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炮灰[穿书]》作者: 泥胖胖 　　文案： 　　秦述穿书后，不经意间干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砸死了正在大杀四方的书中反派魔教教主，被迫接手魔教； 　　第二件：摁死了杀上门来的书中男主，彻底崩坏了原小说； 　　然后，他被男主的系统搞失忆了。 　　失忆后的秦述，变成了弱小无助、貌美如花的小可怜，还被三观重塑，误以为自己是个穿书的炮灰。 　　为了顺利活到结局，秦述决心去找靠山； 　　他一个不小心，进入了人人憧憬的仙府学院； 　　又一个不小心，成为了仙门最强势力的团宠小师弟； 　　再一个不小心，他把冷静自持不近女色的师兄睡了…… 　　师父说：小述，夏轲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处事最稳妥，性情最专一，你可不要对人家始乱终弃。 　　大师兄说：小师弟，你长得如此好看，不如随我一起回紫云宗，宗主之位都能给你坐着玩！ 　　二师兄说：小师弟，你做的饭真好吃，还是跟我回惊雷殿吧，咱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玩遍众仙门！ 　　三师兄说：小师弟，我观你颇有学医天赋，水云谷最适合你了，那里鸟语花香也适合养生。 　　四师兄说：小师弟，情爱影响我们修行的进度，随我去练剑！ 　　夏轲一剑斩断沧魔山，淡然面向众人：挖我墙角者，一如此山。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述、夏轲 　　一句话简介：啊，原来我才是反派 　　立意：变强，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保护他人。 第001章 炮灰命 　　魔教教主失踪第九十九天，秦述在月半宗后山捡到了一只橘猫。 　　胖乎乎、毛绒绒的猫崽子看上去就像一颗球，趴在一地落叶中，一双晶莹剔透的绿宝石猫眼安静地注视着他，半晌，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 　　秦述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水，上前两步，抱起橘猫，揣进怀里，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下，转身跑回了宗门。 　　月半宗大门口的石狮子上，体型圆润发福、满脸褶子的老掌门正敲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拿狗尾巴草剔牙，斜眼一看不远处飞快跑来的身影，稍微坐正了几分：“述述，你回来了啊，抓到什么好东西啦？” 　　“掌门，我捡到一只猫！” 　　“哦？”老掌门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精明的眼珠子闪了闪，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再一次暗自感慨：长得这么好看，可惜了，不是个女娃子。 　　少年一身麻灰粗布衣掩不住无瑕白玉的皮肤，比小姑娘还要细皮嫩肉也就罢了，偏偏模样还格外漂亮：鸦色黑发光滑如缎，高高扎起，甩下一个大马尾，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其下眉眼精致如画，鼻梁高挺衬得五官立体又深邃，淡色的唇，不薄不厚，时常挂着纯粹天真的笑容。 　　真是叫人嫉妒啊。 　　老掌门眸光微变，三个多月前，他明明还是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拥有无限大好前途，手拿男主剧本的天之骄子，转眼却成了一个又老又丑，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落魄小宗门掌门。 　　这个月半宗位置偏僻不说，门下弟子死的死，跑的跑，除了看门的大黄狗，就只有他和秦述这俩活物了。 　　而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根源，便是那个失踪的魔教教主。 　　准确地说：老掌门，即林岳，曾经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过着平淡如水毫无波澜的日子，突然有一天，他车祸穿越到了自己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绑定了一个名为称霸天下的男主系统，开始了打脸的逆袭人生，从青城派的外门弟子一路进阶为核心弟子，成功俘获了一众师姐师妹的心，即将成为人生赢家之际，他遭遇了一场突变。 　　按照原小说的内容，他本应该率领青城派弟子一举铲除魔教，名声大振，隐隐成为五大巨头后名声最响亮的门派，但不知怎的，他反而被那个戴着鬼面，从未露脸的魔教教主摁死了。 　　是的，他死了。 　　死后，他的灵魂和男主系统做了最后一笔交易，用剩余的所有积分兑换了一次重生的机会，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系统坑了他。 　　他从原男主变成了一个原小说里连名字都没有提及过的炮灰路人甲背景板！ 　　林岳好不甘心！ 　　然后，他捡到了秦述，一个容貌出色又恰好失忆的少年，就像是老天爷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他要把这少年训练成自己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剑，将天照门、紫云宗、惊雷殿、水云谷、北斗楼的势力全部联结起来，将魔教夷为平地，将魔教教主千刀万剐！ 　　唯有这样，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怀着这样不可告人的秘密，林岳收养了少年，悉心教导，却无奈发现：秦述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料，唯一可以利用的，恐怕也只有这张脸了。 　　每想到这个戳心的事实，林岳便心绪复杂，若秦述是个女娃子，光是这张脸，估计就能把那一门一宗一殿一谷一楼的掌权者耍的团团转，手到擒来，为他所用！ 　　偏偏，这是个男孩。 　　几经挣扎后，林岳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一次又一次给失忆的少年洗脑，反复告诫对方关于魔教的可怕和危害。 　　“掌门，我可以养小橘吗？” 　　少年清清冷冷的声音拉回了老掌门的思绪。 　　“随你吧。”林岳不甚在意地看了眼少年怀里的橘猫，柔弱的小东西，构不成任何威胁。他掐指算了下日子，距离他的“忌日”已经过去一百天，也是时候差不多启动计划了，他精心设计的关于清缴魔教的计划。 　　“述述，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掌门？”秦述狐疑地抬头，直觉告诉他，此时的掌门有些不同以往，表情分外严肃。 　　“关于你的身世。”林岳垂眸，灰白眼眸直视少年黑白分明又格外清澈的眼睛，停顿了下，还是将那个疯狂的计划付诸于实践了，“关于你的过去，还有你的未来。” 　　凝重又深沉的语气，让少年忍不住挺直了脊背，一脸认真地倾听起来。 　　“其实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你来自另一个遥远的国度，因为一场意外来到这里。这是一本小说的世界，背景、人物、框架和未来走势都已经被限定了。” 　　这就是林岳的打算，趁着秦述失忆期间，把属于自己的过去，套用到少年身上，让他去替自己复仇，毁灭魔教。 　　勉强按耐住内心的疯狂和不甘，林岳轻描淡写地瞥了眼少年脸上明显的迷茫和困惑，继续道：“简单地说，你是一个穿书者，而这个世界很危险，跟你曾经待过的和平年代不一样，这里的人，除了普通老百姓，都会武功，没有明确地是非观念，他们心中只有强弱之分，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少年惊讶地张大眼睛，忍不住提问：“掌门，既然这个世界这么危险，那我还能回去吗？” 　　过去三个多月里，他和老掌门一直生活在月半宗，没有接触过其他人，这里人迹罕至，就像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而他偏偏又失忆了，对于外界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掌门口中。 　　对于捡到他，收养他，给他衣服穿，给他地方住，给他东西吃，还花心思教导他的老掌门，对方口中的一言一语，秦述并未质疑。 　　林岳明显噎了一下，回去？怎么会想到回去呢？他当初穿书的时候，一落地就绑定了男主系统，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在这里称王称霸，如何攀登上人生顶峰，自然不会想到回去。可是他现在给秦述编织的身世，却跟自己当初截然不同，一穷二白，又手无缚鸡之力，想要离开，似乎变得理所当然？ 　　林岳沉吟了片刻后，道：“能回去，但有一个大前提。”接下去，便是拼演技、拼口才的时候。 　　“什么大前提？”少年紧张地追问，忍不住小声嘀咕，“如果是统一武林黑白两道，成为武林盟主这种事情，我肯定是搞不定的。” 　　林岳这具身体虽然老眼昏花，毕竟是个习武之人，少年后面那句话自然也没漏掉，他不由得心头一跳，不着痕迹地改变方针：“自然不会让你去完成那么困难的目标。这毕竟是小说的世界里，主线剧情，小说结局都是既定的，你只要顺利地活到大结局那一刻，就能结束在这里的一切。” 　　“那我懂了，只要我好好待在月半宗，安安稳稳地当个背景板，等剧情结束，我就能回家了，对吧，掌门？”少年脸上明显溢出一丝笑容，明媚又轻松。 　　林岳恨得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连忙补充道：“述述，事情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啊，难道你忘记了吗？我跟你说过，魔教的人，十分可怕，尤其是那魔教教主，练的是十分邪门的功法，必须吸食童男童女的鲜血来增进自己的功力！魔教门徒众多，江湖中每时每刻都有牺牲者，而你长得那么好看，又还是处子之身，恐怕……” 　　说到这里，林岳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不等他继续表演，却听到少年恍然大悟：“掌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去找个人破了这处子之身，不就安全了嘛！” 　　林岳眉梢微抖，少年这一脸虚心好学的模样，实在跟他口中表达的意思相差甚远，但好歹，距离他自己的目的，越来越接近了。 　　“述述很聪明。”老掌门酝酿了一下情绪，赞同地点点头，顺势引出自己原先的打算，“听闻天照门的门主，紫云宗的宗主，惊雷殿的殿主，水云谷的谷主，北斗楼的楼主，他们五人皆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述述，你可将这五人列为目标……” 　　“掌门，你说的这五人，皆为人上之人，恐怕不大好接近。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太好高骛远了，随便找个人，把身破了，就安全了！”少年苦恼地提出异议。 　　林岳老脸一抽：“……”如果他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少年所说，自然合情合理，但关键在于，他动机不良，发誓要把这个抛弃了他的江湖搅得风生水起，必须要让魔教教主付出生命的代价，而魔教近来势头越来越盛，唯有让那五大巨头出手，才有可能倾覆魔教！ 　　偏偏那五大巨头自持身份，十分清高，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凌驾于凡人之上的至尊神，从来不插手魔教的事情。 　　“述述，随便找个人，怎么配得上你呢？”林岳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说辞，表情僵硬地开口，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他心头一痛，面前跳出一个虚拟光屏，屏幕上从十倒计时的阿拉伯数字，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他的眼睛。 　　耳边，一个机械冰冷的电子音清晰传来噩耗：“交易终止倒计时，即将遣送滞留者林岳返回原时空！” 　　不！林岳惊恐地瞪大眼睛，他现在还不能回去，他还没看到让他落到这般凄惨境地的魔教教主自食恶果，他怎么甘心就此离开！ 　　“述述，记住我的话，一定要去梵空学院，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临“死”之际，林岳急促地交代道，梵空学院是五大巨头联名打造的学府，每年近招收一百名学子，由天照门、紫云宗、惊雷殿、水云谷、北斗楼中的人轮流授学。 　　“掌门？”秦述完全被吓傻了，老掌门跟他好端端说着话，怎么突然就两眼一翻白，直接倒了？！ 　　他大气也不敢出地上前，将手伸到对方的鼻子前探了下呼吸，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没、没气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月半宗门前的大黄狗仰天一声长啸后，也歪着脖子倒地不起了…… 　　短短一瞬间，秦述失去了自己最熟悉的两个亲人，打击不小。 　　“掌门！呜呜呜……阿黄！呜呜呜……小橘，我只剩下你了。” 第002章 梵空学院 　　将老掌门跟阿黄合葬之后，秦述带着小橘猫踏上了前往梵空学院的征途。 　　过去的三个多月里，他一直心安理得地待在这偏僻的月半宗，因为他唯一认识的掌门在这里，这里也就成了他的家。 　　如今得知自己的“身世”，又有老掌门临终前的嘱托，秦述决定：为了让掌门能够死后瞑目，他会好好地努力活下去。 　　虽然梵空学院距离月半宗路途十分遥远，他也不认识路，好在那座由五大巨头联名打造的学府名声不菲，路上遇到个活人，随便问一下，对方都能说道几句，顺便指一条明路。 　　对于凡人来说，梵空学院是仙府，人人仰慕，却只有少数幸运者才能真正踏入其中。 　　而早已离开的林岳，自然也没想到，他所读过的那一本小说，所有的背景设定，世界构架，都以架空古代的江湖背景为蓝图，正邪两派武林之争，人人以为武功高就很了不起。小说结局，男主所在的青城派成为了第六个“巨头”，但—— 　　却是格格不入的巨头。 　　因为，这是一个修仙世界。 　　青城派武学修为最高的人，在真正的五大巨头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甚至连对方的守门人都不一定打不过。 　　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五大巨头不插手魔教之事，也正是如此，因为魔教在他们眼中，原本就如同一只蝼蚁，兴不起什么风浪。 　　除非这只蝼蚁干出捅破天的大事，他们才会亲自来捏死它。 　　而这一切，造就的后果便是：因为不明原因失忆的秦述，在不甘心就此沦为背景板的林岳的误导下，对这个世界真正的认知，产生了极大的偏差。 　　一路上，听闻少年要前往梵空学院求学的普通人，纷纷对他比起了大拇指，大多数人都向往那座仙府，却只有少数人真正付诸于实践。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是凡胎肉身，恐怕耗尽一辈子的时间，都不一定能穿过仙府门前的守山大阵，过不了第一重考验。 　　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秦述，显然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深意，他只记得老掌门临终前的嘱托，只当梵空学院就是一个普通的学府，传道受业解惑，只不过里面的夫子身份不一般罢了。 　　而一路上，几乎人人都知道梵空学院所在，都能跟他感慨几句仙府的高大上，他自然也就没有联想到那地方的不一般。 　　就这么一路顺利地来到了梵空学院所在的梵空镇，秦述站在镇子门口，远远地看向那一座座被烟雾缭绕的群山，听说梵空学院就建在群山之上。 　　仙府从来不拒绝前来求学之人，但山前的第一道屏障会筛选掉大部分不合格的人选。 　　尽管如此，梵空镇上的酒楼客栈，依旧每天人满为患，还有为数不少看热闹张罗赌局的。 　　“看一看，瞧一瞧嘞，本日登山最有希望通过的前三名选手，分别是听风阁的黄玄少侠、花满坡的花花少侠、百日柜的白云云少侠……”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黄玄少侠一赔二十，花花少侠一赔三十，白云云少侠一赔一百，以小博大，驴车变豪宅！” 　　这吆喝声最大的，便是镇子上的赌王王大家开的盘，每天企图登上山峰，拜入梵空学院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每天排行前三，最有希望通过的少侠名单也在变化着，但近两个月来，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人顺利登山。 　　秦述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粗布衣，背着个同样不起眼的布包，全身上下看上去值钱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当真是穷的屁都不响。 　　哦不对，起码他怀里的小橘猫还是会偶尔喵一声，响一响的。 　　再看这梵空镇上的居民，或许是因为“旅游胜地”的缘故，长期客流量居高不下，人满为患，本土居民早已达到了人均奔小康的水平，个个穿着光鲜亮丽，即便不是绫罗绸缎，身上也都是崭新的衣服。 　　而那些远道而来，一心想要拜入梵空学院的少侠们，要么出生富贵，要么在自家地盘上地位不低，出门自然是要换上最有牌面的行头。 　　于是乎，容貌格外出色，穿着异常朴素的秦述，在刚现身的时候，就成功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众人窃窃私语。 　　“哪来的小乞丐，长得可真好看呀！” 　　“看样子没准也是想去仙府求学的，就是瞧着行头磕碜了点，好可怜啊，连身新衣服都没有。” 　　“我滴个娘啊，这小子可真聪明，穿得那么破烂，一下子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回头我也学学！” 　　被一双双炙热的目光凝视着，秦述有些不自在地抱紧了小橘猫，正打算去找家客栈住下，却发现有个笑容和蔼的老太太上前：“小娃娃，有媳妇了吗？我家孙女跟你年纪差不多，你要不要看看？” 　　“啊？”秦述直接懵了。 　　“王婆子，你这啥眼神啊，这分明是个小姑娘！哎呀我说姑娘，你还是看看我家那小崽子好了，今年刚满十九岁，长得那叫一个俊俏……” 　　有一就有二，从第一个张罗着要给秦述说亲的人出现后，接二连三地，冒出更多因为美色而主动伸出橄榄枝的人来。 　　吓得秦述拔腿就跑。 　　太可怕了！ 　　虽然他先前跟老掌门说可以随便找个人破了身，永绝后患，但如果对方一个个都这么“凶残”，他还真扛不住。 　　顺利甩掉那些个热情如火的媒人后，秦述找了个安全的角落，从布包里面拿出一身崭新的烟青色衣袍换上，又用药膏在脸颊上点了一些雀斑，勉强融入了周围人群，不再显得那么特立独行。 　　他虽然见识不多，一路过来，道听途说间，还是吸收了不少有用的常识，知道去求学得穿着体面一些。 　　离开月半宗那会儿，他确实身无分文，只带了些干粮果腹，路上也全靠抓鱼投喂小橘猫，但打探途中，碰到需要帮忙的人，能赚钱的杂活，他都干过一些，也稍微攒了点钱，买了一些必须用的物品。 　　他原本打算先找个客栈住一晚，明天再换新衣服，然后去登山拜学。 　　不过就目前看来，还是早点换了为妙。 　　这一换，秦述果然不再像刚才那么惹眼，又顺利地找到了住处。 　　恒通客栈，人字号房，没有窗，房间又小，五十铜板住一晚上。这个物价，相比其他镇上，已然是偏高了的，但在梵空镇，却是最低水准。 　　秦述的钱包已经就很瘪，这五十铜板一花掉，就相当于五十个包子没了，还是挺心疼的。 　　“小橘，我们出去看看，有没有赚钱的活？” 　　“喵！” 　　“顺便给你抓条鱼？” 　　“喵呜呜！” 　　“行，走吧。” 　　秦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铺上跳了下地，三两步走到门前，刚一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个鹅黄衣裙，左手提剑的少女。 　　少女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后，转身去敲对面的房门：“小夏哥哥，媛媛肚子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人字号房在客栈的一楼，中间一条通道，两边对门对的房间，如果不是囊中羞涩，一般人大约也不会来住这里。 　　秦述只瞄了眼少女身上的衣裙，布料、剪裁、版型无一不精细，显然不会是人字号房的客人。 　　对面客房的门很快打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左手提着一把乌黑朴素的长剑，他脸部线条明晰，五官深邃，长相硬朗又大气，气息十分内敛。 　　给人一种“一看就是高手”的感觉。 　　秦述默默地在心底评价着，不其然间，跟黑衣男子四目相对，他友好地朝对方扬起一丝笑容，只见对方淡淡地回了个颔首，便转身离开，也没怎么搭理那黄裙少女。 　　“小夏哥哥，你走慢点，媛媛跟不上你的脚步嘛！”少女撒娇地抱怨了句，提着剑飞快地跟上前去。 　　秦述看着那小鸡追老鹰的情形，不禁想到了老掌门说过的一句话：剃头担子一头热。 　　梵空镇的物价着实是高，外面包子都是一个铜板一个，这里价格翻了两倍，包子也明显小了一圈。如何赚钱，变成了秦述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因为很不凑巧的是，他刚刚转了一圈后发现：每天登山的少侠、女侠不少，但这山瞧着就那么高，却不是一天之内能登上去的，大多数人一天不到就放弃了，狼狈下山，极少数坚持登山的，则带够粮食，继续奋战。 　　也就是说，他要多准备一点吃的，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小橘，我这么一想，忽然发现，王大庄那买卖基本是稳赚不赔了！” 　　“喵？” 　　“你说我要去押我自己赢，是不是能够一赔两百啊？等我上了山，岂不是发大财了！要不，咱们也去押一把？” 　　然而这个去搏一搏的念头，也只是从秦述脑中过了个场，很快就没影了，当务之急，他并没有闲钱去搏。 　　终于找到一个在厨房里面打下手，帮忙切菜的活之后，秦述立刻投入了自己的赚钱买干粮计划中。 　　老掌门说他没有练武的天赋，气脉不通，力气又小，唯独一手刀工不错，但也仅限于切切菜，雕雕花。 　　这不，秦述刚在酒馆老板娘面前露了一手自己擅长的水雕豆腐手艺，对方就给了个不错的价格，买他半天苦力。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手艺太好，他被“盯上”了。 　　“小述，我看你这手艺不错，干脆在我这里干吧，我给你一天五个银币，你也甭去想着什么仙府了，那不是咱们普通人能上得去的地方！”老板娘长得挺威猛的，一巴掌拍在秦述的后背上，差点把他拍翻在地。 　　“老板娘，实在不好意思，掌门临终前叮嘱我去梵空学院求学，我不能违背了他老人家的遗愿，您的好意我就心领了……”秦述满头大汗，他又不傻，刚才就觉得老板娘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劲，还几次三番打听他的身世，结合在大厨那边听来的消息，得知老板娘寡居多年，恐怕是—— 　　看上他的□□了！ 　　女人好凶残啊。 　　“这样啊，那你登不上去，就回我这边来。”老板娘到底不是什么土匪，有那心思不假，却也没有霸王硬上弓的意思，结了当天的工资，又趁机摸了两把少年的小手，“少侠，我这里大门永远朝你敞开哟！” 第003章 一路同行 　　揣着两个银币的工资，秦述逃命一般逃出了老板娘的魔爪，并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绕着那家酒馆走，对方给的报酬虽然不低，可他也没打算出卖自己的身体啊。 　　就算是为了保命，避免被魔教教主盯上，被逮住修炼魔功，他也要仔细挑一挑，找个看着顺眼，合适的对象，结束自己的处子之身。 　　鉴于他早晚要回去，所以必不能找太死心眼的姑娘，唔，或许……就不能找姑娘。 　　女孩子对自己的清白看得特别重，他又不想当渣男，要么干脆就跟老掌门说的那样，找天底下最美的美人，括弧：性别男。 　　想到这里，秦述默默地摸了把额头的虚汗，作为一个雏，没有经验是要吃大亏的，新手怎么装熟练工呢？一个字，装！ 　　装的前提是，先找个临摹对象，好好学习。 　　梵空镇上虽然物价暴涨，但毕竟地处仙府脚下，此地民风在某方面还比较淳朴，并没有烟花柳巷，所以，秦述即便想找个学习对象都十分艰难。 　　买了四个肉包，踏着夜幕初临时的静谧祥和，秦述揣着小橘猫去了附近的小河边，准备抓两条鱼喂猫。 　　月明星稀，温度适宜。 　　河边的草丛看上去似乎并不平静，秦述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叫得特别婉转动听，声调有些古怪，男女难辨。 　　他瞬间收住了脚步，嘴里啃了一半的肉包也不敢动了，揣着怀里的小橘猫犹豫着要不要原路返回。 　　“咪？”小橘猫全然没有察觉到异样，原本到了河边还挺兴奋的样子，发现少年忽然没了动静，立马伸长了脖子，用脑壳蹭了蹭对方，示意他快去抓鱼。 　　“小橘，前面是不是有妖怪？”秦述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紧张极了，他忽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老掌门说过的那些恐怖故事，什么半夜勾人的画皮妖，漂浮在海上唱歌动听，专门吸食人精魄的海妖。 　　“啊——啊啊——”草丛里，那压抑的声音仿佛出笼的猛兽，被彻底解放，随后是一大堆的孟□□声。 　　秦述呼吸一窒，紧张中带着一丝兴奋，兴奋中闪过一丝好奇：难道他这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打！野！战！ 　　要不要去学习一下？涨点经验，以后办事的时候就能假装熟手了！ 　　正当他犹豫间，草丛中似哭泣又似过度亢奋而失真地声音再次拔高嗓门，吓得他僵立在原地，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认知：刚刚叫的那么大声的人，好像是个男的。 　　所以，老掌门并没有骗他，男的和男的，也是可以那个的。 　　“谁在那里！”徒然，一道凶狠的呵斥声，从草丛中传来。 　　这显然是另一位野战成员。 　　秦述脸色发烫，只觉得这种事情被人撞破还是挺尴尬的，自己赶紧溜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比较好。 　　他没有回答，对方正在忙着呢，也不至于衣服没穿好就追出来，所以他转身闪人的行为还算顺利。 　　唯一不那么顺利的就是，因为碰撞了野战现场，他不好意思再去河边，只好转头去集市买了一条鱼。 　　入夜后的集市，摊贩都在降价处理，一条挺肥美的大草鱼，秦述只花了六个铜板，若是下午的时候过来，价格起码得翻一倍。 　　“小橘，回去给你煮鱼汤喝。”少年美滋滋地提着鱼，抱着猫往客栈走去，和老板好说歹说，才借来小厨房一用。 　　“少侠，我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会下厨的样啊，你可千万别把我的厨房给烧了哟。”客栈老板终究还是不放心，一直跟在秦述的身后。 　　秦述笑眯眯地解释：“掌柜的，我厨艺确实一般，不过掌门说过我做的东西还是能吃的，以前在月半宗，饭都是我做的！” 　　“是吗？”客栈老板将信将疑，守在一旁，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打定主意，如果对方要火烧厨房，他必须及时阻止。 　　然而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 　　都说人不可貌相，少年瞧着细皮嫩肉，脸上虽然长了很多雀斑，有点影响感观，这刀工，确实厉害！ 　　给鱼刮鳞片、开膛破肚、清理内脏、处理鱼鳃，一系列动作一看就十分熟练，连片好的鱼肉都厚薄均匀，形状优美，宛如工艺品。 　　最后出锅的鱼汤更是奶白鲜嫩，鱼骨和鱼肉完美点缀。 　　唯独让他比较遗憾的是：“少侠，你这鱼汤怎么没放盐啊？” 　　“这是给我家小橘吃的。”秦述笑容灿烂，眼看着掌柜的一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的鱼汤，便假装没察觉到对方的心思，随意道，“鱼汤好像煮多了，剩下的麻烦掌柜的帮忙处理一下吧。” 　　“好嘞！”客栈老板顿时眉开眼笑，少年一转身，他就往锅里加了一勺盐，随后给自己盛了碗汤，美滋滋地喝了起来，“真鲜呐！” 　　或许是因为这一碗鱼汤的缘故，第二天，秦述离开客栈的时候，掌柜的悄悄附赠了他一张小地图：梵空学院守山大阵的地形图。 　　这地形图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只不过在别的地方要花真金白银去买，售价一个金币，这显然是秦述这个小穷鬼目前绝对买不起的。 　　“少侠，这守山大阵地形图，是前辈们呕心沥血累积下来的经验，虽然仙府大阵每天都有细微变化，但细细琢磨之下，还是还能找到一些规律的。”客栈老板说的头头是道。 　　秦述下意识地询问：“什么规律？” 　　对方却神秘一笑：“那规律自然不是我等凡人能琢磨透的，少侠你好好努力，即便今日登山失败，还是可以回来，改日再战，回头你住这儿，给你打八折。” 　　“谢、谢谢掌柜的。”秦述哭笑不得，似乎人人都觉得他会失败呢，可他怎么就那么自信，觉得自己一定可以登上那座山巅，成功入学呢？ 　　难道这就是老掌门给予他的自信？ 　　梵空镇上，远道而来的少侠、女侠们每天斗志激昂地登山，已经成为一道独特又靓丽的风景线，原住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打赌谁能制造奇迹，成功越过第一道屏障。 　　巍峨的群山脚下，人群熙熙攘攘，除了准备登山的各路侠士，更多的就是梵空镇上的本土居民，路边的茶水摊、点心摊人满为患。 　　秦述一大早就把昨天打工赚的银币换成了干粮，十分低调地走在人群中，意外发现，昨天刚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侠士大多穿着光鲜亮丽，今天却多不少“乞丐装”，衣着破破烂烂，动作夸张，愣是走出了一股六亲不认的步伐，偏偏那些人脸上还洋溢着一股“我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的骄傲感。 　　作为造成今天这般异常状况的罪魁祸首，秦述的内心是懵懂的，交完登山报名费后，他便匆匆揣着自己的全副家当朝着大山前进了。 　　一开始，大家一声不吭，卯足劲头往前冲，慢慢地，有人发现了异常，明明快速往前走了快半个时辰，他们居然还在原地踏步走！ 　　不信邪的人开始掏出自己重金购买的地形图来研究，却百思不得其解。 　　从山脚通往山顶的路，看似平坦，实则蜿蜒，两边树丛簌簌，每一棵树，似乎都长得一样，一转身，却已经看不到入口外的人山人海。 　　秦述显然是这些人中少有的异类之一，他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轻功？他不会。武动？他连最粗浅的拳法和剑法都练得让老掌门连连叹息。 　　简而言之，废材一根。 　　所以打一开始，他就没指望跟旁边的人去比速度，从始至终，保持着轻快随意的步伐。 　　慢慢地，他就超过了不少停歇在路边喘息的侠士，那些仗着自己轻功了得，武功不低，早已消耗掉太多体力，无法继续登山的人。 　　“这一部分的关卡，设计的重心便是遇强则强，所以那些一开始就拼尽全力的人，多半只能打道回府。”一旁，一道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悠闲地解说道。 　　秦述狐疑地回头一看，对方长得人高马大，脸却十分的白，眉眼间透着一股媚气，穿着一身华丽又炫目的紫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把扇子，看上去好不风流。 　　紫衣男的左手边，还有一个比他矮了半个脑袋的白衣男子，长相粗矿，皮肤黝黑，整个看上去有点像块裹了银霜的黑炭头，左手提剑，气息沉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你说的很对。”白衣男点头。 　　秦述赫然一惊，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昨晚上在河边草丛里“玩耍”的那俩！最后呵斥他的那个声音，他记得一清二楚！ 　　居然是这俩。 　　果然是俩男的！ 　　他心有余悸地又瞄了那两人一样，光天化日之下，对方又是习武之人，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偷窥举动。 　　白衣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紫衣男却分明露出一丝敌意，将白衣人拽到自己右手边，然后朝少年挑衅地笑了笑。 　　秦述：“……”这是干嘛呢？怕他抢人不成？ 　　天知道这两人的长相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审美！更何况，他也没有去插足别人感情的爱好啊。 　　为了主动避嫌，秦述很自觉地往左边挪去，然而，怦地一下，撞到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抬头一看，恰好迎上一双深邃如幽泉的漆黑眼眸，对方淡淡地应了声，虚扶了他一把后，便不再言语，继续往前走去。 　　是那个住在他对门的“小夏哥哥”。 第004章 他叫夏轲 　　“小夏哥哥，你等等我！媛媛走不动啦！” 　　依旧眼熟的少女今天换了一身樱花粉长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甜蜜的气息。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黑衣男子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出了相同的距离，始终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 　　秦述瞧着这个媛媛女侠嘴里虽然一直在撒娇，手里提着剑也不像个练武之人，但就是这么神奇的，一直跟黑衣男子保持着一定距离，也没有被落下太多。 　　就好像…… 　　“那女的身上大概是有什么法宝。”另一边，将秦述视作情敌的紫衣男若有所思。 　　法宝？秦述惊讶地眨眨眼，是他想得那个意思吗？可老掌门明明说这是一个武侠小说的世界呀！ 　　大约是他听错了吧？ 　　怀着这样的疑问，秦述继续往前赶路，他原先的体力算不得有多好，曾经被老掌门吐槽过很多次：弱不禁风！ 　　大约是从月半宗一路赶来梵空镇的路上锻炼出来的，走上三两个时辰，也不觉得累，身上连一滴汗都没出。 　　时间已经接近晌午，烈日当空照，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不知是巧合还是咋的，秦述发现，除了他之外，前面的“小夏哥哥”、“媛媛女侠”，后面的紫衣男、白衣男，始终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喵呜！”躺在他怀里睡了一上午的小橘猫迷迷糊糊地探出脑袋，大约是肚子饿了。 　　秦述也有些饿了。 　　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他这会儿肚子已经咕咕叫，便干脆挑了路边的大石头坐下，从包里取了点肉干喂给小橘猫，然后又掏出两个肉包子，慢慢啃了起来。 　　“到第二道关卡了。”紫衣男仰头观察了片刻后，得出结论，转头对同行的白衣男说，“我们先休息片刻，待会儿继续启程。” 　　“好。”白衣男对他言听计从的样子，坐下后，又打量了会前方不远处的秦述三人，“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紫衣男不满地哼了声，撇嘴，压低声音凑到白衣男耳边，轻轻吐了口气，“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小白脸了吧？” 　　“你瞎说什么呢？”白衣男皱眉，“他满脸的麻子，哪有你好看啊！我是觉得他浑身透着古怪，明明不是习武之人，也并非你我这般有仙缘，居然就稀里糊涂地通过了第一道关卡。” 　　梵空学院的第一道屏障就是这守山大阵，大阵前后分为五道关卡，第一道遇强则强，第二道心无旁骛，第三道心之所向，第四道学海无涯，第五道返璞归真。 　　简单地说，在第一段登山路上，你用力越猛，受到的反弹就越大，体力消耗的也就越快，一开始那些拼命往前冲的，大多都夭折在半路，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第二段路，则需要摒弃杂念，放下所有的负面情绪，才能一往无前，如果心里藏着太多的贪婪、痴念，就会被困在幻境中。 　　第三段路，是第二段的进阶版，能将心中细微的欲，无穷放大后，铸造出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境，走不出梦境的人自然也就无法登上山峰。 　　第四段路，考验的是前来求学之人的学识和慧根。 　　第五段路，才是真正的登山路，届时只要还有体力，就能继续往前走，但因为地形和最初的第一段路十分相似，心志不坚定者，很有可能在最接近成功的那一刻放弃，前途尽毁。 　　这就是藏在守山大阵地形图里的秘密。 　　只不过外面的人看不清这里面的门道，就像谣言越传越离谱，演化到最后的版本，就变得跟真相距离十万八千里了。 　　紫衣男和白衣男是世家之交，一个家族跟紫云宗有些关系，另一个跟北斗楼有点联系，所以才能手捧外挂一路向前。 　　事实上，每天来到梵空镇上试图登山的侠士之中，真正能够通过这一道屏障守山大阵考验的人，不是跟那五大巨头某某成员有关系的关系户，就是极少数一部分天纵奇才。 　　“前面那个穿黑衣服的，瞧着是个有能耐的，他身后的小丫头估计跟咱们一样，揣着法宝一路畅行。至于那个小白脸……”紫衣男说着，微微摇头，“我也说不上来。” 　　说他强吧？一看就是个没练过武的。说他弱吧？他偏偏是他们这些“关系户”和天纵奇才中的一员，至今还没被淘汰掉。 　　“是骡子是马，待会儿就知道了。” 　　这边，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那边，秦述正专注地逗着猫，给小橘挠脖子。 　　“小橘，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就得继续上路了。” 　　“咪呜！”小橘猫伸长脖子，还在求摸摸。 　　秦述拿它没辙，继续任劳任怨地伺候着，一直到小橘猫伸伸懒腰，一副准备继续爬回窝里睡大觉的架势，他才站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发现前面的两人，后面的两人，也开始继续赶路了。 　　耀眼的阳光忽然被一大片云层遮挡住，紧接着，山上起雾了。 　　雾气缭绕，能见度迅速下降。 　　秦述浑身一哆嗦，出发前，他倒是跟镇上的居民打听了不少小道消息，不过鉴于大多数登山者都夭折在第一道关卡上，这道听途说的消息，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假的，眼前的大雾，便是他没有听说的版本。 　　眼睛看不清，就只能慢慢走了。 　　他摸索着找到一根足够长的树枝，角色带入盲人，开始用树枝探路，继续前行。 　　幸运的是，这一段路程虽然看不大清楚，好歹也是一路平坦，没有生出多余的波折，只是放慢速度后，一直到天快黑了，雾气才完全散去。 　　眼前豁然开朗，有火堆跳跃，有烤肉的香味传来。 　　秦述几步上前，看清火堆边上坐着的人，正好是“小夏哥哥”和“媛媛女侠”，奇怪的是，粉衣少女此时正一脸呆滞，目光涣散，就好像被人勾走了魂似的。 　　“她这是怎么了？”他忍不住好奇询问。 　　黑衣男人抬眸，神色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道：“困在幻境里，没走出来。” 　　幻境？秦述一脸迷茫，他不解地回头看了眼身后，这才发现：迷雾其实并未散去，一直笼罩在那一片天地之间，只是很神奇地在这里戛然而止，就仿佛被人一刀砍断了。 　　而那一对曾经在野外激战的男子，似乎还没从迷雾中走出来。 　　“少侠，敢问你是从哪里抓来的兔子？”秦述盯着火堆上被烤的表面焦黑的肉，虽然烤焦了，依旧散发出勾的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相比之下，他包里那些早已冷掉的肉包子，变得一点儿也不香了。 　　黑衣男人踢了踢脚边：“这只给你吧。” 　　秦述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黑兔子，因为天色漆黑，加上这位“小夏哥哥”本身比兔子更引人注意的缘故，他才没有发现男人脚边还有一只已经阵亡的傻兔子。 　　“谢谢！我待会儿烤好了分你一半！” 　　“……”男人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视线落在自己那只焦黑脆皮的烤兔子上，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默认了少年的提议。 　　相比秦述熟练的刀工，他显然是不那么擅长做这些事的，所以在看到少年三下五除二将兔子处理干净，抹上调料，又用刚摘来的大香叶子包裹好，再裹上泥土，埋进火堆里去烤的时候，男人脸上隐约闪过了一丝惊奇。 　　处理完兔子，秦述想了想，干脆把剩下的十来个肉包子也一并照样处理了，随后便是不断地添加柴火。 　　整个过程，黑衣男人没有再说第二句话，秦述也发现了，这位“小夏哥哥”长得是挺好看的，可惜性格太沉默，明显不善与人言辞，便干脆没有再去招惹他。 　　期间，小橘猫跑出来啃了两条肉干，随后便一直在草地上打滚玩耍，所幸它纵使有点儿皮，却也勉强算得上乖巧懂事，并没有跑远。 　　秦述也就没有特地约束他，直到—— 　　小橘猫一蹦一跳地跑到了“小夏哥哥”面前，约莫是把对方当成了少年的朋友，竟然主动上前求摸摸。 　　理所当然地，黑衣男人的表情不带一丝改变，根本没搭理这只毛绒绒的小家伙，反而看向了秦述，问：“这是什么灵宠？” 　　“灵宠？”秦述纳闷地重复道，从一开始的法宝、幻境，再到现在的灵宠，总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片场！ 　　“小橘不是灵宠，就是一只普通的猫咪。” 　　少年认真地解释着，一边笑眯眯地朝男人比了比爪子，轻轻喵了一声。 　　男人惊奇地盯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后，立马移开了目光：“嗯。” 　　秦述则重新投入到烤肉事业中，又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捡了两根长树枝，把热乎乎的土包肉挖了出来，用石头砸开。 　　刹那间，肉香扑鼻。 　　比起火堆上那一坨焦黑玩意儿，这才是真正的烤肉啊！ 　　按照原先的约定，秦述把烤兔子分了一半给黑衣男人，又添了几个烤的表皮焦脆的肉包子。 　　“谢谢。”男人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怔了下，补充了句，“我叫夏轲。” 　　“你好，我叫秦述！”秦述微笑着回答，心说：怪不得媛媛女侠一直喊他小夏哥哥呢。 第005章 他不简单 　　待秦述吃的心满意足，肚皮有点撑的时候，迷雾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先前的紫衣男和白衣男颇有些狼狈地冲了出来，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劫难。 　　两人出来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火堆旁的三人，还有少年手里卖相极好的烤肉，纷纷咽了口唾沫。 　　秦述惊讶地望着两人，脑海中还停留着对方衣着光鲜的画面，此时却见两人仿佛被野兽群袭击过一般，头发散乱，衣衫褴褛，简直可怜极了。 　　更可怜的是，他们俩望着烤肉的眼神，那叫一个痴心。 　　他琢磨着，这兔子是夏轲给自己的，即便他要送人，也还是先问问对方的意思吧？烤肉虽然香，但冷了以后再加热，味道终归是差了点的。 　　“夏轲，你吃饱了吗？” 　　“嗯。”黑衣男人微微颔首，他抓来的兔子挺肥的，一只足有十斤重，另外还有烤肉包当添头，这会儿自然是不饿的。 　　“那我把剩下送给他们俩喽？”秦述小声询问，坦白说，他其实有点怕怕的，那俩搅基的一看就是练家子，动起手来，他肯定打不过对方，不如主动点做个顺水人情。 　　男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瞬，他把少年还没吃完的烤肉和包子拿走了，换成了那只被他烤的焦黑的兔子：“换一下。” 　　秦述微窘：“……”他有点怀疑这烤兔子究竟能不能吃。 　　但看夏轲一副就这么办了，没得商量的表情，他没有继续挣扎。 　　得到焦黑烤兔的两人，先是一怔，随后面色发青：什么人啊，就用这玩意打发他们？ 　　然而，识时务者为俊杰。 　　两人一看黑衣男人明显不是个省油的人，少年瞧着平凡无奇，却比他们早了不知道多久走出第二道关卡，没准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同样还是不要随便招惹为妙。 　　这么一想，两人只得委屈自己，硬着头皮道谢。 　　秦述原本还担心他们俩误会自己在挑衅，没想到两人居然真的接受了这只面目全非一看就挺可怕的烤兔子，大约是真的饿极了，竟然一边吃一边感动到流泪。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饿了三天两夜呢。 　　然而，天知道他们真正的内心是：卧槽，小爷我从来就没吃过那么难吃的烤肉！呕——好想吐！还不能随便吐出来，那个黑衣服的家伙在那边盯着呢！好委屈，好难受，眼泪控制不出往下流…… 　　回到火堆边上，秦述的注意力再次落到了粉衣少女身上，不免有些担心：“夏轲，媛媛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不知道。”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堆，困在梦境中的人，除非自己主动走出来，不然谁也没辙。 　　他跟夏媛媛算不上有多熟，同样姓夏，中间却隔了好几代，如果不是夏家的人将信物送到了他面前，要求他亲自把夏媛媛送去梵空学院，他甚至不会多看对方一眼。 　　一个天赋低微，空有一张脸，性格又骄纵的大小姐，揣着一堆夏家提供的法宝，就这么跟着他离开了本家，踏上了她梦寐以求的“修仙路”。 　　世人皆以为梵空学院是仙府，登上山峰，拜入学院，就是踏上长生不老的开端，可事实上，又哪有那么容易的呢？ 　　夏轲没有多做解释，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将人送到，了断红尘因果，此后便不再管那些琐事。 　　“那她会有生命危险吗？”秦述礼貌地过问了一句，昨天初见，到今天这一路上，媛媛女侠满心都只有她的小夏哥哥，自然没有注意到旁人的存在，所以他对她也谈不上什么喜欢厌恶的情绪。 　　只是作为一种人的本能，在看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可能消失在自己面前时，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不忍。 　　秦述记得客栈老板跟他唠嗑的时候，曾经提过，这每天试图登山的人不少，却并非每个人在失败之后都能成功返回镇上，有些人很不幸，就这么死在了途中。 　　“不会。”夏轲没有迟疑，有他在，她自然不会死，至少在将人送去梵空学院之前，夏媛媛会活得好好的，至于以后怎么样，就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秦述没有怀疑他的话，听说不会有事，便放心了。 　　另一边，始终分出一部分精力在偷听的紫衣男和白衣男这会儿的内心却相当不平静，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在彼此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结论：这黑衣男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能将深陷幻境的人强行拽出第二道关卡，还一口咬定对方不会有事，如果不是在说大话，就是有所凭仗，无所畏惧，就眼下的情形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明显更高。 　　好一条金大腿啊！两人激动地对视了一阵后，默契地下定决心：之后的路，得紧随这条金大腿的步伐！ 　　可惜的是，金大腿并没有给他们机会。 　　梵空学院的守山大阵很快过渡到了第三道关卡，一阵香气席卷而来，清醒着的人纷纷陷入了睡梦中…… 第006章 梦境 　　秦述极少做梦，心思单纯的人，连睡眠质量都比一般人要好。 　　在月半宗的那三个月里，老掌门虽然一次又一次地跟他重复：魔教是一个多么丧心病狂的邪恶组织，魔教教主是一个多么可怕又极端，丑陋又奸诈，凶狠又恶毒的终极大反派。 　　他倒不是左耳进右耳出了，而是真心觉得……那个恐怖又可怕的世界，离自己很遥远。 　　他安居一隅，远离尘世纷争，一辈子，就这么恣意悠闲地活着，有事没事地下河捉鱼，上山掏鸟窝，日子不也过的挺好的嘛！ 　　直到老掌门过世那一天，对方告诉他，关于自己的身世。 　　他是个穿书者，弱小、无助、可怜，莫得钱。 　　听说这本书里的反派修炼了一门邪门功法，专吸童男童女的血！ 　　他长得那么美，又不会武功，没法自保，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月半宗，就连死了都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这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情啊！ 　　最重要的是，老掌门临终前，都还不忘给他指明一条道路，教他如何苟活于世。 　　秦述思来想去，他还是不要辜负老掌门的一番好意，便启程前往梵空学院。 　　一路上，他身无分文，唯有一只小橘猫作伴，一路靠着打零工攒钱，活得那么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做过梦，什么美梦、噩梦，都没有。 　　但今晚，他很清楚，自己做梦了。 　　一阵香气飘来后，倦意来袭，本不该在刚吃饱的时候就躺下，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但他偏偏合上了眼睛。 　　本能地，他意识到，这是守山大阵给出的考验。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再一次站在了月半宗的门前，已经彻底荒废的宗门，门前的石狮子也结了蛛网，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好寂寞呀。 　　梦里的少年表情落寞地环视一周后，平静地背着行囊离开了。 　　画面一转，少年来到了梵空镇，被热情如火的媒人围得团团转，一个个都嚷着要给他介绍对象。 　　秦述有些好奇也有些惊讶地站着，他隐约觉得，自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梦中那个少年拔腿就跑，自己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追着追着，他跑丢了。 　　天光一暗，十分遥远地地方，隐隐传来一声叹息。 　　与之同时，山巅之上，梵空学院的水光镜面前，负责招生的院办裘先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似遗憾，又似惊诧。 　　“裘老，为何叹息？”一旁，小童不解询问。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心性如此通透之人，心中无欲无念，连梦魇都没法捕捉到他的心魔。”裘先生的目光落在水光镜上，镜中折射出的画面，恰好是秦述追着梦中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一脚踏出梦魇囚牢的画面。 　　“那应该是喜事呀。”小童欢喜道。 　　裘先生却摇摇头：“可惜啊！一介凡胎，没有修仙的天赋。” 　　被评定为没有天赋的秦述，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神奇的状态，他的意识十分清醒，却没能走出那一片黑暗，似乎还在梦中。 　　空荡荡的黑寂，前方似乎有风声传来，一点微弱的光亮仿佛启明星，指引着他上前。 　　秦述没有犹豫，走了过去。 　　跨过黑暗与光明的交织线后，他来到一座繁华的城池，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村、镇，这里的建筑物十分气派，红墙琉璃瓦，街道地面铺着平坦的青石板，道路尽头是一座庄严的府邸。 　　夏府。 　　秦述对“夏”这个字眼的理解，第一印象便是夏轲。 　　难道这是夏轲的家？ 　　他异想天开地挠挠头，决定过去看看。 　　走进之外，才发现夏府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府内，挂满了白布，行色匆匆的丫鬟奴仆个个身穿白衣，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秦述穿过回廊，跟不少人擦肩而过，那些人居然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果然，还在梦里。 　　他若有所思，继续往前走，一阵嘈杂的哭闹声传入耳廓，有女人的哭喊声，有男人严厉的呵斥声，还有老婆子破口大骂的声音。 　　秦述好奇地偷听了一会儿，总结如下：这夏府是这座城里颇有名望的富商之家，有钱的夏老太爷娶了八个媳妇，生了十七八个儿子，四个女儿，生得多，养活的却不多，这不，刚刚又死了一个儿子。 　　死的还是夏老太爷最宠爱的小儿子，那个破口大骂的老婆子就是老太爷的八姨太，也就是小儿子的亲娘，站在一旁，哭的最凶的就是小儿子的媳妇，刚过门不到一个月就守寡了。 　　所有的呵斥声，指责声，怒骂声，针对的对象，却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人群中，七八岁大小的男孩穿着一身朴素青衣，沉默地抿着嘴，没有一句反驳，白净的脸上还落着几处新鲜的伤痕。 　　他们骂他扫把星，指责他天煞孤星，克死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又克死了他的小叔…… 　　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秦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简直不要脸啊！ 　　他几步上前，却无法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那些人看不到他，他也碰不着他们，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欺负一个小孩子。 　　视线再次落到男童身上，秦述不由得一怔：这小家伙怎么长得那么像……夏轲！ 　　难道他这是不小心走到了夏轲的梦境里？！ 　　秦述印象中的夏轲，沉默寡言，却又十分靠谱，一看就能厉害的样子。 　　哪像眼前这个被亲人欺负，又无力反抗的小可怜虫。 　　前后强烈的落差，让他忍不住有些心疼对方，或许是天性如此，他对这种“幼崽”总是忍不住多一丝包容和疼惜。 　　“小夏夏，别哭啊，哥哥跟你说，人生在世，总得经历许多磨炼，你现在受的苦，历的劫，都是你将来成功的人生道路上那一块块踏脚石……” 　　明知对方听不到自己说的话，秦述依旧忍不住弯腰凑到对方面前，苦口婆心地劝导。 　　然而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即便是在梦境中，也无人能改变什么。 　　就像当年的历史那般，年幼的夏轲最终还是被自己的亲人无情地赶出了夏府，夏家唯一一个对他心存善意的人，便是他的三姨，悄悄地给他塞了银两和干粮，将他送出城，又雇了一个可靠的人，将他送走。 　　“小轲，离开夏城吧，以后也别回来了。” 　　“三姨，我不是扫把星。” 　　“小轲，姨知道你不是，但他们不会听的，你还是走吧。” 　　“三姨，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玉佩，有朝一日，我若是闯出了名堂，你有事就拿着玉佩来找我。” 　　“好。” 　　年少时候的一句承诺，夏轲是认真的，只是他也没想到，当自己出头之日，他的三姨早已离世，那枚玉佩则被传了好几代，一直到这一代落到了夏媛媛的父亲手中。 　　夏家那些后人，却早就跟他的三姨没有任何血亲关系，他们大多是当年那些冷血无情的夏家之后。 　　纵然如此，当夏家的人将信物送到他面前时，他还是履行了自己当年的承诺。 　　夏轲的这个梦，延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秦述一路追溯过来，看到结局，忍不住叹息：怪不得夏轲对媛媛女侠的态度如此冷淡。 　　不过夏轲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他的梦境中却没有明显的提示，秦述也是一知半解，只觉得对方定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大抵是某个大宗门的长老？ 第007章 这该死的梦 　　“谁在那里！”夏轲忽然转头，冷冽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少年身上。 　　秦述吓了一跳，刚才明明看不到他的，难道这会儿自己又……显形了？ 　　事实证明，夏轲应该还是看不见他，只是超越常人的敏锐，让他发现了周围的一丝不寻常。 　　不然以两人这么近的距离，除非对方是瞎子，才没有看到。 　　想到这，秦述悄悄地松了口气，虽然不是他故意要跑到别人的梦里来，可要是被抓了个现行，问题显然就不一样了。 　　该怎么出去呢？他不着痕迹地挪了个位置，左右张望，夏轲这梦算是走完了，走马观花一般过了一遍历史，看样子并未受到多少影响。 　　然而下一瞬，他被打脸了。 　　画面一转，梦境继续。 　　秦述震惊地张了张嘴，扭头看向梦境的主人，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冲对方呐喊：大兄弟！不带你这样的吧！ 　　漫天星光下，静谧的夜，草地上的火堆散发着温暖的光，这一幕看上去是如此的眼熟。 　　像极了秦述昏迷前的情形，可他依旧清楚地知道，他们还在梦里，因为—— 　　夏轲的梦里面，没有媛媛女侠，也没有紫衣男和白衣男。 　　火堆旁，倒是蹲着一个勤勤恳恳的小蜜蜂，正蹲着烤肉！ 　　那不就是他嘛。 　　秦述疑惑地看向夏轲，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夏轲的梦里？ 　　黑衣男人薄唇紧抿，波澜不惊的眼中依稀闪过一丝诧异，显然，他大概也没料到，会在梦里看到才相识不久的少年。 　　作为一个没有存在感的隐形人，秦述左看看右瞧瞧，视线最终落到了“自己”身上，烟青色衣衫的少年，鸦色长发束成高马尾，单一个背影，就长得那么……美！ 　　他自恋地笑了笑，又有些不好意思，没法，自从老掌门发现他没有练武的天赋以后，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头，老是给他灌输一些奇奇怪怪的思想。 　　久而久之，秦述的思维就有些被带歪了。 　　“小夏哥哥！”火堆旁，正在烤肉的少年忽然抬头，神情欢快地唤道。 　　秦述震惊地张大眼睛：什么鬼！ 　　却见夏轲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走了过去，停在少年面前，沉声道：“你是谁？” 　　“小夏哥哥，我是你的小猫咪呀！喵呜——呜——”少年举起双手，在脑袋边上比了个猫爪的动作，语气发音都十分可爱。 　　秦述差点吐血：这个瞎卖萌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是他！ 　　夏轲的脸可疑地染上了一丝薄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不好意思。 　　少年三下五除二将烤好的兔肉递到男人面前，讨好地笑着：“小夏哥哥，吃兔兔！” 　　秦述：“……”这绝对不是他！ 　　再看夏轲，神色已然恢复冷静的男人，表情讳莫如深，让人一眼看不穿他心底真实的想法。他平静地接下了少年递过来的烤肉，若无其事地张嘴咬了一口，然后—— 　　“味道差了点。” 　　听到这五个字的评价，秦述：“……”大兄弟，没瞧出来啊，你居然还是个吃货？ 　　梦中的少年一听，眼泪刷地飙了出来，抽泣道：“小夏哥哥，是、是真的吗？” 　　秦述无语望天，干脆扭头看向别处，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个长着跟自己一样皮囊的家伙，就是他本尊，这绝对是夏轲对他的误解！ 　　就算他不是练武的料，脸皮白了点，长得好看了点，也从来没有动不动就掉眼泪呀！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么简单的道理，连阿黄都知道。 　　“真的。”面对泪眼汪汪的少年，夏轲十分认真地点头，再一次重复，“火候不够，味道不够香，肉质也不鲜美。” 　　一旁无奈围观的秦述瞬间就想到了那一块被烤到表皮焦黑的兔肉，忽然觉得以后有机会的话，得跟夏轲好好探讨一下，什么叫做“火候”。 　　“小夏哥哥，既然烤肉不好吃，那咱们干点别的事情吧？”少年奇迹般收住了眼泪，轻轻拽了下男人的袖子。 　　“什么事？”夏轲动作一僵。 　　秦述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虽然这是梦境，可那小子毕竟长着他的脸，用着他的身份，可千万别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哦不对，这是夏轲的梦境。 　　以他对夏轲不算多么深入的了解，这位少侠应该也不会…… 　　“小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少年一脸娇羞，低头对手指。 　　秦述当场急了：“凭什么啊！我都没摸过！”急吼吼地嚷完，他徒然如遭雷击，石化在原地！ 　　这、这、这…… 　　不对，难道在夏轲心目中，他就是这么一个轻浮之人？ 　　“不可以。” 　　几乎是同时，他听到了男人冷酷无情地回答。 　　秦述悄然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梦境没有朝着不和谐的画面发展过去。 　　但下一瞬，他发现自己松懈的太早了。 　　少年被拒绝后，顿时委屈极了，豆大的眼泪哗啦啦地再次往下掉，不住地哭诉：“为什么啊？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你别这样抹黑我的形象啊！”秦述蹲在一旁羞愧捂脸，有点不敢看夏轲的反应，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偷偷地探头瞄了一眼。 　　只见男人一脸冷肃之气，静静地望着少年矫揉造作的表演，那把被他提在手中，格外低调的黑色长剑，陡然出鞘！ 　　刷地一下，银光一闪，鲜血刷刷地落在草地上…… 　　“这就是梦魇嘛……画皮不画骨。”男人站起身，垂眸看向身形逐渐消失的少年。 　　秦述一脸懵逼：“……”好、好凶残！ 第008章 抱上大腿 　　亲眼目睹“自己”被一剑劈成两半，秦述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微微颤抖着，往后挪了两步，有点不敢去看夏轲的脸，这人瞧着沉默寡言，动起手来，果然是快狠准，完全符合老掌门说的那句“人狠话不多”！ 　　草地上，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梦境也随之坍塌。 　　眨眼间，他们回到了现实。 　　夜晚的风，沁凉，迎面拂来，带着一丝入骨的寒意，秦述慢慢睁开眼睛，火堆另一边，浑身几乎跟黑夜融为一体的男人正垂眸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侧半米开外，粉色衣裙的媛媛女侠在幻境和梦境的双重折磨下，依旧目光呆滞地坐着，却一点儿也不安分，时不时地上演一出浑身抽搐的戏码。 　　而另一边，紫衣男和白衣男这一对好基友，秦述实在不忍直视：天黑之后就在草地上“玩耍”，难道是那两人的特殊癖好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上演如此火辣辣的一幕，还伴随音效表演，实在让人有些扛不住。 　　非礼勿视。 　　秦述连忙回过头来，将注意力转向自家小橘猫，一脸安逸地躺在他怀里的毛团子，睡得那叫一个四仰八叉，姿势妖娆极了，也瞬间治愈了他受伤的心灵。 　　“秦述。”火堆另一边，夏轲忽然出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夜晚的凉意。 　　“在！”秦述下意识地应道，有点小小的紧张，一抬头，迎上男人探究的目光，深沉如水。 　　到了真正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夏轲梦境里发生的一切，照理来说，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虽然对方瞧着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可最后那一剑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一时半会儿还是抹不掉。 　　所以，小心一点不会有错。 　　“怎么了？”少年微笑着问，眉眼弯弯，笑容纯真，没有过分地讨好，也没有刻意地亲近，就像面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性格使然，令他从来不会将烦恼写在脸上。 　　夏轲静静地打量了他片刻后，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刚。”秦述没有撒谎。 　　虽然他挺早就从自己的梦境中走出去了，无奈，他迷路了，跑进了别人的梦境里。 　　“嗯。”男人微微颔首，确认他并未撒谎后，没再继续说什么。 　　倒是秦述有些不自在起来，方才他好不容易将注意力转向小橘猫，把身后那喧哗的背景音给屏蔽掉了，这会儿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占据了他的大脑。 　　作为一个为了自保，一心想把自己那点不安全隐患解决掉的雏，如此“天赐良机”，足以让他好好学习一番，理应是该好好把握机会的。 　　可他毕竟是个有羞耻心的人，加上夏轲就坐在对面，下意识地，秦述觉得自己还是避嫌为妙，以免被人误会自己是个好色之徒。 　　仿佛终于察觉到现场的不和谐声音，夏轲站了起身，徒手画了一道灵符，灵符刷地飞到了夏媛媛的脑门上，后者便如同提线傀儡一般，笔挺挺地站了起来，又因为身陷幻境无法自拔，脸色痛苦地扭曲、挣扎着。 　　整个画面看上去异常地诡异。 　　秦述看的一脸懵，震惊地张大眼睛：刚刚那道飘在半空的鬼画符，是怎么出现的？变戏法吗？这真的是老掌门说的武侠小说的世界吗？ 　　“走吧。”夏轲淡淡地瞥了眼目瞪口呆的少年，言下之意，倒是不介意让对方抱一抱他这条金大腿。 　　秦述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抱起包裹，揣着小橘猫，连忙跟了上去。 　　一行三人，在星光微弱的照明下，继续登山。 　　这是一种多么难能可贵的精神！秦述忍不住感慨，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真没有自虐的打算，早睡早起身体好，他在月半宗的时候，早已跟随老掌门养成了老年人的作息。 　　可是，夏轲才是大佬，大佬都没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休息之上…… 　　秦述这时终于清晰地体会了一把，老掌门说的“炮灰命”，弱小可怜无助又穷苦的炮灰，在任何一个强者面前，连反抗的力量都是如此地渺小。 　　默默地往心底流了一把辛酸泪，炮·秦述·灰认命地紧随大佬的脚步。 　　黑夜并没有继续太久，不到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天亮了？！ 　　秦述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黑黢黢的，果然，天还没亮，他这恐怕是进入了守山大阵的另一道关卡。 　　如果此时，紫衣男和白衣男也在这里，大约会欣喜若狂，因为他们已经到了第四道关卡：学海无涯。 　　不幸失忆，对于整个世界观的了解都来源于不怎么靠谱的老掌门的秦述来说，这显然是一道难题。 　　当然，对于还被卡在幻境和梦境中的媛媛女侠而言，这难度明显更大。 　　而夏轲既然答应了要将夏媛媛安全送到梵空学院，自然也有他的办法，带一个拖油瓶，和带两个的区别，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也正是因为这样，对于自己的现状还懵懂无知的秦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躲过了一场磨难。 　　这或许便是常言所说的“天生好命”吧？ 第009章 躺赢过关 　　一座六角凉亭出现在秦述面前，四面落帘，隐约可以窥见里面放置着一张石桌，桌上煮着一壶茶。 　　夏轲率先走了过去，夏媛媛步履蹒跚地紧随以后，秦述左右看看，周围亮堂堂的，又有雾气缭绕，再往远处看，是连绵不绝的群山。 　　这地方，瞧着挺奇怪的样子，不知是幻境还是实景。 　　“秦述，跟上。”前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哦。”秦述立马小跑了过去，比起自己这个初生牛犊，对方显然要靠谱多了，既然老掌门在天之灵，给了他这个抱大腿躺赢的机会，他还是好好把握吧。 　　竹帘掀开一角，亭子里多了个人，是一位满头银发面相和善的老者，坐在石桌一旁，笑容和蔼地抬头看向他们三人：“请坐。” 　　秦述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老者，直觉得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扭头看向夏轲，见对方神色平静如水，反手揭下了夏媛媛脑门上的灵符，后者转身走向亭子的角落里开始面壁思过。 　　做完这些，夏轲才坐到了老者的对面，有条不紊地端起茶壶，给双方面前的紫砂杯沏上茶水。 　　媛媛女侠去面壁了，那他呢？秦述犹豫不定，等了又等，没等到夏轲的指示，便干脆杵在原地，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接下去的一幕幕，事后秦述每每回忆起来，都不免生出一种“为什么只有我没文化”的感慨。 　　老者提问，夏轲作答，一来二去，一百来个回合下来，皆对答如流。 　　咦，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他都听不懂？啊那个什么什么，为什么老掌门没讲过？ 　　整个过程，秦述觉得自己像个文盲，明明在月半宗那会儿，他虽然失忆了，好歹也是识字的，不能出口成章，也写得一手勉强能看的字，怎么到了这里，他就感觉自己在听天书呢？ 　　所幸，这天书听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解放了。 　　待亭中老者消失之后，秦述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状态。 　　“走吧。”夏轲抿了口茶，站起身，姿态从容，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 　　秦述小鸡啄米般点点头，莫名地，有点羡慕意识不清的媛媛女侠，面壁思过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不会因为意识到自己是个文盲而产生那么一丢丢的自卑感。 　　原本对于秦述而言，犹如拦路虎一般存在的第四道关卡，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通过。 　　与之同时，梵空学院的水光镜前，招生办负责人裘先生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 　　从学府建立至今，还从来没有人能一拖二，带着两个拖油瓶，这么轻而易举地通过这第四道关卡。 　　因为三个人的时候，要面对的考核，是单独考核的三倍难度。 　　“裘老，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一旁，小童不解询问，这黑衣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还十分年轻，若是一般世家出身，对于修行之事，定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了解。 　　“你不认识他很正常，他的身份，说出来可是会吓你一跳。”裘先生神秘一笑，语气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敬畏，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水光镜中，夏轲三人已经踏出了六角凉亭，继续赶路。 　　雾气逐渐散去，天色再次暗了下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秦述觉得温度明显降低了不少，再一看周围，他惊讶地揉揉眼睛：那几棵并排的树，还有路边的那块石头，石头上的一团暗红色心形！ 　　看上去是如此地眼熟。 　　这不就是他早上开始登山那会，在入口看到的景象嘛，当时他还暗自打趣：这石头长得可真浪漫，居然给自己比了个心。 　　他们这是又回到山脚下了吗？ 　　秦述有些紧张地凑到夏轲身旁，小声询问：“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夏轲似乎对梵空学院守山大阵的秘密早已了然于心，他转头瞥了眼少年，见他表情宛如一只受惊的幼兽，微微一怔，移开了视线，“你是不是困了？” 　　“哎？”秦述仔细算算，这个点，早就已经过了他平时休息的时间，要说困的话，似乎又谈不上。 　　“就在这里休息吧。”夏轲指了指旁边的树林。 　　秦述扭头看去，这是一片老树林，树桩够粗，地面也相对干燥，再远处一些的地上还躺着许多枯枝落叶，他低头瞄了眼睡得跟猪仔一样香甜的小橘猫，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乏了。 　　“哦哦，好的。”大佬既然都发话了，那就这么办吧。 　　秦述挑了棵看着顺眼的树，把包裹里的旧衣服垫在地上，靠着树干，坐下，一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居然连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夏轲看他这么乖巧听话，起初，眉头微皱，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舒展开来，脸上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平日接触的人形形色色，从最初几乎没有暖色的童年，一路走来，多的对他别有居心之人，即便是如今，身边依旧不乏仗着小聪明跟他耍心机的。 　　唯有秦述，跟那些人都不一样。 　　纯粹、简单的小人物，活得却比谁都要开心的样子，他不害怕他，也不敬畏他，只把他当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萍水相逢，转身之后，或许就不会再相见，然后便是相忘于江湖。 　　就像一粒尘埃，飘落而下，消失殆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不其然间，夏轲心中生出了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原本，他将夏媛媛和秦述送上梵空学院，便会离去，因为红尘事已了。 　　可就这么走了，他竟然有些……遗憾。 　　秦述这一觉睡醒，天终于亮了。 　　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跟前放着一堆果子，外加一包风干肉条，以及一张小纸条，他先是欣喜，随后四下寻找，却没有找到夏轲跟媛媛女侠的身影，两人约莫是直接走了。 　　怎么连声招呼都没打呢？ 　　他叹了口气，最先拿起小纸条，打开一看，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只留了一句话：沿路向上，半日后即可抵达梵空学院。 　　不用说，纸条是夏轲留的。 第010章 奔跑的萝卜 　　可他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呢？连声招呼都不打。 　　难道是嫌他没文化？ 　　想到这，秦述不禁捂脸，等以后成为梵空学院的学生了，他一定好好学习，努力脱盲！ 　　怀着有些惆怅，又有些遗憾的心情，和小橘猫一同解决了早餐后，秦述继续赶路了。 　　这一段路，仿佛在重现昨天登山时候的情形，沿路的风景，都不带一丝改变，如果不是夏轲留了纸条，明确告知他继续往上走即可，秦述绝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迷障了。 　　半天之后，烈日当空，身处山巅之上的他，并没有感受到多么的炎热，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是火热的。 　　山顶的路，愈发平坦，拾阶而上，不久他便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围墙，些许绿意从墙头探出，莹莹绿色，象征着勃勃生机。 　　他绕到正门口，果然看到了门前的匾额：梵空学院。 　　跟他从前见过的那些私塾截然不同，这里一看就格外气派，赭红色的大门，足有五六米高的样子，门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白玉石，玉石上隐约闪烁着一些金色的线条，似乎是个阵法？ 　　秦述抱着小橘猫，惊叹不已：“小橘，你说掌门是不是搞错了呀？这个看上去好像更符合他口中那些玄幻修仙故事的设定……” 　　约莫是感应到了他的存在，学院大门自动打开了，跳出一颗白白胖胖的……大萝卜？ 　　萝卜这种食材，秦述很喜欢，因为便宜，好养活，在月半宗那会儿，他吃掉的萝卜没有上百根，也有七八十了。 　　没法，因为贫穷。 　　而月半宗的后山刚好种了一大片的萝卜。 　　对于吃不上大米饭的人来说，萝卜几乎成为主食之一，红烧、清蒸、炖汤，他都擅长。 　　看到面前这根水灵灵、胖乎乎的大萝卜，头顶绿茵叶子，发出人类一样的声音：“新来的学生，随我去报道。” 　　秦述明显吃了一惊：萝卜说话了！ 　　这比他刚才看到萝卜自己在跳动，要震惊多了。 　　“快点，愣住做什么，土包子！”语气甚是嫌弃的样子。 　　秦述：“……”被一颗萝卜嫌弃了是什么样的感觉？ 　　“喵呜！”原本乖巧躺在他怀里的小橘猫，似乎受到了刺激，嗖地一下，飞扑了出去，三两下就扑到了那颗白胖萝卜身上，张开嘴狠狠地要了对方一口。 　　秦述：“！”他本是来求学的，这还没报到，就让自家宠物把看门的给咬伤了，是不是太高调了？ 　　“小橘，冷静一下，千万别冲动啊！那不是鱼，就是根萝卜，一点都不好吃的！” 　　“滚下去！你这只畜生！”几乎是同时，被袭击的白萝卜破口大骂起来，它一边往门里面蹦跶，一边左右扭动，企图甩掉趴在它身上的小橘猫。 　　秦述见状不对，连忙追上前去，伴随着怦地一声，身后的赭红色大门自动关上了。 　　而门后的世界，让他彻底看傻了眼。 　　比他在夏轲的梦境中，看到的夏府还要奢华百倍，回廊、假山、鱼池，只是一角的风光，无一不环绕着仙气的光芒，连墙内的绿植都比外面的要精神百倍，仿佛拥有灵气，鲜花更是姹紫嫣红一片点缀其中，最重要的是，每一处的景象，都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期间，来往的人却不多，少数几个负责打扫的小童，身上穿着烟青色的衣袍，料子却是上等的，衬得那一张张原本朴实的面容愈发精神。 　　除了小童之外，更多是和奔跑的白萝卜一样的XXXXL型号蔬果，有黄南瓜，绿黄瓜、圆茄子、灯笼椒…… 　　这一次，秦述终于明确意识到：这个世界，绝对不像是老掌门说的那样简单。 　　最起码，梵空学院，绝对不像外面的世界那般，江湖血雨腥风，正邪势不两立，这里就像一个桃花源，拥有自己的规则，不同于俗世。 　　如果他能顺利留在梵空学院的话，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来自魔教教主的威胁了！ 　　思及此，秦述不禁感慨：虽然老掌门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有偏差，但是老人家临终前指出的明路，还是很有道理！ 　　“啊！有猫！”蔬果们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原本休闲散步的南瓜黄瓜茄子辣椒等等，纷纷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狼狈地四处逃窜，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周围那些打扫卫生的小童们，则个个好奇地盯着秦述看，小声议论起来。 　　“这是今天进门的第二个新生吧？” 　　“真是够彪悍的，一来就放灵宠把裘老的爱宠咬伤了……” 　　“那只不是灵宠，就是普通的猫，我以前在山下见过的！” 　　“裘老很宝贝他的爱宠的，我看这新生要倒霉了！” 　　秦述暂时没精力分心去听旁人在说什么，那白萝卜跑的太快，他一路紧盯着，这才没被对方甩掉，就这么你追我赶，最后来到了一处独立院落。 　　院子环境清幽，白萝卜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也就更加清晰。 　　“救命！主人！我被一只畜生欺负了！你快来帮我收拾掉它！”求救的白萝卜很快等来了它的主人。 　　而在那之前的瞬间，一路死咬着萝卜不肯松口的小橘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溜烟就逃回了秦述怀里，重新扮演起那个人畜无害的乖宝宝。 　　秦述无奈地吁了口气，有些尴尬地走上前，主动道了歉，并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把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自老掌门过世后，他和小橘相依为命，从月半宗那个偏远的小地方一路赶到梵空镇，在他心里，小橘虽然是只猫，但是灵性十足，如果先前不是白萝卜态度傲慢，小橘应该不会袭击对方。 　　但，这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主动揽下错误，对方若是个讲理的人，大概不会过分为难他。 　　至于小小的惩戒，秦述觉得自己还是能扛得住。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追责的意思，声音平和道：“你随我进来吧。” 　　至此，秦述才好奇地抬头，认真打量对方：长相和善的银发老者，穿着一身白色流云宽袍，看上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完全不似白萝卜那般气焰嚣张。 　　老者身后，一名小童主动解释道：“新生，这是学院招生办的负责人裘先生。” 　　“裘先生，午安。”秦述一脸乖巧的模样，跟他怀里那只已经收起了利爪的小橘猫，表情如出一辙。 　　裘先生淡淡地点头：“不必担心，我这小宠，平日里没教好，总是闯祸，也该有人好好教教它了。” 　　抱着老者大腿的白萝卜一听，立马委屈地大声嚎叫起来：“主人，你怎么也帮着外人一起欺负我！” 　　“把它带下去，面壁思过。”老者却眉头也没皱一下，吩咐小童。 　　小童连忙弯腰将白萝卜抱起，带去了后面的房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今日裘老为何对小白这么冷酷无情，平日里分明是最宠它的呀！难道是—— 　　跟那名叫做夏轲的年轻男子有关？ 　　一个时辰之前，梵空学院迎来了第一名新生，被夏轲用引魂符一路带过来的夏媛媛，一直到院门前，意识不清的她才被对方贴了一道清心符，彻底清醒过来。 　　而原本把人送到后，便会离开的夏轲，却又亲自去找了裘先生一趟。 　　“你拜托我照顾那个跟你毫无关系的秦述？”茶室，裘老状似无意地强调了“毫无关系”四个字，“而你亲自带上来的人，却不闻不问？” 　　他对面的黑衣男子神色不变，回答得理所当然：“夏家与我的因果已经了断。” 　　至于秦述…… 　　夏轲并未回答，提前离开，是他表明的态度，他不会再与红尘之人有过多牵扯。 　　可为何又要多此一举，让裘先生照顾秦述，他没有细究，也不愿细究。 第011章 话痨小伙伴 　　私塾报到是个什么情况，秦述大概了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梵空学院名声那么大，报到的流程应该会更加繁琐，结果却格外简单。 　　将裘先生交给他的表单填写完，做了一个简单的天赋测试后，他被分配了一块身份牌，和一沓资料，然后就被小童领着去宿舍了，而且还是独立的单人宿舍：林间小竹楼一栋。 　　周围是一大片的竹林，林间有一条小溪，再远处，是一大片菜田，听小童介绍，这菜田里种的全都是蕴含灵气的蔬菜。 　　“一日三餐，凭身份牌去食堂吃，基础餐免费，另外加餐的话，就得花钱。”小童十分热心地解释着。 　　秦述一边听一边记，时不时地询问几句，在得知这里的通用货币不是金银之物，而是灵石之后，不禁有些懵。 　　小童从那一沓资料中翻出一本蓝皮书：“这是新生入学通则，你好好看一下，上面有详细的记录。” 　　“好的，谢谢！”虽然梵空学院的一切事物，都跟过去几个月里，他所了解的截然不同，但好在他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强，思维也逐渐从“武侠小说”过渡到了“玄幻修真小说”。 　　小童将他送到竹林小屋之后，又亲自带他去了附近的玄字号食堂：“学院一共有三家食堂，天、地、玄，通常入学不足一年的新生都会到玄字号来用餐，这里供应的大多是基础餐，等你灵石攒足以后，就可以去更高一级的食堂用餐……” 　　“回去的路，你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秦述连连点头，裘先生身边的小童居然能这么体贴入微地给他这个新生做引导，实在让他意外。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今日你稍作休息，待明日会有人通知去上课。” 　　“好。”秦述送走小童以后，立马去领了一份基础餐，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 　　赶了一上午的路，加上先前追逐裘先生的爱宠大萝卜，之后又是填资料，认路，他早就已经饥肠辘辘，这会儿给他一头牛他都信自己能吃完。 　　虽说是基础餐，用料其实也十分丰富，有鱼有肉有菜有汤，外加晶莹剔透的白米饭，只是汤菜的分量都比较少，烹饪方式也相对简单，清蒸白灼为主。 　　秦述尝了下那一小碟的鱼肉，不禁怀疑厨子是不是忘记加盐了，但胜在食材新鲜，味道还算可以。 　　“小橘，吃鱼？” 　　“喵呜~！”小橘猫开心地应了声，跳到桌上，规规矩矩地坐好，等待少年将碟子送到它面前。 　　一人一猫正安静地享受着自己的午餐，对面忽然多了一个自来熟的家伙。 　　“你是新生吗？你看上去好白啊，平时用的什么保养方法？这是你的灵宠吗？叫什么名字？它看上去好小一只，是攻击系的还是辅助系的？” 　　一看就是个闲不住的话痨。 　　秦述咽下最后一口米饭，抬头，看清了话痨的模样：一个年龄跟他差不多的少年，微胖，五官长得挺耐看的，就是皮肤有点儿黑，穿着一身红色底纹白袍，脖子上挂着一只银色长命锁。 　　“你长得真好看，就是脸上怎么那么多麻子啊？”对方双手托腮，一副遗憾的表情，“可惜了，本来你这张脸完全可以打满分的！” 　　秦述哭笑不得，看来这药膏的效果不错，一路过来，都没人怀疑他脸上的雀斑是假的。 　　不等他回答，对方又道：“听说今天进了两个新生，第一个是个小美女，你见过吗？” 　　一看就是个适合演单口相声的主儿。 　　话是多了点，好歹没什么恶意。 　　秦述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插嘴问两句，倒也相处的不错，至少离开食堂之前，对方已然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态度：“秦述同学，你人真好，我入学一年，你是唯一一个愿意听我说话还不会不耐烦的人！” 　　这个小话痨没什么城府，聊天唠嗑的过程中，把自家的老底也揭得差不多了。 　　他叫容枭枭，是紫云宗某位长老的亲戚，被一路保送到梵空学院，不喜学习，更热衷于捉鱼摸鸟聊八卦，在新生里面人缘相当不错，对于各路八卦小道消息也十分灵通。 　　因为年龄相仿，又聊得来的缘故，见秦述对修行的事情了解甚少，他便主动担起了“扫盲”职责。 　　“仙门五大家，你知道吧？天照门、紫云宗、惊雷殿、水云谷、北斗楼，这五大势力，被凡人称为五大巨头。”容袅袅取出一张大陆地形图，摊开在桌上，小胖手分别指向那五处，继续道，“从几千年前开始，大陆就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大陆就是这仙门五大家的地盘，下大陆就是凡人口中的江湖武林。” 　　秦述对比了一下老掌门曾经说过的话，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所在：掌门眼中的世界，约莫就跟着万千数不尽的凡人一样，只看到了下大陆。 　　“下大陆里面，有朝廷的势力，有各地大大小小的门派，还有一些伪宗门，但这些门派中人，学的都是一些粗浅的功法，也有相对厉害一些的，可终究还是不及仙门五大家。” 　　秦述了解地点点头，他虚心好学的模样，令容枭枭心满意足的同时，愈发控制不住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一股脑儿地往外抛：“从很久以前开始，上大陆的人就不会随意前往下大陆，下大陆的人倒是十分向往修行成仙之路，不过他们想上去，唯一的途径就是……当当当，梵空学院求学啦！” 　　而梵空学院外有守山大阵，一般人无法通过关卡，唯有跟仙门五大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世家后人，或是真正有天赋的少年天才，才能通过守山大阵的考验，进入学府。 　　而踏入学府，还只是第一步。 　　“每三年，梵空学院都会举办一次隆重的切磋盛会，到时候，五大仙门的长老甚至是掌门，都会前来观战，然后挑选其中最优秀的前十人，收入门下，赐予真正的仙门功法。” 　　换句话说，梵空学院能学到的，只有修行基础和一些常规的修行心法、口诀，以及某些人眼中最重要的……天赋觉醒。 　　“一个人有没有修行的天赋，九成九以上是天生的，剩下一点微乎其微的几率，叫做后天觉醒。” 　　容枭枭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表情夸张地凑到秦述面前：“秦述同学，你知道学院里面年纪最大的留级生有多少岁了吗？” 　　秦述自然不知，老实摇头。 　　“七十有二了，前两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自行离开！听说，他当初上山来求学那会儿，跟你我年纪差不多，足足五十多载春秋啊……” 　　秦述：“……”好有恒心啊！ 第012章 天赋 　　“所以说修行这件事吧，天赋还是最很重要的，这没天赋的人呐，浪费五十几载，也是徒劳无功，大把美好的日子去干点别的什么事情不好呢！” 　　容枭枭一边说着一边直叹气，外人都当他是无心学习，吊儿郎当，心思都在吃喝玩乐上，天知道他其实是天赋低微，不想浪费生命罢了。 　　偏偏他爹不认命啊，一直觉得他们容家祖上出过那么几个天才少年，他这个宝贝儿子也一定不差，愣是将他送来梵空学院求学。 　　“啊对了，秦述同学，裘先生给你进行过天赋测试吧？结果如何？” 　　“测了，他没说。”秦述也正纳闷着呢，刚刚听容枭枭说了那么多，每一个新生在入学第一天，都会进行天赋测试，根据天赋高低，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的班级，采用小班教学，每个班级控制在二十人以内。 　　因为梵空学院成立至今，历史悠久，院内滞留的学生数量不少，像丁级班的编号已经排到了一百零八，而天赋最出色的甲级班至今还没超过十。 　　至于丁级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原因也很简单，有太多像容枭枭的父亲那样，望子成龙的家长。 　　可是他的身份牌上，并没有显示自己是哪个班的。 　　“哎？还有这种事！你的身份牌借我看看。”作为公平起见，容袅袅也十分干脆地把自己的身份牌递了过去。 　　梵空学院的学生每人都有一个身份牌，上面记载着学生的基本资料，又是一张特殊的通行证，可以凭卡在食堂免费用餐，进入课堂、训练室、藏书阁等地都是需要刷卡确认过身份的。 　　容枭枭的身份牌上，明确记录着他目前就读的班级：丙二十一。 　　“居然真的没有，难道是招生办忘记给你分班了？”容枭枭挠挠头皮，提议，“要不我带你去找裘先生问问？” 　　秦述想了想，回答：“裘先生身边的小童说，明日上课，会有人带我过去。” 　　容枭枭惊讶地张大嘴巴：“……还有这事？”别看招生办的裘先生面相挺和善的，实际上，是个行事作风挺严苛的老头子，连院长的面子都不一定给，更不用提对谁照顾有加。 　　他会亲自派人去接一个新生去上课？ 　　“秦述同学，你偷偷地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很厉害的靠山？”容枭枭凑到少年身旁，神秘兮兮地问。 　　“靠山？”秦述仰头望天，认真思索了片刻，“应该没有吧，毕竟掌门都已经故去了，而且月半宗也很偏僻。” 　　说偏僻还是客气的，更准确一点地说，那分明就是个隐藏在犄角旮旯里面，没人知晓存在的伪宗门。 　　“那就太奇怪了！”容枭枭越想越觉得古怪，可看对方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难道—— 　　裘先生也是看脸下菜的人？！ 　　毕竟，除掉这脸上的麻子，秦述这模样，绝对能秒杀学院第一美人！ 　　“罢了，想不通就不想了。”他拍拍脑子，干脆将这棘手的问题暂时搁下，哥俩好地拦住少年的肩膀，道，“走，哥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 　　难得有同龄人主动靠近，还挺友好的，秦述自然没有拒绝：“好呀。” 　　这一逛，便逛到了学院的后山。 　　秦述原以为，梵空学院坐落于群山之上，即便不是常年白雪皑皑，气候也相对偏低，鲜有鸟雀，可自从听了容枭枭一席话，他对整个世界的了解，被彻底刷新。 　　作为连接上下大陆的中间枢纽，梵空学院就像一个独立的世外桃源，景色秀美，鸟语花香，后山的树木郁郁葱葱，山间的溪流清澈见底，比起月半宗来，简直是仙境。 　　“我平日里，就在那一片树林掏鸟蛋，还有这溪水里的鱼，有一种细细长长的银线鱼，几乎无刺，味道鲜美……”容枭枭相当热情地介绍着，一副把后山当家的态度。 　　秦述一边听着，两眼发亮：这不就是他在月半宗那会儿过的日子嘛！ 　　“不过这附近有守山巡逻的灵宠，咱们得避着点。”容枭枭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警惕，四下张望，没瞧见那只凶狠的灵宠，便又昂首挺胸继续道，“我带你去抓银线鱼。” 　　“嗯！”秦述欢喜点头，刚好可以给小橘尝尝鲜。 　　大约是听到了抓鱼的字眼，就连缩在他怀里的小橘猫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喵呜呜——” 　　两人一猫兴奋地扑向了溪边，都是河边捞鱼的熟手，没一会儿，一篓的银线鱼就到手了，就连小橘都跟着下水抓了几条鱼，毛绒绒的身体这会儿正湿漉漉地耷拉着，看上去明显缩小了一圈。 　　徒然，一道严厉的呵斥声从岸边不远处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秦述动作一僵，转头看向容枭枭，只见对方朝他比了个口型：快跑！ 　　守山灵兽来了。 　　至此，秦述已经明白，灵兽跟普通动物的最大区别，前者已经修炼出灵识，能模拟人类的发音，战斗系的灵宠甚至还会有些简单的术法攻击，总而言之：相当厉害。 　　就像眼下这只……大白鹅！体型比普通大鹅还要大上两圈，不但能口吐人言，挥动着翅膀，甚至能卷起残风，一路咚咚地追来，张嘴咬人，凶悍极了！ 　　秦述一手揣着小橘猫，一手拎着鱼篓，跟着容枭枭跑路。 　　他的体力相对好一些，即便手里有东西，也比两手空空的容枭枭要快的多，但考虑到那只守山灵宠大白鹅的杀伤力，他本能地没有超过对方，两人基本齐头并进。 　　然而，没到一刻钟，大白鹅就追了上来。 　　“又是你这个黑胖子！我咬死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白鹅一嘴咬住了容枭枭的屁屁，痛得他嗷嗷叫个不停，一蹦三尺高。 　　“枭枭，你上来，我背你跑！”秦述见状，也顾不上其他了。 　　容枭枭被咬的眼泪都飙出来了，听他这么一说，想也不想，直接趴了上去，待他反应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秦述同学，你背得动我吗？”的时候，大白鹅已经被甩掉了。 　　容枭枭回头，不信邪地张望了会儿，依旧目瞪口呆：“……你怎么跑的这么快的？” 　　“大概是因为……求生欲吧？”秦述也纳闷着，他怎么跑那么快的？ 　　“真是厉害了！看你细胳膊小腿的，我还以为你会被我压扁呢！”容枭枭摸摸后脑勺，憨笑，“述述，我这么叫你，可以吧？” 　　“都行。”秦述莞尔，这个称呼倒是让他想起了掌门他老人家。 　　“述述，我原本看你好像没练过武功，也不像领悟了灵气的样子，还以为你很弱呢！现在看来，你的天赋肯定很高很高……” 第013章 例外 　　“裘老，我不明白，他根本就没有天赋，为何要这样安排？”说话的中年男人一脸不悦，语气间，也尽是嫌弃。 　　随意站在窗前的白袍老者闻言，回头淡淡地睨了眼对方：“因为你闲。” 　　“我怎么就……”中年男人语塞，梵空学院不养闲人，即便是院长也要定时参与讲课，唯有他，过去几年里，每天专注于种花养草，别的事，什么也不管。 　　裘先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缓缓补充：“而且，他是夏轲指定要特殊照顾的人。” 　　男人惊讶地抬头：“夏轲？” 　　裘先生颔首：“你当年收了那么多的徒弟，夏轲的天赋最为出色，他特殊对待的人，想必也不可能是个庸人吧？” 　　男人一脸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点头：“行，那你明日将他送过来，我单独教他。” 　　此时的秦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整个梵空学院唯一的例外，不但不用跟其他人一块去课堂，还拥有了一个最特殊的老师。 　　幽静的林间小竹楼前，石桌上的银鱼汤、油炸小鱼干，外加一只烤兔子，一盘青果，是他们今天的收获。 　　容枭枭端着碗，正埋头喝汤，嘴里还不停嘀咕：“述述，你这手艺，简直棒极了！比容家的大厨子还要厉害！这汤，好鲜！” 　　不止是他，小橘猫蹲着一旁喝汤，同样发出一阵阵欢愉的咕噜咕噜声。 　　秦述尝了口鱼汤，味道果然特别棒：“应该是食材的关系，这里的鱼和兔子，都比山下的要鲜嫩。” 　　“因为山上的灵气比较充沛，所以生长在这里的果蔬和动物，体内多多少少贮存了一些灵气，不过咱们抓的这些，毕竟不是特殊培养的灵植，普通人吃了也没影响。”容枭枭习惯地解释道，一碗鱼汤见底后，心满意足地抹了把嘴，看向秦述，“我以前抓了鱼，也让厨子帮忙处理过，味道没你这个好。反正就是，述述你煮的东西，感觉不大一样！” 　　“再来一碗？”秦述轻笑，提议。 　　“来两碗！”容枭枭大笑。 　　翌日，天刚亮。 　　秦述还没来得及去食堂吃饭，就被裘先生派来的蓝衣小童领着去上课了。 　　“我便送你到这里，你自己进去吧。”小童将人带到了门外，停了下来，“于先生不喜欢外人打扰。” 　　“好的，多谢。”秦述礼貌地点点头，转身打量着面前的院落，这里位置挺偏的，从林间小竹楼过来，一路左转右拐，绕的人头昏眼花，还好他记性不错，待会儿回去即便没人领路，也不至于会迷路。 　　篱笆墙围着的院子里，栽满了药草，井井有条，一条石铺小径从门口一路延伸，通往最后面的茅草屋。 　　茅、茅草屋！？ 　　秦述眨眨眼，确认自己看错，不免有些惊讶，整个梵空学院的建筑风格，都偏奢华向，譬如他昨天见过的招生办的院落，白墙黛瓦，雕梁画栋，院中还拥有独立的山水一体景观。 　　相比之下，这里给人的感觉，就显得格外朴实无华。 　　“进来。”一道喜怒难辨的声音从茅草屋的方向传来。 　　秦述连忙上前，穿过石铺小径，一路来到屋前，浓郁的药香味，从门口飘过来，令他鼻尖有点发痒，没忍住，就打了个喷嚏。 　　几乎是同时，挂在他肩膀上的小橘猫也跟着打了个喷嚏。 　　“桌上有早餐，自己去吃。”那声音再次道。 　　“多谢先生。”秦述没瞧见人在哪里，对着门口的位置道了声，摸摸鼻子穿门而入。 　　这茅草屋里面的空间不大，除了桌、椅，还有一张半旧不新的睡榻，挨着墙边的书柜，柜子里堆满了书籍手札。 　　没有药炉，这药香味是从哪里飘出来的呢？ 　　秦述好奇地张望了一圈，还是没找到第二个人影，再一想这个世界的设定，便估摸着对方可能用了隐身术之类的术法，将自己和煎药房隐匿了踪迹。 　　难道是要考验他不成？ 　　桌上的食物很简单，只有一盘包子，一碗小米粥，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这已经是美味了。 　　秦述走到桌前坐下，安静地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包子和米粥还是温热的，让他不禁有些感慨：这个还未现身的于先生声音听着淡漠，性格其实挺和善的。 　　一碗粥下肚，又吃了两个包子，秦述放下筷子，见对方还未现身，便主动介绍自己：“于先生，我是刚拜入学院的新生秦述，听说您以后负责教我……” 　　话没说完，他忽然难受地捂住了肚子，好痛，就仿佛有人拿了根棍子将他的五脏六腑搅成了一团，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嗓子眼火辣辣的疼，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难道……这包子和粥里下毒了？！ 　　秦述挣扎着看向小橘猫，发现刚刚也吃了点肉包子的小橘已经笔挺挺地倒下了。 　　他震惊地转头，寻找还未现身的于先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二、一。”半空中，传来中年男人不带一丝情感的倒数计时声，当他数到一的时候，秦述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至此，于先生才解除了隐身术，施施然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少年：他穿着学院统一发放的新生服，红色底纹的白色长袍，鸦色长发梳的一丝不苟，眉眼精致，五官长得十分漂亮，身材纤细看上去没有什么力量，但听说，就是这么个小身板，昨儿个背着容枭枭那小胖子跑了一路，还甩掉了后山的那只大白鹅。 　　夏轲看上这小子哪里了？ 　　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于先生不解地摇摇头，一个人有没有修行天赋，凡人心底没数，他们这些五大仙门出来的老家伙还不是看一眼就知道了，他不信夏轲会没发现，这个少年的体质根本就不适合修行。 　　别说是修行了，就连普通的外家功夫，都不一定能练好。 　　既是如此，为何还要对他特殊照顾？ 第014章 特殊之处 　　秦述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茅草屋的睡榻上，一旁，坐着个长相严厉的中年男人，对方身上穿着跟裘先生类似的衣袍，大约就是那位于先生了。 　　“咪呜！”察觉到他醒了，小橘猫连忙过来舔他的脸。 　　秦述伸手摸摸小橘，坐起身，看向中年男人，双手作揖：“您是于先生吧？” 　　“嗯。”对方神色淡漠地应了声，衣袖一甩，起身走向门外，“既然醒了，就过来帮忙。” 　　“好。”秦述没有追问刚才的事情，他既然还没死，说明对方并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刚才的事情，多半是个考验，只是手段残酷了些。 　　“把这里的土，全部翻一遍，然后再把心蓿草种上，间距保持一致。”于先生从头到尾绷着脸，那态度，仿佛在叮嘱一个顽劣小童。 　　“是。”秦述摸不透对方的心思，却也明白，他没有反驳的立场。 　　就像容枭枭昨天说的，来到梵空学院的每一个学子，天赋各有不同，学院的先生会认真教你，但最终谁能成才，却是要看个人造化的。 　　他当初在月半宗，种萝卜、洗衣、煮饭，什么活都干过，现在只是让他翻土种药草而已，根本难不倒他。 　　少年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倒是让于先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当初，年纪小小的夏轲，刚拜入他门下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少年天才，天赋过人，可他偏要先磨一磨对方的性子，起初那一个月里，专让夏轲干些琐碎杂活…… 　　当年的夏轲不哭不闹，今日的秦述也没有半点不情愿。 　　于先生忽然觉得可惜，这孩子的品性不错，可惜没有天赋，注定了在修行这条道上一辈子只能虚度光阴。 　　翻土、种草、施肥、浇花、劈柴，一天下来，秦述有种重新回到了月半宗的错觉，岁月恬淡美好，完全不用担心魔教的人什么时候杀上门来，只除了……于先生喜欢在饭菜中下毒这一点，是不是得改改？ 　　早餐的毒，让他活活痛晕过去，中午的毒，让他七窍流血，轮到傍晚的时候，秦述仔细想想，干脆提议自己去煮饭。 　　于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莫不会以为我不进厨房就下不了毒吧？ 　　秦述硬着头皮解释：“方才看到厨房里有银线鱼，便想着给先生煮鱼汤喝，希望先生给学生一个表现的机会。” 　　“嗯，去吧。”于先生挥挥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暗观察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听说这小子厨艺不错，尝过他手艺的人，纷纷称赞，不知这里面有多少夸张的成分。 　　厨房、煎药房、药材库，都被于先生用术法隐藏了起来，目前只对秦述开放了小厨房，厨房里面的食材十分新鲜，鱼肉蔬果一应俱全。 　　秦述煮了锅鱼汤，外加一盘红烧肉，又炒了两个时令蔬菜，在于先生的默许下，给小橘另外做了一份猫饭。 　　待到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两人一猫围坐在了桌前。 　　“先生，可否打个商量。”秦述心有余悸地开口。 　　于先生懒懒地抬眸，瞥了眼少年，轻哼：“什么事？” 　　“您如果要下毒，能不能只冲我来，放过小橘？”秦述小心翼翼地询问，左右他是逃不掉这一劫了，小橘猫被他捡回来后，却跟着吃了不少苦头，让他着实心疼。 　　于先生没承诺，示意少年别废话，吃完赶紧滚蛋。 　　秦述便当他默许了，怀着悲壮的心情，吃完了自己亲手做的晚饭，心情过于沉重导致如同嚼蜡，简直暴殄天物，这么好的食材，被他牛嚼牡丹了。 　　“于先生？”秦述纳闷抬头，饭吃完了，为什么他还没毒发？ 　　“你——”于先生眉头微皱，狐疑地目光落在少年脸上，过分漂亮的脸蛋，懂得用凡人的一些手段来伪装，不过这些小手段，对于他们来说，统统属于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不值一提。 　　真正让他惊讶的是，秦述居然没事。 　　这一回，他并未下毒。 　　下了毒还得解毒，还要浪费他的时间，天已经黑了，他只想早点把少年赶走。 　　但这一顿饭，却并非没有问题。 　　他的厨房里，所有的果蔬，都出自附近的灵田，属于上等灵植，其中蕴含的灵气浓度之高，足以让一个普通人感受一把火烧火燎的痛苦，当然，他事先没有提醒对方，也是因为有恃无恐，他是上大陆中实力最顶尖的医者之一，手里的灵丹妙药无数。 　　随便拿颗清心丹，就能解决问题。 　　可是，秦述居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还有一点，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些经过秦述的手加工的食材，均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普通人察觉不出来，只会觉得这菜味道特别鲜美，顶多联想到少年厨艺了得。 　　可方才，秦述下厨的整个过程，他都在一旁暗中观察，并没有哪里不一样，但东西端上桌后，分明不一般了。 　　食材中蕴含的灵力似乎被提纯了，变得更加利于人体吸收。 　　这样的手段，只有最顶级的炼药师才会，难道这小子是水云谷的人？ 　　不，不对，秦述身上根本没有一丝灵力的痕迹，就是个普通人，入门测试的结果也跟他们预测的一致。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把这颗药吃了。”于先生从药囊中取出一枚绿色的丹药。 　　秦述懵懵懂懂地应了声，接过丹药，有一股十分特别的丹香味，看着很珍贵的样子，也不像是有毒。 　　事实上，这确实是一颗十分珍稀的上品丹药，名为补气丹，修行之人在灵力消耗过度时用以补充灵力，缓解特殊时期的危机。 　　补气丹蕴含的灵力是灵植的千万倍，这一颗下去，普通人绝对会爆体而亡。 　　于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将补气丹服下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收拾碗筷，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内心再也无法假装平静。 　　他三两步上前，按住秦述的肩膀，探入一丝灵气，却发现这一缕灵气，如同石沉大海，瞬间被吞噬的一干二净，不留下一丁点痕迹。 　　更让他又气又恼的是，少年体内也寻不到任何增加的灵气。 　　简而言之，就像一个无底洞，专吃不吐，还藏不住东西。 　　于先生神情复杂地打量着少年，口不择言：“你究竟是个什么品种？” 　　秦述微窘：“大概是人……吧。” 第015章 八卦 　　一连七天，秦述都是天刚亮就出发，天黑后才回去，勤勤恳恳地做着于先生的“药童”，每天负责翻地、种草、浇水、除虫，劈柴、煮饭、烧菜，这些再常见不过的杂活。 　　至于授课？ 　　秦述也不知道于先生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天天给他吃一堆丹药，有毒的，没毒的，大补的，花样繁多，应有尽有，却又每次都抱着期待的眼神，最后以失望落幕。 　　对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秦述没弄明白，倒是欣喜地发现身体对丹药的抗性越来越大，一般的毒，已经伤不到他，不过那些据说价值千金的补药，也同样没在他身上起到什么作用。 　　以至于到第七天傍晚的时候，于先生终于爆发了：“秦述，你是属饕鬄的吗？” 　　秦述弱弱地提醒：“十二生肖里面好像没这个。”数日相处下来，他早就摸清了于先生的脾气，平日里绷着脸的时候，反倒没事，眼下这副怒极反笑的模样，才是最危险的！ 　　“算了，你明天不用来了！”于先生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赶苍蝇一般甩甩手，“你让我静静，明天你去找那小胖子玩吧。” 　　“好的。”秦述连忙点头，顿了顿，又补充道，“先生多保重身体，学生先回去了。” 　　“滚吧！”于先生的内心在滴血，这绝对是他有史以来遇到的，最难带的一个学生！差点把他吃穷了！ 　　翌日，晴空万里，一大早，容枭枭就揣着自己刚捉到的宝贝过来找秦述了。 　　“述述，快看我逮到的鸟儿！” 　　金丝笼中，一只绿油油的鸟儿正上蹦下跳，一副不大耐烦的样子，口吐人言：“笨蛋！笨蛋！” 　　是一只会说话的绿鹦鹉，在遍地灵宠的梵空学院里，算得上有多稀奇，毕竟这里连大白萝卜都会骂人。 　　“它真的长好看！”秦述倒是挺给面子，瞅着绿鹦鹉脖子上那一圈金色的纹路，真心实意地赞美，“这里的羽毛，好像金子啊！” 　　修行之人对于金银之物大多不屑一顾，毕竟在上大陆真正的通行货币是灵石，但从有记忆以来就格外贫穷，身上最多存款只有三枚银币的秦述，对黄金这种俗物还是挺有好感的。 　　容枭枭见他一副也挺感兴趣的模样，微黑圆润的脸上笑容愈发灿烂：“述述，这是我昨天下午从后山抓的，我看它差点被那只大白鹅吃掉了，当机立断，果断冲上前，把它抢救了下来！” 　　绿鹦鹉似乎并不领情，抖抖翅膀：“笨蛋！笨蛋！” 　　“可惜这只小绿太笨了，除了笨蛋，啥都不会说。哎！”容枭枭一脸无奈地叹息。 　　“我听说鹦鹉学舌，是要别人教它说话的，你多教教它，它以后就会了。”秦述取了点小颗粒的坚果，投递到金丝笼里面。 　　下一瞬，据说很笨的绿鹦鹉脖子一转，黑豆小眼盯着秦述，突然冒出了第二个词：“美人！美人！” 　　容枭枭惊讶不已：“不是吧，这年头，连鸟都这么好色了？” 　　秦述微窘：“……” 　　容枭枭这嘴从来就停不下来，不等秦述回答什么，自己便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述述，你脸上的小麻子，看久了也挺眉清目秀的嘛！哈哈哈，果然是皮肤白什么都好！哪像我，哎！我爹天生黑脸，我娘长得也不白！不过我那位舅舅，倒是长得又白又好看！听说他们紫云宗的人，个个都长得容貌出色，稍微丑一点的，还入不了门……” 　　这回轮到秦述惊讶了：“还有这种规矩？” 　　“是啊！”容枭枭重重点头，“其实五大仙门奇奇怪怪的规矩，还挺多的！要不我讲给你听听？” 　　这一讲，便是一个上午。 　　秦述对于五大仙门的了解，也进一步加深了不少。 　　当初老掌门跟他说：天照门的门主，紫云宗的宗主，惊雷殿的殿主，水云谷的谷主，北斗楼的楼主，这五人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 　　这话倒也不算错，只是美人的美，各有不同。 　　“天照门那位听说最难接近，性格高冷，长相和身材却是让无数男人羡慕嫉妒的那种冷峻、阳刚，一看就很强大的气场……”容枭枭的小嘴巴拉巴拉个不停，一边说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嗓子。 　　秦述微微一怔，不自觉地想到了夏轲，当初在梵空镇的恒通客栈，初见对方时，他便有这种感觉。 　　不过五大仙门的人一般不会去下大陆，即便去了，也不该住在最便宜的人字号客房吧？ 　　“紫云宗那位呢，比我舅舅还要好看，气质出尘，妥妥的高岭之花，冷冽如霜！惊雷殿呀……”容枭枭说着，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哎呀，到饭点了！要不咱们先去食堂，待会儿再说？” 　　秦述莞尔：“好啊。” 　　去食堂的路上，容枭枭这嘴自然也没停下。 　　惊雷殿的殿主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色，用个比较通俗的词来形容就是：邪魅狂狷，亦正亦邪。 　　容枭枭说着，掩嘴轻笑：“你要是第一次见到他，没准会以为他是合欢宗的人呢！” 　　合欢宗……秦述窘，上大陆虽然是五大仙门的地盘，但依旧有不少其他小宗门，譬如这个特别不用讲究规矩，完全解放天性，崇尚性自由的合欢宗。 　　“上大陆最好的医者，九成以上出自水云谷，他们谷主是个气质温润如玉的美人，医毒双绝，总而言之，非常厉害，得罪谁，也不要轻易得罪他。” 　　“至于北斗楼的楼主，剑痴，修的是无情道，近来数百年，已经很少在人前露面了，还有一则小道消息，惊雷殿的那位以前追求过北斗楼那位！” 　　容枭枭说这话的时候，俨然一副得意洋洋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得意于这些一般人不知道的秘密，他这个八卦小王子可以如数家珍，一一道来，小心谨慎则是因为……人多眼杂，小心隔墙有耳，学院里面很多学生都是五大仙门的狂热粉。 　　“枭枭，为什么你知道的事情那么多？”秦述听了一上午的八卦，不由得感慨万分。 　　“因为我有个跟我一样八卦的舅舅啊。”容枭枭憨笑，就是紫云宗那位长老，“哦对了，还有个消息，听说天照门的人明天会过来授课，还是个长老级别的大人物！全院的学生都可以前去听讲，述述，你明天也跟我一块去吧。” 　　“待我明天问过于先生后再答复你。”秦述想了想，于先生只是让他今天休息，并未说明天的安排，他还是明早过去一趟吧。 　　听到“于先生”这三个字，容枭枭立马焉了：“那好吧，我明天在竹楼那边等你好了。”他上次好奇秦述被带到哪里去上课，便跟着过去瞅了一眼，然后—— 　　被于先生逮着当了一天的苦力不说，还被对方下了泻药，害他往茅房跑了二十几趟，整个人都虚脱了！ 　　每每想到这，容枭枭便万分佩服秦述：“述述，你真厉害，居然还没被于先生整疯！” 　　秦述闻言，两颊微微发烫，其实他有点怀疑，于先生是不是被他整疯了？ 第016章 魔教渊源 　　五大仙门的人定期都会来梵空学院授课，这算不上多稀奇的事，稀奇的是，这次来的是长老级别的大人物，听到风声后，全院上下九成以上的学生都报名参加听课了。 　　“你想去？”于先生头也不抬地专注于浇花。 　　“是。”秦述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于先生昨晚似乎没睡好，黑眼圈挺重的，那张平日里看上去十分严厉的脸庞，这会儿显得格外憔悴。 　　“那你就去吧。”于先生甩甩手，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 　　秦述配合地退了出去，临走前，想了想，转身去了厨房，煮了一锅粥，又炒了两个小菜，放进保温桶里，再将厨房收拾干净后，这才离开。 　　他前脚刚走，于先生后脚就进了厨房，望着那热乎乎的米粥和小菜，表情复杂到一言难尽。 　　平日里甚少出门的他，居然主动去找了一趟裘先生。 　　招生办，一袭白袍乐得自在的银发老者正在院中的桃树下品茶，听到动静，故作惊讶地抬头：“稀客啊，你怎么舍得出那院子了？” 　　于先生板着脸上前，坐到了老者对面：“天照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者微微一顿，若无其事地问：“这话从何说起？” 　　“今日长老授课，不大寻常。”于先生没迂回客气，挑明重点，“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月应该是轮到惊雷殿的人过来。” 　　“你都多少年没管院里的事了，今日居然如此敏锐。”裘老笑着摇摇头，终于没再绕弯子，直言道，“上大陆那边出了点事。” 　　“什么事？”于先生神色一敛，追问，“事关天照门？” 　　“惊雷殿出了个叛徒，跟合欢宗的人纠缠不清，还学了邪术，专门吸食他们修为，暗害了不少仙门中人，目前正在被五大仙门通缉。”裘老言简意赅道。 　　如果秦述在这里，必定会惊叹：这个剧本听上去，怎么跟下大陆的魔教教主那事儿，如出一辙？ 　　裘老：“三日前，那两人忽然从上大陆消失了，有可能已经潜入下大陆。” 　　于先生眉头紧皱：“梵空学院是上下两界的唯一通道，对方也有可能潜藏在学院之中。” 　　五大仙门之中，天照门修行的功法对付修炼邪术之人最为有效。 　　也正是因此，天照门的长老才会亲自前来学院授课，借着这个机会，排查潜在的威胁。 　　借着授课的机会，届时，全院师生几乎都会到场，剩下一部分未到场的，也会有专人去一一排查。 　　“若他们尚在学院之中，事情还不算棘手，若那两人已经潜入下大陆，恐怕——”裘老说着，神情凝重地摇摇头。 　　一百年前，相同的历史曾经上演过一回，一个小宗门修士走上邪途，从上大陆逃离后，在下大陆创立了一个魔教，导致生灵涂炭，无数人枉死。 　　五大仙门诛杀了罪魁祸首后，魔教余孽四处逃散，苟延残喘，直至三十余年前，被一名叫做傅长衣的人重新组建起来，再度为祸下大陆。 　　就在五大仙门讨论是否要出手，将魔教彻底铲除之际，下大陆又发生了变故。 　　傅长衣死了，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年轻人砸死了，那年轻人成为了魔教新一任教主，之后，魔教倒是低调了许多，慢慢从黑洗白。 　　但鉴于过去数十年里，魔教的恶名已经深入人心，下大陆各地讨伐之声不断，数月前，便有一个叫做青城派的江湖门派，差点将魔教彻底剿灭。 　　“恐怕他们会盯上魔教？”于先生对下大陆的魔教没什么兴趣，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兴不起什么风浪。 　　“听说魔教后来的教主已经失踪数月，若是让那两人接手了魔教，下大陆恐怕又是一场浩劫。”裘老给于先生斟了杯茶，继续道，“夏轲这次也一同过来了。” 　　于先生握着茶杯的手稍稍捏紧：“他上次过来，一声招呼都没跟我打。” 　　言语间，颇为不满，脸上隐约透着几许懊恼：“他是不是还在记恨我？” 　　“我看未必。”裘老微笑，说出口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当初你硬是要给他拉红线，人家不愿意，你就以断绝关系威胁人家，这事，怎么看都是你自己的错。” 　　于先生气得把杯子往桌上一搁：“我哪知道他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啊！” 　　裘老：“……”得，你嗓门大，你有理。 　　轻轻呷了口茶，裘老将话题转到了秦述身上：“对了，那小子在你那里，学的如何？” 　　说到秦述，于先生铁青的脸色又发生了变化：“那小子倒是挺听话的，任劳任怨，心思单纯，还有点小聪明，就是……可惜了，吃了我那么多灵丹妙药，也没见他天赋觉醒。” 　　多半是个无缘修行的。 　　最后半句话，于先生没说，裘老也心知肚明，修行一事，有天赋卓绝者，仅为少数，也有用药石拼命灌，勉强踏入修行门槛之人，可多半一生碌碌无为。 　　像秦述这种，连药石都起不了作用的，实属异类！ 　　于先生心情复杂地吐槽了一通后，突发奇想：“你说，他该不会是灵宠化身成人形的特殊物种吧？” 　　裘老脸色微微抽搐：“……”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快被秦述逼疯了。 　　与之同时，再次被怀疑“不是人”的秦述，正跟着容枭枭穿过人山人海，朝着目的地前行。 　　参悟堂是五大仙门中人来授课时，学院众人听课的地方，这里占地面积极大，足以容纳全院师生。 　　这前几排的位置，视野最好，向来都是热门之选，人人都想要，所以历来的规矩便是：除了第一排是学院诸位先生的专属座，其他位置，全部要靠运气，抽签决定。 　　参悟堂入口的地方，就有专门的抽签盒。 　　容枭枭对自己的运气如何，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干脆拜托秦述抽两个号码牌。 　　结果，秦述运气爆棚，不但抽到了连坐号，还抽到了第二排的位置！ 　　乐得容枭枭眉开眼笑，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赞：“述述，你这运气简直太棒了！过去一年里，我听了十二次授课，每次不是在角落里，就是最后那几排。” 　　“应该是凑巧。”秦述动作轻柔地抱着小橘猫，尽量避开人群，以免这毛团子被挤到。 　　然而，不管他多么小心，现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 　　这不，一个不留神，便跟旁边的人撞到一起了，准确地说，是对方没看到他，撞了过来，但却有人恶人先告状：“你没长眼啊！撞到我们媛媛了，快点道歉！” 　　媛媛？ 　　秦述一转头，果然瞧见了媛媛女侠，对方穿着跟他一样的新生服，秀气的眉头微微蹙拢，身旁跟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似乎是她的爱慕者？ 　　出声让他道歉的，便是那两人其中之一。 　　不等秦述回答，容枭枭已经一秒换脸，凑到那人面前，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你让谁道歉呢？” 　　那人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二话不说，灰溜溜地跑了。 　　秦述见状，悄悄地对容枭枭比了个大拇指，后者嘿嘿一笑，解释道：“他们知道我舅舅是紫云宗的长老，一般都不敢得罪我。” 　　而不一般的嘛…… 　　“容小胖，抽到前排座了？咱们换换呗。”同为仙二代，同样有强劲靠山，自身天赋更高，拳头更硬的，也并非没有。 　　秦述转头一看：说话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满脸的清高和不屑，再看容枭枭的表情，分明是敢怒不敢言，估计这人来头不小。 　　“他不换。”秦述将号码牌塞进自己怀里，态度十分坚定。 　　容枭枭顿时一脸懵，他惊诧地看向身旁的少年，不由得纳闷：难道述述有比自己更厉害的背景？ 　　“你谁啊？”仙二代身旁的跟班挑眉看向秦述：瞧着脸生，估计是新来的，莫非也是五大仙门某某长老的亲戚？ 　　“他是我的学生，你有意见吗？”一道威严又冷厉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秦述欣喜地看向来人：“于先生！” 　　原本十分嚣张的仙二代瞬间夹紧尾巴做人，带着跟班火速逃离现场，看的秦述一阵惊奇：这些人为什么那么怕于先生？ 　　一旁，容枭枭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差点忘了，于先生不就是述述的靠山嘛！ 　　要说整个梵空学院，哪位先生最不好惹，于先生首当其冲，他早年出身水云谷，医术了得，随后又钻研毒术，是当之无愧的医毒双绝，就连现任水云谷谷主，都是于先生的徒弟！ 　　“嗯。”于先生走到两人前，依旧臭着一张脸，心情不佳的样子，“不用搭理我，你们两个自己玩去吧。” 　　“是！”两人齐刷刷点头。 　　夏轲居然没在这里吗？于先生目送秦述入座后，目光环视一周，却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不免遗憾。 　　“枭枭，于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秦述当了那么多天的药童，还是第一次好奇对方的来历。 　　“五大仙门现在的门主、宗主、殿主、谷主和楼主，全都是他的徒弟，你说他厉害不？”容枭枭小声嘀咕，偏偏这么个厉害的主，不好好待在上大陆，跑来梵空学院“打秋风”！ 第017章 不知 　　秦述掰掰手指头，一算，惊讶：“那于先生岂不是活了上千年了？！” 　　“差不多吧。”容枭枭也不大确定，毕竟有些秘密，连他舅舅都不一定知晓，“哎？述述，你刚刚拒绝风尤金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于先生朝咱们这边走过来了？” 　　“不是啊，我是看到副院长在第一座坐着呢，新生入学通则上说，院内杜绝一切欺凌行为，有明确违纪行为，可以向院方举报。”秦述的记性不错，裘老给他的那一沓资料，他翻了两遍，基本都记在脑子里了。 　　“咳，虽然是这样没错的。”容枭枭听着不免尴尬，他平日里可没少仗着自己的身份，行了不少“方便”，更何况，通则上的内容，他根本就没记住。 　　“不过也没关系，你是于先生的学生，就算没有拜师，有他老人家的面子在，一般人都不敢欺负你的！” 　　“没想到于先生那么厉害！”秦述惊叹不已，之前每天翻土种草，劈柴做饭，倒是没什么特别感觉，这会儿回想起来，竟愈发觉得这里面充满了深意！ 　　于先生看似严厉，实则是为了磨练他的心智，锻炼他的体能，教他做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枭枭，要不回头我去跟于先生提一提，让你也跟着一块儿上课吧？”本着好东西跟朋友一起分享的念头，秦述提议。 　　容枭枭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劝道：“千万别！我可再也不想一天上几十趟茅房了！我听说，当初于先生刚来梵空学院那会儿，很多人都想拜他为师，却没有一个能熬过前三天的，由此可见，此人究竟有多可怕！” 　　“好吧。”秦述颇为惋惜地点点头。 　　“反正我是再也不敢过去凑热闹了，回头有事，我还是直接去你那小屋找你好了，或者你来找我啊。”容枭枭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上课还是挺好玩的，除了理论讲学，还有很多实践类的小游戏，赢了还有奖品。” 　　“回头我问下于先生。”秦述想也不想道，所谓尊师重道，现在负责教他的人是于先生，虽然脾气古怪了点，偶尔态度恶劣了点，总的来说，还是个不错的老师，而且，出手大方，给他投喂了那么多的丹药！ 　　“阿嚏——”因为投喂秦述，而差点把自己折腾到破产的于先生，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惹得一旁的裘老侧目好奇，戏谑道：“你这是……偶感风寒？” 　　于先生不计形象地翻了记白眼：“我刚从参悟堂回来。” 　　“哦？”裘老故作不知，心底乐开了花，这是厚着脸皮眼巴巴地过去找夏轲，却没看到人，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你不是说，夏轲也跟着一道来学院了吗？”于先生臭着一张脸，眉头微蹙，他这辈子，收了那么多徒弟，夏轲算是他最得意的一位，天赋奇高，又听话，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 　　偏偏他当年一时脑抽，愣是要将故人之女许配给夏轲，最后闹到师徒关系近乎断绝。 　　虽然每年他过生辰，夏轲都会派人送来贺礼，但本人却从未露面。 　　每逢想到这里，于先生的心情就莫名惆怅。 　　“你着什么急？”裘老看够了热闹，取笑道，“他那么在意秦述，你好好跟在秦述身后，还怕他会不现身？” 　　于先生将信将疑，反问：“夏轲真的对秦述有非同一般的感情？” 　　“若是不在意，就不会一路对他多加照顾，更不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到我这边来欠下一份人情。”裘老一脸的高深莫测，别看这老于桃李满天下，年纪一大把了，对于人性的了解，却还不如他。 　　也是因为这家伙的脾气如此，教出来的徒弟，一个个感情迟钝，恐怕夏轲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对秦述的不一般到底意味着什么。 　　裘老显然是一副安逸看戏的态度：“待会儿见了面，你也别多废话，表现的对秦述友好一些，便足够了。” 　　于先生眉头紧锁：“这是什么道理？” 　　“所以说你不通人性啊。”裘老轻轻摇头，慈眉善目的脸上分明写着嫌弃。 　　与之同时，参悟堂。 　　周围喝彩声一片，众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反应激烈，时不时齐齐鼓掌。 　　秦述瞥了眼身侧，同样激动不已的容枭枭，莫名地有些心虚，台上那位天照门的长老很擅长调动气氛，鼓舞人心，从“修行为何”四个字开始抛砖引玉，先是三言两语地说到曾经天赋低微的自己，靠着如何坚定的信念，一路踏上修行之路，又经历重重磨砺，最后才有了今日浴火重生的自己…… 　　在场众人，真正天赋卓绝者毕竟是少数，平日里感慨自己天赋不足的人则更多，这会儿听到长老的“心酸历史”，感同身受的同时，一个个仿佛被点燃了希望之火，恨不得马上回去好好修行。 　　唯独秦述，从头到尾，冷静异常。 　　想当初，老掌门给他洗脑的力度，比这要牛掰多了，掌门他老人家说到伤心处，那叫一个眼泪鼻涕直流，哪像天照门这位长老，演技不过尔尔。 　　纵然如此，秦述依旧坚持看破不说破的原则，淡定地看戏：狗血也好，鸡血也罢，有些时候，人在左右徘徊、摇摆不定之际，或许就差那么几句鼓励人心的话。 　　但有一点，他还是更认同容枭枭的说法：修行一事，若是没有天赋，又找不到适合自己的那条路，多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果说授课的前半段属于心理辅导的话，那么后半段则是现场教学实践，各个班级选出代表学生向长老求教，这也是最受人关注的一个环节。 　　但是，秦述……看不懂。 　　作为一个十足的外行人，连半只脚都没跨进修行的门槛，秦述只看到那位天照门的长老神情严肃地比了一个……兰花指。 　　他身旁的容枭枭立马激动不已：“述述，快看！那是天行长老最擅长的拈花指，哇！” 　　秦述一脸懵逼：“？”兰花指啊，他也会啊。 　　下一瞬，轰地一声，那块据说价值千金，可以抵御金丹期修士致命一击的玄冥石，化成了一堆粉末…… 　　秦述震惊地张大眼睛：“！”唔，这个他真不会。 　　容枭枭一脸羡慕：“如果有朝一日，我能达到天行长老一半的功力，就算让我死也能瞑目了！” 　　秦述趁机鼓励他：“你一定可以的，现在开始好好修行，天行长老不也说他三十六岁才引气入体，天赋很差，一路靠着坚定的信念才有了今日的自己嘛！” 　　容枭枭一听，反而脑袋耷拉下来了，随后凑到少年耳畔，小声说：“长老骗人呢，我听舅舅说过，这位天行长老从小就是个天才，十岁就筑基了！其实学院每个月的授课，来的那些前辈，都会说自己天赋低微，鼓励大家不要轻言放弃，毕竟光是引气入体，灵力觉醒，就能刷掉一大批的人……” 　　秦述：“……”那你刚刚还那么激动？ 　　想想当初在月半宗时，每次被老掌门洗脑，对方一次次跟他强调魔教教主有多么可怕又惹人厌，他却是一副没多大感觉的样子，秦述不免有些羞愧：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冥顽不灵？ 　　“啊！”忽然，熙熙囔囔的人群中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有人哭喊道：“死、死人了！好多血！” 第018章 觉悟 　　众目睽睽之下，死了两个学生，死相还十分惨烈，鲜血淋漓，几乎是爆体而亡。 　　不论对于梵空学院，还是对于天照门来说，都是□□的挑衅。 　　“枭枭，别过去，小心一点。”秦述一把拽住想过去凑热闹的容枭枭，那凶手可能还躲在人群之中，下一个受害者指不定什么时候出现，还是让天行长老他们去解决比较好。 　　容枭枭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我这不是习惯了嘛。”平日里习惯了冲在最前头看热闹。 　　很快，警鸣声大作，参悟堂外围布下了重重结界，堂内，院方的人开始安抚受到惊吓的学生，将人分批次领到各个角落里，天行长老率领天照门众人对现场开始排查。 　　周围人心惶惶，胆小一点的已经克制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述述，你不怕吗？”容枭枭远远地瞥了一眼，一地血肉模糊的东西，顿时胸口翻腾，他回头一看，发现秦述虽然抿着嘴，看上去完全没受影响的模样，不免好奇。 　　“当然怕啊。”秦述坦白道，人人都怕死，他自然也不例外，如果不是怕死，单凭老掌门临终前的叮嘱，他未必会离开偏僻的月半宗，跋山涉水，不远千里前往梵空镇，最终来到这梵空学院。 　　说穿了，就是因为他想活下去，一直活到老掌门口中那个大结局：任何一本小说里面，象征正义的主角一方，都会战胜邪恶的反派，而他这个不起眼的小炮灰，自然也能在大结局来临的那一刻，平安回家了。 　　或许正是因为抱着这样的念头，秦述对于修行的追求和想法，反而没有那么迫切。 　　梵空学院就像一个安逸的世外桃源，在这里，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就慢慢忘记了来自下大陆魔教的威胁。 　　只要他好好待在学院里，魔教教主也不会杀到他跟前来，取他小命啊。 　　如此简单又直白的逻辑。 　　可是—— 　　就在刚刚，有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堆血肉，凶手不知是仍躲藏在人群中，准备下次偷袭，还是已经逃之夭夭。 　　秦述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早已卷起无数波浪。 　　原来，不管是下大陆的三教九流，还是上大陆的修仙世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地方是足够安全的。 　　想要足够安全，他就必须自己先强大起来，只有这样，当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他才能自保，和保护身边的人！ 　　当了半年的咸鱼，终于有一天，这条鱼想尝试去跃龙门，从此奋发图强。如果老掌门还活着的话，大约会……十分欣慰？ 　　秦·咸鱼·述抬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听说天行长老在天照门中实力排行前三，在整个大大陆中，也是名声不菲的强者。 　　而凶手故意在这里制造了命案，图的是什么？ 　　挑衅？还是声东击西？ 　　凶手是否还在这里，会不会再次出手偷袭，还是已经利用什么法宝逃了出去？ 　　秦述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忽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里应外合。 　　这次天行长老授课，学院上下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此，那么参悟堂外面的守卫肯定有所松懈。 　　事实上，学院里面本身并未设立多少守卫，有最外面的守山大阵在，下大陆的人一般上不来，上大陆有五大仙门坐镇，基本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学院内，最重要的几处地方都设置了结界，一般人无法擅闯。 　　但，总有例外发生。 　　“枭枭，梵空学院有没有存放着什么宝贝，容易被人觊觎的那种？”秦述小声询问。 　　任何八卦、小道消息，只要问容枭枭，准没错。 　　原本处于被吓到浑身紧张发抖的容枭枭一听，注意力顺利被转移，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后，同样小声地道：“学院里面有个藏宝阁，里面放着很多先人用过的法宝，那些法宝据说已经诞生出了灵识，原主人去世后，就将自己尘封了起来，再也没人能驱使他们……” 　　梵空学院作为一座历史悠久，背景强大的仙府，最终开拓了一处名为藏宝阁，专门收容那些“自闭”的法宝。 　　“每次学院切磋大比之后，表现优秀的前十人，不但有资格进入五大仙门，还能去往藏宝阁一游，不过至今为止，听说只有一人成功从藏宝阁里拿走了里面的东西，是一把黑色的剑。” 　　“藏宝阁平日里守卫森严吗？”秦述又问，直觉告诉他，凶手的目的可能是为了藏宝阁里的某件法宝。 　　容枭枭：“有结界守护，还要通行令牌才能开启门口的机关，这个算严吗？” 　　“好像……”秦述也答不上来，有心人想要做什么，必定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两人虽然是小声议论着，但对于灵力深厚的高阶修士，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不会遗漏，已经将现场人员排除嫌弃的天行长老，自然也没有漏掉秦述和容枭枭的这点悄悄话。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人群中的秦述，跟周围多数惶惶不安的少年相比，明明是实力最弱的一个，脑子却非一般的聪明。 　　“去藏宝阁。”天行长老留下两名天照门弟子，率领其他人离开了参悟堂。 　　事实证明，秦述的猜测果然没错。 　　藏宝阁外的结界已经被人为破坏，连入口的机关都已经开启，天行长老赶到时，现场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身材颀长的黑衣男子持剑站在一地狼藉中，剑尖的殷红色一滴一滴落下。 　　“门主！”天行长老疾步上前，行了一礼，询问，“藏宝阁失窃了？” 　　男子环顾一周后，得出结论：“东西都在，他还会来的。” 　　“门主可有受伤？”天行长老又问，看到现场留下的痕迹，他已然心知肚明：来藏宝阁行窃之人，就是惊雷殿的叛徒裴远帆！ 　　裴远帆偷学邪术，残害同门，跟合欢宗白孟洋勾结，盗取惊雷殿至宝曦羽钟，一路被追杀逃亡至梵空学院。 　　凭借曦羽钟在手，裴远帆一路偷袭了不少修为远远比他高深的修士，又利用邪术将对方修为吸食殆尽，占为己用，短短几日，实力就翻了数倍。 　　正因为这样，天照门不但派出了天行长老，甚至连门主都亲自出动了。 　　“无碍。”黑衣男子微微摇头，略一怔，又道，“接下去几日，我暂且留在梵空学院，你带其他人前往下大陆。” 　　“是！”天行长老恭敬应道。 第019章 危机 　　“述述，凶手还没抓到，咱们就这样回去，真的没事吗？”离开参悟堂后，容枭枭一路拉着秦述的胳膊，死活没肯松开，“万一凶手埋伏在路上，突然跳出来——” 　　“不会的。”秦述无比坚定道。 　　容枭枭挺纳闷的：“为什么你那么确信？” 　　秦述抱着小橘猫，笑眯眯地回答：“因为天行长老还没抓到他。” 　　“啊？”容枭枭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秦述解释道：“当时参悟堂守卫森严，还有防护结界，凶手制造了混乱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可能，其实很小，我猜他一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脱身的，既然受了重伤，自然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才对，哪会到处乱跑？”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容枭枭挠挠头皮，无从反驳，却还是不放心，“述述，这几天你别一个人住竹林小屋，那边位置有点偏，你跟我回我的宿舍吧？一大帮人住在一起，挺安全的！” 　　“也行，那我回去拿一下小橘的零食包。”这些天在于先生的小厨房干活，他抽空给小橘猫做了不少小鱼干和肉干，够吃好多天，还有于先生交代他记录的日记本和换洗的衣物也得带上。 　　“我和你一块去——”容枭枭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那个乱七八糟的“狗窝”，不禁有些尴尬，话到嘴边又换了内容，“述述，那个，我先回去收拾一下，等会再去找你。” 　　“好。”秦述笑着点头，目送对方离开之后，转身去找副院长借了个人陪自己一道回去。 　　作为一个怕死又惜命的炮灰，谨慎一点，固然是不会错的。 　　可错就错在，副院长随手给他派了个蓝衣小童，武力值不比他强多少，更不幸的是，万分之一不凑巧的几率降临到他头上了。 　　毁掉了三件法宝才从重重结界突围的白孟洋，和在藏宝阁被重伤的裴远帆两人，就躲藏在秦述的竹林小屋。 　　还没走近，少年怀里的小橘猫便不安地扭动了起来。 　　秦述随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空气中飘散开来，他的嗅觉一直比普通人要敏锐，再看竹屋的窗户已经落下，当即做出了判断：“屋里有人。” 　　蓝衣小童一听，顿时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地询问：“怎么办？咱们原路返回？” 　　“好。”秦述比了个口型，一边安抚住小橘猫，一边小心翼翼地转身，但是—— 　　屋内的两人，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 　　只见到嘶地一声，蓝衣小童脸色发黑地倒下了，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已然是没气了。 　　秦述低头一看，发现地上多了一条翠蓝色小蛇，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快过来，乖孩子。”与之同时，一道黏腻腻的声音从竹屋传来。 　　秦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走？他恐怕是快不过这条毒蛇的，不走的话，前方分明是龙潭虎穴。 　　“喵呜呜——”小橘猫在他怀里浑身戒备，毛发直竖。 　　“还是你想跟那人一样，马上去见阎王？”那声音阴测测地反问，明显多了几分不悦。 　　秦述犹豫了下，硬着头皮走上前，内心默默祈祷着天行长老他们能赶紧搜查到这里来，将这俩凶手擒住！ 　　可惜，老天爷并没有听到他内心的呼唤，等他踏入竹屋，救兵依旧没有来。 　　刚刚才有所觉悟，不想再做一条咸鱼的秦述，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觉到：死亡离自己是那么近。 　　这竹屋不算大，一进门，就能看到两个不速之客：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坐在桌旁。 　　一个身穿白衣，衣服上还残留着血迹，看似五官端正，隐约带着一股邪气，一看就是典型的衣冠禽兽，人面兽心；另一个穿着十分暴露的红裙，胸膛和大腿都没遮掩住，浑身透着一股风尘之气。 　　白衣人正打坐疗伤，红衣人整个儿倚在桌前，脸色隐隐发白，估计也伤的不轻。 　　“瞧这小脸，长得真好看。啧啧，小子，你这脸可是救了你一命呢。过来，让爷仔细看看清楚。” 　　秦述：“！”居然是个男的，穿裙子，女装……大佬……吗？ 　　他强行按下内心的震惊，表面还算平静地询问：“你们是什么人？” 　　“路过的，借住一宿，乖孩子，你可千万不要随便说出去，不然——”白孟洋笑嘻嘻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上等的好皮囊，肤若凝脂，眉眼精致如画，尤其是这一双眼睛，他尤为喜欢，若是挖出来好好收藏，那便再好不过了。 　　“赶紧疗伤，别那么多废话。”一旁打坐的裴远帆语气相当不耐，天照门的人追的太紧，东西还没得手，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此离开，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掠杀几只落单的“猎物”，填补消耗掉的灵力。 　　偏偏白孟洋这家伙对那些长相好看的猎物，总喜欢先调戏一番再动手，若是平时也就罢了，这会儿他重伤在即，完全容不下这人的磨磨唧唧。 　　被催促的白孟洋神色一敛，却也没反驳，猝不及防地伸手将少年拽到自己面前，准备吸食对方的灵力，却愕然发现：“这小子体内没有一丝灵力，竟是个普通人！” 　　梵空学院的学生统一住在东边的厢房，这种独栋独院的设计，大多是给院中特殊人员的照顾。 　　白孟洋就是知道这一点，才特地躲到了这里来疗伤，因为这儿位置够偏僻，周围环境幽静，也方便他“狩猎”，他即便是受了内伤，面对一个毫无防备的落单修士，还是能轻而易举将对方制伏。 　　可他万万没想到—— 　　住在这里的人，居然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凡胎肉身。 　　“梵空学院什么时候大发慈悲开始招收没有灵根的废物了？”裴远帆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当初他拜入学院，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吃尽苦头。 　　“他这体质，确实很古怪，灵力送入体内，仿佛石沉大海，不过……倒是挺适合你那门功法，是个绝佳的鼎炉。”白孟洋嘴角溢出一抹古怪笑容，裴远帆的功法非常霸道，每次双修，他都要遭受灵力狂暴肆虐的痛苦，早就苦不堪言，如果将这少年留下的话，他便能解脱了。 　　裴远帆略一沉吟，显然是心动了，却仍有所顾虑：“他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带着多有不便，况且我们现在还没脱险，天照门的人恐怕不会立刻离开。” 　　“无妨，我已经用傀儡去引开他们了。不如，你先试试这鼎炉是否合适？”白孟洋不甚在意地笑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自说自话，竟是完全没把秦述放在眼里，就好像谈论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件没有自我意识的东西。 　　没有灵根？废物？鼎炉？秦述的内心逐渐掀起了惊涛骇浪，隐约间，那些曾经想不明白的事情，恍然大悟：怪不得裘先生在测试完天赋后，没有给他分班，怪不得于先生给他灌了那么多的灵丹妙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于先生每次看着他时，那痛心疾首的表情，竟然是这样残酷的原因…… 　　“小子，过来。” 　　秦述回过神来，视线落在那个“衣冠禽兽”的脸上，表情和他怀里的小橘猫一般：戒备、警惕、不安，同样通透清澈的眼睛，瞳仁竖立…… 　　“竖瞳？”裴远帆神色一震，这小子恐怕不止是没有灵根那么简单。 第020章 竖瞳 　　“白孟洋！快抓住他！”裴远帆低喝一声，不顾重伤未愈，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身。 　　“这么心急？他又跑不掉……”白孟洋轻声嘲讽，表情透着几许不屑，也没指望这人对自己有多么的坚衷不渝，这会儿当着他的面，就对另一个美人饥渴难耐，怎么看都觉得可笑。 　　“他是竖瞳！”裴远帆无比嫌弃地瞪了眼后知后觉的某人，竖瞳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少年体内有妖兽的血脉！多少年了，连上大陆都不曾出现过一个妖修能将自己如此完美地伪装成人类！ 　　“竖瞳？瞳孔竖立的意思吗？那岂不是……”白孟洋激动到语无伦次，居然让他捡到宝了？梵空学院的那群老古董居然没有察觉到少年身上的异样？“传闻修成人形的妖兽血肉大补，咱们把他炖了，岂不是马上就能复原，还能功力大增？！” 　　“废话什么，还不快动手！”裴远帆率先在竹屋四周布下结界，以防到手的猎物逃脱。 　　白孟洋立刻伸出手去抓少年，纤纤五指看似柔软无力，实则却又快又狠又准，他是合欢宗弟子，最擅魅惑之术，眼下这一手，自然是出自惊雷殿，虽然只学了形，还没领悟精髓，对付一般人却是绝对够用。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失算了。 　　他快，少年的速度更快，明明是看上去没有一丝灵力的样子，偏偏当他出手去抓人的那一刻，对方的身体奇迹般地从原地消失不见，又瞬间移到了他的身后，“啪啪”两记重响，白孟洋的脸颊上多了两道鲜红的巴掌印。 　　向来最爱惜自己这张脸的白孟洋，当场口吐芬芳，骂骂咧咧个不停。 　　“闭嘴！快抓住他，这结界我撑不了多久！”裴远帆拧着眉头，往嘴里塞了一枚补气丹。 　　“是我不想抓吗？根本就抓不住，他的速度太快了，力气也大，你看我的脸，都毁容了！”白孟洋气得当场顶了回去，老谋深算的他，自然不只是任性到不挑场合起内讧，而是故意露出破绽，想等鱼儿上钩。 　　事实上，他故意丢出的饵，确实钓到了鱼，可惜鱼太大，差点把他的鱼竿都折断了。 　　一个假意露出的破绽空当，少年果然又出手了，白孟洋算准时机，将两条翠蓝色小蛇丢了出去，又趁机抽出短匕，朝着对方周身刺去。 　　“我就不信邪了，这下还不能制住你！” 　　“喵呜！”小橘猫倏地飞扑上来，刷刷两下，直接把两条剧毒小蛇掐着七寸位置，切成四段，哗哗落地。 　　干完这一票，小橘猫动作轻盈地重新回到了少年的肩头。 　　白孟洋怒眼圆睁：这可是他花了重金，用天材地宝养大的灵宠！体型小，奇毒无比，最擅长偷袭，曾经助他阴过不少修士。 　　“反正只要吃他的血肉就够了，是死是活不重要对吧，爷今儿个必须把他大卸八块！”白孟洋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将少年生吞活剥的气势。 　　“小心那只猫！”裴远帆在一旁看得更清楚：少年身法如鬼魅，速度奇快无比，即便是他没受伤，都不一定能逮住对方，可也只是快而已，他似乎还不会运用自己的力量，不知道该如何攻击，除了一开始那两巴掌，可能是出于愤怒，本能下的行为，之后的举动，大多是在避开白孟洋的攻势。 　　相比之下，那只橘猫，看上去人畜无害，反而更加需要值得注意。 　　“把曦羽钟拿出来，这小子不好抓！”白孟洋只知道，自己几十招下去，就像在弹棉花，根本找不到着力点，还有这毛畜生一直在骚扰他，几次差点划伤他的脸。 　　曦羽钟是惊雷殿镇殿之宝，被裴远帆偷盗出来，一路上，他们也是凭借这件至宝才数次转危为安。 　　“曦羽钟暂时用不了了。”裴远帆一想起这事就气得吐血，曾经的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天照门是五大仙门之首，明明那门主跟他年龄相当，瞧着也不是多了不起的角色，直至刚才在藏宝阁交手，他才发现，两人之间的差距是那么遥远。 　　他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直至他祭出曦羽钟，才得以脱身，但曦羽钟也因为对方的剑气，损耗过度，暂时无法使用。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你刚才不说？那现在怎么办？”白孟洋正因为逮不住秦述而心情烦躁，攻势也愈发急躁。 　　这心一急躁，就容易露出破绽，这一回，不是故意为之的陷阱，而是真正的破绽。 　　“怦！”依旧没有掌握如何攻击，只知道扇巴掌的少年，福至心灵，领悟了第二种攻击模式：一脚把白孟洋踹了出去！ 　　与之同时，竹林小屋外的援兵终于来了。 　　力拔山河的一剑，直接劈开了笼罩在竹屋四周的结界，刚刚被踹出门，狼狈跌倒在地的白孟洋惊恐地发现：一柄低调到朴实无华的黑色长剑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他慌乱喊道：“裴远帆，救我！” 　　然而，竹屋内的裴远帆早在结界被破的瞬间，已经调头逃离现场。 　　秦述醒过来的时候，小橘猫正安静地躺在他胸口，一旁，容枭枭激动到喜极而泣：“述述，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 　　“唔……”秦述勉强坐起身，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整个人精神恍惚，“这是哪儿？” 　　他只记得自己被威胁进了竹林小屋后，那俩人说要把他当成鼎炉用，然后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得了。难道—— 　　他已经被采补过了？！ 　　秦述惊恐地掀开被子，视线下移，盯着自己某处，打量了片刻，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枭枭，我的鸟儿……还在吗？” 　　“啊？”容枭枭一脸呆滞。 　　刚刚端着药进门的于先生：“……” 　　经过了好一番解释后，秦述大约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次潜入梵空学院的两人，是五大仙门联手通缉之人，目的是为了盗取藏宝阁里的某一件法宝。 　　正如他之前预测的那般，红衣人负责制造混乱，白衣人负责盗宝，之后两人重伤躲到了竹林小屋，恰巧他回去拿东西，撞破了两人行踪，对方即将杀人灭口时，天照门的人来了，擒住了其中一人。 　　“我当时要是直接拉着你去宿舍，就没那么多事了！”容枭枭颇为懊恼地直拍脑袋。 　　于先生将药碗送到秦述面前，不着痕迹地补充了一句：“是夏轲救了你，你还有印象吗？” 　　“夏轲是天照门的人？”秦述一口闷了苦兮兮的药水，听到于先生的话，不免惊奇，他之前登山的时候，跟夏轲和媛媛女侠一路同行，还以为对方也是下大陆某个门派的高手，之后经过容枭枭的扫盲，又重新评估了夏轲的身份，却没把对方往五大仙门身上联想。 　　“你不知道？”于先生明知故问。 　　“嗯。”秦述老实点头，“上山之前，受他照顾过一段时间，不过没听他提过。” 　　他曾经误闯过夏轲的梦境，知晓对方有一段悲惨的童年，从下大陆孤苦无依的稚子到上大陆五大仙门中人，夏轲的过去可比天行长老编织的奋斗史要励志多了。 　　“你那竹屋，已经被砸的稀巴烂，暂时没法住人了，这段时间，就住在我这里吧。”于先生板着脸，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好的，那就麻烦于先生了。”秦述乖巧点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间看上去挺正常的房间，是于先生院里的厢房啊。 　　“述述，你之前不是答应……”容枭枭一听，有点急了，明明是他先约好的啊，于先生怎么随便插队！不等他把话说完，忽然，他的肚子传来一阵奇怪的感觉，“那个，我先去下茅房！” 　　说完，容枭枭迫不待及地冲了出去，迎面吹来的风，让他眼眶发酸的同时，忍不住暗骂自己不长记性：怎么又跑到于先生的地盘上来了呢！ 第021章 拜师 　　喝完药之后，秦述感觉身体好多了，也想起了一些被他暂时遗忘的事情，他犹豫着看向于先生，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被对方的话打得措手不及：“你想不想拜我为师？” 　　梵空学院负责授课讲学的先生不少，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其中大半还是五大仙门的人轮流过来授课。 　　这么多年来，成功通过守山大阵，拜入学府的学生里面，众人天赋不一，但享受的资源却是大同小异，并没有特殊对待。 　　先生和学生之间，也只是普通的师生情谊。几乎是一种默契，在离开梵空学院，通往上大陆之前，学生基本不会选择哪位先生去拜师。 　　因为仙门之人，一生只可拜一人为师，除非叛出师门，否则不得另拜他人为师。 　　为了自己的未来拥有更高的格局，在成为五大仙门中人后，选择一个合适的师父，更利于修行。 　　但，如果这人是于先生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别说是整个梵空学院了，哪怕是上大陆，谁不想拜他为师，成为天照门门主、紫云宗宗主、惊雷殿殿主、水云谷谷主和北斗楼楼主的……师弟师妹呢？ 　　头顶五座大靠山，即便不努力，也赢在了起点线上。 　　怀着这样心思的人，历来不少，也正因为这样，于先生才“躲”在梵空学院，成天板着一张脸，给人一副很难相处的模样，逐渐养成了“能动手绝对不废话”的习惯。 　　想不想？ 　　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听到这个问题，肯定是想也不用想，直接点头，机灵点的，马上跪下行拜师礼了。 　　毕竟机会难得，错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谁知道于先生什么时候才会脑子进水，又兴起收徒的念头来呢？ 　　秦述呆愣了数秒，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先生要收我为徒吗？” 　　可是，他没有灵根，这辈子或许都没法做到最基础的引气入体，于先生桃李满天下，收了那么多天赋过人的弟子，如果把他收为关门弟子，岂不是会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你不愿意？”于先生老脸一青，有些意外的同时，不禁细细打量起少年，观察了片刻后，得出结论：看着挺欣喜的模样，又似乎有些顾虑，踌躇不定，明显不是不愿。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有什么顾虑？” 　　如果说，一开始提议收徒，是他的心血来潮，主要原因还是为了缓和跟夏轲之间的关系，那么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心想收这个徒弟。 　　数日相处下来，不难发现：秦述此人，看似天赋低微，近乎于无，品行确实不错，最起码不是自私自利的人，拥有适当的善心，经得起磨砺，吃得了苦头，也懂得尊师重道，厨艺也不错。 　　人活一世，心性品行才是最难得的。 　　“我，没有灵根，无法修行。”秦述记得那红衣人是这么说的，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结果，尤其是在他刚刚下定决心要奋发图强后不久，得知这一噩耗，说不在意那绝对是骗人的。 　　“那又如何？”于先生自然也很遗憾，灌了那么多补药，一点效果都没有，简直有辱他的名声，可除此之外，他对秦述这人，实在找不出其他缺点来。 　　“容小胖没跟你说吗？我的徒弟，个个不凡，你若拜了我为师，即便是根废材，有那么多人罩着你，也能在上大陆横着走。” 　　秦述当然知道，但他更清楚的是：“您要是真的收我为徒，以后会被取笑的。” 　　连下大陆的村妇都知道相互攀比，于先生来头这么大，暗中关注他的人肯定更多，外人要是知道他收了个没有灵根的普通徒弟，还不得笑话他“晚节不保”，“老眼昏花”？ 　　“谁敢？我毒哑了他！”于先生一副张牙舞爪的嚣张模样，跟那张平日里习惯了刻意板起来的脸相比，竟显得有些萌萌哒。 　　说着，一巴掌拍向少年后背：“磨磨唧唧做什么，我都没嫌弃你，你还敢挑三拣四了不成？” 　　秦述踉跄了下，堪堪站稳，再推迟下去，真要变成他矫情了，他连忙斟了杯茶，规规矩矩地跪下，将茶送到于先生面前，行了拜师礼：“师父！” 　　“……”刚从茅房回来的容枭枭傻眼了，他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工夫，发生啥了？于先生居然收述述为徒了！ 　　这天，莫不是要变了？ 　　“起来吧，你的问题，回头我跟你师兄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解决。”于先生心满意足地喝了茶，终于将自己的目的引了出来，“对了，他人正好在学院，你去请他过来吧。” 　　“师父让我去请哪位师兄？”最出名的五位，毫无疑问，就是如今上大陆五大仙门之首，于先生桃李满天下，自然不止那五个徒弟。 　　如果是那五人中的任何一位来了书院，想必，动静都不小，秦述估摸着，师父口中的师兄应该另有其人。 　　他果然还不知道夏轲的真实身份。于先生心下了然，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去找夏轲，他这会儿应该在裘老头那边。” 　　“好的，师父。”秦述心中闪过一丝诧异：原来夏轲也是于先生的徒弟啊，还，挺有缘的。 　　容枭枭见状，连忙跟上，待走远了，小嘴再次叭叭个不停：“述述，于先生刚才笑得好僵硬啊，瞧着还挺可怕的！我猜他一定是因为常年板着脸，早就忘记该怎么笑了！” 　　秦述深有所感：“师父他老人家肯定也很难过，所以咱们不要取笑他。” 　　容枭枭一听，立马小鸡啄米般点头：“好！”随后便转移了话题。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朝着招生办走去。 　　秦述从兜里摸出一块肉干，递给小橘猫磨牙，忽然想起个事：“枭枭，你知道天照门的门主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啊，我还真不知道，听说是……姓夏。”容枭枭仔细想了想，道，“照理来说，这本不该是什么秘密，但是那位门主的来历相当不凡，他出生下大陆，后拜入于先生门下，行事低调，等他声名鹊起之时，已经是天照门的门主了。” 　　姓夏，那夏轲？ 　　秦述心中的念头刚冒出头，又听到容枭枭说：“因为门主姓夏的缘故，不少门徒拜入天照门之后，纷纷弃了自己原先的姓名，改为夏姓，所以如今天照门，将近有四分之一的人姓夏。” 　　秦述囧：“……”还有这种操作？ 第022章 夏轲的身份 　　再次见到夏轲，秦述的心情相当不错，先不说当初在通过守山大阵考验时，对方曾经帮过他，听师父的意思，不久之前他能获救，也是对方的功劳。 　　更何况，夏轲长得也那么好看，完全符合他的审美。 　　“述述，你家这位师兄，长得可真俊！”容枭枭乍一见夏轲，两眼直发光，一副小橘看到小鱼干时候的表情，乐得秦述扭头偷笑：这才刚看到个侧影呢，连正脸都没瞧见。 　　但下一秒，他马上笑不出来了，因为—— 　　容枭枭说：“述述，你家师兄手里那把剑，怎么越看越像天照门门主手里那把？” 　　经过之前的扫盲科普工作，秦述对上大陆五大仙门的各个代表性人物，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譬如说：天照门门主，喜着黑衣，性格高冷，身材和长相都深受男性修士羡慕，就读于梵空学院期间，他是唯一一个从藏宝阁中取出先人法宝的幸运儿，一柄低调的黑色长剑常伴身侧。 　　这些零零碎碎收集起来的信息，分明都将证据指向了“夏轲就是天照门门主”这一不可思议的事实。 　　秦述惊讶之余，想到了更多的事情：照理来说，像他这么一个没有背景，又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即便是幸运地通过了守山大阵的考验，为什么招生办的裘先生会对他格外优待？不但没有将他按照天赋分到丁级班，反而找了于先生来教他，又安排了竹林小屋给他住？ 　　这一切的优待和特权，原本都不会落到他头上。 　　而现在，这一切的不合理都有了解释：是因为夏轲，裘先生才会对他照顾有加，于先生恐怕也是因此才愿意收他为徒。 　　“秦述，来找夏轲？”裘老年纪一大把，视力倒是一等一的好，秦述跟容枭枭两人结伴过来，才露了个脑袋，就被他逮住了。 　　这熟稔中透着几分调侃的语气，再次验证了秦述的猜测。 　　夏轲转过头来，沉静如水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高挺的鼻梁下，线条冷厉的唇线似乎柔和了几分，温暖的阳光穿过头顶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黑色的布料隐隐散发着细微的光亮。 　　秦述这才看清楚，那一身低调到极致的黑色斜襟长袍，像极了容枭枭给他科普过的鲛绡，价值千金，刀枪不入，常用于制作尚品防具。 　　容枭枭并未察觉到秦述此时的内心有多震惊，在看清夏轲的正脸后，他已然忘了自己刚才说那把剑眼熟的话，感慨连连：“哇，述述！你师兄果然是个美男子！于先生收徒是不是得先看脸的啊？” 　　看不看脸什么的，秦述不知道，他这会儿站在院门口，远远地看着夏轲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脑海中忽然闪过了老掌门临终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不禁脸颊通红。 　　没等到回答的容枭枭转头一看：“述述，你脸怎么红了？生病了吗？我摸摸，是不是发烧了？” 　　秦述回过神来，神情略显尴尬，他能说自己刚才脑子里想的尽是些不正经的玩意儿吗？ 　　所幸，很快有人替他解围了。 　　“容小胖，过来，陪我下棋。”桃树下，裘老笑眯眯地招招手，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容枭枭一听，瞬间皱成一张苦瓜脸：他能拒绝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 　　别看裘先生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他本人的威信比院长还高，院中大小事宜，他也是最有话语权的一员。 　　“述述，我晚点再去找你玩。” 　　“好。”秦述小幅度地点点头，眼角偷偷瞄了眼已经走到他面前的黑衣男子，低着头唤了声，“师兄，师父让我来请你回去一趟。” 　　他说这话时，视线一直落在小橘猫身上，并未发现夏轲听到后的反应，也没察觉到不远处的裘老脸上明显看好戏的表情。 　　仔细算算，这些年来，夏轲有意无意间跟于老头那厮保持距离，固然没忘记自己还有那么一个师父，逢年过节都会送去礼物和问候，但其本人，自那件事后，却再也没往对方跟前凑过一次。 　　作为一个旁观者，又是跟于先生相识多年的旧友，裘老本该站在朋友的立场，去斥责那个不尊师重道的“逆徒”，可仅存的良知，还是让他站在了夏轲那一边。 　　实在是某人当年为了一个外人，把自家徒弟坑的太惨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那种不入流的凡人把戏暂且不说了，足以载入某人的黑历史，后面又是下药又是装病，威逼利诱信手拈来，仿佛被邪物附体一般，非得逼着夏轲娶那人。 　　最后还是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夏轲支了一招：釜底抽薪，下一次于老头再用断绝师徒关系来胁迫他，便干脆顺水而下，一走了之。 　　夏轲此人生性淡漠，偏偏对教养他的于先生可谓是言听计从，裘老给出的计策，当时的夏轲自然没答应，可他也不愿娶那女子，事情便一直僵持着，直至那人“惨死”在夏轲手里，师徒两人彻底翻脸。 　　回想往事，裘老忍不住一阵唏嘘，视线再次落到了怀抱橘猫的少年身上，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期待：但愿秦述的到来，能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吧。 　　“师兄？”一直没等到答复的秦述，不解地抬头看向面前的黑衣男子，冷峻的眉眼，似乎心事重重，眉心微微蹙拢。 　　难道是…… 　　“就在不久之前，师父刚刚收我为徒了，所以，喊你一声师兄，应该没错吧？”秦述估摸着，夏轲大概是还不知道于先生收徒的事情，便主动解释道。 　　至于对方是天照门门主这一重身份，他就暂且先不提，毕竟对方也没主动提过。 　　夏轲的目光再次落到秦述身上，看着他眉眼弯弯，眸光清澈，一副乖巧中带着几许忐忑的模样，情不自禁地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嗯，走吧。” 　　“好。”秦述暗中松了口气，师父交代的第一个任务，好歹是完成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却一言不发，想起老掌门曾经叮嘱他去找天照门门主破身这事，秦述心底始终有些不大自在。 　　竹林小屋的事情，他现在已经大致想起来了一些，那两人说他没灵根，是个废物，适合做鼎炉什么的，听说其中一人还逃脱了，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找他麻烦。 　　他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解决掉自己还是个雏这件“麻烦事”？ 　　有必要吗？ 　　如果有，该找谁？ 　　“怦！”一边走路一边分心的后果就是，他不知觉地放慢了速度，落在后头，又因为前面的人特地停下来等他，反而埋着头撞了上去。 　　“在想什么？”夏轲一眼便看穿了少年的心不在焉。 　　秦述猛然回神，面红耳赤地看向男人，心说：在想怎么找你双修…… 　　当然，这话不能随便说，他怕会把人吓跑，还是……徐徐图之？改日再议？ 　　话到嘴边愣是变成了：“师兄，听说是你救了我，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不只是救命之恩，还有之前，帮过他，暗中对他的照顾，这些秦述都十分感激，在他现有的记忆中，夏轲给予他的善意，纯粹又不求回报。 　　少年笑容明媚又灿烂，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夏轲眼帘微垂，直视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脑海中却闪过了先前看到的那一幕：近乎妖异的竖瞳少年，一脚将白孟洋踹飞，回眸间，看向他的眼神，冷淡又陌生。 　　“你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第023章 榆木脑袋 　　“不记得多少了。”秦述为难地摇摇头，轻咬下唇，犹豫了下，还是把自己想起来的事情都交代了，“就记得红衣人放蛇杀了小童，他威胁我进屋，要吸我灵力，发现我就是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又说要把我当鼎炉用什么的，然后就……不记得了。” 　　隐约间，秦述觉得自己还是漏掉了什么细节，可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他确实完全没有印象，反而越想越头痛。 　　“喵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适，小橘猫立马从他怀里跳到了肩膀上，用毛绒绒的脑袋去蹭他的脸颊。 　　夏轲的注意力被引到了小橘猫身上，晶莹剔透的猫眼，跟秦述的眼睛很像，只是前者宛如绿宝石般神秘，后者在此时看来，也不过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眼睛，如果一定要说有哪里不一般的话，大概是……长得比一般人更加漂亮。 　　“想不起来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没学会如何安慰人的男人，迟疑着伸手，拍拍少年的脑袋，鸦色长发柔软蓬松，手感极好，却又仿佛烫手，他下意识地收回手，正色道，“师父还在等我们回去，快走吧。” 　　“好！”秦述乖巧点头，跟在夏轲身后，时不时偷偷瞄一眼他。 　　他瞄的小心翼翼，又不着痕迹，但，仍然没能瞒过夏轲。 　　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幼崽。 　　夏轲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种念头来，向来不善言辞的人，竟然开始主动挑起了话题：“在学院还习惯吗？” 　　“挺好的。”秦述轻轻点头，情绪逐渐恢复，话也多了起来，“在这里每一天都很充实，师父给我吃了很多补药……我还认识了一个好朋友叫容枭枭，我们一起去后山摸过鱼，抓过鸟，还被大白鹅追过……” 　　巴拉巴拉巴拉一通，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少年一边走，一边手上比划着，眉飞色舞的样子，开心极了。 　　夏轲安静又耐心地听着，脑中勾画出少年描述的景象，其实无非是被于先生当小童一样使唤，有个皮猴子一样的朋友天天玩耍，有些情形于他而言，似曾相识，又让他有点儿……羡慕。 　　“师兄，我们到了。”秦述脚下一顿，笑盈盈地回头，发现夏轲的表情有点儿复杂，他眼珠子一转，试探着询问，“你是不是不大高兴我喊你……师兄？” 　　“不是。”夏轲微微摇头，熟悉的院落，跟记忆中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师父是否还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那是因为什么？师兄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师父？ 　　秦述仔细回想了一下，师父方才让他去请师兄过来的时候，那笑容挺僵硬的，他还跟枭枭揣测过，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常年不苟言笑，才导致忘了怎么笑。 　　一个两个都表现异常，看来大有文章。 　　“既然回来了，还愣在门口做什么？”于先生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带着一丝故作高冷的矜持。 　　秦述一手揣着小橘猫，一手拽住夏轲的衣袖，将人往院子里拉：“师父！我把师兄带回来了！” 　　这么点小猫吃奶的力气，如果夏轲想挣开的话，根本不在话下。 　　但他没反抗，任由少年拽着他，穿过栽满药草的石径小路，来到那间记忆中的茅草屋前，望着站在廊下面色严厉的中年男子，和那一身宽松素白衣袍，眼眶微微发涩：“师父。” 　　“嗯。”于先生表面淡定地点点头，随即飞快看向秦述，吩咐道，“小述，给你师兄去沏壶茶，做几道点心。” 　　“好的，师父！”秦述抱着小橘猫立马转向小厨房，将足够的空间留给这对师徒。 　　然而，他前脚刚走，于先生后脚就有些后悔了，夏轲不善言辞这一点，多半随了他，两个人中间还隔着那些“龌龊事”，多年不见，这会儿凑到一起，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秦述一壶茶煮好了，端上来的时候，发现他师父跟师兄两人，正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情况十分诡异，不禁左看看右瞧瞧：“你们这是被点穴了吗？” 　　听老掌门说，江湖中人有一门绝学叫做菊花点穴手，甚是厉害。 　　于先生轻咳一声：“……” 　　夏轲：“……” 　　秦述摸摸鼻子，尴尬转身：原来不是点穴啊。所以—— 　　果然有事！ 　　待少年迈着小碎步飞快跑开后，又过了片刻，夏轲主动打破了横亘在师徒俩之间的沉默：“师父，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哦，这个啊。”于先生坐立不安地换了个坐姿，又呷了口茶，费了老大劲才调整好心态，“是为了小述的事情。” 　　说到秦述，夏轲的表情依稀柔和的几分：“嗯。您说，我听着。” 　　“小述他没有灵根这件事，你一早就知道了吧？”话题转到秦述身上后，于先生一扫先前的别扭，言简意赅地把自己的猜想和打算搬到台面上来，“这孩子甚是乖巧，咱们帮帮他。” 　　见夏轲薄唇紧抿，心思不定的模样，于先生便又道：“他的体质十分特殊，我一度怀疑过他是不是妖修，但是人形如此完美的妖修，迄今为止，只存在于古籍之中，他骨龄十八岁，应当不是作假，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需要你来搭把手，锻造一件法宝，用于储存灵力，供他驱使，令他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上大陆五大仙门，水云谷最擅长医术，天照门最擅长炼器，这些都是拥有数千年悠久历史累积下来的成果。 　　于先生提出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只是这炼器一旦开始，夏轲就得暂时住在这里，一直要等到法宝练成。 　　这也是于先生打一开始的小算盘，近些年来，他每逢回忆起自己那一段莫名荒唐的往事，也不禁生出跟裘老一样的念头：当初的自己，莫非真的是被邪物附体了？ 　　不然，怎么会做出那些荒唐事呢？ 　　他明明记得，自己对那位所谓的故友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情谊，又怎会为了一个故友之女，各种威逼胁迫伤害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于先生想不明白，越想也越后悔，可他这一大把年纪，始终拉不下老脸去跟自己的徒弟道歉，久而久之，这事便搁置了。 　　直到秦述的出现，才给了他一个解决问题的机会。 　　于先生一边详细解释，一边观察着夏轲的反应，见他并未露出一丝不耐或是不满，心中稍安，并积极表明自己的态度：“你和小述的事情，我不反对，如果有什么需要师父帮忙的，你尽管提，我能帮的，一定帮。” 　　“我和师弟的事情？”夏轲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和秦述，什么事？ 　　看他一脸懵圈的样子，于先生只道他是不好意思私事被勘破了，便含糊地解释：“就那点事，我其实都知道了，这次师父不会再为难了，以前的事情……是师父考虑不周，没有好好顾虑你的感受，其实那时候，师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样……” 　　于先生说着说着，也替自己憋屈了一回。 　　夏轲却是被他彻底绕晕了：“……” 　　于先生说的口干舌燥，老脸羞臊，自以为很开明了，没想到一抬头，却见徒弟一副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不禁暗骂一句：榆木脑袋！这小子居然真的像裘老头说的那样，还没开窍？ 第024章 明明很在意 　　秦述将刚出炉的红豆糕端上去时，发现他的师父和师兄，依旧保持着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架势。 　　这是在比耐力？还是在用“腹语”交流？ 　　他纳闷地左瞧瞧右看看，没得出个确切结论，干脆将东西放下后，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少年离开之后，夏轲仿佛刚刚“睡醒”，拿了块红豆糕，自然而然地吃了起来，他坐姿端正，吃相优雅，不紧不慢间，一小盘糕点便已见底。 　　于先生：“……”这徒弟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透了，他就那么喜欢秦述做的东西吗？居然都没想到给自己的师父留一点？ 　　望着盘中最后一块红豆糕，那点勾人的香甜味道顺着风送到了他的鼻尖，于先生再也顾不上矜持，飞快地伸手，将最后的“幸存者”送进自己嘴里，唔，蓬松暄软、软糯可口，简直太好吃了！ 　　也不知道秦述那孩子用的什么办法，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食材，偏偏能做出这么不一般的味道，还有这充沛精纯的灵力，糕点入口即化的同时，灵力也被缓缓吸收，充盈全身，令人精神愉悦。 　　“小述这手艺，真是没话说啊！”于先生忍不住夸赞，随后将话题绕了回去，“你刚刚思考了那么久，想出法子了吗？” 　　对于如何帮助秦述，炼制一件可以储存灵力，供他需要时使用的法宝。于先生只负责提供灵感，该怎么做，需要什么材料，如何炼制，就得由夏轲来费脑子了。 　　“嗯，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夏轲的炼器天赋是整个天照门最高的，他说可以的事情，基本不会有错。 　　于先生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随后便问起了惊雷殿叛徒裴远帆的事情：“那人已经逃往下大陆了？” 　　“从裘老那边水光镜的反馈来看，裴远帆确实已经离开守山大阵了。”夏轲没去追，一是因为天行长老已经率领天照门众人提前在下大陆埋伏，二是因为白孟洋。 　　他将白孟洋擒获之后，目前还关押在梵空学院的地牢里。 　　合欢宗在上大陆是个排不上什么名号的宗门，走的是与人双修的路子，功法又以魅惑为主，但过去那么多年，也没闹出多少风浪，上大陆虽然以五大仙门为尊，却不代表他们可以随意干涉其他宗门的家事，因此，多年来，合欢宗仍安然无恙地存活着。 　　直至白孟洋的出现，事情发生了一些变故。 　　他是合欢宗宗主最喜爱的一个亲传弟子，容色艳丽，姿态妩媚，短短数栽，便已将合欢宗的核心功法尽数掌握，并发扬光大，出门游历一年，跟他纠缠不清的修士不计其数，他本人的修为更是飞速提升至金丹。 　　之后，他与裴远帆相互勾结，谋害众多修士，甚至还有五大仙人中人，罪行累累，合欢宗便彻底与他划清界限，以求自保，行事作风比以往低调了不少。 　　即便如此，上大陆各宗门仍不断向五大仙门请求处置合欢宗。 　　“白孟洋还关着？”于先生自然也想到了引起祸端的另一人，他在来梵空学院定居之前，合欢宗的双修功法还没那么阴毒专横，靠着专门掠夺他人修为来助涨自身。 　　“嗯。”夏轲颔首。 　　白孟洋先前在参悟堂替裴远帆分散注意力，杀害了学院的两名学生，之后又强行突破结界，潜入竹林小屋，毒杀了一名学院小童，又差点伤害秦述。 　　“先让他给学院一个交代。”夏轲又说，至于之后，如果白孟洋还有命活着回去的话，那就让惊雷殿跟合欢宗的人处理。 　　“我看他就是个祸害，趁早解决，以免再生事端。”于先生一想到白孟洋曾经想吸食秦述的灵力来疗伤，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亏得他那傻徒弟是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不然这会儿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夏轲端坐着，给自己斟了杯茶，端起来后，又放下，抬头看向对方：“师父，我先前赶到竹林小屋时，白孟洋已身受重伤。” 　　“他从参悟堂逃出去的时候就受伤了吧。”于先生理所当然道，别看梵空学院没什么守卫，这里里外外的阵法，可是惊雷殿前任殿主亲自布设的，白孟洋虽然用法宝砸出了一条路，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是。”夏轲微微点头，没有说的是，其实最后秦述踹白孟洋那一脚，才是最致命的。 　　白孟洋受伤在前，被秦述踹飞，雪上加霜，五脏六腑全部移位，至今还瘫患着，无法动弹。 　　然而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夏轲干的，就连秦述本人，也对当时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 　　“等一下，你该不会是同情那妖人吧？”于先生脑洞大开，一个奇葩的念头冒了出来：裘老头说夏轲看上秦述了，可这小子又不承认，莫非他喜欢的是白孟洋那种风格的？ 　　想到这儿，于先生自己把自己恶心了一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白孟洋那不男不女的，哪有他家小述长得好看啊？ 　　“师父多虑了。”夏轲连忙否认，生怕对方越抹越黑，心底不免感叹：多年不见，再次见面，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本该是一件好事，可师父为何频频语出惊人？ 　　“那你是怎么回事？即便让白孟洋给书院一个交代，挑个日子，公开审判，直接处决，也不是难事吧？”于先生也闹不明白，只觉得夏轲的做法有些不合常理。 　　回想起白孟洋在地牢中威胁他的那些话，夏轲再次沉默了。 　　【梵空学院居然藏着一个体内有妖兽血脉的妖修，五大仙门究竟是何居心？还是这事，其实是你们天照门暗中谋划的？你尽可将我送回上大陆，到时候这件事，仙门中人皆会知晓，消失了数千年的妖皇又现世了！你也尽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的傀儡会把这个消息散布到整个上大陆，即便没有我，裴远帆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白孟洋纵然满嘴胡说八道，夸张至极，有一点，夏轲却不得不在意：关于秦述的身份。 　　他是亲眼目睹了少年那双妖异竖瞳，不同于常人的眼睛，古籍记载中，当年曾经差点颠覆了整个上大陆的妖皇，便拥有那样一双竖瞳，率性众多妖修，将仙门中人弄的十分狼狈。 　　不管秦述是不是妖修，白孟洋只需将消息放出去，即便这消息是假的，愿意相信的人永远都不会少，到时候，那些人便会叫嚷着，向五大仙门请愿处决秦述，以求心安。 　　夏轲也不是没想过，直接让白孟洋消失这一可能，正如于先生说的那般，这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可惜往往祸害遗千年，白孟洋曾经有个姘头，十分擅长傀儡术，又将这一手绝学倾囊相授给他。 　　这傀儡术不但能控制死物，还可以操控活人，最适合搅混水，散播谣言。 　　“师父，有件事得麻烦您。” 　　“什么事？” 　　“请您修书一封给楚师兄，让他亲自来提审白孟洋。”夏轲一本正经道，惊雷殿的追踪术应该能将白孟洋送出去的傀儡全部抓回来。 　　楚循是惊雷殿的现任殿主，也是于先生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之一，作为这次突发事件的“苦主”，理应亲自来处理此事。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楚循对于阵法的钻研，与上一任殿主相比，更是青出于蓝，如果他能来帮忙，便再好不过。 　　好在哪儿？于先生斜睨了眼表面毫无破绽的徒弟，心如明镜：这给秦述炼制的法宝，如果再加上楚循的聚灵阵，那就如同锦上添花，事半功倍！ 　　明明对他家小述挺上心的，偏偏要装不在意，哼！ 第025章 来帮忙 　　秦述再次进门之前，特地暗中观察了一下，发现里面气氛如常，不似先前的冷场，这才放心地推门进去。 　　“师父，师兄，我做了芙蓉酥，你们先尝尝。” 　　简单素雅的白瓷盘中，仙气十足的芙蓉酥，三色花瓣层次分明，精致又典雅，宛如精雕细琢的工艺品，让人舍不得动手。 　　“这芙蓉酥长得真是精巧，这是用什么做的？”于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修行之人对吃食本不该那么在意，毕竟这普通的食物，对他们也没有多少收益。 　　偏偏秦述做出来的东西不一般，普通食材在他手里能变成美食，灵植经过他的处理后，堪比灵药，于是吃这件事，也就变成了一种享受。 　　可惜当事人对此毫无所察：“就是厨房里面的面粉和果蔬。师父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于先生正要点头，却听到夏轲淡淡地道：“师弟应当多用些心在功课上，明日便同容枭枭一道去上课吧。” 　　“……”于先生不满地斜睨夏轲，满脸谴责：这是我的徒弟啊！你这样把人往外推是几个意思？ 　　夏轲完全没有接收到师父的怨念，继续说：“修行先从理论基础开始，若是遇到不懂的问题，便记下来，回来请教师父，或是直接问我，都可。” 　　秦述的理论基础有多薄弱，夏轲是最有发言权的，先前守山大阵的考验，第四重关卡，他答题期间，分神留意了一下少年的反应，那副宛如听天书的迷糊劲，仍历历在目。 　　于先生收徒教学那一套，说穿了，就跟放羊吃草一个道理，适合有天赋有韧性又能吃苦的人。 　　秦述别的条件都满足，偏偏就是没有天赋。 　　夏轲能看明白的事情，于先生自然也很清楚，起初，他碍于种种原因，颇有些勉强地接下秦述这个摊子，相处久了，他却是打心眼里喜欢那孩子，自然也就不乐意他去学院上课，受打击，或是被人耻笑，欺负。 　　他冷静下来一想，才发现自己多虑了，秦述瞧着手无缚鸡之力，却从来不是懦弱无能的人。 　　“咳咳。”于先生轻咳两声，正色道，“小述，你师兄说的有理，这样吧，明日起，你随容小胖一道去上课，晚上回来，为师和你师兄都在，有什么不懂的，到时候再问我们。” 　　师父都这么说了，当徒弟的自然没有反对的余地，更何况，秦述也很好奇容枭枭他们是怎么上课的。 　　“好，我听师父和师兄的。”少年一脸乖巧地点头，又十分自觉地站起身，“师父，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准备晚饭。” 　　“嗯，去吧。”于先生满意地挥挥手，越看越觉得这徒弟深得他心，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 　　秦述前脚刚走，夏轲后脚便站了起来，解释道：“师父，我去帮忙。” 　　于先生顿时一脸见鬼的表情：你？去帮忙？确定不是去帮倒忙吗？ 　　考虑到师徒俩的关系刚刚缓和，他十分机智地选择了闭嘴，露出一丝违和的笑容：“好，你也去吧。”大不了你做的菜，为师一口也不吃。 　　“师父，不用笑得那么勉强。”夏轲临走前，十分真诚地建议，跟小师弟的笑容比起来，师父这笑仿佛要吃人的节奏，哎。 　　于先生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逆徒！ 　　待他回过神来一看桌上的芙蓉酥，心情瞬间由阴转晴：夏轲去帮倒忙也罢，好歹没人跟他抢糕点了。 　　厨房里，秦述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食材，这边米淘好了上锅蒸，那边小橘猫已经将菜连带篮子一块儿推过来，送到他面前。 　　“小橘真棒！” 　　“喵呜！” 　　“小橘，我先洗菜，你帮我去看着点火。” 　　“咪呜——” 　　一人一猫交流起来竟然毫无障碍。 　　夏轲站在窗外，不动声色地盯着那只据说很普通的小橘猫，灵宠和普通宠物的区别，其实很简单，前者已经生出灵识，能跟人自由沟通，能辅助或是参与战斗。 　　秦述的这只猫，就跟他本人一样，充满了谜题，看上去普普通通，却总有惊人之举。 　　竖瞳的事情，夏轲终究还是没跟于先生说，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秦述是妖修之前，他不想让谣言毁了一个无辜的人。 　　更何况，他相信以师父的能耐，应该早就发现了少年身上的异样，也试探过不止一次才对。 　　于先生手中有专门验证妖兽血脉的丹药，如果秦述体内真的有妖兽血脉，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忽然，蹲在灶台后盯着炉火的小橘猫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了窗口。 　　那双晶莹剔透的绿宝石猫眼，直愣愣地望着夏轲，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懵懂，然后小橘猫脑袋一歪，撒娇地喵喵叫了起来。 　　它一叫唤，秦述自然而然地顺着它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了暗中观察的夏轲。 　　偷窥被逮了个正着的某人，有些心虚地解释：“我来帮忙。” 　　对，他是打算来帮忙的，至于能不能帮得上忙，还是帮倒忙？那就两说了。 　　秦述听到他说来帮忙，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画面，是那只被烤的焦黑的兔子，默默地咽了口唾沫，他小心翼翼地提议：“师兄，那你帮我把那只鸡宰了吧？” 　　夏轲的视线顺着少年白皙的手指望着，立马发现了厨房外面关在木栅栏里的大公鸡，色彩鲜艳，昂首挺胸，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一看就是散养在后山的肉鸡，因为这周遭的灵气比较充足，倒是把这些肉鸡养得肉质鲜美，也分外的凶悍，典型代表就是后山那只已经开启灵识的大白鹅。 　　“好。”夏轲轻轻点头，转身，拔出了那把低调朴素的黑色长剑。 　　只见银光一闪，剑起剑落，快的让人看不清剑招，大公鸡咯咯叫四处逃窜，最后还是没能摆脱悲惨的命运，被活剐了。 　　连同艳丽的鸡毛和一整张皮，被完好无缺地扒了下来。 　　秦述直接看傻了眼，一边瞅瞅夏轲递过来的肉鸡，一边看看那一堆华丽的鸡毛，琢磨着往鸡毛里面塞点棉花，大概都能直接当大公鸡标本用了。 第026章 他不是妖修 　　“小述，这一锅炖鸡汤，怎么感觉……”于先生欲言又止，感觉挺奇怪的，是炖的时间太久了吗？鸡翅居然都是骨头了，就剩一点肉渣！ 　　还是小橘不听话，偷偷吃鸡了？ 　　“师父。”夏轲面不改色地盛了碗鸡汤，又添了两块鸡肉，送到于先生面前，“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吃了。” 　　难得徒弟这么孝顺，于先生心中大感安慰，连连点头：“好，你们也赶紧坐下来吧。” 　　气氛融洽，谁也没有再提为什么今天的炖鸡汤格外的……清淡。 　　晚饭后，于先生难得有兴致，出门去溜了个弯，溜着溜着便到了裘老的院子里，看着对方孤家寡人一个人用餐，啧啧摇头：“真惨呐。” 　　以往，裘老也不是这么“惨”，好歹还有大白萝卜陪他一起，排解寂寞。 　　但自从秦述入院那天，小橘猫和大白萝卜干了一架，裘老罚了大白面壁思过，从小黑屋出来后，大白就叛逆了，一天到晚去找那些南瓜、茄子们玩，不乐意陪自家主人。 　　“你这是来我这炫耀了不成？”裘老抬头，睨了他一眼，不禁有些好笑，谁能想到，这个名声响彻整个上大陆的家伙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于先生没有否认，慢悠悠地上前，坐到了裘老的对面，瞄了眼桌上的三菜一汤，都是院里的厨子做的，放在以往来看，菜式也算得上精致。 　　修行之人不重视口腹之欲，院里的厨子也不会刻意去追求这些，食材的加工多以清蒸、水煮为主，最大程度地保证灵植的不过分损耗。 　　送到裘老这边的饭菜，更是如此，胃口早已被养叼了的于先生一看，忍不住摇头：“还是我家小述的厨艺精湛啊。” 　　裘老眉梢一抖：“你这老头怎么就那么讨人嫌呢？” 　　被埋汰了，于先生也不恼，继续拉仇恨：“今天小述给我炖了鸡汤，夏轲还亲手给我盛了碗汤……” 　　裘老放下筷子，打量了对面毫无自觉的家伙片刻后，问：“说吧，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单纯来炫耀？这可不像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家伙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果不是因为夏轲的事情，估计都不会出门，如今能被他记挂在心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秦述了。 　　“借你水光镜一用。”于先生没有再兜圈子，说着，将一个精美的玉匣子搁在桌上，“这是报酬。” 　　水光镜是裘老的本命法宝，除了他本人，其他人无法使用，这面镜子，可以查看到梵空学院包括守山大阵内，近一个月内发生的任何事情。 　　“你想查谁？”裘老一眼就看穿了那玉匣子里的东西价值不菲，却没有立刻答应对方，如果只是想通过水光镜查看当下发生的事情，那便是想看就看，没什么难度。 　　如果是想查看过去发生的事情，需要时光回溯，他需要消耗的灵力也不是那么一丁点了。 　　“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我就想看一下，今天在竹林小屋那边，小述遇袭前后的经过。”于先生对于夏轲没有立刻处置白孟洋这件事，终究有些耿耿于怀，觉得这里面有隐情，便干脆自己来找答案。 　　“你们师徒俩倒是默契。”裘老将玉匣子收起，取出了水光镜，“下午的时候，夏轲也为了这事找过我。” 　　于先生听他这么一说，立马打起了精神，暗道：果然有问题！ 　　很快，他就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原本还在担忧徒弟是被合欢宗的妖人用了不入流的手段魅惑了，看完事情的经过后，操碎了心的于先生不知道该庆幸夏轲没事，还是该担心秦述惹上事了。 　　裴远帆和白孟洋那俩没见识的，看到个竖瞳，就以为是妖皇转世，以为吃了秦述的血肉就能补回丢失的灵力，偏偏这种谣言扩散出去，还会有大把的人以讹传讹，最后将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秦述是妖修吗？ 　　于先生最初的时候，也曾怀疑过，连续几日在他身上用了不少药，用于鉴别妖兽血脉的丹药，但凡他拿得出手的，基本都试过了。 　　然而，不管是有毒的，还是大补的，或是鉴定血脉用的，在秦述身上统统失效了。 　　连血脉都鉴定不出来的妖修？于先生敢用自己这一大把年纪做保证：那是不存在的。 　　因此，看到秦述意外出现的竖瞳，于先生的反应倒是没有夏轲那么强烈，世间反常之事何其多？他既然收了秦述为徒，便是已经肯定了对方的品行和心性，自然也相信，即便有那万分之一的例外，少年真的是妖修，他也选择相信对方。 　　只是—— 　　当发现夏轲对自己有所隐瞒，联想到他隐瞒的原因时，自认为十分讲理的于先生还是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裘老头，难道我在夏轲心目中，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他约莫是怕你担心吧。”刚刚拿了价值不菲的报酬，裘老没有落井下石，“再者，他应当是想保护秦述那小子。” 　　说到底，夏轲的所作所为，还是将小师弟摆在了他这个师父的前面。 　　于先生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感觉，不满地哼了声：“那小子嘴硬的很，死活不承认自己喜欢小述。回头等我把小述介绍给楚循，让他后悔去吧！” 　　“你这当师父的，怎么老是热衷于干这种事啊？”裘老无奈摇头，顿了下，正色道，“秦述的问题，你确定了吗？” 　　“放心，他绝对不是什么妖修，他没灵根不假，可他身上也没有妖气啊。”于先生一副看傻瓜的眼神落在裘老身上，翘着二郎腿，施施然坐下，继续道，“你我都活了那么大一把岁数了，也是经历过那场浩劫的人，都清楚妖修伪装成人再完美，也无法彻底掩盖他们身上的妖气。” 　　裘老微笑着颔首，俨然一副不与人计较的姿态：“既然你都已经确认过了，那我便放心了。只是这白孟洋留下的祸端，还是得趁早解决掉。” 　　谈到正事，于先生的态度明显严肃了几分：“我已经联系楚循，他那边的事情交代一下，很快就会过来。” 　　有楚循的追踪秘术，白孟洋放出去的傀儡，不足为患。 　　楚循的到来，比于先生预料中更快。 　　当天晚上，凌晨时分，秦述迷迷糊糊地睡醒，只觉得风凉飕飕的，从窗口吹进来，便爬起身，准备去关窗。 　　一道颀长人影跟鬼一样飘到了他床前：“……” 　　“啊！”秦述一声惊叫，吓得瞌睡虫都跑光了，条件反射地抱起小橘猫，夺门而出。 　　跟闻声赶来的夏轲撞了个正着，屋内灯火一亮，鬼影显形：一个容貌出色，气质亦正亦邪的白衣男子施施然地坐在秦述原先睡觉的那张榻上。 　　“好久不见，夏轲师弟。”楚循说话间已经换了副姿态，半倚半躺地左手撑着脑袋，嘴角挂着一抹邪气十足的笑容，狭长凤眸虚晃一招后，落在了秦述身上，语气懒洋洋的，“这是咱们师父新收的小徒弟？长得倒是不错，跟小白兔似的。” 　　秦述：“……”这是哪位师兄？ 　　他思绪飞快运转，回想起容枭枭之前的科普，很快将人对上号了：惊雷殿殿主楚循，容貌一等一的出色，用两个比较通俗的词来形容就是——邪魅狂狷、亦正亦邪！ 第027章 楚循 　　楚循这一出深夜鬼降的戏码，把药庐小院里的师徒三人全部惊醒了。 　　“师父，收到您的传讯，我就立马赶过来了，您老可感动？” 　　这是个跟夏轲性格截然相反的主，话痨程度不输容枭枭，行事作风善变又随性，连于先生都拿他没辙，明明说好的明天日落之前过来，结果他愣是半夜来吓唬小师弟。 　　于先生扶额：“楚循，你的房间在隔壁，怎么跑小述这里来了。” 　　“哎？是吗？哦，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师父，您得原谅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记性是不大好，跑错了也情有可原嘛！”楚循轻飘飘地站起身，路过秦述身边时，伸手捏了他一把，语气十分夸张，“手感果真不错，软绵绵，滑嫩嫩的，刚才就想摸了。” 　　秦述一脸惊恐地张大眼睛：这个楚循师兄，行事如此孟浪，居然比他之前见过的白孟洋还、还轻浮。 　　“小师弟，那我先回房去了，晚上要是寂寞睡不着，就来找我哟！”楚循笑眯眯地朝少年挥挥手，随后便……飘了出去。 　　是的，飘。 　　几乎脚不着地，显然是他所用的功法特殊，以身法见长的缘故，连行走间，都在自然而然地修行。 　　然而，楚循还没飘出门，就被夏轲一剑拦了下来。 　　“夏轲师弟，这是怎的？”语气十分无辜。 　　夏轲面不改色道：“正事要紧，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困，便随我去一趟地牢吧。” 　　楚循眉梢微挑，狐疑的目光在夏轲和秦述身上兜了一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吃醋了呀。 　　于先生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楚循此人，修行的天赋极高，他那么多徒弟里面，仅次于夏轲，但他的修为却只能勉强跟钻研医毒的陆瑄持平，实则因为楚循的道心不定，一颗心留恋红尘，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比凡人还多。 　　纵然如此，楚循在加入惊雷殿后，短短数年的时间，便成功挑战上一任殿主，成为新的继承人。 　　于先生曾经时常感慨：若是楚循能将心思多用在修行之上，也不至于那么多年过去，他还停留在元婴期啊。 　　“也罢，那我便去瞧瞧，那个姘头无数的白孟洋，究竟有多么倾国倾城？”楚循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跟在夏轲身后，前往梵空学院的地牢。 　　两人离开之后，药庐彻底清静了。 　　于先生拍拍秦述的肩膀，安抚道：“小述，你继续睡吧，有夏轲盯着呢，楚循不会再来打扰你休息了。” 　　“好。”秦述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师父你也赶紧休息吧。” 　　坦白说，他对这位楚循师兄有点怵，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出场效果太惊悚了，相比之下，夏轲师兄就明显更让人有安全感。 　　翌日，秦述的生物钟很准时在天亮时分起效，他洗漱后，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去厨房准备了众人的早餐，一直到容枭枭跑来喊他一道儿去上课，才揣着小橘猫离开。 　　早起上课的人刚走，忙碌了一整夜没合眼的夏轲跟楚循两人回来了。 　　“这大老远就闻到了香菇鸡肉粥的味道，莫不是师父他老人家一早便起来为我们准备早饭？”楚循兴致勃勃地朝厨房走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唯有灶台上还冒着热气的鸡肉粥，散发出勾人的香味。 　　也不知是他忙了一晚上的缘故，还是这粥真的与众不同，总之，比他平日里吃的那些东西都要香。 　　“是师弟做的。”夏轲洗漱完，盛了碗粥，又揭开蒸笼，取了一抽小笼包，端到外面的石桌上，慢慢享用起来。 　　楚循故作惊讶地问：“就昨晚上那个长的白白嫩嫩的小师弟？没看出来嘛，这厨艺倒是不错，回头问问他，要不要跟我一道回惊雷殿去。” 　　随后便端着早餐，凑到了夏轲面前。 　　“你那儿不适合他。”夏轲神色冷淡地睇了他一眼。 　　楚循嗤笑：“说的好像天照门适合小师弟一样，我昨晚上摸过了，他没有灵根，大约是无法修行了。” 　　夏轲不置可否：“去不去上大陆，去哪儿，得让他自己选，他若是不想去，那便留在这里。” 　　看秦述的样子，似乎也挺喜欢留在梵空学院跟师父作伴，这里没有过多的纷争，又有玩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倒是挺会替人考虑的。”楚循说的漫不经心，抬眸间，细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人，心中暗道有趣。 　　夏轲没有反驳，熟知对方脾性的他，在明知可能越抹越黑的情况下，选择闭嘴是最好的方式。 　　然而楚循这脾气，哪里是没人搭理便能安静下来的？ 　　“小师弟这厨艺真是了得，瞧这粥煮的，粒粒晶莹饱满，白白嫩嫩的，跟他那小脸蛋有的一拼，闻起来也真是香，让我尝尝这味道——” 　　声音戛然而止。 　　夏轲虽然早就习惯了这人说话的调调，这会儿听他哔哔，却有种忍不住想动手揍人的冲动，见他忽然安静下来，抬头一看，奇迹般地发现对方居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一勺接着一勺地喝粥，直至碗见底，才眼眶湿润地停了下来，说了句让人喷血的话：“这味道，像极了我母亲的手艺。” 　　夏轲嘴角微扯：“……”怪不得这惊雷殿的镇殿之宝能被裴远帆轻易盗走了，实在是这殿主太不靠谱。 　　不靠谱的某人又去盛了碗粥，一边喝着，一边打探消息：“夏轲师弟，你知道小师弟到底是什么来路吗？何方人士？芳龄几许？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不知。”夏轲冷漠地回答，暗中决定要提醒秦述远离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 　　“你竟然不知道？”楚循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毫不掩饰眼底的怀疑，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后，恍然大悟状，“夏轲师弟，你是不是怕我跟你抢人呐？” 　　夏轲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坦白道：“我是怕你带坏小师弟。” 　　“口是心非！”楚循哼笑了声，懒洋洋地站起身，“你不肯说，我便自己去问好了，顺便跟咱们小师弟熟悉熟悉，没准混熟以后，他就乐意跟我一道回惊雷殿了呢。” 第028章 墨先生 　　丙二十一班，一共有十九个学生，加上秦述，刚好凑了个整数。 　　容枭枭在这群人里面，威望不低的样子，一进门，就有人给他让座，连带秦述也沾了光，坐上了视野最佳的位置。 　　“述述，今天上午是墨先生的课，他是学院里最受欢迎的夫子，师承水云谷，人长得温润如玉，性格温和软绵，拥有一大帮的爱慕者……”说起八卦来，容枭枭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上大陆五大仙门之一的水云谷，谷主陆瑄医毒双绝，门下弟子皆精通医术。 　　因为梵空学院的特殊背景，五大仙门除了定期派人来授课之外，还有门内精英弟子短期驻扎学院。 　　这位墨先生便是水云谷挑选出来的精英，据传也是跟陆瑄性格最接近的温润君子。 　　很快，秦述就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温润美人。 　　白衣黑发，眉眼温和，一颦一笑都带着安抚人心的魅力，他的声音十分动听，字正腔圆，又珠圆玉润，说起仙家历史和修行心得，用词简洁明了，通俗易懂，就连秦述这种对修行了解浅薄的小白，都听得非常投入。 　　能被评为学院最受欢迎的夫子，果然有两把刷子。 　　一堂课下来，秦述连预先准备好的记事本都没用上。 　　因为墨先生已经将如何感知灵力的存在，如何引气入体，如何将灵力凝聚停留在体内并进一步提升，每一步都说的十分清楚。 　　秦述的记忆力一直不错，平常的书籍看一遍基本就记住了，如今良师悉心教导之下，自然事半功倍。 　　可惜的是，理论他都懂了，真正实践起来的时候，却犯难了。 　　他没有灵根，自然也无法感知灵力的存在，所有的行动都被卡在了第一步。 　　听说下大陆稍微有点天赋的人，都有灵根，只是天赋高低不同，灵根好坏也不一样。 　　像他这种，完全没有灵根的人，其实也不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踏入修行的门槛。可是，那些没天赋的，基本也不可能通过梵空学院的守山大阵。 　　换言之，整个梵空学院，包括院里打扫卫生的小童，都有灵根，无非最差的不过是最难修行的杂灵根。 　　桌上的小型聚灵阵将四周的灵气慢慢聚拢，方便众人感知。 　　秦述端坐在桌前，微微出神。 　　“述述，别灰心嘛！你看我，一年都过去了，还是半桶水叮咚响，天天杵这学基础呢！你才来几天啊，以后一定比我强！” 　　实践练习期间，容枭枭照旧浑水摸鱼，东凑凑西瞧瞧，坐等上午的课时结束，转头一看，发现秦述正对着面前的聚灵阵发呆，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只当他是练习的不顺利，便有心安慰道。 　　秦述回过神来，正要说话，一只温软白净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墨先生温和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你是新来的学生吗？之前没见过你呢。” 　　“墨先生，他叫秦述，刚刚进学院。”容枭枭态度积极地抢着回答。 　　秦述附和点头，没吭声，不知为何，墨先生这手搭上来之后，他的身体感觉有点怪怪的。 　　“秦述同学，刚才的课有哪里没听到吗？”声音吐气如兰，态度也十分亲和。 　　“基本听懂了，大概是我悟性不够，还没法一下子感受到灵力的存在。”秦述硬着头皮回答，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分，偏偏对方的手一直抓着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偏又让他无法挣开。 　　墨先生思考了片刻后，提议：“或许是因为这里人太多了，你的心没法静下来，这样吧，你随我来，幻生池那里的灵气比较充裕，应该更适合你。” 　　“这个……会不会太麻烦先生了？”秦述犹豫着坐在原地，他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墨先生，也摸不准对方一直是这么热情善良的性格，还是他被特殊对待了？ 　　一旁，容枭枭听到墨先生要给秦述单独开小灶，兴致勃勃地询问：“墨先生，我可以一块儿去吗？” 　　幻生池是个好地方，环境清幽，灵气充裕，可惜不对外开放。 　　“你也想去？那便一道吧。”墨先生神色温和地笑了笑，看向秦述，“距离上午的课时结束还有小半个时辰，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那就有劳墨先生了。”秦述悄悄地蹭了下趴在旁边睡觉的小橘猫，示意他快去搬救兵。 　　出了学堂，一路穿过九曲回廊，朝着幻生池的方向走去。 　　墨先生在最前面领路，秦述和容枭枭两人肩并肩地跟着。 　　跟秦述的满腹担心相比，容枭枭明显要兴奋多了，修行什么的，他倒不是太在意，能跟墨先生一块儿去幻生池，那才是他最在意的。 　　幻生池是什么地方？听他舅舅说，那是一个拥有特殊功效的温泉池，杂灵根的人往里头走一遭，还能洗经伐髓，提纯灵根呢！ 　　至于他舅舅有没有夸大其词，容枭枭就不确定了。 　　“哎哟。”秦述忽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小脸皱成一团，表情痛苦极了，吓得容枭枭大惊失色，连忙蹲下：“述述，怎么了这是？摔哪儿了？脚扭伤了吗？让我瞅瞅！” 　　几步之外的墨先生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两人：“好好的怎么就摔了一跤呢？” 　　“墨先生，述述脚伤了，要不咱们今天就不去了吧。”容枭枭满脸遗憾地提议，他是挺想去看看幻生池到底长什么样，可一看到秦述受伤了，这满腔热血瞬间就冷却了下来。 　　“无妨，快到了，我来背你吧。”墨先生往回走了两步，蹲下，目光与两人平视，脸上的笑容依旧如故。 　　容枭枭却无端地生出了一阵冷汗，因为刚刚秦述趁机在他手心写了四个字：找机会逃。 　　逃…… 　　为什么要逃？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面前的白衣男子，依旧还是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细看之下，眉眼间的气息却跟记忆中不一样了。 　　多了几丝阴邪之气。 　　这不是墨先生！ 　　意识到这一点后，容枭枭吓得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看他明显是被吓傻了的样子，秦述无奈之下，只好顺势挡在了他前面，看向近在咫尺的白衣男子：“那就麻烦墨先生了。” 　　顿了下，他状似无意地又补充了句：“枭枭，我的猫不见了，你帮我去找找吧。” 　　容枭枭这才反应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墨先生将少年背起身，继续往前走，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会不会跟上去。 　　“好。我马上就去。”容枭枭胆战心惊地点点头，得快点去药庐那边找于先生救人！ 　　回廊的尽头，通往一大片紫竹林，林间雾气袅袅，宛如仙境。 　　秦述浑身不自在地趴在那人的背上，想逃？对方双手紧紧拽着他的两条腿，完全不给他跑路的机会。 　　竹叶簌簌作响，有风迎面吹来，沁凉，带着几许湿润的气息，空气里隐约还有硫磺的味道，从更远的地方飘过来。 　　“后悔了吗？”温和如水的声音，突兀地问道。 　　秦述呼吸一窒，明白对方已经看穿了他之前那点小把戏，摔伤是假的，让容枭枭去找猫自然也是借口，他其实完全可以在课堂上回绝对方，态度强硬一点，或是蛮横一点，再坏不过的结局，就是这人撕破脸，把在场的人都杀了。 　　深知自己有多渺小，又特别惜命的秦述，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想过，不管其他人，只要自己好好活着就行，可是最终，他没那么做。 　　在月半宗时，他几乎没接触过外人，从老掌门口中了解到的整个世界，如同纸片那样单薄，因为他是穿书者，迟早要回家，这个世界与他无关。 　　一开始，他确实这么想的，找个地方，苟活着。 　　在参悟堂亲眼目睹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惨死，他决心要努力变强，以便更好地保护自己。在竹林小屋外，眼睁睁地看着小童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切实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残忍和真实。 　　不管这是不是书中的世界，他所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 　　他没法让自己自私到只要苟活就好，也没法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人丧命。 　　于是，他做了一个最傻的决定，孤身来冒险。 　　他很清楚，这人是冲着他来的。 　　只要他乖乖跟着走，其他人就安全了。 　　后悔了吗？ 　　秦述扪心自问，唔，有点儿，毕竟他挺怕死的。 　　“后悔就对了。”那人轻笑一声，低声道，“人的本性就是如此，自私自利，贪婪无度，即便是一时的热血高涨，做出了无知无畏的壮举，也会很快就后悔，害怕，逐渐失去理智。” 　　秦述哑口无言，这人到底是受了多少刺激，心理才会如此阴暗？ 　　在救兵到来之前，他决定继续装傻：“墨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对方轻嗤一声后，心情愉悦地继续说：“不懂也没关系，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为了妖族伟大的复兴，牺牲小小的自我，你该感到荣幸。” 第029章 获救 　　妖族？复兴？ 　　秦述一头雾水，新接收到的信息明显超出了他的认知。 　　容枭枭虽然热衷于各类八卦小道消息，但因为年龄、眼界等多方面的限制，他津津乐道的那些事，仅局限于近百年的绯闻，譬如说：惊雷殿殿主倒追北斗楼楼主七十二式等等之类的。 　　听到妖族两个字，秦述首先想到的是裘老身边那只凶巴巴的大白萝卜，然后便是学院里随处可见的南瓜精、茄子精们，以及学院后山凶悍无比的大白鹅。 　　但这些，显然只是末等的小妖，连人形都没法幻化。 　　“墨先生是妖族吗？”秦述试探着问道，此时的他，在对方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或许—— 　　“你是不是觉得，我胜券在握，必定会得意忘形，浪费大把的时间，跟你罗里吧嗦解释一大通，然后，刚要准备动手，援兵到了，你及时脱身，我却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明明是十分温和又动听的声音，偏偏说出的话令人战栗，说话的人表情更是阴翳。 　　秦述没等到回答，人被丢在了地上，硫磺的味道愈发浓重，身后不远处，就是幻生池。 　　这里的灵气果然充裕，连没有灵根的他都感受到了这里的非同一般，长势喜人的植物连成片，墨绿色的叶子隐约散发出淡淡的青烟，朝他飘了过来。 　　秦述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就地滚了一圈，侥幸躲开了墨先生的袭击。 　　“不用躲了，迟早得死，援兵也不会来，这附近的结界，是我花了一年的时间，一点一点精心布设的，即便是楚循来了，也救不了你。” 　　墨先生彻底褪下脸上伪善的笑容，捏在手上的软鞭轻轻一甩，鞭子灵活地仿佛长了眼睛，三两下就把四处逃窜的秦述缠住了。 　　被捆得无法动弹，秦述慌乱之下，干脆朝对方猛扑过去，拿头去撞那人的腹部。 　　老掌门曾经说过，他没有练武的天赋，除了一手勉强能看的刀工可以给厨艺加点分，最大的优势便是……头铁，还曾开玩笑说，要是他哪天不幸被人绑架了，就用铁头功去应付对方。 　　当时，秦述乐得哈哈大笑，完全没当回事，头再铁，也挡不住刀子啊。 　　事实证明：事情总有一万分之一的例外。 　　或许是因为毫无防备，又或许是真的因为他头铁，占尽上风的墨先生被他一头撞飞了，连手里拽着的鞭子都因为一时脱力，没抓住。 　　秦述得了便宜，转身就跑，他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摁死对方，捡了便宜就赶紧溜，这才是保命之举。 　　幻生池说大不大，全部都在结界的笼罩之下，说小也不小，假山嶙峋，又分了好些个池子，以供多人同时使用，还另外设置了单独的休息室。 　　秦述别的或许不行，逃命时的速度还是挺快的，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墨先生神情阴郁地站在原地，正要使用追踪术，却听到结界外传来了不小的动静，紧接着，一阵气血翻腾，他喉头一热，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的结界被破了！这么快，难道是……楚循来了？ 　　不止楚循来了，夏轲也来了。 　　事实上，在秦述离开课堂，让小橘猫去搬救兵那会儿，平日里一天十二个时辰，基本有十个时辰都在睡觉的猫崽子，在关键时刻发挥出了大作用。 　　等容枭枭气喘吁吁地赶到药庐求救时，小橘猫早就已经搬到了救兵，并一路追踪着秦述的气息，将人引到了幻生池的结界外。 　　结界顺利破除，楚循长吁一口气：“还好，面子保住了。” 　　小橘猫在结界破开后，立马冲了出去。 　　夏轲提剑紧随其后。 　　楚循哎哟一声，无奈地追了上去，嘴里还在叨叨：“夏轲师弟，师兄我那么费劲地把结界解决了，你都不表示一下？” 　　“辛苦了。”夏轲头也没回一下，剑眉微蹙，飞快赶路。 　　真是敷衍啊。 　　楚循撇嘴，略有不满，不过一想到他是为了什么这样紧张，便也没在这时候继续插科打诨。 　　小师弟被坏人抓走了，生死不明。 　　这个时候，是该严肃一点。 　　“白孟洋放出去的傀儡，确定都处理掉了？”夏轲终究有些不放心，秦述为何会被人盯上？ 　　说到底，就一种可能：对方认定他体内有妖兽的血脉，想利用他做点什么。 　　而看到秦述露出竖瞳的人，除了当时在场的白孟洋、裴远帆之外，便只有他，以及裘老。 　　或许还要再加上师父。 　　夏轲倒是没有怀疑裘老和师父，两位老人家德高望重，见多识广，若是小师弟真有什么问题，他们恐怕早就动手解决了。 　　所以，将消息外传的人，只剩下裴远帆和白孟洋。 　　前者目前已经在下大陆，沦为瓮中之鳖；后者还被困在地牢里，奄奄一息。 　　他和楚循忙了一晚上，已经将白孟洋放出去的傀儡基本清扫干净。 　　可现在秦述出事了，他不得不怀疑，那些傀儡还有漏网之鱼。 　　“我的追踪术独步天下，不会存在漏网之鱼的。”楚循十分自信地回答，眉眼间尽是骄傲，“或许你该换个方向思考一下，没准是学院里面藏着妖族余孽？” 　　数千年前，妖皇现世，率领众妖族，将仙门中人赶尽杀绝，五大仙门携手对抗妖族，以极大的代价将妖皇封印，上大陆才迎来久违的和平。 　　如今的上大陆，五大仙门和各宗门中人，皆为人修，妖修几乎已经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取而代之的是，心性相对单纯，开了灵智，认主的灵宠。 　　这些灵宠，虽然能模仿人类的语言，却无法幻化成完美的人形。 　　就像裘老的大白萝卜，后山的大白鹅。 　　夏轲沉声道：“先救人。”剩下的，稍后再议。 　　“放心，不会出事的，小师弟跟他的猫一样聪明，而且，动手那人在我破了结界之后就已经逃了。”楚循一边赶路，一边丢了一把搜索符，搜查方圆百里内的活物气息。 　　见夏轲的脸色完全没有缓和的余地，他又补充了句：“小师弟还活着呢，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活着不代表没事。”夏轲骤然止步，目光落在刚刚停下脚步的小橘猫身上，在他心里，秦述比这只猫崽子还缺乏自保能力。 　　更何况，人是他带上山的，如果他当初没有插手，秦述应该会卡在守山大阵第四道关卡，最终无功而返。 　　他主动将人带了上来，便不能袖手观旁。 　　“喵呜！”凑在地上仔细嗅了嗅的小橘猫，扭头看向两人，示意他们继续跟上。 　　此时的秦述，正小心翼翼地躲在温泉池里，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墨先生找到。 　　池水咕咚咕咚地响，浓烈的硫磺味，熏的他眼泪哗哗地掉。 　　“喵呜呜——” 　　忽然，他听到了小橘的声音，惊喜地冒出头，发现小橘猫正好站在池边光滑的大石头上，它身后，夏轲和楚循一左一右地站着。 　　援兵终于来了。 　　捡回一条小命的秦述喜极而泣，浑身紧绷的弦也在这一刻松开，他虚脱地扶着石头正往上爬，手心被夏轲握住，对方轻轻一拽，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没受伤吧？”夏轲不着痕迹地将少年上下打量了一遍，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这才稍稍放心。 　　秦述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这回运气好，我跑得快。”至于头铁将人撞飞的事情，还是别说了，怪不好意思的。 　　“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先脱下来吧，烘干以后穿上再走。”夏轲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没多想，倒是楚循站在一旁，眼神特别暧昧地在两人之间打转。 　　一个是浑身湿哒哒的小师弟，纤弱柔软的小身板，白到发光的无暇肌肤，脱了衣服，还不得跟扒了皮的虾仁一样？又鲜又嫩又可口。 　　另一个从不近女色的夏轲师弟，相识这么多年，从没见他对他另眼相待，特别优待，偏偏对他们小师弟各种照顾，无微不至，偏偏还不自知。 　　楚循一脸兴味地摸摸下巴，直勾勾的眼神，吓得秦述后脊一凉，犹如受惊的小动物，本能地找个让他觉得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小师弟，你躲夏轲师弟后面做什么？我长得很吓人吗？总不会吃了你吧？”楚循嘴角扯出一抹邪气十足的笑容，这长相，这表情，说他是好人，一般人都不敢信。 　　“你去追查那人的踪迹。”夏轲有意支开楚循，可是这一回，这位难缠的师兄并未答应。 　　“夏轲师弟，我的追踪术虽然好用，却是要取目标人物的贴身之物才行，你要么给我一根那人的头发丝，要么拿他的贴身衣物给我也行啊。” 　　夏轲抿嘴不语：“……” 　　秦述愣了下，立马跑了出去：“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片刻之后，他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递给楚循一条鞭子：“这个可以吗？是那个墨先生使用的武器。” 　　“哪个墨先生？”夏轲询问，他和楚循来的比较快，并没有碰到赶去药庐求救的容枭枭。 　　“就是给枭枭他们上课的墨先生，听说是学院里面人气最高的夫子，出自水云谷，长得挺好看的，全名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秦述将容枭枭说过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这么一号人物，自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夏轲和楚循稍稍一想，便想到了是何人。 　　“墨时清？不应该啊……”楚循拿着鞭子，满脸的惊讶。 第030章 复活禁术 　　水云谷的人大多随了陆瑄的性格，温润儒雅，翩翩君子，从不与人争辩，也没人敢跟他闹矛盾，即便是修行之人，谁没个生病受伤的时候呢？ 　　更何况，陆瑄医毒双绝闻名天下，即便运气好不生病不受伤求不到他头上去，可万一……中毒了呢？ 　　简而言之，上大陆五大仙门，水云谷排行居中，但基本上没人愿意得罪他们。 　　墨时清是五大仙门里面名声最好的大师兄，他拜入水云谷的时间，比陆瑄还早，一心钻研医术，救死扶伤，性格温和，又乐于教人，原本是最有希望继承谷主的人选。 　　可不知怎的，水云谷上一任谷主在退位时，偏偏没选名声最好的墨时清，反而挑中了刚入门没多久的陆瑄。 　　有传闻是因为前任谷主跟于先生关系匪浅，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对陆瑄格外关照，委以重任。 　　但之后，墨时清亲自出来辟谣：谷主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医毒兼顾，他不通毒理，自然不符合要求，还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新任谷主陆瑄。 　　楚循将这一番过往当成故事说给秦述听的时候，幻生池边已经燃起了篝火，两条肥美的烤鱼即将出炉，香气四溢，勾的人口水泛滥。 　　“小师弟，为什么同样的鱼，被你烤出来就格外香呢？”楚循单手撑着下颌骨，整个人慵懒恣意地斜倚在池边的岩壁上，看上去跟没骨头似的，一点儿也不像个正经人。 　　秦述左手转动着烤鱼，右手刷着蜂蜜，目不斜视，专心做厨子该做的事情，随口道：“大概是楚师兄你饿了吧？人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 　　原本，他们应该马上离开幻生池，回药庐跟师父报个平安，不曾想，楚循接过墨时清用的软鞭，就地画阵开启追踪术，发现了周围还有许多陷阱，以及一些十分可疑的东西，便又在此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秦述换下的衣服都烘干了，两位师兄还没忙完，夏轲倒是很认真地忙正事，楚循却趁机抓了两条鱼过来，还揣着一堆的调料，又掏了个蜂窝，让他烤鱼来吃。 　　时间已经接近晌午时分，秦述也有些饿了，便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蜂蜜刷上去后，这烤鱼的香味，连一旁泡温泉的小橘猫都被勾引了过来，见状，楚循一个瞬移，整个人飘到了秦述身边，恰好挡住了蠢蠢欲动的猫崽子。 　　“喵呜呜——”被挡住的小橘猫委屈地朝他低声叫唤。 　　听它叫唤起来，秦述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楚师兄，你来看下火，别烤焦了，我去给小橘弄点吃的。” 　　楚循一脸懵圈地眨眨眼，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虽然很擅长吃，可是让他自己动手做吃的，恐怕……有点难度。 　　不过再看这烤鱼，也差不过快烤好了，只是看着点火候，不要让它烤焦了，问题应该不大。 　　楚循自信满满地应下了，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小师弟，你这猫从哪儿捡来的？倒是挺有灵性的。” 　　瞧着是只再普通不过的猫，这鼻子比猎犬还敏锐，跑去向他和夏轲求救的时候，小东西比划起来还挺活灵活现的，夏轲一眼就看懂了它的意思。 　　“小橘是我从月半宗后山捡来的。”秦述掏出给小橘装零食的袋子，庆幸他比较细心，里面还用油纸包了一层，没被池水打湿，取出几条小鱼干和肉干，搁在一旁的大宽叶上，他又取了块干净的棉布给猫崽子擦拭身上的池水。 　　跟伺候祖宗似的。 　　楚循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感觉有些微妙，或许是平日里见惯了修士和灵宠的相处模式，才会觉得秦述对这猫崽子太宠了点。 　　“月半宗？是下大陆的江湖门派？”完全没听说过，估计是个不起眼的门派，这叫什么宗的，大多是听闻了一些上大陆的仙门事迹，跟风取的名字。 　　“嗯。”秦述其实也不确定月半宗原先是个什么样，毕竟他被老掌门捡回去那会儿，过去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而月半宗当时也已经空荡荡的，像是快要荒废了。 　　“小师弟是怎么想到要来梵空学院呢？”楚循又问，夏轲那边跟个闷嘴葫芦似的，关于秦述的事，一个字都不肯透漏，不过既然是他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有的是法子。 　　没多久，楚循就把秦述的底给掏了，知道他之所以能顺利通过守山大阵的考验，完全是因为某人出手解围。 　　但就这么一个没有任何武学基础，甚至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居然可以毫无障碍地通过守山大阵前三重考验，光凭这一点，就足够令人吃惊的了。 　　楚循对秦述的了解越多，就越是好奇，也越忍不住想要打探更多。 　　“是掌门临终前交代的。”秦述避重就轻地答道，至于老掌门让他去勾引那谁谁谁的事情，就让这个秘密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吧。 　　怎么突然就脸红了呢？ 　　一直暗中观察着少年的楚循眉梢微微一挑，露出一丝邪气十足的笑容：“小师弟这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羞羞的事情？” 　　噗！秦述差点吐血，这位楚循师兄瞧着不是个好人，办事不着调，这观察力实在太敏锐了。 　　他故作镇定地回头，直视对方那双眼角上挑的丹凤眼，露出一丝人畜无害的笑容：“楚师兄，鱼糊了。” 　　“！”楚循回头一看，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还真的糊了！原本金黄色的烤鱼色香味俱全，这会儿已经一面焦黑，简直太败食欲了！ 　　秦述安顿好小橘猫，走了过去，拿起另一条烤鱼看了下，庆幸道：“这条还能吃。” 　　话音刚落，夏轲回来了。 　　秦述立马捧着烤鱼送上前：“师兄，你饿了吧？这条鱼刚烤好，你赶紧趁热吃吧！” 　　“嗯。”夏轲没有推迟，顺势接过，又递给少年一小袋果子，“路上摘的。” 　　“谢谢师兄！”秦述笑眯眯地道谢。 　　一旁，楚循：“……”这没良心的小师弟，难道忘了这鱼是谁抓回来的吗？还有夏轲师弟也真是的，他那么大个人坐在这里，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他也想吃果子啊！ 　　所幸，秦述借花献佛完，又折了回来：“楚师兄，你手里那条鱼递给我，我帮你把烤糊的地方处理一下。” 　　本来还有些不平衡的楚循立马被治愈了：“好啊，那就劳烦小师弟了。” 　　秦述去补救那条不幸的烤鱼，夏轲则将搜查了一圈后得出的结论跟楚循分享：“是血灵献祭阵法，各处埋藏的器具，囚困了为数不少的生魂，皆有重聚神魂的功效。” 　　“那墨时清难道是准备复活……”妖皇？ 　　楚循表情一变，坐姿端正了几分，眉心微蹙：血灵献祭阵法需要以生魂为引，以血脉纯正的妖兽之躯为容器，将逝去之人的魂魄召回。 　　夏轲没反驳，显然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这件事得尽快通知师父。”楚循又道，“还有陆瑄那边，也尽快通知他，墨时清毕竟是水云谷的人。” 　　“师父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夏轲在确定了血灵献祭阵法后，便立刻通知了于先生。 　　而此时，于先生正在跟裘老讨论墨时清的事情。 　　接到容枭枭的求救后，他便立刻赶来了招生办，小徒弟有夏轲和楚循去救，他自然不担心，反倒是墨时清这边的隐患更大。 　　“不是夺舍，他确是阴差阳错之下，截获了白孟洋放出去的傀儡，得到了秦述是竖瞳，体内具有妖兽血脉的消息，才开始找机会接近你那小徒弟的。”裘老开启水光镜，把墨时清近一个月内接触过的人与事，通通查看了一遍，“他在过去一个月里，多次前往幻生池，恐怕早有预谋。” 　　裘老这边得出的结论，跟夏轲传信中提及的内容一致。 　　“他若真是妖族余孽，这么多年，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晃悠，也没露出一丝妖气，恐怕级别不低。”于先生神色凝重，当年威风凛凛让人胆战心惊的妖皇座下，有四方护法，其中三名护法皆已战死，唯有一人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这普通的妖族，即便幻化成人形的模样再完美，也很难完全掩盖身上的妖气。 　　而四方护法则不同，修为深厚，混入人类修士里面，若非他们主动，别人很难识破。 　　“先去幻生池看看。”想起自己那个倒霉的小徒弟，于先生简直快要愁死了。 　　秦述这会儿也在发愁，因为楚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凑到他面前，一口咬定：“小师弟，你一定是猫妖吧？猫喜欢吃鱼，所以你的烤鱼才特别香！摇头？我才不信，快，把你衣服脱了给我看看，你是不是把尾巴藏起来了……” 　　这人嘴上叨叨个不停，还动起手来，作势要看他的尾巴，秦述东躲西闪，完全不是对手，只得向夏轲求助。 　　少年一溜烟地跑到了某人身后，楚循故作邪魂附体的样儿，摩拳擦掌上前，还没靠近，就被夏轲手中那一把低调的黑色长剑挡住了去路。 　　夏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适可而止。” 　　楚循不满地翻了记白眼，刚才他提议试试小师弟的时候，这人不是也没吭声阻止嘛！ 　　白孟洋和裴远帆误会秦述是妖修，还能解释为两人没见识。 　　这墨时清连复活禁术都搬出来了，显然不是那俩小角色可以比拟的人物，血灵献祭阵法以血脉纯正的妖兽之躯为容器，召回逝去的妖皇。 　　若是墨时清没搞错，秦述恐怕真的是妖兽化形为人。 　　正是推测到了这一点，楚循才有意要试探秦述。 第031章 疑心 　　“楚师兄，我没尾巴……”秦述心有余悸地瞄了眼楚循, 还别说, 这位楚师兄犹如邪灵附体飘移的模样, 真的挺吓人的。 　　“师父和裘老来了。”夏轲放下剑, 正色道。 　　秦述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师父来了，一切就好办了。 　　那位墨先生为什么说他是妖，还有楚师兄嚷嚷着要看他尾巴这事，坦白说, 他自己也很懵, 他明明就是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 怎么突然就扯到了妖族的身上呢？ 　　他那么弱小，若真是妖族, 恐怕也是连后山那只大白鹅都打不过的小妖怪吧？ 　　额不对, 他怎么会是妖族呢！他明明就是人类, 老掌门说的, 他穿书后的角色是个炮灰路人甲, 跟妖族肯定扯不上关系的！ 　　“楚循，又在欺负你小师弟？”于先生大老远地就听到了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在吓唬人，板着脸上前,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堂堂惊雷殿的殿主，被外人看到你这副放浪形骸的模样, 成何体统？” 　　“师父，这不是没外人在嘛！”楚循神情一敛，装得跟没事人一样，“而且，我只是跟小师弟闹着玩而已。” 　　于先生早就习惯了他满嘴扯谎没个正经的样子，懒得跟他多废话，几步上前，走到秦述身前，握住了他的手腕，搭脉诊断：“气息平稳，没有被趁机下毒，还好。” 　　虽然墨时清对外宣称不通毒理，向来只救人，教人，从未做过出格之事，如今阴谋败露，足以见得此人过去的伪装不可信。 　　为了谨慎起见，于先生还是将秦述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发现他确实没事，这才放心：“小述，你受委屈了，先回药庐去歇着吧。墨时清已经离开学院，你暂时不用担心了。” 　　说完，他又塞给秦述一个药囊：“这个你拿着防身。” 　　“谢谢师父。”秦述乖巧点头，抱起小橘猫，又跟几人打了招呼，沿路返回。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于先生这才看向夏轲和楚循两人，解释道：“小述他不是妖修，也不可能是妖族余孽，起初的时候，我也曾怀疑过他的身份，试过多次，他体内并没有妖兽的血脉。” 　　最起码，他手里那些鉴定妖兽血脉的丹药通通没有起效，于先生也不认为，这世间还会存在着不在古籍记载中的妖兽。 　　闻言，夏轲明显松了口气，转向正题：“师父，留在幻生池周围的血灵献祭阵法该如何处置？” 　　这逆天禁阵花了墨时清一年的时间来布置，又迫害了不少无辜之人，将其生魂囚禁于此，必须及时销毁，以免日后再生事端。 　　“先将生魂收集，若他们的身体还未毁坏，便送他们回魂，若是身体已毁，便及早超度他们，还有这阵眼位置，需要我和裘老头亲自去看过，才能下定论。”于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朝楚循招招手，“白孟洋那边，趁早处理干净，说到底都是你惹出来的事。” 　　楚循刚上前，就被扣了那么大一口黑锅，顿时急了：“师父，您老这也太偏心了吧？裴远帆那叛徒的事情，我认了，白孟洋可不是我惊雷殿的，还有这墨时清，就算要甩锅，也得让陆瑄来背吧？” 　　于先生冷哼，从袖中抽出戒尺，啪地一记打在楚循的胳膊上：“我说一句，你顶十句，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楚循一看到那把戒尺，立马求饶：“师父，我错了，我马上去把白孟洋宰了！”话音刚落，人影已经飘出去老远，显然，这戒尺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不小。 　　“这么多年过去了，楚循这性子，还是跟个孩子似的。”裘老站在一旁看足了热闹，暗道于老头这么多徒弟里面，还是夏轲最靠谱，“夏轲，收集生魂的事情，交给天照门的门人负责即可，你随我们一道去阵眼处看看。” 　　“是。”夏轲神色恭敬地颔首，想到秦述独自一人回去，终究有些不放心，便又问，“师父，裘老，墨时清离开时走的是南门还是西门？” 　　南门通往上大陆，西门则通往下大陆。 　　若是西门，倒也问题不大，这守山大阵难进易出，墨时清一旦离开，要再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南门。”裘老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解释道，“夏轲不必担心，我和你师父给学院周围的结界加固了，墨时清既然出了西门，便别想再偷溜进来。” 　　夏轲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放心了不少，恭恭敬敬地朝两人行了一礼，道：“两位随我来，阵眼在幻生池的西畔。” 　　与之同时，秦述正一手揣着小橘猫，一手握着师父给的药囊，小心谨慎地往药庐方向赶去，倒不是因为他胆小，实在是这两天，遇到的坏人太多了，让他有种被衰神附体的感觉。 　　有时候还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不，刚路过食堂门口，就遇到了几个找茬的。 　　“喂，那个鬼鬼祟祟，抱着猫的，给我站住！” 　　“说你呢！还跑！”话音落地，嗖地一下，一把剑柄看上去特别花里胡哨的长剑笔挺挺地插在了秦述的跟前，入地三分。 　　秦述倍感无奈地回头，一看：嘿，又见面了，媛媛女侠。 　　不得不说，夏轲这位隔了好几代的后辈，这张脸确实长得是好看，不然也不会刚进学院没几天，身边的护花使者就换了一拨又一拨。 　　“你——”夏媛媛本就长得好看，妆容精致，即便是穿着学院的统一制服，人群中随意一站，看上去也格外出挑显眼。 　　她原本是看不上秦述这种其貌不扬的穷小子，所以在梵空镇上，和登山路上，即便见了好几次，也没把他当回事。但之后，参悟堂偶遇，听说他成了于先生的学生，又听人给她详细介绍了一下那位于先生的来头，她这心底便忍不住冒起了酸泡泡。 　　尤其是得知对她爱答不理的小夏哥哥，也是那位于先生的徒弟，还跟这穷小子都住进了药庐，夏媛媛的心态明显不平衡了，嫉妒、不满的同时，还冒出一股怨气来。 　　小夏哥哥可是他们夏府出去的人，就只把她送上了梵空学院，之后便也没管过她，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倒是这穷酸小子把什么好处都给占了！ 　　明明他们是同一批通过考验，拜入学院的学生，她又拥有更好的出生，更高的起点，却比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跑出来的小子混得差，简直气死人了！ 　　到底还是心性不成熟的小孩子，夏媛媛的不满和不甘都写在了脸上，在看清秦述的长相后，她瞬间惊呆了：这小子脸上的麻子呢？这白到发光的脸，居然长的比她还漂亮，到底是怎么长的？ 　　那点用来骗骗普通人的伪装小伎俩，在逃命躲进温泉池的时候，秦述脸上用药膏点出来的雀斑就已经消失了，之后，夏轲和楚循谁也没提，秦述也就没在意。 　　这会儿看到夏媛媛震惊的模样，再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那张干干净净的脸，秦述顿悟了，再一回想师父和两位师兄的态度，很快便想明白：原来自己这伪装一直以来，也就骗骗自己啊。 　　“于先生收徒难道专门看脸的？”夏媛媛身侧其中一个护花使者在看清秦述的长相后，忍不住嘀咕，“听说最出名的那五位，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色。” 　　另一人点头附和：“怪不得于先生看不上我们这种普通人，要长成这样，光看着就下饭啊。” 　　秦述目瞪口呆：“……”你们不是来找茬的吗？怎么能这么不专业？ 　　夏媛媛见状，直接气炸了，指着秦述眼泪快要掉下来：“哼！你这个心机深沉的骗子！” 　　秦述窘：“……”我骗你啥了？他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可惜，没人听得到他的心声，夏媛媛一怒之下，转身跑了，她那两名护花使者也赶紧追了上去，其中一人跑出一段距离后，又折返回来，拿走插在秦述面前的长剑，讪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叫秦述是吧？我叫卢仁定，我也是丙级班的，以后上大课有缘再见哈！” 　　秦述再次无言以对：“……”亏得他刚才好紧张，差点把师父给的药囊用了。 　　“噗！”旁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秦述转头一看，果然，是楚循，视线往他身后张望了下，没看到夏轲和师父，便问：“楚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师父让我来保护你。”楚循随口扯谎，他本是顺道路过，去地牢那边处置白孟洋，看到有人找秦述的麻烦，便留了个心眼，藏在一旁看热闹，倒是没想到他这小师弟光凭一张脸就把敌人“吓跑”了。 　　秦述狐疑地眨眨眼，怎么看都觉得楚循没说真话：“楚师兄，你是办差事，顺道路过的吧？” 　　“小师弟真是聪明伶俐。”楚循笑着倾身上前，伸手似乎要碰他的脑袋。 　　秦述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换来对方一记不满的轻哼：“小师弟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因为别人是一身正气，一身仙气，偏偏您是一身邪气啊，还经常吓唬人，不躲才怪 　　。 　　这话秦述没法说，干脆转移话题：“楚师兄，你还是赶紧忙去吧，我先回药庐了。”说完，便转身要走。 　　可惜，不等他转身，楚循伸手轻轻一拉，拽住了他的衣领：“等等，别急嘛，小师弟想不想去见识一下梵空学院的地牢？” 　　“不想。”秦述猛摇头，地牢这种地方，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白孟洋呢？”楚循邪笑着问，“小师弟难道不想亲自报仇？解决了那人？” 第032章 问题在于？ 　　“报仇？”秦述一怔，白孟洋当日差点杀了他，虽然具体经过他记不大清楚了，却也知道，那人是合欢宗出来的极端分子，一路残害了不少修行之人。 　　可是，他还真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亲自动手将白孟洋如何。 　　楚循漫不经心地点头：“是啊，报仇，亲手杀了他，如何，小师弟？”说这话时，他一直暗中观察着秦述的表情变化。 　　传闻妖族生性凶残，睚眦必报，血统越纯正，妖性越烈，也越善于伪装。 　　虽然于先生已经侧面证实了秦述不是妖族余孽，但不知怎的，楚循始终觉得不对劲，还是要亲自来试一试，才肯罢休。 　　秦述听他这么一说，陷入了沉默，似认真思考了片刻后，一本正经地看向对方：“天理昭昭，自有公道，种了恶因，必有恶果。楚师兄，白孟洋做了那么多恶事，自有五大仙门来处置他，还轮不到我插手。” 　　简而言之：对待犯罪之人，可以走法律途径，动私刑不合适。 　　秦述这意思，楚循听明白了，愈发觉得这小师弟脑回路清奇，毕竟就连于先生在事发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趁着白孟洋惹出更多麻烦之前，赶紧将人私下处理掉。 　　这是上大陆数千年来形成的规则：弱肉强食，强者决定弱者的命运。 　　“你就真的不想去报仇？”楚循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言语间，尽是蛊惑之意。 　　秦述果断摇头：“不去。”白孟洋该是什么下场，自然有人处置他，他就是穿书的小炮灰，在实力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之前，还是低调点做人。 　　“哎，那算了，我自己去。”楚循看上去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挥挥手，转身走了，徒留下一道轻盈飘忽的背影，“小师弟，回见。” 　　不去也好，至少，就目前看来，还算正常。 　　楚循转身之后，脸上习惯性地扬起一丝笑容，笑得三分邪气，七分勾魂，师父和裘老都觉得他做事随心所欲，不够稳重，诸多师兄弟里，他最不像正派人士，然而还有一点—— 　　其实，他的疑心病也是最重的。 　　师父和裘老说，秦述与妖族无关，夏轲便信了。而他，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这小师弟固然是长得好看又可口，厨艺也出乎寻常的精湛，性子看上去更是乖巧懂事又温软，可他怎么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呢？ 　　直至楚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秦述才纳闷地转身。 　　“小橘，你说楚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古古怪怪的感觉。 　　趴在他怀里滚了一群的小橘猫懒洋洋地喵呜了一声，显然没把楚循的举动当回事。 　　秦述想不明白的事，便暂时搁置一旁，加快脚步，赶回了药庐，发现容枭枭在院子里除草、浇水。 　　“枭枭？你怎么在这里？”他惊喜地上前。 　　容枭枭一脸苦逼地抬头：“述述！你回来了呀！呜呜呜，我被于先生留下干苦力了！之前我来报信，让他去救你，本来想跟着一起去，他嫌我麻烦，就让我在这里干活……” 　　说着说着，声音没了。 　　秦述正打算帮他一起干活，却被容枭枭一把抓住肩膀，对方惊奇地喊道：“哇！述述，你脸上的麻子怎么不见了？” 　　“咳。”秦述尴尬地轻咳了声，三言两语间，把自己之前用的小伎俩交代了。 　　惹得容枭枭一阵感慨：“别人都是怎么好看怎么整，你居然想方设法扮丑？简直暴殄天物！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真好看！比甲一班那个小仙女还漂亮！述述，你这脸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可以这么白，皮肤又嫩又滑……你，该不会是狐妖吧？” 　　听到最后，秦述差点吐血，今天是怎么了？ 　　楚师兄说他是猫妖，枭枭又觉得他像狐妖？ 　　他明明就是个普通人，怎么老是跟妖怪扯上关系呢？ 　　秦述无奈地摇摇头：“你们该吃药了。” 　　容枭枭没弄懂他话里的意思，倒是挺热心地跟他介绍：“再过些日子，就是学院内的美人榜、潜力榜更新的日子，我给你去报个名……” 　　“别！”秦述连忙制止他，他现在顶着“于先生的关门弟子”这一称号，就已经够招摇过市了，要是还不知收敛，指不定会不会遭雷劈。 　　“你不乐意啊？哎，那好吧。”容枭枭看他态度坚决，只好作罢，随后问起了墨先生的事情，“述述，你被墨先生带走以后，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事，师兄他们来的很及时，现在已经没事了，墨先生，就是墨时清，他也已经逃跑了……”秦述捡了些能说的，满足了容枭枭的好奇心，两人凑一起，一边聊着，一边干活，倒也不觉得无聊。 　　提到楚循扮鬼吓人的事情时，容枭枭一张微黑圆润的脸蛋愣是吓得惨白了三分：“我舅舅以前就说过，惊雷殿那位，瞧着不像个好人，做事更是随便，反正挺不好惹的。不过你们现在既然是师兄弟了，他应该也不会把你怎么着，我听说于先生的徒弟，性格迥异，出身也大不相同，唯独一点，都是出了名的护短。” 　　“嗯。”秦述赞同地点点头，虽然楚师兄的行为举止有点奇怪，但他出事的时候，对方确实第一时间就跟夏轲来救他了，显然不是什么坏人。 　　而被他盖戳不是坏人的楚循，此时正焦头烂额地快把地牢掀了个底朝天，因为……白孟洋不见了。 　　大半天前，白孟洋还奄奄一息地躺在地牢里，被铁链锁着，外面又有结界防守，没人救他的话，基本插翅也难飞。 　　“还真让师父说对了，夜长梦多。”楚循薄唇微抿，神色明显不悦，裴远帆去了下大陆，不可能是他救的人，那么—— 　　最有可能趁乱将人带走的，唯有墨时清。 　　“墨时清？” 　　幻生池西畔，刚刚三人联手将血灵献祭阵法的阵眼破坏掉，于先生脸上明显出现了一丝疲惫，听到楚循传来的坏消息，立刻转头看向裘老，用眼神询问：你那水光镜出错了？ 　　水光镜自然不可能出错。 　　这一点，裘老还是十分肯定的，他微微摇头，揣测道：“我们之前看到从南门离开的墨时清，或许是他的化身。” 　　昔日妖皇座下四方护法，修为深厚，妖力极强，本尊入定，可同时放出两化身，继承其一半修为，行走人间。 　　“这么说来，墨时清是用了一招障眼法，用化身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开，转头便去救走了白孟洋？”于先生顺势推断，神情愈发凝重，他和裘老原本猜测墨时清若真是妖族余孽，级别恐怕不低，如今看来，对方极有可能便是当年那个下落不明的妖族护法。 　　“夏轲，你赶紧回药庐去。”于先生还不确定，墨时清是否真的已经离开，万一他仍留在学院，恐怕会另找机会对秦述下手。 　　“是。”夏轲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十分火急，应完之后，立马转身，朝着药庐赶去。 　　眨眼之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紫竹林尽头。 　　这身法，这速度，楚循惊呆了，差点要怀疑夏轲师弟是不是偷学了惊雷殿的绝学。 　　“楚循，你随我们回去，我的水光镜，加上你的追踪术，重新确定一下墨时清的去向。”裘老单手负于身后，表情同样严肃，他和于老头这些年待在梵空学院，极少亲自动手处理什么大事件，因为基本上，也没有多大的事，需要他们出手。 　　而这一次，情况明显不一样。 　　妖族余孽现身，还是曾经的四方护法之一，对方意图复活妖皇，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足以轰动整个上大陆，令所有宗门中人全员戒备。 　　秦述的处境，也将十分危险。 　　不管他是不是妖修，体内有没有妖兽血脉，他既然被妖族护法盯上，准备用作复活妖皇的容器，那么他必定会成为仙门眼中必须及时除掉的隐患。 　　所幸，墨时清要用到秦述，目前还不会将这消息放出去，秦述暂时是安全的。 　　“白孟洋和裴远帆若是都落到了墨时清手里，对于我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于先生首先想到的还是自家小徒弟。 　　裘老却没那么乐观：“他蛰伏千年，引而不发，偏偏在这时贸然行动，终归是有些蹊跷。” 　　“裘老的意思是，我们小师弟的身份也有蹊跷？”楚循借机询问，坦白说，他对秦述的疑虑还没完全打消。 　　于先生睇了他一眼，直接掏出了戒尺，吓得楚循立马退避三舍。 　　倒是裘老神色淡然地伸手，拦住了他，低声劝道：“你也别怪楚循，他这性格一贯如此，瞧着冒失，实则生性多疑，对于认可的人又十分维护。你收秦述为徒这件事，事发突然，他毕竟不是夏轲，跟你那小徒弟并未接触过，偏偏又发生这种事情，多个心眼也正常。” 　　“他那是多个心眼吗？他分明是质疑我的判断！”于先生很是不满地收起戒尺，这么多徒弟里面，就楚循最不让人省心了。 　　“可他的质疑，也并非无的放矢。秦述突显竖瞳时，重伤了白孟洋这件事，依旧无解。”裘老淡淡地提醒，说到底，于老头这师门上下，其实都挺感情用事的。 　　于先生沉吟了片刻后，道：“我怀疑，问题出在他的那只猫身上。” 第033章 抱抱 　　提到猫，裘老也有些印象，准确地说，是印象深刻：他家大白第一次被欺负到嗷嗷叫，就是因为秦述那只小橘猫。 　　乍一看，特别普通的一只猫，毛绒绒的，还挺可爱的，那双碧绿色猫眼通透清澈，尤为漂亮，就跟秦述给人的感觉那般。 　　“普通动物与灵宠的区别，像你我这般修为，一眼就能看穿。”裘老当时一眼扫过去，并未觉得那猫有什么异常，可如今回忆起来，似乎还真不一般。 　　“好像特别聪明，像是开了灵智，但感受不到一丝妖力。” 　　于先生赞同地点头：“确实如此，有时候我看它，像一只普通的猫，不是睡觉就是撒娇，草地打滚，扑蝶抓鱼，再寻常不过，有时候它偏偏聪明的跟人一般，小述说的话，它似乎都能听懂，还会应和。” 　　“难道是猫妖？”楚循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光明正大地偷听，听到两老谈论到秦述的小橘猫，立马凑了过来，加入探讨，“师父，既然问题不在小师弟身上，那回头我去把那只猫拐走，悄悄处理了？” 　　“尽出馊主意。”于先生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你给我老实一点。” 　　“哦。”接下去的一路，楚循老老实实地一言不发，到了裘老的招生办后，立马扮演起一个尽职的工具人，该干嘛干嘛。 　　白孟洋的去向，很快被查清，事情正如他们猜测的那般：是墨时清救走了白孟洋。 　　原来，在夏轲和楚循赶去幻生池救人，破坏了周围的结界后，遭受了反噬的墨时清立马撤退了。但，这里的墨时清只是一个化身，受到攻击，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这也是为什么楚循之前丢了那么多的搜索符，却没发现他的原因。 　　很快，墨时清放出了第二个化身，制造出自己从南门离开的假象，他的本尊却趁机潜入地牢，带走了白孟洋，又顺走了藏宝阁里的一件尘封法宝，之后，两人才从西门撤走，一路下山，离开了守山大阵的监视范围。 　　“这个带走白孟洋的墨时清，会不会也是化身？”楚循大胆猜测。 　　“可能性极低。”裘老否定了他的假设，之前他启动水光镜查看墨时清的行踪，因为对方化身的缘故，受了些误导，现在有楚循的追踪术加以辅佐，出错的几率极小。 　　“这么说来，墨时清带着白孟洋去了下大陆，裴远帆也在下大陆，天行长老恐怕不是他们对手了。”楚循眼珠子一转，将视线投向于先生，讨好地笑了笑，“师父，麻烦您老出点力，将容渊师兄、陆瑄师弟、云梵师弟召来，咱们开个会商讨一下，是不是该下山去把那仨人逮回来？” 　　容渊是紫云宗的宗主，陆瑄是水云谷的谷主，云梵是北斗楼的楼主，加上夏轲和楚循，这五人乃是上大陆五大仙门之首，皆出自于先生门下。 　　然而，于先生略一思考，拒绝了他的提议：“此时由你惊雷殿而起，你回去主持仙盟大会，自行商量吧。” 　　梵空学院作为上大陆和下大陆唯一的中间枢纽，多年来，维持着世外桃源一般的安宁祥和，实在不适合将这些仙门纠纷牵扯进来。 　　“师父，您觉得我合适吗？主持仙盟大会这种事，向来是夏轲师弟，或容渊师兄来负责。”楚循很有自知之明地摆摆手。 　　“夏轲要留在这里给小述炼制法宝防身。”于先生板着脸，一副没的商量的表情，“你看看你，老大不小了，还在这里天天跟你小师弟找麻烦。” 　　啧。楚循算是看明白了，师父分明就是担心他去欺负小师弟，赶紧将他支开！ 　　他是那种人嘛？ 　　好像……还真是，毕竟小师弟长得那么可口，又自带疑云光辉，分明就在勾引他去欺负。 　　楚循这边思绪飞转，一个不留神，被于先生的戒尺打了个正着，还被收缴了一堆的聚灵符，然后……被扫地出门了。 　　“师父，你个偏心眼的！就知道疼小师弟！”临走之前，楚循的怨气直冲云霄。 　　“阿嚏——” 　　秦述摸摸鼻子，又抬头看看天空，前一刻晴空万里，下一瞬乌云蔽日，这天气也着实善变了点。 　　他偏过头，悄悄瞄了眼不远处的夏轲，对方似有所感，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楚循回上大陆了。”夏轲正在一旁列清单，准备炼器用的材料，突然收到了楚循离开前给他的传信。 　　从听到白孟洋被救走的消息后，他便立刻赶回了药庐，幸好，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秦述安然无恙，送走了容枭枭后，便去厨房里忙活了，见到他回来，立马眉开眼笑地招呼。 　　那一瞬间，夏轲忽然冒出了一种很稀奇的念头，仿佛空荡荡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暖融融的。 　　强行按下心底那一丝异样，他故作镇定地跟少年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后便快步走进书房，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开始罗列清单，忙碌了起来。 　　这位置刚好对准厨房那边，一抬头，便能看到少年忙碌的身影。 　　“楚师兄走了？”秦述有些惊讶，之前在食堂外面相遇的时候，楚循还忽悠他去地牢看白孟洋，怎么突然就回上大陆了？ 　　难道是白孟洋出事了？ 　　少年脸上的疑惑不加掩饰，夏轲也没特地隐瞒，直言道：“白孟洋从地牢消失了，多半是墨时清将人救走了。” 　　“师兄，那墨时清真的是妖族余孽吗？”秦述放下手里的事情，心绪不宁地走了过去。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毕竟太少，以前老掌门告诉他的事情，信息偏差较大，之后容枭枭虽然给他进行了不少科普，但毕竟大多属于八卦之类的小道消息。 　　关于妖族，上大陆那段曾经灰暗又悲凉的历史，因为并不光彩，所以史册记载中，也并不详细。 　　夏轲搁下笔，望着趴在窗台上的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晶莹剔透，纯洁无垢，带着纯粹的好奇，和一丝毫不掩饰的烦恼，他迟疑了下，颔首：“多半是。” 　　“那我呢？”秦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也是妖族吗？” 　　老掌门说是他穿书的炮灰，在这之前，他深信不疑，因为他一没有习武的天赋，二没有修行的灵根，侥幸进了梵空学院，还先后两次差点丢了小命，妥妥的炮灰路人甲设定。 　　但方才，他仔细想了又想，不禁开始怀疑老掌门的说辞，究竟正确与否。 　　首先，这是个修仙背景的世界，但老掌门显然不清楚这一点，那么明显的区别，正常人都不会搞错。 　　其次，从相对论的角度分析，他虽然两次差点丢了小命，却幸运的活了下来，这可不是一般炮灰能拥有的运气。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后，秦述思考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如果从一开始，老掌门就在骗他？ 　　可是，为什么要骗他呢？ 　　这一点，秦述想不明白，仔细回忆自己在月半宗待的三个月里发生的点点滴滴，还是发现了一些可疑的地方，譬如说：老掌门对魔教的怨念很大，准确地说，是对魔教教主，经常有控制不住情绪，恶毒诅咒对方的时候。 　　一开始，老掌门似乎很想把他培养成才，很用心地教他练武，可惜，他没天赋。 　　之后，老掌门开始给他灌输一些十分奇怪的思想：要存活于世，必须要找靠山，要找靠山，就要找最强大的，譬如说五大巨头的第一人等等等。 　　再后来，便是关于他的身世，老掌门从何得知一切？ 　　秦述越想，便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甚至有些沮丧：“师兄，难道我真的是妖？” 　　“你不是。”夏轲肯定地回答，顿了下，又补充道，“师父说，你不是，他老人家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你应该相信。” 　　这一点，秦述毫不怀疑，于先生的徒弟遍布整个上大陆，最有排面的那几个都得喊他一声师父，所以他老人家的话，不只是分量那么简单，更准确地说：是权威。 　　听着挺有道理的样子。 　　他正要点头，却听到夏轲又说：“即便你是妖族，又何妨？” 　　秦述猛然一怔，惊讶地张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这张脸长得十分俊美，眉似刀削，斜飞入鬓，眼眸深邃，眸光清冷，却极少笑，就像他给人的感觉那般，凡事淡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谁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可这一刻，他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人无比动容。 　　“妖也有善恶之分，正如人一般，行善者，无愧于心便好。你这样，挺好，是人，或是妖，并无区别。”夏轲从小见识过太多的人性丑陋，对于古籍记载中的妖族，反而没有一般仙门中人那样强烈的怨恨与憎恶。 　　楚循会对秦述的身世持怀疑态度，并刻意试探，夏轲自然也不是没有发现少年身上的异常，只是他早已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做出了选择。 　　选择相信秦述，只要他还是他的小师弟，便会护着他一天。 　　秦述感动极了，起初的那点迷茫和不安，因为夏轲这一番话而彻底消失，他情不自禁地朝男人伸出手：“师兄，我可以抱抱你吗？” 　　就像他在难过的时候，开心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抱一抱小橘，这一刻，他特别想拥抱一下这位给予他诸多帮助的师兄。 　　夏轲神色僵硬了刹那，记忆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很小的时候，受了委屈，他也会跑去娘亲面前，求安慰，求一个拥抱，只是后来，父亲没了，娘亲也没了…… 　　“师兄，谢谢你！”秦述看他没反应，干脆一股脑儿地爬了过去，一把抱住对方的腰间，用力地蹭了蹭：谢谢你带我上山，谢谢你暗中拜托裘老照顾我，谢谢你在我有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谢谢你一直信任我！ 　　像只撒娇的幼崽。 　　夏轲回过神来，眼眸轻垂，望着少年乌黑的发顶，视线下移，落在那张紧贴着自己胸膛的脸蛋，白的几乎发光的皮肤，眉眼如画，鼻梁翘挺，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仿佛抱着他，便拥有了全天下最珍贵的宝贝。 　　这一瞬间，他放下了原本想要将人推开的念头，也忘了自己许多年来，从不与人过分接触的习惯。 　　这是他的小师弟，不是外人。 　　他这么告诉自己，只是抱一下而已。 　　问题不大。 第034章 借材料+奇异编外史 　　“咳咳——” 　　于先生一走进院门口，就看到这“少儿不宜”的画面, 立马夸张地咳了出声。 　　只是师兄弟之间相互友好的拥抱一下？ 　　不是他多想, 而是他太了解夏轲此人, 从他收他为徒那一刻开始, 这小子就像块捂不热的石头，他这个当师父的捂了那么多年，才稍微有点起色，然后又因为一些事情，害他前功尽弃。 　　总言而之, 于先生看到夏轲被小徒弟抱着, 却没推开对方那画面, 第一个反应便是抬头望天：今儿是不是天要下红雨了？ 　　哦，没下雨啊。 　　然后便是深深地怀疑：夏轲被邪灵附体了？！ 　　他这两声咳完, 原本跟连体婴一样, 挨着一起友好拥抱的师兄弟两人立马分开了。 　　秦述完全羞红了脸, 虽然他是一时感动, 单纯有爱地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 可是……师父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晓得他老人家会不会误会？ 　　相比之下，夏轲的反应倒是镇定多了, 伸手拍拍少年的脑袋，温声道：“你去忙吧，我好像闻到肉烧糊了。” 　　“啊！”秦述一听，连忙拔腿就跑, “糟了！我在炖肘子……” 　　这小的跑了，于先生便只好找大的，他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地走到书房外边，倚着窗台，一脸控诉的表情：“我记得，你小时候，都不肯让我抱一下。” 　　夏轲刚拜入师门的时候，年纪尚小，长相糯软可爱，很是受他这老人家的青睐，可惜性格有些孤僻，也从不喜欢撒娇，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于先生如今看到秦述，哪怕这孩子天赋低微，没有灵根，他也是越看越喜欢，因为长得好看，性子也讨喜。 　　夏轲没接茬，直接转向正题：“师父，白孟洋的去向是否已经确定？” 　　他接到楚循的传书，内容却很简单，只有一句：夏轲师弟，我先行回去了，改日再叙。 　　“被墨时清带走了，如今人已经离开守山大阵，进了下大陆。”于先生神情一敛，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视线落在秦述身上，继续道，“我已让楚循回上大陆，召开仙盟大会，商讨追捕墨时清一事。”夏轲虽然没亲自从水光镜中看到墨时清的去向，但听于先生这么一说，很快联想到了那名下落不明的妖族护法身上，他眉心微蹙，迟疑着询问：“师父，墨时清便是那名幸存的妖族护法？” 　　“多半是。”于先生轻叹一声，原以为妖族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这妖皇被封印千年，肉身早已化作一堆白骨，灵魂估计也早就消散了，却不曾想，还有一个侥幸存活下来的妖族护法，隐姓埋名，藏了那么多年，还在图谋复活妖皇。 　　这妖皇真能被复活吗？ 　　于先生也说不准，血灵献祭阵法是禁术，传闻功能十分强大。 　　墨时清作为妖皇座下的四方护法之一，十分衷心，又深受其信赖，若是真的被他找到了血脉纯正的妖族作为容器，没准真的可以将妖皇复活。 　　“小师弟他……”夏轲欲言又止，他固然是不在意秦述是不是妖族，但他若真的是，将来恐怕要面对极大的压力和威胁。 　　“管他是人还是妖，不都是我的徒弟嘛，咱们师门众多弟子，何时怕过谁？”于先生现在也不确定，究竟是他出错了，还是墨时清搞错了，但，这重要吗？ 　　不重要。 　　“师父所言极是。”秦述放心了不少，将先前罗列的清单递给于先生，“师父，这上面的材料，还差离火圣玉和血月仙砂。” 　　“这两样，裘老头那边的小金库有，我待会去问他借一下。”对于打劫裘老这件事，于先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又翻了翻材料清单下面的器构图，啧啧感慨，“倒是你这效率，让我着实意外，以往也没见你这么上心的。” 　　夏轲坦然道：“小师弟的事情，迫在眉睫，确实耽搁不得。”在他看来，秦述既没有自保的能力，又被危险系数极高的墨时清盯上，他这个当师兄的，理应尽快给他炼制一件趁手的法宝防身。 　　是义务，也是责任，义不容辞。 　　“哦。”于先生满脸不信，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以前怎么看都顺眼的徒弟，其实挺口是心非的，这都抱到一起去了，还只是单纯的师兄弟情谊？ 　　真当他老眼昏花呢。 　　“你不是老眼昏花，你是老不羞臭不要脸！离火圣玉价值十万上品灵石，血月仙砂有价无市，你当是地里的萝卜呢？一开口就让我拿出来，还借？你借了，你能还么？”裘老虎着脸，很不客气地呵斥。 　　“咱两那么多年的情分，你至于吗？”于先生厚着脸皮，往裘老对面一座，考虑到自己是有求于人，语气放软了几分，“况且，这是夏轲要的，给我那小徒弟炼制法宝，就缺这俩样材料了。” 　　“夏轲要的？”裘老这脸色顿时由阴转晴，这么多后辈里面，他确实最欣赏夏轲的为人，遇事沉稳，处变不惊，品行端正，最重要的是，合乎眼缘。 　　“是啊，我这不是让他给小述炼制防身法宝嘛，这才一天工夫呢，就把器构图整出来了，材料清单也列好了，简直比他当年参加门主考核那会儿还上心。”于先生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这徒弟啊，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样了。” 　　遥想当年，夏轲入天照门，还是被他逼着去参与门主竞选考核的。 　　“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对秦述不一般。”裘老赞同地点点头，眉眼间，尽是笑意，这会儿倒是忘了那两件天材地宝有多珍贵了，大手一挥，便将东西借了出去，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明天开始，我去你那边蹭饭。” 　　蹭饭这个词，还是裘老刚从容枭枭那边学来的，老是听人炫耀、赞美秦述的厨艺精湛，他这孤家寡人的，早就有些心动了，只是身份摆在这里，他也拉不下脸去干这事。 　　如今，一个现成的大好机会摆在面前，不好好珍惜，岂不是暴殄天物？ 　　于先生目的达成，揣着两件天材地宝，正要转身离开，听他这么一说，愣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回头，一脸难以置信：“这事，你是不是图谋已久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裘老一本正经地反驳，“你我修行之人，岂会跟凡人一般重视口腹之欲？” 　　最近恰好比较重视这一点的于先生轻哼一声，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随你吧，反正也不多你一双筷子。” 　　然后—— 　　第二天，于先生就后悔了。 　　这裘老头看上去一派仙风道骨之相，口口声声自称对口腹之欲不在乎，他家小徒弟做好的糕点、饭菜，刚一上桌，抢的比他还快！ 　　他才是真正的臭不要脸。 　　“小述这厨艺究竟是师承何人？乍看之下，相当普通的菜式，我观他烹饪期间，也并未采取任何特殊手法，这灵植中富含的灵力，竟被高度提纯，便于吸收。”裘老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和前人一样的感慨。 　　于先生心中好不得意：“这或许是就他与众不同的天赋吧。” 　　“对了，那只猫，你回来后试探过了吗？”裘老忽然压低声音，小声询问。 　　于先生转头，神色不定地瞥了眼厨房里正在煲汤的少年，少年肩头趴着的小橘猫早已乖巧地收起利爪，团成一个圈，牢牢地挂在他身上。 　　一人一猫，几乎形影不离。 　　“试了，基本可以排除它是妖族的可能。”于先生颔首，上午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测试妖兽血脉的丹药，趁着秦述不注意，偷偷地喂给了小橘猫，可是毫无反应。 　　裘老的注意力同样落在了秦述和小橘猫身上，沉吟了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嗯？”于先生回头，不解地挑眉，“别卖关子，赶紧说。” 　　“你可还记得，你跟夏轲之间差点断绝师徒关系，是因何而起？” 　　裘老此言一出，于先生的嘴角立马垂了下来，心情明显变差了：“过去的老黄历，有什么好提的。” 　　那件事说起来，等同于他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如今因为秦述的缘故，他和夏轲之间算是冰释前嫌，师徒和睦，自然就更加不想回忆往事。 　　裘老放下筷子，整了整衣衫，一副偏要把话说清楚的架势：“昨夜你借了我两件天材地宝离开之后，我一夜未眠，翻阅古籍，找到了一丝线索。” 　　秦述身上的可疑之处很多。 　　他是如何失忆的？ 　　他明明只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又为何能如此顺利地通过守山大阵前三道关卡？ 　　还有一手堪比炼药师手法的厨艺，他又是从何学来的？ 　　即便后面两点都可以用天赋异禀来解释，那他之前忽然显现的竖瞳，遇到危机时候，爆发出来的惊人力量，不论是速度，还是体力，都与他本人严重不符。 　　这又当如何解释？ 　　带着这些疑问，裘老在藏书阁的顶楼待了一晚上，可惜，并未找到确凿答案，反而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记载，跟于老头有关。 　　“跟我有关？”于先生狐疑地皱着眉头，“你且说来听听。” 　　“当初你为了故友之女，逼迫秦述娶她，我依稀记得，那故人其实与你并没有太大的渊源……” 　　“对。”于先生回想起昔日种种，神色不免有些别扭，“我确实不记得跟那位故人有多深厚的交情，当时那女娃子来找我，带着他父亲的信物，我观她天赋一般，也就没有收徒的念头，可后来不知怎的……” 　　莫名其妙地改变了注意，对那人十分宠爱又照顾，因为对方喜欢夏轲，还强迫自己的徒弟一定要娶她。 　　如今想来，简直荒谬至极。 　　“我在一本《奇异编外史》中查到了四个与之相似的例子，其中两人原本是上大陆小宗门的外室弟子，年过三旬，忽然开窍，由杂灵根变成了单灵根，修行一路突飞猛进，成为门内的精英弟子，又先后忽然离奇死亡。剩下两人皆来自下大陆，一个叫苏婉清，一个叫林岳。” 　　苏婉清！于先生神色一变，那不就是他那位故友之女吗？ 　　“苏婉清是仙门中人与凡人之女，修行天赋低微，出生时是杂灵根，一直生活在下大陆的一个富庶之家，十八岁时失足落水，差点溺死，醒来后性情大变，又奇迹般地从杂灵根变成了单灵根，之后的事情，你很清楚了。” 　　裘老没再继续往下说，于先生自然清楚，苏婉清拜入梵空学院，以故人之女的身份相见，被他格外照顾，几乎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然后便是他和夏轲离心的开始，事情最终以苏婉清的离奇死亡告终。 　　“这第四个人，事情发生在不久之前，下大陆有一个江湖门派叫做青城派，其中一名弟子林岳，原本天赋平平，忽然有一天，他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变成了武学奇才，一跃成为门派大师兄，率性众人围攻魔教总坛之际，被当时的魔教教主弄死了。” 　　裘老原本觉得这林岳的分量不够足，还没资格跟前面那三个相提并论，进一步研究之后发现：“林岳和先前那三人，似乎都身藏异宝，能在不经意间，改变周遭众人对他们的看法和态度。” 　　“你说的前三人，皆是毫无预兆的离奇死亡，林岳却是被魔教教主所杀，这里面还是有些区别。”于先生嘴上这么分析着，其实已经接受了裘老的说辞。 　　当年的苏婉清极有可能也是身怀异宝，用了什么诡谲手段，控制了他的意识。 　　这世间竟真的有如此厉害的宝物？ 　　于先生将信将疑，追问：“你说的这些，跟小述有什么关系？” 　　“你我不妨做个大胆推测，假设《奇异编外史》上记载属实，那四人的性情和天赋，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裘老单手横在桌沿，倾身上前，继续保持着小声讨论的姿态，“传闻，天外有天，上大陆之外，还有另一方世界。” 　　于先生皱眉：“你是说，他们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极有可能。”裘老颔首，随后又将话题绕回了林岳身上，“方才与你说的第四人，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被那魔教教主弄死的。”于先生翻了记白眼，这裘老头真的是年纪大了，不久之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就忘记了。 　　裘老神秘一笑：“错了，他是被雷劈死的，林岳死后没多久，那魔教教主也被九天神雷劈死了。另外，还有一点，说来也是奇怪，传闻那位魔教教主年纪轻轻，从不轻易出手，第一次现身时，他从天而降，砸死了原先那个魔头。” 　　虽然魔教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盘不成气候的散沙，也不足以引起重视，但于先生听着这些宛如从容枭枭嘴里蹦出来的“小道消息”，竟察觉出了几分不一般。 　　他沉默了片刻，问：“那后来呢，那个从天而降的魔教教主，如何了？” 　　“被雷劈死了吧？”裘老估摸着，也差不多是这么个结局，九天神雷劈在一个凡人身上，管他武功盖世，轻功了得，最终不过化作一堆白骨，或许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那你跟我说了那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于先生神色一敛，故作不悦。 　　裘老斜眼睨他：“你是故意装傻呢，还是真的听不懂？” 　　“小述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于先生自然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可没有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或是从庸才变成了天纵奇才。” 　　裘老坐回原位，坐姿端正地抿了口果酒，酒香清甜，令人回味，他餍足地眯了眯眼眸，继续道：“因为他失忆了啊，你那边不是有治疗失忆症的丹药嘛，回头给他试试。” 　　于先生不置可否，坦然道：“管他从哪儿来，他既然拜了我为师，只要不做出欺师灭祖，为祸天下之事，我便一直护着他，即便我护不住，还有夏轲，还有五大仙门，都是他的靠山。” 　　裘老嘴角微微一抽：“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师门护短，我也没说要把他怎么着，瞧你这着急的样儿。我刚才跟你说这么多，还不是想安慰你一下，好歹当年你干出的那些蠢事，并未你的本意，而是被人陷害了，如此一来，可有好受一点？” 　　于先生冷哼：“没有！”反而更加糟心，他活了千余年，居然被一个小辈暗算了。 　　两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古董很快又互损了起来，话题转向了别处，他们自然也没想到，这闲谈之间的揣测，其实已经跟真相十分接近。 　　若是他们口中的林岳还活着，听到这番言论，大约会气得跳脚反驳：什么异宝啊，那叫系统！来自高位面的科技产物！而且他还没死，只是被强制遣返回原时空，才会造成在这个世界里的“离奇死亡”。 　　眼下，没有人来纠正两人的推测，待到吃饱喝足后，裘老和于先生也就默契地忘记了之前的话题。 　　不过有一点，还在于先生的心里烙下了痕迹，关于秦述失去的记忆。 　　是否应该帮小徒弟把记忆找回来呢？ 　　他犹豫不决。 　　眼下，秦述虽然没有灵根，无法修行，日子过的简单充实，看上去也十分开心的样子。 　　万一他失去的记忆里，充满了不美好的回忆呢？ 　　他若是擅作主张，岂不是坏事？ 　　“师父，你有心事？”秦述收拾碗筷的时候，发现于先生明显有些心神不宁，两道眉毛皱在一起都快能夹死蚊子了。 　　“小述啊。”于先生回过神来，朝少年招招手，待他走近后，将自己拿捏不定的事情直接问了他，“你想恢复以前的记忆吗？” 　　秦述一怔，失忆的事情，他从未多想，起初对这世界所了解到的一切，都由老掌门告知，之后一路走来，看到的，体会过的，慢慢累积经验，他也没有烦恼过，自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只是偶尔，他一个人待着，会好奇曾经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那些，其实也从未影响过他的生活，眼下的日子对他而言，挺好，他也不想改变什么。 　　秦述仔细思考了片刻后，回答：“师父，失忆的事情，我并不在意，现在我有师父和师兄，还有小橘，大家在一起生活，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贴心，这么懂事呢！ 　　于先生感动得眼眶发酸，听他这么说，也就放下了原本的打算。 第035章 记忆复苏？ 　　或许是受了于先生白日里那一番话的影响，秦述晚上睡觉的时候，意外地多想了点事，以至于晚上没睡好，做了个梦。 　　梦里，乌云压顶，山雨欲来，竖立着魔教招牌的山门前，人山人海，喊打喊杀声，和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 　　他好像飘在半空，视线足以俯瞰整个下界，从魔教山门一路朝前，绕过嶙峋假山池畔，再经练武广场，最后是一处庄严奢华的宫殿，青墙黛瓦，雕梁玉柱，红毯铺地，一路延续到殿内，暗红色长案后，放着一把太师椅。 　　一名身材纤瘦的黑衣男子坐在太师椅上，正低头批阅着文案。 　　“教主！青城派的人杀上门来了！我们快要守不住了！您快出手吧！”忽然，满脸血污的侍卫长踉踉跄跄地从殿门飞奔而来，单膝跪地，面朝黑衣男子。 　　然而，这“教主”似乎并不紧张，也没有感受到局势的紧迫，姿态从容地搁下笔，合上文案，这才抬头：“慌什么？” 　　秦述飘在半空，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那人鸦色长发光滑如缎，和身上那件玄色锦缎长袍几乎融为一体，半张银色面具遮挡了大半的脸，仍然挡不住他白到几乎发光的皮肤，露出的下半张脸反而更加引人好奇。 　　侍卫长眼眶发酸：“教主！您再不管管，魔教真的要灭门了！” 　　魔教！？秦述惊讶地张了张嘴，暗道：这就是老掌门口中那个很可怕的魔教？看上去……似乎有点惨。 　　他一路飘过来，发现魔教总坛里里外外没多少人，攻上来的青城派人数加起来是魔教的几十倍。 　　“灭不了。你们已经弃恶从善，老天爷看在眼里，会给你们一条生路的。”太师椅上的人终于站起身，身材纤瘦挺拔，看上去似乎有点儿……弱不禁风？ 　　秦述估摸着，这应该是他的错觉，传闻中的魔教教主可是个厉害角色。 　　还有这教主说的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单膝跪地的侍卫长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慌忙将视线下移，望着自己的脚尖，继续道：“烦请教主出手，剿灭青城派这些伪善的正道人士！” 　　“错了。”魔教教主转身，语气不紧不慢地纠正，“过去的魔教劣迹斑斑，罄竹难书，那些正道联盟喊打喊杀，也不稀奇。不过，既然我都已经放出话去，魔教从此洗心革面，他们还要继续纠缠，那就……将人赶回去吧。” 　　听到这儿，秦述不免对这魔教教主多了几分好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他这反应，也不像是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大反派。 　　或许，老掌门跟他说的那些事情，与真相并不符合。 　　就在他思考期间，魔教教主已经走出了大殿，侍卫长跟在他身后泪眼汪汪：“是！是！是！教主说的都对，请您快出手吧！再耽搁下去，咱们就全部玩完了！” 　　看着是挺危险的。 　　秦述转头一看，青城派那些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扑上来了，为首那人提着剑，口号喊的特别响亮：“众位师兄弟们，随我上！诛杀魔教教主，扬我正道光辉！不除魔教，誓不为人！” 　　秦述：“……”这口号，有点迷，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一场以多欺少的偷袭。 　　“诛杀魔教教主，扬我正道光辉！”口号喊的最响亮的那人，冲的也最快，然后—— 　　只见魔教教主一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劈了下来，青城派为首那人……被雷劈死了。 　　现场所有人全部傻眼，等反应过来后，齐刷刷地转身逃跑。 　　“跑啊！快跑！这踏马是上大陆的仙人下凡来了！” 　　“我说魔教怎么最近行事作风全变了，早知道就不来淌这浑水……” 　　人群作鸟兽散，那魔教教主神色略微迷茫地转头，看向大口喘息的侍卫长：“上大陆，是何处？” 　　侍卫长神色恭敬又带着几分憧憬地回答：“听说是五大仙门为首的仙界，不是我们这种凡人能去的。” 　　秦述飘在半空，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底下众人那些喊话，上大陆的仙人，魔教作风全变之类的，他略一思考，得出一个令人悲伤的结论：老掌门果然骗了他！ 　　或许，从头到尾，老掌门就没说过几句真话。 　　可是老掌门为何要骗他呢？ 　　秦述有点难过，那毕竟是他短暂记忆中，曾经当成亲人一般看待的人。 　　他转念一想：也有可能，这个梦是假的。 　　“轰隆隆——”又是一阵可怕的雷声响起，这一回，青白色碗口粗的雷电当空落下，砸向了底下的魔教教主！ 　　秦述惊恐地捂住嘴巴，眼睁睁看着那人被九天惊雷砸中，不知为何，他竟有种感同身受的痛。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将他吸入了一个地方，他听到了一道机械冰冷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带着斥责和控诉：“你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偷渡客，居然弄死了我的宿主！打乱了全部的剧情，我要让你变成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尝尽人间所有心酸和痛苦！什么？目标能量过于强大，无法制裁？那就自爆！同、归、于、尽！” 　　最后那四个字，颇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十分吓人。 　　秦述惊呼一声，吓醒了，摸摸额头，出了不少汗。 　　这个梦，真实到让他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尤其是最后，那种仿佛被雷劈的痛，还隐约残留着，让他浑身无法动弹。 　　直至躺在枕头旁的小橘猫凑过来，蹭了蹭他：“喵呜？” 　　秦述这才缓过来，抱起小橘猫，一言不发地抱着它，盯着黑暗中虚空一点，许久，才发出蚊呐一般的声响：“小橘，我会不会就是那个被雷劈的魔教教主？” 　　“咪呜呜——”小橘猫发出一声细软的叫声，又伸舌舔了舔他的手心。 　　“也对，不管是或者不是，都已经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了，做人最重要的，还是珍惜眼下。” 　　秦述很快就想通了，眼下这一切，给他的安全还舒心。 　　于先生瞧着不好相处，经常板着脸，脸上难得见到一丝笑容，实则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师父。 　　夏轲更是没话说，一直对他极好，从来不嫌弃他这个小师弟天赋低微，给师门丢脸，为了让他有能力自保，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连夜赶工帮他炼制法宝。 　　除了师父和师兄，他还有枭枭，陪他一起上山捉鸟下河摸鱼的好朋友，还有裘老、楚循师兄……这些都是他这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小橘，如果过去的记忆并不美好，咱们干脆就别记起来了，你觉得怎么样？”接近天亮前最黑暗的凌晨，少年带着几分犹豫、忐忑和不安的声音，缓缓响起。 　　黑暗中，小橘猫仰着头，轻轻应了声：“喵。” 第036章 果蔬精异动 　　“述述，后山的赤樱果熟了，咱们去摘俩篮吧？”容枭枭这些天一没课就跑来药庐，找秦述玩耍。 　　换做以前，他是绝对不敢的，因为于先生实在太喜欢对闯入他地盘上的陌生人下毒了。 　　不过现在嘛，情况不一样了。 　　秦述拜了于先生为师，他又是秦述的好朋友，间接地沾了点光，偶尔帮忙干点活，还能留下来蹭饭，对于容枭枭来说，简直不要太爽。 　　“述述？”没得到回应的容枭枭纳闷地伸手，在秦述面前晃了又晃，“我怎么感觉你这两天心事重重的？” 　　“啊。”秦述回过神来，放下手里临摹了一半的字帖，解释道，“师兄闭关三天了，一直不吃不喝，我有点担心。” 　　“嘿！就这事啊。”容枭枭乐了，他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你师兄夏轲可是天照门最有天赋的炼器师，哪里需要你担心啊，而且他们修行之人，不像咱们一日三餐要定时，一顿不吃饿得慌……” 　　作为一个闲不下来的小话痨，给他一个自由发挥的机会，他能叨叨半个时辰不带停歇，也不重复话题。 　　秦述倒是早就习惯了他的这个作风，也十分擅长从一堆七零八碎的消息里面，提炼出有用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我师兄，师父，还有裘老他们，其实早就不需要从食物中摄取能量？” 　　“能量？”容枭枭觉得这个词有点奇怪，挠挠下巴，干脆用自己的理解来表达，“就是天地灵气吧，反正对于他们来说，哪怕是灵植中蕴含的，你说的那个能量，其实也十分有限。” 　　听到这儿，秦述有点不明白了：明明师兄和师父，还有裘老，都很喜欢他做的菜和点心呀。 　　“哎，述述，刚才我提的事儿，你咋说？咱们去摘赤樱果吧！”自打后山的赤樱果一成熟，就被容枭枭给惦记上了。 　　这赤樱果是一种长的跟桃子差不多大小的红色果子，表皮光滑，味道鲜美可口，最重要的是，生长在灵力充沛的后山，对于刚刚一只脚跨入修行门槛的初学者而言，就如同灵芝燕窝于普通人的作用。 　　不过后山是大白鹅的地盘，摘果子还是要冒着不小的风险，容枭枭是个怕疼又不长记性的，三天两头就去挑衅那只大白鹅，也经常被啄的屁滚尿流，十分狼狈。 　　“听师父说，师兄以前也挺喜欢吃赤樱果的。”秦述想了想，欣然点头，将字帖和笔放回原位，又给师父留了纸条，说明自己的去向，这才拎着竹篮，跟容枭枭往后山去了。 　　今天的后山格外热闹，南瓜精、黄瓜精、茄子精、辣椒精齐聚一堂，还有裘老的灵宠大白萝卜也在，这些成了精的蔬果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围在赤樱果树林外面，乍一看，整座山都快被占领了。 　　秦述下意识地拽住了正要往前走的容枭枭，两人悄悄地躲到了树丛后，偷听。 　　“述述？怎么了？”容枭枭小声询问。 　　“有点不大正常。”秦述抿了抿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直觉，不大对劲，这些蔬果们平日里都聚集在前院的池边，这会儿跑来这里，像是要搞事？“咱们先看看。” 　　这一看，还真的看出事来了。 　　裘老那只心爱的大白萝卜一跃而起，跳到了一块地势最高的大石头上，情绪激动地比划起来：“吾皇即将回归！我们翻身做主的时机要来了！兄弟们，大家团结一致，打倒人修！” 　　容枭枭惊诧地张大眼睛，裘老的灵宠这是要揭竿而起了吗？它口中的吾皇又是谁？ 　　“述述，咱们先回去吧？”看着远处那片数量庞大的蔬果精们，他内心慌得一比，如果只是两个南瓜精或茄子精，自然不用担心，但问题是，对面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根本就数不清。 　　这要是集体冲过来，一个砸他一下，都能把他砸成肉泥！ 　　“嗯。”秦述赞同地点点头，对大白萝卜口中“吾皇”的身份有些在意。 　　这两天，师父跟他提了些妖族的事情，妖族实力鼎盛时期，仙门中人只能在夹缝中生存，直至妖皇被封印，妖族开始没落。 　　墨时清当日将他带去幻生池，也是为了复活妖皇。 　　但那血灵献祭阵法是否真的有效，就另当别论了。 　　大白萝卜和学院里的这些果蔬精们，又是从何处得知妖皇即将回归的消息的？ 　　秦述琢磨着，回头该去裘老那边打个“小报告”，让他好好管教一下那只调皮的大萝卜。 　　两人正要撤离，眼尖的大白萝卜忽然发现了他们，振臂一挥，下边密密麻麻的果蔬精立马囔囔着朝两人跑了过来。 　　“拦住那两个！别让他们跑了！” 　　“述述！快、快跑——”容枭枭遇见大白鹅的时候都没那么害怕过，他是真的不想变成一滩烂泥。 　　不用说，秦述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硬抗，然而，这果蔬精们的数量实在太庞大了，树林里，水里，草丛里，不断地涌现出来，齐刷刷地朝着他们扑来。 　　“我在这里待了一年，从来就没见过那么多的南瓜茄子黄瓜辣椒！我以后都不敢吃菜了！”容枭枭一边朝前狂奔，一边迎风流泪。 　　秦述揣着小橘猫，连篮子都丢了，情况也没比容枭枭好多少，或许是因为当初跟大白萝卜起过冲突，追着他跑的果蔬精明显要更多。 　　“枭枭！咱们分开跑，你拿着这个。” 　　“啥呀？”容枭枭低头一看，发现秦述塞过来的是一张提速符，不禁大喜，却没马上用掉，“你有几张符？给了我，还有剩的吗？” 　　“就这一张提速的，你先去搬救兵，我引开它们！”秦述说完，便抱着小橘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容枭枭还想再商量一下，却发现分开之后，追着秦述跑的果蔬精们明显要多的多，一咬牙，将提速符往自己脑门上一拍，瞬间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他立马朝着药庐方向一边飞奔一边狂喊救命。 　　待他跑没影了，秦述也放弃了继续挣扎，挑了棵附近最粗壮的松树，飞快地爬了上去，然后又掏出剩下的那张符纸，贴在树干上，支起一个小型结界，挡住了蜂拥而至的果蔬精们。 　　这两张符，是这几天，他跟着师父学画符的成果，他没有灵根，画出来的符纸效果也大打折扣，这结界能护住的空间有限，顶多只能支撑一刻钟。 　　松树底下，已经围满了果蔬精，黄的、紫的、绿的、红的，看上去色彩斑斓，放到市场上，那可都是水灵灵的XXXXL版新鲜果蔬，一定深受大厨们的喜爱。 　　“下来！下来！” 　　“兄弟们，咱们一起上，把这个结界撞破了！” 　　“一二三，嘿咻——” 　　底下开始有组织地撞结界，秦述抱着树干，心惊胆战，记忆中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被一群果蔬逼得只能爬树躲避，唯恐它们等会扑过来把自己吃了。 　　“喵——”安分了一路的小橘猫终于忍不住了，浑身炸毛，气势汹汹地朝底下的果蔬精们吼了出声。 　　这奶凶奶凶的喵叫，令树底下喧闹的果蔬精瞬间安静了下来，但是很快，大白萝卜冲了过来，急吼吼地喊道：“怕它做什么，就是一只猫，咱们数量这么多，人海战术都能压死它！” 　　原本有些迟疑的果蔬精们再次气氛高涨，愈发卖力地开始撞结界。 　　秦述紧张地抱住小橘猫，暗道糟糕，这结界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等师父赶过来的时候，他会不会已经被一堆南瓜茄子辣椒黄瓜弄死了？ 　　“小橘，待会儿它们扑上来，你就找机会跑吧，你个头小，又灵活，速度也快，肯定能跑掉的！” 　　“喵呜。”小橘猫似乎没答应，用脑袋蹭了蹭少年的手心，一双碧绿色猫眼幽幽地注视着底下。 　　原本湛蓝如洗的天空忽然乌云塔顶，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临盆，松树下的果蔬精们仿佛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尖叫着，四处逃散。 　　“咦？”秦述察觉到了底下的异样，惊奇地往它们逃跑的反方向看去，果然是有人来了。 　　隐约中，还能听到那些尖叫声在喊着：“天照门门主来了，快跑！” 　　身材颀长挺拔的黑衣男子左手提剑，眨眼间，瞬移到了松树下，抬头，深邃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少年，声音低沉又温和：“师弟，下来吧。” 　　“师兄！”秦述欣喜地喊道，有种劫后余生的激动，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一跃而下，朝着男人扑了过去。 　　夏轲单手接住他，将人放下地后，犹豫了下，又拍拍他的脑袋，低声道：“没事了，别怕。” 　　“放、放开我！你们这些无礼的家伙！”一旁，被锁灵符困在原地的大白萝卜拼命挣扎，却引来了小橘猫的一顿胖揍，顿时又哭又闹。 第037章 上品仙器 　　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遍后，秦述这才想起来：“师兄, 你不是在闭关吗？” 　　他们出门那会儿, 师父没在药庐, 算算时间, 枭枭也没那么快把救兵搬来，难道是—— 　　“法宝炼好了，待你回去试试。”夏轲自然是看到了秦述留下的纸条，不放心，便赶了过来, 事情也挺凑巧, 恰好看到少年被果蔬精们团团围住, 逼上松树，一副弱小可怜无助的我见犹怜样。 　　他第一时间释放威压, 逼退了那群欺软怕硬的果蔬精们。 　　“谢谢师兄！师兄辛苦了, 回去给你煮点好吃的, 补补身子。” 　　少年眉眼弯弯, 笑容灿烂的模样, 夏轲看在眼里，心中甚是愉悦，但下一瞬, 却见秦述笑容一敛，眉眼间闪过一丝忧虑，明显是有什么事惹他不开心了。 　　“怎么了？”他不自觉地询问。 　　秦述迟疑了下，抬头：“师兄, 我听说修行之人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能从食物中摄取的灵气十分有限，而且普通食物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这是真的吗？” 　　他有些担心师兄和师父他们是为了让自己更有自信，才故意表现出很喜欢吃他煮的东西。 　　“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夏轲与少年并肩而行，低头，解释道，“修行之人大多不重视口腹之欲，确实是因为从食物中摄取的灵气有限，但你做的东西，跟旁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秦述倒是经常听容枭枭念叨，说他厨艺精湛，同样的食材，经过他处理后，味道格外鲜美，特别好吃，可他却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类似于炼药师的手法。”夏轲没有隐瞒，随后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炼药师。 　　秦述听完之后，明显吃了一惊，回想起自己先前做的那个梦：青城派的人说魔教教主是来自上大陆的仙人…… 　　不，不对，那魔教教主分明连上大陆是哪儿都不知道。 　　而且他也未必就是那个魔教教主。 　　“要撞到墙了。”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秦述猛然回神，看着近在咫尺的篱笆墙，一阵尴尬：“谢谢师兄提醒。” 　　“跟我不用这么客套。”夏轲单手负于身后，忍住了想要伸手摸摸少年脑袋的念头，看似平静地道，“你既然唤我一声师兄，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嗯！”秦述没有多想，笑着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还没到药庐，便遇到了气喘吁吁的容枭枭，和被他搬来的救兵：裘老。 　　“述述，我没找到你师父，就找了裘老，跟他说了大白的事情。” 　　容枭枭话音刚落，被锁灵符困住，不情不愿地跟在最后面的大白萝卜立马慌了，居然恶人先告状：“主人！救命啊！夏轲要杀我！” 　　因为夏轲早年曾在梵空学院待过一段时间，院里的果蔬精们对他印象十分深刻，代代相传的一点就是：天照门那个夏轲你们知道吗？当初刚入学院的时候，就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小萝卜头，看着可好欺负了！后来那些看不起他，欺负过他的人，通通都被他踩到了脚底下！以后看见那人，记得绕道而行！ 　　大白萝卜面对秦述的时候，确是嚣张，见到夏轲之后，也是真的怂，这会儿看裘老出现了，立马又倒打一耙，性情善变仿若孩童。 　　但裘老却不是宠溺熊孩子的家长，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果断将这件事交给夏轲来处理，还给秦述塞了一块藏书阁顶楼的通行证，作为补偿。 　　“听说你最近在学习符道，藏书阁顶楼里面有不少顶级符道师的手札、心得典籍，有空可以去翻翻。” 　　秦述欣喜地接下通行证：“谢谢裘老！” 　　“裘老，那我的补偿呢？”容枭枭见状，笑嘻嘻地伸出手去。 　　被裘老一把抓住手腕：“奖励你陪我下棋，走吧，容小胖。” 　　“这算哪门子的补偿啊！”容枭枭欲哭无泪，在听到裘老说也给他一块通行证时，脸都青了，“算了算了，我不要了。” 　　他平日里连藏书阁都不会去，更不说顶楼，据说那顶楼的藏书全部都是一些枯燥乏味十分难懂的老古董。 　　“不要就算了，走，下棋去。”裘老最近挺热衷让容枭枭陪他下棋，这小子屁话贼多，不会冷场，棋艺也还过得去，就是天赋低微，人还没上进心，天天就知道热衷于小道消息看热闹，不然他也想跟于老头一样收个徒弟玩玩。 　　“述述，我回头再找你啊！”容枭枭没辙，回头依依不舍地朝秦述挥手。 　　秦述笑着朝他挥挥手，应道：“好。” 　　眼看着裘老已经拖着容枭枭走远，大白萝卜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呜呜呜，主人，你就这么走了！？你不管大白的死活了吗？” 　　看上去还真是够可怜的，可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召集学院所有果蔬精们意图揭竿而起的罪魁祸首，最终还是被带回了药庐，可怜巴巴地颤抖着，面对秦述等人的“审讯”。 　　“小述，考你一下，你知道医典中是怎么描述‘萝卜’这种东西的吗？”于先生将被锁灵符捆住的大白萝卜，随手放厨房的菜案上一扔，又在旁边烧起了一大锅热水。 　　秦述原想说，师父你要煮什么放着我来，被夏轲悄悄拦住了，随后便明白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只不过—— 　　“师父，萝卜也算一味药材吗？” 　　“当然算。”于先生颔首，“萝卜性寒凉，归属于脾经、胃经、肺经及大肠经，具有消食、化气、化痰、止血、解渴及利尿的作用，可用于缓解饮食积滞、消化不良、吞酸、呕吐、腹泻、便秘、咳血、吐血等病症不适。生萝卜一般味道辛辣，性寒，这煮熟后的萝卜，更适合入口，味甘，性平。尤其是成了精的白萝卜，营养价值堪比千年老参……” 　　秦述听懂了于先生的意思，再一瞄旁边菜案上瑟瑟发抖的大白萝卜，十分配合地说道：“师父，我听说，学院有规定，不允许将成精的果蔬作为烹饪食材来使用。” 　　“倒是有这规定。”于先生不紧不慢地拿起菜刀，扭头对另一边的夏轲说，“这刀有些钝了，去磨一磨。” 　　夏轲一言不发地接过菜刀，转身走向磨刀石前。 　　“不过对于犯了错还死不悔改的果蔬精，这条规定是不成立的。”于先生又道，表情有些可怕，“这段时间我刚好有些消化不良，裘老头这萝卜送来的真是及时。” 　　“师父，刀磨好了。”夏轲将菜刀递了过来。 　　秦述一看，果然够锋利，这刀刃白晃晃的即便是砍骨头都没问题了。 　　“嗯。”于先生满意地点点头，拿着菜刀朝菜案走去，一手抓起快要吓尿的大白萝卜。 　　平日里极其嚣张的萝卜精终于知道慌了，一改之前死鸭子嘴硬的倔脾气：“哇——呜呜呜——不要吃我，我知道错了！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当生命受到威胁的那一刻，所有的有恃无恐都将灰飞烟灭。 　　大白萝卜很快就全部招了。 　　事情要从秦述带着小橘猫踏入梵空学院那天说起，平日里仗着有裘老撑腰，横行无忌的萝卜精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翻车，它被小橘虐了，裘老不但没帮它，还罚它关禁闭。 　　在禁闭期间，大白萝卜做了个梦，梦到了妖皇复活，率领妖族复兴，重新占据了上大陆，灵宠们个个翻身做主。 　　如此美梦，清醒之后，它颇感遗憾，又心有不甘，便再也待不住了，从禁闭解除后，便经常往外跑，跟其他果蔬精们联络感情，发现有那么一部分的果蔬精也跟它一样，梦到了妖族复兴，便积极张罗起来，企图在学院内打响复兴的第一战。 　　之后，便有了学院后山，众果蔬精们聚集的场面，后山那地方，一般人也不会过去，因为人人都知晓大白鹅的凶残，偏偏这天有两个不怕死的要去摘赤樱果，便撞破了当时的聚会。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大白萝卜垂头丧气到头顶的绿叶子都耷拉了下来。 　　“因为一个梦？”于先生的表情复杂到一言难尽，原以为是墨时清在离开学院之前埋下的暗钉，结果，一切只是因为一只萝卜精的一个梦，居然如此的……荒唐。 　　仔细算算，从妖皇被封印后，妖族迅速没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妖力强大的妖族，基本在那一战中死的差不多了，剩下些虾兵蟹将大多也是苟延残喘，妖界青黄不接，名存实亡，千年之后，这上大陆便彻底成为了人类修士的地盘。 　　近百年来，开启灵智的小妖精，大多是一些生长在灵气充沛地带的植物，生性单纯，头脑简单，也不会让人感到威胁。 　　“是。”大白萝卜倍感羞耻地低着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基本已经水落石出，按理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可问题是—— 　　“我记得你三十年前刚成精，怎么会梦到妖皇呢？而且，你又如何知道，他是妖皇？” 　　于先生这个问题，着实把大白萝卜给问倒了。 　　梦。 　　秦述从头听到尾，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这个字眼上。 　　梦是什么？ 　　是幻想，还是一种暗示？ 　　他可以理解，那天大白萝卜自认受了委屈，不但没有得到裘老的袒护，反而受到惩罚，才会生出一种幻想，幻想妖族复兴，幻想自己翻身做主。 　　那么其他果蔬精呢？为什么它们也做了同样的梦？还有……他的梦又该如何解释？ 　　他为什么会梦到魔教教主，又为何会跟对方感同身受，体会到雷劈的痛苦？ 　　虽然这个问题，他早就做好决定，珍惜眼下，不过分纠结于过去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他仍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的魔教教主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因为他身居高位，却不知上大陆是何处。 　　那老掌门呢？他是真的不知，还是从头到尾都在隐瞒真相？ 　　秦述这边陷入了沉思，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于先生已经将大白萝卜拎出了厨房，安排在院子里干活赎罪。 　　“你方才走神了。”夏轲正提着菜刀在切萝卜，刚从灵田里□□的萝卜，又白又胖，旁边摆着一碗剁好的排骨。 　　夏轲这做饭的手艺确实不行，刀工还算不错，做点打下手的辅助工作，基本不会出错。 　　正是因为这样，于先生才没阻止他，放心地坐在院子里监视大白萝卜锄草、翻土。 　　秦述垂下眼眸，轻轻点了下头：“师兄，你觉得梦是什么？” 　　夏轲不答反问：“还在担心大白的事情？” 　　先是遭遇了裴远帆、白孟洋的袭击，接着又被墨时清挟持，之后撞破了果蔬精们意图谋反的场面，被围堵到只能爬树求生。 　　光是想想，夏轲就觉得秦述这几天过得挺不容易的。 　　所幸，给他准备的储灵球已经完工，只差楚循的最后一道聚灵阵。 　　如果不是因为要审讯大白，耽搁了点时间，夏轲早就把储灵球拿出来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 　　他放下菜刀，将手擦拭干净后，走到少年面前，从怀里掏出一颗质地精美的银白色镂空圆球，鸡蛋般大小，精美的花纹表面，流光溢彩，球体内部悬浮着一颗半透明的赤色玉石，一看就不是凡物。 　　“这个给你。” 　　“哇，好漂亮！”秦述惊喜地望着夏轲手里的圆球，脑中灵光一闪，“这是师兄给我炼制的法宝吗？” 　　“嗯。”夏轲微微颔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耗费了为数不少的珍稀材料，还有裘老贡献的离火圣玉和血月仙砂，才炼制出这件上品仙器。 　　专门为秦述量身打造的储灵球，即便没有灵根，他也可以依靠储灵球提供的灵力，修行符道、阵法、剑道，同时还能用来防身。 　　“这储灵球还差最后一道聚灵阵，等楚循回来之后，让他给你补上，以后你便随身带着它，即便遇到元婴期的修士，也不用害怕了。”夏轲淡淡地解释，望着少年满脸毫不掩饰的欢喜，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师兄，你真厉害！”秦述对这件法宝爱不释手，这样精致的小玩意，他向来就很喜欢，一想到聚灵球能帮他解决自己最困扰的问题，自然是再开心不过了。 　　“你喜欢便好。” 　　夏轲没有邀功，倒是有所感应的于先生凑到了窗口，一眼便看破了那储灵球的不凡，啧啧感慨：“小述啊，你这师兄可是差不多把自己的家底都掏空了，才给你炼制了这件上品仙器，你以后遇到什么好事，可不能忘了他。” 　　“嗯！”秦述重重点头，夏轲对他的好，他一直都牢牢记在心里，只是他现在能做的尚且不多，以后有机会了，他一定会好好报答师兄的。 　　于先生提点完秦述，便对夏轲招招手，示意他过去一趟。 　　“师父方才说，想吃排骨炖萝卜。”低声交代完，夏轲便立马出去了。 　　秦述连忙把储灵球放入兜里，洗手，接下了夏轲没干完的活，除了排骨炖萝卜，他还想再煮点其他的新鲜菜式。 第038章 废纸？ 　　“夏轲，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于先生随手在院子里支起一个隔音结界，人往葡萄架下的藤椅上一躺，视线落在不远处正在卖力锄草的大白萝卜身上。 　　虽然果蔬精的异动起源于一场梦，这个原因有些荒唐，却不容小觑。 　　“事情需要进一步查证。”夏轲上前，拿起石桌上的茶壶，替于先生倒了一杯凉茶，不紧不慢道，“首先，要证实大白没有说谎；然后，调查它口中那些跟它一样梦到妖皇复活的果蔬精，在做梦前后，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有什么共同的经历，从中或许可以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于先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问道：“你觉得妖皇会复活吗？” 　　“不会。”夏轲斩钉截铁道，人死不可能复生，妖也一样。 　　他年少时，也曾幻想过让自己的父母活过来，一家人不分开，长大之后，懂事了，便不再幻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传闻血灵献祭阵法能将逝去之人的魂魄召回，装入适合的容器，达到复活的目的，然而说到底，这‘复活’之人，早已面无全非，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于先生赞同地点点头：“可惜世人看不透啊，墨时清执着于复活妖皇，可怜小述受到牵连。” 　　而一旦这个消息扩散开去，仙门中人或许有一半，会以“防患于未然”的理由，联名上书，要求五大仙门处置秦述。 　　于他们而言，秦述只是一个跟自己无关的小人物，牺牲他一人，便可保住整个上大陆。 　　这种自私自利的心态，偏偏是如今仙人中人的真实写照。 　　哪怕是五大仙门之中，也有不少人抱着这样的心思。 　　思及此，于先生不忍感慨：“妖族没落之后，仙门中人也越发堕落散漫了。” 　　夏轲闻言，并未反驳。 　　曾经他想不明白，师父为何要“躲”在梵空学院，宁可收他这种从未接触过修行的普通人为徒，也不愿再给那些背景深厚的仙门中人当老师，直到他进了天照门。 　　五大仙门之首的天照门，居然也和下大陆的那些凡人一般，会勾心斗角地争权夺利，会想方设法地往上爬，而真正静下心来修行的人，却是寥寥少数。 　　就像历年能通过守山大阵考验，顺利进入梵空学院的人里面，绝大部分都是跟上大陆的仙门中人相关的世家子弟，只有极少数，才是真正毫无背景的天纵奇才。 　　于先生沉吟了片刻后，道：“调查的事情，交给你带来的人负责即可。” 　　“是。”夏轲点头应道，随即取出传令符，将消息发了出去。 　　见他忙完，于先生又道：“半个时辰前，楚循给我来信了，说是已经和陆瑄前往下大陆，缉拿墨时清等人。你给天行长老传个信，让他配合他们行动。” 　　“好。”夏轲再次照办。 　　于先生最欣赏夏轲的一点便是：听话。 　　这听话自然不是毫无判断的愚忠，而是彼此间的默契，步调一致。 　　在同一件事上，夏轲的观念总能和他达成一致，譬如：对待妖族的态度。 　　但，也有例外，譬如说—— 　　“小述有了你给他炼制的储灵球，灵力的事情不需要担心了，之后便让他留在药庐，我亲自去教他，学院那边的课程，暂时便不用去上了。” 　　“师父，这件事恐怕不妥。” 　　于先生有些意外：“哪里不妥？” 　　夏轲斟酌着回答：“师弟是否要去学堂听课，还是问一下他自己的想法吧。” 　　秦述第一天跟容枭枭去听课，就遇见了墨时清，可谓开局不利，之后三天里，于先生便让他留在药庐，每天给药草浇浇水，施施肥，负责一日三餐，然后便是读书、习字…… 　　日程安排相当枯燥。 　　是于先生不会教人吗？ 　　他收了那么多徒弟，几乎每一个在开头一个月里，干的都是些磨练心性的杂活，熬过去了，下个月便依据各人天赋不同，因材施教。 　　夏轲也是这么一路熬过来的。 　　当然秦述的情况特殊，他没有灵根，原先的时候，于先生即便有心教他，也难以入手，这才让秦述跟着容枭枭一块儿去听课。 　　“也罢。”于先生轻叹一声，这些天观察下来，秦述的心性如何，他已经看的一清二楚，夏轲会提出异议的原因，他大致也能猜到一些。 　　当年总是形单影只的夏轲，身边连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如今他看着秦述，难免会感同身受，想让对方在这学院里留下更多的美好回忆。 　　“回头你问问小述，让他自己选吧，我看他自学符道的时候挺上心的，宣纸上画出来的提速符也还有模有样的。”于先生没有说的是：他为了照顾小徒弟的面子，他特地没提醒对方，所有符纸，尤其是徒手画出来的灵符，必须灌入灵力才能起效。 　　不然，就是一张废纸。 　　夏轲听到这，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师弟用的符纸，不是师父给的？” 　　“他自己画的啊，当宝贝似的，都好好收着呢。”于先生一想到那画面，不禁想笑，随后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夏轲将自己去后山时看到的情形复述了一遍：“当时师弟无处可逃，便爬到了树上，我赶过去时，察觉到有结界存在过的痕迹，那树上还贴着一张失效了的符纸。” 　　因为秦述没有灵根，无法使用灵力，夏轲自然没想到，少年使用的符纸居然是他自己画的。 　　如今想来，也确是如此，若真是师父给的符纸，不至于连那些果蔬精都抵挡不住。 　　但，原本该是一张废纸的符纸，为何会有效果？ 　　夏轲和于先生同时陷入了沉思，直至秦述那边将饭菜端上桌，两人依旧没弄明白这件事。 　　“小述，你之前画的那些符，还有吗？”于先生决定重新看个究竟。 　　“有，在书房，师父现在要吗？” 　　秦述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立马去将自己私底下练习画的符纸取了过来，满满一盒子，全部都是他临摹的，先前出门的时候，他只随身带了两张。 　　于先生随手取出一张符纸，仔细看了又看，没有任何灵力流动的迹象，确实是……废纸。 　　“师父，有问题吗？是哪里画错了还是？”秦述看着于先生这一脸严肃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忧。 　　“没画错。”于先生将盒子里的符纸全部查看了一遍，提速符、定身符、搜索符、小型防护结界符，全都是正确的画法，但也全部都是废纸。 　　难道是夏轲搞错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于先生否决了，夏轲是他带过的徒弟里面天赋最高的一个，当年天照门、惊雷殿、北斗楼抢着收他，因为他在炼器、符道、剑道上的悟性都极高，最后入了天照门是因为…… 　　被他误导，夏轲以为炼器最赚钱。 　　夏轲当初若是入了惊雷殿，如今这殿主之位，还不一定轮得到楚循来坐。 　　所以，问题依旧出在秦述身上。 　　于先生将符纸一一放回原位，合上盖子，不动声色地问道：“小述，你自己画的符，可是用过了？感觉如何？” 　　秦述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用了两张，提速符给枭枭逃命的时候用了，结界符我自己用的，感觉效果还是差了许多。不过现在有师兄给我的储灵球，回头我再试试，应该就好多了！” 　　说到最后，秦述不禁有些跃跃欲试，这储灵球不但长得精致漂亮，而且还是上品仙器，一听就很厉害的样子，等他熟练掌握了使用的方法之后，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起码，再次遇到危险，他能有一点自保的能力，就算打不过，也可以跑。 　　“嗯，先坐下吃饭吧。”于先生随手将盒子放自己这边一摆，完全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第039章 开窍 　　饭后，于先生特地打包了一碗排骨炖萝卜汤，放在食盒里，又带上秦述画的那些符纸，简单交代了两句，便出门去了。 　　“师兄，裘老不会以为咱们把大白煮了吧？”秦述瞅着师父脸上罕见的古怪笑容，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不会。”夏轲瞥了眼还在卖力干活的大白萝卜，解释道，“它是裘老的灵宠，若是遇害了，裘老那边会有所感应。” 　　秦述了解地点点头，视线落到自家小橘猫身上，猫崽子正在啃排骨，是他单独给它煮的一份，一旁的骨碟盘中已经放着六根啃得光秃秃的骨头。 　　“小橘的胃口好像变大了。”少年喃喃自语道。 　　夏轲转头一看，只见小橘猫的肚皮已经圆滚滚的，它却还在吃，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秦述因为担心它会吃撑，伸手将排骨移开，它又锲而不舍地扑了过去，还一个劲地喵喵叫。 　　“这猫几个月大了？”夏轲回忆了下，半个月前看到它的时候，好像就这么小一坨，好像从来就没变过。 　　“我捡到小橘的时候，它可能两个月大，现在的话，四个半月吧？”秦述仔细算算，惊呆了，因为他发现……小橘居然真的从来就没长大过！ 　　明明那么能吃，而且这种毛色的猫似乎天生长得快，容易发胖。 　　“大概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比较多。”夏轲没养过这种小动物，也说不上来这猫四个半月该有多大，终归觉得似乎太小了点。 　　秦述听他这么一说，便把剩下的排骨又还给了小橘猫，一边轻柔地摸摸它的脑袋，一边小声叮嘱：“小橘，你多吃点，赶紧长大呀。” 　　与之同时，招生办。 　　裘老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碗排骨萝卜汤，肉香浓郁，炖的恰到好处，一看就很好吃，刚好伸手拿筷子，却被于先生塞了一叠“废纸”过来。 　　“先别忙着吃，看看这些。” 　　“一堆废纸，有什么好看的？”裘老不用细看，只瞥了一眼，就发现这些符纸虽然画的有模有样，却没有一丝作用。 　　“你再看看。”于先生挡住他的筷子，态度坚定，“先干正事，稍后再吃不迟。” 　　“稍后就凉了。”裘老随便找了个借口，换来对方一道保温符，无奈之下，他只好接过那一叠符纸，一张一张翻过去，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跟方才一样，只是这回说辞比较委婉一些，“这是你那小徒弟画的吧？临摹了楚循的符，这一笔一划倒是挺用心的，在外行人看来，足以以假乱真……” 　　可说到底，还是一堆废纸。 　　“容小胖来找你求救的时候，用了小述给的提速符，才顺利脱身。”于先生见他依旧坚持方才的结论，这才一一道来，“小述被那群果蔬精包围的时候，逃到树上，用了一张他自己画的结界符，才等到夏轲去救他。” 　　他的语速不紧不慢，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见他脸上出现了一丝跟自己先前如出一辙的表情，轻哼道：“你说这是一堆废纸？” 　　裘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没骗我？” 　　“骗你做什么，你自己看水光镜啊。”于先生倒是不怀疑夏轲和秦述说的，只是这事，确实蹊跷的很，他特地过来一趟，自然也不是好心来送汤的。 　　有些事，必须自己亲眼确认过，他才安心。 　　裘老迟疑了下，还是取出了水光镜。 　　两人凑到镜子前，从头看到尾，双双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裘老头，你觉得，这‘废纸’被小述贴身带了两个时辰后，突然变废为宝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好说。” 　　裘老相当保守地回答，愈发觉得自己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秦述或许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奇物种。 　　于先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可能性，问道：“你之前说的那本《奇异编外史》在哪一个书架上来着？” 　　翌日，天刚亮，秦述便醒了，洗漱完做早饭，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熬粥、蒸包子，又取了两碟凉菜上桌，他开始给小橘猫准备肉糜加餐。 　　“喂！”一道恶声恶气的声音从窗口传来。 　　秦述转头一看，发现是大白萝卜，正焉了吧唧地趴在窗台上，瞅着他这边：“你不是夏轲的师弟吗？为什么你天天干着小童的杂活？” 　　“嗯？”秦述没反应过来，干杂活怎么了？很丢脸吗？想当初他身无分文，从月半宗一路赶往梵空镇的两个月里，都是干杂活攒钱换的吃的、用的、穿的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多好啊。 　　“你是不是傻啊？”大白萝卜一副很嫌弃的调调，颇有一股挑拨离间的味道，“你那么早起来给他们做饭，不觉得很委屈吗？” 　　“不委屈啊。”秦述毫不犹豫地回答，有人喜欢吃他做的东西，他开心还来不及呢，干嘛要委屈？更何况，他是给师兄和师父他们做的早餐，又不是外人。 　　大白萝卜犹豫了下，以命令的口吻说道：“那你给我也做一点吃的。” 　　“不要。”秦述果断拒绝。 　　大白气炸了：“为什么！？” 　　看着它头顶因为不满瞬间竖起来的绿叶子，秦述咧嘴一笑：“因为你是外人啊，你还欺负我和小橘。” 　　大白萝卜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后，呜呜呜低声抽泣起来：“人家还是个孩子嘛，人家两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好饿饿……” 　　装可怜？秦述惊讶地张了张嘴，这萝卜精果然是成精了的种，比一般萝卜聪明多了，不过—— 　　“师父说你成精三十年了，我才十八岁，你比我大十二岁，你……好意思跟我撒娇吗？”少年一本正经地说道，末了，摇头叹息，“而且求人也不是这个态度啊。” 　　大白目瞪口呆：“……”原以为是个可以随意捏拿的软柿子，居然意外地棘手。 　　夏轲外出一趟回来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哭笑不得的一幕，平日里见惯了秦述乖巧懂事好说话的模样，还担心他性子太软，会被人欺负，如今看来，他倒是可以放心一些了。 　　“师兄！你回来了？” 　　面对夏轲，秦述的态度自然要热情多了，不用对方说，就主动把粥、包子、配菜送了过去。 　　“嗯。”夏轲跟变戏法似的，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篮子的赤樱果，递给少年，“刚去摘的。” 　　“师兄，你刚才……”秦述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腰间，玄色鲛绡长袍腰间系着同色系的织锦腰带，腰带上系着一只很朴素的香囊，刚刚那一篮赤樱果就是从香囊里面倏地一下冒出来的。 　　见他好奇自己的储物袋，夏轲解释道：“这是用于储存小东西的法宝，喜欢？” 　　“嗯！”秦述老实点头，这法宝可真方便，可以给小橘装好多小鱼干和零食！就是不知道…… 　　“回头我给你炼制一个。” 　　“师兄，炼器难吗？我想学！” 　　两人同时开口。 　　少年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夏轲稍一犹豫，道：“不难，看天赋。” 　　天赋高，便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尤其是上品仙器，有市无价。这是于先生的原话，当年夏轲从下大陆凭借着一己之力通过守山大阵考验，进入梵空学院，又幸运地拜入于先生门下，身边的银两花的所剩无几，灵石更是一无所有。 　　但于先生当年并没有说，炼器师这一行里，十个有九个在赔钱，天赋低微或是运气不佳者，全部家当投进去也有可能血本无归。 　　夏轲显然是那剩下的一个幸运儿。 　　“师兄，你可以教我炼器吗？”秦述欣喜地问道，在得到储灵球之前，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将来要往哪个方向修行。 　　昨天晚上，在师兄的帮助下，他第一次尝试着借用储灵球的力量，画出了一道威力不小的攻击符，将对方随手布设的结界劈开后，他开始体会到了真实的安全感。 　　“好。”夏轲颔首，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丝弧度，学炼器的话，以后便会和他一起回天照门吧？ 　　“谢谢师兄！师兄真好！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绝对不给你丢脸！”少年眉眼弯弯，笑容明媚，然后—— 　　“啊，师兄，我得走了，跟枭枭约好，今天一起去听课的，要来不及了，咱们回见！” 　　望着少年迅速消失在视线内的背影，夏轲默默地收回目光，心里闪过那么一丝遗憾，就好像原本在期待着什么，然后……落空了。 　　是什么呢？ 　　他若有所思地坐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忽然间，恍然大悟：原来是……少了个拥抱。 第040章 喜欢 　　出门前，秦述用手帕包了点赤樱果, 拿去给容枭枭解馋。 　　“哇！述述你对我真好！这是你一大早去摘来的吗？还有露水在上面呢！” 　　“是师兄去摘的。”秦述笑得合不拢嘴,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跟着夏轲一起学炼器, 心情格外愉悦, 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夏门主摘的？”容枭枭动作一顿，忽然有点不敢吃手里的赤樱果了。 　　第一次见到夏轲的时候，他像极了一个狂热粉，粉的自然是对方的颜值，然后当天, 他被裘老拉着一起下棋, 对方“无意”间给他科普了一些关于夏门主的二三事。 　　一个毫无背景、没有靠山的孩子, 拜入了名满天下的于先生门下，首先得到的不是祝福, 而是质疑、排挤、挑衅, 年少时候的夏轲, 独来独往, 没有朋友, 他性格沉默，做事沉稳，在逆境中茁壮成长, 很快便将那些奚落他，诽谤他的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似乎是一个少年天才的故事。 　　容枭枭从中关注更多却是，人人都道天照门门主是个生人勿进，只可远观的人物, 仿佛谁也走不进他的心里。就像雪山之巅独自盛开的雪莲，你可以欣赏他的美，却只远远地看着。 　　可是现在，那朵独自绽放的雪莲却似乎……落入了凡尘？ 　　夏门主一大早去后山，就为了摘一篮赤樱果给述述？！ 　　意识到这一点后，容枭枭不禁觉得手里这几颗赤樱果重若千斤，压得他有些呼吸困难，他再三犹豫后，将手帕包裹着的果子塞回了秦述手里，讪笑着道：“述述，你师兄特地去给你摘的果子，怎么可以随便给其他人呢！” 　　“啊？”秦述一时茫然，他拿果子的时候，师兄也没说什么呀。 　　“快，收好。你自己吃吧，我想吃，回头自己去摘就好了。”容枭枭估摸着，经过昨天那一场变故，后山应该平静下来了，顶多就一只大白鹅在哪里耀武扬威的，他才不怕呢！不过—— 　　“述述，提速符你还有吗？给我两张，防身用。”为了不被大白鹅咬伤，他还是要谨慎一些。 　　“有。”秦述十分爽快地递给他两张提速符，都是昨晚练习时才画的，他让师兄帮忙试过了，效果还不错，“这是加强版的，保证你不会被大白鹅追上！” 　　容枭枭当天中午就去后山试了一下效果，果然跟秦述说的一样，大白鹅追不上他，可他也差点把自己转晕了，这提速效果太彪悍，他的身体完全跟不上反应…… 　　下午一块去听课的时候，秦述明显发现了小伙伴的不对劲，不禁担忧道：“枭枭，你没事吧？怎么脸都白了？” 　　“没、没事，就是有点虚脱了。”容枭枭强作镇定，回想前一天使用的提速符，明明没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心中不免好奇，“述述，你这个加强版的符，是怎么画出来的？” 　　他明明瞧着符纸上的一笔一划都没什么变化，还是说，因为他是外行，所以瞧不出来那些细微的变化？ 　　“原先的符纸效果不是很理想，刚给你的，是昨晚上我重新画的……”秦述没有隐瞒，因为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两人几乎无话不说，他把储灵球也掏出来给容枭枭看了一眼，然后十分宝贝地又收了起来，“这是师兄给我做的法宝，有了这个，我现在画出来的符纸威力更大了。” 　　“夏门主炼制的法宝？”容枭枭震惊地张大嘴巴，听说夏轲是天照门里面天赋最高的炼器师，但是……一般人请不动他，给的灵石再多都不行，因为他不差钱，从不轻易给人炼制法宝。 　　“是啊。”秦述笑眯眯地点头，“你也觉得这个储灵球很漂亮对吧？师兄实在太厉害了！听师父说，这还是上品仙器呢！” 　　容枭枭听到这里，差点吐血，上品仙器！那得要多少上品灵石才能买到？恐怕……有再多灵石也买不到吧。 　　他紧张地东张西望，连声道：“嘘！述述，小声一点，这种话千万别让其他人听见了，会招来麻烦的，万一有人要抢你的储灵球怎么办？” 　　“师兄说认主了的法宝，是抢不走的，除非……”他死了。 　　秦述笑容一滞，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嗯，你说的对，是该小心一点的。” 　　“述述，你师兄对你真好。”容枭枭有感而发的同时，忍不住一阵激动，体内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你说，夏门主是不是喜欢你呀？” 　　秦述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很是赞同地点点头，听到后半句，他忽然卡壳了：“……你说，师兄喜欢我？” 　　“是啊。”容枭枭猛点头，“我听裘老讲过一些你师兄的事情，他从小没什么朋友，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也从来没见他跟谁走的特别近，总之就是那种生人勿进的类型……” 　　他这边巴拉巴拉个不停，秦述不由得想起了在梵空镇上初见夏轲时候的情形，一个劲倒贴的夏媛媛，始终表现淡漠的夏轲，还有那个被他误闯入的梦境…… 　　秦述不禁替他打抱不平：夏家的人那么过分，师兄还能念着昔日的一点承诺，将夏媛媛送上梵空学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述述？”容枭枭说了一大通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却发现少年明显走神了。 　　秦述回神：“嗯，你刚才说什么？” 　　容枭枭摸摸下巴，凑到他面前，仔细瞅了又瞅，露出一副贼精明的笑容：“其实我要是夏门主，也会喜欢你，毕竟咱们述述长得那么好看！” 　　秦述窘：“……师兄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 　　“嗯。你说的对。”容枭枭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听裘老说，上大陆里面，不少貌美如花的女仙爱慕夏门主，还有主动表白的，他一个都没理会，显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不过他对你也是真的好，我总觉得，这不仅仅是普通的师兄弟情谊……” 　　秦述听他这么一说，眼帘微垂，脑海中闪过许多两人独处时候的画面，越想越觉得容枭枭说的有道理！ 　　“述述，你喜欢夏门主吗？”容枭枭窃笑着问。 　　秦述脸颊微烫，坦白点头：“喜欢呀！”师兄长得好看，对他又细心又照顾，不但给他炼制了储灵球，还愿意教他炼器……他当然喜欢。 　　“我看厦门主也是喜欢你的，好好把握机会！”容枭枭兴奋地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赶紧将人拿下！” 　　“喵呜？”两人讨论地热火朝天之时，小橘猫从少年怀里探出脑袋，软软地叫了一声。 　　原本情绪被调动起来，要跟着点头的秦述，逐渐冷静了下来：“……我想想。” 　　“想什么呀？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好好把握住机会，万一哪天他被什么小妖精勾走了魂，你后悔都来不及呢！”容枭枭一旁看着都要急死了，“夏门主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学院的，他早晚得回上大陆去，你……” 　　“喵呜？”小橘猫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枭枭，上课要迟到了，咱们赶紧走吧。”秦述微笑着提醒，没有再继续刚才那话题的意思。 　　容枭枭见状，只好作罢，他有些不解地偷偷瞄了两眼身侧的少年，始终想不通：既然是相互喜欢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表白在一起呢？ 　　毕竟在他以前读过的那些话本里，两情相悦的结局，基本上是皆大欢喜。 　　秦述单手抱着小橘猫，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拿着赤樱果，心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听到枭枭说师兄喜欢他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欣喜的，就像刚刚吃了糖果，一丝一丝甜蜜蜜的滋味，从口腔逐渐蔓延，顺着心脏流向四肢百骸，整个人如同沐浴在三月的春风里，暖融融的。 　　可是，小橘的叫声让他冷静了下来，就像是从云端跌落到了地上。 　　他无法轻易说喜欢。 　　因为他的过去是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属于这个世界，万一有一天，他不得不离开这里，所有的感情羁绊对于留下的人而言，都是一种酷刑。 　　很不负责任的感觉。 　　就像一开始，他以为老掌门说的那些话都是事实，为了摆脱掉魔教的威胁，他想选择一个人结束自己的处子之身，首当其冲考虑的就是一个不会较真的人。 　　师兄他，显然不是那么一个随意的人。 　　师兄对他那么好，做人不能太自私了，他要是做不到一生一世的陪伴，就不要随便去招惹他。 　　思及此，秦述的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这股低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回到药庐，看到已经将炼器相关基础、心得整理成册的夏轲，秦述这才强行打起精神来：“师兄。” 　　“发生什么事了？”夏轲刚要将手札递过去，却见少年的神色明显不对劲，仿佛被人欺负了一般，令他莫名的揪心。 　　“没什么。”秦述微微摇头，飞快转身，朝着厨房走去，“时候不早了，我去做饭！” 　　夏轲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少年忙碌的身影，许久，才转身离开。 　　“喵呜。”小橘猫趴在秦述肩头叫了一声。 　　秦述扭头朝窗外看去，神情略显落寞，师兄出去了，没打一声招呼，是……生气了吗？因为他刚才的态度？ 　　他心绪不宁地从菜案上抓去一根萝卜，正准备切成滚刀块，忽然听到手里的萝卜发出求救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刚才没留神抓起来的萝卜居然是大白。 　　“你怎么在厨房里？” 　　“干了一天的活，累了呀。”大白委屈地回答，或许是因为秦述手里拿着菜刀，又或许是因为早上被少年怼过一回，这会儿倒是老实多了。 　　“那你外面葡萄架下休息吧。”秦述将它放开，重新挑了根萝卜。 　　大白却没走，狐疑地绕着他转了两圈，语气有些贱兮兮的：“你跟夏轲闹别扭了？” 　　“你想洗热水澡吗？”秦述面不改色地询问。 　　吓得大白萝卜嗖地一下逃了。 　　闹别扭？秦述窘，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他却惹师兄不高兴了，自己真是过分啊。 第041章 妖皇？ 　　“小述，今天这汤……有点咸。”于先生十分委婉地提醒，不只是汤，所有的菜都不在水准，没有了那种灵气被提纯的感觉，就是几道味道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 　　秦述后知后觉地尝了一口汤，差点被咸哭了，他愧疚地低下头：“师父，对不起。” 　　“发生什么事了？”于先生平日里习惯了板着脸，不带一丝感情说话，这会儿还特地放柔了几分语气，怕吓着小徒弟，“小述，跟师父说说，我帮你做主。” 　　秦述犹豫再三后，小声问道：“师父，我想恢复记忆，你有办法吗？” 　　他原本觉得过去的记忆不重要，只要好好珍惜眼下，把握未来，不让自己留下遗憾即可。 　　当时的心态，是基于老掌门提供的消息全部属实的前提下，他是穿书者，终有一天会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里，这里的人与事，他可以参与进去，却不能过分融入，因为他最终是要离开的。 　　既然要离开，就不适合拥有过于亲近的感情羁绊。 　　可万一，老掌门在撒谎呢？ 　　如今看来，对方话中的疑点越来越多，骗了他的可能性也极大。 　　秦述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要找回记忆比较妥当。 　　如果他本就属于这个世界，他就不需要那么多的顾虑了，他可以尽情地喜欢夏轲，也可以努力去将对方追到手，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这里倒是有一种丹药，可以令人恢复失去的记忆。”于先生没有卖关子，药确是有，他之前也想给小徒弟用，只是被对方拒绝了。 　　“请师父帮我恢复记忆。”秦述态度诚恳地请求。 　　于先生见他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禁纳闷：“小述，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因为我想确认一件事。”秦述不好意思明说，因为发现师兄好像也喜欢他，他想进一步确定关系，又碍于自己可能是穿书者的身份，有所顾虑。 　　这种事，他该怎么解释呢？ 　　于先生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相当干脆地将丹药交给了他，叮嘱道：“睡前服用一颗，连续服用三天，期间忌酒，快则当天起效，慢则月余，效果不定。” 　　“我记下了，师父放心。”秦述点点头，小心地将丹药收了起来，再一看桌上的饭菜，有些尴尬地提议，“师父，我去重新做几道菜吧。” 　　“无妨，为师观你今日心绪不宁，还是好好歇着吧。”于先生顿了下，仿佛才发现，夏轲居然没在药庐，又问，“小述，你师兄呢？” 　　秦述眸光微动，低下头，掩去眼底的一丝伤感：“师兄方才出去了。” 　　至于去哪儿了？他也不知道。 　　于先生没有再问，重新拿起筷子，简单地吃了几口饭菜后，交待道：“小述，我去裘老头那边一趟，或许要晚些回来，你不必担心，晚上早些休息，记得吃药。” 　　“是。”秦述老老实实地点头，待于先生离开之后，再次将视线转向桌上，每一道菜都有剩余，这还是他掌勺以来第一次。 　　“小橘，是哪里不对吗？” 　　“喵呜——”小橘猫跳上桌，仔细嗅了嗅桌上的盘碟，仰头看向少年，又叫了一声。 　　秦述将菜一道一道尝过去，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好难过，想哭的感觉。” 　　他以前做的东西，自己吃过以后，会有种满满的幸福感，这一次，确实十足的悲伤，难吃极了。 　　- 　　“心情影响食材的味道？”裘老听完于先生那一番长篇大论后，猜测道。 　　于先生一怔，这个说法乍一听很荒谬，再一细想，竟挺有道理的样子，他赞同地点点头：“极有可能，小述他今日看上去格外沮丧。” 　　裘老还是挺在意秦述那一手堪比炼药师的绝活，追问道：“你训斥他了？” 　　于先生冷眼斜睨对方，轻哼：“我岂是那种人？”随后便将秦述的反常和忽然改变注意想要恢复记忆的事情，一一道来。 　　“看来这事与夏轲有关。”作为旁观者，还是裘老看事情更加明白，“夏轲去哪儿了？” 　　“我方才在藏书阁时，他忽然过来找我，说是要去下大陆一趟，不想让小述担心，便没跟他说，然后又提到了小述今日反常之事，暗示我多关心一下小徒弟。”于先生低头翻着从藏书阁顶楼拿出来的古籍，一本快要翻完了，也没找到想要的线索，琢磨着还得回去一趟。 　　“楚循和陆瑄那边不顺利？”裘老记得，夏轲在下大陆那边唯一的红尘牵绊也已经斩断了，最大可能便是因为墨时清的事情。 　　于先生翻着书页的手停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担忧：“墨时清生性狡诈，诡计多端，又善于伪装……” 　　“你门下最出色的三个徒弟联手都对付不了一个墨时清的话，你去也没用。”裘老不留情面地直接掀他老底，“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修为已经停滞不前三百年了吧？” 　　修为停滞不前，加上平日里极少修行，于先生这个化神期放在五大仙门里，还真是不够看了。 　　“彼此彼此。”于先生若无其事地将书往下翻了一页，“你不也是一样，天天在这里过着养老的日子。” 　　还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大哥没比二哥强。 　　两人相互埋汰了一阵后，又齐齐去了藏书阁顶楼，各自占据一角，开始从书海中寻找线索，一边翻看古籍，一边闲聊几句。 　　“裘老头，你那大白，还要吗？不要的话，明天我让小述煮了。” 　　“你要是皮痒欠揍，就过来，我保准满足你的需求。” 　　“啧，你这人真是无趣。”于先生刚感慨完，手上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刚刚翻到的内容，又从头看了一遍后，颇有些激动地喊道，“你过来一下，看看这个。” 　　裘老纳闷地站起身：“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于先生将手里的蓝皮书递了过去，指着上面的文字，语气略显急促：“你仔细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 　　“……传闻妖皇年幼时十分弱小，身无灵力，亦无妖气，懵懂无知，如同普通幼崽，长至六月余，血脉觉醒，力量充盈全身，外形发生剧变……” 　　这本蓝皮书是用妖族的文字记载的，裘老一字一句分辨过去，如遭雷击。 　　他们记忆中的妖皇，原形十分庞大，霸气十足，属于轻轻一跺脚，就能压死一大片人类修士的恐怖存在。 　　他们这些从那一战恶战中存活下来的人，每逢回忆起妖皇，都会忍不住战栗，哪怕对方已经被封印千年，早已化作一堆白骨。 　　这种侵入骨髓的恐惧感，依旧是大多数人心中的噩梦。 　　“你想到了什么？”裘老沉默了半晌，抬头看向于先生。 　　于先生的表情跟他如出一辙，看似平静，实则阵阵后怕：“……小述的那只猫。” 　　“那只猫，多大了？”裘老低声道。 　　于先生微微摇头：“我听小述说，捡到它时，两个月左右大小，他从月半宗一路赶往梵空镇，花了将近两个月……五个月不到吧？” 　　“它会是妖皇吗？”裘老仔细回忆了一下小橘猫的模样，毛绒绒一团，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跟少年形影不离，又软萌又会撒娇，简直就像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宠物猫。“会不会是我们多想了？毕竟这上面也没提到妖皇幼崽时期是一只猫啊。” 　　于先生抿嘴不语，许久，才道：“夏轲离开前，曾和我说，天照门门人调查的结果，那些同样梦到妖皇复活的果蔬精，在小述和那只猫进入学院的第一天，都在前院那边待着……” 　　也就是说，大白和其他果蔬精们做的同一个梦，皆源自于它们见到了小橘猫。 　　这件事，于先生之前不说，是因为前院那些南瓜精、茄子精们害怕猫，估摸着这可能是个误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阴差阳错之下，造成这样的巧合。 　　“你打算怎么办？”裘老神色忧忡，秦述有多在意那只猫，他们这些人全都看在眼里。 　　于先生眉心微蹙，他可以在白孟洋被擒获后，立刻明示夏轲去将人早点解决掉，是因为那姓白的罪证确凿，罪恶滔天，留着也是祸害，还有可能再生事端。 　　可这小橘猫，情况毕竟不同。 　　“万物有灵，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还从未作恶，况且，小述那么在意它，我这个当师父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悄悄把他的猫弄死了，这徒弟估计就不认我了。” 　　裘老对此表示理解：“咱们在这学院养老，待久了，心肠也变软了。且不论这书上说的是真是假，人性善恶，大多跟他成长的环境相关。这猫，先让你那小徒弟好好养着，若是有问题，再去处置也不晚。” 　　“好。”于先生赞同地点点头，转身抽出另一本古籍，他还没忘了自己的目的，是来寻找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线索。 　　然而，刚刚的发现令他注意力无法集中，没一会儿，便走神了。 　　裘老那边显然也是一样，干脆抱着书，走了过来，面对面坐下：“我又想了想，这事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于先生问。 　　裘老语气缓慢地分析道：“按照我们原先的推测，墨时清是妖族护法，当年的四方护法深受妖皇信赖。即便他不知晓妖皇年幼时期的事迹，如今心心念念地想要复活妖皇，而妖皇其实已经……转生？” 　　这件事如何怎么看，都有些矛盾。 　　不是墨时清搞错了，便是他们猜错了。 　　于先生神色凝重：“我倒宁可是我们猜错了。” 第042章 猜测 　　一觉醒来，天光乍现。 　　秦述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坐起身，他这一觉睡得极好，梦都没做一个。 　　天知道昨晚临睡前，他是抱着怎样的决心吃了一颗师父给的丹药，祈祷着自己能再做一场梦，梦到一些失忆之前的事情，哪怕是一些零星的画面都好。 　　结果什么都没有。 　　“咪呜。”小橘猫软软地叫了一声，一蹦一跳地凑到他面前，蹭了蹭他的手背，似乎在提醒着：朕饿了，快去给朕准备早膳。 　　秦述笑着伸手摸摸它的小脑袋瓜：“别急，不会饿着你的。” 　　隔壁房间静悄悄的，连一点呼吸声都听不到，房间的主人似乎一夜未归。 　　秦述犹豫了下，轻轻推开房门，做贼似地往里面打量了一阵：果然，空无一人，师兄昨晚出去后，便没有再回来。 　　难道是回上大陆了？ 　　他心中一阵黯然，就这么走了吗？连个招呼都没打。 　　就像当初登山的时候，都已经到了最后一道关卡，明明可以继续同行的，夏轲却先行离开了。 　　“小橘，师兄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少年的声音明显低落了几分。 　　小橘猫扭着身体在他怀里滚了一圈，卖萌意味十足：“喵呜。” 　　“也对，师兄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肯定是有急事出去了，来不及跟我说。而且……”秦述回想起自己昨天的态度，愈发自责。 　　“喵。”小橘猫甩甩尾巴。 　　秦述扭头一看，看到师父有些鬼鬼祟祟地站在篱笆墙外面，正朝着他这边张望，顿时一惊：“！” 　　原来师父也一夜未归啊。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 　　秦述正思索着，要不要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于先生已经径自朝他走来：“小述，跟你商量个事。” 　　他连忙点头道：“师父请讲。” 　　于先生尽量让自己别去过分关注少年怀里的小橘猫，视线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往那里钻：“夏轲临走前，给你留了一本他的炼器心得记录，这几天，你就在药庐，好好自学吧。” 　　“哎？”秦述一怔，可是师父昨天晚上不是还问他师兄去哪儿了吗？怎么…… 　　于先生话说出口后，很快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干脆不再掩饰，直言道：“你师兄去下大陆了，怕你担心，才特地没跟你讲。” 　　他昨天没说，其实也有自己的一点小私心。 　　夏轲喜欢秦述这件事，他是一早就知道的，虽然是从裘老头那边得到的消息，但之后，经过他自己的仔细观察，已经基本证实了这件事。 　　夏轲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若非是他喜欢的在意的人，岂会花那么多的心思去炼制储灵球？那可是一件上品仙器啊，单是价值连城的材料就有十几件，还不包括他从裘老头那边“借”的两件。 　　那些材料，是夏轲自己的私藏，这么多年都没舍得用掉，偏偏用在了秦述身上，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师兄弟情谊。 　　再说炼器这件事，夏轲身为天照门的门主，又是天照门之中炼器天赋最高，身份最尊贵的人，整个上大陆爱慕他，敬仰他，畏惧他的人，举不胜举，光是门内弟子，就有七成以上想拜他为师。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一个徒弟都没收。 　　如今，秦述一句话，他便花了一整天的工夫去整理自己的炼器心得，还将最基础的一些入门知识，以最直白简洁的文字一一阐述，记录在案。 　　这份用心，连他这个当师父的都忍不住有些……羡慕。 　　正是因为他确定了夏轲的心思，却又实在看不明白秦述的想法，才有所犹豫，昨天，他一直在等小徒弟主动问师兄去哪儿了，可惜……到最后都没等到。 　　秦述是他的关门弟子，也是诸多徒弟里面，长得最漂亮，性格最乖巧最懂事，心思最通透最简单的一个，照理来说，这么一个人就像一张白纸，属于一眼就能看清楚的类型。 　　但在感情这件事上，于先生没看明白这小徒弟的心思。 　　他似乎是喜欢夏轲的，不仅仅是师门情谊之间的那种喜欢。这一点，于先生还是十分确定的，因为之前楚循的到来，两相对比，相当明显。 　　小徒弟称呼楚循一向是规规矩矩的楚师兄，唯独夏轲在他嘴里，从来都是亲昵十足的师兄两字。 　　遇到什么事情，秦述首先考虑到的也是夏轲。 　　诚如一句俗话说的好，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谁付出了真心，对方总是看在眼里的。 　　但是，明显还不够。 　　于先生有预感：他这小徒弟心里藏着些秘密，令他和他们之间，始终隔着点东西。 　　或许……裘老头的猜测是对的，小述他属于另一个世界。 　　思及此，于先生又道：“小述，昨晚上药吃了吗？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吃了，但是还没起作用。”秦述有些失望地摇摇头，他其实也希望自己能快一点想起来。 　　“不急，还有两天的量。”于先生安慰道，随后从宽大的袖袋里，取出夏轲先前交给他的手札，“这是你师兄特地给你准备的，这几天，你好好看看，待他回来之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再去请教他。” 　　“是，师父！”秦述激动地点点头，太好了，师兄不是生他的气故意一声不吭就走了，而且他很快就会回来，这几天，他得好好将师兄留下的笔记看完，不辜负对方的一番苦心！ 　　将手札仔细收好之后，秦述满脸笑容斗志满满地道：“师父，我先去给你做早餐，你稍微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好！” 　　“嗯，去吧。”看着小徒弟脸上重新展露出笑容，于先生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 　　没多久，他便重新吃上了灵力提纯后的早餐，不由得感慨万分：果然是神奇物种啊，这份与众不同的能力，居然真的跟心情愉悦值相关。 　　是的，事到如今，于先生早已想通：倘若裘老头的猜测属实，那么……小述身上表现出来的所有异常都可以解释了。 　　为什么他那么多的补药下去，一点作用都没起；为什么他手里那些鉴别妖兽血脉的丹药，在小述身上偏偏没起作用，可墨时清却认定了小述是妖族？ 　　因为……他这个神奇的关门弟子，极有可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秘物种。 　　得出这一结论后，于先生有种自己发现了大秘密，却没法同人分享的憋屈感，于是，用完早餐后，他又出去了。 　　招生办，裘老一脸嫌弃地望着刚刚离开没多久，又重新回来的老友：“你过去那么多年里加起来往我这边跑的次数，都没你这几天跑的勤快。” 　　于先生毫不在意他的吐槽，施施然坐下，神神秘秘地道：“我想明白了。” 　　“什么？”裘老纳闷，明明早上走的时候，还是一副愁眉不展，心神不定的样子，这会儿居然……茅塞顿开了？这是回去一趟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关于小述的身世。”于先生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你之前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对的。” 　　裘老静默片刻，道：“咱们不是还没找到证据吗？” 　　“刚才回去一趟，小述心情不错，做的早餐，又恢复了原先的水准。”于先生说着，将自己那一份推测，详细地复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那小徒弟肯定不是普通人。” 　　裘老听他这么一番分析以来，竟觉得颇有道理，只是—— 　　“那妖皇，究竟是你那小徒弟，还是他的猫？” 　　于先生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那只猫啊，看上去十分弱小，身无灵力，亦无妖气，懵懂无知，如同普通幼崽，长至六月余，血脉觉醒，力量充盈全身，外形发生剧变……你看这描述，我家小述都十八岁了，怎么可能符合要求。” 　　裘老闻言，赞同地点点头：“也对，秦述若真是妖皇转世，墨时清不至于认不出来。” 　　过了会儿，裘老又问：“下大陆那边有消息传过来了吗？” 　　夏轲、楚循、陆瑄三人联手，一个化神期，两个元婴期，一个一剑能劈开地级结界，一个精通阵法擅长追踪术，一个医毒双绝，这么强大奢华的阵容，对付一个墨时清，应该不在话下。 　　“还没有。”于先生微微摇头，神色间闪过一丝担忧，“墨时清当日从藏宝阁带走的法宝是哪一件，你可知道？” 　　裘老细细回想了一番后，道：“似乎是……画天笔？” 　　他的水光镜能追溯到目标过去一个月里接触过的人与事，但墨时清潜入藏宝阁时，用了一些手段，遮盖了行踪，他也只能推测到失窃的那件法宝是画天笔。 　　毕竟藏宝阁里收藏的先人法宝数量过多，真要排查起来，还得对着名单一一清算。 　　“画天笔是何人曾使用过的法宝？”于先生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估摸着这件法宝起码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是个老古董。 　　“这个我得去查一下。”裘老显然也没想起来，恰在此时，水光镜有了动静，他伸手一拂，镜中出现了守山大阵传来的画面。 　　画面中，夏轲提剑走在最前面，之后是被抬着走的楚循，以及一身白衣倾城，气质温雅的陆瑄，天照门的天行长老和众门人。 　　除了夏轲和陆瑄，其余人身上都带着伤，楚循的状况最为惨重。 　　“难道墨时清跑了？”裘老满脸严肃地站起身。 　　于先生抿着嘴，神色同样凝重：“给他们开启特殊通道吧。” 　　“好。”裘老颔首。 　　没多久，夏轲一行人便从特殊通道上来，直接进了招生办的庭院。 　　于先生立马上前，询问状况。 　　夏轲从储物袋里取出锁魂瓶，递上前：“都在这里面了。” 　　锁魂瓶既可困住化神期以下修士的魂魄，也可直接将人困于其中，只需使用者的修为大于目标。 　　裴远帆和白孟洋被擒获，于先生丝毫不觉得意外，那两人一个元婴期，一个金丹期，还都受了重伤，根本不是夏轲的对手。 　　可那墨时清原本是妖族护法，修为乃是化神期巅峰，怎么也被夏轲收进了锁魂瓶里面？ 　　“事情有些蹊跷。”夏轲又道，他赶过去时，双方陷入了僵持阶段，墨时清原本是占优势的，但不知为何，竟忽然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 第043章 我就亲一下 　　于先生听他说完，交代道：“先将人收着, 过段时间再放出来。” 　　活人在锁魂瓶里待上一段时间, 修为也会随之损耗下降, 若墨时清没有使诈, 真的被收进了锁魂瓶，就先关个十天半个月再说。 　　“是。”夏轲没有异议，将锁魂瓶交由于先生保管后，低声道，“师父, 我先回药庐一趟。” 　　于先生一听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十分干脆地挥挥手：“你去吧, 这边交给我来处理。” 　　药庐书房，秦述正坐在临窗的书案后, 翻阅着夏轲留下来的炼器手札, 微微泛黄的纸张, 字迹苍劲有力, 用词简洁明了, 图文结合，详细说明，连他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读起来也不费劲, 足以见得编写这心得之人的用心良苦。 　　越是体会到这一份用心，秦述心底就越是自责，因为自己的顾虑，在明知师兄可能喜欢他的情况下, 用那样敷衍冷淡的态度，将人拒之千里之外，实在是太伤人了。 　　“喵呜？”察觉到他的走神，原本趴在一旁的小橘猫凑了过来，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背，似乎在提醒他不要分心。 　　“知道了，知道了。”秦述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将注意力放回手札上，继续往下看。 　　炼器师是一个上限很高的职业，修行之人的兵器、法宝、防具，皆可炼制，又分为凡器、宝器、仙器三个品阶，三阶中按照品质不一，再分为上中下三品。 　　夏轲耗费大量珍稀材料炼制的储灵球，属于上品仙器，也是可遇不可求，有市无价的珍稀法宝。 　　炼制仙器，很大程度上还得看天赋和运气，同样的材料，消耗同样多的灵力和精力，却只有小概率会出上品。 　　夏轲在炼器上的天赋和运气，着实令人羡慕。 　　将整本手札翻阅完之后，秦述基本了解了炼器需要准备的东西，除了天材地宝、炼器法诀之外，他还得稍微了解一些阵法知识，用以提升法宝最终的品质。 　　材料，还得慢慢攒，他现在虽说吃穿用度什么都不用愁，但其实……很穷，身上就几块灵石。 　　该怎么去赚取灵石呢？ 　　就当他陷入沉思之际，小橘猫忽然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喵！” 　　秦述抬头一看，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两拍：师兄回来了！ 　　身材挺拔的黑衣男人左手提剑，步履沉稳地穿过院中石径小路，一路朝着他的方向走来。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看上去整个人也温和了几分。 　　明明还是那张脸，线条分明，轮廓清晰，五官英俊不凡，嘴角微微抿着，一如初见时候，世间万物仿佛都入不了他的眼。 　　可是这一刻，秦述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怦、怦、怦——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生病了。 　　原先的那些顾虑，在夏轲不告而别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一刻时，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秦述站起身，双手微微握紧，花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跑过去的冲动。 　　再等等。 　　他在心底跟自己这么说，至少，等他恢复记忆。 　　“师兄，你回来了啊。” 　　“嗯。”夏轲微微颔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少年，见他情绪不似昨天那般低迷，暗中放心了不少，这才为自己先前的突然离开解释道，“昨天突然收到天行长老的传信，事态紧急，便没有和你说。” 　　“嗯。师父都告诉我了。”秦述理解地点点头，跟他说了，他也帮不上忙，反而会跟着担心，但是…… 　　“师兄，下次离开时，我希望你能亲自知会我一声。” 　　少年态度坚定地望着他，表情看上去分外认真。 　　夏轲一怔，想起自己许久之前的一次不告而别，换位思考了一下后，果断点头：“好。” 　　见他应得如此爽快，秦述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暖意，和一丝窃喜：外面的人都说天照门门主生人勿进，不通情理，只有他才知道，师兄本人跟师父一样，外冷热内，十分体贴。 　　“师兄，你刚从下大陆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吃饭吧？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你等着我哦！” 　　望着少年匆忙赶往厨房的背影，夏轲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好。” 　　“咪呜。”难得没有跟着秦述跑的小橘猫，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凑到了夏轲脚边，仔细嗅了嗅，仰头软软地叫了一声。 　　夏轲转头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少年，弯腰，将小橘猫抱起身，又去秦述专门放置零食的地方，取了点小鱼干和肉干。 　　待于先生将事情处理完毕，带着头号伤患楚循和他的另一个徒弟陆瑄，赶回药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院中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小橘猫一边发出欢愉的咕噜咕噜声，一边低头舔着盘子上的肉干，一旁，夏轲正耐心地将小鱼干捏碎，依次放入盘里…… 　　如此和谐美好的一幕，看上去似曾相识，只不过平日里，夏轲坐着的位置，是秦述坐的。 　　因为早已勘破了夏轲的那点心思，于先生倒是不觉得奇怪，他这个徒弟为了小述，破例的事情早就不止一件，如今只是喂个猫而已，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哪怕……这猫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妖皇转世！ 　　思及此，于先生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勉强镇定下来，转头看向自己的另外两个徒弟，却不料：原本口口声声自称快要挂了的楚循，居然跟回光返照似的，嗖地一下，飘去了厨房。 　　“哎呀，小师弟这是做什么好吃的，真香呐！莫非是知道师兄我回来了，特地给我准备的？” 　　于先生：“……”真是个自作多情的孩子。 　　楚循自说自话，便要伸手去揭锅盖，然后—— 　　被秦述一锅铲挡开了。 　　少年毫不留情地反驳道：“楚师兄，你别来添乱啊，快出去！快出去！” 　　“师父，那便是您新收的小徒弟？”陆瑄自然不像楚循那般冒失，文质彬彬地站在原地，一袭白衣气质出尘，端的是温雅如玉，气度不凡，连声音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是啊，他叫秦述。”于先生颇有些得意点点头，问道，“你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他们站的位置离厨房还有一些距离，这院中的风夹杂着药草的特殊香味，一般人或许分辨不出来，只觉得厨房里的人在做什么好吃的，香气十分勾人。 　　陆瑄医毒双绝，享誉天下，自然不是一般人，他轻轻阖上眼眸，略一分辨，便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这是炼药师的手段？” 　　“这么说也不正确，小述他没去过上大陆，也不通医理，或许是天赋异禀吧，经过他处理的灵植，灵力几乎没有流失，而且高度提纯，更适于人体吸收。”于先生与有荣焉地解释道，言辞间满是骄傲。 　　陆瑄好奇地应了声，莞尔：“这么说来，小师弟倒是很适合入我水云谷。” 　　于先生转头瞄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很想提前把人定下来带回谷去，便有意提醒：“他在跟夏轲学炼器。” 　　“炼器？”陆瑄讶异，如此好的天赋，不去水云谷，偏要去天照门？莫非是……穷？ 　　他不由得想起了夏轲当初入天照门的理由，准确说来，也是被他们的师父坑了一把，误认为炼器师敛财容易，也幸亏夏轲师弟天赋过人，运气极佳，才没有亏的血本无归，反而攒下了大笔的财富。 　　“可惜不是人人都有夏轲师弟那样的天赋。”陆瑄就事论事，显然还没放弃刚刚的打算。 　　于先生无奈摇摇头：“这可不只是天赋的问题。” 　　很快，身为医者，不但擅于望闻听切，而且专攻疑难杂症，医理和毒理都十分精通的陆瑄，发现了端倪：这小师弟长得一副相当出色的好容貌，性子也挺讨人喜欢，怎么就对冷冰冰的夏轲师弟情有独钟呢？ 　　看来他想把小师弟拐回水云谷这事，难度不小。 　　待秦述那边将一堆点心、水果羹、凉菜、甜汤端上桌来，于先生这边师徒几人已经十分自觉地坐到了桌前。 　　“小述，给我介绍一下，这是陆瑄，也是你的师兄。” 　　“陆师兄好，我叫秦述。”少年一脸乖巧地打招呼。 　　看的陆瑄心中愈发满意，多好的苗子啊，去天照门炼器着实有些可惜了。 　　“小师弟好，我观你颇有学医天赋，水云谷最适合你了，那里鸟语花香也适合养生。你若是哪天不想待在学院里了，便去我水云谷坐坐……”陆瑄笑容和善地发出邀请，也没在意自己这番当面挖墙脚的举动是否合适。 　　于先生坐在一旁，无奈扶额：这陆瑄虽说不似楚循那般花花肠子又能惹事，可也太……不通人情了。 　　“多谢陆师兄美意，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学院。”秦述坦言道，他现在在修行一道上，连半只脚都没跨进门槛，如果不是有夏轲给他炼制的储灵球，他甚至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加不用提去上大陆的事情。 　　陆瑄闻言，也不失望，继续道 　　：“无妨，哪天你改变主意了，随时联系我便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让师父代为传信。” 　　“陆瑄师弟，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吧？凡事皆有先来后到，我还没邀请小师弟去惊雷殿呢，你怎么能插队？”楚循正端着碗喝甜汤，一看陆瑄这抢人的架势，立马跳了出来，随后笑嘻嘻地看向秦述，“小师弟，学医一点都不好玩，天天跟死人打交道，你做的饭如此好吃，还是跟我回惊雷殿吧，咱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玩遍众仙门，岂不快哉？” 　　可惜，楚循这人即便是笑，也透着几分邪气，看上去不怀好意。 　　秦述自然是想也不想，直接回绝了。 　　楚循还想再说什么，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扭头一看端坐着跟水仙花似的陆瑄，十分不满地比划起来：师弟你居然对我下毒？你太过分了啊！赶紧给我把毒解了！ 　　陆瑄跟没事人似的，完全没搭理他，倒是不经意间，露出了指间两根银针，吓得楚循瞬间收声，老老实实地继续低头喝汤。 　　他这会儿只是不能说话而已，万一把陆瑄惹毛了，估计是连汤都没得喝了。 　　都说水云谷的人脾气好，大多随了谷主陆瑄的脾性，不爱与人争执，其实是因为……陆瑄能动手便尽量不动口了。 　　聪明人吃过几次亏之后，也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对此，于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显早已习惯。 　　秦述坐在那两人对面，把所有事情看在眼里，不禁感慨万分：陆瑄师兄好酷啊！ 　　当初他和容枭枭第一次去听课，恰好遇到墨时清授课，初见对方，觉得那就是个翩翩君子，温雅如玉的美人，又听闻墨时清和陆瑄最像，可如今看来，这传闻实在不可信。 　　墨时清伪装出来的形象，高洁圣雅，不带一丝烟火气息，让人看着总觉得隔了层纱，很不真实。 　　陆瑄本人的长相自然不用多说，一等一的好相貌，眉眼如画，仿佛从画卷中走出来的气质美人，一言一行都浑然天成，没有刻意的修饰。 　　但他这人却是真实的，他有自己的喜好，也不会强忍不满，该出手时毫不迟疑。 　　“陆瑄长得很好看？”事后，私下无人时，夏轲看似随意地问道。 　　“陆师兄吗？”秦述愣了下，仔细想了想，点头，“是挺好看的，跟画里走出来的美人一般。” 　　夏轲眉梢微动：“……哦。”难怪方才盯着他看了那么多次。 　　“不过在我心里，自然还是师兄你最好看！” 　　一副童言无忌的模样，说着再朴实不过的话语，落在有心人耳中，却衍生出不一般的含义。 　　夏轲抬眸，眼底微光闪烁，他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直到少年恰好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能在彼此的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时，他忽然顿悟了。 　　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希望，秦述的眼中最关注的人永远是他，而不是旁人。 　　这样的念头，似乎很……自私。 　　夏轲意识到这一点后，有些震惊，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对某件事或是某个人过于执着，执念容易生出心魔，于修行不利。 　　正是因为抱着这样的念头，过去那么多年里，对他心生爱慕者为数不少，胆子大一点，主动跟他表明心意的也有好些个，他却从未考虑过要找一个伴侣。 　　当年，师父逼他娶那人的时候，他明知师父对自己恩重如山，却没想要委屈自己，用一段感情去偿还那份恩情。这份固执，在有些人看来，是他不识好歹，可事实上，他一直遵从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就像遇见秦述，从最开始波澜不惊的初见，到之后，仿佛命运注定般的交集，或许是因为好奇，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少年的身影闯入了他的世界，留下了痕迹。 　　这份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秦述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师兄？”秦述隐约意识到，夏轲走神了，他好奇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坦白说，单论长相，师兄比陆师兄更加符合他的审美，加上他原先那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这会儿瞅着对方英俊的脸庞，居然生出了一股冲动，想要…… 　　见夏轲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秦述喉头一滚，踮起脚，凑上前，飞快地在他脸颊上碰了下，然后……很没水准地脚下一踉跄，假装摔倒在地：“哎哟！” 　　夏轲听到动静刷地站起身，立马将他扶了起身，连声问道：“摔哪儿？疼吗？我看看。” 　　秦述满脸涨红，有些后悔：清誉全毁了！为什么要这样冲动呢？他明明可以找个更合适的机会！ 　　而现在，他能说自己刚刚是假摔吗？太尴尬了，只怪他一时被美色迷了眼，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没、没事。”少年支支吾吾道，一副心虚不已的模样。 　　夏轲微微一怔，仔细回忆了下刚才的情形，他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过于震惊才没反应过来，并非灵魂出窍，所以……秦述刚才的举动，他其实是记得的。 　　那一瞬间，少年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距离他很近很近，脸颊上一触即离的柔软触觉，仿佛还停留着。 　　“你刚刚——” 　　“师兄！”秦述大喊一声，紧张到心跳加速。 　　夏轲故作镇定地点点头：“你说。” 　　秦述硬着头皮，耍起了流氓：“我、我就亲了你一下，也、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觉得自己吃亏了，那我给你亲回来？” 第044章 “喜当爹” 　　亲回来？ 　　夏轲的目光落在少年脸上：这张脸，白白净净的, 双颊透着几许绯红, 眉眼精致如画, 又浓又密的睫毛似乎因为紧张微微颤动着,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点像猫，眼角微微上扬，秀气挺俏的鼻梁下，樱红色的唇瓣饱满水润，看上去很……可口。 　　第一次见到秦述的时候, 他就知道, 少年拥有一副十分出色的容貌, 漂亮精致的脸蛋，看似纤细柔弱的身体, 放在茫茫人海中, 也是最引人注目的。 　　长得好看的人, 会吸引路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是人之常情。 　　就像放在藏书阁里的书籍, 拥有引人注意的书名，会吸引旁人去翻开阅读，但这本书是否会被看完, 却不是由书名决定，而是在内容。 　　秦述此人，与他接触越多，了解越深, 便越是……无法自拔。 　　少年的优点，夏轲可以罗列出一长串的清单，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或许是因为太喜欢了，以至于即便有什么缺点，到了他眼里，也变成了优点。 　　如此盲目又不讲道理，完全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师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半晌，夏轲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低沉暗哑。 　　莫名的悦耳又性感。 　　秦述面红耳赤地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男人，内心挣扎了起来，他在说什么？他在不要脸地勾引师兄，因为情难自禁，所以他甚至忘了自己原先的顾虑。 　　“我、我……”他忽然结巴了，心中的顾虑逐渐占据了上风，他不想做个自私自利的人，撩了就跑，是一种很不负责的行为，可是—— 　　迟疑间，男人温热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脸颊，掌心微微粗糙的薄茧轻轻摩挲着他柔嫩的皮肤，引起一阵生理性的轻颤，他不争气地又心跳加速了，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轻轻唤了一声：“师兄。” 　　细细软软的叫声，跟小奶猫似的，勾的人心尖发痒。 　　夏轲眸光微动，正要俯身，门外忽然传来“噗呲”一声轻笑，紧接着，是楚循夸张的大笑声，随后又一个劲地扶着墙咳个不停。 　　秦述猛然回神，扭头一看，心中仅存的那点涟漪已然消散：楚循和陆瑄正站在门口，一个形象全无，一个淡雅如风。 　　不用细说，方才因为楚循笑的太夸张了，被陆瑄嫌弃了一把，便干脆让他闭嘴。 　　“楚师兄，陆师兄。”秦述尴尬地打招呼，随即做贼心虚般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假装认真地低头看书。 　　“什么事？”夏轲随手提起摆在身侧的黑色长剑，警告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楚循一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另一手指向旁边的陆瑄。 　　陆瑄神色从容地解释道：“夏轲师弟，师父找你，让你现在过去一趟。” 　　“好。”夏轲颔首，转头看了眼正规规矩矩看书的秦述，低声道，“我稍后回来。” 　　秦述头也不敢抬，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声若蚊呐：“嗯。” 　　许是因为担心楚循在这里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夏轲出门的时候，十分顺手地将他拖走了。 　　至于陆瑄？ 　　那么多师兄里面，夏轲最不想得罪的便是水云谷的这位，医毒双绝，名副其实，论用毒的手段，陆瑄比师父更加出神入化。 　　“陆师兄，不久之前，我刚得到了一株金色七星草，你若有兴趣，改日去我天照门取。” 　　金色七星草，陆瑄寻觅已久，还曾发布高额悬赏求取，可惜一直没人来领这笔赏金。 　　闻言，陆瑄脸上露出一丝明显愉悦的笑容：“好啊。”他倒是没想到，性子一向冷漠的夏轲，居然会为了照顾小师弟的面子，拿出那么珍贵的金色七星草，换他守口如瓶。 　　也是个痴人。 　　如此一来，他倒是不好意思再跟天照门抢人了。 　　待周围安静下来后，秦述才悄悄抬头，不曾想：夏轲虽然将楚循带走了，陆瑄却不动声色地留了下来，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直至他抬头，陆瑄才微笑着朝他打招呼：“小师弟，是不是好奇，为何我还在？” 　　秦述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嗯。” 　　真是个实诚孩子，连撒谎都不会。不过…… 　　回想方才看到的那一幕，陆瑄眼底的笑意浓烈了几分：“俗语有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秦述再次小幅度地点点头：“明白。” 　　“师兄我来这一趟，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给你。这瓶凝玉露，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说着，陆瑄瞬间移到了秦述面前，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玉瓶，搁在桌上，笑容神秘地继续道，“好好收着，以后用得到。” 　　“？”秦述一头雾水，凝玉露是做什么的？总觉得陆师兄这话中有话，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走了噢。”陆瑄整了整衣衫，站起身，十分潇洒地挥挥手，“待你们举办大典之时，我再将礼物一起补上。” 　　秦述：“……”这陆师兄的话，真是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与之同时，于先生这边正神色凝重地望着放置在封印阵法里的锁魂瓶。 　　“我方才将锁魂瓶打开，查看了一下，发现一些十分蹊跷之事。” 　　“师父请说。”夏轲先前便提过，他将墨时清收入锁魂瓶前，对方十分异常地放弃了抵抗，但之后，他们又将对方栖身之所仔细查看了一圈，并未发现异样。 　　楚循拽了张凳子坐下后，也把自己觉得不对劲地地方说了出来：“我和陆瑄师弟前往下大陆，跟天行长老他们汇合之后，遭遇了三次埋伏，墨时清那边似乎有意针对我，不惜代价地将我重伤，幸亏陆瑄师弟救治及时，我估摸着，他们是在忌惮我的追踪术。” 　　因为他重伤的缘故，没有施展追踪术，而墨时清的身份基本已经确定，乃是昔日妖皇座下的四方护法之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召唤化身，混淆视听。 　　从他重伤，到陆瑄为他救治，再到他伤势减轻，重新开启追踪术，这中间有一个不长不短的时间差。 　　“我担心，墨时清就是利用这个时间差，暗中布局，做了一些我们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闻言，于先生赞同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这锁魂瓶里，裴远帆和白孟洋的身体少了一魂一魄。墨时清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一魂一魄，能做什么？ 　　夏轲曾经在下大陆见过魂魄不全的凡人，痴痴呆呆，生理不能自理。 　　裴远帆和白孟洋虽然是修行之人，仅存一魂一魄，照理来说，也是兴不起什么风浪的。 　　但是他们身后站着一个墨时清，这件事就非同小可。 　　“师父，那日墨时清在藏宝阁盗走的法宝是哪一件？”夏轲沉思了片刻后，询问。 　　“画天笔。”于先生答道，这个问题，他和裘老也商讨过，只是关于画天笔的相关资料还没查询到。 　　楚循换了个坐姿，评价道：“这画天笔听上去来头不小的样子，口气十分张狂，不知是哪位先人用过的？” 　　藏宝阁里面的法宝，大多已经诞生出自我意识，不会重新认主，除非遇到合乎眼缘者，譬如：夏轲手里的那把剑。 　　“暂未查到。”于先生眉心微蹙，这在以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每一件放入藏宝阁的法宝，都记录在案，有详细的存档资料。 　　他和裘老特地去翻阅了存档，却没找到画天笔相关的内容，仿佛有人篡改了记录。 　　“问题或许出在画天笔身上。”夏轲推断，若非如此，墨时清大可不必在逃离之前，特地去一趟藏宝阁，将东西带走，“他们的目标还在师弟身上，定然会找机会，重新潜入学院。” 　　楚循一听，立马道：“既然如此，我便暂且留在这里，保护小师弟。” 　　于先生睨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想留在这里蹭饭吧？” 　　楚循尴尬地摸摸鼻子，有种心思被戳穿后的不自在。 　　夏轲沉默了片刻后，道：“天照门那边，暂时无事，天行长老回去便可。我也留下，待事情解决之后，再回去。” 　　楚循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发出一声怪笑，暗道：夏轲师弟真是假正经，明明都被他们撞破了现场，还能一板一眼地找理由来解释，直接说不舍得小师弟不就行了嘛！反正看师父的样子，也不是不知道内情。 　　“好吧，你们两个都留下。”于先生没有反驳，有徒弟在身旁陪着，也不是什么坏事，万一真的出了事，还能有个照应。 　　他这边话音刚落，陆瑄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师父，我是来辞行的，刚刚收到传信，谷内有急事，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于先生没有多问，叮嘱道：“你一路小心，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传信给我，也可向其他几位师兄弟求助。” 　　“多谢师父。”陆瑄微笑颔首。 　　将夏轲撰写的炼器心得重新翻了一遍后，秦述忽然觉得“稍后”这个词，着实有点漫长。他再一次张望窗外，被突然冒出来的大白萝卜吓了一跳：“！” 　　大白头顶的绿叶子耷拉着，有些发黄，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小盆友，跟你商量个事？” 　　这哄骗三岁小孩的语气，加上那绿豆小眼中依稀散发出来的精光，让秦述下意识地戒备起来：“什么事？” 　　“你看我的叶子……”大白萝卜甩了甩头顶的叶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少年，开始卖惨，“我已经饿了好几天肚子了，营养不良，再这么下去，我就要挂了！呜呜呜，可怜我的主人，孤苦伶仃没人陪，他要是知道我死了，一定会很难受的！你就算不可怜我，也可怜可怜他吧？” 　　柿子专拣软的捏。大白显然是专精此道，作为一只灵宠，它的智商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果蔬精们。 　　可惜，秦述并不是软柿子。 　　“你们萝卜要吃什么？我给你去弄点来，是要吃泥巴，还是喝溪水？”少年一脸单纯地询问，看上去十分热心的模样。 　　落在大白萝卜眼中，却是差点吐血，干脆直言道：“……你能不能送我回主人那里？” 　　这药庐它是一刻也不想待了，如果不是因为周围有结界拦着，它早就偷偷地溜了，天天让它翻土、锄草、除虫、浇水，那是灵宠该干的事情吗？ 　　它以前分明只需要负责陪主人解闷就可以了！ 　　观赏性灵宠的作用一向如此，卖萌、撒娇、解闷，一流龙服务，战斗力自然也相对低下。 　　“不行噢。”秦述果断摇头，裘老将大白萝卜交给夏轲处置的时候，他是在现场的。 　　之后，师父和师兄对大白轮番审讯，刨出真相，让大白留在药庐“赎罪”也是师父做出的决定。他这个当徒弟的，哪能随便违背师父的命令，更何况，秦述也觉得这个萝卜精的性子，需要好好磨练一下。 　　但这萝卜精的叶子确实已经泛黄，看样子是……缺铁？ 　　“我给你去挖点泥巴煮煮水，给你泡一下，你就好了。”秦述说着，便将手札仔细地收了起来，起身去院子里挖泥巴，完全没给大白后悔的余地。 　　以至于当泥巴水泡铁钉子送到大白萝卜面前的时候，这萝卜精四下逃窜，一副不肯就范的架势，最后还是小橘猫出马，将它制伏了。 　　跳进泥巴水里面的那一刻，大白是抱着赴死的决心，以为自己很快就要被煮熟。 　　入水之后，它惊呆了：看着热气缭绕的泥巴水，居然一点都不烫，是常温，而且灵力很充沛的样子，没一会儿工夫，就被它吸收了。 　　它脑壳上的叶子也精神抖擞了起来，绿茵茵的，仿佛重获新生。 　　“你是怎么办到的？”大白震惊地望着少年，这一刻，秦述在它心目中，再也不是软弱无能可以随便欺负的小角色了，这特么就是……它亲爹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喜当爹”的秦述没有居功的意思，淡定表示：“是因为这里的土壤蕴含的灵气比较充沛吧，你以后没事就挖个坑，把自己往坑里埋一会儿。” 　　大白：“……”瞎说啥呢爹，你怎么这么傻，要是这么做有用的话，他早就这么办了。 　　“咪呜。”小橘猫在一旁玩了会儿剑麻球玩具，站起身，凑到秦述脚边。 　　那剑麻球是夏轲给它做的，它十分喜欢，抽空就去玩一会儿，这会儿大约是饿了，便跑来讨吃的。 　　秦述一看它这反应，便弯腰将它抱起身，朝厨房走去。 　　小橘猫这些天的胃口越来越大，或许是因为在长身体的缘故，一天要吃好几顿，所幸，除了吃的多之外，暂时没有发现别的问题，秦述也就干脆顺着它，像极了对孩子有求必应的家长。 　　“咕噜。” 　　大白萝卜一路屁颠屁颠地跟在一人一猫身后，看到小橘猫正在享用的肉糜粥，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 　　“爹，给我也来点呗。” 　　突然冒出一个讨好又谄媚的声音，称呼还是……爹，秦述惊诧地回头一看，发现说这话的居然是大白，不禁懵了：“……你叫我什么？” 　　“爹！”大白萝卜十分狗腿地喊道，语气相当亲昵。 　　秦述一脸懵圈：“……”他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还是根萝卜。 　　“爹，你上次不是说，不随便给外人做吃的嘛，现在我叫你一声爹，就不是外人啦！”大白很是得意地解释，可惜，它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反而被忽然出现在厨房外面的楚循一把揪住头顶的绿叶子，嗖地一下丢了出去。 　　秦述回过神来，看向脸上明显带了伤的楚循，故作镇定地唤了声：“楚师兄。” 　　下午的事情，刚好被楚循撞破了，当时这家伙笑得有多夸张，秦述一直记着呢，唯恐对方旧事重提。 　　却没想到，楚循根本没提那件事的意思，反而朝他伸出手，道：“小师弟，把你的储灵球给我一下，夏轲师弟说，还差最后一道聚灵符，我来给你补上。” 　　夏轲也会布阵画符，但论精通程度，还是比不上楚循来的专业。 　　聚灵阵是储灵球灵力源源不断的关键性因素，不容马虎，夏轲也就没有自己画阵，只贴到了一道聚灵符在上面，等楚循过来之后，让他重新画。 　　“好的。”秦述记得这事，师兄跟他提过，便从怀里取出储灵球，递了过去，“有劳楚师兄了。” 　　“不客气。”楚循表现的十分纯良，没有一丝不当举动，显然是因为……刚被虐过一把，脸上的伤还没褪去呢。 　　秦述看他神态认真地开始画阵，一气呵成，储灵球再次回到他手中，明显有些不一样了，镂空的球体内部多了一道金色的阵法。 　　“有了这聚灵阵，你就可以大胆放心地使用灵力了，不必担心哪天灵力枯竭，不过还是得小心一些，碰到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挑衅，打不过就跑快一点。”楚循习惯性地话又多了起来，倒是很谨慎地控制着话题的范围，没有触礁的危险，“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潇洒转身，一撅一拐地离开了。 　　平日里看惯了他来去匆匆，飘的很是恣意的模样，这会儿望着他颇有些狼狈的背影，秦述居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这是被师父教训了吧？ 　　他明明记得，楚循的伤已经大好，基本无碍了。 　　正想着，楚循忽然转身，神色黯然地看向他：“小师弟，看在我是个伤患的份上，可以给我炖点排骨萝卜汤吗？” 　　“好。” 　　秦述没有迟疑，且不说对方是个伤患，还特地跑来给他画聚灵阵，单是同门师兄弟这一层关系在这里，他也不会拒绝。 　　“那便多谢啦。”楚循瞬间扬起一丝笑容，一改先前那副病弱残疾的模样，嗖地一下飘走了…… 　　他就这么飘走了，身法灵动飘逸，潇洒极了。 　　伤患？ 　　呵呵。 　　秦述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苦肉计用的如此活灵活现。 第045章 前尘往事 　　月明星稀，深夜寂寥。 　　秦述翻了个身, 有些失眠。 　　听说师兄和师父有要紧事在忙, 晚饭都没回来吃, 那一大锅的排骨萝卜汤都便宜楚师兄了。 　　说好的“稍后回来”, 结果…… 　　秦述有点委屈，他巴巴地等了好几个时辰呢，可是再一想，师兄是因为正事耽搁的，也不是故意放他鸽子, 心里便好受了些。 　　“喵呜？”小橘猫趴在枕头边, 轻轻叫了声。 　　秦述这才想起来, 他忘记吃药了。 　　师父给他的丹药，是三天的用量, 这才第二天。 　　他赶紧爬起身, 倒了杯水, 将药吃了, 重新躺回床上, 没多久，便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这一觉，他睡得十分安稳, 但又很清楚自己做了个梦。 　　梦里，他从高高的云端一路坠落，不断下坠的失重感，他却没有感到一丝的不安, 仿佛飞翔是他早已习惯的事情，风在耳边呼啸，底下有哭喊声、求饶声传来。 　　怦！ 　　他乍然落地，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却见一个面相凶狠的中年男人口吐鲜血，死不瞑目。 　　好像是……不小心被他砸死了。 　　周围跪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还有已经失去了气息的新鲜尸体，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大多是呆滞、麻木、心如死水，还有人鼻涕眼泪齐流，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变了：从心灰意冷地等死，变成了震惊和欣喜。 　　他们缓缓起身，朝着他围了过来，又整齐地跪下，喊他……教主。 　　在这些人里面，他还看到一个有些面熟的身影，仔细一想：这不正是他之前梦到的魔教教主身边那个……侍卫长吗？ 　　此时还不是侍卫长的男人主动站了出来，跟他说明现状：这里是魔教总坛，刚刚被他砸死的人，是他们魔教的教主傅长衣。 　　傅长衣修炼了一门十分邪恶的功法，专门吸食他人的鲜血来增加自身的功力，若这人是童男童女，则效果更佳。 　　魔教自成立以来，便一直干着抢人的事情，只是近年来，附近的一些江湖门派开始联手，共同对付魔教，这人也就越来越难抢。 　　傅长衣练功走火入魔，已经开始向魔教中人下手，每天都有为数不少的教众被吸干了血，变成一具干尸。 　　为了保住性命，魔教众人决心联手干掉傅长衣，却不料对方功力深厚，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眼看着即将丢了性命之际。 　　从天而降的秦述，把傅长衣砸死了，成了魔教的救命恩人。 　　所有人尊称他一声教主，他被迫留下，开始整改魔教。 　　魔教的名声很差，一开始的洗白工作做的相当不顺利，但随着时间的推进，效果逐渐体现，原本作恶多端的魔教众人在新教主的带领下，学会了耕种、经商、买卖、当保镖，还有心灵手巧者开发出了各种工艺品制作行业。 　　魔教总坛常年只有几十号人轮班巡逻，大部队人马则化整为零，前往下大陆各处，开设新的据点，做起了正当营生。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 　　但是，魔教曾经做过的恶，罄竹难书，每逢江湖上又有什么坏事发生，人们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一定是魔教那些妖人干的！ 　　再后来，还有人专门打着魔教的名号行凶作恶。 　　这一场梦，秦述如同走马观花，从一开始，他很清晰地意识到他的视角在魔教新教主身上，再到后来，他好像又灵魂出窍了，一路飘着，飘到了另一个地方：青城派。 　　青城派是下大陆里面势力排行前五的一个江湖门派，全门派上下都用剑，有个很不起眼的外门弟子叫林岳，天赋低微，连基础剑法都练不好，经常被其他人嘲笑。 　　秦述飘在半空，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梦到这个完全没印象的林岳，但再一细看，他发现：这个林岳其实有些眼熟。 　　他努力地回忆了下，想起来上一个梦，他梦到魔教总坛被青城派的人围攻之时，冲在队伍最前面，口号喊的最响亮的人，就是这个林岳！ 　　此时的林岳看上去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性格有些软弱，人人都能欺负他。 　　但是一转眼，林岳像是换了个人，仿佛一夜之间，任督二脉被打通了，从一个废材变成了武学奇才，剑法突飞猛进，人的精神面貌也不一样了。 　　秦述好奇地观察着他的变化，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林岳一直在跟一个叫做“系统”的东西交流，系统会给他发布一些诸如打脸的任务，还会奖励给他很多灵丹妙药，他的天赋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开始改变的。 　　这个崭新的林岳显然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花了一些功夫，成为了青城派里的大红人，然后他接到了系统发布的一个大任务：围攻魔教总坛，手刃魔教教主。 　　这个任务，林岳自然没有完成，因为他被魔教教主一道天雷劈死了。 　　哦不对，他没死。 　　秦述再一次来到魔教总坛上空，看着从天而降的天雷，将气势汹汹的林岳劈中。 　　跟第一次的梦不一样，这一次，他看到了林岳和系统的交易。 　　被天雷劈死的是林岳这具身体，他的灵魂却化成了一点光亮，飞向了遥远的另一端。 　　飘在半空的秦述在这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过去，一路跟着林岳的灵魂，直至对方停下来，进入了一具刚刚断气的苍老身体里面。 　　秦述彻底惊呆了，因为他看到林岳的灵魂，进入的身体是……他所熟悉的老掌门。 　　苍茫的夜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秦述抬头，深知自己还在梦里，他试着发出声音，询问刚刚是谁在说话。 　　天空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掌，将他的灵魂托了起来，轻轻一拽，拽入另一片天空，眨眼间的工夫，秦述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四面发光的空旷房间里，房间中间的水晶柱上放着一本书。 　　他走过去，翻开了书，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后，震惊不已。 　　这本书没有书名，讲的是一个碌碌无为的现代青年林岳穿越到一本武侠小说中，成为同名林岳的青城派外门弟子，绑定了一个叫做男主王霸系统后，开始一路废材逆袭的故事。 　　书中，魔教教主还是傅长衣，是个戏份不小的反派，最终被主角林岳斩杀。 　　秦述的视线停留在那一行黑白分明的文字上，久久没有回神，直到—— 　　“我是这个三千小世界里的主神，也叫‘规则’，这原本是一个武侠小说衍生出来的世界。”一个雌雄莫辨的清冷声音出现在房间里。 　　他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却见水晶柱后出现了一团柔和的光，似乎便是这个所谓的规则。 　　“因为你的意外介入，导致傅长衣提前死亡，又因为你将原小说男主林岳劈死，最终主剧情全线崩溃，这个小世界也面临着毁灭的危机。” 　　秦述：“……”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该说对不起呢，还是该说我不是故意的？ 　　“幸运的是，同样因为你，主剧情线异化重生，演变出了另一个方向。”规则继续道，言辞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庆幸和无奈。 　　秦述闻言，默默地松了口气，跟对方确认：“我就是那个魔教教主，魔教教主便是我？” 　　虽然两次梦里，他都看到了魔教教主，却一直没看清楚那张脸，他的心就像石头一直悬空，没有落地。 　　规则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是你。” 　　与之同时，秦述面前浮现出一张巨大的屏幕，屏幕中显示出他第一个梦境里的画面，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脸，以及……被九天神雷劈中后发生的事情。 　　秦述看到屏幕中的自己被九天神雷炸飞，飞向了遥远的另一个地方，正好是月半宗的后山，期间，有一团光从他的体内脱离出去，下落不明。 　　“系统是来自另一高级位面的科技产物，拥有十分强大的能量储存功能，它在发现无法将你扼杀之后，便利用自爆与你同归于尽。”规则十分贴心地解释，“但你的来头确实不小，即便是它自爆，还是没能将你完全压制住。” 　　“那团光，是什么？”他好奇地询问。 　　规则十分直爽地回答：“那是你的记忆和力量，我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将它们保存了下来，又分离出去。”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它，我的记忆和力量都能彻底恢复？”秦述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规则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不知道。你并非三千小世界里的人，你的过去，我也无法推演。这次找你来，是因为新的剧情线已经生成，希望你……别再搞破坏。” 　　听到最后，秦述不禁窘了：“那你能告诉我新的剧情线是什么吗？我会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 　　可惜到最后，秦述也没得到规则的答案，因为……梦醒了。 　　天光大亮，他比平时晚起了半个时辰，枕头边上的小橘猫已经饿得开始自己去扒拉零食袋，听到他这边起身的动静，小橘嘴里叼着半条小鱼干，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 　　这一觉，睡得果然够久的。 　　秦述摸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回想梦里发生的一切，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也想明白了很多之前困扰他的事情。 　　老掌门当初捡到他的时候，对魔教教主的憎恶正是最浓烈的时候，偏偏他那具身体已经什么都干不了了，所以他便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当时的他，因为系统的自爆，记忆和力量都彻底归零，自然也就无法满足老掌门·原男主·林岳的奢望，没有练武的天赋，也无法替他去找魔教报仇。 　　林岳不甘心就此作罢，就给他捏造了一个穿书者炮灰的身份，唆使他去找五大仙门做靠山，试图借力打力，最终颠覆魔教。 　　秦述也不知道该评价林岳此人究竟是傻，还是天真？ 　　时过境迁，林岳已经回归原来的世界，有些事，也就没有了再去争辩的必要。 　　他该关心的是自己丢失的记忆和力量，如今又在何处呢？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发生的事情，他大致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认知，但在那之前，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从何而来，这依旧是未知数。 　　但从规则给出的信息来推断：如果他不想走，这三千小世界似乎还奈何不了他？ 　　所以，他现在可以没有顾虑地去追求夏轲了？！ 　　得出这一结论后，秦述的心情明显好转了不少，连规则口中新诞生的剧情主线也不甚在意了。 　　规则既然能找他一次，应该也能找他第二次吧？待今晚入睡之前，他将师父给的丹药最后一颗也服下，便能再次见到规则了。 　　然而此时的秦述并没有想到，规则来找他一次，是那么那么的不容易，以至于他们再次相见，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第046章 你吃泥巴吧 　　“爹，你今天睡懒觉了。”大白萝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秦述转头一看，发现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根绿油油的叶子挂在门栓上，显然，这好好的房门锁着为什么突然开了，就是因为那根叶子在作怪。 　　“你别乱喊，我不是你爹。”秦述十分无奈地纠正，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有了那么大个儿子，还是个萝卜精。 　　大白萝卜觍着脸，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爹，你看我的叶子，是不是有点发黄了？你再给我搞点泥巴水呗？” 　　秦述瞥了眼那绿叶子，实在没发现哪里黄了：“……你头顶，绿着呢。” 　　大白萝卜不甘心地扒拉了下脑袋，气势转弱：“就算是绿的，也可以泡泡吧？” 　　秦述：“……”这萝卜精是真的赖上他了呀。 　　大概是见他一直没点头答应，大白灵机一动，开始全方位展现自己的作用：“爹，你想不想知道，昨天你师兄和师父去干嘛了？” 　　这神秘兮兮的语气，颇有些做贼的味道。 　　秦述已经洗漱完毕，正挽起袖子，准备去做早饭，刚刚从隔壁房间路过的时候，特地瞄了眼，发现夏轲又是一夜未归，不禁叹了口气。 　　这会儿听这便宜儿子似乎知道些内情，他不由得转头：“你知道？” 　　“他们和我主人在查一件事情。”大白狡猾地回答，没明说是什么事，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可惜，秦述没上当。 　　他转身，径自往厨房走去，随手翻了下储物架，挑了几样新鲜的食材，准备今天做点新鲜花样。 　　师兄和师父忙了那么久，回来吃口热饭，正好再休息一会儿。 　　“爹，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在查什么事吗？”大白萝卜不甘心地凑上前。 　　秦述刚好拿起菜刀，刀刃冷白锋利，精光一闪，吓得大白往后退了两步。 　　“你想说便说，不想说，就出去待着吧。” 　　大白原地忸怩了一会儿，没想到少年居然油盐不进，那么难缠，明明他以前很软很好欺负的样子，昨天也不似现在这般……冷酷无情！ 　　“他们去查画天笔了。”最终，只能唱独角戏的萝卜精全都招了。 　　秦述动作飞快地剁好了肉馅，开始用面粉和面，听到“画天笔”三个字，怔了下：“画天笔是什么东西？” 　　见他终于提起兴趣来了，大白立马献宝似的把自己偷听到的内容全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这药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于先生撤去隐匿结界后，院子里除了主卧和三个厢房，还有偏厅、药房、书房、厨房等。 　　昨天秦述一直待在书房里看书，自然就不知道师父和几个师兄谈了些什么。 　　大白就不一样了，它只是被结界拦着，没法离开药庐，这结界内，它来去自由，于先生也没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萝卜精会跑去偷听。 　　“梵空学院里面有个专门放置先人法宝的地方叫做藏宝阁，爹，你知道吗？” 　　“嗯。”秦述听容枭枭提过这事。 　　“那画天笔原本就是放在藏宝阁里面的，被人盗走之后，下落不明……”大白摇头晃脑，感情充沛的宛如说书先生。 　　秦述一边揉着面，一边从它那一堆掺了水的废话里面提取有用的信息，得出结论：师兄之前去下大陆，将墨时清等人顺利逮了回来，但是裴远帆和白孟洋却丢了一魂一魄，他们怀疑是墨时清用盗走的画天笔做了什么手脚。 　　“爹，我知道的都说完了，可以泡泥巴水了吗？”大白叨叨了半天后，眼巴巴地凑到秦述脚边，“你要是觉得挖泥巴费劲，我自己去挖……” 　　居然如此锲而不舍，秦述简直都要被它的毅力感动了：“行，那你去吧。” 　　大白一听，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跟迎面走来的楚循碰了个正着，吓得它再次狼狈逃窜…… 　　“小师弟，今天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秦述回头看了眼趴在窗台上的楚循，发现他脸上的伤已经全好了，听说他们修行之人受伤恢复特别快，他不禁有些羡慕，也有些怀念自己不知丢在何处的记忆和力量。 　　“做饺子。”他记得下大陆有一种猪肉饺很好吃，当初他从月半宗赶往梵空镇的途中，还给那家饺子店打了一天零工，也顺便跟着里面的师傅学了一手。 　　“需要我来帮忙吗？”楚循又问。 　　秦述瞄了眼他那一身华丽轻盈的朱红色轻纱描金长袍，果断摇头：“不用了，楚师兄。” 　　他记得，当初在幻生池，让这位师兄帮忙看下火，结果对方愣是把快烤好的鱼烤焦了。 　　“小师弟，我今天可以点餐吗？”楚循终于道明来意。 　　秦述犹豫了下，问道：“楚师兄，画天笔是何物？” 　　楚循的身法灵动飘逸，估计早就已经来了，也听到了他和大白之间的对话，他便干脆直接一点。 　　果然不出他所料，楚循毫不意外他已经知道了画天笔的事情，坦言道：“那玩意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师父和夏轲师弟他们也在查这件事，还特地连夜去了趟上大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至于他为何没走？ 　　当然是因为他是伤患，顺道留在药庐，保护小师弟呀。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昨儿个夏轲师弟临走前，让我给你带个口信，说他要离开一趟，晚上回不来，叫你别担心……”楚循一脸笑容，三分帅气，七分邪气，将不怀好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秦述惊愕地转头：“……”直觉告诉他，这家伙昨天喝汤的时候，故意没提这事。 　　“咳咳咳，小师弟，其实……我昨天晚上，真的是不小心忘了，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呀，我没骗你。”楚循一阵尴尬，起初，他确实因为被夏轲揍了一顿，故意要使坏，想看看小师弟没见到夏轲会是什么反应，准备等少年要掉眼泪的时候，再告诉对方真相，左右不会耽搁多少时间。 　　却不想，那一碗排骨萝卜汤实在是太香了，他喝得心满意足，差点吃撑，然后就……忘了。 　　等他想起这件事，已经是第二天。 　　秦述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楚师兄，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楚循连忙道：“后来，确实不是故意的。” 　　换言之，一开始，就是有心的。 　　秦述听懂了，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不吭声了。 　　亏他担心了那么久，还以为师兄是故意躲着他呢。 　　“爹，我泥巴挖回来了！”恰好，大白拖着一篮子的泥巴回来，小心翼翼地绕开了楚循，跑进厨房。 　　楚循斜睨着这不知羞的萝卜精，轻哼：当真是为了一口吃的，乱认爹。裘老这灵宠，也忒不要脸了点。 　　吐槽完大白，楚循笑眯眯地看向秦述：“小师弟，我待会儿想吃你做的芙蓉酥。” 　　秦述正在气头上，闻言，干脆道：“芙蓉酥没有，你吃泥巴吧！” 　　楚循笑容一滞：“……”药丸，他好像闯大祸了，把脾气最软的人给惹毛了。 　　大白一听，立马急了：“爹！泥巴是我的，顶多等我泡完澡，才可以给他喝我的洗澡水。” 　　拒绝喝洗澡水的楚循，灰溜溜地跑了，他没想到的是，这还只是个开始，有些人看着脾气好，其实被惹毛以后，挺记仇的。 　　在连续吃了三天食堂的饭菜后，饱受煎熬的惊雷殿殿主决定自救。 　　“小师弟，我错了嘛，你别生气好不好？你就原谅师兄我嘛！要不，我把惊雷殿密不外传的独门心法交给你？还有七十二式阵法锦集……” 　　“楚师兄，你不要老是跟大白学，它还是个孩子，你都那么大了……”秦述完全没有被诱惑到，他有夏轲亲自撰写的炼器心得，才不想学惊雷殿的心法呢！ 　　“小师弟，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师兄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诓骗你了！”楚循只差指天发誓，都说修行之人不在意口腹之欲，偏偏他就是上了秦述的贼船，自从那一碗粥喝出了熟悉的家的味道以后，就上瘾了。 　　“师兄和师父什么时候回来，楚师兄你知道吗？”秦述犹豫了下，问道。 　　他倒不是故意要跟楚循过不去，实在是这位师兄太过分了，而且大白之前还跟他打过小报告说，楚循曾经要偷他的猫。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这位楚师兄确实太任性了点，需要有人教教他怎么做人。 　　纵然如此，秦述其实也没打算去教楚循如何做人，就是单纯地想让对方知道：他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眼下，目的达成了，他自然也就松口了。 　　可惜，他的这个问题，楚循也答不上来：“师父那边还没消息，我也没法给你个准信，大抵就这一两天吧。” 　　秦述应了声，心情有些低落，这几天，他都快把夏轲留下的手札倒背如流了，这人居然还没回来。 　　“小师弟，要不，我带你去上大陆溜溜？”楚循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第047章 亲回来 　　在确认自己的身份之前，秦述是完全不会考虑去上大陆逛一逛这种事的，毕竟穿书文里面的炮灰，很容易一个不小心惹上麻烦，把自己的小命玩完了。 　　但在知道自己原本是个大佬，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和力量，也并非像林岳说的那般，是个炮灰穿书者，他的胆子便大了一些，也开始向往上大陆的风光。 　　但是！ 　　即便要去上大陆溜达，他也宁可和师兄一块儿去，而不是这位楚师兄。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楚循都不如夏轲靠谱。 　　所以，在楚循以自救为目的，提出带秦述去溜达的建议后，不出意外地被对方拒绝了。 　　“外面不安全，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学院里吧。”秦述说的是他的真实想法，他现在唯一可以依仗的外物只有储灵球，遇到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倒是完全不用慌。 　　但上大陆是仙门中人聚集之地，元婴期以上，还有化神期，再者，墨时清的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他可不想随便出去晃悠，给师兄和师父他们添麻烦。 　　楚循原本也就那么一提，听他拒绝的如此干脆，反而有些心口发闷：“小师弟，难道在你心目中，我就那么不可靠吗？” 　　秦述看他一脸受伤的模样，虽然有些于心不忍，却没有强迫自己昧着良心撒谎：“楚师兄，人无完人，你的缺点确实比较明显，不过没关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要是知道自己哪里不足，改了便是。” 　　遗憾的是，楚循从未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足。 　　疑心病太重？ 　　不，他觉得自己只是谨慎行事而已，人之常情，若是对刚认识的人毫无防备，那才是愚蠢至极。 　　他现在对秦述，倒是已经没了最初的怀疑和戒备，平心而论，这个小师弟模样好，很合他的眼缘，厨艺好，深得他心。 　　正如俗语有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这相处久了，他也就看透了：秦述此人，虽说浑身疑点重重，这品行确实没话说。 　　就连被他骗了以后，发火和那点小脾气也是光明正大地朝着他来，说不给饭吃就不给饭，也没暗中使坏。 　　这脾气来得快，去的也算快，三天熬过去后，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此一来，楚循愈发觉得秦述这人合他心意，可惜的是，少年已经心有所属，跟夏轲师弟情投意合，他也不屑于去挖人墙角，最多……蹭口饭吃。 　　“小师弟所言甚是。”楚循满脸赞同，趁机提议，“那等会咱们做个芙蓉酥，如何？” 　　“楚师兄，你可真是个……吃货。”秦述对他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不管什么话题，到最后都能扯到吃的上去。 　　这三天，他的火气也消了，看他这么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便答应了：“好吧，我去做。” 　　芙蓉酥出炉的时候，夏轲和于先生回来了，一道来药庐的还有裘老。 　　于是，楚循心心念念的芙蓉酥，最后还是飞了，全部飞于先生那儿了。 　　“师父，给我留一块呗？” 　　“你这几天在这蹭吃蹭喝的，还不够？”于先生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因为一时大意，没跟小师弟转达夏轲的口信，导致自己三天没蹭到饭吃这件事，楚循实在没脸说，他讪笑着转身向厨房走去，准备求秦述给他开小灶，结果，刚走到门口，发现夏轲在里面，只好识趣地原路返回。 　　好不容易等到师兄和师父回来了，秦述正挽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好好表现一番。 　　裘老说也要留下吃个便饭再走，所以还得再加两道菜。 　　怕秦述忙不过来，夏轲就主动来帮忙了。 　　多日不见，秦述心中甚是想念，手里忙着正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瞄了好几次。 　　夏轲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后，顺势从他手里接过菜刀，低声道：“切菜的时候，别分心，小心碰到手。” 　　秦述老老实实地点头，心里跟揣了只小橘似的，被那柔软的猫毛挠的心口发痒，一点也不平静。 　　他低头看着夏轲动作熟练地切菜，那萝卜丝每一根都一样粗细长短，宛如流水线生产，不免有些惊讶：“师兄，你这刀工越发精湛了。” 　　他还记得夏轲第一次给他帮忙打下手的时候，杀鸡用了那把威力无比的长剑，整整齐齐地将鸡毛和鸡皮都扒了下来，之后来厨房帮忙，也还没有那么好的刀工。 　　“大概是熟能生巧？”夏轲下厨的次数自然没有秦述多，但他确实天纵奇才，学什么都快，只除了……厨艺。 　　“师兄真厉害呢。”秦述毫不忸怩地夸赞道，默默地朝对方靠近了半步。 　　夏轲仿佛没有察觉到他那点小动作，加快速度，三两下，将菜板上需要处理的食材，一一处置妥善。 　　期间，秦述也没吭声，就这么静静地挨着他，默默地看着，仿佛只要这人在他旁边站着，心里就踏实了。 　　“都好了。”夏轲终于放下菜刀，转身去洗手，用干净的软布，将手上的水渍一一擦拭干净。 　　秦述看着他那样优雅又从容的一举一动，眼帘微动，心跳悄然加速，随后做出了决定：“师兄，你那天……” 　　勇敢一点！主动出击！就算现在记忆全无，变成了没有灵根的普通人，我曾经也是个大佬！不就是主动追人吗？问题不大，小事一桩！ 　　默默地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秦述深吸一口气，飞快地问道：“那天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夏轲反问。 　　秦述望着他冷峻的眉眼，那双深邃有神的眼睛中清晰地印着自己的身影，刚刚鼓起的勇气在消散边缘徘徊，他声若蚊呐，支支吾吾道：“就、就……亲回来的事。” 　　那天气氛明明挺好的，如果不是楚师兄和陆师兄忽然来了，可能他们已经…… 　　秦述想到这里，耳廓染上了一层粉红，脸颊也开始升温，唔，大佬也不是无往不利的，大佬也会……害羞，尤其是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的大佬。 　　夏轲静静地凝视着少年，看着他因为害羞一点点染红的脸，睫毛轻颤，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原来，那天并非是少年的一时冲动，原来，他也一直惦记着那天的事情。 　　“嗯。” 　　男人轻轻应了声，低沉沙哑的声音落在秦述耳中，有那么一瞬间的难以置信。 　　他倏然抬头，想问对方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人已经被抱起身，抵在墙上。 　　夏轲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单手扶着少年的腰间，另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与他平视，再次应道：“好。” 　　秦述紧张地快要忘了呼吸，双手小心翼翼地拽着男人的衣襟，近距离地感受着对方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小声地问：“师兄，你真的答应了？” 　　感觉跟做梦一样，即便他一直知道，夏轲对他格外照顾，似乎正如枭枭说的那般，师兄是喜欢他的，可在亲耳听到对方承认之前，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放心。 　　夏轲将抚摸着少年脸颊的右手移向他的脑后，低声道：“坐稳，别掉下去。” 　　秦述刚要点头，柔软的触觉堵住了他的嘴，他心跳加速地合上眼睛，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温柔到极致的触碰，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比后山的赤樱果更加清甜可口的感觉，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搁浅的鱼，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多的海水，回到大海的怀抱中去。 　　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嘴，主动迎合，进攻，又生涩地邀请对方跟他一起谱写最美的旋律乐章。 　　一曲结束时，秦述觉得自己快融化了，整个人软瘫着，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两只手紧紧地搂住对方的脖子，才勉强没掉下去。 　　他气息不稳地睁开眼睛，眼眶湿润，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师兄，你被我盖戳了，以后可不许招惹别的小妖精。” 　　夏轲单手搂着他，正在往他体内输送灵力，帮助他舒缓过来，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笑了：“好。” 　　这一笑，甚是迷人。 　　看的秦述一阵口干舌燥，可惜……时机不对。 　　厨房外面，传来了楚循闷声闷气的提醒：“小师弟，师父那一盘芙蓉酥吃完了！”言下之意：你俩能不能收敛一点啊？外面可是有三个大活人等着上菜呢！ 　　秦述一阵羞臊，连忙应道：“知道了！” 　　应完之后，他不好意思地看向夏轲，小声地催促：“快、快放我下来。” 　　“好。”夏轲依言照办，眉眼之间，尽是温柔。 　　若是这一幕被外人看到，大概会震惊到难以置信：天照门门主居然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幕？ 第048章 坦诚相待 　　于先生刚试吃一口排骨汤，就发现味道比之前更好, 联想到秦述的厨艺跟心情值相关, 不由得道：“小述今日这汤和菜, 做的格外用心呐。” 　　熟知内情的楚循立马表示：“可不是, 夏轲师弟和师父一回来，小师弟这心情便立马好转了，师父您是不知道啊，你们不在这几天，小师弟天天不开心……” 　　于先生睨了他一眼：“小述不开心, 难道不是因为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楚循讪笑, 相当识趣地低头喝汤。 　　这最艰难的日子才刚刚熬过去呢, 若是被夏轲师弟知道他干了些什么，指不定还有一场“师兄弟间的友好切磋”, 到时候, 他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见他居然没有反驳, 于先生很快便猜到他们离开的这几天里, 楚循这小子肯定没干好事, 为了师门的和谐安定，他老人家十分干脆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能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秦述可是他现在最宝贝的关门弟子, 怎么能让人随便欺负了去呢？即便是他的徒弟，那也不行。 　　于是，楚循很快遭殃了。 　　刚刚一碗排骨汤下肚，正准备好好吃上一顿, 慰劳一下自己的楚循，忽然脸色大变，飞快起身，头也不回去朝着茅房冲了过去。 　　“楚师兄这是怎么了？”秦述这会儿心情正愉悦，早就懒得计较楚循之前故意隐瞒不报的事情，见他表现异样，念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习惯性地关心一番。 　　“不用管他，没什么大不了的。”于先生十分平静地开口，心说：顶多也就拉个半天而已，想当年，楚循这小子在他门下受训的时候，早就习惯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自从成了惊雷殿殿主之后，楚循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了，当下直接喊了出声：“师父！你好狠的心呐！” 　　怨气好重的样子。 　　秦述：“……” 　　但看于先生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旁，夏轲和裘老的表现也十分淡定。 　　秦述仔细回忆了下自己刚来药庐报道的时候，往事历历在目，原来随手下毒是他们师门的……优良传统美德呀。 　　他正感慨着，便听到师父关切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小述，这些天，药都吃了？可有些效果？” 　　秦述连忙点头，道：“都吃完了，效果的话，还算有一点吧。” 　　让他倍感遗憾的是，第三天的药吃下去以后，他并没有再做梦，也没有梦到规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直到天亮时分，自然醒来。 　　有些谜题，依旧未解开，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你都想起些什么事了？”于先生一脸期待地询问。 　　秦述回过神来，见师父那表情似乎知道些什么内情？再看裘老的表情，好像也不简单。唯独夏轲，一副毫不知情却又十分关切的神态，安静地望着他。 　　能说吗？那些秘密。 　　秦述略一迟疑，决定还是赌一把，选择相信师兄和师父他们。 　　他简明扼要地概括道：“我想起了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事情，还有我失忆的前因后果，但是在那之前的事情，我是怎么过来的，原先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却还是没能记起来。” 　　于先生一听，默契地跟裘老对视了一眼，激动地一拍桌子：“果然如此！” 　　裘老按住他的肩膀，劝道：“你悠着点，别吓到你徒弟。” 　　于先生立马收敛了，脸上挤出一丝别扭的笑容，鼓励道：“小述，你且详细说说。” 　　秦述抿了抿嘴，还未开口，手背位置传来一阵温热，是夏轲悄悄伸手握住了他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他慢慢地放松下来，继续道：“事情要从下大陆开始说起……” 　　他从天而降砸死了原先的魔教教主傅长衣，被迫接受魔教，再到林岳率领青城派众人围攻魔教总坛，他招来一道雷劈死林岳后，被系统自爆的力量引来的九天神雷砸中后，失去记忆，又被林岳借尸还魂的老掌门捡回去…… 　　如此诸多曲折的故事，自少年口中一一道来，却又奇迹般地跟《奇异编外史》中提到的情节完全符合，于先生和裘老两人的内心不断掀起惊涛骇浪，尤其是当秦述提到“系统”，和林岳最后的离奇死亡，分明又符合了裘老当初列举的几个典型特例。 　　原来这个世界之外，真的存在另外的世界。 　　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两人忍不住好奇，遗憾的是，秦述并未记起他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情。 　　“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秦述最后收尾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当他企图提到规则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了他的意图，当他想要告诉他们，自己原先进入的世界，是从一本武侠小说衍生出来的三千小世界时，他同样感受到了规则的约束，只能将那些不可说的秘密，逐一跳过。 　　所幸，最后的事情串联起来，也并不影响大局。 　　于先生听完之后，倒是彻底放心了下来：“如此甚好，起码可以证明小述跟妖族无关，那墨时清铁定是脑子坏掉了。” 　　刚从茅房出来不久的楚循，虽然没有从头听到尾，好歹也抓住了其中的重点，心中那点疑虑彻底消散了，他正想上前，跟小师弟说几句话，还没走上前，脸色一变，又心急火燎地往回跑，暗暗后悔陆瑄在那会儿，没问对方拿些药防身自救。 　　“师父，你们是不是原先就知道了点什么？”秦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时，也同样在观察着对面两人的神态变化，发现师父和裘老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于先生也没隐瞒，直接跟他说了《奇异编外史》的事情。 　　裘老见状，立刻见缝插针，把当年于老头逼迫夏轲强娶故人之女的真相也趁机讲清楚，帮老友彻底洗白了。 　　夏轲从听到小师弟说起林岳和系统的事情时，便已经想到了当年师父的种种异常，再听裘老这么一解释，也就彻底释怀了。 　　于先生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那么一大把年纪，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暗算了，这种丢脸的事情，他自己是完全没法说出口的，裘老头帮他交代了，再一看夏轲的反应，他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裘老头说的确是事实，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夏轲。” 　　“师父也是被人陷害，不必过于介怀，事情已经过去，以后大家都莫要放在心上。”夏轲在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在守山大阵时帮了秦述一把，将他顺利地送入梵空学院。 　　一切看似不经意的开端，如今回想起来，或许是早已注定的缘分。 　　他悄悄地握紧了少年的手心，心中满满的庆幸和感恩。 　　秦述偷偷地瞄了眼坐在自己隔壁的男人，暗道：师兄外表看似冷静，实际竟如此黏人，药丸，他好像更加喜欢他了！ 　　少年不动声色地往夏轲那一边凑近了几分后，手指轻轻一转，小手握大手，十指相缠，又用大拇指亲昵地蹭了蹭对方。 　　于先生坐在对面，仿佛没有察觉到两人私底下的那点的小动作，继续道：“小述，你的猫……” 　　“咳。”裘老轻咳一声，阻止了他原本要说的话，“你的猫倒是挺能吃的。” 　　可不是嘛，那么小的一团，不到两刻钟的工夫，它就吃掉了一大盘的肉糜粥，外加一份鱼饭，还有一碗炖排骨，胃口简直比人还大。 　　秦述低头一看，发现小橘猫已经把旁边小桌子上准备的大餐全部解决掉，正挺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在一旁睡大觉呢。 　　他有些烦恼地解释：“小橘大概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这些天吃的一直挺多的，我昨天带它去兽医那边检查了下，也没瞧出什么毛病来。” 　　可一直这么吃，也不见长个子，会不会出事呢？ 　　闻言，裘老面色稍变，于先生也跟着眉心一蹙，他们两人看到的古籍记录中，兽皇幼崽在六个月之后，体型会发生剧变，这猫怕是快到那时间了？ 　　“小述，小橘多大了？” 　　秦述前些天还跟夏轲讨论过这个问题，随口答道：“快五个月大小吧。” 　　还剩一个月。 　　裘老和于先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该怎么处理呢？ 　　秦述这边正担心着小橘猫的问题，并未察觉到对面两位长者的神情变化，倒是夏轲一直看在眼里，此时忍不住询问：“师父，裘老，可是有哪里不妥？” 　　裘老缄默，十分干脆地将决定权交给了于先生。 　　于先生琢磨了一会儿，自己的小徒弟都把秘密开诚布公了，他们这些长辈若是遮遮掩掩的，岂不是落了下层？他犹豫了下，十分保守地开口：“这件事，暂且还未确定，目前只是我和裘老头的猜测。” 　　秦述闻言，扭头看向师父：“是跟小橘有关吗？” 　　他的直觉倒是十分敏锐。 　　于先生颔首：“确实，我和裘老头在藏书阁顶楼查阅古籍时，意外发现了妖皇的一些秘密……” 　　之后，他便将那日的发现一一道来。 　　刚从茅房出来的楚循，无比惊讶地将视线转向那只连睡觉都在卖萌的小橘猫身上，虽说，起初的时候，他也怀疑过这猫有问题，还曾开玩笑说要将小橘处置了。 　　可这些天相处下来，小橘猫时不时地跟他撒个娇，卖个萌，他其实……也有点喜欢上这小东西了。 　　“师父，小橘它怎么可能是妖皇幼崽呢？它明明就是一只猫啊。”秦述完全懵了，从月半宗后山看到小橘猫的第一眼时，他便满心欢喜，想也不想，就把对方捡了回去。 　　月半宗那地方，人迹罕至，方圆百里之内，就他和老掌门两个活人，想来这猫也不可能是别人豢养的宠物。 　　这一路，从月半宗到梵空镇，再到梵空学院，将近三个月的日夜相处，秦述早就把小橘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这会儿听到那么令人震惊的猜测，他简直不敢相信。 　　“师弟，别怕，师父刚才也说了，这些都是他和裘老的猜测，并没有实际的证据。”看着少年明显急红了眼眶，夏轲一阵心疼，连忙低声安抚道。 　　于先生见状，也跟着劝他：“小述，这件事，确实还没有证据，而且依我看，小橘被你养得很乖很懂事，即便它真的是妖皇转世，只要它和你更加亲近，便不会轻易被妖族余孽利用……” 　　裘老听着这话，实在不知道该反驳，还是该点头，只能默默吐槽：于老头这个立场不坚定的家伙，若是以前，他会这么说？依照他的臭脾气，估计二话不说，掏出戒尺，对着疑似妖皇转世一顿猛抽，先一步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秦述听他这么一说，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师父，你说什么，我都信你，但是咱们也要事先约定好，若是你有什么别的打算，一定不要瞒着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的。” 　　于先生鼻子一酸：我徒弟简直太贴心太懂事了，好感动！ 　　裘老扶额，正色道：“这件事，我替他答应你了，秦述。” 　　“多谢裘老。”秦述微笑地朝他扬起嘴角，眉眼弯弯，心情大好，不管小橘是不是妖皇转世，师父能主动将事情告诉他，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这一点，他都很感激。 　　“裘老头你什么意思啊？”于先生十分不满某人的越俎代庖，赏了对方一记白眼后，转头看向小徒弟，十分正式地保证，“小述，师父答应你，不管小橘是什么身份，这件事，都是咱们师门内部的事情，不会泄露出去。” 　　换句话说：即便小橘猫是妖皇转世，也不会将它轻易交给其他仙门中人。 　　“谢谢师父！”秦述郑重道谢的同时，暗中下定决心，他会好好教导小橘，不会让它去干坏事，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他作为监护人，甘愿受罚。 　　“好了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咱们说点正事吧。”于先生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随后提到了他们去上大陆这三天发生的事情。 　　秦述之前已经从大白萝卜和楚循口中得知了一部分真相，再结合于先生所说，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原本，夏轲一行三人前往上大陆，是为了查找画天笔的相关资料，这一来一回，顶多也就一晚上，第二天便能回来。 　　之所以耽搁了三天，是因为画天笔曾经存在的所有痕迹，都被人故意抹除了，未免再生祸端，于先生便提议将锁魂瓶中墨时清三人直接处置了。 　　墨时清是妖族护法，诡计多端，又是化神期的修为，在锁魂瓶里待了两天出来后，依旧毫发无伤，也拒绝回答裴远帆和白孟洋为何会少一魂一魄。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将那三人封印在沧魔山。 　　当年，妖皇便是被封印在沧魔山，血肉化作白骨，灵魂逐渐消散。 　　至于为何不直接将墨时清斩杀？ 　　因为于先生在即将动手之际意外发现，墨时清体内存在着一股十分阴毒的力量，一旦肉身被毁，那股力量便会失控，开始四处流窜。 　　而墨时清本人也亲自证实了这一点：“水云谷这会儿应该是彻底乱了吧？”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透漏出一丁点信息。 　　于先生联想到之前陆瑄紧急回谷，便立刻传书给对方，得到了确切消息：水云谷内有相当一部分弟子体内发现了一股不明力量，那力量十分邪恶阴毒，会令修行之人逐渐妖化，身体出现妖兽特征，并慢慢地失去理智，开始无差别攻击。 　　“是你干的？”于先生板着脸，心情相当恶劣，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墨时清在水云谷时趁机动的手脚。 　　“是我，如今裴远方和白孟洋的体内，也被我注入了妖种，你尽可将我们三人都杀了，粉身碎骨也行，不过我也实话告诉你，若是我们的身体毁了，整个上大陆，所有仙门中人，都会跟水云谷那些弟子一个下场。” 　　墨时清的威胁并非无的放矢，于先生不敢赌，和裘老、夏轲商议过后，便只好先将三人封印在沧魔山。 　　以免锁魂瓶被对方动了手脚，于先生甚至让夏轲暂时别使用锁魂瓶。 　　“师父，水云谷那边，我们能帮上忙吗？”秦述听完之后，忍不住替陆师兄担忧。 　　“已经让天照门、紫云宗和北斗楼相互照应了，至于惊雷殿那里，等你楚师兄从茅房出来，让他传个信回去便可。”于先生倒是不怎么担心水云谷那边，反倒是梵空学院，墨时清在此授课一年期间，除了幻生池的血灵献祭阵法，不知道是否还动了其他手脚？ 第049章 “熟人” 　　“述述，这几天学院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容枭枭一脸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手里还揣着一篮刚从后山摘回来的赤樱果。 　　“哪里不对劲？”秦述正挽着袖子, 手起刀落, 飞快地切萝卜条, 准备做点腌萝卜干。 　　容枭枭将竹篮子连同赤樱果一块儿搁在旁边的案板上，过来帮忙清洗另一边刚从灵田里□□的萝卜，答道：“感觉院长他们都很紧张的样子，守卫天天巡逻，还给所有的学生分批做了体检, 连于先生都去帮忙了……” 　　“嗯。”秦述点点头, 倒是没觉得奇怪, 墨时清在水云谷制造的麻烦，至今还没解决, 学院这边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院长是怎么解释的？” 　　“说是疫病多发时节, 例行体检。不过去年这会儿, 也没体检过啊。”容枭枭嘴里叨叨个不停, 手上也没停着，一根又一根白白胖胖的萝卜被他清洗干净后，晾在了一旁的竹筐里, “啊对了，还有件事，学院昨天进了三个新生，你知道吗？” 　　梵空学院一直对外公开招生, 但并不是每天都有人能通过守山大阵的考验，顺利进入学院。 　　这一下子来了三个人，也算是稀奇了。 　　“两男一女，那姑娘长得还挺标致的，比新生里面出了不少风头的夏媛媛还好看。”一说起八卦，容枭枭就来劲了，哪怕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也能用十分生动的言语来描述对方的长相，从头到尾，一点不落。 　　秦述忍不住笑了出声：“枭枭，你看的那么仔细，难道是喜欢上人家了？” 　　“哪能啊！”容枭枭矢口否认，继续洗萝卜，“我舅舅曾经说过，人活一生，皮囊都是虚的，老了以后，就是一堆骨头。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嘛，喜欢看看美人，也算是一点小小的爱好。再说了，那姑娘再好看，也比不上你呀，述述！” 　　“咳。”秦述略带羞涩地轻咳了声，郑重宣布，“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家室了。” 　　“噗——”容枭枭差点吐血，愣了好一会儿后，激动地抓着手里俩萝卜，凑到秦述身侧，小声地问道，“述述，你把夏门主追到手了？” 　　“嗯。”秦述心情愉悦地点头，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起，“也幸亏你当初提醒了我。” 　　“哎哟我的舅舅啊，述述你可真厉害！夏门主都被你拿下了！回头你们举办大典的时候，可得给我发个媒人红包！”容枭枭也跟着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成了天照门门主的伴侣，这以后他要是想弄几件法宝，是不是可以让夏轲打折？ 　　“什么大典？”秦述纳闷，陆师兄离开之前，也提到了大典，他后来也没机会问问清楚。 　　“就结为伴侣，宣告天下的大典啊。”容枭枭十分积极地给他科普，“听我舅舅说，上大陆有头有脸的修士，找到了两情相悦的伴侣，决定跟对方分享自己的一切，为了证明真心，都会举办大典，广而告之。” 　　换句话说，就是给彼此一个公开和正名的机会。 　　“懂了。”秦述恍然大悟，不过在他看来，大典什么的，有些为时过早，他其实更想早点把自己丢失的记忆和力量寻回来。 　　“哦对了，还有件事。”容枭枭揣着萝卜回到原位，没一会儿，又站了起身，“述述，我刚结识了两个还不错的朋友，晚点介绍给你认识？他们是昨天新入门的两位少侠，今天早上还陪我一块儿去后山摘了赤樱果，要不是有他们俩帮忙的话，我铁定又要被大白鹅欺负了……” 　　“好啊。”秦述微笑着点头，回想当初，他也是刚进学院，就在食堂被容枭枭给堵了个正着，双方聊得投机，便成了朋友。 　　容枭枭此人粗中有细，看事情还是挺透彻的，能被他认定是朋友的人，大抵是差不了的。 　　秦述这么想着，也没多问，以至于两个时辰后，在容枭枭的居所见到了他口中的新朋友时，他着实吃了一惊。 　　这两人，居然是在他之前在梵空镇上见过的紫衣男和白衣男。 　　说是熟人？还算不上。 　　毕竟双方也没怎么交流过，不过秦述对他们俩的印象尤其深刻。 　　那一对在梵空镇河边的草丛里“打架”的基佬。 　　“述述，这是罗紫衣。”容枭枭指着紫衣男介绍道，随后又转向白衣男，“这是琼白。” 　　罗紫衣人如其名，十分偏爱紫色，这头饰、佩囊、手帕用的全是紫色，他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却是名副其实的小白脸长相，即便是穿着学院那身红白相间的低调制服，也挡不住他眉宇间的媚气十足。 　　琼白的个头比罗紫衣矮了不少，长相粗犷，皮肤黝黑，也是善于使剑的习武之人。 　　“这是秦述，我最好的朋友！”容枭枭介绍完两人之后，走到秦述身旁，满脸骄傲地继续道，“述述不但人长得好看，厨艺也一级棒，还十分能干，脾气好……”之后是不带重复的花式赞美。 　　若是以往，秦述早就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这会儿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对面的两人身上，心中暗暗戒备，表面不动声色地打招呼：“你们好。” 　　“你看上去似乎有点眼熟。”罗紫衣轻笑着开口，态度出奇地友善，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白衣男，“你有印象吗？” 　　琼白双手抱臂，认真打量了少年片刻后，点头：“上次登山途中见过。” 　　“原来是你！”罗紫衣一脸震惊，“你脸上的麻子呢？” 　　随后又小声嘀咕了句：“居然长得那么好看，我竟然没发现。” 　　“这件事嘛，说来话长。”容枭枭主动替秦述解释，三言两语间，就用“低调”两字含糊过去了。 　　有容枭枭活跃气氛，双方相处还算融洽，待秦述回到药庐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 　　大白萝卜守在院门口，一看到他的身影，就亲切地喊道：“爹！你回来了！” 　　秦述：“……”虽然被连续喊了几天爹，他还是不习惯啊。 　　按照惯例，给大白萝卜去整了一锅泥巴水，秦述正准备离开，萝卜精开始给他打小报告：“爹，我跟你说，今天二爹在外面，可招摇过市，水性杨花了，有好几个小姑娘看到他就挪不动脚了，还有个新来的，故意往他身上倒，不过二爹还算老实，没让那人得逞……” 　　巴拉巴拉巴拉一大通，这萝卜精的话痨程度都快赶上容枭枭了。 　　秦述隐约有些后悔，不该跟师父求情解除了大白的约束，让这萝卜精成天的出去浪。 　　“你好好说话，成语不要乱用。”什么招摇过市，水性杨花的，那又不是什么好词，居然还往他师兄身上乱套。 　　不过听到有人故意勾搭师兄，师兄他果然遵守约定，没让人轻易得逞这一点，秦述还是挺满意的，当即决定晚上加餐。 　　还有罗紫衣和琼白的事情，他略一思考，决定等师兄回来后，找他商量一下。 　　当初他们在通过守山大阵的考验之时，那两人的表现并不大好，第二道关卡十分狼狈地通过了，第三道梦境的考验，那两人却没能走出来。 　　时隔不足一月，听两人的说法，这一次他们很轻易地通过了守山大阵的考验，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妥？ 　　罗紫衣和琼白分明又是记得他的，所以……应该不存在是别人假冒的可能性吧？ 　　秦述这边着实想不明白，所幸，没多久，夏轲便回来了。 　　为了排除学院里潜伏的不安定因素，这几天，于先生带着夏轲和楚循两人，一直在各处检查，早出晚归。 　　秦述白天留在药庐，一边自学师父交给他的修行基础通则，一边试着开始炼器，也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偷偷溜去夏轲的房间里，相互交流，培养感情。 　　“师兄，我今天在学院里见到了两个‘熟人’。”秦述直接提了罗紫衣和琼白的事情，当初登山的时候，夏轲也和他们见过面，还“送”给了那两人一只烤焦的兔子。 　　“我感觉，有点怪怪的，具体哪里不对，暂时也说不上来。” 　　“莫慌，这件事交给师父吧。”夏轲动作温和地拍了下少年的肩膀，顺势从他手里接过刚出锅的牛骨浓汤，往外端去。 　　水云谷弟子妖化失控的局面已经被基本控制住了，陆瑄正在研究解药，这期间，还给于先生送来了专门用于检测妖化感染源的药水。 　　若是学院里面有人被墨时清动了手脚，只要服下了药水，便会提前暴露目标，方便隔离控制。 　　这也是这几天，学院上下分批体检的主要目的。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还算幸运，全院上下，并未出现妖化感染源。 　　罗紫衣和琼白，还有另外一位姑娘，因为是昨天刚入院，没在体检的安排里，按照原先的计划，明天上午将对三人逐一检查。 　　听到这里，秦述终于松了口气。 　　夜深人静时，暂时无心睡眠的人，悄悄地溜出了房门，熟门熟路地钻进隔壁房间。 　　夏轲刚刚沐浴完，仅着了一件白色单衣，坐在案前，查看天行长老传来的信件，里面有些事情，需要他做出裁决，他便一一标注后，徒手画了道符，将书信传了回去。 　　秦述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迈着小碎步跑到他身后，伸手将人从背后抱住，狡黠地笑了笑：“师兄，这么晚还不睡，是特地在等我吗？” 　　夏轲但笑不语，反手将人轻轻一拽，揽入怀中，温和地刮了下少年的鼻梁，声音低沉中满是宠溺：“调皮。” 　　秦述熟练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跟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笑得愈发肆无忌惮：“瞎说！师父明明说我最听话最懂事了。” 　　“嗯。”夏轲没有反驳，在外人面前，少年确实乖巧懂事，性子软和，唯独在他面前，大约是被他宠坏了，愈发地娇气任性，不安分睡觉，天天往他这边偷跑。 　　第一晚的时候，他还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白净的脸蛋上红彤彤的一片，睫毛微颤，低着头不敢看他，生怕他赶他出去。 　　他又如何舍得将他赶走呢？ 　　于是，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少年的羞涩腼腆和不安，就像被小橘猫啃过的肉骨头，连肉渣都不剩一丁点。 　　然而，起初两人还能和谐友好地盖着被子聊天，聊着聊着便睡着了，现在么？ 　　夏轲垂眸，深邃的眼眸中全都是秦述的身影，他眉眼弯弯冲自己笑着无比动人的模样，他狡猾耍赖时又显得格外可爱的模样，他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被少年勾走了。 　　“师兄，你好香啊。”秦述仔细嗅了嗅，满心欢喜道，“你是不是沐浴的时候偷偷撒了花瓣？” 　　“没有。”夏轲双手抱着他，往床边走去，他又不是姑娘家，沐浴还要撒花瓣？ 　　“哎？”秦述一脸不信，伸手去扒他的衣服，凑上去又嗅了嗅，小声咕哝道，“我真的闻到了一股香味……” 　　清新脱俗的淡雅清香，却意外地符合他的审美，撩的他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起来，他有些难受地扭了扭身体，眼眶泛起一团湿气。 　　“别乱动。”夏轲被他蹭了两下，声音愈发低沉暗哑，三步并作两步走，将他塞进被窝，直觉得今晚不妙。 　　秦述看他似乎要转身，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明明也没想用力，却不知怎的，竟发挥超常，一把将人拽了过来。 　　夏轲一时不察，也毫无防备，就这么倒在了少年的上方，最后一刻，条件反射地用手肘抵住了下降的趋势。 　　“师兄，你要去哪儿？”秦述眨眨眼，十分无辜地问道，仿佛刚才自己什么也没做。 　　“去倒杯水。”夏轲轻声道，忽然间觉得有点儿热，不只是今夜气温忽然升高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两眼湿漉漉地望着自己，红润饱满的唇瓣微微张开一丝缝隙，露出里面洁白整齐的牙齿，他下意识地低头。 　　秦述配合地张开嘴，双手轻轻拽着师兄的衣襟，仰头，吻住了对方…… 　　夜，正长。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于先生发现自家那个比小蜜蜂还要勤快的徒弟，十分罕见地睡了懒觉。 　　早餐是夏轲做的。 　　于先生和楚循师徒俩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动手。 　　“放心吃吧，包子和饺子，都是师弟昨天准备好的，放在冰窖，我就拿出来蒸了一下。”夏轲一眼就看穿了两人的担忧，淡淡地解释道。 　　于先生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问道：“小述今天可是身体不适？” 　　“小师弟平日里起得比鸡还早，大概是昨天累着了吧？”楚循意有所指道，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嘛，也就一般，虽说像他这种人晚上休息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房间里面布置一个隔音结界，以免旁人扰他清梦，但这些天，情况特殊，他便没放结界。 　　于是，毫不意外地，楚循发现了小师弟那点小动作。 　　谁能想到，平日里看上去那样弱不禁风的少年，这半夜爬墙的本事，倒是练得挺熟。 　　楚循闲来无事，加上有那么一点好奇心作怪的因素，倒是偷听了两晚，发现小师弟和夏轲师弟两人顶多也就凑一个窝里睡睡觉，卿卿我我一番，也就逐渐失去了兴趣，不再偷听墙角。 　　毕竟这听墙角的事情，风险极大，一个不小心，被夏轲师弟逮到了，他又得挨揍，最气人的是，他偏偏还揍不过对方。 　　但昨天晚上，动静稍微大了点，前后折腾了快两个时辰。 　　秦述误了睡觉的点，生物钟紊乱，这第二天果然睡过头了。 　　于先生何其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楚循的暗示，轻咳了声，正色道：“夏轲，小述年纪尚小，你比他年长，要懂得分寸……” 　　“师父说的对。”夏轲不等他把话说完，立马把这口黑锅给背上了。 　　楚循坐在一旁，暗自偷乐：昨晚上是怎么回事？他隐约还是知道一些的。 　　再说夏轲此人，向来沉稳，做事极有分寸，他能连着几天跟秦述盖被子聊天睡觉，便是清楚地知晓，眼前这个时候，不是儿女情长之际，墨时清制造的危机还未解除，当以大局为重。 　　不过昨晚那种情况下，正常人也忍不了。楚循默默地心说道，换做是他，估计会做到底。 　　秦述原本也只是抱着刚刚跟师兄表明心意，便借着机会，多相处，培养感情的想法，没想干点别的，起码一开始的时候，确实如此。 　　以至于—— 　　等他一觉睡醒，发现天已经亮了，他还躺在师兄的房间里时，秦述着实有些头痛。 　　“醒了？”房门被人推开之后，男人熟悉又温和的声音传来，还有肉包子的香味。 　　秦述伸手搓搓脸，小心翼翼地朝男人身后望去，小声地问：“师父呢？” 　　“出去了。”夏轲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番做贼一样的行为，明明到了晚上挺大胆的，这会儿又害羞了，“快起来洗漱吧，早餐给你端进来了。” 　　“师兄，师父有没有提到我？”秦述抱着一丝侥幸心态询问，平日里他是第一个起来去准备早餐的，不过今天有师兄做早餐，应该…… 　　夏轲颔首：“问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少年紧张地望着他，犹如一只干了坏事后被当场逮住的幼崽。 　　夏轲将包子和粥搁在桌上，走了过去，俯身，凑到他面前，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说你昨晚耍赖，占了我的床，不肯走，又因为认床，一晚上没睡好，便不小心睡过头了。” 　　秦述一听，羞的直接往被子里钻：“啊啊啊，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傻乎乎的，这话你也信？”夏轲掀开被子，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快去洗漱，不然师父回来以后，见你还没起来，就解释不清楚了。” 第050章 研究课题 　　得知罗紫衣和琼白体检过程中，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 秦述终于松了口气, 他倒宁可是自己多虑了, 也不希望对方别有居心, 打扰梵空学院的宁静。 　　全院体检之后，日子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容枭枭还是经常来药庐蹭饭，然后把秦述拐出去玩。 　　对此，于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没多加干涉。倒是楚循, 十分不解：“师父, 你就这么放心小师弟一个人出去？” 　　“夏轲跟着他呢。”于先生老神在在道，一副万事早已看透的胸有成竹样, “引蛇出洞, 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楚循单手撑着下颌骨, 整个人懒洋洋地坐在葡萄架下, 时不时地从于先生眼皮子底下顺走一些点心：“知道啊, 师父您这意思，不就是把小师弟当成鱼饵丢出去，钓大鱼嘛……” 　　啪的一记后, 于先生施施然将戒尺收回袖中，冷眼斜睨着他：“为师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吗？” 　　楚循左手捂着刚刚挨了一记打的胳膊，讪笑：“当然不是。” 　　“那日，夏轲和我说, 新入院的罗紫衣和琼白有些不对劲。”于先生特地留了个心眼，亲自去给那仨人做了体检测试，亲眼看着他们将药水喝下。 　　然而，无事发生。 　　是夏轲搞错了吗？ 　　于先生并不这么认为，虽然一开始是因为秦述见到两人后心生疑虑，将事情告知了夏轲。但夏轲既然亲口跟他提了这事，便说明秦述的看法，他是赞同的。 　　“我记得那日的结果并无意外。”楚循再次伸手，悄悄顺走一块芙蓉酥，塞进嘴里。 　　“嗯。”于先生颔首，“随后我又去裘老头那里借了水光镜。” 　　楚循一听便反应了过来，忙问道：“师父看出什么异常了吗？” 　　于先生摇摇头：“并未。”那两人通过守山大阵虽然不是单凭自身实力，用到了一些法宝，这确是学院默许的。 　　罗紫衣的家族跟紫云宗弟子有关，琼白的家族也跟北斗楼有些联系，因为首次登山失败后，第二次准备充足，顺利通过考验，这也说得过去。 　　“那师父在担心什么？”楚循有些被搞糊涂了，这两人既然没查出妖化感染源，也并未使用其他不规范的手段作弊通过守山大阵的考验，不是应该可以排除嫌疑了吗？ 　　即便是疑心病向来很重的他，在足够的证据面前，也无话可说。 　　“画天笔的来源和作用还未查清。”墨时清肯定还留了后手，一日没将事情查清楚，他一日不能心安。 　　于先生轻叹一声，低头一看，发现面前的碟子居然空了，再一看楚循嘴角还沾着的糕点碎渣子，他气得立马抓起戒尺：“你这个逆徒！故意套我话，引我分心，偷吃我的糕点！” 　　“师父，您这也太抠了吧？不就吃了几块糕点吗？有必要这样对我喊打喊杀？”楚循夸张地喊着，四处逃窜。 　　于先生气呼呼地道：“那是小述孝敬我的！” 　　“回头让小师弟再给您做两碟不就行了嘛！”楚循躲闪不及，又挨了一下，干脆拐了个弯，往药庐外面飘去，一个不留神，跟人撞到了一起。 　　“哎哟！”那人低呼一声，声音细细软软的，是个姑娘，身上穿着新生院服。 　　“新生？”楚循狐疑地瞅了她一眼，药庐这位置挺偏僻的，加上于先生早年创下的“恶名”，以及这些年来比较低调，梵空学院的学生基本不会往这边跑。 　　小姑娘脸蛋微红，有些害羞地瞄了眼楚循，解释道：“你好，我是来找于先生的。” 　　“师父，找你的。”楚循扭头看向于先生，无声地传达了自己的恶意揣测：师父，这该不会是您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吧？ 　　于先生看懂了他的眼神，毫不客气地又敲了他脑袋一下，随后转向那新生：“你是江夏儿？” 　　江夏儿和罗紫衣、琼白三人，是同一天进入梵空学院的，不同于后两人，她并非世家出生，也没有法宝傍身，能通过守山大阵的考验纯属……运气好。 　　于先生去查看水光镜时，顺带也看了一下这个江夏儿的考核过程，发现她的运气极好，一路全凭感觉，之后入院天赋测试，结果也相当惊人，被分配到了甲零六班。 　　“于先生，求您收我为徒！”江夏儿刷地跪倒在地，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直接把两人吓懵了。 　　早些年的时候，奔着于先生的名气，想要拜入他门下的人不计其数，但近年来，于先生只收了秦述这么一个徒弟，起初还是看着夏轲的面子收的。 　　这突然冒出来的江夏儿，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他的事迹，居然单枪匹马地跑来拜师，也不怕……竖着来横着回？ 　　“你回去吧，我不收徒。”于先生看这小姑娘娇娇弱弱的模样，第一次善心大发，没有直接下毒。 　　楚循撇撇嘴，有些意外，念在江夏儿意外出现，让他少挨一顿揍的份上，便也没为难对方，干脆地转身回了院子里。 　　被拒绝的江夏儿并未离开，坚持跪在院门口，目光执着地盯着两人，一副绝不轻言放弃的姿态。 　　与之同时，学院后山，溪水边。 　　秦述正指挥着小伙伴们将一块打磨的又长又薄的石头放置到火堆上，准备做石板烤鱼。 　　出门的时候，他特地多带了些调料，就因为容枭枭说要来这边野餐。 　　溪水清澈叮咚，扒开岸边的大石头，还能翻出一堆的虾兵蟹将，个头大，肉质鲜美，加上这刚刚捞上来的大鲤鱼，和林间采摘的果子，足以四人饱餐一顿。 　　秦述熟练地将鲤鱼处理好之后，在鱼肚子里塞入去腥的调料，又撒上一层花椒盐腌制入味，随后去处理他们抓来的螃蟹和虾子。 　　“述述，还差什么？”容枭枭把青果和赤樱果都清洗干净后，晾在铺开的大片树叶上。 　　“还差点蜂蜜。”秦述左右看了一圈后，道，“我记得靠近峭壁那边好像有蜂群。” 　　容枭枭一听，立马招呼琼白跟他一块儿去取蜂蜜。 　　两人离开之后，溪边就只剩下秦述和罗紫衣，还有一只趴在光滑大圆石上啃肉干的小橘猫。 　　这几天下来，秦述和罗紫衣、琼白两人也混熟了不少，确切地说，是对方的态度过于亲切，毫不掩饰地对他释放善意，甚至有种……讨好、巴结的味道？ 　　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察觉到这些后，秦述特地去请教了师父，师父却让他顺其自然，不用拘束。 　　“秦述，你有喜欢的人吗？”罗紫衣忽然凑到少年身侧，小声地问道。 　　秦述下意识地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向对方，略一犹豫后：“有啊。” 　　“那你们……做过吗？”罗紫衣语气十分暧昧，眉眼间透着几许媚意。 　　秦述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这种隐秘的话题，他和枭枭都没聊过，两个人凑到一起，反倒是成天吃喝玩乐，尽干些“不成熟”的事情。 　　“看你这纯情的反应，便是没有咯。”罗紫衣笑容愈发灿烂，隐约间透着几许蛊惑人心的味道，“秦述，你想不想学？” 　　“学什么？”秦述强作镇定，低着头，将洗刷好的螃蟹和虾子都扔进了锅里，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一晚，他浑身热血沸腾地抓着夏轲不松手的画面，脸颊一阵滚烫。 　　早在梵空镇那会儿，他就冒出过找人取经，好好学习的念头，却一直没有机会。 　　遇见罗紫衣和琼白在野外“打架”的那天，着实把他吓了一跳，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做那种事情。 　　望着少年隐隐发红的白净小脸，罗紫衣嘴角微勾，轻笑道：“自然是学……如何让自己更快乐啊。你还不知道怎么和男人做吧？” 　　“我，知道。”秦述硬着头皮反驳，亲亲抱抱什么的，他又不是没有经验，他还挺熟练呢！ 　　但是后面该怎么做，他确实…… 　　那天晚上，他和夏轲也没有做到最后。 　　如今回想起来，秦述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遗憾，和担忧：师兄好像也没经验的样子？ 　　“是吗？”罗紫衣一脸不信，还想再说什么，容枭枭的声音从大老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述述，我们把蜂蜜采回来啦！” 　　话题戛然而止。 　　罗紫衣退到了一旁，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笑盈盈地朝琼白打招呼，后者提剑走到他身侧，十分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这对基佬平日里还真是一点都不避讳。 　　秦述忽然反应过来：方才他并没有提到自己喜欢的人是男是女，罗紫衣却好像早就清楚了？他和夏轲的事情，也就枭枭知道，但枭枭并未向外人透露过。 　　那罗紫衣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野餐结束后，四人各回各家。 　　秦述双手揣着小橘猫，沿着林间小路往药庐走去，远远地便看到了院门口跪着的身影。 　　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模样，跟剥了鸡蛋壳一样嫩滑的脸蛋，柳叶眉弯弯，眼睛又大又圆，眼尾上挑，乍一看，很容易让人记住。 　　他立马想到了容枭枭先前跟他提过的新生。 　　听他那个便宜儿子大白说，这个新生还故意往他师兄的身上摔？ 　　鉴于大白那张嘴，经常夸大事实，秦述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他师兄那么优秀长得又好看，被人爱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这人就这么跪在门口，他就这样过去，会不会不大合适？ 　　秦述想了想，干脆绕道而行，准备待会儿翻墙而入，反正药庐的篱笆墙不高。 　　结果，他这边刚绕开路，就被夏轲拽住了胳膊：“师弟，你走错方向了。” 　　秦述微窘：“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夏轲没有故意隐瞒，事实上，连续几天，少年出门去，他都暗中跟着。 　　一则是为了保护秦述的安全，二则是于先生的叮嘱。 　　为了引蛇出洞，夏轲和于先生都认为，墨时清虽然人已经被封印在沧魔山，这件事却还没有了结，不能大意。 　　“哎？”秦述一怔，随后仔细想想，确实有些奇怪，他晚上去找师兄唠嗑的时候，对方似乎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师兄，你偷偷跟踪我啊？”秦述惊奇地张了张嘴，随后笑了出声，“你难道是吃醋了？怕我跟枭枭跑了？” 　　“是保护你。”夏轲纠正道，完全没提吃醋这件事。 　　秦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笑容狡黠道：“你刚刚拦住我，是不是怕我去赴约？” 　　在后山溪边那会儿，罗紫衣趁着容枭枭不在，跟他聊了些限制级的话题，之后分别的时候，对方又悄悄地邀请他去居所“学习参观”。 　　秦述在发现夏轲暗中保护的行为后，立马猜到对方肯定也知晓罗紫衣发出的邀请，不禁蠢蠢欲动起来：“师兄，要不，你随我去看看？” 　　“看什么？”夏轲反问。 　　秦述狐疑地抬头，望着他冷峻的眉眼，毫无破绽的模样，心道：难道师兄没有听到罗紫衣那番话？ 　　“去参观生命和谐大运动，顺便领悟一下人生成长道路上必须学会的生存技能一二三。”少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夏轲：“……”总觉得容枭枭把小师弟带坏了。 　　秦述胡扯完，居然更加心动了，伸手勾住对方的小手指，轻轻晃了下：“师兄，去吗？去吗？” 　　少年低声撒娇的模样，简直在引他犯罪，夏轲飞快地扭头看向别处，沉声道：“非礼勿视。” 　　秦述失望地“哦”了一声，点点头：“那好吧，咱们回家。” 　　“嗯。”夏轲见他终于打消了念头，便松开了他的手，“走这边。” 　　“门口跪着个人呢，师兄。”秦述单手抱着小橘猫，另一手看似随意，实则早有预谋地伸过去，抓住了夏轲的右手心，指尖在对方的手心轻轻挠了一下。 　　夏轲低头，看了他一眼，顺势将他的手握住，应道：“嗯，看到了。” 　　“所以，咱们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不大好的样子。”秦述虽然不知道那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但一个姑娘家，被两个陌生人看到她那样跪着，估计会害臊吧？ 　　“无妨。”夏轲其实早就习惯了，他当年拜入于先生门下的时候，每天都有跪在药庐外面的人，求着师父收徒。 　　听他这么说，秦述便没那么多顾虑了，干脆点点头：“行，都听师兄的。” 　　“乖。” 　　夏轲一脸沉着地点头，牵着少年的手，目不斜视地朝前走，还没走出十步，便又听到对方说：“师兄，既然我那么乖，那今天晚上，咱们是不是可以……” 　　话没说完，一道闷雷响起，紧接着天空突然降下暴雨，豆大的雨珠打在脸上，秦述连忙往夏轲怀里钻去：“打、打雷了！” 　　在记起自己就是那个被九天神雷劈中后，失去了记忆和力量的魔教教主之前，秦述并不怕打雷。 　　但这会儿，或许是心理因素在作祟，他的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没事，我在。”夏轲将他圈入怀里，随手画了道灵符，隔离了落在两人身上的雨水。 　　雨下了有一阵后，停了下来，天空如洗，又放晴了。 　　秦述有些害羞地摸摸鼻子，松开刚才牢牢抓着对方衣服的手，小声地辩解道：“师兄，其实我平时胆子没那么小的，也不怕打雷。就刚刚……太意外了，这天，真是善变。” 　　“嗯，这雷来的不是时候，没提前打招呼。”夏轲微微一笑，点头附和。 　　秦述听他这么一说，愈发窘了，抬头，对上他眼底来不及散去的笑意，色从心起，提议道：“师兄，咱们今晚研究一下生命和谐大运动吧？” 第051章 大女主系统 　　不等夏轲回答，大白萝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听上去还挺激动的：“爹！有人晕倒了！” 　　秦述：“……”请问萝卜是红烧好吃, 还是清蒸好吃？ 　　药庐门口那新生晕过去了, 看上去本就体弱的人, 跪了一个多时辰，刚刚又淋了一场大暴雨，果然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秦述转头问师兄：“怎么办？” 　　“不用管。”夏轲一如既往地平静，许是担心少年会觉得他太冷血, 又补充了句, “师父会处理的。” 　　于先生确实来处理了。 　　因为大白那一嗓子吼的效果惊奇, 把于先生和楚循两人都引了出来。 　　见状，秦述也加快了脚步, 和夏轲走了过去, 正好听到楚循啧啧摇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为了拜师跪到把自己跪晕过去的人。” 　　“已经通知宿管那边派人过来。”于先生眉头微皱, 这个江夏儿比他预料中还要执着。 　　“爹, 我跟你说, 这个就是之前试图勾引二爹的新生！”大白在泥巴地里玩的十分兴奋，一路蹦跶过来，跳到秦述面前, “爹，趁她病，要她命，永绝后患！” 　　秦述：“……”决定好了, 今晚就吃萝卜饭。 　　“勾引夏轲？”楚循早就习惯了萝卜精对秦述、夏轲的称呼，倒是有些意外江夏儿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居然会去勾引夏轲！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有这事？”于先生转头看向夏轲，原先是念在这个江夏儿年纪小，没什么背景，天赋又不错，还是个女娃子的份上，他才没有痛下毒手。 　　这会儿听说这小丫头片子居然想挖他小徒弟的墙角，于先生顿时收起了原先那点善心。 　　“不记得了。”夏轲坦然道。 　　楚循一听，不留情面地笑了出声：“师父，你这不是为难夏轲师弟了吗？除了小师弟，你看他什么时候对别人多看一眼过？” 　　于先生赞同地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假，他这个徒弟爱慕者不少，主动倒追的也有好些个，人都故意凑到他面前刷了好几次存在感，他却连对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实在是太打人脸了。 　　秦述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甜蜜蜜的，再看向江夏儿时，意外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半透明的光屏，飘在昏迷的少女头顶，光屏最上方悬浮着一团光球，光球长着一对绿豆小眼，正紧张地望着他。 　　这东西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 　　秦述伸手一抓，奇迹般地将那一团光球捏在了手里，紧接着，少女头顶的光屏也消失了。 　　“小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呢？”楚循见少年低头往江夏儿脑袋上轻轻一拂，又站起身，还以为他同情心泛滥，担心对方。 　　秦述一怔，忽然意识到，他刚刚抓到的东西，师父他们好像都看不到？ 　　他微微摇头：“没什么，本来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躺在地上不大好，后来想想，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不要随便扶她了。”在弄清楚这光球的身份和目的之前，暂时先不要告诉他们吧，免得他们担心。 　　楚循摸摸下巴，赞同道：“……有道理。” 　　于是乎—— 　　师徒四人就这么静静地守在一旁，一直到宿管处的负责人带着两个帮手过来，将江夏儿带走。 　　秦述低头看了眼手心那团光球，明明他没怎么使劲，它却老老实实地龟缩着，一动不动。 　　“咪呜？”小橘猫忽然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好奇地盯着光球，然后—— 　　刷刷两下，挠了对方两爪子。 　　绿豆眼睛的小光球浑身一哆嗦，居然……消失了。 　　不，它并未消失。 　　准确地说，是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了。 　　秦述惊讶地发现，这光球出现在他脑海中，开始用机械冰冷的语言开始倒计时读条：【因遭遇意外事故，与原宿主解绑，将绑定新宿主，倒计时5、4、3——】 3之后，卡壳了。 　　秦述：“……” 　　小橘猫歪着脑袋东看看西望望，没找到那可疑的东西后，伸了个懒腰，跳到了夏轲的肩膀上。 　　夏轲伸手虚扶了它一把，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肉干，递给它，然后开始跟于先生汇报今日发生的事情。 　　“我去准备晚餐。”秦述见状，连忙道。 　　他需要一点时间，搞清楚这个光球的目的。 　　或许是因为绑定失败的缘故，光球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飘在半空，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秦述熟练地挑选出要用的鲜肉和蔬菜，看到水缸里还有一条鲫鱼，便捞了出来，准备炖一锅鱼汤。 　　那光球依旧停留在原地。 　　他耐心等待了半晌，忍没等到对方的反应，小声问道：“你是谁？” 　　光球晃动了一下，朝他伸出一只虚拟的小手。 　　秦述瞄了眼厨房外，发现师兄和师父他们都去隔壁的厅堂了，便放下菜刀，将右手食指伸向对方探出来的小手，相互触碰之后，一团暖流传入他体内。 　　随后，更多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编号0912大女主系统为您服务，正在读取源文件……】 　　大女主系统！ 　　秦述震惊了。 　　他想起了第一次之后再也不肯入梦来找他的规则，想到了对方说的三千小世界自动衍生出来的新剧情主线，也想到了对方无奈之下对他的“请求”。 　　希望他不要再搞破坏。 　　秦述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我尽量。 　　然后，他把江夏儿的大女主系统给拿走了。 　　就这么轻轻一抓，这系统就被他拿走了？绝对是质量不过关。 　　秦述迟疑了两秒，继续接受系统传来的信息，关于新剧情主线的设定：下大陆青川城富商之女江夏儿，全家被裴远帆所害，因为大女主系统意外捡回一条命的她，在系统的指引下，前往梵空学院，拜入于先生门下，先后和夏轲、容渊、楚循、陆瑄、云梵产生一系列的感情纠葛，并在最终的妖人大战中起到了关键性的决胜作用，阻止了妖族余孽的阴谋，恢复了上大陆的和平…… 　　秦述：“……”这什么狗血剧情？ 　　他原本还在想，能不能把这光球塞回江夏儿体内。 　　如今看到系统给出的设定，他犹豫了。 　　这大女主系统让江夏儿和他其他师兄有什么感情纠葛，秦述都不在意，为什么偏偏要扯上夏轲呢！ 　　感情这种事也是有先来后到的啊，明明是他先来的，师兄也喜欢他，他才不会把人让给什么大女主呢。 　　【绑定失败，系统重启中……】 　　秦述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这系统重启之后，会不会跟林岳的王霸系统一样，因为被他插了一手导致主线崩盘也要闹着跟他同归于尽？ 　　幸运的是，这个大女主系统性格没那么烈，一刻钟后机械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重启失败，系统进入休眠状态，滴——】 　　下一瞬，光球啪地一下，从半空掉了下来，落在灶台上，安静如鸡。 　　秦述心虚地瞄了眼窗外，发现大白萝卜一身泥巴地挂在窗台上：“爹，你在炖鱼汤是吗？我也想喝。” 　　“你一个萝卜精吃什么鱼？” 　　话虽这么说，秦述还是给它盛了一碗刚炖好的鱼汤。 　　“爹，你真好！”大白立马狗腿劲十足地拍马屁，并积极给他打起了小报告，“爹，我看到二爹刚刚出去了。” 　　“安心喝你的汤。”秦述倒是没怎么在意，师兄出门肯定是因为师父交代他去办什么事。 　　“哦。”大白萝卜老老实实地应了声，端着碗，跑去了葡萄架下，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秦述这边张罗完，夏轲也回来了，十分自觉地来厨房帮忙端菜，主动交代道：“方才去了趟藏书阁。” 　　“师兄去找什么书了？”秦述随口一问，没等到回答，他扭头一看，意外发现对方的表情有些奇怪，还想再问，夏轲已经离开了厨房。 　　直到晚上，秦述偷偷溜进隔壁房间，这才发现了真相…… 第052章 妖化 　　为什么藏书阁里会有这种书？ 　　秦述飞快地瞄了眼夏轲，实在难以想象对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从藏书阁里翻出这本《双修图鉴》，又悄悄带回来的。 　　他记得容枭枭曾经跟他提过，进藏书阁是要刷身份牌的，借阅里面的书籍也有记录，要是被人知道师兄借了这本书…… 　　秦述刷地一下满脸涨红，感觉自己像是干了坏事。 　　夏轲在没认识他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性格高冷，生人勿进，虽然长相和身材，身份和地位，都能为他招揽很多桃花，但这性格却让他注定了多年无法脱单，孤家寡人一个。 　　他是天照门门主，五大仙门之首的天之骄子，无数仙门中人羡慕和憧憬的对象。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夏轲居然会去借《双修图鉴》？ 　　“师兄，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恐怕会有损你的名誉。” 　　秦述目光闪烁不定，一副心虚极了的模样，如果不是他先前跟师兄说什么生命和谐大运动，扯什么学习经验一二三的，对方也不至于…… 　　哎！ 　　默默地叹了口气，秦述一边自责一边又克制不住地将手伸向那本书。 　　“不会的。”夏轲低声笑道。 　　秦述听着他这笑声，只觉得心尖发痒，气血上涌，理智都快被冲散了，不由得暗暗唾弃自己太没定力了。 　　“那、那……咱们……好好学习一下？” 　　他心跳不受控制加速，心情紧张又兴奋地提议。 　　夏轲面色沉着地点点头：“嗯。” 　　秦述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心中纳闷：是因为师兄提前看过了书里的内容，没有新鲜感了，所以才如此镇定吗？ 　　下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双修图鉴，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妖艳俗气的名字，居然是一本修行功法！ 　　所谓的图鉴，也果然毫不夸张，图文五五分，一页图，一页解说，开篇先从人体各大穴位开始解说，着重提到了修行过程中最重要的几个穴位…… 　　至于双修？ 　　秦述刷刷刷地往后翻，差点泪流满面：他设想中的所有画面一个也没出现，关于灵力的走向问题，这书里面倒是解释的十分清楚。 　　可问题是：他没有灵根，也无法将灵力储存于体内，只能借助于储灵球使用灵力。 　　换句话说：这本双修功法，他基本无用。 　　“师兄，这书，不看也罢。” 　　秦述尴尬地将封面合上，暗道：男人太单纯，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啊。 　　不想却听到对方说：“可以看，以后用得上。” 　　秦述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他现在虽然失去了记忆和力量，却不代表他以后不会恢复啊！ 　　等他的力量恢复之后，不就可以用了嘛。 　　“师兄，还是你考虑得周到。”秦述立刻高度赞美对方。 　　夏轲淡淡地应了声：“嗯。” 　　随后从功法第一页，人体穴位图解，开始讲解。 　　隔壁的隔壁房间，楚循好奇心作祟，正打算偷听一会儿墙角，意外发现今晚的夏轲师弟和小师弟格外用功，如此良辰美景，居然什么也没干，光在那里讲什么气穴基础和灵力运转了，简直是脑壳进水了。 　　偏偏这还只是个开始。 　　一连数日，秦述都在努力学习，他记忆力向来不错，通常特地看过的内容，一遍就能记住，七天之后，《双修图鉴》基本也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虽然他还不知道引气入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这扎实的理论基础，已经胜过许多实践派。 　　第八天的时候，容枭枭屁颠屁颠地跑来药庐找人了。 　　“述述，你这几天怎么都没出去玩？” 　　“唔，因为有点忙啊。” 　　秦述算了一下，除了做饭之外，他白天要练字、看书，然后跟师兄从初阶炼器开始亲身实践，晚上学习双修功法，确实抽不出时间出去浪了。 　　“今日有院内才艺争霸赛，你要去看吗？”容枭枭听他这意思，一直在忙正事，不禁有些犹豫了起来。 　　“才艺争霸赛？听上去好像挺有意思的样子……”秦述两眼发亮，顿时来了兴趣，“都有些什么表演啊？我在下大陆的时候，就见过变戏法的。” 　　“挺多的，琴棋书画什么的都有，还有舞剑、术法、阵法、符道之类的集体表演……”容枭枭掰着手指头盘算着，微黑圆润的脸上满是兴奋，“好多今年刚入院的新生都报名参加了，不但前三的奖励很丰富，而且每个人都有参与奖，可以抽奖一次，奖池里面最差的也是中等灵石。” 　　这些天，秦述初涉炼器，烧了不少材料和灵石，听他这么一提，愈发心动了。 　　“我去和师父说一声。” 　　“嗯嗯。”容枭枭连连点头，一转身，发现裘老家的灵宠大白正站在他身后，一副居心不良的模样，吓得他后退了一步，“大白，你在这里做什么？” 　　大白萝卜语气十分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容小胖！你身上怎么一股骚味啊？” 　　容枭枭嘴角一抽，无语了，以前就知道裘老的灵宠性格恶劣，十分欠扁，没想到这萝卜精强认了述述当爹之后，居然更加欠揍了。 　　“大白，你嘴巴这么坏，会挨揍的噢。” 　　“一股子骚味，咦，好嫌弃啊！”大白甩甩头顶的绿叶子，摆明了不想跟他多接触，等秦述从于先生的药房出来后，便立刻跑到了它爹面前告状，“爹！容小胖身上一股骚味，你小心一点，别被他传染了！” 　　“瞎说什么呢，是不是想找打啊？”秦述睇了它一眼，抱起躺在屋檐下晒太阳的小橘猫，朝容枭枭走去。 　　也不知是这大白萝卜的话起了什么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是容枭枭身上有味道，走近之后，秦述忽地打了个喷嚏，闻到了一股十分奇怪的味道。 　　见他这般反应，容枭枭也急了，抬起胳膊，往自己腋下嗅了嗅，然后—— 　　两眼一翻白，晕了。 　　秦述见状，立马喊来师父，趁着对方检查的时候，他飞快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于先生眉心微蹙，唤来夏轲和楚循两人帮忙。 　　“师父，枭枭他这是怎么了？”秦述瞄了眼在容枭枭周围飞快画阵的楚循，意识到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妖化。”于先生没有多做解释，让夏轲去准备一个空房间，用作隔离。 　　妖化…… 　　秦述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看向浑身抽搐状态的容枭枭，就这么短短一瞬间的事情，方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妖化了呢？ 　　而且，不久之前，容枭枭体检的时候还没问题。 　　全院体检结束之后，为了安全起见，梵空学院也暂停了对外招生，守山大阵进入一级警备状态。 　　可以说这段时间里，梵空学院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暂时呈现为一个封闭式状态。 　　这种情况下，容枭枭忽然出现了妖化状态，多半是……学院里面的人干的。 　　秦述第一反应便想到了罗紫衣和琼白。 　　“师父，我有个想法。” 　　秦述话没说完，躺在地上抽搐不已的容枭枭忽然低吼一声，脸上出现了许多动物的毛发，紧接着，他意识失控地龇牙咧嘴，开始撞击结界，试图攻击旁边的人。 　　也幸亏楚循动作快，早已将结界布置妥当，等夏轲那边把房间收拾出来，他便立刻连同结界一起将人送去房间里。 　　秦述看着那房间周围遮光用的黑布，还有密不透风的结界，不由得担忧起来。 　　于先生见他一脸担心的模样，解释道：“妖化个体可以通过直接接触、血液、飞沫传播，光照会加剧妖化的速度。这是你陆师兄在研究解药过程中发现的。你也不必担心，只要他待在房间里，等解药研究出来，给他服下，便可立刻恢复正常。” 　　“嗯。”秦述点点头，说不担心，那绝对是假的，容枭枭毕竟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关系最好的朋友加玩伴。但愿陆师兄能早日将解药研究出来。还有就是—— 　　“师父，我还是觉得罗紫衣和琼白两人很可疑。” 　　“你师兄也和我提过这件事。”于先生沉吟了片刻后，道，“但是我们没有证据。” 　　罗紫衣和琼白出生世家，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若是将人直接扣押，甚至严刑逼供的话，日后传出去，这梵空学院的名声也就毁了。 　　“你放心，裘老头那边一直在监视着两人。”于先生又道，“当务之急，夏轲，你得去裘老头那边一趟，看看容小胖这几天都跟谁接触过，是怎么中招的。” 　　“是。”夏轲颔首应道，临走前，从储物袋里取了一只小巧精致的金色纸鹤，交到秦述手里，叮嘱道，“这个可以直接传信给我，你好好收着。” 　　这金色纸鹤一看就是刚炼制出来的法宝，秦述见了满心欢喜，直点头：“好！” 　　“快去吧。”一旁，于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天天一个屋檐下待着，还搞什么飞鹤传书？ 　　夏轲应了声，下一瞬，人已瞬移到了药庐外，转眼间，便不见了。 　　真是好身法。秦述无比羡慕地收回目光。 　　“小师弟，方才和那小胖子接触过？”楚循恰好从房间出来后，视线落在秦述身上，语带关切，“可有哪里不舒服？” 　　秦述动作一顿，微微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还是请师父检查一下吧。”他隐约觉得，枭枭不是罗紫衣他们的最终目标，他才是。 　　这攻克妖化的解药虽然还没研究出来，检测方法倒是已经相对成熟。 　　于先生闻言，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将药水调制好，让秦述喝下。 　　幸运地是，他没中招。 　　秦述犹豫再三后，提议道：“师父，我想主动去找一趟罗紫衣和琼白。”他连续七天没出门，对方若是真的别有居心，或许会在这时候露出破绽。 　　于先生却没同意：“不急，等你师兄回来以后再说。” 　　楚循见状，尴尬地摸摸鼻子：“师父，我也可以暗中保护小师弟的啊。” 　　“你还差了点火候。”于先生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等你到了化神期以后再说吧。” 　　楚循：“……” 第053章 系统消失 　　没多久，夏轲就从裘老那边赶回来了, 结果让人吃惊。 　　水光镜中显示, 这些天, 容枭枭频繁接触的人里面最可疑的不是罗紫衣和琼白, 而是江夏儿。 　　妖化症状出现之前，容枭枭必然接触过感染源。 　　江夏儿在三天前曾送给容枭枭过一个香囊，里面藏着一缕跟墨时清体内如出一辙的阴毒气息，混合了妖气和怨气。 　　这香囊，于先生方才检查的过程中, 已经将它从容枭枭身上取了下来, 隔离封存起来。 　　“江夏儿？”于先生一怔, 想起了七天之前，那个跪晕在药庐门前的女娃子, 有着一副讨人喜欢的脸, 却是个心思不单纯的。 　　“我记得……她和罗紫衣、琼白, 同一天进入学院。”楚循摸摸下巴, 补充道, “所以这件事，也有可能是江夏儿被人利用了。” 　　“这个我赞同。”秦述忙点头，“江夏儿毕竟是个刚入院的新生, 她不会武功，修行也还处于引气入体的阶段。而且，她的父母是被裴远帆所害，断然不可能跟杀父仇人联手, 被陷害的可能比较大……” 　　秦述话没说完，忽然发现师兄、师父和楚师兄齐刷刷地转头，神情古怪地盯着他，后面的内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小师弟，你该不会是看上江夏儿了吧？”楚循笑嘻嘻地问，一副好奇看热闹的神态。 　　“小述，你怎么对江夏儿的事情这么了解？”于先生一脸困惑，江夏儿的身世他特地去查过，包括罗紫衣和琼白，可他记得自己并没有跟小徒弟提过这些。 　　夏轲：“……” 　　“楚师兄，你别瞎说！” 　　秦述思绪飞快运转，很快找到了一个背锅侠。 　　“这些事，都是枭枭跟我讲的。” 　　听上去似乎挺有道理的样子？ 　　以容枭枭的性格，这刚入院的新生，他向来能以最快的速度和人家搭上话，三言两语间探听一点消息，把人家老底都掀了也不是难事。 　　秦述和容枭枭的关系那么近，从对方口中得知一些江夏儿的消息，也就说得通了。 　　楚循和于先生听他这么一解释，也就没再说什么，倒是夏轲，依旧没发表意见，让秦述莫名地有些心虚。 　　“不论如何，先将江夏儿跟其他人隔离开吧。”于先生沉吟了片刻后，道，“楚循，这件事你去办。” 　　“没问题。”楚循答应的很快，一眨眼，人便飘出了厅堂，“师父，我马上就把她给您带回来。” 　　于先生眉梢微抖，带回来做什么？去交给裘老头啊，他又不是院里专门管事的！果然是跟他没默契的傻徒弟。 　　顿了下，于先生转向秦述：“小述，夏轲回来了，你刚才说想出去一趟就去吧，让他跟着你。” 　　“好的，师父。”秦述连连点头，伸手轻轻拉了下夏轲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走。 　　出了房门之后，方才没怎么吭声的夏轲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道：“江夏儿的事情，真的是容枭枭告诉你的吗？” 　　秦述仿佛被人忽然点了穴，整个人愣在原地，他刚才让枭枭背锅，师父和楚师兄没怀疑，一则是容枭枭的个性使然，大家心知肚明，二则是因为信任他。 　　夏轲才从裘老那边回来，查看容枭枭近日的行踪，定然也很清楚：裴远帆是江夏儿杀父仇人这件事，容枭枭都不知道，他又如何告诉别人呢？ 　　“不是。”少年眉眼微垂，终究无法骗他。 　　说来也巧，从厅堂出来后，穿过栽满药草的庭院，两人停留的地方，刚好对着厨房。 　　秦述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灶台边上，进入休眠状态的大女主系统已经气息微弱到连小橘都发现不了它的程度。 　　在他眼里，那一团光球若隐若现，随时可能消失。 　　他答应规则的事情，恐怕是已经彻底搞砸了。 　　和林岳不同，夏江儿并非穿越者，而是本土居民意外和系统绑定，捡回了一条命，开始走上新衍生出来的剧情主线。 　　她在下大陆的时候，便是个拥有极高修行天赋的幸运儿，在大女主系统的指引下，一路顺风顺水，属于这三千小世界的亲闺女。 　　那场由系统制造的大暴雨，原本是为了让她顺利拜入于先生门下，秦述的出现，让剧情彻底走上了歪路，一崩三千里。 　　和系统解绑之后的江夏儿被送回居所，醒来之后，已然不记得大女主系统的存在，记忆也被自动修复，她原本可以变成梵空学院里甲班中的天才少女，安心修行，数年之后，进入上大陆，拜入五大仙门。 　　但是，失去了大女主系统庇佑的江夏儿只是一个普通人，半只脚还没踏入修行的大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秦述之所以那么坚信江夏儿不可能是害容枭枭的凶手，原因之一便是：他很清楚，能被规则选中，成为三千小世界亲闺女的人，不可能干出这种品德败坏的事情。 　　“是系统告诉我的。”半晌之后，少年回答道。 　　夏轲神色微变，系统，这个词，他印象深刻，毕竟他曾经被身怀系统的苏婉清害的很惨。 　　秦述见他神色异样，不需要逼供，便一股脑儿地全都招了。 　　“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我也没想到，大女主系统就被我那么轻轻一碰，就跟江夏儿解绑了，我原本是想弄明白这一切后，再告诉你们……” 　　但是当他发现师父对江夏儿原本的感观还不错，便又犹豫了，担心师父知道了大女主系统的存在后会生气，觉得自己又被愚弄了。 　　还有便是那系统一直处于休眠期，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可终究是个隐患，这问题所在，他自己心知肚明也就罢了，若是说出来，还得让大家跟着一起担心。 　　种种原因堆积起来造成的结果就是：不知不觉间，七天过去了，秦述依旧没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少年低着头，一副心虚理亏的模样，但若是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让系统跟江夏儿解绑。 　　他无法接受师兄跟其他人勾勾搭搭，牵扯不清。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他就难受极了，不自觉地眼眶发酸。 　　“别哭。” 　　男人低沉温和的声音从他头顶侧上方传来，紧接着，他被圈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又没怪你。” 　　秦述吸吸鼻子，行吧，原本还没开始掉泪眼，这会儿真的有点想哭了，他将脸彻底埋入对方怀里，小声地咕哝道：“师兄，对不起，下次再遇到问题，我一定第一时间跟你说。” 　　“好。”夏轲低声应道，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原来他在意的是什么，他都懂。 　　“这件事，要跟师父说吗？”秦述迟疑了会，再次小声询问。 　　夏轲动作轻柔地拍拍他的后背，道：“师父应该都听到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生闷气呢。” 　　俗语有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于先生当年被苏婉清坑的那么惨，这次又差点着了江夏儿的道，他老人家这会儿正自闭着呢。 　　夏轲同样心有余悸，这大女主系统中提到的将来会发生的事情，虽然荒谬，他也确信自己不会轻易妥协，但对于早已吃过系统的苦，被折磨过一次的他而言，着实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糟心事。 　　他再次抱紧秦述，由衷地道：“幸好有你在。” 　　秦述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他没觉得自己立了什么功劳，反而有些不安，毕竟他又一次破坏了规则的“游戏”，不知道“报应”什么时候会降临到他头上。 　　“那系统，现在何处？”过了一会儿，夏轲主动询问，留着那样的东西，始终是个隐患，若是能解决掉，便再好不过。 　　秦述小鸡啄米般点点头，顺势从他怀里出来，转向厨房那边，道：“在厨房里，不过你们都看不到它，它现在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高科技产物，是当初秦述跟众人坦白时，对系统的定义。 　　“就在灶台这里。”秦述走上前，比划了一下，“原先小橘也能看到它，不过现在小橘看不到了，我猜它应该快回家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橘猫精神抖擞地竖着尾巴，跳到了灶台上，一脸乖巧地坐下。 　　原本快要消失的大女主系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仿佛瞬间蓄满了能量，浑身发光地朝着厨房门口扑过去。 　　秦述见状，连忙道：“它要跑了，快拦住它，小橘！” 　　“往哪儿跑的？”夏轲问。 　　秦述忙答道：“厨房门口，快出门了——” 　　话刚说完，只见夏轲手中那把低调朴素的黑色长剑倏然出鞘，眨眼之间，气势汹汹的系统被剑气劈成了两半，时间在这一瞬间恍如定格了一般，再一眨眼的工夫，那两半光球逐渐失去了光亮，变成了两块毫无生机的灰白色金属块，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秦述直接看傻眼了：“……” 　　他早就知道师兄的剑术了得，没想到居然连系统都能被他一剑劈成两半！这、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看到那两半灰白色金属块后，夏轲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这个就是系统？” 　　“唔，它原本不长这个样子的。”秦述挠挠头，不知该怎么从何说起，再看抬头看向男人时，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师兄会不会跟他一样，都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 　　“师父！我把人给您带回来了！”楚循的声音从药庐外面传来。 　　秦述恍然大悟，怪不得系统刚刚那么激动，原来是江夏儿来了。 　　之前被他误打误撞碰巧解绑的系统，在发现无法跟他绑定后，再一次感应到适合的宿主，便从休眠状态中醒了过来。 　　于先生刚刚得知江夏儿身怀系统的消息，还在耿耿于怀自己先前对这女娃子心软，没有按照惯例下毒手，铁定又是被那个鬼系统给控制了，正没地方撒气呢，这会儿听到楚循的声音，立马板着脸从房间里面出来了。 　　“楚循，去隔壁练功房，切磋一下。” 　　楚循：“……”所以，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第054章 身份确凿 　　趁着楚师兄挨揍的工夫，秦述连忙抱起小橘猫，拉着师兄溜了出去。 　　中途经过江夏儿身边的时候，夏轲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便停下了脚步。 　　“师兄？”秦述不明所以。 　　夏轲表情严肃地打量了江夏儿片刻后，解释道：“她身上有傀儡术存在过的痕迹。” 　　楚循将人带过来的路上，只用了一张牵引符，暂时封印了江夏儿的五感，以免她做出什么自残或攻击人的举动来。 　　所以这傀儡术的痕迹，一定是其他人留下的。 　　“是白孟洋？”秦述印象中，只有他会傀儡术，而且也只有他的嫌疑最大。 　　“有可能。”夏轲颔首，白孟洋目前被封印在沧魔山不假，但他的一魂一魄早已离体，若是画天笔的作用，跟妖族护法的化身相似，那么墨时清极有可能用了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甚至于……真正的裴远帆和白孟洋，再一次潜入了梵空学院。 　　秦述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师兄，我怀疑，罗紫衣和琼白他们两人也被控制了。” 　　傀儡术什么的，他这个外行人看不出来，若是让师兄近距离地去察看一下，是不是很快就能发现异样了？ 　　夏轲沉吟片刻后，道：“并非没有可能。”他先前暗中保护秦述，并未和那两人就近接触过，裘老的水光镜虽然能追溯到梵空学院里面大大小小每一件事，但对方若是早已防备，定然不会轻易让他们察觉到。 　　“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两人？”秦述提议。 　　今天是梵空学院举办才艺争霸赛的日子，院内的学生大多数都去凑热闹了，若是有人在想这个时候搞事情，也最方便。 　　让人意外的是，罗紫衣和琼白并未在这个时候往外跑，反而待在宿舍里。 　　秦述寻过去的时候，那两人正在进行剧烈的运动。 　　“是秦述啊，找枭枭吗？”罗紫衣随手披了件外袍，半遮半露的，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十足的妖媚劲儿，看向秦述的眼神也充满了暗示，“他好像没在，你……要不要进来？” 　　“嗯。”秦述故作镇定地点点头，过来的路上，他就跟师兄商量好了，待会儿不管碰到什么情形，在他发出求救信号之前，一切行动由他自己做主。 　　夏轲固然是不大放心，终究也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同意。 　　罗紫衣见他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将门拉开，侧身站着道：“快进来吧！” 　　房间里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味，秦述没分辨出来是什么味道，在看到琼白光着上半身躺在床上打坐的时候，他明显迟疑了下。 　　见他似乎想走，罗紫衣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轻笑道：“别害羞啊，上次跟你说这事的时候，我看你明显挺感兴趣的样子。” 　　“你知道枭枭去哪儿了吗？”秦述左顾言它，目光闪烁不已，看上去十分心虚的样子。 　　少年这般反应落在罗紫衣眼中，完全就是“有贼心没贼胆”，他愈发觉得好笑，伸手勾起对方下巴，就近打量着少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便觉得，你这脸长得实在是漂亮，绝顶的好皮囊，肤若凝脂，眉眼如画，尤其是这一双眼睛，又无辜又勾人……” 　　秦述一脸困惑地望着他：“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明明很凶啊，一副怕我抢你糖吃的样子。” 　　罗紫衣一怔，随即讪笑道：“怎么会呢？一定你是误会了，我明明很喜欢你的啊。” 　　真正的罗紫衣当初看到他，第一反应是站在了琼白身前，生怕他抢人，那副将他当成了假想敌的模样，秦述再清楚不过，那种情况下，罗紫衣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所以—— 　　这不是罗紫衣，这是白孟洋！ 　　秦述瞬间想到了那日竹林小屋发生的种种，他被白孟洋和裴远帆两人当成死物一般商讨该怎么处理，那样轻蔑又冷血，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秦述，过来呀，把衣服脱了，我教你如何做让自己快活的事情。”罗紫衣笑靥如花，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露馅了。 　　“还是不了。”秦述面露迟疑，站在原地，仿佛认真思考了片刻后，摇摇头道，“这种事情，应该跟自己喜欢的人做。” 　　“你可真是个傻孩子啊。”罗紫衣轻嗤，柔弱无骨的手将少年牢牢在缠住，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不远处，盘坐在床上的琼白已然起身，朝着两人走过来。 　　秦述没再犹豫，第一时间握住了夏轲先前交给他的金色纸鹤：师兄，救我！ 　　怦！ 　　下一瞬，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夏轲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刷刷两下，白驹过隙间，罗紫衣和琼白双双倒地。 　　一切快如闪电。 　　“秦述，你这是什么意思？”罗紫衣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待看清刚才动手之人是谁后，他顿时闭上了嘴，眼珠子乱转，暗道糟糕！居然是夏轲。 　　“师兄，你来的真是及时。”秦述三两步退到夏轲身后，警惕地看向倒地的两人，继续道，“我已经可以确定了，罗紫衣就是白孟洋假扮的，琼白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裴远帆。” 　　闻言，罗紫衣满脸扭曲，一旁琼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怪他那么轻易就露出了破绽。 　　“嗯。”夏轲淡淡点头，收剑回鞘，徒手画了一道灵符。 　　他正要将灵符甩向那两人时，琼白喊了出声：“夏门主，你难道不好奇，这屋里的香有什么用？会不会伤害到你心爱的小师弟？” 　　见夏轲似乎不为所动，罗紫衣立马喊道：“你们不会以为，只有容枭枭一人中了招吧？” 　　“师兄，我觉得他们在故意拖延时间。”秦述小声提醒道。 　　夏轲应了声，没理会两人，灵符刷地飞了过去，将这俩捆在一起，彻底斩断了两人逃跑的可能性。 　　药庐这边，于先生已经冷静不少，开始给江夏儿诊断，确认了她是被傀儡术控制后，十分干脆地清除了她身上的术法痕迹，让楚循将人送回去。 　　“就这样，送她回去？”楚循有些难以置信。 　　“跟小述说的一样，她是被人利用的。”于先生一板一眼道，此时的他对江夏儿已无半点好感，但也不至于不问青红皂白歪曲事实。 　　“就算她是被利用的，她也得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楚循一副大义凛然样，眼珠子一转，笑着提议道，“我去跟裘老说，就罚她打扫一个月茅房吧？” 　　“随便你。”于先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严重怀疑这小子是因为刚刚挨了一顿揍，故意给江夏儿整事。 　　楚循一听，立马将人带走了。 　　他前脚刚走，夏轲和秦述后脚便带了罗紫衣和琼白过来。 　　于先生见状，立马打起了精神：“看样子你们两人收获不小？” 　　“师弟已经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不出意外，就是白孟洋和裴远帆那一魂一魄寄生在罗紫衣和琼白体内。”夏轲言简意赅道，又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遍。 　　于先生听完后，神色凝重地走到秦述面前：“小述，把手给我，我看看。” 　　“方才师兄帮我把过脉了，没什么事，应该是这两人危言耸听。”秦述这边刚说完，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学生起居室那边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糟糕！”于先生眉心微蹙，望着远处滚滚上涨的青烟，离得那么远，他都能感应到那股浓郁的妖气和怨气，“夏轲，立刻通知楚循，马上去现场，让其他人不要靠近那边。” 第055章 画天笔 　　这场意外的爆炸事件，令所有人忙到不可开交, 秦述分配到的任务是留在药庐, 负责看守罗紫衣和琼白两人。 　　白孟洋和裴远帆的一魂一魄寄生在这两人体内, 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大打折扣, 加上之前被夏轲重伤，基本动弹不了，这也是于先生放心让秦述留下看人的原因。 　　药庐四周有楚循画的结界，能挡住开始蔓延的妖气和怨气，只要老老实实待在里面, 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秦述对此, 完全没有意见, 该干嘛便干嘛，倒是同样留下来的大白萝卜有些耐不住寂寞了：“爹, 好无聊啊！” 　　“厨房后面还有一捆柴没劈, 大白你去劈了吧, 劈成四等分, 搁旁边堆好了。”秦述挽起衣袖, 正准备揉点面做包子，待会儿再炖一锅大骨汤，等师兄他们回来, 正好可以吃上口热的。 　　“爹，我不想劈柴。”大白萝卜挂在窗台上，头顶的绿叶子甩啊甩，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秦述头也不抬：“那你想干嘛？” 　　“我想出去看热闹啊。”大白萝卜一骨碌地从窗台上滑下来, 蹦跶到少年身侧，“爹，咱们出去看看吧？没准可以帮上忙呀？” 　　秦述低头，视线对上那对绿豆小眼，表情严肃：“我怀疑你想谋杀你爹。” 　　大白一听，连忙摇头：“才没有！那外面的妖气，只会对人类产生作用，咱们又不受影响……” 　　“是你，不是咱们。”秦述一板一眼地纠正道，大白的说法，他却并不赞同。 　　妖气和怨气对人的负面影响自然更大，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妖化，意识紊乱，不受控制，但低阶小妖，包括灵宠和学院里数量最多的果蔬精们，其实吸入了过量的妖气和怨气，也会受到影响，原先人畜无害的观赏性灵宠可能主动攻击周围的人或者同伴。 　　这些，师父在离开药庐之前都跟他仔细交代过了。 　　这也是为什么大白跟他一起留下来的原因。 　　“而且你一萝卜精，好奇心那么重做什么？”秦述实在想不明白了。 　　大白一听，顿时委屈地耷拉着脑袋，迈着小碎步溜出了厨房，可惜，它刚安分了不到一刻钟，又嚷嚷了起来：“爹！有人来了！快，抄家伙！” 　　“喵呜！”或许是因为它戏太多了，嗓门又大，把吃饱喝足后正在睡大觉的小橘猫吵醒了，一怒之下，小橘给了大白两爪子，后者立马安静如鸡，蹲墙角去种蘑菇了。 　　有人来了。 　　秦述将揉好的面团放置在一旁，洗干净手，走了出去，一看：居然是夏媛媛。 　　她来来回回地在药庐外面徘徊，似乎在找什么人？ 　　秦述仔细回想了下之前跟夏媛媛的几次交集，都谈不上愉快，估摸着她是来找夏轲的，但想想夏家当年那么过分，夏轲也没打算跟夏家的人继续往来，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他脚下拐了个弯，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转身就要回厨房。 　　然而，夏媛媛这眼神着实太好了点，秦述这才露了个脸，就被她逮住了。 　　“秦述！我找你！”她扯着嗓门喊道，语气十分焦急。 　　秦述犹豫了下，转头，完全没过去的意思，远远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咱两不熟吧？ 　　“就你一个人在吗？”夏媛媛不答反问。 　　秦述果断摇头：“不是啊，有四个人在呢。” 　　夏媛媛脸上露出明显的迟疑，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往前走了两步，怦地一下，被撞倒在地。 　　药庐有结界，秦述一早就知道，但他没想到，这结界连外人都拦，还是说夏媛媛已经妖化了，这才被挡在了外面？ 　　“喵呜？”教训完大白的小橘猫刷地一下，跳到了秦述怀里，一脸好奇地歪着脑袋，打量着远处坐倒在地的夏媛媛。 　　“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赶紧回去吧。”秦述走上前，跟对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至少不用扯着嗓门喊着交流了。 　　他趁这机会悄悄打量了夏媛媛一番，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可疑的妖化痕迹，不禁有些纳闷：难道这家伙是……碰瓷？ 　　“回去？呵，不是说了嘛，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夏媛媛爬起身，神色怪异地朝他咧嘴笑了笑，“秦述，好些日子没见了，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是墨时清！ 　　秦述抱着小橘猫连忙后退，同时飞快地取出金色纸鹤给夏轲传信：师兄，墨时清附身在夏媛媛身上，跑来药庐这边了！速回！ 　　消息刚传出去，夏轲就出现了，速度快到秦述忍不住怀疑他其实一直埋伏在周围，根本不曾离开过。 　　夏轲左手提剑，从天而降的一幕，落在秦述眼中，简直帅呆了，反观夏媛媛—— 　　她仍保持着刚刚站起身，还没站稳的姿态，在看清来人是夏轲之后，瞬间变脸，眼泪汪汪地看向他：“小夏哥哥，救救我！” 　　秦述直接傻眼了：“……” 　　然而，夏媛媛的表演才刚刚开始，她宛如精神分裂，一会儿哭着喊救命，一会儿又用墨时清的声音放狠话，这样一来一去重复了好几遍。 　　秦述纳闷地转向夏轲，见他眉心微蹙，却并未动手，手中那把黑色长剑依旧保持着未出鞘的状态。 　　“师兄，怎么了？” 　　“她身上没有妖气。”夏轲解释之后，徒手画了一道灵符，将夏媛媛捆住，并暂时封印了她的五感，随后转身道，“别怕，已经通知师父了。” 　　墨时清是妖族护法，之前用了特殊手段掩盖了身上的妖气，隐藏在水云谷，随后又潜入梵空学院一年。跟他几次交手之后，夏轲发现了一件事：墨时清的本体虽然可以隐藏妖气，他的化身却无法做到这一点。 　　被封印在沧魔山的墨时清已经被证实就是他的本体，照理来说，化身存在不了多少时间，即便是暂时寄生在旁人体内，也无法掩盖那一股浓烈的妖气。 　　但是夏媛媛身上并没有妖气。 　　听完他的解释之后，秦述不禁也有些好奇：“难道她是被控制了？傀儡术什么的？” 　　“看上去不像。”夏轲微微摇头，随后将被捆住的夏媛媛带进了药庐，关押在罗紫衣和琼白的隔壁房间。 　　于先生那边忙的走不开，在收到夏轲的传讯之后，只回复让他看紧那三人，他得稍后回来。 　　“师父暂时回不来吗？”秦述抱着小橘猫跟在夏轲身后，跟着他一路巡视，又去安置容枭枭的小黑屋外面瞄了一眼。 　　“别担心。外面的妖气和怨气只是棘手了些，师父可以解决的。”夏轲颔首，随后转移了话题，“你刚才在做什么？” 　　“揉面啊，准备做包子。”秦述看了眼自己挽起的袖子，笑道，“师兄，你要来帮忙吗？” 　　话刚说完，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站不住脚，摇摇晃晃地朝前倒去。 　　夏轲见状，连忙伸手接住了他，单手将人搂着单膝跪地，另一手搭上少年的手腕：“师弟，哪里不舒服？” 　　“晕，看不清……”秦述费劲地想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耳边依稀传来墨时清扭曲的大笑声，他好像在说—— 　　“夏轲，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若是第一时间，将罗紫衣、琼白和夏媛媛这三人全部杀了，也就不会眼睁睁地掉进陷阱了。” 　　放P！ 　　秦述忍不住在心底反驳，师兄和师父他们从来就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更何况，罗紫衣、琼白、夏媛媛这三人，不管他们品行如何，都罪不至死，明明作恶是白孟洋、裴远帆和墨时清，哪有让别人背锅替死的道理。 　　可惜这些话，他现在没力气说出口，下一瞬，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他挣扎了许久之后，终于晕了过去。 　　做梦的时候，秦述曾经感受过灵魂出窍的感觉，整个人飘在半空，谁也看不到他，他可以随心而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由极了。 　　眼前是一大片的黑暗，看不到一点光亮，秦述隐约意识到，他的身体应该还处于不省人事的状态，他的灵魂似乎飘到了一个什么奇怪的地方。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咪呜？”远处传来了小橘猫的叫声。 　　秦述欣喜地张大眼睛，呼唤小橘的名字，便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 　　秦述昏迷的第四天，于先生无奈之下，把陆瑄叫了过来。 　　水云谷弟子妖化的状况已经得到了良好控制，病情没有继续恶化下去，但解药也还没研究出来，陆瑄接到师父的传讯之后，倒是没有犹豫，立马便赶来了梵空学院。 　　与之同时，紫云宗宗主容渊，也闻讯赶来，还有多年闭关，基本不露面的北斗楼楼主云梵也出门了。 　　若是这会儿秦述清醒着，得知自己面子那么大，师父把他最得意的五个徒弟都招来了药庐，大概会很开心。 　　那日，秦述昏迷之后，关押在隔壁房间的罗紫衣、琼白两人先后陷入了昏迷状态，但他们还算幸运，没多久便彻底清醒了，在于先生、夏轲和楚循联手审讯之下，三人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招了。 　　原来，罗紫衣和琼白第一次登山失败后，又尝试了多次，均没有成功，就在他们准备放弃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云游散修，对方告诉他们，自己有一样秘宝，可以助他们成功通过守山大阵的考验，只是价格不菲。 　　两人花了身上大半的银两，换取了那样秘宝：两副栩栩如生的肖像画。 　　“只要将这画烧了，就着晨起的露水服下后，便可见效。” 　　如此荒唐的言语，他们俩却跟着了魔一般，深信不疑。 　　那两副肖像画自然是白孟洋和裴远帆的画像，画中寄存着两人的一魂一魄，之后又转入了罗紫衣和琼白的体内。 　　体内多了外人的一魂一魄，罗紫衣和琼白起初并没有多少感觉，直到他们遇见秦述，身体逐渐失去控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上当了，可惜，为时已晚。 　　而夏媛媛被墨时清控制的方式，也基本相同，她因为单方面嫉恨秦述，被对方勘破。擅长蛊惑人心的墨时清三言两语间，就迷惑了这个涉世未深，偏偏心比天高的小姑娘。 　　先是罗紫衣和琼白房间里的引魂香，被秦述吸入体内，暂时蛰伏。 　　之后加上夏媛媛随身携带的魔灵花，彻底激活了秦述体内的引魂香，两者加在一起的作用，可以令生魂离体，身体变成一个空壳。 　　这也是墨时清从一开始的打算，在他发现秦述的身体是一具极好的容器，用以盛放妖皇的魂魄，便处心积虑地想要得到他。 　　他第一次动手时，出了意外，便将计就计，放弃了血灵献祭阵法。 　　墨时清很清楚，以引魂香和魔灵花为药引，将秦述的魂魄和身体分离开，梵空学院那些人绝对会想方设法地保住少年的身体，这也是他所期待的。 　　妖皇即将重生，他将最合适的容器准备好了，一切只需静静地等待。 　　陆瑄赶到药庐之后，立刻给秦述做了全身检查，得出的结论跟于先生一致：“生魂离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引魂香和魔灵花导致的。” 　　引魂香点燃之后会产生特殊的异香，吸食之人起初不会有任何感觉，若是当天之内又接触到了魔灵花，则会导致魂魄离体。 　　“引魂香点燃之后，只存在很短的时间，我估计小师弟是不小心中了招，夏轲师弟当时在外面没察觉到也很正常。”陆瑄已经从于先生口中得知了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见夏轲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样子，便知道他是在自责。 　　当时被白孟洋和裴远方控制了意识的罗紫衣、琼白两人，在点燃引魂香之前，事先有所准备，吸入的量极少，所以昏迷了一段时间后便醒过来了。 　　而夏媛媛藏在香囊中的魔灵花更是无色无味，防不胜防，她从墨时清的化身手中拿到这香囊的时候，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只知自己跑一趟，可以让她厌恶的人消失，这便足够了，只是……到了药庐前，她又心生怯意。 　　“那墨时清的化身现在何处？”陆瑄动作温和地将秦述的手放下后，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生魂离体，除了将魂魄唤回，别无他法。或许，墨时清知道些什么。” 　　“当日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于先生答道，那天药庐发生的事情，他又去水光镜那边详细查看了一遍，夏轲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不妥地方，夏媛媛当时的情况也十分诡异，并没有被傀儡术控制，身上也没有寄宿墨时清的魂魄。 　　“那家伙奸诈的很，我的追踪术也没找到他，裘老的水光镜那边也没寻到线索。”楚循一脸烦躁道，小师弟昏迷四天，他这期间吃什么都味同嚼蜡，“沧魔山那边，我和夏轲师弟昨天才去查看了一趟，封印完好。” 　　“问题出在画天笔身上。”沉默了许久的夏轲忽然道。 　　遗憾的是，他们至今没找到关于画天笔的任何记录，倒是从罗紫衣和琼白两人的供词中可以推断出来：用画天笔绘制的人物画像，可以寄存画中人的一魂一魄，通过特殊途径，转而寄生到其他人体内，达到控制对方的目的。 　　这种控制，不同于傀儡术，没有任何的术法痕迹可查。 　　“楚循，追踪白孟洋和裴远帆的一魂一魄。”夏轲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性的内容，神色一振，转向楚循。 　　“哦。”楚循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夏轲师弟，你竟然没对我用敬语！” 　　“别墨迹，快点。”于先生板着脸催促道，这几天，他的心情也是糟糕透顶，陆瑄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如何将魂魄唤回，他却是束手无策。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后悔，若是那天自己收到夏轲的传讯，立马赶回药庐，是不是就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样多想也是没用的，因为即便是他，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魔灵花的气息。 　　但他还是越想越气，恨不得立马将墨时清那狗东西揪出来，剥皮拆骨！ 　　“陆师兄，麻烦你再检查一下小橘。”夏轲沉吟了片刻后，又道。 　　陆瑄动作一顿，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我不是兽医啊。” 　　“小述这猫，不是普通的猫。”于先生解释道，斟酌了会儿，他干脆实话实说，“我和裘老头怀疑，它是妖皇转世。” 　　陆瑄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师父，你刚才说什么？” 　　“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你就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不用在意。”于先生含糊其辞道，这猫快六个月大了吧？ 　　秦述那天昏迷之后没一会儿，小橘猫也跟着晕了过去。 　　这一人一猫，就这么躺了快四天，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依旧存在着，他甚至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 　　“好奇怪，找不到，白孟洋和裴远帆的一魂一魄离体之后，就好像消失了一般。”楚循用追踪术找了一遍，毫无所获。 　　“没有宿主的一魂一魄，消失也是很正常的。”陆瑄一遍替小橘猫检查，一遍随口说了句。 　　此言一出，夏轲和于先生纷纷变了脸。 　　秦述这魂魄离体快四天了，岂不是也…… 　　“咳，小师弟这情况，自然是不一样的。”陆瑄敏锐地察觉到两人神色有异，连忙改口道，心中忍不住嘀咕：这夏轲师弟也就罢了，怎么连师父也跟着犯起了这种没有常识性的错误呢？或许这就是常言道的关心则乱吧。 　　“师父，我出去一趟。”夏轲沉默了片刻后，低声道。 　　自从秦述昏迷不醒之后，除了中间去了一趟沧魔山，确认墨时清等人还在封印里，其余时间，他就一直陪在少年身侧。 　　如今，他忽然说要出去，于先生愣了一下后，也没多问：“去吧。” 　　夏轲提剑出了门，直奔藏书阁顶楼。 　　或许是他运气不错，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画天笔的资料，在一本位置很偏的《上古法宝异闻录》里，有一段关于画天笔的记载：传闻为妖皇所炼制法器，拥有开天辟地的神奇功效，一笔画天，石破天惊。 　　这《上古法宝异闻录》的编撰者名声不大好，曾被戏称为吹牛不打草稿第一人，夏轲略一犹豫后，还是将这本古籍带回了药庐。 　　“怎么又跟妖皇扯上关系了？”于先生先前在藏书阁顶楼泡了两天，差点把那边的古籍翻了个遍，唯独这本《上古法宝异闻录》没有打开过，原因自然也是因为编撰者很会扯淡。 　　这里面的内容，一半掺水，一半夸张，只剩下极小一部分可取，之所以一直放在藏书阁顶楼没被丢出去，也是因为顶楼那边有权限进入的人不多，知道真相的人懒得动，不明所以的人不敢动。 　　“师父，这上面说的，是真是假？”楚循凑过来瞄了一眼，妖皇会炼器？这感觉……挺神奇的。 　　“等一下，这书好像还有夹层。”陆瑄也凑了过来，心细如发的他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这两页的厚度，稍微有一点点区别。” 　　夏轲一看，果然如此：“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他之前翻开的时候，心急如焚，并未如此细心观察过这书页的问题。 　　于先生伸手仔细地摸了一下，神色微变：“居然是个封印，有些年头了。”说完，他开始单手结印，试图解开封印。 　　没多久，封印被解开了，粘在一起的两页纸张自然分开后，朝外射出一道光芒，上面是一段详细的文字记载，关于画天笔的由来、作用和禁忌。 　　“原来如此。”于先生仔细游览了一遍后，恍然大悟，“怪不得墨时清的本体被封印，他的化身还能到处作乱，竟然是这画天笔搞的鬼。” 第056章 百里追魂 　　画天笔这名字虽然起得十分磅礴大气，真正的作用自然也不是开天辟地, 而是……画皮。 　　被它认主之人, 可以用它画出惟妙惟肖, 栩栩如生的假人, 这假人的皮囊跟临摹的对象完全一样，肉眼无法分辨，若是再往这假人的皮囊里注入一丝意识，便可以达到“人在家中坐，化身天下行”的程度。 　　这一点, 和墨时清的化身同理, 不同的是, 画天笔画出来的皮囊，没有妖气, 只有他的一缕意识, 遇火则消失。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夏轲和秦述明明听到了墨时清的声音, 却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原因。 　　因为他的假人皮囊在目的达成之后, 便已经自动跳入了火中, 彻底隐匿了痕迹。 　　“原来这月半仙人说的也不完全是胡编乱造，至少画天笔确实是妖皇炼制的。”楚循将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浏览完之后，不禁感慨, “没想到妖皇也会炼器，我还以为他们妖族就只会吃人呢。” 　　“如果这上面讲的属实，那么画天笔原本的主人应该是妖皇，墨时清拿到画天笔, 多半只开启了它部分的能力，像这最后提到的‘女娲捏人’、‘撒豆成兵’、‘点石成金’，他至少是使不出来的，不然也无须找罗紫衣和琼白当容器了。”陆瑄认真看了一遍后，分析道。 　　于先生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只是—— 　　“画天笔的来源已经查到了，小述的魂魄该如何找回，还是毫无头绪啊。” 　　闻言，夏轲神色担忧地走到床前，静静地望着仿佛陷入熟睡中的少年。 　　秦述睡得很安静，表情也没有一丝痛苦，同样昏迷不醒的小橘猫被安置在他的枕头边上，毛绒绒圆滚滚的肚皮伴随着缓慢的呼吸，微微起伏。 　　半晌之后，夏轲提出了一个建议：“师父，试试百里追魂吧。” 　　“不行！”于先生一听，想也没想，直接否决了。 　　百里追魂是以燃烧寿数为代价，追寻特定目标的魂魄，早年曾被用于寻仇、寻人。 　　寻什么仇？血海深仇，非将对方挫骨扬灰那种。 　　寻什么人？世间总有些痴男怨女，一方是修行之人，另一方是凡人，寿数有限，一方死后转世，另一方以自身寿数为代价，寻找心爱之人。 　　“百里追魂风险太大，小师弟的魂魄并非自然离体，要消耗多少寿数还不是最重要的，施术过程中，你的身体同样陷入沉睡，魂魄追逐他而去，万一不能回来的话……”陆瑄话说到这个份上，见夏轲一脸坚定，不由得轻叹一声，真是痴人啊。 　　他原本觉得夏轲这脾性，这辈子就是个孤家寡人的命，不曾想他竟对秦述情根深种到了这种地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让我试试吧。”夏轲依旧还是坚持。 　　于先生抿着嘴，神情难掩烦躁和不安，这两个徒弟手心手背都是肉，谁出了事，他都不忍心，若是可以的话，他倒宁可是自己去冒这趟险。 　　但百里追魂需要施术者保持很深的执念，才能成功。 　　他们这些人里面，夏轲的执念是最深的，也是最有可能将秦述的魂魄寻回来的人，这一点，谁也没法反驳。 　　“行，你试试吧，我们替你护法，这期间，不会让其他人打扰你。”于先生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点头了，他太了解夏轲的性格了，即便他现在坚决不答应，这小子之后也会寻到机会再试。 　　“有劳师父和师兄了。”夏轲准备妥当后，与秦述并肩躺下，开启了千里追魂之术。 　　- 　　无尽的黑暗，有光在远处闪烁，似乎是出口？ 　　秦述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徘徊了多久，小橘好像一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顺着声音摸索了很久，也没找到。 　　终于，他快找到出口了。 　　少年加快脚步，朝着那一点光亮的位置奔去，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冲破了黑暗，迎来了光明，头顶有炙热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在他身上，暖融融的。 　　“喵呜。”软软的叫声从脚边传来。 　　秦述低头一看，欣喜地发现小橘找到了，但下一瞬，他突然顿住：“为什么我没有影子？小橘也没有……” 　　习惯性将小橘猫抱入怀里，他开始观察四周，发现这里是一条看上去挺热闹的街道，刚才自己出来的地方有一棵树干粗壮的柳树，柳叶飞絮漫天，正是三月好时光。 　　“御兽宗的人来了，快跑！”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街道上熙熙囔囔的人群忽然跟疯了一般，拼命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涌去。 　　御兽宗？ 　　秦述纳闷地挠挠下巴，没听说过，看上去是个跟训练灵宠相关的宗门？还有—— 　　这里是哪儿？ 　　看着街道两边的建筑风格，不大像下大陆，也不是梵空学院。 　　还有街上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也跟他记忆中的略有不同，看上去灰扑扑的感觉。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跑啊！跑晚了待会全部被御兽宗抓去……” 　　秦述愣神的当头，身旁路过一个老伯，满脸慌乱地拽了他一把。 　　“抓去会怎样？”他被迫跟着一起跑，看着周围的人跟逃难似的，不免好奇询问。 　　老伯脚步不带一丝停歇，语气甚是悲哀：“被抓起来关笼子里，运气好点就活久一点，运气不好，马上就要被宰了上桌吃掉啊！” 　　秦述震惊了：“！”这御兽宗竟然那么可怕，真的会吃人！？ 　　“你家长辈没告诉你这些吗？”老伯说完，怀疑地回头看了眼秦述，只觉得这少年身上的气息不大一般，他眉头一皱，愈发奇怪，“你原形是什么？” 　　原形？！ 　　秦述一怔，联想到御兽宗和对方刚刚说过的话，他灵机一动，连忙答道：“猫、橘猫！” 　　看这大满街的人，他刚才还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会儿顿悟了：这些人恐怕都是……妖族！ 　　他记得师父曾经提过，妖皇被封印千年之后，妖族式微，余下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大多数连完整的人形都无法保持，还有些妖力稍微强大的妖族余孽也纷纷避世不出，十分低调。 　　难道他这是……误闯了某个妖族余孽的地盘？ 　　上百号能幻化成人形的小妖，就是看上去都不怎么强的样子，乍一看，跟下大陆的普通老百姓差不多。 　　“原来是猫妖啊。”老伯没有起疑，十分热心肠地拽着他继续跑，“快，别停下来，再往前不远，有个地下密道，躲进去避避风头。” 　　听到这儿，秦述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群妖族果然实力一般，碰到御兽宗完全不敢正面出击，只能躲着。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同情妖族了。 　　密道又黑又狭窄，空气也不好，秦述隐隐有些后悔，他又不是妖族，就算不跑，问题也不大吧？ 　　不过看在老伯那么热心的份上，他还是配合一些算了。 　　密道里躲着的妖族数量太多，地方又小，为了节省出更多的空间，不少体型偏小的妖族纷纷变回了原形。 　　没一会儿，秦述就发现自己被一群兔子精、山猫精、狐狸精包围了。 　　他有些毛绒控，被这么一群毛绒绒的小动物围着，心情也跟着好转了几分，抱着小橘，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等待风头过去。 　　但这一次，妖族的运气明显不大好。 　　御兽宗的人发现了密道的入口，已经开始放火用烟熏，很快将他们一网打尽。 　　秦述也被网罗其中。 　　那烟雾里面似乎还加了什么东西，令他整个人绵软软的，提不起一丝力气，连话都说不了，偏偏意识还十分清醒。 　　等御兽宗的人发现他不是妖族之后，应该会将他放了吧？ 　　秦述不确定地思考着该如何自救时，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喂，你们快看这只小妖，人形倒是挺漂亮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他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老伯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才没发现他其实不是妖族，但现在—— 　　御兽宗的人显然也眼神不好。 　　因为长得漂亮，他被单独关在了一个笼子里，算是特殊照顾了。 　　秦述心里很着急，小橘和他分开了，被御兽宗的人十分随意和扔进了一只关着猫妖的大笼子里。 　　他试图开口跟对方解释，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很不妙，秦述记得眼眶发红，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是师兄在就好了…… 第057章 自救 　　天色暗了下来，御兽宗满载而归。 　　秦述躺在笼子里，无助地望着周围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还有旁边那么多笼子里惊慌失措的弱小妖族们，恨不得自己能站起身，徒手拆了这牢笼。 　　“将这只小妖送去宗主房里。” 　　“宗主真是艳福不浅呐，这么漂亮的妖精。”说话那人伸手掐了一把少年的脸颊，啧啧道，“小脸真嫩，都能掐出水来，等宗主享用过了，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嘿嘿嘿。” 　　“别啰嗦，快去吧。” 　　秦述浑身不得动弹，听到这样恶意满满的对话，急得眼眶又酸又涩，这个御兽宗看上去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宗门，不行，他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在梵空学院那会儿，他倒是自学了不少用以自保和攻击的小法术，但那一切的前提是，储灵球在他身边。 　　没有储灵球，无法使用灵力，也没法自救，这就是个死循环。 　　不管秦述怎么心急如焚，最终，他还是被送入了御兽宗宗主的房间。 　　“干得不错，今天这只是个极品。”白面无须的精瘦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狐裘皮毛大衣，看向少年的眼中毫不掩饰心底的恶意和贪婪，“原形或许是一只漂亮的小白狐？人形如此完美，这皮毛肯定也是极品。” 　　“宗主，今天的收获很丰盛，剩下的都送去地牢了，您……”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出去！别打扰我和小美人的洞房花烛夜！”中年男人呵斥道，旁边的门人立马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又将房门锁上。 　　“小美人，别着急，我马上抱你出来……”中年男人一脸邪笑，打开笼子，将手伸向少年。 　　秦述无法躲避，只觉得那只手油腻又恶心，被碰到的一瞬间，他控制不住地一阵干呕。 　　中年男人瞬间脸色阴沉地缩回了手，冷笑道：“哼，脾气倒是不小！” 　　他转身去取了一条软鞭，狠狠地抽了记笼子，狞笑着威胁：“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老实一点，就少让你吃点苦头，不然的话——” 　　“我、不、是、妖、族……”或许是因为刚刚差点吐了，秦述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十分艰难地解释道。 　　“不是妖族？”中年男人轻嗤，“这年头的妖族倒是越来越狡猾了，是不是妖，我鼻子一闻就知道了，居然还想骗我！” 　　“我真的不是妖族。”秦述勉强支撑着自己坐起身，费劲地看向对方，“我是梵空学院的学生，天照门门主夏轲是我师兄……” 　　“梵空学院？”中年男人不屑地反问，“没听说过！至于你说的天照门，不过是个炼器的小宗门罢了，门主也不叫夏轲，你居然还想诓骗我！” 　　秦述闻言，彻底惊呆：这御兽宗到底是在哪个旮旯里面啊，消息那么落后？连梵空学院都不知道，还将五大仙门之首的天照门当成小宗门！ 　　“你想拖延时间是吧？你们妖族的花花肠子真是越来越多了，不过没关系，本宗主有的是时间，春宵一刻值千金，小美人，看样子你还是个雏，来，本宗主今晚教你好好享受一下这世间最快乐的事情。” 　　中年男人手中的软鞭轻轻一甩，准确无误地缠上了少年的腰间，再一拽，便将人送到了铺满大红锦被的床上，一阵摩拳擦掌，一边脱衣服，一边走上前。 　　完全无法沟通，秦述只得另想办法，眼看着对方越来越靠近，即将伸手去脱他的衣服，他病急乱投医，干脆用脑袋去撞对方的腹部。 　　怦地一下，奇迹般地，中年男人被他撞飞了。 　　秦述大口喘息着爬起身，找准方向，准备跳窗出去，不幸的是，对方被撞飞之后，立马站了起来，恼羞成怒，鞭子再次甩了过来，这次用足了力道，气劲之强悍，令人望而生畏。 　　因为药性还没彻底过去的缘故，秦述躲闪不及，左手臂被抽到了一记，瞬间皮开肉绽！ 　　嘶！好疼！ 　　秦述痛得眼泪差点掉下来，也充分意识到，一味的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哎呀，受伤了，真是好让人心疼。”中年男人故作惊讶地冷笑，见少年站在原地，无处可逃了，便又假模假样地收起了鞭子，哄骗道，“你要是乖一点的话，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苦头了。” 　　秦述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脑海中不经意间闪过师兄徒手画出灵符的画面，虽然他没有灵力，也知道这样很荒谬，但这一刻，他试着依样画葫芦，沾了点自己的鲜血，凌空画下了一道定身符。 　　中年男人不以为然地上前，万万没想到，下一瞬，他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浑身不得动弹。 　　秦述惊讶地张了张嘴，原本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难道是他的血有什么特殊功效？ 　　暂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秦述几步上前，抢下了对方手里的鞭子，又将人五花大绑，封上嘴巴，然后……塞进了床底。 　　倒不是没有考虑过杀|人灭口这个可能，而是真到了他要动手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便干脆放弃了这个打算。 　　将这御兽宗宗主处理妥当之后，他轻手轻脚地挪到了门后面，偷听外面的动静。 　　房间外面的守卫不少，有人在低声交谈。 　　“奇怪，这房里刚才动静还蛮大的，怎么这会儿没声音了？” 　　“一定是宗主把人干晕过去了呗！” 　　“也不知道这次宗主要干几天啊，我瞧着挺漂亮一孩子，不晓得能不能撑到三天？” 　　“什么孩子啊，那就是只妖，孽畜而已，长得再漂亮也不是人……” 　　从这零碎的交流中，秦述得出了一个结论：短时间内，他待在这房间里还是安全的。 　　若是他能伪装成御兽宗宗主的模样，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地牢把小橘救出来！ 　　可是该如何完美伪装呢？ 　　秦述陷入了沉思，简单的化妆易容术肯定不行，他和那中年男人的身高体型都有差距，长相也差太大了，除非—— 　　易容丹？ 　　他异想天开了会，开始在房间里面找寻能利用的道具。 　　这御兽宗宗主的起居室里倒是堆满了宝贝，可惜，他能用的几乎没有。 　　忽然，秦述眼前一亮，发现一箱炼器用的材料，还有一堆上品灵石。 　　或许，他可以试试炼器？ 　　跟着师兄学炼器的时候，秦述是相当地用心，遗憾的是，他这运气不怎么好，大堆的珍贵材料丢下去后，经常被他练废了。 　　而且，储灵球不在他身边，他这会儿便更加没有把握。 　　左手臂隐隐作痛，不知为何，血还没止住，秦述皱着眉头，刚准备给自己包扎一下，脑中灵光一闪：没有灵力没关系，他有现成的鲜血可以代替，或许……有机会？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秦述飞快构思好自己想要炼制的法宝，随后默默地背诵了一遍师兄教过他的法诀，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开始炼器。 　　第一次，失败告终，废掉了箱子里三分之一的材料。 　　秦述略微心疼了一把，再接再厉。 　　又过了个把时辰，外面已经夜深人静，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隐隐发白，气息也逐渐不稳，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秦述都不敢抱什么希望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他成功了。 　　一只通体纯黑色，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笔？ 　　秦述不确定是不是笔，因为它看上去跟自己惯用的毛笔不一样，要短不少，也要粗一些，握在手里有些沉甸甸的，乌黑色的光滑表面，隐约有墨绿色的流光闪过。 　　这是什么级别的笔？ 　　秦述仔细摸了一会儿，放弃探究这些不重要的细节。 　　他炼器的目的，只是为了炼制一件可以成功让自己伪装成他人的法宝，至于这笔怎么用？ 　　少年蹑手蹑脚地走到镜子前，脑中浮现出那御兽宗宗主的模样，奇迹般的，这粗短的黑笔自己动了起来，顷刻之后，镜中人的模样变了。 　　哇！ 　　秦述震惊地张大眼睛，发现用别人的脸做表情有些违和。 　　他迅速将黑笔收入怀里，又换上了对方的狐裘披风，酝酿了一番后，出门了。 　　这会儿正是夜最深的时候，外面的守卫昏昏欲睡，乍一看到宗主出来，连忙打起了精神，齐声打招呼。 　　秦述腰杆挺直，一副不搭理人的模样，径自往外走去，走了两步，他忽然愣住：他不认识路，也不知道地牢在哪里。 　　略一迟疑，他随手招了个守卫，吩咐道：“带我去地牢。” 　　守卫满脑子疑问，这宗主放着小美人不睡，突然跑去地牢是抽的哪门子风啊？不过一想到宗主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作风，他也没敢多问，连忙点头：“是！” 　　御兽宗的地牢里，关的全部都是抓来的妖族。 　　秦述跟在守卫身后，踏入地牢之后，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很难闻，这周围的牢笼堆的满满当当的，笼子里关着的那些现出原形的小妖们一个个没精打采，消极等死的模样，再往前，是成堆剥离出来的皮毛，以及……血肉模糊的“垃圾堆”。 　　“宗主，您小心脚下。”守卫谄笑着提醒。 　　秦述越往里走，心情就越是沉重，只觉得一阵气血翻腾。 　　这御兽宗，简直太恶心了。 第058章 搭救 　　秦述对于妖族的认知，大多来源于师父口中。 　　他知道千年之前, 妖皇很强势, 带领妖族横行上大陆, 仙门中人只能夹缝中生存。但千年之后, 妖族已然没落，灵宠卖萌的时代，唯一称得上是“大妖”的只剩一个墨时清，对方也已经被封印到沧魔山。 　　剩下极少数一部分妖族，有那么一点实力, 却已不足为惧, 隐匿在上大陆, 苟且偷生。 　　秦述估摸着，他眼下看到的这些, 或许就是那一批苟且偷生的妖族。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也未免……太惨了。 　　“宗主, 刚抓来的那一批妖族, 全部都关在这里。”守卫的态度十分殷勤, 一边用棍子凶狠地敲打着笼子，一边回头对秦述解释道，“这里的品相都不大好, 天亮之后，就依次处理了。” 　　“如何处理？”秦述强忍着怒火，低声道。 　　守卫一愣，暗道奇怪, 宗主怎么忽然关心起这种事情来了？表面上，他仍然十分恭敬地回答：“自然是按照惯例，扒了皮，取出妖丹，剩下的肉再分三六九等，部分自销，部分出售。”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秦述还是生气了。 　　梵空学院里面尚且有明文规定，不得将开启了灵智的果蔬精作为料理用的食材。 　　这御兽宗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直接把可以化作人形的妖族当成牲口家畜来处理！ 　　“宗主，刚抓来的猫妖，都在这两个笼子里了。” 　　秦述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守卫指的两个笼子，只见几十只山猫精挤在一只不算大的笼子里，瑟瑟发抖，小声地抽泣着，它们身上的皮毛大多灰扑扑的，还黏着干涸的血迹，一个个看上去十分狼狈。 　　他的小橘就被关在其中一只笼子里，小小的一团，快要被挤扁了，那浑身炸毛的样子，看的秦述格外心疼。 　　他不动声色地询问：“那只小橘猫也是妖？”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守卫立马解释道：“那只猫崽子估计是抓错了，属下马上去将它处理掉。” 　　“如何处理？”秦述脸色一沉，冷声问道。 　　对方理所当然道：“这猫崽子不是妖族，自然没有妖丹，毛皮也不好，直接宰了即可。” 　　秦述眼眸微垂，眼底弥漫着浓烈到化不散的愤怒，低声反问：“若是有人也这样随意把你处置了，你将如何？” 　　“宗主饶命！”守卫连忙跪下，诚惶诚恐道，“属下这都是按照宗主的规定办的，并无一丝违背……” 　　秦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觉得那满脸的慌乱和害怕也烦得很，干脆挥挥手：“你下去吧。” 　　他就是个守卫而已，做决策的是御兽宗的宗主。 　　他又何苦在这里为难一个小角色。 　　“谢宗主！”守卫一听，逃命一般退了出去。 　　黑黢黢的地牢，只有两盏不算明亮的灯光，在这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中，望着一只只笼子里消极等死的妖族，秦述的心情难以平静。 　　什么样的情况下，连求饶都放弃了？ 　　明知是死路一条，与其浪费口舌，不如省些力气，死的痛快一点。 　　难怪妖族对御兽宗如此恐惧。 　　“小橘！” 　　秦述快步走到笼子前，打开笼门，里面挤成一团的山猫精纷纷往后退去，令他十分轻松地将小橘猫抱了出来。 　　“咪呜呜……”小橘猫委屈地叫唤着，显然，它识破了秦述的伪装。 　　“不怕，我们很快就回家了。”秦述眼眶发涩地抚摸着它后背的毛发，回家，是的，他得赶紧回梵空学院去。 　　至于眼前这些妖族…… 　　起身的瞬间，秦述心底闪过一丝犹豫。 　　妖族如何，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物种的优胜劣汰尚且由自然来决定，他一个外人，还是别多管闲事为妙，省得到时候规则又找上门来。 　　可是—— 　　明明是这么个道理，他这脚却迈不开去。 　　如果这些惨剧发生在某个他看不到的角落里，他大概不会有多少感触，但，偏偏让他撞见了，自己也差点变成惨剧的一部分。 　　这些妖族，弱小到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任由御兽宗的人将他们当成家畜一样宰割。 　　这是不对的。 　　秦述的内心挣扎不断，再回头，发现山猫精里有一只看上去格外年老的猫妖，眼眶湿润地望着他，眼泪潸然而下。 　　他隐约意识到，这只猫妖，应该就是先前看他在街上发愣，好心拽了他一把的老伯。 　　周围的笼子里，那些兔子精、狐狸精几个时辰之前，还跟他挤在一个地道里，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了。 　　他若是就这么走了，明天他们都会被处理掉。 　　剥皮、挖出妖丹，剩下的肉被吃掉…… 　　太残忍了。 　　秦述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他转身走向另一边的笼子，将所有的笼门打开，关在里面的小妖精们却不敢出来，纷纷害怕地望着他。 　　“别怕，我带你们离开这里。”秦述正说着话，伪装的时效过了，中年男人的模样忽然变回了唇红齿白的少年。 　　笼子里那只年老的山猫精看到他的脸之后，激动地喊了出声：“是你啊，小猫！” 　　“嗯，是我，走吧。”秦述颔首，单手抱着小橘猫，另一手从怀里摸出自己炼制的那只粗短黑笔，经过刚才的试探，他发现经过这支笔的伪装之后，他不但模样发生了变化，连气息也跟着改变了。 　　这也是方才那一路，守卫没有察觉到他是冒牌宗主的根本原因。 　　只是不知道这笔用在妖族身上效果如何，能否暂时遮盖他们身上的妖气？ 　　秦述琢磨着，御兽宗有专门识别妖气的法宝，就是不怎么灵光，不然也不会将他错认为妖族。若是他想办法遮盖住这些小妖们身上的妖气，再将他们变成御兽宗门人的模样，岂不是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这里了？ 　　想法是好的，可惜实践起来有难度。 　　地牢里关着的妖族数量不少，不到一千，也有六七百的样子，这还只是幸存的活口，不包括那些已经死去的。 　　眼看就要天亮了，御兽宗负责处理妖族的门人即将开工，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小猫，你救不了我们这么多人的，你还是自己逃吧。”老山猫欣喜过后，很快冷静了下来，虽然他不知道少年是如何伪装成那御兽宗宗主，又顺利骗过了御兽宗的人，可是这地牢里那么多的妖族，一旦出了这门，很容易被盯上，外面还到处都是守卫。 　　“是啊，你带上我们，谁也跑不掉的，你还是自己跑吧。”一只兔子精犹豫着开口。 　　“你自己逃吧。” 　　“快走吧，不然你也逃不掉了。” 　　剩下的小妖们陆陆续续地催促少年赶紧离开地牢。 　　他们越是这般，秦述却越是没法狠心离开。 　　“喵呜。”小橘猫伸长脖子，四下张望了会儿，忽然用脑袋拱了拱少年受伤的左手臂。 　　那处原本皮开肉绽，血流不止，这会儿却奇迹般地愈合了，秦述惊诧地低头看向小橘猫，见它仰头软软地又叫了一声，随后转头看向地牢的西边。 　　“我试试。”秦述点点头，走到那堵石墙前，握着手中的粗短黑笔，脑海中回想着自己借住储灵球使用灵力时的状态，慢慢举起笔，对着墙面画出了一道攻击符。 　　轰地一下，墙面塌了。 　　他略显惊讶地看了眼这笔，很快镇定下来，转身对一旁的小妖们说：“你们把其他活着的人都带上，我们从这边的地道离开。” 　　地道目前还没有，不过马上就会被挖出来的。 　　他深信不疑。 　　作为史上第一个用攻击符来挖地道的人，秦述表示：这是个体力活。 　　每画一张攻击符，他就感觉自己像是绕着学院后山跑了一圈，所幸，有小橘猫在一旁给他加油打气，这满身的疲惫很快就消除了。 　　正是夜最深的时候，守卫相对松懈，地牢的位置较为偏僻，又在地面以下。 　　秦述很谨慎地控制着攻击符制造出来的动静不要太大，一路小心地挖着地道，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顺利地离开了御兽宗的地牢。 　　但，还没有安全。 　　从地道里出来，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的时候，他便发现，这出口的位置，距离御兽宗太近了。 　　“大家小心一点，咱们赶紧离开。” 　　死里逃生，所有小妖们都不敢松懈，相互扶持着，帮拉着，没受伤的驮着受伤的同类，年轻力壮的背着年幼的或是年老的，井然有序地跟在少年身后。 　　秦述看着他们如此默契的举动，不由得感慨万分。 　　古语有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说的便是那些无法共患难的夫妻，人类在意外和灾难面前，尚且如此。这些弱小的妖，反而团结一致，让人万分佩服。 　　从老山猫口中，秦述了解到，御兽宗位于上大陆的西面，是各大仙门之中，对妖族威胁最大的宗门，长期迫害他们这些弱小的妖。 　　“那天照门在哪里，您知道吗？”秦述没来过上大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梵空学院，只好想办法先去天照门，寄希望于让天行长老帮忙传信，通知师兄。 　　他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自己和小橘的状态很特殊，有点像魂魄离体，却又不大一样，他没有影子，但有血有肉，而且师兄给他炼制的储灵球，用于传信的金色纸鹤，一样都没在身边。 　　“天照门？听说离这里很远，在上大陆的东面。”老山猫细想了会儿，答道，“小猫，你要去天照门？” 　　“我师兄是天照门的门主，我要去找他。”秦述点头，鉴于先前，他跟御兽宗宗主提及梵空学院，对方一无所知的模样，他推测：应该是这地方太偏僻的关系。 　　想来这些被御兽宗迫害的小妖们也不会知道梵空学院的事情，便干脆没问。 　　“小猫，你师兄也是妖吗？” 　　“师兄他不是啊。”秦述心说，其实我也不是，不过看在这些小妖们对他如此信任的份上，他干脆还是任由他们将错就错，以免误会澄清之后，他们反而不安。 　　从短暂的交流中，他不难发现，这些小妖们活的十分艰难，平日里对人类的戒备心极重，属于远远地看到个散修，都会撒腿就跑的地步。 　　之前他从柳树出来看到的那条街道，就是妖族的一个聚集地，可惜，已经被御兽宗的人发现了。 　　少了一个避难所的小妖们开始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秦述听着他们小声地讨论着，准备好人做到底，先将他们安顿下来，然后再去找师兄，权当这一路是游玩散心。 第059章 力量恢复 　　“小猫，天照门的人，好相处吗？”老山猫犹豫着问。 　　秦述有些意外他为何突然这么问，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其他人我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师兄人很好的，他看上去虽然有些冷冰冰的，不怎么爱搭理人，其实很护短，也很有爱心，对我也特别温柔……” 　　护短，那是于先生师门的传统美德。 　　有爱心，指的是夏轲帮忙照顾小橘猫的时候，特别有耐心，喜欢小动物的人，当然有爱心啦。 　　夸起师兄来，秦述俨然容枭枭附体，话不是一般的多。 　　老山猫听他叨叨了半天后，试探着问道：“小猫，我们跟你一起去天照门，你看可以吗？” 　　“哎？”秦述一愣，转头看向老山猫背后，那一群分明竖着耳朵在偷听他们俩谈话的小妖们，恍然大悟：他们这是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准备跟他一起去天照门？ 　　可是，天照门说到底也是仙门中人的地盘，不是每个人都跟他师兄一样，不会排斥妖族，而且他记得师父提过，上大陆的那些人，对妖族深恶痛绝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总之……不大合适。 　　见他面露迟疑，小妖们意识到这个提议恐怕不妥。 　　老山猫也有些失望地低下头：“那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可若是能想到更好的办法，他们又何必冒险去横穿整个上大陆呢？ 　　秦述自然也知道，他们是走投无路了。 　　他犹豫了下，问道：“你们都会哪些攻击法术？就算不会攻击，那防御术呢？” 　　小妖们一脸懵逼，纷纷摇头，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 　　“法术什么的，我们没学过……” 　　“我成精的时候，也是莫名其妙的，虽然我是兔子精跑得快，可是也跑不过御兽宗的人……” 　　“是啊，没学过，好像很难的样子……” 　　秦述扶额，他以为，当年妖皇统治下的妖族那么彪悍，就算是隔了一千年，能活下来的妖族们，也不该是这副跟学院里果蔬精差不多懵懂无知的二傻样儿呀。 　　连他那个便宜儿子大伯萝卜都知道，怎么揍人比较疼。 　　眼前这群小妖，简直是正宗的傻白甜。 　　他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秦述不禁陷入了沉思。 　　“小猫，你刚才挖地道用的就是法术吗？可是我听说法术需要使用灵力，我们是妖，没有灵力呀。”一只橘色小狐狸好奇地歪着脑袋。 　　秦述挠挠下巴，斟酌着道：“法术不一定要用灵力啊，我也没有灵力。” 　　是啊，他没有灵力，那刚才他是怎么画出攻击符的？ 　　难道是那支笔的缘故？应该是。 　　他想了又想，继续道：“你们是妖，成精了的妖，还能幻化成人形，说明你们的妖力不弱，可以试着运用妖力来自保。” 　　“小猫，你能给我们演示一下吗？”小橘狐狸兴奋地追问。 　　念在它和小橘一个毛色的份上，秦述十分大方地掏出了他亲自炼制的粗短黑笔，凌空画了一道雷电符，下一瞬，轰地一下，一道天雷从天而降，落在了少年跟前。 　　秦述：“……”吓死人了。 　　“哇——”众妖们惊奇地张大嘴，纷纷夸他厉害。 　　秦述窘：“……”这群小妖好单纯呀，没看到那雷差点劈到他头上了吗？ 　　“喵呜！”原本趴在他怀里睡觉的小橘猫忽然叫了一声。 　　秦述回头朝身后望去，是御兽宗的人追过来了！ 　　“有追兵来了，咱们快跑！”他飞快站起身，又一想，不对，御兽宗的人带着法宝，很快就会追上来，他们是跑不掉的。 　　他看了眼自己周围几百只毛绒绒的小妖们，立马做出了决定：“你们都朝我这边靠拢过来，我画个结界，咱们暂时先躲一躲。” 　　小妖们一听，立马配合地行动起来。 　　秦述不敢托大，画了个刚好能将全部小妖圈住的结界，又加了一道隐身符，贴在结界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汗水，与之同时，御兽宗的人果然追上来了。 　　望着那些人手里拿着专门用来探测妖气的法宝，从结界面前直接走了过去，秦述暗暗庆幸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但，他放心的太快了。 　　御兽宗的人很快又折返了。 　　“奇怪，方才妖气分明很重，到了这里就消失了。” 　　“大家在这里散开，仔细找找。” 　　“宗主有令，必须抓住那只妖，死活不论！” 　　听到这儿，秦述明白了过来，被他捆在床底下的御兽宗宗主已经被救出来了，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他隐约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手抖了呢，直接下死手，弄死那个大坏蛋不就得了！ 　　“喵呜。”小橘猫贴着少年的胸膛，轻轻叫了一声。 　　“没事的，不怕。”秦述低声安抚道。 　　一旁围在他身边的小妖们各个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到不行，生怕又被逮住，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结界加隐身符，虽然可以起到一个障眼法的作用，却有一个很致命的弊端：若是有人走到了结界跟前，发现此路不通，就会意识到不对劲。 　　秦述虽然嘴里说着没事，心里其实很害怕。 　　然而事实偏偏就是越怕什么，就越容易发生。 　　“这边好像有点不对劲！你们过来看看！”御兽宗的人在这一带一寸一寸搜过去，大有掘地三尺的念头。 　　秦述想躲，也无处可躲。 　　“咪呜。”小橘猫支起身，一路爬到了少年的肩头。 　　“小橘，你要做什么？”秦述纳闷地转头，跟小橘猫四目相对，却见它主动贴上来，脑门贴着他的脑门。 　　一股温暖的感觉涌入他的体内。 　　那是……源源不断的力量，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觉醒了。 　　秦述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一下子涌入了太多太多的信息，多到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那是他的……记忆。 　　他热泪盈眶地看向小橘猫，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在月半宗后山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小橘，他满心欢喜，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占为己有。 　　为什么小橘明明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偏偏可以跟他沟通无碍。 　　原来，他丢失的记忆和力量，一直被封印在小橘体内。 　　这是一个漫长又短暂的过程。 　　漫长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短暂到，现实只过去了短短一瞬间。 　　结界被御兽宗的人发现后，对方喊来了帮手，没一会儿就用法宝强行移除了结界。 　　隐身符也在这一刻失效了。 　　秦述和众小妖们纷纷暴露。 　　御兽宗的人见状，个个开怀大笑：“在这里！抓到了！快，把笼子搬过来！” 　　“妈个蛋，总算是找到了！赶紧把这些不安分的妖族全部宰了！反正宗主说了，死活不论！”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瓮中捉鳖。 　　也没人觉得，以往随便就能抓回去的妖族会反抗。 　　但这一次，他们踢到了铁板。 　　“笑得那么开心？” 　　少年睁开眼，一双金色竖瞳冷漠而危险，吓得御兽宗众人惊声尖叫着，纷纷祭出法宝，不要命地攻击少年。 　　这些法宝且不论品阶，单是数量之多，一下子砸到一个元婴期修士身上，都得让对方吐血。 　　然而，少年从头到尾，没有挪动脚步，牢牢地站在原地，挡在那群弱小的妖族面前，单独挡下了所有的攻击，然后—— 　　他举起手中的粗短黑笔，看似漫不经心地画了一道雷电符，朝着御兽宗众人轻轻一抛。 　　轰隆隆—— 　　一阵天雷宛如暴雨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将那些人悉数淹没。 　　近在咫尺间的雷鸣闪电，令妖族惶恐不安地挤成一团。 　　少年面不改色地望着天雷过后，那一地焦黑的尸体，又画了一道符，尘土席卷而来，掩盖了一切痕迹。 　　“喵呜。”小橘猫站在少年肩头，骄傲地挺着胸膛，又亲昵地蹭了蹭他。 　　“小猫？你、你原来这么厉害啊！” 　　“哇！小猫，你一定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我们妖族的……” 　　“小猫！你带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小妖们你一言我一语，从害怕到欣喜，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们齐刷刷地望着少年，仿佛那是他们所有的希望。 　　“错了。”少年微微摇头，转身的瞬间，金色兽瞳已然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他朝妖族微微一笑，纠正道，“妖，和人一样，不能过分依靠他人，要自立自强。努力变强，不是为了恃强凌弱，而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你们所在意的人。” 　　“可是，怎么样才能变强呢？”橘红狐狸不解地举起爪子，“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你一样！” 　　秦述莞尔：“我教你们。” 　　他只是想给这些可怜的小妖们留一条活路，如果师兄和师父知道了他的决定，应该也会赞同他这么做的吧？ 第060章 师兄，原来我真的不是人 　　秦述的记忆仍有些紊乱。 　　他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始末, 他在找一样东西, 穿过时空之门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被卷入了这个世界, 但那样东西是什么，他依旧想不起来。 　　就好像，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记忆已经丢失了一部分。 　　目前，这不算重点。 　　当务之急, 他得赶紧把这一批妖族安排妥当。 　　“小猫, 咱们这是去哪儿？”在见识过了少年的厉害之后, 老山猫的语气中明显多了一丝敬畏，哪怕他依旧亲昵地唤着少年“小猫”。 　　力量恢复之后, 秦述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炼制一件传讯用的法宝, 第一时间告知师兄和师父他们：我没事, 不用担心, 很快我就会回梵空学院。 　　而不是千里迢迢地横穿整个上大陆, 跑去天照门求助。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身上既没有灵石，也没有炼器用的材料。 　　就地取材的话, 御兽宗倒是个不错的选择，顺便再问他们要个地图。 　　如此想着，秦述干脆道：“咱们回御兽宗。” 　　“啊……” 　　众小妖们发出害怕的惊叹声，随后窃窃私语起来, 最终还是那只胆子比较大的橘色小狐狸跳了出来：“小猫，咱们回御兽宗，岂不是……自投罗网？” 　　“有我在呢，别怕。”秦述微微一笑，安抚道。 　　明媚和煦的暖阳落在少年身上，令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笼罩了一圈神圣的光辉，回想起先前发生的种种，原本忐忑不安的妖族们渐渐安静了下来。 　　“好的，我不怕！”橘色小狐狸用爪子拍拍胸膛，一副“我胆子贼大”的架势。 　　秦述弯腰，伸手摸摸它的脑袋瓜：“你很勇敢。” 　　随后，他转向其余的妖族，神色平静地开口：“御兽宗恃强凌弱，对你们赶尽杀绝，难道你们要一辈子躲躲藏藏，苟且偷生吗？即便是逃，也逃不出他们的魔爪，每天都在为不知何时会降临的灾难惴惴不安，这样的日子，你们真的愿意吗？” 　　“不愿意！”小妖们陆续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谁不想好好地过日子？不用担心一个不留神就丢了小命，也不用害怕天敌忽然从天而降。 　　只是，太难了。 　　对于妖族而言，苟且偷生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的日常写照。 　　秦述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满屏灰暗的世界里，忽然多了一道光，指引着他们前行的方向，也是他们努力的动力，甚至于改变了很多妖族的命运。 　　此时的秦述并没有想到那么多，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上大陆，其实是……千年之前，妖皇还没出现，妖族处于社会底层，朝不保夕的那段日子。 　　“那就随我一起，回御兽宗吧。”少年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浅淡自信的弧度。 　　擒贼先擒王，这一次，他不会再手软了。 　　只有先解决掉了御兽宗的宗主，剩下的其他人便是一盘散沙。 　　此时的御兽宗上下，众人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偶尔用眼神或是小声地交流几句，随后便匆匆退了下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接近宗主的房间。 　　偶尔有不明所以的人问：“宗主今天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 　　“嘘！地牢里的那些妖全部跑了！” 　　“那再抓回来不就好了？” 　　“不，你不懂，重点是……昨天宗主被刚抓来的小妖精五花大绑塞床底下待了一晚上，脸都丢光了，那小妖还假扮成他的样子把地牢的妖族全部放了，反正……别这个时候过去触霉头！” 　　因为这一层缘故，御兽宗上下，纷纷默契地躲着他们的宗主，以至于—— 　　当秦述潜入御兽宗后，竟然格外顺利地直接来到了那位宗主面前。 　　“好啊！你居然还敢回来！来人！”御兽宗宗主气急败坏地祭出软鞭，又大声喊人。 　　然而，周围的守卫全都没在。 　　那鞭子虽然来势汹汹，角度刁钻，十分狠辣，落在秦述眼里，却跟放慢镜头一般，毫无威胁性可言，他站在原地，甚至连躲都没躲一下，只伸手打了个响指。 　　攻势凶猛的御兽宗宗主整个人被定格在原地，唯有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少年，眼睁睁地看着秦述走上前，取走了他的武器，随手丢给旁边的一只小狐狸，然后…… 　　“你想尝尝被剥皮、抽筋、扒骨、吃肉，是什么感觉吗？” 　　少年清清冷冷的声音宛如山间泉水叮咚，十分悦耳，这一刻落在御兽宗宗主耳中，却像是来自地狱的催魂曲，恐怖至极。 　　“不、不——” 　　“想想那些被你残害的无辜生命，他们也曾那样绝望。” 　　秦述取出怀里的粗短黑笔，墨绿色流光仿佛拥有了自我意识一般，飘到了中年男人身上，仅仅眨眼的瞬间，御兽宗宗主变成了一只皮毛顺滑的灰狼。 　　秦述摇身一变，幻化成御兽宗宗主的模样，单手提着灰狼，踏出了房门，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灰狼浑身哆嗦着，挣扎无果，他口不能言，最后被交到专门负责剥皮的人手里时，竟害怕地尿了出来，在场其余人顿时哄堂大笑。 　　秦述面无表情地看着，残忍吗？ 　　他不知道。 　　天理昭昭，因果循环，如果一定要有人来做这件恶事，他不惧承担这后果。 　　“奇怪，这狼居然没有妖丹？” 　　“难道是宗主搞错了？” 　　他听到了那些人的议论声，面不改色地离开了。 　　这一天，秦述以御兽宗宗主之名，宣布解散御兽宗，引起轩然大波。 　　中间的过程虽然曲折了一些，最终，御兽宗人去楼空，秦述带着妖族在这里暂时落脚，周围布下了守护级别极高的大阵，可以抵挡化神期以下的修士强行闯入。 　　“大家暂且在这里落脚，我根据你们的种族优势划分，整理了四套修炼功法，你们先自学，有问题先记录下来，三天后，我出关，会一一解答。” 　　秦述十分庆幸，自己的记忆大部分都恢复了，适合妖族修炼的功法，随便从脑子里就能拉出一堆来。 　　接下去的三天，他需要安心地准备炼器。 　　御兽宗靠着贩卖妖丹和妖族血肉、皮毛，积攒了大笔的财富，先前在遣散门人的时候，秦述用掉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都被他搜罗了出来，挑挑拣拣，攒了一堆炼器用的材料。 　　遗憾的是，他在炼器方面的天赋实在比不上师兄，这材料废了一批又一批，才炼出来一件可以用于传讯的法宝。 　　是一枚小巧别致的海螺。 　　只要在心中描述会想要对话那人的模样，然后对着海螺说话，对方就能收到口信。 　　不过，秦述并不确定，这传信需要多久才能到。 　　他第一时间就找小橘试了，或许是离得近，小橘猫立马就收到了口信。 　　但，传给师兄和师父的口信，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秦述耐心等了两天，中间试了好多次，顺便给正在努力修炼的妖族们答疑解惑了几十条，耐心终于耗尽。 　　他决定亲自去一趟天照门。 　　“可是天照门离这里这么远啊……”老山猫不放心地提出想陪少年一同前往。 　　“无妨。”秦述表示自己已经将天照门的位置打探清楚了，只要他变回原形，就可以在三天之内返回。 　　“小猫，你的原形不是猫吗？猫妖的速度再快，也没法三天横穿上大陆，更何况是……一来一去。” 　　老山猫记得，第一次见到少年的时候，对方说他是猫，橘猫。他便以为，那是跟少年怀里抱着的橘猫差不多大小的……猫崽子。 　　“唔。”秦述有些尴尬，当天信口开河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居然不是人，这会儿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喵呜。”关键时刻，小橘猫给他支了一招。 　　秦述眉梢微抖，撒谎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事情的曲折程度已经超过了他可以解释的范畴，加上……不久之后，他便会跟这些妖族分开，所以，再扯个谎，问题也不大？ 　　“其实是这样的，我的种族比较特殊，幼年时期，和成年之后，体型变化比较大。”这一点，秦述没有撒谎。 　　老山猫一听，兴奋又好奇地问：“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呢！不过小猫你这样厉害，肯定跟我们不一样。” 　　秦述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众目睽睽之下，妖族们齐刷刷地仰头，看着面前容貌昳丽的少年眨眼间变成了一头体型庞大，拥有宽大双翅的赤风火鎏兽，漫天金色的阳光中，飞龙在天，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赤风火鎏兽。 　　秦述记起了自己的种族，在那个世界，他也是稀有品种。 　　在这里，妖族们自然更加认不出他的品种，老山猫倒是激动地喊了起来：“是应龙啊！” 　　不是啊。 　　秦述默默地心里反驳道，想想还是算了，回头跟妖族众人打了声招呼，便飞出了大阵。 　　他要去天照门，找师兄，亲口告诉他：师兄，原来我真的不是人。 　　他想回梵空学院，告诉师父：您老人家当初没搞错，徒弟我确实……非人类。 　　秦述飞了一天时间不到，就抵达了天照门。 　　落地之前，他谨慎地找了个相对偏僻的地方，以免引起骚动。 　　然而，尽管他已经足够小心，一路高空飞行，落地点也是再三挑选，依旧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上大陆是仙门中人的地盘，类似于御兽宗这样的宗门遍布了整个上大陆的东南西北各个角落。哪怕他身上没有溢出妖气，也照样惊动了那些修行之人。 　　有大妖出没！ 　　这个消息一天之内，几乎传遍了整个上大陆。 　　等秦述自认十分低调地来到天照门的山门前，他被包围了。 　　“大胆妖孽，居然擅闯天照门！” 　　“我找天行长老，是我你们门主的师弟。”秦述看了眼四周态度明显十分恶劣的天照门众人，不禁纳闷：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怎么跟他先前在梵空学院见到的那些不一样？ 　　“什么天行长老，没有这个人！我们门主也没有什么师弟！”其中一人凶狠地回答，他们已经接到了消息，有一头能飞的大妖一路从上大陆的西边朝着这边飞来，意图不轨，这会儿看到秦述自然没好脾气。 　　怎么回事？ 　　秦述眉头微皱，又问：“你们门主，叫什么名字？” 　　对方没回答，这一回，周围几十号人竟然是直接动手了，还有往他身上专门丢收妖符的。 　　天照门的人擅长炼器，人人手中多少有些专门用来对付妖族的法宝，这会儿也全部拿出来了。 　　秦述见状，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念在师兄的份上，他还不想伤人，尤其是天照门的人。 　　而且，他已经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不知道是他搞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多半是他弄错了。 　　还是先回御兽宗吧，他得好好理清一下思路。 　　这么想着，秦述干脆变回原形，起身飞走了。 　　这一次，“罪证确凿”，他回去的路上，也多了不少障碍。 　　上大陆的仙门中人对妖族的态度十分敌视，这一点，秦述一早就从师父口中有所了解，倒是不觉得意外，只是他没想到……这上大陆幸存的妖族，比他想象中的数量，要多的多。 　　以至于等他返回御兽宗的时候，身后的尾巴数量加起来，比留在御兽宗的那些妖族还要多好几倍。 　　没办法，他看到了，不能不救，这一救，便越救越多。 　　不到一个月，秦述就成了妖族们众望所归的首领。 　　“喵呜？”小橘猫照例趴在少年肩膀上，撒娇卖萌讨吃的，一条龙服务。 　　“小橘，我好像跟师兄他们失联了。”秦述叹了口气，有点惆怅地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发出去的口信，全都石沉大海。 　　这期间，他又不死心地出去了两趟，想要查探的消息，一样没查到，捡回来的小妖精们倒是越来越多，自己都快成山大王了。 　　令人欣喜的是，这些原本弱小可怜无助没有自保能力的妖族，在修炼了他提供的功法之后，实力飞速增涨，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见到个散修都要吓得转身就跑的地步。 　　在提高妖族生存实力的同时，秦述也不忘给众妖们做思想教育工作：让你们变强，不是去恃强凌弱的，而是为了自保，为了更好的生活，保护自己，保护你们在意的人。生而为妖，要有大是大非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那人若犯我呢？”小橘狐狸提问。 　　秦述微笑着答道：“可以先跟他讲道理，讲不通的话，那就……打回去。” 　　他没想到的是，妖族这些单纯的孩子，最后牢牢记住的只有最后三个字：打回去，并且将此奉为真理。 　　又一个月过去后，秦述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大概是来到了一个没有师兄和师父存在的……平行时空？ 　　“小橘，咱们得回家。” 　　秦述记得，他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从天而降砸死了魔教教主，当时他穿越时空的载体是时空之门。 　　他准备自己搞一个时空之门。 　　“喵呜！”小橘猫从他怀里扒拉出那只粗短黑笔，用爪子将笔拨到了少年面前。 　　“这笔？”秦述一怔，捡起笔的刹那间，微微一惊，这笔好像已经诞生了器灵？ 　　有一道十分微弱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廓，是个稚嫩的声音，他说：“主人你好，我叫画天。” 　　“噗——”秦述刚含进嘴里的茶，彻底喷了。 　　画天笔！？ 　　少年满脸震惊地愣在原地，许久，才缓过神来：“所以，我并不是到了什么平行时空，而是来到了千年之前？然后……我是妖皇？？？” 　　小橘猫乖巧地蹲在桌上，晶莹剔透地绿色猫眼安静地望着他：“喵！” 　　得，搞半天，他才是妖皇。 　　秦述这心情顿时复杂到一言难尽，怪不得，他的消息传出去那么久，一直没收到回复，难怪当初御兽宗宗主一脸不屑地回答不知道什么梵空学院，也瞧不上天照门，原来……这时候的天照门还不是五大仙门之首，梵空学院也尚未成立。 　　“小橘，怎么办呢？” 　　话音刚落，秦述忽然感觉到大阵有了反应，似乎有人在破阵？ 　　他立马站起身，一手抱起小橘猫，朝着异动传来的方向走去，待发现那不速之客是谁之后，顿时呼吸一窒，忘了该作何反应。 　　“师兄？！”半晌，秦述惊讶地捂嘴。 　　如果这里是千年之前，那夏轲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他没有多想，立马走上前，踏出结界，一把抓住了夏轲的胳膊，声音颤抖着喊道：“师兄。” 　　“终于找到你了。”夏轲愣了一下，声音低沉又沙哑，整整两个月，使用千里追魂燃烧了他多少寿数还是其次，真正折磨人的是，希望渺茫，遥遥无期。 　　幸好，他一直没放弃。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的？”秦述说话的时候，特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夏轲也没有影子，心里顿时有了答案，师兄他多半是用了秘术，魂魄离体后来寻他的。 　　可是—— 　　这里是千年之前的上大陆，他甚至是传说中那个凶名远播的妖皇，还是他一手将妖族从任人宰割的绝境中解救出来的，最重要的是…… 　　“师兄，有件事，我得跟你坦白。”少年低着头，眼帘微垂，掩去了眼底的挣扎和犹豫。 　　“什么事？”夏轲温声询问，事实上，见到少年的刹那间，他已经感觉到了，秦述身上的气息，和之前，不一样了。 　　发生了一种质的改变。 　　“师兄，其实我……不对，应该是……原来我，真的不是人。”秦述结结巴巴地开口，目光闪烁，始终不敢抬头看对方。 第061章 妖皇的真相+回家了 　　御兽宗里里外外加起来的妖族，数量将近两千, 原形大多是毛绒绒的四脚兽, 三五成群地趴在廊下晒太阳, 时不时地交流几句最近修炼的心得, 或是相互舔个毛，一切看上去和谐又安逸。 　　忽然，其中一只山猫精站了起来，神色戒备：“我好像闻到了人类的气息。” 　　剩下的纷纷起身，虎视眈眈地看向山门口, 却见他们熟悉的少年态度亲昵地挽着一个黑衣男人的胳膊, 嘴里喊着……师兄。 　　“小猫的师兄？” 　　“那位天照门门主？咦？不对啊, 我听说天照门门主是个糟老头子，脾气差, 长得也丑！” 　　“哇, 师兄好俊啊！” 　　“你们难道没发现, 那是个人类吗？而且还是修为很高的剑修！” 　　此言一出, 所有的妖族安静了下来, 面面相觑。 　　人类，在他们眼里一直是十分可怕的存在，尤其是修行之人, 对他们莫名地敌视，意外碰面，对方铁定二话不说就动手，抓到他们之后, 也从不手软，被剥皮、挖走妖丹，从无例外。 　　“可是，他是小猫的师兄啊。” 　　“是啊，小猫说师兄是个大好人！” 　　面对忽然闯入他们世界的夏轲，小妖们内心忐忑不安，没有一只敢像平日里那样跑上去跟少年搭讪，要么干脆躲了起来，要么远远地偷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很重的妖气。 　　这是夏轲进入大阵之后最直观的感受。 　　虽然，一开始秦述便跟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但他并未从少年身上察觉到一丝妖气的存在，反倒是这御兽宗里面，妖气冲天。 　　他随意地瞥了眼四周，不难发现那些小心翼翼的身影，偷窥的目光。 　　猫妖、狐妖、兔妖、狼妖……数量之多，令他惊讶。 　　他这是误闯了妖族的地盘？ 　　夏轲这一路追寻秦述的踪迹，过程之复杂，无需赘述，能将人找到，已经是万幸，待到这一颗心缓缓落地，他才开始考虑自己目前的处境。 　　这里是上大陆，却不是他所在的那个时代，这一点，他一早就发现了。 　　这里的灵力明显要更加充沛，而且，他记得御兽宗。 　　古籍记载中，妖皇成为妖皇之前，干的第一件事，便是亲手铲除了御兽宗。当年的御兽宗是个以贩卖妖族为生的宗门，类似于下大陆的杀猪匠，手里沾了无数妖族的鲜血。 　　“师兄，你先在这里住下！”秦述的心情还算轻松，在他坦白自己非人类的身份之后，夏轲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表现出一丝恐惧或是厌恶的情绪，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至于他的原形是什么，还有他来到这里之后干过的事情，他打算先缓一缓，慢慢告诉对方。 　　“好。”夏轲微微颔首，望着少年脸上明显轻松的笑容，不自觉地也跟着弯起了嘴角，他知道，他的师弟还有秘密没说，但这不重要，他会耐心等待对方主动坦白。 　　“师兄，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点吃的？”秦述已经很久没下厨了，在御兽宗安定下来后，小妖们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每天都在变着花样地给他送吃的，为了让他们安心，他便没有拒绝。 　　这会儿夏轲来了，他终于找到了亲自下厨的理由。 　　“好。我和你一起去。”夏轲习惯性地应道，就像在药庐的时候，秦述下厨，他在一旁帮忙，默契早已形成。更何况，他好不容易才将人找到，若是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又不小心弄丢了，可如何是好？ 　　“那走吧。”秦述这些天早就将整个御兽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厨房的位置也十分清楚，一出门便交代刚刚冒出头的小橘狐狸去后面的灵田里给他拔几个新鲜的萝卜来。 　　小橘狐狸是秦述印象较为深刻的一只小妖，有着跟小橘猫类似的毛色，胆子有点大，比较好学，还挺有上进心的，修炼过程中遇到问题，他会先找其他的同伴一起讨论，拿捏不定才会来请教他，还特能举一反三。 　　“那小狐狸……”夏轲转头看了眼已经飞快跑去后山的小橘狐狸，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竟觉得那狐狸身上的妖气，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跟小橘一样的毛色，长得很听可爱的，对吧？”秦述倒是没想那么多，犹豫了下，他斟酌着继续道，“师兄，我可能干了件错事。” 　　“此话怎讲？”夏轲敏锐地意识到，少年这是准备开始跟他彻底坦白了。 　　“唔。”秦述一边抚摸着怀里的小橘猫，一边思索着该从那一件事开始说起，伴随着小橘的一声叫唤，他灵机一动，转身看向对方，“师兄，你见过龙吗？” 　　“龙？”夏轲一怔，关于神龙的传说，还要再往前推几千年，但龙族已经彻底消失了。难道—— 　　他震惊地看向少年：“师弟，你是……龙族？” 　　“不是。”秦述果断摇头，赤风火鎏兽长得倒是挺像应龙的，可惜，他这个品种并非龙族。 　　少年掩嘴轻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道：“虽然不是，长得有点像。师兄，你想……骑龙吗？” 　　一刻钟后，夏轲坐在赤风火鎏兽背上，在御兽宗周围飞了一圈，秦述大约是没过瘾，双翅一振，再次拔高，欢快地翱翔在天穹之上，一边用腹语跟师兄交流，一边享受着飞翔的感觉。 　　吓得底下不少仙门中人魂飞魄散，还以为是妖族大妖来偷袭了。 　　等秦述再次回到御兽宗的时候，厨房那边已经备好了他所需要的果蔬和肉类，还有两条养在水缸里的大鲤鱼。 　　“关于原形的事情，基本就是这样。”已经用行动来解释了一切的少年，准备着手第二个棘手的问题，“师兄，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夏轲纵然再有心理准备，待看到少年从怀里摸出画天笔，说“这是我炼制的”时候，脸上的淡定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接受了秦述是妖族，而且是十分罕见又特殊的大妖，却没想到……他的师弟，居然是传说中的妖皇。 　　“这件事说来话长。”秦述挠挠头皮，有些担忧地瞥了眼师兄，见他虽然吃惊，却很快恢复了淡定，心下稍微，随后言简意赅地将自己被御兽宗的人抓去后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师兄，这下可怎么办？”秦述是真的为难了，画天笔已经被他炼制出来了，这近两千名妖族也在他的帮助下走上了修炼的道路，而且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他还暂时脱不了身。 　　“你没有错。”夏轲在听完少年对待御兽宗的处理后，中肯地评价道。 　　不同于其他仙门中人，夏轲对妖族远没有达到深恶痛绝的地步，尤其是在发现了这个时代妖族的生存有多艰难之后。 　　“教会他们自保的能力，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夏轲又道，历史已经无法改变，他虽然不清楚眼下是个什么状况，但他坚信秦述不是主动挑起杀戮的人。 　　或许，他的师弟也并非妖皇？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师兄，你知道怎么回去吗？”秦述先前还打算自己造一个时空之门，重新穿回去便可。但，这只是理论，即便出了什么意外，他也无所畏惧。可现在不同了，师兄来了，多个人多份力量，或许办法很快就能想出来？ 　　“嗯。”百里追魂以燃烧施术者的寿数为代价，追寻目标的魂魄，寻到之后，只需结契就能回到起点。 　　理论上，是这样。 　　夏轲目前不确定的是，他追寻着秦述的魂魄来到了千年之前，这百里追魂是否会发生意外？ 　　“那……”秦述想说，那我们马上回去，话到嘴边，他犹豫了。 　　“师兄，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跟他们交代点事情，咱们便回去，好嘛？顶多半天！” 　　“好。”夏轲温和地应道，两个月都等了，他又怎么会不愿多等半天，不用多说，他也明白，他的师弟骨子里还是挺有责任感的人，不会就这样不告而别。 　　大致问题都交代清楚后，秦述这心里头终于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地挽起衣袖，做了顿大餐，将小妖们送来的食材全部煮了。 　　以至于最后饭菜上桌的时候，远远超过了两人一猫的分量。 　　他倒是没犹豫，直接唤来老山猫和小橘狐狸，让他们把剩下的饭菜都分了。 　　“小橘的胃口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夏轲瞄了眼肚皮圆滚滚，趴在桌上缓慢蠕动的小橘猫，不由得感慨。 　　秦述一本正经道：“是啊。毕竟是橘猫嘛。” 　　想起从前他和师兄还揣测过小橘是不是因为长身体才格外爱吃，不由得笑了出声，谁能想到，小橘其实是他用星力幻化出来的化身，专门用来储存他的记忆和力量，用以蒙蔽林岳的系统？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直至意外来到千年之前的上大陆，危难之际，存储在小橘体内的记忆和力量回归原位，他才想起来，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原本所在的世界，没有灵力、妖力的说法，所拥有的力量有一个动听的名词叫做：星力。星辰之力，天然存在于万物之间，他是那片大陆上唯一的十星强者。 　　确定了这一点后，秦述并未骄傲，只是终于安心了，起码他不想离开的话，规则也无法强行将他驱逐出境。 　　“师兄，你先帮我看着点小橘，我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好。”夏轲知道他是想要找妖族的几个骨干，交代后事，大约是……没那么快回来的。那群毛绒绒的四脚兽，可比梵空学院里面的果蔬精们聪明多了。 　　正如夏轲所料，他的到来，让妖族感受到了前所未来的威胁。 　　尤其是当他们亲眼目睹赤风火鎏兽载着那个人类飞向高空，许久才归来，那一股不安在他们心里逐渐发酵，变得格外焦灼。 　　秦述还没开口，小橘狐狸就抽泣地扑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小猫，你是不是要离开了？你要跟你师兄走了吗？你不要走，好不好？” 　　“小猫，我知道，我们不该强留你，只是眼下，妖族的根基还不稳，你能不能再缓一段时间离开？” 　　“是啊，我听说那些仙门中人已经集结大部队，准备来围剿我们了……” 　　“小猫，求求你了，你要是现在就离开了，我们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秦述心软了，可一想到师兄不知道用了秘法来找到他，又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偏偏不管他怎么问，师兄都守口如瓶，他便愈发不安，他正要开口，突然，大阵外传来异动，竟是有大批人马在用法宝强行破阵。 　　“我暂时不走，你们先赶紧躲好。”这些小妖们的实力还太弱，碰上金丹期的修士都还无法跟对方抗衡，秦述自然不放心让他们这会儿去送死，“我出去看看。” 　　他这边刚说完，夏轲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立马赶了过来：“有人在破阵。” 　　“来者不善。”秦述神色严肃地点点头，虽然他从没奢望过仙门中人能跟妖族和平共处，可这赶尽杀绝的劲未免也太狠了，难道就不能各自为营，井水不犯河水吗？ 　　大阵外，集结了上百号仙门中人，秦述一眼望去，发现其中有大半是元婴期，还有两个化神期。 　　果然是来者不善。 　　“师兄，你不要露面。”秦述略一犹豫，叮嘱道。 　　夏轲这回没听他的：“对面有两个化神期修士。” 　　“你放心，他们伤不了我。”秦述不带一丝惧色，他可是十星强者，区区两个化神期，还不放在眼里。 　　更重要的是，他从方才接触到夏轲的身体后，便发现师兄他的状况不是很好，自然更加不愿意让对方替自己去冒险。 　　“师兄，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他不会轻易杀生。 　　夏轲沉默了片刻后，终于点头：“好，你自己小心一点。” 　　赤风火鎏兽体型庞大，又能翱翔于苍穹，皮糙肉厚的，一般法术和法宝根本伤不了他，反倒是他振翅一飞，拍拍翅膀产生的气流就能将那些人轻易刮飞。 　　这就像一场没有任何难度的游戏，满级大佬来到新手村，所向披靡。 　　秦述也遵守他的承诺，没有轻易杀生，放那些人离开了，当然，他们来的时候个个意气风发，走的时候却是灰头土脸，全都伤的不轻。 　　“师兄，你看我刚才帅吧？”少年满脸求表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换来夏轲温和从容地一笑：“帅。” 　　秦述满心欢喜，将受损的大阵重新加固了一番后，便挽着师兄的手返回了御兽宗。 　　谁也没提之后立刻启程回去的事情，两人都很清楚，这只是个开始。 　　妖族冒出了一个极其厉害的大妖，轻轻松松地击退了两个化神期修士，这一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上大陆，很快，各方势力暗潮涌动，有慕名而来投奔的妖族，也有隐藏在附近打探消息的仙门中人。 　　御兽宗收留的妖族数量越来越多。 　　秦述的心情却越来越焦急，他必须得走了，因为他发现夏轲的身体出问题了。 　　“师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你一直瞒着我？”魂魄离体，本质上是一件很伤元神的事情，他自己倒是问题不大，毕竟他种族特殊，又拥有十分强大的精神力，还曾不止一次穿越时空。 　　可是夏轲跟他不一样。 　　在发现师兄灵力失控后，秦述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师兄，妖族的事情，我不管了，咱们立刻回去。” 　　“暂时回不了了。”夏轲微微摇头，在抵达御兽宗的第一天晚上，他便意识到，他的魂魄穿越到千年之前，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灵力失控是第一步，之后，更糟糕一点，他或许会……魂飞魄散。 　　这个后果，从他决定启用百里追魂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只是他从拜入师门后，运气一向很好，没想到这一次，会被厄运缠身，碰上这最糟糕的结果。 　　“为什么回不去了？”秦述隐约意识到，是因为他的缘故，错过了回去的最佳时机，顿时心痛不已，他牢牢地握住夏轲的双手，企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却发现……星力和灵力终究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就像当初，师父往他体内输入灵力，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反应。 　　如今，也是一样的道理。 　　“会有办法的！我想想！”秦述心急如焚，思绪飞快运转，没多久便想到了一个主意，“师兄，你现在灵力失控，魂魄不稳定的根本原因是，生魂离体，没有一个适合的容器，只要我帮你制作一个容器，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他有画天笔，可以绘制出夏轲原本的身体，只是若想做出一个契合度最高的容器，还得通过炼器。 　　“师兄，你再给我一天时间，坚持住，相信我！”少年两眼发红，言辞恳切地道。 　　夏轲纵然明白希望渺茫，但见他这般执着，仍是温和地点点头：“好，我信你。” 　　将小橘猫留下，秦述只身离开了御兽宗，若要炼器，还得去一趟天照门。 　　这一天，凶名远播的赤风火鎏兽洗劫了天照门，卷走无数天材地宝和灵石，又顺便打劫了周围的一些宗门。 　　赶在天黑之前，满载而归的秦述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忙了整整一个晚上，浪费了不知道多少材料和灵石后，终于心满意足地跑去找夏轲。 　　“师兄，你快来看，我给你打造的新身体！” 　　确实是新身体，容貌跟夏轲有七分相似，看上去比他本人稍微稚嫩一些，眉眼间又有几分秦述的模样。 　　夏轲纵然是炼器方面的专家，屈指可数的炼器天才，见到了秦述炼制出来的这副身体，仍不免震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炼器能造人。” 　　联想到后世对画天笔的记载，他忽然间就释然了。 　　“师兄，你快试试！”秦述兴奋地催促道。 　　“好。”夏轲伸手刚刚触碰到这身体，魂魄便被吸了进去，眨眼之间，发现自己原本处于紊乱状态的灵力得到了控制，甚至于隐约间提升了不少。 　　秦述见状，露出一丝狡黠无比的笑容，搬来一面落地镜。 　　夏轲往镜中一瞥，发现了一些刚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与其说新身体是仿造他的模样打造，倒不如说，这身体看上去更像他和秦述的后代，结合了两人身上的特征，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丝柔和。 　　他不禁发出疑问：“师弟，莫不是对我原本的长相不满意？” 　　“当然没有！”秦述矢口否认，他本来是按照师兄的模样炼制容器的，但最后因为引入自己的星力，提高容器的契合度，才导致容器完成的时候，外形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这一点，他实在不好意思明说，毕竟他浪费了那么多的天材地宝和灵石，最后炼制出来的成品还不满意，这就……太丢脸了。 　　“咳，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有意义。”他睁着眼瞎扯淡，夏轲也拿他没辙。 　　“而且，等咱们回去以后，这具容器不会跟着一起走的，师兄你就放心吧！” 　　此时此刻，秦述自然没想到，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是妖皇，其实又不是，因为—— 　　又一个月后，自认为将事情差不多安排妥当，秦述决定和夏轲离开了。 　　“师兄，你在担心什么？” 　　“我在想，你离开了，这段历史却跟古籍记载中对不上号，之后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夏轲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期间，见证了数次仙门中人围剿御兽宗，每次都被打得落荒而逃。 　　这双方之间的矛盾愈发剧烈，但妖族这边，始终没有主动出击，这一点，明显不符合历史的描述。 　　“古籍记录中的内容，也不一定都是真的。”秦述倒是不怎么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这期间对妖族的实力进行过一次评估，确定他们已经拥有足够的实力自保，只要不主动挑衅犯事，便问题不大。 　　“也对。”夏轲被他说服了，而事实上，他们耽误的时间也确实太多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没什么东西，我的行李就只有你和小橘。”秦述笑得一脸灿烂，想到马上就能回梵空学院，心情雀跃不已。 　　直至回到药庐，秦述才发现，他亲自炼制的画天笔，被落下了，还有便是…… 　　他和夏轲都没想到的是，那具被他注入了大量星力，用以给夏轲调养魂魄的容器，在他们离开之后，竟然诞生出了器灵，和画天笔一起，带领着妖族，拉开了跟仙门中人的战斗序幕。 第062章 变天了 　　秦述这一觉睡了三个多月，魂魄归位之后, 发现变天了。 　　天空灰蒙蒙的, 乌云压顶, 遮天蔽日, 灵植先后枯萎，灵田也接近荒芜，学院后山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而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 　　整个梵空学院暂停了一切教学活动，所有人都待在居所，没有特殊情况, 一律不外出。 　　“为什么会这样, 师父？” 　　看到秦述和夏轲相继醒来, 于先生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先后替两人诊脉, 确认他们的身体稍有些虚弱外, 并无其他症状, 这才解释道：“墨时清从沧魔山逃出来了。” 　　夏轲闻言, 神色大变, 当初的封印，是他和师父、楚循三人同时确认过的，沧魔山作为妖皇的埋骨地, 对妖族有着先天的压制和约束之力，照理来说，墨时清是绝无可能逃脱…… 　　难道是因为……画天笔？ 　　他担忧地瞥了眼身侧的少年，问道：“师父, 上大陆如今是什么情况？” 　　夏轲记得他开启百里追魂的时候，楚循和陆瑄都在药庐，容渊和云梵也在赶过来的路上，这会儿药庐里里外外，就剩他们三人，连容枭枭都不在了。 　　“很糟糕。”于先生眉头紧蹙，在夏轲去追寻秦述下落的时候，药庐这边有相当一段时间挺宁静祥和的，连先前白孟洋、裴远帆设计释放出来的妖气和怨气都已经被清除。 　　陆瑄也在药庐研制出了第一版配方，专门用于攻克妖化的难题，容枭枭作为第一个试药人，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 　　可就在一个月前，沧魔山附近异象频发，容渊和云梵前往查探的过程中，被墨时清偷袭，这才发现，原本该被封印起来的人已经逃出了沧魔山。 　　消息刚刚传回来没多久，上大陆各大宗门相继爆发了大规模的修士妖化袭人事件，而且这一次的情况比之前水云谷要严重的多。 　　那妖气和怨气在空气中飞快扩散，上大陆已经快要装不下了，开始朝着梵空学院蔓延。 　　“装不下？” 　　秦述有些纳闷，是师父这词用错了吗？ 　　他没记错的话，墨时清是化神期，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才对。 　　“没错，就是装不下。”于先生神色严肃地颔首，继续道，“墨时清将妖皇复活了，上大陆现在乱成一团，全都是因为妖皇。” 　　“什么？”秦述和夏轲异口同声道，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原先以为小橘是妖皇，事实证明，是我和裘老头搞错了。”于先生也不知该庆幸是他们搞错了，还是该替上大陆感到不幸，曾经横行于世对仙门中人造成极大恐慌的妖皇，又回来了。 　　过了会儿，他苦中作乐地安慰道：“这样也好，起码，墨时清不会再回来惦记你的身体了，小述。” 　　“师父，您是怎么确定，妖皇复活了？”秦述小心翼翼地询问。 　　于先生坦白道：“我没亲眼见到，因为我得在这里守着你们俩，是楚循传回来的消息，说墨时清身边还有一个十分可疑的人，全程没有露脸，实力很强，多半是妖皇。” 　　“师父，我想回上大陆一趟。”夏轲沉吟了片刻后，道。 　　千年之前的事情，他也勉强算是一个历史的旁观者，虽然没有从头看到尾，但他很清楚，秦述才是画天笔真正的主人。 　　同样想到了这一点的秦述立刻点头表示：“我也一块去！” 　　“小述，你就别去了，那里太危险。”于先生想也不想，立马反驳道，“虽然有你师兄给你炼制的储灵球，你到了上大陆，依旧很危险。” 　　“师父，我不怕，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秦述连忙道，他的灵魂精神力十分强大，即便是穿越到千年之前，都没有受到一丝影响，反而因祸得福，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和力量，可是他的身体仍然处于一种十分虚弱的状态，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于先生在把脉的时候，才没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变化。 　　“师父，若要解决墨时清的事情，师弟必须得一起去。”夏轲略一思考后，低声道。 　　于先生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居然舍得让小述跟着你一道去冒险？” 　　他毕竟是活了上千年的人精，眼珠子一转，再次握住少年的手腕，这一次，于先生发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奇怪，这脉象……” 　　该怎么形容呢？ 　　乍一看，像极了普通人，还是没有灵根，可是再一细探，他居然发现一股十分磅礴又陌生的力量，隐藏在少年弱不禁风的外表之下。 　　“师父，有件事，我得跟你坦白。”秦述摸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不是人类。” 　　“哦。”于先生眯着眼，淡淡地应了声，一顿，反应过来，惊诧地看向少年，“你是妖族？不对，你不是本土妖族，你是……额，你原形是什么？” 　　“我亲自给你展示一下。”秦述无辜地眨眨眼。 　　片刻之后，体型庞大又威风凛凛、霸气十足的赤风火鎏兽载着夏轲和于先生穿过了云层，一路来到上大陆。 　　跟灰蒙蒙的梵空学院相比，上大陆简直就是在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迎面吹来的风跟刀子似的尖锐又冰冷，空气中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先去水云谷找陆瑄。”于先生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慢慢冷静了下来，不过就是一头不在古籍记载中的大妖嘛，没什么的，更何况，这还是他徒弟呢！ 　　这么一想，他老人家愈发淡定，内心甚至涌现出了一丝微妙的自豪感：小述居然是这样厉害的大妖，也难怪当初他试了那么多次，都没试出来！ 　　此时的水云谷，已经成了仙门中人最后的避风港，随着天照门、紫云宗、惊雷殿、北斗楼相继失守后，其他各地小宗门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纵然是最后的避风港，这水云谷外的结界也快支撑不住了，妖气和怨气太重，加上那些妖化后神志不清，被墨时清控制了意识的仙门中人开始对水云谷不断发起进攻，使得楚循率领惊雷殿幸存的门人一次又一次地加固结界，还是前景堪忧。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陆谷主，您快想想办法吧！您之前不是已经研究出解药了吗？这次为何就没用了呢？” 　　“是啊，陆谷主，咱们仙门中人的生死存活，就全看你了！” 　　“都闭嘴，嚷什么嚷！解药是靠嘴巴想出来的吗？一个个这么闲，就去周围巡逻，别尽在这里添乱！” 　　楚循冷着一张脸上前，不耐烦地将围在陆瑄周围的人全部赶走后，径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闷，整个人摊在椅子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身体疲惫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心累。 　　墨时清在外面虎视眈眈，这来水云谷避难的人里面还有一群贪生不怕的，天天给人添乱，要不是因为外面的空气对仙门中人的损害极大，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妖族手中的傀儡，他真想把那些人全部赶出去，落得清静。 　　“辛苦了。”陆瑄随手丢给他一个药囊，头也不抬地解释道，“上品补气丹。” 　　“谢了。”楚循取了一颗补气丹塞进嘴里，随后就地打坐，开始调息。 　　没一会儿，容渊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我刚刚探查到有一头飞天的大妖，正在朝着这边靠近……” 　　容渊是紫云宗的宗主，向来最注重自己的仪表，就像紫云宗收徒最在意长相，是宗门的传统，然而这会儿，他看上去满脸倦色，神色间难掩担忧：“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谁能想到，千年之后，妖族看上去已经完全掀不起风浪的时候，墨时清居然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呢？ 　　这上大陆，诸多宗门，就跟纸糊的一样，经不起一点打击，很快便分崩析离。 　　说到底，还是因为长期以来，专注于修行的人越来越少，有太多人将心思花在蝇营狗苟，勾心斗角之上，即便是五大仙门内部，都存在着不少这样的害群之马，轻而易举地被妖族蛊惑、收买，转头做起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这一场仙门浩劫，归根究底，还是仙门中人内部的矛盾，被墨时清巧妙地利用了起来，各个击破，又在同一时间大规模爆发，最终人心惶惶，仙门中人自己先乱了阵脚，才会中了对方的陷阱，逐渐落到如今的地步。 　　短短一个多月，就变天了。 　　就像早已被蛀虫钻空的树，外强中干，外人随便踢上一脚，这树就断了。 　　“飞天的大妖？”楚循这边刚调息完，立马站起身，上前询问，“容渊师兄，你确定了吗？是墨时清那边的大妖？我之前探查的时候，并未发现他们那边有可以飞天的大妖……” 　　大妖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类似于墨时清这种，至少化神期修为以上的妖族，才可被称之为大妖。 　　别看如今墨时清占尽优势，他手底下其实并没有拿的出手的妖族，现存的妖族实力青黄不接，断层很严重，而他身边那个从未露脸的神秘妖族倒是很强，却不会飞天。 　　楚循的疑惑，陆瑄也有，两人一致转头看向容渊，却见他无比严肃地点点头：“我确定，而且那大妖很强，我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妖气，恐怕级别在墨时清之上……” 　　正说话间，结界外传来一阵剧烈的动静。 　　黑黢黢的天，倒是没有影响到秦述的视力，这空气中弥漫的妖气和怨气，也没有对他起到一丝作用，不过为了保护师兄和师父的安全，他十分贴心地支起了一个结界，将两人牢牢护住，随后俯冲而下，却发现—— 　　水云谷外集结了大批“行尸走肉”，一群妖化后的仙门中人，面容扭曲，神情痛苦地正在用手中的法宝攻击水云谷的结界。 　　秦述想也不想，翅膀一挥，将人全部扇走了。 　　没有了那么碍眼的家伙，他这才落地，变回人形，好奇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师父，咱们到了！” 　　于先生这一路过来，心情几经变化，不久前才刚刚淡定下来，但方才亲眼见到小徒弟挥挥翅膀，将几十号元婴期以上修为的仙门中人当做蚂蚱一样挥走的情形，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张大了眼睛，小声地问夏轲：“小述跟妖皇相比，谁更厉害？” 　　夏轲一怔，这才记起来，他和秦述魂魄归位之后，还没来得及跟师父坦白，他略作思考后，答道：“师父，画天笔是师弟炼制的。” 　　“哦。”于先生看似镇定地应了声，随后震惊地回头，“你说什么？” 　　他没记错的话，画天笔的主人是妖皇吧？ 　　所以—— 　　他这小徒弟居然是……妖皇？！ 　　“这件事，说来话长，十分复杂，回头再跟师父解释。”夏轲如今也不确定，秦述到底是不是妖皇，或许，得等他们见到楚循口中的“妖皇”之后，才能确定。 　　“师父，这结界，好像快破了。”秦述瞄了一圈后，得出结论，“感觉像是有人在跟墨时清里应外合，这几处结界，都特别薄弱。” 　　他随手指了几处，于先生闻言，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大惊：“果然！” 　　随后，又是一怔：“夏轲，小述的布阵之术，是你教的？” 　　夏轲坦然摇头：“不是。师弟原本就懂这些。” 　　不只是布阵，炼药方面，秦述的天赋也极高，这些事情，夏轲在那一个月里看的明明白白，他的师弟原本就是个天才，也难怪失忆之后的少年，在用灵植烹饪的时候，完全出于本能地将灵力提纯了。 　　于先生：“……”总觉得自己不经意间好像收了个挺厉害的大佬当关门弟子，算起来，居然还是他占便宜了？ 　　“师父？！”陆瑄一行三人匆忙赶到结界前，没发现那只飞天大妖的踪迹，倒是看到于先生带着夏轲和秦述站在结界外，不禁惊喜交加，“夏轲师弟，小师弟，你们都醒了，太好了！” 　　进入水云谷后，秦述发现，周围一直有人在暗中打量着他，不止一个人，当然最明显的一个是陆瑄和楚循身旁站着的那位，身材高挑，穿着一身浅紫色衣衫，虽然看上去神色有些疲惫，长相却很是令人惊艳，搬用容枭枭曾经说过的话来说就是：气质出尘，妥妥的高岭之花。 　　察觉到少年好奇的目光，容渊回头，朝他淡淡一笑：“小师弟，我是容渊，也你是师兄。” 　　“容师兄好！”秦述一脸乖巧地打招呼，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因为他没有妖气，加上以容渊的修为，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没有灵根，这会儿倒是完全没将他和自己先前看到的飞天大妖联系起来。 　　“师父，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陆瑄关切地询问道，虽然以肉眼观察，于先生一行三人毫发无伤，是件好事，但这上大陆的情形目前有多危险，不必多说，是个人都懂。 　　师父能在这个时候赶来水云谷，陆瑄原本是十分开心的，可一想到眼下的局势，他倒宁可他们待在梵空学院，至少比这里安全一些。 　　“是啊，师父，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只飞天大妖？容渊师兄方才说——”楚循话没说完，视线落在秦述身上，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我怎么感觉小师弟跟以往不一样了？” 　　陆瑄闻言，特地仔细观察了一下少年，恍然大悟：“小师弟莫不是得了什么新的机缘？” 　　“差不多。”夏轲代为回答，当务之急，不是叙旧的事情，他随后将秦述刚才的发现跟他们提了，总结道，“我和楚循去修复结界，抓出内奸的事情，就靠你们了。” 　　“师兄，我和你一块儿去。”秦述毫不犹豫地选择当夏轲的小尾巴。 　　对此，众人毫无异议，各自立刻行动了起来。 　　水云谷内，较之以往添了许多陌生面孔，秦述这张脸在里面，无疑是最引人瞩目的。 　　容貌昳丽的少年怀中抱着一只小橘猫，安安静静地坐在廊下的横栏上，像是在等什么人，没一会儿，便有人上前主动搭讪。 　　秦述看似十分随意地跟人闲聊着，心中默默地数着：第七个了。 　　这些人，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待靠近之后，他却能清晰地感应到对方体内有一丝异样的妖力，他们极有可能是被墨时清控制了。 　　从他在水云谷外现身那一刻起，他的行踪其实已经暴露了。 　　秦述没有刻意掩饰，他在等墨时清主动来找他。 　　对方也确实如他所料，不断地控制着傀儡来试探他，企图从他身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在药庐的时候，师父说，妖皇复活了。这件事，秦述并不信，楚循探查到的那个强大妖族，他觉得更像是墨时清用画天笔制造出来的假象，用来迷惑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 　　“小师弟，这边的结界修复好了，咱们得继续赶往下一处了。”楚循的声音从假山后面传来。 　　秦述应了声，站起身，跟面前第七个可疑的搭讪人道：“我今晚去找你。” 　　这话乍一听，暧昧极了。 　　那人面上露出一丝异样，满脸涨红地点头：“好，我等你！” 　　秦述但笑不语，转身的同时，看似不经意地轻轻碰了下那人的胳膊，星力随之传入对方体内，瞬间将墨时清种下的妖力吞噬干净。 　　等他离开之后，面色通红的男人这才一脸恍然地东张西望，纳闷地摸摸后脑勺：“奇怪，我怎么在这里？” 　　秦述这边的一举一动，夏轲看得一清二楚，待少年走近之后，低声询问：“逮住了七个？” 　　“嗯。”秦述严肃地点点头，其实最保险的办法，是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由他亲自过目一边，揪出可疑目标，但那样一来的话，动静太大，会让仙门中人更加惶惶不安，人心浮动的结果，对他们这边不利。 　　“小师弟倒是越来越能耐了。”楚循虽然没瞧出来秦述干了点什么事，从表面来看，少年只是在跟主动过去跟他搭讪的人聊天而已，但他知道，事实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再一结合夏轲刚才所说，楚循不免惊讶：秦述居然在帮忙抓内奸。 　　“楚师兄谬赞，我只是在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秦述微笑，若是他想，大可直接去找墨时清，将对方摁死，不过—— 　　狡兔三窟，他大张旗鼓地找上门去，对方可不一定会主动在原地等他。 　　会不会呢？ 　　今晚试试便知道了。 　　三人继续前往修护下一处结界的途中，楚循忽然语出惊人：“小师弟，容渊师兄看到的飞天大妖，其实就是你吧？” 　　闻言，夏轲下意识地挡在了秦述前面，一言不发地看向楚循。 　　楚循见他这般反应，便知道自己这信口胡诌恰好是猜对了，耸耸肩，轻笑道：“夏轲师弟，你这有必要吗？难不成还以为我会伤害小师弟？” 　　“怕你激动。”夏轲没有否认。 　　楚循这脾气，疯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打不过你。”楚循自嘲道，很早之前，他就怀疑过秦述是妖族，师父几次三番作保，逐渐打消了他的疑虑，加上之后的朝夕相处，他是真的挺喜欢这小师弟，如今得知对方真的是妖族，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嗯。”夏轲坦然点头。 　　换来楚循一记不满的白眼：“你这也太诚实了点。”随后，他转向少年，笑嘻嘻道：“小师弟，不管你是人是妖，只要闲暇时候还愿意给师兄我做好吃的，我便原谅你先前对我的隐瞒。” 　　“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的。”秦述莞尔，倒是没拒绝他的提议。 　　气氛再度转向平和。 　　直至深夜，原本要打算出去一趟找墨时清的秦述，偷偷起身时，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不速之客，正是这段时间里让整个上大陆都为之头痛，谈虎色变的墨时清。 　　墨时清很是安逸地坐在桌边，自饮自酌，一身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色长袍，衬得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愈发苍白，见到少年起身，他神色淡漠地睨了对方一眼：“听说你今晚要来找我，我便主动来了。” 　　秦述不紧不慢地穿戴整齐后，抱起睡在枕头旁边的小橘猫，又瞄了眼自己的房间，果然，多了一道结界，再看墨时清，他不由得笑了：“你就派了个化身过来啊？”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同一时间动了起来，身形快如闪电，短短一瞬间，交手数次后，又各自归位。 　　墨时清脸上难掩惊诧：“你不是秦述？” 　　秦述挑眉：“难道是因为化身，所以眼神不好？” 　　话说回来，他怎么越看这家伙，越觉得对方身上的妖气似曾相识？就像是…… 　　少年神色迷茫地眯着眼睛，片刻后，迟疑着开口：“你是……小橘狐狸？” 第063章 抉择 　　秦述记忆中的小橘狐狸，好学, 有上进心, 乖巧懂事又听话, 跟他家小橘一样, 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孩子。 　　……怎么就变成了墨时清这样心理扭曲的变态了呢？ 　　少年内心的想法全都写在了脸上，不加掩饰的嫌弃和怀疑，还有那么一丢丢的痛心疾首。 　　墨时清看在眼里，内心惊疑不定，他的原形是一只橘色的狐狸, 这件事, 秦述怎么会知道？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人前暴露自己的原形, 知道真相的人或是妖族，也全都死光了。 　　更糟糕的是, 他看着秦述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 越看竟越觉得……熟悉, 那点被他刻意遗忘的遥远记忆, 似乎正在慢慢苏醒, 脑海深处，那个容貌昳丽的少年，那张模糊的脸, 也随之浮出水面…… 　　他定睛一看，明显吓了一跳，气血翻涌间，下意识地往后推了两步, 又犹豫着抬头，再次看向面前的少年，神情复杂到一言难尽：“怎么可能——” 　　秦述看他的反应，便知道他是认出了自己，却无法接受事实，一副三观崩溃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心酸，他却没时间去同情对方，双手抱着小橘猫，不紧不慢地抚摸着那毛绒绒的背毛，提醒道：“御兽宗的地牢，你还记得吗？” 　　“这不可能！”墨时清大声反驳道，妖气外放，眉眼间透着一股浓郁的戾气，“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知道了那些事情，我不允许你冒充他！” 　　话音落地，他再次出手偷袭。 　　秦述站在原地，不躲不闪，直视对方：“看来，你把我说过的话忘的一干二净了，恃强凌弱，导致整个上大陆生灵涂炭，我对你很失望。” 　　墨时清动作一滞，强行收回攻势的后果，是他遭到反噬，加上之前两人数次交手间已经被伤，化身差点不保。他神情凶狠地盯着少年：“你有什么证据？” 　　他不信。 　　他自然是不信的。 　　明明先前在梵空学院接触少年时，他亲自查探过，秦述的人形是很完美，连他都无法看出破绽，直至亲自接触，将妖力打入对方体内，他才确定了对方也是妖族。 　　一个弱到没有任何能力自保的妖族，像极了那时候的他们。 　　墨时清将那当成了一种罕见的返祖现象，认为这是妖族再度崛起的机会，是命运降临的启示和神迹，因为这样一具身体，作为妖皇的容器，再合适不过了。 　　从妖皇被封印，他被重创后，养精蓄锐至今，他一直在等。 　　他将自己伪装成温文尔雅的墨时清，拜入水云谷，得到谷主赏识，成为人人称道的医者，便在适当的时机，拥有了合适的理由来到梵空学院。 　　那些年里，他将血灵献祭阵法研究透彻，又打探到画天笔的下落，步步为营，只为了有朝一日，将那些仙门中人全部斩尽杀绝。 　　从他有记忆以来，妖族和人修的战斗就从来没有停歇过，起初是他们被压迫、欺凌，只能在夹缝中生存，艰难度日。 　　后来，他们迎来了救赎。 　　那段时间，是他记忆中最快乐的日子，不用再担心突然冒出来的人类，不比害怕一个不留神被逮住，他们可以悠闲地躺在阳光下休息，每天专注地修炼，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可是，快乐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他们最大的依仗和依靠，消失了。 　　他记忆中，那个容貌昳丽的少年最终还是为了一个人类，抛弃了他们妖族。 　　他不恨他，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没有那少年，他和其他妖族早就被御兽宗的人害死了。 　　对于救了他们，还传授他们修炼功法的少年，他一直心怀感激，随着自身实力的增涨，他相信有朝一日，妖族能堂堂正正地生活在上大陆，再也不比畏惧仙门中人的迫害。 　　然而，那一天还没到来之前，御兽宗再次面临最大的危机，而这一次，他们的保护神早已离开。 　　那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战斗，妖族伤亡惨重，最后一刻，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手持画天笔从天而降，力挽狂澜，改写了必输的结局。 　　墨时清知道，那个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或是妖，因为它是少年离开之前留下的容器，为了给那个人类疗伤而专门炼制的容器。 　　容器诞生了自我意识，又吸收了妖气和怨气，器灵成精了，或许是因为那容器身上还拥有少年留下的力量，它甚至可以自由的使用画天笔。 　　是巧合，也是天意。 　　它成了妖皇。 　　妖族需要一个妖皇，带领他们揭竿而起，将那群虚伪的仙门中人彻底打败。 　　和平共处？ 　　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天真笑话。 　　他们逐渐忘了少年的存在，在新妖皇的带领之下，踏出了御兽宗这个不再严密的保护圈，有画天笔的力量加持，妖族的实力水涨船高，一路勇猛向前，所过之处，不留一个仙门中人。 　　妖族终于翻身了。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上大陆成为了妖族的地盘，仙门中人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一如曾经的妖族那样，可是，好景不长。 　　他们的妖皇毕竟不是真正的妖，少年炼制的那具容器因为吸收了太多的妖气和怨气，掩盖了少年原本的气息，画天笔罢工了。 　　再之后，坏事接二连三。 　　妖皇被封印，画天笔被一个散修捡走当成了自己的法宝，妖族四大护法死的死，伤的伤，妖族气数已尽。 　　墨时清以极大的代价保住了性命，却重伤到连人形都无法继续维持下去。 　　等他伤势逐渐恢复之后，妖族的传承也彻底断了，留下一批懵懂弱小的新生妖，自甘堕落地当仙门中人的灵宠。剩下一批早期的元老，也都死的差不多了，他们的后代修行着少年留下的功法，虽然拥有不错的实力，却胆小如鼠，不敢出头。 　　记忆中的那张脸，逐渐跟面前的少年重合，分毫不差，还有他怀里的那只猫…… 　　墨时清倏然落下一滴血泪，已经不需要什么证据了，他知道，秦述就是当年那个给予他们希望，却在最后抛弃了他们的少年。 　　恨吗？ 　　他说不清楚，或许在过去的某段日子里，他是恨过的，可是冷静之后，他没法骗自己：有人对你伸以援手，难道对方还要对你负责一辈子吗？ 　　那样的蛮不讲理，岂不是跟那群仙门中人毫无区别？ 　　他知道，如今的妖族早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也没打算靠那些胆小鬼，他精心策划的局，由他开始，亦将由他结束。 　　“竟然是这样。”秦述轻叹一声，他为了温养师兄的魂魄特地去洗劫了天照门炼制出来的容器，到最后竟然阴差阳错之下变成了妖皇。 　　这件事说到底，他也是有责任的。 　　“你刚才……干了什么？”墨时清回过神来，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入侵了他的大脑，似乎在偷窥他的记忆？ 　　“读心术而已，不用担心。”秦述笑眯眯地回答，因为太费星力，加上个人隐私保护权之类的麻烦事，他其实很少会用到读心术，“说到底，当年的事情我也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不如找个时间，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 　　少年一脸真诚地提议。 　　墨时清闻言，冷哼：“你太天真了！仙门中人若是能跟妖族和平共处，当年也不会闹得那么惨烈……” 　　“其实，你若是什么都不做，好好地待在梵空学院授课，如今这妖族和人类的相处，不也挺和谐的吗？”秦述纳闷道，最起码，学院里的果蔬精们因为开启了灵智，都被明文规定不允许被当做食材使用。 　　“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了梵空学院，没有看到整个上大陆！”墨时清一脸愤怒，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叛徒。 　　秦述默然，如今这上大陆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他还真不知道，或许回头可以找师兄和师父打听一下？ 　　“当年你选择了离开，今日，你最好也别插手！”墨时清几经挣扎后，落下一句狠话，化身直接从原地消失了。 　　随着他的离开，房间周围的结界也消失了。 　　天仍旧黑黢黢的，白天跟黑夜几乎没有区别。 　　秦述抬头望了眼天空，浓稠到化不开的黑雾，挡住了漫天星辰，他失望地低下头来，正准备回房间去，发现隔壁房间的人已经出来了，抬头，故作轻松地唤了声：“师兄。” 　　“墨时清来过了？”夏轲似乎早已察觉。 　　秦述没有隐瞒，点头道：“嗯，刚走。” 　　随后，他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跟对方讲了一遍，言辞间透着一股无奈：“师兄，妖族和仙门中人真的无法和平共处吗？” 　　“和平共处的前提是，双方实力相当，没有吞噬另一方的念头。”夏轲坦然道，最初的妖族，完全处于社会底层，被御兽宗那样的宗门压迫到毫无还手之力，之后又反弹太大，对仙门中人赶尽杀绝。 　　矛盾剧烈到不可调和。 　　千年之后，上大陆的仙门中人对待妖族的态度，依旧是畏惧、厌恶、戒备居多，他们能接受的只是连幻化人形都无法做到的灵宠，因为灵宠不会危及到他们的地位和性命。 　　“也就是说，上大陆依旧没有妖族的容身之所？”秦述目光一暗，想起师父曾经提过，妖族余孽苟延残喘，苟且偷生，那么生动的描述，他怎么就忘了呢。 　　夏轲望着他，心底闪过一丝心疼，却仍是坦白地摇头：“没有。”若非如此，当初在发现少年可能是妖族的时候，他和师父也不会那么紧张了。 　　秦述听到答案之后，顿时想起了自己在竹林小屋遇见白孟洋、裴远帆的情形，对方见他露出一双竖瞳，便以为他体内有妖兽血脉，吃他的肉可以大补。 　　这样可怕又愚昧的观念，恐怕是从千年之前传下来的，当年的御兽宗不就是做着贩卖妖族血肉的肮脏勾当嘛。 　　“师兄，我原本觉得，自己可以轻轻松松地摁死墨时清，这样一来，什么事都解决了。”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说的便是这个道理。这一场灾难的源头就在墨时清，只要将他拿捏住了，剩下的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秦述说这话时，语气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 　　因为察觉到不对劲，半夜爬起身的陆瑄等人，纷纷傻眼了：“……”小师弟说话好生猛啊！ 　　先一步得知秦述就是飞天大妖真相的楚循表示：“确实有些夸张了，不过我觉得，小师弟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此言一出，引来旁边三人的侧目。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夏轲沉默了片刻后，询问，毫无疑问，解决掉墨时清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水云谷外，笼罩着整个上大陆的妖气和怨气又该如何解决？还有那些妖化后意识不清的仙门中人，又当如何？ 　　这些问题更棘手。 　　“那就坐下来谈谈。”于先生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显然，这个晚上，没有好好休息的人不止一个。 　　秦述和夏轲转身，看向于先生，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师父，随后转向另一侧的几位师兄。 　　一行人最终坐了下来，由于先生先开口，跟其他几个徒弟说了秦述的身世，随后是秦述的自我阐述，夏轲偶尔帮忙补充两句。 　　师门上下最举足轻重的几人，第一次坐下来会谈的结果是，包括楚循在内，五大仙门之首的其中四人，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一种三观碎裂又被强行拼凑在一起后的强烈既视感，令他们安静了许久。 　　许久之后，云梵站了起身，冷峻到面无表情的脸上，两眼直冒绿光地盯着少年：“小师弟，比剑吗？” 　　秦述：“……”早就听说北斗楼的楼主是个修炼狂人，常年闭关，甚少出现在人前，最大爱好就是跟强者比剑。果然是名不虚传！ 　　“云梵，你坐下。”于先生板着脸，低喝一声，后者一声不吭地坐回原位，目光依旧落在少年身上。 　　秦述估摸着，这位云师兄肯定还会待着机会来找他比试的。 　　“小述，在你下决定之前，我给你讲个故事。”于先生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这个故事不长，说的是上大陆的历史，于先生也没有说书先生讲故事的功底，描述完全不生动，甚至于有些枯燥乏味，说的还是人人皆知的历史。 　　这里的人人，自然不包括秦述。 　　秦述听的很认真，一个字都没漏，听完之后，若有所感。 　　师父的意思，他明白，上大陆的众多宗门，包括五大仙门在内，安逸了近千年，虽说是仙门中人，却将三教九流那些勾心斗角的伎俩学的七七八八，助长了大批歪风邪气。 　　裴远帆、白孟洋之流，也绝非意外，长此以往，这样的败类会越来越多。 　　“居安思危，若是不能在安逸中拥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那就重新洗盘，推翻重来吧。”于先生呷了口茶，一脸云淡风轻地总结道。 　　闻言，陆瑄等人纷纷神色微妙，师父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估计会被那些仙门中人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 　　“多谢师父，我明白了。”秦述微微一笑，由衷地感激道，师父这是选择相信他的理智，明确地告诉他：想做什么，不必有太大的顾虑。 　　“待这件事平息之后，我会跟裘老头去商量一下，以后这梵空学院招生的规则也该改一改了。”于先生又道，脸上明显带着几许不满，近年来，学院的关系户是越塞越多，但凡人品过得去有些天赋的也就罢了，偏偏多的是什么都不达标的。 　　这一夜，很快便过去了。 　　天依旧没亮。 　　秦述单独离开了水云谷，变回原形，振翅高飞，一路朝着墨时清的藏身之所飞去。 　　先前交手的时候，他动了点手脚，在对方的化身上做了记号。 　　这会儿正好能循着记号找到墨时清的本体。 　　这是一间冷冷清清的客栈，里里外外没几个人在，赤风火鎏兽落地之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客栈的大堂里，一个身形奇怪的人影哆嗦了下，连忙往后逃去。 　　秦述瞄了一眼，眉头微皱：这好像就是楚循口中那个复活的“妖皇”？怎么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没一会儿，墨时清走了出来，脸色苍白无血地望着他：“你来做什么？” 　　“谈谈。” 　　秦述好奇地又瞥了眼他身后的人，这才看清，那根本不能算是个人，宽大的黑色斗篷下，青白交错的扭曲五官，流露出极重的妖气和怨气，他怔了下，惊讶道：“画天笔认你为主了？” 　　炼器师炼制的法宝、法器是分等级的，高品阶的可以认主，需要结契。 　　秦述炼制画天笔的时候，完全没想那么多，也一直没有结契认主，这才导致他离开之后，画天笔依旧可以被妖皇使用，而之后，画天笔丢失了他的气息，器灵自我封印，再也无法发挥出原本的实力，直至被仙门中人捡去当成了自己的法宝，再到后来，进入梵空学院的藏宝阁…… 　　墨时清能使用画天笔，却只能激活一小部分的功能，譬如说：画皮。 　　秦述这会儿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他发现，那个藏身在黑色斗篷下的“人”，非人非妖，感觉更接近于他曾经给夏轲炼制的容器，而且实力很强，远在化神期之上。 　　“没有。”墨时清表情僵硬地回答，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画天笔。 　　这支笔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若非画天笔，妖族也不可能迎来一时的辉煌和巅峰岁月。 　　“画天？”秦述眼珠子一转，低声唤道。 　　原本藏在墨时清怀里的粗短黑笔感应到了他的气息，立马挣脱出来，飞快地飘到了少年面前。 　　还是那道稚嫩又细弱的嗓音：“主人。” 　　简简单单两个字，包含了说不清的亲昵和信任。 　　秦述望着那玄色笔身上，墨绿色流光隐约跳动的画面，眼眶微热，伸手，轻抚画天笔：“好久不见了，画天。” 　　回应他的是画天笔更加卖力的呼唤。 　　见状，墨时清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方才早就看到了从天而降的赤风火鎏兽，和他记忆中那头体型庞大霸气十足的猛兽一模一样，可惜，时至今日，曾经是妖族守护神的少年，已然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你想谈什么？”墨时清故作镇定道，心绪复杂至极，有后悔，有懊恼，也有一点心虚。 　　当初在梵空学院初见秦述时，为何就没认出少年呢？ 　　他无法聚焦的视线落在少年身上，片刻之后，找到了原因：是这具身体，迷惑性太强了，柔弱到不堪一击，完全不似他记忆中那样强大。 　　更何况，他有意将关于少年的记忆全部尘封在角落里，时隔千年，中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一时间，想不起来也不稀奇。 　　可是—— 　　他千不该万不该，将曾经的恩人，当成仇人一样对待，还几次三番要取对方性命，这样卑劣的行径，和那些虚伪的人类有什么区别呢？ 　　墨时清的内心难以平静，再看向少年时，眼眶不禁一阵模糊。 　　“你是将我当年炼制的容器挖出来了？”秦述又观察了一阵，“还把裴远帆和白孟洋的魂魄硬塞进去了？” 　　他记得，裴远帆和白孟洋曾经丢失了一魂一魄，寄生在罗紫衣和琼白身上，之后那一魂一魄失去了容器，便很快消散了，如今那两人剩下的魂魄并不完整，所以，才会给他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 　　既然当年的妖皇是他炼制的容器成精后作妖，也就不存在所谓的肉身化作白骨，魂魄消散这一说法。 　　恍然间，秦述顿悟了：师兄先前去下大陆缉拿墨时清等人，对方明明有机会逃走，却束手就擒，显然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去沧魔山。 　　裴远帆和白孟洋遇到墨时清，倒是被利用的彻彻底底，一点也没浪费。 　　“是。”墨时清低头，掩去眼底的真实情绪，态度十分生硬地反问，“那又如何？” 　　“不怎样，就是……丑了点。”秦述客观地评价道，他在炼器上的天赋其实远不如夏轲，不过这墨时清的水平居然比他还差，真是白活了一千年。 　　墨时清：“……” 　　秦述感慨完，也没墨迹，随手将画天笔收好，然后从兜里取出跟师父、师兄他们拟定的休战协议，递到对方面前：“你看一下，要是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 第064章 完结了 　　上大陆这场浩劫，以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方式结束了。 　　一个多月以来, 笼罩整片天空的黑暗终于褪去, 从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 世间万物复苏, 崭新的格局拉开了帷幕。 　　幸存下来的仙门中人心情复杂极了，憋屈、不满、不甘心的同时，又隐约有些庆幸和后怕，仍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妖皇复活了。 　　在妖族占尽优势，快要将仙门中人一网打尽的时候, 妖皇忽然停战了, 提出了休战协议：双方休战百年, 上大陆以栖止山为界，西边以后都是妖族的地盘了, 若无例外, 仙门中人不得擅闯。 　　至于百年之后？ 　　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于修行之人而来, 一百年转眼就过去了, 各宗门元气大伤, 再这么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这休战协议对他们而言, 反而是利大于弊。 　　但是，一想到妖族将在之后的百年之内，跟他们共同享有上大陆的资源，这些人心里就格外的憋屈, 就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迫分给了别人一样。 　　“你们有什么好不满的？平日里习惯了摸鱼，大难临头的时候就直接逃命，如今捡回一条命了，又跑出来跳脚，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除了逃跑避难以外，还干过些什么？” 　　楚循的身份摆在那里，一贯就是这么个脾气，再加上他身后还有夏轲、容渊、陆瑄、云梵等人给他撑腰，其余人纵然有再多怨言，也不敢当面发作，只得夹紧尾巴，各回各家。 　　弥漫整个上大陆的妖气和怨气已经消失了，那些原本被妖化的仙门中人，也被相继安顿下来。 　　在秦述的协助下，于先生和陆瑄终于研究出了第二版解药，攻克妖化难题。 　　一切都在好转。 　　秦述抽空的时候，去了趟妖族的领地。 　　墨时清将上大陆存活下来的妖族都聚拢了，开了个学堂，安心地干起了教书育妖的工作，他眉眼间的戾气尽数褪去之后，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墨先生。 　　“一百年对于妖族来说，已经足够长久了，百年之后，他们会成为妖族的顶梁柱，即便没有画天笔的力量，妖族也不会被仙门中人随意欺凌。”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秦述给自己斟了杯茶，随意地坐在横栏上，望着远处绿水青山间嬉闹的果蔬精们，心情格外的平静。 　　那日，他夺回了画天笔，又亲手毁掉了那具面目全非的容器，还拔出了墨时清体内的妖种，斩断了对方所有的退路，逼他签下了休战协议。 　　一顿胖揍之后，再塞了块糖，秦述也不知道，自己做起这些事来为什么会那么地熟练。 　　他是真心想让这一切画上句号。 　　喝完茶之后，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沓手札，递给对方：“这是新的修炼功法，在原本的基础上，我稍加完善了一些。” 　　墨时清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双手接下，眼泪盈眶：“谢谢你为妖族所做的一切。” 　　“说到底，当年是我留给你们的时间太短了。” 　　秦述实事求是道，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特殊，他不会走的那么匆忙，也不至于事情发展到之后的局面。 　　“那不是你的错。”墨时清羞愧地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后，他鼓起勇气询问，“你会留在妖族吗？” 　　“不会。”秦述肯定地回答，对于妖族，他有同情和怜悯的成分在里面，才会擅自插手，但他真正在意的人不在妖族，他自然也不会留下。 　　闻言，墨时清眼底明显闪过一丝失望，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答案，亲耳听到后，并不觉得意外，就像当年，少年为了那个男人，最终还是离开了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们所拥有的时间更久了，久到可以期待一个崭新的未来，这样便……足够了。 　　“我在栖止山附近布设了一座大阵，百年之内，仙门中人无法硬闯。”秦述临走前，又道，“妖族的未来，就看你了。这是你的第二次机会，好好把握，小橘狐狸。” 　　梵空学院。 　　危机彻底解除之后，学院的日常活动恢复正常。 　　容枭枭还是爱往药庐跑，不同于以往每次都是为了吃喝玩乐，如今的他，倒是勤勉了许多，闲暇时候，经常向秦述请教功课，修炼术法，去后山的目的也不完全是为了摸鱼捉鸟，而是—— 　　“述述，我刚刚跟大白鹅干了一架，哈哈哈，我第一次揍到它！” 　　秦述看他那一脸鼻青脸肿却还很兴奋的样子，不禁好笑：“过来，擦药。” 　　容枭枭立马上前，一边给自己抹药，一边咕哝个不停：“述述，你有没有觉得这日子好像冷清了许多？” 　　“有吗？”秦述正在看书，刚从藏书阁借来的异闻杂记，用来打发时间还不错。 　　容枭枭纳闷道：“学院里面的果蔬精，全都不见了！你没发现吗？还有裘老的灵宠大白……” 　　因为它们都回妖族了。 　　秦述心说。 　　想起自己那个便宜儿子临走前，抱着他的腿哭喊着不想走的画面，却是哭笑不得。 　　“还有夏门主……他也回上大陆了？”容枭枭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一脸探究地瞄了少年两眼，“述述，你不去天照门吗？” 　　“我喜欢学院这里的氛围。”秦述坦然道，随后微微一笑，笑容明媚又灿烂，“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嘛，还有师父和裘老啊。” 　　夏轲和他的其他几位师兄都留在了上大陆，收拾墨时清丢下的烂摊子。 　　于先生看大局已定，就不想继续留在那里，省得有人又哭着跪着求他收徒，搞得他心烦，便干脆带着秦述回了梵空学院，跟裘老一商量，整个了招生大改。 　　这会儿，那两位老人家也忙着呢。 　　于是乎，秦述成了最闲的人，每天不是看书逗猫，就是研究美食，要么就是跟容枭枭唠嗑。 　　“话说回来，述述，你知道吗？最近学院开除了好些学生，而且已经好久没人入院了！” 　　“嗯，听说了。”秦述是听师父说的，梵空学院以后会减少“关系户”的输入，并定期组织人手前往下大陆，选拔人才，参与守山大阵的考验，朝着一个良好循环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儿，他意有所指地提醒道：“枭枭，你得好好加油了。” 　　容枭枭一听，反而笑得合不拢嘴：“述述，我跟你说，我已经筑基了！厉害吧？”或许是因为遭了一次罪，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他整个人都开窍了，不再得过且过的混日子，定下心来修炼了一段时间，进步神速。 　　“厉害。”秦述莞尔，勤能补拙，这个道理确实没错。 　　夜深人静时，药庐显得比以往更加安静。 　　秦述再一次梦到了规则，准确地说，是规则再一次进入了他的梦境。 　　不用细说，他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快要化作实体的怨念。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秦述指的是他随手将江夏儿的大女主系统拿走的事。 　　“事已至此，道歉又有什么用？”规则的怨气果然很重。 　　秦述理智地没有反驳，安静等待下文。 　　规则兀自生了会儿气后，道明了来意：“时空之门已经开启，你是否要离开？” 　　“离开？”秦述一怔，他倒是差点忘了，自己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可是—— 　　他没打算现在就走。 　　“你不想回自己的世界吗？”规则看出了他的犹豫，若非条件不允许，秦述早就被驱逐出境了。 　　这是它遇到过的最冥顽不灵的滞留者，偏偏还是实力最强的一个，连它都束手无策。 　　但同时，也因为他的存在，遗留千年的难题得到了解决。 　　“你的力量不属于这里，你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此时，因为你的强大，没有人敢心生怨念，但以后呢？”规则又道，劝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心悦一人，愿陪他终老，他死后，我便会离开。”秦述坦然道，脸上带着温和浅淡的笑容，提到那人时，眉眼弯弯，整个心仿佛沾满了蜜糖，一直甜到嗓子眼。 　　规则见劝不动他，最后只留下了一句：“情爱如浮云，终有淡去的一天。” 　　那便等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再说吧。 　　秦述心说道。 　　一夜到天明。 　　秦述是被小橘猫的撒娇卖萌声闹醒的，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了一股香菇炖鸡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米粥香味。 　　难道是师父今天心血来潮，好心下厨？ 　　答案当然不是。 　　于先生的厨艺还没那么好。 　　秦述洗漱完，跨出房门后，找到了答案：夏轲回来了。 　　他立马加快脚步，心情愉悦地凑到厨房门口，果然看到一抹高挑挺拔的人影，穿着低调的黑色劲装，神色平和有条不紊地正在切菜，听到他的脚步声，立马回头朝他温和一笑：“醒了？” 　　“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秦述瞄了眼快要炖好的鸡汤，估摸了一下时间，又道，“怎么也没好好休息一下？” 　　“刚忙完，便回来了。”夏轲将天照门最重要的几件事处理完，把一堆细碎的琐事都交给了天行长老，随即便溜了，连夜赶回了梵空学院。 　　秦述大约是忙了太久，晚上睡的很熟，他便静静地在一旁守着，待到时候差不多，起身去了厨房，准备给对方露一手。 　　“师兄，你这厨艺长进不少！” 　　比起那只被烤焦的兔子，眼前的香菇炖鸡汤，简直是质的飞跃，汤香浓郁，够入味，鸡肉鲜嫩不柴，搭配颗颗饱满、晶莹剔透的米粥，瞧着赏心悦目，令人胃口大开。 　　夏轲但笑不语，默默地又给少年添了一碗汤，进步是必然的，因为他抽空补课了，不只是厨艺，还有其他方面。 　　当天晚上，秦述就体会到了什么一个人的潜力能有多可怕。 　　亏他这段时间读了不少闲书，偷偷学了点“技术”，最后时刻，还是输了。 　　论经验？ 　　两人半斤八两，可是某人明显本能更占上风，天赋过人，体力更是惊人，以至于这一晚上，秦述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般，紧张、刺激、亢奋到……天亮了，才累趴下。 　　有一就有二，在连续奋战七天之后，秦述投降了。 　　“岁月如此美好，我们应该将时间花在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上，你觉得呢，师兄？” 　　“你说的很对。”夏轲认同地点点头。 　　第八天，两人去了下大陆，回了趟月半宗，又去魔教走了一圈，将一些比较著名的景点全部逛了一遍，秦述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师兄，你是担心我会突然离开？” 　　夏轲没有否认，薄唇紧抿，难掩他紧张的情绪。 　　秦述不由得笑了出声：“你放心，我不会离开的，咱们还要一起白头偕老呢。” 　　他说什么，夏轲都信，当即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一笑。 　　秦述在这个世界待了很久，一直到夏轲离世，规则再一次找上门来：“时空之门再次开启，你该走了。” 　　“好。”他平静地点头。 　　穿过时空之门，回归神蕴大陆之后，时常陪伴在他身侧的小橘猫跟他彻底融为一体，那些琐碎零散的记忆也逐渐回归，秦述终于记起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是什么。 　　他回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身后的快要消失的时空之门，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再是那具最熟悉不过的少年面孔，如今的他，身材高大挺拔，皮肤白皙，长相俊美，气质温和儒雅，他已然变成了自己最向往的模样。 　　这也是他……真正的模样。 　　“老爷，您回来了，晚膳已经准备妥当，是否现在用餐？”身着燕尾服的管家上前，从他手里接过外套，恭敬地问道。 　　秦述思绪恍惚了刹那后，颔首道：“好。” 　　这一次，他完全记起来了。 　　他叫秦述，今年三十二岁，神蕴大陆唯一的十星强者，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住在这片大陆上最富丽堂皇，集高端大气上档次与低调奢华有内涵于一体的白金别墅，每天过着的日子就像一尊完美的人形机器。 　　他没有一个能交心的朋友，更没有一个红颜知己或是蓝颜知己。 　　突然有一天，他的生活中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人笨拙又固执地讨好他，接近他，而他……十分冷酷地将人驱逐了。 　　直至对方最终给他留下了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物件，他瞧着有些熟悉，才隐约意识到，他过去因为多次穿越其他时空，可能造成了记忆上的缺失。 　　他迫不待及地想要找回那段记忆。 　　然后—— 　　他掉入了那个世界。 　　秦述眉心微蹙，瞬移到自己房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了那个被他随手搁置的盒子，手心颤抖着打开盖子后，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是……储灵球。 　　第一眼看到这小物件的时候，便觉得它过分精致漂亮，可惜，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还是个二手货，他原本打算丢了，下意识地又没舍得。 　　伸手将储灵球从盒子里拿出来，秦述的目光温柔又怀缅，这是夏轲送给他的，虽然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用不上这东西，却一直好好地保存着，直至……夏轲离世，他带着储灵球一起躺进了那具金丝楠木棺。 　　身后传来一丝异动，秦述飞快将东西收好，转身，却见记忆中无比熟悉的人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明媚笑容：“师兄，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讲完了，感谢大家一路陪伴，鞠躬！ 　　愿下个文有缘再见。 　　最后，推荐一下我的沙雕完结文《我，霸王龙，在线养崽[穿书]》，这个文的系列文。 　　以及：下个文写《穿回来后我成了大佬的心尖宠》，有兴趣的点击我的作者专栏，收藏一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