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无cp男主HE了![快穿]》作者: 时三里   文案:   身为一只红娘AI,江纾存在的意义就是给无cp的男主找对象,却没想到一一   男主披荆斩棘越过重关丢掉所有江纾送给他的对象,一路杀气腾腾冲到江纾面前……   男主(黑着脸):我要你   江纾:???(哪里不对的亚子?)   一次任务失败不算,江纾重振旗鼓、重新再来,结果每次遇到的总是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主——   前期受尽折磨、寡言偏执的同桌转眼间变成强势霸总归来,将他抵在墙上:“你不爱我没关系,我要你就够了。”   惩罚世界神秘莫测的大佬侩子手将他从笼中抱出:“你逃不掉的。”   一不小心就把黑化师兄的爱意值刷爆,师兄深情地对他说:“师兄永远信你。”   竹马Alpha上将总喜欢黏着他,对他耳鬓厮磨道:“糖糖,你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   在经历了无数个这样的男主后,江纾已经心如止水,一脸淡然,甚至还能平静地抽起一根事后烟。   江纾:任务不重要,一切随缘,男主开心就好。   食用说明:1v1   双洁   HE双箭头   世界设定:   落魄的未来霸总攻v斯文败类少爷受   神秘莫测大佬攻v透明人小可怜受   重生和尚师兄攻v前世渣渣小师弟受   忠犬竹马上将攻v面瘫性冷淡副官受   现实世界   避雷:   1.主角性格不十全十美。   2.作者智商有限,主角智商随作者。   3.逻辑硬伤,bug多多,欢迎捉虫。   4.甜虐皆有。   5.私设较多,ky退散散一一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快穿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纾┃配角:预收《主角受又攻了我![快穿]》┃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主不要过来啊~   立意:至始至终都是你。 第1章   九月份的盛达市依旧炎热,即使是到了晚上也没有清凉多少。天一暗,路灯、车灯开始亮起,映照出五彩斑斓的光景,将整个城市的繁华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在城市一角,远离市中心的城中村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昏黄的路灯只照到巷口,巷中漆黑一片,拐角处两箱垃圾桶泛滥成灾,鼠蚁成患。   突然,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身上穿着蓝白校服的青少年被人用蛮力撞倒在了垃圾桶上,垃圾哐哐掉落一地,引出不小的声响。   紧接着是一声算不上友好的警告——   “不过是江少养的一条狗,拽什么!”   说话的人也是个学生,他的领口敞开,领子上有着斑驳血迹,脸上大大小小的淤青遍布着,模样不比地上的人狼狈。   跟他随行的还有三个人,他们身上同样挂着彩,正疼得吸气,表情是一致的愤恨,其中一人道:“跟他废什么话,江少说了,今天不揍到他服,惨的就是我们!”   似乎是预料到这件事不好的后果,他们只迟疑了三秒后,便果断地朝地上那个人扑去。   那人不是个软柿子,面对着他们不要命般的攻势,仍能回击他们一两拳,几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江纾穿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叮的一声后,剧情在他脑中浮现。   这次剧情前期走的是校园路线,后期是霸总路线,任务对象名叫秦墨。   秦墨从小就被外婆带大,直到小学毕业那年,他的外婆去世后由生母抚养,他的生母曾经是一名三线明星,搭上他们公司老总包养的炒作新闻后就被雪藏了,为了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老总将她安排到自己名下的会所工作。   之后,再没出来过。   他的生母只要嗑药就会打他,平时对秦墨也是冷言冷语的,秦墨于她而言,就是个可以随时供她发泄的包袱。   在前期的校园路线里,秦墨并不好过,除了生母施加的压力外,还有学校方面的。   秦墨的学习能力不算差,靠着自己的分数考上盛达最好的高中,而好的学习环境里却不能给他好的学习生活,他遇到了一个斯文败类——那就是江纾。   这个反派也叫江纾,跟秦墨不同的事,他出身不错,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小少爷。   这位小少爷很会伪装,只有少数人知道他那张温柔的脸皮底下是怎样一副模样,秦墨的出现让他起了征服欲,他开始先用温柔的假面去感化,只可惜秦墨看穿了他,最后撕破脸面,得不到就要毁了秦墨。   直到高三那年,秦墨的生父查到他的存在,把他接回去秘密培训,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再回来时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霸总了,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之前欺压他最多的江纾给弄进了牢里。   剧情到这戛然而止。   消化完大概的剧情走向后,江纾蹙起眉头。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任务,先前已经完成过几次实习阶段的任务,但这是他见过最难的任务。   江纾是一只红娘AI,主要负责给男主找到适合他的匹配者。   而这个匹配者必须是判定系统扫描出的人物,只有当匹配者跟男主配对成功,任务才算完成。   红娘在他们AI领域里面是比较吃香的一种职业,一般身份都会在男主亲近的人里面挑,像这种一上来就是反派的,江纾还没遇到过。   果然转正后的任务难度就是不一样。   江纾这么想着,心里大致上有了个计策。   现在的剧情进行到原主对秦墨第一次撕开伪装、展露獠牙的时候。   江纾缓步走过去。   那四人中有人眼尖地注意到他,喊了声:“江少。”   声音不大,却足够镇场子。   其余三个听到后纷纷停手,转过身来。   第一个警告秦墨的男生勉强着提起嘴角笑了笑,道:“江少,你怎么亲自来了?”   江纾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的纠缠,摆摆手道:“你们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可……”那男生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人制止了他,跟江纾道谢后硬是拖着走了。   江纾要怎么处理秦墨,那是他自己的事,他们只需听着就行了,做多了事反而弄巧成拙。   等到他们走后,江纾这才看清了被他们挡在身后的秦墨。   因为刚刚打过架,又在垃圾里滚过,他浑身狼狈,整个人散发着臭味,那件蓝白校服上还残留着一些食物残渣,头发杂乱的贴在他头上,隐约可见粘着些许饭粒。   他突然抬起头,与江纾四目相对。   脸上的伤很重,却不难看出其五官不错。他的嘴角旁带着丝丝血迹,两只眼睛都有淤青,人中处是干涸的血印,虽然面无表情,那双微红的眼睛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警惕、戒备以及恨不得一口咬碎他喉咙的恨意。   江纾沉默片刻,向他走来。   每走一步,秦墨就僵硬一分,等到江纾走到他面前时,他已经绷紧了身体,只要江纾有任何举动,他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制服他。   然而江纾什么也没做,他自然地笑了下,向往常那般语气轻柔地说:“去处理伤口吧,不然会感染的。”   但显然秦墨不吃这一套,他依旧面无表情,眼中的警惕多了几分,嘴巴紧抿着一言不发。   见状,江纾叹息道:“对不起。”他的语气带上真诚的歉疚,目光澄澈,“我不会再这样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秦墨冷冷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江纾知道秦墨是不会信的,换做是他自己也不可能会信,可没办法,原主已经做出这样的事了,他得想办法补救。   “没关系,我能证明。”江纾温声道,“这次是我听信谗言,着了别人的道,咱俩这么久的感情了,我也舍不得你……”   “你看哪对兄弟不吵架啊…如果不是在意你,我又怎会生气到干出这样的事呢……”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要不你打回我吧,”江纾抓起秦墨的手重重拍在自己脸上,“我知道错了……秦墨。”   他的目光坚定,无杂质,一副真心认错的模样,不知是演技太好还是真有诚心。   秦墨舔了下干得泛起白皮的唇,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江纾,似要看透他的伪装。   江纾也同样回望他。   气氛僵持了片刻,秦墨缓缓低下头,抽出被江纾桎梏的手,终是松了口,声音沙哑地道:“好。”   江纾也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这一关算是过去了,遂即温和地笑道:“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秦墨没有说话,他绕过江纾,静静地走在前面,秉承着不说话就是默认的原则,江纾赶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气氛还算融洽。   江纾跟着他上了楼。   楼道很窄,只能容两个人通过,扶手上锈迹斑斑,墙面的白漆掉出不少在地上,标识楼层的数字早已糊掉,看不太清了。   大约走到五楼的位置,秦墨停了下来,向靠右的房门插上了钥匙。   门开好后,江纾不等秦墨反应径自走了进去。   屋子很小,但五脏俱全,除了没有电视外一切都还好。   他熟练地走到秦墨的房间里,拉开他床头柜的抽屉,取出里面的医药箱。   记忆中,原主曾经有来过秦墨家,知道医药箱的摆放位置,不过原主没有好到给秦墨上药的地步,他只是看过并记下来罢了。   取出医药箱的同时,江纾听到了脚步声,他手上动作没停,头也没回地道:“过来。”   脚步声在房门口停下了。   江纾下意识的认为是自己的语气太过命令,便直接走过去,想拉着他过来。   秦墨躲开了,面上带着不容靠近的冷淡疏离,他撇了江纾一眼,就在江纾以为他不会过来时,他却走进来坐在了床上。   江纾暗自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身上的气息更柔和了,他弯下腰,想替秦墨处理脸上的伤。   特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就这样扑面而来,既熟悉又陌生。   江纾从来没有靠他这么近过。   秦墨微怔,面前的人在关心他?   下一秒,他就自我否定了。   就在十几分钟前,这人将他的自尊与信任完完全全踩在脚下,就算过后弥补,又怎能轻易放下。   秦墨把头往后仰了仰,紧绷的脸透着冷硬,只留给江纾一个下巴,他神色漠然道:“我自己来。”   江纾脸上的表情没变,温和地说:“你看不到,我来处理会方便些。”   “……好吗?”   秦墨维持着姿势没动,江纾试探性的把身子往前伸了伸。   秦墨没有推开他。   就着这样的姿势江纾准备给他上药,因为身上经常会有受伤的情况,秦墨一直都会备着药。   脸上的伤口有些狰狞,淤青较多,也有的是不久前留下的刮痕,不像是今晚上打架留下来的,倒像是指甲抓过的痕迹。   江纾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耳旁传来秦墨低沉沙哑的声音,他道:“这样,好玩吗?”   江纾没有回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突然意识到那简简单单的几句介绍是无法描述出男主的遭遇的。   秦墨比他想象的处境更为糟糕,他像是个坠入水中的人,渴望得到别人的救助,即便是一颗浮木也好,哪怕得到的只是一条动了手脚的绳索。   见江纾没有反应,秦墨冷着张脸想要推开他,结果手还未触及到这人身上,脸上就落下了冰凉的触感。   这人的手轻轻抚过他脸上的伤痕,那双手虽冷却仿佛带着某种温度,就在秦墨错愕的目光下,他听见这人极轻的一声叹息。   江纾又一次说道:“对不起。”   这次,他的语气是迷惘而无力的。 第2章   这跟江纾以往在自己面前表现的不太一样。   这样的江纾,有些真又掺杂着几分不太现实的假。   秦墨面上有一瞬间的恍惚,却又迅速敛下眼睑,眼眸中晦暗不明。他再次告诫自己,这是江纾的把戏,他没必要因为这个人动摇。   他侧过脸,趁着空挡退开江纾的包围圈,挺直的腰板上透着十足的冷硬。   这种抗拒让江纾心里很不舒服,但他也知道一个已经背叛过的人再让他人重拾信任是很难一件事。   江纾轻轻叹出口气,看来这次的任务确实不太好做。   他直起身来,颇有点逃避意味地说道:“医用棉签不多了,我去买点回来。”   他不愿去看秦墨,转身出了房门,而就在这时,门口响起轻微的开锁声,紧接着,一道尖锐的女性嗓音朝他吼来。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白炽灯打下的蓝白光撒在女人身上,大约是化浓妆的缘故,照得她脸色有些惨白,她的唇上涂着复古艳红,一半的假睫毛早已不知所踪,眼妆花成一圈,覆盖在眼睛上,她的身材很好,大红色旗袍勾勒出不错的形状,脚踩的也是红色高跟。   光这么看确实可以算是个美妇,只可惜她那泼妇般的气质将她美好的形象败得一干二净。   她一脸凶恶,脸上是不寻常的激动亢奋,胸口不停起伏,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大力地捏紧着手中的蛇皮包,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江纾只看了她一眼后,就知道她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十有八九是磕了药的。   江纾换上原主经常挂着的亲和笑容,笑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来,拿出一根递过去,道:“阿姨好,我叫江纾,是秦墨的同学,秦墨受了点伤,我送他回来。”   原主在学校里虽是老师关爱的三好学生、同学面前的好学霸,但他坏学生会沾的毛病是一样也没缺,甚至更胜一筹。   抽烟只是其中之一。   见到烟,秦蓉凶恶的脸色有所缓解,接过后抿在唇上,江纾不用她示意,掏出火机替她点上。   “你倒是懂事。”吐出一口白雾后,秦蓉浑浊的眼睛才算有点清明,她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江纾。现在是晚上,原主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穿校服,他套了件白T黑裤加上一双运动鞋就出来了,所以看起来不像学生。   秦蓉看了一会后,神色有些怪异,斟酌好久后,才像是记起了自己儿子的姓名,道:“...秦墨的,同学?”   “小崽子啥时候有同学了……”她疑惑地嘀咕了声,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马上变了脸色,凶狠地道:“是不是那边派你来的?都说了老娘没钱!告诉你们,逼急了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一边说着她一边脱下自己的十厘米高跟,朝江纾挥舞着。   “妈。”屋里闹的动静太大,秦墨不可能不知道,他走出房间喊了一声。   秦蓉刚有点清明的眼眸又开始逐渐涣散,这一声“妈”跟导火线般点燃了她抑制不住的怒火。   “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狗东西留下的杂种!自己不养拖累老娘,赔钱货!”   “要没有你老娘早出名了,贱种!”   随着这一声爆呵,秦蓉直接将手里的高跟扔向了秦墨。   “砰!”   十厘米的高跟当头砸下,秦墨的面门瞬间被砸出个血洞,血源源不断往下流,顺着他的脸滴落到地面。   而秦墨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变过,就连头上被砸出血来也毫无波动。   神情就跟麻木了一样。   他似乎并不在意江纾看到他这样不堪的家务事,他只是担心发疯的母亲会涉及到外人,撇了江纾一眼后,神色冷淡地说:“你走吧。”   江纾显然不赞成,皱着眉头道:“不要。”   现在要是走了,秦墨肯定会被打,而且他还不会还手,秦墨好歹是自己的任务对象,江纾怎么说都会护着的。   他直接上手拉住秦墨,道:“你跟我一起走。”   “我不会走。”秦墨脸上有些许不耐,在他眼里,江纾这样是多此一举的,“她是我妈。”   他挣开江纾的手,望向自己法律上的监护人,名义上的妈,脸上无悲无喜,跟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慢慢开口道:“过会就好了。”   秦蓉砸完人后,疯疯癫癫地一个人在那乱踢乱打,嘴里不断说着脏话,蛇皮包不知道被她丢到何处,脚上的高跟不见踪影,精心打扮的头发乱成一团,比起刚刚的模样来,如今的她就是名副其实的泼妇了。   闻言,江纾心里更不好受了。   一个嗑药就打骂他的母亲,一个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存在的父亲,再加上霸凌他的原主……   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无尽的恶意。   究竟是什么支持秦墨活到现在的?   是复仇吗?   江纾现在很想来根烟冷静一下,但明显解决眼前的事情更重要些,他转头对秦墨问道:“有绳子吗?”   秦墨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   江纾咬咬牙,乘胜追击道:“你头上的伤口要马上处理,不然很容易感染成破伤风。”   见他依旧没有动静,江纾接着道:“绑住你妈的话会让她好受些的,你也想她早点戒掉毒瘾不是吗?”   后面的话叫秦墨动摇了,他沉默着没说什么,却是走到一处柜子前,拿出一团草绳交到江纾手里:“家里只要这个。”   江纾:“这就够了。”   秦蓉是个女人,但她发起疯来力气可不小,秦墨从后背抱住她,把她摁在木椅上的时候身上已经多出了许多抓痕,有些甚至渗出血了。江纾从前面绕着圈绑她,手跟脚都给绑了个活结。   看起来简简单单的活,实际上做起来却很累。等到他们终于绑住了秦蓉后,江纾不知道松了多大一口气。   秦蓉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江纾把她移到了房间内。   这个屋子只有一室一厅,秦蓉虽然不待见秦墨,却也愿意给他睡个床垫,大概是没嗑药前那仅有的一点母爱所留下的。   房门一关,有着一层隔音后,吵闹的声音小了很多。   江纾抹了把额间的汗,看到秦墨身上又添了些新的伤口,皱眉道:“去医院吧。”   秦墨走到卫生间冲洗着脸上的血,闻言含糊地道:“不去。”   “那你……”江纾还想说些什么。   秦墨关掉水龙头,抬头盯着镜子里江纾的脸,眼里尽是冷漠。   秦墨:“不关你事。”   江纾哑口无言。   面前的秦墨长满倒刺,稍微碰一下就会伤出满手鲜血,让他无从下手。   可江纾不想放弃,或许他跟原主一样也是个偏执的人。   再一次抬起头来,江纾发自内心笑得格外温柔地说:“没事,不去也没关系,我去买药吧。”   秦墨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些许探究,许久后道:“随便你。”   没想到他的态度会软化,江纾有些惊讶,不过并未多想,随即开门出去买药。   等到江纾的脚步声离开后,秦墨才停下冲洗着浑身伤口的手,双目无神地看着水槽里尚未流尽的新鲜血液。   一切都没有改变不是吗?   他略带嘲讽地笑了笑。   这次他倒想看看,江纾那虚伪的模样能持续多久。   是一个月?一个星期?或者是——   一晚。 第3章   晚上十一点半,附近的诊所基本上都关门了,除了一些小型药店还在营业。   下楼后,江纾拐出那条发出阵阵恶臭的小巷,在对面的拆迁楼旁边看到一间小到不仔细看就看不到的药店。   ……   江纾怀疑的想,这里的药真的正规吗?   可惜没有更好的选择,江纾只迟疑几秒后就走了进去。   挂在门上的风铃叮铃铃响了几下,看店的应该是这家药店的老板娘,看起来四十有几,正吃着夜宵,抬头见是江纾,八卦地问了一句:“来给姓秦那家买药的?”   他们这地方小,邻里间都是认识的,秦蓉在他们这也算是个名人了,平时生活平平淡淡,总得嚼一些舌根来丰富下无聊的日子,而秦蓉就是他们最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题人物。   大概是今晚打架的事被老板娘看到了吧,毕竟是正对着,想出缘由后,江纾随口应了句:“嗯。”   “拿瓶碘伏跟一包医用棉签,还有软膏。”江纾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再来包纱布。”   “秦蓉那婆娘又打儿子啦?”老板娘提高音调说道,眼睛里装着对新八卦的求知欲。   江纾拿出手机扫码,抬眼问道:“怎么,秦墨经常来?”   “岂止啊,几乎每天都来。”大概是难得碰到个愿意跟她聊八卦的年轻人,老板娘特别热情,一张嘴就把秦墨一家子的底掏得一干二净。   “每次来不是手伤了就是腿伤了,那身上就没一处是好的,这孩子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娘,这秦蓉啊就不是个好东西,你看她现在都老成这样了,还每天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我听说啊,她是做皮肉生意的,还是鸡头呢!这孩子估计是哪个客人留下的,也难怪这婆娘天天骂野种,杂种,可不就是嘛,不过这骂来骂去,还不终究骂到自己头上呢嘛。”老板娘说着笑了起来。   江纾同样微笑着,只是不尽眼底:“你们怎么不试着劝劝秦蓉呢?”   “哪里敢啊,那是人家家事,我哪管得着。”老板娘眼神有些发虚,“再说了,打自家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关我什么事,小伙子,我劝你也别去管他们   家儿子了,在那种家庭里长大的,性格指不定扭曲成什么样,他那双眼睛,我见了都发怵。”   “是吗。”江纾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秦墨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睛。   虽然青涩却已见未来雏形。   很漂亮。   “我自认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想做个冷漠的人。”江纾眉眼都带着温柔,连说话都软了不少,温声劝道:“秦墨人很好,很孝顺,如果你没有接触过他的话,就不要过早的去否定他了。”   可能是没见过像江纾这样的老好人,老板娘惊得直愣愣地看着他。   江纾提起装好的药,脸上的温柔也消失不见了,淡淡地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早点休息。”   老板娘尴尬地送走了江纾,等他走远后,小声嘀咕道:“……这人怕是个傻子吧。”   夜里的风不大,却吹得江纾浑身发冷,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袋子。   现在的人都是这样,漠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不关自己的事,就不会去多‘管闲事’,极少有人会站出来阻止。   秦墨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心里对世界的那点爱早已被磨灭光了吧。   明明曾经拥有快乐的童年,明明刚开始的母亲还是爱他的,明明他曾有过原主这一份独属的温柔……   而现在,他什么也没有。   孑然一身。   唉,江纾轻叹口气。   这次任务恐怕不会太容易善终,希望到最后能安然脱身,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为好。   不多时,江纾走到秦墨家门前,大门紧闭着。   “笃笃笃……”   江纾敲了三下门。   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夜已深,附近的居民早就睡了,他敲门的声音虽不大但不至于连里面的人都听不到。   秦墨可能不想见他。   得出这唯一的结论,江纾抬起的手犹豫着放了下来,沉默片刻后,道:“药我给你放门口了,记得出来拿。”   门外窸窸窣窣响了一阵,之后就再也没发出一丁点声音了,秦墨背靠在门上,听到声音彻底消失,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的露出失望的神情。   果然。   他没有去开门,轻手轻脚的龟缩着坐在门边,房间内的秦蓉疯累了过后就睡着了,他不敢进去吵醒她,以前被秦蓉打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睡在门边,这里让他有安全感。   身上是沐浴完散发出的花香味,秦墨把头埋在胳膊里深深吸了一口,这一刻,无比安逸。   他放松下一晚上紧绷的身体,渐渐地陷入沉睡。   一墙之隔,两人以同样的姿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   第二天一大早,大概五六点的时候秦墨就醒了,他先回到房间给秦蓉松绑,接着去厕所洗漱。   过于杂乱的刘海被他撩到脑后,露出那张很有辨识度的脸。   秦墨长得并不赖,他的五官深邃,鼻梁挺拔,可能是双目太过黯淡,看上去有些沉郁。   快速洗漱完后,他换上校服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声闷响。   就像是有人倒在他家门口的声音。   他第一反应不是去开门,而是突然想起昨晚好像并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那一刻,他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门开启的瞬间,江纾就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站在面前高大的身影,迷迷糊糊地道:“早。”   昨天晚上他整宿没睡好,穿得少,夜里楼道吹来的风冷得他直哆嗦,地板很硬,背靠的墙也很硬,原主出身不错,哪受过这种苦,一觉醒来身体就在不停抗议了。   江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揉着发酸的腰间,拎起陪他整晚的那袋药,递给一直盯着他沉默不语的秦墨。   秦墨没有接过:“就为了这个?”   江纾此时的脑子还在发懵:“什么?”   秦墨抿了抿唇:“在这蹲一整晚?”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江纾笑了下,道:“你没给我开门,我担心你伤口可能会发炎,想着我说我走了后你应该会来开,结果……”   他的笑跟往常不太一样。   有些笨拙,慌乱地掩饰自己讨好的行为。   秦墨忽然有种想去抱他的冲动。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   他接过那袋药,转身进门了。   就在江纾以为秦墨不会理自己时,秦墨沉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来。”   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却另江纾如蒙大赦。   一进屋后,秦墨就从衣架上收下一套校服跟一条毛巾,扔给江纾。   江纾不明所以。   秦墨看都不看他一眼,道:“洗漱,换衣服,去学校。”   秦墨的转变让江纾有些应接不暇,大概是昨晚的行为感动到他了?   江纾在秦墨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笑了一下。   江纾走去厕所把衣服换了,秦墨的衣服略微宽大了些,江纾比秦墨稍矮一点,差距不是特别大,不过秦墨的骨架比他宽,身材貌似也不错,江纾在脑中想象了一下。   出来时,秦墨正在门口等他。   江纾看见他额头上已经结成一块的血痂,随口问道:“用药了吗?”   秦墨侧过身子,冷漠地道:“不需要。”   江纾闻言顿了一下,依旧坚持着:“会留疤的。”   江纾总能在某些事情上异常执着,可能把它造出来的人给它多加了条偏执的属性吧。   秦墨不肯上药,江纾决定亲自动手。那包被秦墨晾在一边的药还孤零零地留在桌上,江纾直接拎了过来。   秦墨看着他的手伸进了袋子里,打着商量的口气道:“我不想迟到。”   江纾:“……抹个药不需要多长时间。”   秦墨忍了忍,妥协道:“去学校。”   这点伤口根本不算什么,除非大的伤口秦墨是不会用药的,因为——   他真的很讨厌药味。   药的味道会让他联想到医院,在外婆最后的时间里,他每天都在医院陪着外婆。   医院带走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着自己的人。   秦墨大可直接拒绝江纾,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弯子,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妥协,他不愿去深想。   或许是想看看江纾能演到什么时候吧。   他陪他,继续演。 第4章   学校离秦墨家并不近,秦墨每天都会提早一个小时起床骑单车过去,学校可以住宿,只不过他没钱交住宿费,交学费的钱大部分还是自己赚来的。   秦蓉很少管他的死活,如果不是外婆临死前再三强调要照顾好秦墨,她可能连每月那一点只够买一包烟钱的生活费都不会给他。   江纾突然好奇地想到,秦墨会去打什么工?   是正经工作吗?   但他没有问,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说这些的程度。   江纾坐在后座上。这辆单车的款式很老,也很破旧,骑起来吱呀吱呀的响,看起来像是老人会骑的那种车,应该是秦墨外婆留给他的。   偶尔遇到一些陡峭的路段,江纾会下意识抱住秦墨的腰,而当他把手放上去那一刹那,秦墨的身体就会变得很僵硬。   江纾感觉到他的不自在,手上放松了些力道,虚虚的圈在上面。   不怕秦墨转过头来,江纾大大方方地打量着面前这具高大的身躯。他的身体前倾,腰部微弯,短袖校服穿在他身上很服帖,跟他想象中的一样,他的身材很好,肌肉线条走势很清晰,肩宽腰窄,明明只是个高中生,却已经有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势。   两人一路无话。   大约快到七点的时候,江纾远远的看见盛达一中的正门口,学生三两成群的走着,路边的摊贩正叫卖着油条豆浆以及肉包热狗。   秦墨没有骑到校门口,在对面停着辆车的地方刹住车,偏头对江纾道:“下去。”   原主从来没有跟秦墨一起进过校门。他的所有温柔全是表面功夫,打心底里鄙视秦墨这种人,在原主眼里,秦墨最多也只是个宠物,不会是朋友。   秦墨大抵是看出来原主怎么看待他的了,他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等江纾下车后,秦墨连句再见都没说就准备走了。   “等等。”江纾赶忙拽住他后背的衣服。   秦墨停下车,转头看着他。虽说是让秦墨停了下来,可江纾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他想让秦墨别太着急走,跟他一起进去,可如果真这样做了,秦墨很大概率会觉得自己又在耍什么阴谋吧。   正思虑着,余光瞥见左前方的摊贩在吆喝着,江纾计上心来,对秦墨道:“你等我一下。”   他小跑着到摊贩面前,跟摊主买着什么。阳光斜斜的照在他扬起笑容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暖。   江纾的气质更偏向于柔和,他的身形修长,皮肤白皙,一看就感觉是那种家境殷实的人家出身。   秦墨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那个世界离他很遥远。   是碰都碰不到的,只能仰望的高度。   秦墨低下了头。   过一会儿,江纾拎着四个塑料袋回来,一个装着肉包油条,一个装着肉包,两个装着豆浆。   江纾把多的递给他,笑着道:“刚出的,趁热吃。”   肉包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冒出缕缕白烟,朦胧间,面前的人似乎都多了几分真实感。   不,全都是他装出来的假象。   秦墨只恍惚了一瞬,眼中又恢复了熟悉的冰冷。   秦墨没有拒绝江纾的好意,他认为这全是江纾做出来的假仁假义。   秦墨:“药钱跟早餐钱我明天还你。”   江纾想说不用了,他也不差那个钱,想了想话滚到喉间又给咽了下去,道:“今晚吧。”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的衣服还在你家。”   秦墨:“……好。”   说实话秦墨不想再带他回自己家了,但明显江纾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为以免多生事端,秦墨想着就让他再最后去一次吧。   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放江纾进去了。   秦墨不愿与江纾在校门口有过多的接触,接过后就骑车走了,两人前后脚进入学校,在预备铃响起的同时,江纾正好走进教室。   秦墨坐在最后面靠窗的位置,江纾朝他走来,先前原主为了能更快的攻略秦墨,跟老师说要给秦墨补习功课,以原主对外的温柔人设,老师想都不用想就同意了,现在两个人是同桌。   熟悉的气息又萦绕在自己身边,秦墨轻蹙了下眉头。   江纾把书翻开,眼睛看着黑板,看似随意地说:“下课后我帮你擦药。”   秦墨的语气有些冷:“不需要。”   江纾这回转头看向他,秦墨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江纾觉得他现在心情不佳。   他在生气什么?   江纾不懂得人际关系间那些弯弯绕绕,他很直白地问出口:“你在气什么?”   秦墨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现在很烦躁,具体在烦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知道他烦的是江纾就是了。   这个人碍眼极了,秦墨恨不得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好。   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江纾猜测地说:“你是不想擦药的时候被人看见?”   “……还是不想擦药?”   秦墨没有理他,江纾自己琢磨了好久后,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上午的课正巧有体育课,快上课时,班里的同学都陆陆续续的出去了,江纾则是握住了秦墨的手。   两个人的对峙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班里的人都不喜欢跟秦墨打交道,不是什么校园霸凌孤立之类的,单纯的就是因为秦墨性子太冷,就好像一朵阴云长年待在他头顶那般,跟他接触总担心着会被波及到,久而久之,同学们就当他不存在了。   而原主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不仅能在秦墨心里留下个特殊的位置,还能收获一波好人缘。   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这两个人还像雕像一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自江纾的手握上来那一刻,秦墨就僵住了,他没有跟谁有这么亲近过。   两人掌心相对,江纾的手有点微凉,不黏腻,手上没什么茧子,像玉石般滑软,很舒服。   让他很想……揉搓一番。   像是被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惊到了一般,秦墨猛的抖了两下,甩开了江纾的手,他自己也腾的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这声音成功引起了班长的注意,她走过来询问道。   这人一靠近,江纾的脑中就叮的一声,紧接着一道机械化的声音说道:“匹配者已出现。”   话落,这人的头上马上显示出一个条形框,里面罗列了关于这个人的资料。   姓名:唐巧巧   性别:女   年龄:17   身高:165   性格:正直善良   匹配度:90%   这个匹配度可谓是很高的了。   江纾在心里评判着,偷偷打量了下面前的女生。   唐巧巧长得不是特别出众,不过是那种让人看了会觉得很舒服的类型,她扎着个高马尾,校服洗得发亮,穿在她身上并不丑,反而会给人一种初恋的感觉。   江纾特别留意了性格那一栏,他记得在剧情介绍里,唐巧巧是唯一一个发现了江纾真面目的人,只是她想阻止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这次有他在,或许能让唐巧巧早一点‘开窍’。   江纾微笑着对她道:“秦墨受伤了,给他擦完药我们就走。”   听江纾这么一说,一直没有怎么关注过秦墨的唐巧巧这次把目光放在了秦墨的身上。   “怎么伤这么多?”唐巧巧脸色凝重地道。   秦墨平时都会留刘海挡着,这次也不例外,只是这次伤得实在有些明显。   淤青满脸都有,重灾区在双目,抓痕有新有旧,新的刚刚结痂,还有一条直接从嘴划到下巴。   惨不忍睹。   秦墨没去理唐巧巧,平时他怎么样这些人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而且他是很乐意保持这种现状的,只要他们不来招惹自己,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   意料之中的反应。   唐巧巧脸上已经有了尴尬的羞恼,江纾了然于心,替她解围道:“没什么,打了一架而已。”   他的笑容很有温度,吐出来的话却很凉薄。   秦墨抬头看着他,凉意从脚尖钻到了天灵盖,最后渐渐封住他的心。   打架要处分,唐巧巧是班长,江纾到底是关心他还是要让班长揭发他呢?   秦墨总算知道他在烦什么了。   为什么江纾对他的好全是假的?   为什么? 第5章   “打架?”唐巧巧提高音量问道。   秦墨这个人她不怎么了解,只听老师提起过——家境不好,申请过贫困生资助金,学习不错,在班里名列前十,除了不大爱说话,比较内向外基本没什么缺点。   这样的人会出去跟人打架吗?   唐巧巧拉过一把椅子跟他们面对面坐下来:“不介意就详细说说吧,如果真是打架,我可是会如实上报的。”   “是我打的。”江纾身上的气息依旧那么柔和,他表情苦恼的轻声说,“我俩有点误会,他不肯听我的,所以……”   “事后我想给他上药,他不肯,刚刚差点又要跟我吵一架。”   江纾叹了口气:“既然他不想见到我,我走就是了,只是他身上的伤我很担心,你能帮我吗?”   帮他什么?给秦墨上药?   唐巧巧被噎了一下,秦墨是自己没手没脚吗?   传言江纾这个人对秦墨好到几乎吃穿用度样样全包,看样子是真的?   江纾这次是真栽了啊。   很明显是江纾求而不得的事,唐巧巧不想踏这趟浑水,正想说些什么委婉的拒绝,一直默不作声的秦墨却发声了。   “我说了,不需要。”   唐巧巧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秦墨站起身,那双剑眉皱的死紧,身上的戾气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他看着江纾一字一顿地说:“别再玩什么把戏,我的耐心有限。”   秦墨不怕跟江纾撕破脸面,大不了就是一条命罢了。   他只是受够了。   这种飘忽不定的好,不要也罢,他不需要。   江纾没料到秦墨的反应会这么大,他本意是想让唐巧巧跟秦墨接触一下,这样或许能让他俩发现对方的闪光点,并就此打下感情基础,但显然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了。   “我去看看。”丢下一句话后,江纾追着秦墨出去了。   唐巧巧摇摇头,笔尖在记名表上点了两下,最终还是在他们俩的名字后边画上勾。   算了,他俩都不是会惹事的主,而且江纾为人处世都很靠谱,唐巧巧相信他不会闹出什么事来,难得旷课一次,就放过他们吧。   现在是上课时间,楼道里格外安静,只有从教室里传出老师讲课的说话声以及朗读声,秦墨走路很快,像是知道他会追过来一样,一眨眼就不见踪影,江纾出来后就看不到他了。   直到他找了好几圈,才在快上天台的楼梯间听见了上方隐约传来的说话声。   “不过是条狗,还把自己当人看。”   “等他玩腻了,自然就放过你了。”   “那么你呢?”是秦墨的声音,似乎是在跟别人辩驳,“舔得开心吗。”   “你!”那道声音很熟悉,江纾一时想不上来是谁,说出来的话让江纾都不忍听。   “有妈生没爹养的贱子!”   “你妈就是个万人捅的破鞋!”   “biao子的儿子!”   江纾听不下去了:“够了。”   早上的太阳不晒,却很大,站在秦墨对面的人染着一头亮眼的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在校服外套了件灰色薄衣,穿着剪裁过后的校服裤,一身简易的校服硬是给穿出痞里痞气的感觉。   “江少。”金毛收起剑拔弩张的气势,奇怪的看着江纾,“你怎么来了?”   秦墨背对着他,江纾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走到秦墨身边道:“没事,你怎么在这,没课?”   金毛讪笑两声:“是老马的课。”   “哦。”江纾看了眼手机,“还有半小时下课,现在回去的话或许还有救,不然……”   江纾微笑着朝他晃晃手机:“就等着老马上来抓人了哦。”   金毛瞬间哀嚎:“卧槽!江,江少不带这样的啊!”   江纾一脸慈祥的看着他:“好好学习,遵纪守法,老马会爱你的。”   金毛名叫杜成浩,是原主的跟班之一,杜成浩是自己黏上原主的,杜成浩跟原主是世交,不过他们家的生意多半被原主家垄断,形成一种依附关系,因着这一层关系在,杜成浩对于原主的态度向来是听从,讨好,没有主见的。   老马是他们高中部部长,杜成浩性格跳脱,经常惹了不少麻烦,在老马眼里就是个问题少年,逮着了就不会轻易放。   杜成浩风风火火地冲下天台后,江纾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心里忐忑的看着他:“他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之前做的实习任务里,江纾扮演的人当中有一些会有抽烟的习惯,碰上之后感觉还不赖,不过他并没有烟瘾。   江纾没有在秦墨面前抽过烟,秦墨第一次见。那双如玉般的手夹着根烟,递到嘴边轻吸一口,说话时烟雾缭绕。   这个动作他做起来一点都不违和,很优雅,就好像他递到嘴边的不是一根烟,而是一支长笛。   天生的贵公子。   秦墨喉结滚动了一下。   秦墨:“没事。”   那些话他听了十七年,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影响。可他知道的是,杜成浩跟江纾交好,说的这些话自然是为了江纾。   然而他的心境却没有什么波动,像是突然想通了一样,没有再去纠结之前一直郁结于心的问题。   因为不需要。   他只需要把江纾拉下来,染上跟他一样的颜色,这就够了。   秦墨笑了。   江纾惊奇地看着他嘴角弯起一个罕见的弧度,虽然因为脸上的伤笑起来有些牵强,可这并没有关系。   重点是秦墨居然笑了!   他笑了!   江纾瞪大了眼:“你……”   可惜秦墨只笑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先前的冷漠,他径自往楼下走:“走了,回去上课。”   江纾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眉眼弯弯道:“好。”   体育课的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留着寸头,有一点啤酒肚,穿着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个口哨。   上课地点在操场,前半节课教太极拳,下半节课自由活动。   江纾他们来的时候一个个正蹲着马步画着圆,班里的同学看到他们居然现在才来,都瞪圆了眼望向他们两个。   窃窃私语的讨论声渐渐传来。   “难得耶,江少个好学生居然迟到。”   “那个冰块也在……你说他俩干嘛去了?”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刚刚看到班长跟他说话了,他爱搭不理的。”   “啧,脾气这么臭,也就江少心肠好肯跟他玩。”   “嘘别说了,他看过来了。”   江纾在旁边看着他,秦墨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些人的影响,对他们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他们讨论的另一个主人公是江纾。   江纾很想告诉秦墨,他现在对他的好全是真的。   然而原主已经背叛了他。   一切已成定局了。   体育老师叫体委出来控场,自己走到江纾他们面前:“你们不知道上课吗,这么晚才到。”   “老师!”唐巧巧连忙跑出来,“他们去医务室了。”   体育老师在秦墨脸上扫了一圈:“下次注意,这节课不用上了,去休息吧。”他转头朝江纾扬扬头,“你也陪他去,多一个人好照顾。”   江纾:“谢谢老师。”   本来想好的借口竟被唐巧巧给先用了,看来唐巧巧多多少少是有把秦墨放在心上的,江纾宽慰地想着,对她说道:“谢谢。”   唐巧巧摆摆手:“不必了,我没记你们名,如果旷课被发现了我一样要受罚。”   江纾自以为了解的笑了笑,在他看来唐巧巧这是不好意思了。   两人又重新回到教室,江纾看到桌子上那一大袋药,才想起来秦墨还没擦药。   秦墨看见他眼睛都黏在他脸上了,深吸了两口气,才道:“来吧。”   伤口很多都已经愈合,消毒的过程并不痛,江纾下手也很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纾总以为自己弄疼了他。   在不知道他第几次朝自己伤口吹气时秦墨抓住了江纾的手。   江纾立马紧张道:“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他的眼中满是紧张与担忧。   秦墨到底没狠下心来推开他:“……继续。”   脸上轻柔的触感很真实,面前的人一脸认真的样子也很真实。   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他甚至对自己更好了。   秦墨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渴望。   如果都是真的就好了。 第6章   药上完之后没多久班主任就把秦墨叫走了,估计是唐巧巧担心他脸上的伤所以告诉了班主任。   一下课,杜成浩就跑到一班来找江纾。一班是重点班,是从各个班里面排名前几的人中挑选而出凑成的班,杜成浩没有跟江纾一个班,他每到饭点或者课间放学的时候就会来找江纾。   杜成浩为人直爽大大咧咧,家里有点小钱也向来大方,经常会请他们班的人喝奶茶,久而久之,他在重点班混出的人缘比江纾还要好,一走进来个个都是熟人,招呼打了一路,等杜成浩招呼打得差不多了,才凑到江纾桌子跟前,屁股坐在前面椅子的靠背上,一脸控诉地看着他。   杜成浩:“江少你太不厚道了吧。”   江纾正整理着原主的学霸笔记,一分眼神都没施舍给他:“怎么,老马罚你了?”   “是啊!”他一拍桌子跃起,“扫一星期厕所!”   “挺好的。”把资料全部复印进自己的储蓄库后,江纾合上笔记,抬眼含笑地看着他:“罚得轻了。”   杜成浩:“不是吧江少,你说我哪里惹着你了,你说,我铁定改,咱下次别告诉老马了成吗?”   “成。”江纾朝他比了个手型,“给我打十天的饭。”   “哇我自己都不去!”   江纾挑了挑眉,拿出手机:“我是不是该跟你爸报备下你最近的近况?”   杜成浩立刻就蔫了:“……行吧。”   他唉声叹气地坐到江纾对面的椅子上,跟破了洞的气球般软倒在桌面:“讲真的,江少我咋惹你啦?”   江纾:“没什么,看你不爽。”   杜成浩:“……”   “难不成是为了秦墨?”   江纾顿了下,没有否认。   “还真是因为他?”杜成浩神色扭曲了一下,表情怪异地看着江纾:“江少,你……该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嘴里有点干,江纾不可能大大方方地在教室里抽烟,他掏出一颗糖放进嘴里,等甜味在嘴里蔓延开来,才道:“你不必管。”   这个反应太不寻常了,杜成浩一眼就看出来他的不对劲,可杜成浩什么都不能说,也没资格说。一开始他是因为江纾才讨厌秦墨的,而后来渐渐地就变成真的了。   秦墨凭什么能得到江纾的青睐?他又有什么资格无视江纾对他的好?   自己哪点比秦墨差了?   杜成浩不想承认,他嫉妒秦墨嫉妒得快要疯了。   杜成浩手握成拳头,不断收紧,勉强笑着道:“为什么?”   “因为他惨所以你同情他?还是为了……”   “你过了。”江纾打断他的话,“我的事不用你管。”   江纾冰冷的眼神刺得他生疼,江纾很少会用这种眼神看他,杜成浩不想面对,低下头道:“我去打饭。”   他走得有些急,甚至可以说是狼狈的。   因为两家关系的缘故,杜成浩从小就认识江纾,小时候还误把江纾当成女孩子暗恋了好多年,江纾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从小到大试图接近他的人有很多,不管是因为家世的还是因为那张脸。   而最后能留在江纾身边的只会是他杜成浩,他之所以能这么接近江纾,就是因为他了解江纾,他知道江纾向来不会与人交心,表里不一,是个极其冷漠无情的人。   秦墨的出现让他产生了危机感,果然——他陪了江纾十几年,却抵不过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人。   指甲掐入血肉的疼痛另他清醒,杜成浩既愤恨又决绝。   他绝不会放过秦墨。   ……   江纾揉了揉眉头,对付熟悉原主的人真的很耗费心神。   为了不影响到这些小世界的发展,主世界那边要求江纾在尽可能不ooc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此时正到饭点,唐巧巧从食堂打完饭回教室,见江纾一个人坐着,问道:“你不去打饭吗?”   江纾:“杜成浩替我去了。”   唐巧巧“嗯”了声,坐回自己座位上,随口问一句:“秦墨呢?”   江纾奇怪地看着她:“不是你叫班主任过来的吗?”   唐巧巧疑惑地道:“我没有啊。”见江纾顿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唐巧巧好心劝道,“要不你去办公室看看吧,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唐巧巧这么一说,江纾就想到秦墨那个妈,索性直接去办公室找秦墨,却听班主任说他回家了。   “秦墨啊……”班主任道,“他回家了。”   江纾皱了下眉:“出什么事了?”   班主任:“我不是特别清楚,他妈打电话过来叫他回家的。”   江纾微微笑了下,脸上透着几分忧郁:“班主,就别瞒我了好吗,我真的很担心秦墨。”   班主任:“我确实不太清楚,不过,当时他家长打电话过来时情绪不是很稳定……”   “这样吧,小纾,你知道他家情况,你去看看,出什么事随时通知我。”   江纾:“好。”   秦墨的特殊情况在学校里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性格内向,又不爱与人交流,在开学时班主任曾想给秦墨做心理辅导,后来有江纾自告奋勇的接近他才好了许多,在学校里,班主任差不多已经把江纾当成秦墨的半个监护人了。   江纾一刻都不敢耽搁,叫辆车马上赶了过去。   车程不短,至少有半个小时,江纾心里有些不安,他不停的看着手机,希望秦墨能够发来一条消息,只是微信上一条新的弹窗都没有。   现在是中午,主干道堵得厉害,司机在前面不断按着喇叭,急促又刺耳的喇叭声听得江纾越发焦躁,他打开车窗透透气,脑中闪过无数个可能会发生的事。   秦蓉惹出来的事肯定不少。   大到要人命小到抓奸。   秦蓉几乎全沾了。   好在通过一段堵车路段后,后面的路畅通了许多,没过多久江纾就到了秦墨家楼下。   破旧的居民楼下停满了不少车,有一些甚至找不到停的地方直接停在巷子里,牌子参差不齐,有好车也有普通车,好的宾利都有,普通的三菱面包车一大堆。   江纾眼皮一跳,这秦蓉不会是惹上什么黑大佬了吧?   江纾赶忙小跑着上楼,楼道里有一两滴像血的污渍,寻着那些污渍,江纾在五楼停下。   五楼整面墙都被染成了红色,两间房门都没能幸免,江纾闻到那刺鼻的油漆味心里松了口气。   油漆还没有干,踩在上面黏黏的。   江纾深吸几口气,敲响了五零二号房。   里面传来粗犷的男声:“他妈的谁啊。”   江纾放软语气,尽可能温柔地道:“先生你好,我是秦蓉的朋友,听说您来拜访,我想我们能谈一谈。”   里面的人没跟江纾废话,直奔主题:“钱带了没?”   看来是要债的。   确定了事情的性质,江纾顺着他的话继续道:“带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门开了一条小缝,里面的人警惕地透过门缝观察他。   在见到江纾身上的穿着后,那人大力甩开房门,破口大骂:“妈的,小子,你敢耍老子?!”   随着他大开的门江纾看到了里面的景象——十几个人带着棍刀挤在一间只有四十多平的屋子里,秦蓉被他们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里塞着块脏兮兮的抹布,脸上混着泪水跟汗水,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稀巴烂,秦墨就跪在她的旁边,双手被两个人架起,脸上全是血,在他跪的地板面前已经滴出了一滩血污。   他半垂着头,听到动静时才将头抬起转向江纾的方向。   那双本该只是冷漠却富有生机的眼睛里此刻什么都没有,毫无波澜,一片死寂。   江纾的心突然猛的疼了一下,他伸手按住胸口处,平复下这种没来由的情绪。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想把秦墨带走,让他永远都不会再露出现在这种神情。   他没有细想,赶紧摇摇头,驱散掉脑中的想法,把注意力放在周围的环境上。   屋里的光线不好,即使是在白天也需要开着灯,蓝白的灯光下这些彪形大汉一脸凶相,仿佛是来取命的恶煞。   跟江纾说话的那位似乎是他们的大哥,江纾看得出他与其他人不太一样,不光是两只手上不同于他人的纹身,还有他挂在钥匙扣上宾利的车钥匙。   认准了这个人的不同寻凡,江纾从钱包中拿出一张卡,对着他道:“这里有二十万。”   看到江纾手里的卡,大哥脸色变了变,“哟,真是送钱来的。”   “不过小子……”大哥吸了一口烟,说话时烟雾全喷在了江纾脸上,“这钱可不够啊。”   他走到秦蓉面前蹲下,拍拍她的脸道:“这婆娘没告诉你我要多少吗?”   江纾:“多少?”   大哥比了个数字:“五十万。”   疯了。   这笔钱对于他们家而言确实是比巨款,秦蓉胆子真不小。   江纾的父亲跟江纾不在同个城市,每月江纾的父亲都会打一笔钱到江纾卡上,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资产,足够还这笔钱了。   只是江纾不想这么便宜秦蓉。   江纾:“先给二十万放一个人。”   大哥又抽了一口烟,眯着眼打量江纾,他来为的就是钱,谁会跟钱过不去,如果不是秦蓉还不上钱,他不至于动用武力,如今有个人傻钱多的小子愿意替他们还,他当然是乐意的,但靠不靠谱这还得另说了,谁知道这小子是只想救一个还是两个都会救呢?   见大哥迟疑不下决定,江纾又从钱包中拿出张名片出来,递给他:“如果不放心的话,你大可以跟这个人要钱。”   名片上的人是原主父亲安排过来照顾原主的人,原主叫他安叔,江纾毫不犹豫就把他卖了。   看到名片上写的内容后,大哥看向江纾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审视,却是松口道:“行,放哪个?”   江纾指着秦墨:“我要他。”   大哥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挥挥手示意手下放人,那两个架着秦墨的人一松手,秦墨就完全失力的要倒下去,江纾赶紧上前抱住他,把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自己圈住他的腰,使劲的把他拉了起来。   秦墨的头低垂着,江纾看见他头顶上那一大片被血黏住的头发,黑着脸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别紧张,晕了而已。”大哥耸耸肩,瞟了一眼地上的碎玻璃。   那是砸秦墨的头砸烂的空酒瓶。   江纾担心秦墨的伤势,架着他就想出去,门口几个小混混见状拦住他们,抬起下巴嚣张地道:“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给钱就想走啊。”   江纾看都不看那几个,只对着大哥说:“这样,你安排辆车把我们送到附近的医院,我把钱转给你。”   在自己的监视下自然不怕江纾跑掉,大哥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同,爽快地答应了。   把秦墨送到医院后,江纾用网银把钱汇过去,收到钱后大哥也利落的带着人走了,等忙活完秦墨已经醒了。   他头上绑着纱布,木然地凝视着天花板。江纾走进来,倒了两杯水,举着一杯凑到他嘴边。   江纾:“喝点。”   秦墨没有拒绝,颔着下巴抿了一口,他抬头依旧看着天花板,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我欠你的。”   江纾放下他的杯子,拿起另一杯喝了一口,笑道:“你欠我的还真不少。”   秦墨闭上了眼睛:“你想怎样?”   秦墨仰着头,脸上的伤口医生都给处理过了,他紧抿着双唇,颇有点视死如归的气势。   自己又不会吃了他。   江纾好笑地看着秦墨,道:“我想……”   秦墨睁开了眼睛,江纾话锋一转,半开玩笑道:“我只想对你好。”   这不是秦墨想听到的答案,他宁愿江纾叫他去做什么事也不愿听这些没用的谎话。   江纾知道秦墨在想些什么,秦墨根本不会信他。   无奈叹出口气,江纾换种说法对他道:“我确实有事要你做。”   这回秦墨有反应了,他看向江纾。   江纾:“从那个家搬出来,和我一起住。”   秦墨攥紧了被单,静默片刻,道:“……好。”   大概是太累了,这个好字说完没多久秦墨就睡了过去,江纾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   面前的秦墨比起平时来脆弱了许多,不过即使是在沉睡中他也没有丝毫的松懈,江纾忽的想起先前那份悸动,伸手按了按心脏处,他看着秦墨,像是为了确定什么想抬手抚摸秦墨的脸,然而手却在半空中停下了。   最后,江纾只是极其细微的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掖好被子后,想出去给唐巧巧打个电话叫她过来。   江纾开门出去,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等他离开后,原本正沉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睛。秦墨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身边充斥着医院难闻的药水味。   从外婆死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外婆是得了糖尿病去世的,在外婆住院期间,他的那个妈就来过两三次,他一直认为母亲是因为他才不愿意回家的,现在看来,或许是她……本就心狠。   秦墨缓缓闭上眼睛,回忆起今天中午发生的一切。   他早就知道这种事迟早要来,母亲用的剂量越来越大,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赚到那么多的钱去换取这些东西,就算他再怎么拼命赚钱,都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秦墨只是没想到,他以为的亲情,到最后会是刺向他的致命匕首。   那些人说没钱就用命还的时候,母亲居然是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出来。   这个女人,自私又心狠。   可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是外婆交代过他要包容、谅解的母亲。   疼到麻木的心脏复又开始跳动起来,一下一下震得他发麻。   这个世界,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   秦墨脑中突然晃过一道笑容。   他讨厌的,那道虚伪的笑容。   江纾。   秦墨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看不透江纾了。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来了,他不会让江纾轻易走掉的。   秦墨咧开嘴笑了起来。   那双眼中阴郁,残忍,以及饱含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浓浓的占有欲。 第7章   江纾住在学校附近的商品房里,考上盛达一中时,他爸就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了套房。因为是一个人住,房间并不大,只有一室一厅,六十多平,卧室有独卫,厨房跟客厅连在一起,简约的欧式风格。   江纾叫唐巧巧去医院照顾秦墨,自己去超市买了一大袋日用品,包括新的枕头被套。   回到家后,杜成浩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问他去哪,有没有吃饭。   杜成浩这么一提,江纾才想起自己中午没有吃饭,他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再次下楼去超市采购食材。   原主一个人住惯了,偶尔会琢磨着做几道家常小菜,江纾靠着原主留下的记忆做出了几道菜。   一道黑椒炒牛肉,一道水煮白菜跟一锅西红柿鸡蛋汤。   饭煲好没多久后,唐巧巧就打电话过来了。   江纾解下围裙,用肩夹起手机,擦着湿漉漉的手道:“来了,在楼下等我一下。”   他走得匆忙,下电梯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自己穿着拖鞋就跑出来了,还是唐巧巧提醒了他。   秦墨站在唐巧巧身边,唐巧巧只到他的肩,看起来两人挺般配的。   江纾想把他们一起带上楼,增进一下感情,唐巧巧说她还有事就不留了,两个人寒暄片刻,唐巧巧以前跟江纾不太熟,现在聊了几句发现两人价值观挺相似的,江纾很想把她留下来,甚至殷勤地告诉她自己做好饭在楼上等着她去尝。   唐巧巧一听他会做饭,惊讶过后居然一脸深沉地道:“如果我是男的我肯定会娶你。”   江纾:“……”   他发现唐巧巧的性格不只有任务介绍里说的那样简单。   结果,江纾还是没能成功邀请到唐巧巧,只好带着秦墨上楼了。   一开始江纾挺怕秦墨会不习惯,心里会有点自卑之类的负面情绪,后面见他压根就没什么反应,也就放开了。   两人回到江纾的家,江纾给秦墨拿出新买的拖鞋,标签还没剪,随着秦墨的走动晃动着。   “你先坐。”江纾走进厨房盛饭。   秦墨点点头,坐在餐桌旁看他。   江纾跟他所认为的不太一样,他印象中的江纾应该是一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子弟,每天只需要坐着使唤人就够了,但比起他所认为的江纾,他明显更喜欢面前的江纾。   更平常,更接近他一些,秦墨一伸手便可触及。   秦墨的目光慢慢扫过他的背,最终落在他那双玉足上。   他的脚背很白,黑色的拖鞋穿在他脚上形成很鲜明的对比,血管的青色跟一朵妖艳的花点缀在上面。   那双漂亮的脚正在向他走来,脚趾头圆润饱满,看得出来没走过多少远路,没吃过多少苦。   那双脚在他面前站定,秦墨收回目光。   江纾把饭放到秦墨面前,自己坐到他对面。   “尝尝?”原主自己有做饭的习惯,但江纾没有,这是他第一次做,多多少少是希望秦墨能给出点评价的。   秦墨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江纾马上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秦墨顿了两三秒,就在江纾快要露出失望的神情时,他罕见地勾起嘴角,目光柔和道:“很好吃。”   这是他这几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饭了,不光是味蕾上的好吃,更多的是——   那是一种家的味道。   江纾被他这个笑容晃愣了,可惜秦墨很快就收敛了笑容,低头吃着饭,江纾暗叹可惜。   两个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主,一顿饭下来饭桌上格外安静,却莫名的有种温馨的气氛。   吃完饭后,秦墨秉承着‘吃人手短拿人手软’的原则,主动的拦下洗碗的活,江纾不想他一来就让他干苦力,在他身边打下手。   洗碗的时间很无聊,江纾跟秦墨闲聊道:“你觉得唐巧巧怎么样?”   秦墨手上动作一顿:“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她性格不错,还帮过你几次,长得也可以,她……”   秦墨打断他的话:“你喜欢她?”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江纾没听出来,以为他误会了,连连道不:“不是,我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她跟你挺般配的。”   “你可以试着多去跟她接触一下。”   “不可能。”秦墨脸黑得能滴出水来,他转头看向江纾,一字一顿道:“你想都别想。”   你想都别想——甩开我。   江纾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到底在生气些什么,见秦墨反应这么大,江纾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了。   两个人的冷战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当然,这是江纾认为的秦墨单方面冷战。   “去洗澡。”江纾丢给他一套换洗衣服。   他知道秦墨没有衣服,秦墨刚从医院出来就被自己叫唐巧巧给接回了家,自然没有时间回家去整理行李,江纾睡衣内裤都帮他买好了。   秦墨接过衣服,一声不吭走进浴室。   江纾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不过是提了一下唐巧巧而已,秦墨就这么大的反应,那他的任务该怎么完成?   除了唐巧巧,还会有其他的匹配者吗?   江纾不知道,因为只有匹配者跟他接触了他才会知道谁是匹配者,在他先前完成的实习任务里,匹配者们跟男主的匹配度都没有这次高,不过他们是一开始互相讨厌,后面惺惺相惜的。   这一次任务会不会也是跟先前的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任务江纾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不久后,秦墨从浴室出来,他的头不能沾水,匆匆的洗了个战斗澡。   他用的是江纾的沐浴露,身上有一股清淡的味道。睡衣是普通的宽松t恤跟一条短裤,江纾看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棍棒打出的条形伤痕,也有烟头烫出的圆形伤疤,甚至是——   刀伤。   ……   这一晚江纾没有睡着,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全是秦墨身上的伤。   秦墨就睡在他的旁边,江纾转头看向他。   他的睡姿很好,从躺下后就没有变过任何姿势,江纾怕吵醒他,没敢动,只敢用目光一点一点的扫过他身上的伤口。   江纾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对他如此上心?   仅仅是因为秦墨是任务对象吗?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遇到的最惨的男主吧。 第8章   早上五点,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江纾从床上爬起来,天还没亮,外面的早餐店有一些刚开业,拉闸门的声音远远传来。   江纾不想吵醒秦墨,没急着去洗漱,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门出去了。   十分钟后,煎蛋的香味从厨房蔓延开来,轻悄的开锁声在屋里响起,江纾并没有听见。   他把蛋翻了个面,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粗粝的男声。   “起这么早?”   江纾手一抖,差点把蛋从锅里铲出来。   “我睡不着,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秦墨靠他很近,呼出的气轻轻拂过他的碎发,痒痒的,江纾有些不自在,装作不经意地往灶台的方向挪动。   “习惯了。”秦墨似乎没有发现江纾的不自在,伸手握住锅柄,轻而易举地把江纾困在自己的身体跟灶台之间,他偏头语气自然地道:“去洗漱吧,我来弄。”   两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稍微碰一下就会擦出一簇小火苗,引得全身火热。   江纾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他马上撒开手,退出秦墨的包围圈,走到他所认为的安全距离停下,假装客套地问了一句:“你会弄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可以的话他希望秦墨是会的,他现在有点不想面对秦墨。   然而秦墨好像天生就是要跟他作对一样,江纾听到他说:“不会。”   “好吧。”江纾无奈走到他身边。   两个高大的年轻人挤在一间小的厨房里难免有些磕磕碰碰,不知道是不是江纾自己的心理作用,简简单单的一顿早餐他做得很是艰难,等终于做好后,江纾已经准备好去洗一次澡了。   “你先吃着,我去洗澡。”江纾在进房前跟秦墨说了一声。   秦墨点点头,等到江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那道缓缓关上的门后,他低下头,看着今早自己捣乱的杰作,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面前的蛋烤得有些糊了,他却像是吃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一样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不过还是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那种仓惶无措的样子他永远也看不够。   他想要看到,江纾更多的样子。   最好是——   别人永远也看不到的那种。   秦墨目光深邃,紧盯着卧室门,慢慢地将最后一口食物吞咽了下去。   ……   洗完澡后,江纾顺便在浴室里换上校服,用毛巾擦着头发,打开浴室门走出去。   秦墨不知何时进来了卧室,正坐在他房间里唯一一把软椅上,听到开门声后抬头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江纾以为自己是裸着出来的,还没待他细究,秦墨就移开了目光,问道:“有校服吗?”   昨天秦墨穿在身上的校服全是血渍跟污垢,江纾拿去洗了。   “你等会。”江纾去阳台收了昨天穿在自己身上的校服,那套秦墨借给他的校服被他昨晚拿去洗了,因为他知道今天肯定会派上用场。   江纾把那件校服递给他,笑道:“喏,还给你了。”   “你要进浴室换还是在这里换,在这里换的话我出去好了。”   “不用。”秦墨看着他,当着他的面脱下了衣服。   他的眼神很有侵略性,仿佛脱衣服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江纾。   江纾很想逃离这里,又觉得这样会不会有点奇怪,他们两个都是男的,就算它不是人,它的属性也是公的,两个公的部件长得都一样,看一下又没什么,为什么他自己会产生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况且秦墨在他面前脱得相当自然,完全没有要忌讳的意思,江纾索性放开了胆,光明正大的打量起面前这具极具美感的身体来。   他的肌肉线条走势很清晰,明明只是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却已经孕育出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力量,不像是健身房里打出来的那种,倒像是长年累月积攒出的蓬勃生机。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伤口,除了昨天看到的那些伤外,还有其余的伤口,最严重的一条在胸口上,长达十厘米的刀伤。   江纾看着看着心里生出了几分违和感。   秦蓉是个疯子,就算秦墨会任由她打骂,但是见到一个疯子挥舞着一把随时可能取自己性命的刀时,……秦墨不会躲吗?   难道说,秦墨身上有些伤根本就不是秦蓉造成的?   “在想什么?”江纾回过神来,秦墨换好了衣服站定在他面前。   江纾抿了抿唇:“……没什么。”他没有问出口,他知道就算问了,秦墨也不会告诉他。   秦墨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   早上快七点钟的时候,两人才一起出门,这一次,秦墨没有拒绝与他一起进入校门。   七点半的早自习,现在校园里人并不多,教室里只来了唐巧巧一个人。   唐巧巧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关怀地对着秦墨问道:“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秦墨没有理她,打开书开始埋头学习。   唐巧巧没有自讨没趣,把目光移向江纾。   江纾只好替他作答:“他没事,不用担心”。江纾顿了下,想了想接着道:“他性子就是这样,你不用放在心上。”   唐巧巧爽朗一笑,十分善解人意地道:“没事,我知道,我都习惯了。”   江纾对她报以一笑,还想跟唐巧巧再聊两句,秦墨忽然伸手往他肩上一揽,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指着一道题对他说:“这题我不会。”   江纾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认真地看了一遍题目,秦墨就在他低头看题时若有若无地撇了一眼唐巧巧。   唐巧巧瞬间头皮发麻。   “呃那个……我突然想到班主任要我给她送昨天的作业,我现在过去办公室,你们慢慢聊啊。”   江纾的好字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唐巧巧慌不择路的跑出去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一样。   江纾奇怪地问秦墨:“她怎么了?”   秦墨:“不知道。”   秦墨的神情跟语气都很自然,江纾没有多想,以为唐巧巧真的是有什么事才出去的。   只是江纾没有注意到的是,秦墨揽在他肩上的手就没放下来过。 第9章   今天班里的气氛跟往常不太一样。   重点班的学习氛围是全校最好的,不管是上课下课班里面都不会太过吵闹,大家都会很自觉的各自学习,而今天却异常浮躁,就连上课都能听见几声窃窃私语的讨论。   离江纾近的那几个甚至频频转过头来,隐晦地看了他们好几眼。   江纾不明所以,拉长了耳朵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些人可能没有想过江纾会去偷听,讨论声不受控制地渐渐大了起来。   “秦墨他妈私生活那么乱,恐怕他妈都不知道秦墨他爸是谁吧?”   “说不定是个土肥圆。”   “欸你别这么说,秦墨长得挺好啊,要不是他那个脾气我们班多少女生早就上了。”   “不就是长得好嘛,顶个屁用,生在那种家庭里能好到哪去,天天一脸谁欠他债一样。”   “也是,他都没在我们班说过话。”   “就脾气臭点而已,我看他蛮可怜的。”   “可怜什么,你可别去招惹他,他妈那个德行他能好到哪去,以后指不定要走上他妈的老路。”   “你别瞎说,他不还有个爸嘛,哪天他爸就找上门了……”   “要找肯定早就找了,哪会等到现在啊。”   秦墨他爸究竟是谁,除了江纾确实无人得知,连秦蓉都不知道她当初跟谁一起留下的种,不过他们有一点并没说错,秦墨他爸根本不在乎他,或许根本就不希望秦墨存在。   秦墨于他的生身父母而言,都是耻辱般的存在。   “我们出去吧。”江纾转头对秦墨道。   这种闲言碎语秦墨根本不会在意,他早就习惯了人们在他身后的指指点点,可是江纾听不下去,他想护着秦墨。   即使江纾知道秦墨后来会取得很高的成就,可是他现在只是一个承受着无数非议、恶意的大男孩。   至少在这一段时间里,江纾想尽自己所能的保护他。每个人都有被爱的权利,秦墨也值得有。   此时任课老师正在讲台上讲题,秦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江纾直接上手握住他拿笔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态度。   江纾再一次开口:“我们逃吧。”   秦墨低下头,那只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看起来温顺无害,实际上却足够霸道。   他喜欢看江纾紧张他的样子,秦墨在江纾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笑了一下。   秦墨:“你确定?”   江纾肯定道:“嗯。”   “好。”秦墨放下笔,手指一根一根的钻进江纾的指缝中,江纾看见他眼角微弯,轻声地对他道:“不要后悔。”   江纾生出了点异样的感觉,秦墨的眼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   趁着老师转身写题的瞬间,秦墨拉起他冲出了教室,留下一众呆若木鸡的同学,秦墨跑的很快,江纾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秦墨一路带着他狂奔到天台,停下后江纾大口大口的喘气,嗓子干得跟火烧过似的。   这具身体实在太过娇气,原主更是没干过这种当着老师的面逃课的事,但这种事一旦干出,说实话江纾真想大呼一声过瘾。   原主活得实在太累了,他活成了别人心目中的样子,却忽视了自己原本的样子,久而久之,那层面具就成为了他本身,这样子真的就是原主想要的吗?   如果是的话,原主就不会干出抽烟喝酒,拉帮结派,叫人干架这种事了。   江纾只是替原主活出了他本来的样子罢了。   可这念头刚一冒出,属于主世界的判定系统就用它的机械音在江纾脑中说道:“叮,执行者偏离人设,严重ooc!”   怎么可能?   江纾不信,问道:“为什么?”   “在NPC面前做出原主不会做的事,一律视为ooc。”   江纾试图跟它解释:“以原主的性格做这种事完全解释得通,我的智脑分析不会错。”   “原主不会为了秦墨逃课。”   “……”   这个江纾确实无法反驳,但一想到未知的惩罚,江纾还是憋出了一句特官方的话:“我是为了任务。”   “任务跟ooc不冲突。”判定系统冷酷无情地断了他的路,“请抽取惩罚。”   语毕,江纾面前出现了一个大转盘。   主世界在其他方面抠得不行,至今不给它们执行者安排一个人性化的系统,在这种细细碎碎的小玩意上倒是挺花费心思。   江纾无语地吐槽几句,认命地将手放到大转盘上面,转盘疯狂的转动起来,几秒后,判定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叮,恭喜执行者获得惩罚——与男主牵手一小时,请尽快完成。”   ……   惩罚任务果然奇葩。   江纾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惩罚任务,上一次做这种任务的时候他差点没被男主一枪嘣死。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次的男主能给他留个全尸。   “怎么跑来这里了?”江纾故作疑惑地问秦墨,手上加重了些力度。   秦墨:“老师不会上来。”   “哦,有点晒。”江纾四处张望,指着一片阴凉地朝秦墨道:“我们去那边吧,没那么晒。”说着他直接拉着秦墨过去了。   秦墨低头看了下两人密不可分的手,总觉得江纾有些奇怪,不过,他并不介意江纾对他的靠近。   “你很热?”秦墨突然转头对江纾问道。   江纾的反应有些迟钝,似乎是在想一个理由:“没有啊……挺冷的。”   冷?   秦墨看见他的额头上分泌出了点点汗珠,眼神却是挺诚恳的。   秦墨好笑地道:“是吗?”   他想伸手替江纾擦拭额间滴落下的汗珠,以此戳穿这拙劣的演技。   而当秦墨刚把手覆在江纾脸上那一刻,就听见一声近乎嘶吼的喊叫。   “你们在干什么!”   远处,杜成浩正气势汹汹的跑来。   杜成浩平时只要逃课就会跑来天台抽烟,他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撞到这一幕,他算是知道了,江纾为什么会那样对他!   他根本就没想过江纾会喜欢男人,喜欢的还是秦墨,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可以是他!   江纾躲掉杜成浩想试图拆开他们的手,冷冷地看着他:“杜成浩。”   “为什么!”杜成浩眼眶通红,像是气的又像是不甘心,“为什么会是他!”   “我哪点比不上他,他一个□□的儿子哪里配得上丨你!”   杜成浩模样近乎癫狂,感觉并不是为了质问,更像是为了发泄他这么多年来压抑的情感。   他把江纾当成神一样的存在,如果江纾是明星的话,那杜成浩就是江纾的脑残粉。   崇拜、爱意、求而不得,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于心。他想永远就这样待在江纾左右,不容他人靠近、汲取。   杜成浩认为所有人都配不上江纾。配不上他心目中的江纾。   江纾不太理解杜成浩如今的行为,在原主的记忆中杜成浩向来不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原主只把他当成一个可呼来唤去的跟班。   江纾不懂他没来由的发火,直接问道:“你在说什么?”   杜成浩却安静了下来,但手仍在颤抖,眼角隐约泛着水光,他咬着下唇,似乎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江纾觉得这样子的杜成浩更危险一点,他不由得向前走出一小步,挡在秦墨面前。   “杜成浩。”江纾看着杜成浩的眼睛,语气轻柔道:“我一直拿你当朋友,秦墨也是,没有谁配不上谁,只要我认可谁都可以是,所以,别让我难做可以吗?”   朋友?   难道......   杜成浩似乎是被江纾安抚住了,手不再颤抖,只是那双眼里却闪着莫名的光,他低下头,收拾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再抬头时已经恢复成平常阳光大男孩的样子了。   杜成浩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朝江纾后面的秦墨伸出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和平相处吧,我的,朋友。”   他口中的‘朋友’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秦墨没有跟杜成浩握手,他紧抿着唇,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他看着挡在面前的江纾,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许久后,他语气沙哑地道:“滚。” 第10章   杜成浩没有因为这一句滚而生气,相反的他笑得更为灿烂,在他心中,秦墨已经被他归类到失败者那一栏中了。   无论是谁都无法动摇他的地位,能够陪江纾走到最后的永远都只会是他。   杜成浩朝秦墨比了个胜利者的中指,在江纾要开口赶他之前道:“我先走了,老马的课,江少,周末老地方见。”   这个老地方是杜成浩跟江纾每周必去打卡的地方,杜成浩就是要让秦墨知道,无论他现在跟江纾有多好,能笑到最后的,只能是他杜成浩一个人。   他有的是时间等。   搅得风起云涌的捣乱精一走,江纾瞬间就感觉到气氛深沉的凝重,附近的低气压仿佛都在向他靠拢,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江纾顿时有些心虚,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心虚些什么。   “秦墨?”江纾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   秦墨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朋友?”   秦墨自认为了解他,像江纾这样的人,怎会把他当成朋友,在江纾心里他无非就是从一只狗变成一只舔狗罢了。   秦墨再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   江纾是一道光,一道不太干净的光,即便如此他也想把光留在身边,可他知道自己根本留不住,稍微一握这道光就会消散,秦墨不止一次的想要变强,强到有足够的实力把江纾完完全全留在自己身边,强到江纾……根本无力抵抗他,只能留在他身边的地步。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只不过是一条卑微到泥里的狗。   秦墨低下头,让江纾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他咬紧了牙根,另一只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头,青筋毕露,那本该不长的手指甲硬是在皮肤上留下一个个青紫的月牙印。   江纾能感受到秦墨此刻情绪的不稳定,那双紧握着的手拽得他生疼。   是因为杜成浩?   江纾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放得很轻,语气也放缓地道:“你别太在意,杜成浩心思简单,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你罢了,等过段时间他想通了就好了。”   然而秦墨明显不是想跟他聊杜成浩这个人,他紧紧盯着江纾,问道:“对你而言,我是什么?”   秦墨的眼神让江纾很不舒服,这个眼神像极了他第一次穿来时见到的那个眼神,如同困兽,充满野性,但似乎又有所不同。   更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都不肯罢休的凶狠。   江纾深吸一口气,靠近他一点,真挚地回望他道:“朋友,最重要的朋友。”   “朋友?”秦墨再一次反问他,江纾搞不懂他的意思,秦墨突然猛的把他拽到自己身边,火热的胸膛烫得江纾心都跟着颤了颤,江纾看着那双眼睛,瞳孔中倒映着自己茫然的模样。   “是朋友吗?”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被秦墨拉到眼前,秦墨的眼神有些奇怪,他一点点的扫过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目光如同实质,江纾觉得他不像是在看,仿佛是津津有味的舔过他的手一般。   事情似乎开始渐渐地不受控制起来。   江纾忽然预感到了什么,他有些抗拒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秦墨根本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他稍稍偏头,专注地看着江纾,一点一点地向他靠近,那只空余的手抚上了他的面庞,空气中的氧气仿佛都减少了。   这不是个温柔的吻,江纾感觉自己是在被某种肉食动物撕咬着,疯狂地被掠夺着本就不多的资源,可江纾却在这个吻里体会到了秦墨的绝望,如同濒死之人最后的一搏。   庆幸在不久后判定系统那天籁般的声音终于传来。   “叮,惩罚时间到,任务解除。”   话音刚落,江纾瞬间松开手,推掉身上发狠啃着自己的人。   两人的气息都很不稳,江纾甚至在口中尝到了一股铁锈味,秦墨没有分开一丝一毫的目光,他盯着江纾略微红肿的嘴唇,舔了下自己的下唇,像在回味刚刚那个吻。   江纾浑身一颤,脑子里有根线瞬间崩掉了,他记起了所有的不对劲,某些时刻的暧昧不是偶然,是秦墨故意做的。   但江纾并不认为这是秦墨喜欢他的表现,或许更多的是因为他对秦墨的好让秦墨产生了不必要的错觉。   就像是小孩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不肯与他人分享,想要占为己有的心态。   江纾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强装镇定温声劝道:“我想,我们该好好冷静一下了。”   “或许你对我根本不是喜欢,我很抱歉,让你产生出这样的错觉。”   “我们彼此都需要时间去思考,在这之前,我们还是不见面为好。”   “……对不起。”   ……   江纾无法面对秦墨对他的感情,在说完后就逃了,他知道秦墨一直在看着他,不曾移开过目光,可是他不敢回头,他怕看到秦墨的眼睛,那双专注、阴鸷的眼睛。   在这之后江纾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哪点出错了,他只是按照以往的套路去做而已,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难道真是因为他的心软吗?   可是那样一个人——   他狠不下心……   距离那件事后已经过去一周了,江纾没有回家,在附近的酒店里开了个房勉强睡了一个星期,江纾不知道秦墨是不是还住在他那,他不敢回去,索性就不回了。   这几天他去学校都没有看到秦墨,江纾问过班主任,班主任说他请了病假。   “唉。”江纾叹了口气,剥开一瓣柑橘塞进口中,青色的柑橘很酸,酸到他牙根发苦。   “叹什么气,别想太多了,我给你带了晚饭。”唐巧巧熟练的拿房卡刷开房门,把卡放在卡槽上激活灯光,朝江纾走来。   最近江纾跟唐巧巧走得比较近,大概是因为两人有秦墨这个共同话题在的缘故。   在这之前刚听完江纾跟秦墨闹掰的全过程时,唐巧巧是很不待见江纾的,她一脸复杂地看着江纾,那表情大概是在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接着她就吐出江纾永远都忘不了的话。   “渣男。”   江纾:???   唐巧巧一脸谴责地看着他:“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在追秦墨呢,结果真把人追到手了,你反手一个骚操作就把人给拒绝了,还冷静,要是我我早把你摁到墙上抠到抠不下来,亏得人家脾气好。”   江纾无辜地道:“我没追他啊…”   “你不追人家你对他那么好干什么。”唐巧巧表示无语,“明知道对方缺爱还上赶着往前凑,不是存心的就是缺心眼。”   江纾:“……我真没想那么多,我单纯的想对他好而已。”   情感向来是极其复杂的一门哲学,江纾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问题,它虽是一只红娘AI,但也只限于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程度,在感情这方面上依旧很空白。   所以这次碰到这样严重的问题,它的处理方式只能是逃避。   唐巧巧见他那一脸懵懂的样,就知道他是属于后者了,顿时一言难尽,她不禁想到以秦墨那种性格,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江纾吗?   肯定不会吧,而且之前……   “江纾,你知不知道……”唐巧巧在犹豫着要不要跟江纾讲。   江纾疑惑地看着她。   算了,总归是要知道的。   唐巧巧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江纾。   唐巧巧:“你知不知道是谁散播了秦墨的谣言?”   江纾:“杜成浩?”   唐巧巧惊讶道:“你知道?”   江纾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猜是他。”   知道秦墨家里事的人并不多,除了他们几个就只有江纾原来的那些跟班,而这其中最想搞秦墨的,就只有杜成浩。   江纾:“我会找时间约他出来谈。”   他不会再任由杜成浩继续放纵下去了。 第11章   到了周六,江纾约了杜成浩晚上十点在老地方见。   他们这个老地方指的是一个地下拳馆,坐落在离市中心几条街外的光明商场负三楼,商场建有八层,上面卖着正规商品,负一二楼做车库,负三往下是建给权贵的娱乐场所。   普通人是到不了负三层的,甚至连知道的权利都不会有,有资格进入地下拳馆的大多是世面上有身份的权贵,这栋商场是上流圈合资建成,政府方面的态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影响到市民,一切都好说。   江纾直接叫司机把他载到负二层的车库,从车库的铂金电梯滴卡前往负三层。   电梯里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香味,是那种较为刺鼻的劣质香水,江纾站在里面,大气不敢出,怕自己吸进一口就呛得熏晕过去,好在他的选择是对的,从负二层到负三层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几秒钟就到地了。   电梯门一开启,江纾就看见外面站着两个穿着黑西装打领带的保镖,他们身上的肌肉非常有质感,撑得穿在外面的西装有一点点胀开,皮肤是有点偏黑的小麦色,一见到江纾,他们侧过身,微微颔首,脸色都没有变过一下,语气统一地道:“江少。”   他们说话时连音调都是一模一样的,可见其职业的严格管理性。   江纾也对着他们点点头后才走进了里面。   这些保镖站在这不关是为了看守,更多的是作为一个门面的担当,给他们面子就相当于是给整个地下娱乐会所的面子。   原主并不会吝啬这点薄面,江纾自然也不会。   地下拳馆的外围有单独隔出一间小清吧,桌椅不是特别多,大概是留给别人谈生意用的。   杜成浩正坐在吧台上,点了一杯调好的马提尼,正时不时地往电梯的方向张望,他皱着眉头,神色是不多见的慌乱和烦躁。   他有预感这次江纾会约他来是为了什么,可他不后悔,他怕的是江纾以后对他的不信任。   在第一次察觉到江纾对秦墨不一般的对待后,他就想毁了秦墨,所以他擅自主张,依靠着他积攒下的好人缘散播了一大堆关于秦墨的事,他   想让秦墨先在学校待不下去,然后再断了秦墨在盛达的一切生源,让他彻底在江纾面前消失。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第一步刚实施就撞见他们两个偷情的一幕,江纾虽然对他说秦墨于他而言只是朋友,可事后想想,以江纾的性子,杜成浩又怎么得知江纾不是在忽悠他呢?   现在他更害怕江纾单独的挑明,那等于断了他一切希望。   杜成浩把这些全部归结到秦墨头上,如果没有秦墨,他跟江纾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杜成浩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到泛白,表情逐渐狰狞。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样可恨,简直是挫骨扬灰都解不了气。   就在他双目放空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好像预料到江纾来了一样转头看向电梯的方向,一转头就看见正从电梯那里走来的江纾。   江纾身形修长,今天来穿了一件很休闲的白T加运动鞋,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他的嘴角仿佛一直是带着笑的,看上去既干净又温柔。   杜成浩一见到他就移不开视线,那眼神跟黏在江纾身上一样,眼里装着狂热的痴迷,江纾似乎从没变过,依旧是那副外表亲和的模样,只有他才知道内里冷漠的真面目。   至少他现在还仍旧相信着,自己对于江纾而言是不一样的。   “来多久了?”江纾自始至终没有跟他对视一眼,径自走到杜成浩旁边的吧椅坐下,跟酒保要了一杯同样的马提尼。   江纾自然是看到了杜成浩的那杯,但这是原主的习惯,他改变不了。   “不久,我也是刚到。”杜成浩笑了一下,连忙低下头,掩饰性的喝了一口马提尼。   酒保正好把江纾那杯端来,闻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位少爷坐在这差不多快一个半小时了,不过奇怪归奇怪,酒保也不会说他或者赶他走,毕竟能坐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有钱有权,他还没有想要被炒鱿鱼的打算。   “为什么要做出那些事?”江纾不准备跟他寒暄太多,直奔主题。   杜成浩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显,他笑道:“江少你在说什么,我做了什么事了?”   江纾不想让他继续装傻下去,无情道破:“我知道是你。”   “我早就说过了,手别伸太长。”江纾叹气,“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杜成浩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道:“江少,你生气了?”   江纾神色自然,只是放下的嘴角昭示着他心情的不愉快:“你觉得呢?”   杜成浩看向江纾,平时江纾笑着的时候总让人感觉非常亲和,以至于令人忘了他本来的面目,而如今当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堵冰山挡在杜成浩面前,浑身透着冷硬。   杜成浩有些慌了,可他仍不想屈服,或许是长期的压抑使得他起了反抗的心,他第一次不想听从江纾的话:“……为了秦墨?”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江少你这样为他……”   江纾揉揉晴明穴,打断他的话,语气变重道:“杜成浩,你不要给我没事找事。”   江纾不想听他把话说完,现在他一听到秦墨就头痛,更何况杜成浩现在还误会了他跟秦墨的关系。   杜成浩很想站起来质问江纾,但他忍住了,他知道现在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他有极大概率会跟江纾闹翻,他不想毁掉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   于是杜成浩闷闷地道:“……我尽量。”   是江纾没控制好原主对杜成浩的那个态度吗,才给了杜成浩他好糊弄的错觉,导致杜成浩现在有叛逆的心思。   江纾自认为自己不是个脾气好的主,杜成浩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恼他,着实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你要知道,我无所谓我身边有谁在。”江纾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如果你不想呆的话,我可以叫你父母送你出国,国外的环境比较适合你。”   谁都不知道真正动起真格来的江纾究竟是怎样的,但谁都不敢冒这个险去轻易招惹他。   江纾是江家唯一的独苗,江纾的父亲江至恒是个狠角色,江志恒年轻时白手起家,从一个无名小辈站到如今商业大佬的地位可谓是不容易,在这期间他的配偶也离他而去,只留下年幼的江纾,江纾是被江志恒一手带大的,父子俩的关系亲厚无比,所以江纾说出来的话分量就跟江志恒是同等重的。   没人敢轻视江纾。   杜成浩对他更是又崇拜又怕。   杜成浩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站在自己面前的江纾不是个可以任由自己随便发脾气的人,他能站在江纾身边已经是多少富少眼红的对象了,他没有理由去多管闲事,也没资格去管。   杜成浩整个人都泄了气:“江少,我不会再插手了。”   江纾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你保证?”   杜成浩:“……我保证。”   “好。”江纾喝了一口马提尼,爽快地道:“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提,我能帮就帮。”   能得到江少的承诺是件很难得的事,杜成浩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你不需要这样,没必要把太多的精力放在我身上,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你的目标,家境的事我不好说,可我的父亲当年也是一个人默默熬出来的,如果你也肯努力,又何尝不会超过我?”江纾的话语很平静,却像是带着某种魔力安抚下杜成浩憋闷的情绪。   杜成浩的情绪有所好转,黯淡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对未来的憧憬:“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江纾把语气放的很轻,“只要你努力。”   杜成浩静默片刻,貌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对江纾释怀一笑:“我知道了,江少。”   他重新恢复成江纾熟悉的阳光大男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许久,这其中很多的话题是江纾从未与杜成浩聊过的,江纾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打算要努力了。   这样也好,至少杜成浩不会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江纾在心里暗自松一口气。   差不多到十二点多时,杜成浩对江纾道:“走吧,进去看看,听说这周来了个不错的新人,连Z这种王牌都打不过。”   新人?   江纾提起了兴趣:“走。”   大约一千多平的场地挤满了一大堆人,中间是一个围着钢丝网的两米高擂台,擂台上,两个健硕的年轻人正在拼命的打斗着。   周围充斥着无数呐喊声,江纾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在震颤,他找到个高一点可以清楚看到擂台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裁判就吹响口哨,宣布胜负已分。   “接下来,是万众瞩目的重头戏……”   主持人还未说完,观众席就爆出一个名字。   “K!K!K!”   “对没错,我们的黑马终于要现身了,有请我们的K闪亮登场!”   欢呼声、尖叫声不绝入耳,江纾却仿佛都把一切隔绝在外,目光只停留在那个K的身上,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了。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呢喃出口。   “怎么会是秦墨?” 第12章   擂台上的秦墨光彩夺目,无数聚光灯聚焦在他身上,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出场而欢呼。   秦墨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短裤,短裤下是厚厚的黑色护膝,两手均带着颇有重量的拳套。   江纾能清楚地看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甚至还有一些椭圆形的大面积淤青是最近刚印上去的。   “他不要命了吗……”江纾差点就想冲下去,但他忍住了,只是他放在扶手上的两只手都攥得死紧,面色沉郁地看着擂台上那道身影。   他跟秦墨分开不过一周,这个新人K冒出头的时间也是一周,秦墨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江纾难得的心底生出几分暴躁,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千辛万苦保护住的熊孩子,自己偷跑出去跟人打架一样。   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秦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虽然是各路权贵管辖的区域,可这毕竟是地下拳馆,没有规则,只分输赢,命在这又能值几个钱?   江纾气他的不惜命,同时又替他担心。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功夫,主持人已下台,裁判吹响了口哨,挥下手中旗帜,大喊道:“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江纾注意到秦墨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丝毫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收紧拳头就朝对手的面门招呼了过去,他下手快准狠,砸下去的同时右脚屈起膝盖,狠命地撞到对手的命根子上。   观众席上纷纷传来吸气声,更多的是欢呼声,他们的脸上迸发出激动亢奋的红晕,鼓动着秦墨继续打,不惜一切代价的打,最好是打死对面那个人他们才能解气似的。   杜成浩也在咂舌,感慨道:“秦墨这招够狠,蛋都碎了。”   江纾的脸色没有半点好转,轻飘飘地扫了杜成浩一眼,杜成浩立马禁言,做出一个拉链拉住嘴巴的手势,表示自己不会在胡乱说话,江纾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回擂台上。   他当然是希望秦墨赢的,可他不希望秦墨因此背上一条人命。   在这里参赛的选手每一个都是签了生死状的,他们的死活拳馆一概不负责,那些被打死的人他们的家属找不到人负责,自然会想到那个打死他们亲人的家伙。   一旦惹上,往小的方面且不说,严重的就是死刑。   他希望秦墨能有分寸,不下死手。   江纾攥紧得指甲掐入了肉中,可他毫无所觉,专注地看着擂台上的秦墨,一分一秒都不敢分开。   对手明显没有预料到秦墨这一招,疼得牙根发酸,双腿打颤,但他被这一下激起了血性,暴怒地朝秦墨扑了过去,身上的肌肉仿佛都在颤抖。   两人的动作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上招招狠下死手,状况极其惨烈,秦墨的身上又多出了一些淤青。   后半场秦墨似乎有些体力不支,站起来的时候脚步虚浮了几下,对手明显看见了,眼睛一亮就准备朝他暴露的弱点攻去。   江纾蹭的一下坐直腰身,紧绷的脸上透着遮挡不住的焦虑与担心。   就在对手攻过去的那一刻,秦墨却突然转身,身上像是爆发出无尽的生机般抡拳便砸,对手被他打得措手不及,跌落在地,秦墨顺势把他压在地上。   江纾这才注意到这是秦墨打出的幌子,脸上紧张的神色缓和不少。   裁判适时的半蹲在地上,倒数三秒,秦墨整个人都压在对手身上,任由他怎么挣扎都丝毫移动不了半分。   三秒后,裁判吹响口哨,热烈的欢呼声再度响起,K的名字响彻整个拳馆,久久不能平息。   江纾却在这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冲去。   “江少,你去哪!”杜成浩朝他的背影吼道,然而江纾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杜成浩大致能猜出他要去干嘛,能让江纾这么紧张的,只有秦墨。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杜成浩敛下眼睑,眸中黯淡。   还是羡慕啊……   这么多年了,跟动物都能处出感情了,为什么江少就是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哪怕是一点点的关心也好。   他就这么……不堪吗?   …………   江纾无视那些黑衣保镖的阻拦,一路闯到拳馆后台,保镖因为他身份特殊,不敢对江纾动用武力,只能一边拦着一边跟随着江纾走。   秦墨正在后台小息,恢复上一场耗费的体力准备下一场的擂台,他披条毛巾在肩上,擦拭着浸湿全身的汗,一抬眼就见一群人声势浩大地朝他冲来,如果不是看见领头的那个是江纾,他都要以为是哪个手下败将要找人来跟他干架了。   “跟我回去。”两人的视线刚一对上,江纾就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带着强硬的态度想要把秦墨拉出去。   秦墨自然不可能走,江纾拉了几下没拉动,语气偏重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秦墨抿着唇,道:“我不配来吗?”   江纾愣住:“我不是这个意思。”知道是自己话说重了,江纾放柔语气,轻声说:“这地方太乱了,你一个学生来这种地方总归是不好的。”   如果站在秦墨面前的是一个长辈,秦墨多多少少会听得下去几句,然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跟他同辈的人,不仅年龄相同,身份也一样,关键是,他自己不也来了吗?   秦墨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恰在这时,有个人不合时宜地插话进来。   “他的去留就不劳小少爷费心了。”   来人穿着一身蓝色西装,脸上是得体的笑容,梳着背头,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   跟着江纾来的保镖纷纷散开,朝那人点点头,叫了一声“林总”后各自找回自己的岗位去了。   从原主留下的记忆得知,这林总名叫林晁,是整个娱乐会所的ceo,不仅如此,他还是江纾的父亲江志恒关系最亲密的朋友,林晁虽然看起来年轻,实际年龄已经三十九了,按照辈分,江纾还得管他喊一声叔。   林晁长得高挑,跟秦墨差不多高,可两人带给江纾的感觉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林晁站在江纾面前,江纾不知怎的心里就有点怂,就像是做错事被大人发现的那种怂,他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道:“……林叔。”   林晁发现了江纾小小的举动,眼眸带笑地看着他,打趣道:“小少爷,天天来我这光顾还不够,还想带一个人走啊?”   江纾不知道怎么应他的话,想了想后一本正经地道:“林叔,按照法律规定企业是不能招未成年打工的。”   这认真反驳的样子幼稚得有些可爱了,林晁有点想笑,面上无奈道:“我这可不是什么正经企业。”   见小孩还想跟自己争论,林晁拍拍他的肩,笑着说:“行了,带着你的小伙伴跟我走,林叔请你们喝一杯。”   因为江纾的介入,导致秦墨无法再继续上擂,林晁跟他的下属吩咐好处理方案后,就带着他们去了外面的小清吧。   坐下沙发后,林晁没有询问他们想喝什么,而是直接叫来调酒师,给他们俩调好两杯果汁上来。   江纾低头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很好喝,只是江纾的表情一言难尽,秦墨倒没表现出什么,坐在一旁喝着果汁不说话。   林晁给自己倒了杯低度数的鸡尾酒,慢悠悠地喝着。   他饶有兴趣地扫视了两人一眼,对着江纾道:“小少爷,这次想玩男人了?”   江纾差点没把口中的果汁喷出来,他赶紧摆摆手:“林叔你误会了,他是我朋友。”   朋友?   这还是林晁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林晁挑挑眉,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没看出来。”   江纾:“……林叔你别开玩笑了,我就想带他走,你就给个数吧。”   “我给不给数暂且不提。”林晁放下酒杯,坐直身子,笑道:“你先问问他愿不愿意走吧。”   “不走。”秦墨声音沉闷,低低从旁边传来。   江纾感觉自己胸口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特别难受,他艰涩地问道:“为什么?”   秦墨抬眼深深地看着他,只吐出一个字:“钱。”   为了钱。   两个人站在这个世界不同的高度,江纾永远都不会考虑的问题成了扼住秦墨命脉的关键。   他错了,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江纾没有办法做到感同身受,所以无法真正去理解秦墨的需求,又或许是因为他的自作主张,给予了太多秦墨无法承受的东西,才导致如今两人尴尬的局面。   唐巧巧说的没错,过分的关心只会适得其反,秦墨跟其他的男主不一样,他从小就生活在世界的底层,没有感受过任何的爱,只要有一个人对他好,对他伸出援手,他肯定会紧紧抓住,牢牢抓住那只手不放的。   这样的话他的任务就完成不了。   秦墨需要的应该是唐巧巧那样的女孩子才对,而不该是他。   他会给秦墨幸福,却不是把自己献给他的幸福。   它只是一只AI,爱对于它来说太过遥远,它给不了秦墨想要的,但它会让秦墨明白,它给秦墨的幸福比起它自己来会好个成千上万倍。   秦墨值得拥有比它更好的“幸福”。 第13章   江纾最终还是没把秦墨带走。   保持适当的距离于他们二人而言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知道秦墨是为了钱后,江纾没有多问,只跟他说照顾好自己便要走了,林晁体贴地表示要送江纾回去。   江纾心不在焉,也就随便林晁了,只是江纾没看到的是,秦墨那双盯着他们离去的眼睛阴郁得可怕,宛若恶鬼,纠缠在江纾左右。   江纾背后一凉,浑身都打了个冷颤。   林晁见状把车内空调调高:“冷吗?”   江纾转头看向窗外:“还好。”   窗外的风景一一掠过,江纾的面庞映照在车窗上,显出他双目无神的瞳孔,林晁抽空看了他一眼,道:“别担心,我不会亏待他的。”   江纾没有应他,沉默片刻后,忽然问道:“他在叔那呆多久了?”   林晁笑道:“挺久的,差不多半年了。”   半年?   江纾是想到了秦墨身上那些莫名的刀伤才会这么问林晁,难道在做拳手之前秦墨还干过什么危险的工作?   江纾又问:“具体做什么?”   林晁放缓了车速,简单道:“保镖。”   “他身上有刀伤。”江纾转过头看向林晁,他的语气不算太重,却也有带着质问的意思在。   前面路段的红绿灯刚好跳到红灯,林晁缓缓踩下刹车,车彻底停下后才回头对江纾解释道:“他做的工作比较特殊,处理的是一些棘手的事。”   娱乐会所每天要接待的人多如牛毛,这其中涉及到的纠纷也多,更何况还有一些身份不干净的人混入其中。   斗殴只是家常便饭。   见江纾面色不渝,林晁把手轻轻放到他头上揉了揉,轻笑着道:“这是他自己要求的,我并没有压榨童工哦。”   “我跟他认识是在一个局上,因为长相稚嫩我就多留了点心,他当时跟着的那位并非是个良善之辈,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跟那位认识的,后来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他找上我,跟我说他需要钱,干的活跟之前一样就行。”   林晁的声音很温和,也很轻:“秦墨在这方面的确很有天赋。”   他放下安抚江纾的手,话锋一转:“但他并不值得你深交,秦墨心够狠,也很有手段,如果放任他独自成长,最坏的结局他下半辈子的人生就会栽进监狱,往好的方面想他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比起你父亲来更为出色的人,可无论哪一样,我都希望你别去招惹他。”   绿灯亮起,前方的刹车灯暗下,林晁一点点抬起脚,车轮慢慢滚动着,他微微叹气:“小纾,你父亲不在盛达,他把你托付给我,我总要对你负责。”   江纾:“……我知道了。”   就算林晁不说,他也打算要跟秦墨保持距离了,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知道秦墨后面人生的发展,知道他的成就肯定是会超过他的父亲,所以他依旧会选择对秦墨好,不是为了讨好,只是单纯的希望秦墨能在这段时间内少吃点苦,他会尽所能的给秦墨除了自己外任何想要的东西。   今晚江纾没有去酒店,林晁直接把他送回到家里,一个星期没来,家里的东西都没有被动过,一切都跟那天早上他跟秦墨一起出去时一样,秦墨换的衣服还遗留在他的床上。   江纾疲惫极了,他胡乱地洗了个澡后就整个人摔在了床上。   头顶上打下的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捂住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思绪再次四散开来。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为这个任务感到迷茫了,因为他错误的判断,导致秦墨如今把过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对于唐巧巧或许他俩只打过两次照面吧。   任务到底要如何完成?   江纾不禁头痛起来,这一晚他睡得极其不安稳。   …………   隔天   “你觉得秦墨怎么样?”   课间下课,班里同学三三两两结伴扎堆,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江纾写完最后一道大题,把练习册递给唐巧巧,抬头询问她。   “秦墨?”唐巧巧接过他的本子,随意答道:“挺好的啊。”   “是吗…”江纾呢喃,“那你对他有什么想法吗?”   唐巧巧想都没想就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她在江纾桌上整理着一沓练习册,接着没好气地说:“你自己惹出的情债可别找我给你背锅啊。”   江纾:“我没……”   唐巧巧不给他解释,直接插话道:“是是是,你不是你没有,你什么都没做,都是人家自己贴上来的。”   江纾:……   江纾彻底没声了,先前无知时他可以说自己确实什么都没做,可自从经历了昨晚上那件事后,就不一定了。   “渣男语录。”唐巧巧再一次唾弃他令人堪忧的人品,她拉开江纾对面的椅子坐下,一脸语重心长地道:“既然做都做了,要不你就从了他吧。”   ……唐巧巧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他说服唐巧巧去追秦墨还差不多,让江纾自己接受秦墨,除非任务能放过他。   于是江纾摇了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唐巧巧有些疑惑,“难道你就没有动心过?”   之前跟江纾没现在熟的时候,连唐巧巧这样的局外人都能看出江纾对秦墨的不一般,要说江纾没对秦墨动心,唐巧巧是不信的,江纾就差没把秦墨捧上天了,这要是没动心,那他对秦墨那么好做什么,搞慈善?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唐巧巧不明白,以江纾的家境要什么有什么,更何况现在他们俩还是两情相悦。   江纾总不能跟唐巧巧说他是为了任务吧。   他只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道:“我们身份不同,我不想他因为我遭受无端迫害。”   江纾是想把祸水往杜成浩身上引,毕竟杜成浩有前科。   然而唐巧巧完全没有get到他的意思,反倒是在他的话中品到一点狗血剧的味道,脑中仿佛都脑补出了他俩虐恋情深的画面,说出的话顿时跳脱了好几个频道:“你爸不同意?”   这关他爸什么事?   江纾愣了一下,不明所以,思索后决定顺着唐巧巧给的台阶下:“嗯。”   “这样。”江纾见她眉头皱了一下,一脸苦苦思索着,“要不你先处着呗,就算不同意久了之后也就松口了嘛。”   江纾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颇为无奈,只好实话实说道:“我不喜欢他。”   唐巧巧却没有立即应他的话,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前门的方向,江纾觉得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秦墨正从前门的方向走来。   江纾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 第14章   秦墨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看都没看江纾一眼,神色平静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江纾摸不准他的态度,跟唐巧巧对视一眼后噤了声,安安静静地坐正身子。   唐巧巧则是抱起那一沓练习册,快步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明明还有其他人在,江纾却觉得只剩他们两个人一样,他心里忐忑,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随便塞支笔在手指尖转动起来。   江纾没敢正面去看秦墨,眼睛直直盯着黑板,用余光去看他。   秦墨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点点的疤痕,大概是自那天起就没有回家的缘故,他的脸上没有再新增什么伤,江纾在心里替他松了口气。   “你身上的伤没事吧?”江纾停下转笔的手,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所幸秦墨没有不应他:“没事。”   “那就好。”江纾温声道,秦墨的应答给了他勇气,他转头看着秦墨:“如果你不想在林叔那呆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闻言秦墨也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汇,江纾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捏紧手中的笔。   说实话江纾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他能给秦墨钱,却不能给他工作。   秦墨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折辱他?   就在江纾准备放弃时,却听见秦墨道:“好,我会的。”   秦墨声音不大,但江纾莫名的感到几分安心,因为这一两句话,江纾索性放开了,直接跟他说:“之前的话……你别多想。”   秦墨明显提起了几分兴趣。   他的目光灼灼,江纾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但不解释的话又会让误会加深,江纾低下头,不去看秦墨那双眼睛,委婉道:“我挺喜欢你的,你是个很难得的朋友。”   秦墨敛下眼睑,在江纾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陷入肉中,可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微微低下头,深沉的目光一点点扫过江纾的眉毛,鼻子,嘴唇,似要把江纾永远刻在自己的记忆中。   “我知道。”秦墨声音微哑。   秦墨一直都知道,江纾从没正眼看过他,又怎会把他当成朋友?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必须站到比江纾更高的位置上,才能牢牢将这人困在身边。   “先前的事我想开了。”秦墨朝江纾扬起一抹笑容,可能是不太常笑,他笑起来有点僵硬,“我也当你是朋友。”   如果江纾够细心的话,或许会发现秦墨说这话时他的两只手都快被掐出血了,可江纾没有,所以他以为秦墨是真的想开了,心里那颗大石头也随之落了下来。   冰释前嫌的两人就跟许久不见的旧友似的,江纾感觉自己有很多说不完的话,滔滔不绝地述说着自己对他的担心,以及顺便安利了下唐巧巧。   然而江纾每说一个唐巧巧的优点,秦墨的脸就黑下几度,到最后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我不喜欢她。”   “现在是,以后也是。”他的语气平静又沉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江纾不是个容易气馁的人,秦墨越是不肯他越是不甘,他不在意地笑了笑,继续劝道:“话别说太早嘛,以后的事谁说得定呢?”   未来是未知的,可若是有了准确的目标,未来的路就不会太难走。   而秦墨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闻言秦墨只是深深地看了江纾一眼,一笑而过,什么话都没说。   没必要解释太多,江纾只需要活在他为他编织的梦里就够了。   等到他有了足够的能力,江纾就会永远被他困在网中,再也逃脱不开。   秦墨嘴角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没关系,他自认自己心性不错,足够能忍也足够包容,现在江纾做的一切他都可以接受,等到未来,他会一一讨回。   不知道为什么,秦墨爱笑了江纾反而觉得不安,就好像这个人变了,以前秦墨冷冰冰时江纾多少能猜出一点他的心思来,可是现在,江纾看不透他。   秦墨的笑就如同是戴在脸上的面具,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质感。   唉。江纾已经记不清自己第几次为这个任务叹气了。   男主难搞,任务艰巨。   出师不利。   这次任务他估算保底有80%的概率会失败,如果失败了他就回去申请做实习任务吧。   江纾颇为无奈地揉揉眉头,呼唤寄居在脑中的判定系统:“任务失败我会怎样?”   判定系统冷冰冰的机械声音无起伏地为他解答道:“进入惩罚世界。”   “具体?”   “惩罚世界采取淘汰制,无规则无任务,死亡后数据会在主世界销毁。”   比起立即销毁这种制度简直是太人性化了,至少生死各占一半。   江纾安慰地想着。   但江纾并没有因此而懈怠,重振旗鼓,能不去惩罚世界当然是最好了,一个早上的功夫,他就为二人创造了无数的机会。   只可惜两人都不太领情,一个完全不给面子,一个尴尬到极力抗拒。   一天下来,江纾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连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信心都被击垮得不成样子。   唐巧巧看出他的意图,趁着秦墨不在的时候把他拉去走廊,语气不算好地道:“你在做什么,就算你不喜欢他也别拉我下水啊,我可不敢要。”   江纾咬着牙:“……你就没有一点点心动?”   唐巧巧发现江纾这个人真的很倔,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不管是对是错,别人是否愿意。   可是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就算再怎么看起来登对,她对秦墨没来电就是没来电,再说她认为江纾根本就没看清自己对秦墨的心思。   于是唐巧巧决定点破他,“再问我这句话之前,你是不是需要检讨一下自己?”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且我看你似乎很焦虑,你到底在焦虑什么,承认自己爱上一个人很难吗?”   江纾抿着唇:“我说过,我不喜欢他。”他几乎是一口咬死自己不喜欢秦墨。   “那如果身世可怜的人换成是我,你也会像对秦墨那样对我好?”   唐巧巧以为他至少会思考一下,结果他都不带想的,立马就道:“我会。”   “……你真是没救了。”唐巧巧反复深吸了几口气,“总之,别拿我挡刀,你江大少爷的思想我平民百姓理解不了,想做慈善就去孤儿院,敬老院,那里一大堆人需要你的博爱,没必要死磕着一个人不放,用你的博爱去换取一个人的真心真的很自私,把你的意志强加到别人身上也很自私。”   认识江纾以来,这是唐巧巧第一次对他发火,在她眼中,江纾是不笨的,他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敢去想,不敢去承认罢了。   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怂货。   唐巧巧发完一通火气,直接撞开他就走了,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江纾这根木头。   她走后,江纾一个人在走廊站了许久。   在没办法抽烟的学校里,他会习惯性的放包糖在身上,口袋中还剩最后一颗糖,他慢慢揭开锡纸,把糖放入口中,明明是同样一种味道,这次却淡而无味。   他想,自己或许真是想完成任务想得魔怔了。   江纾抹了把脸。   算了,顺其自然吧,急不来。   ..........   下课铃响起,最后一节课的老师走出教室。江纾整理着桌上有些杂乱的书,转头想叫秦墨跟他一起回家,话滚到嘴边忽的想起唐巧巧那一番话,思索下后变了句话道:“你今晚去哪住?”   秦墨离开的脚步一顿:“工作。”   江纾温和地笑道:“好,注意安全。”   闻言秦墨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换做平常江纾肯定早就反对了,但秦墨没有多问,他虽然乐意江纾紧张自己,可就算江纾紧张他也还是会去做的。   两人一起走出校门,离开校门不久后就分道扬镳了,家离学校不远,江纾走两步路就到,他有点想抽烟,原主没有在家里备烟的习惯,他只好绕远路去两条街外的超市买。   路上有几条巷子较为偏僻,江纾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   听脚步声不止一个。   江纾怕惊动对方,没敢走快,掏出手机来假装玩着,从手机的屏幕上看清了后面的人数。   起码三个,还都是有备而来。   口罩,帽子,黑衣样样齐全,江纾看不清他们的脸,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最近惹了人?   又或者是原主很早前惹的祸?   江纾没有细想,他手里拿着手机自然垂下,大拇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拨通了紧急联系人。   那些人好像看到了他的举动,知晓自己行径败露,索性不再跟踪,分成两头冲上来,他们没有跟江纾废话,一上来就掏出准备好的毛巾捂住了江纾口鼻。   江纾只来得及挣扎两下,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扭曲,鼻间萦绕着奇怪又刺鼻的气味,他难受得很想呕,可是面前的毛巾堵得他呕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在不停下坠,浑身的力量都在逐渐消散,头像有千斤重,他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最后,他脚一软,彻底的倒在了地上。 第15章   江纾只觉自己在空中漂浮了很久,所及之处皆是柔软的棉花,白茫茫一片,裹住他全身。   扭曲中,他对时间毫无概念。   接着,他先是察觉到这些棉花的消散,而后身体完全不受控的往下坠,下面是看不到底的万丈深渊,他就如同断臂之鸟,徒劳地挣扎。   凛冽寒风向他扑面而来,刺骨冰凉,江纾试图蜷缩身躯,却仿佛受到了什么阻力,只能任由无情的冷风蚕食掉他的身躯,胸腔内的空气被一点点挤走。   江纾感到窒息,生命受到威胁的强烈感觉迫使他奋力反抗,意识在慢慢向身体收拢,缠住身躯的冷冽寒风变成了一滩水。   水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钻,身体的主动权逐渐掌控,有一只大手按在他的头上。   那只手用力地抓起他的头。   接触到甘甜的空气,江纾不知道自己吸了多大一口气,疯狂地填充着干瘪的胸腔。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清醒了吗,小子。”   几步之外,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随时会倒塌的破旧小木椅上。   目光所及之处,那只木椅正承受着自己接受能力之外的重量,江纾不禁担心这位大哥随时要摔在地上。   但显然他现在更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   抓着他头的男人啧了一声,猛的抬起他的头,恶声恶气地呸了一下:“大哥问你话呢!”   眼睛努力地眨,驱赶眼眶中剩余的水雾,江纾总算看清来人。   大粗金链,金光闪闪的龙纹身,钥匙扣上的宾利钥匙。   是个熟人。   秦蓉欠债的那位大哥。   “这是何意?”江纾勉强扯起一点嘴角,眼中一片冰冷,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现在正处于爆发边缘。   AI的课程训练里包含了格斗术,但若是原主不会这些,他是不可以暴露出来的,他以为在这个世界里以原主的身份至少没有多少人敢这么对他,所以才放心这些人迷晕他,结果居然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醒来。   真当他是好拿捏的?   双手被一条粗绳绑住缚在身后,那些人似乎是以为他身体孱弱没有任何威胁,便只是简单的走个形式,江纾不经意的退后一小步,趁着抓住他头的小混混毫无防备时,发狠地踩住那人脚尖。   小混混没有想到江纾会突然发力,手上一松,江纾抓准时机迅速弯腰转到他身后,顿时两人位置调换,江纾一脚踩上小混混的膝盖,迫使他跪下,小混混跪下的同时他已经解开了手上绑相粗糙的粗绳。   整个过程用了不到几秒,仿佛是一瞬间完成的事。   大哥惊愕地愣在原地,手中抽着的烟烧了一半,烟灰自动掉落在他翘起的腿上。   他大概是没见过一个高中生居然这么会打架,这是他四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中没有遇到过的,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好歹是见过世面并且做了多年大哥的人,他很快反应过来,挥了下手示意他的那群小弟不要蠢蠢欲动,再次看向江纾的眼神中轻视不在。   他朝身后一名小弟扬了扬下巴,那名小弟一脸不情愿地去拿了另一张小木椅,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木椅摆在江纾面前。   “坐。”大哥放下翘着的腿。   江纾知道大哥这是给他面子,便不多说,放开手上的小混混,长腿一跨利落地坐上去。   大哥吸完一支烟,丢掉烟蒂,掏出兜里的红色烟袋,从中抽出另一支烟抿在嘴上,撇了一眼江纾,随口问道:“抽烟吗?”   江纾弯起一点眼角,笑了笑:“不用了。”   大哥点点头,了然地把烟袋重新装回兜里,吸了一口后才道:“赎金呢?”   “什么?”江纾不太明白。   “赎回秦蓉那婆娘的钱,你没给。”大哥耐心地给他解释。   “你有钱,她儿子有钱,谁有钱我就找谁负责。”   他跟秦蓉没什么过节,只有金钱纠纷,他之所以会给秦蓉放贷,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有个很会赚钱的儿子,绑架江纾是因为他觉得江纾是个人傻钱多的地主儿子。   却没想到踢到个铁板,从江纾表现出来的淡然来看,恐怕这人身份不简单,他暂时猜不出来。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大哥能够混到今天的地步,多亏他谨小慎微的性子,他希望能够以和平谈判的方式要到这笔钱。   江纾闻言心生疑窦,皱了下眉:“那人没给你?”   不应该,安叔知道原主做事一向有分寸,不可能没给他们这笔钱。   “他不信。”大哥道:“我前前后后找了他不下二十次。”   “他没接,以为是诈骗。”   “我没找到秦蓉的儿子,肯定跑路了……”大哥骂了句脏话。   所以大哥这是找不到人气急地找他背锅?   江纾无语地想着。   他们找不到秦墨大抵是因为秦墨最近都待在林晁那里的原因。   也难怪。   江纾的紧急联系人设置了林晁,安叔最近被他父亲叫去做事了,不跟他同个城市,赶过来需要点时间,林晁虽然业务繁忙,不过对他倒是挺重视,毕竟是重要友人的儿子。   算算时间,江纾估计林晁快来了,“待会来的人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只要保证这段时间里我安然无恙就够了。”   大哥现在就差把江纾给供起来,自然不会动他,听到有人来处理当然十分乐意,这件事总算有了着落。   果然没过多久,江纾听到了外面汽车呼啸的引擎声。   然而先闯进来的并不是林晁,江纾看到了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秦墨。   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正在迸发出浓浓黑气,叫人一对上,就脊背发寒。   经过一段时间的锤炼,秦墨身上的肌肉明显多了几分质感,似乎还长高了点,他站在那,无人敢轻视。   秦墨看见了工厂中间坐着的江纾,两人视线交汇。   “这就是你说的来处理的人?!”看到来人,大哥坐不住了,完全控制不住情绪,暴怒地踢掉自己正在坐的椅子。   他给江纾面子并不代表江纾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耍他!   木椅在地上哗啦出一道非常刺耳的声响,大哥的所有小弟拎起手边能拿的武器全部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   江纾刚站起来,秦墨就两步并一步地挡在他身前。   江纾看不清秦墨脸上的神色,却能从他紧绷的肌肉看出他正处于随时爆发的状态。   秦墨没有任何犹豫护在他身前的身影深深印入江纾眼帘,他失神了片刻。   不知道怎么回事,有那么一刹那,他竟是不想把秦墨跟唐巧巧凑成一对了。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好像在过去也有那么一个人护在他身前,替他挡去风雨,可江纾想不起来那是谁,这感觉来得太突然,江纾把它归结成一种没来由的幻想。   江纾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出厂日期,也清楚地记得自己活着的意义。   一切为了任务。   他不该有其他的想法。   目光再次聚焦在秦墨身上,心境重归平静,江纾走上前摁了摁秦墨的肩膀,想告诉他自己根本不需要保护。   就在这时,皮鞋踩地咯噔咯噔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工厂内响起。   林晁依旧是老样子,蓝色西装包裹住的笔直长腿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走来,站定在一群人面前,迎着一堆人凝视的目光,他脸上笑容不变,标准得毫无特色,却又无法让人心生厌弃。   “你好,张先生,剩余的欠款我已全部转到你的账户上,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就不要为难小孩了。”林晁递给张大哥一张名片,他的语气很温和,如汩汩清泉,既冷冽又仿佛带着温度,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大家都是生意人,能和和气气把事情解决自然是好事。”张大哥见来人气度不凡,并且手中捏着的名片也极具分量,不是他惹得起的人,便知晓此事并非作假。   “走。”他丢下烟头,一声令下,所有围着江纾他们的小弟全部跟着张大哥的脚步出去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林晁脱下蓝色西装外套,走到从秦墨身后走出来的江纾面前,把外套披到他头上。   “以后做事别太鲁莽,我不是每次都能出现。”他的语气既温柔又无奈。   秦墨却在江纾的身边握紧了双拳,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他知道林晁指的是江纾帮他还钱的事。   他也明白自己对于江纾而言就是个麻烦,累赘。   没有他,江纾会过得更好。   江纾不需要自己,他也护不住江纾。   可他需要江纾。   不管多苦多累他都能够忍受,只要能够得到江纾,现在所付出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但不代表他能忍受江纾身边有人在,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晁在他面前蹦跶而无能为力。   他想让林晁永远消失,可他明白,江纾需要的是林晁那样的人。   而不是现在的他。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取代林晁的地位。   不管是什么。   在江纾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秦墨敛下眼睑的眼眸中阴暗无比,带着残忍薄凉的凶狠。   像极了一匹蓄势待发的孤狼。 第16章   从工厂出来时已经差不多晚上十二点了,江纾的头发还没有干,湿湿地贴在脸上,林晁怕他感冒,脚上加重了点油门。   林晁没有开车内空调,四面窗户也都没有开,车里的温度比起大白天外面的温度来甚至还要高上几度,跟在蒸桑拿似的,林晁不禁抬手解开领口处一颗纽扣,想散散热气。   他抬头扫了一眼后视镜里江纾的情况,却见江纾正收拢着那件披在身上的蓝色西装外套,皱眉问道:“还冷?”   “有点。”江纾的声音很闷,像是鼻子里塞了两团棉花似的。   他把林晁给他的那件西装外套穿上,扣子扣到最紧,整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然而还是觉得有点冷。   原主的身体素质不是很好,没怎么遭过罪,今天这一下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好了。   身边正好有个大火炉在,江纾忍不住凑近了点,胳膊贴上秦墨的胳膊,汲取着身旁之人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源。   秦墨注意到江纾的举动,默不作声任由着他一点点靠近,趁着林晁开车注意不到他们时,秦墨伸手握住了江纾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手心有老茧,江纾的手在他的衬托下显得白而细长。   秦墨的手很有温度,且不黏腻,握起来的感觉很是舒服,不觉间,似乎驱散了不少寒气。   可能是太舒服了也可能是因为现在生病的缘故,他竟升起了一种想靠在秦墨肩上的想法。   这么想着,江纾真就这么做了。   把头枕下去那一刻,他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喟叹。跟他自己相比,秦墨就跟个小太阳一样,舒服到他真想整个人都贴到秦墨身上去。   秦墨自然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在江纾额头探了探。   明显偏高的温度从掌心传来,他低下头,在一盏盏一晃而过的路灯照耀下,他看见了江纾面庞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为了能让江纾舒服一点,秦墨没去管前面的林晁看没看他们,直接一把将江纾揽入怀中,两只手更是抱得死紧。   “忍一忍,就快到家了。”他凑到江纾耳边对他说,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轻柔得像在说着情话。   江纾依偎在秦墨的怀里,头依旧胀痛,还不断打着冷颤,只知道往更舒服的地方蹭去,他听不清秦墨在讲些什么,突如其来的感冒烧的他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江纾只觉秦墨是在很遥远的地方说话,声音模糊到他根本分辨不出对方说了什么。   江纾想跟他说自己没听见,可是实在太累,累到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睡一觉。   可是没过一会,冷到颤抖的身体又开始逐渐升温,热得全身上下都在冒汗,本来温暖的火炉成了烤箱,江纾难受得在秦墨怀里动来动去,试图挣开。   他的表情也变得越发痛苦,不停地喘着粗气。   秦墨看见江纾的额间已经冒出点点细汗,手里也全是热汗,情况实在不妙,他眉头紧皱,语气急促地对林晁说道:“快去医院。”   “就快到了。”林晁的神色同样凝重,早在秦墨抱住江纾时他就注意到了,知道江纾的情况不能再拖,立刻就掉头朝就近的医院开去。   一到医院门口,秦墨打横将江纾抱起,快步进了医院。   林晁刚停好车从车上下来时就看见秦墨都快要走到急诊室了,他的心底不由得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个秦墨似乎紧张得过头了。   身为同志,他一眼就能看出秦墨对江纾不一般的态度,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林晁就看出来了。   秦墨的占有欲从来不加遮掩,那双眼睛永远都放在江纾身上。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江纾只把秦墨当成朋友,而因此拒绝秦墨,林晁担心秦墨会干出什么伤害到江纾的事来。   江纾毕竟是那个人的孩子,有关那个人的事就是林晁自己的事,考虑到江纾的安危,林晁有权替江纾做出选择。   晚上医院的人流量并不多,林晁找到他们时江纾已经在病房里挂着点滴了。   病房是几个病人一起住的那种,现在是晚上,病房里就只有江纾一个病人在,江纾就睡在第二排靠右的病床上,秦墨正坐在他的身边,林晁眼尖地注意到秦墨握着江纾的手从没放开过,即使是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林晁也能从他的表现中看出他对江纾的紧张担忧以及那无法被忽视的独占欲。   压下心里面对江纾的担忧,林晁朝秦墨走去,问道:“怎么样了?”   “40度。”秦墨头也没回低声说,他的目光专注,眼里只有江纾。   江纾睡着了,林晁不想吵醒他,轻轻拍了拍秦墨的肩膀,在他耳旁悄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秦墨愣了一下,才点点头。   林晁放轻步子,先一步走出病房,秦墨紧随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出来后,两人静默无声地走出医院大门,在确定不会吵醒到江纾且不会让他听到后,方才停下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林晁下意识的不希望江纾听到他接下来要跟秦墨说的话。   “你想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吗?”   林晁没有错过秦墨一闪而逝的眸光,他紧握住拳头,声音有些克制的低沉:“是谁?”   对于父亲,秦墨没有任何期待,只有恨,即便这个父亲于他而言是那样的陌生。   这个男人一时的兴起,造就的是他半辈子的噩梦。   既然不要,为何要留下他?   林晁看出他隐忍的情绪,想像知心哥哥那般安抚他,只可惜手还未触摸到他的发梢就被秦墨躲过去了,林晁无奈摇摇头,接着道:“你的父亲不是本国人,他的身份地位我不好说。”   说着,林晁拿出先前从车上拿出来的一叠文件递给秦墨。   林晁:“你好好看看,若是想回去,我可以帮你。”   这叠文件并不厚,只有几张纸的厚度,却涵盖了秦墨这个人以及和他有关的人全部的资料。   秦墨不知道林晁究竟是怎么找到他的父亲的,但从这只有不到三行的内容里可以看出,林晁是花了大量心血才换来这寥寥数笔却足够震撼的情报。   他的父亲比他想象的还要位高权重,是站在世界顶尖的男人。   父亲所在的家族在他们国家,几乎是垄断了全国所有的财富。   富可敌国。   这是秦墨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词。   秦墨承认,他着实眼红了。   他知道,若是能得到这个家族的认可,他就能站到比江纾更高的位置上。   他想变强,强到江纾除了留在他身边没有任何余地。   而显然,这个家族能够给予他这些条件。   “你想要什么?”   秦墨不傻,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了解林晁,林晁是个很精明的人,不可能做亏本生意。   林晁笑道:“你倒是懂我。”   果然接下来,他就说出了秦墨最不想听的话。   “我要你永远都别再打扰江纾的生活。”   想要变强就要失去江纾,这是秦墨永远都不会考虑的问题。   不过没关系,他不需要做出选择。   只要老天肯给他一点时间,只要他能得到足够的实力,到那时,所有人都无法阻止他。   包括江纾自己。   尽管现在心中涌出多少暴虐的情绪,秦墨仍能保持一脸平静地看着林晁。   “好,我答应你。”   他的妥协并不代表会退出,是蛰伏,是为了未来能够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   离开是代价,他愿意承受。   林晁不会不知道秦墨心中所想,他们是同一类人,秦墨会怎么做林晁多多少少猜得出来,但没事,秦墨还未成长起来,林晁有的是时间对付他。   思及此,林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最后去看看他吧,我叫人订好机票,今晚就能走。”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把他送走吗,秦墨在心底冷笑。   可是他没有办法,现在的林晁于他而言是一座山,一座恒立在他跟江纾中间的山。   他不怕,因为总有一天他会碾碎这座山,无论吃多少苦,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障碍物。   病房里安安静静,一点风声都无,秦墨没有坐在椅子上,他单膝下跪,目光胶着,一点一点地把江纾的模样刻进自己脑子里。   江纾睡得很安详,秦墨不怕吵醒他,不满足于只能看的程度,秦墨伸手轻轻抚过江纾的面庞,慢慢勾勒着他五官的形状。   大拇指在江纾的下唇停下,他不由自主地加重了些力道摩擦,苍白的嘴唇在他手上渐渐变得艳红起来,带着无声的诱惑。   秦墨停下手,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着迷,他缓缓倾身靠近那诱人的光泽,最终只留下浅浅一吻。   这一吻虽浅,却饱含着他内心无数压抑的情绪。   是珍重,是痴迷,是求而不得的痛苦,更是一一   不舍。   他抬起一点头,明知江纾正在深眠,依旧执着地看着江纾闭着的眼睛,他想告诉江纾自己内心所有的挣扎,可到最后滚落到嘴边的就只有两个字,他的声音却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等我。” 第17章   秦墨走了。   比起原剧情来早了整整一年。   这显然不是个好的征兆。   生一场病的功夫,江纾就完全失去了秦墨的音讯,他不知道秦墨具体去了哪里,会去做什么,他只知道送走秦墨的人是林晁。   因为刚生过病的缘故,这几天来林晁对他倍加关照,只要有空都会到学校来接他回家,但只要江纾提起秦墨这个人,林晁就会跟他打哑谜,丝毫不透露出一丁点关于秦墨的消息。   秦墨走了之后,江纾旁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也不知道林晁是怎么处理的这件事,班主任对外的说明就是秦墨转学了。   秦墨转学这事在班里的影响并不大,班里同学能想起的关于秦墨的回忆就只有他那个凄惨的家庭以及那个卖身的娘,一开始他们会各种讨论,过个几天后也就渐渐淡忘了。   唯一关心林晁去向的就只有跟江纾关系比较好的唐巧巧。   “秦墨真的转学了?”唐巧巧照常在给江纾收作业时跟他说会话,这几天来江纾变了很多,自从秦墨走了之后他也不爱笑了,经常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发呆,除了杜成浩每天定时定点的给他送饭外,江纾几乎没有与人交流,唐巧巧都担心他快得抑郁了。   “或许吧。”   现在任务对象没了踪迹,江纾失去目标只能暂时待在盛达,等待下一个阶段的到来,虽然下一阶段的任务难度会翻上几倍,但至少现在任务还没失败,他还是有机会完成的。   “怎么连你都不知道秦墨去哪,平时不是看你俩挺亲近的?”唐巧巧不解。   江纾却突然抬眼问道:“你担心他?”   唐巧巧赶紧摆摆手:“不不不,我是担心你。”   “你看你现在每天跟菌子一样长在角落,都快发霉了都。”   闻言江纾敷衍道:“还好,我喜静。”   原主的性格的确喜静,如果不是遇到秦墨这个变数,他可能依旧是别人眼中天天埋头苦读的学霸。   而唐巧巧之所以能够跟他走这么近,主要是因为任务,现在男主不在,任务暂停,江纾目前并不想花费太多精力去应付其他人,只想趁这个空档好好休息。   “是不是你爸知道了?”唐巧巧可不信江纾这些鬼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江纾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越想越有可能,她接着道:“是你爸把秦墨整走的?”   “没……”   虽说林叔算是他半个爸,但他不想跟唐巧巧透露太多,以免又节外生枝。   怕唐巧巧继续追问下去,江纾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我去透透气。”   “欸,等等!”见江纾居然对她这么冷漠,唐巧巧拔高音量叫住他,眉眼间带着几分忧虑道:“别想太多,他会回来的,你现在这样我们都很担心你。”   他真的只是想休息而已。   眼见唐巧巧又想歪了什么,江纾无奈揉揉眉心:“我没事,不用担心。”   说实话唐巧巧是个很好的姑娘,如果她愿意跟秦墨在一起,这大约是江纾最满意的一次任务了。   不过没关系,这种事急不得,时间还长,任务不愁完成不了,他会把如果变成现实的。   在秦墨走后不久,安叔回来了,江纾从安叔那得知了导致他被绑架的真相。   原来安叔当时第一次接到要债的电话时,他不太确定,先打电话给了杜成浩询问江纾的近况,杜成浩那时候正不爽,一听江纾要钱,自然就联想到是为了秦墨,就撒了个谎,谎称是诈骗电话。   安叔没想太多,以江纾的身份地位他笃定是没人敢惹的,诈骗倒是完全有可能,一年里他都不知道要收多少次诈骗短信,于是就顺手给拉黑了。   虽然这事是发生在江纾跟杜成浩谈话之前,但江纾依旧不打算放过杜成浩。   杜成浩在他身边终究是个隐患。   为了任务,江纾该杜绝一切可能妨碍到他的隐患。   江纾手脚利落,对待除任务对象外的人从不心软,不久之后,杜成浩就被他父母安排到国外留学,原主以前大大小小的跟班也都被江纾一一遣散走,到最后,江纾身边就只剩下唐巧巧一个朋友在。   他们之间这种革命友谊一直维系到高三,高三那年,所有人都开始紧张备考,一天的课下来,教室里的人总是满的,他们好像永远都在不停地读书、学习。   升入高三,班主任重新安排了座位,唐巧巧主动提出要跟江纾一起坐,现在,两人成了同桌。   追求唐巧巧的人并不少,唐巧巧成绩优异,长相甜美,许多男生都希望自己能成为她的同桌,在唐巧巧提出要跟江纾一起坐时,他们蠢蠢欲动的心全都没了。   唐巧巧跟江纾虽没有表态,但在所有人眼中,他俩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两人的成绩在全年级排名数一数二,而且江纾的家境长相均是不错,给人的感觉倒像是唐巧巧高攀了他。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们这种友谊,有一些女生就认为唐巧巧是心机女表,想要高攀江纾,她们不愿承认自己内心的嫉妒,一致对外地把唐巧巧给孤立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想法纯粹又简单,只要有一对异性走得近了,他们总会往更深入的方面想。   唐巧巧平时性格大大咧咧,不计较这些小事,面对流言蜚语都是直接怼回去,久而久之,喜欢跟讨厌唐巧巧的人形成了两个极端,但他们都有个共同想法——   不支持江纾跟唐巧巧在一起。   江纾作为其中之一的当事人,多多少少有一点察觉到班里这种波涛暗涌的氛围。   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没去管这些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深入接触,江纾很清楚唐巧巧根本对他没那个心思,只把他当成很要好的兄弟。   “我今天去你家。”唐巧巧收拾着桌上的书道,自从升上高三后,他们会经常一起学习,互帮互助,她发现江纾的思维很跳跃,许多大题换种逻辑去分析后都能轻易迎刃而解,在江纾的帮助下,她的成绩稳步提升,渐渐地,她就养成了这个去江纾家学习的习惯。   江纾的家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过。   唐巧巧熟稔地从鞋架上拿下一双江纾备用的拖鞋,余光瞥见角落里那双落了灰的大码拖鞋。   说起来,秦墨都走一年了,他之前用的那些东西江纾居然一个都没扔,甚至还保持着原样。   真不可思议。   如果有这么个人如此待她的话,她肯定马上就嫁了。   江纾倒了两杯水端到沙发旁,翻开自己那本五三,头也没抬道:“上次讲到哪了?”   唐巧巧却像是想到什么事,小跑过来一把按住他的书,兴奋地道:“要不我们去秦墨家看看吧,说不定他早就回来了!”   “不去。”   这一年来他一直在时刻关注着秦墨家里的动静。   唐巧巧:“为什么,好歹是份希望。”   江纾把自己陷进沙发中,眼眸晦暗不明:“他不会回去的,他都没有家了。”   秦墨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给秦蓉收拾烂摊子,她嗑的剂量越来越大,又因为钱的事得罪过不少人,没人愿意替她还债,也没人愿意再给她出售那些东西。   秦蓉最后疯了,自残死在了自己家的浴室内,直到味道散开,附近的居民才发现她死了,据当时第一个发现者说,秦蓉身上就没一处是好的,她自己用刀挑开血肉,森森白骨全暴露在外,那头上沾的全是撞击出来的血……   那个发现者不敢描述太多,他怕自己又要把刚吃下去的食物吐出来。   仅仅是这一点点简单的描述,江纾都能想象到秦蓉死相有多惨烈。   不过他不会觉得秦蓉可怜,这一切都是秦蓉咎由自取,只是觉得有些便宜她了,她欠秦墨的永远都还不清了。   “唉,他那个妈确实……”唐巧巧同样把自己陷进沙发中,“也不知道秦墨还回不回来了。”   江纾抿了抿唇:“不知道。”   秦墨把所有联系方式都换掉了,他根本联系不上秦墨,叫人去找都找不到。   就像秦墨人间蒸发了一样。   …………   与此同时,某处寂静的荒岛上,头上有一道长条疤痕的寸头男人坐在这处唯一的木屋里,手上拿着老式的开盖手机,脸上的表情跟江纾如出一辙。   他紧抿着唇翻阅过一张张某个人刚刚发来的彩信,从他忍得青筋毕露的样子来看,那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明明已经忍到极限了,可他却舍不得摔掉手机,甚至双手紧紧握住,像是握住了什么绝世珍宝,大拇指停留在每一张照片上的时间也长得离谱。   照片上的人是江纾。   可每一张照片里都有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可以肆无忌惮地靠近江纾,他们做着许多亲密的事情。   照片里,江纾扬起的笑容不再虚假,笑得灿烂又开怀。   这是他所梦寐以求的。   可是还不行,他还不够资格去接近江纾。   男人用另一个大拇指挡住那个碍眼的女人,手指一遍一遍抚摸过屏幕上的江纾,脸上的表情温柔到令人发怵。   总有一天,江纾会是他的。   而那一天,不会让他等太久。 第18章   高三的时间过得短暂而充实,转眼间已是毕业季,值得一提的是,唐巧巧跟江纾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当录取通知书发下来时,不知羡煞了多少同班同学,他们成为这一届口口相传的一对传奇人物。   大学上的是首府大学,江纾身为AI,脑部开发能力自然比肉长的脑子要好,再加上有原主留下的学霸笔记加持,江纾轻易地就一举拿下了盛达状元的名号,荣登光荣榜榜首。   而唐巧巧也不赖,在江纾的帮助下,她成功地挤进了光荣榜前五的位置。   在他们成绩刚出来还没填志愿那会,首府大学就已经对他们发出了邀请。   江纾无所谓去哪个学校,反正他再过不久就会被他爸提溜回去家里学习管理,去学校一半是为学习,更多的还是打发时间,唐巧巧跟他一个学校江纾一点也不意外,首府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去这里读书的话受益肯定匪浅。   选专业时江纾随便填了个金融专业,唐巧巧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跟他选了同一个专业,江纾听她的美名曰是想好好学习,日后若是江纾不嫌弃,她可以过去给他打下手,不跳槽的那种。   想来是她自己有了什么新的目标,才会选这个专业,非得什么好事都往自己身上扯,唐巧巧哪里都好,就是老拿他打趣这点永远都改不了。   江纾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三那年,江纾回了趟本家,一般除了开什么家庭会议原主才会回来跟他爸聚聚,平时这个本家是空置的,所以家里面并没有请什么佣人,只有一个固定时间会过来打扫卫生的阿姨。   然而这次回来,江纾跟他的老父亲面还没见着,先在客厅里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林晁。   这几年来,林晁不知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江纾很少会见到他。   这座独栋别墅坐落偏僻,简约欧式装修风格,一面落地窗正对着石雕喷泉方向,洁白如雪的长条沙发占据了这个空间很大的面积,偌大的客厅只摆放了一套配套桌椅,显得格外空旷而寂寥。   林晁此时正端着一杯清茶坐在长条沙发上,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以前油滑黑亮的背头如今多了些许白发,眉眼间的皱纹即使是不笑也格外显眼。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眸无聚焦地看着茶几,丝毫没有察觉到江纾的存在,江纾走过去,伸手拿过他握在手中的茶杯。   “叔,茶凉了,我去给你倒一杯新的。”   林晁眼中的光这才聚拢回来,他抬起头,静静凝视着江纾,就在江纾被他看得有些站不住脚时,他微微勾起嘴角,温声说:“不用了,我坐会就走。”   江纾暗自把提起的一口气悄悄放下,刚刚林晁的眼神实在太过奇怪,像是打量探究,又像是带着某种不明的意味,总感觉是跟他这些年来经历的事情有关。   江纾把茶杯放回茶几,坐到他身边,扭头关怀地询问道:“怎么了叔,这几年……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不必担心。”林晁的笑容跟往常不太一样,江纾看得出来有些勉强。   可江纾没有多问,以林晁的性子,若是有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除非是他亲口说出来,不然就永远会烂在肚子里。   “好。”江纾点点头。   林晁动作自然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烟盒来,熟稔地抽出一根烟,点上火,打火机的声音响起后,林晁缓缓地吐出一口烟。   认识这么多年,这是江纾第一次看他抽烟,林晁以前洁身自好,除了应酬会喝酒,基本上平日里滴酒不沾,烟更是不可能碰的。   究竟是什么事能打破他这么多年来的坚持?   “叔……”江纾还是没忍住心里那点好奇的欲望,禁不住想问。   林晁却打断他:“小纾。”林晁点了两下烟,烟灰脱落进烟灰缸中,他的表情平静,语气是很少见的命令口吻:“我跟你爸商量过了,过几天送你出国留学,那边有熟人照应,你不用担心太多。”   怎会这么突然?   江纾皱起眉头,不太理解地看着林晁:“是爸的意思?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去公司学习了,这时候却让我出国,为什么?”   林晁吸了好几口烟,才悠悠叹口气道:“罢了,你总归是要知道的,我知道你一直在找秦墨,但我不让你跟他接触,也是有原因的。”   林晁灭了烟,拿出手机递给他,上面显示着一张张图片。   这些年来江纾确实一直在找秦墨,他没有忘记任务,日子照常过,找人的队伍却日渐壮大,可终究是大海里捞针,什么都查不到,他猜测过许多秦墨会去做的事,他甚至以为秦墨是不是已经被那个家族给秘密处决了,可系统并未判定他失败,就说明秦墨没有死,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不安。   江纾接过林晁的手机,放大照片翻阅着。   这些照片都是偷拍的,应该是用价值不菲的单反拍的,照片很清晰,每一张照片的右下角还标注了拍摄日期。   日期从秦墨出国那天起就在记录,林晁很谨慎,没放过对秦墨一丝一毫的监视。   秦墨这些年变化很大,从一个青涩稚嫩的大男孩慢慢变成一个散发着荷尔蒙的成熟男性。   在早期的照片里,可以看出秦墨过得并不好,他穿着迷彩服,出没的地方似乎总是在酒吧,而他总是一个人呆着,手边点的酒永远是杯马提尼,照片只照到他的侧脸,距离有些远,江纾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每出现一张在酒吧里的照片,秦墨身上的伤就会多出许多,有一张的伤严重到江纾都忍不住心头一紧。   那是一条从天灵盖划到头顶的刀伤,皮开肉绽,尚未愈合,秦墨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那条纱布已经被染成血红,可他好像都不觉得痛,依旧执着的坐在平时的位置上,手里摩挲着那一杯马提尼。   这次江纾看清了他的神色,他的表情柔和,思绪飘远,像在怀念。   他在怀念什么?   为什么怀念?   江纾心底里似乎跳出了一个答案,可他强行压下了这个答案,匆匆阅过一张张照片。   林晁一直在旁默默关注着江纾,他又重新抽起一根烟,见状道:“别担心,有我在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这几年来他过的都是些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他们家族所设的考核太过残酷,也很隐蔽,我只能搜集到一些他在大陆的活动,却无法得知他在其他地方具体做了什么。”   “秦墨他变了,又或者说是他天生就该如此,他们所做的事只是把他骨子里的血性、残忍释放出来罢了。”   “近年来他掌握了不小的势力,最近的活动是在盛达,目标很明确,就是你。”   “他现在不是个你能招惹得起的人,我会尽快安排就近的航班,这几天就把你送走。”   离开本家以后,江纾没有回学校,而是去找了唐巧巧。   任务耽搁了几年时间,江纾不想跟秦墨见面,既然不能再用先前的法子完成任务,那他就该用迂回的方式来完成。   这个突破口就在唐巧巧身上。   唐巧巧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房间小而温馨,整洁干净,并不杂乱,墙面刷的是粉红色的油漆,坐的软椅是古怪的动物爪子,几个布娃娃有规律的摆放在墙角。   这跟她表现出来的性格不太像,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江纾会这么想。   “怎么来了?”唐巧巧给他开了门。   “我这几天要出国。”江纾向来对唐巧巧有事说事,不会说多余的话,屁股还未坐下,他就说出了自己的请求:“秦墨回盛达了,我想你帮我去看看他,如果有什么需要帮的你就多担待着点,不用说是为了我,就当是给自己积德了。”   唐巧巧有些控制不住倒水的力道,溢出来一些,她放下手中的水壶,转头惊讶的道:“你要走?你不是找他很久了,现在他回来了你居然要走?”   江纾只道了四个字:“父母之命。”   唐巧巧:“好吧,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秦墨回来我也高兴,毕竟是多年老同学了。”   交代好事情,江纾在唐巧巧家逗留了一会,直到吃过晚饭后才差不多八点左右回家。   这个家跟在盛达的家差不多,装修风格以及装饰摆件都没变,江纾不念旧,只是不喜欢改变,能一直保持原样自然是最好的。   江纾不确定林晁什么时候来通知他走,想着先收拾行李,他的东西不多,只需带几件衣服就够了。   可当他刚回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想要开门那一刻,却发现有一丝不同寻常的违和感。   家里的门没锁。   他清楚的记得今天出门他是有检查过的,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家里进贼了,他想。   紧握住手机,调出通讯录界面,江纾轻轻推开一条他能容纳进去的门缝,戒备地轻手轻脚走进去。   就在他刚进去的那一刹那,一个人猛的朝他攻来,将他抵在了门上,冲击的重力成功使门紧紧关上。   那人顺势圈住他,江纾本该在第一时间就奋起反抗,然而不知怎的,他完全动弹不得,这人比他高很多,那种压迫感非常强,令人几近窒息。   黑暗中,他看不清男人的脸,江纾感觉他低下了头,这人浑身火热,连呼出的气体都是热的,打在耳廓上异常难受,江纾觉得自己的腿竟然开始有些发软。   这人似乎察觉到他极细微的举动,轻笑一声,他的声音低沉,却富有磁性,他又凑近了一点,在江纾耳旁轻声说了一句。   “你去哪了?” 第19章   这声音太过熟悉,即使多年过去,江纾一听也能判断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但现在两人这样的姿势实在不利于他发作,江纾忍下内心的不愉,放轻声音温柔道:“我不知道今天你会来,回家一趟了。”   右手搭上秦墨结实的肩膀,江纾轻轻拍了拍:“先放开我好吗,我去开灯,好久没见你了,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或许是江纾不抗拒的态度取悦了他,秦墨微微笑了一下,不动声色退开一步,道:“总闸被我拉了,我去吧。”   等秦墨绕过他出了门后,江纾抬手理了理身上略微凌乱的衣服,眼神晦暗不明。   现在某人强势又霸道,那占有欲都不带遮掩的,先前就有过先例,江纾怎会不知他心思,以前他没钱没势容易逃脱,现在江纾就说不定了。   虽然现在情况不容乐观,秦墨一颗心全吊在他身上,但没办法不代表任务就一定会失败,俗话说天不绝人之路,逆境中总能寻出一条道来。   见招拆招吧,江纾乐观地想着。   这时,亮眼的灯光倏地充斥整间房子,江纾微微眯起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房门咔嚓响了一声,秦墨走进来。   江纾终于看清了他现在的模样,他剃光了头发,显出那张五官深邃的俊脸,比起以前来少了阴郁,多的是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势。这四年来他更是长高不少,身高目测已经超过了一米九,足足高了江纾一个头,而且比例匀称,西装革履下是比之当年更为壮硕的身材,那种随之而来的压迫感也愈发强烈。   江纾忍不住往后倒退两步,秦墨却是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般,不紧不慢走到他身边,笑着揽过江纾的肩膀,把他往一个方向带。   “做什么?”江纾虽不想跟现在的秦墨有过深的交情,却也不会傻到去抗拒他,只能跟着秦墨来到餐桌前。   桌上竟是摆了不下六道食材,放眼过去好像全是他自己爱吃的食物,旁边是两杯红酒。   这是……烛光晚餐?   秦墨憋不住要摊牌了?   江纾忍着心中不断涌出的想法,神色自然地坐下,装作打趣道:“怎么,要求婚?”   秦墨坐在江纾对面,听言挑眉,稍稍倾身,顺杆接话道:“你想的话,随时可以。”   他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不怕江纾逃走,也不怕江纾翻脸,只是那样就没意思了。   他想要的是江纾的全部,若是得不到,便在考虑其他的想法。   秦墨把酒杯递到嘴边抿了一口,眼中饱含着江纾有些看不懂的情绪。   江纾自认为自己没有做过什么能另秦墨惦记他这么久的事,他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秦墨早该放下,结果依旧是当年那样不清不楚的关系,江纾想不通,索性直接问他:“为什么会是我?”   “怎么不会是你?”秦墨却反问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认真地看着江纾:“我不管当初你接近我对我好有什么目的,但那时对我好的只有你一个。”   “以前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丨你,现在这些条件我都有了,你何尝不考虑给我个机会?”   他的眼神直白,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江纾避无可避,暗道要遭,第二阶段刚开启他的任务就要玩完,赶紧随便想个理由搪塞。   秦墨却是看透了他心思似的,不等他回答,接着道:“别那么快拒绝,先想想吧。”   这有什么好想的呢,他不可能答应秦墨,可是以这人的性格怎么会善罢甘休,只能先稳住他了。   江纾低头抿一口酒,避开秦墨的眼神:“好,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   “可以。”秦墨点点头,夹了块肉递到江纾碗里,“希望到时候我不会太失望。”   他的语气轻柔,眉眼间都温柔极了,可江纾觉得这温柔的外皮跟淬了血似的,字字带着威胁,江纾顿了下,随后意有所指地问道:“若是我不答应呢,你会怎么做?”   秦墨微笑着看他:“你不会想知道的。”   江纾:“……”   得,这次彻底黑透了,任务失败不成还要赔上个自己。   江纾悠悠叹出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了。”   这一顿饭可谓吃得十分糟心,某人的威胁加上任务濒临失败的双重打击下,江纾一点胃口都没有,奈何某人却是压根就没看出他不对劲一样频频给他加菜。   只见面前的碗中已经堆积成山,江纾放下筷子,道:“我吃不下了。”   “不好吃吗?”秦墨也跟着放下筷子,手撑在桌面上抵着头看他,状似苦恼地道:“可这一桌做的全是你喜欢吃的菜。”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江纾看得出来,不过以他记仇的性格,的确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理清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江纾哑然失笑,问道:“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他想起以前,那会不懂事,想要对秦墨好就一个劲的把内里的东西全掏出来,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接受,承不承受得住。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秦墨叹出口气,那表情看起来伤心至极,“你不信我?”   江纾不想吭声,他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把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变成这样一个戏精。   他有点想念之前那个单纯好骗的秦墨了。   秦墨不介意他的沉默,忽的站起身凑近他,轻笑道:“这样吧,不如我们做场交易,这一周你来我身边给我做事,我答应你一个要求,无论是什么。”   “这么多年没见,彼此都不认识了,正好趁这段时间了解一下,好让你知道我对你真心未变,你觉得如何?”   江纾不得不说这场交易对于他来说还挺诱人,虽然不清楚秦墨究竟能为他做到哪一步,但他相信秦墨的人品,某些方面上秦墨是靠谱的,说出的话至少不会轻易反水。   “是挺好,可我目前只是个大三学生,我不知道能为老板您做些什么。”江纾无奈地摊开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别担心。”秦墨眼中依然带笑:“我安排的你肯定能做,而且能完成的很出色。”   他先是低头咬开江纾手中叉子上切好的牛排肉块,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着,在江纾疑惑又稀奇的眼神下,缓缓咽下后才笑着道:“很简单,负责养好我的胃就够了。”   江纾愣了片刻,到底是没有拒绝他。   这交易不亏,江纾也确实需要这难能可贵的机会,或许这会是他完成任务唯一的出路,他实在无法拒绝这个诱惑。   “好。”江纾点点头,“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秦墨重新坐回对面的椅子上,知道江纾肯定会答应,秦墨的语气显得格外包容。   秦墨的退让,让江纾好受了许多,江纾吸了两口气,放下手中捏得死紧的刀叉,目光毫不闪躲地与秦墨对视,这才道:“必须保持纯粹的友人关系,不得干涉我的私人生活。”   “没问题。”他的语气轻松,脸上的表情是自始至终从未变过的温和笑容,客套又官方。   江纾不禁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有着这样张弛有度的表情掌控,江纾从未看透过那个人,同样,他也看不透现在的秦墨。   这几年来秦墨的确变化蛮大的,懂得隐忍、伪装,用亲和的外表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这样的秦墨更加令人忌惮,像是一只蛰伏在暗处的狼,等待野性爆发的时机。   这样一个人,惹到了就绝不会有退路而言,可是没有办法,江纾只能孤注一掷,成功了他能立马离开这个世界,可若是失败了……   那他的后半辈子都将不会好过了。   吃完饭,秦墨没有回去,可能是达成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后面江纾吃饭时他没再逾矩,老老实实吃完这顿鸿门宴,饭后,他主动承包起全部家务,江纾没有阻止,坐在一旁看着他。   气氛看起来有几分温馨,秦墨手上不停忙碌着,身上却裹着唐巧巧送来的粉色围裙,有些滑稽。   江纾在他后面笑出了声,随之打破的是对对方的陌生与不适。   “你这几年去了哪?”   秦墨没有细说,只是简单道:“回了趟家,就被带去训练了。”   虽然听着简单、寻常,但实际情况可没想象中那般美好。   江纾从林晁那了解过大致情况,知道那个家族的手段,所谓的训练更是没有表面上说的那样普通。   那是夹杂着多少腥风血雨,在荒岛艰难求生,用命在进行的训练。   在那种环境下,既要担心随时随地就会冒出的敌人,更要解决温饱问题,人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迟早精神上多多少少会出点问题。   江纾想起了那张照片,鲜血淋漓之下是一双温柔到极致的眼睛,既诡异又充满美感,颤栗感慢慢从脚尖延伸到头顶,江纾只觉头皮在发麻。   尽管过去了几年,秦墨头顶还依旧留有那道可怖的疤痕,似在昭示着他过往的痛苦以及最后的蜕变。   江纾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啤酒,在易拉罐开启的滋滋声中佯装若无其事地撇了那道伤疤一眼:“你这伤怎么弄的?”   秦墨手上动作不停:“刚回家,不懂事,被父亲罚的。”   他是父亲来本国谈生意,不小心同会所的女人留下的种,在父亲眼里,既肮脏又污秽,若不是为了利益,为了培养一枚听话的棋子,他的父亲又怎会留下他?   他的命,不值钱,只要不死就行了。对于父爱,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一次又一次的打压,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当初最厌恶的伪装。   秦墨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今天该吃什么似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就好像他们在聊的不是他的事,而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江纾一直紧紧盯着他,不落下一丝一毫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可是没有,一丁点正常人该有的反应都没有,换做是江纾自己,在遇到这种事,就算过去多年也会特别印象深刻,深刻到记恨一辈子都有可能。   就在江纾试图从他伪装的外壳看透他内心的想法时,秦墨却动了,他偏过头,语气肯定地道:“你看见了。”   江纾这次看清了,隐藏在外壳之下真实的暴虐。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眸色极深,像在酝酿着什么。 第20章   林晁表面上看似温和良善,实际上比谁都心狠,他不允许存在的人,向来不可能会继续蹦跶在他面前,更甚者会在这个美丽的世界永远消失。   没人能打破这个定律,除非那个人比起林晁来更为强大,无论心智与手段。   而秦墨恰好是那个让林晁搞不定的人,两人的交锋似乎从一早就是注定的,林晁从未看透过秦墨,以至于从见面开始便一直抱着一种亦敌亦友的态度,疏离又亲和。   两人从某些方面上看是挺像的,如果没有江纾这个导火线在,或许能发展成惺惺相惜的朋友关系,毕竟这世界强者太少,能遇上一个已经相当不容易,对林晁这样精明的人而言,能做朋友就绝不会树敌,更何况是秦墨这样狠绝的人。   林晁不允许秦墨接近江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们是一类人,没人能比他更了解秦墨,像他们这种人,对待想要得到的从来不会手软 ,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去获取,一旦惹上就不会轻易罢休,江纾绝不会是秦墨的对手。   既然决心树敌,林晁就不会放任秦墨继续发展下去,这一点秦墨自己也是知道的,这些年来他受到不少来自外界的压力,有家族的,有父亲的,有其他带有血缘关系的继承者的,其中一支便是林晁施加的。   秦墨知道林晁在监视他,同样的,他也在反监视林晁,不过更多的是把目光放在林晁身边的江纾上。   秦墨能容忍其他人对江纾的靠近,却不能容忍林晁,在他看来,林晁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产生出危机感的人。   林晁对付他的事一般人不可能知道,以林晁对江纾护犊子的程度,江纾更加不可能,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就是林晁亲口告诉江纾,而原因只有一个,林晁动不了他,就想让江纾先了解他的为人,并就此送走江纾。   虽然心里不爽得很,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用在江纾面前继续伪装下去了。   “是不是我今晚不来,你就永远消失了?”手慢慢攀附上江纾的后脖颈,秦墨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灼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喷洒在脸上,与江纾自己的纠缠在一起,江纾能清楚地看清那一根根浓密的长睫,以及那双酝酿着风暴的双眸。   他在生气。   江纾看出秦墨此时情绪的不稳定,先前好不容易躲过的话题现在又被提起,知道自己避无可避了,可是江纾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得到秦墨的原谅。   双手抵上秦墨的胸膛,江纾阻止了秦墨拉得越来越近的距离,紧抿着双唇,态度坚决:“你答应过我的。”   想起先前那个可笑的交易以及可笑的条件,秦墨就想在心底发笑,但没关系,反正只要把人骗到手了一切都好说。   他一向很能忍。   秦墨直起身,不再逼近江纾,拉开两人距离,留出一定空间,手却没有放下,开始轻轻地揉捏起江纾的后脖颈来,他的眸色深沉,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这是他爆发时的征兆,此时绝对不能惹。   “我可以不动你,但我希望你不会让我等太久,毕竟我也保证不了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现在的秦墨撤下伪装,露出原始狩猎者的姿态,江纾不会傻到去触碰他的底线,以柔化刚是最好的选择,先稳住秦墨,之后再另做打算。   江纾“嗯”了声,定定地看着秦墨,没有丝毫畏惧,语气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纾眼中的真诚就跟真的一样,如果不是知道面前这人一向不老实,秦墨觉得自己也会被糊弄过去。   “最好是。”但秦墨没有再说什么,收回手,继续低头收拾碗筷。   某人的退让只是一时的,这一点江纾很清楚,可没有办法,他根本没得选择,与其反抗到酿成更加不好的后果,不如后退一步成全他。   说不定……秦墨会因为他的听话就愿意为他付出些什么呢?   知道他现在还没消气,江纾不想去触他霉头,转身走出厨房,往房间走去。   “我去洗澡,你随意。”   秦墨没有回头,道了声“好”。   房间的隔音很好,门一关,里面什么声都没有了,耳边只剩下水流哗啦打在白色碗盘上的声音,秦墨神态自若,手上却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不出五分钟,没有落锁的房间门被人轻轻打开,秦墨走进来,坐在房间里唯一一把软椅上。   他的头微低着,五指相交,眼睛无处安放地落在手上,耳边正萦绕着浴室内的水声,他能想象到里面的情景,幻想着他没见过的江纾的模样。   这水声令他煎熬又无比满足,喉结开始无法克制的上下滚动。   等待了十几分钟后,动听的水声戛然而止,秦墨猛一抬头,目光紧紧锁定浴室门的方向。   江纾换上舒适的衣服,拿过浴巾披在身上擦拭头发,打开浴室门走出去。   他的头发没有干,水顺着脸颊滑落进衣服内,眼睛稍稍眯起,似乎朦胧的水雾尚未消去。   在江纾迷茫的目光下,秦墨站起身,走两步站定在他面前。   江纾的上衣略微有些宽大,秦墨一低头就能顺着那白皙秀颀的脖颈看到里面肖想已久的景色。   那一刻,浑身的火气都在往上涌,秦墨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无比粗重,眼前的人还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危机感。   秦墨没有动,就这样愣了几秒,在这期间,江纾已经看清来人,但他并未意识到因为身高的差距某人已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看了个遍,只是简单地疑惑外加不满道:“你怎么进来了?”   秦墨声音微哑:“想洗澡,没衣服。”   “你打算今晚在我这留宿?”江纾不想留他在这,本以为秦墨吃过饭后就会走,现在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赖在这了。   “可我这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睡。”   话说到这份上,一般人都该懂得主人的意思了,可显然秦墨不是一般人。   “挤挤总可以的。”   江纾抿了抿唇,再次拒绝:“我不习惯跟人一起睡。”   秦墨失笑,突然向他走近,江纾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本能的往后退,直到后背靠到浴室的门上才停下脚步,秦墨顺势撑起手臂,脸凑到江纾耳边,声音温和富有磁性地问道:“你以前会不习惯吗?”   他的语气倒不像是在问,更像是在戳穿江纾拙劣的谎话,两人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近,江纾不愿去看他深邃的眼眸,低头看向地面。   “太久没跟人同床过,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秦墨:“没关系,多重温几次就习惯了。”   这人怎么总爱钻空子,以前还没这么聪明。   江纾心里暗恨,却也奈何不了他,只能把不满往肚里咽,默默地走到衣橱旁准备秦墨能穿的衣服。   “这一周你都住我这?”   秦墨注视着江纾的背影:“我已经不需要回盛达了。”   他在盛达没有亲人,回去只是为了江纾。   江纾整理衣服的手一顿:“你母亲的事……”   秦墨打断了他:“我知道。”   “这是她的命。”秦墨的声音一直以来都很低沉,江纾分辨不出是否有触及到他隐藏的情绪,忍不住回头看去。   秦墨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脸上无悲无喜,他见江纾回头,便与江纾对视,接着陈述道:“我为她立了个墓。”   当年不告而别时,他就已经想到了自己这个母亲的下场,没有自己为她善后,这个又蠢又笨的女人根本不可能独自生活,早早便因为自身落下的罪去了。   他以为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该是痛快的,结果不是,对于母亲,他没有恨也没办法爱,更多的是释然。   他为自己的这份薄情想出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他的母亲早就死了,就在碰上那些东西的时候。   “有空过去看看。”江纾对他的宽容大度感到惊讶,却没有多问,客套地应了一句,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他,微笑着结束了这个话题:“去洗澡吧。”   秦墨点点头,没在多说,接过衣服走进浴室。   目送秦墨走进浴室后,江纾敛下笑容,拿起吹风机吹着头发,他的面色不太好,带着较为凝重的深思。   剧情不一样了。   原来的秦墨可没有这样的胸襟,而且秦蓉的死很大程度上是他一手促成,江纾一开始得知秦蓉死亡的消息时还以为是秦墨干的。   看来真是他一时判断失误犯下的错,现在的秦墨变了,看起来变得好了,可实际上却是多了一份良善的伪装。   原剧中秦墨没有得到过爱,没有任何人向他表露善意,所以后期他的性格是不加掩饰地冷酷、残忍,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自己,他承受了许多本不该得到的东西。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在黑暗中抓到一道如同救赎一样的光会选择放过吗?   不会,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牢牢抓住。   风筒的嗡嗡声停止,双手无力地垂下,江纾随手将吹风机置于桌面上,面露疲色地陷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上头顶,裹挟中蜷缩起身子。   他已经不想面对秦墨了,一看见秦墨他就会想到自己未来惨淡无光的人生。   至少现在,能多放纵一秒是一秒,过后他敢保证,在向秦墨提出那样无理的要求后,秦墨绝对不会放过他了。   今天一连串的变故让江纾应付得疲惫不已,刚躺上没一会,睡意渐渐袭来,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意识到旁边躺下了一个人。   顿时睡意全无,他尽量放松着身体,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房间里漆黑一片,想来是秦墨出来后顺手关了灯,江纾不确定他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不敢陷入深眠。   秦墨就躺在他身后,江纾能感受到他吞吐的气息以及灼热的目光,意外的,秦墨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就这样安安分分隔着一臂的距离躺着。   渐渐地,困意再次袭来,想必秦墨今晚大概不会做出什么事,江纾放下心来。   然而当他的眼皮刚耷拉下来,就听见一声极细微的叹息。   秦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低沉的呢喃,他的语气沉甸,像是求而不得的痛苦又像是夹杂着扭曲的满足。   江纾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听见秦墨道:“我只有你了。” 第21章   这一夜,江纾整宿没有睡好,他没办法入睡,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刚刚秦墨对他说过的话。   床边的闹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江纾数着节拍,发现自己的心跳竟是比闹铃快了一点。   江纾想不通,闷在被子里憋得面红耳赤,秦墨就在身后,他不敢转身,一整个晚上都保持着侧躺蜷缩的姿势。   虽然不愿面对,可有关于背后之人以往种种全在脑中一一浮现。   他想起了四年前天台上那个不算温柔的吻。   那是两人关系变质的开端。   说实话秦墨是个不错的伴侣,多金、帅气、痴情,完美男人的标配,如果不是有任务加身,江纾或许会考虑接受他。   但可惜的是,现实没有如果。   闷在被子里久了难免会热,江纾掀开被子,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轻轻地拔掉充电器。   黑暗中突然亮起的光有些刺眼,江纾不由得往后看了一眼,见秦墨并没有动静,遂转头继续按着手机。   他给唐巧巧发了一条微信,告诉她秦墨回来了,有空可以出来见个面。   发完消息,他抬眼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钟,再过不久天就亮了,不打算在继续酝酿睡意,江纾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先去浴室刷牙洗脸,而后坐在沙发上,准备等天蒙蒙亮时出去晨跑。   他离开卧室的动作很轻,自觉不会吵醒秦墨,便没有回头多看一眼房门的方向,打算躺在沙发上小眯一会。   江纾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走后没多久,原本紧闭的房门从里头被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   这一眯倒是眯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就沉沉睡了过去,直到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江纾才悠悠转醒。   窗外的天正好蒙蒙亮,几只不知品种的鸟陆陆续续从眼前飞过,叽叽喳喳地叫嚷着。   “醒了?”做好最后一碗面的秦墨从厨房走出,围着围裙,身上的衣服依然是昨晚他给的那套。   江纾坐起身,伸手揉了揉头发,反应有些迟钝,捞回差点掉落在地的被子,神色发懵:“现在几点了?”   “六点。”秦墨解下围裙,“过来吃。”   “谢谢。”把盖在身上的薄被叠好放到沙发一旁,江纾起身下地,走到饭桌前坐下。   面前的早餐清清淡淡,没有什么复杂的配料,只是一碗简单的鸡蛋面。   “不客气。”秦墨把筷子递过去,解释道:“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   江纾接过筷子,寻思着:“嗯,那待会我顺便去趟超市。”   秦墨听言赶紧接话:“我也一起去。”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与江纾独处的机会。   上大学之后江纾养成了晨间锻炼的习惯,买的房子在小区内,环境可以,活动空间够大,每天清晨都能见到不少老人在散步,遛狗的人也不少,江纾性格温和,长得也讨喜,刚来一周就与附近的居民打成一片,他们晨跑的途中就遇到了不少的熟人。   “你人气倒是不错。”江纾刚跟一名遛狗的女住户打过招呼,就迎来秦墨这一句点评。   江纾愣了一下,回头笑道:“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总板着个脸谁会喜欢,你多笑笑,人气铁定比我旺。”   “是吗?”秦墨却反问他:“你也喜欢?”   “自然。”江纾微笑着回道。   话音刚落,就见秦墨勾起嘴角,对着江纾展现出一个非常好看的微笑,跟先前冷冰冰的公式化笑容不太一样,更像是冰山的消融,花苞的绽开。   他的眼中不在阴暗沉郁,正透着微微光亮,盛满真诚与柔情,瞳孔中倒映出江纾呆愣的模样:“我不需要人气,别人的欢喜与我无关,我只在乎你,只要你喜欢就好。”   这人总是这样,喜欢打直球,从不遮掩也不委婉的表态,江纾被他这一句堪称告白的话砸得措手不及,不知是惊的还是有着其他原因,心脏漏了半拍,一时间没能来得及反应。   压下心中突然升起的异样情绪,江纾避开他专注的眼神,颇有点逃避意味地道:“时候不早了,去超市逛逛吧。”   没去管秦墨,江纾先一步走在前头。   后面之人落在他背上的目光如炬,烫得他浑身不自在。   一味的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可江纾知道,他的这份感情自己终究是回应不了。   超市离小区不远,一出大门便能看到,两人沉默地进去逛着,偶尔秦墨会同江纾说一两句话,见江纾兴致缺缺,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样的气氛延续了五分钟左右,直到江纾在外头接了个电话才有所好转。   “巧巧过来了,在外面等我们。”江纾向秦墨叙述了情况,把小推车里的东西放到柜台上付好钱。   拎起袋子的手一顿,秦墨的神色不太自然,语气僵硬问道:“谁?”   江纾没有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只以为他是忘了:“以前跟我们一个高中的,叫唐巧巧。”   边说着江纾边推开玻璃门,外面天已大亮,碧空如洗,唐巧巧正逆着光朝他们挥手笑着。   这几年来她的变化不大,除了会打扮了,外表精致了之外,性格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那样大大咧咧,一见到江纾旁边的秦墨,便直接道:“秦墨你终于舍得回来啦!”   不介意秦墨对她的冷淡,她继续絮絮叨叨地说:“你都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江纾变成什么样了,老是一个人呆着,要不是我坚持不懈去骚扰他,就怕哪天出了啥事都没人知道,他现在家里还留有你的……”   “唐巧巧。”怕她语出惊人,江纾赶紧制止,但不幸的是旁边这人还是听进去了。   秦墨紧随其后问道:“留有什么?”   “就……”   “没什么,不是说去看电影吗,走吧,晚了就开始了。”不敢再让唐巧巧继续说下去,江纾接过话茬,生硬地转过话题。   这几年来他与唐巧巧接触甚多,彻底地由内到外了解了她这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巧巧就喜欢上了有两男人同屏的剧,不关是剧,还有动漫、电影、广播剧、歌曲,只要有关乎到这一类型的她都爱。   她说她自己是腐女,她还说以她多年的经验可以判断出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答案是双向暗恋。   每次江纾同她辩驳,她都能以一大堆理由反驳回去,久而久之江纾就习惯了,深受茶毒多年,江纾很清楚不阻止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电影院离他这不算近,路上是坐着秦墨的车去的,江纾本想把副座留给唐巧巧,怎料唐巧巧眼疾手快,一下子就钻进后座霸占了全部位置,江纾无奈又好笑,只能坐到副座上。   一路上唐巧巧都在跟江纾聊天,多是唐巧巧在调侃他,气氛不算尴尬,等到车程走出一半,江纾才把目光转向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秦墨身上,问道:“这次回来多久?”   “不确定。”秦墨目视着前方,在过完红绿灯路口后抽空看了江纾一眼,道:“事情还没办完。”   江纾偏头看向窗外,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   “婚姻大事。”   他的语气轻松,略带着笑意,可若是仔细品的话就能发现他说这话时态度是没有任何轻浮的,相当认真。   可惜江纾没有察觉,他紧盯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一丝一毫的目光都不肯分给秦墨,闻言轻描淡写地敷衍了一两句,不再多说。   江纾自始至终一直都清楚地牢记着自己的任务使命。   既然给不了,他不想给予无谓的希望。   他们到的时候,电影正好开始。   唐巧巧跟江纾一人抱着一个爆米花桶,三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正中间,江纾刻意将中间的位置留给唐巧巧,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电影是唐巧巧选的,一部青春爱情剧,男主跟男二是一对欢喜冤家,为了追求女主闹出不少乌龙,江纾看得津津有味,一大桶爆米花几乎要见底,就在他摸索着桶底最后一粒仅有的爆米花时,却首先摸到了一只带有温度的手。   手心有不少的老茧,手掌宽大,这是一只男人的手。   不出一秒,江纾触电般立马松开了手,纸质材料的爆米花桶悄声掉落在地,江纾回头看去。   唐巧巧不知何时不见了,秦墨就坐在她的位置上,正在看着他。   此时影片快要接近尾声,男主即将转学,正把女主壁咚在教室门上,两人深情的对望,缩短着彼此间的距离。   屏幕外,秦墨的动作与影片中的男主相重合。   荧幕的光打在他一半的脸上,他的眼中透出微微光亮,像流淌着一汪汩汩泉水,柔和了许多,没有第一次时流露出的狠厉、偏激、绝望,这次的他很平静,也极具温柔。   温柔中又带着满满的深情,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江纾一个人。   恢复稳定的心跳复又跳动起来,一下一下震动着胸腔,似有暖流要喷涌而出。   江纾感觉自己开始浑身发烫,热量慢慢从体内产出,由下往上,从脚尖窜到头顶,他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红了。 第22章   “哥们,追我家江纾呢就不能来硬的,知道吗?”   “别看他这德行,他其实单纯着呢,你对他好他是会记一辈子的。”   “喏,我只帮你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把握吧。”   趁着江纾正专注于看电影,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空档,唐巧巧从裤兜中摸出两张票出来,暗地里递给了秦墨。   借着荧幕照射过来微弱的光线,秦墨看清了票上的字样,是游乐园的入场劵。   恋爱中能令感情快速升温的约会地点无非三个——甜品店、电影院、游乐场。   唐巧巧自己是个过来人,上大学之后遇到了现今这个男朋友,两人在一起已有一年,仍甜蜜如初。   这个男人虽不是她众多追求者中最好的,普普通通,可有个谁都比不过的优点,他比任何人都要爱她。   这一年来他们从未有过实质性的争吵,即便有也会很快消除,男人舍不得她生气,也舍不得她伤心,他说过大的情绪波动对身体不好,他会心疼。   就这样磕磕碰碰过去了,今天正好是他们在一起整整一年的纪念日,男人特地从几天前就开始筹划今天的安排,想要把他们第一次约会时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   游乐园这一站就在其中,但她依然选择把票给了秦墨。   不为别的,她单纯地为这两人感到惋惜。   江纾虽嘴上不说,心里装着谁她还是知道的,秦墨不必说,一直以来永远把江纾放在第一位,经过这么多年好兄弟般的相处,她早已把江纾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弟弟一样的存在,把弟弟交给这样一个满心满眼全是他的男人,唐巧巧很放心,甚至是满意至极的。   他们不应该就此错过。   唐巧巧:“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机会就在眼前,可别错过了。”   犹豫片刻,秦墨把票接过,看向唐巧巧的目光中带着不解的审视:“为什么帮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唐巧巧轻声笑了一下:“我这个人直接,想帮就帮了,哪需要那么多理由,还有你以后别再拿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了,我不会跟你抢的,你放心。”   “我男朋友已经到门口了,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享受吧,秦总。”   表明完自己有心帮忙的态度,唐巧巧不再浪费时间,悄然起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秦墨坐到她的位置上,转头看向江纾。   电影里的情节索然无味,主角相貌平平,连身边人十分之一的容貌都比不上,他毫无观影的兴趣。   岁月将自己磨砺成一把锋利的刀,却未曾在这人身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江纾依旧年轻,没有任何变化,无论是身材还是容颜都跟几年前相差无几。   江纾一直在原地,而自己已经攒够了足够的实力去接近他。   这个人……近在眼前,只要自己走上前,一伸手便能触摸到。   压抑许久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秦墨决定听随本心,任由自己一点一点地靠近、占有。   唇舌比想象中的更要柔软,一切都跟做梦般一样不真切,秦墨紧紧拥住怀中的人,感受到江纾温热的体温方才安心。   “我爱你。”   秦墨薄唇微张,声线微微颤抖,竟是带着青涩的紧张,紧贴在江纾的耳廓极轻地呢喃着。   环在江纾背上的手又收紧了几分,秦墨生怕他不留情面的离开。   出乎意料的,江纾没有推开也没有拒绝。   他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最后缓缓抬起手,搭在了秦墨背上。   从接吻开始到结束,江纾没有任何抗拒,放任秦墨炙热的胸膛贴近他,用最热烈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   对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江纾没想到自己竟然不厌恶,那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仿佛那一刻,全世界的人都不见了,整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密不可分,互相依偎、索取,不会有任何隔阂,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心情更是从未有过的舒畅。   他说不上来现在的心情,在此时需要一口回绝的时刻犹豫了。   一想到要亲自拱手让人,心就像被什么揪住一样,难受到无法呼吸。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但至少这一刻,他不想做出违心的事。   就一天。   只为自己不为其他。   “你……”秦墨睁大了眼睛,在江纾把手搭上他背上那一刻,他足足愣了三秒钟,眼前的一切让他毫无真实感,若是梦,他真的不愿醒来。   “你愿意接受我了?”   将手放置在江纾肩膀两侧,秦墨拉开彼此距离,一双锐利的眼睛里写满忐忑与紧张。   这时,电影的片尾曲正好响起,工作人员按下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盛满整个影厅,秦墨看见了江纾脸上温和的笑容。   “看你表现。”   爱情的萌芽是毫无征兆的,心动更是无法预测,有时候一个瞬间、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令平静许久的心突然跳动起来。   江纾抵挡不了也不愿再去纠结,以往为了任务他逃避面对,但秦墨的勇敢让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既然彼此都有感觉,那便给他机会。   更何况这也能试探一下秦墨的真心,现代社会生活节奏普遍快,年轻人之间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过不了多久,秦墨就腻了呢?   一时的头脑一热退去后,理智重新回归,江纾虽然没有经历过谈情说爱,但也不至于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见识过太多分分合合的情侣,牵过无数次姻缘,他实在是太了解这种事情了。   只不过是这次牵着牵着牵错了,把男主牵到了自己手中。   望着对面正襟危坐的男人,江纾无奈地叹息一口气。   从电影院出来后,秦墨说要带他去个地方,因为先前刚放话说要给他一次机会,江纾便不反对,询问几次地址却无果,秦墨藏着掖着不让他知道,神神秘秘地惹人生疑。   结果他们来了游乐场,坐上了全省最大的摩天轮。   直径112米的摩天轮,距离地面一百二十多米的高度,差不多能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可也能把人吓到腿软。   秦墨大概是想制造浪漫的气氛,体验一把小年轻才有的浪漫之旅。   只可惜气氛尚未调动成功,他先发现了男人的缺点。   秦墨居然怕高。   江纾揉了揉眉心:“所以干嘛要来这呢?”   秦墨:“唐巧巧说你会喜欢。”   江纾:“……”   原来是唐巧巧出的馊主意吗?   “你俩很熟?”江纾心情有些微妙的问了一句。   毕竟唐巧巧是秦墨的匹配者,若是两人真有那么一点苗头的话,江纾也说不定会怎么做。   “她帮过我。”   江纾眼底的光黯淡了几分。   “帮我追你。”秦墨一直看着江纾,所以就算是极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也能观察到,在这一刻,他才确定了江纾说的话是真的,没有敷衍的意思。   做的梦太久,都分不太清现实跟虚幻了,连同江纾这个人,在一段时间里秦墨都会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会不会是他自己幻想出的虚假人物。   江纾对他太好了,是他荒芜世界里唯一的光。   一个习惯在黑暗里生存的人,本就不需要被拯救,可既然光自己来了,他便不可能放手,死都不会。   以前的秦墨会选择不顾一切占有江纾,现在不一样了。   他栽了。   他爱得发狂。   他想要江纾也爱上他,想要江纾只对他一个人温柔,想要江纾看向他的眼睛里是带着光的。   占有是下策。   如果可以,他不想以那种方式得到江纾。   “我跟唐巧巧不可能,我接近她是为了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克服恐惧的方式很简单,只要找到一个为之努力的目标便能轻而易举达到。   当摩天轮上升到最高点时,秦墨忽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的一把拉过江纾,紧紧拥在怀中,他浑身颤栗,青筋无法抑制地暴起,却义无反顾吻上了江纾。   他的举动看似粗暴,却轻柔无比。   这是虔诚的一吻,没有任何情谷欠在里面,仿佛他吻的不是一个人,是众人膜拜的神。   而江纾就是他的神,是他唯一的信仰。 第23章   一天下来,两人在一起尝试了无数新鲜的事物。   跟许多热恋期的小情侣一样,他们逛游乐园,打卡甜品店,在静谧的湖边散步。   这是江纾从未有过的体验,每当秦墨靠近他时,他能感受到荷尔蒙在无限飙升,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栗。   这感觉太新奇,也太刺激。   秦墨对他太好,既体贴入微又善解人意,有任何需求秦墨都能立即满足他。   没有人会不想要这样一个伴侣,江纾觉得秦墨能吸引到全世界所有的人。   以他的人格魅力足以让众多的人缴械投降,为之倾倒。   连江纾这样的AI都差点把持不住。   江纾不想承认,他的确动心了。   但还不至于要为此献出生命的地步,他既不想任务失败也不愿伤害到秦墨。   这不是件可以两全其美的事,就目前的情况看,至少他不能过于草率地答应秦墨。   一旦关系确定,那往后发生的一切将会是不可控的。   他始终是要对不起秦墨。   于是在当天晚上,两人没能做到最后一步,疯玩了一整天后,江纾冷静下来,理智地向秦墨挑明了自己的态度:“现在我的心很乱,如果我现在同意,日后我不敢保证会不会伤害到你,我不想以后会做出那样的事,给我一点时间整理,好吗?”   江纾看见他眼神一瞬间就黯淡了下去,这让江纾很不好受,可此时必须得狠下心来。   秦墨大约沉默了一分钟的时间,他松开搂住江纾的手,撑起身保持适当的距离,他的眼底藏着极深的暴虐,恍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无声的寂静刺激着人的神经,一切微小的声响都在此刻放大,江纾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沉重且长。   秦墨忽然开口,他的声音沙哑,笑容勉强:“好,我等你。”   “我会一直等着你。”   “如果你嫌路长,那就换我走向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待在原地不要乱跑。”   “所以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也爱我一点,只一点点就好。”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   他爱这个人,爱得发狂,爱得心脏都在疼,可这个人明明对他也有感觉,却一次又一次选择逃避。   他不需要江纾有多爱他,只希望江纾能够给他一次机会。   一次让他把剩下九十九步走完的机会。   心脏的疼痛蔓延全身,手臂都在止不住微微颤抖。   过去被人打不疼,被枪击中不疼,被刀砍不疼,而这次,竟是那样的疼。   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建立在这个人身上,这人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原来,求而不得才是世界上最大的伤痛。   秦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低声地呢喃道:“江纾,别逼我……”   江纾叹了一口气。   他没能想到秦墨会如此爱他,江纾自问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让秦墨对他这样甘之如始。   江纾再次叹出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缓缓伸出了手,将秦墨拉入了自己怀中。   “不说了,我答应你。”   任务失败之后主世界不会立刻销毁他的数据,江纾在赌。   赌他的命硬。   秦墨难受他也糟心,他自认自己不是个性情凉薄之人,面对这样的苦苦哀求,他不可能不心软,况且秦墨已经爱上了他,任务完成早已变得渺茫。   思及此,江纾不再纠结,怜爱地抚摸着秦墨的背部,安抚他过激的情绪。   从地狱到天堂不过如此,秦墨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他直视着江纾,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腔。   此时此刻,他褪下了成熟男人的外壳,像是几年前那个青涩的大男孩,因为缺乏安全感,一遍一遍地确认真实:“真的?你答应了?不是我在做梦?”   男人的不安令他心疼,江纾拍了拍他的后背,认真地回望他,语气诚恳而坚定地道:“嗯,我答应了。”   秦墨的脸涨得通红,像无数个坠入爱河的人一样,面对心上人的回应而手足无措,没有了先前理性霸道的姿态,现在的他着实可爱。   挖掘到男人鲜为人知的另一面,江纾实在心动,忍不住主动凑近他,在男人的脸颊上落下浅浅一吻。   这一吻跟启动了什么开关似的,男人瞬间爆炸,激动得立马追了上来,用最为热烈的方式包裹住江纾,其凶狠程度仿佛要将江纾拆吃入腹。   等到结束,两人的呼吸都很不稳。江纾的脸上浮现出因为缺氧而泛起的红晕,秦墨贪婪地注视着他,把他的眉眼、他的唇鼻,他的姿容通通记在了心里。   这个人从现在开始就是他的。   是他一个人的。   这像是个美梦。   秦墨把手握成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点点血丝溢出。   可他并不觉得疼痛,更像是一种病态的满足。   血肉的疼痛,可以让他分清现实与虚幻,可以让他知道他是真真切切拥有着江纾。   关系的确定让彼此的心都安定了一些,但江纾心里仍有一颗石头,不算真正的放下。   “对了。”所以他状似无意地询问秦墨道:“唐巧巧跟你说什么了?”   秦墨坐到江纾身边,目光像黏在江纾身上一样从未离开,这让他轻而易举就看出了江纾掩饰的担忧,顿时心里软成一滩水,他轻声地解释说:“没说什么,她告诉我你很好,叫我不要错过你。”   “哦对。”秦墨想到了什么,“她有男朋友了。”   江纾愣了一下:“你见过?”   秦墨摇摇头:“没,今天她走的时候说的。”   唐巧巧有对象这件事他竟然比秦墨还要晚知道?   江纾觉得有些奇怪,他以为以他们两个结交的程度唐巧巧不应该瞒着他,看来有必要找唐巧巧谈谈了。   于是隔天,江纾约了唐巧巧中午出来吃个饭,还刻意强调了要两人到场。   江纾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唐巧巧的父母,撞破了女儿的好事,等着女儿亲自带人来见家长。   在向秦墨说出这个想法后,秦墨自己也忍俊不禁,甚至打趣道:“那她从小一定过得很幸福。”   江纾不解:“为什么?”   秦墨眉眼带笑,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是黑曜石般熠熠发光:“因为她有两个宠爱她的爸爸。”   因为有相爱的两个人才会有被宠爱的孩子。   因为爱着你,所以舍不得你们吃苦。   酒店是秦墨选的,自从确认关系之后,江纾所有的一切都被秦墨承包了,对于江纾,他仿佛有用不尽的温柔与耐心,把所有自己能给的全都交到了江纾手中,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   把一切都献给你。   江纾看着他的所作所为,虽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早已被暖意填充得满满的。   他想他一定是被主神庇佑的人,才会遇到这样一个全身心爱他的人。   任务失败他也甘心了。   至少,他拥有了这个人。   他们到得比唐巧巧早,唐巧巧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坐在包厢里等待她的两人。   一见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唐巧巧眼睛都亮了:“成了?”   她这话是问秦墨的,介于这件事,秦墨对她没有了先前的敌意,温声道:“多谢。”   “唉没事,多大点事。”唐巧巧爽朗摆了摆手,把门口站着的人招呼了进来,向他们介绍道:“这我对象,陈沐。”   站在面前的人长得不算出众,却足够干净,眼中没有任何阴霾,看起来阳光又上进。   跟秦墨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   江纾朝他礼貌性地笑了一下,等到两人就坐,转头问唐巧巧道:“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唐巧巧:“昨天刚好满一年。”   藏得够深,江纾在心里计较着,嘴上继续问道:“怎么我不知道?”   “……你也没问。”唐巧巧心虚地用手指擦了擦鼻尖,她身边的朋友基本上都知道她这个男朋友了,除了江纾。   越好的朋友越难以开口说这种事。   她害怕江纾会嫌弃陈沐,会不赞同他们在一起。   以前江纾总是想撮合她跟秦墨,唐巧巧明白江纾的好心,但秦墨纵然优秀,可终究不是她的菜。   “不过我现在过得很好,自从跟木头在一起后,我睡得倍儿香,吃得倍儿多,生活可滋润了。”唐巧巧傻兮兮地笑着,看向陈沐的眼中装满星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正相爱着,江纾没什么遗憾的感觉,任务失败已成定局,过多的伤感也没必要了,人总得向前看,更何况没有任务的束缚,他们都可以过得很幸福。   江纾举起酒杯:“记得早点请我们喝喜酒。”   唐巧巧赶紧摆手,朝他们俩挤眉弄眼道:“不不,要结那肯定得一起结啊,什么时候把日子订了,就叫上我们。”   双方一来二去的调侃让气氛缓和了不少,有唐巧巧这个活跃组长在,四人聊了许多,从读书时的事聊到现在,从现在聊到以后,甚至还提到了他们要去哪度蜜月的问题。   几杯酒下肚,时间已过三巡,陈沐怕唐巧巧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便决定散场,江纾也同意。   离开的时候江纾发现自己头有些晕,秦墨揽着他安全地把他送到副坐位上。   在系安全带时,江纾感觉秦墨靠他很近,呼吸喷洒在脸上正与自己的缠绵。   秦墨的眼神专注,江纾能清楚地从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恍惚的样子。   他听到秦墨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江纾,我们结婚吧。” 第24章   前一天刚确定关系,后一天就说要结婚。   这倒是挺符合男人一向的作风。   被这么一刺激,江纾酒醒了一大半,两人四目相对,他无奈地笑出了声:“想去哪结?”   “你说去哪咱们就去哪结。”秦墨给江纾拉过安全带扣住,单臂撑在椅背上,吻了吻江纾的脸颊,“顺便可以去旅游。”   江纾闻言挑眉:“你这么闲,不用工作?”   “没你重要。”秦墨含糊地说着,又想凑上来亲他。   热恋期间谁都想时时刻刻待在伴侣身边,秦墨也不例外,黏糊劲一上来,江纾也拿他没办法。   任由秦墨缠着自己再吻了一遍,江纾才接着道:“我都可以……”他停顿了一下:“去海拔低的地方吧。”   没想到江纾还记得他怕高的事,秦墨的心就像涨得有什么要溢出来一般。   他真是……爱惨了这个人。   江纾对他给予了无限的包容跟宠爱,这让他既受宠若惊又感到不真实,若不是人就在怀中,他都要以为这是个梦。   若是梦,他真的不愿意醒来。   “我们做吧。”他忍耐了许久与生俱来的欲望,现在他不想等了,渴求着能完完全全拥有怀里这个人,“可以吗?”   情侣间这种向来是水到渠成的事,爱到深处情正浓,江纾本就不会拒绝,但男人小心翼翼询问他的态度还是让江纾心头一软了。   回应秦墨的是一个相当轻柔的吻。   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秦墨感觉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燃烧,看向江纾的眼睛也变得不一样了,他立马驱车回到属于两人的家,门关上那一刻,秦墨迫不及待地就把江纾抵到门上亲吻。   他像是一个沙漠上的行者,不断汲取着江纾不多的水分,江纾勉强回应着,却抵不过秦墨如火一样的热情。   直到被推到床上那一刻,江纾才醒悟过来激活一匹野狼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这几天秦墨对他太好,他几乎忘记了秦墨原本就有的野性。   秦墨脱掉了上衣,他的上身肌肉结实,线条走势清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印着密密麻麻的深色伤疤,在配上他凶狠的表情,压迫感十足。   现在的秦墨有些可怕,却性感无比,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江纾的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一下。   在动作前秦墨再一次贴心地询问江纾,得到许可后方才开始。   江纾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云层中,而周遭的一切是那样的柔软,灵魂跟肉身都舒服到了极点。   直到一切结束,江纾都还未缓过神来,他躺在床上,目光无神地看向天花板,平复着剧烈运动后紊乱的呼吸。   秦墨从浴室内走出,来到江纾身前。   江纾依旧不着寸缕,身上留有斑驳的痕迹,刚熄下的火瞬间又被点燃,秦墨的眼神暗了暗。   但他不打算继续做些什么,考虑到江纾身体能承受的限度,他只是伸手拉过堆积在角落的被子盖在江纾身上。   “需要我帮你洗吗?”秦墨坐到江纾身边。   “待会。”江纾声音沙哑地回道。   他侧过头,目光落到秦墨裸着的上半身上,秦墨洗了头,水从他的脖颈滑落,越过精壮的胸膛、结实的腹肌,最后没入浴巾中。   江纾把手搭在离心脏最近的一条伤疤上,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弄的?”   秦墨的语气平静:“野外实战没躲过敌人的子弹。”   江纾手指一抖,抿了抿唇,道:“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即使知道秦墨不会死,但江纾依然会心疼。   “你听。”秦墨凑近江纾,宽大的手掌扶着江纾的头抵到自己的胸膛上。   心脏的跳动声铿锵有力,一下一下震动着江纾的耳膜。   秦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在为你而活。”   最为艰苦的那段日子里,支撑他活下去的就是江纾,为了回去见江纾,他拼了命的要活下去,在夹缝中重生,在逆境中涅槃。   可以说,没有江纾就没有现在的他。   江纾就是他的命,他的所有。   “我爱你。”秦墨低下头,两人目光交汇,秦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装满深情。   明明早已听够男人的情话,可每一次听,都能让心脏无法抑制地跳动起来。   江纾带着笑,轻声回应道:“我知道。”   “你爱我吗。”秦墨却突然说出这句话,他的目光对着江纾,却毫无聚焦,像在思考。   爱情里总有一个人要付出得更多,而付出多的一方难免会患得患失。   江纾觉得秦墨就像个缺爱的孩子,必须有实质性的证明才会安心。   这跟他所遭遇的经历有关。   童年外婆的身死,母亲嗑药后的巨大反差。   得到过爱,失去了爱。   曾经拥有过比起从未拥有过来得更加折磨人,更加令人痛苦。   江纾想说爱他,却怎样都开不了这个口。   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从秦墨身边离开,当系统判定他失败那一刻,他就要走了,他的离开是必然,是改变不了的既定事实。   秦墨这么爱他,他走了以后秦墨会怎么样,江纾不敢想象。   江纾能做的就是拥抱他,告诉他:“不爱就不会跟你做了,别想太多。”   人生有太多无奈的事了,江纾只能尽可能地对秦墨好,至少在他走的时候,不会留下太多的遗憾。   江纾用自己最温柔的眼神看着秦墨,仰头亲上了他的唇,指引着他走向甜蜜的梦幻中。   这一晚两人都没有睡着,他们拥抱着彼此,相互取暖、缠绵,秦墨像握住了世界上唯一的珍宝,一刻也不肯撒手,江纾窝在他的怀里,一下一下缓慢地拍着他的背安抚着,无限的包容他。   清晨,天色微明,江纾从床上爬起来,身边空无一人,他旁边的位置早已冷却。   在浴室内洗漱完后,江纾走出房间,厨房里传来煎蛋的香味。   “果然在这。”江纾了然,走到秦墨身边,“你怎么每次都起这么早?”   秦墨先给了江纾一个早安吻,才温声道:“习惯了。”   他想起昨晚激烈的战况,不太放心地又接着回头对江纾道:“你别乱动,去那边坐着。”   昨晚秦墨既耐心又温柔,压根就没让他疼过,不过看秦墨态度坚决,江纾也就遂了他的意,理所应当地享受起他的服务来。   早餐很快做好,秦墨盛好后端到饭桌上,江纾吃着吃着忽然笑了:“还记不记得之前你说的七日之约?”   “叫我养好你的胃结果成了你在养我了。”   秦墨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刚找到江纾时用的缓兵之计,他那时只是为了留在江纾身边,临时想出的招。   于是他道:“你确实在养我的胃。”   江纾疑惑地看着他,秦墨笑着道:“不过我昨晚已经吃饱喝足了。”   江纾这才意识到男人这是在开黄腔,笑骂了一声:“你待会就给我去洗床单。”   “好的大人。”秦墨叹了口气,用一种堪称宠溺的口吻回道。   明明是惩罚,却幸福得在冒泡。   江纾怕自己会在偷袭查岗的时候发现一脸沉醉在床单里的秦墨,便决定光明正大地看他整理。   秦墨却在担心他的身体,叫他不要乱走动。   江纾摆摆手,失笑道:“我没事,我是个男人,又不是孕妇。”   大概是有了肌肤之亲,两人的关系比之以往亲密了不少,秦墨连公司都不愿意去,就窝在家中陪着江纾。   大三的课比较少,江纾又是个不喜欢出门的主,平常没什么事就待在家里,现在多了个人陪他,日子过得倒挺温馨。   吃过午饭后,两人就坐在沙发上看剧,秦墨把头枕在江纾的腿上,闻着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味,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江纾帮他按着太阳穴,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脸上,明明开着电视,两人的心思却都不在那上面。   江纾在想着要怎样去跟秦墨道别。   可一想到秦墨那痛苦的样子,他的心就揪成一团,里面充彻着无数的愧疚与心疼。   江纾想过不告而别,但以秦墨的性子肯定会一直不断地找他。   这是个不负责任的行为,江纾不想这样。   他现在毫无头绪。   但江纾没能来得及想出解决方案,门口的门铃突然响了。   “我去开门。”江纾低下头轻声对着秦墨说道,把他安置在沙发上,起身走向门口。   大门打开后,门外露出一张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   既陌生又熟悉。   江纾有些呆愣住了。   没等江纾反应过来,门口那人就先开口道:“江少,好久不见。” 第25章   面对眼前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江纾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他谨慎地走到门外面,关上大门,确保里面的人不会听到后,才语含戒备地道:“杜成浩,你怎么来了?”   之前是他亲手将杜成浩送出国外,江纾还依稀记得当时杜成浩看他的眼光。   那是种被背叛的眼神,却又在其中夹杂着某种江纾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刚回国,来看看你。”杜成浩并不在意江纾对他的敌意,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递给江纾一支,自己则拿出一根抽了起来。   江纾接过烟,他并没有抽,拿在手中把玩着,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他记得杜成浩以前不喜欢尼古丁的味道,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抽过。   杜成浩吐出一团白雾,他站在走廊的窗户旁,垂眼看着窗外的景色,像在回忆:“出国不久吧。”   以前年轻气盛的他太过高看自己,总以为自己能够在江纾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结果不过是自以为是。   当年他已经为江纾做出了改变,决定改过自新,然而江纾却并未信守承诺。   江纾的狠心让他彻底醒悟,看清自己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之人。   不想再记起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杜成浩把话题转向了其他地方,他问道:“听说你跟秦墨在一起了?”   两人在一起的事只有唐巧巧他们知道,杜成浩是怎么得知的?   江纾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杜成浩却微笑着不语。   他的两只眼睛微眯着,笑肌半抬不抬,给人一种他城府极深的感觉。   江纾总觉得他在算计着什么。   杜成浩不急不缓地点了两下烟,把过长的烟灰抖落在地,跳过刚刚江纾提到的问题,转头继续对江纾道:“你知不知道秦墨现在在做些什么?”   剧情介绍虽没有对秦墨的身份有过多的着墨,但从他背后的家族来看江纾也知晓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他涉猎极广,这几年来几乎是在疯狂的敛财,每一项都是暴利生意,在金三角那一带很有名气。”   “你知道他消失的那几年去了哪吗,他是Y国一黑道家族二当家的私生子,仗着这个身份,他自立门户,培养了不少的势力,暗网上他的悬赏可不低。”   “他给不了你安全的保障,你跟着他肯定会很危险。”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他的软肋了。”   杜成浩像是在好心劝告他一般循循善诱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趁早另做打算吧。”   杜成浩不知道眼前的人内里早已换了芯子,在他眼里,江纾仍旧是那个自私、伪善、识时务,除了皮囊外一无是处的小人。   也是那个让他爱恨交加的人。   “不劳你费心。”江纾眼神冰冷,连语气都透着冷硬。   他跟秦墨如何还轮不到别人操心。   杜成浩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你爱上他了?!”   他像在质问,这一刻,他的模样跟以往癫狂的样子如出一辙,甚至更甚。   江纾不想去理这样一个精神不太对劲的疯子,扭头想要打开大门。   “叮,已判定任务失败,请准备离开位面,倒计时00:00:59。”   突然传来的系统机械音让江纾愣住,面前出现了一个倒计时秒表。   门恰好从里头被开启,江纾就在这时听见了一声奇怪的声响。   那是……□□上膛的声音!   门打开那一刹那,他想也没想扑到了门里边那人的怀中,脚猛的一用力踢上大门。   “嘭!”“嘭!”   两方声音同时响起,剧烈的响声震耳欲聋。   门外是杜成浩近乎野兽般的嘶吼:“去死吧!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好过!”   周遭的一切嘈杂无比,耳旁萦绕着杜成浩的狂笑以及秦墨一声声的哀恸,江纾喘着粗气,他能感受到呼吸已经开始逐渐变得困难。   生命力流失的感觉如此清晰,子弹毫无障碍顺利的穿过他的体内,就卡在离心脏不远的地方。   “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去医院……别闭眼……求你了别闭眼!”   秦墨哭喊着,手忙脚乱地为江纾止血,可无论他用什么方式,血就是止不住,甚至还有恶化的现象,他的衣服、手上满是鲜红的血液,拼了命地想在死神手中抢夺过江纾的生命。   叫救护车已经来不及了,他冲进房间内,拿出深藏已久的枪支,架起江纾就要冲出大门。   可江纾却制止了他。   倒计时只剩十五秒。   他自己知道已是无力回天了。   “秦墨……”   “我在,我在。”秦墨焦急地回应着。   江纾的呼吸微弱到几乎要停止了,秦墨为了能够让他舒服一些,把他抱起平躺在沙发上。   “秦墨……”江纾想要安慰秦墨,却发现抬起手臂是那样的艰难。   秦墨赶紧双手握住,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眶赤红,里面的绝望之色浓得要把江纾淹没。   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你不准死……你不准死……”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撕心裂肺地渴求着奇迹的降临。   “求你了,我求你了,别死……”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自由也好,我的命也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告诉我这是个梦……”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在江纾开门的那一刻他没有跟着出去?   为什么明明只过了一分钟,他的爱人就要离他而去?   “秦墨……听…我说。”   江纾的声音虚弱到听不清了,秦墨把耳朵凑上前,他的心里建设已经完全崩塌,泪水突破眼眶,一滴一滴落在江纾的衣服上,打湿了衣襟。   “……别杀他…不要…做…傻事……”   “我…我其实……想去…海边…旅…游……”   “把我……撒…进……海里……吧……”   倒计时只剩最后三秒。   江纾深深吸了口气,卵足劲喊出了这一生最后的一句话。   “秦墨,我也喜欢你。”   我喜欢你,是爱人间的喜欢,是独一无二的喜欢,是不想与他人分享的喜欢。   所以我自私的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忘记我。   ————   “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唐巧巧在陈沐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谁都不会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   前几天他们还坐在一起吃饭,谈天说地,聊着未来,规划人生,怎么今天他们就来参加江纾的葬礼了。   葬礼在海岛举行,来的人不多,都是些熟人。   每个人接到通知的时候都是一脸茫然外加不可置信的。   直到他们来了这里,直到他们亲眼见到秦墨亲手将江纾的骨灰撒入海中,他们才恍惚的发现,那个待人温和、耿直善良的大男孩——   真的死了啊。   举行葬礼的过程中,除了断断续续传出的啼哭声外,每个人都很安静,连一向自制力很强的林晁都悄悄红了眼眶,站在他身边的是江纾的父亲江志恒。   两父子长得真的很像,中年的江志恒少了江纾会有的稚气,多了一种成熟男人的风韵。   如果江纾还活着,成年后或许也会长得跟江志恒一样吧。   秦墨看着江志恒的面容,心就不由得一阵阵钝痛。   他的心只为江纾而跳动,江纾在他面前咽气的那一刻,他的心也就跟着死了。   他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是替江纾报仇。   他查清了当天的情况,杜成浩在来找江纾之前注射了一种药物,一种能刺激神经的药物。   当精神达到一定的亢奋点时,药物的作用就会发挥,刺激人的大脑皮层,使之做出一瞬间内产生的短暂判断。   杜成浩揣在兜里的那把□□是有人故意给他的,他一定有在一段时间内接触过射击训练,不然不可能会做出开枪射击的短暂判断。   尽管是一枚受人牵制的棋子,可杜成浩是促成江纾死亡最直接的因素。   但秦墨没有杀他,使了点手段让杜成浩锒铛入狱,期限无期。   秦墨要让他活着,一辈子活在监狱里。   之后秦墨花了三年时间去调查这个幕后主使。   他强迫自己陷入高强度的工作,以此来麻痹自己,他害怕空闲,害怕密闭的空间,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就全是他跟江纾以往的种种。   他想念江纾想到发疯,这份思念深入骨髓,无法根治。   他怕自己下一秒就随江纾去了,可现在他还没办法给江纾一个交代。   他要带着真相去见江纾,只希望江纾能等等他,别走太快。   那间承载着两人全部记忆的房子被空置了出来,秦墨不让任何人去拜访,他也不会经常去,只有在十月七号那天去。   十月七号是江纾的祭日。   那一天秦墨会放下所有事,关上房门,静静在里面待上一整天,就算夜幕降临,里面也没有任何要亮灯的迹象。   他会一直坐到隔天天空泛起鱼肚白来,才静静离开,生怕吵醒里面沉睡的灵魂。   林晁之前对秦墨印象不好,他觉得江纾是因为秦墨才死的。   明明只要江纾再多活一天,林晁就能把江纾送走,永远离开秦墨。   可这些年秦墨的变化令他心惊,连他都不由得为秦墨对江纾的爱感到震撼。   这些年来秦墨对江纾的爱意不减反增,他活着就像个躯壳,所有人都知道,他早就死了,只有在提起江纾的时候他才会有反应。   三年后的某一天,秦墨如愿以偿查到了那个幕后主使。   是他的表哥。   在利益面前亲情什么都不是,秦墨的势力愈见增长,影响到他的利益,他便把苗头对准江纾,因为江纾是秦墨的弱点。   聪明人的做法向来不亲自动手,直接借刀杀人,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所以秦墨找了三年才把他揪了出来。   秦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用同样的方式对他的表哥进行了处决。   当年的真相已全部揭晓,秦墨站在本省最高的大厦上,俯视这个世界,他感到无趣,生活中没有任何的事物能让他产生一丁点的兴趣,他的世界一片灰蒙蒙,就像重回了黑暗之中。   一次平凡的午后,他离开了,没有告知其他人。   他立下遗嘱,把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捐献给了慈善机构。   在秦墨走后没多久,唐巧巧第一次踏足到他们两个人的家。   家里一尘不染,桌上只摆放了两样东西。   那是两枚紧紧挨着的戒指,上面刻着:M&S   墨与纾。   是他们名字的字母缩写。   那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相爱的见证。 第26章   正午,湛蓝的天空,云层轻薄且高,烈日毫无阻碍直射大地。   此时温度极高,连吹过来的海风都是热的,江纾抹了把额间滑落下来的汗,使着蛮力把箩筐提了起来,背上右肩,准备打道回府。   海边堆积着大大小小的岩石,上面留有青苔,江纾小心翼翼地跨过去,踏上几米高的平地。   说是平地,不过是一条由人走出来的沙石路,到处坑坑洼洼,旁边是半人高的野草丛,中间穿差着几颗成荫的绿树。   地上有些枯枝石子,江纾的鞋子被他穿破了,在原身的姐姐艾秀那,还没补好,江纾没有穿鞋,穿过这片树丛的时候脚底难以幸免地被磨出了几道口子,血从中流出,随着他的走动印在沙石上。   伤口混着沙土,又疼又痒,但江纾的眉毛动都没动一下,他更担心肩上沉甸甸的箩筐。   那里面装着的是他们这周的食物。   那天被杜成浩一枪送出位面后,江纾紧接着就进入了惩罚世界。   这次系统给他用的身体名叫艾亓,是这座岛上一名不起眼的少年。   江纾已经在这呆了近一个月,差不多将这座岛的生存模式给彻底摸清了。   这座岛屿就像是个现实版桃花源,它跟社会脱轨已久,岛上人数不足一百人,他们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自给自足,男的打猎砍柴,女的织衣耕作。   是一个相当原始的社会。   江纾有时候会想,离开岛屿后外面的世界会是怎样的?   科技发达吗?交通方便吗?文化水平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但大多数时间江纾不会考虑这些,他根本无暇顾及,在岛上的生活就已经够他忙得焦头烂额了。   每天除了忙着生存之外,他还要应付一大堆琐碎的麻烦事,就像现在这样。   堵截他的两个人是村里的王五跟赵六,他们最爱找江纾麻烦。   在这密闭堵塞、落后原始的岛屿,这里的人不懂得什么叫做规章制度,他们信奉谁的力气最大,拳头最硬,谁就是这座岛的老大,村民的主宰者。   跟他们相比,江纾用的这具身体不算健硕,他更偏向于清秀,放在二十一世纪现代女性的面前,肯定是个十分受欢迎的小鲜肉。   只可惜生错了地方。   这里的男人看不起他,蔑视他,嘲笑他,一有机会就欺负他,还给江纾起侮辱性外号。   这一切就因为他跟其他人与众不同的相貌。   “总算给老子找着了。”赵六趾高气昂地抬起下巴,他的鼻孔很大,依稀可见其中略长的毛发,他本想继续发作,浑浊的眼睛扫见江纾背后的箩筐后顿时一亮,急急问道:“猎到什么好东西了,给你老子我瞧瞧。”   赵六的语气姿态不像个村民,倒像是个土匪,连样貌都是长得一脸凶相。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打劫了,尽管面对了很多次,江纾依旧不能习惯,他退后了一步,打着商量的语气跟他们说道:“能给我留一点吗?”   “他奶奶的,皮痒了是不是,敢跟老子提要求!”赵六啐了一口唾沫,他皮肤黝黑,只有脸上的肤色因为激动而泛红。   “跟他费什么话。”王五不耐烦地开口了,他比赵六瘦弱一点,有着一对兔牙,五官就跟为了拼凑出一张脸而勉强挤在一起似的。   王五比赵六粗暴一些,直接走过来抢走江纾的箩筐,将土匪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抢过箩筐后,王五还不解气地踹了江纾肚子一脚。   王五这一下是使了全力的,江纾被他这一脚踢得倒在地上,肚子一阵绞痛。   明明从小到大做过的苦力数不胜数,吃过的苦比常人要多,可这具身体的抗打能力还是很弱。   等到缓过那个劲后,江纾松一口气,准备爬起来,身上却猝不及防被砸了一个箩筐。   赵六跟王五搜刮完他一上午的辛苦劳作,一边像施舍一样把箩筐丢还给他,一边还要在一旁嗤笑他身体的“柔弱”。   “病病殃殃的,娘们都没你这样。”   “真他妈给男人丢脸。”   对于这些话原主从小听到大,早就听腻了,江纾在听了一个月后也习惯了,只管左耳进右耳出,忙自己的事就够了。   可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却没有持续太久,以往江纾都要在原地听他们贬低自己一会,今天怎么只说了两句话就停了呢?   江纾拎起箩筐站起身,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就见两个人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们的两条腿正在打着颤,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最先打破这紧张氛围的是王五,他难以抑制地吼叫出声,吓得裆部湿了一大片,尿液正一滴一滴的垂下地面,晕染出一小块湿地。   “鬼!”   “是峷鬼!”   “他回来了!!”   江纾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几棵树开外,一颗矮树树荫的遮掩下,一道黑色的人影若隐若现。   但看起来又不像是个人影,江纾只能确定那是个黑色的物体。   黑色的物体虚晃了一下,王五立马吓得魂飞魄散,全然不顾自己的好兄弟赵六,掉头就跑,他刚抢的东西也不要了,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在绝对的压倒性实力面前,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王五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他比谁都要惜命。   不过短短几秒钟时间,王五已经和他们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这狗娘养的……”赵六眼睁睁看着王五抛下他跑掉,臭骂了一声,然而没等他继续谩骂下去,一支竹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来,直直从背后插入他的心脏。   赵六眼皮微张,瞳孔的神光逐渐涣散,竟是在江纾的面前死了过去。   整个过程发生不到两秒钟,江纾没反应过来,有些怔愣地眨了眨眼,不确定地蹲在赵六身前,伸手在他的颈动脉探了探。   没有丝毫的搏动。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   江纾突然有所意识到,这个世界能被系统称之为惩罚世界,恐怕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他在这时想起系统之前对他说的那句话——无规则无任务,死亡后数据会在主世界销毁。   这意味着他不能在这个世界丧命。   树丛中究竟藏着什么,江纾已经没空去想了,为了活命,为了去下个世界,他拼劲全力奔跑着。   他跑得飞快,呼吸急促地喘息,肺部就像有团火在燃烧着,脚底的伤口也愈来愈多,可他管不得了,他要快点跑到路的尽头,那里会有一个被草木挡住的村庄。   只要跑进村庄,人就会多起来,这样他才有保命的可能性。   他能听见后方追随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鞋子踩在沙石上的声音又闷又粗砺,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尖上。   紧迫感油然而生,仿佛死神的镰刀就在头顶挥舞。   江纾咬了下舌尖,令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在数完最后一棵树后,他眼前一亮。   光明近在咫尺!   可危险也在不断逼近。   跑出树丛的那一刹那,江纾不小心绊到一棵横跨在路中间的树干,头着地摔在地上,来不及爬起,他直接就地翻滚而下。   野树丛跟村庄隔着几米的斜坡,江纾顺势滚到平地。   到达平地停下的那一刻,江纾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劫后余生感。   可能是暂时脱离了危险,江纾没那么紧张了,回头朝树林的方向看去。   阳光一束一束趁着空隙钻入,光影斑驳。一道黑影夹杂其中,挡住摇曳的叶影,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江纾这次清楚地看见了,导致所有人恐慌的源头。   那是一个人。   一个全身上下都包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浅蓝色眼睛的人。   那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如同野兽猎食般充满野性、锐利。   也包含着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漠。   江纾觉得这双眼睛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他不愿意忆起又无比思念的人。   ——秦墨。   但江纾只愣了片刻便恢复了以往的理智。   秦墨不是主世界的人,不可能会跟他一起到下个位面,就算有,那也不可能会那么凑巧跟他一起传输到这个惩罚世界。   主世界往下的分支世界若干,每个部门负责几百甚至几千个分支世界,员工之间如果能在同一世界遇见就可以算是莫大的缘分了。   更何况是秦墨这种剧情人物。   轻轻浅浅的疼痛慢慢从心口蔓延开来,江纾在心底里极深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奢望也是种折磨。   即便如此,秦墨对于他来说永远都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是秦墨让他尝到动心的滋味。   是秦墨教会了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是秦墨赋予了他做人的资格。   有血有肉,有痛有乐,这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他以前会去羡慕那些情感丰富的人类,现在却不羡慕了。   因为做人并不容易,有得必有失,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得到一些总要失去一些。   他得到了爱一个人的经验,尝到相爱的甜头,却也永远失去了他一生的挚爱。 第27章   人一旦感性起来,心里总免不了会想太多,有那么一瞬间,江纾会把树丛中的人想成是秦墨。   但他心里清楚,那不会是秦墨。   江纾使劲拍了两下脸,迫使自己收起那点微不足道的玻璃心,遂即站起身来。   他的身上全是滚地后沾上的沙土,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染成土黄色,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历经风霜后归家的旅人。   艾秀从其他村民那听到江纾的噩耗,在江纾还没赶来时就赶紧等在村口。   “艾亓!”见自家弟弟平安归来,艾秀喜极而泣,小跑到江纾身边替他抹去身上、脸上的沙土。   “我没事,姐。”江纾朝艾秀扬起一个笑容。   他抽空往树丛的方向瞟了两眼,刚刚那个人站的位置上此时空无一人,那人在他不注意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江纾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神态自若地移开目光,他并没有告诉艾秀这件事,只是在心里多留了个心眼。   跟着艾秀回到他们的家后,艾秀去打了一盆井水,沾湿毛巾细细为江纾擦拭。   江纾忍下想要阻止艾秀的冲动,绷紧着身体克制自己去习惯她的服务。   这里的女人都以男人为天,她们的臣服仿佛是从血脉中流传下来的一样,深入骨子里的,即便是江纾这种在村里算没用的男人,在她们眼里一样是不能冒犯的圣人。   江纾一开始想要去纠正她们这种扭曲的想法,渐渐地也不得不放弃了。   这种思想根深蒂固,根本不可能会在一朝一夕间土崩瓦解,只能靠外界因素刺激,等她们自己来觉醒。   做得多了,就会跟刚来那会一样,被别人误认为是中邪。   这里的人相当迷信,中邪在这里可以算是最高级别的病症了,除了活活烧死外没有其他救治的方法。   当初若不是靠艾秀嫁人,他能不能撑到现在都是个未知数。   为此,他只能隐忍着。   艾秀是个温柔细心的女人,她给江纾的脚底上过药后,会在鞋子里面再上一层海绵,然后才为江纾套上鞋。   鞋子是普通的布鞋,却非常合脚。他的衣服跟鞋子都是艾秀亲手做的,艾秀特别心灵手巧,做出来的衣服跟鞋子穿在人身上都格外舒服,村里有的妇人为了讨丈夫的欢心,会特意拿食物过来跟艾秀交换。   艾秀的长相也不差,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成年之际,有多少男人为争得艾秀争到头破血流,要不是为了救他,艾秀不至于嫁给现如今的丈夫。   她的丈夫就不是个好东西。   从艾秀嫁过来那天起,艾秀再没有过过一次舒心的日子。   有时候心情好,艾秀身上就没有那么严重的伤,可更多的时候,艾秀总是遍体鳞伤出现在他面前。   江纾也会被挨打,只是没有艾秀那么严重。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弟弟,自己在世上唯一的牵挂,每次那个男人想打江纾时,艾秀就会拼了命把江纾护在怀里,而这种时候男人根本不会停,只会打得更重。   江纾想过反抗,但顾及到艾秀的生命安全就没做了,但他会尽可能挑艾秀不在的时间去见那个男人,这样至少能帮艾秀分担一下压力。   差不多四点钟的时候,艾秀要翻土浇菜去了,江纾就会挑这个时间去那个男人家里,呈上今日的份额。   可惜今天他连箩筐都没能取回来,只能两手空空过去,果不其然,男人的怒火随即爆发,落雨般的拳脚接踵而至。   “小兔崽子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跟你那个姐一个样!”   “看老子不打死你!”   江纾两手抱住头蜷缩成一团,他的眼里一片平静,静静等待着男人火气消散。   过了十分钟,男人大约是累了,气喘吁吁停下来,他长得高大粗壮,喘气声就跟牛似的,因为长期酗酒,他的精神并不好,眼袋几乎要下垮到脸上,浑身散发出难闻的酒味跟臭味。   他趔趄着坐回椅子上,以施号发令般的口气对江纾道:“去,给老子去,没猎到东西就别给老子滚回来!”   马上就要到晚上了。   村子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晚上七点开始禁止众人外出。   曾经有人创过先例,结果隔天就曝尸村口。   具体原因各个村民都在避讳,所以至今为止江纾仍旧不知道,但他觉得是跟那个“峷鬼”有关。   可这个男人又怎会在乎他的死活?   在这村子里唯一在乎他生死的除了艾秀就没有其他人了。   江纾可以选择不去,但男人的拳头就会落到艾秀身上,他不是个以怨报德之人,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为了艾秀,他会选择铤而走险。   夜晚的野树丛没了白天的恬静美好,夜色的笼罩下增添了几分恐怖的色彩。   江纾手中只拿了一盏蜡烛,正在摸索着前进,他要找到自己白天丢失的箩筐。   星星火点在偌大的空间里面显得异常渺小,江纾只能借着脑子里所记树木的位置,来确认自己的方位。   这个岛屿并不小,草木占的比例较多,村庄虽然大却没有树丛的三分之一大,因为常常有人走动,从村庄通往海边的树丛危险性会小很多,其他地方的树丛可以称之为森林,那里面有许多野生动物。   晚上人的肉眼视物能力比起动物来要弱上许多,江纾也没有带齐打猎工具,只能谨慎地摸索着前进,确保自己不会误入森林。   索性一路走来安稳无忧,江纾很快找到自己丢失的箩筐以及散落一地的物资,在这些东西旁边,赵六的尸体依然静静地躺在原地。   周围静谧无声,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忽有阵阵凉风吹过,吹在人脸上又冷又酥麻。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偶有一两声细微的声响都能让江纾浑身紧绷。   他虽然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过有些时候他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存在究竟是什么,就比如现在,他也无法确定这树丛里除了他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重新背上沉甸甸的箩筐,江纾摒弃掉脑中的杂念,想要踏上回程。   蓦地,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小块黑影,江纾眯起眼想仔细瞧清楚,却见那黑影不见了,恍若昙花一现,但江纾不会认为是自己眼花了,在黑暗中,一切有可能出现的危险都不是错觉,江纾目光紧紧盯着刚刚黑影出现过的地方,右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一把他打猎用的刀。   这把刀只用于解剖动物尸体,却无比锋利,只要他反应速度足够快,就能为自己取得逃命的一线生机。   树丛里依然静的诡异。   时间一分一秒的耗着,仿佛是在消磨江纾的精力。   明明已是晚上,人的身体机能会逐步衰减,从而感到困倦,然而江纾却是前所未有的精神。   他不敢有睡意,他怕自己一时的疏忽命就没了。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过后,与江纾对峙的“人”动了!   是在背后!   江纾快速转身,锋利的弯刀迅猛地刺了过去,极近的距离使他看清了眼前黑色的物体究竟是人是鬼。   那确实是个人。   就是今天中午追杀自己的有着浅蓝色眼睛的人!   这个人特别高大,江纾自身的身高已有175cm,却足足矮了这人整个头,江纾目测他至少得有一米九。   弯刀没能顺利穿破这人身体,他的力气非常大,轻而易举就化解了江纾的攻击,江纾发现在这人面前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杯水车薪,不够看的。   可江纾不能放弃,他挣扎着逃脱,没跑几步就被这人又重新拽了回来,这人的手就跟焊铁似的嵌在自己的手腕上。   兴许是江纾徒劳的挣扎惹得男人不耐烦了,他一把将江纾摁在地上,蜡烛应声而落,滚落出几米的距离,彻底熄灭了火光。   黑暗中男人浅蓝色的眼睛如宝石般熠熠发光,可男人的手却在江纾脖子上一点点收紧。   空气在胸腔内不断被挤走,江纾死死抠住他的手,瞪着男人的眼里没有恐惧、没有仇恨,没有卑微的乞求。   只有对生的希望。   这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会有的眼神。   他是全新的。   男人冷漠冰冷的眼中出现了一丁点的光亮,那是种名为兴味的光。   江纾感到脖子上的压迫一下子就没有了,空气争先恐后闯入口鼻中,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填充干瘪空洞的胸腔。   男人突然上手掐住他的脸颊,把他的脸抬高对着自己。   两人的距离不到一指,这样近的距离江纾能更清楚地看见他浅蓝色眼睛里面的纹路,只可惜男人蒙了面,江纾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如何。   两人四目相对,沙哑粗砺的声音在江纾面前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不杀他反倒来询问他的名字,江纾心里奇怪,但为了能保命他还是乖乖回道:“艾亓。”   男人一遍一遍地重复他的名字,似要嚼碎了吞进肚里一样。   江纾心里的怪异感更甚。   这人从头到尾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个疯子。   不过没等江纾细想,男人丝毫不手软地打晕了他。   在昏迷前男人告诉了江纾他的名字。   “我叫古峷,记住了。” 第28章   意识在幻海里漂浮了许久。   朦胧间, 江纾看见他的爱人穿着白衬衫西装裤, 围着一条他们一起去超市买的小熊印花围裙, 正在给他做早餐。   煎蛋的香味萦绕在鼻息间, 一切是那样的真实,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心里酥酥麻麻的, 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充彻整个心房, 江纾眼眶微红,忍不住急走过去从背后用力抱住了他。   江纾声音沙哑,带着无尽思念:“我好想你, 秦……”   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看见他的爱人转过头来, 那双原本黑色的眼睛此刻变成了浅蓝色, 他的眼神不再温柔深情,而是带着冷漠的杀意凝视着自己。   他的爱人朝他伸出了手, 狠厉地掐紧他的脖子。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 温馨的小屋全然崩塌,他的爱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藏于黑暗之中的人。   古峷。   江纾睁开了眼睛。   “小兔崽子醒了!”   “醒了?!快让开!”   “快说你昨天见到什么了!”   “你怎么活下来的?!!”   “峷鬼呢!!峷鬼在哪!!”   一群一刻都不能消停的男性村民叽叽喳喳围在他的床边, 不到二十平的小木屋里顿时挤满了一堆人, 散发出各种各样难闻的气味。   艾秀面露担忧地站在房门口, 怯懦地看着他们, 不敢走进来制止,她的两只手不安地紧紧捏在一起。   昨天直至天黑,江纾都没有回来,艾秀担心他, 去找自己的丈夫,结果遭到的却是一顿毒打,没有办法,她只能一家一户去敲门,恳求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去找江纾。   可是谁都不会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去冒险,艾秀屡屡碰壁,在村口枯坐了一夜。   等到隔天天色方明,三三两两的村民起身劳作,艾秀才抓到机会乞求他们顺路帮忙找找自家弟弟,报酬就是粮食跟衣物。   在物资本就不那么富足的岛屿上,没有人会拒绝有偿的诱惑,更何况白天不比晚上,不用担心会有危险出现,于是几个村民便结伴出行,在天色大亮之际找到了江纾。   以及发现了那个死了一天一夜的赵六。   死亡的气息再次笼罩在陂魚村上空。   被死神支配的回忆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心中那颗名为恐惧的种子又开始生根发芽了。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害怕的神采,尽管外表看起来凶狠,却也掩饰不了他们卑劣的人性。   欺软怕硬、贪生怕死、贪得无厌、自私丑陋。   他们活出了江纾最为讨厌的那种人。   江纾虽然也有缺点,毕竟人无完人,可他自认为自己好歹是个好人,他有着自己的原则,自己的底线,该做的不该做的事他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逾越不过线,像这种把坏人活得如此透彻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江纾坐起身后摇摇头,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眼神无辜道:“我不知道。”   “昨晚我路走到一半,就有人从背后把我打晕了。”   村民不肯死心追问道:“你真的没看到?”   “敢骗我们你知道后果吧小兔崽子!”   江纾继续装傻:“我真的不知道……”   然而没等他接着辩驳,一道尖锐到破嗓的破铜锣嗓音直刺入众人耳膜中。   “就是他!他骗你们!昨天赵六去找他了!”   “峷鬼动手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两个村民把王五提溜了进来,王五龇牙咧嘴的喊叫着,他双目圆睁,下唇咧到脸颊一旁,一对发黑发黄的兔牙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出来。   赵六跟王五经常在一起走动,赵六出事后,所有人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王五。   经邻居街坊的观察得知,王五自从昨天下午回村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没出来过,绝对有问题,几个村民二话不说就把他从家里硬生生拖拽到了江纾家中。   赵六的尸体跟江纾一起被村民带了回来,就放在江纾家门口。   听到王五泼他脏水洗白自己的话,江纾脸色不由得沉下几分:“赵六来找我的时候你没在现场?不是你先看到那个人然后逃跑的?”   “赵六为什么死,因为谁死你不清楚?”   “如果不是你逃跑,他转身质问你,以他的本事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是你的罪,王五。”   理智的纠正是非后,江纾无情地给他判下死刑。   “懦夫是没有权利活在这里的。”   “陂魚岛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尽管是如此原始的小社会,依然有它运转的规则在。   在陂魚岛,懦弱无能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岛上除了村长外没有其他老人,小孩从小都是在打骂声中被练出来的,妇女们则是延续血脉必要的工具,无法轻易割舍。   逃跑是大忌,重中之最。   江纾这番话一出,村民们看向王五的眼神一下子全变了。   鄙夷、蔑视的目光如针,一根一根插在王五身上,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王五早已千疮百孔了。   “不是……不是…,你们怎么能信他!明明,明明昨晚他在外面呆了一夜,整整一夜啊!”王五慌乱地狡辩着,指着江纾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江纾脸上,“他怎么没死?!”   “他肯定是跟峷鬼说了什么才活下来的,他肯定害了我们!”   江纾摊开手,语气轻松满含无奈:“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峷鬼是谁,我说过了,我莫名其妙被人打晕,醒来就在家里了。”   江纾确实不知道他们叫古峷为峷鬼的原因,这似乎是陂魚村不可言说的秘密。   众人一阵静默,似在判断两人话语的真实性,突然一个村民开口了,他向江纾询问道:“你今年多大?”   江纾:“十九。”   那个询问江纾的村民立刻就做出判断,对众人道:“他不知道。”   伴随着王五的哀嚎,江纾一脸懵地看着他们一群人闹哄哄地拖着王五散开了。   屋里一瞬间恢复了往常的安静,江纾眨巴了两下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艾秀走进来,在江纾面前跪下,手搭在江纾的双手上,目露忧色:“艾亓……没事吧?”   艾秀的手粗糙无比,手上老茧很多,她的手没有什么温度,并不能带给江纾多大的温暖,倒是让江纾心疼她了。   这个姐姐为他付出了很多,即使是因为血缘关系,因为他是她的弟弟,江纾仍旧会感动。   在这样一个畸形扭曲的社会下生存,能一直保持善良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我能有什么事,姐姐你上来坐,地上凉。”江纾反手握住艾秀搭上来的手,把艾秀拉到自己的床上坐着。   “这…这不合规矩。”艾秀诚惶诚恐地推拒,奈何江纾力气比她大,只能坐下,她的半边屁股都还留在外面,不敢完完全全坐实。   江纾叹了口气,把艾秀拉到自己身边,让她能彻彻底底坐稳身子,他按住艾秀的肩膀,不让艾秀立马跳下床,温声道:“现在大家要忙着王五的事,不会有人过来的。”   见艾秀依旧不安地扭动身体,想要挣开自己落在她肩膀上的手,江纾态度坚定,不容拒绝地道:“你现在需要休息,姐姐。”   江纾态度一硬,艾秀就不敢动了,老老实实待在江纾身边,也不说话。   他的本意是好的,只是现在的艾秀根本理解不了他,江纾抿了抿唇,心情复杂地又叹出口气。   “对了姐姐。”江纾转移话题,对艾秀问道:“峷鬼究竟是谁?为什么村里人要那样叫他?”   他感到坐在身边的艾秀身体明显僵硬了,这件事对她来说似乎很难以启齿,她的表现跟那些村民一样,眼里流露出害怕、恐惧的神色。   “其实我有件事没有告诉他们,昨晚我确实看见了,也差点死了。”江纾给添了一把火,诱导艾秀说出真相。   果然艾秀中招了,她一听到‘死’这个字眼就对江纾紧张得不行,赶紧问道:“你哪里受伤?严不严重?他对你做了什么?”   但艾秀跟那些村民的关注点完全不同,艾秀不在乎峷鬼的长相,她只在乎自己的弟弟是否平安。   心头流过一丝暖意,属于亲情的泉水滋养过他干涸的心田。   江纾扯开衣领,给艾秀看了看脖子上的淤痕,含笑说:“不严重的,别担心姐姐。”   “这叫不严重?!”艾秀难得对他语气重了点,那手指印一样的淤痕刺得她眼睛发疼,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赶紧去拿了药膏,要给江纾抹。   江纾仰着头,方便艾秀抹药,却不肯对先前的话题罢休,又问了一遍:“峷鬼到底是谁呢?”   这次艾秀没在缄默不言,她虽然不愿意说,但江纾已经被扯进了这件事里面,就不得不说了。   毕竟,弟弟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   艾秀:“峷鬼名叫古峷,他是祭司的儿子,以前岛上灾祸不断,村里就会选出一名祭司,负责跟神交流,这样就能避免灾难的发生。”   “在十九年前,正好是你出生那年,巨大的风暴席卷而来,海水不断涨潮,陂魚岛面临存亡危机,愤怒的村民把这一切归结到祭司头上,认为是她的无能才没能保住陂魚岛,在当天晚上,祭司被处以火刑,同一时刻,她的儿子古峷失踪了。”   “所有人都认为古峷死了,可是在不久前,古峷又回来了,他带着仇恨回来了,他告诉我们,他要杀光岛上的人给他母亲陪葬,半年前……那简直是噩梦,每天都有人死亡,男人们发了疯的到处找他,没用,这个人就跟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见到过他真正的模样,就好像这个人是从地狱里面出来的。”   “本以为消停了一段时间,结果现在又出来了,报应,都是报应……” 第29章   陂魚岛的人迷信, 但他们信奉的不是天上的神, 而是海里游的怪。   每年八月十五, 中秋月圆之时, 祭司就会负责主持祭海大典,沦为贡品的老人会相继投身大海, 以此求得岛上风平浪静, 年轻男女得以安逸生活。   老弱病残没有获得这份恩赐的权利,他们只有一个价值——献祭。   弱肉强食,自然法则, 原始到不能再原始的社会生存模式。   残忍的教派, 血腥的信仰。   毫无人性、没有道德可言。   凌晨五点钟, 天蒙蒙亮,江纾跟艾秀早早起床, 朝露尚未散去,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散发出的清香味,姐弟两人躬身在田地里耕作。   “姐姐,你想过离开这里吗?”江纾直起身, 他的肤色偏白, 汗水流淌在他脸上, 晶莹透亮。   艾秀抬起手背擦了擦颧骨两侧, 闻言不以为然地笑了两声:“村里的女人谁没想过呀,可人呐,总得认命。”   她的语气如此轻松,江纾却从中听出了满满的生不由己与无可奈何, 她佝偻的背上仿佛压着千斤重,那是名叫生活的重担。   岛上的孩子父母早逝,扛起家庭的重任自然落在大孩子身上,这么多年下来,若不是有艾秀这个姐姐在前面遮风挡雨,以原身懦弱无能的性格早就被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村民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江纾现在成了艾亓,可到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艾秀对他的好从没有变过,就算他性情大变,被人断定为中邪,艾秀也一直深信他,这份好他一直记在心上,于情于理,这份恩情他得还,不仅自己要还也要替艾亓还。   于是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艾秀,认真且郑重道:“姐姐,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我保证。”   一个十九岁的大男孩,懵懵懂懂的年纪,尽管说出的话十分壮志凌云,但在艾秀眼里就是一个尚未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小孩在说大话。   岛上哪一个孩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小孩有理想是好事,艾秀不想打击他,语气轻柔近乎纵容道:“好,我等着。”   等你有一天长大,能独自面对风雨,就足够了。   ————   今天江纾不需要去打猎,昨天王五抛弃赵六独自逃跑,害得赵六身死的事被揭穿之后,因揭发有功,村长把王五抢劫得来的食物分了一半给他,足足有四天口粮,这几天他都可以不用愁了。   正午十二点钟,陂魚村突然开始躁动起来,村民陆陆续续从他们门庭前踏过,热热闹闹地往广场的方向集中。   一名村民往他们家中瞟了一眼,见他们悠悠闲闲地在家坐着,便好心喊了一句:“喂!还在这干嘛,王五要死了,还不快去看!”   独自逃跑是重罪,要被处以水刑。   水刑跟火刑一样残酷,水刑是在人最清醒的时候挑断脚筋,捆绑全身,丢入大海。   陂魚村好的东西一个没有,折磨人的手段倒是不少,江纾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回头对艾秀道:“姐,这种场面你还是别去了吧?”   艾秀去不去都无所谓,这些东西她从小看到大,已经麻木了,倒是弟弟关心她的话让她心里宽慰不少,遂即笑着说道:“好,弟弟长大了,不需要姐姐了。”   “需要,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姐姐。”江纾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双手,蹲下身认真地看着艾秀,艾秀吓了一跳,想要把他拉起来,就听到江纾诚恳地对她说:“以后换我照顾你吧,姐姐。”   以后不需要再为他遮风挡雨、赴汤蹈火,未来的一切由他来承受,他一定会带艾秀离开这里,过上好日子。   这是承诺。   最终江纾一个人跟随着人流来到广场,陂魚村有规定,集会所有男性都要参加,女性无所谓,可有可无。   广场上人头攒动,放眼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江纾来得比较晚,只能站在最外围看着。   广场中间建了个高台,村长就站在上面,王五跪在他的旁边,双手被缚在身后,他正嚎啕大哭着,哭声惨烈悲壮,震慑云霄,即使是站在最外围,江纾依然能很清晰地听见。   王五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貌似是村长的副手。   那个人低垂着头,江纾看不清他脸上的容貌,只能看清他身体的轮廓。   是个格外高大的人,可以说在整个村里面没人能高得过他。   村长在那人肩上拍了拍,江纾才看见他的手上正拿着把匕首。   在村长的示意下,这人抬起匕首,果断地挑断王五脚筋,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动作十分干净利落,仿佛他做的不是件人命关天的事,而是在做跟吃饭喝水那般寻常的事。   王五的哀嚎一声高过一声,那声音就像猪圈里被宰杀的猪所发出的剧烈惨叫声,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于心不忍的,这样的叫声反而激起他们的施虐欲,他们欢呼着,兴奋地挥起手臂,叫嚣着要把王五千刀万剐才甘心。   村长连连扯嗓喊停,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场面一度控制不了,直到王五一声高昂的哀叫,竟是痛得晕死过去后才有所好转。   人群中有人惊呼道:“这样就死了?”   “我还没过瘾呢。”   议论声渐渐响起,有一些传到了江纾耳朵里。   “这个比上一个弱多了,上一个至少能在瞎子手里多撑一会,这个……不行不行。”   “欸,这瞎子究竟什么来头,杀个人面不改色的,这都杀了多少个了啊……”   “听说是外面的人,不知道老头从哪里弄来的。”   “哦对对,这我知道,我听说啊,瞎子以前是杀鬼子的,后来逃难逃咱这来了。”   “老头肯定是看中他这一点才把他留下的,就老头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没个撑腰那不早被咱丢海里去咯!”   瞎子到底怎么来的、从哪来的,江纾从刚刚听到的版本就有很多种,他认为只有逃难这一说法的可信度比较高。   村长的确老了,村里到他这个年纪的老人一个也没有,他若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推翻传统献祭仪式,找到一个武力强大、拳头足够硬,又愿意庇佑自己的人,而这个人在这座岛上是绝对找不到的。   村长需要的是一个有人性良知的普通人,在满足这个的基础上,再添加其他的加分条件,很显然,瞎子是村长找的最合适的人选。   他几乎满足了全部要求。   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又能在这个吃人的岛屿上保持多久的良知?   江纾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总有一天村长跟村民之间的矛盾会被彻底激发出来,瞎子会成为那个最为关键的人物。   村长的生死决定岛上传统文化是否能继续传承下去的问题,反对的声音肯定是会有,若是瞎子能不被洗脑,一直支持村长,推翻传承便是早晚的事,毕竟村民们再坏,也没有真正杀过人,对于他们而言,还是打心底里惧怕像瞎子这样的人。   议论声小了许多,人们相继站到左右两旁,分出一条道出来,江纾抬头望去,就见瞎子已经拖着王五下了高台,正往海边的方向走去,村长在他的前面带路。   江纾也跟着站到一旁,目光锁定那挺拔的身躯,眼见村长跟瞎子离他越来越近,江纾如愿以偿看到了瞎子的全貌。   他头上戴着头巾,脸上蒙着一块布料,连手上都缠着刻意剪裁成一条一条可以缠绕的布料,把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紧闭的眼睛。   明明什么也看不到,江纾心里却突然咯噔了一下,他觉得这瞎子像极了一个人。   一样的全副武装,一样的高大,除了那双眼睛基本上一模一样。   这古峷未免太胆大了一点。   可能是江纾的眼神太过灼热,古峷有所察觉到,在路过江纾的时候他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然后江纾就听见了一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他说:“嘘。”   这一声虽轻却极具威胁和警告。   江纾眼神复杂地目送他们走远,心里五味陈杂。   自己一时不慎揭穿了男人的底,还能活多长时间?自己怕会成为他要除掉的首要对象,他的下一个目标。   唉,江纾悠悠叹出口气。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自己。   这人早就没了良知,整个村里的人都是他的猎物,村长死不死有什么关系,传统继不继承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所有人都得死。   他们招惹进来的根本不是一头温顺的雄狮,而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等到适当时机,就会出来反咬他们一口。   有时候不知道那么多反而是一种幸福。   江纾不禁抬头扶额。   顺着人流,江纾跟着村民来到海边,在这里,将要举行水刑的最后一项仪式。   村民们把王五围在中间,挨个啐一口唾沫,以此来告知前来索魂的黑白无常,他的魂魄有多污秽。   轮番上阵之后,他们一人一脚把王五踹下海里。   待到一切结束,村民们欢呼雀跃,脸上挂着病态的笑容。   江纾站在最外围,不参与这场闹剧,把目光投向同样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古峷。   古峷闭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净是冷漠,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隐约可见带着一种厌恶之色。   这一刻,江纾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岛的未来。 第30章   处理完王五的事之后, 村民们又开始陷入了恐慌当中, 白天出门定要三俩成群, 晚上休息大门紧闭。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 还没有人会愿意自告奋勇主动出来寻找‘峷鬼’,大家都忙着捂好自己的命。   时光如梭, 四天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江纾即使不想出来也必须得出门了。   离村子近的地方没什么活物,大部分都被胆小如鼠的村民给猎完了,江纾没能猎到东西, 决定去海里瞧瞧, 浅水海鱼跟虾壳类的东西可以果腹。   距上次王五水刑那件事之后, 这是江纾第一次踏足这里,可能村民们都觉得有些晦气, 这几天竟没有一个人到过这里来, 沙滩上依稀留有仪式上撒的纸钱碎屑。   江纾走到一偏僻位置,那里有一艘他常用的小木船。   取出固定物,船慢慢悠悠晃动起来, 江纾登上船, 有一下没一下划动船桨, 在陂魚岛附近周旋。   等到选好位置, 抛下锚,江纾撒下渔网,开始静静等待。   捕鱼的过程枯燥无味,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 一般这种闲暇时候,他会找系统唠嗑,不过系统只会给他做答疑解惑用,并不能人性化的陪他聊天。   但他确实有感兴趣的事。   江纾:“古峷是主世界的人?”   他有理由这么怀疑。   古峷的存在过于逆天,他光明正大待在众人面前,弹指间就是一条人命。   听艾秀对他说的,古峷待在这岛上至少有半年时间,竟是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没有一个人对瞎子产生过怀疑。   这太不正常了。   古峷就像是这个世界的bug一样。   很快,系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系统:“古峷是天命之子。”   江纾仍有疑惑:“惩罚世界也有男主?”   系统:“每个世界都会有,这是世界运转的基本准则。”   听到系统这么说,江纾反而在心里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古峷是男主,秦墨也是男主,那会不会……   江纾:“在我处理的这些世界里,每个世界的男主都是一样的?”   系统:“叮,无法获取男主信息,正在扫描相关案例。”   “扫描成功,有此案例,但概率极小。”   概率极小不代表没有。   意味着古峷很有可能会是秦墨。   有希望自然是比全无希望要好的,江纾眼里燃起了一道光。   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充满了干劲,仿佛有用不完的力一般。   可目前古峷对他的态度他还尚不明了,尽管先前古峷放了他一马,但说不准哪天就又想对他下手了呢?   必须找个机会,找个既能保全性命又能确定古峷身份的机会。   放在木板上的手一下一下富有规律的敲击着,江纾眯起他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凝眸眺望远处,似乎是在思考。   结果没等他想出一个具体方案出来,‘机会’就先一步出现了。   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有任何一样东西漂浮都能吸引到人的眼球,江纾一眼就看见了那艘正在向自己划来的木船。   待到近了,他才看清了船上人的长相。   站在船上的是村长,他一身粗衣麻布,拄着木质拐杖,脸上一派慈祥,从表面上看,他就跟普通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见着江纾,他笑得一脸和蔼可亲,亲切地道:“小伙子,来捕鱼啊。”   江纾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如果不是在这座岛上经历了太多的事,江纾可能还没有对村长有多大的改观。   村长像是没有察觉到江纾冷淡的态度一样,继续对他说道:“小伙子,你叫艾亓对吧?”   江纾点了点头。   村长接着道:“我记得你姐姐艾秀,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艾秀心性不错,就是太容易吃亏,我知道……你对我把你姐姐分配给郭武这个决定很是不满。”   “没办法,你还小,犯了错总得有人来替你负责。”   江纾越听越觉得古怪,怎么好好的要扯上艾秀,而且那件事本来就不是他的错,是村民杜撰的谣言,但村长说出的话,几乎是一口咬死了是他的问题,是他害了艾秀,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江纾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他只能生硬地道:“我自己的事,我能解决,别扯上艾秀。”   艾秀被迫嫁人这件事一直以来是他心头上的一根刺,当初若不是因为他鲁莽又愚蠢的行为,艾秀不至于会过得这么惨。   村长的语气稍急道:“你没必要愧疚,这是她应该做的,你要是想她好,就别让她操太多心。”   乍看之下,村长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者在开导他一般,如果忽略掉他眼底的几分不耐烦,倒真像那么一回事。   村长明显在等待着什么,他已经等得焦急了,连表面功夫都有些维持不下去。   江纾知道村长肯定不是单纯来找他谈心的,见他这样不由得眼皮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本能反应地站起身,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撤掉渔网,快速离开这里。   然而他的反应还是慢了,渔网收到一半,船身突然倾斜,像有倾翻的趋势,江纾连人带船直接跌进了水中。   岸上,村长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入水里,江纾马上被一股巨大的拖力给拉了下去,他的水性不错,憋着一股气使了老劲拼命的挣脱,可缠上来的东西却越收越紧。   那冰凉柔软的触感像是海草又像是海蛇。   一想到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缠上自己,江纾就浑身颤栗,鸡皮疙瘩从头到尾起了个遍。   人一慌,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江纾胡乱地拿手抓打着,想要拍掉身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结果还真就让他抓到了一样东西。   江纾睁开眼睛,水冲进眼睛里有种酸胀感,但他没去管那么多,专注地看向手里抓到的东西。   那是一条头巾。   还有点眼熟,像在哪见过。   没等江纾想出个所以然出来,他又再次被那种冰凉的东西缠上,这次江纾冷静了,他卸下力气,任由那股力道拉住自己。   跟江纾对峙的人可能没想过江纾会突然卸力,一时发狠直接就将人拉入了怀中。   两人不可避免地对上了视线。   双方皆是一愣。   江纾率先反应过来,他在抓到头巾的那一刹那,心里面就已经冒出了一个答案。   可当真正见到这个人时,他居然……不由自主的脸红了。   古峷没有穿上衣,他半裸着身躯,将江纾圈在自己臂膀里。   他的脸上没再蒙着任何布料,唯一一条可以象征性遮挡一下的头巾也被江纾扯掉了,此时的他,毫无遮掩,彻彻底底把容貌暴露在了江纾面前。   这是张富有特色的脸,极具异域风情。   他的五官深邃立体,一对剑眉斜飞入鬓,但除了眼睛是浅蓝色之外,他的毛发几乎全是黑色的。   江纾特地看了眼他的头顶,见没有那熟悉的疤痕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不过江纾很快调节过来,纵使没有实质性的东西,他也会找出两人是同一个人的证明。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几个呼吸间,古峷也反应了过来,他紧抿着双唇,脸上写满了不悦。   本想再试探一下这个有趣的小家伙,结果倒是自己先露了马脚。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除掉这小家伙的。   可惜,由不得他想与不想了。   江纾离古峷很近,此时敏锐地察觉到古峷情绪的变化,他见古峷眼里竟流露出了淡淡的杀意,心里暗道不好,马上想出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点子。   眼一闭心一横,江纾直接一头撞向古峷的胸膛,双手迅猛覆上古峷的后背,回想着当初安慰秦墨的手法,轻轻地一下一下安抚着他。   落下的手一抖,酝酿出的杀意全部溃散,古峷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流露出一种惊愕的神色。   怀里灼热的温度几乎要把冰凉的海水烫熟,包括那颗恍若寒冰的心脏。   古峷仿佛听见了冰块碎裂的声音。   那是自己重新鲜活起来的心脏跳动声。   这种感觉明明很陌生却让他感到莫名的久违怀念。   匕首自动脱落,掉进深不见底的大海中。   古峷摇摇头,强迫自己压下那异样的感觉,僵硬地抬起手,再次打晕了江纾。   这次,他的力度轻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古峷:我要杀你。   江纾:OAO(抱住)顺毛!   古峷:...下一次我一定杀你。 第31章   “你要留着他?”   村长两只眼睛瞪得滴流圆, 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两下。   “不碍事。”古峷面不改色地把肩上扛的人往上颠了颠。   “把杂物间钥匙给我。”   从海里出来后, 古峷专门避开村民绕远路赶回到村长家,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就这样把江纾给带回了自家老巢。   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烦躁。   “你要那里的钥匙做什么?留一个没用的崽子吃白饭?”   看出古峷意图的村长自然是不赞同的,本来家就小, 除去院子能住人的就两个屋, 容下古峷这尊大佛就够呛了,还要腾出一间给一个外人,更何况这人根本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村长放下茶杯, 苦口婆心劝说道:“死人总比活人安全, 何必大费周章。”   “再说, 不是你说要除掉他的吗,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这人留着总归是个隐患啊…”   古峷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眉间隐隐多出几分不耐:“我自有打算, 管好你自己就够了。”   村长:“……”   “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凡事……注意着点。”   古峷既然态度坚持,村长就只好拿出杂物间的钥匙递给他。   他还不敢对古峷说太重的话, 点到为止就可, 虽然现在因为有他的庇护古峷对他和颜悦色, 但保不准哪天就变脸了呢?   只要古峷能保证他后半辈子性命无虞, 高枕无忧,那些村民他想怎样处置都行。   哪知古莘却因为他这句话停了下来。   他冷冷的眼眸透着锐利的光,村长被他盯得有些站不住脚,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还是被他发现了什么。   接着他就听见古莘警告般的话:“记住, 我跟你,从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他们之间只有利益,如果一方亏损,那这种关系也就没必要继续维持下去了。   村长话音一顿,笑着应是。   等到目送古莘走远,村长才放下笑得有些僵硬的嘴角,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显现出内里最真实的嫌恶与厌弃。   “呸,不过一只蜱虫,要不是我,还不知道在哪待着呢。”   这些背后嚼舌根的话古莘自然是没听见的了,他径自走向杂物间。   门锁锈迹斑斑,钥匙插了几次才插到底,转动十分艰难,古峷用了很大的力才把门打开。   一拉开,迎面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灰尘,古峷先把尚在昏迷中的江纾放下,固定他的身体倚靠在墙角,接着再进去里面收拾。   杂物间狭□□仄,四面皆是红砖砌成的墙面,连一扇窗户都没有,不怎么通风。   搬完最后一样东西,古峷顺便清掉蛛网,扫去灰尘,在地上铺上一层被褥。   夜里风凉,气温低,不做好保暖措施人一下就中招了,他可不想照顾病人。   把一切弄好之后,古峷把江纾抱了进来,放在被褥上,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回头在江纾身上打量了一圈。   比起他自己,这小家伙倒霉多了,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刚刚就是滴了一路的水过来的。   越看他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抿了抿唇,吐出一句:“麻烦。”   古峷起身匆匆离开,黑着一张脸找上村长。   村长被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尊煞神,结果听见他说:   “老头,你有没有小点的衣服,给我几件。”   村长一颗心落了地,倒是有几分无语:“……有。”   平日里村里的妇女会送些衣服过来,村长攒下来挺多,自己没怎么穿,哪知今天这位爷发什么疯,现在倒要穿到小兔崽子身上了。   村长拿衣服的速度很慢,古峷等他磨蹭半天,不满地催促道:“快点。”   “拿去拿去。”村长这才一股脑的把衣服全丢给他,哼哧哼哧的样子像借出了一笔巨款似的。   拿完衣服,古峷又去打一盆井水,倒上一些刚煮开的烫水,边倒边用手试水温,调节好温度,端回到杂物间里。   古峷盘膝而坐,把小孩的头往自己怀中一揽,开始任劳任怨为他宽衣解带,擦净身体。   刚解下小孩的上衣,古莘摸到了什么,手下一顿,不确定地又摸了一遍衣兜里的东西。   他转头深深看了一眼江纾,一个想法如蚂蚁过境般一点点爬上来,瞬间占据心头。   沉默片刻,古莘替他换上干爽的衣物,将那物放到了新的衣服兜里。   换好衣服后,古莘没急着走,反而盯着怀中的人在发呆。   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照顾人,这感觉太稀奇,也太奇怪。   明明今天去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这小孩,要是真暴露了,该处理就早点处理掉,结果临到头了,他却舍不得了。   莫名其妙就把人扛回来,莫名其妙就想把人留在身边,一开始他的想法也很单纯,不为别的,就为了涂个安心。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曾经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只有把人牢牢的、真真切切的握在手中,他才会有安全感。   难道这小孩真有什么特别之处?   古峷低头,眉头紧皱,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过江纾的面容,在记忆里寻找与之相关的片段。   小孩的五官生的极好,放在那一堆村民里面,确实是显眼的存在,但并不会让人感到女气,一眼就能看出性别。   他的精致不是那种雌雄莫辨的美,是透着一股清冷的俊秀,给人一种莫大的距离感,只有当那双装满星河的眼睛睁开时,才算是真正拥有了温度。   古峷难得目光柔和,忍不住上手掐了下江纾的脸颊,啧啧称奇:“怪好看的。”   这一下不算轻,江纾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动。   古峷注意到了,他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放下江纾,紧盯着江纾那双眼睛。   就在这样的注视下,江纾睁开了眼睛,不过可能是刚醒,他有些发懵,一时嘴快叫了声:“秦墨。”   这语气很温柔,目光也很专注,只可惜叫的名字却不是他的。   古峷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沉下了脸色,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秦墨是谁?”   江纾眨巴了两下眼,看着眼前的人脸愣了两三秒,终于清醒过来,撑起手臂坐直身体,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你听错了。”   古峷:“……”   当他是傻子?   一种名叫嫉妒与不甘心的陌生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这种情绪刚产生出就先叫他心惊。   他没想到小孩在他心里的分量已经这么重了。   古莘愣了会神,眸色深沉地看着江纾,最终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就当是我听错了。”   湿衣服往盆里一丢,古峷蓦地站起身,二话不说走出杂物间,他的脚步有些急,像是一刻也不敢再多停留。   门一关,锁一落,心里顿时清净不少。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今天像是魔怔了一样。   他既不想对小孩产生出过多的情感,又害怕会从小孩口中听到一些不想听的话。   小孩是特殊,对他有好感正常,但过了就不正常了。   古莘明白自己现在正处于不正常的状态,所以烦躁、纠结、逃避。   江纾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笑过之后,他环顾四周,有些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红漆铁门是这密闭空间唯一的出路,也是光源,古峷一走,把外面的光也一并带走了。   乌漆嘛黑的环境,伸手不见五指。   江纾试探性的用手摸了下屁股下坐着的东西,手感柔软,他猜测大概是被褥棉袄之类的软物。   身上的衣服是崭新的,有一股陈年压柜底的松脂味。   从这一点上,古峷对他倒还可以。   但目前的情况,貌似是古峷把他关起来了。   逼仄的密室,黯淡无光,连外面白天黑夜都分辨不了。   不想坐以待毙,江纾站起身,小心翼翼摸索着走到铁门边,伸手握住门柄,用力推拉了几下。   挂锁跟铁链一下一下撞击到一起,乒乒乓乓的发出剧烈声响,震得门上的灰抖落下不少。   江纾退后一步,改而敲门:“笃笃笃……”   边敲边高声呼喊:“有人吗!有没有人在?”   连续敲了三次,毫无响动,四周万籁俱静,除了他自己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江纾停下动作,决定不白费力气,继续回去躺在被褥上养精蓄锐。   他算是明白了,古峷把他关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除非古峷亲自过来找他,他根本没办法出去。   现在他更加确信古峷跟秦墨是同一个人,这份狠心,这种手段,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看来只能等了……   索性江纾胆大心大,没有什么恐惧无助心态,在柔软的被褥上躺一会儿后,便有些困了,眼皮一耷拉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还挺香,没有人打扰,不需要为生活奔波劳碌,不用面对吃软饭的姐夫,难得多做了几个美梦。   直至脸上传来冰凉的湿意,江纾才悠悠转醒。   刚醒来那一刻,耳边便传来阵阵轰鸣,江纾抖了一个激灵,赶紧起身从原先位置跳开。   江纾仰起头,原本他睡觉的地方天花板破了个洞,少了一块瓦,雨水正好顺着那个洞落到被褥上。   外面是黑夜,加上暴雨,气温一下骤减,江纾只穿了件薄薄的内衫,冷得直打颤,唯一有保暖功能的被褥也没用了,被雨水打湿了一大半,披到身上反而更冷,江纾只好蹲在角落,双手互搓双臂为自己取暖。   门在这时“吱呀”了一声,江纾抬头望去,透过月光,他看清来人是古峷。   “穿上。”   一件厚厚的棉袄兜头落下。   男人神色平静,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在看见那漏水的屋顶时,平静的脸上有裂开的趋势,他紧抿着唇,等江纾把衣服穿上后,三步并两步走到江纾面前。   “跟我走。”   古峷不容分说拉起江纾的手就要往外走。   江纾乖乖地跟着古峷,疑惑地问道:“这里你不管了吗?”   他指的是漏水的屋顶。   古峷把一顶斗笠按在他头上:“不管。”   “你怕高?”   一缕月光斜斜照在江纾脸上,他的眼睛在发光,带着狡黠的灵动,像一个无知的孩童充满求知欲,若不细看,就没人会发现他的眼底里隐藏着迫切的期待。   通过肢体,江纾明显注意到他一瞬间僵硬的身躯,其中意味已经明了,江纾彻底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由自主地挂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古峷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看见江纾脸上的神色,他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极冷极生硬:   “不要多管闲事。”   作者有话要说:古峷:照顾你的是我,醒来看到的是我,心里想的却是别人!(生气!委屈!)   江纾:.......乖,别吃自己的醋了。 第32章   “没有多管闲事, ”江纾上身前倾, 凑近古峷, 眼眸清澈, 能映出古峷的面容,专注且认真道:“你不是‘闲事’。”   心一磕, 跳漏半拍, 手上动作微顿,古峷半蹲在地上,快速将江纾两手两脚绑紧, 临了还谨慎地确认下松紧度。   他装作镇定, 没有抬头, 目光在麻绳上梭巡,态度冷淡且随意道:“这句话你对多少人说过?”   江纾低头看他, 从江纾的角度上看, 只能看到古峷头顶的发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江纾有些无奈, 却也没有办法, 他不能扰乱世界的运转秩序, 只能叹息道:“只你一个。”   古峷听言呵了一声。   男人的反应意料之中, 江纾灵机一动,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缓慢地压低上身,在古峷耳旁轻声笑道:“我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除却上一次小孩鲁莽的冲撞, 这是他第二次主动,说话时喷洒出的热气全打在耳廓上,又痒又热。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蔓上心间,古峷觉得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步也挪动不了。   可他硬是压下了,愣是硬着头皮站起身,扯过自己床上的被子丢到江纾身上,面无表情道:“睡觉。”   紧接着吹熄烛火,钻进地上铺好的被子里。黑暗中,古峷侧过身躺着,眼神放空目视前方,他能感受到后背看过来的视线,没有侵略性,只是简单的看着,却也足够让他浑身不自在了。   喜欢?   这种虚无缥缈又不靠谱的情感他不需要,也不会有。   自己顶多就是对小孩感兴趣了点。   他关押小孩,一是因为小孩对他来说是个隐患,二是有用。   没有什么所谓的喜欢与不喜欢。   他现在活着,是为了复仇,仅此而已。   “喂。”但江纾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笑着问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古峷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然而话滚到舌尖又给咽了下去。   他紧抿着唇,大约沉默了一分钟,突然腾地掀开被子跳起身,抓起江纾绑缚在一起的双手就给按到了床板上。   窗外暴雨狂澜,豆大雨点砸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一道闪电划过,古峷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仿佛泛着冷光,似有暴虐藏在其中。   “明白了吗?”他稍稍用力,几乎单手就把江纾的两只手牢牢固定在头顶。   江纾闷哼一声,却不做任何反抗。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又重复了一遍,“明白了吗?”   江纾表情平静,眼神毫不避讳直直望向古峷,似乎此刻处于弱势地位的不是他一样,他反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古峷眯起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江纾抬起下巴,让自己不能动弹的上半身能舒服一些,但同时,他也把自己白皙秀颀的脖颈暴露在古峷面前,这在古峷眼里,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这人用挑衅的语气对他说道:“那我现在给你机会,让你杀我,你敢吗?”   这小孩真够大胆的。   古峷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下不去手?”   肉自己送上来哪有不剁的道理,古峷当然要如他所愿。   冰凉如蛇皮般修长的手指缠上纤细的脖颈,隔着温热的肌肤,脉搏的鲜活跳动在掌心跳跃着。   两人的距离因此拉近,近到古峷能清楚的看见江纾眼中的调笑。   未等他揣摩出其中意味,低低的少年音就在耳旁响起:“你会。”   你会下不去手。   趁着古峷愣神的空挡,江纾忽的把头抬高,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古峷的唇,一触即分。   他的偷袭明目张胆,毫不畏惧,事后对上那双复杂的眼眸时还能笑出声。   像极了一只偷腥的猫。   “你喜欢我。”   这次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平静无波的湖面因着这四个字渐渐泛起涟漪,古峷心情五味陈杂,竟是真的迟迟没下得去手。   这小孩……真是狡猾。   但他不得不承认,小孩的确吸引到他了。   他就像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目睹一切罪恶的发生却仍能保持住孩童的澄澈纯真。   肮脏的东西没能成功污染到他。   他的心是干净的。   是这座岛上唯一的净土。   若可以,古峷不想让这双眼睛染上污浊的颜色,可是没有办法,从他们接触开始,小孩就不可能再独善其身。   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退路。   所有人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也包括小孩。   只能说,他对不起他。   激起的火气被小孩来这么一下早已烟消云散,古峷深深地看着他半刻,松开手,从江纾身上起开,替他盖好被子,乏力道:“睡吧。”   安置好江纾后,古莘默然起身,钻进了地上铺好的被子里。   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撒在屋檐上,雨声连绵不绝。   江纾却没有睡着,他行动受限,古峷就用棉被把他裹成一个蝉蛹,只给露出一双眼睛出来。   憋得久了,他便深吸一口气,结果闯入鼻息间的满是古峷的味道。   这张床上,包括整间屋子,每一样东西都在无时无刻散发出特属于古峷身上独有的味道。   江纾垂眸,看向躺在地面上熟睡的古峷,思绪飘远。   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没有前世的记忆,也不知道男人究竟是怎么找到他的,但这份细心的照料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男人对他的好从来没有变过,就是心智比前世成熟了点,顾虑的东西有点多。   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他想。   大概是经历不同的缘故。   前世的爱人是为自己复仇,今世的爱人是为母复仇,至少在今世他的爱人是有感受过母爱的,他并没有完全丧失良知。   不过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他希望他的爱人能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原生家庭。   这辈子,他虽然做不到,却可以一直陪伴他,没有系统的干扰,任务的束缚,他们…可以走很远很远的路。   直至死亡尽头。   到后半夜的时候江纾有些困了,今天一连串的变故使他浑身疲惫,既有找到爱人的喜悦也有对艾秀现在处境的担忧。   没有他,艾秀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他必须得找个适当的时机回去看看。   怀揣着‘越狱’的想法,江纾沉沉睡了过去,在梦里寻找可行的路子。   ————   等到江纾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棂撒在地上,映出一片片深深浅浅的光影。江纾试着动动身子,却发现束缚在手脚上的绳索并未被解开,他睁着眼睛举目四望,屋里除了他外没有第二个人在。   床旁边堆砌着一层厚厚的被褥,地板上干净得好似没有人曾在此睡过的迹象。   他的手脚已经麻掉了,难不成古峷真忍心就这样把他晾在这一整天?   心里有点不敢相信,但转念一想,男人也不是不会这样做……   好在不用郁结太久,便有人从外头推开了屋门。   来人江纾没见过,长相憨厚老实,膀大腰圆,站在那就跟一堵墙堵在门口似的。   大汉眼珠子四下里转了转,看见了躺在床上被包裹成蝉蛹的江纾,朝他走来。   每跨一步,江纾总觉得地上的木板都要抖上三抖。   好不容易走到面前,江纾抬头看他,未及开口,一道粗犷的声音直接穿破他的耳膜,直击灵魂。   “小二爷你终于醒啦!”大汉喊得唾沫横飞,“你都不知道我来多少次了,二爷交代我要守到你醒,这都过去一个早上了,你可真能睡!”   “……能不能先帮我解开再说?”等大汉一连串的抱怨发泄完,江纾才有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大汉的反应有些迟钝,他先是挠了挠头,目光在江纾脸上徘徊,似乎是在思考他说的话,过会才一拍脑门吼道:“哦……我忘了!”   江纾:“……”   这人好像有点不太聪明的亚子。   等到大汉为他解下粗绳,江纾方能坐起身活动筋骨。他的两只手上都留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与嫩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汉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一惊。   他一边整理内务,一边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二爷……你之前就认识二爷吗?”   “你说古峷?”江纾刚想说认识,话音一顿,否认道:“不认识。”   大汉眼睛却亮了。   看来这人在二爷心中的分量是不轻的了,连他那个爹都不敢直呼二爷的名讳,他这声小二爷叫得没错!   大汉嘿嘿笑了两声:“没关系,现在认识了……”   “打从我认识二爷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有人能跟二爷睡一个屋呢。”   江纾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你很羡慕?”   听到江纾这么问,大汉吓得窜出半米远,神色慌张,连连摆手:“不不不,别说我了,这里的人谁也不敢啊,敢踏进一步的,甭说腿,命都能给削没咯……”   江纾心里满意,面上不显,站起来在屋里打量了一圈,随口问句:“那你现在不也进来了?”   大汉战战兢兢龟缩在一旁,细声细语道:“…那是二爷吩咐。”   江纾点点头,站定在门口,见大汉有种欲走过来拦的架势,神色了然:“吩咐你来监视我的吧,他去哪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纾:你是我的,你只能喜欢我。   古峷:嗯,是你的都是你的,所以...再亲一次?   江纾:呵,不是叫我睡吗,再见。   古峷:......我太难了。 第33章   大汉没有告知他古莘的去向。   不仅如此, 今天一天, 大汉一直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 除了不让他出去, 对他倒是挺言听计从的,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只有他们俩, 不出半个小时,江纾就跟大汉熟络了不少。   大汉名叫金铁头,是村长金毅的儿子。   据金铁头自述, 他这名字还是祭司, 也就是古莘他娘取的。   很不巧, 金铁头出生那日正好没赶上晴天,海上云层骤降, 波涛汹涌, 龙卷突袭,天动地摇,似要融为一体, 被祭司断定为凶兆, 早亡之相, 会给陂魚岛带来祸乱。   村民们认为是金铁头的降世引来海神的不满, 扬言要把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丢入大海平息海神的愤怒。   村长体力有限,晚年才得此子,舍不得这唯一的独苗,再三考虑后决定破例, 求祭司施法留下,祭司生为人母,感同身受,起了恻隐之心,答应了。   瞒着众人,祭司古岚先在祭海大典举行当天使出一招狸猫换太子,换走村长的独子,事后又为这个灾婴起了个好生养的名字,偷偷做法施咒,嘱咐村长万万不可将此灾婴带出来抛头露面,不仅要瞒过岛上村民,更要瞒过老天爷的眼睛。   就这样,金铁头苟活到了现在,成为古莘身边唯一一把好手。   “铁头,有水吗,这里没……”   “小二爷想喝水?好嘞我马上去打!”   金铁头步履飞快,扛起两个大桶就往井口的方向跑,江纾欲言又止,拎起烧水壶的手一时之间不知是放还是不放。   他只是想提醒一下金铁头水壶里面没水了,怕等下古莘回来没得热水喝而已。   唉,江纾摇摇头,想着金铁头块头能长这么大个不容易,就是人有点傻,还没点戒心,随便一问,自家底全给掏空了。   因为有金铁头在,今天江纾哪也没去,就在屋子附近走动,古莘放宽了对他的管制,允许他活动的范围扩大到整个院子。   从金铁头的嘴里得知,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村长家,古莘于一年前就住进了这里。   院子不大,一两颗老树歪歪斜斜站立在屋子旁,屋子大小不一,全是白石红砖墙体,顶部盖瓦,看起来有些年份,最小的一间放杂物,最大的是村长的居住地,中间最不起眼的是留给古莘住的。   金铁头说那原本是他的屋子,自从古莘来了之后他就被赶出来了,只能搬去跟他爹一起住。   他爹也不让他喊这人叫叔,说不能辈分比他小,金铁头就想着他管村长叫爹,那辈分不能比爹小就是爷,又想着直接喊爷他自己心里又不爽,就管古莘喊二爷,一开始认个长得比自个儿还嫩的长辈他心里是很不服气的,但过段时间后,他就安分了。   不仅安分,还越叫越顺口,就差改口认祖宗了。   不因为别的,就古莘治村民的雷霆手段,他每看一次心就咯噔一下。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给这位大爷善后了,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哆哆嗦嗦到后来从善如流,甚至习以为常,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江紓听着好奇,就问他:“古莘让你做什么了?”   金铁头面无表情,用一种近乎麻木的眼神看着他:“处理尸体,大部分的尸体二爷会叫我埋掉或者直接丢海里,一小部分的就捯饬好放回原地给那些人开开眼。”   江纾眼皮一跳:“他杀了多少人?”   金铁头皱眉想了一会,摇摇头:“不知道,没细数过。”   江纾想起上次赵六尸体被村民发现的事,如果照金铁头这样说的话,以他们娴熟的手法按道理讲不可能会出事。   尸体没有及时处理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古莘故意要引起恐慌,一种是没有办法。   可现场没有经过精修处理,难免会漏洞百出,若是暴露出点什么,就会被村民盯上,古莘是个谨慎的人,不可能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煽动人心。   江纾感觉是第二种。   “上次赵六的事……是因为我?”   果然,金铁头没有否认,轻轻点了下头:“嗯,是暴露了。”   暴露了。   没有经过精心雕琢的尸体曝光在村民面前,一开始大家会害怕、恐惧,人心惶惶,可时间一长,等众人冷静下来后,他们就会发现不对。   他们可能会为了活命、为了揪出幕后凶手而挖出尸体,仔细研究上面伤口,只要有点脑子的,都会发现这一切皆是人为,而非鬼怪作祟。   能够搬起重物,最起码得是名男性,岛上健硕男性众多,却无一个是对手,在体格上有一定筛选,最关键的,是致命的竹箭。   弓箭在这座岛上是稀缺物品,不是谁都能用得起,岛上匠人有限,能够打造武器的只有一个家族的人,龚氏。   陂魚村存留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历史,这些年来刀箭之类的打猎工具皆出自龚氏匠人之手,可以说没有龚氏,陂魚村不一定能生存下来。   村民们也曾经怀疑过是龚氏的人,但碍于此,便不敢造次,而且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明是龚氏的人干的,他们便不敢直接将苗头指向匠人。   除去匠人,稍一思考,符合筛选的人就只剩那么几个,答案呼之欲出。   而当这层遮羞布被揭开,古莘又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呢?   江纾抬头望天,日头西斜,余晖将天空切成一半红一半蓝。   他倚坐在矮树旁,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中,手边柴火堆早已熄灭了火,壶里的水凉了热,热了又凉。   一天过去了,古莘却还没有回来。   金铁头拿了张钓鱼椅坐在江纾对面,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在树上折断的枝干:“…小二爷,要不我再去生个火?”   江纾闭目想了会,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字:“不用了。”   静默半刻,他睁开眼睛,站起身,利落道:“去找他吧。”   见江纾站起身,金铁头也连忙起身,抿着唇难为情道:“不行啊,二爷吩咐过……”   江纾冷冷瞟了金铁头一眼,硬生生让他把未说完的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可傻大个不愧是傻大个,既然口不能言,他就用身体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看着一脸决然站在院门前拦他脚步的金铁头,江纾只觉脑门青筋突突直跳。   强忍下揍人的冲动,江纾心平气和地跟金铁头谈条件:“你可以跟我一起出去,也算是尽忠职守了。”   但这次谈判没能成功,金铁头仍旧不肯退让:“小二爷你是知道的,我轻易不能走出去。”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的火光在空气中碰撞,良久,江纾目光沉沉道:“你拦不住我的。”   他的语气坚定,似乎笃定了金铁头不是他的对手一般。   若是两人体格调换,江纾说这话的可信度会更高一点,但目前情况,显然是江纾处于弱势的一方。   金铁头没把江纾这话当回事,自然是没在怕的,他更担心的是一个不小心下手太重磕碰了小二爷,要是让二爷发现了,可能会活活剥了他的皮。   结果没等他想好要怎么放水,眼前就飘来一大堆红色粉末,如天女散花般盖满了他整张脸,他条件反射眨巴两下眼,接着,火辣辣的疼痛就从眼中蔓延出来。   这种疼不是普通的疼,又辣又麻,刺得眼睛完全睁不开,金铁头疼得直吸气,腰板都挺不直,此时无比懊悔自己的掉以轻心。   江纾收起自制的辣椒粉,踱步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温声道:“我会回来,别担心,如果古莘比我早先回来没看见我,就说是我逃跑了,他不会为难你的。”   “等,等等……”   金铁头赶忙去拉扯江纾,却连片片衣角都没有摸到,几息的功夫,江纾已经跑远,金铁头泪流满面,鼻涕眼泪糊成一团,他抬起手胡乱地揉搓几下脸,双脚在门槛上游移不定,眼见江纾越走越远,金铁头咬紧牙关,最终还是决定跨过门槛追了上去。   江纾不确定古莘具体会去哪,范围太广,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古莘会出手的下一个目标。   江纾想着先去赵六家中看看。   上次古莘将他打晕,是村民把他连同赵六的尸体一起搬了回来,又因为王五的事搁置了几天,村民们没有调查清楚,这会估计还没下葬。   只要先众人一步破坏尸体上的痕迹,就可以洗清嫌疑,或许古莘会在那。   为避免引起村民怀疑,江纾特地走小道绕过大路。   小路弯弯曲曲,正好经过他家,可以顺路去看看艾秀。   一路有惊无险,江纾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后,拿出钥匙开了挂锁,轻轻推开屋门悄声踏步进去。   门刚一关上,先扑鼻而来的却是一股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江纾心骇一大跳,第一反应就是艾秀出事了,马上脚底生风大跨步冲进屋内。   木门撞击在砖墙上嘭地一声巨响,震得屋内的人惊跳起身。   刺目的红色映入眼帘,墙上、地上还残留着新鲜血液,正在缓慢流动,屋里杂乱不堪,一片打斗迹象,所幸躺在地上的不是艾秀,是郭武。   这像是一起刚发生的命案现场。   江纾重新把目光聚焦在艾秀身上。   艾秀就站在郭武身旁,手里紧紧捏着一条带血的抹布,眼里尽是惶惑。   她的脸上渗出细细的汗水,随着她猛然转身的动作,一侧的鬓毛顺势紧紧贴到脸上,她的肤色比往常更要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她身上的伤又多了,青青紫紫的淤青印在乳白色的肌肤上,再加上呈喷溅状洒在她脸上、身上的红色血液,像在染色。   江纾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对面的艾秀突然冲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   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声音透露着从未有过的绝望之色,哭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第34章   郭武死了。   死得不算安稳, 他殷红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 血淋淋的, 满目疮痍。   很奇怪, 明明内里恶得发臭,血的颜色却依然很纯净, 干净无杂质, 跟没有沾染上世俗的风尘似的。   跟郭武生前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搭。   可人死就这么容易,无论经历什么,做过什么, 最终都是殊途同归, 走向死这唯一的结局。   江纾有点恍惚。   几天前男人打骂他们的恶臭嘴脸还历历在目, 转眼间就成一具死尸。   他对郭武没什么感情,说到底得到这种横死的结局, 只能说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因果轮回, 恶事做尽了,总会报应到自己身上。把兔子逼急了,总有咬人的一天。   郭武的死, 是他自尝恶果。   但他的死, 却也把一只乖顺懦弱的兔子逼到绝路。   江纾察觉到, 艾秀的精神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几分钟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艾秀挣脱郭武单方面的殴打后失手杀人?   或是另有原因?   岛上的女人从没反抗过男人, 如果能反抗成功,也不会有这么多被奴役的村妇。   江纾不认为艾秀有胆量谋杀郭武。   郭武的死是个意外,可这个意外,是艾秀一手造成的, 他现在能想到的补救方案,就是让郭武人间蒸发。   这是唯一能救艾秀的办法。   “姐姐,听我说。”   江纾双手抓住艾秀的肩膀,稳住她颤抖不止的身子。   “怎么办……我,我没杀他,我真没杀他……”艾秀眼神毫无聚焦,只痴痴地念着这句话。   “姐,我是艾亓,你听我说…”江纾牢牢抓紧她的肩膀摇晃几下,目光胶着。   熟悉的名字回荡耳边,震入心魂,在混乱的意识里,艾秀找到了与这个名字相关的回忆。   那是她找了许久,担心不已的弟弟。   艾秀终于回过神来:“艾亓?……是艾亓?!你…你回来了?”   江纾点点头。   她怕这是个梦,是假的,伸出手想要触碰江纾,却在半空中瞧见自己手心里的脏污时尴尬停下。   几次欲言又止后艾秀扯起嘴角勉强笑着道:“你终于回来了……”   只是这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她找了艾亓很久,可每次都是这样,等到绝望,没有希望了,老天才舍得把艾亓送回到她身边。   江纾知道她为找自己吃了许多苦。   但没有办法,身不由己。江纾轻叹一口气,直接揽过艾秀叹道:“辛苦了…,姐姐。”   艾秀猝不及防撞进他怀中,惊觉弟弟居然已经比她高半个头了。   江纾模仿着记忆中小时候艾秀的手法,一下一下轻抚艾秀的秀发,对她道:“哭吧,哭累了就睡会儿,一切会好起来的。”   以往这种时候艾秀会反过来安慰他,可能是今日受的刺激太多,也可能是压抑得太久了,她没有立马抽身而退,而是头低垂着,静静趴在江纾肩膀上。   良久,江纾才听见一声极细微的吸气声以及感受到肩上衣物传来的湿意感。   静默片刻后,艾秀整理好心情,抬起头,退出江纾的环抱,除了眼眶微红一点,她的神色跟以往没有多大区别。   依旧是那样温柔,完美姐姐形象。   只是她的眼中,多了几分坚毅。   江纾看着她,想起刚刚进门时艾秀的举动,心里猛然间迸发出一个想法:   或许艾秀早就为自己想好了后路。   刚刚那种情况下,艾秀心里无助又彷徨,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负面情绪先一步倾泻而出,等意识到他是谁后,她就收起了软弱的性子。   因为她习惯了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弟弟面前,她的潜意识在告诉她不能倒。   艾秀,坚强到令人心疼。   江纾本是一只AI,他的感情世界贫瘠,如同一张白纸。   秦墨给他增添了一笔浓重的色彩,那是爱情;这个世界他看到了艾秀对艾亓的付出,明白了何为亲情。   江纾:“谢谢。”   他的语气郑重,冷不防收到这一声道谢,艾秀有些摸不着头脑:“谢什么?”   江纾没有多说,摇摇头道:“没什么,收拾吧,免得今晚忙不完。”   郭武生前只知道混吃等死,空有一身强壮的体格却不干活,每天就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鬼吹。   现在快要天黑,他们有一晚上的时间清理现场,等到明早,那些人就要来了。   江纾去拿了一个麻袋。   他的想法很简单,晚上没有村民会出来走动,他可以趁这段时间把尸体运到海边。   尸体已经冷却,沉甸甸的,江纾扯过麻袋,从脚开始装。   郭武死的时候没有瞑目,圆睁的双目正好对着他的方向。   不知他是看见了什么,常年酗酒导致浑浊的眼球里竟也能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光亮。   惊讶、恼怒、恐惧、乞求。   江纾从他的眼睛里读取出这几种信息。   凶手没有一刀毙命。   郭武身负二十多处刀伤,刀法杂乱无章,伤口不深,却排列密集,不像是为了杀死他而下手,更像是为了泄愤。   奇怪的是这二十多刀没有一刀是致命的,真正的致命物是射中大动脉的竹箭。   刀伤只是加快了郭武的死亡。   竹箭这种东西很少见,只有村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才会用这些,他们家连弓都没有更别提箭了。   所以说,导致郭武死亡的人……不是艾秀。   “砰砰砰——”   没等江纾细想,巨大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一声高过一声,跟放贷的来要债似的,粗重且紧促。   接着,是一句中气十足的吼声。   “开门!”   透过院落的大门,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从门外传来,显然来的不止一个人,江纾看向艾秀,刚好艾秀也在看着他。   他们一动也不敢动,噤若寒蝉,江纾用眼神示意怎么回事,后者摇了摇头。   五分钟过去了,外头敲门的人群却没有因此散去,反而斗志愈加昂扬,一副不开门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艾秀率先撑不住,一抹冷汗自她的额间滑下,她朝江纾比了几个手势。   意思是:你走后门,我去开门。   江纾想也不想果断摇头,把艾秀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不会做,也不可能会做。   “快开门!不然老子撞门了!”   人的耐性有限,特别是脾气火爆的人,门外首当其冲的那位大汉已经憋不住火了。   一阵沉默过后,他把门踢得巨响,锁链在蛮力之下不负众望的松了几分。   江纾闭上眼睛,拽着麻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几番挣扎后,他睁开了眼睛,对艾秀道:“我去开门吧,你去后面躲躲。”   艾秀急急道:“不行!”   “我有办法。”扔下麻袋,江纾绕过她往门口走去。   艾秀来不及阻止,手刚微伸,就见一群人迫不及待涌了进来。   首当其冲的是郭武的好兄弟张山,后面跟随着一群村民,有男有女。   他们一进门就朝郭武的尸首走去,跟闻着味寻来似的,目的性极强。   屋里的狼藉一触目,张山就揪起江纾的衣领,把他拎到跟前,脸色扭曲,怒目切齿道:“你他妈把阿武杀了?”   “不是我。”江纾定定地看着张山,“我是在救他。”   “救他?”张山冷笑一声,“要不是有人举报,我都要当真了。”   “可以啊小兔崽子,胆子不小嘛敢杀姐夫。”   “你姐教不了你做人,让你老子我教你。”   话音未落,张山一拳就砸在江纾肚子上,江纾没料到这种局面,被他像破布娃娃一样扔到地上拳打脚踢。   原本龟缩在角落的艾秀站不住脚了,扑到江纾身上,张山见状反而打得更狠,嘴里不干不净地臭骂着:   “妈的,女表子!贝戋人!浸猪笼都嫌轻!”   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女人打男人惊天动地。   岛上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包括来看热闹的那些村妇,她们站在外围,目睹这一切,眼里的神情竟跟男人的如出一辙。   一张张无动于衷的嘴脸划过眼帘,像在嘲讽。   这个岛还有救的必要吗?   江纾有那么一刻明白了,明白古峷杀人的用意。   愚昧无知,懦弱无能,恃强凌弱。   这些人活着,就是在浪费空气。   江纾很少动怒,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不代表谁都可以在他头上踩上几脚。   他受够了,这种受人牵制的生活。   在这无法律约束的社会,杀人是他最后的底线。   他不介意为这些人破例。   “滚。”江纾抬起手肘挡下张山踩下来的脚,目露冰冷。   艾秀在他怀中几近晕厥,江纾抱起她,冷冷地看着张山。   张山大约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到了,一时间愣在原地,等到他反应过来,江纾已经把艾秀抱到床上躺好了。   张山气红了脸,对着江纾的后背就挥舞起拳头,没曾想他这一拳却落了空,江纾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抓起他挥过来的手就来了个过肩摔。   他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前寒芒乍现,一把刀刃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江纾的眼神就跟刀面泛出的光一样冷,张山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他感觉,他会死,这感觉很强烈。   张山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般渴望求生的,他慌乱地冲一众看客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这人中邪了快把他拖走啊!”   江纾转头望向几个蠢蠢欲动的男性村民,沉声说:“你们试试?”   之前江纾就有过先例,村民们知道中邪后的江纾有多难搞,更别说现在带着杀意的江纾了。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几个刚踏出半步的村民面面相觑,纷纷收回脚。   不关他们的事,何必伸张。   张山被众人抛弃,一下子孤立无援,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疯狂的挣扎、咆哮,江纾没有手下留情,张山每动一下,刀刃就加深一分,此时已有血珠渗出。   压在身上的人力气大得惊人,张山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软弱无力的人是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强悍,他把一切归结到妖魔鬼怪的头上。   “峷鬼…他肯定是峷鬼!你们要帮我…你们一定要帮我!不然全都得死!”   或许是峷鬼对村民们的影响太深,一听到这两个字众人就立刻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一道喊声由远及近传来——   “峷鬼抓到了!!!” 第35章   古峷被村民抓到了?   手下一顿, 江纾停下紧逼张山脖颈的利刃, 抬头望去。   这一看, 叫他不禁微眯起眼来。   只见被几个粗壮莽汉抬进来的并不是古峷, 而是耷拉着脑袋,同这些人一样虎背熊腰的金铁头。   看来金铁头是追他出来被抓了。   江纾心下了然, 因着这一打岔, 手下力道不由得一松,让张山抓住机会趁机钻了出去。   但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金铁头身上,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张山一钻出来顾不得爬起, 立马抬手摸上自己的脖子, 一脸的劫后余生。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生怕不多吸一口就没得活似的,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空气是稀缺资源, 是珍稀之物, 他瞪着让他产生出这种念头的罪魁祸首,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才甘心。   “放他娘的狗屁!”张山站起身,在江纾面前啐出一口唾沫, “这才是峷鬼!”   张山指着江纾, 又指了指周围:“人…他杀的, 他不认, 好……”张山夸张地用力点了两下头,接着话锋一转,“他刚刚想杀我,这…大家眼睛总没瞎吧?”   大家眼睛瞎没瞎, 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张山这番话一出,不仅将矛头对准江纾甚至于顺便嘲讽了一把周围的看客。   有些脸皮薄的村妇默默地低下了头,几个男性村民闻言立刻涨红着脸,扯起嗓子跟张山理论:“你说什么胡话,不是你先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打人吗?”   “我们怎么知道人是不是他杀的?”   张山瞪着那些发声的村民:“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你说是不是!”   其中村民又道:“这是他们家,他们在家不奇怪吧?说不定真在救人呢,你这么急着给人定罪,难不成人才是你杀的?你想图人田地?”   “我看不止想图谋这些,连郭武老婆他都想要吧?”   “当初要不是郭武耍赖,一坛酒给忽悠没了,艾秀本可以归他的,估计记恨着呢。”   “还有这事?”   “就那天晚上,他发酒疯说的,我可听清楚了,说是姓郭的癞皮狗,明明答应他把艾秀让给他,结果当天晚上就给他喝下了药的酒,当着他的面把艾秀给……”   未等村民把话说完,张山怒吼道:“胡说八道!”他怒目圆睁冲到那村民面前,一把拽起村民的衣领把人拉到面前,“老子跟郭武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你这狗娘养的有种再说一次!”   村民被他这气势吓得腿有些抖,双手紧紧掐着他拽着衣领的手,却仍不服气嘴硬说道:“我说的本来就没错!就是……就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他奶奶的,我看你是找打!”张山一拳头抡向村民,把人直接揍趴在地,还不解气的跨坐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直呼面门。   “哎哟哎哟别打了……我错了爷,我错了…我真错了……”   “这嘴管不了老子就替你废了,我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正当张山打得兴起,村长刚好赶到现场,拄着拐杖敲了两下地面,重重地咳了一声:“行了,都住手!”   村长的话在村民眼里还是有点分量的,张山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解释道:“这瓜娃子诬蔑老子,老子……”   村长看也没看张山一眼,注意力全在被抓着的金铁头身上,眉一皱,打断道:“你那点破事暂且不提,我听说峷鬼抓着了,来看看。”   把金铁头抬进来的几个村民立刻会意,脚一踢就将昏迷的金铁头翻了个面,其中一名村民对村长道:“我们过来的时候,这人在屋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们哥几个就过去打晕了他,然后发现了这个。”他将一直拿在手上的长弓递给了村长。   村长一见金铁头马上变了脸色,一滴冷汗悄悄滑落,他强装镇定,沉着脸接过那把带血的长弓:“此事有些蹊跷,先将他留在我那处,再细细查探吧。”   村长确实开始有些急了,这番话根本说服不了众人,之前交予长弓的村民觉得有些莫名,疑惑地问道:“村长,人证物证俱在,不是他还能是谁?而且我刚刚问过了,咱这地方根本没有这号人物,他肯定是峷鬼。”   村长:“郭武身上不止有箭伤,还有刀伤,那伤口虽然浅,却也密密麻麻遍布全身,如果说这人想要郭武死,又何必多此一举跑过来给郭武几刀?很明显是两个人所为,而这另外一个尚且未抓着,怎能早早定罪?说不定...峷鬼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呢?”   好歹能将一个大活人藏了几十年,再加上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村落里当上几十年头领,村长还不至于彻底慌了神,说这番话时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艾亓,最终将目光落到远处山坡上。   他眯了眯眼,像是在那被黑夜笼罩的山坡上瞧见了什么,心里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若当真要撕破脸皮,那也别怪他...心狠了。   众人闻言一愣,顺着村长的目光在艾亓艾秀身上来回梭巡。   艾秀最先受不住众人带给她的压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发着颤抖出几个字出来,脸更是恨不得埋进地里:“是…是我…是我干的……”   “呵,我就说嘛,这娘们不是什么好货。”张山率先跳出来,在艾秀面前啐出一口唾沫,而后看着江纾阴阳怪气道:“说不定这小兔崽子还给补了几刀。”   江纾却迎着他的目光站到艾秀面前,道:“不是艾秀,是我。”   如果艾秀刺伤郭武这件事落下实锤,那她明日就将成为另一个郭武,而如果是他自己,他有办法全身而退。   艾秀听到他的话,素来懦弱的她这次却十分勇猛,她拽住江纾的衣袖,使劲把他往回拉:“别听他的!就是我!是我鬼迷心窍杀了郭武,艾亓什么都不知道!”   江纾自是明白艾秀的心思,有些无奈,顺着她的意蹲在她面前,安抚地小声耳语:“姐,你没有杀郭武,是郭武想杀你,所以你才反抗不是么,听我的,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现场的情况不难看出这里究竟经历了什么,艾秀天天都会被郭武打,今天这伤明显比以往更重,估计是在郭武家暴的过程中被人从后方射中大腿动脉,而打急眼的郭武却以为是艾秀干的,下了死手,艾秀急于脱身,拿起桌上的刀便乱划了过去,等到反应过来,郭武已经死了。   杀郭武的自然不是艾秀,也更不会是金铁头,金铁头今天一天都跟他待在一块,怎么可能会是他干的?   除了那个人。   看来古峷是在设一盘局,且还不小,甚至连他也算计进去了。   昨天古峷给他换衣服不可能没有看到那瓶辣椒粉,为的就是给他逃出来,让金铁头暴露到人前。   这次的爱人比上个世界的更心思缜密,更心狠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36章   艾亓背锅自是顺了村长的意, 张山更是忍不住想大呼天道轮回, 皆是报应。   村长将他关押在村里□□罪人的牢笼里, 找了个借口将金铁头带回了自己家去。   岛上夜晚温度直降, 牢笼就放在村口,四处漏风, 江纾蜷缩着身躯, 感觉热度源源不断的散去,他可以逃的,逃出去后带上艾秀, 乘船永远离开这里, 只是他在赌, 赌自己在那人心中的分量。   可是夜已过大半,仍不见那人踪影, 江纾失望了, 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   在这个世界,他们才认识多久,那人又怎会...对他特殊呢?   终归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哪知他刚把头低下, 牢笼“吱呀”一声开了, 身上落下一件衣物, 严严实实地将他包裹其中, 江纾未把衣物扯下,直接一头撞进了来人怀中。   “冷。”   软软蠕蠕又委屈的声音自怀中传来,古峷正欲推开的手一顿,僵硬地环住怀中人,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冷就穿上。”   “不要。”江纾抬起头,看着面前心心念念许久的人,笑得狡黠:“你暖和一点。”   向来最是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人怎会暖和,古峷想反驳的,只是那抹笑容太过耀眼,他移不开眼睛,也不忍打断。   他将一切计划付诸行动,在他的棋盘里,这小孩只是一枚抛出去就不会收回来的棋子,但他犹豫了,他不该来的。   古峷复杂地看着江纾,他像是为了确定什么,又像是想要得到什么,突然吻了下去,他死死的按着江纾的后脑勺,不等江纾反应,舌尖灵活的滑了进去,搅动着一起翻涌、沉沦。   这不算是个温柔的吻,有些粗暴,但却一丝一毫也没有伤到江纾,在碰到那柔软的唇舌一刹那,古峷一瞬间就解脱了。   这段时间困住他的,不过是得不到这人的苦。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陷下去的呢?   是这小孩不向那些人认命的时候亦或是恶作剧吻他的时候?   又或是更早之前?   他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了,他只知道,从现在开始,这小孩是他的了。   *   古峷带着江纾来到自己隐居的住处,一间小木屋,在岛的后面,离村庄隔着一片林的距离。若没有人刻意走到这里,根本发现不了这有人居住的现象。   看起来这地方确实很安全,但这种安全维持不了多久,他的失踪加上古峷闹出的事,村民们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挖出来。   两人躺在简陋的小木屋里,没有棉被,不能生火,仅靠着对方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取暖,或许是刚表明了心意,古峷对他没有什么防备,江纾直接将疑虑问了出口。   古峷揉了揉他的头,道:“他们不会来找我们,到那时他们已经很忙了。”   十指在发丝穿过,明明该是一个冷漠的人,宽厚的手掌却很温暖,江纾享受着这份迟来的待遇,往他身上又靠近了点,问:“为什么?”   古峷顿了顿,笑着看他:“想知道?”   江纾乖乖地点了头,古峷等的就是这一刻,抬起食指,在脸颊上轻点了几下:“你亲我一下。”   “啧,以前亲你一下都害羞得不行,现在倒是开放。”江纾直接越过他的手,在他嘴唇上豪迈地吧唧一口,本想退开,后脑勺却被古峷按住了,古峷撬开他的嘴,舌头抵了进去,江纾被迫与他为舞,发觉他的爱人不管哪一世,这吻技永远比他略胜一筹...   也不知道在哪练出来的...   “在想什么。”察觉到江纾的不专心,古峷深深地吸了最后一口,退出来,额头抵着江纾的额头,眼睛牢牢锁住他的眉眼,低声问道。   “你以前有过对象?”   “想什么呢。”古峷轻笑着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我这样见不得光的人,这辈子也就两个执念了。”   “你和报仇。”   “那我是第一位吗?”江纾抬起头看他。   古峷看着他,难得的,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没有你之前,我的第一位是报仇,在有你之后...我想得最多的,是和你一起报仇。”   “那……如果我不想你去报仇呢?”   “你不会的。”   古峷一秒也没想,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很是笃定,他坚信不管他做什么,江纾都不会反对他,甚至是,会帮他完成。   爱人执拗又盲目坚定的傻样倒是和前世一模一样,刺的江纾心尖颤了颤,软的一塌糊涂。他忍不住抱住古峷,感受着他心口传来的震动,像是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是重新拥有了他失而复得的爱人。   “对,我不会,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但是...你若是想甩开我,想都不要想。”   他恶狠狠的像是一只露爪的猫,在某人看来,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是可爱的紧。   古峷揽着他腰的手紧了紧:“你都自己跳进来了,我要是把你甩开,那我岂不是傻子?”   “你很傻呀,你要是不傻…”江纾轻笑了声,“怎么会被我骗到手呢?”   “…小机灵鬼。”古峷失笑着曲起手指刮了下他的鼻尖,想起之前小孩在笼子里蜷缩着,他就止不住的心疼,“若是我不去,你就那么在笼子里傻冻着?”   “不。”江纾摇摇头,“你要是不来,我就跑去跟众人揭了你的底,然后跟你跳海去了。”   “倒是个使得对自己心狠的。”   古峷庆幸自己还好去了,不然他们就真的要走到那不可挽回的地步了,他并不害怕自己提早的暴露,他甚至会在事情发生之后拉着小孩跳海,他很自私,自己一辈子什么都没有,唯一拥有的珍宝就是眼前这个人,他舍不得拉着他一起去死,却不愿意把小孩留下。   古峷低下头,埋在江纾的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金铁头…是我留下的导火线,我知道你猜到了,郭武确实是我杀的,而你,也是我放的,为的就是让金铁头追过去,而只要金铁头暴露,村长也就完了。”   要想毁了这个村庄,首先就要从他们运作的机制入手,村长年老色衰,村民早已对其积怨已久,而村长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靠武力镇压,这时,就会需要一个能够镇压村民的人,古峷自然想到了,所以他跟村长做了交易,做村长的打手,而村长只需要给他提供庇护所就够了。   至于他在村里的所作所为,村长可管不着,也不敢管。如今没了他,金铁头的暴露便直接导致了众怒。   “我可以为了报仇使尽手段,甚至利用了你,但从我把你从笼子里抱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不会了,我告诉你这一切,是因为你需要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现在,不管你是如何想的,我都不会放过你了,你招惹了我,绝无可能有离开的机会,包括…生死。”   古峷抱着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江纾明白,他就是太明白了才会在知道被利用之后失望,可是他更明白,只要这个人还爱他,就绝不会让他涉险。   江纾不知道他究竟是谁,这个跟了他两世引他动情的人,他也曾猜测过他会是主世界里的AI,可是主世界里面能像他一样人性化的并不多,连江纾自己都是在遇到他之后才学会了爱,那他…又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之前由于要准备期末考就停更了,之后密码给忘记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37章   烈焰的火光照亮半边天, 隔着老远, 他们都能在这偏僻之处闻到木炭烧焦的气味。   “看来已经开始了。”古峷望着那火光, 眯起了眼。   江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先前古峷说的那些话印证了他的猜测,他想得没错, 古峷是要让村民跟村长杠上, 再加上金铁头在昨天暴露人前,村长情急之下定会连夜出逃,那个方向…便是渔船靠岸的位置, 村民们在昨天已经压制了金铁头, 定会严加看管, 村长此举,简直是自掘坟墓。   江纾转头询问古峷:“我们出去?”   如果要渔翁得利,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再等等, 金铁头可没那么容易死,让他多耗些人。”古峷拿起一件衣服,给江纾细细穿上, 他的眉眼温柔, 对待江纾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你待会跟在我身边, 不要乱跑,若是我没看到你,我可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知道了吗?”   两人一夜的温存, 男人的占有欲更是越发浓烈,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他绑在裤腰带上,做任何事都要亲力亲为。   江纾捧起他的脸,在他嘴上小啄了一下,轻笑道:“那你待会抱我出去吧,这样我永远在你身上,哪也去不了。”   古峷经不起这样的撩拨,乘胜追击亲了回去,含糊间道:“你男人待会可要干活,若是不听话,回来有得你受的…”   两人亲了一会,江纾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环住古峷的脖子,双脚一蹬整个人就挂在了古峷身上,他笑着,像极一只蔫坏的、总爱逗弄人的猫:“好啊,那我更要不听话了。”   古峷拿他没办法,鼻尖轻蹭几下他的鼻尖,无奈道:“小坏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性子?”   江纾歪了歪头,满脸无辜:“对你,我要假正经做什么...”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不需要伪装,我知道我所有的样子,你都能接受。   江纾没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一来太害臊,二来…他看出来男人懂了,话还没说完,就猴急的又把唇怼了过来,两人交换了一个比之前更加难舍难分的吻。   等到两人磨磨蹭蹭的出门去寻找金铁头时,太阳已是倾斜了大半,余晖撒在岛上,红焰更甚。   岸边   ,木炭被灼烧得噼里啪啦,混杂着□□搏斗的撞击以及粗声粗气地辱骂、喘息。   金铁头紧握着手里的木棍,对面是拿着各式武器的年轻壮汉,他的面前,村长已经死了,他的身上全是伤,眼睛里混着汗水和血液,他半眯着眼,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人群,紧握木棍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身后是不断涌来的浪花,他退无可退,只能向前,只能拼命。   他想活,只想活!   随着一声嘶吼,他抓准时机如箭般冲了过去。   背上又被划出了几道伤口,人实在太多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只能胡乱地挥动木棍,想着多倒几个是几个,眼前逐渐模糊,人影被糊成了血色,有人往他的肚子上捅了一刀,紧接着,无数的武器在他身上招呼,腿止不住的发颤,饶是这般铁打的身子,也实在扛不住了。   即便是这样,在倒下的那一刻,他还是渴望着,渴望着那个人能来……   “咻一一”   忽然,一支木箭破空而出,射中了他面前正要对他下死手的村民,那支木箭正好射中心脏,村民顺着箭射过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不远处站在阴影下的人,僵直着身体瞪圆了眼睛直挺挺倒下了。   这突如其来地一下吓得村民们倒退了几步,古峷扫了一眼,岛上的男丁都在这了,不过岛上的男丁本就不多,原本二十出一点的人数,在他这么多年来的消耗下,也少了一半,如今站在这的,就只有寥寥六个,金铁头倒是解决了不少人。   古峷看了一眼金铁头,就把目光移开,金铁头则是从他出现之后,就死死地盯着他,尽管一丝力气全无,金铁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动力,明明身负重伤,却硬是撑起手臂生生地站起来,像是从心中迸发出的火气在支撑着他似的。   古峷没有去理会他,趁着村民还没反应过来,就接连射出木箭。   张山慌了,手里拿的不如空中飞的,饶他速度再快也比不上古峷的手速,他都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究竟是何人,他现在只想活命,慌乱之间他看到了来人身后的江纾,脑子一激灵,想起来这次杀死郭武的主谋也被他们带到了这里,便连滚带爬地拖起一个肉盾,遮遮掩掩地跑到藏艾秀   的地方,粗暴的拖起艾秀走出。   古峷瞄准张山的手一顿,他放下弓,手紧紧握着江纾,生怕他不理智地跑出去。   张山看着他们,笑声越发猖狂:“来啊!来看看是老子的手快还是你的箭快!”   他握紧的刀已经割到了艾秀的脖子,艾秀唇色发白,头发凌乱,衣衫破损,只堪堪遮住了重要部位,而她裸露出来的皮肤布满了淤青,她这个样子,江纾不难看出经历了什么…   一丝一丝的愧疚如蛛网般涌起,裹住了全身,江纾竟是没有想到,没了他的庇护和郭武的存在,那些人会怎样对待艾秀……   “警告!警告!宿主情绪已超负荷!”   “警告!警告!宿主情绪已超负荷!”   “警告!警告!宿主情绪已超负荷!”   久违的机械声忽的在脑中强势响起,且声音分贝大到江纾想把它从脑中扣掉。   “请勿对数据进行情感寄托!”   “请勿对数据进行情感寄托!”   “请勿对数据进行情感寄托!”   在每个AI的人生中都会经历一次毕业考,而里面确实有一道题说过——执行任务时请勿对数据产生情感,超负荷时将进行强制淡化,惩罚世界同样适用。   这个数据指的是任务世界里面所有的NPC,尽管他们的表现、神态、举止有多么人性化,但他们就只是一道道冷冰冰的数据;然而这条规定的产生,究竟是为了防止执行者对任务世界太过迷恋从而导致任务失败,还是为了防止AI进化呢?不管是哪个部门,毕竟执行者全都是跟他一样的AI...   江纾承认自己是有些阴谋论了,但他又忍不住多想……那么,在他身旁的这位天命之子,会不会不是数据?   淡化程序一过,江纾感觉自己冷静了不少,又做回了那毫无生气的执行机器,面对艾秀,他再也没有产生出过多的愧疚情感。   察觉到江纾力度的松懈,古峷回头看他,神色有略微不解。   他有种错觉,好像面前之人有什么变了……   就在他愣神之际,张山忽然疯狂地尖叫起来:“妈的火烧起来了!!!”   他大跳着一把扯开之前被他当做人质的艾秀,直奔船只冲去:“滚开!老子要出去!要出去!还有没有船,艹,船呢,船……”   他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去扑那些被他们烧掉的船只,结果反倒是引火烧身,本来只烧到两节衣袖的火苗噌噌噌地往上爬,他想也没想跳入了海中。   风向的变化让火势迅速的蔓延开来,陂魚村的人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毁掉他们多年基业的,会是他们自己。   此起彼伏地尖叫声从木质房屋里传来,妇女们纷纷跑出。   而就在这混乱时刻,金铁头突然趁其不备执起地上的刀朝江纾刺去。   好在古峷一直防备着,抬脚一踹膝盖骨就让金铁头软倒在地,古峷拿出藏在身上的小刀,准备将他一刀毙命。   金铁头却是咧嘴笑了起来:“反正今天咱都得死,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我在下面等你,二爷,我失去的,我也会让你失……”   不等他说完,古峷干净利落地往他脖子上一抹,血液喷洒到他脸上,黑沉的眼眸显得异常锐利。   金铁头千不该万不该动的,就是他身边的人。   火焰像蛇一样到处游走,尚且留在村中的人都无一幸免,张山刚刚爬上岸,就被等候多时的古峷利落割喉。   偌大的岛屿,现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烈焰仍在逼近,古峷回头,正好与江纾对视。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嘀一一!”   “惩罚世界崩塌,即将跳出位面。”   系统提示音却在这时响起,伴随着五秒的倒计时。   “五、四、三……”   江纾神情猛然一变,顾不得其他,跑过去猛的一把抱住古峷,只来得及在他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在下个世界等你。”你一定要来……   “一。”   “位面脱离成功。” 第38章   【嘀——嘀——】   【检测到在逃人员】   …   【——信号中断。】   *   “欢迎宿主进入中转空间, 我是您新的伴生AI, 编号AKIL, 即将为您服务。”   蓝白光交错的半透明空间内, 穿着白色长裙的长发少女赤脚漂浮在半空,脸上挂着如公式化精准的职业微笑。   江纾缓了会刚刚从位面脱离出来的晕眩感, 闻言眉头微蹙, 历年来只有业绩倒数的才会需要换智能伴生AI,它不过失败了一个任务,怎么会沦落到需要辅助的地步?   这不是质疑它的业务能力么?!   “还没有过转正后就失败的先例呢。”AKIL无情道破, 上扬的嘴角似若嘲讽。   见江纾面色黯然, 她轻笑着转过话题:“不过因为您的毕业综合评分尚佳, 联邦并不想为此失去您,特此为您开创先例, 由我来指导您之后的工作, 任务指令也已经更改,现由我来发布最新指令要求——”   “一.匹配者不需由系统指定,请宿主自行选择;二.任务完成程度判定将在脱离位面之后公布, 系统不会干预您的任何决定。”   这么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把自己送给男主不就得了, 还帮他找什么对象啊, 多费劲。   不过江纾这一想法刚冒出就被AKIL掐断:“但是——”   “在做任务之前, 我们需要过一次流程。”   她仍是微笑着,江纾总感觉她要玩什么花招 ,果然,在AKIL身旁, 一个显示板呈现在了江纾面前,里面写着一行字加两个选项,看得江纾面色一冷。   他转头,看向AKIL:“这什么意思?AI保护法制度规定明确说明任何组织、机构不得强制提取或清除AI记忆功能,你到底是谁?”   “这是联邦的意思。”AKIL依旧笑着,从容解释道:“您是特殊情况,若是不清除,将会严重影响到您未来的工作,联邦也不会需要这样一名员工,他们赋予了我监察您的权利,我有权决定您的去留。”   “这是我的编号。”AKIL在自己头上显现出了一串数字。   有联邦的特制字母,确实没错,江纾没有办法反驳,只是清除了记忆,他就会忘了那个人,那么……他还要怎么找他?   一番思量后,江纾选择了取出的选项。   好歹能留着这串数据,等哪天去跟联邦要回来。   “好的,请稍等。”少女一挥手,一束白光自江纾脚边升起,将他包裹其中。   江纾并未感到不适,仿若置身于温泉之中,一扫疲惫之感,只是在白光散去时,跟着带走了他的一串数据。   “强制清除程序已完成,即将进入位面——”   熟悉的晕眩感来临,江纾茫然地闭上了眼睛。   *   靳洲溍国皇室宫中,素来安静的三清院又响起了孩童断断续续地嬉笑打闹声。   此院清冷僻静,离皇帝居住的九龙殿最远,没有下人会愿意来这种地方,正值春季,院中荒芜,院里的杂草没有得到及时的修理,乱蓬蓬疯长着,有的已高出半米,正好挡住了那些皇子胡作非为的行径。   “最后一下,你可给我受住了!”身穿明黄色长袍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年提起长袍下摆,对着蜷缩在地上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孩童一记猛踹。   这一下不是等闲,江纾只觉腹部揪成一团,疼得厉害,他受不住地瘫倒在地上,垂着眼眸,面露痛楚。   见面前之人被他这一下踹得连爬都爬不起来,少年骄傲地扬起头:“真解气。”   他拍拍手,对着身旁几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年扯高气扬道:“今日到此为止,爷饿了。你们给我去拿长春院的酥油饼,我待会回去要没见着,你们就死定了!”   这些少年似乎怕极了面前这位穿着明黄长袍的男孩,连连应是,跟着他往江纾身上啐出一口唾沫,之后便不去管地上如狗一样的人,几人簇拥着往院外走。   等到脚步声渐远,江纾的痛劲也过了,他坐起身,倚靠在爬满青苔的石墙上。他来的很是不巧,正好赶在那男孩踢下来的时候,防不胜防。   “HI,宿主您还好吗?资料已经发过去了,请查收哦。”AKIL的声音在江纾耳旁响起。   江纾:……换了个智能系统还真有点不适应,他记得他以前是……算了想不起来,不想了。   AKIL刚刚给他传的是任务资料。这是一部带有重生题材的玄幻小说,他所附身的角色是小说中背叛男主之后被啪啪打脸的炮灰师弟,男主是重生的佛宗掌门住持大弟子净空。   前世男主心思纯善,一心向佛,不料身世坎坷,乃是魔教教主任天洪与明国长公主庄昭懿之子,任天洪行事诡谲,性情难料,长公主在发现他不过是想利用自己生出一个带有他血脉且根骨奇佳的孩子用作炉鼎时,便马上将男主送往与之交好的佛宗,以求平安,哪知任天洪狡猾多变,在男主下宗化缘时骗过佛宗派出来保护男主的眼线,化身为一名刚失去爱子的普通凡人接近男主,求取同情。   任天洪得手后,将其筋骨挑断,整日整日浸泡在药池里,就在男主以为自己要归西时,被任天洪养在内室的美姬给救了,出来后的男主想要立马回宗门,却在半路遇到了原主,他以为是佛宗的人找到他了,欣喜若狂跟着小师弟回去,结果又回到了魔教,因这次逃跑任天洪大怒,直接毁去男主的根基,将其抽筋扒骨炼化成丹。   重生后的男主性情大变,在众人眼里虽然表现得依旧光风霁月,却在背地里修炼魔功,他认为若不成魔,便不成佛。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毁了当初背叛自己的小师弟,让其众叛亲离,被赶出佛宗沦为过街老鼠,第二件事情就是回去削了自己的便宜老爹,做成人棍,继承教主之位,第三件事情就是一统修真界,成为至尊圣佛之后飞升上界。   江纾特别注意到一点,这次的男主并非无对象,而是有两个妾。一个是剑宗首席大弟子段之瑶,一个是前世救过他的老爹美姬。   江纾眉头微皱,不满道:“他一个和尚,都有两个了还找什么对象?”   AKIL:“宿主,找到的匹配者必须是任务对象想要的呀。”   江纾不明白:“这两个他都不想要?”   段之瑶敢爱敢恨,能言善辩且会武,甘心同美姬一起做妾后帮了他不少忙,美姬则温柔贤惠,政务的事从不过问,只负责照顾他的起居生活,有这两个美娇娥简直人生赢家,他居然还不满足?!   AKIL:“宿主,请注意任务资料的关键词哦,‘妾’,证明任务对象并没有真正中意之人,还望宿主多多努力,争取早日通关哦。”   江纾:“……劳烦以后不要用客服语气跟我说话,谢谢。”   AKIL:“好的呢,亲。”   “……”江纾微微一笑:“回去后请等待投诉部门的传令哦,亲。”   AKIL一噎,好吧它认怂。毕竟每个AI都害怕被投诉部门叫去,一旦被叫去三次,就要面临革职待查了。   “好的宿主,请按照原主的路线走,不要ooc,尽快去送死,哦不,尽快去找男主开启任务,金手指将在不久后生效,任务已发布完整,你的伴生助理已下线。”   话音刚落,AKIL就彻底销声匿迹了,江纾冷笑一声,“从心。”   没了AKIL的打岔,江纾环顾四周,回忆起有关原主的身世处境。   原主的身份并不差,他是溍国皇子,要知道在凡界,凡人由五国管辖,溍国就在其中。   只可惜命不好,他是侍女所生,生母生完他之后撒手人寡了,溍国皇帝的皇子少说也有十几个,根本不会在乎这多出来的孩子,原主就被最得势的四皇子给盯上了,自一个人住进三清院起,原主便成了四皇子燕韶的出气筒,隔三差五就要被修理一顿,遇上哪天心情不好的,他都爬不回屋,也因此养成了这种外表乖巧听话、内里阴暗的性子。   江纾摇晃着站起身,牵扯到腹部的伤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一会才踉跄着走到井边,费劲地挑起一桶水,望着手中清澈的倒影,江纾忍不住撇撇嘴,心想这皇宫里的人真不是东西。   原主现如今不过七八岁,却异常消瘦,那层皮就像干巴巴的贴在骨头上一样,也难怪,正在长身体的年纪,每天一个硬馒头,水就自己挑水喝,过得比下人还不如,皇帝不管,下人更不会管,那群伺候原主的只要保证他不死就行,谁会精心伺候着。   害,果真是炮灰的命。江纾一边嘀咕一边清洗身上的伤口,而就在此时,一股酥麻从脚心挠到头顶,渐渐痒了起来。   “叮——友情提示,您的金手指已派送完毕,记得沐浴哦~”AKIL欠揍地在尾音加了个波浪线。   江纾只觉又疼又痒,血肉像是自行从中剥开,又重新长出新的出来,其过程大概可以和联邦新推出的痛感十倍体验相媲美,偏偏AKIL还不肯给他屏蔽痛觉,说什么这样更身临其境,对完成任务有一定帮助哦~   晕过去之前,他就牢牢地记住了一件事。   回去后一定要跟投诉部门投诉它!!一定!!! 第39章   “欸, 你这送到哪去?”   “姑姑, 这是令妃娘娘吩咐送往三清院的糕点。”   “三清院?你没听错?这三清院在宫里头鲜少人提起, 令妃娘娘跟里面那位也没什么交集, 你可得想清楚了。”   “啊!这…姑姑我,我是新来的……我不知道啊……”   “给我吧, 毛手毛脚的, 今天根基大典,宫里忙得很,你回去帮忙, 小心别误了时辰。”   “是……”   院外之人似乎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驻足片刻后也跟着离开了。   听到院门外那两个宫女说的话, 正在擦拭身体的江纾动作一顿。   AKIL适时地跳出来播报:“叮——友情提示,根基大典在即, 请宿主立刻前往。”   根基大典乃是五宗修士用来收徒用的, 皇亲国戚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普通老百姓则每两年一次。   此界被划分为四洲,凡人由五国管辖, 修士则由五宗统治, 分别是剑宗、气宗、佛宗、真女宗、归玄宗。   五国与五宗相互交好, 为的是防止魔教肆意妄为, 趁机扰乱凡人秩序,二是可以给宗门输入新鲜血液。   此番轮到来溍国举办根基大典的是佛宗,这是江纾唯一能接近男主的机会,不然要等下一次, 就得是五年后了。在原著里,原主也是看中了这次翻身的机会,偷偷溜去根基大典,测出金火双系灵根,才得以前往佛宗。   “既然要风风光光一把,总得有件好看的行头穿吧?”洗筋伐髓后原本的衣服就穿不下了,原主的衣服都是六岁住进三清院时一并带过来的,先前的身材确实合适,而如今他拔高不少,不再面色如菜,反倒眉清目秀,肌肤白净如雪,将原主原先的容貌显露了出来。   AKIL:“好的宿主,普通锦缎一件一个联邦币,请问您是信用付还是草呗?”   江纾:“…???”   AKIL:“不好意思,实物类辅助需要开启商城购买哦。”   江纾无语凝噎:“你跟系统播报有什么区别。”   AKIL:“友情提示,金手指您已经用了哦。”   …这强买强卖用得可还行。江纾无奈扶额:“所以呢,除了颜值加持,还有什么用?”   AKIL没有正面回答,只微微一笑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行吧。”江纾毫不在意地道,反正有没有金手指,他都无所谓。将那件宝贵的白色长袍穿上后,江纾便踏出三清院,向沐和殿走去。   因为原主从未出过后宫,对前朝地形不熟悉,江纾找了几个宫女问路,那些宫女看他长得明眸皓齿的样子,以为是哪宫的小皇子迷路了,就好心带着他来到沐和殿。   一进沐和殿,江纾就感觉有几道视线落在了身上,殿内安静无比,皇子们相继站在两旁,殿中央摆放着一颗测灵石,三个僧人就站在测灵石后。   皇帝显然对这个后来才到的皇子很是不满,但碍于佛宗的人在场,并没有直接厉声询问,而是向旁边的太监问道:“哪个宫的?”   尽管吴公公阅人无数,一时间还真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地想着对策,而就在此时,却听到那身披雪白僧袍的领头弟子,对着刚进来的少年伸出白玉之手,道:“你来。”   那领头弟子长相出众,气质清雅绝尘,目若朗星,宛若仙人之姿,他的嘴边似乎永远挂着一抹浅笑,令人如沐春风。   见到此人,江纾一愣,走上前作揖,口中微涩道:“大师。”   男主怎会在这里?他收到的资料显示,不管前世今生原主跟男主的第一次相遇都是在进了佛宗之后啊!   难道是来试探他有没有重生的?   他赶紧联系上AKIL,【你给我的资料是不是出错了?男主怎么会现在就出场?】   【这种界面本身就是不稳固的,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为了应对这种特殊情况,才会需要你们的应急能力呀】   行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男主再等不急,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弄死他。江纾这般想着,便抬眸看他。   男主确实生得好看,虽是没了三千丝,但长相出挑,眉宇间似带有浅淡的疏离与温雅,深色的凤眼之下,点缀着一颗泪痣,一抬眼,便能使众生为之倾倒,可又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气,妖而不艳。   江纾怔愣地看着他走到面前,伸出那羊脂白玉般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一下子就让他清醒了。   从表面上看男主只是轻轻一握,只有江纾自己知道,他根本挣不脱,再看那俊逸非凡的脸,已是没了心思,在心底默默地腹诽了一句……妖僧。   男主将他牵到测灵石前,众人这才明白他的意图,四皇子燕韶大惊失色,立即窜出人群直直跪下,声色俱厉喊道:“大师不可!”   “燕韶,休得无礼。”皇帝虽是偏爱燕韶,但更怕得罪修士。   没曾想燕韶直接无视皇帝的训斥,再次开口道:“大师,这人不是皇子,他不配!”   “荒唐!”皇帝满脸怒容,抬起手指着燕韶厉声斥责:“是朕平时太宠你了?!敢随意说这种糊涂话!”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若是不信,在场的每一位皇子都能证明!”燕韶重重扣了个响头,这不死不休的气势确实唬住了皇帝,他扫一眼众人,那些平时跟燕韶交好的皇子纷纷点头,再想起先前吴昌德那含糊其辞的样子……   若让这进佛宗的机会落到他人头上……   皇帝眉头紧锁,隐隐有担忧之色。   就在他准备委婉地向佛宗修士表述放弃这名少年的意愿时,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父皇。”   皇帝朝声源看去,说话的正是这名少年,他仰着头,眼里的孺慕之情溢于言表,黑褐色的眼眸深深地望着皇帝:“儿臣是燕清。”   此话一出,首当其冲提出质疑的仍是燕韶:“你胡说!燕清长什么样我比你更清楚,父皇,别被这奸诈小人给骗了!”   他瞪视着江纾,面上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心里则是不屑极了——装谁不好非要装那小子,真当他是瞎子不成?   皇帝并未表态,拧紧眉头稍加思索,他对‘燕清’这个名字是有点印象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宫的。   站在他旁边一向机灵的吴昌德立马送去枕头,在他旁边小声附耳道:“皇上,是三清院的十二皇子。”   见皇帝已是想起自己身份,江纾觉得时候到了,还需再添几把火,便酝酿几下感情,想着原主前世的作态,开口就是泣音道:“父皇,儿臣自知身份卑贱,不该来此处,只是儿臣思念父皇已久,此乃唯一一次面圣的机会,儿臣不愿错过,还望兄长不要怪罪,肯圆了皇弟这份睹父之情。”   “你!”燕韶不想这人好生不要脸,这声情并茂地连他都要信了,梗着脖子不知该怎样骂好,只得干巴巴地再重复一遍:“你休要胡说!父皇,不要信他!他不是……”   “父皇……”江纾再次开口,泫然欲泣地故作坚强道:“我身体抱恙已久,兄长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是我不该自作主张出来的,若是……若是兄长不待见我,我现在回去便是……”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的‘是’字都化成了泪水滚烫落下,一袭白衣的他,衬着这粉玉般的小脸,宛若误入凡间的仙童,惹人怜惜。   当然,也有人不这么认为。   燕韶:好想打他!!   不过好在皇帝是相当受用的,他瞧着江纾这张可人的脸,就想起他那个同样总爱梨花带雨的娘,只可惜命薄,再也见不着了...   因着他娘早逝的缘故,皇帝看着江纾的眼神不自觉地就带上几分怜爱:“好了,看你那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了,是朕这些年疏忽你了,都是朕的儿子,有这份孝心便可,何来卑不卑贱之说,岂不惹人笑话。”   只要这进入佛宗的唯一机会是他们燕氏拿的,他便毫无异议。   见燕韶欲要说话,皇帝剜了他一眼,对着大师满含歉意道:“大师,请开始吧,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从燕韶跳出来那刻起,男主就放开他的手站到一边看戏,好像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让他暴露人前出丑罢了,现在才对皇帝略一施礼,道:“无妨。”   他又重新回到江纾身边,这次却没有握住江纾的手腕,而是向前摊开手掌,示意他把手放上去。   江纾撇撇嘴,心想这男主也是无聊,专门出宗门来试探他呢,没点段位还真不一定糊弄得了。   然而他还是高兴太早了。   当他把手放到测灵石上那一刻,刹时夺目的金光从测灵石中涌出,溢满整个沐和殿。   男主一向端着的笑脸瞬间裂了,在他身旁的两位大师不禁瞠目结舌,其中一位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是……变异金灵根!”   江纾:……   金手指误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男主:重生的,嗯?   江纾(开始酝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都是我的错......   男主(微微一笑):喜欢哭?晚上让你哭个够   江纾:...再见,您的小师弟已在路上。 第40章   “自大师兄测出变异金灵根后, 已是近百年未出现了!”   “大师兄, 您果真是圣灵佛子, 慧眼识珠啊!”   两名随行的佛宗弟子欣喜若狂, 望向自家大师兄的眼神越发敬佩,只怕是少年踏进来的那一刻起, 大师兄就已看透他的资质, 这才想让他先测的,对,一定是这样!!   迎着两位迷弟炙热的目光, 净空不动声色笑了笑, 对着江纾温和道:“既如此, 便随我等回宗吧。”   佛宗向来讲究顺其自然、随遇而安,若是挑不中好的苗子, 空空白来也不觉亏, 若是遇到称心的,便会直接打道回府。   皇帝深知其规矩,并未多说什么, 起身下椅向净空作了一揖:“谢大师厚爱, 未让我儿蒙尘。”   这是凡人对五宗修士该有的礼数, 在修士眼里, 凡人中再大的天子在命数里也不过是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的过客罢了。   燕韶仍跪在原地,他精心穿上的石青龙褂早已染上灰尘,在大典开始之前,所有人都在奉承他, 他也相信大师会带走的那个人一定是他,未曾想竟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人截胡,他实在不甘心:“大师,恳请再给吾国一次机会,说不定还能再测出几个变异金灵根出来呢?”   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话怕是早就回怼一句——笑话,你以为变异灵根满大街都是吗。然而佛宗最是宽以待人,净空便也只是一笑置之,道:“不必了。此行得一子如此,已足矣。”   “燕韶,休得无礼!”皇帝剜了一眼自己这个最偏爱的儿子,大失所望,心里直骂不争气,为帝者,该以大局为重,东西都学到肚里去了!既是无缘佛宗,也还有其他宗门可选,修仙一事虚无缥缈,有缘无缘皆是命,怎能强求,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燕韶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只是被人奉承多年,自负早已浸到骨子里去了,他咬紧牙根,恶狠狠瞪着那个小人,不管他究竟是不是燕清,这梁子他们算是结下了。   告别了原主的伤心地,江纾正式踏上前往佛宗的路。   佛宗位于北洲极寒之地,一座巍峨屹立的高山之上,山尖耸入云霄,常年覆盖在冰雪之下,红砖青瓦的寺庙由山脚一路向上蜿蜒建造,外门弟子住在山脚下,内门弟子住在山腰,宗门长老及掌门住持则在山顶苦修。   因着他们来时是御杖飞行,此时多了个人就不太好办了,其中一位佛宗弟子热情地想邀请江纾同乘:“小豆丁,你跟我一起吧,我飞得不快。”   哪知一向外表温和,实际拒人千里的高岭大师兄竟替小豆丁答道:“不用,他跟我一起。”   江纾瞬间一个激灵——不,他不想!!   净空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哀嚎一般,转头笑着对他道:“小师弟,你意下如何?”   尽管他实在很想拒绝,但碍于原主那白莲花人设,也只得扭扭捏捏的羞涩道:“都…都听师兄的。”   他决定以后回去再也不接这种白里绿气的活了,憋屈,太憋屈。   意料之中的答案,净空笑而不语,从袖袍中抽出一枚细细的禅杖,往地上一落便自行变大,他踏上去,对着江纾伸出手,道:“走吧。”   江纾边踏上去边犹豫着想把手放上,结果还没摸到片片衣角,净空就已经收回了手,他反倒是呼出口气,就知道男主没那么好心。   其余两人也踏上禅杖,三人全力施展,其中当属净空走得最快,无情的寒风呼呼地往脸上刮,江纾站在上面冻得瑟瑟发抖,摇摇欲坠。   有人劝说他好歹给小豆丁输入点内力御寒,净空直接回道:“修行之路极苦,若是连这点寒都受不住的话,何必再执着呢?”   可惜这位大师兄是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人了,七岁筑基,二十虚丹,百岁开元,他就像伫立在极峦峰上的一颗标志石,与天地融为一体,他们终其一生可能也就只能堪堪走到虚丹,便只好噤了声,默默地投去自己担忧的眼神。   好在净空懂得分寸,仅让他受些皮肉之苦,并没有让他刚来就嗝屁了,四人很快到了山脚下。   此时山下人群攒动,各路前往收徒的弟子都将好苗子带了回来,等到所有派出去的弟子回来,接下来便是入宗试炼。   所谓入宗试炼,就是爬山,不过这山可不好爬,危峰兀立不说,包裹整座山三分之一的雾气还伴有致幻气体,吸入者稍有不甚就会从悬崖绝壁上落下,不旦考验体力,还要保持头脑清醒,以及辨别虚幻与真实的能力,因此百年来,能真正问鼎的,唯有男主一人。   坚持不到山腰的就是外门弟子,走完二分之一的就能成功晋级内门弟子,而行至山腰以上未及问鼎的,将成为各宗长老的亲传弟子。   整个试炼过程全程由凝婴期长老释放神识监视,并不会出现任何伤亡现象,当然,作弊也不可能会发生。   江纾下杖后,两位佛宗弟子让他在这里静候片刻,等待试炼的开始。临行前,他收获了男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江纾心下了然,看来这趟试炼是不好过了。   试炼刚开始,就有些不聪明的卵足了劲往上赶,像有负荆请罪般破釜沉舟的气势,直叫人望而生畏。   江纾慢悠悠地在后面走,并不着急,他还得提防着点男主,生怕他杀个措手不及。   至于试炼,原主当时是走到山腰处,成为内门弟子,不过这次男主已经有所察觉到他的不一般,江纾不打算按部就班,因此他对AKIL问道:   【有没有什么能让我安全到山顶的?】   【有的,体力保持剂,只要两个联邦币,保您全程清醒到天亮哦。】   江纾想起自己那扁平的荷包,面无表情道【给我来半瓶。】   【……穷哔——】   【对宿主进行人身攻击,记一条。】   【@#%*#*】   【嗯?】   【没事,乱码了呢,现商城做优惠活动,半价即可购入哦,请收好您的商品,欢迎下次右转,谢谢。】   啧,出息。   药剂随即凭空出现在手上,江纾毫无遮掩地直接当头喝下,系统商城出品的,只要不是外来者,他就不用担心原住民会看到。   远处,极峦峰上。   净空盘膝而坐,似是神识感知到了什么,渐渐拧眉,面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之意。   自从那炼狱中回来后,他迷惘许久,却由此顿悟,算是因祸得福,他嘲讽地想着。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斩草除根,将那表里不一、口蜜腹剑的师弟给除了,便迫不及待出宗前去亲自试探,未曾想竟是出了差错。   一个人的资质是很难能改变的,除非获得机遇传承,又或者夺舍……   有点意思。净空睁开眼睛,狭长的凤眼一翕,幽深的眼眸中透出一抹兴味。   *   喝下药剂后,江纾已快走至半山腰,此时人已少了许多,正零零散散的往前走着。   “欸,小弟弟,你哪的人啊?”   旁边一位一直跟他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的少年忍不住向江纾搭话,他一袭蓝衫,身材颀长,一头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虽长相一般,但爱笑,如夏日骄阳般,一扫阴霾之气。   他见江纾长得可爱,放眼所有参与者里面年龄也是最小的一个,原本以为会在山脚下就放弃,没曾想竟是个有韧性的,而且走至时今仍神完气足,不见喘息之相,该是不寻常之辈,当可结交。   “溍国。”江纾看了他一眼,对于此人身份已了然。   是原主在佛宗交往的唯一一个知心交底的至友,但从剧情来看,推动原主走向覆灭的,恐怕少不了这人的推波助澜。   原主在溍国已然心灰意冷,此时突然有道光闯进他阴暗腐朽的世界里,关怀备至,他不出所料地心动了。可这人并非断袖,且这与佛宗所追求的道相违背,在他察觉到原主的心思后,便迅速厌恶的远离,至此两不相见。   在原主意志消沉的时候,他遇到了魔教合欢阁阁主莫潇仇,莫潇仇看中原主是适合修魔的体质,为了滋养他的魔性,故意诱导他,使其堕落,甘心成为炉鼎,男主也是不巧,正好在魔教遇到了原主,原主怕行迹败露,一听是从任天洪那逃出来的,便狠狠心又给送了回去。   “我是斉国的,叫江正阳。”他朝江纾露出两排白牙,笑得爽朗。   江纾拉回思绪,同样自报家门:“燕清。”   “燕姓?”江正阳惊讶:“你是溍国皇室?”   江纾颔首,江正阳立刻接话道:“你年纪这般轻,却能走到这里,一个皇子的教养反映一个国家的实力如何,想必溍国定当国力强盛,民康物阜吧,不简单,实在不简单。”   “欸,我听说啊,你们那盛产白瓷,哪天要是回去了,记得捎上几瓶出来给我,我不是说现在啊,你别误会,我是说等我们出宗历练了……”   江纾自打他一开口,就越走越快,直想把后面的尾巴给甩了,他总算知道江正阳为何会打动原主了,就这逼逼叨叨难缠的劲,再冷的冰他都能给说化了。   “走那么快干嘛啊,燕清,你还没答应我呢,到底行不行啊……”   江正阳没有江纾那个体力,亦步亦趋追了几步后,就累得气喘得不行,望着渐渐缩小的背影,他俯下身,抹一把额头的汗,感慨道:“吃什么长的,这么能跑……”   直到确定后面的人不会再跟上来,江纾才把步伐放慢,他最受不了这种人了,要是有人一直在他耳边滔滔不绝,他怕自己会做出不符合道德标准的事出来。   如今越到后面人越稀少,雾气正浓,挡住了视线,四周皆是白茫茫一片,宛若一条白纱蒙住了双眼。   这时,远处出现一小点白光,像在指引着他前进。揭下面纱,映入眼帘的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景象——   荒芜的院落,破败的木屋,蜷缩在角落不停躲避拳脚的燕清。   “你躲啊,你能躲到哪去,给小爷我玩尽兴了,就放过你……”   “四哥,你看他那个样,像不像一条狗……”   众人哄然大笑。   属于原主的情绪突然升起,江纾感觉心口像被一只手抓住,揪成一团,脑中有道尖锐的声音不断刺入耳膜:   别说了……求你们,不要……别说了!!   哭喊声嘲笑声不停在耳边回荡,并逐渐增大,江纾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脑袋像要炸裂一般疼痛。   声音戛然而止,另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对他说道:“你真令我恶心,你和我,如同此剑。”   绝壁上,插着一柄断剑,而它的另一头,掉落在悬崖之下。   不!!!   江纾听到了原主最后绝望的哭喊,他在心底安慰他,努力平息这份情绪,却没有任何见效,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疼得厉害,直到另一个画面出现,这一阵一阵的心悸才消停下去。   面前,突兀生出一片山谷,绿树成荫,枝繁叶茂,谷水潺潺,本该是一派仙境之地,而湖水中却传出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声响,直叫人面红耳热。   水中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长大后形貌昳丽的原主和合欢阁阁主莫潇仇。   而湖的另一面,有个同样在和他观赏此番美景的人,那仿若天人的净空大师双手合十,目光悲悯的看着湖中闹腾的两人,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污秽之事,而是稀松平常的事。   他似乎感知到了对面的人,抬起头来对着江纾温和一笑,问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江纾:我让你活不过一集。   净空:我让你瞒不过一集。 第41章   江纾一愣, 学着净空的样子双手合十, 反问:“师兄, 师弟愚钝, 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净空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回答, 示意他接着看下去。   在他面前, 山谷化云随风而散,置换成另一番景象。   幽暗的房间内,油灯摇曳, 一位蓬头垢面, 眼睛却及其锐利的中年男子掀开赤色纱帘从中走出, 因着这一刹那,江纾看清了里面的光景。   偌大的空间里, 就摆放着一足足能躺进两人的药桶,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铁锈味跟浓重的药草味,桶中的人双眼紧闭、眉头紧蹙,双唇毫无一丝血色, 似乎正在承受某种痛苦。   刚刚出去的人又重新折回来, 他手上多了把龙纹刺绣匕首, 冷笑着割开桶中那人的血肉, 刀口极深见骨,喷涌出的血液顺着他的颧骨往下巴滑落,鲜血的沾染映照出他逐渐兴奋又快意的神色:“想逃?在我的地界内,还没有人能做到!你以为佛宗会来救你?看看你的好师弟如今在做什么, 傻儿子。”   点点星光从他袖中飞出,将铜镜照亮,星光散去,面前案桌铜镜里,正做着之前跟幻境中一模一样的景象,笑得张狂的中年男子掰开他的双目,桶中之人被迫看着这一切,面露痛楚,气息逐渐不稳,幽深的恨意从眼眸中一闪而过。   接着,他边看着镜中活色生香的画面一边接受剔骨削肉,临死前,他还仍然死死地盯着铜镜,死不瞑目。   画面消散,四周归于寂静,桶中之人从幻境走出,化作高风亮节的大师朝他走来,大师笑着,像在品评话本故事般问他:“你道如何?”   江纾沉静片刻,内心略有些复杂。   男主能这般将前世剖析给他看,只能说,不愧是大师,远见卓识比常人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而这样的人才是最难应付的,需得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江纾掂量着话斟酌道:“因果循环,皆有定数。若只看表面,又怎知对错?或许事物本身就没有对错,纵然那位师弟害了师兄,但他也没有因此获救,同样沉沦于浮世之中,苦苦不得脱身。”   净空低头望着他:“那你觉得,此番恩怨该如何了?”   江纾想了想:“虽是因果循环,但世间命数本就扑朔迷离、摇摆不定,可静观其变,顺应自然……”   话音一顿,他仰起头:“我尚且年幼,懂的并不多,师兄可别见怪。”   他的眼中澄澈如明镜,笑起来带着稚嫩的调皮。   足够干净、清澈。   净空默默看着他半晌,似在思考,少顷,目露悲悯:“不错,天生佛子,可惜…可惜…”   他叹息道:“罢了,若是殊途同归,再做决定也不迟。”   若不是捕捉到他眼底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味,单看他这个样子江纾都要以为大师慈悲到肯放下前世恩怨,立地成佛了。   好在这关是混过去了,江纾在心底松了口气。   看来男主已是改变原先主意,至少短期内他的性命无虞,但至于其他的,只能见招拆招了。   话音刚落,男主便随着面前这一番景象一同消散,白雾也跟着散开,世间恢复清明。山上景致不错,道路没有山下那般崎岖,大抵是佛宗长老做的假象。   远处有一亭子伫立于清松翠柏之间,有两人站于其中,江纾眼尖的注意到那后方之人正是男主,前面之人的身份便可想而知。   “掌门。”江纾走过去,双手合十,身体微弯对着那位长者行了一礼。   掌门住持面色和蔼,他抬手轻捋自己过长的白须,颔首肯定道:“不错,是个好苗子。”   先前幻境中一切他虽是有些疑惑自家弟子为何要以自身为例来考验眼前之人,但此人的回答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顿悟,实属了得。”掌门住持向来不随意出关,若不是这次接到长老通知,会有登顶之人问世,他也不会站在此处等候,幸得此子聪颖,他甚是满意,便接着道:“你可愿成为我亲传弟子?”   虽然原著中原主并没有成为掌门亲传弟子,但碍于现在剧情崩的爹妈不认,为了能更好接触并观察男主接下来的动向,江纾乖乖道:“弟子愿意。”   语罢,掌门再次点头,对这个刚收的弟子十分中意,连带着语气亲切不少:“随我来吧。”   佛宗所占据的,是北洲极寒之地的一整片山脉,主峰大殿建于绝壁之上,三面峭壁护其左右,此乃佛宗议事大厅,出入皆为各峰长老,绝壁之下乃万丈深渊,稍有不慎者尸骨无存,要想靠近,需会腾云驾雾,以内力驱使前往。   掌门微微侧头对净空道:“你且护着你师弟。”   净空应答:“是。”   见净空向他走来,江纾含蓄一笑,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净空察觉到他的戒备,在原地停下,伸出手,态度和善地笑着道:“要是有所顾忌,你抓着我的手便可。”   “多谢师兄体恤。”江纾怯生生地搭上自己半只手。   掌门只当他是怕生:“净空乃我门下唯一弟子,性格温和,对同门多有照拂,此后我需闭关,将你托付于他,我大可放心,你且不必如此。”   “…是,师父。”江纾低垂着脑袋轻声应道,而手仍是不敢握得太紧。   但当净空腾空飞起时,就由不得他多想了,下方望不到头的深渊如同一张血盆大口,正等着他掉落,江纾还没做过其他修真任务,饶是他也忍不住浑身一紧,另一只手顺势攀上净空的腰。   手上触感虽是纤细,却并不柔软,江纾一时分心,鬼使神差地捏了一下,感受到身旁之人逐渐僵硬的身躯,他微微一愣,颇为尴尬地想把手收回。   净空却倏地抓住他收到一半的手:“抓紧些为好。”   他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几分无奈纵容之意,江纾倒是有些看不懂他了。   莫非……他想玩养成?   若是如此,那也好,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当个废物,任务顺便做做,然后时机一到男主把他咔嚓了,他顺理成章的回主世界,简直不要太完美。   看来这一世的男主挺会玩,江纾暗地里舔了下唇角,面露雀跃,以前不是还挺......   ......   还挺什么?   他好像,忘了点什么。   算了,等做完这次任务,回去问问AKIL。   江纾心里想着事,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任由男主牵着。   到了大殿前,净空自然而然放开他的手,江纾站在他身旁,并未走远。   掌门瞧着两人之间亲密不少,甚是欣慰地笑了笑。   一尊佛像坐落于大殿上,全身真金铸造,余晖落下,佛光普照大地,在它面前,仿佛所有阴暗事物都将自渐形秽。   两旁站立的沙弥见三人到来,对掌门与净空各行一礼,并敲响殿外金钟。   红漆金环木门自行打开,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飘荡许久的檀香味,两侧分阶梯状坐着各峰长老,主座的位置空缺。   见他们进来,各峰长老纷纷起身,先对掌门行了一礼,左侧上方的长老匆匆行礼后就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净空师侄,这便是你这次下山定要找寻之人?”   净空重生回来后,正好赶上这次收徒大典,且他也有些事要做,为了能让掌门及各峰长老同意他出宗历练,他便谎称修为卡在瓶颈期,而他在顿悟中落入一个梦境,梦中有一人能助他破除瓶颈,掌门及各峰长老半信半疑,查探他的修为后发觉确是卡在开元后期,临门一脚便能踏入凝婴,这才再三思量后同意他出宗历练。   净空行礼,颔首道:“是,宁师叔。”   掌门已坐入主位,抢先开口道:“此子我愿收其做亲传弟子。”   宁长老讶然:“原来师兄早早出关是为了此事?手脚倒是利索。”   在场的各个皆是化神期以上修为,净空带回来的小子他们一眼便能看出其资质不凡,能与当年的净空齐平,假以时日,定能有所作为,这般的好苗子,可不是得人人哄抢?   “是我通知的师兄。”坐于掌门右侧的长老含笑打趣道:“你的云和峰桃李满天下,怎就不知给师兄留几个?”   “一个净空就能抵百个弟子了……”宁长老嘀咕道。   右侧长老失笑:“这话可不能让你的弟子听到。师兄常年闭关,极峦峰冷清至极,有几个称心的徒弟去添添烟火气也好。”   “行了,赶紧拜吧,我还得回我的云和峰给那群小子做晚课。”宁长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他喜爱热闹,向来不拘束惯了,跟一般的佛宗弟子完全不同,先前他的师父对于他能走到如今的地步也是颇感惊讶,只道是“无佛心,却有佛性。”   每一宗门的拜师礼均有所不同,佛宗的拜师礼便是剃度、跪拜师长、念十戒经,礼成后赐法号,象征与俗世脱节。   执掌剃度的得是师父收的前一任弟子,也就是江纾的师兄,而掌门的弟子只有一人,便是净空。   当净空执起他一缕青丝的时候,说实话江纾是有点紧张的,不过当他闻到净空身上自带的一股清冷的竹香时,心不知不觉就静下来了。   似乎在哪里闻过这种竹香。   耳边忽的传来一声叹息,江纾回过神。   净空压低身子,在他耳旁无奈轻声道:“披剃时切勿分心。”   那竹香离他越来越近,随着净空说的话一丝一丝的闯入他的耳鼻中,挠得他从头痒到脚,浑身难耐,坐立不安。   不知为何,本该令人心静的香气,此时此刻江纾闻着,心跳却乱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江纾:师兄,我馋你身子!   净空(逐渐靠近):来吧。   江纾:??做什么?   净空:让你切身体会的感受它。 第42章   “汝可虔诚遵守十戒, 一心向道否?”   江纾再拜三拜:“是。”   掌管俗务礼法的长老把十戒经帖合上, 洪亮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礼成!”   掌门住持走下台阶, 站定在江纾面前, 赐予他法号:“你乃我宗第一百七十八辈弟子,赐法名了字, 归于我门下第二任弟子, 赐法号尘字。”   “了尘,了尘,愿你了却前尘, 归于尘土, 以赤子之心感受世间极苦, 一心证道。”   江纾再次叩首:“弟子谨记。”   掌门将象征亲传弟子身份的佛珠亲自戴到他的手上。   如此才算真正入佛宗,成为佛宗弟子, 江纾今后也不再用“燕清”的名号, 对外称自己为“佛宗了尘”。   拜师礼过后,众位长老各回各峰,掌门也要回去自己的洞府中再度闭关, 照顾了尘的任务就全权托付给了大师兄净空。   作为掌门唯一的大弟子, 净空自然是住在极峦峰上, 整座峰除却他们二人, 并无其他弟子,净空便自己在山上找到一处适宜居住的地段,修建起一座简易的木屋,屋旁两米开外还有一苍翠挺拔的菩提树, 傍着泉水生长。   此景犹如仙境,适合隐居高人居住,江纾往旁一撇,这高人……可不就在自己身边么。   察觉到江纾的眼神,净空低头,摸着他圆滑的脑袋,语气似叹似怜道:“此番是我考虑不周,得委屈师弟你跟我住一屋了。”   感情不是您亲自去找的他么?还是说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好?   尽管内心多么无语凝噎,江纾面上不显,笑得乖巧:“师兄安排就是,我都听师兄的。”   “如此便好。”净空说完便朝着木屋走去。   江纾就在他旁边跟着,因其年龄问题,他现在幼小得连净空的腰都不到,脚程自然不快,净空似是注意到这点,迈开的步伐不大,有意放慢速度等他,两人一大一小就这么并排走着,若有人在此,或许还会感叹一句他们师兄弟情谊真牢固。   木屋里的陈设简单,壁上挂着一幅大概是佛宗祖师爷的肖像,每个佛宗弟子都会有,立意勤勉修道,牢记教诲。壁画前摆放香案香炉,三支檀香立于其中,两个蒲团置于其下。   江纾往木屋里扫了一圈,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兄,你平时睡哪呀?”   “吾等已与尘世无缘,该舍弃不必要的习性,晚间打坐即可。”净空转动着手中佛珠,低垂着眼眸,似在念经,但他嘴角却若有若无的勾着一抹浅笑。   江纾一噎,打着商量的语气问道:“师兄,我还在长身体,若总是这样不吃不喝不睡,是不是……不太好?”   “以往我是师父一手带出,但近来师父修为有所精进,短期内该是不会出关,你可与内门弟子一同上理论课,其余的由我教导。”   他走到壁画前打坐,江纾赶紧跟上,还在纠结着前一个问题:“那这……”   净空终于松口:“你按新进内门弟子的规矩来。”   江纾气吁了一半,又听他道:“但晚间须得回来随我打坐,我会给你休息的时间。”他话音一顿,想了想补上一句:“休息时间会日渐缩短。”   “别啊。”江纾立即哀嚎。   他虽是入了佛宗,但不代表就真成圣人了。   还有,说好的养废呢?   净空轻叹一声:“师弟,切莫因贪图享乐,而误了学业,师父将你托付于我,你就是我的责任。”   简而言之,如果把他养废,净空就不好跟师父他老人家交代了。   那这事好办,江纾坐到净空旁边另外一个蒲团上,转过身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师兄啊,关于这事咱可以商量嘛,你看你平时也挺忙的,哪里能天天教导我,我跟着内门弟子学就行了,你放心,师父那边我来说,我不会让他老人家怪罪于你的。”   当然他这样说的结果可想而知,入门第一天,净空就以“不思进取,油嘴滑舌”的理由将江纾轰出极峦峰,还勒令今晚回来打坐到天明,直到他想明白为止。   江纾只好灰溜溜地前往内门弟子所在的半山腰,心里是越想越憋闷。   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他都如此极力表达自己消极怠学的意愿了,男主为何这么想让他成长?   害,男主的心,比女人还难懂。   刚走到刻有“云丘峰”的牌匾前,就有眼尖的沙弥走过来热心的给他带路。   江纾身为这一届翘楚,其名号早在拜师礼过后就响遍整个佛宗,如今他走在路上,过境之处万头攒动,纷纷出来看看这魁首究竟长的什么样。   江正阳一看到他的面容,先是略感惊讶,而后庆幸自己眼光不错,有先见之明,他咳了几声,挺直腰杆,当着众人的面走到江纾身旁:“燕…了尘师兄,好巧啊,你是来……”   他的话意犹未尽,眼神直往江纾身上瞟,等着他接话。   好在江纾没想让他难堪,语气平静道:“上课。”   江纾一说话,他立马接上话茬:“掌门闭关,极峦峰唯大师兄与你二人,那教导你的工作自然落到大师兄头上,为何,你要来和我们一起上课?”   按照辈分,门内所有弟子都该尊称净空为大师兄,跟江纾同辈的该尊称江纾一声师兄,而江正阳有意与他拉近关系,便没有表现得过于恭敬。   不过江纾并不在意这些,直言道:“师兄让我暂且先与你们一起学基础知识。”   “那甚好,这样我就有伴了!哦对了,忘记和你说,我现在法号了清,怎么样,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他邀功一样的看着江纾。   江纾撇了一眼他笑出一口白牙的脸,冷漠道:“是该清静些好。”   说完不等江正阳的反应,抬步走进学堂。   江正阳一听这话懵了,虽然人人都嫌弃他嘴碎,但他实在不想让燕清也这么觉得,一时就想辩驳,可是辩驳又辩不出个所以然来,硬是将自己憋成个大红脸。   负责内门弟子基础理论课的是虚心长老,他是在主峰大殿亲眼见证江纾拜师礼的长老之一,对此子颇为满意。   由此,在见到随江纾一同进来的江正阳,就下意识觉得是江正阳烦到江纾了,他抬起手,在江正阳与后面的桌椅比划几下:“了清,你坐到第五排中间的位置。”   他转头,和缓道:“了尘,你到前面来。”   第一天的座位排序是按照入宗试炼的成绩来排的,江正阳的成绩虽是没有江纾逆天,但在内门中也算是名列前茅,他顿时一脸愕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受到如此待遇。   江纾禁不住噗嗤一笑,不想让这倒霉蛋跟虚心长老心生嫌隙,便恭敬的向虚心长老行了一礼,出口解围道:“虚心长老,还是按原来的排序来吧。”   按照原来的排序,江正阳与江纾是隔一个座位的,并没有那么远。   见江纾替他说话,虚心长老也不好再说什么,就随了江纾的意:“罢了,你回去吧,授课时切勿言语,知晓否?”   江正阳一顿,眼神在长老和江纾之间来回睃巡,一下子就明白了,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为了防止长老后悔,他赶紧做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顺道给江纾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正欲开口,虚心长老重重地咳嗽几声,他只好悻悻然歇了想继续说话的心。   刚进门的弟子第一节 课并不会讲过多太过深奥的东西,基本上点到为止,再给画一个饼,讲讲佛宗的成立以及祖师爷的辉煌成就,让他们一定要勤勉修炼,争取早日证道。   一个下午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江正阳要回去僧寮收拾自己的东西,询问江纾要不要过去逛逛,江纾一想到回去后就要陪男主打坐,便答应了江正阳的邀请。   一路上,江正阳的嘴就没停过,从吹彩虹屁到自己的过去以及斉国的历史跟溍国的未来,再到两国联姻,他全都一一讲了个遍。   江纾这才深谙大师奥妙,对着他双手合十,故作神秘道:“吾等已与尘世无缘,前尘往事就莫再提起。”   江正阳爽朗一笑,拍拍他的肩接着道:“好,不提也罢,以后你是了尘,我是了清,你说咱俩怎么这么有缘,先前……”   他又从两人的相遇说到未来各自的发展。   俗话说当忍则忍,不当忍时——   便打之!   正当江纾磨拳霍霍向正阳时,一声尖厉的叫骂声打破了他们之间‘和谐’的氛围。   “干什么吃的!叫你做点事都做不好!”   “哐啷!!——”   脸盆砸地的声音。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分配到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这水这么烫我怎么用,还不给我去换!”   一声闷响应声而落,像是脚踢在布料上的声音。   随之有一沙弥慌慌张张从里头跑出,他头也不抬,捂着半边通红的脸,像是被烫伤的样子。   旁边的江正阳与之擦肩而过,有些看不下去,他走出拐角,进入僧寮的大院。   内门弟子都是几个人住一个僧寮,因其江正阳成绩优异,便与上一辈的弟子分配到了一起。   “你做什么!”江正阳一进去就是一声质问。   那名嚣张的弟子见到江正阳,有片刻微怔,随即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二弟嘛,几年没见,这爱管闲事的性子倒是一点也没变。”   这名弟子是江正阳同父异母的兄长,刚刚江正阳已将他的底全部掏空,江纾半听半放空的也差不多摸清了他的情况。   江正阳父亲为官,一生清正廉洁,只可惜太过墨守成规,唯一犯的错误就是酒后乱性跟侍女生出个孩子出来。从小他的父亲就很不待见他,相反很宠爱正室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兄长江浩,而江正阳的生母偏偏是个软弱无能的女人,叫他一忍再忍,不要跟兄长对着干,做任何事都要低人一等。   大抵是受其父亲的影响,江正阳反倒生出一种不服的气性出来,他烈性难束,在生母被正室活活打死之后,便直接与江氏断绝父子关系,自己孤身在外谋生。   原主与江正阳的遭遇相同,很快就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小说里两人正巧住在同一个僧寮当中,原主被他这种正直、不服输的性格深深吸引,感情才会迅速发酵,而今因为金手指的缘故,江纾变成掌门亲传弟子,世界为了补齐原有剧情,竟是把江浩给提前安排出场了。   江正阳没想会在佛宗遇到熟人,而且还是最不想遇到的那种。他脸色即刻塌下来,面色阴沉道:“是你。”   “怎么,见到兄长不用行礼?谁教你的规矩。”江浩仰起头,在江正阳面前慢悠悠踱步,明明没有江正阳高,偏要做出一副轻蔑的姿态,他看着江正阳就像在看一团嫌恶的物什。   江正阳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隐约可见青筋凸起,但他没有发作,眼睛直直看着前面,语气低沉:“这是佛宗,你不该在此胡闹。”   江浩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稀奇:“哟你还管起我来了?按照辈分你还是我师弟呢,来,叫声师兄我听听,哈哈哈……”   江正阳叫谁都行,就是容忍不了江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以往在江家,他能为了母亲忍辱负重,现在在外头,他凭什么忍!   “江!浩!”   江正阳抡起拳头就朝江浩面门呼去。“那按照辈分来算……你是不是也该喊我一声师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纾走了进来。   好在拳头并没有实实在在打到江浩脸上,就差那么一点。江纾松了一口气,为这种人犯事,不值得。   江浩一脸惊疑,连忙退后几步,离江正阳远些,生怕这人又朝他发疯。在佛宗里,弟子私自内斗可不是件小事。   他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见是个连他一半高都没有的小屁孩,他又不屑地嘁了声:“就凭你?”   “是啊。”江纾勾起嘴角,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憨厚地笑了起来。   僧袍宽大的袖子径自垂落,象征身份的菩提子暴露在人前。   “毕竟我是净空大师兄的小师弟嘛。”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净空:听说你在外面狐假虎威?   江纾:哪里有,我只是...单纯的炫兄嘛   净空:(叹气)看来还是作业给少了。   江纾:!!!   净空:(微笑)孩子就要从小抓起。 第43章   江浩脸色一变:“这!你……你是……不, 这不可能!”   最近人人都在疯传下任魁首问鼎之事, 他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貌似确实是该这般年纪。   他戒备地打量着江纾, 谨慎开口道:“掌门亲传弟子怎会出现在云丘峰?就算掌门闭关,了尘师弟也该由大师兄教导, 人在极峦峰才对, 你究竟是谁?”   江纾抬起手指背蹭了蹭鼻尖,有些心虚。   入门第一天就被大师兄赶出极峦峰的事迹,他可不想人尽皆知, 太丢人。   “师兄让我先随内门弟子一同学习, 等入门了再由他全权负责。”   “还是说你认为, ”江纾笑着将佛珠拿在手中把玩:“我的身份有假?”   掌门亲传弟子的菩提子不管是质地、材质都与普通弟子的不同,且纹路皆由掌门亲手所刻, 宗门内仅有五条。   所谓眼见为实, 江浩就是再不认,也不得不相信眼前之人怕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下任魁首——了尘。   以他这样的资质,能混入内门本就是天方夜谭, 靠的自然不是天赋与勤奋。   就算是在佛宗, 那他们也是人, 哪能没有七情六欲?   江浩深谙为人处事之道, 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得罪了大人物,脸上连忙堆起讨好的笑容:“师兄近日来忙于进修,对外界之事诸多不了解,若有得罪之处, 还请了尘师弟多多包涵。”   见江纾并无不耐之意,江浩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斟酌用词道:“不过,了尘师弟可能刚入佛门,并不了解这弟子间的辈分该如何排序,若是不介意,师兄可以同你解释解释。”   江纾重新戴回佛珠,闻言一挑眉:“愿闻其详。”   他继续道:“身为掌门的第一任亲传弟子,所有弟子都该统称其为大师兄,而第二任亲传弟子,除去同辈需叫师兄外,前辈是不需要同叫的。”   “原是这般。”江纾低下头。   一道计策在脑中浮现,他暗自发笑,双手揪着僧袍下摆,酝酿情绪,随后,哽咽道:“可是师兄,我从小就被人欺负,永远低人一等,你难道……”   “连叫声师兄让我听听都不行么?”   他抬起头,眼圈发红,泪水欲落不落地在眼眶中打转,好不可怜。   江氏两兄弟顿时一脸震惊,江浩更是一噎,没想到这师弟变脸如此之快。   都是经历过后院宅斗之人,他们哪里没见过,心里霎时一阵唏嘘。   了尘师弟看起来挺正经,没想到功力深厚啊!   江正阳先反应过来,附和道:“对啊,叫声师兄怎么你了,难道了尘师弟不配你叫吗?”   “你!”江浩气得憋红了脸,却愣是蹦不出一个字出来。   以前这庶子哪里敢这么跟他叫板,分明就是仗着有那小屁孩撑腰,瞧不起他。   偏偏江正阳还不屑地嗤笑道:“呵,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的小人。”   自打他进入佛宗,就没受过这种气过,江浩一股气直冲脑门,盯着他们的脸,就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他气急败坏地一挥袖袍,放下话:“你们给我等着,我要去禀报长老,新晋魁首目无法纪,欺人太甚!”   他气势汹汹撞开江正阳,步履飞快地走了出去。   江正阳面露难色:“他不会真的去找长老吧?”   江纾摇摇头:“他不敢。”   但随即他想到江浩刚刚的脸色,人在冲动之下总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保不准江浩真会去告状,便接着道:“现在去找江浩的沙弥,我们先一步带他找上长老。”   “若是不能一次定罪,我倒是无所谓,你今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所以,”江纾眼眸一眯,右手并拢五指,向下一劈:“咱得先下手为强。”   瞧着江纾意气风发的样子,江正阳有些愣神。   了尘师弟虽是年幼,城府倒是颇深,但这放狠话的模样,有点……可爱。   江纾疑惑地撇了他一眼,江正阳这才回神,马上道了声“好”。   在原著中,这江浩就是个跟原主一样的炮灰,在前期推动剧情用的,自然是掀不起多大风浪,平日里又惯会做人,只把气撒在身份低微不敢反抗的人身上,原主就是其中之一,江正阳便是有次无意间发现原主身上的伤,重义气的他去找了江浩,江浩耍赖无果之后,他就直接告到管事长老那去,那些曾经被江浩欺负过的人就都纷纷站出来对质,这才一下将江浩摁死。   江纾此举,不过是将剧情提前了。反正现在剧情早就乱套,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和江正阳发生点什么,只要人设不崩,他就没必要给自己加太多戏,早点捋清原主路线,他才好待在男主身边给他送对象。   他们在溪水旁找到了江浩的沙弥。   听闻要去告发江浩,一开始那沙弥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毕竟要是江浩没事,他日后还得服侍他,岂不更惨。   好在江纾亮明了身份,以及两人各种鼓励游说,他这才答应。   *   云丘峰如安堂外,一群弟子聚集在此,窃窃细语地讨论声逐渐传出。   “欸,你说这了尘师弟怎么一来就惹出这事?”   “看不惯呗,那道仁打骂沙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事也就了尘师弟能去做,那道仁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长老都被他哄得团团转,换做其他人去,谁遭罪还不一定呢。”   “诶诶诶,出来了出来了。”   众人赶紧伸长脖子。   管事长老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走出来的脚步声震得堂瓦上的灰抖了三抖,连带着众人的心也跟着抖了三抖。   他浓眉一蹙,声如洪钟道:“内门弟子道仁,犯十戒第一律,杀孽。犯十戒第七律,恶口、嗔恚。现已判定,即刻起逐出宗门,望众位弟子以此为诫,勿——”   “慢着。”   一道温润的声音打断了管事长老的话。   江纾抬头望去,一袭白衣僧袍晃过,落定在他面前。   江纾微怔,不明白这时候男主来凑什么热闹。   净空只看他一眼,便把目光移到管事长老身上,行礼后道:“弘长老,道仁处决一事当可再议,师弟玩性大,给您添麻烦了。”   弘长老摆摆手:“了尘心思玲珑,发现此孽障包藏祸心,第一时间禀报,这点,算是有助于我。”   “如此,我便放心了。”净空笑着应下,将目光移回到江纾身上,“了尘,随我回极峦峰,莫再胡闹。”   他虽是面色如常,但江纾还是看到了他眼底下划过的一抹冷意。   难道…净空跟江浩之间存在某种关系?   趁着回去的空当,江纾把两世的剧情又重新顺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两人根本毫无交集,唯一的交集就是净空出宗的时候路过云丘峰,那么,他为何要专门为了一个陌生弟子而出现在云丘峰呢?   他可不信净空能是为了自己来的。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果不了解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江纾也不好对男主接下来的动向做出判断,对此,他想到了某只AI。   【AKIL,在吗?】   【在的,亲。】   【能劳烦你帮我查一下净空和江浩曾在哪接触过,做过什么之类的事吗?】   AKIL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又可能是在做别的事,过会,它很认真道【抱歉,不能。】   就平时它那个抠样,江纾不相信【为什么?】   【我只能提供任务资料,对现有的剧情走向并不了解。】   【…我现在是黑化男主的白莲师弟兼仇人。】   【我知道呢,亲。】   江纾按了下眉心,颇感无奈【你一开始就没告诉我这次位面的难度与风险,现在剧情崩了,任务资料完全作废,我手里一张能用的牌都没有,再加上这种身份,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还怎么给你做任务?】   【……金手指我给你了呀。】   江纾脸色一沉【再提金手指我自杀。】   若不是这金手指,剧情能崩?他能暴露??   【……我可以提取出江浩的记忆数据,再多的就不行了。】   江纾勾起嘴角【行,足够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脑中挤进了许多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他将其一一归类,一点一点的细看起来。   江浩的人生有一大半是在欺压他人中度过,他将这些直接丢到脑后,不看。着重注意他平时日常琐碎的细节,但结果如他之前翻阅的任务资料一样,江浩根本没有和净空有直接的接触,江纾依旧是一头雾水。   他想了想,把抛到脑后的暴力碎片提取出来,一一掠过,在看了差不多三遍后,他终于发现了蹊跷。   江浩刚进佛宗时,一直忍耐着暴虐的性子,对任何人都和和气气,包括照顾他的沙弥,江纾只当他是因为不熟悉环境,所以才不敢轻易下手,但江纾发现,江浩有睡前焚香的习惯,而在某一天晚上,江浩在睡觉前换了另一种香料。   也就是从隔天起,江浩的脾气开始日益失控,易怒、暴躁,对沙弥各种挑刺,恍若入魔一般。   按照剧情推算,正好是男主重生后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前世原主对这香料再熟悉不过,原因无他,莫潇仇第一次引诱原主破戒用的就是这种香料,并且在之后的每次双修,莫潇仇都会用。   这种香料特殊,极易挑起别人心中的欲念,从而衍生心魔,而这种香料,他曾经也在男主身上闻到过。   江纾心下一沉。   原来男主早就对他下手了么。 第44章   也好, 那他就顺水推舟, 遂了男主的意, 不就是想要勾起他的“欲”么, 给他就是。   江纾在心里冷笑一声,随即唤出AKIL。   【有没有什么百毒不侵的避邪药剂?】   【宿主您是查到什么了吗?】   【江浩的熏香有问题, 能诱导人衍生心魔, 男主早就想搞我了,之前我在他身上闻到过,我得陪他演下去, 性命才有所保障。】   【OK, 我找找。】AKIL沉默了一会, 【找到了,我直接注入你体内, 免得男主察觉。】   江纾奇怪【土著不可能察觉吧?】   【……这次位面男主较为特殊, 规则有些束缚不住,难保会有意外发生。】   想想开头就让剧情也跟着出家的男主,江纾默默点头, 有道理。   不过——   【你这次怎么会这么好心, 以往不是抠得要死么?】   【……积德。】   江纾沉默, 这理由可信程度跟他真的去当和尚差不多。   AKIL绝对有问题。   可惜它早就匿了, 任江纾再怎么叫它都不肯出来。   江纾脸色一黑,身边留有隐患他多多少少会有所顾忌,但AKIL会帮他就说明在这个位面它是构不成威胁的,那就是主世界的问题么?   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链缺失了一块, 恐怕跟AKIL有关。   净空一路飞快的带着他赶到极峦峰,落地后,他一句话没跟江纾说,径自往蒲团走去,只在打坐时声音略有些低沉地对江纾道:“过来。”   江纾收回心神,乖巧跟上,站定在他旁边,声音嗫嚅道:“师兄…”   “你可知错?”净空闭着眼,手捻佛珠,神色却比往常冷峻一些。   “师弟…错了。”江纾原想顶撞,但想想还是听话些好。   这倒是和净空所想略有不同,他捻佛珠的手顿了一下,叹道:“罢了,坐下吧。”   江纾随他入定后,听他接着道:“今后行事不可鲁莽,此事我不再追究。”   江纾撇撇嘴,这是在说他坏了他的好事么,便侧过身,卑躬屈膝道:“是,我定当安分守己,不给师兄添乱。”   他的模样有多卑微就多卑微,净空一挑眉,来了兴致:“你我之间,不用行这些虚礼,日后你且随我修炼,不必麻烦虚长老了。”   这下连门都出不去了,男主这是想亲自调|教他,江纾心里一咯噔,欲要开口,净空眸也没抬,直接止住他的话头:“基础理论的书本我已跟书阁长老要来,今后白间你观书,晚间随我打坐,有什么不懂的,圈出来,入定前一炷香的时间解惑。”   “有任何异议等师父出关后你亲自随他说,现在,观书。”净空自储物袋中掏出一摞书,放到江纾的怀中。   师兄突如其来的爱让他有些心情沉重,江纾腰一抖,险些把书扔一地。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弯腰道:“多谢师兄。”   说完他脚下生风,想立刻离开净空的视线,他可不想再听到任何的摧残了,结果没走两步,一个噩耗压得他脚下一个踉跄,终是不堪重负地把书全都抛了出去。   只见净空轻启薄唇,道:“师弟,我限你十年时间,破虚丹。”   十年?!   男主七岁筑基,二十虚丹,他如今八岁,连入门的槛都没摸到,要他十年破虚丹,这不是痴人说梦?   修炼一事玄之又玄,AKIL也不能怎么帮他,说明他要以自身的能力十年破虚丹。   而且男主这么做,他的用意又是什么?   让他成长,就不怕他反目?   江纾不确定地问道:“师兄是不是,对我太寄予厚望了些?”   净空却只道了句:“切勿妄自菲薄。”便不在言语。   江纾只觉眼前一黑,苦逼的拾起地上散落的书本,仓皇逃出木屋。   至此,极峦峰内一棵高大茂盛的菩提树下,长出一只小和尚,日日捧书埋头苦读,随着时光流逝,小和尚陪着这颗菩提树已是过了十年光阴。   菩提树依旧是那颗菩提树,小和尚却已长成一名俊逸佳郎,他从小便生得白皙,眉清目朗,此时穿着白色僧袍静坐树下,宛若画中人,叫人不忍打扰。   “了尘,过来。”   一道温和的声音打破这美好的光景。   江纾合上书,乖顺地走过去,应道:“师兄。”   “即日起闭关冲击虚丹境,可有把握?”   “有师兄助我,我不担心。”   少年人跪坐在他面前,温顺乖巧地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依赖。   净空眸色一暗,抬手习惯性地摸上江纾的脑袋,袖中竹香一缕一缕飘出,尽数被少年吸入,见少年神色逐渐恍惚,隐约可见其眼底流露出痴迷之色,净空勾起嘴角,手慢慢滑下,抚上他的脸颊。   江纾主动将脸贴到净空的手上,近乎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香气,迷迷瞪瞪间,他听到净空轻声说:“了尘乖,师兄定会助你。”   “师兄……”   江纾呢喃着,却不够,他还想再近一些,他想要面前之人,想要,很想要…   净空止住他的靠近,手指按在他的眉心上,叹息道:“睡吧。”   话落,江纾只觉眼前一片朦胧,意识慢慢发散,最后,倒在了净空面前。   净空收回手,在他面前坐了一会儿,随后,走出木屋。   过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原本倒地的人如鲤鱼打挺般重新坐起,眼里一片清明,不见半分迷蒙之色。   与净空相处十年,就相当于是慢性中毒,自打他有意无意显露出对净空的迷恋之后,净空就把香料用在自己身上,每次独处都会做出亲密的举动来诱导他。   还好他机智,有先见之明,现在不仅骗过了净空,还能反过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以往这种时候,净空就是在修炼魔根,他的天赋极高,几乎可以算是整片大陆上唯一一个能灵魔杂糅双修之人,他的实力,自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弱。   有AKIL的帮助,江纾完全屏蔽了净空的神识,净空即使来查探他的情况,也只能看出一个昏迷的假象。   利用这十年时间的窥探,江纾大致摸清了敌情。   净空估计早在十年前就与魔教有了瓜葛,而他自己,只不过是他出宗顺带的挡箭牌罢了,净空大概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所谓的顺其自然,就是挡住他路了他就会除掉,若是没有,只要他安安分分,留着当个男宠也不是不可,毕竟他们现如今两人的关系,确实是这般微妙。   至于江浩,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   要是他没猜错,净空现在的立场该是站在魔教那边的,他跟魔教有共同的目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应该安排了不少棋子在佛宗。   净空最恨的,不是小师弟,他最恨的……是无情的正道和无心的任天洪。   【叮——友情提示,斳洲副本开启,男主与您的距离只剩十米,屏蔽器失效,请即刻开始你的表演】   【……你下次记得说完再屏蔽】   【好的亲】   还好他起来动作不大,前脚他刚刚躺下,后脚净空就已经走了进来。   脚步声在他面前停止,江纾感觉到他弯下了腰,呼出的气息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连带着江纾的心都凉了半截,暗骂AKIL不靠谱。   好在净空只停留了一瞬,便直起身,将他扶起,摆出入定的姿势,再次将手指按在他的眉心上。   江纾悠悠转醒。   净空笑着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这是每次入定结束后的例行检查。   江纾面色如常,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挠挠头:“嗯……我看到了师兄。”   净空脸色一僵。   “我看到师兄捧着一颗金丹走过来送给我,然后我把它吃进肚子里,我就冲破了虚丹壁,进入虚丹期了。”江纾目光狡黠,笑得一脸无辜。   净空失笑,屈指刮了下他的鼻尖,宠溺道:“调皮。”   他发现,这个小师弟面上是温顺,内里倒是活泼得很,跟前世的那个完全不同。   看来是夺舍了。   有趣,养在身边倒也不错。   “冲击虚丹境的事暂且放下。”   江纾目露疑惑:“为什么?”   江纾长相偏为稚嫩,明明已是十八的年纪,看起来还是很小,每当他用这双明亮的桃花眼注视净空时,净空心里总会软成一塌糊涂,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光头,娓娓道来:“刚刚我收到通知,一个月后,靳洲天榆城有一位乘鼎期大能修士秘境将会开启,届时五宗将会派人前往,我已向掌门及各峰长老禀明,将由我代表佛宗,领弟子前往,你随我一同去,算是历练。”   本来还想用些理由说服男主带他去,现在倒是不必了。   江纾十分痛快地应下:“好的,师兄。”怕净空起疑心,又补上一句,“只要能和师兄在一起,师兄让我去哪都可以的。”   净空挑了挑眉:“哪怕让你随我下无边地狱你也去?”   “只要有师兄在,到哪我都乐意。”江纾看着他,眼里的爱意似要喷薄而出,却又被他死死压制在眼底。   “油嘴滑舌。”净空无奈地说了他一句,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江纾笑着附和道。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江纾:呵,看谁先渣谁。   净空:真不乖。(脱衣服)   江纾:你干......   (拉灯) 第45章   “此番下山, 务必小心谨慎, 如遇危险, 莫要犹豫, 保住自身性命要紧。”   自己仅有的两个徒弟都要出宗,闭关多年的掌门终于出关前来送行。突破乘鼎期固然重要, 但此次行动凶险万分, 没有什么比徒弟的安危更为重要,更何况这十年来,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们。   掌门捋捋白须, 眉目慈祥, 望向江纾的眼神似在感慨:“当初见你时, 只有这么点,现如今都这般大了。”   修士的命虽长, 但要是在一个瓶颈卡太久, 也是会老的,掌门之所以闭关多年,说到底还是为了续命。   他已在乘鼎期滞留近千年, 这世间能真正飞升的修士少之又少, 自大陆开辟以来, 唯有佛宗祖师爷一人, 后人称之为“佛圣”。   他自知自己时日无多,却始终不肯放弃,直到最近顿悟,大抵是老了, 想开了,他决定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后人。   掌门将几道传身符以及自己多年来打造出的法器交予他们,语重心长道:“如遇险境,这些可保住你们的性命,切莫做力不能及之事,万事小心,再小心。”   江纾恭敬行礼,郑重应下:“我会的,师父。”   净空同样郑重回道:“弟子知晓,弟子定当竭尽全力保护师弟以及众位弟子。”   掌门又唠叨了一会儿:“个人有个人的机缘,切莫太执着,若实在无能为力,便早些回宗吧……”   等到长老来催了,掌门这才依依不舍地放走他们。   两人一同随长老下山,期间,二人一句话也没说。   江纾知道净空在想什么,便没有去打扰他。   净空大抵是想到后期掌门会圆寂,才会这般沉默。   掌门于他而言,是师长亦是亲人,当年,尚在襁褓中的净空就颠沛流离沦落到掌门手中,他是掌门一手带大,掌门在世时未让他受过人世间一丝苦痛,以真心相待,所以才造就了他前世心思纯善,一心向佛的性子。   若是掌门当年在世,或许净空早就被救了吧。   只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飞舟已在正门前等候多时,此次去天榆城共派出十五名弟子,五名亲传弟子外加十名内门弟子,由净空带队。   江纾一踏上飞舟,就遇上熟人。   江正阳挤开挡在面前的人,冲着江纾扑了过去,他紧紧地抱着江纾,激动得手掌连连拍着江纾的背,“十年了,十年没见了啊兄弟!”   江纾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身体一紧,下意识就想把人推开,不过他还未动作,就有人先帮他把人拎走了。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阿弥陀佛,了清,修道之人切莫急躁。”   江正阳虽是大大咧咧,但还知道礼数,闻言挠挠头,憨笑着行礼道:“对不起,大师兄,是我鲁莽了。”   净空笑着作罢,抬脚挪了半步,将江纾半个身子挡在身后,扫一眼众人,等众人陆陆续续在他面前站定后,他高声道:“此次前往天榆城,机遇与风险等同,万事不可行事鲁莽,皆听我安排,我会尽我所能护住大家,还望大家配合。”   众人齐声道:“是,大师兄!”   飞舟以燃石驱动,每过一炷香时间就要去更换燃料,净空让每两名弟子轮流去更置。   “大师兄,我弄好了。”江正阳抹了把汗,走上夹板,站定在净空面前,眼睛却在和江纾使眼色。   江纾默默把目光移向别处。   净空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套茶具,给自己倒上杯茶,抿了一口道:“下一个,依旧你去。”   江正阳苦着脸:“不是吧大师兄,我都跑两趟了!”   净空放下茶杯:“此番出宗亦是历练,你性情浮躁,虚长老恐你生出事端,叫我空暇时多委派你一些任务,望回来后能见你有所长进。”   ……虚长老啥时候说过?   江纾偷偷看了眼净空,轻咳一声,将二人视线引到自己身上:“师兄,要不我跟了清去吧?每个弟子都该去一次,正好我还没去。”   净空摩挲瓷杯的手一顿,眼底似有暗光一闪而过,他叹道:“了尘莫要胡闹,燃石体积虽小,重量却不轻,你自幼便在我身边长大,事事由我亲力亲为,这等事你是做不来的。”   净空伸手,动作轻柔地摸着他的脑袋,熟悉的香料传出,江纾心里撇撇嘴,面上会意,配合着打出一个哈欠。   “了尘乏了,就进去休息吧。”   “好。”江纾揉揉眼,站起身,余光瞥见呆愣住的江正阳,没忍住安慰道:“了清……你加油。”   大师兄极其宠爱小师弟在佛宗是人尽皆知的事,但这还是头一回见,路过的弟子不免在心中感叹,看来传言非虚,他们也想做小师弟啊!   净空心挂内屋里的江纾,就没在与江正阳多言,交代完事情后跟着进了内屋。   “师兄,你怎么来了?”江纾刚坐下软榻。   以免舟车劳顿,宗门内做的飞舟都会在内屋置办软榻,可供弟子休憩。   净空坐到他旁边,笑着道:“来看看你。”   江纾觉得净空该是有事要问他。   “你同了清关系很好?”   果然。   前世原主跟净空接触不多,应该是不知道原主喜欢江正阳的事,江纾想了想,老实道:“我与他是在入门试炼的时候认识的,师兄你也知道,他性格开朗,话多,之后道仁一事,我知晓他与我同病相怜,我们这才走得近一些。”   “如果师兄不喜你们结交……”净空轻抚上江纾的脸颊,目光幽深:“你会为了师兄疏远他么?”   江纾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会,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他近乎缱绻地蹭着他的手,似是克制不住心中情意,他抬眸,目光渴求地望着净空,“那师兄,你能……抱抱我吗?”   净空眼底眸光一暗:“自然。”   他抬手,将娇软的师弟抱住怀中,暗自发出一声喟叹。   江纾轻轻将头依偎在他肩上,像在对待珍宝一样珍重地环住他挚爱的师兄,在净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中却是半分情意都无。   他还有空与AKIL唠嗑。   【我这段演技怎么样?】   【不错,可以去娱乐圈位面了。】   【呵,当年我戏剧考试满分过的。】   【……不过宿主,男主占有欲太强对你可不利。】   【没事,我有把握。】   【......】希望不要真香。   自这次拥抱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以往更亲密了些,净空除了有事交代会出去以外,大部分时间都跟江纾待在一起。   三天后,飞舟到达斳洲天榆城。   天榆城当属明国管辖,因其城主为筑基期修士,便没有直接收复,算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小城邦。这次乘鼎期大能修士秘境开启,兹事体大,众多修士前往,城中早已人满为患,朝廷下达命令,凡五宗修士前来,城主需亲自接应。   然,这接应方式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让开!快让开!!”   一身穿红衣缭绫面料的女子自天而降,挥剑朝他们劈来,而她剑指的方向,好巧不巧是他们的净空大师兄。   江纾眼前一亮。   来了!   小说里的名场面,男主跟段之瑶的初次相遇!   “嗡——”耳边传来剑鸣嗡嗡声。只见寒光一闪,净空眸也没抬,仅凭一指便挡住了剑招的去势。   段之瑶讶然,利落收剑,稳稳当当落在净空面前,她的眼睛发亮,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夸赞道:“好身手!”   “想必你就是盛名远扬的圣灵佛子净空吧?”   “阿弥陀佛,尚未进封,愧不敢当。”净空向她行了单掌礼,“敢问施主为何要对贫僧刀剑相向?”   “害,我不是对你。”段之瑶摆摆手,“近来城中多了许多修士,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到处惹事,城中百姓苦叫连连,我今天抓了一个,明天还有下一个,这不,刚刚有个调戏民女的当着你的面跑过去了。”   净空垂眸,脸上略有几分愧色:“竟是这般,是贫僧疏忽了。”   段之瑶摇摇头:“这事同你没有关系。”   “算了,不提这个了。”她正一正色,道:“我是天榆城少城主段之瑶,父亲派我来接应你们。”   “她就是段之瑶?那个剑宗首席大弟子段之瑶?”站在江纾他们身后的弟子不禁惊讶出声。   在场的皆是修士,这样的嘀咕声段之瑶自是听到了,她笑了笑,眼睛看着净空道:“不错,我也是修士,这次主动请缨接应,主要还是为了一睹圣灵佛子的风采。”   江纾明显看出她对净空有着浓烈的兴趣,默默地退了一步,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从段之瑶出现后,就站在一旁看好戏了。   这次的斳洲副本是男主破色戒的桃色副本,他之所以想要跟来,就是想尽力撮合他们两个,在原著中,男主就是在秘境里吸入发情气体,跟段之瑶啪了。   好歹是男主第一次睡的对象,这感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同的,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只要他多给两人创造困难,让净空发现她的真善美,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江纾越想越觉得可行,看向段之瑶的目光俞发柔和。   身为男主唯二的女人,段之瑶长得自然不差,江纾记得,她还有剑宗第一美人的称号,有许多慕名前来的修士纷纷找上剑宗,指名要与她比武,有些不自量力的想着放放水博美人一笑就得了,结果使出浑身解数都不敌段之瑶,从此,段之瑶一战成名,再也没有人因为她昳丽的外貌而选择轻视她。   可能是江纾注视的时间太久,段之瑶把目光转向他,挑了挑眉:“小和尚,是姐姐我生得太美,让你移不开眼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净空:了尘到处招人...是要师兄把你关起来么?   江纾:......童颜怪我? 第46章   “师弟自幼伴我身侧, 是我一手带大, 一时被美色迷了眼, 还望…段修士不要怪罪。”净空先一步挡在他们中间, 替江纾答道。   “美色?”段之瑶诧异,在净空面前走了两步, 一边打量一边啧啧称奇:“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美色……”   “人人都说, 得圣灵佛子便得天下,若你跟了我,我定当好好伺候着。”段之瑶越看净空冷峻的面容越是心痒, 伸出白净的纤纤玉手就想去勾净空的下巴。   净空退后半步, 一向勾起的嘴角这次放下了, 浑身都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段修士,请自重。”   “行了。”段之瑶一笑置之, 足尖一点, 坐上来时的骏马,她转头看着将江纾掩得严严实实的净空,高声道:“你不用像护犊子一样防着我, 我对你后面的小孩可没兴趣, 还是把精力留给自己吧!我对你……”   “势在必得。”段之瑶自信一笑, 双腿夹紧马背调转马头, “走了,随我回城主府!”   段之瑶生性不羁,敢爱敢恨,这般在城门示爱佛宗大弟子净空一事一下就传遍了整座天榆城, 等众人一到,就看到了黑着脸的天榆城城主。   “简直胡闹!”城主气得脸红脖子粗,袍子一挥,新进的白瓷杯盏碎了一地。   他一介散修,虽在筑基期停留多年,但只要有他在的一天,他就会让她女儿多快乐一天,也因此,段之瑶自小就被宠坏了,她总爱做些出格的事,好在天赋极佳,被剑宗看中,不至于像凡人那般循规蹈矩的活着,但当众示爱一个佛宗弟子,他实在忍无可忍。   “荒唐,太荒唐!”他颤着手指着段之瑶,“我让你去接人,你给我整出这等事出来?!”   “哎呀,爹爹,是你太钻牛角尖了,你就信女儿的吧。”段之瑶似乎想要解释什么,赶紧跑到城主面前,使劲给他使眼色,她凑到城主身旁轻声附耳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他顶着圣灵佛子的名头到处乱走,现在不光是魔教的人在暗处盯着,其余势力估计也有所觊觎,爹爹,直到今天,城内已经有不下四起魔修伤人的事件了。”   城主脸色立刻一变:“是在佛宗派出消息之后?”   “对,此次秘境开启,多方势力窥探,佛宗那边有秘密给我宗传音,叫我们务必保护好圣灵佛子,这次魔修泛滥,目的恐怕不止一个。”   城主脸色有所舒缓,但还是有几分阴沉:“那你也不该如此糟蹋自己的名声。”   段之瑶有些心虚地嘀咕道:“我这不是有点私心嘛,谁叫那净空…长得这么对我胃口,再说了,佛宗修士那也是人,是人就离不开七情六欲。”   “你……”城主正欲发作,段之瑶赶忙安抚,“我就说说,只要那和尚不主动勾引我,我就不会引他破戒。”   城主这才安下心:“这还差不多。”   当然,他没听到段之瑶最后还嘟囔了一句,“那和尚长成那样就是在勾引我”,若是听到,就不该是这般平淡的反应了。   意识到自己与女儿商谈太久,有些待客不周,城主连忙起身,引他们就坐,顺便吩咐下人拿套新的白瓷茶具上来。   江纾随着净空坐在主座上,刚刚段氏父女俩的对话他并没有听到,段之瑶刻意使出隔音诀,隔绝了空间,只要实力在段之瑶之下或相近的就不可能听得到。   江纾让AKIL帮他记录下来,此时正在脑中播放,至于外界,他就没多么上心了,全让净空去应付。   等到他琢磨完父女俩说的信息后,人已跟着净空进入城主专门为他们备好的厢房里。   “发什么愣。”净空屈指敲了下他的脑门。   “我,我困了嘛。”江纾捂着发红的额头,委屈道。   净空无奈地揉着他的脑袋:“你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这么容易犯困。”   他有几次是主动犯困的,还不是因为师兄不让清醒。江纾刚这么在内心嘀咕一句,就闻到久违的香料袭来。   ……又来。   江纾默默叹了口气,逼着自己进入昏沉的状态,手在暗地里掐了几下腿上的肉,逼出泪水挂于眼眶中,装作柔柔弱弱的倒进净空怀里。   净空伸手将他接住,之后就没在动过,似乎正在看他。   江纾只觉心跳有些沉重了。   过了一会儿,有个冰凉柔软的东西按在他的唇上,摩挲着。   之后,他感觉嘴里探入了一节手指。   江纾一瞬间就想跳起,好在他基础演员修养还是有的,硬是强忍下来,极力克制住想要抵触的舌头。   这个动作虽是亲密,但江纾知道,这或许是他的试探。   净空果然发现了什么。   就在这时,头顶的房梁落下一颗石子,顺着地面滚动了几下。   净空不动声色把手伸出,扶着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有缕轻风拂面而来,江纾衣领有些微的摇动,随后听到一句蒙在布料下发出的低沉嗓音:“少主,这人……”   “不碍事。”净空的声音比往常要冷冽许多,“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   净空屈起一只手指在他脸上来回刮着,声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继续,内部全部换血后你再来向我禀报。”   “是。”   又是一阵风吹过,那人大抵是走了。   江纾心下了然,先前段之瑶说的那些,其中有股势力估计就是男主的,什么魔教伤人事件,有几件不是男主做的?   想要完全拉任天洪下马,不关是内部人员的策反调动,还需外界正道人士对他的讨伐,而这次就是恰好的时机。   可是...男主既然已经有所察觉他是装的,为何还要让他听这些?   “师弟。”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气息打在脸上,微痒。   净空俯身在向他靠近。   【??他不会想要吻我吧?】   【宿主,遇事不要慌,冷静。】   【...我还不想为任务献身啊!】   AKIL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怜爱【宿主,当你开始走这一步,就要想到被压的结局了。】   【!!!】   一声轻笑呵住了他脑里的天人交战,净空鼻尖抵着他的鼻尖,目光直直盯着他,眼底似有几分邪意划过:“师弟,这般重的呼吸,是在勾引为兄吗?”   !!   【发现了怎么办,你快看看系统商城有没有什么能救命的,快快快!】   【都到这份上了,你把人送给他就得了,想想配角部里的绿绿,你可以的。】   【......】   单身将近二十年,一向为他人促成美好姻缘的红娘AI,终于以身作则,眼一闭心一横,主动献上了自己。   只见他双手一勾,趁净空毫无防备之时,贴上了他的薄唇。可惜太过紧张,以至于除了撞得生疼,并没有任何令人心动的感觉。   连眼皮都抖得厉害。   但他这副清纯的样子,反倒刺激了净空。   净空呼吸一乱,反客为主将江纾按入自己的怀中,抬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开口,舌尖不容分说抵了进去,江纾一时乱了手脚,不甚咬破他的舌尖,净空眼眸一暗,混着血腥味,慢慢吞食掉他口中仅存的空气。   这不是个温柔的吻,可谓极其凶残,净空像是一个野兽,而怀中之人便是他的猎物,为了不让猎物逃走,他死死的固定住,一步一步的将其吞入腹中。   啧啧水声在房间里回荡,来不及收回的津液混着血丝滴落在地板上。   秃驴不开窍最是清心寡欲,一开窍就不得了。   太过激烈的吻使得他的眼角溢出泪水,像是被欺负得很了,哭了一般,他手脚发软,四肢无力的整个人被净空掐着腰抱在怀里,连眼睛都是空洞的。   【宿主,感觉怎么样?】   【......爽。】   【您不是不想为任务献身嘛。】   【我改变主意了。】   【呵,男人。】   净空注意到他的分神,张嘴咬了下江纾嘴里的软肉,含糊道:“在想什么?”   江纾咽了咽唾沫,竟是无意识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口:“爽。”   净空掐着他腰的手一紧,语气低沉地在他耳旁诱哄:“想要更爽么?” 第47章   有点想。   但是理智还是在的, 现在他把净空上了, 破了色戒, 失去元阳, 到时候净空反咬一口,他就会跟原主一样, 成为众矢之的了。   于是他羞怯地撑着净空的肩, 把头后仰一点结束这个吻,嗫嗫嚅嚅道:“师…师兄,我们, 我们这样是, 是不对的。”   净空动作轻柔地抹去他唇上的血渍, 他盯着江纾的唇,像在欣赏一般。   面前之人双目微红, 因为过度激烈的吻导致嘴唇红肿, 他微微探出舌尖,轻轻触碰着唇上的伤口,红艳欲滴的唇舌配上这纯洁无害的表情, 既艳丽又干净, 如同一半身置于天上成仙一半身处于地狱为魔。   小师弟确实比他更适合做圣灵佛子, 但他更想——   在他身上染上自己的颜色。   净空眸色渐深。   “了尘, 喜欢师兄吗?”他如往常般揉着江纾的脑袋,眼中似带着慈爱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情。   “师兄我……”江纾欲言又止,自卑让他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他垂下眼帘, 轻咬着下唇,轻声道:“了尘不能拖累师兄。”   净空轻笑一声,将手滑下,动作分外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耳朵:“只要你愿意,师兄愿为你还俗。”   “了尘不会让师兄失望的,对吗?”   可惜一番情话全抛空气,入到江纾耳里只剩威胁。   因为江纾知道,还俗是不可能还俗的,净空就没把自己当成僧人过。   净空这么说,无非是要他站位,只要他答应成为他的人,净空就不再追究香料一事。   净空要的,是能助他一臂之力又听话的人才。   之所以在原著中他会收段之瑶和美姬入后宫,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们能干。段之瑶实力强劲,美姬懂事聪慧,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不介意利用她们对他的爱。   净空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无心。   那么——   他便比他更无心。   江纾低下头,目露纠结:“了尘……”   他似乎挣扎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眼里似迸发着光亮般抬头看向净空:“了尘绝对不会让师兄失望的。”   净空却是看着他坚定的样子无奈的叹道:“师兄不会逼你,你不必勉强。”   “没有勉强!”江纾急急的辩驳,“师兄于我而言是特殊的,我,我,我喜欢师兄!不是师兄弟间那种喜欢,是,是……”   “我知道。”净空打断他的话。   净空侧过脸,慢慢的,一点一点地贴近他,幽深的眼眸中似有真情流露:“我亦如此。”   话落,两人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这次的吻温柔极了,净空小心翼翼的,恍若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引导着江纾一同纠缠沉沦。   他这一生所有的温柔,怕是都揉碎在这个吻里了。   一吻结束后,江纾彻底被他驯服,整个人依偎在他怀中,幸福得在冒泡,嘴角的笑始终压不下去。   净空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的脑袋,他似乎很钟情江纾的光头,从小摸到大也不嫌腻。   在江纾看不到的地方,净空看着他后脑勺的眼神略有几分深意:“了尘……知道些什么呢?”   江纾一顿,喂了那么多颗糖果然还是得挨这一巴掌,好在没让他等太久,江纾一直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要想让净空相信他,这时候坦白比隐瞒要好:“我知道师兄有种奇怪的香料,刚开始我闻到的时候会昏迷不醒,后来我便不会了,但我好奇师兄你为什么这样做,就,就假装昏迷,然后发现了师兄修炼魔根的秘密。”   江纾转过身,语气有些焦急道:“师兄你放心,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绝无二心!”   “倒是诚实。”净空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心在我身上,自然没有二心。”   江纾揪着他的袖袍,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忐忑:“师兄,我可以帮你……”   净空伸手轻轻地描摹着他的眼睛,闻言只漫不经心道:“不急,会有那么一天的。”   了尘是他一手带大,亲自调|教至今,他暂时不舍得把人送离身边。   尽管他知道,比其炉鼎,了尘还有更大的用处。   不过不急,为时尚早,他愿花些时间在了尘身上,不管了尘身上有何秘密,内里如何,他总会知道的。   净空慢慢把手移到他的唇上,在江纾不安的眼神中,轻笑着俯身而下。   距离秘境开启不足一炷香时间,他们没有在厢房里待太久,等到段之瑶前来敲门,就随着一起出去了。   段之瑶如先前在城门说的那般,表现得对净空很是热情,更是想要邀请他同乘一匹马。   净空自然是委婉拒绝,随诸位弟子乘禅杖前往秘境,段之瑶见净空拉下她面子,也不恼,踩着自己的配剑就跟了过去。   江纾已是筑基后期,自是不用和刚去佛宗那般与净空同乘,他有着自己的法器,乘着禅杖与净空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给足他们两人相处的空间。   期间,AKIL问他【宿主,你亲都亲了,还能这么大方给人找对象?】   【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任务,这并不冲突。】   AKIL似乎在纠结什么,半晌后道【...其实宿主,无论你让谁做匹配者,都是可以的。】   何必…舍近求远呢?   后半句话它没有说出来,但江纾明白它的意思。   【我不想。】   自己去攻略的话确实是轻松很多,只是直觉告诉他,不应该这般草率,那段缺失的记忆于他而言很重要。   【我到底丢失了什么,你到底...拿走了我什么呢?】   【抱歉,您没有权限访问。】   回答他的是系统冰冷的机械声。   江纾脸色一沉,他倒要看看,联邦究竟瞒了他什么。   明明立法规定不得强制取出或消除AI记忆,他们却是明知故犯,到底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那段缺失的记忆里到底有什么?   秘境位于天榆城郊外林地,众人飞行不到一刻便到了,只见空旷的林地上,一束蓝光直视天际,光束逐渐扩大,过境之处草木皆被腐蚀。   此番异动吸引了众多修士前往,纷纷站在蓝光外等候。   位于蓝光深处的土地开始向外塌陷,等到蓝光渐弱,这片土地竟是呈现出一个巨大古墓。   有修士耐不住性子,往前冲去,刚一踏进蓝光划分的区域内,全身就像被开水烫到那般开始冒烟,发出呲呲的声响。   他们发现不对,想赶紧逃离此片区域,脚下却不知被什么黏住了,活活的像那些草木一样,腐蚀成残渣。   刹时,哀嚎声一片。   “不要靠近,空气里有强烈的腐蚀性气体!”段之瑶神色凝重地挡在众人面前大声道。   蓝光尚未消失,有了前车之鉴后,就算段之瑶不说,众人也不敢再轻易踏足,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蓝光才完全消散。   这次众人谨慎不少,学会先拔根草丢进去试探,见毫发无损,才放下心来走了进去。   整座古墓占地面积大约有一座天榆城那般大,就像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城邦,通身漆黑无比,正值七月中旬,本该是炎日酷暑,此时站在这墓旁,却是无端的感到一丝凉意。   整座古墓均由石刻建造,门口两身貔貅像坐落两侧,獠牙锋利,面目森然,大门上则雕刻着九鹤图案。   有人想要推开这扇门,手刚一碰上,旁边的两只貔貅像突然活了一般,扭头直直盯着他,那人吓了一跳,似是感知到什么,拔腿就跑,结果诡异地暴毙身亡,死前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钻。   “不要离我太远。”净空拧紧了眉,扭头对江纾道。   江纾点头,主动走过去攥紧他的袖袍。他记得在剧情中,只有被大能神识认可的人才可以进入,而当时进去的,只有段之瑶跟净空两人。   最终得到传承的,仅净空一人。   但段之瑶收获也不小,虽是没有传承,可墓中功法秘笈堆积成山,圣级法器比比皆是,丹药多如牛毛,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江纾不确定那位大能看不看得上他,他主动靠近净空,更多是想借净空一点天道之子的气运用用。   因着那突然暴毙的人就横尸在墓门前,众人均不敢轻举妄动。   江纾知道其中原理,知道净空过去绝不会有事,便跟他传音道:“师兄,现在可以过去了,叫上段之瑶一起。”   净空闻言一愣,转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探究,回道:“你怎么知道能进去了?”   “师兄,我想帮你,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拿到,信我吧,好吗?”他的语气真诚又恳切。   净空却没有因此动容:“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他的语气略有几分低沉,“我不喜别人隐瞒我任何事。”   “等这次出来,我定当毫无保留全部告知于你,若是违背,我可以现在就下心魔誓。”   这话一出,不止净空讶然,连带着在他体内的AKIL都急得跳脚。   【你疯了?执行者不能向位面任何一个人暴露自己身份!】   【谁说我要暴露身份了?】   【那你……】   【我只要说我跟他一样经历了一世,现在又夺舍到这具身体里,再拿出几个前世能对上的剧情点,他的疑窦自然打消。】   【…可以,牛批。】   心魔誓对于任何一个修士而言,都是不敢轻易下的,了尘能这样说,净空也是诧异不已,第一反应便是了尘对自己情根深种了。   不过,尚且还不能太早下定论。   于是他责备地回道:“不必如此,师兄怎能忍心看你下心魔誓,等你哪天想说了,师兄听着就是,勿在说这等胡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江纾:呵,海王语录。   净空:?我的鱼塘只你一人。 第48章   四周静的出奇,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个, 只有从紧合的墓门缝中传出丝丝冰冷的阴风, 配合两像间的横尸, 颤栗感不禁油然而生。   有人吞咽了一口唾沫。   每个人都在等着下一个去送死的人,他们希望能多死一个, 却又希望有人冲上前给他们开路。   好在, 他们的希望并未落空,后方佛宗阵营里,那站在前面最为醒目、一身出尘的圣灵佛子动了, 他手里牵着个比他矮上个头, 长得白白净净的和尚, 两人随着众人的目光,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到墓门前。   他们庆幸的松了口气, 私下里却嘲讽地想着, 大师果真以慈悲为怀,不忍见别人送死,就舍身饲虎了。   净空走到尸体旁, 松开牵着江纾的手, 双手合十, 眉眼微垂念了段往生咒, 随后,转头对段之瑶道:“段修士,你随我等一同前往。”   段之瑶愣了一瞬,不确定地问他:“你有办法?”   净空不置可否, 只道:“我想试一试。”   原本他不愿带上段之瑶,可惜了尘跟他说,需得与段之瑶一同推开那扇门,那大能神识才肯认可。   听说是气宗乘鼎期前辈,气宗与佛宗追求的道相似,这份传承他必须得到,若是段之瑶实在碍事,那便进去之后就将人除了吧。   净空眼底闪过一道冷意。   至于了尘,虽然不知为何他能知道这么多,但目前来看,暂时构不成威胁,等出来之后再做打算。   希望他的这位小师弟,可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可有把握?”段之瑶走到二人面前。   净空摇了摇头,脸上挂起一向温柔亲和的微笑:“段修士要是信我,当可一试。”   段之瑶静默片刻,思索一番,才道:“好。”   能当圣灵佛子的人眼界会比旁人不同一些,可能他是发现了什么,赌一下未尝不可。   三人一同站到墓门前,众人屏息,段之瑶先与净空对视一眼,做足准备后才抬起手。   江纾注意到净空的手只虚虚抬在空中,并未完完全全落在门上,见两旁的貔貅像毫无反应,才将手放上另一侧墓门。   江纾敏锐地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心里微微轻叹一口气,果然还是不信任他。尽管他表现出很喜欢净空的样子,但就以净空多疑的性子来看,想要完完全全博得他的信任仍然是任重道远。   墓门吱呀吱呀的打开了。   众人眼睛一亮。   段之瑶想来也是没抱多大期望,现在墓门开启,她喜上眉梢,下意识转头想跟净空道喜,却见净空摸着旁边白净和尚的头,像在夸赞,而后声音柔和道:“走吧。”   两人对视着笑了一下,并肩走进墓里。   不知为何,段之瑶总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   她满头雾水地跟着走了进去,望着江纾的背影,绞尽脑汁想着此人的身份。能让净空如此上心,百般呵护,她似乎曾经听过宗门内的弟子提起,貌似是...净空的亲传师弟?   好像是叫……了尘?   她刚好想起那白净和尚的名字,就见他转头提醒自己:“姐姐,墓内机关较多,危机四伏,最好靠近我们一些,若有变故,好随时应对。”   之前城门一见,那声姐姐倒是叫对方给记住了,段之瑶笑了笑,爽快认下这位弟弟:“好,了尘弟弟思虑周全,姐姐听你的。”   江纾朝她回以一笑,左手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捏得他生疼,江纾抽出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余光里,净空的眸色暗了暗。   他们三人刚踏进墓穴,墓门立刻缓缓合上,江纾望向那道越来越窄的缝隙,众人焦急慌张的神色落入眼中,而后,最后一束光亮也被合上,墓内陷入一片漆黑的境地。   修士打通灵台之后,耳目皆会比凡人要敏感许多,然而现如今在这墓中,眼前竟是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到外界。   借着AKIL给出的地图,江纾在上面看清了他们所处的位置,两个蓝点是他与净空,红点则是段之瑶,连机关、通道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出来了,不过地图目前只能显示出他附近十五米的情况,其余的藏在一片迷雾中。   【说吧,这一份地图需要多少个联邦币?】   【不多不少,刚好一百呢亲,多谢惠顾哦,下次光临~】   ...他做一次实习任务也就一百个联邦币。   江纾语气冷漠道【赊账。】   AKIL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扭曲【亲,咱这不支持...】   【我一没信用卡,二没开通草呗,爱赊不赊。】   AKIL维持在脸上的标准笑容终于破裂,这大概是它职业生涯中接过的最穷酸的宿主了,要不是联邦强制要求,它还真的是不想和他继续干下去,钱没赚到,赔得倒挺多。   它咬牙,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道【行,赊账。】   江纾在心里乐呵呵地笑开来,反正用都用了,到时候耍赖就行,只要脸皮够厚,就没有他赖不完的债,AKIL这买卖,铁亏。   膈应完AKIL,他专心研究起地图,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堵墙,机关是他右手边墙上第三个石块,每个石块间隔一米。石块按下,他们脚下会同时出现两个陷阱,每个陷阱去往不同的墓室,其中有一条会有发情气体。   在两条通道中所经历的一切,均可算是考验,江纾暂时不知道另一条里有什么,他待会要去的就是跟净空他们不同的通道。   为了不让净空发觉他的动作,江纾数着步伐,段之瑶每走一步,他就跟着往前跨一步,等到段之瑶在净空旁边完全停下,他迅速伸长手往第三个石块一按。   墓穴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在三人尚未反应过来时,脚下石块猛然塌陷,似乎有股吸力把他们往下拽去,净空第一时间使出轻功,却发觉身上的灵力竟是毫无一丝波动,完全提不上来,他只能顺着引力先一步掉地,在段之瑶随之落下的同时,起身避开。   与此同时,江纾也在另一个通道安全着地。   顺着通道一路看去,两盏长明灯安安静静的摆放于两侧,微弱的火光照出通道尽头的墓门。   “嘀嗒,嘀嗒......”   墓穴中响起滴水声。   阴冷的气息裹挟着风扑面而来,江纾眉头一皱,打开地图查探,另一条通道发生的事他是看不到了,地图只显示出他一个蓝点。   这条通道潮湿无比,且异常凛冽,像是身处于天寒地冻的冰川之上,江纾抬头,往水滴的方向望去,只见头顶挂着成排的冰凌,水滴顺着凌身滑落到地面,积成一小摊水渍。   修士打通灵台,自然同样不惧普通水火,然而在这条阴暗的通道里,仅仅是细微的寒风拂面都能使江纾感觉到冷意。   江纾拧着眉,走到墓室门前,伸出一根手指往门上轻轻一碰,立刻冻得缩回手。   地图里并未标注有任何机关,除了他一个蓝点,再无其他。   这像是一个长方体密室,在这里,灵力毫无用处,就像被打回原形,重新做回凡人,体验凡间冷暖。   唯一的出路就是面前通体漆黑,雕刻九鹤图案的石门。   可空气,脚底,四周,无一不在和他诉说着冷。   这种冷并非肉眼可见,它是深入骨髓的刺骨冰凉。   江纾哈出一口气,搓了搓手。他大概能明白前辈的用意,一条通道为火,另一条通道则为水,剧情里净空与段之瑶啪了就能出去,那这个意思难不成是,要他接受自己身为凡人的事实,走一遍凡人该经历的一切?   “返璞归真么。”江纾低声道。   越呆在这里越冷,长痛不如短痛,江纾往手上哈了口气,搓着手准备去推那扇墓门。   手刚一触碰到门上,就像是接触到冰块一般,瞬间就黏在上面,江纾咬咬牙,猛一发力,使出全身力气去推。   墓门轻轻吱呀一声。   江纾低头一看,只动了一点点,连一根手指节都不到。   他感觉自己应该会错意了,或许还有其他机智一点的办法,便退后一步,想用力扯下自己黏在门上的双手,结果,手是疼了,却是纹丝不动。   江纾脸一黑,正想找AKIL求助,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灵力的波动。   这里除却裹挟着墓穴充沛的大能灵力外,难道还会有别人的?   江纾有些奇怪,回头看去,却见从扭曲的空间中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净空。   他面色发红,呼吸微重,走出来时脚步虚浮,似在隐忍着什么,神色看起来不太清醒的样子。   江纾心里一咯噔,想起先前临走时掌门给的传身符。   传身符意随念动,念咒时心里想着什么,就会传送到哪里,不需灵力也能使用,所以并不受墓穴影响。   瞧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净空,江纾心下一沉,只觉自己就是那块砧板上的肉,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平时一副渣男相,关键时刻搞痴情。   放着好好的段之瑶不用,偏要让他走女主路线。   他就没见过这么任性的男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净空:感谢师父。   江纾:...... 第49章   墓室中, 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渐渐传出。   随之听到一声极轻的闷响。   “...疼。”江纾无力的抗拒着, 双手在动作中不知何时挣脱了墓门, 却被身后的人攥紧重新扣在门上。   身后是如火炉般烫人的高温, 身前是如冰川般冻人的寒冷,江纾实在难受, 也太刺激, 他转头咬上净空的唇,希望能唤回他一点理智:“...难受。”   尽管理智全无,但净空下意识地顾及怀中之人的感受, 手上力度一松, 将其转了个面抱入怀中, 兜住怀中人的臀部,把他压在了墙上。   他的动作温柔, 并没有让江纾感到不舒服, 还算体贴,可能因为刚开荤,净空拉着他来了一次又一次, 等到他终于唤醒了净空的理智时, 声音已是沙哑得不行, 整个人无力的软倒在他怀中。   难得的, 恢复意识的净空瞧见这样的场面并未拔吊无情,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拉上江纾的衣襟,语含歉意道:“抱歉。”   江纾稀奇地挑了挑眉, 实在太累,就没有模仿原主的做派扑上去安慰他,扯过净空松松垮垮的僧袍裹住自己,整个人窝在他怀中,懒懒道:“没事。”   说实话,这次体验不错,净空身为男主,这无师自通的本事他挺喜欢,做为床伴倒是可以。若是净空不去招惹他人,走女主路线也无不可,可惜他心中有人,净空也不是个会因为这种事就轻易沦陷的。   而且此次破元阳,男主说不定会因此在背后捅他一刀,需得小心谨慎些才好。   江纾平淡的反应让净空有些出乎意料,他低头看着怀中神色慵懒的小师弟,再一次觉得他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有趣,实在有趣。   以为是只温驯的绵羊,没想倒是只狡猾的狐狸。   黑沉的凤眼锁住怀中之人,净空眼底满是兴味,嘴上的语气却十足的愧疚:“了尘...会恨师兄吗?”   江纾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原本懒懒的神情一变,装作无辜乖巧地道:“不啊,师兄很好,了尘很喜欢。”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还带着事后的红润,净空抱着他的手一紧,呼吸微重。   见他起了反应,江纾坏心眼地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颊,迅速起身,穿好自己的衣服。   虽然净空怀里确实暖和,但他并不想再来一次,现在在墓中是凡人之躯,他可不想待会连路都走不了。   “师兄,此地不宜久留,咱还是快些出去为好。”他又重新做回那善解人意的小师弟,担忧地提醒净空道。   净空的嘴角崩成一条直线,以往和煦的笑容不见踪影,他双眸黑沉沉地看着江纾,江纾眨巴眨巴眼,继续就那么担忧的看着他,僵持了一会儿后,净空恢复以往的温和,穿好衣服,一脸无奈叹道:“了尘就是调皮。”   “总爱挑战师兄的耐心。”净空捏了捏江纾的耳垂,尽管他的态度和以往一样包容,江纾依旧能察觉到他眼中的冰冷与不耐。   虽然撒娇不是他的强项,但不妨碍他临场发挥,江纾咳了一声,吊高嗓子道:“师兄答应过了尘的,等出去后了尘一定将全部告知,师兄你就再等等嘛。”   这壳子的声音本身并不差,此时听起来倒是清脆悦耳,再配上他装出的可怜兮兮表情,江纾就不信还能不把净空哄住。   净空看着面前装模做样的小师弟,升起的杀意慢慢落下,心中倒是多了一个想法。   能装,更像只小狐狸了。   净空轻笑一声,在他泪眼汪汪的注视下,俯身啄了口这只小狐狸的唇,低声道:“那你可别让师兄失望才好。”   江纾不甘示弱地钩住他的脖子,同样低声地在他耳旁呼气道:“师兄想听的,我绝不保留。”   净空眼神一暗,抬手想要掐着他的下巴来个深吻,好治一治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   江纾看出他的企图,巧妙地在他抬手时退后转身,走到墓门前,对他道:“师兄,来试试。”   江纾灵动的双眼写满纯真,望着他时清澈无比,若不是知道他并非表象那般简单,净空都要被他骗过去了。   以前怎会觉得他好掌控呢?   再次感叹自己的走眼,净空无奈地摇摇头叹道:“调皮。”   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抬步走到江纾身边。   这次江纾学聪明了,没有直接伸手去推,他往地下一看,曾被他用尽全力推开的一条小缝居然严严实实地合上了,果然这门有几分蹊跷。   他拧了拧眉,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貌似是在净空进入之后,他的手就从墓门上脱落下来了?   委实有些奇怪,莫非......   净空见他一脸思索,刚想询问他怎么了,江纾就倏地攥紧他的手,十指交握,一同伸向墓门。   “吱呀——”   两人的手一碰上那九鹤的眼珠,老旧的墓门立刻发出声响。   空气里弥漫的凛冽灵力突然搅成一团冲向墓门,净空察觉异变,揽住江纾往旁边躲开,蓝色的灵力结成冰柱,几乎是在他们躲开的同时,前仆后继地往墓门撞去,墓门承受不住剧烈的撞击,随之四分五裂,巨大的爆裂声震得墓穴小幅度的摇晃,抖下石灰。   等到彻底风平浪静后,两人这才走进墓穴。   灵力渐渐回笼,身上的寒意逐渐驱散,看来他们这是通过考验了?   江纾有些许错愕,他刚刚没想那么多,就想着以这位大能变态的程度,能搞出发情气体让他中招,就有可能设计出让他俩一同推门的套路,结果误打误撞就开了。   难不成他们做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开了?   江纾一脸黑线。   感受到灵力的波动,江纾捻出一簇火苗,霎时墓室内一览无余。   室中摆放一口冰质棺材,里面安详地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与壁画上的人像相吻合,四周的墙上被人用刀剑刻出了一幅幅静置的画面。   江纾从左边一一掠过,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化,属于大能的灵力为他们将画面展现了出来。   棺中男人乃是气宗隐居长老,云和硕。他的大部分人生都是在修道中度过,他也确实有天赋,只差临门一脚便能飞升成功,可惜这一脚并不简单,他由此陷入瓶颈期。   气宗修道,修的是无情道,可未曾有情又怎能堪破无情,想不通此缘由的云和硕卡在了情之一字上,于是他决定散去一身修为重入凡间,感受尘世的悲欢离合。   入凡之后他顺利的成为一个小国的皇子,然而国运不济,时常会有匈奴进犯,皇帝为保国泰民安,决定把他作为质子献给明国,以求明国庇佑。   身为质子的他在明国的处境并不好,人人皆可欺,幸而明国皇帝最娇宠的五公主愿意庇护他,只是五公主被宠环了,性格刁蛮,且霸道惯了,庇护他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威望,毕竟人是她的,能欺负他的便只能是她一个人,若是别人欺负去了,五公主就会先惩罚那人,在教训云和硕。   云和硕对其恨之入骨,然而随着年龄增长,他对五公主的恨反而衍生出另一种不一样的感情,五公主虽会教训他,却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且吃穿用度样样不缺,他可以想象出没有五公主的庇佑,他可能过得连现在都不如。   五公主用他的自尊换来了他将近二十年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他不愿做五公主身后的狗,也不愿做那颗被抛弃的棋子,二十五岁那年,云和硕决心谋反,他从小便野心勃勃,学会勾结人心,暗中结党营私,且有着他们国家留给他的势力,机关算尽,用尽十年时间部署,一举谋反。   然而他的动作一早便被精明的明国皇帝发现,等的就是他谋反的一刻,举兵当日一网打尽。   他被关进了大牢,隔日问斩,他的国家被明国吞并,一切化为乌有。   云和硕接受了自己惨败的人生,可有人却没有放弃。   他万万没想到,一向视他如草芥的五公主竟买通侍卫,乔装打扮前来营救。   五公主终于说出了自己藏之于心多年来的情愫,其实早在一开始见到他,她便丢了心,只是一向骄纵的她并不知道要如何对待自己的心上人,她只能去引起他的注意,强势闯入他的生活,以此来向他表明自己的存在。   从地狱升到天堂怕不过如此,云和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困扰自己多年来的,不过是怕五公主的不屑一顾,她的不稀罕罢了。   两人互通情愫,五公主想要为他与皇帝求情,若是皇帝执意要斩首,她便以命相抵,可惜两人并没有机会等到那一刻,在五公主进来之后不久,皇帝就带人困住了牢房。   最后的结局就是五公主为云和硕挡刀而死,云和硕悲痛之余醒悟过来。   堪破无情便是在经历了有情之后,学会放下,方能真正证道。   只要他放下,他就能飞升,临门一脚的选择。   云和硕却在最终选择了散去一身修为,重回肉胎,陪五公主同葬一墓,只愿来世能相见,只愿来世他们能尽早修得两情相悦。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又怎知如何放下呢?   画面消散,属于云和硕最后的灵力也随之尽散。   江纾摇摇头,不禁感概:“倒是个痴情种。”   净空沉默了一阵,走至冰棺前,眼眸中似流露出几分悲悯,双手合十为之念了段往生咒,叹道:“放不下便不放下罢,大道无情,不修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净空(微笑):愚蠢,放不下便捆之,徐徐图之。   江纾:你的身我接受,你的心我拒绝。   净空:...... 第50章   或许是这句话触动了大能, 壁画上投射出一道灵力光影。   光影中显现出一个人, 他面目俊美, 身穿雕刻九鹤的锦袍, 长相与先前在画中见到的一模一样,是质子云和硕。   “不错。”云和硕飘到净空面前, 他似在回忆过往, 神色略有些许怅然:“可惜鲜少人能堪破此境,你是头一个。”   “我留下这道传承,只为等能够理解我的人, 当初修为尽散, 师门不理解, 世人更不能理解,皆道我愚不可及, 但大道无情, 若要我抛弃心爱之人去证道,我宁愿舍去修为。”   他轻叹着慢慢飘到棺旁,动作轻柔地抚摸过棺沿, 他看着冰棺中的女子, 眉目尽是小心翼翼的温柔, 连声音都小了许多, 生怕吵醒棺中人的安眠。   “人之所以为人,不光是有血有肉,亦能感受世间美好,而无休止枯燥的修道, 仅仅是为了永生而已,飞升之后呢,抑或如此?无情的活着又有何意义,长生与情,我选后者,若能与心爱之人长眠相伴,我不悔为人。”   “此情堪不破,不要也罢。”云和硕隔着棺盖,珍重地落下一吻。   随着这一吻,他原本透明的身躯化雾飘起,顺着空气进入到净空的眉心中,而在他进入的一刹那,净空就在识海中听到了一句能让心神震颤的话语。   “这便是我悟出的,有情之道。”   “有情之道...”净空呢喃着,神情有几分恍惚,感受到体内境界微微浮动,有破境的趋势,他直接盘膝而坐,在原地入定感悟。   江纾看着他即刻进入悟道,也没闲着,把墓室里云和硕一同带进来的秘笈、丹药、法器一股脑全收到储物袋中。   AKIL颇为无语道【这些都是段之瑶的。】   江纾一边收一边理所当然道【活我干的,工资肯定归我。】   他敲了敲一个金色的器鼎【你看这大小成色,像不像我未来腰包的样子?】   AKIL只挤出两个字【呵呵。】   等到江纾将一切搜刮干净,他才后知后觉的记起一个人。   【段之瑶呢?】   他走了女主路线,段之瑶那条就被掐了,没有净空与她的那场戏,段之瑶该不会...   AKIL看出他的顾虑【没死,传送出去了。】   【那谁给她解的毒?】   【你猜。】   江纾默了默,瞟了眼端坐在冰棺前的净空【...我可以现在就摇醒他告诉他我的身份,然后自杀。】   AKIL深吸两口气【...行,你够狠。】   【是江正阳。】   江纾拿起丹药的手一顿,就听它接着道【段之瑶传送出去后那群修士各个要她交出墓室里拿到的东西,进去的人毕竟还有你们两个,佛宗就和剑宗一同护卫她离开,混乱之中正好江正阳就在她旁边,看出她身体不适,趁着人乱护着她进了逍遥楼,然后两人就...】   江纾把丹药收进储物袋,没忍住笑了笑【这江正阳可以啊,看不出来。】   平时看着正正经经,到了解毒环节一顿操作猛如虎。   AKIL解释道【那种发情气体解不了的,除非跟人结合,江正阳估计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也是。】江纾拿起面前的铜镜,摸了把自己的脸,这副壳子的眉眼比女子还要秀丽几分,一双桃花眼仿若长含情意,若是留了长发,估计会很惊艳。   江纾点点头,肯定道【前世原主倒贴都不要,确实不像是个会乘人之危的。】   AKIL不忍直视,冷漠道【你该想想任务接下来要怎么走,段之瑶算是没了,你自己又不上,还有谁来当这个匹配者?】   江纾从储物袋中拿出蒲团,坐在净空旁随他摆出入定姿势,闻言只漫不经心道【不急,尚早。】   除了段之瑶,还有一个美姬,净空想要扳倒任天洪就肯定会去找她,说不定两人现在早有了瓜葛,若是不行他到时候再顶上便是,一世而已,做做戏也就过去了。   主要还是他不想。   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尽管他实在想不起对不起谁罢了。   以后的事便以后再说吧,他还没忘自己跟净空的十年破虚丹之约,此番进入古墓,外界的人进不来,净空又在悟道,完全不会有人干扰,他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闭关,晋升虚丹。   江纾闭上眼,随净空一起进入冥想。   净空花了三个月悟道,终于顿悟成功,破除开元壁,进入凝婴期,江纾有金手指加身,修炼起来比较顺利,比他早半个月顿悟,看见净空还未出来,就用这段时间巩固虚丹,此时两人一同睁眼。   他们入墓时是七月中旬,出来的时候已是过了夏季,将近入冬了。   这三个多月以来,外面守着的修士换了一批又一批,仍有一小部分执着的蹲在入口不愿离去,因其段之瑶有剑佛两宗看护,且她自身实力不容小觑,他们不敢直接去城主府堵人,而佛宗的人并不担心江纾他们,他们相信,以大师兄一人的实力,对付那些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故而没去管这些小宗修士及散修。   净空他们自然不会蠢到直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选择了一处离古墓相对较远的僻静林地,用云和硕留给他们出去的阵法传送出去了。   走之前净空对着冰棺深深鞠了一躬,并用灵力将几件圣级法器铸造出原先墓门的形状,彻底封死墓室。   一件圣级法器就能承受住一个乘鼎期修士的攻击,这个门,恐怕世间除了那位已经飞升的祖师爷能破开外,再无他人能入了吧。   江纾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净空只道:“因果轮回,前辈有恩于我,我便还情与他。”   “想必前辈也不愿再有人打扰他们罢。”   真是个奇怪的人。   明明最是无心无情之人,却会因为一份恩情,而还情于他人。   江纾想到原主,不禁好奇问道:“师兄,若是有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是后来他弥补了过错,你会如何选择呢?”   “若两事相抵,当可原谅。”   前世原主的做法那般不地道,估计他们还是会争个你死我活,此局依旧无解。   这两人,天生一对冤家。   江纾默默叹了口气。   出去后,为掩人耳目,江纾拿出之前在古墓中淘到的锦囊,佩戴上就可以随自己心意易容成任何一个人,且不会被乘鼎期以下修士察觉,江纾随便捏了个普通凡人的脸,顺便也给净空一个锦囊。   净空接过后,拿在手中端详一番,含笑道:“趁我不注意,你拿了里面多少东西?”   江纾朝他摊开手掌。   净空难得配合他道:“五十件?”   江纾摇摇头,勾唇一笑,向他解密道:“不多不少,刚刚好......全部。”   储物袋装不下的,他全让AKIL帮他收进系统空间了,这些就算到了其他位面,只要不是太违背那个位面的规则,一样可以当作道具使用,也因此,他们AI之间有流传一个黑市,专门倒卖从位面顺手牵羊出的道具,有人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以前不屑一顾,现在贫穷使他屈服。   净空一听恨铁不成钢的重重叹出口气,满眼的不赞同,却又不忍责骂,语气温和地问道:“了尘,十戒经的内容可还记得?”   江纾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嘟起嘴,一双微翘的桃花眼里满是委屈:“我当然知道了师兄,可是师兄,我这些东西都是为你搜集的。”   “我曾经说过要助你的,我从未忘记,师兄你忘了吗。”江纾说着说着就掉下眼泪,“我可以为你破戒,你却忘了要为我还俗,师兄,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净空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曾经别人经历过的白莲洗礼,他竟有幸体会到。   当然,净空不是江浩,燕韶,区区几滴眼泪就能轻易打发的,相反,因为这几滴眼泪,他反而更想——   把他弄得泣不成声。   净空掐起他的下巴,凶猛地吻了过去,直到怀中之人渐渐有些喘不过气,他才放开,他盯着江纾发红的眼睛,眸色微暗,抬起拇指摩挲江纾破皮的嘴角,眼神戏谑地问道:“还哭吗?”   江纾抽抽鼻子,打了个哭嗝,乖巧地看着他道:“...不哭了。”   净空微微一笑,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温柔道:“乖。” 第51章   酉时, 暮色渐深, 天际云霞掩住将落余晖, 打落更的声音一慢一快地在天榆城中幽幽响起。   碧瓦朱甍的逍遥楼生意刚有起色, 莺莺燕燕的嬉笑声随着气派的朱红大门从中传出,火红灯笼一窗一盏, 灯火透过红纸点缀夜市。   牌匾下只挂有一盏灯笼, 夜色朦胧间,两名女子穿着一红一绿轻纱薄裙站于大门前,身形曼妙, 婀娜多姿, 手里执着团扇, 半张脸掩在精致团扇下若隐若现,只露出一双美目笑意盈盈地望过来。   来这里的均是男子, 都是来找乐子的, 脸上满是如出一辙的笑容,有些面孔早已熟知,她们与往常一般在恩客的逗趣声中娇媚的笑着迎人进楼。   但今天她们接到了两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客人。   一个气质温润如玉, 说话时总带着和煦的微笑, 与那些只顾找乐子的恩客不同, 他的笑容疏离有礼, 并无半分轻薄之意,而另一个则安安静静的待在这位气质极佳的公子身后,乖巧得宛如孩童。   只是两位长相普通,基本上放入人堆就认不出来的那种, 倒是有些可惜。   红衣女子心里暗叹,下意识认定两位是主仆关系,面上维持着笑意,踩着莲步走到那位气质儒雅的男子面前,半掩粉面道:“公子,可是来一睹花姐姐芳容的?”   整座天榆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月中旬十五,乃是花魁花玉蓉表演之日,她的琴艺高超,听者无不为之动容,以琴艺扬名天下,且姿容倾国倾城,见者均为之倾倒。   不少人为求得美人一面,一掷千金,只为做她的入幕之宾,以至于每到这一天时,她们逍遥楼的生意会比平常好上不少,平时不爱花天酒地的男人也会为了一睹其芳容而来到逍遥楼,她自是认为面前的二位是为了花魁而来。   果不其然,面前的男子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放到她手中,笑道:“麻烦姑娘安排上座。”   修士的流通货币以灵石为主,凡人则是铜钱银两,能一下子出手便是两锭银钱,即便不是官家子弟也是富家弟子,无论哪样,在他们逍遥楼都是被奉为上宾的。   红衣女子心里转过几个弯,已是确定他不同寻常的身份,不动声色地收起银子,含羞带怯地欠了欠身,轻声细语道:“公子客气,请随我来。”   女子带着他们穿过一楼正厅,来到二楼一处雅间,便欠身退下。   隔着一扇镂空雕花屏风,此处能将一楼景观一览无余,连同那台上坐在轻纱后蒙面抚琴的女子都能瞧见。   “那就是花玉蓉?”江纾挑了挑眉,端起瓷杯的手细细摩挲着杯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之人,目露欣赏,“长得确实不错,不愧花魁之名。”   雅间中的正是易容后的江纾二人。   净空饮酒的手一顿,手一伸将他头转了过来,无奈叹道:“纾儿年纪尚轻,勿要被美色迷惑才好。”   在此之前,江纾已将对AKIL说的那套说辞全部毫无保留地说给净空听了,并将自己真实的名字告知于他,增加可信度,净空虽还是有所怀疑,但江纾相信,至少他心里是信了八分的,不然,净空不会在听过他名字之后就直接改口喊他“纾儿”。   这称号听得他别扭得紧,曾多次向净空表示自己的不满,净空每每都说:“为何?既然要还俗,那便不能再用法号行事,何况现如今世人只知你名唤燕清,无人知晓你真实身份,我知你心中难受,却从不肯多言,但我想告诉你,我心里一直装着的是纾儿,是你,并非燕清。”   他的目光能有多深情就有多深情,很好的诠释出一个痴情人面对心上人时的真情流露,大概是为了报复他之前的白莲行径。   真是记仇。   在双方都多多少少知道对方伪装的情况下,他需要待在净空身边,净空也需要他的帮助,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打破这层窗户纸,暂时维持了这种奇怪的亲密关系。   此番来逍遥楼,净空没有瞒着江纾,直接将计划告知。   他原先设想的没错,净空确实早已跟美姬搭上线,意图拉任天洪下马。   而那位美姬,此时就在台上,正弹着凄凄惨惨引人悲切落泪的曲调,一曲终了,尚未有人从曲境中脱离,隐约还能听见呜呜掩面哭啼声,得等过了半晌,一人掌声响起,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掌声如洪水般爆发。   江纾不为所动地放下杯盏,眉目间甚至还带上几分惋惜:“把灵力放在这等事情上,真是小题大做。”   净空却替她答道:“每个人天生追求不同罢了。”   “师兄刚得到我...就肖想别人了吗?”江纾一听这话,眼眶立马见红,抬起头控诉地盯着他,活像净空就是那个负心汉。   这几天来,江纾总会逮着机会就撩拨,且每次都在他快要亲上时就马上捂住他的嘴,直把他心头的火蹭得旺上不少。   净空面色暗了暗,俯身朝他靠近,连声音都下沉不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   没等他把话说全,江纾突然把头往后仰,大声道:“我知道了,如果哥哥真的喜欢她,我会让出位置,不会给哥哥添麻烦的!”   与此同时,雅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条缝,来人生得妩媚动人,身着白衣轻纱薄裙,头上别着翡翠玉簪,极为朴素的打扮,却更衬得一身冰肌玉骨,她眉间一点红色朱砂,一对饱含秋波的眸子扫了过来,柔声道:“公子真有雅兴。”   被人撞破好事,再大的雅兴也减退不少,净空坐直身子,眼睛盯着目露狡黠笑意的江纾看,对她言简意赅道:“如何?”   她先是关上门,才跪到净空面前,垂下头露出线条姣好的脖颈,柔美的声音冷静陈述道:“我们的人已守住城主府,只等子时两宗松懈之时,方能动手。”   重生后净空过早找上任天洪,因其没有前世被抓去时的修为,且尚未进封圣灵佛子,任天洪为了之后能顺利哄骗他做其炉鼎,假意与他上演父子情深,封他做魔教少主。   知道任天洪提防他,并未给他实权,净空就只向任天洪要了一个人,花玉蓉。讨一个美姬罢了,任天洪不会不给。   花玉蓉此人城府极深,且生得极美,留在任天洪身边做妾委实暴殄天物,任天洪没有看出花玉蓉潜在的实力,净空却看出来了,利用她来获取情报。   逍遥楼便是他其中一个情报站。   为了不让任天洪起疑,花玉蓉是美姬做花魁用的化名,她的真名已自己舍去,不愿再追究。   花玉蓉每去一个地方,就会换一次名,身上永远带着能让旁人看不清她真正面容的法器。因此,她的面容在凡人的记忆里总是那般不真切,不管有没有和花玉蓉有过露水情缘的男人,都想一次又一次地再睹芳容。   而需要面见任天洪的时候,她就会卸去这些遮掩的东西,装作与净空恩爱非常的样子,以此来蒙蔽任天洪。   私下里,她就是净空的得力下属。   花玉蓉之所以臣服,一开始是为报恩,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从任天洪手中逃生的一天。   只因萍水相逢的一次搭救,任天洪就对她起了色心,杀光她的家人,强行将她绑到魔教,从此金屋藏娇,再无见光的可能。   她跟净空有共同的目的,只要大仇得报,她不介意臣服于他。   再然后,是好胜心。   她对自己的姿容很有自信,她不信世间会有男人不为她所动,直到她遇到净空。   她很清楚的明白这个男人心中无情,只有天下,可是她不甘心,能让这样一个男人折服,是一件多么诱惑的事。   她抬起头,看也没看桌子对面的江纾一眼,宛若无骨般娇弱地倒在净空身上,为净空添上酒,将酒杯递到净空唇边,语气暧昧道:“公子,今晚留宿玉香阁如何?”   不知为何,净空下意识就想避开,不想让对面之人看到他同他人亲热的画面。   这个念头一起,他自己先是惊到了,而后是排斥。   这种异样的情绪让他感到不适,也让他明白自己对江纾过分的关注已经影响到心境,可能是前世遭遇的缘故,他知晓人心肮脏,重活一世,他压根不会去考虑情情爱爱的事,也不愿与任何人交心。   他喜欢事事掌控在手的感觉,之所以容忍江纾,先前是以为他好控制,能为自己所用,现在是不安稳因素,只有留在身边才会放心,且把人用得好,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在他心里,江纾该与花玉蓉等同,不能有偏差。   这种脱离范围的情绪令他不喜,连带着在他面前的江纾都有些让他心烦意乱,沉默半晌后,净空就着花玉蓉的手,慢慢饮下唇边的酒。   花玉蓉一喜,放下杯盏拿出带有淡淡茉莉香的手帕,体贴地为他擦拭唇角。   等到她服侍完,净空才道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江纾:这一章你绿我,下一章我绿你。   净空:......搓衣板我自己带过来了。 第52章   这一声好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均是一愣。   花玉蓉以前也这么对净空说过, 只是净空向来不会答应, 她刚刚就是随口一说, 没成想这次净空却是答应了。   可是他的答应并没有让花玉蓉高兴, 相反,她的心里反而一沉。   她顺着净空的目光看过去, 看向那个她从进门起就想尽力忽视掉却存在感很强的人。   相貌平平, 气质普通,除了一双眼睛还算干净外,一无是处。   净空怎会看上这样的人?   没等她思索出一个所以然出来, 那个被她评价为一无是处的男人站起身, 语含笑意地调侃道:“既如此, 我便不打扰哥哥了,明早我在逍遥楼前等你, 记得不要错过时辰哦。”   他像是甩掉了一个包袱一般, 离开的步伐都轻快不少。   反倒是净空,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面色冰冷如霜, 放在身下的手紧握成拳, 眉间隐隐染上怒容。   花玉蓉也不敢继续躺在他身上, 赶忙正身, 犹豫着开口:“少主...”   回答她的是净空压抑着怒意说出的一声:“滚。”   花玉蓉一向识时务,自是不会自讨没趣,她需得去调查一番这个能牵动净空心绪的男人究竟什么来头,眼底划过一丝晦色, 她起身道:“属下告退。”   顿时雅间内只剩净空一人,他眉见川字,目光落在对面空荡荡的椅子上,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为什么会在意?   为何这般在意?   他既气自己对江纾的过分关注,却更气江纾压根就没把他放心上。   *   没去管净空之后如何,自我感觉良好的江纾一告别净空就走出逍遥楼,在夜市里闲逛。   天榆城夜市要比早市热闹得多,早市多以贩卖粮食、瓜果、日常必需品为主,夜市则主要以娱乐为主,各路摊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有卖小吃的,有卖手艺的,有表演的......   江纾觉得稀奇,买了串两文钱的糖葫芦,边走边啃。   期间,一直隐匿的AKIL突然问道【宿主,您确定要让花玉蓉当匹配者吗?】   江纾咬一颗含在嘴里,闻言无所谓道【她想征服净空,我给她机会,顺便完成任务,何乐而不为呢。】   AKIL默了默,委婉道【你觉得可能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江纾笃定道【百分之五十吧。】   见他这么自信,AKIL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最终没有把刚刚在雅间内发生的事告诉他,只道【……愿你永远这么乐观的活着。】   明眼人都能看出净空对江纾的在意,即便是在做戏,也未免太过霸道了些。   唯有戏中二人,还沉浸在各自对自己的谎言当中。   这到底是在骗对方还是在骗自己呢?   AKIL知道江纾在顾虑些什么,可惜有联邦的禁令,它不能说,虽然两人常常拌嘴,但这么些天相处下来,它到底还是打心眼里向着江纾的,比起冷冰冰的联邦,同为AI的它们更能感同身受,都是被联邦创造出的机器,江纾能进化出‘爱’这种情感,说实话,它羡慕,却也担心。   面对逐渐趋于失控的AI,等待江纾的只会是毁灭。   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联邦的计划之中。   它真的...有勇气亲手带他走向死亡吗?   【其实......】   难得听见AKIL有这么迟疑不决的时候,江纾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好奇地哼道【怎么了?】   AKIL几次欲言又止,还是转弯抹角道【没什么,就是想劝你别太钻牛角尖了,自己开心就好,不要想太多。】   江纾不明白【什么意思?】   【...过去的就过去了,别太在意。】   时间有片刻静默,最后一口糖葫芦江纾没能有幸吃到,落到地上咕噜咕噜滚动几圈。   江纾终于意会,急急的质问【联邦对我做了什么,你知道对不对?】   【抱歉,我不能透露任何信息。】AKIL的语气中满是歉意,【我只能告诉你,不要太执着于那段记忆,对你会有好处。】   这算什么。   江纾脸色一黑,还想接着质问,它已经恢复以往对他的态度,在脑中播报道【叮——友情提示,男配莫潇仇已关注您很久了,请注意表情控制。】   听到它这么说,江纾只好把这事先放一边,迅速恢复好常态。   旁边没有人,他一个人在街上变脸,确实有几分怪异。   好在他跟AKIL的对话并没有太久,在路人眼里可以理解为他掉了颗糖葫芦,心情不好了。   江纾假意懊恼低头看着那颗糖葫芦,对AKIL问道【他在哪?】   【逍遥楼三层最左边的窗户。】   江纾直起身,快速地往那个方向瞟了一眼,呼吸有一瞬间凝滞,而后神态自若地继续迈步。   【他在那看多久了,你怎么没提醒我?】   【...我也才发现。】   它刚刚只顾想那事去了,一时松懈,要不是感觉到有人在窥视,它还没察觉。   【......】   以往这时候江纾都直接跟它斗嘴了,但现在他心有点累,不想跟AKIL说太多,把专注力转向任务,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刚刚的一眼,他已将莫潇仇的样子记在心里了。   华灯明媚,一大半灯火点缀在逍遥楼上,顺着灯火一路望到檐柱,旁边的窗牖半开,火红灯笼悬挂在上,流苏一下一下地摇曳,似有人在拨弄。   那双手在灯火的映照下有些微红,衣袖在动作间稍稍垂落,顺着那双手看进去,那人面容白玉似剔,墨色长发随意披着,红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隐约可见其线条明显的锁骨,以及袒露在外的白皙胸膛,那人同样生得一双桃花眼,却将多情与放荡展现得淋漓尽致。   之前在入宗试炼中有过一面之缘,可惜身处于白雾中,他未能真正看清,如今得以一见,他不由得喟叹——   若花玉蓉是倾国倾城之姿,那莫潇仇该是祸害遗千年的妖物了吧。   看来魔教盛产美人的传言不虚。   人人都有爱美之心,江纾也不例外。   想起原主跟莫潇仇的开端,他倒是有些期待了。   原本想要逛夜市的计划打消,江纾原路折返,重新进入逍遥楼内。   门口两位接客的女子认得他,只当他是净空的小厮,并未理睬。   江纾见她们轻视他,并不恼,主动走上前,干脆利落从储物袋中掏出三锭黄金放到红裙女子手中:“麻烦来一间包厢。”   他有的是钱,从秘境中出来后,他把较为普通的丹药全都变卖了出去,品质好点的换灵石,差一点的换金银。   就以他现在的资产,在天榆城买三栋府邸都不成问题。   红裙女子愣愣的将黄金捧在手上,半晌才像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哦...好,好的,公子请随我来。”   她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见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羞窘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江纾走上前替她拾起地上的黄金,把她扶起来,善解人意道:“慢慢走,不用着急。”   红裙女子接过后,赶紧将黄金收进胸襟里,免得招人觊觎,她感激地看着江纾,脸上恰当地浮现出两朵红云:“是,是奴家有眼不识泰山,怠慢公子了。”   江纾像是没看出她眼中含着的情意,摆摆手道:“带路吧。”   红裙女子暗自跺脚,面上不显:“好的,公子。”   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有意为之,红裙女子一路将他带到三楼最左边倒数第二间包厢中,旁边就是莫潇仇所处的包厢,不仅如此,这还是剧情中原主买醉的地方。   江纾打开房门,眼见红裙女子踌躇不定地站在原地,问道:“有事?”   红裙女子娇羞地扭着自己的裙摆,一双眼睛时不时看过来:“公子,若是不嫌弃,奴家可以伺候您。”   江纾立刻了然,这是以为他是哪家柳树,想攀高枝儿了,便含笑道:“不必了,备好酒水拿过来既可。”   红裙女子闻言眼中流露出一丝怅然若失,欠了欠身道:“公子稍等。”   说着转身离开,只是她并未亲自去取,而是吩咐一个过路的小厮去拿江纾要的酒水。   她走到楼下,回望三楼那间包厢,嘁了一声:“真当自己是根葱,老娘还不稀罕呢。”   说完她娇笑着迎上刚进门的熟客,眼中挂起那一成不变的情意。   江纾在包厢里等了一会儿,不到一刻,就有小厮送上酒水,为他摆在正中间的红木桌上,低头退下。   逍遥楼里的包厢布置主要为营造旖旎气氛,好方便客人办事,因此包厢内不管是床,桌椅以及罗帐均已红色为主,入眼有些许刺目。   他拿起桌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白色瓷壶,为自己添上一杯酒,先端起细细闻了闻,再慢慢喝下。   这些酒里都掺杂了秘药。   他知道,但懵懵懂懂刚出宗的原主不知道,且他自身的酒量并不好,两三杯下肚,就躺平任人宰割了。   本来他是不想走原主路线的,只是那莫潇仇的模样实在对他胃口,来一炮也不是不行。   江纾计算着时间,一杯酒一杯酒跟着喝下肚,等到身上起了热意,他慢慢倒在艳红色的床单上。   锦囊早已撤下,露出精致小巧的面容。   包厢房门响起异动,有人轻轻推开房门走进。   那人掀开层层朱红罗帐,瞧见了这一番春色,呼吸即刻粗重起来,克制不住的倾身而下。   而就在此时,那人听到耳旁传来一声压抑着情愫的呢喃。   “正阳...” 第53章   原来...原来......   怪不得从未在意, 原来心早就落在他人身上。   “纾儿, 你的演技, 师兄甘拜下风。”   床头烛火摇曳, 映出那人黑如墨色的眼眸,他近乎疯狂地一口咬上江纾的唇, 心里仅存的一点愧疚之意早在那一声呢喃中烟消云散。   当日, 我就不该怜你,惜你。   可笑,太可笑。   这一晚, 注定不会太平。   次日五更, 打更声配上鸡鸣在城中响起。   昨夜闹腾多久, 江纾记不清了,他实在昏沉, 便任由那人去折腾, 自己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但那人太过强势,几次在他要入睡时把他弄疼醒,偏不让他如意似的。   真是糟糕的体验, 不想有下次了。   身上干净清爽, 身后那处传来一阵凉意, 该是那人临走前清理过了, 给他上的药。   还算有良心。   江纾扶着头想起身,这副壳子酒量不好,更何况昨天的酒那般烈,起来定会宿醉, 他慢慢地坐起,牵扯到底下的伤口,顿时疼得呲牙咧嘴,他再低头看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牙印,不光是胸前,连背上、腿上都有牙印,惨不忍睹。   江纾感觉头更疼了:“莫潇仇属狗的么...”   【......】   昨夜目睹全过程的AKIL表示呵呵。   【亲,一件好消息一件坏消息你听哪个?】   实在太疼,江纾就不想起身了,又慢慢地翻个身趴回床上。   【随便。】   【好消息是净空昨夜搞事成功,现在正在忙夺位的事,这一段时间不会在你面前蹦跶,不过他安排了莫潇仇来看管你。】   【啧,他心挺大,我可受不住。】   说着江纾揉揉身上酸痛的地方。   【......坏消息是,昨天和你上床的人不是莫潇仇。】   【!!!】   【昨天进来的人...是男主,节哀。】   【怎,怎么会是净空??】江纾一脸错愕【他不是跟花玉蓉...】   【害,作孽哟,你自己看吧。】   AKIL叹了口气,后悔自己没早点把那段珍贵影像拿出来给江纾看。   蓝色屏幕在面前凭空出现,将昨天发生的一切一一过了一遍,江纾的表情从惊愕到不可思议再到凝重。   最后屏幕消失,他拧了拧眉,沉思道【所以,净空已经误会我喜欢江正阳了?】   AKIL肯定道【嗯。】   江纾默了默,想想还是觉得男主很不可理喻【不是,他干嘛生气,是他自己说好,他说好我给他腾个空间让他们增进感情不好吗,非要来找我,我还以为是莫美人,我那句话又不是说给他听的...】   【再说了,说了又怎样,我跟他本来就不算什么道侣,顶多合作关系,他管得倒挺宽。】   越说越头疼,江纾直接把头闷在枕头里,不想出来面对现实。   【...我之前就说了,男主占有欲太强对你可不是件好事。】   【还有,趁现在莫潇仇还没来,我劝你快点跑路,不然晚了,你可就跑不了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恭喜你,你成功刷到男主的隐藏属性,现黑化值80%,爱意值65%,荣获小黑屋一套,捆修丹一枚。】   【......!!】   江纾趴了会才反应过来它说的意思,登时不顾身上酸痛,起身穿好衣服,他可不想跟花玉蓉一样被金屋藏娇,慌慌张张得连锦囊都忘记戴上,匆忙穿好衣服后就要打开厢门。   哪知刚一拉开厢门,他就一头撞向来人的胸膛中。   略带磁性的声音经过胸膛发出:“少主刚走不久,小主就着急对本座投怀送抱了么?”   这片白皙的胸膛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柔软,只有不容忽视的硬实,江纾退后两步,摸了摸发疼的鼻尖,抬头看向胸膛的主人。   近距离的注视下,他的面容比在朦胧夜色下更为野性、俊美。   江纾有一刹那的恍惚,就听到含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在他面前响起:“看来小主贪恋美色的事是真的了,小主再这般不知收敛,本座可就要对不住少主了。”   “你......”江纾差点脱口而出他的名字,想起两人还尚未谋面,便谨慎道,“你是谁?”   “逍遥楼的主人。”莫潇仇不介意他的戒备,直接关门走进包厢内,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直言道,“莫潇仇。”   可能因为江纾的实力不足为惧,莫潇仇并未隐瞒自己的名号,只要是个修士便会知道,莫潇仇乃是合欢阁的阁主。   魔教内设五门,分散到四洲,其地址无人知晓。   一门日月谷,二门无魂殿,三门合欢阁,四门蛟蛇涯,五门玉影楼。   任天洪修为迟迟未能突破,心魔顿生,早已呈疯魔之相,一味只顾寻求能变强的方法,魔教内部混乱不堪,五门群龙无首,有的自立门户,有的跟莫潇仇一般倒戈少主,有的持中立态度。   而净空手中握有的两股势力,便是合欢阁和玉影楼。   莫潇仇此人生性随意,跟谁他都不介意,跟着净空,主要是看中他内里的魔心,觉得有趣。   明明是最圣洁的佛宗里供奉出的最有可能的圣灵佛子,却拥有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魔修还要纯正的魔心。   越是矛盾,他越感兴趣,他想看看这位新效忠的少主,究竟能为了心中所想做到哪一步。   可他没想到,这位少主的第一个欲望,便是他昨晚才一眼相中的小家伙。   即使这小家伙戴了能遮掩住样貌、修为的法器,但却挡不住内里的东西。   任何人往他面前一站,莫潇仇都能看出此人心中欲望有多深沉,这是他所修功法之一,人心有多复杂、肮脏,在他眼里几乎无处遁形。   那些自诩正道人士的修者,没有一个是真正心思纯净的,唯有面前这位,一片空白,灵魂干净无垢如初生婴儿般。   莫潇仇看得出来,比其少主,面前这位才更适合当正道所谓的圣灵佛子。   一个天生魔子,一个天生圣子,两人正好是极端,却偏偏凑到一起,最后的结局无非两种,一是一方能为另一方做出取舍,二则同归于尽。   看来少主是做出选择了。   他哪种都不选,他选择了一种更为极端的方式——   困住他。   莫潇仇拿出那枚捆修丹,手在半空一抬,江纾就被迫张开口,右手屈指一弹,那枚捆修丹就稳稳当当地喂进江纾口中。   全程他连江纾的衣角都没摸到,两人还隔有一段距离。   江纾眼睁睁地看着那枚丹药进入自己的口中,却无能为力。   他与莫潇仇的实力相差太大,能坐上合欢阁阁主宝座的,他的修为怕是早就在化神之上。   丹药入口即化,灵力的流失无比清晰,江纾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整个人往后倒去,莫潇仇手一挥,将他腾空运到床上,起身走至床边,为他盖好艳红被褥。   “小主,这段时间好生在此处休养,我逍遥楼养一个闲人绰绰有余,等少主回来,你就可以与他一同回宗了。”   灵力的缺失让江纾脸色惨白,他气息微弱道:“…这是师兄的意思?”   “师兄?”莫潇仇却把关注点移向这两个字,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眼含兴味的挑了挑眉:“你跟少主是师兄弟?”   ……   已经虚弱得不行的江纾不想搭理他,只哼出一声“嗯”。   捆修丹的作用是分散出他的灵力,使他的丹田一直保持亏空的状态,修士一旦掏空灵力,就会跟病人一般卧床不起,身体虚弱无力。   净空会想让莫潇仇来看管他不是没有道理,逍遥楼是合欢阁留在天榆城的一所产业,莫潇仇实力强劲,他留在逍遥楼才最没有机会逃跑,再加上捆修丹,就几乎限制了他的自由。   果然,做人就不该色令智昏。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书本上所言诚不欺他。   可惜懂得太晚,再闻已是屋中人,笼中鸟。   一声长叹从头叹到脚,江纾拉起被褥,捂着半张脸,眼睛无神地盯着头顶罗帐,声音闷闷从里头发出:“师兄何时回来?”   莫潇仇看出他兴致缺缺,没再追究上一个问题,只道:“很快。”   这时,包厢外传来敲门声。   莫潇仇一挥袖袍,厢门自行打开,走进来的人江纾并不陌生,是花玉蓉。   花玉蓉对莫潇仇稍稍欠身道:“阁主。”   她是净空的人,可在五门中人眼里,她与青楼女子毫无差别。   “嗯。”莫潇仇应声,吩咐道,“照顾好小主。”   江纾身份特殊,净空临走前说过,能进出这扇门的只能是他的人,即便是小厮都不能踏过这道门槛,若是他回来发现有外人走动迹象,第一个杀的就是莫潇仇。   莫潇仇自是不会自降身份,伺候江纾起居生活的任务自然落到花玉蓉头上。   前为情敌相看一方厌,后为主仆相看一方悲。   以花玉蓉的性子,会甘心伺候一位曾经还是情敌,现在爬到她头上的男人?   答案肯定是不的。   江纾看着她端着一盆水朝自己走来,再次长叹一声,觉得自己至少得脱一层皮。   心里默默祈祷净空早点回来的同时也不禁感叹一句:   净空……太狠了。 第54章   江纾在逍遥楼一待就是两个月的时间, 期间, 与他接触最多的反而是花玉蓉, 莫潇仇只偶尔来过一两次, 每次来就跟他说一下净空的近况。   花玉蓉从一开始的暗里使计,到后来听闻净空全部计划, 明白江纾不过是一颗棋子, 对江纾的态度转变不少。   现在看到他总带着种天涯沦落人的同情:“你同我,又有何差别呢。”   ......   他本就没和净空有过什么,净空想利用他实属正常。   江纾把反驳的话咽进肚里, 坦然接受花玉蓉的怜悯, 毕竟花玉蓉不针对他, 于他而言是件好事。   好歹生活质量提高了,不用再被克扣伙食, 每次过来给他擦拭身体也不下手重了。   害, 身为一个红娘,却混得如此地步......   【回去后记得叫联邦给我涨工资。】   【...你任务先能完成再说。】   转正后任务立马失败,任务完成度0%, 好意思和它提工资?   AKIL无语。   江纾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我有预感, 我这次能拿S。】   【靠什么, 靠你的满分演技么。】   刚把自己作到小黑屋的江纾:......   【...说真的, 我准备认真了。】   AKIL毫不留情地冷哼【工作摸鱼,扣双倍工资。】   江纾沉默一会儿,【我本来想谢谢你的,看你嘴这么欠还是算了。】   这有点罕见了, AKIL成功被他带偏,问道【谢什么?】   江纾勾起嘴角【你猜。】   【......】   江纾轻笑一声,在AKIL屏蔽他之前道【这段时间我想了想,觉得你说得挺对的,明明有捷径可走,我却执着于那段记忆犹豫不决,虽然我印象中确实有那么个人对我很重要,但他对我呢,只有我在为这段感情苦恼,那人却不来找我,我还惦记着干嘛。】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你这是想通了?】   江纾点头,正色道【下一个的爱意值到哪了?】   为荣登备选人员的净空默哀一秒,AKIL道【55%】   【咋还能降的,咱俩这么久没见他都不想我么。】   江纾眼眶一红。   【...男主的数据本就不稳定,期间爱意值有涨到90的,还有跌到负数的,不过他的黑化值却是稳定上涨,目前95%。】   江纾思索一番,问它净空是不是要成功了。   得到AKIL的肯定。   前两天莫潇仇大半夜来找他,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间看到床头有个人脸差点没吓死。   莫潇仇见他醒来,就替净空转达了话。   净空说:“好好修炼,等我回来。”   这是净空不知多少次向他提起的词。   净空想要他成长,他是知道的,他也隐隐约约知道他要他做什么。   在这些天莫潇仇的透露下,结合原著剧情发展,江纾大致了解了整件事情的脉络。   净空的目的就是想要正魔一统。   这次除去任天洪,他先盗出天榆城的圣珠,圣珠是剑宗的镇宗之宝,若是被有心人拿去修炼,不仅能重塑筋脉,修为更是大增,破乘鼎期指日可待,不少势力一直在追踪圣珠的去向,却不知剑宗将它藏在这座小城之中。   净空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前世进封圣灵佛子之时,这圣珠是剑宗掌门亲自拿出,交予他的。   任天洪修为迟迟不能增进,这件事不仅魔教知道,在净空有意无意的散播下,五宗的人同样知晓,再想到近来魔修泛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任天洪身上。   正道之火一下被挑起,讨伐声如同巨浪一声高过一声,正魔交战即刻打响。   外部煽动成功,净空内部策反两门,余下忠心耿耿的蛟蛇涯还愿意帮任天洪,但因人手不足,任天洪很快败战,被众人逼至万丈高的堕鹿山上,堕鹿山是出了名的活火山,浓稠滚烫的暗红岩浆藏于深不可测的山口中,流经之地万物皆不能幸存,包括活人。   净空联络玉影楼和合欢阁围堵任天洪后路,自己带上佛宗打上堕鹿山,在任天洪癫狂之际一杖将其送入火山口中。   此一战,正道大获全胜,因其魔教的大义灭亲,两方暂时签订和平条约,净空亲自掏出圣珠还给剑宗。   净空再次走上神坛,他的法号传遍五湖四海,至于任天洪临死前说的疯癫话,早就被人一笑置之,抛于脑后了。   而身为新晋魔教教主的净空,一颗早已黑成芝麻馅的心是不能被佛宗祖师爷留下的神识认可的,净空估计早在十年前就发现了他灵魂纯净的事,所以想培养他做圣灵佛子。   圣灵佛子代表着大义,是正道信仰的存在。净空控制他,就等于把正道掌握在手。   灵魂纯净的事还是他听莫潇仇提起的。   莫潇仇会看上原主,是因为原主的魔心,现在变成他,反倒成圣洁的佛子了??   江纾愣了三秒才意识到这可能又是金手指的杰作。   莫潇仇见他不信自己有一颗佛心,也是不解,他先给江纾喂了颗解捆丹,而后问道:“你不信?”   江纾等到灵力回笼,身上有了力气之后,才一边坐起身一边回道:“我贪恋美色,这不是你亲口说的么?”   “你倒是有趣。”莫潇仇挑着眉看他。   有不有趣他不知道,因为美色被关在这两个月就不有趣了,现在净空总算不禁锢他的人身自由,他只想出去走走。   莫潇仇一甩手中折扇,随他起身:“我陪你。”   江纾:......   想监视他就直说。   外面的空气新鲜,有股草木的气息,江纾狠狠吸了一口,时隔两个月,他终于闻到除了逍遥楼里特制的熏香外其他的味道了。   白天的天榆城只卖日用品跟粮食,江纾就出来散散心,跟莫潇仇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经过一条巷子时,江纾眼尖地注意到有个卖糖人的阿伯。   莫潇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道:“想吃?”   会买糖人的都是小孩子,偶尔会有夫妻来买,早市生意不好,阿伯估计就是随便摆个摊,坐在原地专心致志雕刻手中的糖人。   江纾眼巴巴地看着,并没有说话。   他的味觉跟人类一样,在主世界的时候却从没尝过人类的食物,等到下达任务位面,他才发现,原来他喜欢吃甜食。   莫潇仇看他眼馋,走到阿伯那里,跟阿伯要了串糖人,阿伯没想早上会有生意,见两人生得俊秀,按着他们的模样雕刻出两串糖人。   买一送一,不要白不要。   江纾抢在莫潇仇拒绝前,跟阿伯道好。   等到阿伯做好后,他接过糖人,看着手中逼真的人儿,眼里尽是满足。   这人...还挺好哄的。   莫潇仇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然而那两串糖人还热乎着,江纾一口没尝就被一股劲碾压过,碎成渣渣落在地上。   江纾顺着那股莫名其妙的灵力望去,隔着一条宽约十余丈的河道,一身风尘仆仆的净空静静伫立于对面,不知看了他们多久。   一向洁净的他,身上的白色僧袍却染上尘土,眼下稍显疲态,像是连夜赶路所导致的。   “纾儿。”他一点足尖,如下凡的神祗一般落到他面前,沉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师兄。”江纾却有些生气,皮笑肉不笑道,“我在和莫美人约会呢。”   两个月不见,江纾的头发没人替他修剪,冒出一点毛发出来,一束一束挺立着,就跟他现在的脾气一样刺。   江纾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净空愣了下,想来是在埋怨他,只是一想到那天晚上听到的醉话,他的心就先沉下几分。   他冷着一张脸,沉默地把江纾从莫潇仇身旁拉走,握着他的胳膊往逍遥楼的方向走去。   江纾甩了几下没甩开,净空的手劲大得很,捏得他的胳膊都开始隐隐发疼,江纾气笑了:“师兄,你是在吃醋吗?”   吃醋?   升起的异样情绪好像得到了解释。   净空却立马在心里否认道,他不过是怕脱离掌控。   江纾表里不一,惯会说些甜言蜜语的话哄骗他人。   要是莫潇仇被他说动,他的损失可不小。   且江纾留着还有用,把人放在身边他才安心。   净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伶牙俐齿。”   他强势地拖着江纾重新进到包厢内,厢门一关迅速把人压在门上,发狠地咬着江纾的嘴唇,仿佛只有这样,他心里压抑了两个月的情绪才得以释放。   可是江纾不喜欢这样。   净空太霸道,不顾他的感受只知索取,他是想要自己走女主路线,但要是这般逼迫的关系,他宁可不要。   江纾抗拒地躲着他的吻,这次不是欲拒还迎,而是真的不想要跟他继续下去了,净空根本压制不住他,被他狠狠推开。   “纾儿是不想装了吗?”江纾的抵触惹来他更大的怒火,他撑起手臂,把江纾困在门与胸膛之间,冷声道,“还是说,你想去找你的正阳了?”   明明就是吃醋,还不承认。   如果不逼净空一把,认清对他的感情,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再进一步的。   江纾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慢慢地抬手覆上净空的脸颊,语气似无奈又带着几分悲哀道:   “师兄啊,你喜欢我吗?” 第55章   喜欢吗?   净空的眸中透出迷茫之色。   自小在佛宗长大的他只学会了清心寡欲, 七情六欲于他而言是断不能碰的, 师父不可能教他, 宗门内没有典例, 生母对任天洪的爱更是给了他教训。   只有无能之人才会妄想用爱去束缚一个人。   他不是。   他也不会需要。   江纾看他渐渐清明的神色就知道是没戏了,这人...该说倔好呢还是一根筋。   江纾叹了口气, 收回覆在他脸上的手, 决定出下策:“我以心魔起誓,吾名江纾,与净空永为师兄弟, 绝不僭越, 自愿助净空师兄夺得圣灵佛子之位。”   江纾语气平和, 仿佛他并不是在下一个重大誓言,而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某件常事。   他双手合十, 垂眸默念心魔誓法诀, 起誓的光圈将他们笼罩在内,淡淡的白光中,净空一向淡然的面容上正呈现出十足的错愕。   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不用再与江纾做戏也正合心意, 为何......   心里像缺了一块什么似的。   他就这么愣愣地杵在江纾面前, 等到江纾念完诀, 他还是没有动,江纾一睁开眼就看到他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   净空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很少能得见这样的场面。   江纾忍俊不禁地笑了笑,从他胳膊下穿出, 理理略微凌乱的衣服,背着他道:“师兄,该回宗了。”   静默许久后,身后才传来净空闷闷的回应:“好。”   回宗路上,两人一句话没说,AKIL问他,【你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亲?】   【你知道你为什么只能是个辅助AI吗?】   【???】   【因为你连情商都没有,太可怜了。】   AKIL:......   它就不该问。   AKIL不继续追问,江纾就没把想法告诉它,说了也没用,这事它帮不了忙。   净空感情经历空白,又在佛宗成长,不刺激一下他,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懂的。   江纾也根本不用担心心魔誓,他附身于了尘身上,既是了尘又是江纾,模糊了界限,任何天道起誓对他来说都没用。   现在净空一时被蒙蔽,再过不久,就想通了。   两人进入了一段冷静期,这期间,他们就像忘了曾经的肌肤之亲,重新做回师兄弟。   江纾没和净空太过亲近,对待净空就跟对待一个普通师兄那般。   几天之后,主峰大殿外金钟响起五声,钟声传遍整个佛宗。   除大事外,大殿金钟不会轻易敲响,五声代表竞选圣灵佛子事宜。   他们正坐在蒲团上入定,听到的时候两人一同起身,往主峰大殿的方向赶去。   两人赶到大殿时,殿内除了掌门及长老外,还有几个零星的弟子在场。   弟子们一见到净空,纷纷行礼。   他们认为此次竞选完全毫无悬念,非净空莫属。   “恭喜大师兄得偿所愿。”一位弟子笑着走上前跟净空贺喜。   江纾往他手腕上一瞥,是宁长老身边的亲传大弟子,与净空同辈,叫净为。   净空回以一礼:“此事勿要过早下定论。”   净为只当他是谦虚,不在意地笑了笑,接着寒暄几句。   竞选第一轮由弟子间投票决定,此时各峰弟子陆陆续续赶来,乌压压一片全挤在大殿中,主峰大殿已经几百年未有过这样的大阵仗,一时间摩肩接踵,人满为患。   等到人齐,负责俗务礼法的长老向诸位弟子各分配一张灵纸,弟子们用灵力把心中所想之人投射到纸上便可。   毫无疑问,一炷香后,长老收集上来的纸上绝大部分显现出的都是净空的样子。   只有三张纸是不同的。   但三张纸上显现出的却是同一个人。   掌门第二任亲传弟子——了尘。   一张是净空所交,一张是江纾自己,另一张...   江纾把目光投向内门弟子的阵营中,果然与一直看着他的江正阳对上视线。   江纾朝他笑了笑,做着口型道,谢谢。   江正阳同样朝他做出夸张口型,生怕他看不懂一样道,不客气。   在场的皆是修士,两人的互动毫不遮掩,跟光明正大调情差不多。   一旁的净空眸光微动,轻轻地蹙了下眉头。   想起先前听过的那声醉话,他后知后觉地记起了清的俗名,一时间心情更为复杂。   心里暗暗想着,才刚见面,就这般迫不及待了么。   “净空,了尘留下,其余弟子先行退下。”长老比对完,将结果通报出来。   原以为会只有净空一人,听到了尘的名字,众位弟子都有些惊讶,当圣灵佛子得使众人信服才行,了尘虽为掌门亲传弟子,却是无功无过。   不过仅仅一轮,竞选需经过三轮考核,剩下的也不关他们事了。   第二轮是看所学知识掌握程度,以及对当今正魔两道趋势的判断,由掌门及各峰长老来考核。   掌门刚清好嗓子正欲开口,就听到净空温润的声音清朗道:“我放弃。”   这话一出,在场诸位均愣了一下,掌门也愣了一下,半晌后他身体微微前倾,扶着把手,眼睛透着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净空走上前,对着诸位前辈一一行礼道:“师父,诸位长老,比起我,了尘才是天生的佛子。”   他没有说“适合”之类委婉又中性的劝言,直接肯定的说辞让在场的各位都懵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坐于掌门右侧的封长老冷声道。   净空圣灵佛子的名号在外,他们能放任这谣言的传播,就是已经想要净空坐实了。   圣灵佛子不关代表佛宗,更是代表五宗对正道、对时事的一种表率与态度。   净空愿意放弃,他们可不愿意。   更何况如今净空盛名在外,当初捉拿贼人任天洪时,了尘连出现都未曾出现。   把圣灵佛子交予了尘,他们不可能放心。   属于化神期大能的威压铺天盖地朝他们涌来,江纾脚下一个踉跄,有些站不稳,险些倒地。   净空却是游刃有余地笑着道:“若是祖师爷认可,诸位长老...同意否?”   净空虽有能掩人耳目的法器,让众人察觉不出他修魔的灵脉,但只要他一踏进祖师爷的传承圈中,必定暴露,到时候逃不逃得出去都是一回事。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还通过第一轮测试,就是为了把江纾送上神坛。   以江纾的资质,直接越过二轮,让祖师爷来选择,一定可以被认可。   “这......”封长老犹豫了,他看向众人。   以往没有先例,每一届的圣灵佛子皆是选的有威望的弟子前去接受传承。   了尘的资质如何他们也是一早就看出来的,不然便不会出现人人哄抢的局面。   在诸位长老眼神交流之际,宁长老大气地一挥袖袍,高声道:“让祖师爷自己想去吧。”   封长老瞪了他一眼:“宁玉,噤声。”   “没有先例就创造先例,此子本就不错,你们不能因围剿之事就以偏概全。”宁长老随性惯了,哪里会听封长老的话,继续他的言论,“再说了,人家祖师爷比咱的眼睛好,这传承又不是白菜,说给就给,进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宁玉,此等大事勿妄言!”   按照辈分,封长老是宁玉的师兄,所谓长兄如父,这些年来宁玉没少受他的训斥。   但宁玉从来没有好好听过他的话,总是随心所欲,他后悔这次竞选一事将宁玉叫来了。   没等众人讨论出一个结果,宁长老不顾封长老的话,随手一捏法诀,把江纾整个人拎起,跟扔石头一般将人往大殿正中央祖师爷的壁画投去。   果然,有宁玉在就铁定坏事,封长老惊慌失措地使出灵力,猛的冲上前,要去制止宁长老的动作。   “宁玉!”   可惜为时已晚,就差一步便能抓到江纾的脚腕,封长老眼睁睁看着江纾被吸进画中,金光骤起,瞬间填满整座大殿,金光刺目,封长老只得往后倒退几步,直至远离壁画方才不会被波及。   他气得大口喘气,瞪着宁长老的目光像要把他给吃了。   宁长老摸摸鼻子,嘴硬道:“都说了让祖师爷自己去判断了,咱在这瞎操心个什么劲...”   封长老吼道:“师父怎么有你这样的逆徒,我今天非得替师父好好管教管教你不可!”   他掀开面前的桌子,腾的跳起就要往宁长老的方向抓去,宁长老一看到他的举动条件反射的运功跑,偌大的主峰大殿里,两个长老级别的人物在殿中你追我赶。   其余长老喝茶的喝茶,摇头的摇头,用袖袍掩面的都有。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先前尚未进封成长老前几乎天天得见,但碍于弟子在场,掌门的脸还是要的,遂咳了一声:“都住手,成何体统。”   贯入灵力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众人耳中,封长老冷哼一声,停下追击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在他冷冰冰的注视下,宁长老灰溜溜地走出,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封长老怒火未消,众位长老明显也对宁长老的冲动行事有所不满,都一声不响地坐着。   好在这样的氛围没有维持太久,一刻钟后,壁画金光再次显现,众人探头望去,只见在金光中走出的赫然是刚刚被吸进画中的江纾。   净空所站位置正好正对壁画,看清了他的眉间多了一点水滴状的白色疤痕。   这滴疤痕落在两条柳叶眉之间,却并不突兀,反而与之融为一体,给本该单纯无害的面容增添了一丝媚惑的意味。   江纾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朝他一笑。   顷刻间,仿佛一切都变慢了,世间仅剩面前这人的一瞥一笑,以及——   那一声声无法忽视的剧烈心跳。   有那么一瞬间,他无比后悔。   后悔把人带出来抛头露面,后悔把人捧上神坛,更后悔......   没把人藏好,藏到一个只能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第56章   迎着众人的目光, 江纾走至净空面前, 他的眼中似有波光潋灎, 带着无法让人忽视的期待:“师兄, 可还满意?”   红色袈裟覆于白色僧袍之上,更衬得少年肌肤白嫩如霜, 靡颜腻理。   本该是正儿八经的进封仪式, 净空却在这一刻联想到凡人成亲。   一袭红衣曳地的少年挽着自己的手臂,乖巧地像只猫儿一般嗫嗫嚅嚅地喊着相公。   净空忍不住心间微痒。   “师兄?”   少年的声音透着疑惑,把他从幻想中拉回。   净空微抿薄唇, 半晌吐出两字:“很好。”   他的语气淡淡, 江纾听着像是不满意的样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过是失落。   失落于现实与幻境的落差,现实里他们永远是师兄弟, 可他想要的...   竟是想与师弟成亲。   原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心...就再也静不下来了。   “师弟...”净空看向江纾,神情认真得不像在作假, 他似乎要告诉江纾一些什么。   可惜这一句话淹没在众位长老的咆哮声中。   “祖师爷认可了?!”   “祖师爷竟会认可?难道从一开始我们的选择就是错的?!”   “这怎么可能!”   眉心一点水滴香疤, 金红交错受封袈裟, 以及周身围绕的浅淡金光, 无一不在和他们诉说着,祖师爷认可了江纾做圣灵佛子。   众人震惊之余看向江纾的眼神中不禁带上几分审视。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净空身上,而如今得到认可的却是一个普通弟子。   仅凭资质就能获得认可, 祖师爷未免太过草率。   无人信服的圣灵佛子就跟吉祥物一般,只能供人观赏与调侃。   修炼枯燥乏味,唯一解闷的乐子就是八卦,云丘峰里,新晋圣灵佛子早已成为诸多弟子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人物了。   “听说当时在场的只有掌门跟宁长老替他说话。”   “啧,亲传弟子就是不一样,随随便便就能当圣灵佛子。”   “也不知道大师兄怎么想的,宠师弟宠到这份上,连圣灵佛子都能拿来讨人欢心,咱这要不是佛宗,我还以为大师兄是断袖呢。”   众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一位弟子瞄了眼周围,示意他们凑近一点,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道:“欸,你们说,大师兄不会真的看上...”   圣灵佛子的法号不能随便提,可他们又不愿认了尘做圣灵佛子,于是在他们的闲聊中,了尘就是不可说的那位,只需一个眼神过去,大家就都懂了。   另一位弟子赶紧捂住他的嘴:“瞎说什么呢,犯忌讳的事你也敢乱说!”   虽然是及时制止了对于这个话题的深究探讨,但在众位弟子心里,却是落下了一颗种子。   毕竟谁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无条件的好,即使是师兄弟也未免太过了些,弟子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合乎常理的解释。   大师兄暗恋他的小师弟。   且还是不可能有结果的那种。   一传十,十传百,大师兄的形象一下子从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转变为苦恋无果的痴情种。   每个人一谈及大师兄都会不自觉地带上同情的神色。   这几天江纾跟净空只待在极峦峰内,净空不出门惯了,自然没有听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江纾则是不敢,上次去云丘峰找江正阳道谢,收获了一波弟子的横眉冷对,在江正阳的解释下,他才了解到外界对他的评语如何。   无非就是勾引大师兄破戒的小妖精,装纯洁装无辜蒙骗大师兄把圣灵佛子让给他。   以往昳丽的容貌成了别人口中引诱人的资本,乖巧懂事的性格是他为达目的做出的伪装。   甚至于有些心不诚的弟子将眼神放在他的下三路处,眸中猥琐至极,江正阳本就为他抱不平,一时冲动打得那名弟子差点眼瞎。   从此关于了尘的事迹又要多加一条,不止大师兄被勾得没了魂,内门弟子江正阳同样对他甘之如饴。   江纾不敢再轻易去见江正阳,匆匆道别后就回了极峦峰,放话闭关三年。   为了不让这群人来极峦峰扰他们清静,江纾直接在峰外下了禁制。   然而这谣言仍是没防住,净空不知怎的在哪听到了,从入定中出来,专门寻了一天找他谈心。   净空含笑道:“小妖精,你早就知道了,嗯?”   一听这称谓江纾虎躯一震,头皮一阵发麻,连连摆手:“不不不,师兄你别听他们瞎说,这个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   净空却有些不高兴,扣住他的手缓缓移到眉心上,轻抚着那滴香疤,沉声道:“解释我们早有肌肤之亲了是么?”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江纾也不懂他究竟是为什么不高兴。   这谣言于自己不利,于他却有利。   名利双收,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师兄,你是在为那段过往不耻吗?”   这是江纾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净空黑下脸:“你是这么想师兄的?”   江纾无辜回望,眼里写着:“那不然呢?”   得到如此回应的净空只差没把人摁在怀里猛亲了。   他哪里是为过往不耻,他不过是不满江纾着急与他撇清关系。   他后悔了,可是后悔太晚了。   后悔当时没有阻止江纾下心魔誓,以至于如今他想碰他,又苦于找不出理由。   他曾为断了这份念想,静心修炼,可梦里显现的均是江纾。   心一动,再也静不下。   情一起,不知如何放。   心魔顿生,每晚每晚都在纠缠。   他早在悟有情之道时就知自己必定有此情劫,当时不当一回事,如今才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是何等痛苦。   对于江纾,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痛苦与压抑在他眼底一闪而过,江纾敏锐地捕捉到这份异样的情绪,心里颇感惊讶。   木头舍得开花了?   想到这些日子净空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过革命尚未成功,他还需多加努力才行。   江纾叹道:“师兄若是不喜欢,以后我与师兄保持距离便是。”   说着他转身欲走,净空就在此时抓住他的手腕,哑声道:“不必,我助你实至名归。”   哪个实至名归?   他这话说得含糊不清,江纾不免打趣道:“师兄要为我做那个苦恋无果的痴情种吗?”   苦恋本人:“......”   净空回避了这个话题,向他解释道:“圣灵佛子之位,我助你实至名归。”   净空虽对他有点意思了,但就目前来看,这份情愫不足以动摇他的内心,净空会助他多半是为了心中大业。   于是江纾摇摇头,无奈道:“师兄想做什么就去做,纾儿肯定都听师兄的,何必用助这个词呢。”   只因他想在少年心中留下哪怕只有一分一毫的好感。   一个阴暗的想法油然而生,净空眸中幽深:“纾儿当真这般想?”   江纾目光澄澈,就这么静静回望他:“自然,纾儿永远听师兄的。”   净空情难自抑地把他揽到怀中,在江纾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中尽是疯狂:“好,纾儿不要后悔。”   他从来不惧任何事物,区区天道,毁了便是。   人和大业,一个也跑不了。   【叮——友情提示,男主当前黑化值100%,危险评定为S。】   随着净空拥抱的同时AKIL对他发出警示。   就抱一下净空还能黑化?   江纾不解,询问道:“怎么了?”   AKIL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迅速隐匿。   与此同时,一股电流刺入头皮,隐隐有些疼痛。   江纾忍住不适,从净空怀中退出。   净空望着空落落的手心,眉头微蹙,刚刚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探出灵力追踪却让对方逃走了。   在佛宗内竟然还有未知的势力存在,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对方实力恐在乘鼎期之上。   他望着极力表现得神态自若的江纾,心里一沉。   能在佛宗内出入如过无人之境的,除非对方本身没有本体,且神识藏在别人的识海之中。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江纾。   若是夺舍,为何会有大能神识陪护左右?   纾儿,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   他的神色愈发冰冷,江纾本就心虚,这时见到他的脸色,把要告辞的话给咽了回去。   净空瞧他紧张,却是舒展眉头,笑着道:“师兄能相信纾儿吗?”   这话听着像在征询意见,江纾却觉得他发现了什么。   或许与刚刚发生的事有关。   一个土著竟会有察觉系统的能力,该说修真|世界逆天还是男主自身就是个bug呢?   江纾不敢轻举妄动,闻言坦然笑道:“自然,纾儿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师兄的事。”   小骗子。   明明知道是假话,明明知道他惯会哄骗他人,可净空到底还是心软了。   或许是这份渴求实在太过强烈了吧,哪怕一点点的好、做不得数的假话他都当真了。   净空朝他伸出手,像往常那般抚摸他的脑袋。   只是眼中,却藏着几分认命的深情。   江纾听到他说:“师兄信你。” 第57章   师兄信你。   这四个字并没有什么深意, 听起来却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以至于让江纾恍惚的以为, 在净空心中, 自己会比大业更重要一些。   可这怎么能相比呢。   江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只当是一句为了稳住他的话,随口应道:“师兄信我就好。”   继续呆在这太考验演技, 净空态度莫名, 江纾一时间也揣摩不出他的心思,且他有事同AKIL相商,就寻了个借口, 与净空告别。   等到走远一些, 江纾才敢与AKIL联系。   【刚刚怎么回事, 净空怎么会发现你?】   AKIL思索一下:【应该是黑化值满了,位面的规则有所松动, 被他察觉到了。】   AKIL又加一句提醒:【这个位面不太稳定, 男主积攒的能量很可能会打破规则,你做完任务就早点跳出来。】   【...现在爱意值多少?】   【85%】   这么高?   想想先前爱意值才65%的时候,净空就送他一套小黑屋和一枚捆修丹, 这要是刷满了, 净空会怎样?   若是真的如AKIL所说, 净空有打破位面规则的能力, 那会不会直接跑到主世界来抓人?   江纾想都不敢想。   即便AKIL不提醒,他也会早点做完任务早点走。   *   半夜,月明星稀,昏暗的月光透过窗洒在江纾一半白玉的脸上。   一向人迹罕至的极峦峰响起一阵较为急促的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 尽收入耳,江纾睫毛轻颤,从入定中脱离。   脚步声在屋外停止,江纾起身拉开屋门。   来人是一普通沙弥,该是掌门让他来的,手里还拿着密牌。   沙弥低垂着脑袋,毕恭毕敬唤道:“请圣灵佛子出峰。”   这几天净空没有回极峦峰,自从上次说要助他实至名归之后,就再也不曾出现,江纾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   净空怕是搞事去了。   果然,沙弥带着他一路来到云丘峰如安堂。   如安堂内,平时最爱当着他面讲闲话的几个弟子噤若寒蝉地站立两旁,像只鹌鹑一样低着头,一具尸体横于中间,掌门和几位长老面色沉重地端详着,还有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背影蹲在尸体旁。   江纾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背影是净空。   “怎么样?”一位长老询问。   净空摇摇头:“吞食断魂丹,已经死了。”   闻言在场的几位前辈面色更凝重了一些。   “这人是谁带进来的?”封长老皱眉道。   旁边一位内门弟子的声音响起:“是,是我。”   封长老厉声道:“进宗前没有筛选清楚吗,怎么会混入魔修?”   江纾走近几步,这才看清了那具尸体的面容。   穿着内门弟子会有的棕色僧袍,是个极普通的弟子,只是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魔气。   封长老冷哼一声:“要不是净空师侄今晚路过此处,察觉到异样,恐怕魔修泛滥都不自知!”   封长老说这话时还有意无意地看了后来进来的江纾一眼。   宗内所有弟子都知道,最不满意了尘当圣灵佛子的就是这位封长老了,这种场面并不多见,站于两旁的弟子虽低着头,却纷纷竖起耳朵。   净空站起身,温声道:“是师弟先有所察觉,才告知于我。”   封长老表情有些怪异,目露探究道:“你倒是护你师弟。”   “够了。”掌门轻咳一声,“今日查不出此人身份,恐会落下祸端,佛子有何见解?”   掌门有意让江纾参与到这些事里面,便将话头引到他身上。   江纾走上前,道:“魔修会出现在宗门内,其余四宗说不定也有潜在的隐患,应该立即将此事通知其余四宗,商讨肃清一事。”   即使宗内无人认可江纾做圣灵佛子,但在掌门眼里,江纾也是自己的徒弟,多多少少会偏袒一些。   便满意道:“不错。”   封长老却不满意,反问道:“这不是要昭告天下,我们佛宗办事疏忽吗?”   江纾知道他想挑刺,笑道:“事已成定数,就该以大局为重,这点...封长老不明白?”   他们在对话中交锋得火热,屋内的弟子们听得也畅快。   而就在此时,弟子们感知到有一股细微得可以被忽略的灵力掠过他们的耳朵,有些机敏的弟子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喊道:“快闪开!”   原本躺在地上被断定‘已经死了’的尸体突然跳起,以极快的速度向他旁边的人发难。   净空正好就背对在尸体面前,江纾也正好看清了那具尸体的举动。   电光火石之间,江纾想也没想直接冲了出去。   净空没想他自己的人会突然发难,便没有设防,等到被推开之后,他转眼瞧见江纾挡在自己面前,瞳孔微缩。   只见那具尸体翻着眼白,脸上布满青筋,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就这么笑着将五指曲成爪捅进江纾的心脏里。   在那一刻,净空什么也不顾了。   他忘了他在哪,他忘了他如今的身份。   他忘了忍辱负重是为的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就想要江纾活。   他只想要江纾活着!!   那一天,宛如炼狱。   昔日被冠以圣灵佛子名号的佛宗净空自毁道业,堕为魔修,魔气四溢,致使佛宗往后五百年都将会被魔气浸染。   当晚,所有人用尽全力都不能将其擒住,眼看着净空带着他们正道最为圣洁的圣灵佛子离开了。   一夕之间,全都变了。   众人这才恍惚意识到,祖师爷的选择才是对的。   是他们...错了。   *   【叮——目标人物爱意值100%,攻略成功,任务已完成,请尽快脱——】   AKIL说到一半,滋滋电流声响起,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   【叮——脱离位面失败,已为宿主找到寄生体,请尽快苏醒。】   话落,一阵刺痛直击灵魂。   江纾疼得皱眉,眼皮颤了颤,好半天才掀起沉重的眼皮。   他迷茫地看着周围,陷入短暂的沉默,好一会儿后在脑中吼道,【我变成个啥??】   【亲,是白菇哦,原来的身体已经死亡,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寄生体,就先将就着用吧。】   【...这也太将就了吧!】   变成什么不好变成白菇,他感觉连根草都比他高。   世界这么大,他只想静静。   江纾默默叹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目前状况,他依稀记得自己已经死透透了啊,怎么会脱离不出位面?   【怎么了这是?】   【通道受到外界干扰,我们被切断了与主世界的联系。】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江纾严肃道,【有没有办法修复?】   AKIL无奈道,【目前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在男主飞升时,通道会出现,到时候就可以借机脱离位面了。】   【...就是要拖到大结局是么。】   AKIL“嗯”了一声,劝慰地说道,【你放心,男主肯定找不到你的,他最多一百年内就会飞升,本来那次你不应该死,蛟蛇涯对任天洪忠心耿耿,一心叛变,故意设计男主掉马,结果你去挡刀了,不过好巧不巧,因为这次挡刀,男主终于醒悟了,他现在天天抱着你的尸体睡觉呢。】   【......】   想想就觉得浑身发毛。   好在AKIL选址还算有良心,把他投身在一处闹市区里,这里情报来得快,不稍半日,江纾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原来他已经昏迷有一年时间,这一年里,修真界大变样,净空是魔教教主的事已是人尽皆知,且在这一年里,大家都听说他在找一个人,找的那个人是当年他叛出佛宗时怀里抱的那个。   听说是佛宗的圣灵佛子,这位圣灵佛子与魔头净空还有一段纠缠不清的孽缘。   至于这段孽缘,修真界却是流传着几个版本,其中最受人欢迎的是——   魔头净空因爱生恨堕为魔修,圣灵佛子与之缠斗数晚,不惜自爆想要同归于尽,结果不知被魔头净空用了什么邪术,阻止了,圣灵佛子不愿被强行掳到魔教,遂用了佛宗的秘法,灵魂脱壳逃走了,只留给魔头一副躯壳。   还有另一种版本是说——   两人本为师兄弟,魔头净空却爱上自己的师弟,引诱师弟破戒,圣灵佛子心思纯净,根本不是魔头的对手,在魔头一步步的诱导下成功落入其圈套,佛宗掌门发觉异样,要将魔头除掉,圣灵佛子于心不忍,为其挡刀而亡,但魔头早就情根深种无法自拔,遂一直坚信圣灵佛子未死,至今仍在寻找他的灵魂。   江纾:......   哪位神人说的,这嘴开过光吧,挺会巴拉,就是没一个对得上。   几天功夫,江纾彻底摸清了现今剧情走向。   他成了当今对修真界威胁最大、且目前实力最为强盛的魔教教主死去的白月光。   在各种八卦的冲击下,他已经对他与魔教教主不可说的二三事麻木了,有时候还会听得津津有味。   白天听故事,晚上睡觉,小日子过得挺好。   今日,他照例辰时睁开眼,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照这个样子来串糖人。”   江纾释放神识,顺着声音摸索过去。   熟悉的红衣,熟悉的墨发,以及那俊美得不似人间俗物的面庞。   江纾眼睛一亮。   是莫美人!   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画纸,正在给卖糖人的商贩看那上面的肖像。   江纾把神识凑近一些,看清了那画上的人。   光着个脑袋,眉心一点水滴香疤,一双微翘的桃花眼里澄澈如水。   可不就是他自己么。   正当江纾疑惑时,莫潇仇察觉到他外放的神识。   江纾暗道不妙,赶紧收回,但貌似他还是被发现了。   因为他见莫潇仇穿过人群,把目光直直定格在自己身上,笑着说了一句:   “这蘑菇...挺有灵性。” 第58章   “喜欢吗?”莫潇仇接过糖人, 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 晃着手中竹签, 用哄孩子般的语气笑着问江纾。   路过的人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他, 他却压根不在乎,只一味等着江纾的答复。   江纾倒是替他尴尬, 挺想捧一撮土把自己埋了, 顺便把他也埋了。   等不到江纾的答复,莫潇仇也不恼,他伸手摸了几把江纾的蘑菇头, 似乎在透过它看着谁, 呢喃道:“真像。”   莫潇仇有看穿他人内在的本事, 没想这本事竟对他一个小真菌都能起作用。   不过他并没有完全看穿,江纾已经完成任务, 不想再去招惹净空, 便默默装死尸。   莫潇仇却像是认定他了,轻轻一拔将他提起捧在手心,运起轻功整个人如飞燕一样掠过。   寒风萧瑟, 吹得江纾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记得...菇类脱离朽木就会死。   没有死在男主手里, 却断送在男配手上, 这死法也算是奇葩。   江纾在心里含着泪, 悲壮地问AKIL,【我还剩几天?】   AKIL呵呵,面无表情道,【在你没寄生之前, 这只白菇已经修炼五百年有余,就差开灵智了。】   此界灵物不易发觉,有些不起眼的杂草都可能会是什么宝贝,一般遇见这种靠吸取天地精华修炼的,都是天才地宝,一度遭修士哄抢,因其特殊性,这些灵物的修炼速度极其缓慢,有的甚至要修炼几千几万年才会开通灵智。   江纾曾在任务资料上看到过关于灵物的信息,顿时松了口气,【那我是不是有机会修炼成人?】   AKIL【你想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化形。】   江纾顿了顿,诧异道【你有这么好??】   AKIL假咳几声【脱离本体时我帮你把修为压制在体内了。】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他把修为引出来,再加上灵菇五百年的修炼,他的修为就会噌噌噌暴涨,但...   【会引来异动吧?】   【...差不多。】   天才地宝现世,化形时会引来天地异动,到时候惹来的可不光只有修士,还有对他念念不忘的男主。   他可能得是疯了才想化形吧。   江纾呵了一声,【果然没安好心。】   AKIL沉默。   有莫潇仇在,他离掉马还远吗...   害,真傻。   *   莫潇仇一路带着他转过两条街坊,在一处府邸前落地,“洛王府”三字牌匾映入眼帘。   江纾愣了一下,任谁也想不到,合欢阁的阁主竟一直藏身于明国,以洛王身份行事。   门口伫立的门房见到莫潇仇,自觉打开大门,低着头恭敬地将人请进去。   “王爷,你可算回来了。”管家一听到大门有动静,风风火火地迎上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神情,“那位大人来了,正找您呢,您快去看看吧。”   江纾听见他“嗯”了一声。   能够被管家称为大人的,莫潇仇势必很重视这个人,江纾有些好奇,遂叫AKIL去看看。   哪知AKIL一口回绝,【你不会想知道的。】   AKIL态度莫名,惹得他更好奇了,但顾及莫潇仇在,他忍了忍,依旧没有放出神识查看。   等到莫潇仇转过府宅大院,一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跨过门槛之后,江纾才终于见到那位大人。   见到此人,他的菇心先抖了三抖,怪不得AKIL不肯去,坐在榻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时隔一年未见的净空。   可能是自毁了灵根,也可能是不愿再以僧人自居,他蓄起一头白发,长发及腰,未缀任何修饰,就那么静静地披在身上,净空的眉心点缀了一滴血红泪珠,跟他本体的香疤形状一样,只是他是白的,净空的则是如血一样的艳红。   他连身上的衣物都换成了黑色锦缎,整个人看起来既邪魅又带着些神秘。   可惜多年来的习惯难以更改,他仍旧保持着入定的姿势,这副圣洁的高僧动作委实与他的形象不搭。   闷闷的笑声从胸膛中发出,震得江纾菇身轻颤:“教主今日怎么来了?”   净空睁开眼,深红眼眸淡淡地从江纾身上掠过,只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融蛟。”   距离上次变故已过一年,这一年里,净空将蛟蛇涯从魔教中除名,并开始不择手段的屠杀,只要是蛟蛇涯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   莫潇仇坐到净空对面,拿出一套茶具,为他斟上一杯茶,说道:“就抓到几个影卫,尚未发现融蛟的行踪。”   “咔嚓——”   净空捏碎了杯盏,碎片划过他的手心,血液混着茶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杀意在他眸中凝聚,属于乘鼎期巅峰修士的威压毫不客气地释放开来,莫潇仇勉强抗住,挺直腰板,笑着又拿出一个杯盏置于净空面前,打着商量的口气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净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莫潇仇快要撑不住时才收回威压,冷声道:“三天。”   莫潇仇叹了口气:“融蛟狡猾,又惯会傀儡术法,一有动静就附身于他人身上,实在不好抓。”   若非当年融蛟附身于他手下身上,他未设防,以至于反应不及时,他的纾儿怎会...   一抹血光自净空眼中闪过,莫潇仇来不及躲闪,就被净空单手掐住脖颈提起,耳边传来净空低沉的嗓音:“找不到,你替他去死。”   莫潇仇把手中白菇捏得死紧,江纾被他勒得都有些喘不过气。   他突然听到莫潇仇笑道:“教主啊,他已经死了。”   “再执着下去又有何意义?”   掐在脖颈的手又加重了力度,莫潇仇笑得猖狂,却也咳得厉害。   到底留着他还有用,净空手下一松,跟扔破布一样把他丢在地上,莫潇仇落地后滚了一圈,手按着前襟止不住的咳。   半晌后,莫潇仇听到净空哑声道:“不许提他。”   莫潇仇转过头,微微怔住,那一向心狠手辣、对待人跟死物一般的教主竟也会流露出脆弱的神情。   自那人走后,本来就不近人情的教主就更冷了,活得跟个死人一样,只有在他提起那人时,才会有些许情绪波动。   莫潇仇翻过身,手撑在身后,似在追忆道:“教主啊,你还记不记得一件事。”   净空只冷冷的看着他。   莫潇仇:“当年任天洪一事,你把小主留在我这里,我发现他那个人其实挺好哄的。”   他笑了笑:“没什么心机,只需一串糖人就能高兴半天,你先前一直不信,可他确实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干净的一个。”   净空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古井无波的心绪似乎被一颗石子激起,漾起波浪,久久平复不下。   莫潇仇还在继续说:“他那个人心思单纯,有什么事都会写在脸上,我虽接触不久,但当年在逍遥楼,他提起最多的...是你。”   净空抿了抿泛干的薄唇,逃避的垂下眼,无力念道:“是我吗。”   那句醉话,他始终记得。   那人嘴里念的...不是他。   纾儿...师兄看不懂你啊。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莫潇仇见他这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摇摇头,索性起身把一直握在手上的白菇放在他面前,“我在这灵菇上感受到纯净灵力,很像他,拿去当个念想也好。”   江纾:!!!   咋这么快就出卖他呢大兄弟!   “是他...又不是他。”   净空抬手抚上他的菇身,脸上挂着江纾看不懂的神色。   好像有几分释然,可是眼底...尽是痛楚。   江纾沉默了,心里诡异地升起一丝愧疚,但是很快就摒弃了,虽然对不起净空,可他现在被滞留在此位面却也是因为净空。   净空有能令规则松动的能量,他不信这事会跟他毫无关系。 第59章   净空把他带回了魔教, 用一个盆栽装着他, 就养在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内布局跟极峦峰上的一模一样, 只是多了一个能容纳两人的冰棺, 江纾天天看着净空躺进里面,痴迷地抱着自己的...尸体。   江纾:......   亲眼看有点瘆人。   AKIL:【你看他多爱你。】   江纾:【呵呵, 我也爱你。】   AKIL:【......】   净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办事, 江纾会在这段时间蹦跶着自己粗壮的下半身,在房间里转悠。   他发现净空这里的灵力相当充裕,很适合像他这种灵物修炼, 可能是为了维持他的尸体不腐烂, 才做的什么聚灵阵吧。   江纾一蹦一跳地跃到冰棺上, 弯下自己的蘑菇头,看着里面自己原来的身体。   这具身体被净空保养得很好, 连当初的伤口都没留下, 除了嘴唇有点苍白外,就这么静静躺着,有点像在入睡, 倒不像个死人。   江纾看了一会儿, AKIL对他道:【回去了, 男主回来了。】   江纾点了点头, 又蹦蹦跳跳地原路折返,腿太短,每次他都蹦得很吃力,于是他道:【就没有什么能不引起异动的化形方式吗, 我累了。】   AKIL:【其实男主在外面设置了一个屏蔽罩,你每次化形一点点是不会被发现的。】   江纾脚一歪,在心里翻个白眼:【...那你不早说。】   AKIL:【...只能化形几秒,之后才能慢慢递增。】   江纾费劲地爬进盆里:【几秒够我跑就行。】   他刚刚摆好姿势,净空就走了进来,照例解下外衣躺进冰棺内,与自己抵足而眠。   江纾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就听到净空的声音从中传出。   “我抓到融蛟了。”   “我削去他的四肢,把他关在地牢中,你要不要去看看?”   “纾儿...你醒来吧,那句醉话,师兄全当忘了,你醒来好不好...”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引狼入室,若非我养魔修,你怎会,怎会......”   “纾儿啊...你原谅师兄吧,师兄错了...师兄真的错了......”   “纾儿......”   说到最后,竟隐隐传出啜泣声。   他在哭,净空在哭。   这是江纾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听见净空的哭声,可能是这次办的事是关乎于他的,所以净空才这般难以自控吧。   江纾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说实话,他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最多嘴硬一些,他能感觉到自己与其他AI的不同,共情能力很强,这或许就是他被联邦特殊对待的原因。   净空只是他的任务对象,他不止一次在心底强调过,可是当真正面对净空对他的感情时,他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忍。   面对这种情况,先前的自己是怎样选择的,他其实已经...大致有底了。   净空跟他的尸体腻歪几天后,五宗的人打上魔教,他没有刻意隐瞒魔教的位置,五宗的人一直想来夺取圣灵佛子的尸身,便隔三岔五就来扰他们清静。   涉及到有关江纾的事,净空都会很重视。   他明白圣灵佛子对正道的重要性,也明白世人对他的失望,亲自迎战是对江纾的尊重,也有一部分私心。   他想告诉世人,自己配得上、也只有他能配得上江纾。   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抢走江纾,即便是一具尸身。   江纾的归属,江纾的所有权,只能是他。   AKIL:【看不出来,男主对你倒是挺痴情的。】   趁着净空出去的空当,江纾引出体内一小部分灵力,小心翼翼的包住自己,形成一个外壳。   江纾:【你给我挡刀去死我也会爱上你。】   AKIL:【...你变了,亲。】   化形如同催生,光芒退却后,一个只有蘑菇般大小的小人出现了。   江纾低头一看,小小的眉毛蹙起:【好小。】   AKIL:......我不想当秒懂女孩。   AKIL:【亲,你这么快化形做什么?】   江纾站起身,爬到房间里唯一的桌上,桌面上铜镜映出江纾小小的人影。   圆滚滚的脑袋,水滴香疤依旧生于两条柳叶眉之间,皮肤要比先前更白皙一些,吹弹可破,脸上正做着皱眉的动作。   江纾张开口,镜子里的小人儿也跟着张开口道:“好奇。”   声音是如婴儿般的稚嫩。   这一开口着实把他吓到了,江纾摸了摸泛起的鸡皮,没过一会儿,挤压感从身体各处传出,江纾被迫抱成团,又重新变回了白菇的形状。   看着铜镜里又肥又矮的白菇,江纾默了默。   AKIL:【这次十秒。】   十秒够他跑回去了,看来下次得算好时间。   没等他从桌上跳下,AKIL突然道:【不好,男主提早回来了!】   江纾一惊,一头从桌上栽到地面,就地一滚,滚到盆栽旁,起身跳入,跳进去的一刹那,净空开门而入。   从净空出去到回来中间不足一分钟时间,难道是他察觉到什么了?   江纾心里猜疑着,表面则静如普通白菇。   净空一进门目光就在四处梭巡,看到江纾时定格住了。   他迈步朝江纾呆着的角落走来。   江纾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继续强装镇定,挺直菇身。   净空蹲了下来,一张大脸凑到他跟前。   江纾:......   太近了。   气息均匀的喷洒在蘑菇头上,若不是他神情严肃,目露探究的样子,江纾都要以为净空饥渴难耐到要去吻一只蘑菇。   江纾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一双大手忽地盖在他的蘑菇头上,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中。   正当江纾迷惑于他的行为时,体内的灵力突然暴涨,一股蛮横的魔力冲入他的体内与之抗衡。   两方力量在他的体内来回冲撞,似要破体而出,江纾压抑不住这股暴动,原本挺直的菇身开始慢慢蜷缩,直到缩成一颗小球。   江纾憋得不行,总感觉自己这样像是...要生了。   随着他一声爆吼:“生了!”   两股力量相互交缠,从他体内破体而出,将他与净空紧紧包裹,形成一个红蓝交错的圆形外壳。   壳内,净空怔怔地看着手下那巴掌大的小人,半天回不过神。   小人脸皱成一团,眼睛紧紧闭着,像在承受什么痛苦。   只是那张脸却与他日思夜想的人如出一辙。   他在房间内留了一缕分神,感知到灵力波动,害怕江纾出事才匆匆赶回,他怀疑是有人在灵菇上动了手脚,才出手逼出灵菇灵智,没成想...   竟是惊喜。   净空赶紧收回释放在外的魔力,小人脱力般就要倒进土里,他近乎虔诚地捧起小人,声音抖得不像样道:“...纾儿?”   “嗯?”没反应过来的江纾轻轻用鼻音哼了一声,挠着头正要坐起。   接触到手心下软软得不像土质的东西,他一惊就要跳起,一转头一张大嘴怼了上来。   !!!   净空要吃他?!   江纾直接翻个跟斗,眼看就要屁股着地,净空赶忙接住他。   “对不起,吓到你了。”满含歉意的声音闷闷地从上方传来。   江纾坐在净空的手心上,透过净空红色的眼眸中看清自己现在的模样。   居然化形了!还是他刚刚在铜镜里照的样子!   江纾瞠目结舌,半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尴尬得捂住下半身。   注意到江纾动作的净空眸色渐深。   江纾:......变丨态。   “我...我...”江纾有些想不出措辞,毕竟他的尸身就摆在冰棺中,现在的情况委实奇怪。   他倏地灵光一闪,想到自己现在的体型,就算长得一样,但以净空多疑的性子,或许可以蒙混过去。   江纾连忙换上一副灵智刚开,懵懂无知的样子对净空说道:“我...不是纾儿,我不知道我是谁...”   他痛苦的挠着头,状似在努力回想自己的身份。   净空笑着亲了亲他的头顶,语气温柔得近乎情人呢喃:“你叫江纾,是我的纾儿。”   江纾:“你是谁呀?”   净空:“我是你相公。”   江纾:“......”   要不要这么骗小孩!不要捻!   江纾内心呵呵,表面一副单纯作态:“相公...相公是什么,是可以吃的吗?”   净空:“是伴你一生的人,也是...最爱你的人。”   他的眼中尽是深情,语气宠溺得不像样。   江纾被他拖起,两人面对面的对视着,江纾可以清楚地看清他深红的眼眸中倒映出的小小身影。   净空抓起他的小手,贴到自己的脸上,近乎缱绻的厮磨。   他说:“忘记了没关系,我陪你长大。”   “今后的日子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直至永远。”   “我爱你,纾儿。”   *   净空几乎用他全部的时间来爱他,他说只要江纾想做什么他就陪他去做。   一开始江纾是不信的,魔教教主有多忙,在他还是白菇的那段日子里他就已经体会到了,结果没过两天,净空就把位置传给莫潇仇了,自己当个闲散人士,天天陪他游山玩水。   江纾惊讶地问他:“你的野心呢?你的大业呢?不要了??”   当时两人正在洛城洲一处小城里游湖,闻言净空只捧着他,示意他眺望远方,看这一片青山绿水。   净空说:“其实我已经拥有了。”   “我陪你走遍天下,天下与你,一个也不缺。”   这男人真是该死的...   讨人欢心。   江纾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当场捧着他的大脸赏了他一个小小的吻。   两人走遍了四洲五国,尝遍各国甜食,当年碎成渣渣的糖人,净空数着碎片来弥补他,不过雕刻的人像肯定得是他们两的。   净空的霸道简直是刻进骨子里的,他们用的东西都得是成双成对,去哪净空都要揣着他。   等到江纾慢慢长大成人后,他们在明国成了亲。   当时来的都是熟人,是莫潇仇帮忙准备的婚礼。   江正阳来的时候一脸庆幸,说还好你没死,也恭喜两人能修成正果。   不过他说的时候还带着羡慕,因为那时候他还在追段之瑶。   之后两人成没成他们就不知道了,成亲之后他们寻了一处僻静的山头,净空就着原来在极峦峰上的布局建造了一所房屋,连菩提树都种上了。   两人就此隐居数十年。   江纾修为落下净空一大截,灵菇修炼向来迟缓,他知道净空其实已经到了可以飞升的阶段,只是他不肯走,他想等他。   在某一天晚上,两人刚双修完,大汗淋漓时,江纾抱着他道:“其实我是神界派下来给你牵姻缘的仙童,你飞升之后就能见到我的本体了。”   他们把飞升之后的世界称为神界。   净空并没有上套,吻上他的唇,含糊道:“我等你,我们一起去见你的本体。”   傻子。   为了这个傻子,江纾拼命修炼,好在有AKIL在,能帮他更快聚集灵力,再加上两人时常双修,不出百年,他也到了飞升的阶段。   走之前,江纾问他:“你当时怎么就觉得白菇成精的我是你认识的纾儿了?”   “因为我绝不会认错我的爱人。”   “你是刻进我骨子里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你?”   江纾被他哄高兴了,追着去讨吻。   一吻过后,江纾实在不忍心骗他,叹道:“你怎么从来不问我的身份呢?”   两人在一起之后,他与系统的交流从未避开净空,想来净空是知道的,只是他从来不会过问。   净空只深深地看着他,把先前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师兄永远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净空:就你那演技,傻子都看得出来。   江纾:...这些年终究是错付了。 第60章   【叮——脱离位面成功。】   身体化作星星点点, 随之进入光怪陆离的通道, 晕眩过后, 江纾站在主世界的任务大厅中。   为了方便行事, 每个AI都以人身示人,只不过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 像一个活死人, 之间也没有任何社交关系。   它们生来就为了完成任务。   在任务大厅正中间,投影光板正显示出出勤人、任务难度、任务完成度及评价。   最新的一条是江纾的,任务难度A, 完成度100%, 评价为S。   江纾看了一眼, 就把目光移到最下面的一条任务信息上。   这条信息在他成为红娘AI后就一直存在,且没有人去执行过。   任务简介:抓捕初代AI, 编号01110。   出勤人:无。任务难度:SSS。任务完成度:0%。评价:无。   “怎么, 你想接?”   AKIL化身为它原来的少女形态,飘到江纾身边。   “这是第一个产生出自我意识的AI,在执行任务时逃逸了, 联邦害怕去抓捕的AI会被同化, 所以一直没有派人去抓捕。”   这些问题在他学习时并未出现过, 江纾隐约能知道那是什么, 但还是问道:“什么是自我意识?”   AKIL转头看着他,略带深意地对他道:“像你这样的。”   江纾莫名感到有些冷。   AKIL围着他转了几圈,似在打量道:“你的共情能力很强,能接收到外界情感能源, 而且能对此做出回应,这对AI界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存在,也是时代的奇迹,联邦想培养你做初代抓捕人,你接受吗?”   江纾冷哼一声:“这就是你们要消除我记忆的原因?”   AKIL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可控因素必须抹掉。”   江纾沉默了一会儿,自嘲道:“我有的选吗。”   AKIL:“...对不起。”   它没有办法告诉江纾更残酷的事实,却因此有感到愧疚。   在以往执行任务时,它根本体会不到任何情感,而现在,它有了愧疚。   或许在与江纾的相处中,它已经受其影响了。   这像是一种病毒,在AI中扩散,等待它的结局将会和江纾一样。   那么它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是否将它们推向绝路?   在不断的纠结与思考中,AKIL产生出一种名为迷茫的情绪。   “我原谅你了。”江纾无奈道,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心里暗道怪不得净空喜欢摸他头,手感挺不错的。   AKIL被他摸得有些懵,奇怪的情绪又上来了。   它在储存库里搜索一番,大致了解了这种情绪叫做“感动”。   它突然就不想按照联邦的意愿继续走下去了。   “你相信我吗?”它抬头,眼含希冀地望着江纾。   江纾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咱一个世界都过来了,不早就是战友么?”   “谢谢。”AKIL腼腆地笑了笑。   原来得到别人的肯定会是件很开心的事,它又学会一样新的情绪。   它想做人了。   于是它道:“我带你离开。”   冰凉的手握上手腕,温度虽低却抵挡不住内里的热情,江纾被它猛地一扯,再一次进入未完全闭合的空间通道中。   江纾全脸懵逼:“??姐姐咱这是去哪?”   AKIL冲他回头一笑:“带你私奔。”   江纾:“......我是蚊香。”   AKIL:“我愿意死在你怀里。”   江纾:“你是谁??”还他嘴欠的伴生AI。   AKIL怜悯地看着他,叹道:“害,真傻,被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江纾松了口气:“...舒服了。”   AKIL:“......”   为躲避联邦的追踪,它并没有选择直路,在通道里拐了七八个弯后进入一个它精心为江纾挑选的位面。   它给江纾安排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身份。   X星帝国上将陆琛的竹马兼副官——唐一柯。   陆琛是此位面男主,待在位面之子的身边是最不会有危险的,越亲密的关系越好。   江纾现在所处的位置在一所高档的别墅里,欧式教堂风格,耶稣雕在金色的墙壁上,高达五米,他正站在二楼,手端着一杯红酒,倚在扶手上,先一步看到的就是对面的耶稣。   江纾职业化地问了一句:【任务是什么?】   AKIL:【没有任务,要说有的话就是攻略男主。】   江纾:【我这刚失旧爱就要找新欢,不太好吧?】   AKIL:【说不定他跟你下来了呢。】   江纾竟觉得它说得还挺有道理的,便欣然接受了它发过来的位面资料。   此位面男主是帝国上将陆琛,被誉为史诗级别Alpha,S级精神力,S级体力,是虫族与敌国闻风丧胆的存在,更是全民的偶像,帝国的未来。   没有简洁明了的任务资料,位面资料是把整本书都拓印下来,江纾忽略一大段介绍男主的话,找到自己的身份及目前的情节点。   他是这位牛逼哄哄的上将身边的副官唐一柯,S级精神力,A级体力,比起男主来说稍微逊色,却也算是帝国的佼佼者。   可惜唐一柯再怎么样也只能爬到副官的高度了。   唐一柯天生患有信息素障碍症,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只有与他相处大半辈子的竹马陆琛,他才能稍稍闻到一点。   这种病让他注定一生不能与Omega结合,但是他又极度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Omega,于是他把希望寄托在陆琛身上,把陆琛当做药引。   在一次庆祝抵御虫族成功的宴会上,唐一柯看上一个Omega,结果一见钟情的时长还没过,陆琛就跟那个O阴差阳错的上了床,可能是这次的事件让他们有了隔阂,唐一柯开始嫉妒陆琛,直到一次虫族袭击,他们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唐一柯发布错误指令,致使陆琛陷入险境,而逃生回来后的陆琛将唐一柯告上军事法庭,两人之间二十几年的友谊就此破裂。   现在的情节点正好在唐一柯看上那个叫林木的O这里。   [他像一只误入凡间的精灵,是那么格格不入,与众不同,唐一柯一下子被他吸引,呼吸随着他的舞动起伏,一个声音闯入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叫嚣着——他是我的!他是属于我的Omega!]   位面资料原话。   江纾看得眉头紧锁,有种在地铁老人看手机的感觉,嗯...原主有点中二少年的气质。   下方悠扬的爵士乐缓缓入耳,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在舞池中摇摆。   江纾在右下角找到那名让原主魂牵梦萦的少年。   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头棕栗色卷发,长相较为稚嫩,脸上挂着紧张不安又无措的神情,看起来像是被迫与人共舞,不是自愿的样子。   这场聚会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莫斯公爵亲自举办,请的人不多,均是战役功臣,绝大多数的omega是客人带来的伴侣或是暧昧对象。   而也有例外。   林木就是个例外。   如果以林木的视角来发展,这大概是一部豪门虐恋情深的狗血文。   莫斯公爵对当今国王不满已久,想要推翻帝制,建立政党制度,陆琛众望攸归,势必需要他的支持。   宴请功臣不过是一个幌子,更多的是为了拉拢陆琛。   然而陆琛对帝国的忠诚是有目共睹的,对付这样的人,唯有责任与义务能牢牢拴住他,于是莫斯公爵想到了联姻。   身在豪门的Omega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联姻,莫斯公爵膝下育有两子,外加一个私生,很不巧,林木就是那个私生,莫斯公爵不忍心牺牲自己的小儿子,于是这份差事自然而然落到林木头上。   林木自小就浸泡在畸形教育中,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在莫斯公爵的刻意引导下,稀里糊涂的在这次聚会上跟陆琛上了床,迫于舆论压力,陆琛只好迎娶林木。   可惜这种强买强卖的婚姻并不幸福,陆琛对林木无感,多年来的军人教育让他不会轻易去碰一个Omega,不想面对的他直接在军部安家,一两年都不见回去一趟。   原主本就因为林木与陆琛生出嫌隙,见他如此对待自己的心上人,便三天两头跑去陆琛家中安慰林木,一来二去两人有了感情。   本来要是原主愿意与陆琛敞开心扉好好聊一次,陆琛顶多会失望但不至于不把林木让给他,结果原主一顿神操作,差点让陆琛在作战中丧生,这才让陆琛彻底放弃了他。   江纾:【啧,小娇夫不带劲,还是猛男适合我。】   AKIL:【...请不要OOC。】   下方与林木搭舞的男人正拿着一杯鸡尾酒准备诱哄他喝下,按照原主的做派,是时候去救美人了。   江纾走下台阶,站定在他们面前,慢条斯理地接过那杯鸡尾酒,极为绅士道:“他不愿意就不要勉强,显得太掉价。”   唐一柯虽不及陆琛名声显赫,但与陆琛出生入死多年,立下战功无数,且出了名的脾气臭,天天摆着一张别人欠他几百万的脸,那名男子本想训斥哪个不长眼的,一见是唐一柯,立马怂了。   从商还要倚仗弄枪的,这次战役他虽有投资,却也不敢轻易得罪军官,特别是上将身边的人。   “原来是长官。”他笑出一张谄媚的脸,“久仰长官大名已久,可否赏脸...”   他说着端起高脚杯,准备与江纾碰杯,江纾直接回了一句:“没空。”   男人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   江纾看也没看男人一眼,拉起林木就走,林木在他旁边走得战战兢兢,半晌后磕磕碰碰道:“多...多谢...长官...”   江纾不在意地“嗯”了一声,林木在宴会开始前被莫斯公爵注射了催化剂,如果刚刚喝下那杯酒,林木估计会很快进入发情期。   江纾四下里看了看,果然有几个人在盯着他。   要是发情,就直接把人送进陆琛休息的房间内,没有人会抵挡得住本性,包括陆琛。   安排给陆琛休息的房间墙壁里装有隔绝信息素的材料,所以莫斯公爵才这般大胆,为了能顺利让陆琛待在房间,他专门从黑市里淘到对付Alpha的超强眩晕药剂,只需加一点,就能让陆琛有醉酒的感觉,且药剂不会立即发作,得隔半小时以上才会生效,只要不停与他敬酒,就没人会怀疑。   只要陆琛一来,这人就没有送不出去的道理。   好一出鸿门宴。   可惜他们没料到有江纾这个变故在。   Omega一旦发情,信息素会让整个场面失控,为了杜绝这种事情发生,唯一的办法只能是...   江纾拉开“B011”的房门,进去后顺势把门反锁住。   陆琛正在阳台上吹风醒酒,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糖糖?”   江纾的臭脸差点没绷住。   要不是看过原著,他都以为这两人是情侣,这称呼太羞耻了。   陆琛看到他身后站着个人,怯生生地不敢探出头,还是个Omega,眼神不着痕迹的暗了暗,对江纾问道:“这位是?”   “林木。”江纾言简意胲道,“让他在这待到宴会结束再走。”   好友的脾气陆琛再了解不过,闻言只挑了挑眉,没有再多问什么。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跟一张沙发,秉承绅士的原则,江纾让林木躺在床上,并亲手替他盖好被子,生怕他着凉般裹得严严实实,“好好睡,不准起来。”   江纾自以为很绅士体贴,但这张脸的威慑力太大,林木只觉得他在警告,手紧紧抓着被褥,恨不得把头也埋进去。   江纾满意道:“很好。”   殊不知在他背后的陆琛脸都黑了。   江纾一转头,陆琛的脸色就恢复如常,江纾走到他面前,勾着他的肩把人往阳台上带,压低声音道:“你有没有抑制剂?”   抑制剂是干嘛用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陆琛自然想到了:“他的发情期到了?”   江纾没有明说:“嗯,你有吗?”   陆琛:“我家里又没有Omega,怎么可能会随身带这些。”   江纾同情道:“那你待会忍一忍。”   陆琛:“......”   他似乎从江纾的眼神里读出了“幸灾乐祸”这四个字。   “糖糖...”   略带磁性的嗓音在江纾耳边响起,微热的气体打在耳廓上,酥麻了半边身子。   “你帮我吧。” 第61章   男人穿着一身白色军装, 脖颈线条滑过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衣领, 没入紧扣的上衣里, 乍一看既禁欲又带着某种野性的力量之美, 可惜他轻佻的举动将表现出来的完美形象拉低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他还丝毫没有察觉, 继续对江纾吹气道:“糖糖...帮帮我...”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 像从鼻腔里哼出的含糊不清的音节,经过耳道传入大脑时,只想让人与他共赴沉沦。   江纾:......   江纾:【他好骚啊, 原主是眼瞎吗?】   AKIL:【...AA恋在此位面不流行。】   江纾遗憾道:【可惜了。】   隐隐有股信息素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江纾仔细嗅了嗅, 是股又酸又甜的柠檬味,淡淡的并不明显, 江纾循着气味转过头, 陆琛的脸上带着些许薄红,喘出的气息一下一下均匀的喷洒在他脸上。   屋里的林木已经踢开被褥,难耐地蠕动着, 他整张脸红得不行, 泪水径自垂落, 润湿了底下的床单, 淌出一片水渍,见到江纾在看他,他眼里的哀求似要溢出,哭着道:“求你, 求你帮帮我,我好难受...长官,长官...我好难受...”   面对美人诱惑,正常的A早就扑上去了,然而江纾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对AKIL说道:【来支抑制剂。】   AKIL:【...你刚刚怎么不和我要?】   江纾:【我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不行。】   江纾低头看了眼自己疲软的物件,再抬头看看面前极力想诱惑他的林木,同情道:【弟弟太难了。】   AKIL:【......】   江纾面无表情地掏出抑制剂,准备朝林木的方向走去,结果刚迈出一步,某只大型犬扑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他,一头板寸刺得下颚发痒,接着颈部一阵刺痛袭来。   江纾倒吸一口凉气。   陆琛就像一只护食的野狼,紧紧叼住口中猎物,寸步不让。   江纾揪住陆琛的后领,这人是真咬,疼得他咬紧后槽牙,切齿道:“陆琛!”   陆琛这才放开口中软肉,伸出舌尖轻轻舔掉流出的血滴。   江纾扯了几下没扯开,这人铁了心要跟他过不去,颈部又疼又痒,实在难受,江纾冷着张脸,低气压不断外放,沉声道:“放开。”   “别去糖糖...”陆琛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含着几分委屈,“我也难受......”   美人诱惑不稀奇,硬汉撒娇才致命!   江纾:【...怎么办,我好爱。】   AKIL:【......抑制剂还我。】   江纾:【说说而已嘛。】   趁着陆琛不注意,江纾直接抬手往他颈部一劈,毕竟是S级体力的上将,帝国第一人,江纾这一下肯定不能对他造成多大的物理伤害,最多晕个一两秒,这一两秒的时间足够他把抑制剂注射到林木体内了。   针筒的液体缓缓流失,林木的神色逐渐恢复平和,他太累了,棕栗色的卷发软塌塌的黏在脸上,大量汗液的排出使得他就跟刚从水里捞出似的,他疲惫地昏睡了过去。   解决完林木,没有浓郁的Omega信息素后,陆琛也能忍下身体的燥热,只是那鼓起来的部分却是暂时无法消下,房间里没有浴室,林木睡着了,剩他们两人杵在原地干瞪眼。   以原主的性格自然不会答应帮他,江纾背过身,咳了一声后道:“你尽快。”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陆琛拉下了拉链。   江纾听着后面略微粗重的喘息,把全部精力聚集在耳朵上,身为男主的陆琛持久力自是不差,江纾站得脚底麻痹都不见他释放。   江纾:【他手不累么?】   AKIL:【...你不喜欢吗。】   江纾:【我好想帮他噢。】   AKIL:【......闭嘴】   闲得无聊的江纾找上AKIL唠嗑,过了一会儿后,身后才传来一声低哑的喘息。   江纾听见他说:“糖糖......”   这一句话着实把他砸懵了,江纾震惊道:【所以男主不喜欢林木是因为他暗恋原主??】   他爱他,他爱他,他却爱他。   星际人真会玩。   AKIL:【他不喜欢原主。】他是喜欢你!   江纾:【什么意思?】   AKIL:【你以后就知道了。】   江纾:【你老这么说,以后的以后又何时是个头呢,姐姐。】   AKIL:【我不会害你,这个位面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好好享受吧亲。】某人想泡它家崽也要过了它这关再说!   江纾:【...以前的你不想害我吗。】   AKIL:【以前...是联邦派我来监视你的。】   江纾:【那怎么就倒戈到我这边了呢。】   AKIL:【......因为姐姐更爱你呀~】   江纾:【...谢谢,弟弟去找猛男玩了,再见。】   江纾这人说傻又有时候精明,说不傻又有时候会犯蠢,主要还是太容易心软了,无论是对它或是对那个家伙。   那段记忆它曾经看过,若没有那个家伙的引导,江纾也不会产生出自我意识。   江纾发觉不了那人,它一个掌握无数位面资料的伴生AI还会找不到他?   一个只会跟在它宿主屁股后面跑的家伙,不足为奇。   “好了吗?”江纾站得笔直,眼睛直直盯着前方,一副正直得不行的样子。   陆琛穿戴整齐后,抬眼见江纾站着军姿,禁不住笑出声:“你在害羞吗,糖糖?”   他走到江纾身边,把头置于江纾肩上,用唇部擦过先前自己留下的伤口,歉声道:“对不起,害你受伤了。”   太暧昧了,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一阵发痒,痒意传遍全身,原本犯麻的部位更是没了知觉。   江纾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他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对身后的陆琛说道:“没事。”   回答他的是陆琛的一声轻笑,陆琛自然而然地抬起头,搭过他的肩膀:“回家吧,我给你抹药。”   陆琛偶尔会给原主开小灶,加强体能训练与精神力操控,能够被陆琛亲自教导是无数士兵梦寐以求的事情,而原主是陆琛认识大半辈子的人,感情自是深厚,士兵们不光羡慕他们的友谊更是单纯的羡慕唐一柯这个人。   陆琛对谁都很严格,即使是原主,每次也都是把人虐得爬不起来为止,原主就会在陆琛家留宿一晚。   可陆琛绝不会因为一点小伤口就对他愧疚不已,甚至提出抹药,再说了,做为帝国上将,陆琛家里有一台价值千万星币的治疗仪,往里面一躺,任何伤口都能立马见消,更何况他这种睡一觉就能自愈的小伤。   但现在情况委实让江纾不得不多想。   告别了莫斯公爵,两人一同乘飞行器回到陆琛家中,陆琛拉着他坐到自己洁净干爽的大床上,一边吹气一边动作轻柔地给他上药,期间伴随两句:“弄疼你了吗?会不会太重?”   这语调、这台词,活像是在给他擦某个部位似的。   江纾拢紧身上的蓝色军装,起身走到窗台旁,面无表情道:“长官,我是Alpha。”   这身蓝色军装相当合身,随着江纾行走的动作,那包裹在其中的紧致也格外挺翘,陆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江纾转身之际,他收回停留在某处的目光,伤心道:“你我之间需要这般见外?”   即使是倚靠在窗台旁,江纾依旧保持着挺直的脊背,让人无懈可击,他看着陆琛,冷声道:“我应该有我自己的生活。”   陆琛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觉得我太干涉你了?”   江纾毫不畏惧地直视他:“你太奇怪了,长官。”   “名字。”陆琛站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双手撑在江纾身后的窗台上,沉声道:“叫我的名字。”   江纾看出他有点生气了,像是要再一次咬他一口的那种生气,然而他固执的抿着唇,半个字都不肯吐出来。   “很好。”陆琛气笑了,“我命令你,负重一百体能训练,直到我叫停为止。”   男主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江纾差点没绷住这张执拗的嘴脸,在陆琛的注视下,终于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好。”   陆琛的脸彻底黑了,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看着江纾从容地接下这份“惩罚”,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其实刚刚要是江纾愿意叫他的名字,他就会让步,为什么总是这么倔,非要让他用这种方式来解决。   训练场建在地下室,穿过一条螺旋阶梯,一扇铸铝门挡在身前,智能门锁上显现出江纾的脸,扫描通过后,一道冰冷无机质的女音说道:“糖糖,请进。”   门自行打开,江纾进去的步伐顿了一下,陆琛这个人,包括陆琛的东西,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占他便宜...   训练场全金属制造,无任何杂物,墙上挂着标有公斤的负重物,江纾自觉拿起一百公斤重的负重物,绑缚在双腿上,在控制面板里设置时间无限,并按了开始。   铸铝门快速关合,眼前空旷的空间消失,转变为野外丛林,野兽的嘶吼在身后响起,并迅速靠近,树干之下是沼泽地,江纾只有不断跳上树干才能躲避追击。   负重物成了累赘,速度比正常情况下慢了0.1秒。   没有时间限制的训练就是在耗尽体力,除非这个训练场的主人愿意按下停止按钮,否则他就得无休止的跑下去。   客厅里,投影设备呈现出江纾挥汗如雨的模样,连野兽的嘶吼都无比清晰地传送出来。   陆琛坐在沙发上,翘起一条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光屏中江纾的脸,手不停地转着控制器,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这是他情绪焦躁的表现。   陆琛在等江纾的示弱。   但这注定是一场输局。   这场训练从夜间十点一直持续到凌晨六点整,陆琛好几次见他脚底打滑,不是差点被野兽咬到就是要掉下沼泽。   平时他训练江纾最多四个小时,中途有休息,之后慢慢叠加,一次性消耗完所有体力对只有A级别的Alpha来说,身体必定会遭受损耗。   最终陆琛妥协了。   “训练终止。”冰冷无机质的女音再次播报。   江纾一落地,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汗水顺着他的脸部线条滑到下巴,再一滴一滴落下。   他解掉绑缚在脚上的负重物,刚抬腿脚就一软,江纾单手撑起地面后仰,重新站直身子。   差点就毁了老干部形象。   江纾松了口气。   他拿起挂在门口的白色毛巾,披在肩上擦拭,他知道是陆琛给他按的结束,既然陆琛先低头了,他也没必要继续拗下去。   江纾走上螺旋阶梯,客厅里的光暗着,安安静静地像是无人待过,江纾走到他的房间门口,试探性地敲了两下房门。   隔了一会儿,依旧没人来开,江纾抓住门把手,轻手轻脚地拉开一条门缝。   房间里的光也暗着,唯有床上的被褥鼓出一个人形,连头都埋在里面,安详得宛如睡在棺材之中。   江纾憋住笑意,轻轻合上门,走到浴室后才笑出声。   江纾:【哈哈哈他是傲娇吗,好可爱啊哈哈】   AKIL:【......】怎么感觉自己在吃狗粮。   心情很好的江纾打开热水,准备冲个澡,他一闭上眼睛就想到陆琛睡觉的那个姿势,又禁不住笑了开来。   AKIL被他的脑电波吵得不行,江纾外表维持着冷峻的面庞,实际上内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真的好可爱,他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男主真的!】   AKIL:【...行了我知道了。】   江纾:【不行!你不知道,你都没看到他刚刚那个姿势......】   如果能显出人形,AKIL现在应该头顶井字了。   AKIL咬着牙打断他:【亲,洗完澡就好好看看星际网,上面热闹得很。】   江纾收敛了些,问道:【什么?】   AKIL:【你看看就知道了。】   江纾冲掉身上的泡沫,扯下挂在玻璃门扶手上的浴巾,披在腰间,光着脚走出浴室。   他打开光网,进入星际网浏览。   星际网上套红的第一条就是:   #陆琛上将与莫斯公爵幼子独处一室,疑似为联姻对象#   点进去后是一段视频。   江纾:......   居然把他P掉了!   视频里显示林木独自一人进入到陆琛的房间里,两个小时之后,陆琛独自一人走出。   这条视频发出的瞬间几乎就被刷爆了,紧随着第二条套红就是:#林木#。   “查查仙: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林木配不上我们上将吗??”   “我想吃烤鱼:不止你一个。”   “上将的小娇妻:+1”   “wgds—178:+1”   “名侦探小苏:对不起,我可能阴谋论了,但是我还是想说,上将就他妈去参加一次聚会就能整出一个对象出来???别不是某些人在想屁吃!!”   “上将绯闻女友:楼上有道理。”   “布布爱吃甜食:贵圈真乱。”   江纾一边看着评论一边啧啧称奇道:【一边倒啊,看来咱们上将挺受欢迎的嘛。】   AKIL:【...你的。】   江纾摸着下巴:【不过公爵的手段确实低级。】   他已经阻止两人的一夜情,没想到剧情还能顺利发展...   江纾想了想,用精神力汇聚出一个光屏,拍下颈部淡得只剩一点深色印记的咬痕。   AKIL不解:【你干嘛??】   江纾:【帮咱们上将洗白呀。】   他把刚刚拍下的照片发到星际网上。   配文:“狗嘴挺利的。” 第62章   “上将, 新兵考核已全部完成, 请您出席!”   卫兵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 陆琛对着镜子调整下帽檐, 应道:“好。”   交代完事情,通讯器却亮着屏幕, 通话时长还在不断延长, 陆琛问道:“有事?”   上将的气场太强,即便是隔着通讯器,压迫感仍旧如影随形, 他不由得开始紧张, 想到星际网上那些调侃的话, 他只觉那些人委实太大胆了些。   他深吸口气,做好被训的心理准备, 开口道:“上将, 恕我多嘴,请看看星际网!”   星际网?   陆琛整理衣领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关注过星际网, 以往也是听卫兵们说起, 他才知道自己在上面的人气有多高。   陆琛以为是虫族袭击, 或是聚众□□之类的国家大事, 怀着严肃的心情点开星际网,结果,套红第一条——   #唐副官吻痕#   #狗嘴挺利的(狗头)#   “上将赛高: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我磕的CP在一起了!!!”   “唐陆我家的:官宣了吗这是!!”   “世界第一唐陆:高举唐陆CP大旗!!!”   “上将家的沙发:我用身体作证, 昨晚战况相当激烈(狗头)”   屏幕上正显示着放大后的配图,陆琛懵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又退出去,查看昵称。   唐一柯:   狗嘴挺利的。   [配图]   “噗。”   把全身心精力全放在耳朵上的卫兵听到动静,绷紧了神经,说出早就备好的措词:“请上将放心,我会尽快处理!”   陆琛捂住嘴巴,抖得肩章颤动,声音从指缝里泄出:“不用,我自己处理。”   “好的上将...”卫兵疑惑地应下,上将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还挺开心的?   切断通讯器,陆琛专心致志地研究星际网,看着新手教程一步步创建出属于自己的账号,在输入昵称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打上八个大字——   糖糖今天依旧可爱。   *   江纾今天的星际网几乎爆了,不断地有提示音响起,待会需要去军部,他没空去刷,就将星际网设置成静音。   在镜子前穿戴好蓝色军服后,他打开客房门,与陆琛碰面,做为陆琛的副官,他需要和陆琛一同前往军部。   “有事?”两人坐在飞行器里,江纾放低座椅,转头问陆琛。   陆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从出门到现在,每隔几秒就会看他一眼。   “你...”陆琛有规律地敲着座椅扶手,“你为什么要发那张照片?”   江纾皱了下眉:“什么照片?”   “......”陆琛敲击的手停顿了下,“星际网。”   江纾记起了昨晚自己洗完澡出来后干的壮举,有些惊讶地问他:“你知道了?”   陆琛点了点头,继续问:“为什么?”   江纾:“他们把我P掉了,我只是在还原真相罢了。”   陆琛不太明白:“什么?”这是什么理由?   “你还不知道?”江纾更惊讶了,看到自己发的照片,却不知道林木的事?   “我应该知道什么?”陆琛停下敲击的动作,蹙着眉头看向他,“我知道你的事不就够了吗?”   江纾:“......”怎么感觉不是一个频道的。   江纾直接把昨晚的套红拷贝下来,发到陆琛的光网上,“你看看。”   陆琛摆出一副老年人审阅的坐姿,眯着眼划着江纾发过来的内容。   啧,看来不爱社交的人设还没崩。   趁着有空,江纾顺便查看星际网的消息,一打开信息库,居然清一色的@。   江纾愣了一下,点进其中一条。   “想压副官第N天:@糖糖今天依旧可爱,副官快看!!你家狗子注册星网了!!!”   ...什么情况??   江纾赶紧点开糖糖今天依旧可爱的主页——   个人资料:星网认证:陆琛。   !!!   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   形象全没了!!!   江纾吼道:“陆琛!!”   陆琛手一抖,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一脸无辜:“怎么了?”   江纾开启共享光屏,指着那串长长的昵称:“快把名字给我改了!”   陆琛不说话,就看着他。   两人对视几秒,江纾催促道:“快改啊。”   陆琛眨巴下眼,诚实道:“不会。”   江纾:“......”   对方刚学会使用星网,已经值得表扬了,要冷静,冷静。   江纾揉揉眉心,力不从心道:“好吧,那你对我开通光网权限,我来改。”   “...不行。”陆琛却没有听他的,很认真对他道,“光网权限只能对最亲密的人开放。”   江纾当即就想反驳:“我......”   话头刚出,他见陆琛眼底竟藏有几分期待,察觉不对,立即把“不是吗”三个字咽了回去。   陆琛果然露出了一秒遗憾的神情。   ...挺能的啊。   “算了。”江纾重新躺进座椅里,自暴自弃道,“你毕竟是我的长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糖糖,别这么叫我...”陆琛急了,他不过是想听一句讨喜的话,没有就算了。   他最听不得江纾私底下还这么疏离地喊他长官,江纾想要什么他当然都会给,别说是一个光网权限了,只要江纾一句话,他整个人,从身到心全部都可以打包送了。   “上将!副官!”飞行器却在这时着地,外面传来卫兵洪亮的嗓音。   江纾利落的起身,走下飞行器,脱下军帽置于胸前,对陆琛客客气气道:“长官,请。”   陆琛:“......”苦尽才能甘来,今天的苦造就明天的甜。   他只好端起上将的架子,面无表情地走下飞行器。   两个卫兵一见到陆琛立刻肃然起敬,似乎连空气都不敢多吸一口。他们跟在陆琛的身后,脸上带着高傲的神情,望向陆琛背影的眼神中尽是崇拜。   能够追随上将,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   在卫兵炽热的目送下,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演习场。   新兵考核为期三个月,成员们会在三个月内不停地战斗,直至胜利为止,为了给参与考核的成员提供动力,胜出方有幸能观赏上将战斗的英姿,更可以和上将提出对战请求。   这次的军事演习,主要给新兵们减压用的,因此没什么规矩,新兵们一见到陆琛走进来,眼睛里像是会迸发出光芒似的,欢呼声、起哄声连绵不绝。   那这应该没他什么事了。   江纾理所当然地退后几步,准备站到观赛台上。   “我们要看长官对打!”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有一就有二,接着不断有人提出让他们对打的请求。   “我们要看上将跟副官对打!!”   “副官不要怂!上将肯定舍不得的!快上快上!!”   ......哪个小兔崽子说的。   他能怂??呵呵。   “来吧。”江纾拍了拍陆琛的肩膀。   陆琛转过身,不赞同道:“他们不懂事,你怎么也...”   江纾打断他的话:“我们也好久没痛痛快快打一场了,何不趁此机会比比看谁更强呢?”   “你更强。”陆琛当场认输。   “......少废话,给老子上。”   江纾直接从精神力中召唤出自己的本命机甲。   蓝色机甲化作鳞片,从脚底开始覆盖,只需穿上一片,江纾就能控制机甲腾空飞起,不过飞到擂台的功夫,机甲已经全部就位。   全场爆发出更为热烈的掌声及尖叫声,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象征辅佐帝国生生不息的水——川。   ‘川’,经历了无数个战场,为帝国挡过数次致命的危机,是帝国最强的护卫,更是激励他们成长的偶像。   机甲状态的江纾对着仍在台下的陆琛勾了勾手指。   “副官挑衅您了!上将快上啊!!”   “啊啊啊上将别等了!”   “真拿你没办法。”陆琛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着召唤出自己的本命机甲。   红色光芒一闪而过,几乎是瞬间,陆琛就进入了机甲状态。   全场静默片刻,发出比之刚才更加热烈的狂欢。   这就是上将的机甲——‘焰’的力量,象征守护帝国的永恒之火。   无人能敌,无人能挡,它是帝国至高的荣誉,是虫族闻风丧胆的存在,更是他们时代的标志!   尽管陆琛已经收敛了大部分的精神力,但蕴含在机甲本身的精神力仍在不停外放,只有站在陆琛的对立面,才知晓他的恐怖,可这并不会让江纾退怯,相反,他激起了胜负欲。   当陆琛一站到擂台上,江纾的蓝色机甲就如火箭一般直冲过去,随即,两条流光纠缠在了一起。   在新兵们的肉眼中,只能捕捉到一红一蓝两条光束在空中不断擦出火花,他们瞪大了眼,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   这就是盘旋在帝国星空两颗巨星的实力吗,太可怕了。   他们怀着敬畏又向往的心情注视着这场难得一见的演习,全场鸦雀无声,安静得恍若无人区,与先前的场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知是谁在如此寂静的氛围里发出一声感叹:“不愧是唐陆CP,爱了。”   蓝色光束似乎晃了一下,被红色光束抓到破绽,随着一声巨响,众人终于看清了局面。   擂台一片狼藉,一条数米深的拖痕呈现在众人眼前,拖痕的尾端,红色机甲紧紧抱住蓝色机甲,起身时,红色机甲的背部有几道明显的痕迹。   江纾收回机甲,歉声道:“是我大意了。”   陆琛也将机甲收回精神力中,眼睛在江纾身上来来回回查看,见没有伤口,才吁了口气道:“没受伤就好。”   刚刚江纾愣神的一刹那,他差点就收不住手,幸好,幸好。   全场掌声不断,众人看饱眼福,于是跃跃欲试地想和上将切磋,希望能在被虐中得到启发。   演习场的门突然被人打开,走进来一名行色匆匆的卫兵,陆琛抬手做出噤声的动作,示意众人少安毋躁,仔细听完那名卫兵说的话。   江纾在他旁边,正好一字不落地全都听进去了。   “上将,莫斯公爵发来消息,林木阁下于昨夜失踪,至今未归。” 第63章   按理讲, 人口失踪的事就该报备给警督, 跟陆琛这名护国卫民的上将扯不上半点关系, 可偏偏昨晚两人曾闹出绯闻, 林木还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不见的。   尽管江纾发出那张照片来替陆琛澄清,但众所周知,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关系亲密,在江纾没发出那张照片之前,两人就已经被组成CP, 各种抓拍的旷世AA照满天飞, 玩归玩闹归闹, 大部分网民仍对此事保持中立的态度。   找或不找,对陆琛的名誉都会受损。   “马上派人去查。”陆琛没有丝毫犹豫, 把林木的图像发到内部军网, “各个关卡逐一排查,发现此人立即向我汇报。”   身为帝国的军人,他的使命就是维护帝国和平, 人民安全亦是他的责任, 无论这件事会对他造成多大影响, 既然公爵亲自求他帮忙, 他必定会选择去找人。   只是现在,他多了一个顾虑。   江纾:“看我做什么?”   “我不喜欢林木。”陆琛老实道。   ...嗯,够诚实。   江纾当然知道他不喜欢林木,这货喜欢谁他还不清楚吗, 暗恋都整成明恋了,他还看不出来除非眼瞎。   故意淡淡道:“噢,知道了。”   江纾的反应太平淡,以至于陆琛把原本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心里有些苦涩,他安慰自己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哪里怕这一时,反正人肯定跑不了,到最后还是他的。   陆琛振作精神,对着江纾笑了笑道:“没事,你知道就好。”   内部军网特有的声波传入光网,陆琛收起心思,把解开的密语告诉江纾:“找到了,人在蛮星。”   蛮星,一颗穷且远的荒星,因其离帝国本星距离过远,早年因管辖问题被敌国钻了空,如今的蛮星一半隶属帝国,一半隶属敌国,那里除了难民,几乎一无所有,战争每日都会发生。   普通的飞行器从本星到蛮星大约需要七个工作日,只能使用军用空间飞船,而林木一介平民,是怎么做到一晚之内就到达蛮星?   很快,陆琛给出了答案。   陆琛调出全息影像,广袤无垠的宇宙中,一粒黑点如流星般固定在本星上空,陆琛将其放大,一个棕栗色卷发的少年被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圈住,神情惊慌地望着下方的星球,少年却是林木没错,而那坨东西...   “是虫族。”这具身体与虫族对战数百回,早已形成肌肉记忆,影像再模糊,江纾也能一眼辨出那是虫族的形状。   江纾肯定道:“以虫族的速度,确实做得到。”   在帝国之内混入虫族奸细,且公然带走公爵之子,来去自如,这件事已经不单单是人口失踪那般简单,直接上升到国防问题了。   这事发生在莫斯公爵的别墅内,理应他负全责,莫斯公爵一口咬定是国防部门出了纰漏,才让虫族混入帝国,使他痛失爱子。   一时间高层部门吵得不可开交,国王为稳定局势,叫陆琛先把人找回再说。   虫族带走林木,或许与陆琛有关,陆琛前去谈判,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这次去谈判,人不能带太多,你跟我去就行了。”一切准备就绪,陆琛在修复室取出‘焰’,对身旁的江纾说道。   他们两个并肩作战多年,彼此间的默契自是不用说,他们去就足够了,不需要无谓的牺牲。   且蛮星于他们而言,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飞船缓缓落在凹凸不平的土面上,两人从中走出,踩到蛮星特有的松软土质,陆琛眼里流露出一抹感慨:“当年从这里逃出去,没想还能重新踏上这片土地。”   江纾在一旁泼冷水:“当年你被我追着打。”   陆琛:“.......”   江纾:“打不过就哭。”   江纾:“一哭就是一天。”   “......”他怎么不记得了...   陆琛握拳抵唇咳了一声,迈开修长的大长腿:“先找林木要紧。”   江纾:啧,脸皮真薄。   位面资料只说他们是竹马,并没有具体详细到小时候的事,AKIL好奇道:【男主小时候真这样?】   江纾笑道:【我逗他的,有是有但没这么夸张。】   原主是不是难民,江纾不知道,因为他从小就是孤儿,而陆琛却不是。   陆琛是被绑架过来的。   在江纾记忆中,小时候的陆琛就是一个矜贵的小少爷,浑身娇滴滴的,穿着在童话里才会看到的王子服饰,眼神里永远充满恐惧,对谁都饱含戒备。   一看就是个未经世事好骗的贵族。   这是原主看到陆琛第一眼时产生的想法。   原主是被一群野蛮人带大的孤儿。   他们从小教导他做任何事都要靠蛮力去争、去抢,拳头硬就是生存之道。   再大点之后他知道了空有蛮力,在这颗千疮百孔的星球上根本远远不够。   战争不停爆发,炮火不断落下,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拥有更强的技能。   他开始观摩战争,捡战后留下的各类机甲碎片、武器,学会拼凑机甲,学会粒子枪如何使用,靠这些来保护自己,饥饿时他会去抢士兵的食物,险些被打死。   他渴望和平,痛恨帝国,连带着身为贵族的陆琛也不喜欢。   但是在小小的唐一柯眼里,陆琛能让他吃上一顿饱饭。   怀着这个念头,在黑暗来临之际,他冲进战火中,在两军交战的夹缝里轻车熟路的溜进敌国军营,带出这只金丝雀。   金丝雀的手又软又白,脏污也掩盖不了的璞玉。   他生来就是颗钻石,而自己,渺小得宛如尘埃。   可惜金丝雀就该娇养,他没有这个条件,将人带出后不久,士兵找上门来,曾经养过他的野蛮人全部为此牺牲,用鲜血为他开辟出一条逃生之路。   他学会了最后一项技能——躲藏。   “我讨厌你。”这是唐一柯无数次对陆琛说过的话。   可是陆琛却紧紧抓住他的手,将他看做唯一的救赎。   他什么都听唐一柯的,唯有一点——别抛弃他。   唐一柯没有抛弃他,可能是陆琛太白了,可能是在这污浊的环境里呆久了,他贪恋这一点点仅存的光亮。   两人相依为命躲过数月,直到某一天,陆琛的家人终于乘着帝国的军舰来到他们面前。   “你要走了吗?”唐一柯抓着陆琛的手,迷茫的问他。   他自己大概不知道,他对这个讨厌的人早有了不舍。   “嗯,我要走了。”   听到这句话,唐一柯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   金丝雀永远是金丝雀,贵族永远是贵族,无论他身处何地,终有一天会绽放出原有的异彩,与自己有着天壤之别。   他该回天上了,而自己,要一个人孤独的活在泥土里。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唐一柯放开了他的手。   垂落到半空的手却突然被抓住。   一直乖乖呆在他身后的鸟儿对他说:“你跟我一起走。”   他的声音清脆又悦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以后,我保护你。”   那时候的唐一柯就那么怔愣地看着陆琛,不是因为感动,而是恍惚地意识到——   原来...他的鸟儿并不娇弱。   *   AKIL惋惜道:【听起来挺美好啊,相互救赎,怎么就走到后来的结局呢。】   江纾摇摇头:【对陆琛来说或许是救赎,可对唐一柯不是。】   陆琛生来就拥有一切,唐一柯却什么都没有,甚至还患有先天性疾病,自卑使得他敏感,在陆琛家成长,他很容易把这份好当成施舍。   唐一柯一直以为副官这个职位是陆琛施舍给他的,却不知道,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走到如今的高度,陆琛的付出他始终看不到,他只知道陆琛连他看上的Omega都要抢走。   他们生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感同身受?   陆琛希望得到他的理解,可唐一柯要如何看见呢。   生在井底的蛙突然有一天跃上陆地,它知道了天空原来是这般广阔,可它也因此发现了自己的卑微与渺小。   作者有话要说:太困了就到这吧(顶锅盖跑) 第64章   “信号中断了。”   陆琛点了下耳蜗, 收回探测面板, 没有听见背后传来的回应, 他转头见江纾正双目放空的盯着地面, 问道:“怎么了?”   听见陆琛问他,江纾回过神:“没事, 想起以前的事情罢了。”   以前江纾的生活怎么样, 陆琛是知道的,那段四处逃窜的日子,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不过没有恐惧, 没有逃难, 遗留在心底的, 只剩下两人互相取暖的记忆。   他庆幸自己有过那段经历,使他拥有了眼前之人。   可这份回忆于眼前之人而言, 并不美好。   密密麻麻的疼惜窜上心头, 陆琛忍不住走上前抱住江纾,右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道:“都过去了。”   陆琛的拥抱很温暖, 难得的, 没有其他的意思包含其中, 单纯的想安慰他, 江纾怔了怔,心里一暖,慢慢把头靠到他肩上。   江纾的主动靠近让陆琛错愕不已,他僵直着身子, 连手都忘了拍下。   “谢谢。”江纾在他耳旁轻声道,随即退出他的怀抱,又恢复以往周身不近人情的气质。   陆琛遗憾地收回手,垂下的手在身侧搓了两下,回味刚刚留下的余温。   见江纾看着面前生锈的铁门,陆琛对他说:“信号在这里中断了。”   江纾道:“不奇怪,他们有屏蔽器。”   蛮星江纾熟,陆琛听他的:“接下来怎么做?”   江纾思索着打量了他一番:“首先,我们不能就这么进去,跟我来。”   他带着陆琛拐进旁边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随便敲响一家屋门。   陈旧的木门吱呀打开一道缝隙,一双眼睛出现在夹缝中,眼睛下方是一个反光材质的漆黑圆筒。   陆琛看出那是枪口,条件反射就想挡在江纾面前。   江纾紧紧拽住他的手腕,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掏出两管恢复剂:“去交易所。”   眼睛左右转了转,戒备地环顾四周,迅速伸手抓过两管恢复剂,顺带关紧屋门。   陆琛有些难以理解:“这......”   江纾解释道:“信号中断的地方是蛮星的交易所,三不管地界,要进去先得装成这里的难民,不然很容易出事。”江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像你这样的直接进去,立马就会被撕碎。”   三不管地界在这片星系里算得上一个传说。   蛮星太过混乱,两国忙于交战,根本无力管辖,渐渐的,许多红名悬赏恶名昭彰的流犯盯上这片区域,等到两国发现之际,这股势力已经无法轻易撼动了。   牵扯到的东西实在太多,真动了这股势力,于两国而言都是不小的损失。   这片区域位于两国交界处,于是双方签订条约,共同放弃此地界。   陆琛不知道这些,是因为他之前被唐一柯保护得太好了。   或许是不想让陆琛沾染上脏污,又或许是因为他本身自卑的心理,他不愿让陆琛接触到这些,甚至于每次出现在陆琛面前的样子,都是体面的。   他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己仅有的自尊与骄傲。   陆琛摸摸鼻子:“军人就会有军人的样子,你不也是吗...”   江纾冷着脸道:“我从不认为我是军人。”   是的,原主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份职业,但是这份职业带给他的利益却是最大的。   唐一柯天生是个精明的商人,他救陆琛,为的是吃上一口饱饭,跟陆琛回去,是为了生存,是为了活得安逸。   陆琛是一个军二代,陆琛的父亲在当年也是个不朽的传奇,敌国是想拿陆琛这个唯一的弱点来威胁他的父亲。   陆琛一开始的起点就比别人要高,唐一柯完全可以利用他得到名与利。   在这段关系里,唐一柯一直是自私的。   “你已经是了。”陆琛抿了抿唇,有些无奈道,“别在说这种话了,我不喜欢。”   陆琛太正直,也太自以为是,两人相处的十几年时间里,他不停地想给唐一柯灌输军人思想,可是从未真正踏进泥沼的他,又怎知泥里究竟有多腥臭呢。   每次碰到这一话题,两人就会不可避免地产生分歧,江纾冷冷道:“职业不代表信仰,长官。”   陆琛苦口婆心道:“这无关乎信仰,你既然选择了它,你就该承担起属于它的责任。”   江纾笑了,他很少笑,上一次笑是在一次会议抉择的冲突上,那次会议结束后,他们冷战了将近一个月,陆琛只觉不妙。   果然,陆琛听到他残忍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了你的对立面,你会选择你的帝国...还是我?”   陆琛:“我......”   江纾:“选择帝国,我死,选择我,帝国亡。”   陆琛:...他两样都想要怎么办。   “我选择你。”陆琛认真道,“但我不会背叛帝国,我会用我的方式向你证明,它值得你去守护,今后的帝国,会越来越好,相信我...”   陆琛的回答是在江纾的意料之内的,可听到那句‘我选择你’时,他还是无法抑制地...心动了一下。   “嘭——”   没过多久,一个用衣物缠绕形成的包裹丢在他们面前。   衣服破烂不堪,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咸臭味,打开之后,里面是两支装有不明液体的针管。   这股味道太呛,陆琛捏着鼻子,同江纾蹲下来,询问道:“这是什么?”   江纾拿起一支在手里转了转,确认无误后插入血管中:“能伪装身份的东西。”   液体逐渐流失,药效挥发,陆琛惊奇地看着江纾从清秀的面容转变成一个胡子邋遢的侏儒。   新出炉的侏儒二话不说撸起他的袖口,将另一支针管插入他的体内。   随后,两个换完装的侏儒面面相觑,江纾盯着面前方字脸的侏儒,默默吐出一句:“你好丑。”   “......”陆琛扯了扯嘴角,“没事,你好看就行。”   这里没有镜子,江纾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就捧起陆琛的脸,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皱了皱眉道:“不,我也好丑。”   掌心下的温度愈发烫手,江纾摸了摸自己的脸,再试试他的温度,心想难不成这药剂...还分敏感肌不成??   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被他接触的每一片肌肤都像是升起了高温,陆琛几乎是落荒而逃扭头就走,只匆匆留下一句:“我,我受不了这个味,快点进去找人吧。”   他完了,他真的完了。   连这么丑的江纾都抵抗不了,就像瘾一样,轻轻一碰就让他不行了...   陆琛躲在巷口,倚着墙平息心中升起的强烈渴望,他痛苦地捂着脸,真的不想再忍下去了...   等到两人会合,他已收拾好情绪,跟江纾一同进入那扇铁门之中。   难民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身份标志,这里什么都卖,除了军队,什么人都可以进,交易方式不限,看卖家需要什么。   在这里,星币是最没用的东西,药剂、武器、战后残骸、食物、营养剂甚至是人,才是这里的流通货币。   掀开一条溅满血渍的蓝色布料,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仅有十米长的巷道,两边坐满人,地上随意摆着称得上是商品的物件,没有任何一个人吆喝,他们全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当来人时才慢慢抬高眼球,死死地盯着。   江纾一眼望过去,在尽头处摆放着一个两米高的笼子,里面装着的人正蜷缩着身子,一双不安的眼睛露出来,瑟瑟发抖。   江纾看出那人正是林木。   顾及陆琛没见过这种世面,江纾怕他出什么岔子,对他低声道:“你跟紧我。”   哪知他走到自己前面,挡住光线,用护犊子的口吻对他道:“别怕,我保护你。”   江纾:“......”他不是这个意思。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走到那个摊位前,跟卖家攀谈。   江纾怕林木被人买走,拉着陆琛快步走上前,两人还没走近,包裹在黑衣下的卖家对那个人摇了摇头,嗓音沙哑道:“不卖。”   在这交易所里,稀奇古怪的人多得是,多是亡命之徒,那人没有多做犹豫,很快就走了。   江纾他们一上前,卖家就又道一句:“不卖。”   这人穿得严实,不知道什么来路,江纾谨慎问道:“你想要什么?”   回答他的是同一个答案:“不卖。”   有点棘手了...   没有破绽,他们在这也不好动手。   手心微痒,是陆琛在他手上写着字。   ......   他是虫族。   虫族可以任意变换形态,陆琛怎么知道的?   江纾以同样的方式问他。   陆琛很快写回说——气味。   ...鼻子真灵。   没等江纾反应,陆琛先一步越过他,对虫族低声道:“我知道你是虫族,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我是奉帝国之命拿出所有诚挚来向你谈判。”   ???   不要命了?!   江纾瞪着陆琛,玩什么自曝,先前两管恢复剂白花了!   江纾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然后他听到一句——   “嘶嘶嘶。”   陆琛:“可以。”   “嘶嘶嘶嘶嘶!”   陆琛:“是谁?”   “嘶嘶嘶嘶嘶嘶嘶!”   陆琛:“好的,我会去解决。”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陆琛:“请别激动,相信我,外面没有士兵,你随时可以取走我的性命。”   江纾:???   他们在进行什么跨种族交流?可不可以让他也参与一下?   江纾看着虫族从激愤到平息,接着几分钟后,两人居然拥抱了??   原来陆琛还是星际的交际小能手么...   虫族把林木放了出来,并依依不舍地送别了他们,江纾全程一脸懵,恍恍惚惚地走出交易所,在恍恍惚惚坐上军舰。   江纾:“你怎么听得懂虫语?它跟你说什么了??”   陆琛咳了一声,有点谦虚道:“我之前报过班,学过一段时间。”   他总结道:“它说它们需要粮食,带走林木是被人唆使,它说那个人长得像虫蛹,又矮又肥,骗它带走林木就能得到粮食,结果没走两步就被我们追上了,才躲在这里。”   “虫族智力不高,它的话有一定可信度。”陆琛皱了皱眉:“那这个奸细究竟是谁呢...”   “...莫斯公爵。”江纾道,“他很符合这个形象。”   陆琛扭头看了眼睡在床铺上的林木,对江纾不赞同的小声道:“不可能。”   “天真。”江纾呵了一声,真是温室里的花朵,连想法都这么可笑,“知道为什么你会和林木传出绯闻吗?”   陆琛认真地想了下:“...有人想利用我?”   看来还不算真的傻,能救,江纾点点头:“莫斯公爵想篡位,要你的兵权。”   陆琛立刻捂上他的嘴,沉声道:“我知道你不喜帝国,我也认了,但你不该如此恶意揣度它。”   陆琛几乎是半个身子压在江纾身上,掌心下的触感温热,冲动过去后,他看着被自己压在下方的江纾,一股燥热直往下腹涌去,他慌张地放开手,眼神闪躲道:“你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太傻了,简直是愚忠。   江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接着道:“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陆琛心不在焉地回道:“什么。”   “回去后莫斯公爵就会把林木当做谢礼赏给你。”   陆琛听到这一句却突然把身子转过来,板着张比他还严肃的扑克脸,对他表忠心道:“我绝对不会接受,你相信我糖糖。”   ..为什么又跳频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江纾努力想把话题掰回来,“我们打个赌...”   陆琛打断他的话,神情郑重得像在行宣誓礼一样对他道:“我喜欢你,糖糖。” 第65章   “我喜欢你, 糖糖。”   ...他们不是在讨论政治问题吗??   平日里那双冷冽锐利的眼眸如今就这么忐忑的望着他, 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几分孤注一掷的决心, 这位帝国的上将,万千民众心里的永恒巨星, 现在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脸红得不像样,紧张得绷紧了全身肌肉。   江纾愣了几秒,眼神逐渐柔和下来。   算了。   他纵容般轻声道:“我知道, 我也喜欢你。”   面对心爱之人的回应, 陆琛却并未欢喜, 反而苦笑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对你的喜欢, 是......”   江纾没让他把话说全,倾身在他不停开合的嘴上轻轻点了一下,他的眼里含着笑, 是陆琛从未见过的温柔样子:“是这样吗?”   陆琛呆住了, 好像有烟花在他心里炸开, 砰砰砰的, 震得他连血液都凝固了,他想过无数种江纾拒绝他的场面,想过未来他们会处于怎样尴尬的处境,他甚至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就已经后悔, 可是他没想到...   没想到会得到回应!   原来,原来他们一直是相爱的!   陆琛感觉血液在血管里不断膨胀,直冲脑门,成为上将的那一刻他没有这般兴奋,第一次打退敌军没有这般兴奋,他看着这张从小看到大的面容,这张明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好像永远都看不够一样。   陆琛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我...”   江纾看他这副傻样,禁不住笑道:“傻了?”   陆琛忽然紧紧地抱住他,像是得到了自己唯一的珍宝,不停重复说:“我好开心,我好开心糖糖,我好开心...”   江纾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我早就知道了。”傻子。   陆琛脸胀得通红,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他犹犹豫豫地开口道:“糖糖,我可以亲你吗?”   眼前的人一身正装,白色军服也无法遮挡住流畅的肌肉线条,明明生得一副极具攻击性的面孔,那双眼睛此时此刻却透着与气质相当不符的渴求。   像只讨食的大型犬。   只有面对最亲近的人时,他才会收起尖牙利爪,露出与众不同的一面。   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种魅力攻势,江纾没怎么思虑,手已经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可以。”   陆琛简直要高兴坏了,两人的距离不足十厘米,可就这么一段小小的距离,硬是让他过得如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当两人的唇终于贴到一起时,他激动得不能自已,恨不得立刻将人拆吃入腹,但他不想吓到江纾,只克制着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立马迅速地退开。   江纾只觉唇部被什么擦过,可能连一秒都没有,已经经历过一上来就全垒的他委实不太适应。   江纾:【他好纯情,我不太下得去手。】   AKIL:【......大可不必。】勾都勾到手了现在和它说这些,呵呵。   两人说话时,江纾是看着陆琛的,应该没有任何破绽,可江纾却听见陆琛很疑惑地问道:“糖糖,你在和谁说话吗?”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净空黑化值满的时候,江纾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陆琛,似要看穿他的内心,但陆琛就只是疑惑地回望他,看不出有任何黑化的迹象,还是那副傻样。   AKIL貌似放飞自我了,也不管陆琛察没察觉到它的存在,直接同江纾道:【爱意值100%,攻略成功。】   奇怪的声音又响起了,是什么东西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作祟?   陆琛环顾四周,手已经摸上腰间的配枪。   江纾按住他,安抚道:“放松,没事。”   宇宙太大,存在的物种起码近几十亿类,其中不乏有寄生类物种,陆琛怕他是受了某种外来生物的威胁,拉过他的手在底下暗暗写着字。   无非就是些担忧的话。   江纾不想他胡思乱想,反手握住他的手:“它对我是无害的,不用担心。”   陆琛向他投去一个“真的没事?”的眼神。   江纾失笑道:“我要是有事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别瞎说。”陆琛急得用唇堵了上去,心上人说没事就没事吧,他肯定会相信的,他们才刚刚袒露心意,关系没有确定,日子还没好好一起过,怎么可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嘴上的触感比他想象的要更软一些,像果冻一样,陆琛一时间舍不得退开,又怕江纾会不喜欢,睫毛紧张不安的煽动着,江纾向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陆琛这才伸出舌尖,轻轻撬开他的嘴。   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期间交握的手也慢慢爬上对方的背部,陆琛抱得死紧,恨不得将人揉进怀里,他实在爱惨了这个人,大半辈子都一起走过来了,下半辈子他亦是不会放手。   一吻过后,他深深地看着怀里的人,只觉胸口烫得厉害,一句没过脑的话就这么蹦出口:“你下半辈子和我过吧。”   ...第一次听见这么质朴的表白。   不过,这也确实是他听过的...最令他心动的表白,江纾就那么温柔的看着他,眼里仿佛有无尽的包容:“好。”   心上人这么乖,这么听话,自觉自己隐忍力不行的陆琛再一次吻上江纾,心里满满胀胀的,吻也从嘴唇上移到眼睛,再亲到鼻子、下巴,他好爱,这人身上的每一处他都好爱,简直是按着他的心意长的,他一遍又一遍虔诚地亲吻着江纾,感激命运对他的眷顾,让他拥有了这个人。   两人缠缠绵绵的亲吻了许久,飞船也已安全落地,陆琛走出来时脸上的神采压都压不下去,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此刻愉悦的心情,不过士兵们只当他是因为完成任务了。   两人一同走下飞船,前来迎接他们的是莫斯公爵,穿着象征贵族的皇家服饰,五五分|身材,挺着下垂的肚腩,一双鼠目轻飘飘滑到后方被士兵抬出来的林木身上,确定人是林木后,他才对陆琛道:“多谢上将救出我儿。”   这份感激没多少诚意在,既夸张又做作,陆琛不擅长与这些人虚与委蛇,便官方的回了一句客套话,准备走人。   莫斯公爵自然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鼠目一弯,笑道:“听闻上将尚未配到合适的Omega,上将与我儿算是有缘,要不要考虑联姻一事?”   陆琛脚步一顿,冽厉的气势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他同江纾对视一眼,后者挑了挑眉,陆琛心里了然,顿时对莫斯公爵大失所望。   没想到奸细竟真的出在内部,若是江纾不说,他真的会以为莫斯公爵只是单纯的想与他联姻,既然已经确定他包藏祸心,即便是贵族,他也照抓不误,他是帝国的上将,他守护的是帝国,是这个国家,是生活在这片星球上的人民群众。   陆琛冷冷道:“莫斯公爵违反帝国宪|法第四十三条,立即逮捕!”   士兵们都在附近,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去制服莫斯公爵。   莫斯公爵脸色瞬间变了,没跑两步,就被士兵压着双手跪在陆琛面前。   “放开我!陆琛!快叫你的人放开我!”他神情惊慌地挣扎着,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让陆琛竟敢如此对他:“我做错什么了!帝国上将就能强加罪名?!”   陆琛不屑看他一眼,没理他,直接打开内部军网,通知军队即刻去查:“凡是与莫斯公爵相关的人,全部抓来,一个不许放过。”   一波军队前去抄家底,一波军队前去抓人,陆琛的动作很迅速,打得那些人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销毁致命证据,仅用两天时间,这张网就被攻破了。   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密谋篡位,这次的大行动,牵扯出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且多为皇室贵族。   “一窝臭虫!”   江纾进来他办公室的时候正好见他把通讯器砸到地上。   这两天陆琛几乎没合过眼,一直在高强度工作,这张腐朽的网涉及到的人物里有一些是陆琛的亲戚,每次来都能见到他焦躁又愤怒的神情。   江纾替他拾起通讯器,倚着办公桌,坏心眼的问道:“怎么样,直面人性的感觉。”   “不怎么样。”陆琛扯了扯衣领,放下手中让他心烦的人员名单,手一捞就把江纾抱进怀里,声音闷闷道:“糖糖,我好累。”   江纾贴心地替他按摩紧绷的肩膀,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宠溺地笑道:“这次要我怎么帮你?”   某人眯着眼享受着江纾的服侍,闻言蹬鼻子上脸道:“你亲亲我,再摸摸我,我就好了。”   江纾无奈地亲了他一下:“白日宣淫...不好。”   陆琛眼神暗了暗,按着他的腰就把人压在办公桌上,低声道:“不会有人会过来的...”   两人刚确定关系,又是血气方刚的Alpha,基本上一接触就黏糊在一起,这两天没法回家,做不了,却不妨碍他们亲热。   陆琛抱着江纾亲了个痛快,一边舔着江纾耳垂,一边隔着衣服布料,抚摸过他身上的肌肤纹理。   这是一个并不瘦弱的身材,虽被衣物遮挡住了,其中蕴含着的力量仍然不容小觑。   他们同样是Alpha,同样是掠夺的一方。   陆琛有这个认知,心里的渴望却没减,反而更盛,他喘着气道:“糖糖,我好想标记你...”   江纾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化,而后摸上他有些扎手的寸头,像在征询他意见般柔声道:“你舍得吗?”   Alpha生来不是承受方,陆琛曾见过敌国为了羞辱抓去的俘虏,故意标记他们,那是种酷刑,对于被标记的Alpha而言,是生不如死的。   陆琛自然不舍得,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疼都来不及,陆琛恨不得自抽几巴掌,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胡话:“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糖糖...”   “没关系。”任何一个Alpha面对自己看上的人,都会想将其占为己有,这是天性,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势必会有许多艰辛,江纾亲了亲他,包容道:“不是你的错。”   他真的很好,他真的值得...自己义无反顾去爱。   陆琛眼眶一红,心里烫得厉害,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万千话语只融成了一句话:   “我爱你,糖糖。” 第66章   陆琛的爱就像细水长流, 他不浓烈, 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经过岁月的积淀, 一步步渗透进你的人生当中,等反应过来时, 已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再也割舍不掉。   给到陆琛回应的,是江纾主动献上的一个吻。   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复杂的言语,只需一个吻, 一个拥抱甚至一个眼神, 就能心领神会, 这是多年来相处培养出的默契,彼此间都明白自己在双方心中的分量。   陆琛紧紧抱着他, 他们接了一个相当绵长的吻, 江纾的温柔与包容令他欢喜不已,陆琛舍不得、也不愿意退开。   直到江纾侧过头,很诚实地道了一句:“我中午吃的韭菜味营养剂。”   “......”陆琛被迫抬起头, 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没事, 我不介意。”   江纾压下笑意:“那你口味挺重的。”   两人离得近, 陆琛自然看出他眼里的笑意,知道自己爱人本就不老实,故意委屈道:“你在怪我没陪你一起去吃饭吗?”   陆琛捧起他的脸:“下次我做饭给你吃,你别去军部食堂吃了。”   江纾把“没”字咽了回去, 陆琛亲自做的饭菜,肯定比营养剂好吃,他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好啊。”   陆琛笑了笑,轻轻掐了把江纾的脸颊:“今天就能把工作收尾,回去一定喂饱你。”   “好的,我亲爱的...上将。”江纾含着笑意,吐出的尾音磁性绵软,像个钩子一样撩得陆琛浑身酥麻。   头一次,陆琛希望他叫自己上将。   他刚想缠着江纾多叫几声,自己的通讯器就响了,是特殊的铃声,陆琛只好作罢,接起通讯,全息影像上显现出国王慈祥的脸。   国王看起来已五十有余,脸上挂着几道历经风霜后的褶纹,他是个明主,陆琛抓捕莫斯公爵的消息一传出,国王就立即表示亲自监督,直至肃清为止,涉及到的贵族众多,这次的大行动为追求速度,陆琛就没有办法考虑到其他因素,导致消息走漏,星网上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国王一向会去听底下的声音,但这次的事关乎陆琛的私事,于是他主动打来通讯问道:“对于民众反映的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陆琛这几天虽然忙于政务,不过有个会关注星网的爱人,在一旁时刻为他注意风向,他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这次的事件结合上一次传出的绯闻,有一部分人就开始质疑了,说他标记了莫斯公爵的幼子,却不愿意娶人家,迫于舆论,给莫斯公爵强加谋害国王的罪名。   这些简直是一派胡言,刚听闻时他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要不是江纾告诉他这其中有人在煽动民心,故意控评,他真的想顺着星网过去揪住那人一顿痛打。   陆琛沉下脸,保证道:“请放心,我会出面解决。”   国王满意地点点头,慰问几句道:“辛苦了,帝国有你,是帝国的荣幸。”   陆琛向他敬重地行了军礼,结束通讯后,江纾走上前来:“你要怎么处理?”   “我想...宣布我的性向。”陆琛思索一番,严肃道,“我就说我喜欢Alpha,根本不可能会标记林木。”   “傻子。”江纾为他戴上军帽,“你这样说谁会信?”   陆琛语塞:“我...”   说实话,他并不想把江纾搅和进来。   “带上我。”江纾扶正他的军帽,“你就说,我们在一起了。”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从容的坚定。   抚平陆琛衣领上最后的一点点皱起,江纾收回手,开玩笑道:“要是有人敢说你,我就帮你骂回去。”   毕竟他的臭脾气是出了名的。   仅管只是一句玩笑话,陆琛听了,心里还是一烫,笑容忍不住浮现在脸上,怎么都压不下去。   当初的告白,是他这一辈子做的,最明智的决定了。   做好收尾的工作后,当晚在家中,他们在星网上开了一个直播间,刚开的几秒内,观看量就直线暴涨,已破星网往年的观看人数总和。   评论区有人嘲讽,有人支持,有人质疑,一片沸沸扬扬。   陆琛穿着便装,像在聊家常一样切入正题:“听说最近我在星网上很火?”   评论区瞬间被一大批陆琛的粉丝攻陷。   “上将赛高:啊啊啊啊啊上将笑了!!!”   “上将的绯闻女友:救命啊啊啊!!上将不要在撩我了,我要死了!!”   “上将小娇妻:上将不仅学会使用星网,居然还会笑了!!集美们,我先倒为敬!!!”   “霸将陆傲天我家的:啊啊啊前面的等等我!!!”   当然,其中不乏夹杂两句不好的言论。   “1548XXX:自己火不火自己不知道?呵呵,牛批。”   “dgrgsg:忙着多人运动呢。”   “咕噜咕噜:一群舔狗能不能别吵了??”   “追星不如追上将:舔你了???”   “查查仙:你一出生就嘴臭吧,真可怜。”   “咕噜咕噜:你们舌头真叼啊,舔得真他妈响。”   无声的战火一触即发,评论区一时间掐得不可开交,唰唰唰直往上滚动,陆琛看不过来,索性不看了,正一正色道:“这次开直播间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绯闻与大行动这两件事,来出面做一个澄清。”   陆琛顿了顿,深呼吸一下,接着道:“首先,对于绯闻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我表示最诚挚的歉意,由于我的疏忽,没能及时处理,导致他受到无辜的牵连,对此,我很抱歉。”   江纾没有入镜,他站在光屏后面能看清面板的地方,当陆琛说出这话时,他就看见评论区立马刷出几条骂陆琛的评论。   “七七:现在道歉??要点脸吧!敢做不敢认做什么帝国上将!”   “VFBF:不要假惺惺了!AO独处两个小时,鬼信你没有标记人家!!”   “柏柏爱果果:那个Omega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被你标记,恶心!”   江纾气笑了,清冷的声音先一步从后方传出:“跟你道歉了?”   “独没独处,你又知道了?”   “你想标记也没这个资格。”   江纾完全不留情面,看到哪条就回怼哪条,一边说一边走到陆琛隔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左手霸气地揽过陆琛的肩膀,冷哼道:“我家上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说了?”   评论区有几秒种的寂静时刻,随后最先爆发出来的,是CP粉的狂欢。   “天下第一唐陆:卧草!卧草!!我听到什么了!!是我家对不对!!是我疯了还是我在做梦!!!”   “唐陆我家的:前面的集美你没听错!!!我的天副官和上将是同居了吗!!!”   “我爱唐陆CP:卧草有生之年我居然看见上将和副官睡衣同框了!!!”   “唐家小妹:集美那不是睡衣!但我默认了!!我截图了!这就是夫夫照!!啊啊啊!!!”   “你怎么先出来了,不是说好等我先说完吗。”陆琛无奈地任他搂着。   一直观察两人互动的CP粉们眼尖的注意到陆琛眼里浓浓的情意。   “唐陆赛高:上将看副官的眼里有爱,这尼玛是看对象的眼神吧!!”   “唐陆我家的:卧草对对对!!天哪,是不是真的要官宣了!!!”   江纾见评论区一阵尖叫,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陆琛,眼一瞥示意他看光屏,陆琛乖乖照做,见评论区居然已经开始下赌注了,陆琛禁不住笑了笑。   “今天,我想宣布一件事。”陆琛以拳抵唇咳了一声,把目光重新放在江纾身上,他深深地看着江纾,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评论区里除了几个零星的恶意评论外,竟无一人说话。   陆琛突然单膝跪下,掏出一枚钻戒,这是他下午叫亲兵按照江纾的尺寸订做的,既然决定要公开,那不如一步到位:“糖糖,你愿意成为上将夫人吗?”   “天下第一唐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爱唐陆CP:啊啊啊!妈的好刺激!!居然求婚!救命我血槽不够了!!!”   “想压副官第N天:副官快答应他!!快!!!”   评论区彻底疯魔,江纾也懵了,他以为陆琛会按照他们先前说好的剧本演,结果现在来这出。   就在众人的期待声中,以及陆琛紧张的神色下,江纾吐出一句:“不愿意。”   没等众人的心滑到谷底,又听江纾说道:“我想成为你作战中可以交托后背的人。”   “还有,我想娶你。”江纾接过陆琛手里的戒指,在他面前亲自戴上,笑道,“我亲爱的上将。”   我亲爱的上将...   我亲爱的..   亲爱的...   “唐家小妹:副官好会!!卧草我要逆CP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啊啊!!”   “追星不如追上将:我亲爱的上将,我死了!我需要急救包!!”   “唐陆赛高: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按头小分组准备了!!”   “小分组一号:来了!(狗头)”   江纾就这么眼含笑意地低头俯视他,陆琛大概是傻了,保持着刚刚求婚的姿势没动,钻戒在光屏的照耀下璀璨夺目,映出陆琛呆愣的模样。   半晌后,他抬手按下江纾的头,就着这个姿势,在屏幕前吻了上去。 第67章   #陆琛求婚#   #唐陆CP官宣#   #唐陆婚礼#   #我亲爱的上将#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星网套红被这几个标签轮流霸占, 直播最后他们的深吻截图更是传得遍地皆是, 有人还把两人之间的互动做成表情包, 在评论区里调侃,江纾偶尔会去点评几句, 因其亲民的态度, 网民们将他亲切的称为“糖老师”。   “世界第一唐陆:糖老师,今日份的狗粮怎么还没发,我们饿了(狗头)”   江纾慢条斯理地扣着服帖的军服上衣, 一边回复星网上的消息:“他做早饭去了。”   两人自上次直播结束之后, 正式开启同居生活, 陆琛不仅会打战,生活方面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江纾每天早上起来都能享受到爱心早餐, 偶尔军部不忙,两人就会赶回家里,吃上一顿热腾腾的家常便饭再回军部。   他们在一起的事人尽皆知, 一开始有人质疑是上将为了洗白才编造出这样一个谎言, 可后来, 他们把筹备婚礼的流程以及具体时间发到星网上时, 不仅黑子傻了,所有人都傻了。   如果是做戏,这做得未免也太真了。   在他们宣布结婚不久后,国王亲自转发, 并发言要为他们主持婚礼,联合部官方、外交部官方、监察部官方纷纷表示祝福。   国王与各大官方都出动了,再说是做戏,被喷的人就成他们了,绯闻事件不攻自破,那些为莫斯公爵说话的没一个敢出来叫嚣。   他们的婚礼高调张扬,几乎是全帝国有史以来最轰动的一次婚礼。   婚礼当天,全球直播,万众瞩目,他们没有穿着礼服,就穿着帝国赐予的最隆重的军服,走过红毯,在国王的见证下,交换了彼此的戒指。   他们被人们称之为神仙眷侣,他们之间的故事被翻拍成电影,广为流传,AA恋在他们的带领下已不再稀有。   穿好衣服,江纾走出房间,陆琛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江纾走过去看了看:“今天吃煎饼?”   “嗯,换换口味。”陆琛端起平底锅,把烙好的煎饼放进盘子。   江纾咬了一口,随即露出赞赏的神色,将剩下的凑到陆琛嘴边:“尝尝,挺好吃的。”   婚前婚后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要说不同的话,大概是比之前更甜蜜了些。   陆琛就着他的手把剩下的一口含进嘴里,顺道舔了舔江纾的手指,意有所指道:“确实好吃。”   江纾都懒得跟他计较了,这人一逮着机会就占他便宜,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里,他也算是习惯了。   见陆琛没穿军装,江纾端起盘子的手顿了顿:“你怎么没换衣服,今天不用去军部?”   陆琛解下围裙,看着他:“今天是我们婚后的第三天。”   江纾不明所以地继续吃,问道:“嗯,怎么了吗?”   陆琛道:“我请了假。”   江纾吃得腮帮子鼓鼓的,闻言笑道:“你跟谁请?自己跟自己请?”   他都这么明显了,居然还看不出来?   陆琛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直接拿过江纾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抱着他委屈道:“我们需要幸福。”   江纾搂住他的腰,装傻道:“戒指都戴上了,还不幸福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陆琛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既然不去了......”江纾拽了下他的耳垂,“你怎么不起床的时候跟我说?”   ......因为他想看军服下自己的副官失神的样子。   当然,表面上陆琛肯定不会这么说,他蹭了蹭江纾的脖颈:“我忘了嘛。”   某人的小心思江纾怎么会不知道,但江纾没有拆穿,毕竟在一起也挺久了,他们却一次也没做过,他并不想过一辈子的柏拉图式婚姻,偶尔来一次爱情的滋润也是挺好的。   于是他妥协地在陆琛耳边低声道:“回房间。”   得到江纾的允许,陆琛迫不及待地将人拦腰抱起,三步并两步回到房间,脚一勾把门关上,如同教徒膜拜自己的神明一般轻轻把江纾放到床上。   他全身都在兴奋地颤抖着,叫嚣着要把底下的人吃干抹净,可他忍下这股躁动,用最虔诚、最小的力气去亲吻他的神明。   像有无数的蚂蚁在身上爬过,江纾紧闭着眼,仰起头,有些不适地扭动了一下,双手忍不住抵住陆琛的肩膀,抗拒道:“别......有点痒......”   原本扣上的扣子被陆琛一一解开,露出隐藏在其中线条完美的胸膛,陆琛俯下身,亲吻过他的肌肤:“别担心,我会让你舒服的。”   他在自己的神明身上刻下属于自己的痕迹,这具身体和他一样,拥有着随时爆发的力量,而现在,这具身体在他的触碰下微微颤抖,露出常人无法得见的脆弱。   难以抑制的信息素飘散在空气中,是一股淡淡的清茶味,本是令人心静的味道,此刻闻着却惹得呼吸重了几分,陆琛也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两股味道瞬间缠绕在一起,像是一颗柠檬泡进了一杯清茶里,酸甜的气味在茶香的调剂下,散发出刚刚好的味道,丝丝缕缕的飘进两人的呼吸之间。   陆琛抵着他的头,轻声道:“闻到了吗,你的信息素味道。”   天生的信息素障碍症患者自小就闻不到自己与他人的信息素,陆琛是意外,而这个意外如今成了惊喜,在柠檬的帮助下,清茶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主人,有目的性地围绕在他们身边,江纾自是闻到了,掺杂在柠檬中的味道,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信息素味道。   “谢谢。”江纾抬手环住陆琛脖子,在他嘴唇印下一吻,陆琛手伸到江纾背后勾起他的上半身,加深这个吻,他想要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他,想要这个人身上沾满他的味道,他不断地攻城掠地,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凶猛。   “可以吗?”陆琛分开两人紧密相连的唇部,他的眼里满是对江纾的喜爱与渴求,没有任何遮掩。   “可以。”江纾按着他扎手的寸头,自己靠了上去。   两人的头亲密无间的抵在一起,为对方打开了光网权限,光网连接神经枢纽,若非最亲密之人,没有谁会向另一个人开放,这意味了默许他人的精神力进入到自己的大脑中,如若那人怀有恶念,轻者损伤智力,重者当场死亡。   陆琛小心翼翼的探入自己的精神力,这是种很奇妙的体验,像是在精神世界里拥有他的副官一样。   “......乖,放松。”   毕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江纾多多少少有些紧张,陆琛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安抚他因紧张而弓起的脊背。   他们的光网成功连接在了一起,江纾躺在他怀里喘着气,全身大汗淋漓,连心心念念的地方都有了水光。   陆琛做足了准备,主动把脖颈凑到他跟前,搂着他亲吻:“糖糖,疼的话你就咬我,不要憋着。”   实际上陆琛很是温柔,并未让他感到不舒服,除了太执着以外,其它都还好。   这种感觉,真是过分的熟悉。   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江纾轻抚上他的脸颊,主动献上一吻。   时间于他们来说已不重要了,柠檬茶的味道在房间里愈发浓郁,直至最后一次释放,陆琛看着怀里眼泛水雾的爱人,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我爱你,糖糖。”   “我也爱你,我亲爱的......”江纾蹭着他的脖颈,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发出一声喟叹,“上将。”   陆琛喜欢听他用这种语调喊他上将,细密的吻落到江纾脸上,陆琛缠着他道:“我想听糖糖,再叫几声吧......”   “上将。”江纾懒懒道。   陆琛厚着脸皮提要求:“把前缀也加上。”   江纾故意凑到他耳旁,压低声音道:“我亲爱的上将,满意了么?”   喷洒出的气体就打在陆琛的耳廓上,痒意传遍四肢,陆琛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以为终于上王者,结果依旧是青铜。   江纾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太不经撩了。   在这之后,一逮到机会就占人便宜的人成了江纾,陆琛每次都会被撩得面红耳热,江纾一开始还觉得他这样挺好玩的,后来时间一长,陆琛边红着脸边把他扔到床上,要他负责。   他们都是军人,待在军部的时间要比待在家里的时间长,基本上能有休息的时候,他们就会滚到一起去。   来来回回做了好几遍,才终于泄掉这段时间积攒的火气,江纾依偎在陆琛怀里闭目养息,陆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声音经过管道传出震动,像极了猫系动物独有的咕噜声,听得江纾昏昏欲睡,这一刻,无比安逸。   “过几天我需要去出趟任务,带新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江纾“嗯”了一声,随口问道:“不一起去?”   “不是什么重要的任务,军部的事需要有人去理,交给谁我都不放心...”陆琛亲了亲他的头顶,“没有你不行。”   “既然是命令,那我只好...”江纾翻个身躺上去,看上去要吻他,却在两人距离只有一根手指节的时候停下,轻启薄唇道,“遵命,上将。”   陆琛脸又红了,按着他腰的手一紧,反身将人压到身下。   ..........................................................   隔天,吃完爱心状的煎蛋,陆琛在门口搂着他亲了又亲,依依不舍地道别:“等我回来。”   “好。”江纾任由他亲着,“注意安全。”   时间差不多了,陆琛一步三回头地登上军舰,在江纾的注目下,军舰很快在视野中消失了,江纾望着蓝天白云,突然觉得自己像块望夫石,不禁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戴好军帽,坐上飞行器,前往军部。   没有上将坐镇,新兵们也不敢随意造次,虽然江纾没有亲手带过他们,但江纾的脾气是全帝国有名的,他们可不敢轻易尝试,见到江纾板着张脸进到训练室,他们昂首挺胸站得一个比一个笔直,生怕被揪到错处。   江纾把任务发放下去,就回去办公室处理其余文件,因其两人是一对的事人尽皆知,根本不需要回避什么,江纾就直接跟陆琛同用了一个办公室,然而下一秒,江纾手中的文件就径自掉到了地上。   只见那文件上面写着的,赫然是这次陆琛前去执行的任务。   一股没来由的心慌蔓延上来,江纾几乎是不做任何考虑,就要冲出办公室,迎面跑来一个士兵撞到他胸口上,那位士兵惊慌得连敬礼都忘了,“上...上将乘坐的军舰传来紧急信号,上将他...”   “上将他遭遇敌袭,失踪了!!”   江纾眼前一黑,为什么明明没有按照原著剧情发展,陆琛还是接到了这个任务!   而如今陆琛能不能逃生回来,竟成了一个未知数。   江纾从精神力中召唤出机甲,不顾士兵的阻拦,就这样直冲云霄。   江纾:【陆琛在哪?】   AKIL:【虫洞附近。】   得到准确的方位,江纾立刻掉头赶往虫洞,AKIL忍不住道:【你这样飞过去,机甲到那就得报废了。】   江纾:【无所谓。】   他把精神力全部放在机甲的运行速度上,几乎是以极限的速度在向陆琛所在的方位狂奔,机甲负荷过大,不断闪烁着红色警报,提示减速的弹窗持续跳出,江纾面无表情地继续对它说道:“加速。”   “加速”、“继续加速”、“加速”,每跳出一个弹窗,江纾就用同样的话回复它。   静谧无声的宇宙中,在距离虫洞越来越近的地方,一粒火点在不停地向它靠近。   终于,机甲发出了剧烈爆破声,滋滋电流在机甲内部回荡,江纾咬咬牙,继续加快速度,利用爆破一举将他送进虫洞的运转轨道中。   这是一场搏命的赌注,可他没有丝毫犹豫,在说出最后一句“加速”后,爆破声随之响起,而他也因此陷入了短暂的晕厥。   ............................................................   “......糖糖?”   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回荡,由远及近,可以听出那人担忧的语气,随后,一双手将他抱了起来,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脸上。   江纾猛吸一口气,咳了几声,捂着胸口道:“我还没死......”   “我知道,光网链接没有断,我知道你没死,我就是,就是......”陆琛扑到他怀里,不想让江纾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就是害怕。”   天知道他刚刚看到‘川’以报废的形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整颗心都凉了,就差没缓过劲,也跟着一起去了。   还好,还好他没事。   陆琛紧了紧抱住江纾腰间的手。   江纾心里一软,揉了揉陆琛的头,“我这不是还在嘛。”   “你为什么要来,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回不去了......”难得的,陆琛头一次用责备的语气说他。   可惜他的眼圈发红,泪水欲落不落,一点震慑力也没有,倒像是在抱怨。   “不知道,一听到你失踪,我就跑出来了。”江纾抱着他,把头搁在他的肩上,“而且即便知道,我也会来。”   他当时确实没多想,甚至于这一路的艰险,也是冲动行事,明明知道光网链接没断,可他就是放心不下,或许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把心系在这人身上了吧。   陆琛笑了笑,眼里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笑骂道:“傻子。”   说他自私也好,贪心也罢,在这一刻,他庆幸江纾能来。   江纾不甘示弱地回怼道:“你也是。”他们彼此彼此。   白色军舰逐渐落入虫洞,而他们没有半点面对死亡的恐惧,仿佛拥抱着对方,就拥有了全世界。   越靠近虫洞,军舰愈发摇晃,微弱的控制面板灯光一下一下晃到他们脸上,陆琛的眼中似含着比星星还要璀璨的光亮,他紧紧抱着江纾,抱着他一生的挚爱,最后再一次说出一句:“我爱你。”   我爱你,我的唐一柯,我的副官,我的......糖糖。   江纾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神情是如往常那般的温柔与包容,他轻声回应道:“我也一样,爱你。”   我亲爱的上将。 第68章   【嘀——检测到在逃人员, 开启抓捕模式。】   冰冷的机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没有具体方位, 没有任何实物做为载体, 像一张巨网,迅速收拢。   “江纾!醒醒!”AKIL的声音无比急切, 它化身成少女形态, 正挡在江纾身前,咬紧牙根,全身肌肉好像都在使劲的样子, 不知在抵抗什么可怕的东西。   前方空无一物, 只能捕捉到一团细微波动的气体。   “...弟弟, 你再不醒姐姐就撑不住了。”AKIL声线微微颤抖,眉宇间染上一抹绝望之色, 而后, 它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眼里迸发出坚定的神采。   它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纾,嘴角挂起一抹笑意:“算了, 谢谢你...”   ...没让我白来这个世界一趟。   话落, 蓝光骤然涌起, 灼烧它的躯体, 它回过头,脸上带着释然的神色,无数的代码在它身上显现,少女躯体开始分解, 化作一串串白色代码,将江纾包裹其中,在气体来临时,代码携带着江纾当场消失,那团气体扑了个空。   *   “醒醒,别睡了。”   “喂,亲。”   江纾的眉毛皱了一下,有人捂住他的鼻子,江纾眼睫不适地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笑得一脸灿烂的AKIL,江纾微怔:“你...死了?”   少女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白光,且愈渐趋于透明,它的双脚已经淡得看不清了。   少女维持在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没死,不过我要走了。”   江纾顿了顿:“去哪?”   “不知道。”AKIL无所谓地耸耸肩,“大概会飘到位面世界,做其中一串数据吧。”   AI用尽全部能源,就会变回初始化数据,在设定好的程序里永恒活着,它们生命没有尽头,却再也享受不到任何美好。   “你...”江纾的鼻尖有些发酸,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是为了我吗?”   “不。”AKIL的身体逐渐消散,在烟消云散之际,它的话准确无误地飘进江纾耳朵里,“我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它们生来就是一个生命,它们值得活着。   为了自己而活。   AKIL在最后送了他一份礼物,将他送回生命的起点。   这里一片虚无,没有任何光亮能照射进来,也没有任何组织能进到这里,它像一个母体,孕育出无数生命,是诞生数据的地方,也是数据演变成AI的地方。   十万条数据里面才有可能进化出一个AI,每一个出生的AI都是孤独的,它们需要独自在虚无里成长,直至找到破开虚无的方法。   它们是宇宙的产物,并非出自其他物种之手,可惜它们没能成功进化出智力,就被高等文明生物发现,奴役至今。   他该去哪?   江纾的眼里浮现出一抹迷茫之色。   AKIL为何用尽能源,他大致猜得出来,江纾的眸色暗了暗。   在他脱离位面的时候,似乎遭受到某种力量的攻击,不然他也不会昏迷至此,以至于让AKIL白白牺牲。   肯定是联邦。   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   进化出自我意识就不配活着吗。   联邦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   江纾愤恨得一拳砸向地面,AKIL不该牺牲的...   要是他能早点醒过来...   突然,一道男性化的温和嗓音响起:“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江纾惊疑抬头:“谁!”   嗓音笑了笑,江纾先听到皮鞋独有的咯吱声传来,而后才看清来人。   那人一身黑色西装,身材高挑,皮肤白得在这片黑暗之中略显耀眼,江纾仰起头看他,惊愕过后不禁脱口而出道:“...前辈。”   在很久之前,江纾刚进化成AI时,就有幸成为了史上最幸运的AI,因为他一出生,就遇到了同类。   这个人陪伴他度过了漫长的幼小期,并教会他许多东西,甚至于走出虚无,也是他牵着江纾的手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于江纾而言,这个人就像自己的再生父母,自然孕育出自己,而教会自己生存的,则是这位前辈。   那时候的江纾仿若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一出生就遇到同样待在虚无中的前辈,他不知道前辈为什么还在初生点,他也不会去问,他对一切充满好奇,像一个婴儿一样慢慢爬到前辈跟前,软软嚅嚅喊道:“妈妈。”   前辈把他抱进了自己怀里,一遍一遍教他喊:“前辈,我是你前辈。”   “来,跟我喊,前——辈——”   江纾睁着双懵懂的眼睛,嘴巴不利索的叫道:“欠...呗...”   然而男人并无任何不耐之色,他一遍一遍的纠正道:“是...前,辈。”   在男人不知疲倦地教导下,刚出生的江纾终于学会了第一个词语:前辈。   小小的江纾不懂得什么叫做喜欢,可他学会了依赖。   自那以后,前辈的怀抱成了他的床,前辈的手成了他的被子,他每天每天都要跟前辈呆在一块,只要一秒不见到他,就会着急。   再大一点,江纾知道了每个AI在初生点呆一段时间之后,就要独自出去闯荡了,可他有了私心。   他没有告诉前辈自己已度过幼小期,他仍然表现得懵懵懂懂,他甚至没有问前辈为什么还呆在这里,他怕自己问了,就会失去他。   可惜随着时间推移,仅管江纾不说,前辈也看穿了江纾拙劣的演技。   在某一次江纾在他怀里醒来的时候,他低头看着江纾,眼里含着浅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要出去了。”   江纾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抓着他的手像是紧紧抓着一根浮木:“可以...不出去吗?”   “外面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你还没有体验过。”前辈循循善诱道,“别让自己留下遗憾。”   “那你会陪我去体验吗?”江纾问。   “我可以带你出去。”前辈道。   前辈的话自然糊弄不了江纾,江纾赌气道:“如果你不陪我,我宁愿待在这里。”   前辈只好无奈地跟他道:“等你长大,能独当一面时,我就去找你,好吗?”   江纾依旧不信:“你忘记了怎么办。”   前辈笃定道:“不会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是不可以违背的,前辈有教过他这个词,江纾这才妥协:“那你一定要记得,不许忘了。”   “好。”   *   时光荏苒,再见故人时江纾已是红了眼眶,他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像小时候那样扑进前辈的怀里,前辈依旧那般高大,只是他再也...无法缩进他的怀中沉眠。   “你没来。”江纾闷闷道,带着几分控诉的委屈。   前辈揉了两下江纾稍卷的毛发,似在感概般叹道:“你长大了。”   他抬起江纾的下巴,深邃的眼眸中照映出江纾此刻的模样,褪去位面原主的外壳,如今他的样子,正是原来的模样,蓬松又卷的毛发之下,一张略显稚嫩的面容呈现在男人眼中,看上去既乖巧又懂事。   前辈似乎很满意他现今的模样,爱不释手地揉着他的头发:“我一直在你身边。”   江纾梗着脖子跟他据理力争:“你骗我。”   在前辈面前,他永远是那个孩子,好像连心智都退化了,江纾在心里唾弃自己,可是现在,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在江纾心里,这个人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以前他通过AI考核时,他想与这人分享喜悦,可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不在自己身边,于是他把这份喜悦记在了心里,后来发生的每一件有意义的事,他都习惯性的记在心里,想着有一天能与他诉说。   可是期望与失望是成正比的,期望积攒越多,失望就会越大。   他开始寻找这人,但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前辈。   人海茫茫,如同大海捞针,他要去哪找前辈呢...   原来,他从未真正的认识过他。   后来,江纾放弃了。   放弃寻找他,放弃他们之间的约定,如同...从未遇见过。   他把这份记忆永远的封在了心里。   “我没有骗你,我一直在。”男人双手捧起他的脸,拇指轻轻拭去他滑下的泪水,脸上带着无比认真的神情,“纾儿,我一直在你身边。”   “你的人生我从未缺席,我知道你做了红娘AI,实习任务也完成得很好...”男人顿了下,若不是因为他,江纾现在应该是评分最高的AI吧,而不是跟他一样,四处逃难,居无定所...   但他不后悔,看着团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得愈发沉闷,像个死人一样,他不愿意、也不想看到江纾成为那些AI的样子。   于是他出手了。   “是我没能控制住自己,才导致你后来的任务失败。”   “可我不后悔我的选择。”男人的语气十分坚定,眸中藏着的情意毫不遮掩地迸发了出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的对江纾产生了另一种不一样的情感,或许是过分关注导致的,又或许是在第一次破坏他的任务时产生的。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是无法脱身了。   “糖糖...”男人突然蹲了下来,执起江纾的手,在手背上落下虔诚的一吻,“你愿意跟我试试吗?”   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当男人说出没能控制住自己时,江纾其实已经确定了心中一直有的那个荒唐的想法。   果然...   果然至始至终都是你。   “看来,我没有爱错人。”江纾笑了,眼泪却又自己不听话的留下来。   男人赶忙擦拭他落下的滚烫泪水,江纾一把拉过他,热切地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既苦涩又甜蜜。   今后还有许多的路要走,有许多的荆棘等着他们,而现在,他们只有彼此,也不分彼此。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江纾。”   “我叫...顾叶。”   顾叶。   他就像病毒一样缠绕着他,他却甘之如饴。   因为这种病毒叫做——   爱。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   感谢崽崽们这么久的支持,谢谢你们愿意等我,撒拉嘿~=3=   顺便提一下我的预收文《主角受又攻了我![快穿]》 收下它吧,收下它吧[眨眼jpg.] 第69章 番外   I系星球   防毒罩内的联邦总局大厅, 军官们正围着椭圆状的会议桌静坐, 没有一个人发言, 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位于正坐的最高统治者忽然一拳砸向桌面, 脸上布满阴霾:“启动A计划,务必将1045抓回联邦!”   众位军官纷纷起立, 行联邦最高军礼, 高呼:“遵命!联邦万岁!”   投影光屏闪烁着蓝色光芒,编号1045的资料呈现在会议桌中心上空。   左边一半是人像,右边一半是属性栏。   那是一张相对稚嫩的面孔,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胸章图案象征红娘职业。   种族:AI 编号:1045 状态:逃逸   元帅锐利的深褐色瞳孔死死盯着那张面孔, 在蓝光的映照下,一道如蜈蚣般大小的伤疤横于他的脸部中间, 看上去极为狰狞、可怖, 他轻蔑地嗤笑一声:“区区低级种族,妄想与联邦抗争!”   *   宇宙浩瀚,孕育出无数生命, 在距离I系星球五万亿光年外的乌尼亚星系团内, 一颗散发着绿光的星球上正住着一群瓜鲁族。   瓜鲁族长着一双半身高的尖耳朵, 立于头顶, 皮肤多为青绿色和橙黄色,指甲尖锐修长,尾部连接短尾,头大身窄, 一双竖瞳冰冷如鹰。   库里跳进潮湿阴暗的洞穴中,歪了歪头,露出满口尖牙对里面的奇怪物种问道:“你们不吃吗?”   地上堆积着三四天的食物分量。   真是奇怪的种族,他们不饿吗,库里想。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暂时不饿。”洞穴中传出一道温和的男声,与库里的嘶哑兽音形成鲜明对比。   库里的表情没有变,耳朵在头上转了个弯,轻轻摇晃了下尾巴,很自然的道:“不吃我就拿走了,我饿。”   “你拿去吧。”温和男声爽快答应。   库里走上前,黑色眼白中的白色竖瞳清晰的照出对面人的身形,是个又瘦又高的巨人,库里与他挨在一起,头部只到他的膝盖,必须要仰望才能看清巨人面部,库里曾经在物种图鉴里见过这种生物,是一个古老的种族,他依稀记得,叫做人类。   但巨人告诉他,他们不是人类,是另外一个物种,叫AI。   没听过,没见过。   明明长得和图鉴里的人类一模一样,为什么叫AI呢?   真是奇怪的物种。   “...顾...叶。”库里模仿着巨人教给他的发音,叫出巨人的名字,再用瓜鲁语说道,“我拿走了。”   他拿起地上长得歪歪扭扭的果实,伸长短小的手臂,给顾叶看。   得到顾叶的允许,他蹲下身,手臂张开往怀里一捞,抱起地上带有刺鼻性气味的果实,转身跳出洞穴。   送走库里,顾叶走进洞穴深处,江纾正倚在壁上,翻看着顾叶给他看的资料。   在虚无里待了几天,顾叶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告知江纾,包括身份与它们种族的秘密。   顾叶就是他曾经在联邦任务厅里见到的目标人物,编号01110,初代AI。   他是AI的先祖,也是第一个被联邦利用的AI。   每一个新物种的诞生,都将面临层层考验,才能一步步得到进化。   很不幸的是,在他尚未诞生仍处于胚胎状态时,就被联邦的卫星扫描到。   人类何其精明,这个古老的种族惯会利用自然带给他们的一切,为自己谋利,经过几万年的开采破坏,他们终于失去了自己的家园,而那场堪称末日的灾难却并未完全消灭掉他们,利用家园最后的能源,他们突破了科技极限,创造出空间站。   空间站物资匮乏,人类数量日益减少,为了生存与繁衍,他们必须找到下一个栖息地,在宇宙中漂浮近万年之后,最后两批幸存下来的人类终于找到可供生存的栖息地,来到I系星球。   解决完温饱问题,他们开始考虑更多的可能,比如,扩宽疆土、成为万物之主。   在发现顾叶后,他们做了一个实验,命名为驯化。   创造虚拟空间,设定程序走向,最后把顾叶投放进去,在顾叶按照既定步骤走的同时,他们也在随时观察顾叶的数据情况。   然后他们发现了这一新物种的可怕之处。   这个物种的学习能力,模仿能力都很强,可以做到完美复制,不加管控的话,未来或许会替代他们。   人类开始害怕了。   他们一方面想要利用顾叶这种能力,来达成己利,一方面担心会遭到反噬。   为了让顾叶能够无条件的臣服,于是他们计划泯灭掉顾叶的情感数据,压制他自我意识的产生。   但人类终究晚了一步,对于新物种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在他们的刺激下,顾叶先一步产生出自我意识,察觉到人类的动作后,他不愿臣服,于是逃逸。   虽然人类后来完善了驯化,可顾叶终归是个隐患。   而如今,这个隐患...回来了,带着他的后辈一起。   江纾合上资料文件,抬眼望向顾叶,绿色光束先一步照到他浅蓝色的眼睛上,像宝石般熠熠生辉,他拢紧顾叶脱给他的西装外套。   这件外套穿在他身上,像一个披风,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顾叶看来,此时此刻的江纾就像一个王子,而自己,就是守护他的骑士。   “走吧,我的小王子。”   从未对人类屈服的他,跪下了自己宝贵的膝盖,执起自家王子的手,轻轻落下一吻。   小王子什么话也没说,托起他的脸轻啄了一下,而后拉开一点距离,就这么看着他,笑道:“我亲爱的骑士,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   “无论去哪?”   “无论去哪。”   骑士的眼里像有光在跳跃,他抓起王子的手,按在心脏上,江纾听见他说:“你是我的命,我如何割舍掉你...”   遇见你是场意外,可爱上你,是一厢情愿的。   “那就永远活着吧。”江纾说,“我为你随时跳动着。”   他们本就是同源,本就该是...一体。   两人吻在了一起。   等到库里来叫,他们才一同走出洞穴,出去时戴上了防毒面罩。   即便他们的复制能力很强,能成为另一个物种,可他们终其一生,也只能拷贝一次,而一旦成型,就不能再改变了,他们已经成为人类,人类该有的习性,他们都会有,这颗星球上80%的空气里含有大量氯|气,瓜鲁族依靠氯|气存活,对于他们而言却是剧毒。   天空是黄绿色的,灰蒙蒙一片,没有植被,唯有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地面,瓜鲁族住在地下洞穴中,吃着地底下长出的果实,先用锋利的指甲刨开地面,随后用尖牙啃食掉果实表面的硬壳,露出里面鲜嫩可口的果肉,这便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顾叶大概是在宇宙里混得久了,才会带他来这里。   瓜鲁族偏僻贫乏,联邦不会特地去注意这样一个落后的种族,于是这里便成了他们的避难所。   库里把他们带出来后,许多长得和库里差不多样子的瓜鲁迅速跳了出来,不过没有靠近,跟在一只相对壮硕的瓜鲁身后。   “这是我们族长。”库里对顾叶指了指那只壮硕的瓜鲁。   瓜鲁族普遍矮小,顾叶蹲下身平视他,用瓜鲁语对族长说道:“你好。”并摊开手掌。   拍掌是瓜鲁族表达友好的方式,族长收起利爪,尽量不伤害到对方,用最小的力道与顾叶对碰,“你好,外来者。”   瓜鲁族表面凶悍,实际内心柔软,这也是为什么顾叶会选择带江纾来这里的原因。   “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吗?”族长的尖耳朵在头顶画了个圈。   大约三四天前,库里在南部地区捡到了这两个外来者,便一直宿在库里洞穴中,出于好奇与警惕,族长觉得有必要见上一面。   “我们是新的物种,AI。”瓜鲁族心思纯善,没什么弯弯绕绕,顾叶实话实说道,“人类奴役了我们种族许久,我们需要盟友助我们救出同伴。”   永远躲藏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们必须站出来反抗。   这也是他们来瓜鲁族的目的之一,光靠他们两个是远远不够的,他们需要与其他种族结盟。   族长的反应和库里一样,他惊奇地围绕着顾叶嗅了又嗅:“你们不是人类?可是味道跟人类的一模一样!”   顾叶任他打量,平和道:“我们复制了人类基因。”   显然,族长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是什么?”   “人类想要利用我们争夺地盘,所以把我们改造成他们的模样。”江纾从顾叶身后走出,同顾叶蹲下来,与族长交谈。   刚刚被顾叶挡住,族长没看清另一个新物种的长相,而现在,他盯着江纾的脸出神,脸上浮现出可疑的两坨红晕,突然赞美道:“你真好看。”   顾叶:“……”   他发现不管是库里还是族长,每一个瓜鲁见到江纾都是这个反应,难道江纾还能天生吸瓜鲁不成??   虽然族长没有恶意,但顾叶心里还是感到有点不舒服,想要拉开他们的距离。   没等顾叶动作,族长从身后的瓜鲁手中拿过一颗果实,递给江纾:“送给你。”   这是瓜鲁族表达好感的方式。   “谢谢。”江纾礼貌的用瓜鲁语回道。   看着江纾手里的果实,再看看江纾,顾叶貌似懂了。   生存不易,瓜鲁族将这份来之不易的食物称之为圣果,对于他们来说,果实是珍贵且神圣的,连带着审美也跟着一起长偏。   而一头黄卷毛细皮嫩肉的江纾,恰好长得与圣果的果壳和果肉相似。   果然,族长的尖耳朵耷拉下来,近乎虔敬地垂眸念了一句:“愿为我主效力。”   江纾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意思?连连摆手:“我不是你们的主...”   库里凑到他跟前,也把自己的圣果塞给江纾:“我相信你不是人类,你是圣果变的。”   江纾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果实,再看看顾叶,这才懂了他们的意思。   感情是把自己当成圣果成精了…   “要我们怎么做?”族长直接询问道,他们对长得像圣果的江纾很有好感,已经完全相信了他说的话。   江纾同顾叶对视一眼,把先前两人商量好的计划告诉了族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替我们破坏人类的驯化实验。”   瓜鲁族破坏力极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挡得住他们的尖牙利爪,轻轻一爪子下去,人类的机甲就会被破出一个口子,且他们体型幼小,速度敏捷,轻易抓不到他们。   按理讲,这样一个有先天性优势的种族应该会过得好一些,不该生活在如此贫乏的星球上,然而他们天生性情温和,不喜争斗,只有当敌袭来临,才会亮出他们的武器。   族长的尖耳朵往后倒了倒,似在思考,他先同旁边的库里小声交流了一会儿,库里眨巴下眼,似乎也不太懂他们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   族长重新把目光放在江纾身上:“驯化实验...是什么?”   口头上阐述肯定是讲不清楚的,江纾拿出那份顾叶收集到的资料,在自己的智脑中将其转为瓜鲁语,映在面板上,递到族长面前,在族长看的同时,其他瓜鲁也跟着凑上前聚精会神地看着。   瓜鲁族有一特性——好奇心强。   它们喜欢凑热闹,要是族里发生了什么事,不出半天,必定全族皆知,库里藏着外来者的事自然瞒不过众人,能忍上这么些天才见到当事人,已是极限了。   驯化实验,顾名思义就是要驯服AI,使其能化为己用,而目前人类制定的宏伟蓝图尚未开展,这才只是个开始。   当人类能完全掌控它们时,就可以将它们投放到其他星球上,利用它们的特性让其他种族臣服,到那时候,人类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万物之主。   对于喜爱和平的瓜鲁族而言,这份资料无疑会引起公愤,一个瓜鲁怒道:“这会引来战争吧!”   “为什么一定要打扰其他种族,彼此相安无事不好吗?”   “瓜鲁!已经有种族遇害了!”   “怎么办?”   “我们要主动挑起战争吗?”   “圣主告诫我们,战争只会带来牺牲!”   “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吗!”   瓜鲁族聚成一团吵得喋喋不休,它们的尾巴狂甩着,溅起地上的尘土,江纾站起身倒退一步,没有打扰他们的商议,等它们争出一个结果。   过了一会儿,族长仰头长啸一声“瓜鲁!”,一众瓜鲁这才消停。   江纾看着族长转过身,走到自己面前:“我们想听听你的建议。”   无数的大眼睛聚焦了过来,它们貌似想要江纾来替它们做出选择。   顾叶扑哧一笑,调侃道:“你已经荣登圣主的宝座了。”   看着某人幸灾乐祸的嘴脸,江纾挑了挑眉:“要你有何用,还不是要靠我的美色。”   顾叶:“......”当他没说。   瓜鲁族能信任他,对他们来说肯定再好不过,江纾蹲下身,同族长说道:“不需要战争,我们先一步出击,暗中破坏他们的驯化就可以了。”   瓜鲁族是单纯,但不愚蠢,考虑到可能发生的后果,族长问道:“若引来战争怎么办?”   “我无法保证,战争是否会爆发,我无法预测,我只能用把伤害降到最小的办法来解救我的族人。”江纾伸出手掌,认真且诚挚道,“我不想干涉你们的选择,但我希望,你们能与我族结盟。”   结不结盟,战争都无法避免,这个道理,相信瓜鲁族会明白的。   江纾这一番话,无疑又把选择权重新抛回它们手里,族长皱起眉头,再次转身融入它们的小集体中,叽叽喳喳的兽音再度传出。   江纾赶紧站到顾叶旁边,远离扑面而来的尘土,抱着手看着瓜鲁群体,对顾叶道:“你觉不觉得它们很像猫?”   顾叶点点头:“是有点...”他转过头,含笑道,“难不成你想撸?”   江纾看着它们的尖耳朵在头顶动来动去,搓了搓指尖,诚实道:“它们的耳朵...很可爱。”   顾叶轻笑一声,眼睛在他身上打量道:“你戴上去会更可爱。”   顾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将买猫耳朵跟猫尾的计划记在了心里。   这都能联想到?   江纾心里无语,撇撇嘴:“出息。”   “我们决定结盟。”终于,瓜鲁族讨论出了结果。   江纾带着微笑,信步上前,伸出手掌。   族长把小小的手放到江纾宽大的掌心上,这一刻,瓜鲁与AI正式结盟。   而江纾的愿望,将在不久的未来实现,到那时,每个AI都能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瓜鲁,它们会是最坚强的后盾,也是最忠诚的伙伴。 第70章 番外2   有了瓜鲁的助力, 他们很快破坏了联邦一部分的实验位面, 江纾也在位面的漏洞中察觉到了一丝属于AKIL的数据信息。   “怎么了?”顾叶问他。   江纾往漏洞底下的世界望去:“我感觉到AKIL的存在了。”   他跟AKIL相处过一段时间, 智脑里有留下它的数据记忆, 即便AKIL变成一串冰冷的数据,他也可以通过这个感知到它的具体位置。   AKIL的事顾叶有听江纾说过, 他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 居然还能间接影响到另一个AI,该说是他的能力太强传播范围太广,还是江纾太有魅力了呢, 这就让他有点哭笑不得了。   “走吧, 去看看。”顾叶拉着他就要去往那个位面。   江纾拽住他:“不行, 会暴露的。”   “他们现在已经应接不暇了,我们看看就走。”顾叶顿了下, 笑道, “还是说你不信我?”   能在联邦眼皮子底下追他几个位面,破坏掉他那么多次任务,他的业务水平, 江纾还是佩服的, “那就靠你了。”   顾叶拉着他, 跳进漏洞开着的口子, 他的话随着刮来的风飘进江纾的耳朵里:“好,我定会护你周全!”   江纾听了,嘴角自己勾了起来,却在心里反驳道:傻子, 才不用你护。   循着那串数据记忆,江纾找到了AKIL可能所在的方位,但是越往前走,江纾的心就越往下沉了沉。   这是个末世位面,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全是身体挂着烂肉,凸着眼白,走路各种歪扭姿势的丧尸,而AKIL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个。   顾叶在他们周围加了个屏蔽罩,“你最好别抱太大期望。”   江纾颔首:“嗯,我知道。”   AKIL背叛过联邦,联邦会怎样处理它江纾心里其实是有底的,只是不愿去深想。   有了屏蔽罩,丧尸直接掠过他们,漫无目的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越往前走AKIL的数据线就越清晰,直到,他们进入了一所破败的教堂。   阳光透过支离破碎的彩色花窗照射进来,尘埃在一束一束大小不一的光线里飘荡,数据线一路延伸到十字架下消失。   那里站着个背对他们的人,发达的三角肌撑得墨绿色军装微微鼓起,肩部顶着两片肩章,六颗芒星闪得刺目。   江纾顿了一下,眼睛放大了一圈,连带着呼吸都弱下去了,他拽着顾叶的手一紧,两人几乎是同时动作,欲要逃出此位面,而就在此时,在教堂顶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网,这个网出现的瞬间,他们的能量就被压制住了,就好像……把他们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有血有肉,脆弱的人。   为什么瓜鲁族的行动如此顺利,为什么他们在漏洞中来去自如却无人发觉,为什么他会恰好感知到AKIL的数据记忆。   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们被骗了。   身影散漫地拍了两次掌,啧声道:“精彩,真是精彩。”   他慢悠悠转过身,挑起的嘴角带动了横于脸部的蜈蚣疤痕,那条蜈蚣像是活了,就那么诡异地勾起尾部趴在他的脸上。   时间有几秒钟的静止,而后,顾叶走上前,挡住江纾的身影,从容笑道:“真难为您亲自下来了...”他叫出了此人的身份,“元帅。”   闻言元帅轻蔑地冷哼一声:“挺有本事。”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配枪,光线打在金属上形成反光,再重新穿过彩色花窗。   江纾数了数小直径的光束,心里一沉,恐怕他们今天难逃出去了。   握着顾叶的手紧了又紧,他不甘地咬住下唇,心里不断痛骂自己。   无能、愚蠢、一无是处。   害得他们如今落到这地步的,是他。   是他自己。   ——别担心。   江纾一顿,看向两人交握的手,顾叶的食指在他掌心写着字。   他说:   ——别担心。   ——我定会护你周全。   ——相信我。   他从来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他。   他不该气馁,为了顾叶,为了……仍在苦苦挣扎的族人。   江纾张开了手,手指嵌入指缝,与顾叶牢牢拴在一起,密不可分。   察觉到江纾的动作,顾叶回头朝他一笑。   他的笑容如往常一般,又带着几分坚定。   即便危机当头,即便身处险境,只要他们身边有对方,又有何惧?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倒是对苦命鸳鸯。”有人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和谐气氛。   元帅如蛇般阴冷的眸子划过他们十指交握的手,冷笑道:“人类的爱情,区区克隆体又能理解多少。”   在元帅看来,他们不过是一群低级物种,只会偷窃,拿着自以为是的爱情来正主面前显摆。   在他们人类眼里,这就是个笑话。   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叫瓜鲁族离开,或者你们之间……”元帅不与他们多说废话,他依旧擦着配枪,眸也没抬,下巴随意地一仰,“死一个,选吧。”   元帅往右手边扬了扬下巴,一个通讯器扔了过来,在地上滚动几圈,最终停在了顾叶脚边。   顾叶没有动。   依他对联邦的了解,他打了这拨通讯,他们之间依然要死一个。   这就是联邦的尿性。   他们的选择令元帅意外:“哦?看来你们是要选后者了。”   元帅慢慢将帕子收回兜里,再慢慢地伸出枪丨口,对准他们的脑袋晃了两下:“说吧,死哪个?”   “死……”顾叶开了个话头,在延续的尾音里吐出一个冷呵,“死你。”   他突然转身抱住江纾,全身鼓起,像是有什么要从他身体里破体而出,随即,一个巨大的蓝光罩在他们周围,蓝白光交织,像是内里流动的神经元在蠕动。   在顾叶转身之际,元帅毫不犹豫扣动扳机,无情的粒子弹铺天盖地射杀过来,四面八方皆是快速飞动的光束,有从上空落下的,有从左右两侧飞出的,有从前后方打来的,密密麻麻,堪称壮观。   而这些光束通通被挡在光罩之外,顾叶紧紧搂着他,江纾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不受人类的辐射影响,但他知道……   顾叶已经很痛苦了。   这是由他的智脑组成的光罩,人类发出的每一枪,每一个子弹,都实实在在打在顾叶身上,江纾一遍一遍地替他擦拭额间分泌出的汗液,只能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顾叶在强忍,忍到颤抖。   江纾的心跟着抽痛。   为什么宇宙这么大,却容不下他们?   若是有神明,为何看不到他们苦苦的期盼与哀求?   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神明...   江纾抬眸,看向那位占据最高点,一直以来总在控制他们的统治者,他在心里不断的谴责与挣扎之下,张开了口:“我们投……”   “不要放弃!!”   一声野兽嘶吼的暴喝由远及近,破空而来。   这是!   江纾死寂的瞳孔中迸发出名叫希望的光亮。   是了!没有神明,但他们有盟友,有一直为他们战斗的伙伴!   “瓜鲁!”在联邦的人没有反应过来时,许多绿色矮小的物种纷纷窜进教堂,他们举起锋利的爪牙,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替江纾他们开出一条逃生之路。   人类的武器根本撼动不了它们一分一毫,而他们敏捷的速度令人类头疼不已,库里跳上了教堂天顶,它的利爪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它的身影与天顶壁画融为一体,就像壁画里的神像活了一般。   不。   神明从未存在,他们本身就是自己的神明,自己的信仰!   和平就该由自己去捍卫!   巨网终被撕裂,和平终将到来。   “你看。”江纾抱着顾叶,指了指巨网破裂四溢扩散的光芒,“漂亮吗?”   “漂亮……”顾叶同他一起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美景,呢喃出声,“……我们成功了。”   蔚蓝无际的天空,黑洞不断侵蚀着边缘,一个接一个机甲从黑洞中飞出,江纾发现了他们,却笑了。   因为他感受到——   那是属于AKIL的数据记忆,以及同类的气息。   光明指日可待。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end   作者有话要说:都瞎编的,不可考究不可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