿。 借着过人的耳力,他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一个闪身躲到墙后,就听里面有两个女员工正在交谈:“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来头?凭什么他可以不上中班夜班?我们这么多年都是三班倒,凭什么他例外?” “谁知道呢……那个沈总好像跟他关系不一般,上次沈总过来,我还见咱们站长对他毕恭毕敬的。” 最先开口的女员工阴阳怪气起来:“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不过,他要是真的被沈总重视,又怎么会被送来收费站这种地方?随便在自己公司里给他一个什么职位不就好了?我看也就是玩玩,这种大老板,谁知道背地里有几个情人呢。” “嘘……这样说不太好吧,毕竟人家为了言少钱给食堂换承包商,食堂变好吃了,咱们也算沾光啊。” “嘁,这种光,谁稀罕沾,恶心。” 言少钱:“……” 骂他就骂他,不要诋毁食堂好么。 食物招谁惹谁了? 他没兴趣再听下去,抬脚走进小卖部,故意抬高音量:“老板!给我来包烟!” 两个女员工看到他齐齐震惊,迅速付完款,见鬼一样地走了。 言少钱用余光扫她们一眼,心说何必呢。 又没影响她们的利益,用得着酸吗。 人类的本质啊,真是柠檬精。 他最终还是买了三十的烟,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根点上,倚在小卖部门口,决定抽完再回。 倒也不是他想抽,只是烟瘾犯了实在忍不住。 这具身体被原主人糟践得不像话,他努力仨月才勉强改掉厌食的毛病,至于戒烟……还是等等吧。 言少钱自诩是个高风亮节的山大王,懒得跟柠檬精一般见识,他抽完烟后回到宿舍,本来想帮吴宇收拾一下东西,还没开口,手机却先响了。 他本能以为是沈酌,不耐烦地掏出来一看,却发现来电显示是“阿姨”。 言少钱一愣。 阿姨……是沈酌的妈。 沈家似乎早已经默许了沈酌这种伤风败俗的“泡竹马”行为,甚至还很支持,尤其是沈妈妈,恨不得快点让他“嫁”进沈家。 沈妈妈对他好,这本来是件好事。 但言少钱现在的心情却有些微妙。 不为别的,只因为丢脸。 事情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当时他刚刚穿过来,还在住院修养,沈家父子工作都忙,所以在医院陪床的一直是沈妈妈。 有天两人闲聊,沈妈妈问他今后的打算,想不想找个工作。 言少钱脑子一热,不假思索地吐出几个字:“我想收钱。” 对方愣了:“收钱?是指……财务这一类吗?这好办啊,我让小酌……” “不,”言少钱当场跳下病床,声情并茂地说,“我是指——‘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种‘收钱’。” 沈妈妈:“这……” 然后……他就来了沙鸥收费站。 言少钱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当时没被直接扭送去精神科,已经是沈家人对他最大的包容了。 他分外羞耻地抹一把脸,正了正神色将电话接起:“喂,阿姨?”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先在这里解释一下,省得大家担心,受前世今生都是一个人,不存在替身什么的情节,只是他还没意识到+不想承认,等剧情到了会详细说明~ 攻前世今生也是同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是1v1 请坚信这是沙雕+甜文不动摇233 第4章 “小钱啊,”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声,“今晚回来吃饭吗?” “呃……不了阿姨,我有点事。”言少钱素来受不了沈家人的热情,拒绝的语气都透出心虚。 “这样吗……”沈妈妈有些失望,“是不是沈酌又欺负你了?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收拾他。” 言少钱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唇角:“不不,没有,我是真的有事。” 对方叹口气:“那好吧,你们都不回来,今天又只剩下我自己了。” “沈酌没在家吗?” “他说今晚要加班,叫我别等他——这孩子,跟他爸一个德性。” 言少钱莫名心软,只好道:“要不……明天我过去?” “好啊,”沈妈妈立刻高兴起来,“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别客气。” 言少钱:“我什么都行。” “那就吃螃蟹吧,你最近好像爱吃这些?” “……好。”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让沈酌买点螃蟹回来,现在正是吃螃蟹的季节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言少钱挂断电话,眉心却微微皱起。 连阿姨都发现他口味变化了…… 沈酌那个人精,该不会早就察觉了什么吧? 可这段时间……他分明一点怀疑也没表现出来。 他果然还是应该更小心一点的,可……现代这么多好吃的,如果不尝一个遍,怎么对得起这趟穿越? 他可太难了。 “言哥,抹布和扫帚借我用一下,”吴宇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卧室好像挺久没人进来,我得打扫一下。” 言少钱抬起头,把手机揣回兜里:“嗯,好。” 吴宇又问:“这间宿舍一直只有你一个人住?” 言少钱:“是啊,收费站有段时间没招临时工了——听说明年自助收费会逐步取代人工,可能就不需要人工收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吴宇:“嗐,反正临时工嘛,去哪都是临时工,这还有好几个月,先干着看看呗。” 言少钱也没多想,只点点头:“哦对了,我正要去食堂吃饭,一起?” 吴宇:“呃……我还是先打扫完再去吧,言哥你不用等我。” “去晚了饭就凉了,”言少钱说,“要不,我帮你打回来?” 吴宇惊讶道:“可以吗?这么麻烦你我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以后都是朋友——饭盒有吗?” 吴宇找到饭盒:“给,还有饭卡。谢谢言哥。” “不客气,”言少钱接过来,冲他摆摆手,“你继续收拾吧,我很快回来。” 他说完便出了门。 等他走了,吴宇神色复杂地拿起手机,给好友里一个头像是风景图的小号发去一条消息:【一切正常】 对方很快回复:【收到】 吴宇清空聊天记录,喃喃自语道:“言哥人挺好的啊,哪有说的那么夸张……” 言少钱并不知道这位新舍友在背着他联系谁,他独自在食堂吃了饭,并给吴宇打包一份带走。 就在他抱着饭盒走出食堂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等一下!” 他脚步一顿,光听声音已经听出这人是谁,完全不想理会,继续往前走。 “等一下,言少钱!”那人见他不理,直接冲上来拽住他胳膊,“言哥,你是三班的对吧?能不能麻烦你跟我换一下班?” “……干嘛?”言少钱不耐烦地看向她,“换班找别人,我有事。” 郑凝——也就是之前在小卖部吐槽他那位——拽着他胳膊不撒手,哀求道:“求你了言哥,我已经问了一圈,他们不是已经回家了就是有事替不了,现在还在单位而且能换班的就只有你了!” 言少钱心说那不还有吴宇吗,他把对方的手从自己身上摘下去:“什么时候换班?为什么要换?” “就今晚,夜班,”郑凝焦急地说,“刚才邻居给我打电话,说我妈突然晕倒,现在被送去医院了,听说状况不乐观,我得过去看看,怕晚上回不来。” 言少钱瞥她一眼,试图从她的表情中判断事情的真实性:“你家里没有其他人?” “没有了,我父母离异,这么多年一直是我跟我妈相依为命,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郑凝说着捂住脸,声音竟有些哽咽。 “……行吧行吧,”言少钱叹口气,“但是我明天早班,你这样等于让我连轴转16个小时。” “明早我会回来的,我跟你换班!”郑凝急忙说,“求你了!” 话说到这份上,要是再不帮忙,实在显得没人情味,而且母亲病了要去照顾这理由倒也情有可原。 言少钱只好道:“你去吧,记得跟班长说一下。” “好,谢谢言哥!太感谢了!” 言少钱摆摆手,转身往宿舍走。 离零点交接班还有很久,他先回去睡一觉。 因为怕饭凉了,他走得匆忙,并没留意到在他离开后郑凝表情陡然一变,竟露出得意之色。 言少钱回到宿舍,没跟吴宇说晚上换班的事,毕竟没必要。他早早洗漱后躺下了,转着魔方酝酿睡意。 说实话,真不是他不想换班,也不是他仗着有关系故意不上夜班,夜班辛苦他自然知道,也不怕吃这点苦,主要还是因为……他夜盲。 不,应该说是这具身体夜盲。 还不是那种吃点维A就能好的夜盲,是先天性的,治不了,白天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一到晚上或者光线昏暗的地方,就约等于瞎子。 所以沈酌不让他上夜班。 这件事其他同事都不知道,郑凝他们可能是误会了。 言少钱并不想暴露自己的毛病,而且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锻炼“听声辩位”,已经初具成效,即便在“瞎”的状态也不至于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想他当年一人一刀独守寨门无人能近身的山大王,一朝身死,竟附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厌食夜盲又自闭的躯体上……真是憋屈到家了。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言少钱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定好闹钟,翻身睡了。 言大王虽然烧杀抢掠,却从不坑蒙拐骗,说到的话一定会做到——这个传统美德一直保持至今。 他答应了别人替班,那就肯定不会反悔。 晚上十一点半,他打着哈欠起床了,出来一看发现吴宇也已经睡下,客厅灯没开,一片漆黑。 这种光线下正常人是可以视物的,但对于夜盲患者来说,就是真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种。 他摸索着往外走,特意敛去脚步声,免得吵醒舍友。 听声辩位,听的是动态的东西,静态的事物还是只能靠摸。 反正看不见,他索性闭上眼,凭着印象下楼,往工作区走。 靠近收费站的地方倒是有不少光亮,但是这种不稳定的光落到言少钱眼里,就好像近视八百度的人戴上墨镜坐在演唱会最后一排看现场一样。 夜里车并不多,相比白天来说,“收费”这个环节是比较清闲的,但代价是要在这里坐一宿,哪怕一辆车都没有,也不能回去睡觉。 在“健康”这个方面,会比较伤身。 他眯着眼走向收费亭,跟刚下中班的同事做了交接。 还好收费亭里光线充足,否则他估计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 等他坐在椅子上向外张望的时候,觉得白天可能是高估自己了。 他现在的视力……一米之外雌雄莫辨,三米之外人畜不分。 毫不夸张。 后悔,就是后悔。 但已经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盼着天快点亮。 喧嚣了一天的收费站到晚上终于渐渐安静下来,除了跑夜路的大货车,正常私家车很少会选择在夜间通行。 言少钱这条是普通车道,基本没什么车辆经过,而且不是出口收费,是入口发卡。 发卡好啊,不用动脑子,否则在这种光线下他怕是连十块和一块都分不清。 白天他都是抢着收货车车道的,一来防止逃费,二来收的钱多——尽管这些钱不进他腰包,但他就是享受收钱的过程。 今晚的他却无比安静。 像个与世无争的美男子。 他刚安静下来没多久,就听有人隔着车道冲他喊:“言哥!不来收货车车道吗?最近有个大车队,知道白天你在,故意改到晚上过收费站!” 言少钱连忙拒绝:“不了不了,打扰了。” 一个车队啊,那能逃不少钱。 货车司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他们要是冲卡,正常收费员根本不敢拦,也就言某这种艺高人胆大的敢去跟他们硬碰硬。 但是,今晚例外。 今晚“收费站的传说”先生是挂了削弱debuff的。 正在这时,他听到那个收费员喊:“来了来了!我去……还真闯杆?!要脸不要!” 言少钱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生命安全最重要”,可惜被“能逃不少钱”一招击碎,他冲出收费亭,大喊一声:“站住!我看谁敢……” “言哥,”跟他说话的收费员声音变得有点奇怪,“方向反了,这边。而且……他们已经过去了。” 言少钱:“……哦。” 第5章 三辆货车呼啸而过,一路火花带闪电,姿势嚣张,态度高傲。 货车车道的收费员被喷了一脸车尾气,愤怒地说:“缺德!” 言少钱返回收费亭,同时在心里想:真相终于揭开了。 这段时间他阻拦冲卡的成功率已经达到99%,原来那剩下的1%在这里。 卑鄙,可耻,居然欺负他夜盲没法上夜班。 有本事冲卡,有本事来单挑啊! 言少钱亲眼见证了一回活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plus”,仔细想想,发现自己居然毫无办法——收费员没有处罚司机的权利,遇到冲卡只能上报,通常是无疾而终的。 这个世界打人还犯法,动用武力也不行。 太麻烦了。 如果给他一次选择的权利,他一定不会选择穿过来。 言少钱空有一颗打击逃费的心,奈何没有一双看清夜路的眼,什么招数也使不出,只能默默在收费亭待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天亮。 从没值过夜班的他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通宵抵抗不能,已经困得眼睛快睁不开了,也不知道偷偷打了几回哈欠。 按照约定,郑凝应该回来替他的白班。 然而临近八点,这人一直没有出现。 言少钱从员工群找到她的微信号,试图加她为好友。 7点59分,好友申请通过了。 紧接着对方发来一条消息:【对不起言哥!我现在还在医院!我妈抢救了一晚上,刚刚出来,我没法马上回去,改天再还你班吧,对不起对不起!】 言少钱:“……” 他居然,被鸽了? 他非常不爽地皱起眉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敲字回:【知道了,你妈妈没事就好,在医院陪她吧】 郑凝没再回。 言少钱呼出一口气,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这具身体体质还是太差了,熬一宿已经非常疲惫,最关键的是,如果真的再连上一个白班,沈酌一旦知道,八成要炸。 沈总要是不高兴,会干出点什么事……那就说不准了。 他正在思考对策,忽看到远远地有人走过来,身影很熟悉,是吴宇。 吴宇面露惊讶:“言哥?你这么早就来了吗?我早上起来没看到你还以为我睡过了。” “啊……”言少钱打了个哈哈,“是啊。” 然而下一秒,昨晚货车通道的收费员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什么呀,言哥跟郑姐换班,在这值一宿了——郑凝怎么还不来?” 言少钱:“她说她……”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吴宇突然高声道:“你说什么?!言哥替人值夜班?” “是……是啊,”对方被他吓了一跳,“不用这么惊讶吧?替班是常有的事,你新来的?” “呃……不,”吴宇神色微微一变,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我的意思是……如果那个人不来还班,言哥就得值一天一宿,怎么受得了。” “嗐,大老爷们连个班怕啥,是吧言哥?” “……” 言少钱没吭声,视线在吴宇身上打量一圈,莫名觉得哪里不对。 这个反应……有点夸张了。 他刚刚强调的重点,分明是“夜班”两个字。 吴宇是个新来的临时工,不应该知道他不值夜班的事,可他这个反应,更像是早就知道。 后面往回找补了一句,也过于刻意了——他们只是普通同事,认识不到一天的舍友,犯不着关心他身体。 这个人……有点奇怪。 “那言哥我去上班了。”吴宇匆忙离开。 言少钱盯着他的背影,本来就皱着的眉心锁得更紧了。 说起来……他昨天为了避开沈酌特意去收货车通道,最后还是跟他碰上,就是因为这个吴宇让他替岗。 紧接着,这人成了他的舍友。 一切会不会过于巧合了点? 这人该不会是沈酌派来……盯着他的? 他手指一紧,急忙否定自己的猜测。 不,沈酌应该还没变态到那种程度,而且要真派人盯着他,应该从他上班的第一天就开始,不会拖到今天。 现在……倒是有个办法能帮他判断吴宇跟沈酌到底有没有关系。 他这么想着,瞄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手机。 与此同时,正在上班途中的沈总,手机上跳出一条消息。 【他昨晚替人值夜班了,现在又连了一个白班,怎么办?】 “……什么?!”沈酌身体猛地前倾,险些撞上前面的座椅。 正在开车的助理被他吓得差点打歪方向盘,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言少钱替人值夜班了!” 沈酌说着迅速回复:【你怎么盯着他的!】 【我昨天睡得早,不知道他半夜出去了,我睡觉轻,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今天早上才发现他不在宿舍,刚才同事告诉我他上了一宿夜班】 沈酌简直气坏了,看一眼窗外日常拥堵的上班路,恨不得现在就弃车狂奔去收费站,把某个不听话的家伙绑回来。 “那怎么办?”助理也被他焦急的情绪感染,“现在去找他吗?还是打个电话?” “当然是……”沈酌一顿,脸色倏地沉下来,“不,你提醒我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去找他,也不能给他打电话。” “为什么?” “一旦被他知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吴宇就要暴露了,”沈酌说,“他不傻,或者说比以前聪明多了,如果我这个时候找他,他势必要怀疑有人向我泄露了他的举动。” 助理忍无可忍:“……沈总,不是我说,您俩在玩间谍游戏吗?好好谈恋爱不行吗?一定要这么拐弯抹角?” “他倒是愿意跟我好好谈恋爱?”沈酌没好气道,“行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准私自去找他,听到没有?” “哦。” 又不是他男朋友,关他什么事啊。 沈酌又给吴宇发了消息,确认言少钱现在还好,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并叮嘱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继续观察。 整个上午,沈酌都没给言少钱发消息,工作时神态从容,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有助理知道,他们总裁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中午午休时间,沈酌终于有正当理由关心他的竹马哥哥了,他故作淡定地发:【吃饭了吗?】 言少钱正在食堂,看到消息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他多心了吧。 很快,他将消息回复过来:【正在吃[图片]】 沈酌看了眼照片,觉得菜样还算丰盛,想了想回:【你对面是谁?】 言少钱:【吴宇,新来的同事】 沈酌开始装傻:【跟你一个班吗?】 言少钱:【嗯,而且是我舍友】 沈酌:【??】 沈酌:【你舍友?我不是跟你们站长说别给你安排舍友吗?什么意思?】 言少钱:【/微笑】 言少钱:【宿舍的事果然是你在搞鬼,我就说其他宿舍那么挤,怎么偏偏到我这里就没人了/微笑】 沈酌:【……】 沈酌:【宝贝儿,我错了】 沈酌:【委屈巴巴.jpg】 言少钱:【滚,少恶心我】 沈酌发消息的时候,助理一直站在他身后,没忍住偷瞄几眼他的手机屏幕,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沈总……为了不让吴宇暴露,居然不惜以自我抹黑为代价转移对方视线。 这是怎么样一种牺牲精神啊! 言少钱:【有舍友挺好,你少掺和,我警告你不准再私下找我们站长】 沈酌嘴角翘起一丝可疑的弧度:【可你不是喜欢安静吗?】 言少钱:【安静不等于孤僻,懂?】 沈酌以一种非常委屈的语气妥协了:【那好吧……对了,我妈说你今晚回来,让我去买螃蟹,是真的吗?】 言少钱:【你不愿意?】 沈酌忙回:【愿意,当然愿意,你天天来最好了,怎么可能不愿意呢*^_^*】 助理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他们全公司女性心中的完美男神、全公司男性的公敌、不可攻略的高岭之花沈总,居然精通各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表情和颜文字。 要知道,在讨论公事的时候,这家伙永远只会发“哦”、“可以”、“知道了”。 就在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时,看到沈酌冲他勾了勾手指,连忙凑过去,就听对方说:“今晚你去接言少钱,亲自去。” “那您呢?” “我在海鲜市场定了一批螃蟹,下班以后去拿。” “我可以帮您去拿,接言先生这种事还是您自己去吧。” “嗯?”沈酌终于抬头,把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对方脸上,“你不愿意去?那可不行,这事还就非你不可——我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助理头皮一麻,本能后退:“什……什么事?” 沈酌:“你接到言少钱以后,给我尽可能地套他的话,他上了一天一宿的班肯定非常疲惫,等见到我以后,你要把他的异常告诉我,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地追问出他替夜班的事。” 助理咽了口唾沫:“您的意思是……让我当着言先生的面说这些?” 沈酌十指交叠,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助理满脸惊恐,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干!” “给你多加五千奖金。” “加五万也不行!不干,坚决不干!我会死无全尸的!” 第6章 “哦?”沈酌眉尾一扬,“你是工作不想干了?” “您说什么都没用,我是不会妥协的,”助理把心一横,“就算您现在辞了我,我也不去当这个恶人。” “那太可惜了,”沈酌叹口气,“看来我只能想别的办法。” 助理生怕这个“办法”和自己有关:“那您慢慢想,我突然想起还有份报告没做完,就不打扰您了——现在是午休时间,您最好也休息一下。” 沈酌:“……” 助理跑得比兔子还快,沈酌无奈摇头,抬高音量:“丁秘书,进来一下。” “沈总,您叫我?”丁语如往办公室里探头,“有什么需要吗?” 沈酌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帮我接杯咖啡,要无糖的。” “好的。” 丁语如很快打来一杯现磨咖啡,轻手轻脚地放在沈酌桌上:“不休息一下吗?整天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沈酌没接她话茬。 秘书将他打量一圈:“您心情好像不太好,是今日份的‘逐马计划’又失败了吗?” 沈酌:“……” 秘书给他加油打气:“失败乃成功之母,再接再厉,相信总有一天您会成功的,我们都是您坚强的后盾,您就放心上吧。” 沈酌嘴角一抽,对这角度清奇的鼓励吐槽不能:“……谢谢。” “不客气沈总,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要及时跟我说哦。” 沈酌无力地摆摆手:“不用了,你去吧。” 他叹口气,低头继续看文件。 沈酌,海忱集团最年轻的总裁,现在管理着集团在沙鸥市的分公司,总公司的大权则在他爸手里——沈爸爸觉得自己儿子太年轻,资历还不够,先给他个分公司让他管着玩玩。 沈酌在这方面大概天赋异禀,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但……让他再进一步他也没什么兴趣。 他现在一心只想谈恋爱,忙着跟他竹马哥哥刷好感。 虽然言少钱一点也不想被他刷。 沈酌忙着处理公司事务,言少钱继续收他的费,两人互不干预的时候,往往是最和平的。 但通常这种“和平”不会持续太久,就会因各种原因演变成“核平”。 言少钱忍着困意,艰难地上完了白班,一直到下班时间郑凝都没有再联系他,也没说究竟什么时候还他班。 他心里有些犯嘀咕,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太对。 但他现在也没心思管这些,迅速跟中班的同事完成交接班,打着哈欠往宿舍方向走。 走到一半,突然看到前面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 言少钱:“……” 这个沈酌,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冷着脸往前走,对方车门打开,沈酌助理冲他比了个“请”的手势:“沈总让我来接您。” 言少钱双手插兜,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冷淡地吐出俩字:“不去。” “可是……”助理愣了一下,“沈总说您今晚回家来着?就算您自己回去,也不是那个方向吧……” 言少钱脚步一顿——他竟把这茬给忘了。 他今天一天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被郑凝耍了,忘了昨天跟沈妈妈约定今晚要回去吃饭。 这可麻烦了。 他现在困得恨不得倒头就睡,偏偏还得去一趟沈家。 言少钱深吸一口气,还是不忍心让阿姨伤心:“那走吧。” 助理为他打开车门。 言少钱上了车,发现沈酌并不在车里,遂问:“你们沈总呢?” “沈总去海鲜市场拿螃蟹了。” “……” 拿个螃蟹还用得着他总裁亲自去? 言少钱理解不能,也懒得理解,索性开始闭目养神。 助理本来说不来接人,但最后不知怎么还是妥协了,此刻他从后视镜看向某人,轻咳一声:“言先生,怎么觉得您精神不太好?沈总又在上班时间打扰您了吗?” “……” 没人回应。 “言先生?” 后座那位一言不发,合着眼,已然睡着了。 助理:“……” 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发展。 他想要试探的话一句也没能问出来,只好默默把车开到沈家。 不用问,像沈总这种设定的男主角,一定配备着标准的总裁式私家别墅,以及多到能每天换洗随开随扔的豪车。 开到收费站接人的那一辆是最最便宜的一辆。 助理载着言少钱抵达沈家别墅的时候,沈酌也“刚好”到了。 沈总非常拉风地从车上下来,整了整衣襟,好像刚参加完国际典礼似的,如果给他一只竹马哥哥,他就能原地开屏,让全世界的公孔雀都黯然失色。 然而下一刻,司机却从后备箱拿出某种不该出现在这种豪车里的东西——整整一箱的活螃蟹。 箱子是那种专门运输水产品的塑料箱,非常接地气,还能听到螃蟹在里面挣扎的声音。 沈酌冲司机一点头:“先拿进去吧。” 随后他转向助理,后者已经从车上下来了,接收到他疯狂递来的眼色,摇摇头:“言先生一上车就睡着了,我什么也没来得及问。” 沈酌:“……” 言少钱,果然是破坏他计划的终极杀器。 他无奈叹气,冲助理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随后打开车门,亲自把某个睡着的家伙抱出来。 言少钱大概是太累,睡得正沉,居然没醒。 “……倒是比以前有些份量了。”沈酌胳膊一紧,让对方把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内心也不知是担心还是窃喜——这段时间言少钱一直对他戒心很重,别说抱他,连靠近都有挨揍的风险。 那天晚上趁他睡着偷偷吻他,谁成想刚碰到嘴唇他就醒了,猛地想要坐起,沈酌猝不及防,一不小心把他咬伤了。 像现在这般毫无防备的样子,还真是不多见。 也说明某人确实睡得很沉。 沈酌眼底划过一丝阴霾——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敢让言少钱替夜班,活得不耐烦了? 一个敢开口,另一个还真敢应。 他抱着心爱的竹马哥哥进了别墅,正碰上迎出来的陶琴女士,遂冲她点点头,低声道:“妈。” 陶女士看看他,又看看他抱着的人,疑惑道:“小钱这是怎么了?” “可能上班太累,在车上睡着了——我先抱他回屋睡会儿。” 沈酌说完,将某人抱回卧室,轻轻放在床上。 言少钱安静的时候很多,安静还不反抗的时候却很少,沈酌坐在床边看着,觉得他这样子实在诱人犯罪。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要去当什么收费员。 车尾气就那么好闻? 他没忍住伸出手指在对方脸上刮蹭两下,微不可闻地说:“我已经追你十年了,这漫漫追妻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能不能给个准话儿?” “真是搞不懂,我到底哪点不好?”他叹气说,“你分明不排斥我,可又怎么都不肯更进一步,这么一直吊着,我也很累啊。” 沈酌说着,忽然掏出手机,登上小号给吴宇发去一条消息:【忘了问你,让言少钱替班的人是谁?】 很快吴宇回复到:【一班的郑凝】 “郑凝……” 沈酌将这个名字轻轻念了一遍,双眼微眯,伸手抽走了言少钱兜里的手机,并捏住他一根手指,按在手机屏幕上解了锁。 紧接着他打开微信,果然找到了言少钱和郑凝的聊天记录。 “母亲生病吗……” 他又用回自己的手机,再次问吴宇:【郑凝今天一天干嘛去了?有没有说她为什么要换班?】 吴宇:【出去玩了吧?我下午还看到她发朋友圈在跟闺蜜逛街】 沈酌:“……” 言少钱的微信也加着郑凝没错,朋友圈里却没有她的动态。 显然,被屏蔽了。 “有意思,”沈酌语气瞬间冷下来,眼里有隐忍的怒气,“母亲在医院抢救了一宿,下午还能去跟闺蜜逛街——这么一个‘孝女’,不入选感动中国真是可惜了。” 他正考虑要不要让吴宇采取什么措施,身后忽传来一声轻叹,言少钱不耐烦地开了口:“我说,下次自言自语麻烦在心里说,不要念出来好吗?” 沈酌手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应用分`身”切回了自己的微信大号。 他赶忙换了一副表情:“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啊,你……什么时候醒的?” 言少钱坐起身:“从你提到‘郑凝’开始。” ……其实听到“追妻十年”那句他就已经醒了。 “唔,”沈酌迅速琢磨对策,他一抬眼,“我……看你在车上睡着,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托你的同事打听了一下——你别生气。” “你不去打听我才觉得奇怪,”言少钱表情没什么波动,“我本来以为是吴宇,但现在看来我猜错了——不管是谁,你最好让他不要来招我,我就当不知道,否则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沈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哦……” “还有,”言少钱抬起头,“郑凝的事你别插手,我会自己解决,我本来还打算去印证她是不是在骗我,现在你帮我做完了这一步,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他说着起身,从沈酌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机,并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次就放过你了,沈总——下不为例。” 第7章 沈酌:“……” 对方温热的气息还在耳畔。 好像被撩到了。 他因为刚才“两人之间仅剩一厘米距离”而扬起唇角:“撩完就跑吗,言哥?” “来而不往非礼也,”言少钱没回头,“你挑衅我那么多次,还不准我反击?” “准,当然准,”沈酌唇边笑意扩大,“再激烈一点我也受得住哦,言哥。” 言少钱:“……” 该死。 他不应该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的。 果然跟沈酌在一起久了会被他传染。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在心里念叨着“清醒一点不要跟他同流合污”,忽脚步一顿:“对了,既然你已经知道郑凝,不如再顺便帮我调查个事。” 沈酌:“什么?” 言少钱:“查查她是不是真的有个单亲妈妈。” 沈酌迟疑了一下,好像想问为什么,最后却没问出口,只道:“乐意效劳。” 言少钱点头,抬脚往厨房的方向走:“阿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沈酌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柔和了一瞬。 言少钱果然还是言少钱,换了一个人什么的,肯定是他想太多。 单纯是捡回一条命后心态变了吧。 一定是这样没错。 沈酌这么自我安慰着,迅速把“来自竹马的嘱托”安排上了。 言大王自诩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当年他的山寨能够壮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做的饭好吃,抓住了兄弟们的胃,也就俘获了他们的心。 可惜,当年他“未过门的压寨夫人”没能尝到,他就已经身死魂……穿了。 沈家有保姆,但言少钱觉得自己手艺不比保姆差,还是跑去厨房帮忙。 他穿到现代三个月,从原主脑中扒出了很多东西,除了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知,还有……无数菜谱。 单纯从这一点来看,他愿意相信这位是自己转世。 言少钱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螃蟹,饭桌上跟陶琴女士聊了会儿天,退席之后直接洗过澡准备睡觉。 实在太困了,明天还得起来上班。 然而他刚躺到床上没五分钟,就听见敲门声。 言少钱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沈酌鬼鬼祟祟地把门推开一条缝,抱着枕头站在门口,轻声问:“你睡了吗?” “睡了。” “睡了还能回答我?” “梦游。” 沈酌轻笑,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在床边坐下:“不开灯吗?眼睛看得见?” “看不见,习惯就好,开灯睡不着。”言少钱眼皮也没抬,“你过来干嘛?” “跟你一起睡觉啊。” “……谁允许你跟我一起睡了?” “言哥怎么能这样,”沈酌语气里透出一丝委屈,“是你主动跟我说的,说要跟我做一辈子,同睡一张床,同住……” “停停停,”言少钱急忙打断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言哥居然不记得了吗,”沈酌表情一下子淡了,脸上被透进窗户的月光打上阴影,显得晦暗不明,他声音很轻,像某种恶魔的低语,“我五岁那年,可是你亲口跟我说的,你想反悔吗?” 言少钱:“……” 哦。 五岁……亏他还记得。 他艰难地在原主留下的记忆中刨了刨,果真挖出这么一段,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可是……我记得我原话说的是‘做一辈子的朋友’,最后两个字被你吃了吗?”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沈酌微微一顿,随即松口气,猛地扑住了他:“你果然记得,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忘的。” 言少钱:“……” 真是麻烦啊。 他实在心力交瘁,懒得跟对方计较,抬手把他扒拉到一边:“别闹了,要睡觉就好好睡觉,我困了。” 沈酌居然真就妥协了,乖顺地放好枕头,在他身边躺下……并跟他钻了同一个被窝。 言少钱:“……” 算了。 这货过来只拿枕头不拿被子,目的简直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反正沈家财大气粗,一栋豪宅八百平米,卧室比别人家客厅还大——为了填满这么大的卧室,全部用的大尺寸双人床,可以并排躺下三个两米高的壮汉。 就算沈酌跟他一起睡,也是绰绰有余。 言少钱本来都快睡着,可姓沈的这一躺下,他反而又有点精神。 也不知怎么,他鬼使神差地开口:“沈酌,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会怎么样?” 沈酌呼吸一滞:“消失是什么意思?” “就是……”言少钱不好跟他讲穿越的事,只能选个比较接近的,“比如……死了?” 沈酌皱眉:“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我只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言少钱一阵无语,心说这天真是没法聊下去:“你回答不回答?不回答就算了,睡觉。” 沈酌沉默片刻,轻轻叹气:“如果你消失了,我就让全世界陪你一起消失——” 言少钱:“……” 出现了,传说中的霸总语录!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沈酌不紧不慢地补上后半句,“既然不能让全世界消失,就只有我在全世界中消失,这样我们也算永远在一起了。” 言少钱眼皮一跳:“殉情啊?” 还真是沈总能干出来的事呢。 果然还是不能告诉他真相。 “言哥如果不想让我陪你一起消失的话,还是陪我一起活着比较好哦,”沈酌眯起眼,“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番话,但如果你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我可是会密切关注你的。” “你现在关注得已经够密切了,”言少钱十分头疼,“我真是不懂,你究竟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沈酌忽然凑上来,胳膊撑在他身体两侧,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我就是喜欢你不喜欢我,你改吗?” 这个距离未免有些太近了,即使言少钱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那声音轻柔地卷进他耳廓,羽毛似的,搔得他怪痒。 他心头蓦地一跳,本能伸手将对方从自己身上掀下去:“滚蛋。” 沈酌顺势捉住他的手腕,低笑道:“言哥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呢,我不介意你对我更粗暴一点。” “……” 言少钱忍无可忍,猛地翻身朝向另一侧:“闭嘴,睡觉。” “好的。” 可怜言大王一个叱咤风云的山匪头头,一朝穿越,竟被小自己三岁的竹马弟弟治得服服帖帖,最关键的是,这位竹马弟弟上辈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辈子……依然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霸道总裁。 任他怎么武力值max,也敌不过对方智力点满。 太草了。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都睡下了,居然也一宿相安无事,第二天早上还能按时起床,各自出门上班。 言少钱并没在家里吃早饭——他穿过来三个月,已经差不多适应了这具身体,也勉强克服掉厌食,但还是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比如早上起床后一小时内吃不下任何东西,一旦吃了就会生理性的反胃。 因此他选择直接出门,到了单位再吃。 这个点正是吃早饭的时间,言少钱没回宿舍,直接去了食堂,要了两屉小笼包和一碗豆腐脑,在角落里找了个没人的座位。 谁料他刚坐下,余光就扫到有人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郑凝。 昨天消失了一天的家伙,居然还敢到他面前挑衅。 言少钱皱了皱眉,并没抬头。 他现在只想安心吃饭,有什么账都等到吃完再算。 然而对方显然跟他没在一个频道,径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言少钱,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言少钱手一顿,依然没搭理她,把小笼包咬开一个小口,拿起醋壶往里灌醋。 “言少钱!”郑凝见他竟敢无视自己,猛地拍了一下桌面,“你是心虚吗?都不敢抬头看我?”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言少钱漫不经心地把包子塞进嘴里,含混道:“我的眼睛可是很金贵的,万一因为看你被辣到了,你支付医药费吗?” “……你!”郑凝脸上一阵青白,她冷笑一声,“金贵?你是金贵啊,大老板包养的情人当然金贵——你凭什么不上夜班?收费站这么多人凭什么只有你例外?就凭你是那个姓沈的包养的小白脸吗?!” “你错了,我凭本事,”言少钱凉凉地扫她一眼,“让我替你班,就为了验证我是不是真的不能上夜班?你也够无聊的。” 正在这时,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是沈酌发来的消息。 他顺手拿起来看,可他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却激怒了郑凝,她竟一把将笼屉扫到地上:“你还好意思吃!” 小笼包滚落一地,言少钱低头看了看,神色陡然阴沉下来。 浪费食物……真是不可饶恕。 他倏地起身,手里筷子裹挟着逼人的杀气,如刀一般刺出,筷尖在距离郑凝喉咙不到一厘米处堪堪停下。 他凑到对方耳边,用只能彼此听到的音量说:“一根筷子也能杀人,你信吗?” 郑凝睁大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浑身都不能动了。 面前的男人嘴唇微启:“我还没杀过女人,你想不想当第一个?” 第8章 郑凝满脸错愕,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这男人身上传来的压迫感是真真切切的,好像某种杀人如麻的亡命徒、全国追逃的通缉犯一样。 再说得夸张一点,那双握筷的手甚至沾满血腥,会毫不留情地将筷子捅进她的喉管。 他真的敢动手——郑凝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不过……就算你想,我也没有那个兴趣,”言少钱后退一步,身上的杀气又荡然无存,他有些可惜地看向掉在地上的包子,“因为你这种人让我去蹲监狱,我可不干。” 这个时代真是麻烦啊,不光杀人犯法,故意伤害也会判刑。 “你……”郑凝冷汗直冒,一连倒退了好几步,“疯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东西?我不是,你是。”言少钱表情核善,不紧不慢地走向她,伸手探向她腰间,“毕竟你是柠檬精嘛。” 郑凝下意识要躲开:“你干什么!” 言少钱从她兜里掏出一张饭卡,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当然是要你赔我包子钱——不要觉得大家都喊我哥,你也跟着喊我哥,我就真的比你大了——郑姐,您觉得自己有魅力让我对你做点什么吗?” 郑凝咬牙切齿:“……言少钱!” 言少钱拿着她的饭卡,重新去窗口买了两屉包子,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回到座位,居然就这么泰然自若地继续吃饭。 这一出闹剧吸引了食堂里所有人的注意,却没有一个敢过来拉架。郑凝一脸不服地戳在旁边,大概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临桌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是个男同事,“言哥上不上夜班关你什么事?他找人替班也没找到你头上吧?真是吃饱撑的多管闲事。” 郑凝立刻把矛头转向他,不假思索地反击道:“我多管闲事?你倒是说说他凭什么不上夜班?让你们替班,你们居然还心甘情愿?” 另一个同事说:“为什么不情愿?你难道以为是免费替班?同样的工作时间,不过少上几个白班多上几个夜班,能多赚几百块,我们就乐意赚这个钱,碍着您什么了?” 郑凝听完,一脸诧异地转向言少钱:“找别人替班还给钱?你一个月工资才有多少?” “……大姐,你管得着吗?”言少钱忍无可忍,他光速解决了那几个包子,一口干掉碗里的豆腐脑,“就算我入不敷出,也不干你一文钱关系。” 郑凝:“你一个穷光蛋还在这里装什么逼!要是没有那个沈总,你算什么东西!” 言少钱:“……” 穷光蛋? 是呢,确实挺穷的,没房没车没存款,整个一“三无”青年。 ——也就是有海忱集团区区5%的股份而已。 他双指夹着郑凝的饭卡,看似随随便便地一抛,卡片“嗖”地贴着她耳根擦过,径直钉进她身后的墙里。 郑凝浑身一抖。 “我再勉为其难地跟你聊两句,”言少钱闪到她面前,“你看咱俩在这吵了这么久,都没人出来替你说话,你不觉得难堪吗?” “……” “还有,”他把手机收回裤兜,“你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却随便用她的性命开玩笑欺骗同事,恕我直言——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女儿。” 他说完,再没回头看郑凝一眼,倒完盘子走人。 “言哥言哥,”吴宇不知从哪冒出来,上前抱住他胳膊,神秘兮兮地说,“你好厉害啊,你刚那招叫什么?传说中的小李飞刀吗?是怎么能把饭卡钉进墙里的?我也想学。” 言少钱不胜其烦,根本不想跟他说话,只皱眉捂住嘴。 大概因为吃饭时被郑凝打扰,他现在又开始反胃。 吴宇很快察觉到他的异常:“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什么,可能刚刚吃得有点快。”言少钱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了,该上班了。” 手机还停在二十分钟前沈酌发来消息的界面:【那个郑凝确实有个单亲妈妈,跟丈夫离异多年,一个人将女儿拉扯大,母女关系还算可以。不过她昨天一天都在家里,并不存在什么晕倒送去医院抢救的事】 他默默长按这条消息,将其从聊天记录中删除。 他平生最不能忍受的三件事—— 一,浪费食物; 二,对父母不孝; 三,对朋友不义。 很巧,这位郑凝的“精准踩雷”技能大概是点满了。 要不是现在是个法治社会…… 他正想到这里,吴宇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言哥,我今天中班,就是出来吃个早饭。” 言少钱:“……” 他倒忘了,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永远上早班的。 他冲对方摆摆手,独自往收费亭走。 吴宇则准备回宿舍,边走边发微信:【言哥到底是什么人啊,正常人随随便便就能把饭卡飞进墙里吗?[图片]】 隔着网络信号,这条消息发到了沈酌手机上。 今天也是被堵在上班路上的一天,沈酌疑惑地点开那张照片,发现拍的是一面墙——一张饭卡深深插进墙体,墙面都出现了裂纹。 沈酌:“……” 这是他家竹马哥哥干的? 他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给对方回去一个问号。 吴宇:【刚才在食堂,言哥和郑凝吵起来了,差点动手】 沈酌:【然后?】 吴宇:【然后言哥和几个同事一起把郑凝骂回去了,她现在脸色挺难看的,应该不敢再来找茬】 沈酌沉默下来。 看来言少钱在收费站混得还挺好,至少人缘不错,出了事有人帮腔。 吴宇:【言哥真的好损,居然骂郑凝比他老,现在她应该快气死了吧[笑哭]】 沈酌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家言少钱原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最不擅长跟人争执,也不怎么会处理人际关系,但自从他“死而复生”,好像一切都反过来了。 沈酌皱起眉,觉得催眠式的自我安慰也不能让他忽略这种变化。 要说一个人死里逃生,心性变了还能解释,但武力值也跟着一并增长,那就有些离谱。 他现在还记得有次逗他逗得过火,被他一把掀翻,差点摁进地板里去的事。 还有现在,能把饭卡飞进墙里,得需要多大的手腕力量? 这居然是他家颠炒菜锅都费劲的言少钱能做到的? 沈酌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又给吴宇发去消息:【他还说什么了?】 吴宇:【[录音.mp4]】 吴宇:【我本来怕郑凝要搞事,以防万一录音留个证据,结果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录音还没删,你听听看吧,就是我离得远录得不太清楚】 沈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录音保存下来,插上耳机播放。 车流开始移动,在这个路口等了三轮红灯之后,助理终于把车开了出去。 当然,这一切都跟沈酌无关,总裁几点到公司那全看他心情,想不想在路上堵车也全看他心情——沈总正忙着听那段录音,没空搭理别的。 录音确实不太清楚,但大致能听清言少钱和郑凝的“交谈”。 沈酌听完只有一个感想——真的好损,完全不留情面。 当然,是郑凝找事在先。 他强忍着想把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收拾一番的冲动,又把进度条往回拨,意外听到一句奇怪的话。 音频里言少钱说:“就算我入不敷出,也不干你一文钱关系。” 一文钱…… 正常难道不应该说“一分钱”或者“一毛钱”? 沈酌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难道……是他? 如果是“他”的话,用“一文钱”就说得通了。 武力值的暴涨,也说得通了。 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这想法太疯狂了,根本不可能。 那个人早就死了,还好巧不巧正是死在他手里,如果那人真的来到了现世,非得恨死他不可,怎么可能纵容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蹦跶? ……虽说不小心害死的事他也很冤枉。 沈酌定了定神,将这个可怕的念头逐出脑海,觉得自己一定是早上没睡醒,现在还在梦游。 什么一文钱,肯定是一分钱,因为咬字不清和音频失真罢了。 “沈总,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跟您说。”助理没留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开口,“但是我说了,又怕被您开除。” 沈酌心说那你不是有病吗,他心情不太美丽地皱起眉头:“说。” 助理小心翼翼:“您不觉得您现在这样监视言先生的行为,很像一个……变态吗?” 沈酌:“我哪里变态?他要是没有自杀倾向我也不会监视他,而且,又不是我让吴宇录的音。” “……好吧,”助理无奈道,“但是我一直想问您,您是真心喜欢言先生吗?” 沈酌眉头皱得更紧:“何出此……为什么这么说?” “据我对您多日以来的观察,”助理咳嗽一声,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您那不叫喜欢。” “那叫什么?” “您那是馋他身子!” “……?” “您下贱!” “??” 第9章 沈酌听完这话,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好似正在变化的万花筒,那叫一个精彩绝伦。 他一时间哑口无言,居然不知道是该说“我看你是不想干了”还是“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馋他身子”,或者“你怎么能把我说得这么肤浅”。 助理从后视镜里觑着他的反应,忽然充满怜悯地叹口气:“我都心疼言先生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我把你当弟弟你却想上我’吗。” 沈酌咬牙:“我劝你给我守口如瓶,敢多说什么不该说的,我可不愁招不到新助理。” 助理:“我当然不会说,但是沈总您究竟是怎么想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吗?” “……你管我吃不吃窝边草?” “那么,‘竹马不如天降’?” “放心,我不会允许‘天降’出现的。” 助理眼神古怪,再次替言少钱默哀。 沈酌没再跟他说话——他现在心情十分微妙,本来把言少钱安排去收费站,是想给他一点打击,让他遇到困难多依赖自己一点,谁成想事与愿违,人家一个人活得好好的,根本不需要他。 就是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直接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个闲职,搁在自己眼皮底下。 都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干柴烈火,情投意合”,他这“干柴”都钻木取火十年了,怎么还没擦出一点火苗? 这辈子的言少钱为什么这么难攻略? 想当年这货强行要掳他当压寨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 转了个世,连喜好都变了? 难道他这辈子魅力不够大? 还是说,他喜欢的只是文弱书生那一款,不针对他这个人? 沈总就在这种自我怀疑中到了公司,因为心不在焉,他走到办公区还没发现自己忘了点什么。 直到听见员工们的窃窃私语:“哎,沈总今天没戴眼镜?” “真的哎,头一次见他不戴眼镜。” “不戴眼镜也好帅!完全是小奶狗嘛,我可以,我都可以!” “什么小奶狗,分明是小狼狗!” 沈酌:“……” 原来他不戴眼镜是这种形象? 在言少钱眼里也是这种形象? 他没再继续听,满脑子想着“言少钱究竟喜欢哪一款”,推开门进了总裁办公室。 几个女员工还在议论:“我一直好奇一个问题,沈总到底近不近视?” “我以我多年的近视经验担保,沈总绝对不近视,他那镜片那么薄,而且两边和中间厚度一样,明显是平光的。” “平光的……那戴着有什么意义?” “帅呀。” 对面座位的同事也参与进来:“你们有没有觉得,沈总戴眼镜和不戴眼镜完全是两个人?气质差太多了吧?”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他戴眼镜的时候,就像个……怎么说呢……” “斯文败类?” “对对对!感觉很不好惹。但是把眼镜摘了,似乎就缺一点……气势。” “可能因为太年轻吧……” 言少钱并不知道沈酌怎么花式揣度自己,他一心只有工作,满脑子都是“收钱”二字。 自从死过一次,他就看得开了,钱才是一辈子的情人,什么沈酌沈斟的,全部靠边站。 没有人能阻止他工作。 没有人能阻止他收钱! 要不是他夜盲,真想24小时泡在这里,收钞票让他非常愉悦,甚至可以忘记刚刚被郑凝惹过。 尤其是收货车通道,长途货运少则缴费几百,多则上千,沙鸥收费站又没开通手机支付,收上来的钱都是货真价实的红票子。 ——哪怕这些钞票并不进他腰包。 工作的时间总是如此短暂,今天也是回沈家吃饭的一天,言少钱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手机上忽然收到一条消息:【下班了吗?一会儿我去接你】 是沈酌。 言少钱嘴角一扯,心说这位沈总还真是闲,顺手回:【一会儿是多久?】 沈酌:【五点到吧,我提前点下班】 言少钱想了想——他清点完票款差不多要一小时,五点来刚刚好。 行吧,那就等吧。 他回了个“嗯”,开始把收款机里的钱转移进钱箱。 然而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 他本来以为是什么东西间碰撞,或者有车爆胎,但这声音有点特别,都不太像。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不知道谁大喊道:“抢劫,有人抢劫啊!” 言少钱动作一顿。 抢劫?所以刚才那是……枪声? 从冷兵器时代穿越过来的言大王一时有些茫然,他努力调动原主人记忆中关于“枪”的概念,得知“枪”这种东西杀伤力极大,可以轻易击穿人的脑壳。 应对的方法是——危险,快跑。 可惜,言大王的字典里没有“害怕”二字。 这个时间来抢劫,分明是算好了他们要清点钱款,如果真被抢走,那一天的辛苦工作可就白费了! 绝不允许这种状况发生! 已经到他眼皮底下的钱,已经煮熟的鸭子,哪有飞走的道理! 言少钱皱起眉头,不顾吴宇阻拦,逆着人们逃跑的方向走,就看见一个蒙面男人站在前方收费亭门口,举着一把手`枪威胁里面的女收费员:“拿出来,快点!” 女收费员已经吓疯了,颤抖着把钱塞进钱箱,哀求道:“求你别开枪!钱给你,都给你!” “喂,”言少钱径直上前,“光天化日持枪抢劫,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说好的法治社会,他才穿过来三个月,就撞上这么不“法治”的事情? “别过来!”蒙面男人注意力立刻转移,后退一步,将枪口对准了他,“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了!” “你开呗,”言少钱一脸无所畏惧,脚步不停,还在继续接近,“你刚刚不是开了一枪吗?继续开啊,不开你是我孙子。” 劫匪估计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头套上唯一露出的眼睛里竟透出些许紧张,或许是慌不择路,他退进收费亭,并威胁言少钱道:“后退!” 收费亭里的女收费员被吓得尖叫连连,直接抱头蹲在地上,外面的同事们惊恐地四处逃窜,边跑边喊:“警卫,警卫!” 然而在枪面前,警卫也不敢贸然接近。 原本在收费站等待缴费的司机一见状况不妙,有直接闯了杆就跑的,有掉头往回走的,现场乱作一团。 言少钱也跟着进了收费亭,狭小的收费亭容纳下三个人,空间顿时显得局促起来。他对劫匪的威胁充耳不闻,步步紧逼的同时将蹲在地上的女收费员挡在身后,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收费员虽然快吓哭了,但脑子还清醒,收到信号立刻猫腰跑出收费亭,就近寻找掩体躲了起来。 外面同事有的拿着手机,应该已经报了警,言少钱用脚带上门,又伸手关了窗,收费亭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间距离不过一米。 劫匪已经退无可退,他举枪的手颤抖不止,突然大喊道:“你他妈不怕死吗!” “怕啊,我特别怕,”言少钱嘴上说着怕死,语气却没有任何波动,“但经过我的判断,你并没有能威胁到我生命安全的本事,所以我没理由怕你。” “你……”劫匪目光闪躲,左右打量,似乎在寻找脱身的方法,“我只要钱,只要你给我钱,我就放过你。” 言少钱无动于衷,甚至从兜里摸出一根烟:“你搞错了吧?应该是‘只要你现在放下枪,我就放过你’才对。” 他一边说,一边在身上所有口袋摸了一个遍,好像在寻找打火机。 劫匪估计也被惹毛了,直接将枪口对准他额头:“后退,让我离开,否则我真的开枪了。” “我已经说了好多遍,你要开就快点开,”言少钱开始不耐烦,他抬起眼,凉凉地扫向对方,“还是说,你根本不敢开?” 劫匪手上青筋暴起,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泛白:“我不想杀人!” “不想杀人?”言少钱笑,“不对,应该是你根本杀不了人——哥们,在警察来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看咱俩这么待着也怪无聊,不如借个火吧?” 他说完,居然直接伸手攥住了枪管。 劫匪:“!!” “放手吧,拿着假枪来抢劫,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言少钱丝毫不惧那黑洞洞的“枪口”,“不过呢,也得亏你拿的是假枪,毕竟‘持枪抢劫’可比‘抢劫’严重多了。” 劫匪瞬间瞳孔收缩:“什……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言少钱手上加力,强行夺下那把枪,手指勾住扳机护环,将枪在掌心转了一圈,“一个打火机而已,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我都不好意思叫警察叔叔过来。” 如果不是戴着头套,劫匪出的冷汗估计已经把衣服打湿了。 “不过你这玩意还挺逼真的。”言少钱将“枪”把玩一番,叼上烟,用手拢火,然后扣动扳机。 “噗”,枪口冒出一簇火苗。 他心满意足地抽了一口烟,居然还伸手拍拍劫匪大哥的肩膀:“不错啊,整挺好,正好我今天没带打火机,你就给我送来了——江湖救急,哥们真善解人意。” 作者有话要说: 言哥内心OS:活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抢劫,以前都是我抢别人…… 第10章 劫匪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你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看出来这是假枪?”言少钱缓缓吐出烟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现在一定特别好奇,你为了不暴露,都事先准备好枪声音频,我为什么还能分辨出来?” 劫匪眼睛都睁大了,严丝合缝地填满头套上的洞,显得十分滑稽。 “你身上应该携带了一个扩音装置,而手机里准备好枪声音频,用扩音装置播放,可以模拟出十分逼真的枪响。” 言少钱说着,轻轻弹了弹烟灰:“你骗骗别人确实够了,可惜你骗不了我——扩音装置产生的轻微电流声,以及经过多种设备转载后导致的音频失真,骗不过我的耳朵。” “当时我就觉得枪声奇怪,见到你之后,我立刻确定了自己的假设,”他笑起来,手指在空中虚画一个圈,“那个扩音装置,就藏在你衣服内侧左胸口的口袋里,而手机则在同侧下方的口袋。” 劫匪仿佛被猜中似的,倒退一步:“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言少钱皱眉。 真是没礼貌,现代人这么喜欢问候别人母亲吗? 他强忍着想捏爆这人狗头的冲动,心里想着警察怎么还不来,他到底还得跟这家伙废话多久。 现代法律真是麻烦,万一他不小心把这货弄死了,还得算他防卫过当。 说曹操曹操到,他刚在想警察叔叔,外面就响起了警笛声。 他暗自松一口气,劫匪却紧张起来,嗓音颤抖地说:“放我走!” “不可能。” 言少钱挡在他身前,并不肯退让半步,钱箱还敞开放在他脚边,里面都是十块二十块的零钱。 即便是零钱,也绝不允许被抢走半张! 警笛声越来越近,劫匪走投无路,眼神竟凶狠起来——他伸手摸进了自己的衣兜。 言少钱本以为他要摸手机,但下一刻他就觉出不对来,凭着本能往旁边闪躲了一步。 刀刃贴着他的脸颊擦过——劫匪情急之下竟掏出一把刀,横冲直撞地朝他面门上捅! 这家伙居然做了两手准备,知道自己拿的是假枪,以防万一带了把真刀! 言少钱到底是换了一具身体,就算过去的经验再丰富,也奈何不了这具身体本身条件不行,反应慢半拍,脸上就被锋利的刀刃刮开一道血口。 他神色瞬间阴沉下来——该死,又要被沈酌骂了。 劫匪一击不中,也没打算跟他纠缠,趁他躲避时间打开门,踉跄着跑出收费亭。 言大王今天心情跌到谷底,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劫匪今天怕是出门没看黄历,运气实在不佳,好不容易摆脱言少钱,跑出去才发现警车已经到了,将收费站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再想逃已然来不及,慌乱之中冲向在旁边疏散车辆的收费员,随机挟持了一名人质。 “别过来!”他一把抓住女收费员,用刀贴着她的脖子,“再过来我就动手了!” 言少钱刚好追上,看到人质的同时不禁一愣。 ……郑凝? 这家伙为什么在这?她今天不是应该歇班吗? 所以……早上并不是专程过来找他茬? 他心情有些微妙,心说您老挟持谁不好,非得挟持她,真是管都不想管了呢。 反正警察也来了,要不他就哪凉快哪待? 姓郑的也真是怪倒霉的,刚刚她附近一共有三四个人,偏偏就选中了她,该叫她天选之子,还是欧皇附身? 言少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后退两步,将主场交给警察和劫匪。 劫匪大哥八成是新手,第一次干这种事,手里的刀也是新刀,刀刃锋利得不行,他边挟持着郑凝边后退,一个手抖,人质脖子上脆弱的皮肤就被划破了。 郑凝倒是没有大喊大叫,但根据她铁青的脸色来看,应该也吓得不轻。 收费员上岗之前都会接受应对这种突发事件的培训,其中就包括“持刀/持枪抢劫”这一项,但理论毕竟是理论,实际发生时会怎么样,谁都说不准。 言少钱手里还拿着那把“枪”,在警察警惕的目光中,他主动把枪交了出去,不慌不忙地吸一口烟:“不是真枪,是个打火机。” 他说着又指指自己的脸:“不过他手里的刀是真刀,你看我这……” 警察小心地接过,而正在这时,劫匪突然大喊起来:“我没抢成功!放我走,不然我真的动手了!” 言少钱皱了皱眉。 以他浅薄的现代法律知识来看,挟持人质的罪名比抢劫未遂更大。 这哥们怎么就想不开呢。 劫匪手里有刀,还有人质,警察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继续跟他对峙。 言少钱低头看了眼手机,就快五点了。 沈酌说好会来接他的。 如果这一幕被他看见…… 一想到沈酌,言少钱立刻焦躁起来,他看一眼郑凝脖子上淌下来的血,还是难以放任不管,低声嘟囔道:“在我面前玩刀,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说着,忽然双手交叉,从两侧袖口上各拽下一颗纽扣来。 他现在实力远不如前,但制服一个没习过武的普通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寻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趁劫匪还没看向这边,左右手各捏住一枚纽扣,内劲集中在指尖,用力弹出—— “叮——!” “呃……啊啊!!” 两枚纽扣分别飞向不同的方向,一枚打偏了劫匪手里的刀,而另一枚正中他鼻梁。 言少钱眯起眼——还凑合,这一下应该把对方鼻梁打断了。 剧痛让劫匪不得不弃了刀捂住脸,郑凝趁机挣脱跑向人群,警察虽然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已经上前将劫匪制服在地。 那两枚“深藏功与名”的纽扣早不知滚落到了哪里。 言少钱松一口气,心说要是搁以前哪至于这么麻烦,两分钟能解决的事情硬生生拖了这么久。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正准备去看看那些钱怎么样了,突然听到一声由远及近的大喊:“言少钱!” ……完蛋了! 是沈酌! 沈总来得无比“及时”,他看到收费站这种“盛况”,车还没停稳就从后座跳下来,一眼看到某人的所在,径直冲到他面前。 言少钱大脑宕机了。 嘴里叼着的烟屁股一下子掉在地上。 他现在这形象居然就被看到了?刚刚抽完烟,脸上还挂着血?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言少钱表面佯装淡定,内心慌得一批,他面无表情地拭去颊边血迹,故作深沉地说:“哦,你来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沈酌神色堪称惊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试图确定这人是否还安好,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我大老远就看见这边都是警车,还拉了警戒线,我还以为你……” 言少钱心说既然拉了警戒线,那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有些心虚地别开眼:“也没啥,就是刚才有人想抢劫收费站——已经被我……和警察叔叔制服了。” 沈酌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在他脸上看了又看:“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破皮而已,不要紧的。” 沈酌登时皱眉:“什么不要紧!赶紧跟我回家!” 他正拉着人要走,旁边观察他们好半天的警察忽然拦上来,冲言少钱扬了扬手里的证物袋:“请问这把枪……不,打火机,是你从嫌疑人手中夺下来的吗?” 言少钱抬起头:“是我。” 警察:“那您是否方便跟我回警局做个笔录呢?” “……” 劫匪已经被押上警车,言少钱偏头看了看,在心里叹一口气。 没错,做好事不留名在现代社会也行不通了,到处都是监控录像,想找到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不论他是罪犯还是见义勇为的路人。 他只好说:“方便。” 沈酌欲言又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量再三后觉得现在想把人带回家确实不大可能,只得退而求其次:“我可以一起去吗?” 警察一愣:“当然可以。” 言少钱上了沈酌的车,有点意外地问:“你亲自开车来的吗?” 沈酌没吭声,只默默发动车子,往警局方向驶去。 ……不太妙啊。 沈总八成是生气了。 言少钱只好闭嘴看向窗外——最早遇到劫匪的女收费员也跟他们一道,搭警车去公安局做笔录。 这场抢劫案算是有惊无险,犯人被当场制服,郑凝受轻伤,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可言少钱却高兴不起来。 虽然他保住了钱,但沈酌心情貌似很不好。 沈总生气比丢钱可怕多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到了公安局,言少钱也没敢主动招惹沈酌,一声不吭地去了问询室。 沈酌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来,有女警给他倒了水,轻声说:“先生不用紧张,只是跟那位先生了解一下情况,问完就可以离开了。” 沈酌潦草地一点头,托着一次性纸杯,并没说话。 紧张?并不,他现在内心只有生气。 特别、非常、无比生气! 想立刻就把姓言的绑回家,捆起来,关进小黑屋,按在床上,日到一个礼拜都下不来才好! 跟持刀歹徒对峙这么危险的事情,他究竟怎么敢去做! 第11章 言少钱并不知道沈酌内心正在进行什么惊世骇俗的呐喊,他独自做完笔录,正准备起身,负责记录的警察忽然抬头:“可以再问个问题吗?” 言少钱有点疑惑:“收费亭里有监控吧,应该拍得很清楚,你们调取一下,不比问我更直接吗?” 他不等对方回答,又说:“不过,配合你们调查也是应该的——什么问题?” 警察转了一下笔,看他的眼神幽深:“你刚刚说,你判断出嫌疑人手里拿的不是真枪,所以才敢跟他对峙,那么请问,你是如何判断那不是真枪的呢,或者说……你见过真枪吗?” 言少钱:“……” 枪这个话题,果然比较敏感。 他刚刚故意忽略了这部分没有详细说,就是不想引起警察注意,结果还是…… 他叹口气,只好将在劫匪面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除了枪声,还有一点就是……重量。” 警察:“重量?” 言少钱翘起二郎腿,伸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下:“如果我说,人可以凭眼睛‘看’出物体的重量,您相信吗?” 两个做记录的警察面面相觑:“你是指……?” “当然,如果物体是单纯摆放在那里的,想单凭眼睛看出它的重量几乎不可能,但如果这物体是在人手中……” 他五指在空中虚抓:“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和装满水的矿泉水瓶,人手拿起它所需要的力不同,那么提供力的肌肉也就会呈现不同的状态。” “同理,耳朵也可以‘听’出重量,甚至听出物体的形状。” 他说着看向对面的警察:“那把假枪虽然外形逼真,但实际上重量很轻,人手握着它,手部肌肉状态与握真枪绝对是不一样的,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警察点点头。 言少钱:“所以,在我见到嫌疑人握着枪时,我观察了一下他的手,最终判断出那是一个仿制品。” 警察:“但你也没有见过真枪,你又是怎么知道真枪的重量呢?” “……这很容易猜到吧,”言少钱无奈笑了,“枪需要填充子弹,而打火机是充气的,从这一点看,二者的重量就绝不可能相同。再者……这种事情就算自己不知道,还不能求助万能的度娘吗?” 警察好像无话可说,开始埋头往本子上记录。 正在这时,问询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外面的警察跟负责问询的警察交谈了两句什么,并递过来一个证物袋。 后者关上门,重新在座位上坐下,冲言少钱举起证物袋:“这枚纽扣,是你的吗?” 言少钱丝毫不意外纽扣会被他们发现,不过也只收集到一颗,他抬起胳膊,展示自己缺了一颗扣子的袖口:“喏。” 警察:“嫌疑人现在在医院,用纽扣击中他,是你干的吧?” 言少钱一扯嘴角:“……我只是打断了他鼻梁上的软骨,这也要承担刑事责任吗?” 警察忙道:“不不,您误会了,他只是轻伤,解救人质时对嫌疑人采取一些措施是在所难免的,您可以说是帮了我们大忙,只是向您确认一下情况。” “哦,”言少钱一挑下巴,“是我。” “您不用这么紧张,只是闲聊两句,”警察又拿起另一个证物袋,“这是嫌疑人挟持人质用的刀,刀上有被纽扣击出的凹痕,达到这种程度需要很大的力量——请问您以前是专门做过这方面的训练吗?” 言少钱用手撑住头:“嗯,是啊。” 区区一个凹痕,要是搁在他以前,能直接把刀击断。 “那好,没有其他问题了,”警察冲他和善一笑,“感谢您的配合,可以离开了。” 言少钱没说什么,站起身,双手插兜走出询问室。 他一出门,就看到等在外面的沈酌。 忽然他不知想到什么,脑子一热,回头冲身后的警察笑了:“警察同志,如果我说,我杀过人,您相信吗?” 这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陡然变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聚集过来。 言少钱面色坦然,相当无所谓地一摊手:“死在我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呢,可惜这个数字不会再增加了。” 警察尴尬一笑:“这种话……还是不要轻易开玩笑的好。” 几个路过的警察摇摇头,又各干各的去了。 言少钱:“……” 果然。 即便他说的都是实话,也不会有人相信。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如果你说“我杀过人”,大概率会被当成杀人犯,如果你说“我杀过八个人”,则会被当成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但如果说“我杀过八十个”乃至“八百个人”……只会被当做精神病。 因为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超出认知的东西都是不可信的,人本能地遵循这个原则。 哪怕这些都是事实。 ……好吧,应该再加上两个字——“前世”杀的。 沈酌连忙打圆场,把他拽到一边,低声呵斥道:“你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出去等我。” 言少钱没吭声,低头往外走。 沈酌还在跟警察解释,他伸手敲了敲自己太阳穴的位置:“不好意思警官,他这儿有点……平常总爱幻想自己是什么大侠,鼓捣一些有的没的,纸牌飞苹果、飞可乐罐之类的东西,您见笑了。” 言少钱:“……” 虽然沈酌声音小,但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开玩笑,纸牌飞苹果这种低端操作他根本不屑做好吗。 苹果是用来吃的,可乐是用来喝的,为什么总要跟食物过不去? 他没再继续听,推门离开了写有“POLICE”的大楼。 沈酌的车停在外面,他走到车旁,先从兜里掏了根烟。 反正也要被没收了,不如趁现在多抽一根。 结果他摸遍全身,也没找到打火机。 ……想起来了。 他今天找了一天打火机,一直没找到,遇到劫匪时才迫不及待跟他借了个火。 没有打火机的言少钱只好干叼着烟尝味儿,双手插兜站在警局前等沈酌出来。 总觉得沈酌说完那番话以后,警察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言少钱叹气。 这样的穿越,他也很难啊。 沈总好像跟警察相谈甚欢的样子,聊了足有五分钟才出来,他看到言少钱的同时,将眉头一拧,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 言少钱:“……?” 什么情况? 沈酌每次见到他,哪怕原本不高兴也会马上变高兴,今天居然…… 果然还在气头上吗? 沈酌语气十分冷淡,甚至把细框眼镜拿出来架在鼻梁上,看都没看他一眼:“上车吧。” 言少钱看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说:“我能坐你旁边吗?” 哄弟弟开心第一步:拉近距离。 沈酌手一顿,并未对他的主动示好产生任何波动:“随便你。” 言少钱钻进副驾驶,乖乖扣好安全带,沈酌则什么也没说,将车驶离警局。 往常两个人同框的时候,沈酌一定会想尽各种方法挑起话题,然而今天他一言不发,气氛尴尬地让言少钱有些坐不住了。 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他们现在得回沈家吃饭,最好在那之前让沈酌恢复正常——他可不想让陶女士担心。 他只好咳嗽一声:“那个……对不起啊。” “哈?”沈酌一声冷笑,“没搞错吧,跟我道歉有什么用,你应该去给那位持—枪—抢—劫—的匪徒道歉,你这么厉害,拦着人家发财了,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 言少钱:“……” 好久没有领教过了,沈总的阴阳怪气怼人模式。 他眼角一抽:“别这样,我是判断出他拿的假枪才去的。” “哦,是吗,”沈酌目不斜视地注视前方,“那你怎么没判断出他身上还有刀?” “……” “你这么牛逼,为什么不判断一下世界末日什么时候来,小行星什么时候撞地球,这样我们还能争取早点花完存款,不是吗?” “……” 虽然但是,沈总想在短时间内花完存款,恐怕只能试试去收购季茗国际了。 言少钱头痛地按住眉心:“沈总,duck不必……”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沈酌抿直的嘴角和眼镜泛出的金属光一样冷,“在你眼里,自己的生命就这么不值得珍惜吗?” 言少钱一愣:“什……什么?” 沈酌:“之前趁人不注意服了安眠药,这次又是什么?和持刀歹徒搏斗然后光荣牺牲吗?确实,这样死得比较有面子,说不定还能上新闻头条,成为人们口中称赞的,见义勇为的英雄。” “……”言少钱表情一阵扭曲,“不是,等等,你误会了……” 沈酌一脚把车刹在路边:“误会?我误会你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我会不了解你?” 言少钱心说你了解个屁,嘴上道:“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 “……不是你还来劲了是吧?”言少钱忍无可忍,用力揪住对方的领带,“没完了你?说你总裁你还就真霸道上了?自什么杀,老子才不想死!” 沈酌低头看一眼对方的手,目光微动,突然倾身向前,一把将他按在副驾车门上。 言少钱:“?” 沈酌眼里似乎隐含着某种极为复杂的情绪,藏在镜片底下,那冷漠一不留神就会裂开,从中刺出一丝炽烈的光。 他喉头滚动,许久才艰难地吐出一句:“我不想听。我可以……吻你吗?” “……啥?” 作者有话要说: 沈总内心:闭嘴不要解释了!嘴是用来亲的不是用来说话的! 第12章 这辆车本来内部空间还挺大的,可此时此刻,言少钱莫名觉得非常局促,四面八方都是沈酌的气息,其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苦香。 他先是愣了一下,也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心说坏了,沈总该不会以为他这动作是想跟他产生什么亲密接触,所以才做出那种反应的吧? 在言少钱眼里,拽你领带=想要揍你,而在沈酌眼里,拽我领带=想要亲我? 现代人究竟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言少钱并不想再次被强吻,想要挣扎,奈何被某人这么一“车门咚”困得死死的,有什么招数也使不出来。 总不能来硬的给他一拳吧。 “……别动,”沈酌倒也没继续下去,估计怕真的被揍,不知怎的,他呼吸竟有些凌乱,将下巴抵在对方肩膀,闭上眼道,“就这样待着别动。” 言少钱只好待着不动,很想把他推开,可又于心不忍。他竟觉得沈酌现在出奇脆弱,好像某种差点被主人遗弃的大型犬类。 冤枉,真是冤枉,他根本没想过自杀。 他好不容易借尸还魂重活一次,怎么可能想着去死呢。 沈酌就着这种姿势在他身上赖了许久,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不知道。” 沈酌也无所谓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我真的害怕,怕得浑身发抖,所以……请你哪怕稍微在乎一点我的感受好吗?” “我……”言少钱心累地叹口气,“虽然你不想听,但我还是必须要跟你说——第一,我没想要寻死,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我珍惜还来不及我干嘛要去死?你真的误会我了。” 沈酌没做声。 “第二,我是在确定自己能全身而退的前提下才去阻止的,我对自己很有ac数,超出我能力范围的我绝不会管,麻烦你也相信我一次。” 言少钱说着,把头偏向一边:“第三,您能把眼镜摘了说话吗?硌着我耳朵了。” 沈酌:“……” 沈总只好停止趁机占便宜的埋肩行为,不情不愿地直起腰,摘掉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抬眼凝视他:“你说的都是认真的吗?” “那必然,”言少钱信誓旦旦,“否则我吃泡面没有调料包,出门买菜必涨价。” 沈酌:“……” 那倒也大可不必。 他沉思了一下,看向对方脸上那道浅浅的伤口:“好吧,我愿意相信你,但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你说。” “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转变了吗?”沈酌凝视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寻找他内心深处的答案,“从当初服下安眠药,到今天发誓绝不会寻死,究竟是什么促使你转变了?” 言少钱:“……你这话问得很危险啊,你就不怕又给我问自闭了,我再去寻死?” “那就说明你刚刚在骗我,”沈酌眼底划过一丝阴霾,“我不会让你死的,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遍。” 言少钱心说你这占有欲也是够可怕的,他抱起胳膊,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如果我说,我在‘死亡’期间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你相信吗?” 沈酌眼中透出一丝迷茫:“倒确实有这种说法——外国有个画家,车祸醒来以后画下了一系列‘超现实主义’题材的画作,他自称这是他在昏迷中看到的景象。” 言少钱点头:“我看到那个世界的我过得极其悲惨,不得善终,相比之下,这个世界的我还是幸福多了,所以我觉得继续活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死我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沈酌皱起眉,似乎在努力判断这段话的真实性。 言少钱没再继续说下去,一来怕再说会露馅,二来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 其实他也不算撒谎,“另一个世界”的他确实极其悲惨,还是被面前这位先生亲手捅死的呢。 ……虽然是他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 死得真是冤枉,窦娥看了都要垂泪。 沈酌打量他半天:“你这些话是发自真心的吗?” 言少钱竖起三根手指:“撒谎我吃泡面没有……” “……换一个。” “喝肥宅快乐水,瓶装的拧开就喷,罐装的没有拉环——怎么样,这个够狠吗?” 沈酌:“……” 总感觉他家竹马哥哥从珍珠鸟晋升成了一只沙雕。 两分钟后,沈总强迫自己消化了这个信息,又问:“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沈酌:“我姑且信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那你又怎么解释这几个月以来你掌握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比如徒手抓苍蝇,用纽扣当飞镖,不借助梯子从外墙爬上我家别墅楼顶,还有各种来路不明的格斗技巧?” 言少钱用指节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心说那不叫“格斗”,那叫“武术”。 他心虚地咳嗽两声:“我说,咱们还不走吗?六点半了,阿姨会担心的。” 沈酌陡然提高音量:“回答我!” 言少钱被他吓得一哆嗦,脱口而出:“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绝对不能嘲笑我否则我就跟你绝交!” 沈酌下意识道:“绝交是什么体位?” 言少钱:“……” 总裁大人,已经9102年就不要再开这种过时的玩笑了。 沈酌咳嗽一声,言归正传:“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我会嘲笑你?” 言少钱目光闪躲:“当然是……觉得如果想好好活着的话,肯定要提高自保能力啊,所以就从网上学了一点防身的东西,怕你笑话我,就一直偷偷的。” 沈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一台正在运行的扫描机器。 言少钱心说编个谎话也太难了,刚才这番话充分模拟了原主的人格,但愿能骗过他吧。 沈酌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朝他摊开手掌:“介意给我看下你的手机吗?如果介意就算了。” 言少钱一脸茫然,稍作犹豫后掏出手机,解开锁屏递给他:“倒是不介意,不过……怎么突然要看我的手机?” 沈酌接过手机摆弄几下,言少钱趁机偷窥,看着他点进几个常用的软件,一一点开历史记录。 呵,上套了。 他就知道姓沈的会从他手机里寻找蛛丝马迹,提前好多天开始找各种乱七八糟的“防身小技巧”视频和文章来看,刷满了软件历史记录。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他本以为沈酌会趁他睡着偷偷进行这项工作,没想到竟然直接当着他的面。 倒是……光明磊落? 沈酌看完,又把手机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表情有那么一丝丝的奇怪:“现在我相信了,但是……你就照着这些练,真的成功了?” 言少钱继续装傻充愣:“啊,对啊。” 对个屁。 视频里那些玩意叫“跑酷”,根本不叫“轻功”。 什么飞纸牌、弹弹珠,也是全凭手腕和手指的爆发力量,看着唬人,实际玩不好容易伤到自己,还做不到“内劲收放自如”的层次。 也怪不得他们,当年辉煌一时的武艺,现在已基本失传了。 沈酌好像接不上话,默不作声地重新开车上路,还强行加了个塞。 言少钱扭头看向窗外,车流移动地十分缓慢,看样子没个半小时是回不去家了。 他想了想说:“对了,一会儿别跟阿姨说今天的事,不想让她担心。” 沈酌用余光扫他一眼,语气不太好地说:“知道别让我妈担心,不知道别让我担心?你没有心。” 言少钱:“……” 他没有心? 他要是真没心,早甩下姓沈的跑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沈酌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虽然这树长得还挺帅吧。 他哼了一声,没搭腔。 沈酌又道:“再问你个问题。” 言少钱不耐烦:“你已经问了好多个了,刚才不是说好最后一个?你是十万个为什么成精吗?” 沈总永远完美无缺的表情产生了一丝裂痕,装作没听见这句话,继续说:“你以前不肯接受我,是因为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做傻事,所以才故意疏远我的吧?” 言少钱莫名其妙地瞥向他,在原主的记忆中刨了刨,发现他好像还真是这么想的。 沈酌说了解他,居然不是闹着玩。 他迟疑着点点头:“就算……是吧,怎么了?” 沈酌:“那你刚才说,以后不会再去寻死了,对吧?” 言少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是啊,怎么?” 沈酌:“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因为会寻死所以不肯接受我,现在你不会再寻死,就可以接受我了?” “……啥?” “原命题和逆否命题互为等价命题,若原命题为真,则逆否命题也为真。”沈酌看着他一脸懵逼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笑了,“‘会寻死,不接受’是真,所以‘会接受,不寻死’也是真,我说的没错吧?” “?!” 言少钱目瞪口呆。 这家伙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你……你等下我理一理。”他咽了口唾沫,莫名开始心跳加速。 他好像成功被姓沈的给绕进去了? 这缺德玩意儿,合着嘚啵了一路,就是为了给他挖坑,等着他往里跳? 上帝给了你天才的脑子,你却用它来谈恋爱? 第13章 言少钱简直惊呆了,对沈酌这个人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什么霸道总裁,这货满脑子只有“如何泡竹马”吧? 沈叔叔是怎么放心把那么大一个公司交给他的? 言少钱用见鬼的眼神看他,随即掐着手指开始自言自语:“原命题为真,逆否命题也为真,‘会寻死,不接受’是真,那么‘会接受,不寻死’……也是真,没错啊?”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沈酌轻笑出声。 言少钱冥思苦想十分钟,忽然琢磨通了什么:“等等,这到底是怎么个因果关系?你在偷换概念吧?” “嗯?”沈酌一脸无辜,“没有啊。” 言少钱继续喃喃自语:“会寻死……反过来应该是……等等。” 他瞬间开窍,愤怒地怼了一下沈酌:“去你大爷的,你刚刚说的明明是‘不寻死,会接受’,这是否命题,不是逆否命题,原命题和否命题真假性根本没有必然联系!” 沈酌:“哈哈……!” 言少钱怒视他:“你还笑!” “不错不错,言哥逻辑水平提高了,我很欣慰。”沈酌满眼都是笑意,“不过呢,我私心还是不希望你变聪明的。” “为什么?” “那样就不容易骗到床上了。” “……” 言少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姓沈的是怎么做到用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说出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话的? 车子开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沈酌又问:“那么,已经不会再寻死的你,是不是可以考虑逐渐接受我了呢?” 言少钱斩钉截铁:“不可以。” 沈酌不解:“为什么?” 言少钱抱着胳膊靠在座椅上:“假如沈酌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因为他明天还会接着骗你——等你什么时候不骗我了,我再考虑跟你真心相待吧。” 沈酌连忙辩解:“我不是,我没有!” 言少钱不为所动。 沈酌轻轻叹气:“看来是我还不够优秀,等我变得更优秀一点,再来向言哥表白吧。” 言少钱:“……” 兄弟,你真的不需要更优秀了,再优秀一点,恐怕第一个在太阳上留下足迹的人就是你了。 他到底该怎么跟沈酌解释这种……“穿到自己转世身上”的事? 他正想到这里,沈酌停下车:“到家了。” 言少钱开门下车,又听他说:“哦对了,虽然我可以答应不跟妈说今天的事,但你脸上的伤口……咱要不要串一下口供?” 言少钱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伤口已经结痂了,细细的一道凸起,大概一个指节那么长。 虽然不严重,但伤在脸上,还是挺明显的。 他抬头看了眼沈酌,冲他招招手:“过来。” 养霸总千日,用霸总一时。 沈酌疑惑地走到他跟前:“怎么?” 言少钱指指自己的脸:“来嘬一口。” 沈酌蒙了:“……嘬?” “用吻痕盖过刀痕,快点。” “……” 沈总听罢眼皮直跳:“想吻你的时候不让,不想吻你又开始搓火,你觉得我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吗?我拒绝。” 言少钱:“?” 呦呵。 他头一次知道沈总不是见色起意的人。 原主的记忆里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姓沈的臭小子从十四岁就开始觊觎他美色,明明小他三岁,硬是跳级都要跟他一个班,还要跟他坐同桌。 对,没错,别人十九岁还在上大学,这货已经大学毕业了。 就是这样天才的沈总,现在却沉迷“怎么把竹马哥哥骗上床”不可自拔。 言少钱想想都觉得暴殄天物。 他看着沈酌叹口气,双手插兜走出地下车库。 十年了。 在这个时代,沈酌已经追他整整十年了。 而在另一个时代,他们认识仅仅一天而已。 “不让我亲你了吗?”沈总亲口拒绝他之后似乎又有些后悔,“如果你再坚持一下,我也不是不能退让……” “晚了,”言少钱瞥他一眼,“而且仔细想想,我这都结痂了,被你一嘬又得裂开,我怕疼。” 沈酌:“……” 没毛病,不然怎么会选安眠药呢,明明跳楼卧轨来得更快。 他快步跟上对方,一起进了别墅。 平常在家的时候,陶琴女士对言少钱无微不至,比对自己亲儿子还亲,这一看到他脸上有伤口,立刻紧张地上来问东问西。 言少钱来了一招“祸水东引”,说是沈酌去接他下班的时候故意吓他,从背后伸手蒙他眼睛,他试图躲开时被对方手表上的细小零件划伤了。 一脸茫然的沈酌:“?” 这就是竹马哥哥的报复吗? 果不其然,陶女士信以为真,并好生数落了他一顿,把他踹回屋里去了。 在言少钱穿进这具身体之前,身体原主人因为严重厌食,体重一度跌到不足一百斤,偏偏身高还超过一米八,整个人看上去就是非常的不协调。 太瘦的话,人会失去美感,哪怕脸本身很帅。 他努力胡吃海塞三个月,终于将体重勉强拉回及格线,但看上去还是偏瘦,风吹就倒的样子。 虽然他自诩下盘很稳,能抵抗13级台风。 这段时间陶女士一直对他好吃好喝地照顾着,恨不得一天给他塞十斤肉八斤奶,搞得他每天吃完晚饭都撑得走不动道。 他受之有愧。 心说这哪是养人啊,完全是养猪。 这会儿,言少钱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消食,大概觉得这沙发很像当年他寨子里那张铺着兽皮的“伪·太师椅”,十分怀念,遂手欠地开始揪垫子上的绒毛。 沈酌坐到他旁边,给他端来一盘切好的橙子,低头看他手上的小动作,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神鹰寨”大当家屁股底下那把椅子上铺着的兽皮是秃的了。 习惯真可怕,转世轮回都磨灭不了。 可他明明记得竹马哥哥这毛病很多年前改了啊,怎么今天又犯? 嘀咕归嘀咕,他也没太在意,他们“大户人家”,不在乎坐垫上几根绒毛,揪秃换新的就是了。 他用牙签扎起一瓣橙子,递到对方嘴边:“吃点水果。” “又吃?我刚吃饱,过会儿。”言少钱正捧着手机刷微信,微信群里全是今天“抢劫未遂”案的讨论。 郑凝也在群里说话,看样子伤是没什么大事,不过经过上次的事,关心她的人显得有些敷衍,他看着觉得怪尴尬的。 也有人问他怎么样了,他没多说,只回了个“没事,明天见”,然后默默窥屏,没再开口。 因为他出手及时,收费站一分钱也没丢。 就是有司机趁乱闯杆——当然,相比之下这损失根本不值一提。 沈酌“光明正大”地盯着他手机屏幕:“怎么,明天还要去上班吗?” “不然呢?明天又没到我歇班的时候。” 沈酌不满道:“今天都受伤了,明天还去上班,你要不要这么敬业?” “你说这个?”言少钱诧异地一指自己的脸,“这要也算‘受伤’的话,那大中小学、各大公司都应该增加一个请假理由,叫‘割破手指’。” 沈酌:“……” 为什么。 他总感觉某人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到底是跟谁学的? 他再次把橙子递到对方嘴边,强行结束这个话题:“快吃,不然我亲嘴喂你。” 言少钱:“?” 亲什么?亲嘴? 恶不恶心哪。 他赶紧接过盘子,刚扎起一块放进嘴里,就又听沈酌说:“那明早我送你。” “沈总,真的不……” “抗议无效。” “……” 言少钱无话可说,只想偷偷给沈叔打个电话,告诉他“令郎实在太闲,求多给他安排点活儿干,他需要历练”。 只管理一个分公司,对天才沈总来说有点大材小用了。 言少钱实在太撑,一盘橙子只吃下一半,剩下的全都给了沈酌。 他又打了一会儿原主喜欢的手机游戏,刚过十点半,已经洗漱准备睡觉了。 早睡早起,快乐养生。 这天晚上沈酌倒是没来烦他,第二天一早又原形毕露,非要送他上班。 言少钱推拒不能,只好由他。 正是秋老虎造访的季节,中午很热,早上却偏凉,他昨晚回来时把外套落在单位了,只穿着一件衬衫。 沈酌十分贴心地给他披上一件“男友外套”,还亲手给他打开车门。 言少钱诚惶诚恐。 海忱集团总裁亲自送他上班,这种待遇一般人可享受不来。 开的还不是平常接送他的黑色破车,而是沈酌最爱的那辆限量版三字豪车。 全沙鸥市仅此一辆,一开上路就会成为整条街最靓的仔。 可惜,不论是价值几万还是几千万的车,该堵都是一样的堵。 等红绿灯的时候,沈酌突然问:“言哥,真的不考虑来我公司吗?” 言少钱头也不抬:“没兴趣。” “别这么快拒绝,好好考虑一下呗,”沈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不就是想收钱吗,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专门收钱的工作,你只要点钞、记录就可以了。” “人形自走点钞机?”言少钱掀起眼皮,“那何必呢,用自动的岂不更快?” 沈酌认真:“不,你快。” 言少钱默了一下:“我怀疑你在ghs。” 第14章 沈酌诚恳地说:“没有,但我在开车。” 言少钱:“……” 那倒也没什么毛病。 他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前方,终于明白沈酌为什么突然问他这种问题了。 过了这个路口就是海忱公司的大楼,而这条路是言少钱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他敢打赌,他刚才要是答应了,沈总会直接把他拉进公司大楼。 海忱公司的写字楼在沙鸥市也算地标性建筑了,这楼有四十六层,楼高超过百米,硕大的“海忱”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言少钱看着那两个字,忽然陷入沉思。 细心一点不难发现,“海忱”拆开再重组,正好可以拼成一个“沈”,以及一个“悔”。 偏旁颠倒的“悔”,那刚好是他父亲的名字——言不悔。 一个和“言少钱”同样随意且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名字。 言家和沈家三代世交,海忱集团是由沈酌他爸沈连州和言少钱他爸言不悔共同创立的,如果言不悔还在世的话,估计也是和沈董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可惜…… “抱歉,”沈酌看着他直勾勾地盯着那栋大楼,有些于心不忍,“又害你想起伤心事了吗?” “……什么?”言少钱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摇摇头,“没有的事——绿灯了。” 这个时代的言少钱依然是父母双亡的小可怜,不过他到底是穿来的,谈不上有特别深的感情,只在内心保持尊重,轻易不会跟人提起。 沈酌又轻声问:“今年的忌日……要去给他们扫墓吗?” “唔,”言少钱垂下眼帘,没答应也没拒绝,“再说吧。” 他内心倒是很想去看看的,想悼念一下那两位用生命保护他的英雄,可这具身体本能地有些抗拒,非常不想去的样子。 说也奇怪,这个时代的言少钱明明应该死透了,可他总觉得自己在被他左右着思想,在某些方面,并不能完全摆脱他的影子。 就比如这份对待父母的感情,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沉重。 这让他有些费解。 费解归费解,今天还是得正常上班。 经过了海忱公司所在的那一段拥堵地带,后面的路倒是畅通无阻,沈总就开着这辆限量版的车送他限量版的竹马哥哥到了收费站,故意停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还鸣了两声笛。 随即他扭头对言少钱说:“先别下车。” 言少钱下意识以为外面有什么情况,正在解安全带的手一顿,抬起头,却看见沈酌已经下了车,多此一举地绕车一周来到副驾旁,伸手为他打开车门。 “……” 草。 众目睽睽之下,在这破破烂烂的收费站,价值千万的豪车停在路边,海忱集团总裁沈酌亲自接车里的人下车,非常优雅地执起他的手。 言少钱脸色有点难看。 虽然知道沈酌一向缺德,没想到这么缺德。 现在这算什么?分明就是在向全世界宣告——“这个人我罩的,你们谁敢惹他就是与我为敌”。 他不着痕迹地拍开对方的手,没接受他的搀扶,自己从车上下来,身上还披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西装外套。 这可太棒了。 坐着沈总的车,穿着沈总的衣服,让沈总亲自接送,说他跟沈酌不是恋人关系都没人相信了。 言少钱咬牙切齿,压低嗓音道:“你是狗吗?这么迫不及待地彰显所有权?” 他把外套脱下来还给对方:“撒尿标地盘呢?” “撒没撒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言哥身上全是我的气味了哦,”沈酌唇角笑意加深,“跑是跑不掉的,不如早点接受我,否则我会更过分的。” 言少钱翻了个白眼,并不想理他。 他没让对方继续送,独自往宿舍方向走,趁时间还早回去换个衣服。 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沈酌宝贝似的捧着那件他披过的西装外套,还故意看向他这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言少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快步走到宿舍楼下,正撞上从楼上下来的吴宇,后者见他立刻两眼放光,凑上来八卦兮兮地问:“言哥言哥!刚才送你来那位,是不是那个……海忱集团的老板啊?昨晚接走你的也是他吧?哎,我刚才在楼上就看见他那车,太拉风了!” 吴宇的大嗓门在一楼嚎,六楼都能听见,言少钱赶紧捂住他的嘴:“你能不能小点声!” “怎……怎么了吗?”吴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啊,刚才太激动了,没想到能亲眼见到这种大人物……” 言少钱十分鄙视他这没出息的样儿,心说什么大人物,不过一个满脑子想着怎么把竹马拐上床的臭弟弟。 他抬脚往楼上走,吴宇还黏着他:“那啥言哥,能不能帮我管沈总要个签名?” “签名?”言少钱拿钥匙打开宿舍门,“他又不是什么明星,而且海忱集团的董事长是沈连州吧,沈酌只是分公司的总裁而已。” 吴宇:“那也很厉害啊!就算分公司也得有几百员工吧,能管着这么多人,还是很强!” 言少钱内心:呵。 想当年他们神鹰寨最辉煌的时候,也有好几百号人呢。 他不太好意思拒绝舍友的请求,还是答应了,回到宿舍,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干净的衬衫换上。 昨晚穿回家的那件因为被他揪掉两颗扣子,袖口有点难看,等有时间再补好了。 言少钱换好衣服,和吴宇一道去食堂吃饭。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还是同样的时间,还是同样的地点,郑凝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多了一个添头吴宇,以及他买的是烧卖而不是小笼包。 吴宇一看见她,立刻起身要拦:“你又要干嘛?还嫌惹的事不够多吗?” 言少钱扒拉他一把:“别掺和,坐下。” 吴宇一脸气不过,愤愤不平地坐下了:“言哥,她这么对你你怎么还给她好脸色?” 言少钱十分淡定地喝了口粥:“有话快说,你站在这里我也不会请你吃饭。” 郑凝用力咬了咬下唇,细若蚊呐地说:“对……对不起。” 言少钱手指一顿,诧异抬头:“你说啥?” “我说……对不起,”郑凝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脸颊飞快地红起来,她脖子上还缠着一圈绷带,竟显得有些可怜,“是我之前没搞清楚情况,误会你了,真的很对不起。” 正在吃饭的两个人都没料到她竟会道歉,放筷也不是,继续吃也不是,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郑凝又说:“还有,昨天……是你做的吧?谢谢你救了我。” 言少钱稍稍有些动容:“为什么觉得是我?” “当时在场的,除了你好像也没谁有那个本事,”郑凝轻声道,“能把饭卡削进墙里,看上去挺厉害的。” 言少钱并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既然对方已经道歉,继续纠缠也没有太大意义。他冲旁边的空座位一努嘴:“坐吧,不过我还是不会请你吃饭的。” “我已经吃过了,”郑凝在他旁边坐下,“还有一件事——我准备辞职了。” 吴宇震惊道:“辞职?” 郑凝点点头:“昨天被绑架,有点阴影,而且明年就要ETC全覆盖,总有一天会不再需要我们这些收费员的,与其等那一天到来,不如主动辞职,去找别的出路。” “你也早做打算吧,”她说,“当收费员真的没什么前途,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工作。” 言少钱沉默。 他喜欢收费的理由,正常人当然不会理解。 现代社会……连收过路费都要用机器取代人工了吗? 还真是有点麻烦。 “不过,欠你的班我肯定会还上再走,”郑凝又说,“要不就后天?后天你夜班,不用找别人替班了,我还你,正好你可以连休三天。” 言少钱想了想:“也行。” 郑凝:“我母亲的事确实是我撒谎,现在想想也很后悔,还请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会好好反省的。” 言少钱本来也没兴趣往外说,遂答应下来。 郑凝又跟他聊了两句,起身离开了。 见她走远,吴宇立刻道:“她这什么毛病?之前不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吗?这怎么又突然服软?又是道歉又是保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人魂穿了。” 言少钱:“……” 为什么总觉得这话在影射他。 “谁知道呢,”他垂下眼,伸筷夹烧卖,“可能本性也不坏吧,就是比较容易变成柠檬。” “其实我也有点柠檬,”吴宇嘿嘿一笑,“我也想体验被沈总罩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爽?” 言少钱心说爽个屁,正要接话,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果不其然又是沈酌发来的消息。 他强忍下一句“沈总你真的好闲”,顺手划开锁屏一看,只见上面写到:【想来想去我还是不放心你,不如我今天不去公司了,过来陪你吧^_^】 言少钱大惊,手速飞快地敲字回:【冷静点!你不要过来啊!】 第15章 沈酌:【?】 沈酌:【我过去陪你不好吗?省得有人欺负你】 言少钱心说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被欺负的,再次回复:【不用了,真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真的太扎眼,你是夜空中最亮的星,你过来的话所有人都要看你,会影响秩序】 沈酌:【委屈.gif】 言少钱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层,一想到沈酌用那张脸霸道总裁的脸露出这种小奶狗的表情,他就浑身难受。 他迅速敲字:【听话,别过来,你过来我也会让你回去的。哦对了,郑凝刚刚说后天要还我班,正好后天周六你也休息吧,我可以在家陪你】 半分钟后沈酌妥协了:【那好吧,不过有件事得拜托你】 言少钱:【什么?】 沈酌:【下周一我爸要来视察,你陪我去一趟公司】 沈董事长常年驻扎在首都的公司总部,一般只有周末才回家,偶尔会去分公司视察,看看他儿子是不是在认真工作。 言少钱不明所以:【你爸视察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去不就好了?】 沈酌:【最近有点懈怠,估计没达到我爸的期望,我得带你过去溜一圈,证明是你美色误人,不是我故意偷懒】 言少钱:【?】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明明独自美丽得好好的,有人非要凑过来看他,还要说他美色误人。 他正要打字回复,对方却先一步发过来:【你刚才已经拒绝我一次了,如果再拒绝第二次是不是太过分?二选一,你挑一个答应吧】 言少钱:“……” 他哪个也不想答应! 他咬牙回复:【别闹了,我要去上班了,反正今天你不准过来,周一我要不要陪你看你这两天表现】 他说完,不等对方回复直接关了后台,好像“只要我关得够快消息就追不上我”。 昨天发生了抢劫案,今天收费站多少有点人心惶惶,言少钱吃饭和返回的路上已经遇见无数个人问他有没有受伤了,他只好一一回答,心说不至于吧,劫匪明明拿的是假枪。 整天和冷兵器打交道的言大王并不知道“刀”和“枪”在现代社会的威力,也不太理解他们惧怕的理由,同样,其他人也不能理解他“不顾性命”冲上去的举动。 一部分人会称他为“英雄”,另一部分则称他为“莽夫”。 不过言大王素来心大,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他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还要什么脸面,面子又不能当钱花。 这抢劫案也没什么好说,嫌疑人被当场抓获,没给收费站造成太大的经济损失,站长给几个收到惊吓的收费员发了一点慰问品,又因言少钱“勇捉歹徒”,给他加了一千块奖金。 言少钱转头就拿这钱请几个哥们去吃大排档,花了个精光。 这件事貌似就这么落下帷幕,收费站的一切又平静如初,郑凝按照约定还了他班,他便滚回家跟沈酌过周末去了。 霸总也是人,也需要双休日,不能24小时全天无休,也不能化身一夜七次打桩机,不存在的。 这天刚好下了点小雨,气温一下子低好几度,沈家别墅前的石板小路因为被水润湿,能倒影出些许人像。 毫不夸张地说,这别墅本身就是一座庄园,四周植被丛生,看不到其他建筑,也鲜有人烟。 沈酌今天好像有点忙,助理也没时间去接他们“总裁夫人”下班,言少钱自己打车回来的,因为没带伞,等车的时候衣服湿了不少,进家门第一件事,先打了个喷嚏。 可恶啊,他都坚持锻炼三个月了,这身体条件怎么还这么差? 陶琴女士被声音惊动,急忙出来看他,一见他头发也湿着,衣服也湿着,赶紧招呼他去洗澡。 而正在这时,沈酌回来了。 “妈,我爸说赶上下雨,不敢开快,估计得晚点下高速,叫我们晚饭不用等……他……”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言少钱光着身子从浴室跑出来,不由诧异,“你干嘛呢?闲得无聊在家裸奔?” “嘘嘘嘘,”言少钱赶紧冲他比手势,压低声音,“我忘拿浴巾了,刚要洗澡。” 沈酌一把拉住他,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皱起眉头:“你这身上怎么这么凉?头发上还都是水,回来淋雨了?今天没带伞?” 言少钱本来脏衣服脱了不想再穿上,想着阿姨在厨房,他跑回卧室拿个浴巾也就半分钟的事,谁知道沈酌中途捣乱,拽着他不让他走,还把陶女士招了过来。 陶琴举着铲子从厨房探头:“知道了,本来也没打算等他,小钱洗完澡咱们就吃饭。” 言少钱浑身脱光,连个内裤都没穿,实在不想让女士撞见这副尊荣,情急之下只好躲到沈酌身后。 陶琴疑惑地看着他们这“迷之合体”:“怎么了?小钱不是在浴室吗?” 言少钱气不打一出来,狠狠拧了一把沈酌的腰。 沈酌脊背猛地挺直了,艰难地维持住表情:“啊……没事妈,您快回厨房吧,一会儿锅该扑了。” 陶女士又看他两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言少钱长舒一口气,心说自己光明伟岸的形象差点毁于今朝,早知道沈酌这个点回来,他就不该懒那一下。 他试图挣开对方去拿浴巾,谁成想沈酌又拦住他,低笑着在他耳边说:“言哥不打算求我一下吗?我可以帮你去拿。” 言少钱被他阻拦两次,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推开:“我说你故意的吧?没看见我光着呢吗?” “当然看见了,”沈酌视线在他身上游走一圈,伸手轻轻贴在他腰侧,“还是瘦,晚上多吃点。” 言少钱被他这么一碰,不禁“嘶”一声,触电似的往旁边跳开,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光速回卧室拿上浴巾,一头扎进浴室。 趁着沈酌没跟上来,他迅速反锁好门,只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奇怪了,这具身体这么敏感的吗? 可平常在单位跟同事勾肩搭背也没怎么样,怎么被姓沈的一碰…… 难道只对臭弟弟一个人敏感? 他正皱眉思考,浴室的门忽然被轻轻叩响,沈酌的声音再次响起:“真的不用我帮你洗吗,言哥?我可是很会的哦。” 言少钱汗毛都竖起来了,迅速远离门口:“不用了,谢谢,你这么闲不如去给阿姨帮忙。” 他说完,立刻打开热水,将某个阴魂不散的声音掩盖下去。 他简单冲了个热水澡,身上寒意终于缓缓退去,可不知道是热气太足还是真的着了凉,他居然觉得脑袋有点晕,像要感冒的样子。 这可让上辈子铁打的言大王惊呆了——居然因为淋点雨就要感冒,这样的体质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他这三个月到底被照顾得多好才能一直没病没灾? 言少钱裹着一身热气从浴室出来,沈酌果然不在门口了,他披着浴巾走到卧室,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奇怪的味道属于现代社会一种名为“感冒冲剂”的东西,其味道之独特,只要你喝过一次就能深深记住,这辈子都不会忘。 沈酌的声音随即响起:“洗好了?一会儿记得把药喝了。” 言少钱一愣:“为什么要喝药?” “因为你感冒了。” “……我没感冒。” 沈酌看了眼时间:“现在7点,再过三小时吧,今晚睡觉前你必然感冒。” 言少钱:“?” 这还带预测的吗? “你每次淋完雨都会感冒,从小到大二十余年无一次例外,”沈酌看着他疑惑的表情,非常笃定地说,“所以,你还是赶紧把药喝了比较好,万一能抗过去呢?” 言少钱眼神变得有点奇怪。 万一? 也就是说基本没可能喽? 实不相瞒他现在已经觉得嗓子开始疼了。 他不好再说什么,内心忽然有些动容——沈酌真是连他任何一点细小的习惯都知道,任何一些身体的毛病都了解,知根知底到这个份上,说追他十年真的没有一点水分。 可曾经的言少钱却始终没有回应他的心意,他居然觉得沈酌有点可怜。 他这么想着,迅速擦干身体穿好衣服,一口闷了那一个杯底的感冒冲剂,然后拿吹风机吹头发。 一边吹一边琢磨感冒冲剂的滋味,心说现代的药怎么这么难喝,说甜不甜说苦不苦,还有点酸,怪恶心的。 文明进步几千年,唯独药的味道没进步,永远那么难喝。 沈酌略显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最讨厌喝感冒冲剂了吗,怎么今天这么听话?” “……我不喝你不也得想方设法让我喝吗?”言少钱说,“与其废那么多话,不如我直接喝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沈酌:“……” 言哥能有这种觉悟还真是不容易。 于是他顺着这句话往下说:“那么,你什么时候也考虑一下接受我,你好我好大家好。” 言少钱表情扭曲了。 他内心只有一个字:草。 (一种植物) 沈总今日份的套路,他也一口不差地吃到了。 感冒冲剂味的。 第16章 事实证明,感冒冲剂这种药,起不起效全靠缘分。 言少钱喝了也没能逃出感冒的魔爪,晚饭没吃多少,越吃嗓子越疼,鼻塞也跟着加重,甚至开始头重脚轻,是要发烧的症状。 他对现代人的体质感到费解。 因为下雨,沈爸爸晚上九点多才到家,但这时候言少钱已经因为不舒服早早躺下了,也没来得及跟他问一声好。 沈家的规矩是“在家不谈工作”,然而父子两个都是工作狂,不谈工作就没什么好聊了,如果没有言少钱活跃气氛的话,他们之间其实很少交谈。 沈爸爸是热爱事业,而沈酌则是因为“我要努力工作变得更好,竹马哥哥才会跟我在一起”。 这个结论是如何得出的,言少钱也看不懂。 他现在正被突如其来的感冒困扰着,沈酌给他铺好被子:“早点睡吧,如果明天还没好转的话,我带你去医院。” 言少钱瓮声瓮气地说:“你不应该反省一下吗?如果不是你拦着我不让我洗澡,害我光着溜达好几分钟,也许我还不会感冒呢?” “不存在的,”沈酌面色坦然,“可能什么时候搭高铁不要车票,你才淋雨不会感冒。” 言少钱:“……” 日。 沈酌转身要走,言少钱迷迷糊糊又想起什么来:“差点忘了,吴宇让我帮他要一份你的签名。” 沈酌一愣:“什么?” “吴宇要你签名啊,那天你送我上班,他见到你和你的车以后对你非常崇拜,所以想要你的签名,我表达得不清楚吗?” 天才的沈总瞬间了然——这货为了把假戏做真还挺卖力的,居然想到用索要签名这种方式来撇清跟他的关系,倒是聪明。 于是他立刻答:“好的,知道了,明天给你签,你先睡吧。” 他说完便熄了灯,退出房间,并关好门。 他这一走,言少钱总算松一口气,一个骨碌翻身坐起,努力仰头——他鼻子堵了。 不管往左躺还是往右躺都堵得一塌糊涂。 刚刚碍于颜面没好意思说,现在没人了终于可以解放天性,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终于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的滋味。 这可怎么办。 一躺下就堵,他还怎么睡觉? 言少钱左思右想,决定进行一番大胆的尝试——打坐。 曾经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为了能继任山寨大当家之位,没少吃苦,一身武艺都是真刀实枪练出来的,打坐入定恢复精神这种事几乎每晚都会做。 不过换了身体要求不能那么高,他只简单地调整了一下内息,又敲了敲几处穴道,觉得发热症状没有再变得严重,鼻子也不怎么堵了,遂准备躺下接着睡觉。 谁成想他刚刚从打坐状态中退出来,就觉得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 这是一种习武之人的直觉,哪怕眼睛看不见,他还是猛一个扭头,低声道:“谁?!” 没人回应。 ……错觉吗? 不对,那个人还在门口,他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刚刚他打坐时精力太过集中,居然没察觉到有人来了。 言少钱当即伸手去摸床头灯的开关,忽然有个声音幽幽地开了口:“你在干什么?” 是沈酌。 “让你早点睡觉,你在那一动不动地坐了一小时,在干什么,冥想吗?”沈酌推门进来,也不开灯,“你最近的各种举动真是让我费解,有时候我真的怀疑……” “所以你在门口盯了我一小时?”言少钱觉得匪夷所思,“你这样半夜偷窥别人不太好吧?” “我没想偷窥你,我手机充电器忘在你这儿了,”沈酌说着走向他,在床头柜上找到充电器,“我本想过来拿,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你坐在那,想看看你准备坐多久——然后你就知道了。” 言少钱无话可说。 他现在得快点找个借口把某人糊弄过去。 谁成想他还没开口,沈酌先叹口气:“少跟那些所谓的‘大师’学乱七八糟的东西行不行?感冒了就好好吃药休息,气功是不能治病的。” 言少钱:“?” 气……气功? “你是不是真的受了什么刺激?”沈酌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我就这么不能给你安全感吗?要不要我给你预约个心理医生?” 言少钱一时语塞,半天憋出一句:“不……不用了,谢谢。” “那就快点睡觉,别再瞎折腾了。”沈酌再一次扶他躺下,帮他掖好被角,随后转身离去。 言少钱有些茫然。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沈酌就自己把自己说服了吗? 他真的没有信过什么气功大师啊,那些视频都是他随便找的,他冤枉! 言少钱非常郁闷地睡了,并不知道沈酌在离开之后露出极其复杂的表情,甚至……有点惊恐。 他心想:该不会真的是他吧? 那位以难以置信的沙雕方式死在他手里的,本应该传奇一生的……神鹰寨大当家?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各自睡了,大概谁也没有睡好,一个在想着“他应该没有怀疑吧”,另一个在想“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给自己洗脑,强行让一切保持现状。 然而第二天,一个爆炸性消息同时席卷了两人的手机聊天软件。 言少钱这边在微信工作群里被疯狂艾特了几十条,他莫名其妙地点进去一看,发现他们全都在重复一句话:【言哥你火了[图片][图片]】 他一脸茫然地点开图片,发现是自己在收费亭收费时的照片。 ……谁拍的? 看角度,像是缴费车辆上的乘客。 他看完照片还是没懂,心说没事拍他干嘛,再往下滑,有人分享了一个链接。 点进去是一条微博,微博里是一段五分钟的视频——刚好是抢劫那天他在收费亭里跟劫匪对峙的那一段。 言少钱心说:卧槽? 这玩意是怎么被发到网上的? 他顺便看了一眼底下的转发评论和点赞量,然后傻了眼。 几……几万? 这玩意……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微博搜索栏,就看到里面有一条热搜: #最帅收费员# 言少钱:??? 这是什么东西? 点进热搜,里面果然就是有关那段视频的内容,以及刚刚看到的两张照片。 言少钱有些蒙。 他上热搜了?就因为那段“勇斗劫匪”的视频? 虽然热搜排名不高,但好歹是个热搜,评论里大呼“好帅”“好厉害”“我怎么就没见过这么帅的收费员小哥哥”“下次我也要去这个收费站偶遇”之类云云。 以及对那个倒霉劫匪的无情批判。 言少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举动居然能引来这么多人关注,好像还有不少人被他“圈粉”。 他只想安安分分地当个收费员,按部就班地收点过路费,平平静静地渡过这一生——前世他活得太累了,好不容易穿到和平年代,只想做个普通人,没想要火。 他心情复杂地起了床,看到床头放着一包还没沏的感冒冲剂,旁边玻璃杯底下压着一张字条,是沈酌的笔迹:【起来了记得喝药】 言少钱挑挑眉,乖乖把药冲开喝了。 其实他感冒好像没变得更严重,除了嗓子还有点痛以外么得大碍,也没发烧。 不知怎么,他脑子里竟冒出一个念头——这样被人照顾的感觉似乎并不赖。 这跟前世被小弟们簇拥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被人疯狂吹彩虹屁当然会心情愉悦,但也仅仅停留在“愉悦”的层次。 被沈酌关心……怎么说呢,有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 他曾经当了那么多年的顶梁柱,好像今天突然发现,有人替他撑起了一片天。 言少钱正在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审视自己内心,而沈酌那边刚被吴宇骚扰完,也知道了某人上热搜的事。 他先是好奇,而看完视频之后,从好奇转成了震惊。 那段监控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言少钱是怎么跟歹徒“斗智斗勇”,看得他心惊肉跳,尤其是他夺下“枪”拢火点烟的时候,他真怕突然一声枪响把某人手打穿。 好在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打火机确实是打火机,没有出现意外。 但这种行为还是太冒险了…… 沈酌看得只皱眉头,决定晚点去找那货兴师问罪。 他又点开照片来——照片里的言少钱显得安静多了,他正坐在收费窗口,垂眸接过司机递来的钱,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竟出奇温和。 沈酌没忍住又欣赏了好半天,觉得他家竹马哥哥真好看,那制服看上去真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扒掉。 ……不,没有,他没有馋他身子,他是正经人。 沈总在微博底下的评论里划了划,看到有一条排在中间位置的评论,里面截取了照片上的一小块:【[图片]这么好看的手,不用来抓床单可惜了[doge]】 沈酌深表赞成,眉尾轻轻一扬,默默给那条评论点了个赞。 第17章 放下手机,沈酌起身敲开了言少钱的门。 他并没打算帮他竹马哥哥撤热搜,毕竟没带来什么负面影响,这种正面的知名度,他还是挺乐意多来一点。 言少钱迟早是要站在他身边的男人,迟早要和八百年前一样名扬天下。 就是有这种迷之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能追到手。 要是搁在以前,沈酌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热搜撤了,因为曾经的竹马哥哥一点也不喜欢被曝光,性格内敛寡言寡语,要是知道自己上热搜,非得第一时间自闭。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言少钱性格大改,或多或少居然让沈酌轻松一些。 他找到言少钱的时候,对方正在洗脸,两人碰面第一句话,异口同声: “你看见我上热搜了吗?” “你看见你上热搜了吗?” 两人同时一愣,言少钱无奈耸肩,擦干脸上的水:“已经知道了啊,沈总消息果然灵通。” 沈酌当然不敢说是吴宇告诉他的,试探着问:“刷微博的时候看到的,不过这个视频应该是内部资料吧,为什么会被爆出来?” “谁知道呢,”言少钱顺手理理头发,“我一会儿给站长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酌点头,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碰:“不烧了吗?还觉得哪里难受吗?” “本来也没烧,不要紧的,过两天就好了。” 他说完往外走,沈酌盯着他的背影,又问:“你好像很久没剪头发了,正好这两天有空,去理个发吧。” 言少钱沉默两秒:“我想留起来。” “……什么?” 言少钱:“我说我不想剪了,想留起来,留长。” 其实他内心也有点犹豫,他虽然穿到了现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观念还是根深蒂固,但现代男士留长发似乎又不符合主流,他一时不知到底该不该这么做。 对此沈酌有些惊讶:“怎么突然想留起来,打理不方便吧?而且你们收费站……有明文规定写可以留长发吗?” “想和过去一刀两断不行吗?留个头发纪念一下,”言少钱想了想,“至于收费站……我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那,以后不需要人工收费了,我迟早得去别的地方。” “别人和过去道别都是剪头发,斩去三千烦恼丝,你这个……”沈酌失笑,随即他又意识到什么一般,忽然眼前一亮,“离开收费站,意思是答应来海忱了?” “别做梦了,我宁可去当收银员。” “……”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人,放着优厚的薪水不拿,偏偏喜欢干那种又苦又累的活儿? 到底是傻还是特立独行? 沈酌说不动他,又不能强迫他,只好悻悻然放弃,他正低头沉思下一个对策,忽听对方问:“对了,你爸呢?昨晚我睡得早没见他,他没回来吗?” 沈酌叹气:“回来了,但今天一早又出门了,说是要去跟老朋友叙旧,还训了我一顿,说他一周才回来一次,回来就看到你生病,骂我没有照顾好你。” 言少钱:“……” 他有时候真的怀疑,到底谁才是沈家父母亲生的。 “所以,”沈酌凑近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就算言哥为了我不被骂,也要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能不能答应我?” 言少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推开他,辩解道:“我一直都照顾自己照顾得很好,昨天是个例外,那么大晴天谁想到会突然下雨呢。” 他匆忙别开视线,竟觉得耳根有点发烫——刚刚沈酌凑得太近,让他没由来心跳加速。 不得不说,沈总那张脸还是很符合他口味,否则前世也不会见他的第一面就对他产生了非分之想。 他本来以为,自己前世死在他手里,他们这缘分就算断了,万万没想到一朝穿越,两个人又重新绑定在一起,还成了青梅竹马。 本来觉得不会再喜欢他了,被他一番体贴入微的照料过后,这念头也有些松懈,在蠢蠢欲动着想打他的脸。 好难。 他千不该万不该是一个颜控,对着沈总这张脸毫无抵抗力。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算了,没有如果。 言少钱“抱病”在家,这个双休日打算哪里也不去,好好休息一下,正巧沈酌也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双双化身混吃等死的咸鱼。 至于热搜的事情,站长也不知道视频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负责管理监控的员工都说没有进行过拷贝,也无从追究,最终不了了之。 毕竟没给收费站和员工带来什么名誉上的损失。 沈酌在家的时候,平常工作用的手机会关机,任何因为公事想找他的人都是找不到的——这是跟沈爸爸学来的技能,休息日的总裁,消失得就是这么任性。 因此,这天家里非常岁月静好。 言少钱因为脑袋有点沉,晚上依然睡得很早,沈酌估计是怕他半夜又爬起来学“气功大师”打坐,非要跟他一起睡。 言少钱拗不过,只好随他。 或许是沈酌在旁边,他这天夜里睡得并不算安稳,始终处于浅眠状态,怎么都睡不踏实。 中途他醒过来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顿时觉得脑袋更疼了。 这姓沈的玩意,跟他一床睡也就罢了,还非得死命往他跟前凑,恨不得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 他伸手推了推沈酌让他一边去,翻了个身,继续强迫自己入睡。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下的床晃动了一下。 这晃动不轻微,说剧烈却也谈不上,他第一反应是沈酌在动,但转念一想,沈酌再怎么动能让床晃成这样?就算他们真的来一场激烈的“战斗”也不可能。 而且,沈酌分明好好地躺着睡觉,连翻身都没翻。 那么这晃动…… 短短的三秒钟,言少钱脑中突然有个强烈的念头爆炸开来——地震了。 他瞬间慌了神,身体已经快过脑子做出反应,他猛地掀开被子起身,一把将沈酌薅起来:“醒醒!地震了!” 沈酌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顿时蒙了:“什么?” 言少钱没再跟他废话,赤着脚便跳下床,因为眼睛看不见,他不小心在床头柜上撞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碰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声音让沈酌彻底清醒了,借着月色,他居然看到某人径直冲向阳台,打开窗户就要往下跳! “……言少钱!” 这举动差点把沈总魂儿都吓出来,来不及多想,他赶紧冲上去抱住对方,结果脚底一凉,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也无暇去管究竟踩到了什么,一把搂住对方的腰,强行把他从窗口抱下来:“你疯了你!哪里有地震,就算这是一楼你也不能随便往下跳!” 这一嗓子直接吼在言少钱耳边,他被喊得一愣,陡然清醒过来。 他在……干什么? 他刚才居然想……跳窗逃生? 他低头看了眼已经跨出去的一条腿,自己都蒙了,被沈酌半拖半抱地拽回来,犹觉得胸腔里那颗心脏快要蹦出来,脑子嗡嗡地响。 沈酌抱着他不敢撒手,尽量放缓声音:“怎么了?刚刚到底出什么事了?” 言少钱嗓音喑哑:“我……感觉到地震了。” “没事的,已经过去了,”沈酌将他圈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今年地震多发,都是小震,没关系的,别怕,我在。” 言少钱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脑袋抵在对方肩窝,合上眼睛。 刚才那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并不是他的本意。 是这个世界曾经的言少钱在左右他的思想——十五年前,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他永远失去了双亲。 那个时候言家和沈家本来是邻居,因为工作需要,沈连州携妻子出差,将儿子留在言家借住。 恰恰在他们离开的当晚,一场特大地震席卷了他们当时生活的城市,由于地震发生在半夜,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防备,死伤无数。 那时候他们住的还是普通的居民楼,晚上两个孩子在一间屋子睡觉,言少钱半夜被生生晃醒,想也没想,拉上沈酌就往外跑,但是晃动太过剧烈,根本跑不出去,就在楼体即将坍塌的前一秒,睡在隔壁的父母冲了过来,用身体将两个孩子护在身下。 后来的事情言少钱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们被压在废墟底下,那时沈酌还小,对死亡的概念还不那么清楚,言少钱却清楚地知道,父母就在他身边停止了呼吸,是他们的尸体支撑起了一小片够两个孩子存活下来的空间。 长达数十个小时的黑暗里,他又疼又怕,却要装出镇定的样子,安抚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弟弟。 后来虽然被成功救出,受的伤也痊愈了,但那次事件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被诊断为重度PTSD,甚至影响到了他的性格、行为、习惯,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惊吓过度,不敢站在不稳的椅子上,不敢去给父母扫墓……乃至最后自杀也跟这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沈酌,”不知道过了多久,言少钱终于重新抬头,他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让我抽根烟。”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架空哈 另外这段回忆应该算是感情升温的开始吧…… 第18章 这次沈酌竟出奇地没有阻拦他,甚至主动帮他拿了烟,还找出上次没收的打火机,帮他点上火。 言少钱手还在抖,几乎难以自制。 他对着窗户抽了两口烟,调整呼吸,终于觉得好过了一些,看到沈酌在旁边摆弄手机:“刚才确实地震了,3.9级,咱们这离得不远,震感比较明显,不过我完全没感觉到,你……” 他话到这里,又觉得不妥,遂把手机扔到一边:“不说这个了,你好点没有?” 言少钱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现在内心倒不是怕,更多的是不解,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自己,原主是原主,现在却突然对这一点产生了怀疑,因为原主留下的记忆实在太清晰了,清晰到让他觉得那就是自己真实经历过的事。 还有这种激烈的应激反应,身体的本能竟如此可怕,如果不是刚才沈酌拦着,他估计真的已经跳出去了。 虽然这是一楼,虽然以他现在的身体机能,最多能保证从三楼跳下去不受伤,但……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在被同化,或者说,两世的记忆在互相影响,最终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 他看向沈酌,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独立的个体,他就是现世的自己,两个灵魂始终是同一个人,前世的他注定会在那一天被沈酌杀死,今世的他注定会在那一天选择自杀,两个时空就这样发生了巧妙的融合,一切都是天意使然。 “言少钱?”沈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找个心理医生吗?” “……不用了,”言少钱叹气,在窗台上捻灭剩下的半截烟,“你以前也不是没找过吧,别浪费钱了。” “是你一直不肯配合……” “我没事,”言少钱看向窗外,夜深露重,他竟觉得有点冷,“我会试着走出来的,你那天不是问我今年忌日要不要去扫墓吗,那我现在告诉你——去。” 沈酌张了张嘴:“你……” “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到底有什么意义,他们用生命换回来我们的生命,不就是想让我们好好活着吗?结果我居然会选择自杀……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 言少钱说着摇头:“十五年了……转眼之间你我都长大了,他们若有在天之灵,肯定也不希望我是这种样子。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想开了,不会再去做傻事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向沈酌保证,沈酌听完缓缓松了一口气:“我相信你。” 阳台实在是冷,言少钱就算再不冷静,也被冻得彻底冷静了。他摸索着往屋里走,结果脚底不知踩到什么,突然打了个滑。 他忙使出修炼二十年的看家本领,迅速稳定住下盘,硬是没有摔倒。 随即他疑惑低头——他刚刚踩到什么了?湿漉漉的,水? 可阳台哪来的水? 言少钱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就更加灵敏,他抽了抽鼻子,居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谁的血?他能肯定不是他自己的。 这屋里除了他就只有…… 言少钱心头一惊,急忙要去开灯,沈酌立刻拦住他:“看不见就别到处跑了,我去开。” 很快,卧室的大灯被沈酌打开,屋子里瞬间亮如白昼。言少钱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捂住眼睛,等适应下来定睛细看,发现他刚刚踩到的液体……果然是血! 不仅阳台,卧室的地板上到处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沈酌脚下。 言少钱大惊:“你……” 床边地上有一摊碎玻璃,是他慌乱中不小心碰落打碎的玻璃杯,而血迹……正好是从那堆碎玻璃上开始出现的。 沈酌在床边坐下,表情略显无奈:“刚才去拦你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好像……有点割伤吧。” 言少钱心说这么多血何止是“有点”,他顿时急了:“你怎么不早说!刚才咱俩聊那么半天你早就应该说啊!你……你快点,脚抬起来给我看看!” “言哥这是担心我了吗?”沈酌居然还笑得出来,“言哥会担心我,我很开心,所以一点都不……嘶……” 言少钱没再理他的屁话,蹲在他跟前,一把捉住他的脚腕,就看到他脚底果然有被碎玻璃割出来的伤口,目测还挺深。 虽然这种伤口在言大王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前世受过的重伤可比这严重一百倍不止,这种小伤口他都是随便拿酒浇浇就不管了的。但现代人的体质他可不敢恭维,脑子里已经冒出一系列“不处理会感染化脓败血症甚至死亡”的念头。 于是他立刻严肃起来:“去医院,快点!” 沈酌有些抗拒:“不用了吧,现在凌晨四点,家里有医药箱,你帮我处理一下就好了。” 言少钱心说他怎么帮忙处理?万一伤口里有细小的碎玻璃,他肉眼又没发现,清创清不干净怎么办?现代人身体这么娇贵,一不留神就会死的。 因此他并没理会沈酌的抗议,立刻穿好衣服,在对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沈酌有点惊讶:“你背得动我吗?” 言少钱:“……” 笑话,他堂堂神鹰寨大当家,会背不起一个一百来斤的人? 事实证明,他背得还真有点吃力。 以前他竟没发现,这小他三岁的臭弟弟还比他高上几公分,手长脚长的,很容易拖地。 不过自己夸下的海口哭着也要做完,他背着沈酌走到玄关,拿起车钥匙,就听到背上的人低声说:“开门轻一点,别吵醒我妈。” 别墅的隔音效果确实好,他们那边快翻天了,都没能吵醒陶女士,如果不是言少钱对晃动PTSD的话,今晚说不定都不会有人知道地震了。 言少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背着沈酌进入车库,然后跟一车库的豪车大眼瞪小眼:“所以,我拿的到底是哪辆车的钥匙?” 沈酌:“唔,我也不清楚,你按一下试试呗。” 言少钱只好照做,果然看到不远处有辆车车灯亮了,具体是什么车,黑灯瞎火他也看不清,先拉开车门把沈酌塞进副驾,自己上了主驾。 “你真的确定要开夜车吗,”沈酌担忧地问,“可能本来我只是伤了脚,让你这么一来……” “闭嘴,”言少钱暴躁地打断他,“不然呢?我给你叫120吗?” 沈总没再吭声。 比起120,他还是选择言哥吧。 他可不想看到明天出现什么“海忱集团总裁因为被玻璃割破jio怒打120叫救护车”之类的新闻。 穿到这个时代以后,言少钱虽然根据原主的记忆自动掌握了开车技能,可在晚上开车还是第一次。他打开车灯,打开双闪,甚至想在车身贴满“离我十米莫挨老子”。 凌晨四点的街道几乎没有车,哪怕言某人现在是半个瞎子,居然也顺利把车开到了医院,就是中途三次差点闯红灯。 沈酌十分心累,心说如果他没有及时制止,这一晚上不知道要被扣多少分。 言少钱背着沈酌进了医院大楼,里面明亮的光线让他觉得自己又活了。 这个点只有急诊,因为人不多,挂号以后直接就去做了清创,好在伤口不算太严重,只是有点深,也没缝针,包扎以后打了一针破伤风,就可以回家了。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两个人坐在走廊的座椅上,沈酌看起来略显疲惫,脸色也有些苍白。 言少钱给他买了瓶水,内心十分不忍,轻声问:“疼吗?” 沈酌倒是坦诚:“嗯。” 言少钱皱起眉,责备道:“疼你当时还不吭声?” 沈酌合着眼,微不可闻地说:“为了言哥我什么都可以做,当时你不顾性命都要护着我,我受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言少钱一顿。 沈酌指的……应该是当年地震发生时他要拉着他逃命的事。 最后楼塌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沈酌护在身下,所以最后沈酌受的伤最轻,只是有些擦伤和瘀血。 至于他自己……应该是有几处骨折,时隔多年,也记不太清楚了。 后来,逃过一劫的沈家夫妇重新回到那座满目疮痍的城市,见到两个死里逃生的孩子,当场喜极而泣。 大概觉得言少钱的父母是他们儿子的救命恩人,沈家夫妇不仅给已故的旧友料理了后事,还全权接管了言少钱后续的抚养问题,对待他视如己出,一切给他最好的,甚至比对自己亲儿子还要好。 但这并没能够将他从PTSD中拯救出来。 对此,言少钱表示理解,对一个普通人,尤其是孩子来说,这种阴影确实难以磨灭——但他不同。 他看过太多的生死,对这种问题早已麻木了,尽管想起来时还是会难受,但他并不会因此自闭,更不会去寻死。 他想活着,这个信念甚至比“想要收钱”更强烈百倍。 或许这就是他穿越的原因,他想活下去,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 他正在心里胡思乱想,忽然觉得肩头一沉——沈酌居然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没由来一阵怜惜,觉得原主是不是对这个弟弟太疏离了,分明也知道他的心意,就是不肯接受,又不肯拒绝。 他看着沈酌略显憔悴的睡颜,心底竟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想亲亲他。 第19章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言少钱觉得自己疯了。 他居然真的对这个小竹马产生了想法,还是“趁人之危”。 这是何等的畜牲行径! 自诩高风亮节的言大王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把这念头拍散,随后轻轻背起沈酌往医院外走。 伤已经处理好了,继续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早点回家睡觉。 因为天色已亮,言少钱又能看见了,回家的路倒是开得比较轻松。沈酌在车上一直迷迷糊糊的,没说话,也不怎么动。 他居然觉得安静的沈总有些可爱,他绝对是疯了。 沈家人的正常作息,除了工作日一概九点起床,所以他现在回去的话,陶女士应该还没醒。 言少钱轻手轻脚地出去,又轻手轻脚地回,刚把车钥匙放回原位,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地上怎么多了一双鞋? 他茫然抬头,就听见卫生间有冲水声,下一刻,有人从里面出来,刚好跟他撞了个对眼。 “……叔?”言少钱有些蒙,“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连州也很蒙,他看了看言少钱,又看了看他背着的沈酌:“刚回来,你们这是……” “呃……”言少钱不知该从何解释起,只好尽量简短,“我半夜不小心把玻璃杯打碎了,然后沈酌不小心踩了上去,被扎伤了,所以我带他去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 沈爸爸大概不太能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个“不小心”,视线在他们身上打量好几圈:“伤得严重吗?” 言少钱:“伤倒是不严重,但是伤在脚底,医生说两周内最好不要走路,所以……” 沈连州立刻明白他的潜台词是“没办法上班了”,不禁一皱眉:“知道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沈爸爸说完便进了卧室,言少钱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又老了几分——这些年为了将海忱发展壮大,他付出的辛劳有目共睹,明明刚五十岁的人,头发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 其实海忱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算行业顶尖了,但沈连州的雄心远不止于此,言少钱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份雄心其实并不仅仅来源于他自己,还有言不悔的那一份。 当年海忱是由两个人创立的,如今一个人不在了,另一个自然而然地担负起两个人的责任,带着两个人的梦想,一意孤行地走下去。 这份梦想始终压在沈连州头上,也压在他儿子沈酌头上,父子两个始终在为此努力,从没有一天放弃过。 说实话,有点沉重。 沈酌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咖啡味,鬼知道他在公司究竟有多努力。 言少钱把他放在沙发上,先回卧室打扫那一地狼籍。 地板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碎片收拾起来,装进塑料袋,用胶带缠好,并用记号笔在上面写下“玻璃”。 随后他把地拖了两遍,这才把血迹和血脚印完全清理干净。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凶杀案现场呢。 清理完屋子,他准备把沈酌背进来,结果发现对方已经醒了,正盯着地面发呆。 沈总刚刚睡醒一觉,估计还有点迷糊,视线在地上打量,似乎在寻找自己的鞋。 言少钱看出他的意图,立刻上前询问:“你要干嘛,要喝水吗?” 沈酌抬头:“想上厕所。” “……” 言少钱看了看他缠着绷带的脚,表情有些复杂。 上厕所……这个…… 家里又没有轮椅,又没有拐杖…… 沈酌见他半天不动,露出疑惑的神情:“怎么了?我鞋呢?能不能帮我把鞋拿来?” 言少钱:“你要自己去上厕所?” “那不然呢?还让你帮我扶着不成?”沈酌十分好笑,“割伤而已,又不是断了——快把鞋给我。” 言少钱虽然觉得那句“帮我扶着”很有歧义,可到底没说什么,把拖鞋放到他跟前:“你小心点。” 沈酌伤到了脚掌,只能改成用脚跟着地,一瘸一拐地往洗手间去了。 言少钱不太放心他,一直站在门口守着,等他出来赶紧上前去扶,架着他回到卧室,让他躺下休息。 现在刚六点多,可以睡上一觉再起来吃早饭,沈酌拍了拍旁边的床对他发出邀请:“来吧,一起睡,你感冒还没好利索,也得多休息才行。” 言少钱表现出些许抗拒,但最终还是脱衣服躺下了,并说:“刚才回家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没醒?” 沈酌一愣:“是啊,怎么了?” “我回来的时候碰上你爸了,他也刚到家。” 沈酌听到他提到沈连州,立刻紧张起来:“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言少钱放低声音,“但我为什么觉得他很累的样子?好不容易赶上周末还不在家休息,和什么朋友见面见了一整天,凌晨五点才回家?” 沈酌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公司内部存在一些问题,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我让秘书私下跟员工们交流过,旁敲侧击,都没发现什么异样。” 言少钱不解:“那你为什么觉得存在问题?” “直觉吧,”沈酌想了想,“说实话,我在办公室的时候,总觉得有人盯着我,也怀疑过有人偷偷在办公室里装针孔摄像头什么的,借着打扫的名义让人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却什么也没发现。” “有人盯着你?可是……盯着你能干什么?” “我要是知道也不会苦恼这个了,”沈酌叹气,“算了,没准只是我多心,睡觉吧。” 言少钱翻了个身,认真地注视着他:“沈酌,你一天到底喝多少咖啡?” “……嗯?”沈酌大概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我每次见你,你身上都会有咖啡味,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把咖啡当水喝,”言少钱不自觉地又凑近了一点,跟对方距离不过咫尺,“你就不怕喝出毛病来?你确定不是你咖啡喝太多太兴奋导致的幻觉吗?” 沈酌微微眯起眼:“你在质疑我?而且,你突然离我这么近,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诱惑我吗?” 言少钱:“……?” 什么诱惑,怎么就诱惑了? 沈酌伸手轻轻扣住他的后颈:“你就不能满足我一次吗?我都受伤了,好歹给点安慰吧。” 言少钱本能地想要后退,颤抖着问:“怎……怎么安慰?” “给亲一下?” 言少钱心说你沈总不愧是你沈总,受伤了还这么能作妖,本想一口回绝,可想想沈酌为他做了这么多,从小到大不知道拒绝过多少女生的表白,就一心一意地守着他还被他三番五次地无视,未免太可怜了。 更何况……前世的他也确实对沈酌一见钟情,哪怕那个沈酌并不是现在的沈酌,可脸总归是一样的,性格么……认识第一天他就死了他也不知道。 他思量再三,似乎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不论是哪一个沈酌,都让他不忍心拒绝。 于是他闭上眼,没有抵抗。 见到他默许,沈酌反而愣了,他非常不确定地观察了对方好一会儿,似乎在琢磨“他是真的想接受还是想趁机打我”,犹豫足有两分钟,这才试探性地凑上前,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等待的时间里,言少钱在内心给自己洗脑——这是他的初吻,这个身体之前被沈酌亲过的通通不作数,前几天被狗啃的也不作数,穿越前他是个老光棍,寨子里的兄弟们都成双入对的就他还是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心怡的“压寨夫人”,还一时激动,死了。 现在,他的压寨夫人就在他面前,哪怕没有前世的记忆,也依然是他的压寨夫人。 他看上的就是这个人,一直是这个人,永远是这个人,也只能是这个人。 言少钱带着一丝期待等着对方主动吻他,谁成想最后落到唇边的只有那么轻飘飘的一下,他顿时不满地皱起眉头,睁开眼,满脸写着: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 沈酌疑惑地眨眨眼,还以为他要动用武力,忙道:“怎么了?我亲你了,我的愿望达成了,你现在可以继续睡觉……” 言少钱额头青筋直跳,他怒道:“你没吃饭吗?” “嗯?确实没有……” “你在羞辱我?” “……哈?” “请你用男人的方式吻我,谢谢,”言少钱严肃地说,“你好歹也是个霸道总裁,那么请你拿出霸道总裁的气势,用霸道总裁的花样吻我,ok?” 沈酌有点懵逼——众所周知,他虽然是个总裁,可他并不霸道。 这世上就不允许其他品种的总裁出现了吗? 于是他在脑中搜刮了一圈,从看过的为数不多的黄色废料里提炼出精髓:“那……不如你自己动?” 言少钱:“?” 真的以为他不敢吗! 他堂堂神鹰寨大当家,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言少钱怒从心头起,一把将沈酌按平,用力吻了上去。 第20章 沈酌:“……” 他家竹马哥哥真的变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嘴所感,他真不相信对方会干出这种事。 其实言少钱的技能树里也没有点亮“亲吻”这一支,他前世为了“事业”鞠躬尽瘁,来不及找个灵魂伴侣渡过一生,就死而后已了。 以前他倒是看寨子里的兄弟们表演过,这辈子也有一定的基础理论储备,但实战又是另一码事了,他上一秒吻上去,下一秒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好在沈酌愣神的时间不算长,迅速反客为主,缓解了他竹马哥哥的尴尬。 言大王的“初吻”以这样奇奇怪怪的方式献了出去,他自己都有点茫然,可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这么好的机会,沈酌是不可能放过的。 自己作的死,谁也救不了。 沈酌的吻并不霸道,倒像是春风细雨一般,温润绵长,仿佛在呵护新生的幼芽。也不知过了多久,言少钱有点喘不过来气,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就听对方喉咙中滚出一声闷哼,旋即放开了他。 言少钱顺势起身,蹭了蹭嘴角,脸颊还有些泛红:“怎么了?” “你刚才踹到我了,脚疼。” “……” 言少钱低头看了眼某人缠着绷带的右脚,心虚地转移话题:“我说你这人也挺奇怪的,我半夜看不见,可你能看见吧,你是怎么一脚踩到碎玻璃上的?” “当然是因为我急着拉你,没注意脚下,”沈酌一本正经地说,“我要是不拉住你,你真的跳窗了怎么办?” 言少钱心说跳就跳了呗,一楼跳窗又不会摔伤,正要开口,就听对方悠悠地补上后半句:“那样的话,明天就得传出‘海忱集团总裁沈酌太过生猛,床伴不堪忍受深夜跳窗逃生’的绯闻。” 言少钱:“……” 他就不该对这人抱有一丝期望。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咬牙切齿地掐住对方下巴:“受伤了就给我好好休息,不要在这里哔哔赖赖,你这样是会消耗我的同情心的知道吗?” 沈酌大概是之前小睡一觉积攒起来的精神又消耗完了,迅速妥协:“好吧,那我们再睡会儿。” 言少钱到底没跟一个伤患计较,他重新钻进被窝,并伸手推推对方:“往那边点,省得我睡着了再踢到你。” 沈酌不情不愿地挪开了。 昨晚一宿都没怎么睡,言少钱实际上已经很困了,又因为受了一番惊吓,现在精神疲乏得厉害。 哪怕沈酌还在旁边影响他,他也无暇去管,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虽然只睡了两个小时,却让他好受了很多。 他一醒过来,发现沈酌已经不在旁边。 ……沈总也真是的,受伤了还不好好休息,居然到处乱跑。 言少钱伸了个懒腰,先去阳台开窗通风,拉开窗帘向窗外张望。 现代生活果真舒适,有这么软的床,这么丰富多样的食物,这么便利的交通,不计其数的娱乐方式,不用天天活在追杀与被追杀里,不用每一天都为了生计以命相博,有关心他的人,爱护他的人,究竟有什么是不能战胜的呢? 既然一个自己选择了逃避,那么就由另一个自己来替他面对吧。 言少钱这么想着,开门去找沈酌。 他一进客厅,就看见沈酌坐在沙发上,满脸无奈地说:“妈,说了是我不小心了,真的没事,您能不能放过我?” 陶女士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不小心?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小心过?要是没有小钱,你都不知道丢了多少回。” “……那怎么能叫‘丢’呢?”沈酌振振有词,“我那是探索未知领域,小孩子当然都有好奇心了,而且我沿路做好记号,一定能顺着原路找回来,是你们每次都不等我返程就派人找我,阻碍我的探险计划。” “你还有理了?”陶女士看起来很想揍他,可惜儿子太大了揍着也不疼,纯粹白费力气,“那你再说说,你小时候每个寒暑假都‘不小心’把作业弄丢,又是怎么回事?” 沈酌满不在乎地说:“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不想做,那些作业都太简单了,完全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有那功夫不如多干点别的。” 言少钱在一边听得眼皮直跳——以前的他居然没觉得这家伙欠揍吗? 陶琴:“那后来,你又‘不小心’跳级了,‘不小心’跟小钱一个班,‘不小心’成了他的同桌,高考也不听我们的话,‘不小心’填错志愿跟他去了同一所大学,沈酌,你爸给你取名就取错了,你应该改名叫沈不小心。” 沈酌:“这……就免了吧,其实我还是挺小心的,如果再不小心一点,可能就直接给学校捐栋楼,让学校罩着言哥什么的。” 言少钱:“……” 听听,这是人话吗! 陶女士已经无话可说,最后道:“你确实还不够不小心,跟你爸比起来差远了,毕竟他一不小心,就搞出来一个你。” 言少钱:“……” 沈酌:“这……其实妈你也有责任吧?你俩都挺不小心的,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哈。” 陶琴:“臭小子你……!你等着,我让你爸来收拾你!” 陶女士怒气冲冲地走了,言少钱这才从转角出来,一言难尽地看向沈酌:“原来你是不小心的产物啊,有点惨,我爸妈可是精心准备迎接我到来呢。” 沈酌露出迷之微笑:“可惜你这个小心终究要被我这个不小心征服,想发表点什么获奖感言吗,言哥?” 言少钱一怒之下,抓起旁边茶几上没削皮的苹果,直接塞到对方嘴里:“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随后他也在沙发上坐下来,随手翻看一本杂志。 沈酌居然就着那苹果吃了起来,用余光偷偷打量对方,心情不知是轻松还是感慨——以前的言少钱,从不会拿自己的父母开玩笑,今天这是第一次。 看来他是真的要走出来了。 只要是言哥递来的东西,哪怕是没削皮的苹果,沈总也能吃得津津有味。他正拿着手机看什么消息,忽然说:“哦对了,我估计短时间内是没法去公司了,所以得拜托你一件事。” 言少钱一听就知道准没好事,没好气地说:“有屁快放。” 沈酌:“周一麻烦你替我去一趟公司,有几份文件得拿回来,需要我签字。” 言少钱兴致不高:“让你秘书给你送过来不行吗?” “其实也行,”沈酌略一沉思,“但我还是想让你去一趟。” 这言少钱就非常不理解了:“为什么?” 沈酌:“因为你迟早是要站在我身边的男人,我想让公司员工早点熟悉你,你就借着这个机会,过去露个脸。” “?” “还有,你也知道的,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从小到大,我总是有数不清的追求者,我知道是我太优秀,颜值又高,魅力太大真是没办法。” “我公司也有很多女员工对我抱有这种想法,可我又不忍心一一回绝她们的好意,所以让你去转一圈,她们看到你之后,就会发现‘哦原来这就是沈总喜欢的人’‘只有他才和沈总最般配’,这样她们就会意识到她们和我是不会有结果的,从而放弃想要追求我的念头。” “……”言少钱强忍着想给他一拳的冲动,“沈总,你这么自恋,你妈知道吗?” “知道啊,”陶女士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旁边,“我可太清楚了,跟他爸一样嘛。” “……” 还是祖传的。 言少钱头痛地捂住额头。 他心力交瘁地说:“你为什么觉得你公司的女员工都对你有意思?” “因为她们看我的眼神很不一样,”沈酌说,“每次我从她们面前经过,她们都会盯着我看上好久,还会露出那种……那种笑容,你懂的吧?” “所以你就觉得她们对你有意思?” “那不然呢?虽然没人直接跟我表白,不过我觉得……毕竟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啊?”言少钱简直想把他按进水里洗洗脑子,“你伤的是jio,不是头——众所周知,女孩子会盯着你看只是因为你长得帅,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可以用来欣赏的纸片人,并不是对你有意思,ok?” 沈酌愣了一下:“什么?” “我是说,因为你帅,所以没事欣赏一下你的脸来养养眼,这就是全部的目的,非常单纯。”言少钱用看智障的眼神打量他,“你以为现在的女孩子这么容易俘获吗,纸片人他不香吗,为什么要搞自己的上司?在她们眼里,你=纸片人=我老公好帅or我磕的cp好香=我又可以了,明白了吗?” “呃……”沈酌表情有点挂不住,他十分心虚地问,“不过,言哥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纸片人什么的……又是指什么?” 言少钱神秘莫测地一笑,举起手机,向他展示手机里整整一页的乙女游戏。 ……别问,问就是以前的言少钱下的。 他,神鹰寨大当家,才不会玩这种游戏! 真香。 第21章 好学上进的沈总扫了一眼对方手机屏幕,迅速记下来几个游戏名,随后求助万能的度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在游戏里嫖野男人,‘只要我花钱,他就是我的’,是这意思吗?” 言少钱心说你接受得可真快,哼哼一声没接话。 “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沈酌露出虚心求教的表情,“我的颜值好像不比他们差,我的资产也不必他们少,如果说总裁的话那我也是,所以你放着我这个家养的男人不搞,为什么偏要去嫖并不能给你性`福生活的野男人呢?” 言少钱:“……” 真是差一点就被他说服了。 沈酌循循善诱:“而且野男人还要花你的钱,但如果你接受我的话,我可以为你花钱,相比之下,你还是应该选择我不对吗?” 言少钱表情变得十分古怪:“沈总,您真的伤到脑壳了吗?你刚刚说的话跟你的人设严重不符,这种情况是会被鉴为ooc的。” 沈酌保持着神秘莫测的微笑,并没接话。 言少钱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想想他说的“为了言哥什么都可以做”,也包括故意“崩人设”来哄他开心吗? ……细思极恐。 言少钱没忍住抽了口凉气,心说这沈酌究竟什么样是真什么样是假?他一直以为他眼中的沈酌就是真正的沈酌,在公司戴个眼镜扮高冷都是装出来的。 现在想想,如果事实恰恰相反呢? 他在心里打了个冷颤。 这弟弟他突然就不香了。 沈酌好像没留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继续啃苹果。 末了言少钱道:“我同意了。” “嗯?” “周一替你去公司拿文件,我同意了。” 沈酌一顿,随即勾起唇角:“我就知道言哥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言少钱没理他。 他肯去沈酌的公司,那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拿文件在沈酌那里是个借口,在他这也是。 正在这时,沈连州从楼上下来:“沈酌,周一我跟小钱一起过去。” 沈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苹果:“这……就没必要了吧?” 沈连州公事公办地说:“当然有必要,老师给学生布置作业还得收上来批改呢,我交给你的任务,不亲自验收一下怎么行?” 言少钱疯狂忍笑,心说好在有沈爸爸管着他,否则这臭弟弟真的无法无天了。 “……那好吧,”沈酌被迫妥协,“需要我叫人送你们过去吗?” 沈连州:“不用了,既然受伤了就好好休息,不用操心那么多了。” 沈酌:“……”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无法阻止父亲去视察的沈总有点破罐破摔的趋势——他在家养伤期间,除了秘书和助理给他打私人电话他会接起来听听有没有要紧事,其他时间一概不管。 还以受伤不能走路为借口,好好使唤了一番言少钱,一会儿言哥我jio疼,一会儿言哥我腿酸。 对此,言少钱表示不胜其烦。 他突然开始好奇,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在沈酌的摧残之下存活下来的? 言少钱连休三天班,第三天刚好是周一,这天一早他就跟着沈连州的车去了一趟海忱集团。 然后他发现,沈爸爸让司机走的路线并不怎么堵车。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所以,上次沈酌送他到单位,是故意走的堵车路线吗? 就为了在车上跟他多待一会儿? 言少钱对这种行为简直理解不能,他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公司门口站着几个人,好像是专门来迎接他们的。 ……不至于吧? 董事长来视察,还得夹道欢迎的? 短短几天时间内,言少钱被迫接受了两次“备受瞩目”——上次是沈酌送他去单位,这次是陪沈爸爸来公司。 这让他莫名有种在山寨里被小弟们簇拥的感觉。 海忱的这栋楼是一栋综合写字楼,46层并不都属于海忱,大部分归海忱所有,其他的楼层则出租给其他公司。 沈酌的办公室在36层,言少钱直接跟着沈连州坐电梯上去,上升的过程他就在想:要是哪天停电了怎么办? 他们堂堂沈总,有爬过楼梯吗? 就他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儿,从一楼爬到36楼是不是得活活累死? 电梯平稳地停在了目标楼层,引他们上来的人直接把他带去总裁办公室,而沈连州跟他不是一道,中途就分开了。 秘书丁语如领着他往前走,经过一个大办公室,她十分热情地介绍道:“言先生,这层是我们行政部,下面一层是人事部,沈总说了,如果您愿意的话,让我带您在公司里转转。” 言少钱心说他不愿意。 一个部门就要占一层楼,海忱到底有多少员工? 丁语如比了个“请”的动作:“这边。” 言少钱正要跟上,前面忽然有两个人边交谈边迎面走来,他注意到其中一个,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丁语如见状,立刻为他介绍:“这是我们行政部经理常……” “常武?”言少钱没等她说完,已经一脸见鬼地开了口,“真的是你?” 常经理刚跟员工结束交谈,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疑惑地转过头来:“您是……?” 言少钱:“?” 不认识他吗? 这长相,这身形,明明就是他们神鹰寨三当家常武没错啊? 不过再想想好像也对,这辈子的沈酌也不认识他,大家都转世了,自然没有以前的记忆。 丁语如见他居然知道常经理的名字,愣了一下,迅速做出反应:“原来沈总跟您提过。” 随即她转向常经理:“这位就是沈总经常提到的言少钱先生,他是第一次来我们公司,沈总让我带他四处转转。” “言少钱……这名字好耳熟啊,”常经理小声嘟囔了一句,立刻按照“总裁夫人”的礼仪接待他,“您好您好,幸会幸会。” 言少钱跟他握了个手,整个人还有点蒙圈。 他确实是穿越了没错吧? 为什么他的三当家,会是沈酌的员工? 他打量对方半天,试探性地开了口:“你弟常文呢?” 常经理一怔:“言先生连我弟弟都知道?他现在应该在财务那边,您要见见他吗?” 言少钱:“……不,不用了,谢谢。” 所以,这一世的常武也有个弟弟,也同样在沈酌手下工作? 这个信息对他来说实在太难消化了,以至于跟着丁秘书走出去老远,他神情还有些恍惚。 并没留意到身后常经理激动的表情——沈总果然是看重他的,他不光跟这位言先生提到过自己,甚至提到过自己弟弟!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肯定,简直是对他最高的赞赏! 他顿时又充满了干劲,能再为沈总、再为海忱奋斗一百年! 言少钱并不知道自己几句话造成了对方怎样的误解,如果他知道,一定要评价一句:你果然是内心戏极为丰富的三当家,转世轮回都改不了你这个盲目热情的毛病。 这就是你永远只能当三当家的原因。 沈酌的办公室是豪华版中的顶配,加几张桌子就能开个国际会议了,言少钱走到落地窗边往下眺望,只感觉这城市尽收眼底。 如果是晚上一定很美。 秘书正在给他整理需要他拿走的文件,言少钱自己在办公室里瞎转悠,发现这里连着一个休息室,不光能睡觉,还能洗澡。 休息室里设施一应俱全,像一个微缩的家,言少钱甚至看到了酒柜,里面陈列着数不清的陈年好酒。 ……这到底是来工作的还是来享受的? “言先生,”丁语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我都整理好了,您拿回去给沈总签字就可以。” 言少钱接过那一沓文件,惊讶道:“这么多?” 丁语如:“是的,赶上周末嘛,上周没处理完的都积压起来了,所以周一需要处理的东西会比较多。” 言少钱点点头,也不急着走,先在沈酌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 这椅子还挺舒服。 丁语如眨眨眼,给他倒了水,小声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您要是没吃早饭的话,三楼有食堂,我可以带您过去。” 言少钱确实没吃早饭,但现在并不急。他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忽然身体前倾,十指交叠托住下巴:“丁秘书,你觉得……你们沈总是个怎么样的人?” 打听员工对沈酌的印象,这才是他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以前的言少钱被沈酌渗透好多年,从潜意识里全方位认可他,现在他要洗刷掉这种认知,重新树立对方的形象。 既然要谈恋爱,不深入了解怎么行呢。 丁语如看了他半晌,似乎在揣度这话的深层含义,很快她判断出了自认为正确的解法,微笑道:“沈总?他是个好上司,处事干脆果断,待人温和有礼,体贴下属,从不让我们加班,逢年过节还为我们争取各种福利。海忱能发展至今,沈总功不可没,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她目光疯狂闪烁——沈总派言先生过来,名义上是拿文件,实则是对他们进行变相考验,刚刚已经考验过了常经理,现在轮到她了。 所以,她只要疯狂吹沈总的彩虹屁就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言少钱: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第22章 言少钱:“……” 丁语如以为他对这个答案还不满意,立刻开始换新的思路:“如果您想详细了解的话,我之前其实有整理过一个ppt,我现在拷过来给您放一下。” 言少钱简直惊呆了——什么ppt?总结沈总丰功伟绩的ppt? 这究竟是什么层次的个人崇拜啊! 他赶忙拦住丁秘书:“不不不,我刚才可能没表达明白,我是说……你们对他这个人的印象,尤其是女性员工对他的印象。” 丁语如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幽深起来——原来如此,沈总是在考验他们对于这份工作的态度,就算沈总长得再帅也不能迷恋,要一门心思地投入进工作。 于是她微微一笑:“您放心好了,海忱的员工工作热情都是很高的,也非常珍惜这份工作,在上班时间内各司其职,不会想其他的。” 言少钱:“……”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还叫他放心?他不能放心!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要掀桌子的冲动:“我没有问你们工作,我只是单纯问你们对沈酌的看法,感情方面的,懂?” “……感情方面?”丁语如这次听明白了,原来不是他们总裁要考验他们,是总裁夫人要查岗。 她松一口气:“这个您就更得放心了,全海忱的员工都知道沈总有心上人,不会对他抱有非分之想的——唔,当然,沈总是很帅没错啦,但那也就是多看两眼的程度,没人不欣赏帅哥嘛。” 言少钱心说果然,沈酌那么聪明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手下员工对他的真正看法,所以昨天那番话确实是故意说来唬他的。 这个心机,是沈总没错。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什么心上人?谁啊?” 丁语如满脸诚恳:“就是您啊。” 言少钱听完直接拍案而起:“我?沈酌到跟你们说什么了?” 丁语如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就……说他从小就追你,上学时跟你做同桌,毕业后还想把你拐来海忱可惜你死活不来……之类的。” 言少钱:“……” 好,不愧是沈总。 他绝望地捂住脸,重新跌回座位,有气无力地说:“那你们对他这种行为有什么看法?” “当然是祝他早日成功啊,”丁语如压低声音,“言先生,我其实一直都有些话想跟您说。” 言少钱原地化作失去梦想的咸鱼:“说。” 丁语如:“我看您的样子,好像也并不排斥沈总,如果您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他,也不会借着这个机会来公司打听有关他的事,对吧?” 这一点言少钱倒是没意见,他“嗯”一声:“所以?” “所以我觉得,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您不妨试着接受他,”丁语如小心翼翼,“沈总有能力、有智慧,但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志向特别远大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有资本保护您,让您依赖他。” 言少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倒确实想替曾经的自己迈出这一步,但关键是,沈酌可以接受吗?这个已经“性格大变”,甚至一辈子都不会产生想依赖他的想法的自己? 他抬起眼:“但如果我不肯依赖他呢?” “那也没关系啊,”丁语如好像不意外他会这么问,“沈总说了,他为您做什么是他的事,您想如何回应那看您自己的想法——并肩而行,互相扶持也是很好的嘛。” “他还说,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一如既往地仰慕您,如果您想做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他都会无条件地支持您,如果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混吃等死,那他也会给您这个条件。” 言少钱听完这番话,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什么意思? 什么叫“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他狐疑地皱起眉:“这话他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丁语如:“这个……很久了吧,大概一两年前?” 一两年前…… 也就是说在他穿越之前? 曾经的他和沈酌青梅竹马,这“改变”从何谈起? 难道是指十五年前的事?但如果从那时候就开始计算的话,沈酌就不止“追妻十年”了。 以及,为什么要用“仰慕”这个词? 无论从哪方面看,沈酌都比他更优秀吧? 他正满肚子疑问,突然听到敲门声,丁语如只好跟他暂停交谈:“您稍坐,我去看一下。” 言少钱只好在原地等待,视线自然地落向桌面——沈酌的办公桌收拾得很整洁,说明这是个很有条理的人,桌上摆着一个备忘录功能的日历。 最上面一页日历已经记满了备忘事项,言少钱粗略扫了一眼,沈酌应该用的是自己才明白的简写,他不大能看得懂。 因为某人两天没来上班,日历还停留在上周五。 他默默将日历翻篇,又拿起手边的咖啡杯,凑到鼻端闻了闻。 果然,哪怕杯子刷得很干净,里面咖啡味还是很浓郁。 丁秘书很快回来了:“刚刚市场部的邹经理来找,问我沈总来没来,有点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我现在去给他打个电话。” 言少钱一顿:“你等一下。” “怎么了言先生?” “你刚才说……邹经理?他是叫邹仁吗?” “您连邹经理也认识?”丁语如惊讶坏了,“沈总在家里也会经常提起公司的事吗?我以为他会公私分明的。” 言少钱无奈地摆摆手:“没事了,你去吧。” 丁语如没说错,沈酌确实公私分明,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邹仁是他神鹰寨二当家!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曾经的兄弟们,这一世都在沈酌手底下效力? 这是巧合吗?不可能吧? 丁语如出去打电话,办公室里暂时只剩下言少钱一个人,他百思不得其解,几乎对自己是不是真的穿越产生了质疑。 他简直要怀疑是自己精神分裂臆想出了一个神鹰寨和压寨夫人沈酌。 ……不,这不可能。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臆想也没有详细到跟谁在哪个草棵里撒尿被蚊子叮都记得的。 那么还有一种解释。 问题出在沈酌身上。 沈酌也穿越了,或者这一世的他有前世的记忆,他认得邹仁、常武以及寨子里的其他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他们的转世,想尽办法将他们拉入海忱公司。 言少钱想了想,迅速否定了这个答案。 且不说难度太高,如果沈酌真有前世记忆,怎么可能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而且自己当时要强行掳他做压寨夫人,前世的沈酌羞愤难当恨不得以死明志,恨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喜欢上这辈子的他呢? 这太自相矛盾了。 言少钱叹口气,心说想跟姓沈的玩智商博弈可太难了,他要不还是洗洗睡吧。 他这么想着,身体往后一仰,合上眼开始闭目养神。 然而他刚闭上眼没有两分钟,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 办公室非常安静,电话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他差点被吓出心脏病,下意识伸手接起来:“喂?您好,沈总暂时不在。” 电话那边没人说话,过了几秒,传来一声低笑。 哪怕只有笑声,言少钱也瞬间听出对方是谁,不禁皱起眉毛:“沈酌?” “是我。” 言少钱觉得这举动匪夷所思:“不是,你有病啊?自己给自己打电话?” “当然不是,我在给你打。” “你打我手机不就行了吗?” “我打了,但你没接,是不是调成静音了?” 言少钱一摸兜,却没摸到自己的手机,想了想说:“我没静音,但手机好像落你爸车上了,你不说我还没发现。” “这样吗,”沈酌笑,“我还以为言哥故意不想接我电话呢。” 言少钱没接他这茬:“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你办公室的?” “刚才丁秘书给我打电话,我顺嘴问了一句,她告诉我的,”沈酌说,“我让她送东西去了,现在没人陪你吧?我打个电话陪你聊聊天,免得你无聊。” 言少钱心头划过一万个省略号:“我说你是不是闲得蛋疼?” 沈酌语气暧昧:“是啊,闲得蛋——疼。” 草。 言少钱简直想隔着电话线给他来一拳,正要开口,神色却突然一变。 他压低声音:“有点事,先挂了。” 不等沈酌回答,他直接撂了电话,迅速起身往门口方向走,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 门外空空如也,并没人经过。 错觉? 不可能啊,他的感知一向很准,这是无数次生死之间挣扎出来的直觉,怎么可能出错? 可门外确确实实没人,他也没听到有脚步声。 那这种被人注视一般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他又张望了好一会儿,确实没人过来,这才关上门回到办公室内。 办公室里以防万一装了监控,他能确定被注视的感觉不是来源于那个摄像头,但具体是什么位置他不能确定。 这屋子这么大,如果真想动什么手脚恐怕也不难。 但沈酌说他排查过,以他的认真程度,那就肯定是没有异常。 想不通。 如果真的有什么没被发现的第三方设备,又是谁装的?目的是什么? 第23章 带着这份疑问,言少钱没再继续留在海忱公司,准备早一点回家。 沈连州并不和他一起走,董事长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不能那么轻易离开,因此言少钱没法继续搭他车。 他拿着一堆文件,准备打个车回家,走到公司楼下时却发现有辆车在等他了。 “言先生,”司机一看到他,立刻从车里下来,“沈总让我来接您。” 言少钱点点头,四下张望,也不知道来时坐的那辆车停在哪了——他手机还在车里。 “您在找这个吗?”司机冲他递来一部手机,“刚刚沈董的司机交给我的,说是您落在他们车上的。” 言少钱接过来,发现正是自己的手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冲对方回以微笑:“谢谢。” 这手机里东西还挺多的,如果丢了的话会比较麻烦。 他上了车,一解开手机锁屏,就看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沈酌之前打来的。 他想了想,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手机找回来了】 很快沈酌回复:【刚刚出什么事了?】 言少钱:【回家再跟你说】 言大王上辈子管理着那么大一个山寨,说不多疑那是假的,每次招人入寨都得小心再小心,省得招进来什么试图端他老窝的卧底。 他曾经被这种居心叵测的人坑过,还好发现得及时,没捅出太大娄子。 二十分钟以后,他带着已完成的“竹马嘱托”回到家,将那堆文件扔给沈酌:“你公司还真是卧虎藏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沈酌没懂:“嗯?” “你的那些员工都是怎么招进来的?”言少钱试探着问,“有关系?走后门?” 一接触这个问题,沈酌立刻严肃起来:“怎么可能,海忱一向公平公正,招聘都要走正规途径,要经过考核的,你以为想在海忱谋职那么容易吗?” 言少钱一扯嘴角,心说您自己就是个“关系户”吧。 他摆摆手:“不说这个——我刚才在你办公室,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沈酌神色一凝:“你也感觉到了?” 言少钱点点头:“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但是我挂你电话之后立刻出门看了,没有人经过,我也没听到外面有动静,如果真有什么东西的话,应该还是在你办公室里。” 沈酌皱起眉:“这就奇怪了,我上次让他们打扫办公室,连地板缝都检查了,什么也没发现,而且我看过办公室的监控,我不在的时候,除了秘书和助理没人进去过。我在的时候,更不可能有人在我眼皮底下动手脚。” 言少钱也搞不懂了:“那……” 沈酌低头看了眼自己缠着绷带的脚:“等我上班了,再去检查一遍,这次我亲自来。” 言少钱十分不屑:“你可算了吧,你办公室那么大,自己检查怕不是得三天三夜。” “……那你说怎么办?”沈酌面露无奈,“又没有证据,只凭咱们两个的感觉,难道我直接换一个办公室?装修成那样也不少钱呢,这么浪费不好。” 言少钱心说你也知道装修成那样要不少钱,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这样吧,我们来做个假设。” 沈酌把文件放在一边,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你说。” 言少钱:“假设,你的办公室里确实被安装了第三方设备,那你觉得最有可能是什么?” 沈酌想了想说:“针孔摄像头吧,如果是单纯的监听设备,不应该让你出现‘被注视’这种感觉。” 言少钱“嗯”了一声表示认可:“那么装摄像头的目的是什么?” 沈酌:“偷拍,窃取公司机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摄像头的位置应该在你座位的斜后方,”言少钱说着比划了一下,“这样,既能拍到你的电脑,又能拍到你桌子上的文件,而且不会被你本人挡住。” 沈酌思考了一番,点点头。 “我看过了,你的斜后方除了书架就是墙,你之前有仔细检查过这两个地方吗?” “当然,书架这种容易被动手脚的位置我肯定不会漏掉,但检查的结果是一无所获。至于墙……一目了然,什么也没有。” 言少钱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所以,基本可以排除‘窃取商业机密’这一点,而且如果真想达成这个目的,直接黑进你的电脑可比装摄像头容易多了,你说是吧?” “嗯。” 言少钱:“第一种假设排除,那么第二种呢?你还能想出第二种可能吗?” 沈酌掰下一瓣橘子递到对方唇边:“第二种可能更简单一些,获取我的不雅视频,败坏我个人名誉,从而影响到整个海忱——比如‘办公室恋情’这种东西。” 言少钱脑子里正在想事,也没注意,顺嘴就把递来的橘子吃了:“如果是这样,那么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安装摄像……呸,这橘子怎么这么酸!” 沈酌一顿:“酸吗?我还没尝。” 言少钱被酸得唾液疯狂分泌,忙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了:“这个假设比第一个更合理一点——所以沈总,你到底在办公室干过什么,才能让人想拍你的不雅视频?” “我冤枉!”沈酌忙道,“我要是真干过什么,早就被曝光了好不好?” “那倒也是。” 言少钱说着,忽然捕捉到一个重点——曝光。 对了,拍不雅视频,不就是为了曝光吗? 他用指节蹭了蹭嘴角,眼神变得幽深起来:“沈酌,我有个想法。” “什么?”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你觉得引蛇出洞怎样?”言少钱将视线投向他,“引成功了替你了却一桩心事,不成功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沈酌唇角微弯:“愿闻其详。” 言少钱冲他招招手,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酌听完,有点惊讶地说:“你确定?” 言少钱一撩眼皮:“不行吗?你不是成天想占我便宜,这次给你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怎么,你不想要?” “想,当然想,”沈酌说着凑近,“不如现在……” 言少钱一把推开他:“走开,你少给我得寸进尺,你现在的任务是早点把伤养好,不然我们也没办法进行下一步。” “那好吧,”沈酌悻悻然作罢,抖了抖自己的脚,“今天好像该换药了。” “……晚上给你换。” 沈酌这个货对个人形象要求实在太高,受伤了还非要天天洗澡,又没办法冲淋浴,只能泡浴缸里,把腿耷拉在外面,还说自己不方便洗,非要言哥帮他。 言少钱很想怼他一句“你伤的是脚不是手,你洗澡难道用脚洗吗”,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什么都没说。 只在心里祈求这祸害快点好。 这天晚上,沈酌洗完澡,言少钱把他背回卧室撂在床上,拿出医药箱要给他换药。 本来应该去医院换的,但是沈酌不想,言少钱也觉得小题大做——之前带他去医院清创是怕有玻璃碎片嵌在肉里,现在清干净了,单纯换个药他还是游刃有余的。 他们以前换药那简单粗暴多了,消毒还要用什么碘伏,根本没有,就是用酒。 他们不也活得好好的吗,现代人就是娇气。 言少钱心里这么想,实际还是乖乖按流程操作,先把自己手洗干净了,然后轻轻揭下某人脚底伤口上覆盖的绷带。 沈酌“嘶”一声:“疼。” “……忍着。” “哦。” 伤口愈合得还算可以,没发炎也没红肿,言少钱放下心来,帮他消了毒,再缠上新的纱布。 “我说你这到底要几天才能好?”他有些发愁,“我看你们公司事还挺多的,一个周末就那么多文件要你签字,你要是抱病在家半个月,公司事务不得堆积如山?” “所以只能麻烦言哥……” “打住,”他一张嘴言少钱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叫停,“我可不会再替你跑了,你自己找人给你往家送。” 沈酌叹气:“那好吧。其实签字盖章这种事情还好说,有些会议必须得我参加,这个才比较麻烦,今天秘书找我,说市场那边出了点问题,问我能不能去一趟公司当面说,我说去不了。” “所以怎么办了?” “我让他们想办法自己解决,实在不行的话,明天开个远程会议。” 言少钱没忍住,试探他道:“市场部经理是叫邹仁吗?” “丁秘书告诉你的?”沈酌也没多想,“是,怎么,你认识他?” 言少钱:“没,你觉得他业务能力怎么样?” “业务能力不行的,在海忱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沈酌笑,“你应该问,他业务能力是好还是非常好。” “我觉得,比‘好’要好,但还没到‘非常好’的层次,就……挺好吧。” 这话倒让沈酌有点意外:“哦?言哥都没见过他的面吧,怎么知道他业务能力强不强?” 言少钱心说他在老子手底下做事的时候你还指不定在哪喝西北风呢,嘴上道:“我从名字猜出来的,不行?” 沈酌笑意加深:“原来言哥这么厉害,只看名字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能力——那要不你也评估一下,我的能力怎么样?” 言少钱上下打量他:“你指哪方面的?” “各个方面。” “不知道,没试过,”他说着起身,“早点睡吧,沈总,虽然精力充沛是好现象,但我还是劝你做点有意义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沈酌:和言哥哔——就是有意义的事 言少钱:滚 两个人即将第一次联手~ 第24章 沈酌在家歇了一个多礼拜,脚上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毕竟伤在脚底,走路的时候还是会疼,免不了一瘸一拐。 远程会议和每天让人往家送文件也不能完全解决公司的事情,沈总决定不再歇了,必须得回去看一眼。 他一个总裁,不能因为这点小伤缺席太久,会落人口实。 先前肆虐的秋老虎终于过去,又因为下雨气温骤降,秋天的气息终于姿态强横地席卷沙鸥市,让半月前还在穿半袖的人们纷纷加衣。 言少钱上辈子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这辈子也终于遭不住了,早早加入“加衣御寒”的行列。 这身体的体质摆在那,短时间内他也不可能提高成啥样,慢慢来吧。 在进行计划之前,两个人先做了另外一番准备,确保万无一失,这才动身去海忱公司。 沈酌因为脚没完全好利索,穿了一双比较宽松的运动鞋,衣服也就没穿正装,随便搭配了一身休闲款。 言少钱看了看他,觉得这样的着装才比较符合他的年纪,平常一身西装革履、架着细框眼镜,就把他约束在“总裁”这个位置上,难以给人带来新的印象。 沈酌察觉到他的注视,低头打量自己的衣着:“怎么了?哪里不妥吗?” “没怎么,”言少钱收回目光,“就是觉得今天的你莫名顺眼。” 沈酌立刻开始顺杆爬:“我可以认为这是言哥主动向我示好的表现吗?” 言少钱:“……” 沈酌这个人啊,就是不能给他一点颜色,省得他当场给你开染房。 言少钱在收费站工作的三个月,钱没挣着多少,哥们倒是结识了一群,跟谁都能聊两句,跟谁都能吃饭喝酒,再经过上次郑凝的事和“舍己为人勇降劫匪”,先前对他有偏见的人也改变了对他的看法,搞得现在崇拜他的人不少。 对此,言大王表示习惯了。 就是这么有魅力,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小弟。 人缘好的直接影响就是换班容易,这天他随便找个同事换了班,腾出一天空闲来,陪沈酌去公司。 海忱的员工好多天没看到他们公司的颜值担当沈总,工作热情都要大打折扣,毕竟上班的时间这么枯燥,谁不想多看两眼帅哥提提神呢。 两人一进公司大楼,前台小姐姐立刻眼睛亮了:“沈总好,几天不见,您又帅了。” 沈酌回以微笑:“谢谢。今天的你也很漂亮。” 言少钱看他一眼,心说海忱这氛围可以啊,下属居然可以随便跟上司开玩笑。 全公司的员工估计都把沈总当成精神食粮,他回来上班的消息迅速在各员工群里传开,所有人都蠢蠢欲动,想瞻仰一下休闲系的沈总。 言少钱心想:这可真是国民老公,男女通吃、老少皆杀那一款。 两人分头行动,沈酌先去各个楼层转了一圈,言少钱直接上36楼,再探总裁办公室。 可惜他到底肉`体凡胎,就算前世再牛逼,这辈子也只是个普通人,让他在这么大的办公室里排除异常,那可太难为他了。 所以他准备了一个计划。 在等沈酌上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先在办公室里四处转了转,却并没有出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没有察觉到异常,也就无从找起,他索性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沈酌的办公室大致分成三个区域,会客区、办公区、休息区,一看就是请专业设计师设计的,陈列布局非常有格调。 茶几上摆着几本杂志和几株小巧的多肉植物,方便等待的客人解闷,舒缓一下情绪。 言少钱拿起那盆多肉仔细看了看,也没发现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一小时后,沈酌终于回来了。 “带伤办公”的沈总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是先反锁了门,挨着言少钱坐下来,缓缓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言少钱正非常手欠地想掰多肉的叶子,好悬才忍住了,“在家歇了十来天,突然回到公司,发现自己不会干活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沈酌没好气道,“工作上倒是没什么,不过我过两天可能得出一趟差。” 言少钱打量他:“你确定?你这一瘸一拐的还出差?我先替你担心一下你们公司的形象。” “……” 沈酌没再接话,起身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来打开电脑。 言少钱眯起眼——他们来之前约定好了,沈酌打开电脑,就是开始计划的信号。 于是他起身朝对方走去,自动切换成演戏模式:“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沈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再等等吧,等我把这堆事处理完。” “所以你为什么非要我过来陪你?”言少钱走到他面前,用胳膊撑住办公桌,“我看你自己也能走,并不需要别人搀扶。” 沈酌终于抬起眼,视线越过电脑落到他身上:“就想看看你,不行?” “天天在家看我还没看够,还要到公司来看?”言少钱把身体压低,本来就短的上衣随着动作往上窜了一点,露出一小截腰部的皮肤。 沈酌注意力转移到他腰间,唇角翘起一丝弧度:“那是自然,怎么看你都看不够的。” 言少钱身体前倾,伸手勾住对方衣领:“我来做你的秘书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天天在公司看到我了。” “嗯……”沈酌表情玩味,“我可以考虑一下。” 言少钱绕过办公桌,走到他旁边搭住他肩膀:“还考虑什么?我不比你之前的秘书好吗?” 沈酌挑了挑眉。 言少钱往他身上一倒,顺势坐到他腿上,手也跟着下移,落在他腰间,凑到他耳边说:“沈总,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能反悔。” 他说完,轻轻在对方耳边吹了口气,随即亲吻他的唇角。 虽然是演戏,但还是要演得真一点的。 沈酌没说什么,只一手扣住他的后颈,另一手开始解他的腰带。 言少钱:“……” 等等。 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剧本里没有“解腰带”这一条。 光亲吻也就得了,要真在办公室里干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沈总是彻底不想要个人名誉了吗? 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喊停,只能闭上眼,继续跟对方进行“嘴上交战”。 好在沈酌也没真的要解他腰带,只是做做样子,解了半天也不得要领。言少钱礼尚往来要脱他衣服,刚把手探进去,动作突然一顿,整个人瞬间警觉起来。 出现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他立刻抽身而退,站起身来:“谁?!” “怎么了?”沈酌自动进入事先设定好的剧本第二幕,继续演戏,“有人过来?” “……不知道,我刚才觉得有人在看我,”言少钱四下张望,“上次我来就觉得哪里奇怪,真的没人在你这里装什么不该装的东西吧?” “那怎么可能……” 言少钱走到窗边向外张望——他刚刚已基本锁定了就是这个方向,就算偷拍设备装得再隐蔽,能躲过第一次,绝不可能躲过第二次。 不过……这里是36层,怎么可能会是窗户的方向? “你发现什么了?”沈酌整理好衣服,走到他旁边,“外面有什么?” “我不知道,但确实是……” 言少钱话没说完,一抬头,忽然注意到什么,伸手一指:“你看那有什么?” 沈酌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太高了,看不清。” 言少钱搬来几个凳子,互相叠起架高:“扶我一把,我上去看看。” 沈酌目光一凝——言哥居然主动要踩凳子登高? 这个节骨眼上,言少钱已经无心留意自己的行为是否有暴露的风险,只有沈酌这种家伙还能一心两用。前者踩上凳子,仰头张望了好一会儿,微微眯起眼睛。 居然还真的有偷拍设备。 不过装得非常隐蔽,在落地窗最上面的窗框拐角那里,窗框是黑色的,这个微型摄像头也是黑色的,高度至少有三米,因此很难留意到。 而摄像头拍摄的角度刚好对着沈酌的办公桌。 言少钱看了看,发现一个关键问题——这摄像头是装在窗户外面的。 他四处寻找窗户把手:“你这窗户怎么打开?” “打不开。” “……打不开?” 沈酌:“这楼整体用的玻璃幕墙,因为楼高,根本就没设能打开的窗户,装的是通风器。” 言少钱傻了眼:“打不开?那这摄像头是怎么装上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不会吧……”言少钱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36层,想在外面装摄像头,只能从楼顶吊下来,到底是谁这么绝?” “不过想想好像也没其他办法,”沈酌神色沉了下来,“装在室内一定会被我发现,黑进公司监控一定会留下痕迹,只有这样装在外面才能降低被发现的风险,甚至被发现以后都不能及时取下来,有足够的时间将里面存储的东西转移。” “这种东西应该是通过app和手机连接的,”言少钱说,“收发信号不可能距离太远,也就是说……” “操控这个摄像头的人就在这栋楼里,”沈酌眼里划过一丝冷意,“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言哥大显身手的时候 第25章 沈酌快步离开办公室,言少钱跟在他身后,觉得他jio一点也不疼。 被惹毛的沈总浑身都笼罩着低气压,他立刻让人去排查这栋楼里所有的wifi,看有没有异常信号出现。 以及让监控室留意可疑人员,如果有人员进出大楼立刻上报。 安排完这些,两人上了天台,找人把那个摄像头取下来。 高空作业的工人正在准备吊绳,言少钱把沈酌拉到旁边:“你觉得,是什么人把摄像头装在窗户外面的?” “还能有什么人,”沈酌心情很不愉快,“负责清洗玻璃幕墙的工人——这种摄像头存储空间有限,录满了就得清理,或者更换新的存储卡,而大楼每个月定期进行一次幕墙清洗,只有负责这个的工人可以做到趁人不注意把摄像头装上,再不着痕迹地更换存储卡。” “所以,”言少钱伸手一指远处的几个工人,“是他们当中的谁?” 沈酌瞬间意识到什么,心头陡然一惊。 “那个摄像头是很重要的物证,如果现在被人掉包,那可就前功尽弃了,”言少钱说,“让他们回来。” 沈酌刚才正在气头上,这会儿让他一提醒,也彻底冷静下来,立刻拦住那些工人,并打电话叫了几个保安上来。 他站在护栏边缘,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但也不能这样放任不管,我刚才已经让人着手去查这些人的背景,查出来至少也要两三天,这么长的时间,很难保证不发生什么……”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帮你把摄像头取下来,对吧?”言少钱面色沉静,“我去。” 沈酌一愣:“什么?” 言少钱:“我帮你去拿,现在这栋楼里所有人,没有比我更可信的了吧?” 沈酌一听就急了:“你疯了,这可是……” “46楼的楼顶嘛,我知道。”言少钱表情没有太大变化,“正好,绳子锁扣什么的他们都装好了,十层楼而已,我分分钟给你拿回来。” 沈酌哪敢让他竹马哥哥冒这个险,赶紧拦住他:“不行!谁去也不能你去!” “嘘,”言少钱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一下,看有没有行为可疑的人。” 沈酌顺势拽住他胳膊:“你怎么回事?你脑子不清醒了?今天出门前没吃药?这么危险的事你也敢做,你有高空作业的经验吗?言少钱,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导致你最近行为越来越离谱?” 言少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心说高空作业?他徒手翻过十几米的城墙,敢从九层高塔上一跃而下,还挑战过“坠崖不死定律”最后毫发无伤,这区区四十几层的写字楼,还备着安全措施,到底哪里危险? 他拍了拍对方肩膀,开始往腰上系安全绳:“照你这么说,去蹦极的都是想不开找死?把你心放回肚子里,五分钟我就回来了。” 沈酌压低声音:“你就不怕有人对绳子动手脚?” “不会的,”言少钱十分笃定,“你要调查的话需要调查两三天,而这里有你在,有监控,还有那么多保安,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脚就是当场暴露——我相信能想到在窗户外面装摄像头的人不会蠢到这种程度。”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绳索是否牢固,然后找人借了副手套,翻到护栏外,缓缓往下吊。 顶层的高度超过一百五十米,普通人估计往下看一眼就要晕了,但“极限运动达人”言先生对这并不感冒。 当年他们神鹰寨就建在半山腰上,那座山地形奇特,三面都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进山的路只有一条,在路口一守,架上强弩飞石,任何人都打不进来。 后山的路尤为陡峭,他有时候懒得走大路下山,就直接轻功从后山飞下去,能节省不少时间。 所以说,因为“高”而害怕是不可能的。 高空的风儿很是喧嚣,言少钱缓缓放绳子,贴着玻璃幕墙下行,一路收获了无数海忱员工惊讶的注视。 他完全不为所动,泰然自若地继续下降。 十层楼的距离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很快他抵达了36层,发现位置有点偏,遂踩着价格昂贵的玻璃幕墙往旁边挪了挪,这才摸到正对着沈酌办公桌的那块玻璃。 很快,他看到了那个微型摄像头,摘了手套伸手去抠,发现抠不下来。 居然是用胶粘上的,粘得还挺牢。 怪不得风吹雨淋都没掉。 他指甲都抠劈了才把摄像头抠下来,随后带出一小截原本隐藏在玻璃夹缝里的电线。 他沉思两秒,心说这电线是从哪里引出来的? 现在显然不是排查这个的好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把摄像头装进兜里,随后原路返回。 沈酌叫来的保安已经把天台团团围住,谁也靠近不了。言少钱拽着绳子往上爬,在光滑的玻璃上摩擦了一会儿,最后伸手抓住护栏,借力一翻,人就稳稳地落在了平台上。 沈酌扶他一把,确定他没有少一根汗毛,这才放下心来。 言少钱把安全绳解开,将刚刚拿到的摄像头递给沈酌:“拿去,记得叫你们公司的人保存好今天的监控。还有,刚才我发现了给这个供电的电线,我觉得你有必要查一下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沈酌点头:“明白。” 这个微型摄像头直径只有三公分,被言少钱取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在拍摄了,沈酌把东西交给技术,检查过后发现里面存储的视频已经全部被清空了。 不过上面的存储卡还在,想要还原就不难,这种通过app远程操控删除的数据是很难删除干净的。 刚刚他们拆摄像头的时间里,技术人员检查了公司大楼里所有的网络,发现一个隐藏起来的wifi,信号源正是这个摄像头。 “能查到哪部设备连接过这个wifi吗?”沈酌问。 技术人员忙着敲键盘:“您稍等,还需要一点时间。” “好,”沈酌掏出手机,“我接个电话。” 沈总出去接电话,言少钱在技术部的办公室里溜达,手上已经拿了一堆员工们硬塞给他的小零食。 他拆开一块威化饼干,边吃边想:之前丁秘书不是说他们公司的员工都可敬业了吗,上班时间专心致志不会干别的,那这么多的小零食是怎么回事? 还有,刚才他去拆摄像头的时候,可是看到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扭头看他。 五分钟后沈酌回来了,言少钱嘴里正在嚼东西,含混地问:“怎么样?” “没有可疑人员进出大楼,”沈酌低声说,“这个时间,只有一些约定今天见面的客户,看过了没有问题,海忱内部员工也没有异常。” 言少钱点头。 客户的话确实可能性不高,那个摄像头装了指不定多久,客户并不好操作。 还是内部员工的嫌疑更大。 “这事不急,慢慢查就对了,”言少钱垂着眼,“引蛇出洞,也要给蛇出洞的机会才行,不要做得那么绝,否则只能喝蛇羹了。” 沈酌“嗯”一声,旁边的技术人员碰了碰他的胳膊:“查到了沈总,连接过那个wifi的设备只有一部手机。” “能定位到吗?” “暂时定位不到,对方好像关机了。” 沈酌皱起眉。 技术:“这个摄像头应该能获取到更多信息,沈总您先别急,还原里面的数据需要时间。” “不急,你慢慢来。”沈酌冲言少钱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两人也没再回办公室,直接去顶楼吹风。 沈酌靠在护栏边上,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本来只是试探,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偷拍设备,办公室里我找得那么仔细,谁成想居然装在外面。” 言少钱安慰他道:“如果不是直觉,我也不会想到装在外面的。” 他说着掏出手机,正准备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手机自动关机了,重新开启后显示电量0%,没过两秒,又自动关机了。 “奇怪,什么时候没电的,”他喃喃自语,“我早上出来的时候明明还有50%啊,这电池这么不禁使吗?” 沈酌:“你手机早该换了,都用了快三年的手机你还不换,你也不嫌卡。” “有机会再说吧,”言少钱放弃了开机,“沈总,想出是谁给你装的摄像头了没有?你到底得罪谁了?” “大概有数,”沈酌向远处眺望,“不过我可没得罪他,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惹我,我装看不见,他反倒得寸进尺。” 言少钱十分好奇:“到底是谁?你刨人家祖坟了?” 沈酌:“你不认识,一个神经病,应该有点钱,也有点手段,不干正事,就知道来碍我的眼。” “我更好奇了,”言少钱叼了根烟,“败家子?富二代?你是断了人家财路,还是抢了人家老婆?” “……我对除你以外的人都不感兴趣,海忱也不需要拦这种人的财路,”沈酌瞪他一眼,“是个四五十岁的男的。” 言少钱手一抖,火没点着:“原来沈总你好这口……” 沈酌一把夺走那支烟:“说了叫你戒,而且,请不要侮辱我的品味,言先生。” “行吧,”言少钱有点可惜地看着被抢走的烟,忽然凑近对方,“可不抽烟,我这嘴上就少了点什么,怎么办呢沈总?” “……”沈酌嘴角一扯,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想让我吻你就直说,刚刚在办公室里没尽兴,现在要故技重施了吗,言哥?” 第26章 言少钱刚想接话,沈酌却率先上前一步,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没错,用嘴堵的。 天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这里是摄像头拍摄不到的死角,往常这地方没人上来,门也是锁着的,钥匙得经过许可才能拿到,因此并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沈酌把人堵在墙角,在他唇上细细品尝一番,低声问:“你刚才吃什么了?” 言少钱蹭了蹭嘴角:“巧克力威化,你的员工塞给我的。” 沈酌十分不解:“我的员工为什么要塞给你这种东西?” “我也想知道,”言少钱又从兜里翻出一堆小零食,顺手递给他两个,“就我陪你去办公室转了一圈的功夫,回来就这么多了。” 沈酌:“……” 是不是他以前树立个人形象树立得太惨了,所有人都知道他追妻十年爱而不得,现在言少钱一来公司,员工们就自发帮他刷好感? 沈总内心有些复杂,言少钱倒没留意到他的神色,只含着块糖走到护栏边,从楼上往下看。 下面的一切都缩小成五彩斑斓的点,来来往往令人目眩。他忽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很久,前世的一切在逐渐远去,就像站在这高楼上俯瞰地面一样,因为距离太远,总有种不真实感。 他舔了舔刚刚被吻过的唇角,头也不回地说:“你既然知道是谁,怎么不先下手为强?” “我也只是猜测,”沈酌说,“没有证据,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而且,其实我们已经井水不犯河水很多年了,我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四五年以前。” “那他怎么又突然杀回来了?” “我要是知道还用站在这里陪你吹风?”沈酌叹口气,“那时候海忱还没做这么大,分公司刚刚建起来,一切还在上升阶段,当时他是另一个公司的老板,和我们同时竞标了一个项目,最后项目归了我们,他好像有些怨恨。” 言少钱:“所以你还是拦了人家财路。” 沈酌:“……这是正常的商业竞争好吗,他争不过,说明是他实力不够,因此怨恨竞争对手,未免太小肚鸡肠。” “那倒是,”言少钱还想着抽烟,可惜烟被抢走了,只好继续吃糖,“那后来呢?” 沈酌:“后来听说他公司内部出了一些问题,不断走下坡路,两年前破产了。” “……” 言少钱非常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沈总,我大概明白他为什么想报复你了,虽然你们确实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但他不这么想啊,他就觉得是你们海忱用了手段,导致他与那个项目擦肩而过,影响了他们公司后续发展,最后导致公司破产——罪魁祸首,就是你。” 沈酌:“……” “当然,我知道你是无辜的,”言少钱居然有点幸灾乐祸,“可他已经认定了是你的错,无论你说什么他也不会听。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树大招风,你海忱在招牌在这里摆着,吸引商机的同时也吸引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仇富,看别人过得好就嫉妒,一旦他们落马了,立刻就要去踩上一脚,人永远是这样的。”他说着看向沈酌,“所以你看看我,没有人知道我有多少钱,也没人知道我是你们海忱的持股人之一吧?” 沈酌非常不给面子地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你跟我是什么关系,有差别吗?” “……” 好像还真没有。 “敢于站在这个高度,当那棵招风的‘树’,这些东西早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又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沈酌语气平淡,“而且,他之所以记恨我,也不止这么简单。” 言少钱一顿。 这家伙……话里有话吧? 他疑惑地打量对方:“什么意思?还有什么理由?” “没什么。”沈酌居然不往下说了,“天台太冷,小心吹感冒,还是回去吧。” 他说完就往楼梯方向走,言少钱追在他身后:“等等啊!话说一半砒`霜拌饭!” 沈酌不为所动:“你就是砒`霜!” “……” 这男人真是该死的可恶! 言少钱被他吊胃口,心情十分不爽,以至于后悔刚才跟他分享小零食了。 眼看到了吃饭的点,沈酌还有一堆事情没做完,只好打电话从食堂订了两份饭,让人送到办公室。 在总裁办公室吃饭这种待遇,全公司上下除了沈酌自己,估计也就言少钱一个人有。 “我说,你们公司食堂伙食不错啊,”言少钱坐在沙发上,边吃边评价,“这么多肉,这一份饭得不少钱吧?还是说,知道是你订的才给这么多?” “都一样,”沈酌注意力全在电脑屏幕上,也没空看他,“吃得不好怎么用心工作,员工都有补贴,吃饭不用自己掏钱。海忱不至于吝啬这点福利,你就安心吃吧。” “你不吃吗?一会儿凉了。” “有微波炉,凉了再热。” 言少钱无言以对,正在想该怎么劝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沈酌扬声:“进来!” “沈总,”丁语如从门外探头,“有点急事,能来一下吗?” “好。” 沈酌说完就跟秘书走了,留下言少钱在原地发愣。 不至于吧……居然这么忙? 连吃饭时间都要工作? 他看了看放在旁边的另一份饭,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之前丁语如跟他说,沈酌并不是个志向特别远大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以及来自父亲的压力。 沈酌十九岁就大学毕业,又进行了三年深造,如今在这个位置上也待了两年,他这样年轻,有这样的能力,却并不是为了自己。 面前这饭突然就不香了,言少钱垂下眼,莫名有种负罪感。 虽然沈酌说他做什么是他的自由,但之前玩也玩过了,爽也爽完了,收费员确实是个没什么前途的职业,可能是时候考虑一下未来了。 他这么想着,准备出去上个厕所,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有争吵声。 “账错了?账错了你现在才发现?!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我也是佩服你,我就十几天没过来,你们离开我不能活了?到底还想不想干,不想干就滚!” 言少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沈酌的声音。 他印象中沈酌脾气好得不行,在家从来没跟谁红过脸,居然也会骂人? 他凑到门口细听,又听沈酌说:“少给我哭哭啼啼,这套在我这没用!你自己犯的错误,给公司造成了什么损失你自己弥补!给你核账的是谁?这么大的纰漏,你一个人没发现,两个人也没发现,一群人都没发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言少钱正听到这,办公室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他猝不及防之下肩膀被撞了个正着,一个踉跄,赶紧稳住身形:“我天,你使那么大劲干嘛?” 沈酌一见他,脸上愠色立刻敛了大半,忙问:“没事吧?你怎么躲在门后?” “……我正要出去上厕所,”言少钱把他拽进来,关上门,“出什么事了,发那么大火?” 沈酌有些疲惫:“没什么,会计做错账了,到今天才发现,刚找我哭不是故意的,没忍住,训了她一顿。” 言少钱:“损失很严重吗?” 沈酌:“还好吧,大概几万块,这点钱倒不算什么,主要我今天本来就不爽,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惹我。” 言少钱想了想问:“那你要怎么罚她?” “按程序走,念她是第一次,数额不算特别巨大,先饶她一回,如果再有下次直接开除。”沈酌坐回座位,看一眼已经空了的咖啡杯,“丁秘书——” “来了沈总,”丁语如推门进来,“要续咖啡吗?” 沈酌把杯子递给她:“然后你去休息吧,中午应该没其他事了。” “好的沈总。” 续完了咖啡,沈酌继续没做完的工作。 言少钱看了他半天,确定他短时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道:“你让秘书去休息,你自己不休?” “今天应该没空。” “饭也不吃?” “一会儿吃。” 言少钱觉得他疯了:“不是,你光喝咖啡能喝饱吗?你这样对身体不好。” 沈酌居然没说“言哥是在关心我吗”之类的话,他甚至没看对方,好像根本没听见。 言少钱走到对方面前,板起脸来,命令道:“吃饭。” “你先吃。” “你陪我吃。” “别闹,我……” “让你陪——我——吃——饭,”言少钱语气坚定,“我没有在征求你的同意,我是命令你,听明白了吗?” 沈酌抬头看他,终于无奈笑了:“你还真是……好吧,吃饭。” 饭已经不怎么热了,言少钱拿去微波炉里重新加热了一下:“为了工作不吃饭这种行为非常愚蠢,你刚刚自己还说‘吃得不好怎么用心工作’,能做完的事不差这几分钟,做不完的事也不会因为多几分钟就能做完,所以,吃饭要紧。” 沈酌拿起筷子,打开饭盒:“知道了知道了,我吃。” 言少钱也继续吃自己那没吃完的半份,边吃边说:“吃饭就别想工作了,咱们来聊聊天吧。” “聊什么?” “嗯……你觉得,装摄像头的那个人,在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了摄像头之后,还会把视频爆出去吗?” 沈酌筷子一顿:“这我说不准,你觉得呢?” “我觉得会。”言少钱看了看对方的饭盒,觉得他那边的排骨都是骨头,遂把自己这边肉多的夹过去两块。 “为什么?” 言少钱:“这是我的推测——那个摄像头装了至少有两三个月了吧,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能拍到任何对你不利的镜头,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根本就不会做这种事,而现在摄像头被我们发现了,以后再想装那就难上加难,他们可能获取到的最劲爆的东西,或许就只有这一段视频了。” 沈酌想了想:“有道理。” “如果他是个缜密的人,那就弃卒保车,趁我们还没锁定他早点溜之大吉。如果他真的对你恨之入骨,打算破罐破摔的话,那么这段视频他一定会爆出去。” 言少钱说着抬头:“你做好下一步的准备了吗?在什么样的时间节点上为自己澄清并反击,才能在保护自己名誉的同时,为公司带来热度从而获取利益?” “你放心好了,”沈酌看上去胸有成竹,“海忱的公关团队就算不是国内最好的,也一定称得上顶尖,这方面我还没在怕的。” “让他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他冷冷一笑,“只要他露出一点马脚,我都能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 第27章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言少钱扒拉一口饭,“做事做绝,斩草除根,我还怕你不够狠来着。” 沈酌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跟他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单纯觉得这种装偷拍设备偷窥人**的行为很恶心,”言少钱说,“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这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沈酌没接这茬,而道:“对了,吃完饭你就回家吧,我今天可能要加班,晚上不一定几点回家。” “加班?”言少钱愣了一下,“你都不让员工加班,自己反倒加班?” 沈酌:“没办法,这些天堆的事太多了,有些还挺急的,必须得今天处理完。” 沈总态度坚决,言少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那好吧,正好我手机没电了,回家充个电。” 吃完饭,沈酌让司机送他回家,言少钱心想反正班已经换了,今天就干脆休息一天,回家陪陪阿姨。 工作日沈连州都不在沙鸥市,偌大一个别墅,只有陶女士和保姆,想想都怪寂寞的。 当年沈连州和陶琴是工作上认识的,出事之后为了两个孩子,陶琴不得不辞了职,专心在家照顾他们。 言少钱依稀记得那时候陶阿姨经常带自己去看心理医生,但好像没什么效果,到现在他那段记忆依然特别模糊,再怎么努力想也想不起来。 他陪着陶女士去了趟商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沈酌说了今晚不回来,所以晚饭只有他们两人吃,就算加上保姆都凑不齐一桌,菜和汤都剩了不少,只能留着晚上给沈酌当夜宵。 言少钱给手机充满电,再玩到没电,再充满,沈酌还是没回来。 他没忍住给对方发消息,收到回复:【就快了,你累了先睡吧,别等我】 言少钱心说这才八点睡个屁,不知怎么,他突然心血来潮想去公司找他。 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路灯还有光,他自觉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开车,遂打了辆出租到沈酌公司。 他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沈酌刚好也结束工作从楼上下来,后者见到他非常惊讶:“这黑灯瞎火的,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言少钱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车上吃。” “这什么?” “来的路上顺手买的,就当是你加班的犒劳吧——我猜你晚上肯定没吃饭,先垫两口。” “言哥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受宠若惊,”结束工作的沈总又自动切换成欠打模式,“你这样我可忍不住要多想,你是不是打算接受我了。” “……你有那个精力还是留着回家吃饭吧,”言少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怎么回?” “司机在等。” 两人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很快找到了沈酌的车,司机一见他,惊讶地问:“言先生?您不是回家了吗?” 这边光线不太充足,言少钱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寻着声音辨别方向:“是回家了,然后我又回来了,不行吗?” “没没没,我就是随口一问,我多嘴,”司机为他打开车门,“您上车。” 言少钱摸索着上了后座,又问:“你中午送完我就又回来了吗?你一整天都守在这里?” 司机:“对啊,我是专门给沈总开车的,沈总在哪里,我就得在哪里。” 言少钱:“那你还挺辛苦,一整天都得待在公司哪也不能去,不会无聊吗?” 司机忙道:“不辛苦,跟沈总比起来我这算什么,我没事的时候还能打打游戏,沈总可是一整天都在工作——能给沈总当司机是我的荣幸。” 言少钱一听这,立马不继续聊了,生怕对方下一句就蹦出“沈总的话语就是我前进的方向”之类的话。 沈酌坐在他旁边,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是一袋小蛋糕,他拿起一个送到嘴边,又听言少钱问:“对了,怎么这些天一直不见你助理?以前不都是他开车吗?” “他被我派出去替我学习考察了,还得两三天才能回来,”沈酌含混道,“怎么,你想他了?” “……没有,打扰了。” “沈总,言先生,”司机小心地插话进来,“系好安全带。” 言少钱不太情愿地去摸:“后座也要?” 司机:“是的,为您的安全考虑,我怎么样无所谓,您二位一定要注意安全。” 两人把安全带扣好,司机这才发车。 由于天黑,外面的情况言少钱看不太清,索性专注于低头玩手机。 “车上别玩手机,”沈酌边吃蛋糕边说,“你不晕吗?” “不晕。” 难得的休息时间,两人一个吃,一个玩,很快沈酌把那袋蛋糕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没了?就这么点?” 言少钱:“就是给你垫两口,回家再吃,阿姨今晚做了好多好吃的,都给你留着呢。” “那还不如不吃,越吃越饿。” “你这人真是得便宜卖乖,”言少钱一挑眉梢,“我好心好意给你买的,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要损我。” “好好好,”沈酌无奈,“言哥对我天下第一好,沈某受宠若惊。” 言少钱正要接话,落在手机屏幕上的目光忽然一凝。 他的微博首页刷出一条消息:【海忱集团总裁办公室不雅视频曝光,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微博最后附了一个三分钟的视频。 这微博是刚刚发出来的,底下的评论还不算太多,他顺手点进去看了看,浮在上面的几条写着: 【海忱集团?是我想的那个海忱集团吗?[费解][费解]】 【这……是俩男的吧?男的跟男的?[吐]】 【海忱集团的总裁不是个老头吗?视频里这个看着很年轻啊,po搞错了吧?】 【海忱的董事长才是老头,这个是分公司的总裁吧,董事长的儿子,他性取向不一直是男吗,9102年了还有人不知道?[疑问]总裁玩办公室play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醒醒,大清亡了】 【这视频没发完吧?后面的呢?裤子都没脱你给我看这个?哗众取宠[吃瓜]】 【我就想知道这是怎么拍到的[思考]】 【不得不说,这两个都挺帅[doge]】 言少钱用手肘捅了捅沈酌:“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他一定会发,这不就来了吗。” 沈酌也得到了消息:“还真快,一天的时间都没过,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来看看把我拍成什么样,看上去是1080p的,这摄像头哪买的,画质还挺高。” 言少钱说着点开了视频,一上来就是他站在办公桌前“勾引”沈酌:“天天在家看我还没看够,还要到公司来看?” “……” 视频里冒出这句话的同时,两个人齐齐一顿。 等一下。 那个摄像头装在窗户外面,应该只能拍摄影像,不可能捕捉到声音才对。 但视频里却录得非常清楚。 言少钱心里陡然一沉——不对。 能把声音录得这么清楚,说明除摄像头外一定还有窃听设备,而且窃听设备离他们当时的位置非常近。 沈酌说他检查过办公室,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最大的可能是…… 手机! 他那天早上落在沈连州车上,又找回来的手机! 手机是沈连州的司机发现的,而沈连州一般不在沙鸥市,司机也是从外地跟着他过来的,所以他的可能性并不大,嫌疑最大的应该是另外一个接触过他手机的人—— 言少钱想到这里,沈酌明显也察觉到了,两人异口同声:“停车!” 司机一脚踩下刹车:“怎么了沈总?” “这是哪儿?”言少钱看不清窗外,但直觉告诉他今天回家的路未免太漫长了,之前两个人忙着吃东西刷手机,居然没人注意到。 “马上就到了啊,”司机说着重新踩下油门,“今天太晚了,我不敢开太快。” 言少钱才不信他鬼话,伸手就要去掐他脖子,谁料对方突然一脚油门,车子猛地加速,惯性直接给他拍平在了座椅上。 “……你大爷!” 紧接着司机又一脚刹车,拔钥匙熄火下车锁车,一气呵成。 后座两个人终于吃了牛一定律的亏,被一顿加速又刹车搞得七荤八素。言少钱快被他这骚操作气炸了,心说这么多年还没人敢在他头上动土。 车门从外面锁上,沈酌抠了几下门把手,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车锁上也应该能打开,但是现在打不开了。” “那废话,他一个司机,对你的车动手脚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言少钱说着去解安全带,发现安全带也解不开。 怪不得一上车就让他们系好安全带,什么为他们安全着想,放屁! “日他姥姥!”言少钱被气得爆粗口,忽然他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 沈酌:“汽油,他把油箱弄漏了。”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跑!” 言少钱说着把安全带往上一抬,从底下钻了出来,随即从兜里随便摸出一把钥匙,按在车窗角上,内劲集中于掌心,一掌拍了上去。 人在情急中往往能突破能自己的极限,他这一掌也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车窗玻璃居然就应声而碎,以钥匙为中心向四周龟裂开来。 汽油味已经非常浓重,这个节骨眼上,言少钱来不及再约束自己的行为,沈酌也顾不上惊讶,前者把已经碎了的玻璃掰掉,直接从窗口钻出。 沈酌也从安全带里挣脱出来,言少钱立刻回身拉住他,把他从车里拽出来。 就在两人逃出来的一瞬间,车头处“呼”一声窜起了火苗。 汽油淌得到处都是,一沾火星立刻熊熊燃烧起来,言少钱也没空管那个放火的司机,护着沈酌往前跑出几步。 正在这时,他突然有种强烈的不详预感,身体快过脑子,直接扑上去将对方按倒在地。 而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已经在燃烧的车突然爆炸,火苗窜起几米高,灼热的气浪几乎扫到了他们跟前。 言少钱顾不得别的,又把沈酌拖起来,一连往前跑出去十几米,这才停下来喘气:“我说……沈总,这还不是深仇……大恨,都要你命了都!” 沈酌也喘得说不出话,过了好半天,他才勉强吐出一句:“我现在确定是那个疯子无疑。” “我现在不想管到底是谁,”言少钱终于喘匀了气,“我现在只想把那司机的脑壳拧下……” 他话到一半,神色倏地一敛,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第28章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言少钱没来过,沈酌也没来过,四周光线非常昏暗,而且远离大路,看上去像个正在施工的工地,但是周围什么标志也没有。 沈酌当机立断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随即拧起眉头:“没信号,打不通。” 言少钱还在听周围的动静,背靠着他:“110也打不通吗?” 沈酌:“我打的就是110,如果能打通,应该显示‘仅限紧急通话’——附近可能有信号屏蔽器。” “车都炸了,还没完?这人是不置你于死地不罢休吗?”言少钱语气更差了,他屏息凝神,“来了好多人,至少十多……不,二十。” “我看见了,”沈酌搭住他的肩膀,目光投向前方不远处,“是一群……孩子?” 言少钱一顿:“孩子?” 脚步声确实比正常人轻,他以为是对方刻意收敛,没想到居然是孩子?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小孩? “好像都是初中生,”沈酌后退一步,只见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粗略估计有二三十个,都……拿着刀。” 言少钱:“……” ??? 所以,是派来杀他们的? 刚刚爆炸没把他们炸死,还留了后手? 这个社会也太不法治了吧! “叔叔好,”不远处,几个初中生缓缓向他们逼近,其中一个很有“礼貌”地开了口,“这就是今晚的游戏吗?看起来很有趣。” 言少钱:“……” 游戏? 有趣? 那男生又说:“本来说好是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两个,不过没关系,这样更有趣一点。叔叔能从车里逃出来,其实我很意外,那个司机果然还是蠢,这样都搞不定你们,还得让我们出场。” “……谁派你们来的?”沈酌皱起眉,“你们知道杀人犯法吗?” “知道呀,”说话的男生眨了眨眼,“可是我还没满14周岁,杀了人也不用坐牢,如果再不试试,就要错过机会了。” 言少钱:“?” 这说的是人话? “你……”沈酌被他一句话堵得接不上来,又低头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两人被一群孩子团团围住,放眼望去是一圈明晃晃的刀,言少钱压低声音:“你趁乱跑出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叫人,我拖住这群小兔崽子,论跑的话,咱俩肯定跑不过他们。” 沈酌闻言震惊:“你的眼睛……” 言少钱不耐烦:“别废话了,你快点找机会滚蛋,少给老子在这里添乱。” “……好。” “叔叔,”那个男生又说,“你是大人,所以你赤手空拳,我是孩子,所以我拿刀,是不是很公平?” “……公平你姥姥个腿!”言少钱彻底被这小崽子惹毛了,快步上前,“把刀拿过来!” 男生后退一步,拔刀就来捅他。 小孩子没经过专业训练,但刀是真的快,言少钱能听到刀刃破风之声,一个侧身躲过,伸手就要去抓对方的后颈。 男生再次后退,刀刃一挑,言少钱被迫抽回手。 这小子…… 看来不下狠手不行了。 沈酌借着这个机会试图突出包围圈,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一见他有动作立刻举着刀上前,又将他堵了回来。 远处正在燃烧的车火势渐渐小了,光线愈发暗,言少钱本来眼睛半瞎就烦躁着,被这群小兔崽子一惹,感觉自己是个即将爆炸的炮仗。 他借着声音辨别方向,又一把刀捅过来的时候飞起一脚直接将刀踢飞,顺势薅住那小孩的头发,旋身到他身后,拽住他胳膊用力一抖—— “啊啊啊——!!” 男生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言少钱毫无同情心地把他踹翻在地,脚尖抵在对方胯`下:“再他娘的叫,再叫一声,老子让你断子绝孙信不信?” 那男生瞬间吓得裤`裆都湿了,居然就生生忍住胳膊脱臼的疼,咬住嘴唇不敢再吭声。 言少钱闻到了尿骚味,在被波及到的前一秒收回脚,转身朝向别的方向:“来啊,不是要玩杀人游戏吗,我陪你们。有把刀就了不起了?你爷爷玩刀的时候,你们他娘的连颗受精卵都不是!” 他说着抬脚,朝另外几个男生走去:“你们这么多人,不一起上?拿着刀还怂,不觉得丢人吗?都没满14岁吧,杀人不用坐牢,还等什么呢?” 沈酌还在等待跑出去的机会,不敢离他太远,听了他这一番激将,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惊疑不定。 二十多个也不全都是怂货,到底有不少真的敢动手,其中一个试图偷袭,可这点动静依然逃不过言少钱的耳朵,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长,抬腿一脚踹在对方胸口。 小男生被他踹出去好几米,手里的刀也飞了,捂着胸口直咳嗽。 剩下的看他这么难对付,也不敢再上前,不知是谁小声说:“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吧?要不……要不咱们还是跑……” “跑个屁!”是最先开口的那个男生,“怂死了,一群傻逼!” “沈酌,”言少钱趁着小崽子们内讧,贴到沈酌旁边,“我说您老真的该锻炼了,整天泡在办公室,连一群兔崽子都制服不了,今天要是没我,明天就可以直接给你收尸了。” 沈酌嘴角一抽:“谢谢,但这种时候,能不能别损我了?” “我冲上去,你跟在我身后,有机会就赶紧跑,别回头,听到没?” “知道了。” 言少钱拽着他的手往前走,他往前走,男生们就往后退,因为天黑地不平,有人退着退着踩到石块踉跄了一步。 言少钱立刻抓住这机会,猛一矮身,长腿横扫半圈,直逼对方下盘,霎时扫倒一片。 原本完整的包围圈变得七扭八歪,他随手挥出两拳,拳风波及之处收获几颗门牙,拽着沈酌就往前冲。 男生们立刻追上来,沈总的jio还是个拖累,言少钱也没指望真能一起跑掉,他猛地将对方一推,自己回身,主动迎了上去。 沈酌踉跄着往前,脚疼也不敢停下,他跑出去几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实在没忍住回了头—— 如果武器只有刀的话,言少钱一个人对付这群小崽子其实是绰绰有余的,但从古代穿过来的言大王到底是低估了现代科技,他只感觉到有个始终躲在暗处的男生突然跑来,朝他举起什么东西,那东西会发光,还有“噼啪”的响声。 他下意识伸手去挡,因为动作太快,脑子里冒出“电击`枪”这个概念的时候已经晚了,那玩意角度一转,正好接触到他的胳膊。 被接触到的皮肤传来剧烈的灼痛感,电流一瞬间传遍全身,他只感觉浑身都不能动了,双腿打软,毫无反抗能力地跪倒在地。 尽管被电击`枪击中只有一瞬间,但电流却持续了好几秒,这几秒钟时间里身体完全不受控制,难以言说的痛苦感觉席卷全身,让他以为心脏都要停跳,喉头忍不住滚出一声痛哼。 紧接着,他感觉腰后一凉。 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叔叔,我赢了。” “……” 十几公分的刀捅进了他肉里,他一时竟没感觉疼。 许是被电了一下,他脑子不太清醒了,居然下意识伸手探向右侧腰后—— 沈酌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这样一幕。 他甚至没来得及想“竹马哥哥被捅了”,注意力全在他的右手上——那并不是想要摸伤口或者别的什么,那是一个“拔刀”的动作。 神鹰寨建在半山腰上,因为山路漫长,下山时几乎人人骑马,为了方便,就将刀佩戴在腰后,从后向前抽刀。 前世他们相见的第一面,便是这位大当家带着几个兄弟,骑着马从山路上下来,在马背上抽刀,指着他的鼻子问“来者何人”。 这个动作,他再熟悉不过了。 沈酌瞳孔地震,再也忍不住,高声喊道:“言少钱!” 言少钱被这一嗓子唤回了神智,他准备抽刀的手顿在半空,抽了个寂寞。 抽个屁的刀啊,根本没刀。 捅了他的臭小子估计怕他报复,立刻拔刀后退,跑出去老远。 拔走的刀带出一串血迹,言少钱终于觉得疼了,不过这点伤还不足以让他倒下,被电击的不适逐渐退去,他重新站了起来。 沈酌在远处扯着嗓子跟他喊:“有信号了!我已经报警了!” “是吗,”言少钱并不理会腰后的伤口,“既然如此,那就在警察来之前让我尽尽兴,否则没机会了——你们说呢?” 小崽子们纷纷后退,他们哪想到这人生命力竟如此顽强,被电击`枪击中,又被捅了一刀,居然还能站起来。 电击`枪还没关闭,噼啪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刚才就是你拿这玩意电的我,是吗?” “你……你别过来,”男生紧紧攥着电击`枪,“你如果杀了我,你要坐牢的!” “是呢,可我为什么要杀你?”言少钱继续逼近,“像你这种孩子,就是要众星捧月地长大,然后接受社会的毒打——我不光不杀你,还要保护好你,免得你这朵‘祖国的花朵’凋零。” 电击`枪伤了他一次,就再没机会伤他第二次,男生再一次举起这玩意的时候,言少钱猛地伸手攥住他胳膊,一把将电击`枪打落在地,伸脚踩住用力一碾,碎了。 随后他放开对方:“我也不会拿这东西电你,我是大人,你是孩子,我没事,万一你被电死怎么办?” 那男生满脸惊恐,转头就跑。 言少钱也不拦他,回过身来:“刚才捅我的小子,你过来,咱们好好聊聊。” 没人吭声。 “跑了?敢做不敢当,你就是个屑。”言少钱眼睛看不见,对方不说话,他就分辨不出究竟是谁,“你不出来,那我只能对你的小伙伴们下手了。” 他说着随机选择了一名“受害者”,蓦地上前,对方本能地挥刀来挡,言少钱使出看家本领“空手接白刃”,另一只手指尖贴在刀面上,内劲爆发,只听“当”的一声——那刀竟然生生被他从中间敲断了。 初中生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场吓得大叫,言少钱一掌拍在他额头,一个巧劲给他拍晕了。 男生仰面往后倒去,他随便伸脚一勾让对方倒得温和一点,免得磕碎后脑勺。 “来,还有谁,”言大王克制了三个多月的血性终于在今天爆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手,“杀人游戏,也没规定不能反杀,对吧?” 小男生们彻底在他的淫威下折服,嗓音颤抖地喊道:“快跑啊!” “往哪跑!”言少钱伸手去抓,一下子抓到俩,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扣住他们的脑袋用力往一起磕。 两个少年脸对脸撞了个结实,也不知道磕断了谁的鼻梁骨,又磕掉了谁的门牙。 言少钱毫不怜惜地把这两只丢掉,脚下踩到一块石头,内劲立刻集中到脚底,将石头猛地踢出。 人跑动的声音实在太好辨别,只听“哎呦”一声,不知道哪个倒霉鬼被石头击中,扑倒在地。 言少钱追了上去,先踢开对方手里的刀,然后抓住他小腿用力一拽。 “咔”一声,这次把腿给拽脱臼了。 男生疼得痛哭流涕,言少钱充耳不闻,继续追着脚步声往前走:“刚才捅我那小子,你过来,不是玩游戏吗?过来,爷爷陪你玩。” 废弃的施工工地到处是建筑垃圾,有人慌不择路,又绕回到他面前,言少钱非常不客气地伸手抓住了,夺下对方手里的刀,贴着他头皮削过,给这小子剃成了秃瓢。 男生吓得大叫着跑开,言少钱随手将刀一丢,那刀飞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插在另一个少年脚前,把鞋尖削没了,露出脚趾。 少年当场软倒,一屁股坐倒在地。 沈酌在旁边已经看傻了。 这……到底是谁杀谁? 远处响起了警笛声,沈酌暗自松一口气,但紧接着心又提起来,他赶紧上前:“言哥,别打了,警察来了!” 言少钱刚卸了一个小崽子的胳膊,头也不回:“滚,别跟老子说话。” 沈酌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从背后架住他:“算了言哥,别再打了,放过他们吧。” 言少钱奋力挣扎:“放过?那捅我的兔崽子呢?敢暗算他爷爷,等我逮到他,我让他后悔自己还是颗精子的时候游在了最前面!” 沈酌头痛万分:“……是是是,你厉害,你先别动了,你受伤了,咱们回头再教训他。” 言少钱:“放心,没捅到肾,这点小伤老子根本不care,让他过来,爷爷陪他玩!” 沈酌:“……” 警笛声越来越近,数辆警车将这片区域包围起来,言少钱眼前终于不再是漆黑一片了,白光和红蓝光芒交替闪烁,一时晃得他有点眼花。 他被沈酌架着,也终于没了挣扎的力气,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把衣服浸湿,他现在感觉有点冷。 警车停在他们面前,警察从车上下来,围住他们:“不许动!” 沈酌忙道:“是我报的警!” 言少钱疲惫地抬头看了一眼,伸手往远处指:“那群拿刀捅老子的……小崽子,你们还不去逮?” 警察看着他满身血:“呃……我们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他们跑不了。” “哦……那就好……”言少钱边说边喘,话音落下的同时,仿佛最后一丝力气也从身体里抽走,他浑身一软,直接栽进沈酌怀里,失去了意识。 沈酌:“……” 第29章 言少钱其实也可以撑着不晕,但此情此景,他还是觉得自己晕了更好,这样会比较像“受害人”。 毕竟那群小崽子已经被他收拾得七七八八,乍一瞧还以为尸横遍野,不太好看。 他失去意识前,听到沈酌喊了自己一嗓子,但他实在没力气回应,并没能因为“竹马的呼唤”做出任何改变。 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时间,中午。地点那自然不必说,不出意料是医院。 这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他穿越过来第一次睁眼,就在这么个环境里。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病房里暂时没人,言少钱艰难地爬起来,只感觉手软脚软,完全没有下床的力气。 腰后的伤也疼,那一刀虽然没伤到重要器官,但捅得有点深,对现在这个身体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言少钱叹口气,心说好难。 估计又要被叫去警局问话了。 他正尝试着想要下床,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沈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后者见到他的同时不禁一愣:“你醒了?你别乱动。” 言少钱看到他也是一愣:“你今天没去上班吗?” “上班?你都这样了我还有心思上班?”沈酌眉头一皱,回身关好门,“言少钱,我必须要批评你,你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流了多少血吗?” “……不知道。” “那我现在让你知道,”沈酌说着上前,打开手机来向他展示几张照片,“天亮以后警方拍摄的现场,你自己看看。” 言少钱瞄了一眼,看到那地方果然是个废弃的建筑工地,经过昨晚一番打斗,现场已经变得凌乱不堪,随处可见星星点点滴落的血迹,因为过去好几个小时已经干涸了,呈现暗红色。 他干笑一声:“也不全是我的血吧……” “大部分都是你的,”沈酌表情严肃,“医生说,如果不是你受伤以后又剧烈挣动,根本不会流这么多血,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蹦乱跳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言少钱觉得自己不好辩解什么,索性选择沉默。 昨晚被送到医院以后应该输过血了,所以他现在并没有特别强烈的不适,除了浑身发软是真的,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消灭一个团的小流氓。 “哦对了,”他看到手机,就想起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我手机呢?里面是不是被装了窃听?” 一提到这个,沈酌眉头皱得更紧:“我连夜送去让技术检测,确实在里面发现了窃听软件。” “怪不得我这几天掉电掉得这么厉害,”言少钱说着,心里突然一惊,“那不对啊,如果我手机里被装了窃听软件,岂不是意味着我们的计划全被对方知道了?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要主动咬钩?” 沈酌:“他应该不知道,那个窃听软件不是全天打开的,因为你手机太旧,耗电太快了,只能录一阵歇一阵。” 他搬了把凳子,在病床旁边坐下来:“被安装窃听的时间大致在那天你说手机掉了之后,手机重新交到你手里的时候就已经被动过手脚了,我推测是他们怕你拿回手机以后会检查,所以没立刻打开窃听,你没发现异常,而你回家后我们商量对策的时候,他们也没听到。” “我确实检查过,”言少钱想了想,“但是只检查了里面有没有少照片之类的。” 沈酌点头:“第二次我们以防万一录视频,你说你手机没电了放在卧室充电,用的是我的手机。而第三次我们在天台上,你手机又没电了。” 言少钱:“……” 合着他这破手机还因为电池不耐用办了件好事,这么多次都跟察觉他们的计划失之交臂,这人未免运气也太差了点。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司机抓到了没有?” 沈酌:“还没,他连夜驾车离开了沙鸥市,警察在追。” 言少钱忍不住挖苦他:“你识人不明啊沈总,司机这么重要的角色,你居然能让混进来一个叛徒?” 沈酌瞥他一眼:“我有什么办法,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用人再谨慎,也架不住上辈子的朋友背后捅刀。” “嗯,那倒……嗯?”言少钱一愣,“什么玩意?上辈子的朋友?” 沈酌眼神微妙:“没错啊,上辈子加入神鹰寨的兄弟,我以为足够可靠的,谁成想呢。” 言少钱:“……” ?????? “你……你怎么知道神鹰寨?!”他被突如其来的掉马吓得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紧接着一个腿软,又重新跌回去,“不是,你,我,他……” “怎么,大当家居然结巴了?”沈酌笑意不明,“你当时在山路上截住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言少钱眼睛都瞪大了,他顿在原地半晌,难以置信道:“你记得前世的事?你有前世的记忆?” “是啊。”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沈酌语气毫无波动,“而且,我以为你没有的。” “……我也以为你没有。” 沈酌沉默了。 言少钱也沉默了。 两个人都以为对方转世以后忘却前尘旧事,实际上全都记得。 言少钱抹了一把脸,心情十分忐忑:“你也是穿来的?” “嗯?”沈酌一顿,“我不是,你是?” “我是,你不是?” “我不是。” 言少钱不懂了:“那你怎么会有前世的记忆?出生就有?你投胎的时候忘了喝汤?” “……不是出生就有,”沈酌叹气,“是在地震中死里逃生之后,渐渐地就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从脑子里冒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完整,后来长大了才明白那些是前世。” 言少钱觉得这个说法很是新奇:“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被你捅死之后穿过来的。” “我没捅你,”沈酌立刻为自己辩解,“是你非要往我刀上撞,还撞得那么寸,直接捅到了心脏,救都救不回来——在那之前,我连只鸡都没杀过。” “闭嘴,”言少钱不想再听自己的沙雕过往,“我说是你捅的,就是你捅的,抗议无效。” “……哦。” 言少钱嘴上强横,内心却十分紧张——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状况还是发生了。 但这掉马来得又跟预想中不太一样。 他艰难地站起身,扶住对方肩膀:“兄弟,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不要想不开,不要去殉情,未来的世界还很美好,boss还没有打完,你不能死。” “?” 言少钱诚恳地说:“虽然占了你竹马的身体是我不对……不,也不是我不对,这不能怪我的对吧?我也没想过我会穿越,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能再把他请回来,所以请你务必想开一点,千万不要做傻事。” “……你在莫名其妙地说些什么?”沈酌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额头,“不烧啊,失血过多变傻了?” 言少钱往后躲开:“你不伤心你的竹马哥哥不在了吗?” “什么不在了,你不是一直在吗?” “我不是他啊?” 沈酌一脸莫名:“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他?” “我是穿过来的。” “你有这辈子的记忆没有?” “有。” “既然有,你怎么证明你是穿过来的,而不是像我一样,突然有一天记起了前世的记忆?” 言少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沈酌。 草,他好像真的证明不了? “可我确实是穿过来的,”他语气变得不太肯定了,“我……应该,是穿过来的,不然怎么会死了又活?” “死了又活这种医学奇迹也并不是完全不存在。”沈酌站起身,把他扶回床上,“你说你穿越了,这本身就是一种悖论,一个人如何穿越到后世的自己身上?上一世的你已经死了,而这一世你又已经活了二十七年,按理说人死后才能转世,你是怎么做到在转世的二十七年后才死,才穿越到自己身上?” 言少钱语塞:“我……” 接不上来。 这就和祖母悖论一样,解释不了。 沈酌:“所以,最合理的解释是,你在服安眠药自杀以后没有死成,而阴差阳错地记起了前世的事,因为是一次性记起的,记忆太多,信息量太庞杂,对你原本就脆弱的精神状态产生了冲击,而你本身又对自己不认可,从潜意识里觉得前世的你更强,因此进行了一种人格置换——你告诉自己你是前世的你,你穿越了,你自己说服了自己,这是一种心理暗示,或者说自我催眠。” 言少钱傻了:“这……不可能吧……” 沈酌在他面前蹲下来,握住了他的手:“你也可以选择坚持自己,坚持自己确实是穿越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一种特别准确的定论。刚刚我说的,是我今早给以前给你看病的心理医生打电话,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分析得出的结果。至于你,你只需要坚持自己心中的那份答案,以你愿意的姿态活下去,究竟是穿越还是什么,这并不重要,因为你就是你。” “逃避才是人的本性,如果真的到了无路可走,又不得不走下去的境地,人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是有可能的,这一点也不奇怪。”沈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么不妨换一条,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我都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言少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似乎被沈酌的一番话说服了,他注视了对方好一会儿,终于眨眨眼:“那所以……前世的我是我,现世的我也是我?” “那不然呢?”沈酌无奈笑了,“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叫言少钱,还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第30章 言少钱思考了好一会儿:“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从逻辑上貌似也能解释通,可我依然认为我是穿越。” “嗯,”沈酌并没跟他计较这些,“我说了,你怎么样认为都可以,坚持你内心的想法。” “那么,”言少钱下意识地回避开这个话题,“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有前世记忆的?我穿过来这三个月里,除了捡回武功,好像没做什么特别明显的事吧?” 沈酌估计蹲得累了,重新在凳子上坐下:“其实一开始我也只是怀疑,直到昨天——我看到你做出那个‘拔刀’的动作为止。” 言少钱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这段,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万万没想到,他都已经这么小心了,最后掉马居然是因为一个不过脑子的“拔刀”。 都怪那群小兔崽子! 他一时气得牙根痒痒,忍不住问:“那群初中生呢?” “都在公安局做笔录,”沈酌说,“你下手也真够狠的,好几个都被你卸了胳膊腿,重新接回去的时候叫的那叫一个凄惨,鬼哭狼嚎的。” 言少钱这还觉得不解气:“我下手狠?我要真的下狠手,直接把他们指甲拔了,让他们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十指连心’。” “……”沈酌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警察还在医院没走,昨天现场太惨烈,他们现在怀疑你是反社会人格。” “我才是受害者好吗?”言少钱非常不爽,“捅伤我那个小兔崽子逮到了没有?” “逮到了,但是……” “但是?” “他拒不承认是有人指使他,说昨天的一切都是他自行策划的。” “开什么玩笑!”言少钱一拍大腿站起来,“一个十三岁的小崽子,初中一年级,能凭一己之力策划出这种杀人游戏?他觉得大人都是傻子吗?” “我也不相信,但目前为止,确实找不到他与别人勾结的证据,”沈酌给他倒了杯水,“据他——邵鹏交代,昨天在现场的所有人都是他找来的,那些男孩大部分是和他同年级的学生,以及网络上认识的同龄人。他们拉了一个扣扣群,在那个群里召集人手,商量行动计划。” 言少钱根本不信这种鬼话,猛地灌了一口水:“那司机呢?司机又怎么解释?” 沈酌:“司机也是他在网上认识的,虽然年纪相去甚远,却有着相同的爱好。司机觉得他们的计划并不能达到目的,就自行设计了一套方案——在车门上动手脚,把我们困在车里,然后放火烧车。并跟他们打赌,看谁的计划最终能达成目标。” 言少钱觉得匪夷所思:“不是,一群小孩儿有这种想法也就算了,他一个大人跟着掺和什么?他们又为什么选择了你?” 沈酌:“目标和作案地点都是司机为他们提供的,因为他是我的司机,对我下手自然很容易,而且我的身份摆在这里,如果能弄死我,会给他们带来强烈的满足感和虚荣心。” 言少钱眼皮一阵狂跳。 这种一看就是胡说八道的理由,偏偏还能自圆其说。 沈酌又说:“当然,这些是邵鹏的一面之词,司机还没抓到,抓到以后才能下结论。” “那物证呢?”言少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有没有拿到物证?” 沈酌脸色沉了下来:“有,那个扣扣群确实存在,聊天记录什么的都能查到,而且邵鹏手机上有和司机的电话往来,最近几天非常频繁。除此以外,还没发现其他线索。” 言少钱沉默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道:“其他小崽子问了吗?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说漏嘴?” 沈酌摇摇头:“当然问了,但他们好像确实只是受到了邵鹏的指使,这些孩子口供非常统一,说是邵鹏主动找他们的,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参与一场游戏,跟一个叔叔——也就是司机打赌,如果打赌赢了,那个叔叔就给他们每人买一台NS。” “为了一台NS,可以堂而皇之地杀人?” “一开始没说是杀人,邵鹏把他们骗到工地以后他们才知道。邵鹏给了他们每人一把刀,说一会儿用来捅人,这时候就有人害怕了,但是邵鹏威胁他们不准跑,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就告诉他们父母,所以被骗来的学生都只能硬着头皮上。” 言少钱皱眉:“那些刀都是他自己买的?” 沈酌:“对,都是厨房刀具和军刀,他用他家长的账号从网上买的,从不同的店家那里分批购买,填自己的手机号,然后删除记录,他家长忙,也没留意。” 言少钱思考了好一会儿:“这小兔崽子可以啊……那么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司机抓到了,口供和他们对上,又找不出其他人证或物证的话,就要以这群小崽子的闹剧结案?” 沈酌垂下眼:“差不多是这样的。” “这算个屁的结案啊?”言少钱气不打一处来,“十三岁,杀了人不用坐牢,所以随心所欲,甚至把杀人当成一场游戏——现在的家长,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 “这个邵鹏从小就不服管教,如果说反社会的话,他才更像反社会人格,他家长不管他,因为管不了。” 沈酌说着走到床边,把窗帘拉开,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不过你放心好了,不管最终以什么样的结果定案,我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沈总有什么高招?” “有一个比‘死亡’更可怕的词叫做‘社会性死亡’,这种孩子,显然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他改邪归正,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回归社会,将他的光荣事迹广而告之,让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害怕他、孤立他,让他的父母因他而失业,让所有认识他的人一提起他就为之色变。” 沈酌非常平静地说着这样的话:“我要让他知道,大人的手段永远比他想象得多得多。在受到几万人、几十万人的攻击时,看他还能不能坚持下去,如果能,那就在他年满十四周岁以后给他犯罪的机会——当然,我不会让他对受害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然后把他收进少管所,等他十六岁,再把他送进监狱。” 言少钱看他的眼神变了:“沈总,你……比我想象得狠多了,我现在对你的看法有些改观。” “有吗,”沈酌冷笑,“这孩子有胆识、有魄力、有智慧,这样的人,将来不当社会的栋梁,就只能当社会的蛀虫。” “他能在你倒地的时候面不改色地落井下石,能在事态失控以后毫不犹豫地抛弃伙伴独自逃跑,我更倾向于他会成为蛀虫。所以,只有高墙电网适合他,不早点把他送进去,难道让他祸害更多人吗?” 言少钱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你牛。” 沈酌:“我上午去了趟公安局,他就在问询室里坐着,泰然自若地找警察要水喝,还要东西吃,警察给了他牛奶,他喝完以后说自己乳糖不耐受,说如果他一会儿拉肚子,就发个微博到网上去,说警察虐待他,给他喝过期的牛奶。” 言少钱:“……” “这种东西,他还配叫人?”沈酌显然在克制着怒火,“我从他脸上只看到四个字——‘有恃无恐’。” 言少钱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他本以为自己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就已经够缺德了,现在跟这孩子一比,他那点事也不怎么能搬上台面。 “不说这个了。”他摆摆手,实在对这个话题感到恶心,“我刚想问你来着,你说那个司机是我们神鹰寨的兄弟,可我怎么不记得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唔,”沈酌支吾了一下,“因为他是你死后才加入神鹰寨的。” 言少钱更意外了:“我死后?我死后寨子里什么情况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当时没放你走?把你囚禁了?” “这个……”沈酌眼神有点飘,“那倒没,只不过你死以后,我继承了你的山头。” “?” 沈酌:“咳,当时你倒下以后我也手足无措,你的二当家和三当家因此痛哭失声,我本想趁机溜走的,可他们突然拦住我,说山寨不能一日无主,他们兄弟自觉没有能力胜任此位,所以叫我留下来,代替你当大当家。” 言少钱:“??” 沈酌十分心虚:“可能是你在寨子里太强势了,你的兄弟们都为你马首是瞻,你一倒,他们就乱了阵脚。他们说我是你钦点的压寨夫人,还说你说过我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所以由我来接任大当家,没有任何问题。” 言少钱一愣,半天才想起这茬:“我那是喝多了开玩笑的!” 沈酌:“他们不管这套,然后我就被迫接替你成了大当家,开始管理神鹰寨。” 言少钱听完,只感觉自己已经炸成了烟花——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这种发展! 什么神鹰寨,他根本养了一窝沙雕! 言大王气得大闹:“你去,把常武和邹仁那俩孙子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他们,他们到底哪根筋搭错,要把我苦心经营十几年的山寨交给你这个才认识一天的外人!” “言哥,算了言哥,”沈酌抓住他的胳膊,“你还有伤在身,别乱动了,再说他俩也没前世的记忆,叫他们过来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算了。” 他说着轻轻抱住对方,低声道:“而且我得纠正你——不是‘外人’,是‘内人’。” 第31章 “……内人个鬼,”言少钱奋力挣开他,“被我掳回山寨你不是觉得特别耻辱吗,恨不得以死明志吗,转头把我捅死你就抢走了我的山头,你有没有良心啊?” “对不起,我错了,”沈酌努力安抚暴躁的言大王,“一开始我以为你们和普通山匪没有区别,你死以后我才发现其实不一样,但是你死得太早,我也没机会挽回,所以……” “所以你这辈子对我好了?”言少钱眼皮直跳,他重新坐回病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来,坐,请沈总今天务必跟我好好聊聊,告诉我我死以后你都对我的山寨做了什么。” 沈酌莫名心虚:“我真的没做什么,我只是替你把神鹰寨发扬光大……” “发扬光大?”言少钱嗤之以鼻,“那你最后发扬成了什么样?” 沈酌忽然沉默下来,半晌他叹口气:“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局势动荡,朝代更迭,你寨子里卧虎藏龙,乱世之中也难以独善其身,所以……” 言少钱心里“咯噔”一下:“神鹰寨解散了?” “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沈酌将目光投向远处,“不过你放心,他们后来都各寻明主,有了更好的去处。如果我不解散神鹰寨,他们就舍不得离去,那样,这寨子就不再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庇护所,而是一座囚笼。” 言少钱没有反驳。 上一任大当家建立神鹰寨的初衷,确实是为无家可归的人提供庇护所,也曾说过,他从不限制任何人的去留,到他接手,依然把这个传统保持了下去。 只不过个人魅力太大,进来的兄弟们没一个想走。 他叹口气,对寨子最后的结局倒也不意外,他还在世的时候时局就已岌岌可危,一副大厦将倾的态势,改朝换代是迟早的事。 于是他问:“那你呢?寨子解散以后你去哪了?也择了明主,入朝为官?” “我……”沈酌苦笑,“本来是想的,可惜我那时候已经身染重病,没精力考虑这些了,只能找个清净的地方养病,但古代医疗条件不好,没过几年还是死了。” 言少钱心说那是你体质的问题,他有点惊讶地说:“我以为你这种祸害肯定能长命百岁呢。” 沈酌:“……” 沈总沉默了半分钟:“论社会危害性,你比我大多了吧,怎么好意思说别**害?” “唉,”言少钱长叹一声,“我还哪有什么社会危害性,这个时代的法律把我限制得死死的,连一群十几岁的小崽子都治不住,还危害别人呢,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沈酌瞄向他腰间,眼神变得阴沉起来:“我会让他们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言少钱:“光说不练假把式,而且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公司的形象挽回来——视频的事你处理好了没有?” “这不用操心,有公关团队在处理,”沈酌说,“不过中途出了一点意外?” “什么意外?” 言少钱手机被拿去检测了,沈酌便掏出自己的,打开微博:“你看看吧。” 昨天的视频还在,评论转发量已经非常多了,除了这个,言少钱还看到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 “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他一脸错愕,“看这地点不是你办公室吧,这什么地方,酒店?家里?” 照片全是沈酌的裸`照,拍摄角度各不相同,有几张沈酌在看镜头,好像并不是偷拍的。 部分照片因为尺度太大被微博自动屏蔽了,但估计已经被不少人保存,流传了出去。 言少钱心里写着一万个震惊——这些照片明显不是来源于公司那个摄像头,而且看照片里沈酌的神情,他应该知道有人在拍他。 那么照片的源头就只有可能是……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们检查过我的手机吗?” 沈酌点头:“你猜对了,就是从你手机里泄露出去的,你手机的云盘里有一个加密文件,里面全是照片——当然,不只是裸`照,是各种生活照片,基本都是我的,裸`照只是很小一部分,被他们拷走以后故意凑到一起,一共凑出了这么十来张。” 言少钱听完直接愣了——他手机云盘里有沈酌的照片? 为什么他自己不知道? 沈酌看着他的表情,已然猜出什么:“你别告诉我,你自己不知道这个文件的存在?” “……我真的不知道。” 这太奇怪了。 他明明有这个身体全部的记忆,为什么偏偏不记得自己拍过沈酌这么多照片,还上传到了云盘里? 沈酌叹气,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心疼:“最后一张照片的上传时间是在今年的情人节,你还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言少钱努力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你跟我表白了?” 情人节表白,应该是沈总能干出的事吧。 不过,他好像每天都在表白。 沈酌听完,瞳孔微微收缩起来,紧接着苦笑了一下:“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可我为什么记得……你还给我送了花?” “那是你自己的臆想。”沈酌几乎不太忍心说出这个事实,“情人节那天,我因为出差并没能陪在你身边,只在晚上的时候给你打了个电话,然后我在电话里,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言少钱根本不记得这段,顺着他问:“什么话?” 沈酌:“我说你是不是想我了,你说是,我说我今天回不去,等我过两天回家再好好陪你,让你早点睡觉,不用担心,毕竟我们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当时我并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沈酌垂下眼,声音愈发低,“可你好像被这句话刺激到了,虽然当时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等等,”言少钱突然打断他,“你不要说了。” “……好。” 言少钱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觉得这一切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他已经明白情人节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沈酌一句无心之语,曾经的言少钱多心了。 沈酌说“日子还很长”,可在他这里,这句话是不成立的。 就是这么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变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打碎了他内心的幻想,变成了那把斩断理智的刀。 天平的倾斜,只需要多加一根羽毛。 于是他选择了一刀两断,再也没有往云盘里传过照片,甚至强迫自己遗忘了曾发生过的事,并在三个月后走上了绝路。 然后,才是现在这个他的开始。 “也就是说……”言少钱声音颤抖地说出这个答案,“曾经的我也是喜欢你的?不然不会拍你那么多照片,但因为你那句话,我觉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也不会长久,所以为了不造成这种局面的出现,我主动选择了退出,并且不断地自我暗示,我没有回应过你,我没有喜欢过你,没有拍过你的照片,这样就不会有太强的负罪感,是这样吗?” “……也不完全是吧,你确实没有明确地回应过我,”沈酌显得有些疲倦,“但是,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这一点我非常清楚,不是我自恋。否则我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放手,我又不是狗皮膏药。” 言少钱觉得非常心累。 何必呢? 绕了一大圈,这都何必呢? 这算什么?暗恋?彼此都知道的暗恋? 有这功夫去吃点好的它不香吗? 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觉得自己要心梗了,于是他用力搭住对方的肩膀:“给我根烟,谢谢。” “不太行,”沈酌委婉地拒绝了他,“这是病房,不能吸烟。” “……那给根棒棒糖总行吧?” “这个可以。”沈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备着这种东西,从兜里翻出一把,“给,你要什么口味……” 言少钱全夺过来,随便选了一根,看也没看就撕开包装塞进嘴里,随后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你问。” “我是不是有病?告诉我是不是?” “……” 这个问题居然把智商两百八的沈总难住了,他勉强一笑:“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我觉得我表达得很明白,”言少钱满脸严肃,“请你‘如实’回答。” “……好吧,”沈酌妥协了,“你确实有病,上次在公安局你非说你杀过人,我说你脑子有病不是说着玩的,如果他们需要的话,我确实能拿出医院开具的证明来。” 言少钱有些不甘心:“我没骗你,我确实杀过人,死在我手里的人比你们海忱公司的员工都多——只不过是上辈子杀的。” 沈酌:“嗯,现在我相信了。” 言少钱又想起什么来,表情变得有点奇怪:“所以,我醒来以后那一系列举动你们都没有特别惊讶,哪怕我想去当个收费员你都纵容我了,就是因为这个?” 沈酌摸了摸鼻子,心虚道:“差不多吧……” “哦,”言少钱冷静了,“原来你们一直把我当成精神病。” 沈酌更加心虚:“不用当成,你本来就是啊……” 言少钱本来想怼他,忽一转念:“我突然有个想法,精神病杀人不……” 沈酌一听,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言哥,你没有想法!我们不能和那群小崽子一样,法律的意义是保护而不是伤害,快把这念头忘了,快。” “你紧张什么!”言少钱好不容易才挣脱他,“我就是想想而已,法律规定不准做梦了吗?” “……” “不过你说的也不全对,”言少钱说,“法律存在的意义确实是为了保护,但它本身是一种工具——那群兔崽子可以利用,我也能。” 沈酌心里一紧:“你要干嘛?” “我要搞事,”言少钱说着把棒棒糖咬碎了,“准备一下,沈总,我要会会那个小兔崽子。” 第32章 “你确定?”沈酌惊讶,“你伤还没好……” “这点小伤不碍事,”言少钱说着拽了拽身上的病号服,“快把这衣服给我换……”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沈酌的手机突然响了。 沈酌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将电话接起:“喂您好……对我是沈酌……司机抓到了?” 言少钱听了两句,知道是警察打来的电话,立刻敛了声息,不再弄出动静。 电话打了十来分钟,沈酌这才挂断。 言少钱:“警察说什么了?” 沈酌脸色不太好看:“司机抓到了,审讯之后他供认不讳,口供跟邵鹏说的基本一致,细节都能对上。” 言少钱:“……” 还真来这套? 沈酌:“他还说,我办公室那个摄像头也是他弄的,他买通了清洗玻璃幕墙的工人。那个摄像头自带wifi,最远接收距离是一百五十米,他每天在公司楼下等我,正好可以远程获取录像。” 言少钱愣了一下——他们之前猜测操控摄像头的是公司内部员工,居然忘了司机也算其中之一。 “这就是传说中的……我应该在楼底,不应该在楼里?” 沈酌没理会他的奇思妙想,继续平铺直叙:“他说,在你手机上装窃听软件也是他干的,他本来没想装,意外得到的这么个机会,算是临时起意,还趁机看了你的云盘,破解加密文件,拷贝走了里面的照片。” “……操他大爷的,这还是司机吗,不去当黑客屈才了吧!”言少钱忍不住爆粗口,“这个他也承认了?这是替人背锅啊!警察相信了?” 沈酌摇头:“还没,我跟他们说了我的怀疑对象,他们还在调查,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近期并没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只能继续扩大调查范围,这需要时间。” 言少钱皱眉。 如果抓不到证据,怀疑也没有用。 片刻他道:“那怎么办?现在网上风向对你很不利吧?你有那么多时间等吗?到时候热度一过,这事被人忘了,就算你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是被人陷害的,也不会有人再听你说话。” 沈酌:“我也在担心这个。” 言少钱:“要不你先想办法把热搜压下去,把那些视频和照片删了?” “不删,这些东西传的范围越广,对我造成的名誉损失越大,量刑的时候就会越重,”沈酌眯起眼睛,“到时候他要么赔到倾家荡产,要么牢底坐穿。” “那你也得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才行,”言少钱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昨天捅我那兔崽子叫什么,邵鹏对吧?他现在在哪儿?” “做完笔录,应该回家了,”沈酌说,“我上午从公安局回来的时候,看到他父母去了,可能是去接他。” “那很好,你有他的手机号吗?扣扣号也行。” “……有是有,不过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管那么多,把他联系方式给我,然后帮我找一个没人光顾,也没有摄像头的地方,要绝对安全——你能做到吧?” 沈酌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要给邵鹏套麻袋然后揍一顿,忙说:“找地方不难,但你如果想揍人,我是不会同意的。” “放心,我不动用武力,我是良民。”言少钱一本正经地说,“如果说这件事想在短时间内找到突破口,那么一定在这孩子身上。” “为什么?” “你想啊,你的司机在你身边埋伏了这么久,就为了这次计划对吧?而他现在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到自己头上,这说明什么?这是早有准备。” 言少钱又剥了一根棒棒糖放进嘴里:“这样的人我见过,你知道结果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 言少钱:“我给他上了我们寨子里能拿出的最重的刑,给他折腾得死去活来,严刑拷问了一个月,他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就是不肯吐露背后指使他的人是谁,最后实在没辙,我一刀把他宰了。” 沈酌:“……” 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确实是大当家没错了。 “所以呢,你这个司机,我敢打赌,就算证据摆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会承认,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寻找新的突破口。” 他说着把棒棒糖换了一边叼:“而邵鹏就不一样了,这孩子目的很单纯,他就是来玩的,我相信在他们计划的这段时间里,他一定会知道些什么,小孩子都有好奇心,他又有这个智商,肯定会想办法搞清楚自己想知道的事。” 沈酌:“你是说,他知道幕后指使是谁?” “我是这样猜测的,所以我现在要去验证,”言少钱说,“他跟那个人之间应该没有直接利益,所以如果他知道的话,将那个人供出来的可能性远高于你的司机,现在时间紧迫,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要试一试。” “你想怎么做?” “除了我刚才说的,我还要他的社会关系,越详细越好。” “这没问题,”沈酌说,“我现在去准备,顺便去一趟警察局,还得回一趟公司,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让助理给你把饭送来。” 言少钱“嗯”一声:“你助理回来了?” “听说出事,连夜赶回来了,”说起助理,沈酌嘴角一抽,“一见面就跟我说还好我没死,不然没人给他开工资。” 言少钱:“……” 这助理绝对是亲的。 “我先走了,你多喝水,多休息,我让助理给你买了新手机,一会儿他来的时候一起给你送来。”沈酌说着扶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要是不舒服,及时找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 言少钱摆摆手:“知道了,你快走吧。” 这点小伤还要住院,现代人真是娇气。 沈酌离开以后,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细小的灰尘飘在空气中,被阳光一打,现出原本的行迹。 这是个单间,有电视,但言少钱并没心情看。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沈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现在的他到底是谁? 那颗“坚持自己是穿越”的心产生了一丝丝动摇,沈总的洗脑能力太强,他真的快要被说服了。 但很快,他又不纠结了。 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样,过去已经成为过去,人不能够回到过去,如果能,那就不叫穿越,那叫重生。 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就让阴影永远留在身后,他面前将会是光明坦途。 他正想到这里,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言先生,您在吗?” 言少钱立刻回神:“在。” 沈酌的助理推门而入,轻声细语地说:“言先生,我给您送饭来了。” “……”言少钱表情古怪,“你不用这样,我没得绝症,你也不是来探监的,麻烦用你正常的语气说话。” “好的,”助理关上门,走到他旁边帮他支起床桌,递给他一个盒子,“沈总让我给您买的手机,手机卡已经给您装上,还是您原来那个,至于软件什么的,只能您慢慢自己装了。” “好。”言少钱心说有卡就行,那些游戏没了就没了,反正他也不经常玩。 养野男人太费心,还不如养竹马。 他打开饭盒:“这是你们公司的饭吧?就一份?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助理在刚才沈酌坐过的凳子上坐下来,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来,除了给您送饭送手机,还……还有一个目的。” 言少钱听他这语气,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什么?” “提前声明,是沈总命令我来的。” “?” “有一件事得通知您,”助理头也不敢抬,“那个……您还记得吴宇吧?” 言少钱心说废话,他舍友他能不记得:“当然。” “呃……他……确实是沈总……安排在您身边……盯着您的……” 言少钱:“……” 好你个沈酌! 真是白信他了! 居然都不敢自己来说,还让助理替他趟这个雷?! 他咬牙切齿,一想到自己之前说过“我也怀疑过吴宇但发现不是”的话,就恨不得穿回去捂住自己的嘴。 助理冷汗都下来了:“您……冷静,沈总说他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如果您不肯原谅他的话,他可以回家跪搓衣板……” “我家没有搓衣板,谢谢,”言少钱瞪他一眼,“让他亲口来跟我说。” “……好的,”助理立刻掏出手机给沈酌发语音,“沈总,言先生让您亲口跟他说您想跪搓衣板……” “不是说这个!”言少钱额角蹦起一根青筋,“让他亲口跟我说他不敢了!” “好……好的,”助理小声,“发过去了。” 言少钱没再理他,低头吃饭。 他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一口东西,饿都快饿死了。 不过沈酌比他还惨,这家伙昨天晚饭没吃,而且貌似一宿没睡。 今天看他脸色都有些憔悴。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火气莫名消了大半。 他默默吃饭,助理在旁边默默守着,二十分钟之后,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沈酌给他发了一个pdf文件,他打开一看,正是邵鹏那小崽子的资料。 pdf一共好几十页,不光有邵鹏的资料,还有跟他一起的其他男生资料。 言少钱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越看心里越有底。 最终他关掉文档,唇边勾起一抹不太和善的笑意。 助理看得心惊肉跳,小声问:“您……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言少钱说着冷笑,“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第33章 言少钱自称不是魔鬼,第二天就做出了一系列魔鬼举动。 陪他胡闹的沈酌一阵心惊胆战:“你确定要这么干?” “放心,我有分寸,”言少钱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需要休息的伤患,“你说的那个地方确定安全吗?” “确定是确定,但你怎么肯定那小子一定会来?”沈酌还是非常没底,“他要是不来,你怎么办?” “我赌他会来,”言少钱开始换衣服,因为腰后有伤,也不敢太使劲,“他都敢杀人,还不敢过来跟我掰头?”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沈酌实在没忍住,“你说你是穿越来的,那么你是怎么在三个月时间里掌握这么多网络用语并灵活运用的?” 言少钱:“……” 这个问题问得好。 他并不想回答。 言少钱婉拒沈总的洗脑,他换好衣服,艰难地扎上腰带,然后呲牙咧嘴:“好疼。” “你也知道疼啊,”沈酌叹气,“我真不应该纵容你,前天晚上刚被捅了一刀,今天就要跑出医院,哪个病人敢像你一样?” “你拦不住我,这三楼,我敢跳。”言少钱用衣服挡住腰间的绷带,“还好那小崽子没经过专业训练,找不准要害,否则我真没命蹦跶。” 沈酌无奈摇头:“下不为例——走吧。” 时间已过傍晚,天即将黑了,趁着最后一缕夕阳,两人上了沈酌的车。 沈总豪车千千万,炸了一辆不可惜。 这次开车的是助理,可怜助理刚飞回沙鸥市就得被压榨苦力,对此沈总一点也不心疼,命令道:“开车。” 助理从后视镜看一眼后排的两人,长叹一声:“我好歹也是个总助,怎么就沦落到了当司机的地步?沈总,当时我来应聘的时候,您不是这样说的啊。” 沈酌:“计划赶不上变化,别废话了,快走。” 言少钱没参与进两人的话题,他低头看手机,打开的是扣扣聊天界面,上面显示着他昨晚刚加的好友——正是邵鹏。 昨天加上好友以后,他给对方发了一个地址,并说:【危楼探险,来不来?比你的杀人游戏刺激百倍,明晚8点不见不散】 很快邵鹏回复他:【你是谁?】 言少钱:【别问我是谁,爱来就来,不来我找别人】 对方没再回。 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新消息,言少钱关掉软件,开始闭目养神。 就沈酌给他的那些资料来看,这个邵鹏可以说是胆大包天,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才刚上初一,已经因为种种劣迹并屡教不改,快要被学校退学了。 这小子每天在学校不干正事,到处捣蛋,放了学就去网吧,或者约上几个小伙伴到处跑,就像沈酌小时候那样,“探索未知领域”。 一个词概括:中二。 而且这孩子还好奇心非常重,曾经因为好奇XXOO是什么体验,居然跟几个男生算计着想强`奸女同学。 好在及时被老师发现,没有成功。 所以言少钱故意不说自己是谁,故意吊他胃口。 且他不说“只能你一个人来”这种话。 从邵鹏的种种行为来看,这小子从不肯单独行动,每次干坏事务必要拉上同伙,一旦干坏事过程中出现意外,就立刻撇下同伙跑路,缺德得很。 因此他的同伙也经常更换。 半小时后,三人抵达了事先约定好的地点。 这地方比之前那个废弃的工地还要偏,听沈酌说这里是海忱分公司的旧址,不过在他当总裁之前就搬家了,因为这里曾经出过事。 有人想寻死,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这栋楼,爬到楼顶一跃而下,当时在楼里办公的员工都看到了,说死状非常凄惨。 后来公司的玻璃总是无故碎掉,就出了“冤魂作祟”的传言,沈连州觉得不吉利,将整个分公司集体搬迁,搬到了现在的地方。 而这栋楼本想卖出去,也因为“闹鬼”无人问津,渐渐地荒废了,这片地方过两年会进行地段改造,这栋楼到时候会被拆除。 在拆除之前,言少钱要在这楼里干一番“大事”。 晚八点整,天色已完全黑了,几个身影出现在大楼外面的空地上。 这栋楼并不高,一共七层,他们事先在外面空地上放了几盏灯,而自己躲在漆黑一片的楼里。 暗处的人能看见明处的人,反过来却不行。 “居然还真的来了,”沈酌低声说,“一二三……来了五个。” 言少钱早知道这小崽子不会孤身犯险,所以他这边也并不止他们三个——他让沈酌叫了几个保镖。 这时候他手机上有消息发过来:【我到了,你在哪里?】 是邵鹏。 言少钱:【你来找吧,十二点前找到我,就算你赢】 邵鹏:【赢了有什么好处?】 言少钱:【你想要什么好处都可以】 邵鹏:【想要你的命也可以吗?】 言少钱嘴角一撩:【当然】 邵鹏:【那我要是输了呢?】 言少钱:【你输了,你们五个人中必须要有一个留下来】 邵鹏:【成交】 沈酌在旁边看得十分不适:“你要是跟他说‘你输了就要你的命’,他还会同意吗?” “那谁知道呢,”言少钱从楼顶向下张望,几个男生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沈总,你可以回避了,另外通知你的保镖,一切按计划进行。” “……知道。” 计划就是在邵鹏到达楼顶前,把他所有小伙伴全部分离开,言少钱要跟他一对一地掰头。 用什么方法分开他们都无所谓,反正这楼里没有监控。 只要不搞死,那就随便搞。 沈酌找地方回避,还是觉得自己疯了。 他堂堂海忱集团的总裁,居然跟着言少钱一块胡闹,在这里收拾几个小崽子。 言少钱施施然坐在楼顶天台吹风,因为闲得无聊,甚至开始抬头数星星,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他自己。 为了防止小崽子们中途报警,他们事先在大楼里装满了信号屏蔽器,除了天台,其他地方连紧急通话都拨不出去。 果然,几个男生一进来,言少钱列表里的邵鹏显示不在线了。 除了信号屏蔽器,他并没在楼里动其他手脚,因为没必要。 他就是要让邵鹏上来找到他。 不出他所料,四十分钟之后,有脚步声急匆匆地传进他耳中,他抬起头,看到一束手电光闯进视野:“找到你了!” 邵鹏气喘嘻嘻,应该是跑上来的,身后并没有跟着人,看来沈酌找的保镖果然很靠谱。 他开着手机手电筒,径直走到言少钱面前:“果然是你。” 言少钱叼着根烟,没点,不咸不淡地说:“猜到了?你很聪明嘛。” 邵鹏一见他,原本在楼里受到的惊吓一扫而空,脸上换上得意的神色:“现在我找到你了,我赢了,你的承诺该兑现了吧?你想怎么死?” “承诺?”言少钱十分好笑,“我给了你什么承诺?” “我赢了,你就任我处置,”邵鹏举起手机,“聊天记录还在呢,你要反悔吗?人要讲诚信,这是妈妈告诉我的,我是小孩子,即便撒谎也可以被原谅,但你是大人。” 言少钱听了这话,简直想大笑出声,好悬才忍住了:“聊天记录啊,那好办。” 他说着,不慌不忙地戴上手套,突然朝对方靠近。 那天之所以被这小子捅了一刀,纯粹因为他被电击`枪击中身体动不了,现在这个距离一对一,他还根本不把一个十三岁的小孩放在眼里。 只一瞬间,他已经出现在邵鹏面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 他手指正按在对方脖子两侧的颈动脉上,人在这样的状态下,只需要几分钟就会因脑供血不足而晕倒。 “你放……放开我!”邵鹏奋力挣扎,试图用手抠开对方的手指,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力气。 “你说聊天记录吗,”言少钱一只手掐着他,另一只手夺过他的手机,进入聊天界面将那条记录删除,“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警察还会care这种一看就是中二少年和精神病之间的对话吗?” 他说着,当着对方的面松开攥着手机的手,手机“啪”一声掉在地上,他又伸脚狠狠一碾,屏幕碎了个稀巴烂。 邵鹏挣扎着说:“你……不……要……脸……” “不要脸?你说的对啊,脸又不值钱,要它有什么用?”言少钱由衷地夸赞他,“你听过那么一句话吗,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你是恶人,好巧,我也是。” 邵鹏脸色发青,胳膊无力地垂了下去,嘴角直流口水,很快失去了意识。 “杀人是不可以的,”言少钱放开了他,任由他摔在地上,又从旁边拿起一捆绳子,“不过我可以换一种方式。” 他先把那部摔坏的手机彻底踩碎,从里面找出手机卡,直接掰断芯片。又在邵鹏身上搜了搜,翻出一个电击`枪和一把水果刀,不禁冷笑:“准备得还挺充分,可惜没人教过你,玩过的套路再玩第二遍就没有意义了吗?” 他动作娴熟地把邵鹏五花大绑,头朝下吊在天台边缘,绳子另一端绑在护栏上,用力晃了晃,确定结实。 随后,他又在邵鹏旁边一米的地方吊上了一颗铁球。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一瓶矿泉水,先拧开喝了一口,然后全部顺着绳子往下浇,把对方浇了个湿透。 邵鹏被水一浇,逐渐转醒,就听见他说:“小子,学物理了没?学自由落体了没?没学也没关系,不如你来猜猜,如果我把两根绳子同时弄断,你和铁球谁先落地?” 第34章 邵鹏瞬间清醒了,他本能地开始挣扎,尖叫道:“放开我!你这是绑架,我要报警!” “哟,宝贝儿,你这么牛逼怎么还要找警察叔叔?”言少钱好整以暇地靠在栏杆上,手里把玩着那把水果刀,“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杀人都不怕,还会怕死?” “快放开我!!” 邵鹏剧烈挣扎,连带着拴绳子的栏杆也晃动起来,言少钱后撤一步:“别乱动啊小子,这地方年久失修,你这么晃,我可不保证栏杆不会断。” 这是七楼的楼顶,如果头朝下掉下去,神仙也救不活。 邵鹏听完立马不动弹了。 言少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快回答我,你跟铁球谁先落地?” 邵鹏满脸通红,居然破口大骂:“……你妈的贱b先落地!” 言少钱脸色一沉。 这小兔崽子,还敢祖安他? 行吧,他本来还打算采取温和一点的方式,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他又找了根绳子,拴在刀尾的环上,攥着绳子把刀往下吊,直到垂在邵鹏眼前,刀刃几乎贴到了他的脸。 邵鹏手脚都被绑着,根本挣脱不了,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刀刃,忍不住大叫:“滚啊!我要告你故意伤害!” “你去呗,”言少钱丝毫不为所动,“这天台上又没有监控,总共只有我们两个人,只要我不承认,你觉得警察会信你这个小屁孩的一面之词吗?” 他手里攥着绳子,挑了挑眉:“凡事要讲究证据,这把刀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为什么不能是你自己划伤自己然后嫁祸给我呢?” “你!” “你又想说我不要脸吗?我替你说,我就是不要脸,你能把我怎么样?”言少钱操控着那把水果刀,将绳子在手腕上缠了几圈,刀尖吊在对方裤`裆的位置。 他之前特意把这小子双腿分开绑来着。 随后他指尖轻轻一颤,绳子被内劲拨动,刀尖荡开,“呲啦”一声割开了对方的裤子。 “住手啊啊啊啊——!” “我劝你别乱动哦,”言少钱语气十分温柔,“不然割坏了你的小弟弟,我可不负责。” 今天晚上风很大,又是在七楼楼顶,邵鹏立刻感觉到下身一凉,险些尿了裤子。 倒吊撒尿和倒立拉屎,也不知道哪个更恶心。 言少钱把刀收回来,还不打算停下魔鬼行为,又打开一瓶矿泉水往下倒:“说,谁指使你的?” 在天台上放了好几个小时的矿泉水早已经透心凉,一浇下去,邵鹏又开始放声大叫:“别再倒了啊啊啊!” “只要你说出指使的人是谁,我立马放你下来,”言少钱继续倒水,“衣服湿透吹冷风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邵鹏满脸是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没有人指使我,就是我和那个司机在群里认识然后一起策划的,我在警察那里都已经交代了!” “是吗。”言少钱掏出打火机点上烟,又连续擦了几下火,“你说我如果把绳子点着,需要多长时间能够烧断?” “……你如果杀了我,你要坐牢的!”邵鹏见求饶行不通,居然发起狠来,“有本事你就点,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 “你说的有道理啊,”言少钱把打火机收辉兜里,“成年人犯罪要承担刑事责任,而小孩不用——嗯,你家有几口人?你爸,你妈……你是独生子吧?” 邵鹏被吊着,只能努力倒着看他:“你要干什么?” 言少钱:“你跟你父母虽然关系不算好,但你能吃穿玩都是他们提供的,你想一想,如果他们不在了,谁来养你呢?” “你疯了吗?”邵鹏似乎觉得这个大人不可思议,“雇佣杀人和杀人没有区别!你一样要坐牢!” “如果我也雇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小孩子呢?”言少钱挑挑眉,“反正你又没有证据,证明不了是我雇的,就像背后指使你那个人一样,他能做到,我为什么做不到?” “……” “那天被你约出来跟你一起玩杀人游戏的小孩不是很多吗,我随便找了一个,”言少钱拿出一个数码像机,“他说他都给你制造条件了,你一刀捅上来还没把我捅死,你可真是个废物,生你这种废物的人肯定也是废物,不如早点消失,省得浪费资源。” 邵鹏浑身开始颤抖:“不准动我父母!” 言少钱翻看着录像:“哦,你还喜欢你同年级一个女生是吧?那个女生跟他是一个班的,他说他也看上了那个女生,如果你不肯让路的话,那他就只好动用强硬手段了。” “不准动她!!”邵鹏歇斯底里地嘶喊起来,“你这个疯子,疯子!疯子!!” “我什么都没有做啊,”言少钱无辜地一摊手,“一切都是他计划的嘛,我只是替他传递一下信息。哦对了,他还准备了一段录像给你,你要不要看看?” 他说着把摄像机屏幕翻转:“他说反正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他也想体验一下XXOO的滋味,如果这个女同学不配合,他不介意先奸再杀——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犯一条也是犯罪,犯两条也是犯罪,既然不用负责,那何乐而不为呢?” 录像里一个女生蜷缩在阴暗的房间里,被绑着手脚,嘴里塞着布条,正对着镜头奋力摇头,满脸泪痕,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言少钱故意把局部放大,让某个小崽子看清她的脸。 邵鹏瞬间崩溃了:“不……不!你别动她,我求你别动她!” “我们约定好的时间是晚上十点,”言少钱看了一眼表,“现在马上九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如果你不说指使你的人是谁,那这个女生,你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我……我说,我说!”邵鹏已经冻得浑身哆嗦,牙齿直打架,他剧烈地喘息着,“我全都说,求你别动她,别动我家人!” 言少钱打开手机录音:“说。” 邵鹏疯狂咽唾沫:“我之前撒了谎,我跟司机……不是在扣扣群里认识的,是他主动加的我!跟他一起的还……还有一个男的,大概四……四五十岁。” “然后?” 邵鹏:“差不多半年以前,有一天……我撞见那个男的和司机在一起,在……在说话,具体说什么我离得远,没听清。” 言少钱皱眉:“你怎么撞见他们的?” 邵鹏:“那个司机住得离我家不远,我从网吧回来会经过他住的小区,经常抄近道从小区里面走,那天我看到他们两个一边说一边上了楼,他们没发现我,然后我就走了。” “那你又是怎么确定他就是指使你的人?” 邵鹏:“我一开始不知道,但是不久前有一天我跟司机约好见面,商量这次的计划,我跟他提起来‘你家离我家很近’,他脸色突然变得特别奇怪,问我怎么知道。” 言少钱:“你告诉他了?” 邵鹏:“我看他表情不对,没敢继续说,只好说我看错了。那之后他就变得特别谨慎,连见面都不再跟我见面,所以我觉得很可疑。” 言少钱想了想:“你撞见他们的地方,具体是哪个小区?” 邵鹏报了一个小区名出来。 言少钱听完目光一凝——不对。 司机的资料显示,他名下的房产并没有一处在这个小区。 也就是说,那里可能并不是他家。 他又问:“你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了吗?” “看到了。” “如果有照片的话,你能指认出来吗?” “能。” “那太好了,”言少钱合上摄像机,拔掉存储卡,“这番话,你再去跟警察说一遍,听到了吗?” “……听到了。” 言少钱把他从天台边缘拽回来,但依然没给他松绑,牵着绳子带他下楼:“走吧,去公安局。” 邵鹏问:“我如果指认了他,你就放过赵梓馨?” 赵梓馨是视频里那个女生的名字,言少钱心说这小兔崽子明明不是个东西,倒是对那女生挺痴情的,可惜那女生讨厌他讨厌得要死——什么放过不放过,那段视频根本就是她陪他们演的一出戏。 他心里莫名涌起一种“臭小子你也有今天”的快感,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那取决于你肯说多少实话。” “我现在说的都是实话!”邵鹏梗着脖子,“是司机主动找我的,是他跟我说如果被警察询问就让我背锅,反正我没到14岁,警察也不会把我关起来——我根本没拿他什么好处,我只是觉得好玩!” “哦,”言少钱十分冷漠,“这话你去跟警察说吧。” 他牵狗一样把邵鹏牵到了一楼,押上停在楼下的车。 沈酌正在车上等他们,一看邵鹏这副尊荣,差点笑场:“怎么,十三岁了还要穿开裆裤吗?” 邵鹏羞愤欲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言少钱把他踹上车:“另外几个孩子呢?” 沈酌:“送到公安局了,这会儿差不多已经被家长领走了吧。” 言少钱摘掉手套,连带摄像机的存储卡一起交给外面的保镖拿去烧掉,他们会负责清理现场,今天天台上发生的一切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沈酌,”他觉得腰间的伤有些疼,遂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说你怀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有照片没有,拿来让这小子看看,看是不是他。” “有,”沈酌从手机里调出一份资料,递到邵鹏眼前,“姓高,今年四十八岁,你认识他吗?” 邵鹏只看了一眼,疯狂点头:“就是他,我亲眼看到他和司机在一起的!他眉毛那里有颗大痣,特别好认。” 言少钱也跟着看了一眼,然而他在看清那人长相的同时,突然浑身一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第35章 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他? 言少钱表情仿佛见了鬼,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看到这个人的脸。 他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呼吸有些凌乱:“他确定是他?” 邵鹏还以为他在问自己,忙说:“确定啊,那颗痣不会认错的。” 沈酌听出言少钱语气不自然,面露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言少钱狠狠一咬牙,硬是把心里那股疯狂上涌的恨意压下去,“开车吧。” 沈酌觉得他情绪不对,但有邵鹏这个外人在场,他也不好多问,只冲助理点点头,示意他开车。 言少钱把头转向窗外。 明明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可他莫名觉得那张脸就浮在眼前,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恨意滔天。 铭心刻骨。 他恨不能重新穿回古代,将这个人凌迟三千刀。 言少钱缓缓呼出一口气,告诫自己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勉强平静下来以后,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个人莫非也有前世记忆? 沈酌不知道他认识这个姓高的,这很正常,因为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那么,就算姓高的真有前世记忆,也应该冲他来,为什么要跟沈酌过不去? 莫非这货跟前世的沈酌也有仇? 他现在实在不好问出口,只能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把邵鹏那臭小子押到了公安局。 邵鹏浑身衣服湿透,裤子还开了裆,那形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下车的时候他满脸怨恨地瞪着言少钱,看表情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言少钱根本不鸟这套,伸手将他一推:“警察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你要是敢有所隐瞒,后果自负。” 邵鹏低声骂了一句,非常不甘心地被保镖推了进去。 言少钱看着他的背影,心说小子你还太嫩,大人们能拿出的手段可比你多多了。 真以为一句“未满14岁不承担刑事责任”就能横行霸道?呸。 两个人靠在车边,沈酌挑眉道:“你还挺有办法,这叫什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言少钱没吭声。 沈酌本想跟他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见他不理,神色也沉下来,他压低声音:“你刚刚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到底怎么了?难道你认得他?” “何止认得,”言少钱语气仿佛要结冰,“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记得他,尤其是那张脸。” 沈酌目光一凝,伸手轻拍他的肩:“上车说。” 沈总给了助理一辆车,让他自己开车回家,这里不需要他了,自己则跟言少钱钻进另一辆车里,关好门窗:“到底出了什么事?” 言少钱没立刻答,而道:“你之前说,他之所以记恨你也不止这么简单,除了商业上的竞争,你还隐瞒了什么?” 他顿了顿:“或者我问得直接一点——前世你和他有仇吗?” “……你还真猜对了,”沈酌叹气,“我不是跟你说,你死以后发生了很多事吗,当时时局动荡,奸臣当道,暴`政之下民不聊生,渐渐地就有百姓发起反抗,推翻旧治建立了新的王朝——我也带着神鹰寨的兄弟们参与了。” 听他这么说,言少钱倒也不太意外,他寨子里的兄弟多半都是被“逼上梁山”的,一旦机会来了,难免会想要下山寻仇。 他点点头,示意沈酌继续说。 沈酌:“而这个高旺,就是当时的奸臣之首,内阁总管,我们冲进皇宫的时候,是我亲手血刃了他。” “怪不得,”言少钱彻底明白了,“你前世整死了他,所以他今生来找你寻仇,想置你于死地——不过我还有个疑问,你不是书生吗,书生也会杀人?” “……就那一次,当时他离我实在太近了,我没忍住。” “哦,”言少钱抱起胳膊,“也就是说,你一共只杀过两个人,一刀捅了你的爱人,又一刀捅了你的仇人。沈总,你这一辈子过得还挺独树一帜的,一般人没你这个经历。” 沈酌十分尴尬:“别再挖苦我了行不行……” “行吧,”言少钱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你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我了,不过我的这个故事有点长,不知道你有没有耐心听。” “当然。” 言少钱:“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分享我的故事,我敢保证,这些事除我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而你就将是那第二个人。” 沈酌微微一弯唇角:“那我还挺荣幸的。” 言少钱并没看他,而将视线投向漆黑一片的窗外:“你听寨子里的兄弟说起过我的过去吗?” 沈酌一顿,努力回想一番:“好像没有。” 神鹰寨全员言吹,个个彩虹屁成精,却没有一个谈到过他们大当家曾经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就对了,”言少钱自嘲一笑,“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我的过去——现在跟你说说也无妨,反正不会再回去了。” 他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觉得你一定想不到,我曾经也是个世家之子,家父在朝为官,也曾名动一时,可惜败就败在皇帝换了人,新帝登基以后昏庸无道,宠信奸臣,家父屡次上书,非但没能让新帝悔改,还惹得那群小人不快。” “这当中,对他意见最大的就是高旺那个大太监,后来抓到机会陷害于他,给他扣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株连九族。” 沈酌心头一跳。 株连九族? “那时候朝中已经乱了,奸臣当道,忠臣遭殃,谁若是为谁鸣不平,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所以也没人敢站出来替我父亲说话,这帽子一旦扣上,就再也摘不掉了。” 言少钱合上眼,用胳膊撑着头:“家父也曾想过直接谋反,令择明君,可他一届文臣又能做的了什么,而且我家世代忠良,他若是这一反,便彻底坐实了通敌叛国,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名声也将毁于一旦。” 沈酌轻声问:“那后来呢?” “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当时那事闹得人尽皆知,狗皇帝派他的亲卫军去我家抄家,我家上下百余口,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小儿,皆格杀勿论。” “那天夜里血流成河,尸首堆积如山,血腥味七天七夜都没散尽。” 沈酌听得心都揪了起来:“那你呢?” “我……”言少钱缓缓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军队杀进来之前,我们被围困家中,家父自知大势已去,情急之下想出了一个法子——他早年不知从哪里得到过一些假死药,便给我们小辈一人一颗,让我们服下,但这个药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因为每个人体质不同,需要的药量也不同,多了或者少了,都可能假死失败,变成真死。” “那会儿也顾不了那么多,我和我的几个兄弟姊妹都吃了,吃完很快就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 他说着睁开眼:“就看到满眼都是尸体,所有人都死了,有的被砍下头颅,有的被一剑贯心,有的甚至四分五裂,连完整的尸骸也拼不回来。” “整座府邸,只剩下我一个活口。” “跟我一起吃了假死药的兄弟姊妹们,只有我活了下来,我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趁着看守的官兵不注意,跑出了院子。” “我一直一直地往前跑,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跌倒了就爬起来,直到体力耗尽,再也动弹不了为止。” 沈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抿紧了唇。 “后来有好心的人家把晕倒在路上的我扶回家里,给我饭吃,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追杀我,不想连累他们,也不敢久留,当天夜里就离开那户人家,逃进了深山。” “那座山里有一窝土匪,山寨的名字叫‘神鹰寨’,我觉得很神气,觉得这里很安全,他们一定很强,可以保护我,于是我冲进寨子,求他们说‘请救救我’。” 沈酌终于忍不住:“言少钱……” “那一年我十四岁,”言少钱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想不到吧,我自己都想不到,我是朝中大臣的儿子,竟有一天会被逼到落草为寇,竟会为了活命去求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 “神鹰寨的大当家收留了我,从那天开始,我便加入山寨,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我本名不叫言少钱,我甚至不姓言,没人知道我真名叫什么,哪怕大当家问我我都没敢说。我舍弃了以前的身份,我不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世家之子,我就是一个土匪。” “既然这世道不允许好人存在,只有坏人才能过得更好,那我就加入他们,我也变成坏人,这样,我就可以活下去了。” “你不是坏人,”沈酌忽然拉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吻,“神鹰寨的每个人都有着跟你相似的经历,虽然你们自称为‘寇’,但实际上,你们也没做什么坏事。” 言少钱看向他:“你又知道了?” “我知道,我很清楚,”沈酌紧紧攥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一般,“你们截的都是贪官污吏的银车,那些钱除了供应山寨日常开销,大部分都用来救济山下的贫苦人家,那时候赋税严苛,如果没有你们的救济,山下的百姓们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言少钱沉默。 “你没有错,神鹰寨也没有错,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命,没有谁能够指责你们。” 沈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出奇的柔和:“你没能看到改朝换代、奸臣横死的那一天,我替你看到了。你没有做完的事,我替你做完了。你是个好寨主,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第36章 言少钱没反驳,却也没认可。 他只默默抽回自己的手,开门下车,去外面抽烟。 时间已经很晚了,公安局门口除了他们的车再没有什么人。沈酌也跟着他下了车,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手这么凉,别在外面吹风了。” 言少钱没接他茬,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我想辞职了。” 沈酌一顿:“辞职?” “收费员不想再当了,确实没什么前途,我本来想混吃等死过完一生,现在看来根本做不到。”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白色的烟雾被风一吹,立刻消散在空气中:“或许那是曾经的我的愿望,但现在不同了,我很贪心,不光想活下去,还想活得好。” “你要是不想活得好我才怀疑你不正常,”沈酌说,“所以,言哥要来海忱吗?我觉得海忱可以为你提供这个施展抱负的平台。” “再说吧,”言少钱把才抽两口的烟掐了,“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想着把我拐去你们公司啊,海忱这次的危机还没过去,你就又开始挖墙脚,你这样真的好吗,沈总?” “我觉得挺好,”沈酌一点没有检讨自身的自觉,“你寨子里的兄弟们都在我手下做事,你这个寨主难道不应该加入进来吗?能当山寨大当家,能让全寨的人都变成言吹,我相信你的能力。” “说起这个,”言少钱想起什么来,“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把常文常武和邹仁都挖去你们公司的?海忱还有多少员工是以前神鹰寨的人?” “不多,加上我也就五个,”沈酌站在上风处,试图给他挡挡风,“人海茫茫,想找齐神鹰寨的兄弟那可太难了,几年下来我找到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就算找到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过来,有的已经成家立业,有的觉得现在的工作就很好,没兴趣跳槽,婉拒了我。” 言少钱有点惊讶:“所以你还真的去找了?你图什么?海忱人才济济,有没有他们也不影响什么吧?” 沈酌沉思片刻:“情怀吧。” 言少钱:“……” 情怀这词还真是万能。 他抽完烟,觉得外面还是冷,又跟沈酌一前一后钻回车里,搓了搓自己发僵的手:“对了,我突然想起,你之前说你九岁经历那场地震后就想起了前世的记忆,那你就没有好奇我有没有想起吗?” 沈酌大概没想到他思维是怎么突然蹦到这个话题上的,愣了一下:“其实我有试探过你。” 言少钱眨眨眼:“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可能你当时精神不太好,我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吧,”沈酌垂眼,“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走出来,那过去的事就没必要再提。” “嗯,”言少钱十分认可这一点,他本来也是随便问问,“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什么问题?” 言少钱:“既然前世我们见面的第一天我就死了,你又是怎么喜欢上我的?莫非沈总您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比如冰恋?” “……怎么说话呢?”沈酌板起脸,“我喜欢的是活着的你,又不是喜欢你的尸体。” “那你到底为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沈酌陷入回忆,“要怪还得怪你的小弟们非要留下我,当上大当家之后,发现山寨里的一切都出乎我意料,你们非但不是恃强凌弱的土匪,反倒劫富济贫保护山下的百姓,你山寨里的女眷也不是掳掠来的,都是自愿留下来成双入对。” “至于我,你其实也没动用武力,你好像想让我留在寨子里体验几天再做决定,但我那时候太激动误会了你,以为你要强人锁男——总之,我对你有了新的认识,渐渐的,就……” “哦,我明白了,”言少钱豁然开朗,“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死了才能被人记住’,生前做过多少好事都不会引起注意,非得等到这个人死了,才会成为人们口中的‘英雄’——你这样说我就懂了,怪不得你当时要用‘仰慕’这个词。” 沈酌:“……” 你懂个屁。 不过他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沈总只好继续道:“可能你的山寨里确实有某种感染力吧,每天接受的耳濡目染都是在吹你怎么好,再坚定的人也会被同化。” 言少钱眼里露出些许怀念:“可惜再也回不去了,从上一任大当家手里接过神鹰寨的时候,我曾经说过要为这寨子鞠躬尽瘁,没想到‘尽瘁’来得这么快。” 沈酌问:“上一任大当家是怎么死的?” “旧伤复发,病死的,”言少钱似乎有些疲累了,声音渐渐地小下去,“他太莽了,比我还莽,出什么事都冲在最前面,每次打架都要挨刀,日积月累,铁人也扛不住,没到四十就死了,临死前把寨子托付给我,说将神鹰寨发扬光大是他唯一的遗愿,让我务必完成。” 沈酌心说这遗愿你只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是我替你完成的。 言少钱:“嗯……说起前任大当家,我又想起个事,你想听吗?” “你说。” “我刚才告诉你了,我本名不叫言少钱,你知道‘言少钱’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沈酌疑惑道:“不是你出生以后,你爸给你取名的时候翻到将进酒里那句‘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然后就偷懒管你叫‘言少钱’吗?我爸还跟着凑热闹,说以后如果生了女儿就叫‘沈君’,生了儿子就叫‘沈酌’,所以我叫沈酌。” 言少钱:“……” 这货不提他都忘了。 他那不靠谱的老爹,唯一靠谱的一次,就是以命相博护住了自己儿子。 他叹口气:“不是说这辈子,是说上辈子。” 沈酌坦然:“那不知道。” 言少钱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当年我侥幸逃生之后,进入神鹰寨,大当家收留了我,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可我害怕不敢说,怕别人知道以后传出去我是‘逆贼之后’,会有人来追杀我。我便告诉他我没有名字,请大当家赐名。” 沈酌:“他赐了?” 言少钱:“没有。大当家说,他不是我的父母,没有给我赐名的权力,但如果我想要名字,他倒是可以帮我找一个。” 沈酌没太理解:“……找?” 言少钱点头:“对,他的原话就是‘找’。入寨三日之后,他说要带我熟悉附近的环境,就领着我走到山下的路口——那是过往人马的必经之地——他拦下了三个想要经过这座山的行人,分别跟他们说了一句话。” 沈酌疑惑地扬起眉。 言少钱继续往下说:“他拦下第一个人,跟他说‘我要打劫,如果你告诉我你姓什么,我就饶你一命’。” “然后?” “那个人说他姓言,大当家很满意,抢了他的财物,然后放他走了。” 沈酌:“……?” “大当家又拦下第二个人,跟他说‘我要打劫,你有什么遗言吗’,那个人好像是个练家子,梗着脖子喊‘少在这里装腔作势,老子不怕你们’。” “……然后?” “大当家很生气,把他揍了一顿,抢了他的财物,然后放他走了。” “……” “第三个人,大当家跟他说‘我要打劫,如果你乖乖交钱我就不取你性命’,结果那个人声泪俱下,哭着说‘求求你了,放我一命吧,这是给我母亲治病的钱’。” 沈酌自觉猜不到结局了,索性没有接话。 言少钱:“大当家在那人身上搜了一圈,除了几个铜板什么都没搜出来,这点钱根本也不够看病的。大当家见他可怜,把从之前那两人身上抢到的钱分给他一半,然后放他走了。” 沈酌已经不知道该换上什么表情:“所以这跟你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第一个人姓‘言’,所以我便姓言。第二个人说的第一个字是‘少’,所以我名字第一个字是少。第三个人说的最后一个字是‘钱’,所以我名字最后一个字就是钱——合起来,就是‘言少钱’。” 沈酌:“……”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沙雕取名方式? “于是从那天开始,我就叫言少钱。”车里没有开灯,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大当家跟我说,以前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加入神鹰寨,就意味着你已经打算舍弃你的过去。我深以为然,对过去的事只字不提,关于我究竟是谁,我的真名叫什么,都变成了一个秘密,被我带进棺材里,数百年后的今天,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可我依然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沈酌说,“我只知道你应该姓林,符合那个时间段被株连九族的,朝中就只有林相一家,但具体他的子嗣叫什么,我不清楚,现在也没法再查。” “说起来可能还跟你挺配的,”言少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盏,我单名一个盏,小字子满。” 沈酌低声重复:“林盏……” “忘了它吧,那都不重要,”言少钱觉得腰后的伤又疼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我已经舍弃这个身份,你就算再用这个名字叫我,我也不会理你的,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沈酌:“那我也跟你分享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什么?” “我会在22:49在这辆车上吻你。” 言少钱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时间刚好从22:48跳到了22:49。 下一刻,他只感觉有个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紧接着唇上一软,他被沈酌堵住了还没出口的话。 第37章 言少钱:“……” 沈总的套路真是防不胜防。 然而他还没找到感觉,对方又突然退开,眉头紧紧地拧起来:“你嘴唇怎么这么烫?” “唔,”言少钱没太大反应,“发烧了。” “……发烧了你不早说?”沈酌一脸震惊,一摸他额头果然很烫,手却是冰凉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叫你换个地方,别在天台吹冷风,你偏不听,现在好了?” “是我太高估现代人的体质了,”言少钱觉得脑壳有点疼,“邵鹏那小子还没做完笔录吗,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别管他了,我让人在这盯着,咱们赶紧回家。”沈酌说着从后座换到主驾,冲外面候着的保镖摆手示意,直接开车走人。 言少钱本来以为邵鹏肯定会跟警察哭诉,说他被人搞成这副惨状之类云云,所以一直守在公安局外面,等警察叫他们进去。 但这么久了也没动静,不知道这小子是因为有保镖陪他一起进去不敢说,还是已经放弃挣扎,知道说了也没证据,索性不说。 不管是哪种情况,反正现在好像没他什么事了。 带伤去天台吹冷风果然不是好选择,还意外看到高旺的照片,搞得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沈酌把车开回家,一路上也没再说什么,只从后视镜里看到言少钱合着眼,像是睡着了。 实际上言少钱没睡着,他正闭着眼思考一个问题。 根据目前情况来看,高旺显然也有前世记忆,所以才来找他们算账——那么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有记忆的只有他和沈酌,现在居然出现了第三个人? 随机的?或者因为……执念太深? 他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脑子很疲惫,懒得再想下去了,既然老天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不珍惜实在有些对不起自己。 上辈子没能亲手收拾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这辈子他可不会再放过他。 这么想着,他被沈酌送回了别墅。 今天是工作日,沈连州照例不在,因为时间已经很晚,陶琴女士也睡下了。两人轻手轻脚地摸回房间,沈酌找出一个体温计,甩到刻度线以下:“夹上试试。” “不用试,超过三十九度了,”言少钱往床上一躺,“你家居然也用水银温度计啊,我还以为你随手一掏都得是什么高科技电子产品……” 沈酌:“电子的不准——你真的不试?不试我直接带你去医院了。” “别去了,我吃个退烧药就行。”言少钱觉得呼吸很烫,身上却冷得要命,想往被子里钻。 沈酌忙帮他脱了衣服,找出退烧药让他服下,正要起身,突然被他拽住了衣角。 言少钱好像烧得有点蒙,他迷迷糊糊地说:“过来陪我睡觉,我冷。” 沈酌:“……” 这种时候发出这种邀请,简直是强人所难。 沈总叹口气,还是乖乖在他身边躺下,刚钻进被子,对方就抱住了他,胳膊腿全扒在他身上。 沈酌被他冰凉的手脚一碰,顿时抽口凉气:“我就不该同意你出院,应该把你送回去再住几天。” 言少钱腰后的伤还没拆线,现在又疼又冷,皱眉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居然在这里落井下石。” “好好好,我们堂堂神鹰寨大当家也需要安慰,”沈酌抱紧了他,把他的手塞到自己衣服里,“别再说话了,睡觉吧。” 然而言少钱偏不听,病中的人行为总是会变得有点怪异,他继续絮絮叨叨地说:“我上辈子是真的喜欢你,一见钟情那一种。” 沈酌附和:“嗯,我知道。” 言少钱:“但是我那天太高兴,没考虑你的想法,私下就把你掳回了山寨。” 沈酌安抚道:“没关系,后来我都听他们说了。” “可能是因为,以前我想往山寨里掳人,从来没人拒绝过,你是第一个,我以为你也不会拒绝的。” “……?” “你居然不为我的美色所动,还以死相逼,很有骨气,所以我觉得你很特别。” “??” 这是什么谜一样的霸总语气? 这货是不是搞错了自己的定位? 沈酌捧起他的脸,感觉他脸颊也很烫:“言哥,你烧糊涂了。” 言少钱眼神迷离:“没有,我很清醒。” 沈酌叹气:“你真的烧糊涂了,别说话了,快睡觉吧,听话。” 言少钱又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看他,还是已经迷糊了,自己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五分钟以后,自觉永远不会病倒的言大当家终于败在了现代人脆弱的体质之下,他把脑袋埋在沈酌肩窝,睡着了。 沈酌一动也不敢动,只感觉这人呼吸都是滚烫的,而且十分粗重,随时都能上不来气的样子。 他也不敢睡着,只能维持这个姿势帮他暖着手脚。 渐渐地退烧药开始生效,言少钱估计是从冷转到了热,睡梦中也不安稳,从沈酌怀里挣出去,想要踹被子。 沈酌刚有一点睡意又被他惊醒,连忙按住他不让他乱动,同时觉得十分心累——这不是他一个总裁该做的事。 自己宠的竹马,不睡觉也要宠完。 言少钱被药效逼着发汗,脸颊通红,活像喝醉了,沈酌一边按着他不让他动,一边打量他,居然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可爱。 他可真是疯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应该已经修炼到了第十层。 沈酌又是一宿没怎么睡着,天快亮的时候言少钱才彻底安静下来。他好歹眯了两个小时,摸摸对方额头发现烧退了,便爬起来去公司。 年纪轻轻的沈总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得猝死。 言少钱一直睡到上午十点多才醒,醒了也不想起床,发现沈酌不在旁边,先摸起手机给他发消息。 沈总百忙之中居然还有空理他,很快回复:【不烧了的话自己起来吃点东西,我中午回去】 言少钱不想起,也不想吃东西,他打开微博搜索“海忱”,果然看到海忱的公关团队出动了。 之前他们在办公室钓鱼执法之前,曾经拍过一段视频,证明是他们故意计划被拍到,目的是找出幕后的人。为了证明视频拍摄的时间,他们特意找了一台有线电视,在新闻联播播出的时候拍摄视频,将电视画面和声音录进去。 新闻联播不会造假。 现在,这段视频已经发到了微博上,辟谣“沈酌在办公室进行不雅行为”,并声称已经找到了曝光不雅视频的人,目前警方正在跟进。 这些视频和照片对海忱公司和沈酌个人造成了严重的名誉损失,侵犯个人**,公司会对发布视频的人进行起诉。 并隐晦地表明,司机只是被人利用,绝非幕后黑手。 这件事海忱公司将严肃对待,一切跟事件有关的人,包括在网络上对沈酌进行人肉、肆意谩骂的网友,都逃不过恢恢法网。 这声明和证据一出,网上的风向一下子变了,之前疯狂追着沈酌咬的喷子们全都不敢再吭声,很多吃瓜路人表示以后再也不敢轻易站队了,反转来得太快,脸疼。 对此,言少钱觉得十分可笑。 海忱这堵墙哪里是那么好推的,这些人想得未免也太天真。 听说海忱的公关团队跟某个知名律师所有往来,这些年就没打输过官司,敢招惹海忱的,基本都是以卵击石。 看到事态反转,言少钱便放心了,他起床洗完漱,觉得身体还是有点虚,并不太想动弹。 随便刷了刷微博首页,发现有个以前关注的音乐博主转发了一首曲子,他戴上耳机点进去听,居然是古琴曲。 古琴…… 这东西居然还没失传。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听了下去。 许是太久没听过古琴曲,他对古琴的音色都有些陌生了,现代古琴弹奏的方式还是跟他当年有所不同,不过总体来说差别不是很大,可以接受。 听着听着他竟有些入迷,不自觉地闭上眼,以至于没察觉到有人接近。 直到沈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着了?” 言少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按下暂停:“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十二点了?” “刚刚,”沈酌坐到他跟前,再次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再烧——你这干什么呢?” “听歌。” “听歌还跟着……”沈酌伸手比划了一下,“这是干什么,弹琴?” 言少钱收回自己不安分的手指:“嗯。” “钢琴?” “古琴。” “你还会弹古琴?”沈酌十分惊讶,“看不出来啊,杀人不眨眼的言大当家,还有这种高雅的爱好?” “……怎么说话呢?”言少钱嘴角一抽,“想当年我也是——你也知道我是林相的儿子吧,林相的涵养在朝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我小时候接受的教育不亚于皇室贵族,懂吗?会弹琴有什么好惊讶,琴棋书画我都学过,还有专门的师父教我剑法。” 沈酌回忆一番:“可你不是用刀?我记得你们整个神鹰寨都是用刀。” 言少钱忽然沉默了。 过了好久他才自嘲一笑:“因为怕被发现,所以弃剑用刀——想不到吧,我这双握刀的手,也曾抚过琴。”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具身体到底跟他当年不一样,没有常年握刀留下的厚茧,是一双没干过什么重活的手。 像是他加入神鹰寨之前的那般。 沈酌也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除了古琴,你还会别的乐器吗?” “别的乐器?我小时候只学过琴,”言少钱想了想,“不过加入神鹰寨以后……唔,唢呐算吗?” 沈酌:“……” 第38章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言少钱摘掉耳机,“唢呐怎么了,看不起唢呐吗?红事白事都靠它,想当年寨里有个兄弟大婚,我们吹唢呐给他吹了三天三夜,腮帮子都疼了。” 沈酌心说你不要腮帮子疼了,他光听描述都觉得脑壳疼,好像唢呐的声音已经在耳畔响起,绕梁三日而不绝。 流氓乐器,当之无愧。 言少钱起身下床,轻轻叹口气:“说实话,我还真想找个唢呐吹他个痛快来着,当年林家冤死那么多人,到我死都没能平反,听说那些尸体都随便挖坑填埋了,连个衣冠冢也没能留下。那时候人人自危,就连我远嫁他乡的二姐也被夫家赶出来,最后在一棵老槐树上自缢而死。” 他走到窗边,伸手轻轻一抓,也不知想抓住什么:“若有机会,我定要为他们痛痛快快吹一场唢呐,送他们最后一程。” 沈酌看着他的身影,阳光打在他身上,他整个人融进细小的浮尘里,似乎就要与背景融为一体。 他忙上前搭住对方肩膀,驱散了那股虚幻的不真实感,轻声道:“我觉得,你还是弹琴吧。” 言少钱:“……” 看不起唢呐就直说。 “对了,”他转移开话题,“昨晚我都忘了,你给那个叫……赵梓馨的女生打电话没有?她没事吧?让那个拿电击`枪暗算我的小子跟她接触,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打了,她挺好的,当时我让保镖跟着他们的,你信不过那群臭小子,还信不过我的保镖吗?”沈酌说,“她说谢谢我们,她被邵鹏那小崽子纠缠很久了,终于有机会能摆脱他,她还挺高兴的。” 言少钱低头摸着自己的手指:“你都答应她什么条件了,让她心甘情愿帮助我们拍视频?” 沈酌:“当然是让邵鹏滚蛋,滚出沙鸥市,有多远滚多远,他父母公司那边我已经派人联系了,开除两个小职员还不是什么难事——既然不教育好自己的儿子,那就要做好被他牵连的准备。” “你行动还真够迅速的,”言少钱说,“另外一个小子呢?” 沈酌知道他指的是那个拿电击`枪的男生:“留校察看,他还有一点悔改之心,算帮了我们的忙,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要是再敢犯类似的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有别的消息吗?” “有一个好消息,”沈酌眼睛微微地眯起来,“高旺畏罪潜逃了。” “……逃了?”这令言少钱十分惊讶,“这个节骨眼他逃跑,岂不是意味着他心虚?” 沈酌点头:“警察也这么想,今天本想传唤他,结果发现人已经不在本市——现在正在调查他的行动轨迹,准备逮捕他。” “查到了吗?” “暂时还没,没查到他本人信息的购票记录,应该是驾车逃跑的,警方锁定了他名下的几辆车,也没查到过高速的缴费记录,有可能走的国道,目前在排查监控,这需要点时间。” 言少钱“唔”一声:“如果查到了,务必通知我。” “你要干嘛?” “我要亲自抓他,”言少钱用力咬牙,“不揍他一顿,我不甘心。” “……你省省吧,”沈酌无奈了,“算我求你了言哥,你就老老实实在家歇着不好吗?抓捕逃犯这种事就让警察去做,你不能抢人家饭碗吧?” “你懂那种感觉吗?”言少钱忽然回头,明明声音很轻,沈酌却觉得他仿佛动用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他亲自来我家宣旨,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我父亲还得跪在地上,跟他说一句‘谢主隆恩’——我真是想起来就想吐!” 沈酌差点被他的情绪感染,连忙搂住他,轻轻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知道了言哥,咱们不跟他生气,冷静点。” “我冷静个筛子!”言少钱一点也不想冷静,“我必须要揍他一顿,否则我不姓言!” “你本来也不姓言——”沈酌搂着他肩膀把他往外推,“不气了不气了,吃饭去吧,别想他了,省得影响食欲。” 陶琴女士已经在外面喊他们,言少钱只好忍下这股怒火,先去吃饭。 由于某人伤没好,昨晚还发了烧,陶琴没敢给他做刺激的食物,所有菜看上去都很清淡,这让喜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言大当家皱了皱眉,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沈酌昨晚一宿没睡好,下午也不准备再去公司,他在“饭后消食”和“躺下睡觉”之间犹豫再三,决定把某位不听话的大当家拉去医院换药。 言少钱正在往新手机上装软件,闻言抬头:“换药?不去。” “你还敢拒绝?”沈酌越想他昨天晚上的举动越生气,“你当时怎么跟我保证的,说自己肯定不会有问题对吧?结果发烧成那样,今天还拒绝换药?” “那是个意外……” “没得商量,”沈酌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拽起来,“快走,谁知道你发烧是因为吹冷风还是伤口发炎,必须去医院。” 言少钱:“……” 啊,真是糟糕透了。 这个时间医院刚刚上下午班,言少钱强行被沈酌拖过来,挂号后等了一会儿,被护士叫进了治疗室。 他本以为换个药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谁成想护士揭开纱布以后居然说:“有点感染呢,你伤口沾水了?” 言少钱一愣:“没有。” 护士:“吃刺激性食物了?” “也没有。” “剧烈运动了?” “呃……” 言少钱余光扫到旁边沈酌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十分心虚地没吭声。 现代人体质真就这么弱?! 护士:“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董主任说的那个挨了一刀还活蹦乱跳,一边流血一边揍了一群熊孩子的病人吧?” 言少钱:“……” 不,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没发现沈酌周身的气压都变低了吗?我们什么仇什么怨? “你是真的莽,”护士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还好感染得不严重,我给你洗一下吧。” 言少钱还没意识到她这个“洗”指的是什么,只看到她取了一瓶什么东西,并说:“趴下点。” 沈酌帮忙撩着衣服,护士打开那瓶不明液体,小心地倒在伤口上。 液体接触的伤口的瞬间,立刻泛起大量的白色泡沫,言少钱只感觉皮肤一凉,针扎似的疼起来,不禁叫出声:“你倒的什么东西?” “双氧水啊,”护士面无表情,“疼吗?忍着点啊,很快就好了。” 言少钱:“……” 信她才有鬼! 许是腰部的皮肤比较敏感,他疼得头皮都麻了,忍不住直咧嘴:“简直比我直接用酒还……” 他话到一半,自己先觉得不妥,急匆匆把还没出口的“疼”字咽了回去。 然而还是引起了护士的注意:“用酒?家里喝的酒?你别告诉我你自己用白酒给自己消过毒。” 言少钱慌忙解释:“不不,不是这次。” “也就是确实有过?”护士皱起眉,“家里喝的白酒度数并不够高,达不到杀菌的标准——度数太高太低都不行,只有75%的酒精杀菌效果最强,而且不建议使用酒精,如果伤口不大,最好还是碘伏。” 言少钱被迫接受这一番强行科普:“知……知道了……” 护士:“你要是再乱来,我就让董主任亲自给你治。” 言少钱欲哭无泪:“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护士用生理盐水把他皮肤上的双氧水冲洗干净,重新包扎,严肃道:“回去好好休息,别再瞎折腾了,听到没?” “知道了……” 言少钱已经有点直不起腰,感觉半边身体都麻了,他抹一把额头冷汗,依然不敢抬头看沈酌。 沈酌沉默地扶起他难得虚弱的竹马哥哥,沉默地架着他离开治疗室,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低斥一声:“言少钱!” “嘘,”言少钱赶紧捂住他的嘴,惊恐地往四周看了看,生怕撞上熟人,“要骂回家骂,别在外面丢人。” “你也知道丢人?!”沈酌额角青筋直跳,感觉一宿没睡好带来的疲乏都没有面前这人惹他生的气让人头疼,他用力攥住对方的胳膊,“接下来一个星期——不,两个星期,你给我在家待着,除了来医院换药哪都不许去!” 言少钱一缩脖子。 “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 沈酌气不打一处来,拽着他往前走:“回家。” “等等,慢点啊!”言少钱一瘸一拐,活像刚刚打完酸爽无比的屁股针,呲牙咧嘴地说,“我以后不敢了还不行吗,别这样。” 沈酌内心:呵。 一天能做一百个保证,没有一个兑现。 沈总丝毫不为某人的服软所动,一路架着他走到停车场,身上的低气压还没散去。 “够了!”言少钱忍无可忍,“至于吗你?不就是伤口有点发炎吗,有什么了不起。你说,怎么样才能让你消气?吻你?” 沈酌刚打开车门要上车,闻言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言少钱自动把这个看智障的眼神脑补成了挑衅,一把将他拽回来,“啪”一声按在车门上。 沈酌:“?” 言少钱喘着气,双手撑在他肩膀两侧,低声说:“你有什么资格骂我,我觉得就算我伤口感染,也没你一天喝八十杯咖啡伤身。” 沈酌:“??” 这能一样? 言少钱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强盗逻辑之“强行扯平术”:“昨天去天台是我不对,但也是为了你啊,我现在亲你一口,咱俩就算扯平了,不准再给我叽叽歪歪,听到没有?” 第39章 大庭广众之下,堂堂沈总就这么被按在车门上,被迫接受了来自某人的“扯平强吻”。 言大当家不愧是什么都敢做,毫不理会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按着沈酌一顿狂啃。 沈总怀疑他是故意的。 五分钟以后两人才分开,言少钱一抹嘴角:“满意了没?昨天的事能不能翻篇?” 沈酌:“……” 他算是明白言少钱为什么能当寨主了。 沈总为所有被神鹰寨打劫过的人默哀三秒,也没回答对方的问题,只道:“上车吧。” 言少钱开启第二轮“强盗逻辑”攻击:“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 沈酌额角蹦起一根青筋。 他刚才就应该狠心把这货推开,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才对。 言少钱钻进副驾,刚坐下,腰后的伤挨到座椅,很不给面子地疼起来,他只好又呲牙咧嘴地绷直身体。 沈酌看着他说:“你还是坐后面去吧。” 言少钱屁股坐下了就不想再起来,宁可忍着疼也不去后座,板着脸命令道:“开车。” 沈酌摇头。 这比驴都犟的脾气,到底是从谁那遗传过来的?林相? 这段时间事务繁多,沈酌自己都觉得累了,因此也确实没那个心情继续跟某人计较。 车子开到别墅附近的时候,言少钱忽然说:“等下,停个车。” “干嘛?” “我去买包烟。” 前面不远有个超市,这应该是回家路上途径的最后一个超市了。沈酌一听便皱起眉:“你还抽?说了几百遍让你戒,不准去。” 言少钱已经解开安全带:“快点快点,要开过了。” 沈酌非但不肯停车,还故意加速,并把车门反锁上:“说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 言少钱:“……” 行吧。 臭弟弟翅膀硬了,不听他话了。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超市消失在视线里,怅然若失、捶胸顿足。 沈酌:“你一个古代人,不应该喜欢抽烟。” “喜不喜欢那不是我说了算啊,是这具身体说了算。”言少钱没买到烟,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含着。 沈酌缓缓倒车入库:“你什么时候染上这臭毛病的,教你抽烟那个人是谁,我非要把他找来好好收拾收拾他。” “你去吧,”言少钱嘴角不怀好意地上扬,“说起来这个人你认识,前两天你还见过。” “谁?” “你爸。” “……??”沈酌一脚刹车踩到底,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你在胡说八道吧?我爸怎么可能教你抽烟?” “当然,也不能算是他教的,”言少钱把棒棒糖咬得“咔嚓咔嚓”响,“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当年出事之后,你爸妈带着咱俩搬到沙鸥市,我重新回到学校,但是成绩一直起不来,上课走神,作业写串行,大概是初三那年,临近中考,有一次被老师叫家长,你爸去了。” “然后?” 言少钱:“平常都是阿姨去嘛,但是那次是叔去的,我看他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一脸忧心忡忡,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抽了根烟。” “然后就有路过的老师提醒他这里不能抽烟,他忙说抱歉,掐了烟转身离开,结果把烟盒落在了窗台上。” 沈酌猜到什么:“你去捡了?” “你真聪明,”言少钱唇角一勾,“当时我应该想的是,你爸忧愁的时候首先会想到抽烟,所以烟一定是排忧解闷的好东西,所以我就想尝试一下。” 沈酌:“……” 这理由还真是……有理有据。 “怪我跳级跳晚了,”沈酌说,“我应该初三就跟你跳到同一个班,不应该等到高中。” 言少钱扒住他的肩膀:“哎,别转移话题啊,你刚说你要收拾那个教我抽烟的人,不会反悔吧?我可是等着呢,沈总一言驷马难追。” “……闭嘴!” 言少钱把棒棒糖咬得糖棍分离,用棍的尾巴戳了戳对方的脸:“别怂嘛,相信自己,你可以。” 沈酌面无表情地开门下车。 老实说言少钱还有点虚,但虚也不能影响他的气势,不能妨碍他逞强,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跟着沈酌回到家——然后直接扑倒在沙发上。 沈酌毫无怜悯之心地看向他:“要睡回卧室睡,别在这里赖着。” “起不来了,”言少钱只感觉腰酸背痛,像刚刚在床上大战完三百回合,“你背我。” 沈酌冷漠:“背不动。” “我不相信,你是总裁,没有你办不到的事。” “不光有办不到的事,还有办不了的人,”沈酌上下打量他,并冲他伸手,“快给我起来。” 言少钱也不客气,用力拽了他一把,沈酌没有防备,差点被他带倒。 “等我好了,我教你轻功怎么样?”言少钱说,“不是街头跑酷,是真正的轻功,从三楼往下跳,五楼往下跳,七楼往下跳……乃至从你们公司楼顶……” “你这不是轻功,”沈酌打断他,“你这叫特效。” “……我认真的,当然,从公司楼顶有点夸张了。”言少钱坐起身,伸脚踹了踹对方小腿,“你这下盘不稳,我拽你一下你就要摔,这怎么行,不如来练扎马步吧?” 沈酌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觉得是他给某人自由过了火,深吸一口气:“言少钱,我现在命令你回屋睡觉,如果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以扎马步的姿势绑在床上。” 言少钱:“……” 扎马步的姿势绑床上? 那岂不就是…… 言少钱眼神变得有点奇怪——他倒忘了,上辈子他死以后,沈总可是继承了他的山寨。 没有点流氓气质,是管不住寨子里那群强盗的。 于是他果断闭嘴,没再说话,还冲他一抱拳,起身往卧室走。 沈酌十分心累。 迟早有一天他得被某人逼得用出点手段。 言少钱独自回到卧室,往床上一趴,竟也觉得累了,这副身体到底不如前世禁折腾,任他骨子里是脱缰野马,也没有草原供他狂奔。 临睡之前他打开手机,想上微博关注一下之前那个弹古琴的博主,却意外发现一条消息闯进视野—— 【震惊!海忱集团总裁公然和同性热吻,画面ex至极!】 言少钱:“???” 他瞬间瞌睡虫都给吓没了,点进微博一看,是一段只有几秒钟的视频,拍的正是他们在医院停车场亲吻的画面。 ……卧槽? 这才多长时间就被发到了网上? 沈总又不是什么明星,还有狗仔专门跟踪不成? 言少钱连忙往下滑,底下的评论却出乎他意料: 【宁有病吧?这个海忱集团到底招你们惹你们了,没完没了地曝光人家?私人恩怨请你们私下解决好吗,这样偷拍别人**恶不恶心?】 【又来了又来了,偷拍虽迟但到,人都出柜十多年了,跟同性亲吻有什么问题?跟异性亲吻我才觉得他不正常】 【卧槽,傻逼yxh盗老子视频,这视频是我拍的,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觉得俩帅哥挺养眼就发到了朋友圈,您是我列表哪条蛆?麻烦出来跟爷掰头,傻逼[吐][吐][吐]】 【yxh你妈炸了,人血馒头吃得爽吗?祝你和你女友嗯嗯的视频流出,我高价收购,给大家看看狗怎么交`配[太开心]】 【无聊透顶,取关了】 【说别人恶心?我看你最恶心,举报不谢】 【视频里这人到底是谁啊,求个科普,还有,为啥都在骂这个博主?】 言少钱:“……” 如果不是事情太过突然,他简直怀疑是沈酌买水军洗地了。 看到评论一边倒地都在骂营销号他就放心了,他退出微博,给沈酌发了条消息:【咱俩又被偷拍了】 沈酌消息也很迅速,很快回:【我看到了,蹭热度的而已,不用理】 言少钱正趴在床上,一只手打字,回消息比较慢,还在输入中,就看到对方又发来一条:【不是让你睡觉吗?】 言少钱:【就睡】 他生怕沈酌再揪住他把柄,赶紧把手机一扔,闭上了眼。 沈酌又给他回复,见他半天没动静,不确定他是真的睡了还是又去干什么别的,思量再三,他决定过来看看,眼见为实。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门,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看到言少钱趴在床上,手机扔在一边,确实是睡了。 就是被子也不盖,衣服也没塞好,露出了缠着绷带的后腰。 沈酌皱眉,心说这货真的可以,上前又是给他整理衣服又是盖被子,随后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脸。 看着看着他就越凑越近,鼻息打在言少钱脸上,后者本想装不知道,但实在没忍住,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沈酌继续也不是,停下也不是,只好说:“你不是睡了吗?” 言少钱看着某人近在咫尺的唇,心虚反驳:“你不是不想被我亲吗?” “?” “?” 沈酌:“我确实不想被你亲,因为我只想亲你。” “这有区别?” “当然,这是本质性的区别,”沈酌的手落在对方后背,“1和0的区别,懂吗?” 言少钱信誓旦旦:“没问题啊,你是压寨夫人,我是寨主,当然我1你0。” 沈酌眯起眼:“你哪来的迷之自信?” “自信就在于你打不过我,”言少钱说,“你都打不过我,怎么上我?” “试试就知道,”沈酌凑在他耳边,“你听说过那么一句话没?” “什么?” 沈酌轻声:“白天叫哥哥,晚上哥哥叫。” “……?” 第40章 言少钱听了他这一番虎狼之词,忍不住嘴角微抽:“你都看了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沈酌收回按在他身上的手:“看你有伤在身,就不碰你了,你先好好休息。” 言少钱:“?” 那您过来是为干嘛? 撩完又跑,贱不贱哪。 “对了,”沈酌说,“你如果喜欢古琴的话,我找人给你定制一把,怎么样?虽然不能完全还原古时候的样子,但现代制作出来的古琴也是挺漂亮的。” “那大可不必,”言少钱翻了个身,改为侧躺,“我还是更喜欢唢呐,不如你考虑……” “不考虑,”沈酌的语气不容置喙,“别想在家里吹那玩意,没得商量。” 言少钱:“……” 没劲。 沈酌又问:“你说要从收费站辞职,作数不?” “当然作数,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那正好,就趁这两天,我跟你们站长打个招呼,借着这个机会,直接辞了吧。” 言少钱沉默了一会儿:“你就这么不想让我当收费员?也不用那么猴急,新食堂我还没吃过瘾……” “你想吃的话,不管哪个国家的大厨我都能给你请来,不比食堂好吃?”沈酌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在那里收费,不管是车尾气还是噪音都对身体不好,你本身夜盲,就不适合做需要上夜班的工作,而且你不是还在练什么听声辩位,要是耳朵不好,怎么听声?” “好了好了好了,”言少钱连忙冲他比“停”,“我辞我辞,明……啊不,后天吧,后天我去把我宿舍的东西搬回来。” 因为受伤,他这几天已经请假在家,他的班暂时是让班长替的。 沈酌立刻说:“我找人替你拿回来就行了。” “不行,”言少钱坚决反对,“我的宿舍怎么能让别人帮忙收拾。” “或者,我亲自去也可以,”沈酌在他身边躺下来,用胳膊撑着头,“难道说……你宿舍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有那些丰富的想象力,不如干点别的,”言少钱诚恳道,“比如筹划一下怎么把公司发展得更好,扩展更广阔的市场,在激烈的竞争中胜出——之类的。” 沈酌面带微笑:“这并不需要我操心,海忱是一个完整的体系,并不是没有我就活不了,我存在的意义是对他们的各种方案进行最后的审核,以及签字、盖章。” “……哦,”言少钱表情冷淡,“那你辛苦了。” “不辛苦,其实再辛苦一点也没……” 言少钱一把捂住他的嘴:“睡会儿吧沈总,你的大脑需要休息。” “……” 沈酌被强行终止了撩骚,可能确实很疲惫,被勒令闭嘴以后没过多久,他居然真睡着了。 沈总估计是早就蠢蠢欲动着想让言少钱从收费站辞职,第二天便联系了他们站长,一番义正辞严之后,站长也不敢说啥,只能同意。 为了感谢这段时间收费站对言少钱的照顾,沈酌说他帮食堂找的承包商并不会收回去,算是回馈。 辞职这种事,言少钱不亲自去还是不行的,毕竟有一些流程要走,因此第三天下午他回到收费站办手续,顺路把自己留在宿舍的东西拿回来。 之前有两个同事给他替班,他也不打算还了,直接把这个月工资全给了他们,让他们拿去爱干什么干什么。 两个同事乐开了花,其他人看得直眼馋,纷纷问他:“还需要替班吗言哥?我也可以。” 要说言大当家这个人也挺奇怪,他喜欢收过路费,喜欢钱进腰包的感觉,还不准别人从自己腰包里抢走,可一旦小弟们需要,他又会毫不吝啬地把赚来的钱花出去。 对此,沈酌总结:可能是闲的。 言少钱收拾完了自己宿舍的东西,打包放进沈酌车上——实际也没啥,就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他想留着的就拿回来,不想要的直接扔了,饭卡里还有些钱,也给了吴宇,让他花完再上交。 吴宇并没打算跟他一起辞职,他好像觉得当收费员还挺有趣的,打算再干一阵。 言少钱倚在车边,思考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就听沈酌说:“告诉你个事。” “什么?” “其实吴宇也是以前神鹰寨的兄弟。” “……?” “当然,是在你死后加入的。” 言少钱有点奇怪:“你后来到底又招了多少人?” 沈酌想了想说:“我没数过,有来的,也有走的,总人数应该没太大变化。” 言少钱一抬头,看见食堂楼下的小卖部,心里很是痒痒,惦念着那三十一包的烟。终于他还是忍住了:“突然想起,我还有东西落在收费亭里,你等我一下。” 沈酌不解:“什么东西会落在收费亭里?” 言少钱没说话,径直走向货车通道的收费亭,跟里面收费员打了声招呼,从抽屉里摸出一把破窗锤来。 这玩意还是他自己买的,扔这也没人要,不如拿回去,没准能派上什么用场。 跟工作了三个月的地方告别,他还有点舍不得,遂叼着根棒棒糖,站在两条车道中间的台子上漫无目的地张望。 一辆小型私家车缓缓驶进ETC,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忽然动作一顿。 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阳光并不是很足,这辆车的司机却把遮阳板放了下来,挡住半张脸。 或许是出于直觉,他的视线多在那辆车身上停留了两秒。 突然,他瞳孔剧烈地收缩起来,一下子将嘴里的棒棒糖咬碎了。 从某个一闪而过的角度,他看到了后座的人。 那人眉毛上有一颗痣。 这个位置,这个大小,绝对不会错! 言少钱心底警铃大作,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而那辆车已经从他身边掠过,通过ETC,驶入高速。 他来不及多想,狂奔着冲向沈酌的车,拉开车门上去:“给我追上那辆白车,快点!” 沈酌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快追!高旺在车上!” 沈酌瞬间回神,一脚油门就轰了出去,也没时间等待缴费,就用这价值千万的豪车闯了道杆,并说:“你确定是他?他居然还没离开沙鸥市?” “不是他我给你当孙子!”言少钱一边盯着前方一边掏手机,“负责这案子的警察电话你有没有?” 沈酌一把夺过手机:“给我。” 那辆车好像意识到被跟踪了,瞬间把速度提了起来,沈酌的车一下子被落下老远。 言少钱催促:“你开快点!” “知道了!”沈酌三下五除二跟警察汇报完情况,也开始提速。 言少钱急得直拍前面的座椅:“你行不行!你这迈巴赫追不上他一个破桑塔纳?!” “……你闭嘴!”沈酌额头蹦起一根青筋,“你行你来开!” 言少钱倒是很想来开,就怕自己开完以后沈总又得报废一辆车。忽然他抬起手,按下了天窗的按钮。 沈酌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你又要干嘛?” “别废话了你快点追,”言少钱死死盯着前方,“超他,快超他!” 天窗一打开,风呼啸着灌进车里,把沈酌的声音都吹散了:“言少钱我警告你别乱来!警察一会儿就到了!” “你以为亡命之徒会乖乖等他们来抓?”言少钱根本不听他的劝告,抓起破窗锤,直接从天窗钻了出去。 “你他妈给我回来!”沈酌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想去拽他,却只捞到他一片衣角。 这一段高速车并不多,后面的车一看到居然有人敢在高速上爬上车顶,吓得纷纷避让,一时间场面变成了一黑一白两辆车掰头。 迈巴赫追桑塔纳,这究竟是一出怎么样的强取豪夺? “沈酌,”言少钱又把脑袋探回来,“听我说,你从右边超上去,等我跳出去以后你立马减速,不要犹豫,否则他肯定要别你的车!” “你敢跳!”沈酌气得肺都快炸了,“明天我就给你关进精神病院!” “随你的便!”言少钱顶着风冲他喊,“就算你为我建一座精神病院也没问题!” “……你大爷!” 左侧是双向车道中间的隔离带,一旦被别车会发生相当危险的情况,而右边的护栏比较容易撞开,如果车翻下去,底下是一段斜坡和小树林,系着安全带的话,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沈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咬咬牙准备用自己这辆三字车碰对方那辆三字车,没理会言少钱的命令,行驶到了最左侧的车道。 言少钱一看事情不对,立马往回探头:“我让你从右边超,你听不懂人……嘶!” 沈酌也不管他疼不疼了,一把薅住他的头发:“下来吧你!” 再猛的硬汉也怕被揪住头发,言少钱瞬间大脑不能思考了,几乎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拽回了车内。 沈酌立刻关上天窗,再次加速,成功地赶上了前面的车。 紧接着,他将方向往右侧一打—— 紧急避让是所有司机的本能反应,即便是亡命之徒也不例外,桑塔纳的司机果然也往右打了方向,然而在这样的高速下,一旦猛打方向车就会失控,他撞向右侧的护栏,车子翻过护栏,翻下了斜坡。 而沈酌这边,也不知道是他车技一流还是四驱座驾确实给力,他一顿操作猛如虎,车身在路面上来了一个灵魂漂移,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车子居然就这么停了下来。 随即他把车开进应急车道,放下警示牌,又往前开了两百米,这才停车。 言少钱被他拽进来没来得及系安全带,车子漂移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脸懵逼地跌坐在地。 “傻逼,”沈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骂道,“用车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肉搏?你还活在八百年前吗?” 第41章 言少钱两眼发直,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沈酌已经下了车,一边给警察打电话一边翻过护栏,就把车扔在了应急车道上。 几秒钟后言少钱终于回过神,他赶紧下车追上沈酌,还不忘捎上那把破窗锤。 白色桑塔纳翻下了高速旁边的土坡,最终撞在树上,把小树苗都给撞歪了两棵。言少钱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那车四轮朝天,已经撞得面目全非了。 桑塔纳两侧玻璃全碎,言少钱走过去,顺手把前挡也给敲了,司机已经晕厥,不过看起来没生命危险。 就算有,言大当家也不打算管他,他弯下腰,伸手把后座那位给拽了出来。 “你轻点,”沈酌“关切”地说,“会造成二次伤害的。” “二次伤害?”言少钱觉得这话十分可笑,“就算没伤害,我也要亲手给他添上——你说对吗,死太监?” 高旺本来正迷瞪着,被他一拖也醒了,他满脸是血,血流经那颗凸起的大痣,被迫分成两股,显得非常滑稽。 他睁眼看到言少钱,居然毫不意外似的,咧嘴笑起来:“是你啊,林家被株连九族时唯一活下来的小子。” 言少钱浑身一僵。 “林相要是知道他儿子当了土匪,专门截朝廷的银车粮草,还不得气到诈尸?”高旺笑意扩大,整张脸都变得有些狰狞,“他唯一逃过死劫的儿子,家族唯一的希望,就这么自甘堕落,还真是……令人扼腕呢。” 言少钱心头巨震,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这家伙怎么会知道? 前世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的身份,哪怕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这死太监怎么会知道?! “我本来还指望你做出一番大事,谁成想你居然以那样一种愚蠢的方式死了,听到你死讯的那天,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道吗?”高旺几乎乐不可支,笑得整个人都在打颠,“林相……那可是林相啊!他的儿子就是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哈……哈哈哈!” “给老子闭嘴!”言少钱再也忍不住,一股怒火直从心底窜到脑门,他一拳打在对方面门上,“你不配提他,你不配给我爹提鞋!” 他这一拳可以说用了十成的力气,直接打得高旺脑袋后仰,两颗门牙就这么崩飞了,带出一串血珠。 一拳还没解气,他又连续挥出几拳,拳头雨点般落下,悉数落在高旺脸上,转眼间他已经被揍得面目全非,本就肥胖的脸更加臃肿了。 “死太监,”言少钱一脚踹在他胸口,直接把他踹飞出去,“你不光身体残缺,我看你还脑残,你不做人了?也对,你连个男人都不算,心里肯定也没把自己当人看。” 他说着再次上前,抓住对方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你这辈子也想变成太监是吗?早说啊,我可以成全你,猪骟了长膘,你也被骟了吗?不然怎么一身横肉?” 高旺一只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在笑:“算我倒霉,在市里两天都没被发现,居然跑的时候被你逮到。” 言少钱直想给他脑壳都锤爆,沈酌及时上来拦住他,轻轻捏住他的手腕:“别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言少钱松开了手,悻悻然作罢。 沈酌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高旺:“你不该来招惹我,前世的事本来已经过去了,我也无心再跟你纠缠,你这么没完没了,有意义吗?” “我就是看不得你好,”高旺挣扎着往前爬,试图拽住他的裤腿,“凭什么你们可以高高在上,凭什么我就是那个被踩在脚底的小人?这是你们的错,是你们!” 沈酌后退一步,满脸嫌弃地躲开了,他声音非常冷漠:“你的高度不是别人替你决定的,你既然已经把自己约束在了这个位置上,那就说明你永远只能当一条低贱的走狗。” “看到别人过得好,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努力变得比他更好,而是嫉妒得发狂,想着给他泼怎样的脏水能让他身败名裂。竞标的项目没能拿下来,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不够优秀,而是竞争对手暗箱操作。” “全世界都在迫害你吗?”沈酌说,“你不成功,就是别人不长眼睛,没有发掘出你这颗‘金子’的价值。扪心自问,是黄金还是黄铜,你心里没有一点数?” 高旺猛地啐出一口血:“你放屁!你们这种人,根本不配……” “不配把你放在眼里,”沈酌十分“怜悯”地叹了口气,“是我说废话了,你这种人已经无可救药,我跟你浪费口舌有什么用呢?你都已经把自己当成畜牲了,我却在妄想跟一头畜牲讲人话。” 他非常浮夸地摇摇头,冲言少钱道:“言哥,是我错了,我刚才不应该拦着你,想让畜牲听话,果然还是动用暴力比较轻松一些。” “哦,”言少钱正拿纸擦手上的血,“可我也不想揍了,好恶心啊,弄得我手上又是鼻涕又是口水的,回去得拿肥皂褪三遍。” 正说话间,有警笛声传来——警察们姗姗来迟了。 两个人收拾高旺的时候,车里的司机也已经醒了,刚准备偷偷逃跑,被冲上来的警察逮个正着。 现场拉起了警戒线,警察们看到那辆翻到高速底下的车,以及路面上轮胎摩擦出来的痕迹,表情都变得有点奇怪。 言少钱丢掉擦完手的纸,主动朝警察走过去,抬手冲对方递上两只手腕:“来吧,给我铐上,我开车别的他们,人也是我揍的,我就是看他不爽,不光想揍他,还想宰了他。” 沈酌按住他肩膀,把他往后一拽,微笑道:“人确实是他揍的,不过车是我开的,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 言少钱:“……” 有病啊?这种时候玩什么高风亮节? 警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叹气:“两位还是开上车跟我们走一趟吧,您这车看着没发生碰撞,没必要用拖车。毕竟追捕嫌疑人嘛,发生点什么意外也情有可原,既然没出人命,那我们就好办了。” 沈酌从善如流:“好。” 言少钱跟着他上了车,有些忐忑地问:“真没事?你干嘛要说是你开的车?” “你以为你说是你他们就信,一调查就露馅了,”沈酌扣好安全带,“放心,他们两个顶多算轻伤,就算按交通事故论处,赔钱就是了,我赔他十辆桑塔纳都没问题。” “相反,他要赔我和公司的钱,那可能还得再翻十倍——我谅他也赔不起,既然赔不起,不妨把牢底坐穿。” 听他这样说,言少钱一颗心便落回肚子,看着警察把两个嫌疑人押上警车,忍不住道:“这高旺是脑残吧,知道我在收费站工作,居然还从收费站走,自寻死路?” “可能没料到你会在今天回去,”沈酌踩下油门,跟在警车后面,“也可能是想‘灯下黑’,而且走高速很方便,如果我们今天没过来的话,可能还真就让他跑了。” 言少钱盯着车窗外,前后左右都是警车:“排面,警车亲自‘开道’,沈总,明天你就上新闻头条。” “谢谢,拜你所赐,”沈酌皮笑肉不笑,“你要是肯听我的,等警察来解决,都用不着这排面。” 桑塔纳上的两个人都没什么大事,司机只是有点擦伤外加脑震荡,高旺稍惨一点,除了在车祸中额头开了条口子,还被言少钱揍断两颗门牙,说话漏风,脸肿成了一颗猪头。 不过都是皮外伤,言少钱拿拳头揍的,自己还被磕破了一点皮。 沈酌他们跟随警察再次造访公安局,就被分别叫进问询室做笔录了。也没什么口供可串,两个人都实话实说,行车记录一调,这起“交通事故”没有任何争论。 接下来,就是审讯高旺之前的一系列罪行,包括在沈酌办公室外面装摄像头、泄露他人**、诋毁抹黑沈酌个人形象、雇凶杀人——尤其是雇了一群未成年孩子。 如果真是他做的,这件事绝对能构成“情节极其恶劣”“社会危害极其巨大”。 之前的司机还在看守所待着,又被重新提审,邵鹏也传唤到位,在他的指认之下,确认高旺就是和司机勾结的人。 警方又将调查的时间线拉回到半年前,从邵鹏提到的那个小区开始,找到了一间高旺和司机专门用来商量计划的出租屋,里面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痕迹。 还调查了高旺半年前的活动轨迹,查到了司机购买摄像头的记录,又找到那个负责装摄像头的清洁工,他很快就招出并不是司机收买的他,他本身就跟高旺认识。 在种种证据之下,司机还是一言不发,高旺却供认不讳。 甚至在审讯室里大放厥词,让沈酌过来跟他对峙。 沈总根本不care。 有一天他和言少钱来公安局配合调查,警察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就听见高旺的声音从门缝里闯出:“让姓沈的过来!有种别当缩头乌龟!” 警察询问他对于后续赔偿问题的态度,沈酌微微一笑:“不需要民事赔偿,他赔不起,我只要他承担刑事责任。” “另外,”他笑得像个好人,“我私下进行了一些调查,知道高旺本身有高血压,还有轻度的糖尿病,他服刑期间一定要对他多加照看,千万别死了,活着才能好好地服刑,要是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第42章 最终,在证据面前,司机终于招供了。 所有的一切都成功地串联起来,不过令沈酌意外的是,他们的计划居然从一年前就开始了。 “一年前……说起来,那时候高旺的公司刚刚倒闭不久,”沈酌站在公安局门口,双手插兜,“看来还真像你说的,‘仇恨转移’,把他自己造成的过错转嫁到了我身上,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他自己清清白白一朵白莲花。” 言少钱上前一步,跟他并肩:“算了吧,你可别侮辱白莲花了,就他那肥头大耳的德性,还花?牛粪差不多。” “我几年前见他的时候他还没这么油腻啊,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堪入目。” 沈酌四下张望,却没看到自己的车,遂给助理打电话:“你人呢?你把车开哪去了?不是说好在外面等我们吗?” 助理十分心虚:“呃……沈总,要不您打个车吧,刚公司有急事,我提前回来了。” 沈酌一听就皱起眉头:“你怎么不打车?” 助理:“车钥匙在我这,光把车留给你们也没用啊,你们半天不出来,我实在等不了,所以就先走了。” 沈酌无话可说,只好道:“行吧行吧,我就先不回公司了,回见。” 他挂断电话,冲言少钱一挑下巴:“走吧,溜达着,还好不算太远。” 言少钱并没意见——他之前因为在高速上做了一系列危险行为,被生气的沈酌扣在家里关了一周禁闭,差点没憋疯。 后腰的伤口已经拆线,基本算是痊愈了,他最后往公安局的方向看了一眼:“走吧。” 罪犯已经落网,接下来的事情也没什么让他插手的空间,后续打官司也是沈酌的事……在这个时代,他这个山大王其实还挺没用的。 他边走边道:“讲讲后来的事吧。” “什么后来的事?” “八百年前。” “哦,”沈酌清了清嗓子,“八百年前你死以后,我继承了你的山头。” “这我知道,说点新鲜的。” “然后发现那底下其实是座金矿。” “……”言少钱一愣,“什么?” 沈酌轻轻捂嘴:“咳,我是说,你们神鹰寨所在的那座山头,底下是金矿。” 言少钱傻了。 “不然你以为哪有那么多资金供我们加入起义大军,”沈酌说,“在改朝换代之后,我死之前,我组建起了一支商队,利用那座金矿开采出来的黄金作为本金,不断地进行通商贸易,商队越做越大,那时的商号就是‘沈’。” 言少钱眼皮止不住地跳起来:“你别告诉我……你们沈家现在的辉煌,就是当年你留下的种子?” “不然你以为?”沈酌挑挑眉,“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来着,后来有一天我问我爸,他创立海忱的资金是从哪里来的,他说是他将一批祖上传下来的古董卖给了国内的收藏家,我看了那些古董的照片,那正是当年商队进行通商的货物。”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神鹰寨不在了,金矿不在了,可它们产生的价值兜兜转转,又流回到我们自己手里。” 言少钱表情管理有些失控:“我现在有两个疑问。” “你说。” “第一个疑问,你祖上传下来的古董,就这么轻易地卖掉了?” 沈酌:“不卖留着下崽吗?沈家又不是搞收藏的,古董这种东西,只有在懂得鉴赏的收藏家手里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价值,留在我们自己手中,是金子也不能发光。再者,这些古董当年本身就是用来卖的,我也只是让它们回归原本的意义而已。” 言少钱心说您这一番话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想发挥古董价值你咋不直接捐国家博物馆,奸商就奸商吧,还要给自己找借口。 “那么第二个问题——所以沈总您,既霸占了我的山头,又收走了我的小弟,甚至还拿本该属于我的金矿发家致富,现在又转过头来泡我?” “你要是非这样说那也没错……”沈酌一摸鼻子,“不过,你可以加入海忱嘛,我给你职位,让常武邹仁他们还当你的下属。我的股份也可以转移给你,这些股份可比什么古董金矿值钱多了。” 言少钱皮笑肉不笑:“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啊。” 不过说实在的,就算他当年真的开采出了金矿,也不一定能利用得像沈酌那么好,以他的性格,怕是全拿去跟兄弟们挥霍了。 他所擅长的只有钱财入账和出账,钱生钱这种事,只有沈酌做得来。 这就是秀才和兵的差别吗? 看来他需要向沈酌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时间尚早,才早上九点多,两人一路往家溜达,途径不知哪里,突然飘来一股扑鼻的香味。 言少钱抬头,看到前面有那种推车的路边小摊,上面写着“烤冷面”“手抓饼”“煎饼果子”。 他瞬间眼前一亮,加快步伐冲上去:“阿姨,来份烤冷面,多加一个蛋,加培根加肠加鸡柳,要洋葱不要香菜。” “?”沈酌十分迷惑,“你不是吃过早饭了吗?” “就吃了一口,早消化完了。”言少钱掏出手机扫码付钱,“你吃不吃?” “我不饿。” 两个人围着路边摊等,就听沈酌低声嘟囔了一句:“不加香菜还有什么灵魂。” 言少钱:“原来你就是那个加香菜的异类。” 沈酌立刻反驳:“不加香菜才是异类。” “你是。” “你才是。” 这种问题向来不会争论出结果,两人呛了几句,同时不吭声了。 要是被人看到堂堂海忱总裁和未来副总在路边小摊为了“加不加香菜”这个问题大吵特吵,实在是有够丢人的。 几分钟以后,言少钱拿到了一盒香喷喷的烤冷面,扎上两根签子,边走边吃。 过了一会儿他说:“再聊个事吧。” 沈酌忍受着烤冷面的香味,恨不得离他远点,实在不想继续聊:“还说什么?” “你有没有替林相平反?” 沈酌脚步一顿。 言少钱停下来等他:“没事,你只告诉我有没有就行。” “抱歉,我那时并不知道你是……” “说了没事,我只是想知道结果,”言少钱在马路牙子上蹲下来,打算吃完再走,他垂下眼,“史上冤假错案多了去了,能翻案的那是少数,林家也不过是众多牺牲品中的一个,我没什么好不平的,毕竟生来就没有这份运气。” 言少钱:“非要跟那些幸运者比较,除了把自己气死没有第二种答案——我爹在临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他说,‘你要活着,不要报仇’。”言少钱笑了笑,“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株连九族啊,他居然要我不要报仇。” “不过后来我也想通了,确实是不要报仇,因为我根本报不了仇,强行做自己力所不能的事情,就好比用鸡蛋碰石头,自取灭亡。” “所以从那以后,‘活着’就成了我唯一的信仰。我也会冲锋陷阵,但我不会像上任大当家那么莽,超过我能力范围的事我绝不会做。” 沈酌表示质疑:“可从你近期的种种表现来看,你根本不像你说的,你还是很莽。” “……说了那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肉搏持刀歹徒?” “那小意思。” “被捅了一刀还要暴揍熊孩子?” “他们太可气,而且我不是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吗?” “非要亲自从楼顶吊下去取摄像头?” “你没有更好的人选,有安全措施根本不可怕。” “那么,高速上试图模仿美国大片?” “这种事我很有经验,在马匹高速奔跑的时候换乘,我干过不知道几十遍了。” 言少钱说着冲他比了个“停”的手势:“我发现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你应该换个角度看问题,我只是‘力所能及’的区间比正常人更大一点,你觉得超乎想象的事,在我这就跟喝水一样普通。” “哦,”沈酌面无表情,“我想,应该换个角度看问题的人是你,就算真的像你所说,这些事都在你能力范围内,但它们也确实有危险性,你现在还全须全尾,只能说明你比较走运,没有失误过,而你一旦失误,哪怕只有一次,造成的后果也是你无法承担的。” “一件事它的危险性,并不取决于‘我觉得不危险就不危险’,你觉得你一次性提起两百斤的大米轻轻松松,但万一你因此闪了腰呢?” 言少钱试图插话,还没开口就被沈酌打断:“你确实有提起两百斤大米的能力,但是有必要吗?你为什么不分批搬回家,或者叫别人帮你?” “恕我直言,”沈酌整理了一下衣服,“你这种行为,在我眼里不叫‘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你这叫——愚蠢。” 言少钱:“……” 沈酌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如果你想你未来的路更加广阔,请你避免再做出这种愚蠢的行为,就像那个高旺一样,我觉得他的行为也很愚蠢。” 言少钱嘴角一扯:“别把我跟那个死太监相提并论。” “好吧,”沈酌垂眼瞄向对方手里捧着的烤冷面,“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我就不再提他。” 他说完,突然拿起一根签子,从里面扎起半根烤肠,放进自己嘴里。 言少钱一愣。 沈酌迅速后退,大步往前走去:“快点回家了。” “……等等,”言少钱在盒子里翻了翻,随后勃然大怒,快步追上去,“你给我站住!姓沈的,那是最后一块肉,你给我吐出来!嘚啵了半天就为偷吃,你缺德不缺德!” 第43章 沈酌脚步不停,神色却十分镇定:“吃你一块肉怎么了,中午让妈做饭的时候多给你放二斤。” “吃快肉不怎么,但有本事你别跑啊,”言少钱快步赶上来,“不心虚你跑什么?而且我缺的是那点肉?” 沈酌顺杆爬:“既然不是,那我吃一口又怎么了?” 言少钱:“阿姨没教过你吗,别人碗里的最后一块肉不能抢,抢了你就是欠打。” 沈酌:“不好意思,我接受过的教育里还真不包扩这一条。” “那你最好现在就加上,”言少钱说,“如果你哪天因为这个被揍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沈酌一点头:“放心好了,不会的,因为我不会从除你以外的人嘴里抢食。” 言少钱:“……” 果然还是该揍。 他吃完最后一口烤冷面,把盒子扔进垃圾桶,双手往兜里一插:“真的邀请我去海忱吗?我记得你们招聘条件挺高的,我这学历进不去吧?也没啥工作经验。” 以前的他从初中开始成绩就不太好了,高三那年虽然努力了一把,但最后还是只上了普通一本,毕业后也没再深造。 沈酌:“只凭学历衡量一个人的能力太武断了,公司里也有很多学历不高的,普通本科甚至专科毕业,不也一样干得好好的吗。招聘条件定得高,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把走后门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我还是头一次见,”言少钱走在马路牙子上,这样就能比沈酌高一点,“所以你准备让我去做什么?” 沈酌:“哦,我们人事行政的副总半年前就想辞职,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接任他,导致我给他加了好几次薪,让他留下。最近他又有点不想干的意思了,我没耐心继续给他加薪了,你来接替他吧。” “什么?!”言少钱被他吓得一个踉跄,差点从马路牙子上栽下来,“你疯了吧?副总?你这后门开的,你爸听了不得揍你?” “为什么?”沈酌回头瞄了他一眼,“你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吗?能管理几百人的神鹰寨游刃有余,当不了区区一个副总?” 言少钱:“……” 可真是高看他了。 “没关系,给你三个月试用期,能干就留下,不能干就回家,这还不简单。”沈酌说这话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离下次结工资还有十来天,这十来天里我会对你进行单独培训,给现在的副总办好手续,工资一结就让他离职,然后你顶上,没有问题吧?” 言少钱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了:“有问题,还很大。” “能有什么问题,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沈酌语气不容置喙,“给你找点事干,明天开始陪我去公司,省得你太闲,一天到晚研究怎么跑酷。” “……说了那不叫跑酷,那是轻功!” 沈酌摆摆手,根本不听他解释。 言少钱只感觉心力交瘁:“就不能给个别的职位吗,我明明只想收钱。” “财务?”沈酌想了想,“不过我觉得,万秋不会答应给你让位。” 言少钱一愣:“你说谁?” 沈酌:“财务副总万秋,上次你没见到,公司里最后一个神鹰寨的兄——不,这回是姐妹。” 言少钱眼睛都睁大了:“你说万秋那母老虎也在你们公司?!” “嘘,”沈酌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怎么可以骂女孩子母老虎呢。” “她?女孩子?”言少钱抹了一把脸,觉得太阳穴都疼起来,“你是没经受过她的摧残吧?我是真的后悔放她入寨,你知道吗,她加入寨子的第三天,就做了一件灭绝人性的大事。” “什么大事?” “她趁着我们摆宴喝醉,收走了所有兄弟的私房钱!”言少钱提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人干的事吗?” 沈酌居然很镇定:“然后呢?” 言少钱:“然后?然后当然是把那些钱还给女主人。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兄弟们被揍得有多惨,鬼哭狼嚎了一整夜——还好我是个单身狗。” 沈酌唇角微弯:“放心,我不会没收你的私房钱。” “?” 他需要那种东西? “我要离她远点,”言少钱想想都后怕,“你居然把她也给找来了,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沈酌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觉得还好,她能力挺强的,虽然脾气是爆了点,但真正到了关键场合,从不会掉链子。” 言少钱扯扯嘴角,不予评价。 “当然,我觉得你还是不适合财务,而且财务加班的时候会比较可怕,我不想累到你。”沈酌诚恳地说,“要不,我把现在的助理开了,你来当?” 言少钱想起那个天天被沈酌使唤来使唤去的倒霉助理,一点也不想接他的班,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打扰了。” 沈酌微笑:“我为你安排的一定是最适合你的,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言少钱:“呵呵。” 沈总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把他竹马哥哥强行带到公司,美其名曰带他熟悉环境,让丁秘书带着他,每层楼都转上一遍。 海忱的员工实在太多,想所有人都能叫上名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言少钱只能从各部门经理认识起。 上次他来的时候见到了常武,这位仁兄对他太过热情,这次一看见他就上来跟他勾肩搭背,问东问西。 海忱的员工一看,被总裁亲自提携,让丁秘书带着逛公司,还跟常经理这么熟悉,这绝对是个大人物。 最关键的,长得帅。 言少钱本以为自己身份尴尬,毕竟他跟沈总是恋爱关系已经闹得全公司都知道了,就差在脑门上贴张纸条,写上“我是走后门的”。 结果情况却出乎他意料。 他逛了几层楼之后有些累了,从饮水机接了杯水,靠在墙边边喝边休息。 丁语如暂时不在,她五分钟前突然被沈酌叫走,说让她去办点事。 这个部门的员工看起来有些闲,三五个人正聚在一起闲聊。忽然有送水工推着车来送桶装水,言少钱给他让路,一不留神撞上了旁边的人。 “哎?”其中一个一眼就认出了他,惊讶道,“你不是那个……‘最帅收费员’吗?” 言少钱一愣:“什么?” 对方掏出手机:“就之前上热搜的那个,不是你吗?我还存了照片来着,存哪去了……” 一提这个,言少钱就想起来了:“嗯……那应该没错。” “真的是你?”女同事顿时两眼放光,“哇太巧了吧,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我看了那个视频,你真的好帅!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方便透露一下吗?” 言少钱想了想,觉得没必要隐瞒,遂实话实说。 “言少钱?这名字好耳熟……”对方突然捂住嘴,“天哪,你该不会是沈总的……!” 言少钱早已经习惯了,连挣扎都懒得挣扎:“对,是我。”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丁秘书又不在,没人帮他控制场面。几个员工一听他就是言少钱,不论男女全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居然就这么聊开了。 言大王本身也是个挺健谈的人,并且没什么羞耻心,掳男人当压寨夫人这种事都能干出来,也没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没什么是他不敢说的。 丁秘书一去不返,他在这里已经跟未来同事们聊得热火朝天,这个问:“沈总平常对你好吗?” 言少钱想了想:“还挺好吧。” 那个问:“他会不会就是那种,没事甩给你一张黑卡,跟你说‘我的钱随便花’那种。” “唔……这好像没。” “我记得他说他比你小,跟比自己小的人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就正常吧,没什么感觉。” “沈总是不是特别有男友力?” “男友力?”这个问题让言少钱陷入了沉思,“你是指……除了车技和嘴上功夫哪哪都不行,连两百斤的大米都提不动,跑步超过一千米就会气喘吁吁,不能徒手开啤酒、开西瓜、开榴莲——的这种男友力吗?” 此话一出顿时震惊四座,众人面面相觑:“难道你都可以?” “可以啊,”言少钱还觉得非常奇怪,他看向站在旁边的几位男同胞,“难道你们不可以?” 男同胞们纷纷摇头,一脸见鬼的表情。 “我突然有点好奇,”女同事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你刚才说沈总是1吧,那么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言少钱耸肩:“我也不知道啊,他说他到床上就什么都可以了,到现在我也没见着他到底可以什么了。” 正在这时,他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沈酌打来的,他说了声“失陪”,到外面接电话。 “这就是传说中的‘为爱做0’吗,”几个员工还在议论,“太感人了。” “突然觉得沈总好难,能徒手开啤酒开西瓜我都能接受得来,但是,徒手开榴莲究竟是什么魔鬼?” “果然是能跟持枪歹徒肉搏的狠人。” “你们说,沈总该不会在那什么的时候,因为弄痛他而被他从床上掀下去吧?” “……” “那也太惨辽。” 言少钱已经出了办公室,因此并没能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他接起电话:“怎么了?” 沈酌:“我让丁秘书去办事了,你先来我办公室,下午有时间再继续带你熟悉。” 言少钱应了一声,刚要挂电话,突然听到电话那边沈酌打了个喷嚏。 于是他问:“怎么了?感冒了?” 沈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随即沉默片刻:“没,但是我总觉得有人在念叨我。” 第44章 言少钱有些心虚,很想告诉他“你的直觉很准,我们刚刚确实在念叨你”。 但最后他也没敢说,轻咳一声:“那我现在上去。” 他也不知道沈总找他有什么事,挂断电话就上了楼,等他赶到总裁办公室,进去一看就愣住了。 沈酌正在里面跟一个人聊天,边聊还边比划,似乎在讨论办公室的布局。 办公室门没关,言少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太确定要不要现在进去打扰。 不过沈酌很快就发现了他,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还热情地给他介绍:“来言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负责我办公室设计的,周老师。” 言少钱一愣,心说啥玩意? 现在把设计师叫来是想干嘛? 他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出于礼貌还是跟对方握了手:“您好。” 设计师看上去挺年轻,应该跟言少钱差不多大,很热情,看样子跟沈酌非常熟悉。 两人互相认识以后,沈酌言归正传:“我刚才说的你看可以吗?把这办公室一分为二,变成两个独立的工作区,共用一个接待室和休息区。” 言少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设计师:“没问题,这空间足够,再加一个工作区绰绰有余。不过改动可能有点大,大概……三天内吧,我给您看效果图。” “好。” 两人三言两语就这么敲定了,送走设计师以后,言少钱还一脸茫然:“你到底要干嘛?加工作区,谁要搬过来?” 沈酌神态自若:“你啊。” 言少钱:“???” 沈酌:“很意外吗?再单独给你开个办公室感觉没必要,毕竟我这地方挺大的,合理利用空间嘛。” 言少钱才不信他鬼话:“少扯了,之前的副总没有自己的办公室?我直接搬过去不行?” 沈酌:“有是有,但是他们部门人多,我一直觉得那个大办公室拥挤,副总办公室又离得近,所以准备把副总办公室改成普通办公室,分一部分人过去,这样就好多了。” 言少钱心说拥挤个屁,他去人事部看过,那过道上都能摆下床,还想要多宽,在办公室里养鲸鱼吗? 更何况这楼一共四十多层,就算真的拥挤,直接再腾一层楼出来好了,能缺办公室? 于是他冲对方比了个“停”的手势:“duck不必沈总,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清楚得很,认识二十多年了,咱不用搞那些弯弯绕绕。” “那好,”沈酌从善如流,眼尾和唇角一并弯了起来,“我就是想让言哥跟我一个办公室,这样比较方便。” 言少钱心说方便什么,方便跟你搞办公室恋情? 他对某人这种龌龊行经嗤之以鼻,往后一靠,直接坐在了对方办公桌上:“我说,我这还没上岗呢,您连办公室都给我准备好了,让你的员工怎么看?” 沈酌:“他们现在怎么看不重要,因为我相信三个月内你一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 “……你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言少钱不想再跟他废话了,他仰面朝天叹了口气:“算了。不是说要手把手教我吗?今天打算教我什么?” 沈酌终于收了不正经,他在自己办公桌旁边加了把椅子:“来坐。” 沈总认真工作的时候还是挺迷人的,毕竟人长得帅,声音又好听,在他身边待久了,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能跟他共事简直三生有幸”的情绪。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沈酌说到做到,手把手给他竹马哥哥进行了指导,告诉他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好,上到公司前景展望,下到内部员工制度,事无巨细。 言少钱听完,只感觉这是傻瓜式教程,被这么指导过还不行的那完全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他想了想说:“好像也没什么难的,跟我以前管理山寨差不多嘛,只不过那时候我并没想着要把神鹰寨打造成什么全国知名山寨,所以省去了很大一部分……” 他顿了顿,忽然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当时万秋看我不顺眼,我今天才明白,原来她是嫌我们太不上进了。在古代,她一介女流也难以走向仕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施展抱负的地方,结果进来才发现这个寨子这么佛,让她失望了。” “不过这姐妹路子走窄了吧?天底下行业那么多,怎么偏偏来山匪窝里施展抱负?我记得她当时功夫还不错,去当个女侠不好吗,女侠至少还是‘侠’,而我们匪终究只是匪。” “在我看来,侠与匪并没有太大差别,”沈酌给自己接了杯咖啡,“劫富济贫、保护百姓的匪也可以称为‘侠’,而借着行侠仗义的名号拈花惹草,行苟且之事的侠,似乎与‘匪’也没什么两样。” 言少钱看了看他,没接话。 说的好听,当初被抓进匪窝,这货可是一副“你们这群`奸恶之徒别来污我清白”的模样。 经过了十几天的“临时培训”,言少钱成功上任,他上任那天沈酌把公司的几个副总和总监全部叫到办公室开了个会,意思是欢迎新同事,以后大家共同进步,互相照顾。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这个新来的副总是走后门的,但鉴于他之前救过沈总一命,还是沈总追了十年终于追到手的情人,也没人说什么。 而且他们确实对之前那个副总不满很久了,巴不得赶紧换人。 只有万秋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沈酌还把言少钱请上台,让他针对行业现状随便说两句,言少钱事先没有准备,上去临场发挥,说了一堆肺腑之言,不知道戳到台下几位什么点,众人纷纷点头。 就连万秋都没忍住呱唧了两下掌。 他差不多嘚啵完的时候,低头看一眼时间:“该吃饭了,散会。” 会议一散,几个人纷纷过来跟他握手,找他要联系方式,一直到他们都离开,言少钱才留意到旁边还有个人。 沈酌双手搭在自己膝盖上,一言不发,表情古怪。 “呃……”言少钱心说坏了,他居然没征求沈总的意见私自散会了,而且,居然都没人发现?! 他连忙往回找补:“不好意思哈,可能我气场太强,我只当过大当家,还没当过二把手,以后我注意,注意。” 沈酌脸色更黑了。 几秒钟后他才站起身:“以后再开什么会,请你不要发言,谢谢。” 言少钱:“?” 不是您自己给他请上去的吗?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虽然他刚上任那天也引起了公司内部一些议论,但没过多久,员工们就发现这位新来的副总在工作上并不比之前的差,人还好玩,声音也好听,最关键的,长得帅。 而且办事效率比之前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以前要拖三天的事,现在只需要半天,整个部门的节奏都快了起来。 因此,反对他的声音没出一个月就全部消失了,比沈酌预想的三个月还短了不少。 被曝光不雅视频的事并没给海忱带来太大的影响,在犯罪嫌疑人落网的一个月后,法院开庭了。 由于教唆未成年杀人,情节非常恶劣,即便杀人未遂,也会从重处罚,加上其他的罪名,直接给高旺判了无期。 司机稍轻一些,但未来十几年内也别想从牢里出来了。 这俩人经济能力都很一般,承担不起巨额赔偿,所以沈酌根本没要求,他也不缺那点钱。 只需要把这货关进高墙电网,一辈子都不要出来胡作非为就好。 言少钱一点也不同情,甚至觉得还不够,刚从法院出来便说:“现在的刑法真是太仁慈了,死刑居然能死得那么轻松,像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强`奸犯,就应该受害人怎么死的,也让他们怎么死。” “嘘,”沈酌忙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你能不能少说点这种话,你想被公安机关列为重点关照对象吗?而且……你自己也没少杀人吧?” 言少钱:“我杀的都是贪官污吏,你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做的吗,他们不相信镖局,运送银两什么的都派自己的亲信。你说这种车我不截,这种人我不杀,难道留着过年吗?”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一个侠肝义胆的土匪了。”沈酌无奈,“不过呢,既然已经来到现代,那就接受现代的法则,不管规则是什么,哪怕你觉得很离谱,那也是人们一步步摸索过来、最适合这个时代的规则。” 他说着,抬起头看向前方:“尽管它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但这也是历史的必然。几千年来,人都是这么一点一点摸着石头过河,不论哪个时代,都不可能做到完美,每一个都在抛砖引玉。我们踩着祖先为我们铺就的路,子孙后代也将踩着我们为他们铺就的路,这样的轮回永远也不会终止。” “醒醒吧,”言少钱很煞风景地说,“你已经没有子孙后代了,沈家到你这就绝后了,明白吗?” 沈酌:“……” 这种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 他十分头痛地捂了一下额头:“难道你不是?” “我也是啊,”言少钱耸耸肩,“不过我不在乎,反正我没有家产——想想若干年后,那么大一个海忱集团,居然无人继承,你心痛不心痛?” 沈酌眼皮直跳。 他一把搂过对方:“我还年轻,不需要担心这个,咱们还是把目光放近一点——以后也多多关照吧,言哥。” “好啊,”言少钱丝毫不惧,“以后也请互、相、伤、害。” 第45章 番外:初遇(上) 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今日的神鹰寨与平常有些不同。 两人两马沿着山路下来,笃笃的马蹄声中,后面那人道:“大当家今天怎么有心情亲自巡山?” “不行吗?”言少钱策着一匹黑色骏马,一头长发高束成马尾,腰后横一把刀,“今日那批新兵刃应该到了吧,让他们仔细点,莫要出了岔子。” “大当家放心,”常武拍着胸脯保证,“我已经让兄弟们封锁山路了,除了运送兵刃的车马,其他概不放行。” 言少钱点头:“那便好。” 这座山地势奇绝,神鹰寨卧于半山腰上,三面都是峭壁,唯有一边有条山路通往山脚,进出寨子都得走这一条路。 两人顺山路往下,一直来到山脚的岔口。 这条路是经过此地的必由之路,如果想绕道,就得多绕出三十里,而且其他的路更难走,车行不通,只能人过。 而这里又是出了名的“上京路”,读书人进京赶考,或官员出京,都得走这条路。 那些个贪官污吏,想把受贿得来的银钱运离京城,也得通过这里。 他们神鹰寨,专门截这种车。 不过今天看上去没有送上门的“生意”,言少钱在路口停了一会儿,准备策马往回返。 山路已被封锁,放眼四望,空无一人。 就在他拽紧缰绳准备回拨马头的时候,耳朵里却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 神鹰寨大当家武艺高强人尽皆知,感官也比常人更敏锐,站在山头眺望,就能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能听到山脚人家孩童的啼哭声,能通过地面的震动感知到千里之外发生了地动。 当然,这些话夸张的成分居多,但他耳聪目明是真的。 他侧耳细听:“什么声音?” “什么?”常武什么也没听到,“风声?” “不是。”言少钱在原地没动,眉头却蹙紧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忽然,前方三十丈外的草丛动了,草叶一阵窸窣,下一刻竟从里面伸出一双手,紧接着钻出一个人。 常武下意识拔了刀:“谁?!” 言少钱冲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没感觉到内息流动,此人应该不会武功。” “哦,”常武一下子放下心来,又把刀插回刀鞘,“软柿子——大当家在这里等着,我上去问问。” “不必,”言少钱一夹马腹,“我难得出来巡山,能遇上一个漏网之鱼也是缘分,我亲自会会他——我倒想知道他是怎么在你们清山封路之后还能混进来的。”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语气也没太大波动,常武却莫名感觉脊背发凉:“是小的们办事不利,以后绝不再犯。” 言少钱没理他,只骑着马靠近了不速之客,手在腰后一摸,刀无声地从鞘中滑出,刀尖指向对方:“来者何人!” 那人刚从草丛里爬出来,站还没站稳,突然被吼这么一嗓子,吓得连退数步:“等等,我是好人!” 言少钱没忍住,眉尾不受控制地扬起来——好人? 难道坏蛋会扯着嗓子喊自己是坏蛋? 再说了,是好人也没用啊,他们这群坏蛋,不就是专门对付好人的吗? 对方做书生打扮,但不知为何,他形容非常狼狈,发髻已经散了,一袭青衫上全是泥土,身后背着的书箱也摔破一个口子,有本书要掉不掉卡在那里。 由于这人灰头土脸,言少钱一时也没看清他的长相,只骑马绕着他转上一圈:“上京赶考?不对吧,这春试已过,秋闱未至,你赶哪门子的考?难不成今年又加了一门,夏天斗蛐蛐儿?” “呃……”书生被他一番打趣,表情十分尴尬,“我不赶考,我进京探亲。” “探亲?”言少钱觉得更好笑了,他用马鞭朝对方比划了一下,“探亲你应该带上细软盘缠、家乡特产,带一箱子书算什么?我看你这浑身上下,连个银钱碰撞的响儿都没有,你怎么来的,一路走过来的?” 书城下意识地一缩脚——他脚上的鞋沾满泥土,也不知赶了多久的路。 他低下头,克制着情绪:“烦劳二位,放我过去吧。昨日下雨,山路湿滑,我一不小心摔在道旁的草丛里,脑袋磕了石头,摔晕了,刚刚才醒来,真不是有意留在这里的。” 言少钱心说这位也真倒霉,他摇摇头:“真不凑巧,今日山寨有要事,这山路已封,你怕是出不去了。我看你一路风尘,不如进寨小叙,明日再走。” 他说着冲常武递了个眼色,后者点头,强行把那书生绑上了马。 书生没想到他们真来硬的,立刻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我不过是个过路的,我没钱给你们抢……你们这群土匪!” 言少钱听着,并没回头。 说的也不错,他们确实是土匪。 两人强行把书生绑回山寨,一进寨门,言少钱便吹了声流氓哨:“兄弟们,来客人了!” 大当家一呼百应,立刻有一群人从寨子里涌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书生哪里见过这阵仗,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贼窝,当场吓到腿软。 “常文,”言少钱从马背上跳下,招呼过来常武的双胞胎弟弟,伸手冲书生一比划,“给客人准备洗澡水,再看看寨子里谁身形跟他相仿,拿一套干净衣服给他。” 常文替他牵过马:“没问题大当家,交给我吧!”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从山寨外面冲进来,兴奋地说:“大当家!那批兵刃送到了,我看到二当家和他们的车了!” 人群一阵欢呼,言少钱冲他们一摆手:“老三,你带几个兄弟,帮老二把车押上来,今日路滑,多小心些。” 常武应了一声,带上几个小弟出了寨门。 言少钱并没跟去,他往自己住处的方向走,迎面碰上常文,遂问:“安排下了吗?” “安排下了,但是他好像不太情愿,”常文压低声音,“大当家,您又从哪掳来的人?” “怎么说话呢?”言少钱用指节敲了一下他的头,“这能叫‘掳’吗?这叫‘请’——哦对了,我隔壁应该还有一间房空着,让他先住下吧。” “好的。” 言少钱又道:“还有,今晚咱们摆宴,庆祝一下,在宴席上把兵刃给兄弟们发下去。你去准备准备,多杀几头猪,之前窖藏的好酒都拿出来,咱们一醉方休。” “好嘞!” 时间已是下午,距离天黑仅剩几个时辰。神鹰寨有个保持了十多年的习俗,就是入夜以后会变得非常活跃,从山脚下经常能看到半夜三更山上升起的篝火光芒。 言少钱十分好心地去看了看那位“被他强行绑进寨”的客人,隔着屏风跟他说:“你若真的不想待在这里,明天一早就可以走了。” 没有回应。 言少钱叹口气,觉得对方可能真的不想理自己,有点后悔没经过对方同意就私自把他绑回来——不过那也没办法,谁让这倒霉蛋偏偏这时候撞进来呢。 他正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悉窣,书生从屏风后面钻出:“你说话算数?” “当然,我是这里大当家,我说话不算数还有谁……” 言少钱回过头,声音戛然而止。 书生已经沐浴完毕,满身狼狈荡然无存,此刻再看去,才发现这人生得一副好皮相,他年纪应该不大,白净清秀,身上只穿着一身单衣,身形显得有些单薄。 言少钱一时竟看得呆住——他似乎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过这么好看的人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瞧,书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整理了一下不太合身的衣服,皱眉道:“如何?” “呃……没、没什么,挺好。”言少钱赶忙别过头,挠了挠自己鬓角,心说他这什么运气啊,随便从路上绑回来一个人,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他主动后退了一步,跟对方保持安全距离:“咳,那什么……你叫什么?” 书生语气还是很冷漠:“鄙姓沈,单名一个酌。” “沈酌……”言少钱低低念了一遍,“好听。” 随即他指向自己:“言少钱。” 沈酌看他一眼:“哦。” 见他这么冷淡,言少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今日晚宴,你来不来?你说你昨晚就晕倒在路边,想必一天没吃饭了吧?” 他话正说到这里,对方的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声。 沈酌:“……” 言少钱忍着没笑,拍拍他肩膀:“来吧,晚宴有肉有酒,就当是跟你赔个不是了,给个面子。” 沈酌没说话。 言少钱摆摆手出了门,站在门口喊:“常文,给客人上点心!” “马上就来!” 沈酌看着他的背影,心道:怪人。 明明是山匪,却要宴请素不相识的路人。 上一刻拦路抢劫,下一刻又设宴招待,这到底是什么路数? 言少钱离开房间,出门往右一拐,跟常文碰了面,低声道:“查过他的书箱没有?” 常文端着一盘点心:“查过了,除了书和衣服什么都没有,而且昨天下雨,书已经湿透,书页黏在一起揭不开,估计不能看了。” 言少钱摸了摸下巴:“真奇怪,按理说书生都爱书如命吧,他知道书湿了,居然一点也不心疼?” 常文:“心疼吧,我看他眼神都变了,要不是身在咱们贼窝,估计早就哭了。” “去,”言少钱拿手肘怼他一下,“有自己说自己‘贼’的吗?” 常文耸肩。 言少钱又问:“他身上有多少银两?” 常文在袖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两枚铜板:“喏。” 言少钱震惊了:“就两枚铜板?” “就两枚铜板。” 言少钱捂住额头,好像从来没打劫过这么穷的,他有些不忍心地摆摆手:“他走的时候给他一袋银子。身无分文还想进京,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真的不怕半路饿死?” 第46章 番外:初遇(下) 常文把点心给客人送进屋,并贴心地帮他关好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沈酌一个人,他看了看那盘点心,喉头止不住地滚动了一下——他是真的饿了。 他已经整整两天没吃饭了,本来打算过了这座山,用最后两枚铜板去前面的镇子买两个烧饼,没想到碰上下雨,不小心摔倒了就没再爬起来。 他其实不是摔晕的,是饿晕的,但他没好意思说,因为实在丢脸。 他来京城确实是来投奔亲人,不过算不上“探亲”,他所在的镇子被一群土匪占领了,镇子里的人要么加入他们,要么被赶出去,他选择了后者。 于是他长途跋涉,想要进京,听说只有京城里还有他们这种读书人的安身之处,他有个堂叔几年前在京城里做官,虽然很久没有他的音信,但他还是想去碰碰运气。 如今这种乱世,除了欺压别人掳掠钱财似乎再找不到第二种出路,因为赋税严苛,许多农户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一年所有的收成全部换成银钱,交完税后剩下的,居然都不够一家人糊口。 沈酌坐下来,也顾不上形象,顾不上有毒没毒,抓起点心就往嘴里塞。 谁能想到他刚离开匪窝,又踏进了另一个匪窝,寻常百姓连米都吃不上,这群人却还能杀猪吃肉,痛饮美酒,面前这些精美的点心好像不要钱一样,随随便便拿给他吃。 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他越想越生气,一不小心噎着了,赶紧抓起手边的茶壶,用茶水把卡在嗓子眼里的食物顺下去。 他得赶紧离开这,不如就趁今天晚上,等他们都喝醉以后偷偷地溜出去,反正那个什么大当家也说了,不会强留他。 沈酌在忐忑不安中捱到了晚上,天黑之后,寨子里忽然飘起一股浓郁的香气,外面变得吵闹起来,叮叮咣咣的,好像在搬运什么东西。 他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向外张望,发现寨子里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中间燃起一堆篝火,有人在旁边劈柴,劈一根往火堆里扔一根。 篝火上架着一只事先腌制好的乳猪,两人配合着,边转动边往上面刷蜂蜜。 沈酌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快点快点,搬个酒怎么这么费劲,”言少钱人也不知道在哪,正在指挥手下的人,“小心点啊,轻拿轻放,谁要是给打碎了,我让他去酿一个月的酒。” 沈酌寻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他正坐在对面的房顶上。 有个年轻的小兄弟推着车往篝火旁边走,车上是几坛还没开封的好酒,忽然他车轮轧到一块石头,车身一颠,放在最外侧的那坛酒一个倾斜,就要掉下来。 他再试图挽救那坛酒已然来不及,慌忙大喊:“不要啊!” 正在此时,言少钱突然从天而降,他似乎用了什么类似“千斤坠”的招数,下落的速度比酒坛还快,只一瞬间,他已经出现在那少年身边,稳稳地将掉落的酒坛接在手中。 少年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看到酒坛没碎,感觉自己已经从天灵盖飞出去的魂儿又回来了。 言少钱单手托着酒坛,另一手在对方额头一敲:“说了小心点,当场打我的脸是不是?” 少年连忙往后躲:“对不起大当家以后不敢了!” 言少钱摆摆手示意他过去,一抬头,正看见站在门口的沈酌。他眉尾一扬,将手里的酒坛抛过来:“站在那干什么,不过来吗!” 沈酌下意识伸手去接,那酒坛来势汹汹,飞到他面前时却变得轻飘飘的,待他接稳了,才感觉到它的份量,轻轻晃动的时候能听到酒液轻响。 他看了看酒坛,又看了看冲他抛酒坛的人:“我不会喝酒。” 言少钱一耸肩:“随你喽。” 神鹰寨的宴席好像从来都这么狂野,便是酒、肉与篝火。刷了蜂蜜的乳猪被烤得滋滋作响,上面淌下的油每每滴落到火里,都会“噗”地溅起一簇火苗。 沈酌已经快被香味馋疯了,唾液疯狂分泌,胃里垫的那点儿点心已经消化完,迫切地想塞进一些别的东西。 在他们那个被土匪洗劫过的小镇里,哪里吃得上这样奢侈的晚宴。 那只烤乳猪显然并不是重头,这么小一只猪也不够这么多人分的。分完了酒,又有人推上来几口大锅,常武高声吆喝着:“这是咱们大当家下午刚打回来的猪王,给兄弟们分了!” “猪王?是那头咱们连打了三年都没打着的猪王?!” “那猪凶得要死,上次在林子里跟它碰上,我都没靠近它就过来顶我,獠牙那么长,把我腿都给勾伤了!” “不光凶还贼狡猾,我之前逮的狐狸都没它猾!” 一提到“猪王”,众人全都兴奋起来,沈酌顺着他们目光聚集的地方看去,只见有人往地里西楔进一根杆子,在杆子顶端挂起了一个猪头。 这猪头足有半个少年人身体那么大,獠牙有人手掌长,即便死了,黑毛依然根根挺立,双目圆睁,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过来。 “果然是它!真他娘的凶,死了还这么凶!” “大当家一个人打来的?” “可不是!我看见了,大当家一跃跳到它背上,用刀‘噗’一下插进它颈子里,血喷了大当家一身,那猪王抽搐了好半天才死!” “太厉害了!” “大当家神武!” 一群人跟着欢呼起来,言少钱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小意思,小意思。大家——来,喝酒!” 借着火光,沈酌看到这人身上干净得很,想必是沐浴更衣过了。又注意到他手腕上缠着一圈绷带,隐隐能看到血迹。 ……跟猪王搏斗的时候受伤了? 受伤了居然还要喝酒? 沈酌对这群野蛮人理解不能,他皱着眉,只看见那人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将清澈的酒液倒进一个大碗里:“这第一碗,敬上一任大当家屠猛,没有他,就没有咱们神鹰寨!” 他说完,就将那碗酒一口气干了。 众人喊着前任大当家的名字,也将自己碗里的酒干了。 言少钱:“这第二碗,敬咱们所有兄弟姐妹,不论在场的还是不在场的。没有你们,就没有神鹰寨!” 他说完,又干了。 “这第三碗——”他再次把碗斟满,这一次却将酒泼在地上,“敬脚下这座山、片土地,敬所有黎民百姓!相信终有一日,所有人都能喝上这样好的酒,吃上这样好的肉!” 醇香的美酒润湿了地面,酒香扑鼻,就要把人淹没其中。他侧脸映着火光,落在沈酌眼里,似乎激起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这群土匪……到底在做什么? 他们居然在为百姓祈福? 沈酌刚刚在寨子里待了半日,就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冲击。再仔细想想,他来时经过山脚的村庄,好像看到那里一片祥和,在路边玩耍的孩童快乐地笑着,丝毫没有被暴`政影响的痕迹。 难道这个神鹰寨……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三碗酒过后,言少钱招呼着所有人落了座,开始分食那头猪王。 这猪也不知道有多少斤,在场这么多人居然每人都能分到。 空地上摆着不少矮桌,堆满了水果和鸡鸭鱼肉,有好些果子沈酌甚至叫不上名字,似乎就是从这山里采来的。 他随便摸起一个红色的果子放进嘴里,刚入口还没觉得怎么,再细细一尝,只感觉一股难以言说的酸味直冲鼻腔,酸得他眼泪差点下来。 “哈哈哈!”常文忍不住笑起来,“别吃那个,那是代替罚酒用的,一会儿他们要划拳,输了罚一碗酒,或者吃一颗‘酸倒牙’,二选一。” 酸倒牙……应该是他们自己给这无名果实起的名字。 沈酌被酸了一次,再不敢乱吃东西了,心说这果实长得挺好看,吃起来居然这么酸。 旁边突然有人道:“这野猪肉……怎么这么好吃?比上次那个好吃多了!” “那当然!”常武听完,自豪地一挺胸脯,“这不光是咱们大当家打的,还是大当家亲手做的!上次那猪是谁做的?秋儿,是你吧?兄弟们吃了什么感觉?” 众人齐声:“膻!” 被点到名的万秋站起身就去拧常武的耳朵:“老娘难得给你们做顿饭,你们吃就得了,哪那么多废话!臭男人!” 混在男人堆里的女人们立刻开始应和:“臭男人!臭男人!” 场面变得混乱起来,酒碗碰撞、篝火燃烧的声音里又夹杂了不少打情骂俏。 沈酌坐在原地,觉得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只好垂着眼,看篝火投在地上的光。 忽然,他眼前的光线被挡住了,言少钱出现在他面前,在矮桌上放下两个小碟,各盛着几片切好的肉:“来,咱们山寨里唯一的读书人,尝尝,这里面一碟是刚刚那猪王身上的肉,另一碟是寨子里养的家猪身上的肉,你来试试,能不能分辨得出来?” 沈酌抬头看他一眼,觉得这位大当家可能是闲得无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顿时感到很有压力,也不敢不给大当家面子,遂执筷各尝了一片。 很快他给出答案:“我右手边的是野猪肉,左手边的是家猪肉。” “为何?” 沈酌:“野猪肉肉质更紧,瘦肉更多,咬起来非常劲道。而家猪肉肥瘦相间,吃起来更软糯,更有油水。” “那么,你更喜欢哪一种?” 这个问题让沈酌皱起眉,他想了想说:“我比较不出来,二者各有长处,似乎难以区分优劣。” 言少钱笑了一下,拿过一个空碗倒满酒,低声说:“既然如此——那京城像一块肥美的家猪肉,人人渴望,人人垂涎。可你又如何知道,我们这游离在京城之外的‘野猪’,身上的肉便不好吃呢?” 沈酌蓦地一惊。 言少钱把酒碗放在他面前:“你看那高高的城墙,像不像一座牢笼?那里生活优渥——当然了,我们喂圈里的猪也会喂得很好,毕竟等着杀了吃肉。” 他站起身来:“纵然都是猪,可每日奔忙在山野之间的猪,总要比圈里的猪快活些,你说是吗?” 他说完,也不再等沈酌回答,继续跟兄弟们喝酒去了。 沈酌盯着碗里的酒,迟迟不能回神。 一个山寨的土匪头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人到底…… 他忙喝了一口酒压惊,结果喝完才记起自己根本没喝过酒,顿时被辣得直咳嗽。 酒肉下肚,一直架在篝火上翻烤的乳猪也已经熟了,言少钱走到空地中间:“老二老三,把今天到的那批兵刃给兄弟们分发下去!” 这话一出口,立刻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沈酌只感觉耳朵都要聋了,心说这群土匪真厉害,居然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搞到武器,怕不是再壮大点,都能组建军队了? 这批兵刃有刀有剑,还有许多造型奇怪的玩意,沈酌也叫不上来是什么东西,但无一例外都非常锋利,说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丝毫也不为过。 言少钱抽出一柄刀,打算当场验刀,他照着架子上的烤乳猪一削,削下半条猪腿。 随即他刀尖一挑,猪腿被抛向空中,他手腕几个翻转,刀刃闪出一片残影,再将刀一横,猪腿又掉回刀上,轻轻一颠,连骨带肉自动打开成厚度完全一致的薄片。 言少钱忍不住赞叹:“好刀!” 众人喝彩:“大当家好刀法!” 言少钱又走到沈酌面前,把切好的猪腿放进碟子里,只见那刀刃依旧光可鉴人,连一丝油渍也未留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一拥而上,开始哄抢那只乳猪。 猪不大,要是去晚了可就吃不到了。 沈酌看着面前那半条猪腿,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火堆旁还堆着许多没烧的干柴,如果全添进去,这火应该能烧整整一夜。众人围着篝火有说有笑,喝酒吃肉、舞剑划拳,好不快活。 沈酌明明不会喝酒,可在这种氛围之下,就不知不觉总想把酒碗端起来,总想抿几口。 酒过三巡,沈酌脑子不太清醒了,言少钱好像也有些醉,他突然冲到对方面前,用刀鞘指着他:“我宣布,自即日起,你,沈酌,就是我神鹰寨的压寨夫人!” 沈酌吓得手一抖,碗里的酒瞬间泼了大半,他睁大眼睛:“什么?” “我说,你是压寨夫人!”言少钱一脚踩上矮桌,“只要你答应,从今往后,我们平起平坐,你的话就是我的话,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听懂了吗?” 沈酌倏地站起来:“你疯了!” 在场的人已经没有几个还清醒了,他们实在太兴奋,本能地开始起哄: “压寨夫人!”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沈酌只感觉耳边一片嘈杂,脑袋嗡嗡作响,他满脸不可思议:“我是男的,你也是!” “男人又如何?”言少钱再灌一口酒,他眼尾浮起红晕,已然醉了,“若是想,木兰也可以代父从军。若是想,哀帝也可为董贤割袍断袖。是男是女,又哪里重要?” 沈酌震惊地看着他——这土匪怎么懂这么多? “不如你便留下吧,”言少钱撇开酒碗,直接对着坛子灌,“我那屋挺宽敞,今晚你就搬过来,如何?” 这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么羞耻的话,沈酌简直又羞又恼,耳朵都气红了,他也不知从手边摸起了一把谁的刀,直接架在自己脖子上:“你别过来,走远点!真是不知廉耻!” 他还以为这位大当家与寻常山贼有什么不同,果然还是太高看他了! 言少钱一顿,无奈一摆手:“放下放下,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动不动就要什么……以死明志。活着不好吗?有什么是活着不能解决的?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就跟我打一架,别和自己过不去。” 他越靠越近,沈酌头皮一麻,想也没想就把刀尖对准了他:“后退!” “你要跟我打架吗?”言少钱本就好战,一喝了酒更是克制不住天性,对方这个动作让他误以为是在向他约战。 周围一群醉鬼还在起哄:“打起来!打起来!” “大当家把压寨夫人压在身下!” 沈酌双手握住刀柄,他也不知道这刀怎么会这么沉,他满头都是冷汗,腿甚至有些抖。 他早该离开的。 这群人早就喝醉了,他应该找个机会赶快开溜! 言少钱伸手拔刀,却忘了刚换的新刀并没有别在腰后,一摸摸了个空。 更不凑巧的是,他脚下踩到一块不知谁吐的骨头,因为醉酒脚步虚浮,居然踉跄了一下。 这一个踉跄,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扎去—— 待他稳住身形,便觉得胸口一凉。 他酒瞬间醒了,只看见明晃晃的刀尖已经刺进自己胸口,大量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溢出。 再抬头,是沈酌错愕的脸。 -- 言少钱陡然从梦中惊醒。 他一个猛子坐起身,伸手摸了摸胸前——还好,什么都没有。 是梦。 他长舒一口气,心说这被捅一刀的感觉还挺真实,都过去八百年了,还要来梦里骚扰他。 睡在他旁边的沈酌被惊动,也睁开眼:“怎么了?” 言少钱从床头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几点了?” 沈酌眯眼看手机:“不到五点。” “还早,再睡会儿。” 他就要重新躺下,沈酌又问:“到底怎么了?做噩梦?” 言少钱嘴角一咧,没好气道:“可不是,梦到被你捅了。” 沈酌大概完全清醒了,他挑挑眉,视线不怀好意地下移:“确实是‘捅’了。” 言少钱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不由怒从心头起,抓起枕头拍在他脸上:“滚!把八百年前那个纯情小书生还给老子!” 第47章 番外:礼物 “我现在不纯情吗?”沈酌挡开他的“枕头攻击”,大言不惭道,“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还不够纯情?” 言少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重新把枕头放好,背对着他躺下,准备继续睡觉。 沈酌从背后贴上来,顺势环住了他的腰。 言少钱并不想被他抱着,但是也懒得躲,他闭上眼思考了一会儿:“说真的,你变化这么大,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那也是被你的兄弟们带的,”沈酌说着,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不过我是认真的。” “什么认真?” “认真喜欢你。” “……” 言少钱一阵无语,心说天天表白您也是够无聊的,随口道:“好巧我也是。” “你没有诚意。” “……你还要我怎么有诚意?都给你干了,再生米也煮成熟饭了。” 沈酌委婉地表示委屈:“我追了你十年。”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再倒追你十年?” “那倒也不用,”沈酌轻笑,“只要你听话一点,对我好一点就行。” 言少钱:“我觉得我最近已经够听话了,既没在你家房顶上练轻功,也没胸口碎大石、徒手劈砖头,连烟都戒了,还要怎么样——你压到我头发了。” 他将近一年没剪头发,已经留到了过肩那么长。 沈酌把他头发拨到一边:“说了让你剪掉方便。” 言少钱没搭理这茬:“而且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说,我哪里对你不好?” “你刚才还要用枕头打我。” “……?”言少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那你昨晚还用凶器捅我呢,你怎么不说?我劝你还是睡觉吧。” 今天是个周末,实在没有必要太早起床,两人又睡了一会儿,直到九点多才算彻底醒了。 沈酌已经先一步起了,言少钱躺着玩了两下手机,也爬起来,从床头摸到皮筋把头发扎起,然后去洗漱。 头发长了以后确实会制造很多麻烦,比如被沈酌压住,洗脸的时候粘在脸上,吃饭的时候掉进汤里……非得扎起来才行。 打扫房间的时候也总能在地上发现头发。 但他目前还是不太想剪,等什么时候真正腻了再说吧。 他洗漱完毕去阳台开窗通风,就听到沈酌在喊自己吃早饭。 餐厅已经摆好碗筷,言少钱一进去就闻到扑鼻的香气,他左右看了看:“阿姨呢?” 沈酌正在煮牛奶:“一早和我爸出去了,说是晚上才回来,可能去过二人世界了吧。” 言少钱心说这老夫老妻了还挺有情趣,他从冰箱里翻出一瓶老干妈,把面包片铺在碟子里,开始往上面抹辣酱:“你不劝劝你爸,让他没事多在家陪陪你妈,反正你们沈家也没后了,家族产业搞不下去,这个权不如该放就放吧。” “他也在考虑,不过一时半会儿……你在干什么?”沈酌转过身,看到对方的举动以后顿时惊呆了,“三明治抹老干妈是什么吃法?” “中西结合啊,”言少钱丝毫没觉得不妥,又往里夹上鸡蛋培根和生菜,再盖上一片面包,“老干妈才是人间美味,你要不要试试?” 沈酌看着都觉得是黑暗料理,把煮好的牛奶平分进两个碗里:“我加糖了。” “嗯。” 沈酌把老干妈的瓶子推远,拿起沙拉酱:“你做饭不是挺好吃吗,怎么一到早餐口味就这么独特。” “哪里独特了,真的很好吃好吗,你这个人,没有尝试就觉得难吃,这本身就是一种错误。”言少钱咬了一口“老干妈三明治”,“老干妈这种东西,不仅能夹三明治,还能放在寿司里,还能炒饭,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不能加。” 沈酌表示接受不能:“我选沙拉酱。” 两人各吃各的,谁能没能说服谁,吃完后言少钱把盘子洗了,就听沈酌在身后接电话:“到了是吗?那我出去拿。” 言少钱随口问:“快递?” “不是快递。” 沈酌也没说具体是什么,等他拿回来了,言少钱才发现是个大物件。 他不由惊讶:“这不会……是琴吧?” “你猜对了。”沈酌把那个大物件——琴盒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还有一层琴囊,再拉开拉链,才看到琴。 这是一张非常漂亮的古琴,通体棕黑色,琴面很亮,一看就是好琴。 “你还真的给我搞来了?”言少钱刚刚洗净手,忍不住用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抚过,“不过这现代的琴是用的什么弦,还是蚕丝吗?” “应该是有两种吧,丝弦和钢弦,我也不太懂,反正给你每种都备了两副,你自己换着试试,看哪个比较适合你。”沈酌用指节在琴面上轻轻敲击两下,“送给你了。” 言少钱倒也不推拒,欣然接受:“只有琴吗?我唢呐呢?” “……你别做梦了,我不会允许你在家里吹那玩意。” 言少钱顿觉索然无味,忍不住道:“没经过唢呐洗礼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沈酌点头:“那我还是宁可不要完整吧。” 周末在家也没什么事做,言少钱索性开始研究那张琴——这琴拿来的时候已经上好弦了,但还需要调试。 沈酌在琴盒里翻了翻,翻出一张写着“保养小技巧”的卡片,递给对方:“好好爱护,别辜负我的心意。” 言少钱接过来,表情奇怪地看他一眼:“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觉得我不会保养琴?” 沈酌坦然:“我表示怀疑。” 言少钱十分牙疼,不过想想似乎也有道理,毕竟他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一个“精致boy”,在沈总眼中怕不是已经跟“狂野”俩字挂钩。 他沉默片刻:“其实我小时候……” “小时候也是温润有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世家公子,知道了,你不用再重复一遍,”沈酌说,“可你后来加入了神鹰寨。” 言少钱:“……” 他大人不计小人过,决定不再跟沈酌计较,继续调试那张琴。 因为是新琴,他调试了好久才觉得顺手些了,沈酌又说:“这张琴应该两种弦都可以上,不过琴行老师说上丝弦音色更好一点,如果你换了弦觉得不顺手,我再去给你买一张上钢弦的。” “……不用了沈总,真的不用了,”言少钱心说不愧是你,这么贵的琴跟买着玩一样,一张不够还要两张,他盯着那张琴许久,“说实话,我已经忘记怎么弹了。” 沈酌:“……” “应该是这样吧?”言少钱试着拨了几个音,渐渐觉得有些感觉了。 沈酌轻声问:“你这弹的是什么?” “好像是……凤求凰吧。” 言少钱已经十多年没摸过古琴,即便很认真在弹奏,也不免弹错了好几次。 不过反正沈酌没听过这首曲子,弹错他也发现不了。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人抚琴,另一个人便听,且不说琴弹得好不好,场面倒是异常和谐。 沈酌坐在对面看他,觉得这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气质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他好像跟随着琴音,透过面前这个人,看到了那位从未谋面的林相。 一辈子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却落得个株连九族的下场。 不论是生在帝王家,还是与虎为伴,都太过凶险,他现在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当年死得早,否则再过个几十年,他也无法预料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还是当个土匪更轻松些,他们的快乐是如此简单,只需要一把刀、一碗酒、一口肉,就能闹腾一整晚,彻夜也不歇息。 琴曲似乎渐渐接近尾声,沈酌忽然开了口,轻声道:“林盏。” 言少钱手一顿,原本流畅的琴声突兀地终止了,他微微皱眉:“说了别用这个名字叫我,叫我也不会理你。” “可你不还是理了吗?”沈酌笑了笑,忽然站起身走向窗边,“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弹一曲将进酒吧。” 言少钱一愣:“怎么弹?” “你想怎么弹就怎么弹。” 言少钱摇摇头,心说还真是高看他,他不仅得会弹奏,还得会谱曲? 他要是真有这水平咋不去当大艺术家呢。 他心里这么想着,还是又调试了一下琴弦,开始即兴演奏。 光凭着小时候的记忆弹奏古琴,到底还是有些困难,有些微末之处他已经记不大清了,弹奏的时候难免会觉得别扭。 等他进行完一曲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将进酒,这才发现沈酌已经站到了他背后。 “你要干嘛?”言少钱轻轻按住震颤不休的琴弦,让它们安静下来,“伺机偷袭吗?” “我可没那本事,”沈酌搭住他肩膀,“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就是手疼,”言少钱看了看自己泛红的指尖,“这弦太新了,有点磨手。” “那我给你吹吹?”沈酌装模作样地握住他的手,轻轻吹气,温凉的气流划过指尖,言少钱只感觉……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沈酌越凑越近,越凑越近,最终直接含住他的指尖,用舌头在上面舔了舔。 言少钱:“……” 他就知道这货没安好心。 第48章 番外:飞镖 转眼距离那场荒唐的“谋杀未遂案”已经过去了一年。 犯罪嫌疑人早已伏法,去监狱里度过余生,任他之前多能作妖,现在都只能在牢里改造。 “不过……”言少钱一直有个疑问,“你那个司机,到最后也没说他究竟为什么要帮高旺吗?” “没有,他好像说高旺对他有恩,但具体是什么恩他也没详细说,”沈酌拿着手机,“他爱说不说吧,我也不想知道了,怪我没有擦亮眼睛早点看清楚。” 言少钱凑到他跟前:“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这谁照片啊?……等等这小子怎么这么眼熟?” “邵鹏啊,才一年你就忘了?”沈酌把手机递给他,“这小子还真是‘前途无限’,上次他好歹帮了咱们忙,我本来以为他悔改了,谁成想根本没有。” 言少钱划动屏幕,还有好几张照片:“这在哪拍的?少管所?” “嗯。” “他还真进去了?这次又是犯了什么事?” “据说是拿刀砍伤了他邻居家的女儿,结果碰上了硬点子,直接被女孩她爸扭去了公安局。” 言少钱心头一跳:“那女孩没事吧?” “没大碍,就胳膊上划了一道,她家长来得及时,”沈酌说,“女孩她爸也是个狠角色,拒绝调解,一定要给他送进少管所——这小子才刚十四周岁两个月。”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言少钱把手机还给对方,“他家里还不管他?” 沈酌:“他爸妈因为他工作都丢了,带着他回了老家,每天用绳子给他绑他家里,有一天没看住他就跑出去犯了事。据说警察来抓他的时候,看到他浑身是伤,都是他爸妈给打出来的。” 言少钱起身走到窗边,从36层往下眺望,心说这种反社会人格的小崽子,除了少管所就真拿他没办法? 能犯第二次就能犯第三次,真得等他十六岁再把他送进监狱不成? “对了言哥,”沈酌突然叫他,“人事那边有事找你,你下去一趟吧。” 言少钱挑眉:“怎么不是他们上来找我?我这个副总是叫着玩的吗,还得我亲自下去?” 沈酌:“因为我有个重要客人要接见,马上到了,就在这谈,再让其他员工过来的话太乱了,所以还是你下去一趟吧,听话。” 言少钱一扯嘴角:“谁让你当初非得把咱俩办公室放一起,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他嘴上数落着,身体还是很诚实,乖乖了下楼。 很快他办完了该办的事,也不知道沈酌那边结束没有,暂时先没去打扰,在人事部的办公室瞎转悠。 每层楼的大办公室都配有一个休息室,里面有两张沙发,中午不回家的员工可以凑合着午睡,工作时间也可以充当会客厅。 他本想在这里坐一会儿,一抬头,却看到墙上有一个以前没有的新鲜玩意:“这什么?飞镖?谁挂的?” 墙上不太起眼的位置挂着一个飞镖盘,是那种磁力的。 “不知道谁挂的,”常文忽然出现在门口,“好像是上次公司运动会的奖品吧,中奖的说拿回家也没人玩,不如放在公司给大家解解闷。” 言少钱诧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我过来串门,”常文拿起一个飞镖,“顺便找经理签个字,但是他不在。” 他说着把飞镖扔了出去,“啪”地投中了单倍区。 “你这也太菜了。”言少钱也拿起一支飞镖,瞄准,掷出——直接投中了最高分区域60分。 他拍拍对方肩膀:“怎么样,服不服?指哪打哪。” “切,”常文十分不屑,“知道你准头高了,你说你这样是不是特没意思啊,一点悬念都没有,知道自己想打中就能打中,心如止水,已经失去了游戏的乐趣。” 言少钱:“……”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两个人在这玩飞镖,很快吸引了更多过来看热闹的,有人跟着瞎起哄:“言总,敢不敢挑战一个高难度的,蒙眼投飞镖?” “这有什么难度,我给你来一个更有难度的,”言少钱说着转过身,背对着飞镖盘,“看好了啊,不要眨眼。” 他把飞镖从自己肩头向后掷出,“啪”地击中了靶心。 “还有这个。”他回过身,冲着侧边的墙投出飞镖,飞镖击中墙面,又反弹到镖盘上,依然击中了靶心。 一干同事纷纷喝彩,常文非常敷衍地比了个大拇指,凑到他耳边:“你敢不敢用这飞镖去沈总面前威风一下?” 言少钱嗤之以鼻:“我为什么不敢?” 他话音刚落下,就听围观的同事发出一阵惊呼,瞬间做鸟兽散:“沈总,沈总来了!” 言少钱身体一僵。 说曹操曹操还真到。 下一刻,沈酌已经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清了清嗓子:“干嘛呢?干嘛呢?上班时间这玩什么呢?” 他说着朝某人走去:“哟,又是你,言副总,带头摸鱼第一名,被我抓到几回了?” 言少钱想躲已经来不及,只好转过身,用脸皮征服上司:“这不是看你在谈事不忍心打扰你吗,你这个人,不识好歹。” 已经回到各自工位的员工们纷纷抬头看热闹——他们公司有个规律,但凡沈总下来“视察”,只要言副总在,必然能吸引走99%的火力。 沈酌一拽他胳膊:“我谈完了,走,跟我回去,到处瞎转悠像什么样子。” 言少钱被他强行拖走,不满地说:“能不能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给我点面子。” 沈酌挑眉看他:“你还在乎面子呢?新鲜。” “……” 两人乘电梯重新回到36楼,电梯门一打开,他们往外走,外面的人往里进,刚好打了一个照面。 这人好像跟沈酌认识,冲他一点头,也没说什么,独自进了电梯。 等电梯下去,言少钱才拉住沈酌说:“那人谁啊?” 沈酌:“就刚才约见面的,季茗国际的那位,季闻钟。” 言少钱听着“季茗国际”这四个字觉得无比耳熟,很快他想起来了:“你还真打算收购季茗国际?你想倾家荡产吗?” “什么收购?”沈酌莫名其妙,“他来跟我谈以后有没有可能合作——那么大一个跨国公司,想收购,你在做梦吗?极限一换一?人家也不跟你换。” “……” 言少钱回想了一下,觉得刚才那男人身上的气质实在冷冽,而且身高似乎比沈酌还要高上几公分,从视觉上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不好惹的人。 他在心里下了结论。 两人回到办公室,言少钱一看时间,发现收拾收拾可以等待下班了。 沈总跟那位看着就不好惹的客人聊了两个多小时,居然还不口干舌燥。 他刚想到这,就见沈酌去饮水机接了杯水。 “……” “干什么这种表情看我?”沈酌有些莫名,“难道我只能喝咖啡,不能喝水?” 言少钱忙道:“不,没有,你当然可以。” 沈酌喝完水,拍拍对方肩膀:“走了,下班。” “……这还没到五点呢,你身为总裁带头早退?” “笑话,我自己的公司,还不是想几点来几点来,想几点走几点走,”沈酌换好衣服,“快点,我们出去吃饭,我妈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就等咱们。” 言少钱:“……” 行吧。 今天也是普通的沈总寻常任性的一天。 第49章 番外:天使与魔鬼 “不是沈酌,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弟,又什么时候多了个姑?” 言少钱在车上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沈酌在前面开车:“一直都有,不过快二十年没联系了,我只在小时候见过我姑一面。” 言少钱又问:“你表弟叫啥?” “沈鹿。” “哪个lu?” “小鹿的鹿。” “小lu的lu是哪个lu,”言少钱有点懵逼,“羊肠小路那个小路,还是动物那个小鹿?” “……梅花鹿的鹿。” “哦,”这次他明白了,“这名字好奇怪啊,是真名吗?” “笔名,他是个画家。” “那他真名叫啥?” “沈路,马路的路。” “是有好多腿的那个虫子马陆,还是车走的这个马路?” “……”沈酌额头蹦起一根青筋,“言少钱,你故意的吧?高速公路的路,懂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