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影帝看上了》作者:合屿   文案:   秦轻在娱乐圈奋斗了半辈子,名利有了,身体也垮了。   重生回到十八岁,只想远离人渣,赚点钱,看看书,有机会考个大学,做一个健康快乐的普通人。   谁成想,普通了还没俩月,他被个影帝看上了   秦轻:认真工作,努力赚钱。   影帝:打什么工,新收购的公司送你了。   秦轻:……   秦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又来?   影帝:我的人,谁敢动?   秦轻:???   秦轻:攒钱买房。   影帝:五百平顶层带花园复式喜欢吗?或者江景别墅?   秦轻:……   秦轻:认真看书,考个大学。   影帝:我当年高考全市排名前一百,什么题不会,我教你。   秦轻:……   秦轻:我才十八!   影帝:我知道,年纪差的问题,我自己克服一下。   秦轻:……   ————————   苏之贺很满意新来的小助理,看着哪儿都顺眼,哪儿都好,各种喜欢   苏之贺决定让自己这棵铁树开开花   十八岁不算小,十几岁的年纪差刚刚好   不做人?   追到小男友,做狗都行。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娱乐圈 重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轻(受)苏之贺(攻)┃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影帝变老攻   立意:重生后更懂得珍惜自己 第1章 重生   “丁重,去叫你哥起床。”   “叫他干嘛?又不理你,起来了也是跑出去。”   “让你叫你就叫,哪儿那么多废话。”   “秦轻——!起床——!这样行了吧,我叫了。”   “谁让你躺着叫的!不会去敲门啊!”   “不会,我腿断了!”   说话、游戏机、电视机声此起彼伏。   一个吵杂又令人生厌的、曾经无比熟悉的早晨。   这些本该停留在记忆深处,如今却近在眼前,萦绕在周身。   朝北的小房间,门缝缓缓合上。   门后,秦轻静静地站着。   不是做梦,也没有看错,这里是他十多年前的家。   客厅沙发上躺着打游戏的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丁重。   一边忙家务一边催着丁重喊他起床的,则是那个被他称之为妈妈的女人。   秦轻不久前刚睡醒,对这一切都有种如梦似幻的恍惚感,不太敢相信。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他赶红眼航班回程,人在飞机上,太累就眯眼睡了一会儿,现在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早下了飞机,第一时间回公司开会,怎么可能会在C城老家?   别说老家的房子早就拆了,他又怎么可能还和丁重、他妈住在一起?   更别提床头柜上放着的台历还是XX20年的。   二零年?   十几年前?   秦轻为这一切觉得头皮发紧,心底异常冷静。   如果没料错,他应该是重生了。   重生在年满十八岁的这一年。   这一年,秦轻记得很清楚,他先是被家里逼着辍学,满怀怨愤和不甘地在社会上游荡了一段时间,两个月后重整精神,带着一个行李一点钱,独自踏上了北漂之路。   打拼的过程吃了多少苦,秦轻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刚到B城的时候睡马路吃白饭,好不容易凭着还算过得去的长相找到个酒店端盘子的工作,他妈一个电话过来,就要他给家里寄至少一半的收入。   亲情、关爱?不存在的。   只有被大城市携裹的局促,对无可预知的未来的恐慌。   等熬过来,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时候了。   靠着攒的钱外加信用贷买了一辆二手奔驰,天天开着出去跑项目、见各种人,什么苦累都吃过,多大的白眼都遭了,彻底熬出头的时候,临近三十。   那之后,人生才开始快步地爬坡,从助理到执行经纪再到文化公司合伙人。   这条路,秦轻从十八岁开始,走了十多年,才总算有所收获、安稳扎根。   即便如此,也不敢懈怠半刻,拼命工作像是成了习惯,深深地刻在他骨子里。   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也没有什么人关心他。   只有每月固定时间的电话,催着他打钱回家。   还有内心里的孤独、不安全感,对人的不信任,以及累出的一身病痛。   秦轻以前也问过自己,不能停下吗?   他是想停下的。   可没有办法,他的事业、地位,他的钱,他与那个所谓的“家”的联结,全都靠他拼出来的这份事业支撑。   没有这些,谁会搭理他?   而如今,他真的停下了,他看重的、引以为傲的事业,也全部都没有了。   一切从头再来。   秦轻躺回床上,平静地看着天花板,不觉得难受,也不茫然,反而格外的轻松。   不用加班、熬夜、开会,不用为了项目各种应酬,他不需要应付别人,也不用谁来应付他。   就和这天花板一样,白茫茫、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睡在了这张老床上的缘故,也可能因为这份轻松给秦轻带来了久违的平和,没一会儿,秦轻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撕了合同,扔在了合作方的脸上,高贵冷艳地告诉对方:不伺候了,爱TM谁谁。   ——   秦轻醒的时候已是中午。   他慢吞吞地起床,书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估摸了下目前的情况。   要是没猜错,这是他刚辍学不久的时候。   大概那当妈的也知道这是毁了亲儿子的前程,才由着他睡到日上三竿,没来拍门。   而彼时的书桌还未收拾,桌上摆了一堆书册。   秦轻喝完水,低头看到,觉得陌生又恍然。   他上学晚,年纪一直是班级里最大的,高二就已经十八岁。   如果不辍学,以他的成绩,top10的名校考不上,985并不难。   正因此,不能继续上学这件事让当年的他非常难过,这才有了后来的自暴自弃,进而屁事不干、马路上游荡。   不过如今重生回来的秦轻可不是当年那个刚成年、心性不定的十八岁男生了。   眼下学业都停了,家里也不可能继续供他念书,此刻能做的……   “咕噜噜。”   秦轻抬手捂了捂肚子,饿了,先吃饭。   这吃饭可是有门道的,所谓的门道,不是说必须端碗、不能吧唧嘴这种规矩,而是——   餐桌边,丁重眼看着第二只鸡腿也被秦轻夹走了。   丁重:“喂!”   秦轻碗里兜着两个鸡腿,一脸理所当然:“学不能上,肉还不给吃?”   一句话戳中死穴,气氛都僵了。   丁重端着碗,哑口无言。   母亲秋芳干笑:“吃吧吃吧,没人不给你吃。”说着伸筷子给秦轻又夹了两快鸡肉。   丁重不干了,筷子都要扔了:“妈!我不要吃啊!”   孙芳蹙眉:“谁不让你吃了?你哥多吃两块肉怎么了,砍你身上的肉了?”   丁重端着碗,白眼直翻。   秦轻看了好笑。   不是笑这对母子滑稽,而是笑自己以前真的眼瞎。   这一幕上一世不是没有发生过,不是为鸡腿,也是为别的,反正这个家就这么大,家里就这么点东西,他们兄弟俩时不时就会争一下。   争的时候,母亲大多时候会不耐烦,嫌他们吵闹,但说的最多的永远是“你是哥哥”“让让你弟”。   后来辍学了,母亲就开始向着他,各种给丁重臭脸,看起来是在帮偏他这个大儿子,实际上呢?   不过是想要马儿跑,先给马儿吃点草而已。   好听点,叫怀柔政策。   在这种政策下,辍学北漂打工的是他,拿钱给家里买房的是他,处处帮衬的是他,连丁重结婚生二胎,尿布钱都是他报销的。   清晰的认识到一切,又亲眼见证了这样的套路,秦轻满嘴苦涩。   他上一世给钱的时候何尝不清楚这些?   可他那时候内心孤寂,人在繁华都市、心底无所依靠,太需要这份虚伪的亲情了。   而钱于那时的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用点他根本不在意的东西换一份内心短暂的安定,即便都是假的,也就当花钱消心灾了。   想想也真是可怜可笑。   短短一瞬的心酸后,秦轻心态恢复,苦什么苦,鸡腿它不香么。   何况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现在他可没钱。   不但没钱,还没工作、没经济来源。   而一个刚辍学、又没有收入来源的男生当然只能伸手问家里要钱。   这伸手问人要钱的过程对秦轻来说虽然分外陌生,但并不妨碍他从上一世被要钱被吸血的过往里汲取经验。   怀柔么,亲情道德绑架么,诉苦么,谁还不会。   不会也可以演嘛。   于是饭后,秦轻心安理得地问孙芳要钱。   孙芳当然不想给,她巴不得秦轻早点出去打工赚钱,但大儿子最近刚从学校回来,心情低落她看在眼里,总不能把人逼太急,于是犹豫了下,从口袋里摸了张五十。   秦轻抬手就接,接完道:“不够。”   孙芳耐着脾气:“够了,你网吧泡一个下午打游戏都够了。”   秦轻张口就来:“我要买游戏装备。”   孙芳蹙眉:“买什么游戏装备。”意识到口气不好,连忙缓和语调:“你也知道的,我们家就这条件。”   秦轻不吭声,瞥眼往茶几下看,看的是茶几下随手摆的一本物理练习册,也不说什么,一副不甘心的表情。   孙芳犹豫着,不想掏钱。   没一会儿,秦轻唇角紧抿,垂落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拳,那模样就不光只是不甘心了,还有点恨恨的意思。   孙芳这当妈的不傻,也怕儿子记恨,记恨了以后谁给家里赚钱?   于是只能妥协地掏钱了,又给了五十:“省着点花。”   秦轻拿了钱转头就走,转身的瞬间,刚刚那点恨恨夹杂不甘的表情立刻就散了。   边散边在心里叹:以一路打拼过来、三十多岁的人生经验对付如今这对母子,太小儿科了。   何止小儿科,也不值得在这些人身上多耗费精力。   秦轻拿了钱回房间。   他已经想好了,这个家他不想呆,也不能呆。   孙芳虽然是他血缘上的母亲,但对他根本没有感情,丁重更是从来不拿他当兄弟。   这母子俩倒是一条心,齐心协力地吸他的血。   重来一次,以后还有大把的人生,秦轻只想过点自己想要的舒服日子,离家、甩开这对母子都是必须的。没有谁离不开谁。   而以他现在的情况,离家不可能不考虑钱的问题,有五十算五十,有一百算一百,用当初孙女士打电话要他给丁重的二胎买尿布的话:养孩子很费钱的。   秦轻:跑路也费钱。   孙女士:尿布、奶粉、衣服、鞋子、早教,哪个不花钱啊,你没养过孩子,不知道这里面花销有多大。   秦轻:车票、三餐、旅馆、路费,哪个不花钱,你没跑过路,不知道这里面花销有多大。   而一场朴素的跑路需要多少钱?   秦轻都不用拿纸拿笔细算,心底略略一盘算:不用多,三千足够。   秦轻把两张五十从口袋里摸出来捋平,拉开抽屉,夹进了一本书里。   那本书里还夹着另外几张票子,秦轻翻页一扫,想到这都是自己一块两块省下的早饭钱,不多,总共也只有两三百。   加上今天的一百,也才四百不到,远远不够。   隔着门,孙芳训小儿子的声音传进屋内:“打打打打,整天就知道打游戏!我给你买平板是为了让你打游戏的吗!”   丁重:“还给我!”   孙芳:“拿来,你信不信我给你摔了!”   丁重:“你摔啊!三四千一个,刚买的,你摔好了!反正又不是花我钱买的!”   平板,刚买的,三四千……   秦轻转头,看向房门。   几分钟后。   听说秦轻要平板,丁重不干了,赖在沙发上的屁股终于噌得抬起:“这是妈买给我看辅教的,你拿走干嘛?凭什么?”   秦轻看着丁重:“凭你还能读书,我只能辍学。”   丁重:“不给!我的!我复习考试用的!”   秦轻拿出了孙芳当年问他要钱满世界旅游的那套说辞:“妈,我就是心情不好,觉得闷,想拿着玩玩、散散心,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   万金油套路:“我过几天就还你。”个屁。 第2章 朋友   拿了平板从那吵吵嚷嚷的家里出来,秦轻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他虽然不喜欢孙芳母子,但C城这个老家始终让他觉得留恋。   他在这里出生,由已逝的爷爷奶奶带大,也曾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关系亲密的好友。   在最熟悉不过的街道畅快地奔跑过,吃五毛一根的绿豆冰棍,买几块钱一个的塑料玩具。   这个小城有他心底最深的归属。   不但有归属,还有朋友。   朋友叫解磊,是秦轻的发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那种。   上一世,两人一个辍学北漂,一个高考落榜被家里送出国读书。   秦轻在B城混出头绪的时候,解磊也拿到绿卡在大洋彼岸定居结婚了。   两人联系全靠手机、网络,也正儿八经的约过,信誓旦旦的说要再聚,可总有各种事绊着。   如今终于可以再见了。   在八中校外的文具店。   文具店是解磊舅舅开的,除了卖文具、书本,还经营着学生们最喜欢的电子产品。   那些什么手机、平板都不贵,全是二手,没钱的学生攒攒零花钱就能买,不但能买,还能租用。   秦轻赶到文具店的时候,解磊刚在他舅舅店里吃完午饭,一个人,没精打采,游戏都不玩了。   舅舅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哪个小姑娘甩了。”   解磊站在文具店的货架前,抽了根圆珠笔出来弹着玩儿,边弹边叹:“我哪儿是被小姑娘甩了,我是被我兄弟甩了。”   哪个兄弟,什么甩了,舅舅一清二楚,闻言站在柜台后问:“秦轻家真不让他上学了?”   提到这事解磊就有气,丧气的气:“嗯呢。”   舅舅:“这当妈的怎么想的,这么坑亲儿子。”   解磊蹙眉:“什么亲儿子,后妈!那是他后妈!”   舅舅:“得了吧,别人家后妈也没说不让继子上学的,这家人就是心狠,不拿儿子当儿子。”   说完问:“秦轻那边怎么样了?”   解磊更丧气了,圆珠笔都不弹了,扔回架子上:“不知道。”   舅舅:“不知道?你没问问?”   解磊心道什么问问,他是根本联系不上人。   秦轻不接他电话,也不回他消息,上次在路上远远看见了,他喊了一声,竟然还给他直接跑了。   解磊其实能理解,换了他,他也得难过沮丧到不想见人。   正因此,解磊才跟着无精打采,想帮帮不上,有力似乎也无处使。   结果一抬眼,秦轻进了文具店。   艹!?   解磊赶紧迎过去,瞪着眼睛,张口就问:“你没事吧。”   秦轻看看解磊,和记忆中一样,壮实、大眼、寸头,一对眼睛炯炯有神。   秦轻心底高兴:“没什么事。”想到他这段时间应该都没有联系解磊,解释道:“心情不好,没怎么看手机。”   解磊见秦轻神色如常,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他们什么关系,谁还去计较那些。   舅舅站在柜台后,笑笑道:“我大外甥以为你把他甩了。”   秦轻冲解磊的舅舅点点头,回头看解磊,玩笑着问:“甩了?我怎么不记得谈过?”   “你妈的。”解磊搭起戏台:“明明是你追的我,现在翻脸不认账了是吧。”   秦轻跟着:“我不会负责的。”   解磊哼,翻白眼,捏起嗓子:“追老娘的人能绕文具店三十圈,老娘还在乎你!”   引得文具店里面几个女生频频回头,捂嘴嗤嗤地笑。   舅舅:“行了,别戏精了。”   说完扫到秦轻手里的平板,看出他这趟过来,应该不止是找解磊的。   秦轻也顺手把平板、充电器一起摆上了柜台。   解磊两步走近,往柜台上一趴:“你的?坏了要修?”   秦轻靠着柜台:“丁重的,新的。”   舅舅懂了:“你要卖?”   秦轻点头:“看舅舅你这边收不收二手。”   解磊和秦轻好歹是发小,一看秦轻拿了丁重的新平板过来说是要卖,立刻道:“你这是准备劫傻逼弟弟的富,济你自己的贫啊。”   秦轻点头,正是。   店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舅舅捧了平板往仓库走:“里面聊。”   到了仓库,说话就方便了。   秦轻没瞒着,道出了实情,他准备北上,需要点路费。   解磊怒了:“你要出去,你妈都不给你路费吗?”   秦轻平静的:“我准备一个人悄悄地走。”   舅舅和解磊同时愣住。   舅舅:“你这是准备离家出走?”   出走算不上,离家是真的。   结果不等秦轻解释,解磊攥拳在掌心一敲,无比认可:“走,我支持你走!你妈那是亲妈吗,那简直是白雪公主的恶毒后母!你成绩那么好,你妈偏要你辍学,还闹到班里、闹到学校,校长都出动了,说没钱就帮你申请资助,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你学业。都这样了,她还不让你上!”   解磊越说越气愤:“你妈那是缺钱吗,是缺良心!”   说着掏手机:“算了,你别在你家做儿子了,我打电话问问我妈,看他缺不缺儿子,你来我家当我哥。”   秦轻一面感动,一面哭笑不得,按掉他拿手机的手:“你算了吧,也让你妈少给你操操心吧。我自己的事,自己搞定。”   舅舅:“你的搞定就是攒钱离家?”   秦轻冷静地回视,语气坚定:“是。”   解磊:“真没办法回来上学了?”   舅舅解释:“这不是能不能回去上学的问题。”   能回去上学又怎么样?当妈的铁了心的不准上,就算熬过高二,还有高三,熬过高三,还有高考,想搅黄随时可以,毕竟这不是别人,更不是路人,这是在孩子面前有绝对权威的亲妈。   眼下看似要解决的是上学问题,往远了考量,还有以后的人生:如今是不准上学,以后还会不准什么?   舅舅思考着,也不好替秦轻做决定,只能劝:“你要好好想清楚。”   秦轻很清醒,也依旧坚定:“我要北上。”   解磊无论如何都支持秦轻,立刻道:“那就去!”又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他舅:“老板你看看,我这手机卖二手能卖多少。”   舅舅无语,一脚踹过去:“老子上上个月才给你买的手机!”   解磊:“那我不要了,你折现给我。”手一摊,摆出要钱的姿势。   舅舅:“……”   秦轻被逗笑。   这一笑,他自己愣了下。   久违的轻松、愉快,原来人生真的可以从头再来,也真的可以不那么苦累。   秦轻走近,胳膊一伸,臂弯夹住解磊的脖子,伸拳在他肩膀一锤:“行了吧你。”   解磊抬手,和他勾肩搭背,一脸豪气:“兄弟你等着,路费我帮你凑。”   有这份心意,秦轻已经很满足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跑路的路费没道理让朋友帮忙,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也得孙芳母子排在第一列。   秦轻最终还是卖了丁重的平板,解磊的舅舅算是帮了忙,回收价给了个三千整,不多不少,正是秦轻需要的路费。   秦轻领了这份情,郑重道:“谢谢。”   舅舅笑笑,宽慰他:“以后路还长,一步一步走稳了,慢慢来。”又劝:“其实能回去上学还是尽量回去上学,书还是要读的。”   秦轻点头。   非周末,中午休息时间快过了,解磊马上就要回学校,走前他和秦轻一起站在文具店门口的树荫下边喝可乐边闲聊。   解磊叹:“真要走了?”   秦轻:“嗯。”   解磊:“想好什么时候了吗?”   秦轻眺望文具店前的马路,路上都是往学校走的学生,上一世他不甘心,每每路过八中门口都觉得刺眼难受,如今分外平静。   “会尽快吧。”   解磊:“决定什么时候走,通知我一声。”   这离别的话徒增了几分伤感,解磊是真的伤感,秦轻并不想伤感。   他侧身,可乐碰可乐:“就当送过了。”   解磊一愣,低头看了眼可乐,看看秦轻,脱口而出:“这尼玛就能是送过了?”   秦轻喝了口这权当送别的可乐,喝完道:“我主要怕你送我的时候会哭出来。”   解磊:“艹。”   想了想:“别说,我搞不好真会哭。”   秦轻哼笑。   见秦轻笑,解磊也笑了,男生之间,本就没有过多愁伤。   解磊转而开始吐槽马上就要到来的高二暑假补习班:“真是要我老命。”   秦轻看看他,想到上一世解磊高考落榜,电话里和他倾诉悔意,劝道:“还是认真点读吧,别以后后悔。”   和一个学生说认真读书,就像和一个打工仔说你要努力赚钱一样,道理都懂,做到却难。   解磊晃了晃腿:“我也想啊。”   又问秦轻:“你真不念了,北上去打工?”   秦轻暂时没考虑很远,他如今只想先离家,远离那对母子,何况经历过上一世,如今钱、事业在他眼里没那么重要,他只想健康、随心地过好下面的日子。   “到时候看。”   解磊操心道:“要是外面过得太难了,你就回来找我,跟着兄弟混。”   秦轻笑,趁机鼓励他:“那麻烦兄弟你务必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未来能做个优秀退路,等着我来找你。”   解磊豪气冲天,抬手拍胸:“那必须!”   说完想起什么,喝完的可乐易拉罐一捏:“对了,有半份卷子,让中午做的,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了,都忘了。”   拉着秦轻往文具店里走:“赶紧的,学霸,十分钟帮我搞定。”   搞定是不可能的,十分钟更不可能。   毕竟在如今的秦轻这里,距离上次翻书,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语文、英语还好,什么物理化学……   秦轻站在柜台前,手里一支笔,面前半份化学卷子,在解磊殷切的目光下,一题一题扫过去,很好,通通不会。   秦轻抬头:“这样,你统一选C。”   解磊:“啊?”   秦轻:“瞎选才符合你学渣的体面。”   什么鬼?   解磊抬手点了点卷子,一脸莫名其妙:“你做这种题不是唰唰唰就来的吗。”   什么体面:“你就给我唰唰唰写完呗。”   秦轻把卷子推了过去,总不能说自己不会:“你都这么大了,要学会自己的卷子自己做。”   解磊哪儿能知道秦轻这是不会做题,怒了,质问:“是不是兄弟!”   秦轻不带犹豫的:“不是。”   “……”解磊惊了,翘起自己壮硕敦实的兰花指:“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渣男!” 第3章 决裂   不会做题的无情无义的渣男在解磊回校后,没有急着回家,文具店里又坐了一会儿。   他依旧准备北上。   不止因为他熟悉B城,也因为那是个可以容得下各色人的大城市。   在那里,秦轻才可能找得到便宜的日租房和工作,至于以后,先安定下来再看。   这么想着,秦轻就开始拿手机搜索B城的房子。   此时文具店里没学生了,解磊的舅舅也坐了下来,见秦轻在搜房子,没吭声,静静地观察起来。   这孩子和他大外甥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他也很熟,但他不是解磊那没心没肺的,什么都没看出来,稍一观察,就觉得今天的秦轻和之前很不一样。   他印象里的秦轻,小时候很活泼,大了之后,尤其是他爷爷奶奶去世,搬回去和孙芳丁重母子一起住之后,人就越发安静。   这次辍学,对秦轻的打击可谓非常大,有次秦轻从文具店门口路过,他刚好看到了,那表情可以说是相当冷淡、厌世。   从那天到今天,也就过去了一周,一周就调整得这么好了?   又淡定又理智,还想好了要离家北上?   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儿,能做到这地步,实属不易。   舅舅在心底默默地叹。   按理来说,别人家的事,不该多管,但既然是大外甥的发小,孩子又这么懂事理智,以后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舅舅想了想,提了句:“我有个朋友,在B城有套空置的房子。”   秦轻闻言抬眼。   舅舅:“我那个朋友已经定居国外了,B城的房子也没租出去,一直空关,我和他关系不错,你要是需要,我和他打声招呼,你先过去住着。”   秦轻微怔。   上一世,因为他揣这不甘和怨愤,又觉得辍学丢脸,北上之后一直没联系过解磊,甚至还换掉了手机号码。   隔了一年,心里没那么介怀了,才重新和解磊恢复联系,解磊也提过,他舅舅认识的朋友在B城有房子,但秦轻那时候要强要面子,一直强调自己租了房子,已经交了半年租金,不用搬也搬不了。   其实狗屁的房子,是他打工酒店的宿舍,六人一间,破破烂烂。   如今解磊的舅舅亲口提及,秦轻脑海里闪过上一世的经历,一时没有回应。   解磊的舅舅以为秦轻不好意思答应,宽慰道:“没事儿,借住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小磊的朋友,也跟着小磊喊我一声舅舅,就当是你自己的舅舅帮你一把。”   舅舅顺势提起那房子:“我记得离市中心挺近的,你过去找工作、生活都方便。”   舅舅:“你要住,我就也跑趟B城,带你去那房子看看,刚好替小磊送你过去。”   “你要不住……”舅舅笑笑,抬手拍了拍秦轻的肩膀:“不住是不可能的。回头小磊知道有这么一套房子,我还不帮忙,得被他念死。”   舅舅:“你就看在为了我家舅甥关系的份上,过去住吧。”   这么一说,秦轻根本不好拒绝。不仅因为解磊的舅舅说得分外客气,也因为这是一份来自亲友的纯粹的善意和关心。   秦轻的上一世,被不甘、怨愤、拼了命想要翻身的决心填满,拒绝排斥身边人的好意,孤注一掷,总想拼出点什么,证明自己不读书也一样有出息。   如今面对这样平和的善意,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理智上,秦轻都不想再拒绝了。   他点点头:“谢谢舅舅。”又道:“我现在没钱,给不起租金,等以后赚了钱,我会把租金补上。”   舅舅摸了根烟出来,明明是在帮忙,却说得好像是为了自己:“我就当替我外甥投资了,那小子成绩臭得要死,以后还不知道能干什么,别是个啃老的二流子,你以后有本事了,刚好带带他,就当还我这份情了。”   说完又道:“看看什么时候走,我好订机票。”   秦轻眨眨眼。   舅舅知道秦轻在想什么:“你要坐火车省钱,总不能让我跟你一起坐。还是飞机吧,快一点,送完你,我也好早点回来。”   秦轻好歹活了两世,又做到了文化公司的合伙人,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机票钱也当投资了,以后给舅舅分红。”   和聪明的小孩说话就是舒服,本来么,谁也不缺那点机票钱,何况房子他都帮忙搞定了。   舅舅掸掸烟,点头:“对,投资,以后的分红记得给小磊。”   决定做得快,离家的时间自然得提上日程。   秦轻在老家这边本来也没别的事,跑路的钱有了,行李也没多少,当天下午就和舅舅商量好了北上的时间:三天后。   商量好后,舅舅为秦轻的理智和淡定觉得意外,特意问:“这么果断,一点都不恋家?”就算对同母异父的兄弟没感情,好歹还有个亲妈。   秦轻来了句:“我小时候车祸,命差点没了,她来医院,第一句是问我,‘你住院的钱不用我付吧,我可没钱,找你爷爷奶奶,他们有钱。’”   舅舅扬眉:“还真是白雪公主的恶毒后妈呀。”   “后妈”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搓麻的时候还在牌友面前拼命给自己搭台阶。   “我大儿子从小就懂事,不像丁重,什么都要我操心。”   “不上学也是他自己的决定。”   “二筒。”   同桌的牌友看看孙芳,心里明镜,唾弃得不行,只是嘴里不说破。   有人问:“那不上学了,小轻后面准备干什么?”   孙芳:“那当然是上班了。”   “秦轻很懂事的,已经说好了,他赚了钱拿一半工资给家里。”   一个牌友没忍住:“孩子都不上学了,赚了钱你就让他自己留着吧。”   “那怎么行!”孙芳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他到时候乱花,我替他存着。”   替他存?   存个屁!   牌友们暗自唾弃,又问起丁重。   孙芳一副老母亲为两个儿子操碎心的可怜样:“丁重最不让我省心,你们说他不上学以后怎么找工作?只能让他接着念了,好歹上个大学,毕业了还能靠文凭找份工作,不然饭都吃不上。”   那你大儿子就不用上大学找工作吃饭了?   孙芳:“家里穷,没办法。”   穷你还打麻将?   一个牌友听不下去也彻底玩儿不下去了,牌一推,钱包一拎,起身走人。   剩下两个牌友也不打了,跟着起身。   孙芳错愕,手还悬在桌上:“你们怎么不打了!”   最先站起来那位大妈扭头:“我回去给我儿子赚钱,苦什么都不能苦孩子!”   另外一个大爷看看时间:“哟,四点了,我去卤菜店买只烤鸭,我外孙女最爱吃烤鸭了。”   最后一个单身到五十岁、无儿无女的阿姨:“我就算在家喝粥,也不能让我家两只狗没有粮吃。”   孙芳:“……”   牌打不下去,只能回家。   一回家,家里也不安生,吵翻了天。   秦轻房间的门关着,丁重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脸红脖子粗的在拍秦轻的房门:“平板还给我!什么叫没了?!还给我!”   孙芳赶忙过去:“干什么?”   丁重气得胸口起伏:“你儿子把我平板拿走,现在跟我说没了!”   孙芳以为秦轻是拿了平板不还给丁重,早习惯了兄弟两个的争吵:“拿就拿了,拍什么门,等你哥玩儿够了就还你。”   丁重嚷嚷:“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根本没有平板!和我说没了!”   继续拍门:“姓秦的畜生你他妈给我出来!”   门忽然开了,谁也没反应过来的瞬间,门内伸出只脚,一腿蹬在丁重肚子上,将人踹翻在地。   这一脚没留力,丁重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额头青筋凸起,哼都哼不出半声。   孙芳大惊,蹬眼看看地上,再抬眼看门内,反应全凭本能,伸手就要扇秦轻:“你干什么打我儿子!”   被秦轻一把捏住手腕。   如果说中午的拿钱、要平板没让这母子俩觉察出异样,那此刻秦轻脸上的冷淡和平静,已经足够让人觉出非同寻常了。   要知道一个十八岁的男生,根本就还是个孩子,遇事时有情绪的表达才该是正常的,而不是眼前敛尽所有的稳重淡漠。   孙芳一时愕然,怔怔地看着秦轻。   秦轻甩开她的手,眼底流露厌恶。   他原本不想和这对母子多废话,身为男人,没那么娇气,承担得起人生中的负重和痛楚,要走就走,无需多言发泄。   但显然在这个家里,不会有一天安宁和平静。   何况他又是个多余的存在:丁重轻视他,张口能骂畜生,孙芳视他为未来的劳动力和取款机。   秦轻站在门前,早已看透一切,即便开口,也说得极为冷静,好像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在描述似的:   “等着我赚钱补贴家用?”   “哄着我,让我心甘情愿在外面打工,拿钱回家,给你们买房买车,过上好日子?”   被秦轻亲口道破,孙芳脸色唰一下白了。   丁重在地上缩成一只虾,如今还未坐享其成的他自然觉得秦轻都是在放屁。   我TM只是要回平板啊!什么房车家用?   秦轻已经两步走近,轻蔑地伸腿在丁重身上踢了踢,踢一脚说一句:“我的钱花得开心吗?房子住得舒服吧?帮你养二胎?你自己就是个胎!”   被踢的可是她疼爱的儿子!孙芳冲过去挡:“你干什么!”   这说的什么?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疯了吗,疯了吧!?   孙芳觉得大儿子疯了,殊不知,她维护丁重伸手捶打秦轻的样子,才是真的满脸疯癫。   秦轻静静地看着,一把推开。   这一推,没有母子,只有决裂。   秦轻看着这个被他喊妈妈的女人,心底连最后一点酸涩的感触都没有了。   也没有难受,没有留恋,没有因为得不到这份母子情觉得遗憾、伤感。   连厌恶都异常淡薄。   这个家,或者应该说,这个住处,已经彻底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   秦轻转身回房,拎了不久前刚刚收拾好的一个包,背上就走。   跨出房门的时候,孙芳惊声尖叫:“你去哪儿!”   秦轻没有回头,消失在缓缓闭合的大门之后,去向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第4章 面试   一周后,B城。   秦轻已经在这个他无比熟悉的大城市安定了下来,住在市区,三室一厅,买了日用品,也经由解磊的舅舅牵线,联系了定居国外的原房主。   原房主言词间带着歉意,说不知道后面会住人,床和别的一些家具家电都在出国前处理了。   秦轻心底明白,这是客气也是善意。   要知道这高档小区可是在市中心,租金不菲,如今就已经卖到六七万一平,这个位置,十多年后的房价更是令人望尘莫及。   这么好的居住条件,还不出一分租金,能有什么可挑剔的。   没家具算什么,铺条垫子地上就能睡,家电他也用不上,更不会自己煮饭,有电有水就够了。   何况秦轻熟悉这个城市,知道哪里有市场、哪里买东西便宜,哪里有几块钱就能填饱肚子的路边摊,也知道去哪儿找工作。   还知道怎么申请居住证、手机卡,怎么乘坐公共交通。   对如何低成本的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早有自己的经验。   而如今的秦轻也不怕穷,对他来说,比起没钱,心底的安定更重要。   正式开始找工作是来到B城的第三天,这一天也是孙芳发了疯到处找儿子的日子。   解磊给秦轻打电话,说了这事,不再称呼你妈,提到就说那女的。   解磊:“那女的找疯了,你换了手机号,她找不到你,还去了学校,又来我爸妈店里。她还扬言要报警,谁理她?你都十八了,自己走的,又不是失踪人口,报警有个屁用。”   话题则随着秦轻的懒得多言直接略过。   解磊接着问:“你工作找得怎么样?”   此时的秦轻刚好在住处附近一个老小区的地下打印店打印简历。   逼仄的小店暗沉拥挤,泛着一股和墨水混杂的霉味,店里不止他,还有不少等着打印的年轻人。   秦轻简单道:“在找了。”   解磊大言不惭:“我掐指一算,你马上就能找到份月入五千以上的工作。”   秦轻笑:“大师你再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解磊:“你等等啊,我算……”还没说完,砸过来一道狮吼:“走廊上那个!你哪个班的!?”   通话瞬间掐断。   秦轻放下手机,忍俊不禁。   顺耳听到旁边两个女生嘀嘀咕咕的交谈。   “要去吗。”   “别去了。”   “为什么呀?”   “去了也没用,又不是陪着吃顿饭就能有角色演。你刚来,很多事不懂,听姐的,哪怕面试去演个死人,都别相信什么鬼的制片人副导演和你吹牛,全是骗小姑娘的。”   “可是婷婷姐不就演到角色了吗?”   “别,算了吧,她为了有个角色什么都敢做,你向她看什么齐。”   这两个嘀咕的女孩子,显然是众多北漂大军中梦想吃演艺饭的。   会在这间地下打印室遇到她们这样的女生不奇怪,毕竟这附近就有不少娱乐文化公司,还有一个文创相关的产业园。   秦轻上辈子好歹就是做这行的,自然非常清楚,不但清楚,他自己准备投的也是文娱相关。   一方面他熟识这个行业,一方面他现在的住处刚好离这边近。   他倒不是必须要干回老本行,只是这样找工作的效率最高,毕竟囊中羞涩,钱得快点赚起来。   也幸而他在这行的经验丰富,虽然如今是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但搞定一个应聘助理的简历完全没问题。   毕竟他知道文娱公司的低级岗位都是做什么的,也知道这种工作一般需要什么人。   他甚至还筛选了一遍,剔除掉了看着就不靠谱的皮包公司。   投完简历,就是等电话,准备面试。   刚来的第一周,他面试了几家公司。   岗位少,应聘的多,别说挤在走廊里等着面试的,负责应聘的人都忙得团团转,能一句话把面试搞定绝不多说半个字。   熙熙攘攘,人来人走,是大城市的快节奏。   很多人因为赶一场又一场的面试还找不到工作觉得焦虑,要么是找到的工作收入太低,满口抱怨。   秦轻不急,心态也稳,毕竟眼下已经远比他当年的情况好太多了,上一世那么苦都能咬牙坚持,如今更不会抱怨。   这天,他接到一家经纪公司的电话。   文娱行业更新换代快,除了大公司,很多小公司都是今年有后年无。   这家公司秦轻上一世没有听说过,负责招聘的人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提及的也不是秦轻投简历的岗位,反而问他:“能不能接受频繁出差。”   秦轻:“可以。”   对面:“熬夜呢?比如二十个小时不睡,只能眯一会儿又要去赶飞机的那种。”   这行忙起来二十小时不睡算什么,秦轻自己的最高纪录:为了艺人的演唱会,两天三夜没合眼。   秦轻:“可以。”   对面又确认了一遍:“你满十八了吧?真的满了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对面又问:“你这电子简历上的证件照,是你本人吧?”   这问题就有点小众了。   秦轻:“是我本人。”   对面:“那行,明天下午三点,过来面试。”   次日,秦轻准点抵达。   那公司不大,面试的小隔间也只有一点点,六七个位置坐满了过来面试的年轻人,且都是男生。   负责面试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眼镜男,一进来先发纸笔,边发边道:“是这样的,我们先有个笔试,笔试过了再面谈。”   发完纸笔,眼镜男:“就几题,我说题干,你们写自己想到的答案,当然了,这不是什么学校考试,没标准答案,你们想到什么写什么,不用去看别人的。”   大家没看别人,都看着眼镜男。   眼镜男显然没提前准备,想到什么说什么:“第一个,你跟着工作团队去一个剧组拍戏,你负责帮艺人拿他的私人用品。比如风扇、镜子、水杯什么的。”   “现在艺人已经一整个下午没有喝过半口水,也拒绝喝水,一直在拍戏,不拍戏的时候也不肯喝水。”   “但团队公司对你的工作是有要求的,要求你在剧组照顾好艺人。”   “问:现在他不肯喝水,你要怎么办?”   会议室安静,大家各自埋头在纸上写答案。   眼镜男抬眼一扫,发现有些人攥着笔戳着纸,笃笃笃地写完一行又写第二行,似乎要往长篇大论去发展。   眼镜男连忙提醒:“概括一下就行了,不用写太多,我要的是你该怎么做,不需要细节过程。”   即便这么说,这第一题,眼镜男还是多给了几分钟,直到在场七个人全部写完,才说了第二题。   “你跟的艺人在减肥,他已经连着一周没吃过什么东西了,现在他和你哭诉,他想吃肉,你要怎么办?”   这第二题,大家在纸上回答的速度快多了。   第三题:“因为你不给你的艺人吃肉,他和你翻脸了,不理你,你要怎么办。”   问题一出,在场七个面试的,至少愣了一半。   眼镜男低头往离他最近的那个男生看去,发现男生在改第二题的答案,再看过去一个,这个也在改。   预料之中,眼镜男对此不以为意。   这么出题,本来就是故意下套,就看有几个往坑里栽。   结果再一扫,看到个早早把笔从纸上收回来的:纸面干净,远远看去,纸上也就三行回答,每行的字都非常少。也没有像刚刚那两个那样,修改第二题的回答。   没进坑?   眼镜男多少有点意外。   抬眼,看到的竟是张异常年轻的面孔。   不但年轻,还很帅气,颜值在这么多人中分外扎眼,碾压全场。   眼镜男不禁耸耸眉锋,暗道长这样,都能当明星了。   第四题:“如果你跟的艺人对你提出了无理要求,你要怎么办?”   有人举手,问:“哪种无理要求?”   眼镜男随口举了个例子:“比如你不吃瓜,你家艺人偏偏要你吃,还要连皮带子塞你嘴里的那种。”   说完,眼镜男直接把目光投向了那位全场颜值巅峰。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虽然隔得远,看不清纸上具体写了什么,但那黑笔的字迹那么一点,明显是又只答了几个字。   这是不会答?随便写写?   第五题,也是最后一题:“应聘这份工作,你身上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说完题目,面试的七个人埋头写答案,眼镜男提醒:“写完了记得把名字也写上。”   不久后,七个面试者的答案都递到了眼镜男手里,眼镜男边往外走边道:“你们坐坐,等五分钟。”   说是五分钟,其实就等了一会儿,有工作人员过来,依次喊人去隔壁面谈。   等着的时候,秦轻听到旁边两人在聊到底要不要给艺人吃肉。   “要给的吧?都提了,我不给,那我不是工作要丢了?”   “那团队要我督促艺人减肥,给他吃了,不是一样要丢工作?”   “你答的什么?”   正聊着的两人里,有一个转头问秦轻。   秦轻就说了三个字,也是他在纸上回答的三个字:“别理他。”   “啊?”在场另外五个都看向秦轻。   不理他?随行的工作人员还能不理艺人?   其中一人:“这样不行的吧?”   秦轻肯定的语气:“就是别理他。”   何止别理他,还要当提出这种要求的艺人是空气。   吃肉?减肥期的艺人生菜都是限量定时供应的,水都不能多喝,还想吃肉?   至于没搭理或拒绝了艺人的要求,会不会被辞退/换掉/穿小鞋,这一般都是行外人才会多虑的。   在行业里,一个艺人,首先他是个人,既然是个人,就很难有始终如一的绝对自制力。   所以对艺人来说,他的团队不光只是在以他为中心、为他服务,也是在监督、敦促他。   确实有艺人会想随心所欲,让团队围着他团团转,无限地满足他自己的想法。   但就秦轻那些年接触过的艺人来说,但凡能在娱乐圈闯出点名堂的,都是拿团队当公司经营。   既然是经营公司,当然要各司其职。   这么一来,艺人只能是老板,绝对不能做皇帝。   再说了,想吃肉就让他吃肉,他要是哪天想恋爱结婚甚至出个柜,也由着他?   所以,最好的办法,别理他。   他说想吃肉,就让他说、让他念叨,别让那嘴真的碰到肉就行了。   对这些,秦轻一清二楚,在场的其他人却基本不信他,觉得这办法太硬来了,给人打工的,跟着艺人的助理,哪儿能这么强势?   并不知道,秦轻这句“别理他”,几乎贯穿了整个笔试题的回答。   五道题,前四题,他全部都写的:别理他。   艺人不想喝水?   不喝就不喝,别理他。   要吃肉?   别理他。   吃不到肉和你翻脸?   别理他。   艺人提出了无理要求?   别理他。   至于最后一道题:应聘这份工作,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秦轻比上述回答多写了一个字:长得还行。 第5章 助理   秦轻不是炫耀,也不是胡写,文娱这圈子,本身就比其他行业更在意容貌。   因为在这行干,需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长得好看就像一块垫脚的砖,有永远比没有强。   何况艺人、明星们普遍拉高了这行的审美,没能力没人脉又长得普通,很容易在圈子里冥然众人。   好看的人不一样,好看的人初入圈子就算没能力没背景,也会得到点关注,甚至会被问,长得这么俊,怎么不去当明星。   不出预料,面试的时候,秦轻又被这么问了。   之所以是又,当然因为这话在上一世,秦轻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那时候有人这么说,他也确实动过当艺人的念头,毕竟明星看起来光鲜亮丽,赚的还多。   不巧的是,秦轻打工的酒店,刚好接待过不少艺人明星。   更不巧的是,秦轻某次在接待某艺人的时候,刚好撞见了那明星被大佬当众羞辱的一幕。   这才掐了明星梦。   而如今重生回来的秦轻,更不会想去做明星。   因为事业在他这边已经排不进前三了,人生再来,他不想那么忙碌劳累,只想健康的随心舒服的过完以后的人生。   面试的人倒没强求,顺口一问而已,要知道这行里长得好看的人多的是,新鲜血液何止充足,简直超标。   再说了,如今光长得好看没用,电影学院还每年一堆帅男靓女去竞争呢,位置就那么多,除非天选,否则都是又好看又有钱又有背景的上。   于是秦轻说没想法做明星,面试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只是好奇:“你怎么全答的别理他?”   面试官:“不催明星喝水,不给艺人吃肉,不按照他们要求的去做,你也不怕丢工作?”   秦轻:“我的工作是助理,不是保姆。”   面试官闻言点头:“看来你对应聘的职位挺有自己的想法的,那你说说看,助理在团队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秦轻:“艺人要专注台前工作,幕后的所有都需要其他人来管,助理管的可能是很普通很琐碎的一部分,但围绕着艺人做的一切,包括艺人本身,都是为了团队目标。”   面试官惊讶,看看秦轻,看看手里秦轻的简历:“你还挺有大局观。”神色间颇为满意。   问起了别的:“现在住哪儿?”   通勤过来坐什么车,方不方便,车程多少?   秦轻一一作答。   面试官听说他住得特别近,几站公交就到,地铁都不用挤,当场拍板道:“明天就来上班吧。”   底薪一千八,有五险、包饭,有绩效工资有加班费,出行差旅费全报。   十天,秦轻在抵达B城的第十天,顺利找到了工作。   公司名叫布谷鸟文化,是个成立一年多的小公司。   公司规模不大,说是主营经纪、影视投资开发,目前也只参与投拍了几部小成本电视剧。   全公司最大的咖是个有点名气的网红出身的女艺人,其他的几个签约艺人没名没姓到查无此人的地步,除此之外,公司还养了几个练习生。   秦轻的工作,就是看顾那几个练习生。   练习生总共四人,年纪都不大,最小的十六,最大的十九,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包吃包住,没有薪水,偶尔给点零花。   公司想省钱,无意送几人去国外训练,就请了声乐舞蹈形体老师每周各来两次,其他时间自学、互学以及自我开悟。   秦轻在了解过之后,觉得这公司能做到这种程度,在这年头很不容易。   要知道哪怕是十几年后,比这规模大的文化公司都做不到白养四个大活人。   四个大活人却在秦轻初来乍到的时候,看看这张帅脸,以为公司又招了一个练习生。   秦轻自我介绍后解释道:“以后训练室这边由我负责。”   一个染了奶奶灰的男生:“哦,你就是新招的助理啊。”   新助理的工作由上一任助理进行交接,交接的过程充斥着各种吐槽:   “太烦了,真的。”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什么要求都敢提。”   “还偷懒,耍嘴皮子,耍无赖。”   “地上一坐,拖拖拉拉就是不肯起来练习。”   “你要多说他们几句,他们还联手针对你。”   “骂了不听,好说歹说也不听,脸皮比TM城墙都厚。”   工作没什么可交接的,无非是宿舍的门钥匙、宿舍水电网的卡、一点备用金、工作手机、电脑,以及记录几个小孩儿日常训练的工作簿。   交接完后,前助理拍拍秦轻的肩膀,实诚地说道:“不是个好差,特别烦,不过可以作为入行的跳板,方便以后跳槽。”   秦轻点头应了这话,问:“这几个人里,有没有谁是带头的?”   前助理:“有,年纪最大的那个。”   年纪最大的那个,就是那位奶奶灰。   奶奶灰名叫关意允,通过层层选拔面试进的公司,会弹钢琴会说法语会跳舞,是六人里长得最帅的,也是六人里懂得最多的。   前助理评价关意允,觉得这小孩儿特别矛盾,秦轻问怎么矛盾,前助理说:“就是吧,他会得其实挺多的,也很聪明,和他说话能觉得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那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喜欢装傻充愣,有时候还会抱怨,觉得我们老板傻逼,公司都不会开。我一开始看他穿名牌,还以为他家里条件可以,公司这边没薪水,家里人会给钱,结果他是这几个里问我要零花要得最多的。”   何止要零花,还要吃肉。   牛排、牛肋骨、牛眼肉,搭配烤得酥脆的小面包,再来点意大利面,烤鸡翅……   关意允:“秦助理,上岗第一天,不要请客意思一下吗?”   练习室里,四个男生席地,在秦轻面前坐成一排。   今天没有舞蹈老师过来,前几天教的舞自己跳,一天至少跳满六到八个小时,时间不满不准离开练习室。   秦轻倚着墙,手里托着记录日常训练的册子,初来乍到,男生们有脸开这个请客的口,他也有脸拒绝:“你们今天的训练还有两个小时。”   其中一个直接往地上一躺:“啊,好累啊,跳不动了。”   一个两手按在腿上,可怜巴巴的:“我们中午就只吃了一点盒饭。”   再一个撇嘴:“切,小气。”   关意允盘着腿,胳膊撑着人往后仰,目光从白灰色的刘海下透出,睥睨着新助理:“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小。”   秦轻一句没理,告诉他们:“如果下午练不完,晚饭后接着练。”   看看时间,“vocal老师八点半过来,上课要两个小时,舞蹈还练不完,你们只能上完课熬夜跳。”   “靠。”有人发出一声,暗道这新助理怎么这么铁面无情。   靠完了,该躺的继续躺。松松垮垮,懒懒洋洋,没有要起来接着跳舞的样子。   秦轻看看四人:“我的建议,休息一会儿,继续跳,跳完晚上上课,vocal结束了可以早点回寝室。”   不大的训练室里,顿时响起男生们的哀嚎。   秦轻站着,看着他们嚎,嚎了一会儿,声音弱下去之后,他插着兜,忽然道:“最近出来一个男团,听说原来计划是五人团,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最后出道只有四个人。”   训练室里忽然静了,躺着的、团着的、吊儿郎当靠着人的,全都坐起来,默默地抬眼看着他们的新助理。   秦轻接着道:“没出道的那个,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说不定像我一样,找了个助理工作?”   秦轻:“哦,你们可能不知道,我这份工作底薪一千八,不包住、包吃。我今年十八,没文凭也没能力,找不到好工作,进这行当不了明星,也做不成唱跳歌手,来之前没有收入,怕花光钱,已经连吃了三天白米饭。要是再攒不到钱交房租,我可能连地下室都住不成了。”   四个男生:“……”   秦轻不多言,扫视他们,问:“你们谁想要这份一千八的工作?”   不一会儿,四个男生全爬了起来。   训练室里音乐响起,快节奏的伴奏声中,秦轻独自站在刚刚的角落里,册子打开,记录训练时间。   和这些训练生小孩儿,讲道理没用,训了骂了也没用,得摆事实。   什么是他们可能面临的代入感最强的事实?   无法出道,训练白搭,另谋他路。   他路非但不光鲜,还赚不到什么钱,没钱就算了,还得住地下室、吃白米饭。   啧啧,堪称残酷。   可残酷才有效果。   秦轻合上册子,看着那几个跳跃的身影,暗道都是一群离开了父母、不知天高地厚、心里也没点数的稚嫩小学鸡。   吃牛排?   今天怕是连晚饭都没胃口了。   秦轻上来就治了四个男生的臭毛病,治完的当天晚饭,四人果然不怎么吃得下饭。   秦轻和他们一起用餐,自己吃得香,边吃边示意关意允没动一口的那盒白米饭。   秦轻:“嗯,就是这种的,八毛钱一盒,我一天买三盒,连吃了三天。”才怪。   四个男生听得喉咙眼发干。   白饭?一天三顿?吃了三天?!   秦轻吃着鸭腿:“咸菜都没有,泡饭的水都是冷的,干吃。”个鬼。   关意允听得脸色艰难:“你,你不能烧壶热水吗?”   秦轻:“我家不是这边的,刚来,日租房那边没买烧水壶,房东的烧水壶用了要给钱,烧一次一毛。公共饮水机的冷水不用钱,我就直接用冷水泡了。”   四人:“……”   这日子过得也太难了吧。   他们四个里,要是有人没出道,是不是也要过这种日子?   想想都觉得难受。   而之所以代入感如此强,残酷现实体会得如此彻底,不是因为几个男生都能在十几岁的年纪里领悟人生,毕竟有些道理和好赖,之前的助理该讲的早讲过了,今天才变得深刻,全因为新来的助理是秦轻。   秦轻,和他们同龄,长得比他们好看,气质比他们好,腿比他们长,连声音都比他们好听。   这种外在条件俱佳的同龄人如果都只能在圈子里找一份一千八的工作,住地下室,吃冷水泡饭,那他们呢?   他们也没钱没背景,早早出来。   他们就一定能出道?一定能当明星?   万一出不了道?公司倒了?又或者因为别的原因当不成明星?   危机感顿时陇上少年们历练不够的心头。   别说牛排,鸭腿都吃不下了,手里的白饭都分外烫手,好像下一秒鸭腿和其他菜都要没了,只剩下一壶泡饭的水,还他妈是冷的!   四个男生赶忙埋头扒饭,誓要在声乐老师来之前把今天至少六七小时的舞蹈时间训练完。   而秦轻,独自坐在用餐的角落里,扫荡剩下的饭菜,一边吃一边看着场中的男生。   什么白饭、地下室、冷开水,自然都是忽悠人的。   有卖平板拿到的三千跑路费,又不用交房租,住得还近,哪儿用过得那么辛苦。   他今早的鸡蛋饼还多加了一根火腿肠一个鸡蛋。   等晚上下班回去,不坐公交,步行,还能顺路买点零嘴和水果。   秦轻:舒坦! 第6章 回馈   关意允他们的宿舍离公司不远,在一栋新建的公寓楼里。   当天晚上,秦轻送他们到公寓楼下便离开了,离开前叮嘱道:“要是出去逛,记得别走太远,你们里面有人没成年,也别喝酒。”   说完转身,手一扬,走了。   关意允往秦轻离开的背影看了一眼,另外三个男生嘀嘀咕咕地往里走。   “他那个方向,是通深新村那边吧?”   “他都住地下室了,肯定了啊,难不成住尚玲珑。”   “唉,太惨了,我都怕我以后和他一样。”   “你看到他穿的鞋了吗。”   “看到了,地摊货。”   “唉,意哥?”   关意允听他们聊新来的那个助理,眉头皱了皱。   有人问:“怎么了?”   关意允:“没什么。”   上了电梯,关意允:“我们寝室有几个烧水壶?”   “好几个吧我记得。”   秦轻已经走到了通深新村附近。   这片是老小区,房子低矮破旧,胜在人多繁华,临街小店尤其多。   秦轻之前就是在这边打印的简历,这会儿步行路过,刚好买点水果,买完水果又去搜罗了点零食,拎着往回走。   走得懒散惬意,夜晚凉风一吹,很是舒服。   秦轻觉得这样就很好,整个生活的节奏都是适当的,白天工作,晚上休息,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加班加点应酬,也没有烦心事。   连这个上一世呆了很多年的城市,他都有漫步观察的闲心了。   此时的B城还在建设期,留着不少当地的老旧建筑。   大片的城中村,隔着马路就是新建的高架、商场。   店很多,人也多。   秦轻上一世埋头苦干,从个端盘子的服务员做到文化公司合伙人,只在意这个城市能给他带来什么,从不关注其他。   如今慢悠悠地走着四处一看,才发现B城其实很漂亮,还有属于这个城市独特的烟火气。   很踏实,也很安心。   秦轻脚步轻快,离开老新村后穿过一个地下通道,就到了隔着条高架的玲珑广场。   广场上矗立着一个大商场,商场外人来人往,和刚刚的老新村一样热闹。   秦轻拎着自己的吃食从广场穿过,随眼一撇,看到某奢侈品品牌在商场外立面的巨幅平面广告。   广告上,是他们这一季的代言人。   看着那代言人,秦轻脚步一顿,停下了,不光有点意外,也觉得奇妙。   那个代言人,竟然是苏之贺!?   苏之贺还没息影!?   是了,现在才是二零年。   二零年的苏之贺,确实还没有息影。   秦轻站在那巨幅广告前,看着广告里的男人,心底慢慢升起点微妙的感受。   上一世,他刚来B城的时候在酒店打工,一心一意赚钱,根本不知道什么明星。   等进了娱乐圈,又是从底层做起,只听说过很多大腕儿的名字,根本没机会见到。   好不容易当上经纪人,能到处见世面了,什么影帝影后顶流一线都见到了,唯独苏之贺,始终没见过。   再后来,苏影帝就息影了,不在圈中任何场合露面,别说见,整个娱乐圈也只剩下和这人有关的八卦小料。   如今看到广告上的苏之贺,想到这位影帝此时还在,再次印证了这是一切刚刚开始的时间点,秦轻的心底油然地觉得高兴。   他冲着广告上的男人笑了笑,转身离开。   次日,秦轻上班,刚到训练室,就被塞了一个热水壶。   四个男生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出的面,塞完水壶,一手叉腰,一手挠头,眼镜看墙角:“那个,我们寝室刚好有的多,也用不着,你拿着用吧。”   秦轻看看手里的烧水壶,挑眉。   男生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完还在挠头,挠完飞快地说了句我去训练,转身跑了。   秦轻拎着热水壶,有点惊讶,又哭笑不得。   行吧,给他他就先收着放在办公室。   至少这说明昨天和他们说的那些话,还是有点用的。   整个上午相安无事。   四个男生上舞台课,秦轻坐在训练室角落里看他们的资料和训练记录册。   中午,五人一起吃饭。   四个男生和秦轻还不熟,但有一个表达关心的热水壶,距离也不会太远,何况他们本来就同龄。   一个男生问:“热水壶好用吗。”   秦轻:“嗯,谢谢。”   另外一个男生:“其实是意哥的。”   秦轻看向关意允,关意允坐在地板上吃着饭,闻言一怔,抬腿往那男生身上蹬过去一脚:“不说话你会死啊!”   男生嘀咕:“干嘛不敢承认。”   关意允一副刺头儿的表情:“敢?”   男生改口道:“干嘛不承认?”   关意允瞪眼:“什么不承认,我放屁了吗!?”   男生:“哦。”   秦轻看了好笑,又说了一遍,特意对着关意允:“谢谢。”   关意允像是怕被人知道东西是他送的,更怕被人以为这是关心,争辩:“那本来就是多余的,给谁扔掉都一样。”   秦轻:“嗯,谢谢。”   关意允毛了:“谢什么啊?都说了是多余的了。”   秦轻:“嗯,谢谢。”   关意允:“……”   十几岁的男孩面子薄、又气盛,喜欢张牙舞爪、善于竖毛,还有点叛逆,总想唱反调,秦轻都明白。   他看得出来,这几个男生只是皮了点,但对人没有恶意。   也看出来,这几人里,关意允算是半个头儿。   不仅因为关意允年纪稍长,也因为他懂得多、主义多,喜欢领头、做决定。   当然,脾气也不小。   秦轻这才第二天上班,就要处理关意允之前惹出来的历史遗留祸事。   据说是和公司同事打架,把对方打得几天没来上班。   而就这几天的时间,助理换了,管公司的头儿出差回来了,被打得休息了几天的同事也带着各种检查的单子病例来公司问责了。   如今头儿要处理这事,就有同事通知秦轻带关意允上楼。   秦轻想了想,电话里问:“因为什么打架?”   同事:“那个被打的小李,说了小关喜欢的一个明星的闲话,说得有点难听,刚好在电梯口被小关听到了,小关就动手了。”   同事:“本来也没什么,就揪了把领子,推了几下,态度肯定是不好的,也没真打起来,但那同事很较真,一直说自己受伤了,还去医院检查了好几天,又捅到元总那边,就有点麻烦了。”   这样,秦轻道:“好,我知道了。”   秦轻去训练室叫关意允。   关意允很聪明,顶着那头奶奶灰,一下就猜到:“那傻逼来公司了吧。”   秦轻让另外三个男生继续训练,带着关意允往外走,起先没说什么,到了电梯口,按了按键,才说:“我刚进公司,只是个助理,人微言轻,帮不了你什么。”   关意允一愣,看看秦轻:“我又没让你帮我。”   秦轻:“你好意送我热水壶,我也得回馈你点什么吧。”   关意允少年心性,闻言两手往破洞牛仔裤里一插,满脸无所谓:“那有什么,都说了水壶是多下来的。”   但心意不是多余的。   秦轻感觉的出来,也辨得出好歹。   而有人对他好,他没道理只接受不回赠。   毕竟这一世不是上一世,上一世只有为了翻身拼命往上爬途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一世,秦轻想慢一点,稳一点,想体会人世间美妙的那些东西,即便是一点不足挂齿的友善。   于是他没理关意允那满脸满口的无所谓,建议道:“你可以听我一句,也可以听了不理,这个随你,反正我一个训练室的助理,在老板面前也不能替你出头。”   关意允:“什么呀?”   秦轻:“可以帮你在老板那里蒙混过关的办法。”   关意允听着。   秦轻:“不过你得先告诉我,那个同事说了哪个明星的闲话,又说了什么。”   关意允蹙眉。   秦轻不追问,看了眼电梯到了哪层。   过了一会儿,关意允咬咬牙:“苏之贺,他说的苏之贺。”   秦轻一愣。   似是提到就恨得切齿,关意允的声音微如蚊蚋:“他说苏之贺是个插.人屁.yan的死gay。”   秦轻:“……”   十分钟后,经理办公室。   元总坐在办公桌后,桌前的待客沙发上,关意允坐一侧,被打的男人坐一边,秦轻和当初面试他的眼镜男站在旁边。   秦轻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眼镜男是公司的人事行政主管,公司又因为业务有限,只设置了几个精简的部门,四个训练生不归任何部门管,直接是元总负责。   这次关意允打了公司同事,只能元总亲自处理、行政主管作陪。   秦轻把关意允带上来,本来要走,元总见他是新来的,特意留下问了几句,问完没让走,秦轻就刚好呆着了。   呆了没几分钟,被打的同事就开始诉苦,说他被打了之后去检查,虽然骨头没查出有问题,但都是内伤,这里疼,那里也疼,心灵也遭受了创伤。   话里话外的意思:元总你要给我做主啊!   元总头疼死了,手在桌上重重一拍,质问关意允:“你怎么想的,不好好训练还打人?”   被打的同事拿起一个塑料拉链袋,里面都是他检查的病例、费用单,往茶几上一拍,看着关意允:“你就说怎么办吧!”   行政主管推推眼镜,打圆场:“小李啊。”小李就是那个被打的同事,“有话咱好好说,别置气,你看你刚从医院出来,要把身体养好,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咱们是来解决问题的。”   又看向一直闷声不吭的关意允:“小关年纪小,一时冲动。”   小李:“他冲动就可以打人?我冲动是不是也可以打他?”   换平时,关意允早开腔了:打我?来啊,你来啊!看今天谁打谁!你敢动手,看老子打不死你!   然而此刻,关意允一动不动,垂着眼皮子,一声不吭。   大家见关意允不说话,以为他不占理没脸开口,讲得更活跃了。   小李:“说话啊?你打我的时候不是挺凶的!”   行政主任:“小关?你别不吭声,说点什么。或者你先道个歉?”   元总:“哼,现在没脸了?打人的时候哪儿去了。让你好好训练,别瞎搞事情,你看看你……”   忽然,关意允唔的一嗓子,弯腰埋头在腿上,带着哭腔地嚎了出来。   这一哭,吓了在场除秦轻外的所有人一跳。   关意允则在干嚎了几下之下,起身伸手向沙发旁的秦轻。   秦轻抽着嘴角上前一步,被关意允抱住了腰。   抱住之后,关意允以他拙劣的、稚嫩的演技,带着哭腔的对秦轻道:“秦助理,我好难过啊,呜呜呜呜呜呜。”   上楼前,关意允:“哭?你确定?”   齐秦点头:“别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才十九,在他们成年人眼里就是个半大的小孩儿,小孩儿哭是最有用,哭着哭着,什么稀泥都能和过去。”   但秦轻怎么也没想到,关意允演技浮夸就算了,这哭戏还有自己的份儿。   如今关意允埋头在自己腰上,大家看不到关意允的脸,全看向了他。   “……”   秦轻于是只能接戏,一边拍拍关意允的肩膀,做出抚慰的样子,一边道:“没事没事,元总他们都在,你别害怕。”   小李:“?”害怕?他一个打人的还害怕?   秦轻:“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领导们都会公正地处理的。”   云总:公正,当然公正。   不是你一个一米八多的男生,哭毛啊?   但哭就是有用的,谁哭谁弱,谁弱谁有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讲公平、没有道理。   而在关意允带着哭腔的闷声描述中,小李不久前嚼的那些烂舌根,就更显恶劣了。   说谁不好说苏之贺?   元总听得头都大了,皱眉看向小李:“你又是什么毛病?苏之贺喜欢男的喜欢女的,和你有个屁关系?”   背后道人事非确实是他没理,但他只是动嘴,说得也是苏之贺,跟关意允八竿子打不着,凭什么被打?   小李争辩:“现在要是苏之贺打我,我认,其他人凭什么打我?”为偶像出头就能动手了?   关意允忽然嚎得更大声了。   大家:“……”   元总耳膜疼:“行了行了!行了!别哭了!”   关意允不停。   元总立刻抬手示意秦轻:“你带他下楼,下楼!”   小李见这就让关意允走了,睁大了眼镜:“元总!”   元总蹙着眉头,手在桌面敲了敲。   这本来就不是大不了的事,监控他都看了,关意允确实动了手,但根本没把人怎么找,连个擦伤都没有,什么检查、内伤、心灵创伤,都是狗屁。   现在一个哭的他头疼,另外一个本来也没什么事,有什么必要逮着不放。   医药费什么的公司报销,没上班的那几天不扣工资,再补点营养费,不就结了。   元总劝小李:“行了,你和个孩子计较什么,没看都哭了吗?”   办公室外的走廊,一出来,关意允立刻扭头往后看:“这就混过去了?”   秦轻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摆上湿了的一小片:“真哭了?”   关意允:“口水。”   走到电梯口,关意允摸摸脖子:“今天谢了。”   秦轻勾唇:“客气。”   当晚,公寓楼寝室,一个去洗澡,一个打游戏,还有一个坐在地板上抠脚看漫画,关意允躺在床上,给他哥发消息。   关意允:换了一个新助理。   他哥:嗯。   关意允说了白天怎么在新助理的建议下干嚎着蒙混过关的事。   说完又发过去:就是可惜了。   苏之贺:什么可惜?   关意允:才十八,比我还小一岁,我就送他一个热水壶,他就帮我出主意,挺讲义气的。就是太穷了,住地下室,这破公司才开他一千八的工资,他连饭都吃不起,只能吃冷水泡饭。   关意允:哥,要是这破公司哪天倒了,让他去你那儿吧。 第7章 苏之贺   秦轻的工作按部就班,日常就是训练室呆着,看着四个男生训练,要么联系各个授课老师,或者是其他分内的琐碎工作。   因为训练室在楼上,和公司其他部门分开,秦轻不太接触得到别的同事。   他这个岗位又隶属于公司的行政岗,能接触的都是同部门的人事、行政,也就是眼镜男负责的部门。   最近和秦轻接触最多的,是个人事小姑娘。   小姑娘工作不忙就爱上楼,拎着袋零食,叽叽喳喳。   秦轻从她那儿听了不少公司的八卦小料。   例如公司的大老板其实不是元总,另有其人,因为家里有事,这半年没怎么来公司,都是元总在管。   但元总业务能力一般,到现在也只捧出一个网红,参与的电视剧更是一个都没有消息。   那被力捧的网红又似乎和元总有点暧昧不清的关系,元总把公司能有的资源全砸在了她身上,成果却欠收,捧到现在,网红还是个网红。   公司这一个多月人员流动极大,不少人都辞职另谋他处,对那四个练习生,人事小姑娘叹:“大老板其实很上心,是想做个男团出来的,奈何元总压根不当回事。”   她站在训练室门口,吃着零食,好心劝秦轻:“我觉得你也要做好准备,蹭点工作经验就找机会跳槽。”   秦轻心道:他试用期都没满。   不过秦轻的心态始终很好,圈子里小公司去年有后年无都是常事,他一没文凭,二没工作经历,不可能一上来就找到家稳定的大公司。   这家公司要是真没了,再找好了。   B城别的不多,工作机会最多,他有手有脚,心态也踏实,总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于是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   但公司近来浮躁的氛围还是从楼下飘到了楼上。   这天,四个男生里有人直接问秦轻:“秦助理,公司是不是不太行了?”   秦轻听说的都是闲言,并不能确定真假:“我也不太清楚。”   他不清楚,男生们有点焦虑。   他们四人里,来公司最长的那个,都呆了有一年了。   当初说得好听,做训练生等出道,出道就能有工作,工作就能有收入。   要是公司都不行了,他们怎么办?   训练室里弥漫着低沉的情绪,四个男生都不训练了,抱着腿往地上一坐。   秦轻看看他们,没有多言。   关意允晃晃腿,满不在乎:“这有什么,我早看出来了,这破公司迟早要完,真完了你们跟我走好了,我有地儿安顿你们。”   说完看看秦轻:“还有你。”   秦轻笑笑,没表示。   当天下班,秦轻送四个男生回公寓。   路上走的时候,关意允单手拎包,往肩上一摔,追上秦轻:“喂,我说真的,这破公司不行了,你跟我走吧,我真有地儿,不骗你,没吹牛。”   秦轻侧头看看他:“我可以自己找工作。”   关意允:“你不信我?”   秦轻认真地回:“我信。”   关意允直来直去,快人快语:“信你就跟我走呗。”   秦轻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得直接一点:“关少爷,我们才认识半个月。”   关意允错愕:“什么什么?你叫我什么?”   叫你关少爷。   也确实是个少爷。   这是秦轻刚来一周的时候就发现的真相。   关意允虽然最爱打报告申请零花钱,花钱也大手大脚,但从来不白拿,拿了过几天就会还。   显然家里有经济支持。   还有衣服,嘴里说是地摊上仿的冒牌货,夜市买的,但秦轻一眼认出来,全是真的,一件T都能上万,一双袜子都要大几百。   还有鞋,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阿迪、耐克,但都是限量款,随随便便大几千,几万的都有好几双。   更别提项链、戒指等奢牌首饰。   对此,秦轻早看出来了,心里也一直明白,只是没戳破。   关意允也很快意识到,秦轻不是开玩笑喊着玩儿的,应该是真的看出来了。   关意允好奇不已,追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不对啊,他是选拔面试进的这家小公司,没走关系没找人出面,老板和元总都不知道他的背景,秦轻一个新来的助理怎么会清楚?   秦轻:“看出来的。”   关意允追着问:“你还看出来什么?”   “看出来你走路不爱留神旁边。”秦轻手一伸,拉住光顾着说话差点闯红灯的年轻男生,“小心车。”   关意允看看秦轻,暗道这助理弟弟还挺有意思的,太对他胃口了。   于是当天晚上,关意允和他哥的闲聊里,又提及了新来的助理。   关意允: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关意允:我都来这边好几个月了,其他人都没发现,就他。   关意允:观察力真强,是个人才。   关意允:这种人才住地下室吃开水泡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苏之贺:聊点别的。   关意允认可了他哥的提议,手机相册里发过去一张偷拍的秦轻的侧颜照。   关意允:怎么样,帅吧?   苏之贺:谁?   关意允:新来的助理啊。   手机那头,苏之贺坐在车后排,看着表弟关意允的回复,一脸无语。   这训练生当得,看不懂人话了?   让他聊点别的,别总提什么新助理,这就是他的“别的”?   副驾,经纪人向旬听到声轻微的低哼,扭头往后看:“你弟又怎么了?”   日常话题:“那公司还没倒?”   苏之贺前两天在外地参加品牌方的活动,今天刚坐飞机回B城,此刻快要到住处。   住的地方就在尚玲珑,离关意允很近。   向旬以为关意允那边怎么了,多问了两句,苏之贺懒得在这叛逆期的表弟身上多废口舌,回道:“没什么。”   向旬:“你回来了,要不要去接他?”   苏之贺收起手机,闭目养神:“接什么,让他和他的新助理呆着吧。”   向旬作为苏之贺的经纪人,一直清楚关意允那边的情况,知道那小屁孩儿不听话偷跑出来,还叛逆地签了家名不见经传的小破公司,也知道那小破公司安排的助理,小屁孩儿一直看不上。   向旬由衷的建议:“你也别太由着他了,他都这么大了,总要干点正经的,以后真做艺人走这条路,什么助理、经纪人,该处还是要处,总不能他不喜欢就踢走吧。”   合适最重要。   但这次向旬理解错了,关少爷没不喜欢新来的助理,恰恰相反,很喜欢,很对他胃口,聊着天都要提两句,还偷拍了全身照。   苏之贺心里轻嗤:闲得。   车子一路下高速,开回尚玲珑。   要进小区的时候,恰逢前面好几辆车,还有一辆是访客,需要登记慢了点,升降杆前堵了几分钟。   车道堵着,人行通道没堵,一个男生拎着袋水果从小区围墙下走过,走向铁门门襟。   苏之贺坐在车里,侧头抬眼,隔着贴了黑膜的玻璃,刚好看到了那人。   只一眼,苏之贺就认出来了,再看几眼,耳边开始回荡关意允最近这段时间的闲聊。   ——换了一个新助理。   ——可惜了。   ——太穷,住地下室,连饭都吃不起,只能吃冷水泡饭。   与此同时,那位刚在照片上见过的新助理刷着住户卡进了小区。   苏之贺收回目光,暗道是尚玲珑不行,已经被归类到地下室范畴了,还是某个傻逼弟弟被人当傻子忽悠。   等车开进小区,苏之贺又远远地见那助理进了某楼栋。   “我要是没记错,那是小区的楼王吧。”苏之贺忽然来了句。   副驾的向旬下意识看向某栋楼:“哦,你说8栋啊,是啊,当年的楼王,我托关系都没帮你抢到。”   苏之贺低声道:“个蠢蛋。”   向旬:“啊?”   苏之贺重新拿起手机:“没说你。”   公寓。   关意允收到了他哥的消息。   苏之贺:新助理叫什么?   怎么突然问起名字了。   关意允:秦轻。   苏之贺:住哪儿?   住哪儿他怎么知道。   但关意允会猜:通深新村吧应该。怎么了?   没怎么,苏之贺站在住处的落地窗前,往8栋的方向看了眼,就是确认一下,这傻弟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清楚。   现在看来,不知道是真的,傻也是真的。   何止傻,还傻得天真烂漫。   关意允又聊起了那个助理:哥,照片你看了吗?是不是特帅?   苏之贺拉回之前的聊天记录,看了眼照片,这倒不假。   关意允:也特小,才十八。   苏之贺看了看八栋,再看看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按住语音键,一个语音甩过去。   苏之贺:“一个助理,介绍那么详细做什么?又不是要和我怎么样。”   语音发过去,很长时间没有回复。   十分钟后,关意允像是才回过味儿,也发了条语音:“哥!你丧病不丧病啊!我只是想介绍他去你那儿做助理而已!”   又来一条:“你个老男人!不至于连十八都不放过吧!?”   苏之贺原本想提醒那傻弟弟一句,别什么都信,关意允给他来了这么两条语音,苏之贺索性按黑屏幕,不和他废话。   蠢死在外面算了。   谁成想,关意允像是发现了有趣的新话题,和他聊新助理聊上瘾了。   关意允:秦轻给我们带早饭了,鸡蛋饼,看,加了火腿肠和鸡蛋。   关意允:我们出来打球了。   附带一张秦轻投篮的照片。   关意允:小秦助理请我们喝可乐。   关意允:想送双鞋,小秦助理没要,sad,估计看出来那鞋有点贵,不肯收。   关意允:这破公司好像真不行了,楼下不少人都走了,小秦还蛮淡定的,拿了这个月的工资,准备请我们吃烤肉。   关意允:看!烤肉!   关意允:看!换了白T的小秦!   照片上,年轻男生肤色极白,长相俊朗,短袖圆领白T的衬托下,垂眸拿着夹子烤肉的模样安静温和。   其实片子拍得有些虚,一看就是拿手机随便拍的,拍完就直接发过来了。   发过来看看没什么,谁还没个屁话多的傻弟弟,问题在于,苏之贺是个gay。   苏之贺:还有吗。   关意允吃肉期间抽空回复:?   苏之贺:照片。   关意允想都不想,拿起手机,镜头对着秦轻,咔咔咔地一通拍,拍完全部丢过去。   因为拍得正大光明,拍的途间,秦轻察觉到,抬起了目光。   于是发给苏之贺的那一堆照片里,其中几张,秦轻的面孔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   而那双透过屏幕穿过镜头望过来的目光,清冽干净,如一湾剔透的泉水。   苏之贺举着手机,把那几张正脸照看了足有三四分钟。   看完后,放下手机,沉默地吁了口气。   十八?   也行。   秦轻那边什么都不清楚。   关意允喜欢拍照片,吃烤肉的时候举着手机对着他一同拍,他以为是在拍日常,等着晚上回去发朋友圈,便没有在意。   他最近比较关心的,是布谷鸟娱乐还能坚持多久。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最好能呆满一年,满一年有了工作经验,离职再去找工作会方便很多。   不过看样子,一年有点难。   一是公司陆陆续续走了很多人,半个公司都要空了。   二是那网红据说约满了。   秦轻反正不明白这年头怎么会有只签艺人一年的经纪公司,但看元总那带着网红另起灶台的架势,这公司怕是真的要完了。   完就完,秦轻抽空修了简历。   也不像公司其他员工,明明已经在另谋他职了,还要抱怨来抱怨去。   他非但不抱怨,还认真地问了关意允,是不是真的可以把另外三个带走安置好,也认真地为他们四个考量了公司倒闭之后的出路。   关意允有这个能力,还是问:“要是我办不到,你还能为我们打算?”   秦轻:“可以给点建议。”   所谓的建议,就是后路:现在开始,找到所有的办法,尝试接触其他公司,能签走赶紧签,不用担心违约,对一家快撑不下去的公司而言,自身都无暇多顾,没工夫管训练生。   如果签不到公司,就去面所有能找到的活动的面试,尽早让自己出道、接触真正的演艺工作。   实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找其他工作,幕后、拍戏、哪怕是酒吧驻唱都没问题。   一定不能等,等就是把自己耗死,机会一定要趁早抓住,抓多了,才可能在某天厚积薄发,抓到王牌。   关意允这下更欣赏秦轻了,觉得这助理弟弟踏实又务实,也没光顾着自己不管他们。   把那些建议的话转述给他哥,苏之贺觉得惊讶,问:“都是他说的?”   关意允:“是啊,小秦牛逼吧。”又说,“我觉得他只是年纪小,但懂得真的特别多,观察力也好,执行力强,心思还特缜密,一点都不像刚入这行的。”   关意允:“可能就是天生适合吃这行饭。”   关意允:“不过可惜了,我让他跟我走,他不要。这么好的助理,马上就要飞了。”   飞了?   那怎么行。   苏之贺在关意允瞎签公司胡闹了半年后,终于正儿八经地问道:“你公司叫什么?”   关意允:“布谷鸟娱乐啊,你不是知道吗?干嘛?”   苏之贺口气悠闲:“和你助理说,不用走了。”   关意允脱口而出:“你不会想收购这破公司吧?”喊完感动,“为了我?”   苏之贺:“别自作多情。”   关意允:“那你为了谁?”   苏之贺大大方方,没有隐瞒:“你看,你哥也三十出头了,这么多年忙着工作,个人问题一直没解决,到现在还是单身。”   “你……”关意允反应过来,震惊:“哥你不是吧!”   苏之贺语气坚定,多年如一日的骚里骚气:“十八是有点小,我努力克服一下,也不是不行。”   关意允:“??????????” 第8章 变化   人事小姑娘:“哎,你最近投简历了吗?”   “我跟你说,你先等等,慢点投。”   “我听我们头儿说,公司最近好像有什么变动。”   “连元总都不走了。”   “不光元总不走,那锥子脸网红好像也准备续约了。”   “大老板好像准备卖公司了!”   才几天时间,公司又迎来了新变化。   具体什么,人事小姑娘不清楚,秦轻也不知道。   不过既然公司有变动,这变动似乎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想这么快换工作的秦轻自然乐见其成。   等当月的冷饮费下来,他请训练室的四个男生吃了顿哈根达斯的双球冰淇淋。   男生们边吃边盘腿坐在训练室的地板上,讨论公司近来的传闻。   “连元总都不走了,难道是换了个有钱老板。”   “肯定是啊,元总这人无利不起早,你看我们没什么用,他理都不理我们,真换了老板,还是特有钱的那种,他当然要抱大腿。”   “我觉得我们还是别高兴太早,换了老板,万一新老板觉得我们没用,让我们滚蛋,还不是一样。”   “不至于吧,好歹我们也白吃白喝训练了这么久,哪个老板只看投入不求回报的,最多不让我们训练了,拿个合同出来,要我们签了赶紧滚出去给公司赚钱呗。”   “能出道就行。”   只有关意允闷声埋头吃冰淇淋,吃两口悄悄抬头,撇一眼旁边的秦轻。   撇着撇着,又是一副无比纠结的表情。   “意哥?”   关意允烦躁地推手,示意他们别理他,心里毛得不行,满脑子都是他哥那句十八也不是不行。   也不是不行?   不是不行?   行?   哥!亲哥!是不行!不行好吗!不行!!   于是吃完冰淇淋,继续跳舞训练之前,关意允追问秦轻:“呃,那个,你最近有投简历吗?有面试?”   秦轻看看他:“又要我跟你走?”   关意允这次改口了:“我觉得你说得对,人应该靠自己,凭自己的能力。”   秦轻挑挑眉。   关意允一脸期待:“有面试吗?准备什么时候跳槽?”   秦轻觉得奇怪,这少爷前两天还在鼓捣他别走,要走也是跟他走,怎么今天又变了。   秦轻:“我看看情况,不行再走。”   关意允巴不得齐秦立刻、现在、马上就走,再不走他哥的魔掌就要伸过来了!   可别说什么开玩笑,在他哥那儿,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为了小助理的贞操,关意允不惜画起了大饼:“世界那么大,你难道不想出去看看?”   秦轻好笑,斩钉截铁:“不想。”   关意允:“在这破公司没前途。”   秦轻:“准时发工资就行了。”   关意允:“你要往长远思考。”   秦轻:“我得先干满三个月试用期。”   说完示意关意允,音响开了,该去跳舞了,转身往外。   关意允目光追着他:“大公司那么多!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   关意允:“这公司真没什么可呆的!”   关意允:“小秦!”   秦轻已经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训练室,留下关意允站在原地跺脚。   不走你就完了!有些老男人一辈子没谈过恋爱,真动手了谁他妈知道会用什么手段!   你大好少年青春肉/身就要折那死gay手里了!   转念又想:他哥应该不至于吧。娱乐圈那么多漂亮的男孩纸,什么样的没见过,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助理……   事实证明,一切皆有可能。   两周后,布谷鸟娱乐换了新老板。   公司一通整顿,调整了几个部门,留下的员工基本都在,元总没走,网红没走,其他合约未满的几个艺人也都留下了,包括楼上的四个练习生。   秦轻明明工作未满三个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公司调整的关系,一夜转正,成了正式员工。   人事小姑娘通知秦轻的时候,一脸感慨:“人生,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更猝不及防的是,四个练习生转头就拿到了几首歌的demo小样,准备带歌出道了。   除关意允外,三个男生激动不已,抱成一团:“出道!终于要出道了!”   关意允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愣愣的,消化完后,垂着眼神,暗骂了一声。   他低估他哥了。   什么见色起意、十八岁也不是不行,他哥这是借着拿下布谷鸟,顺理成章地管住他。   那他还离家出走个屁?   怎么靠自己?怎么凭自身能力让全家人对他刮目相看?!   关少爷气得磨牙。   不光磨牙,还极不配合。   公司安排的经纪人带他们四个去录音棚录歌,关意允不肯去。   经纪人劝了半天,关意允不为所动,经纪人只能打电话给元总。   元总近来忙着抱新老板那边的大腿,还要想办法弄点资源给自己的亲亲小网红,没工夫管那几个练习生。   想到秦轻,便对经纪人道:“那个助理呢?不是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吗,让助理去劝劝,不行你再给我打电话。”   经纪人只能去找秦轻。   秦轻意外,没想到关意允不肯录歌,问经纪人,经纪人皱眉,说他也搞不懂为什么。   又说:“那首歌,谁唱哪一句,早就定好了,他不唱,那歌怎么录?他不唱,其他人也不用出道了?”   秦轻淡定道:“其他三个还在录音棚?”   经纪人:“嗯。”   秦轻:“他们先录各自的solo部分,小关和合唱的几段先等等。一首歌也不可能一天就录完,我去劝劝,尽量不影响进度。”   这话说得内行又干练,全然不像个新入行的小助理,经纪人都没质疑,下意识点头:“嗯好,你去吧,我也去录音棚。”   过了会儿,经纪人才缓过神:嗯?不对啊,那小秦不就是个刚进公司的十八岁小新人吗,哪儿懂这么多,说得头头是道还都是对的?奇了。   秦轻那边,在公司、训练室、公寓都没见到关意允,附近转了两圈,在玲珑广场找到了人。   关意允坐在一家咖啡店的室外区,神色郁闷,独自一人。   秦轻走过去,关意允看看他,没吭声。   秦轻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关意允很上道地问:“要喝吗?喝什么,我请。”   秦轻:“手冲吧,美式,不加糖。”   关意允去里面吧台点单,点完单出来,见秦轻侧头在看某个方向,跟着看过去。   是一个露天竖屏广告,广告上是最近出来的正火的四人男团,也是秦轻刚来的时候和他们提过的,原本该是五个人、却有一个因为意外没出道的某男团。   关意允:“不会又要讲一遍鸡汤吧?”   秦轻收回目光,却说:“知道为什么一个特定的男团,至少需要四人以上吗。”   关意允没吭声,因为他不知道。   他太年轻了,才十九岁,冲动下离家出走,选拔面试进了公司,训练近半年,想不靠家里靠自己。   他觉得自己可以,但他依旧因为年轻,败给了无知。   秦轻替他解惑:“因为一个团里,至少需要一个vocal,一个dance,一个rap,还需要一个颜值门面,一个队长。”   秦轻:“小双跳舞好,出道后,他会是团里的dance,小冬唱歌好,vocal非他莫属,还有小轩,他学了那么多年饶舌,肯定会是rap担当。”   关意允听着。   秦轻:“发现了吗,还缺门面,缺队长。”   秦轻:“但颜值门面并不是必须的,成员间可以颜值平均,也可以各有特色,只要有观众眼缘就可以。”   秦轻:“但队长不能少。”   秦轻:“队长需要三样都擅长,需要懂得更多,会说话,临场反应足够,懂得怎么应对媒体。”   秦轻:“四个人里,明显你是最合适的队长人选,你可能自己不觉得,也想不到,但事实就是,你可以胜任。”   关意允眨眨眼:“我……”   秦轻平静沉着地看着他:“你必须担当。”   秦轻:“你不干,公司绝对不可能让他们三个直接出道。五个人可以少一个变四个,四个人少一个,还成什么团?”   秦轻看得很清楚:“你有情绪,应该也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才抗拒这次的出道,但不管怎么说,于公于私,我还是要劝你考虑清楚。”   秦轻道出事实:“从你被公司选出来,和他们三个一起训练开始,你们就已经是一个整体了。”   秦轻:“你的决定,势必会影响你们四个人,而不光只是你。”   秦轻的冷静和理智的分析像一把剑,劈开了关意允满脑子的阴霾,现实从中脱颖而出,另人越发清醒。   关意允看着面前的秦轻,一面在想这些剖析开的现实,一面又想,秦轻怎么会懂这么多。   秦轻则在服务员端来咖啡后,自顾静坐着喝起来,神情平和轻松,像是在享受一个美好的下午茶。   关意允欲言又止,想说你不懂,他不想录歌不想出道,还特意签了这家小公司,就是不想被家里摆布。   还没吭声,秦轻喝着咖啡,偏头眺望着远处,淡淡道:“买公司的,是你家里吧。”   关意允愣住:“你这都能猜到?”   秦轻收回目光,笑了笑:“一般换老板,老板再怎么样也该把公司摸清楚再做决定,这种一上来就丢几个首,准备拿资源捧一个团出道的,太少见了。”   “所以我猜,可能是你家里。”   这下终于不用隐瞒了,关意允两手攥拳,桌上一锤,“你说气不气人!我就想靠我自己,他们偏要我回家!我不回去,不要他们管,他们就直接找上门了!又不是孙悟空,还逃不出他如来的手掌心了?”   秦轻:“那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   关意允:“?”   秦轻:“出道了,你就能带着你三个小弟光明正大地蹭资源了,到时候红了,就不是你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了。”   关意允一顿。   秦轻:“何况上了舞台,你本来就只能靠你自己。你的背景没办法帮你接受采访,你家的钱也没办法让不认识你的观众喜欢你。”   关意允沉思着,沉思着……   不久后,他脑袋上“叮”一声,亮起盏锃亮的灯泡。   对哦!   关意允看着桌对面,眼珠子发光:“小秦!你简直就是我的智囊团!”   于是当天,关意允不但准点回去录歌,回去的路上,还给他哥发了条消息。   先是习惯性的提及在秦轻的劝说下,他决定录歌出道的决定,又表示他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某些人假借买公司之名实则是想管他的龌龊手段。   最后大义凛然道:小秦双商高,懂得又多,你个老男人休要染指!想都不要想!   苏之贺回了几个字,差点让关意允气吐血: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心动了。 第9章 见面   秦轻原本以为,关意允他们出道,他作为助理也要跟着。   结果四个男生忙着为出道作准备,秦轻直接被调岗了。   从行政部门换去了艺人经纪部,作助理经纪。   同部门人不多,正儿八经的经纪人总共只有三个,三个里面,一个是助理,另外两个都有带人的执行经纪,其中一个主要负责带那女网红,顺便带几个小真空,剩下那个就是最近在带关意允他们的那位男经纪,也顺便带几个小真空。   三人都很忙,日常不在办公室。   秦轻调岗过去,不跟女网红的经纪,也不跟关意允的男经纪,更没他的活儿,闲得冒泡。   换了上一世,没事做等于没机会往上爬,秦轻得焦虑死。   如今不一样,换了岗,调了工作,找人事小姑娘一问,他基本工资还涨了几百,通讯费、交通费也多了点,没事做就能准点下班,下班的时候部门里其他人也不再,没人管他,自在悠闲。   于是这几天下班后,秦轻都坐公交去远一点的蓬莱菜市场。   一是买菜,回去做点东西吃,总不能一直吃路边摊早饭。   二是菜市场那边有一个初中两个高中,附近书店、二手书摊格外多。   秦轻逛的第一天,只是四处看看,并没有决定要不要再回去念书。   第二天到的早了些,恰逢高中部放学,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从校门里一涌而出,带着年轻稚嫩的面孔,还有朝气蓬勃的书卷气,秦轻心底的感受完全变了。   再进书店,他不再漫无目标,锁定了几个书架,翻着书,从傍晚一直站到夜里九十点。   当天回去,他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揣着几本买来的二手旧书,还有笔、尺、本子。   心里也被填得满满的。   ——人生既然重来,那就试试那条完全不同的路吧。   之后的几天,秦轻开始抽空看书,他没有列计划表,毕竟还在上班,虽然办公室日常没人,但说不准哪天就要有活儿。   反正能看一点是一点,办公室没人他就翻翻书,下班回去早,晚上也能看几个小时。   远在老家C城的解磊知道他有回去考大学的想法后,又帮了大忙。   解磊:“我偷偷去找老丁了!”老丁就是秦轻以前的班主任,“他说你学籍还在学校呢。”   解磊:“你放心,我和他说过了,你只是暂时出去,还要回来考大学的,你猜怎么着,差点把老丁说得哭出来。”   秦轻这才知道学校那边一直在想办法让他重新回去上学,至今没有放弃他,一直摁着他的学籍没动。   而有了学籍,他就可以正常参加高考。   秦轻心道,该哭的是他。   原来这个世上,没有放弃他的人有那么多,在意他的人也不少,上一世何苦钻那偏执的牛角尖,一意孤行,挡住了那么多的善意。   而面对如今的那些善意,秦轻无以为报,只能先说一声谢谢。   “别谢了,来点实际的。”解磊在电话里,“你前段时间上班,我都不好意思找你,现在你决定考大学了,书也要重新看起来的吧,我终于方便问了。”   解磊:“有个化学题……”   秦轻也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忽悠了:“不瞒你说,我上了一段时间的班,已经把以前学的,全还给老师了。”   解磊:“……”   事实确实如此,秦轻早把那些课业忘得一干二净。   不但忘了课业,连考试要怎么考都不记得了。   他借着没活儿的空档期,在公司翻了两天书,语文英语还好,别的什么数理化的公式方程——   秦轻差点在心里唱出来:你从哪里来~我滴朋友~   数理化朋友不认识,唱歌跳舞全能的朋友倒是时不时刷点存在感。   关意允近来每天都要发点消息过来关心。   ——在公司?没去什么地方吧?   ——听说你调岗了?有没有见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给你安排新工作你不喜欢的话,一定要和我说。   秦轻叹这少爷真是活力四射,忙出道还有时间管他。   可见工作不够多。   这天,办公室终于有人了。   来人是个男人,三十多岁,穿西装打领带,顶一个梳得光亮的大背头。   大背头两手插裤兜地晃进办公室,走到秦轻的工位旁,看看他,目光带着审视。   秦轻早收起了在看的书本,站起来。   大背头:“秦轻?”   秦轻:“我是。”   大背头点点头:“嗯,以后你跟我。”说完转身往外走。   秦轻眨眨眼,抬步跟上。   大背头脚步快,不慌不忙,说话极有气势,头也不回地对跟着他的秦轻道:“你先跟我后面呆几天,带好眼睛,注意观察注意看,你能看到所有,以后都是你可能需要做的工作。”   说完才道:“我叫……”   秦轻心底:向旬。   这个大背头,名叫向旬。   向旬,圈子里赫赫有名的经纪人,带过不少大咖一线。   秦轻上一世认识这人,打过一些交道,只是不太熟。   因为两人不是一个路子——向旬是职业经纪人,不开公司,专心带艺人,每个艺人签一到两年的经纪约,不会合作很长,却因为极有手腕,慕名主动找上门的艺人很多,且抽成比例极高。   秦轻虽然也负责经纪事务,但不是以个人的名义和艺人绑定,他更多精力还是在公司上。   有带艺人,有捧明星,也有涉猎一些影视剧制作。   他们两人上一世认识,是在一个饭局上,彼时秦轻已经混出点名堂了,但在那会儿的向旬眼里,屁也不是。   怎么到了这一世,两人会提前这么久有交集?   这家公司换了老板之后,竟然还和向旬有关系?   向旬又怎么会突然带他?   秦轻满心不解。   带着这份不解,两人一起坐电梯下楼。   负一层的电梯间外停着辆商务车,司机挂着空档在等。   秦轻原本要去坐副驾,被向旬喊去了后排。   上车后,向旬在宽敞的商务车里支起个二郎腿,问秦轻:“单身?”   什么?   秦轻为这个问题觉得莫名,顿了顿,才回:“是。”   向旬点头。   秦轻心道如今的向旬怎么和他以前接触的不一样。   上来问单身?   哪儿能知道,坐在一旁的向旬也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   这种问题?这种问题!苏老板也好意思让他问!   没有心!不是人!   唾弃完了,向旬默默用余光观察身边的男生。   确实长得不错,高高瘦瘦,气质干净。   话也不多,挺安静的,上了车没有因为好奇东撇西看。   向旬:这男生怎么就能刚好被他苏老板撞见?   偏偏就是撞见了。   在关意允一条又一条的消息里。   在清晨六点多的跑步中,在恰巧偶遇的二手书店。   还有那天小区铁门门襟前,秦轻刷卡进门,苏之贺戴着帽子口罩,因为没带卡,快步追上,眼看着门快要合上了,秦轻转身伸手,手一挡,抵住了快要闭合的大门。   苏之贺伸手推门,低着头,声音闷在口罩里:“谢谢。”   秦轻:“没事。”   向旬:简直是羊入虎口。   四十分钟后,商务车停在了某录影棚楼下。   向旬下车,边往楼里走边道:“进去别乱说话,看到什么记在心里,管住嘴。”   上了楼,原来是在做专题采访。   房间里人很多,有采访这边的工作人员,也有艺人身边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眼熟的艺人。   秦轻对这种环境很熟悉,来了之后既没有觉得无处下脚,也没有感到局促不安,一直跟着向旬。   那些人和向旬打招呼,不看他,他便不吭声,有人看他,他就礼貌地回视一眼,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向旬和该打招呼的人都打过招呼后,才扭头看了秦轻一眼,发现这小男生没有局促,适应环境适应得还挺好的,略感惊讶。   这时,负责这次采访的人过来打招呼。   “快好了。”   向旬收回目光,和对方交谈。   向旬:“采得怎么样。”   “还行吧,”对方笑得无奈,“中规中矩。”   向旬打马虎眼:“他你知道的,他要不愿意,什么都别想从他嘴里挖出来。”   对方叹了口气,目光抬起,看到了秦轻:“这位是?”   向旬:“哦,新助理。”   对方看着秦轻,眼睛一亮:“这么帅。”   向旬示意秦轻:“长河周刊的欧经理。”   秦轻点点头:“欧经理,您好。”   简单一个招呼后,又没秦轻什么事了。   向旬和欧经理继续聊他们的。   秦轻的以前就是现在的向旬,也是应酬颇多,什么人都要认识。   如今做个普通助理,站在大经纪人的身后,嘴闲人闲,没觉得不适应,还挺轻松的。   又在心里盘算,今天应该没办法准点到家,书看不成了,计划好的练习题也要推迟。   这时,房间里某道门推开,有人喊:“结束了。”   秦轻收起沉思,抬起目光。   看清走出来的为首的那人,秦轻微怔。   苏之贺?   那个他在上一世,从未有过交集的大影帝?   而苏之贺一出来,向旬就迎了过去,走了几步转头,看看还站在原地的秦轻:“愣着干什么?水!”   秦轻回神,拿着不久前车里带下来的水,走过去。   走近了,站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前,秦轻还有点愣愣的,反应不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的有了行动——他安静地拆掉了矿泉水瓶身的那圈塑料包装纸,把水递过去。   向旬:嗯!?还知道有代言的艺人喝同类其他品牌的饮料需要注意摘牌的?   没教就会,很懂么。   这小孩儿还真不简单。   苏之贺抬手接水,唇边噙着丝笑意,目光落在面前男孩儿的脸上:“不错。”   不错?   什么不错?   秦轻抬起目光。   苏之贺唇边的笑意有绽开的趋势,启开瓶盖,举起瓶身,多此一举地解释:“我是说水。”   “……”   秦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具体,片刻后:“哦。”   旁边知晓内情的向旬:屁的水!这明明说的就是人!   苏老板!初次见面,你还能再骚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苏之贺:能。 第10章 不一样   苏老板没觉得自己骚,只觉得这小助理是真的不错。   样貌好,气质佳,初入圈子,涉世未深,干干净净,据说双商也高,还能劝说得动那离家出走作天作地的脑残弟弟,除了年纪偏小了一点……   没关系,这个他可以自己克服。   其实也是赶巧,苏老板最近凡尘心萌动,事业拼到顶了,又被至交好友一通秀恩爱,隧决定自己也谈一个。   但谈谁,和谁谈,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众所周知,苏之贺非常挑剔:要合眼缘,要腿长,要他喜欢,要合适,还要让他觉得感兴趣。   还得是男的。   好友喷他:你他妈怎么不干脆去追星!?   陆陆续续的,身边亲友也介绍过一些他们觉得合适的,全被苏之贺pass掉了。   向旬为此劝过他:别挑了,都三十了,老男人了,你还挑什么?别人不挑你就不错了。   苏之贺说了实话:关键我不感兴趣。   向旬:兴趣是培养出来的。   苏之贺:你说的那是兴趣爱好。   向旬:你说的不会是情.趣吧?   苏之贺:滚。   直到阴差阳错的,关意允提及了一个明明住在尚玲珑却声称住地下室的白水泡饭小助理。   小助理会忽悠人,也笼得住人心,会教哭蒙混过关,会发了工资请吃肉,还有一双干净透彻的眼睛。   还会经常早起,六点多在小区里跑步,会去蓬莱菜市场,买一袋子菜,再买一袋书册文具。   苏之贺很难想象自己某天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男生产生那么浓厚的兴趣。   而兴趣是一切的开端,有了兴趣之后,就很想接触看看。   至于什么收购公司、暗搓搓地给人调岗,对苏之贺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头就能搞定的事。   关键他既不觉得这行为可耻,也不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不能做这些事。   脱单么,得从脱……哦不是,得从行动开始。   苏老板的行动,就是把人弄来身边做助理。   向旬:“你弟要是知道他还没出道,自己的助理就成了你的助理……”   苏之贺:“谁?”   向旬:“还谁?关意允!你弟!”   苏之贺:“不认识。”   向旬:“……”   行吧,这就是他苏老板,一个不按常理出牌、骚里骚气、人品无限接近于未知的大影帝。   对此,秦轻依旧毫无察觉。   他只是在见到接触了苏之贺后,默默在心里回忆,自己以前了解的苏影帝是什么样的。   概括起来——传闻很多,褒贬不一。   褒的部分,当然是苏之贺作为影帝的荣耀、身份、成绩、观众缘等等。   贬的部分,反而都是些八卦小料。   有人说苏之贺脾气不好,阴晴不定,曾经在电视台录制时当众摔了一个水杯。   有人说苏之贺耍大牌,瞧不起一个活动里同行的其他艺人。   还据说,苏之贺这人心狠手辣,会踩着别人上位,也会让自己看不顺眼的小艺人从此在演艺圈混不下去。   至于这些传闻是不是真的,到底哪个才是真的,秦轻又不得而知,因为当他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苏影帝早已息影。   连为什么那么早就息影的说法都有很多版本。   有说是得罪了资方,被封杀了。   有说是本身家大业大,回去继承家业了。   也有说法,苏影帝是为情所困,故而离开了娱乐圈这个伤心地。   真的,秦轻就没见过哪个影帝有这么多的传闻和小料。   说到底,还是苏之贺本身太有话题度,光背后的身家,一个明星怎么会在刚成名的时候就住得起超级豪宅,就足以被人拿出来翻来覆去地讨论。   而如今,苏之贺就在眼前。   秦轻一面觉得惊奇,竟然会在重生后有了交集,一面又觉得有点高兴。   因为越是与上一世不同,越是让秦轻觉得,这一世会过得更有希望。   苏之贺,像一个与过去划分开的符号,清晰而生动地提醒着秦轻,他的当下与从前完全不同。   于是惊讶过后,秦轻心底有些高兴。   高兴了没多久,回到商务车上,他就迎来了苏影帝的……em,盘问?   苏之贺:   “哪里人?”   “多大?”   “一个人出来的?”   “出来多久了?”   “亲戚朋友在这里?”   秦轻:“……”   苏之贺坐在车里,挨着座椅扶手,不紧不慢地淡笑:“别紧张。”   秦轻心说:不紧张,只是没想到苏影帝这么自来熟。   秦轻一一回答。   副驾,向旬一脸深意地回头看了看。   秦轻心底更疑惑了,为这座次。   向旬坐副驾?他和苏之贺一起坐后排?   难道不该是他坐副驾?   还是说苏影帝的规矩和别家都不太一样?   正疑惑,副驾的向旬和苏之贺聊起了工作。   向旬:“《绝处逢生》下周开始录。”   苏之贺:“嗯。”   向旬:“那节目半生态半搭景,还是有点危险的,我不太放心,到时候给你多安排点人。”   苏之贺口气随意:“死不了。”   向旬:“悠着点吧,真出了事,倒霉的也是你自己。”   又道:“据说这次是艺人和素人一起参加,平台那边的隐私性不知道能不能保障,我再帮你确认一下。”   “嗯。”   《绝处逢生》?   这节目秦轻知道。   上一世从酒店辞职的时候,为了进圈发展,他短时间内恶补了几年内的很多影视剧和综艺,《绝处逢生》就是其中之一。   他记忆力又一向不错,能记住很多有特点和独特风格的节目、剧集,《绝处逢生》就是其中之一。   不仅因为《绝处逢生》是个在平台火了四五年的自制综艺,也因为《绝处逢生》在最初的开播之际,就迎来了绝无仅有的话题讨论度。   秦轻到现在都记得是什么让《绝处逢生》这个综艺带着高热度,一下闯入了观众视角。   ——CP王者。   《绝处缝生》里,有个素人男孩,长得特帅。   和里面的艺人一起参加录制,用当年那些粉丝的话:和每个明星都有CP感,简直就是个CP王者。   因为这个CP王者,《绝处逢生》一开播就备受关注,即便那王者只参加了四期录制,对整个节目来说,也为播出后的高开高走打下了良好的开端。   秦轻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娱乐圈原来还有真人CP这个说法。   只是他怎么不记得苏之贺也参加了这个综艺?   当年看了全季,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看漏了几期?   正想着,向旬忽然道:“小秦,你也准备一下,下周一起过去。”   这本来就是助理的工作,秦轻没有多问:“好。”   向旬:“对了,加一下联系方式。”   秦轻拿出手机。   向旬:“我扫你吧。”   刚扫完,又一部手机凑了过来。   秦轻抬眼,苏之贺扫码扫得正大光明,扫完还来了句:“记得把我设为星标。”   星标就会排在所有联系人的最前面。   秦轻又开始觉得有点怪怪的了:苏影帝,好像真的很自来熟。   而艺人对助理来说就是半个老板,老板的合理要求,员工没有拒绝的道理。   秦轻:“好。”   私下里,车里的另外两人已经开怼上了。   向旬:很直接啊!   向旬:看不出来,苏老板这么热情奔放?   苏之贺:不客气。   向旬:谁跟你客气了!?   苏之贺:不要发消息,影响我看朋友圈。   向旬:???   几秒后——   向旬:哈哈哈,小秦助理没有朋友圈,什么内容都没有。   向旬:苏老板你无处下手啊,啧啧。   苏之贺:……   苏之贺:没关系,我有。   不但有,还当场扭头提醒了秦轻:“朋友圈可以看看。”   秦轻:“?”   苏之贺:“我的。”他的朋友圈。   秦轻:“……”   面对苏老板主动的提示和殷切的眼神,秦轻只能当场拿起手机,刷了下朋友圈。   不刷不要紧,一刷只觉得世界真惊奇。   苏之贺的朋友圈设置了半年,半年里只有一条内容:一张照片,一句话。   照片是个小池塘,池塘边插着几根钓鱼竿,还有两个坐在池塘边的亲密挨在一起的背影。   看背影就知道是两个男人,但只看照片看不出什么内容。   直到秦轻目光下落,扫到了底部的四个字。   【有点羡慕。】   秦轻:“……”   大佬还挺接地气的。   刷完忽然反应过来,就这么一条朋友圈,苏老板还用特意提醒他刷一下?   也没什么可刷的呀。   秦轻抬头,莫名地眨了眨眼。   苏之贺的余光扫到,看见那茫然的表情,几不可见地轻笑了下,手支着下巴,没有多言。   唯有副驾的向旬,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羊入狼口,真他妈羊入狼口。   这狼的操作还骚得不行。   让人看你羡慕别人出双入对的朋友圈,你特么怎么不直接把微信名改成“我想谈恋爱”?   向旬赶忙打住:苏老板不一定做不出来这种事,不要对他的节操抱太大的幻想。   等车开上高架,苏之贺又和秦轻聊了起来。   苏之贺:“刚入行,工作还习惯?”   秦轻本身的性格就不算很张扬,如今面对新老板,自然更是打起精神、收敛情绪:“嗯,还行。”   苏之贺循循善诱又极有耐心的样子:“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   “……”秦轻点头。   苏之贺:“不顺心也可以和我说。”   “……”秦轻再点头。   苏之贺:“生活工作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告诉我。”   “……”秦轻抬眼看着苏之贺,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何止自来熟,这也太友善了。   和传闻里、和他听说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秦轻默默在心底修改了对苏之贺的印象,把那些什么脾气大、性格差、节操无限接近于无一个一个通通删掉。   前面副驾,顺耳听到这番对话的向旬一脸怀疑人生地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做梦吧?这是假的苏老板吧?   嘶~疼!   扭头,又见苏之贺侧头看着秦轻的方向,面带温和友善的微笑。   再往秦轻那儿看去,小男生安静地坐着,神色无暇,眸光纯净。   一匹狼和一只羊。   狼为了羊,又开始不择手段地下套了。   苏之贺:“以后叫我贺哥就行。”   向旬:“???”狗.逼!老子跟了你三年,还他妈叫你老板呢! 第11章 攀附   要去陪艺人录节目,后面的几天,秦轻抽空去市场买了个大箱子。   除了日用品、衣服,还装了点书。   书在节目组现场不一定方便看,秦轻又下载了几个学习用的APP,准备有空就随便翻翻。   做好这些准备后,想到马上是要跟苏之贺一起工作,秦轻心底的微妙感又升了起来。   ——变了,真的全都变了。   进而再想起苏之贺,哦不,贺哥……   秦轻好笑:这大影帝真的和他了解的全然不同。   自来熟,话也不少,看起来很好相处,还一点隔阂感都没有。   八卦小料果然一点都不可靠。   这天,秦轻照常去公司上班。   意外的,办公室还有其他人:另外那个日常跟着网红的助理经纪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人靠在工位的椅子上,见到秦轻就露出幽深审视的表情,又冷淡道:“元总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秦轻应下。   到了元总办公室,敲门进去,那女网红也在。   元总笑眯眯,坐在办公桌后,招呼秦轻:“来,小秦,进来坐。”   秦轻坐下,女网红用和那助理经纪一般无二的眼神审视着。   秦轻感觉到了,不动声色,没有流露。   元总有的没的寒暄了几句,问秦轻调岗后工作如何,顺不顺利,适不适应。   寒暄完后,才奔上了主题:“前几天见过向经纪了吧?”   秦轻就知道是要问这个。   他依旧没有流露太多,只点了点头。   元总又问:“向旬有没有带你去见谁?”   网红跟着一瞬不瞬地看着秦轻。   秦轻心道,这是来打听苏之贺的。   正常,这圈子就这样,有关系攀关系,有人脉搭人脉,能有机会认识苏之贺,谁会放弃这种机会?   可秦轻想: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如今只是一个助理,既没有自己往上爬的念头,也没有掺和着帮谁的想法。   进这家公司,让他陪训练生他陪,给他调岗他调,有活儿干活儿,没活儿闲着,拿的也是普通工资普通收入。   他现在就想低调普通地过过日子,不是来给谁创造机会的,更不会钻营取巧。   见谁?   秦轻抬眼,用如今这张帅气干净的面孔,露出无辜茫然的神情:“啊?”   元总继续:“他那天,向旬那天不是来公司把你带走的吗?他没带你去见谁?”   秦轻维持表情,摇头:“没有啊。”   元总一愣,和坐在不远处的女网红对视了一眼:“没见谁?”   女网红:“那你们去哪儿了?”   秦轻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表情:“就一个大楼,上去之后有很多人,我都不认识。”   元总:“很多人?干什么的?拍杂志,还是采访?”   秦轻摇头如拨浪鼓:“我不懂,也不敢乱看。”   网红:“那你总能看到什么吧?”   秦轻装傻:“向总让我呆着,别乱看,也别乱说话,我就……”   元总和网红一脸期待地看着秦轻。   秦轻:“我就找了个堆东西的角落站着了。”   元总、网红:“……”   元总那满脸好脾气装不下去了,手往桌上一拍,蹙眉道:“你站角落就站角落,你个眼睛就不知道到处看看?看看那是哪儿?是什么场合?!”   网红嫌弃地翻白眼:“蠢得要死。”   秦轻低头敛目,心底:能被你们套到话,他才是真的蠢死。   元总又开始拍桌子:“那然后呢?你站角落了,站了半天角落,什么都不知道,就又跟着回来了?谁都没见着?”   元总:“我看你带关意允他们的时候不是挺机灵的!?怎么现在就抓瞎了!?”   网红:“算了,就一个助理,年纪轻轻的,屁也不懂,你能指望他知道什么?”   又说:“还不如你自己联系。”   元总:“我联系了和他说什么?说他要带的这个助理笨得要命,让他换一个?!”   秦轻两耳不闻,只当是刮在耳边的几道屁,心底背起了昨晚看的那篇文言文。   办公室出来后,秦轻耸耸肩,事不关己地把元总和网红丢到了脑后。   别人要攀附,与他无关。   他只是个助理,就像向旬说的,要时刻管紧自己的嘴巴。   何况他心里早就掂量明白了:公司是关意允家里收购买下的,他虽然依旧只是个小助理,但如今的元总也没有多大的实权。   向旬能出入无人地来公司,把他带走,给他安排工作,甚至不用和元总这边打招呼,说明他的走与留,元总说了根本不算。   既然这元总如今在公司屁都不是,他又有什么可忌惮的,应付过去就行了。   当然,这元总但凡自己有点眼力见,也该知道,有些事不该多插手。   秦轻原本以为,元总把他叫过去,没打听出什么,就不会从他这边下手了。   谁成想,次日,元总又把他叫了过去。   这次同在办公室的,不是网红,是网红的那个助理经纪小江。   元总命令的口气:“以后向总再找你,有什么事,你就交给小江吧。”   小江扫了眼秦轻,一脸轻蔑倨傲。   秦轻看看小江,看看元总,心道:你才蠢得要死。   别说苏之贺这种级别的影帝,但凡红得有名有姓的,都对自己的团队人员有严格的进入机制。   先不论向旬怎么会挑中他,但既然是他亲自挑的,苏之贺也认可了,工作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来个不相干的人要横插一脚换助理?   你谁?你算哪根葱?   换了上一世秦轻还是经纪人的时候,遇到这种多管闲事的,得狠狠一脚踹过去,打乱团队,扰乱工作,赶紧滚。   如今他装过傻充过楞,又只是个小助理,可没有大经纪的脾气和威严。   于是办公室出来后,他只一副交接工作的神情,拿着手机翻出向旬的名片推给小江:“那你加下向经纪吧。”   小江一听是向旬的联系方式,不疑有他,连忙拿出手机。   秦轻:“你加的时候记得和向经理说你是谁。”   小江拿到向旬的名片,理都不理秦轻,径直走了。   秦轻慢下脚步,看着小江的背影,无语地摇了摇头:真以为拿到的是什么王牌吗?   催命的而已。   果然,出发录制的前一天,向旬来公司,直奔元总办公室,把人狠狠臭骂了一顿。   “我要哪个助理,还用你给我换人?”   “什么小江?我上次说要带的是小江?”   “要用哪个助理,什么助理好,什么助理不行,要你教我?”   “你觉得助理不行就换,你要觉得我不行,是不是还要把我换掉?”   “不会做事就给我滚!”   秦轻坐在自己办公室,门敞着,都能听到这些吵闹的动静。   斜对面,小江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秦轻不以为意,端着自己的荞麦茶,边喝边看着打印在两页A4纸上的古诗。   顺便一心二用地刺了那跟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小江一下:“向经纪怎么发那么大的火?是不是你加上他之后,和他说什么了?”   小江抿着唇,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   只有几行对话。   小江:向总你好,我是小江。   向旬:谁?   小江:我是元总安排接替小秦的助理,以后我跟着您。   (红色感叹号)小江:还请您多关照。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   元总办公室的动静还没有停,小江一头冷汗,默不作声,盖下手机。   他当然不会主动站出来,说是他主动私联了向旬,惹怒了这位大经纪。   元总……   小江低头趴进了臂弯里,假装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乌龟。   秦轻扫过去,继续喝他的茶,背他的古诗。   不久后,向旬摔了门,大跨步从办公室出来,经过经纪部的办公室,脚步顿住,朝里看了一眼。   秦轻抬起目光。   向旬站在门口和他道:“你以后是跟我那边,公司这儿就不用来了。”   秦轻站起来。   向旬爽利道:“今天也不用呆这儿,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半个小时后,秦轻坐在冷饮店叼了冷饮,给解磊发消息:   “解大师,借你吉言,我找到了一份不用坐班还有钱拿的工作。”   解磊大概率是在课堂上偷摸手机:“什么玩意儿?还有这种好事!?”   解磊:“那你现在在哪儿?没在上班?”   秦轻吹着空调,嘬着冷饮:“我以后都不用去公司了。”   解磊:“我操!什么工作不上班还有钱拿?有这种好事?”   解磊:“等会儿,你不会是走上歧途,被人包了吧?”   秦轻一口冷饮差点呛死。   被人包?   谁?苏之贺?   秦轻:“我老板只是不用我朝九晚五地坐班,又不是不用我干活儿。”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发现,也不用干活儿。   秦轻:em…… 第12章 怪怪的   之后的两天,秦轻都没去公司,跑步、做饭、看书、刷题,也主动给向旬发消息,问是否有什么需要他做的。   向旬言简意赅:等通知。   秦轻于是边等边在家里蹲,安静、时间又多,刷题刷得爽飞。   解磊再有习题丢过来,终于可以解惑一二。   第三天,秦轻带着行李,坐车去公司楼下等。   等了没一会儿,熟悉的商务车由远及近。   上了车发现,车里不止向旬、苏之贺,还有一个年轻男生。   男生皮肤黝黑,长得壮实,抱着一个背包坐在副驾,侧身扭头看看秦轻,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秦轻也点头。   男生伸手,自我介绍:“崔火火。”   秦轻伸手和他握了下:“你好,秦轻。”   心道:所以今天是助理坐副驾,经纪人坐后排?   而他依旧是后排,苏之贺旁边——向旬在他上车后,原本坐在苏之贺旁边的人自己挪到了后面。   秦轻:“?”   又开始觉得奇怪了。   奇怪了没半秒,某影帝的自来熟也跟着来了。   苏之贺:“听说你公司有个经理想找人替掉你?”   秦轻一愣,就没见过这么直接的艺人。   毕竟这圈子里各个都是人精,有话也基本拐弯抹角地说,谁会这么问?   何况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他也只是个普通跟班小助理而已。   哪个大明星会在意这些?   或许只是随口一问?   要么还是因为苏之贺自来熟,觉得既然做了他的助理,就是自己人?   可能。   秦轻淡定从容,拿捏着分寸:“公司的安排。”   苏之贺口气悠闲,语调里带着几分不屑:“权没多大,官威倒是不小。”   这说的自然是元总。   后排的向旬插嘴:“人家是想和你攀关系。”   苏之贺轻哼,扭头看向旬:“你没让他滚?”   向旬:“让了啊。”已经滚了,带着那锥子脸的肉毒素网红一起。   苏之贺还算满意的眼神,回过头,看看秦轻:“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用忍,可以直接和我说。”   向旬瞎凑热闹:“对,和你贺哥说,你贺哥给你撑腰!”   苏之贺扫过去一眼,向旬缩回后排。   秦轻:“……?”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接触了两次,两次都觉得有什么不对,哪里怪怪的。   大概是因为从未接触过这么不拿助理当外人的影帝?   当天,商务车送他们抵达机场,到了机场,再坐飞机去N城。   途间没什么特别的,正常的值机、登机、飞行,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大概就是崔火火太勤快了。   商务车后备箱拿行李,秦轻刚伸手,崔火火:“我来,我来。”   进了机场搬行李上推车,秦轻提起一个箱子,崔火火:“你放着,我来。”   要去拿证件在自助机器上办理登机牌,秦轻才走出去几步,崔火火:“我去吧,你身份一起给我。”   去办托运,崔火火:“我我我我!我来!”   “……?”   秦轻那几下真的被弄得满脸茫然。   要说老人排斥新人,什么行业都有,娱乐圈也不例外,可崔火火主动积极地包揽所有活儿,那副样子,神情激昂,热情似火,根本不是排挤谁会有的架势。   秦轻长了眼睛,也看得出来,崔火火没什么心机,反而有点憨憨的,办事麻利,不善言谈,紧张的时候还会有点结巴,但为人友善和乐。   所以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友善的老助理怕苦着累着他这个新助理?不让搬东西,不让跑腿,不让干活儿?   那怎么向旬搬行李的时候崔火火没让他放着?   弄到最后闲着不动的就他和苏之贺?   ??????   秦轻头顶长满了问号。   而这一切都因为崔火火毫不遮掩,显得分外明显。   等进了VIP候机厅,秦轻去卫生间的间隙,苏之贺把崔火火叫到身边,伸手往他背后一搭,掐住这远房傻弟弟的后颈。   崔火火缩紧脖子。   苏之贺侧着头,神色悠悠地问:“你干什么?”   崔火火冤枉:“我没干什么啊?”   苏之贺掐后颈掐得不紧不慢,语调也不疾不徐:“我让你关照一点,也跟你说,他不是真的助理,你就给我这么关照?”   殷勤成这样,怎么不干脆拉条“我哥中意你”的横幅?   崔火火茫然,还觉得自己有道理:“我不让他搬东西也不行?”   苏之贺无语,怎么不干脆蠢死你?   崔火火开始解释:“我大哥和我二哥在我们村儿里娶老婆的时候……”   苏之贺让他打住:“你也知道那是你们村儿?”   崔火火更茫然了:“大城市不兴这个?”不兴身边人帮忙殷勤点,方便撮合?   “……”苏之贺:“不、兴!”   崔火火不该傻的时候傻,该傻的时候一点不傻,一针见血地给他远房表哥戳穿了:“我怎么觉得你偷偷摸摸的?人不会是你骗来的吧?”   所以才要搞个什么助理做掩饰?   苏之贺:“……”   旁边沙发上的向旬差点没笑瘫,趴在沙发扶手上冲崔火火竖起大拇指。   眼神毒辣,一语中的。   苏之贺扭头冲向旬,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滚。”   接着轻捏崔火火的后劲,边晃边道:“自然一点,会?”   崔火火:“会会会会,哥你松手,松手啊!”   苏之贺松手,刚好秦轻从卫生间回来了。   崔火火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向旬、苏之贺无事似的看报纸的看报纸,刷手机的刷手机,秦轻扫了一眼,在崔火火旁边坐下。   崔火火不是个朽木,被他哥点化之后,开窍了,转头看秦轻,商量的语气:“等会儿下飞机,你负责行李箱,可以吗?”   原来是这样分工的,秦轻点头:“可以。”   崔火火:这样不就自然了,给我自己点个赞。   结果等下了飞机,行李箱传送带上找到几个箱子,秦轻才搬了一个,旁边就有人看不下去了——戴着口罩帽子的苏之贺走近,一个一个箱子往推车上搬。   搬完推车,自顾往前走。   秦轻:“?”   向旬:“……”   崔火火:“???”   自然点呢?哥!你的自然一点,就是我不动手,换你亲自动手?   还有脸掐颈子说他?   你自己都那么不自然!   前面秦轻已经快步跟了上去,有点搞不清这位新老板的脾气,不明白怎么落地之后搬行李箱都要亲力亲为,难道是看他办事不利落?   不会吧,秦轻心底:他好歹也是个男人,这几个箱子,轻松松一手一个,何况他也没有磨磨蹭蹭、拖泥带水。   秦轻:“我来吧。”   苏之贺推着车,言简意赅:“走。”   秦轻默了片刻,明明刚接触,不了解这位大影帝的脾性,此刻也有点状况外,却忽然灵台一闪,下意识道:“贺哥。”   苏之贺隐没在帽檐和口罩后的目光转向他。   秦轻边走边回视,认真地说:“贺哥,我来吧。”   苏之贺因为这声贺哥,忽然就浑身舒坦了。   没再坚持自己推车,让开位子,让秦轻推,自己走在旁边。   身后不远处,崔火火和向旬凑在一起,无言地凝视走在前面的两人。   崔火火一脸茫然,抓抓脖子:“所以我哥刚刚到底为什么掐我脖子?”   向旬一脸同情地看看他:“你现在还没懂吗,你这远房表哥就是个傲娇。你搬,太殷勤了,他嫌你做的露.骨,秦轻搬,他光看着,又不忍心,要去帮忙。”   崔火火苦着脸:“大城市的人追朋友,都这样的吗?”   向旬拍拍崔火火的肩膀,安慰他:“这倒没有。”   向旬:“也就你苏老板了。” 第13章 节目   N城地处南方,到了夏天,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火炉。   从机场出来上车,就那短短几步的路程,室外的温度如炙火热浪,扑面而来。   还是来时的座次,司机也是向旬安排的熟识的当地司机。   一上车,向旬拿指尖抹了把鼻尖的汗,嘀咕:“要命,这么热的天录制……”   更要命的是,录制地点在一片森林附近。   晒是没那么晒了,温度也比城市低了那么一两度,却偏潮,蚊虫还多。   稍微想想也知道,这次录制不会多轻松。   向旬一副你好自为之的表情,进酒店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拍拍苏之贺的肩膀,叹息:“保重啊,朋友。”   苏之贺瞥他,毛病。   上了楼,苏之贺一个套间,秦轻的房间在旁边,崔火火住斜对门。   没多久,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过来,第一时间和苏之贺对接流程。   向旬留他们聊工作,自己百无赖聊,从苏之贺房间出来,去对门崔火火那边,秦轻刚好也在。   门没关,一进去,听到秦轻在问崔火火:“助理也住套间?”还一人一间?   崔火火边整理行李边道:“嗯,差不多吧,有时候……”   向旬走进,亲自为秦轻解惑:“记好了,以后这种问题不要问。”   向旬:“问就是苏老板有牌面,节目组必须这么安排,再问就是苏老板有钱,节目组就算不这么安排,他也舍得自己掏钱给助理花。”   秦轻心底:这语气,是他认识的向旬没错。   而对于助理都能跟着老板住套间,还一人一间,哪怕是向旬这么牛逼轰天地解释了,秦轻还是觉得惊讶。   同时总结:不愧是苏之贺。   惊讶完,向旬往套间的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示意:“来,叮嘱你们点事。”   所谓的叮嘱,其实就是后面几天录制期间,他们两个助理需要注意的事项。   包括不限于防晒、防蚊、防偷拍,饮食、饮水、休息、安全。   向旬:“房车已经停在停车场了,司机还是今天机场接我们的那个老马,订的两辆安保车下午也会过来,都是以前合作过的熟人了,苏老板也都认识,方便的。”   向旬:“其他的,无非就是过嘴的东西注意安全,私人物品除了你们,别让其他任何人碰见,尤其是手机。”   叮嘱完,向旬看看时间:“我还有别的工作,马上就走,你们跟着苏老板,有事给我打电话。”   又特意看向秦轻:“你有不懂的就问崔火火。”顿了顿,“或者直接问你苏老板。”   当天下午,向旬就走了。   据崔火火说,是他手里另外一个上升期的艺人在和人争一个重要角色,向大经纪准备亲自出马,帮艺人拿下角色。   说完满脸羡慕地叹息:“唉,我什么时候也能像我旬哥那样……”   秦轻看看他,没吱声,心里想,做到向旬那程度可不容易,有背景还好,没背景的想混上去,就得像当年的他那样,付出极大的隐忍和血泪代价。   秦轻本以为崔火火这么感慨上了,后面就要跟着来一句自我勉励,再顺便畅想一下未来。   谁成想直接换了话题,来了句:“你饿吗?我好饿啊。”   “……”秦轻忍俊不禁。   崔火火看看时间,他们苏老板从和节目组对接上之后,已经合着门超过三小时了,估摸着还得再要至少一个小时。   崔火火聊到吃,这个时候不憨了,神色明朗,主动提议:“走,下楼?”   秦轻不得不提醒:“可能等会儿需要人,还是留个人在楼上吧。”   “不用。”崔火火已经走到了套间门口,不停冲秦轻撇头示意一起,同时解释:“你刚来,不了解,我们老板工作的时候一向不爱使唤人,给他做助理最轻松了。”   又道:“我们就在酒店,又不出去,真有事,他一个电话,我们立刻上来就行了。”   恰在这个时候,崔火火收到了一条消息。   苏之贺:我这边还要点时间,你带秦轻下楼吃饭。   崔火火:噢耶!   屏幕举起来,示意秦轻看:“我说的吧,走吧,吃饭。”   下楼到餐厅,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因为整个酒店都被节目组包下,也提前打过了招呼,餐厅会一直供应三餐。   崔火火吃东西不讲究,秦轻也不挑嘴,两人随便点了三个菜,坐着等。   等饭的间隙,崔火火和秦轻聊了点私人话题。   秦轻这才知道,崔火火是苏之贺的亲戚,虽然崔火火一直强调,这亲戚亲得有点偏,属于远房。   崔火火还说:“来之前,我就是个中专毕业生,不像我两个哥哥,都是大学生。我爸妈都愁死了,不知道我毕业了要干嘛,刚好我哥当时的助理辞职了,我就过来了。”   崔火火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心眼,也不太防人,至少他没防着秦轻,还有感而发地说道:“我哥特好,我给他做助理才半年,就有钱寄回家了。年终的时候还给了我不少,我和家里一起凑钱,把老家的房子都推了重建了。”   说完不好意思地笑笑,吸吸鼻子,透出几分乡里人的朴质:“就是我自己不太争气,除了跟着我哥,给他跑跑腿当个助理,也干不成别的,浪费了他不少心意和安排。”   秦轻为这淳朴简单的聊天内容感到触动。   为什么上一世,他接触不到这样简单朴实的圈内人?   说到底,是那时的自己太急功近利了,眼里容不下别的,全是机会、利益、钱财。   如今重生,不再追求那些,心定了,眼里可以见到的东西更多更清晰了,才有了这样的机会。   秦轻听着,体会感受着面前的这份朴实。   崔火火聊完自己,问秦轻:“你呢?你也是从家里出来打工的?”   秦轻没隐瞒,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嗯,我辍学,就出来工作了。”   崔火火喝水的动作一顿,放下水杯,满脸掩饰不住的惊讶:“辍学?”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强烈,收起神色:“不好意思啊。”   秦轻摇头,笑笑:“没什么,你问好了。”   崔火火想了想,小心翼翼道:“那你是上到高中辍学的吧?”   秦轻坦然的神色:“我上学比同龄晚一点,辍学前是高二。”   崔火火眨眨眼:“因为成绩不好吗?”   秦轻:“没钱,家里不让上了。”   没钱可以理解,不让上?   什么叫不让上?   崔火火不可思议:“你家里不给你念书啊?”   秦轻抿了抿唇角,意思再明显不过。   崔火火水都喝不下去了,作为家里供出两个大学生的家庭成员,在他的观念里,只要能读的下去,书是必须要去念的。   他们村儿都流行家家户户送孩子上学,不论男女,不送就要挨街坊邻居的嘴碎和闲话,怎么还有人不给孩子念书的?   这父母做的也太不合格了!   崔火火在心底暗暗气愤,又不能当着秦轻的面多聊。   气愤了一会儿,上菜了。   崔火火拿了一双公筷,不停给秦轻夹菜:“多吃点,你吃这个,这个,吃点这个。”   心里越想越气:不准上学,只能自己出来打工,那饭菜总能多吃点吧!   秦轻面对垒出碗沿的一大碗菜,哭笑不得:“可以了,谢谢,够了。”   崔火火不像一起工作的同事,倒像个打抱不平的老妈子,气呼呼道:“不够!这么点怎么够!”   好像多吃点菜就能弥补辍学的伤痛似的。   秦轻看着碗里的菜,愣愣的,不是没被人夹过菜,也不是没人客气地和他说多吃点、吃这个。   上一世别人有求于他的时候,夹菜敬酒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套路,哪怕是重生后,他那逼他辍学的母亲孙芳,也揣着小心地给他夹过菜。   但有这般纯粹简单心意的,唯有此刻的崔火火。   秦轻一时怔忪,因为不适应,显得有些局促,安静了片刻,也举起筷子,给崔火火夹了道菜。   崔火火低头看了眼,嘿嘿嘿地笑,直接夹起来,送到嘴里,又看着秦轻,示意他:“你也吃。”   菜太多,秦轻碗都没办法端,笑说:“下次你要给我夹菜,我提前换个大碗。”   崔火火睁大眼睛道:“你也发现了?大城市吃饭,都这么点大的碗,太小了,我还是习惯用家里的大碗吃饭,像我小时候,我爸吃饭,都直接上大海碗。”   秦轻边吃边听,觉得这酒店的饭菜式样普通,味道却格外的香。   于是在崔火火的朴实和没有什么顾虑的闲聊里,两个助理熟悉了不少。   饭后,崔火火带秦轻去停车场看房车,又进房车里转了一圈。   进房车后,崔火火哪儿都不看,先去厨房吧台后翻制冰机:“我们苏老板上工,夏天基本离不开冰块。”   秦轻懂了:“他怕热。”   崔火火见制冰机里冰块充足,放心了:“嗯,特怕热,而且一热,心情就容易不好。”   秦轻顺着房车上的一扇窗户往窗外看去,毒辣的太阳,热辣的温度,那看来录制的这几天,苏影帝心情都别想好了。   看完房车,正要离开,崔火火忽然拉住秦轻:“唉,等等。”   秦轻:“?”   崔火火站在窗前,示意他往外看:“我们等那几个人走了再走。”   秦轻顺着崔火火的目光看过去,室外停车场,不远处,有几人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为首的男人戴着墨镜,走得很快,身旁跟着几个撑着伞的助理,两人身后,又跟着几个或拿包拿袋子、或推着行李箱的年轻男女助理。   崔火火:“叶楚天。”   秦轻当然认得那是叶楚天。   崔火火盯着外面,声音都低了:“你记好了叶楚天的样子,还有他身边跟着的几个人。”   秦轻一下懂了,问:“和我们老板不合?”   崔火火撇嘴:“哪儿啊?”怎么能说不合?“那是相当不合。”   秦轻挑挑眉。   这时,不大的停车场又进来一辆商务车,车里下来一个男艺人。   崔火火指着,声音更低了,说:“这个你也记一下。”   秦轻:“也不合?”   “哪儿啊!”崔火火:“那叫不共戴天。”   秦轻:“……?”   崔火火说了半天大实话,忽然反应过来,靠,他都说了些什么?秦轻可是他哥中意了特意带在身边的,又不是真的助理!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崔火火赶忙打补丁,隔空替他哥挽回形象:“不过你放心,我们苏老板是个友善大度的人,心地也很善良,虽然以前和他们关系一般,但是这次一起录节目,一定能携手共进,化干戈为玉帛。”   秦轻瞥了眼崔火火,看了看窗户外。   他表示质疑。   作者有话要说:  苏老板:我的形象???就这么毁了? 第14章 好人   倒不是质疑苏之贺的人品,是怀疑崔火火口中的携手共进能有几分可能。   大概是零?   而奇就奇在,以苏之贺如今的咖位,这种综艺参不参加根本无所谓。   既然和共事的两个男艺人关系都不好,这种活儿推掉就行了,何必参加?   他哪里知道,如果以关系好坏决定综艺通告,苏之贺基本没什么节目能参加的。   用向旬的话:只有你想不到的明星,没有我们苏老板得罪不到的艺人。   崔火火这么形容:上次去拍广告,连广告棚门口的狗见了我们都绕路。   至于是怎么和那两位男艺人构上怨的,崔火火没提,秦轻便没有多问。   ——无非是性格不合、没眼缘、处不来,要么是资源冲撞、争抢角色,等等,总有原因。   而在秦轻看来,崔火火私下里主动避开的做法很正确。   毕竟一对多,不沾光,谁知道万一杠上,对方凭着多出来的那几张嘴,会把事情宣扬成什么样。   崔火火:“我一开始都不懂这些,还是老板教的。”   苏之贺教的?   崔火火:“说这是策略,狐假虎威得老虎在场,老虎要是不在,就缩头做地洞里的鼹鼠,保命要紧。”   秦轻错愕,苏之贺竟然这么教?   这是一个红遍娱乐圈地位超然的影帝会说出来的话?   是了,秦轻突然想到,这办法确实很适合没什么心眼还有点憨的崔火火。   就崔火火这性格,放在娱乐圈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孽面前,还不够塞牙缝的。   又很快想到,苏之贺其实大可以换个机灵点的助理,不用教这些,更不用费心。   为什么还留着崔火火?   秦轻想到不久前吃饭的时候,崔火火和他说的那些话。   ——我哥特好,我给他做助理才半年,就有钱寄回家了。   ——年终的时候还给了我不少。   ——就是我自己不太争气,浪费了他不少心意和安排。   苏之贺……   秦轻默默地笑了一下。   “怎么了?”崔火火疑惑。   “没什么,”秦轻道,“就是觉得,老板人挺好的。”   “那是!”崔火火在心里松了口气。   形象挽回成功,还好,还好。   当天晚上,因为参与录制的所有人都到了,节目组包了一个中厅,请嘉宾、艺人吃饭。   这种场合,苏之贺一般就随便应付应付,不会喝酒,也不会带人,反正坐会儿就走。   于是秦轻独自在房间,把书拿出来看。   看了会儿,他偶然间抬眼,看到窗明几净的套间客厅、暖黄色的射灯、颇有风格和质感的艺术品挂画,一时怔忪,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上一世,在忙碌的工作中栖身于出差中的某个高档酒店。   回过神才想到,这哪儿是出差,是他以一个普通小助理的身份跟着艺人出来工作而已。   之所以会置身此间,全因如今的老板是苏之贺——   一个有牌面的、舍得给助理花钱住套间的好人老板。   秦轻笑了笑,低头继续看书。   次日,《绝处逢生》录制。   这次录制是在山林里的某片区域,范围作了限定,现场也进行了外景布置。   节目规则并不复杂,要求三个艺人嘉宾和三个素人嘉宾,总共六人,一起在半生态半搭景的区域内做前进攻略,途中会有各种阻碍和陷阱,嘉宾之间要相互搭手,一起走出这片绝境。   录制前,还在酒店的时候,三个艺人和三个素人便一起在会议厅开了个会。   开会的时候,秦轻、崔火火都跟着去了,不但见到了另外两个男艺人,还见到了三个素人嘉宾。   其中一位,便是节目中,秦轻印象里的那位CP王者。   王者名叫刘鸢,二十出头,是个大学生,人高腿长,宽肩细腰,长得十分英俊。   据说节目组面试了很多人,才找到这么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合适,身体素质好,还长得特帅的男孩儿。   帅到什么程度?   具体点,就是颜值不但远远超过在场另外两个素人,高出平均值很多,且比偶像出道的叶楚天还帅上那么一点。   然而——   没有秦轻好看。   节目组介绍素人用的PPT就挂在墙上,属于刘鸢的关键词“高颜值”,赫然落入在场所有人的视野里。   而秦轻就坐在苏之贺身后靠墙的一把椅子上。   高颜值三个字一出现,传闻中和苏之贺不共戴天的佟路抬眼,看看斜对面的刘鸢,看看苏之贺身后的秦轻,发出了一声轻嗤。   嗤得过于清晰响亮,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一时间主持会议的人都没有吭声,任由厅里诡异地安静了下去。   手里盘着一个打火机的苏之贺抬眼,不冷不热地扫了眼佟路:“怎么,佟老师有意见?”   佟路比苏之贺大几岁,人红也有地位。   早年两人因为一个电影角色闹过些不愉快,苏之贺讲求事情过去就过去,没那闲心把那点破事记挂在心里。   佟路不一样,新仇旧恨,一记就是很多年,走哪儿都不忘那点恩怨。   这次《绝境逢生》,三个艺人嘉宾里,原本没有苏之贺,是另外一个男艺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临时换了人。   佟路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的,昨晚的饭局上就没甩过好脸色。   今天见苏之贺带了俩助理,其中一个还长得颇为出众,再联想苏之贺那圈内人尽皆知的性向……   呵,工作不忘带情.人,还真是什么都不耽误啊。   角落里,秦轻敏锐地感受到了那微量的波及向自己的隐形风暴。   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佟路把他当成了什么。   “……”   不是,没有,别瞎想。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助理小男孩。 第15章 颜狗   但秦轻其实也明白,会被误解才“正常”。   毕竟这张脸,还算出众。   娱乐圈又是个置身其间,谁都别想干干净净的大染缸。   在这个圈子里,只有被侵染被同化,就不存在出淤泥不染的说法。   想要干干净净,那还进什么娱乐圈?   在家呆着比混哪儿都干净。   在这样的固定思维和现实环境下,越年轻越长得俊,跟随的老板越大牌,就越显得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款曲。   但凡秦轻不是重生,或者经历得少,就要天真地在心里呼喊:冤,真的冤。   但他如今早习惯了。   这个圈子就是如此,又不是只有助理和艺人之间会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   他有着这么一张脸,上一世为他带来了很多便利,也为他带来过不少误解和麻烦。   哪怕他后来做上了顶尖的经纪人,也多的是人觉得他与那些合作的客户、大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好像在这圈子里,美色不与权财、交易挂钩就说不过去似的。   别说其他人,换做上一世,他自己都要多想,为什么会挑中他给苏之贺做助理。   但如今的秦轻不会胡思乱想了。   真想怎么着他,犯不着处心积虑地安排做助理,多费劲。   最简单的,直接砸钱,连哄带骗拐上床,对他们那些上位者来说,不比带在身边做助理容易得多。   何况接触下来,以及直觉上,秦轻都不觉得苏之贺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用他昨天对崔火火的话:老板人挺好的。   带头轻嗤弄崩气氛的佟路可不这么想。   人好?好?   苏之贺好个屁!   佟路:“我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吧,苏老师这么大反应?”   气氛急转直下。   主持会议的工作人员连忙打圆场:“我们接着开会,开会。”   差点点爆现场的小火苗才被生生掐灭了。   没参与其中、隔岸观火的叶楚天瞥了两人一眼,三个素人嘉宾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不免在心底打鼓。   刘鸢更是理解偏了,以为自己是两个大明星杠上的导|火|索。   角落里,崔火火拿手机,屏幕上打了几行字,悄悄递给秦轻。   崔火火:什么情况?怎么就杠上了?我怎么没看懂?   秦轻接过手机,反问:和佟路的关系这么差?   崔火火打字回:我也是听我向哥说的。   说是五六年前,有一部电影,男一号,佟路和苏之贺都有和片方接触。   佟路接触得按部就班,稳扎稳打,试戏试装甚至还试拍了半天,结果最后角色是苏之贺的。   一打听,说是苏之贺带资进组,拿下了角色。   秦轻心里掐算,苏之贺如今三十出头,五六年前,那就是二十五岁左右的时候。   佟路略大一些,当年差不多三十。   两人形象虽不相仿,但部分气质略有重合,如果角色没有特别明显的荧幕质感,两人确实会成为竞争者。   只是苏之贺五六年前竟然会带资进组?   他那时不都拿了好几个大奖了?   早是影帝了,还用这么拿角色?   崔火火:向哥说,那本来就是老板投的片,没找到合适的演员,才老板亲自上的。不知道谁乱传,说我们带资。   原来如此。   崔火火:后来老板有个代言被他抢了。   崔火火:老板反手又拿了他五个代言。连果冻都没有放过。   秦轻:“……”果冻……   崔火火:不过那家的果冻真的挺好吃的。   聊到吃,崔火火就来劲,秦轻都被他感染了。   秦轻:哪个牌子?   崔火火放下手机,开始翻包,翻翻翻,翻出一粒奶白色的果冻,递给秦轻。   就这个!   这个新出来的味道最好吃!   会议桌边,苏之贺百无聊赖,会开得没意思,打火机也盘得没意思,侧过身,往后瞧了一眼。   两个小助理凑在一起,低头埋着视线在翻包,崔火火翻出几个果冻,递给秦轻,秦轻挑了两个,用手撕果冻壳上的封口膜,撕不开,抬手,把果冻递到牙边。   正要咬,一抬眼,和苏之贺对视上,顿了下。   苏之贺好笑地抿唇,冲他伸手,秦轻放下嘴边咬的那个,把手里另外一个递给他。   苏之贺接了,转身坐回去,开始盘果冻。   盘得对面的佟路一眼认出这是他当年被抢走的代言,进而想起那年被抢走的另外四个代言,进而开始默默深呼吸。   苏之贺气定神闲,好整以暇地剥开了封口膜,把那Q弹嫩爽的果冻送进了嘴里,一口下肚。   很有当年反手夺他五个代言的淡定果断。   佟路:“……”头疼。   他为什么要和苏之贺一起拍综艺!   早会后,全组转场,去山林深处的录制地。   设备、物资,安保、医疗队都已经先过去了,节目组安排了几辆车和一个大巴,送素人嘉宾和剩下的工作人员去现场。   三个艺人,自然都是大房车。   但房车和房车是不同的,叶楚天的房车普普通通、中规中矩,佟路的房车止步于大牌顶配,苏之贺不同,他的车千万定制级别,房车里的劳斯莱斯。   秦轻暗道他看了都觉得自己没见识。   但再好再贵的房车,只能开在路上,停在路边,开不进树林。   最近的录制地,都需要步行至少半个小时。   别说房车,越野车都不能进。   设备都是一个一个扛进去的。   这个时候就突显了助理数量多的优势:人多就能多带点东西。   崔火火才发现这点,暗自懊恼:“那我们怎么办?”   节目组没和他说是这样的,向哥也没提醒,他们才两个人,根本带不了多少东西。   秦轻也在想这个问题,又很奇怪。   苏之贺这种咖位,崔火火不懂就算了,向旬作为他的经纪人,也没有安排?   很快,秦轻发现不是他想的那样。   又或者说,他的老板根本不是他理解中的正常范围内的艺人。   苏之贺根本不需要助理“伺候”,自己步行进山林,自己背个包,到了地方,换好节目组要求的迷彩裤和背心,喷好防蚊虫的喷雾,就不再需要助理了。   闲着没事,他站着或者靠个树就能刷手机休息,喝水可以不找助理,直接一声,节目组就有人给他递,其他的……   没有其他了。   苏之贺根本不需要。   不需要休息椅,不需要小风扇,不需要纸巾,更不需要像叶楚天那样,隔几分钟就让助理给他驱赶蚊虫。   纯天然,原生态。   独立,自强。   秦轻:“……”   秦轻远远地看着和其他嘉宾一起,与节目组沟通的苏老板,问身边的崔火火:“我们老板一直这样?”   崔火火点头,说:“自助型艺人。”   秦轻:“那他要助理干嘛?”   崔火火:“也不能真的什么都自己干吧。”   比如换下来的装在包里的衣服,还是需要有人拿的。   崔火火边说边从包里摸出两个折叠小凳子,和秦轻一人一个,坐在场外一块没什么杂草的平地上。   不远处,另外两家的助理又是摆凳子又是拿风扇,还有人在椅子周围喷驱蚊液,每个看起来都很忙。   秦轻扫了眼,收回目光,视线在周围转了半圈,问崔火火:“这样就没事了?”   崔火火:“没了。”看了看时间,熟练道:“不出意外,我们应该能从这个点,一直坐到收工。”   “……”   没事做,秦轻只能干坐着,到处看看。   场地其实很大,怕有人跑远找不到,节目组特意早早用绿色塑料布拉了一大圈限定范围。   虽说是攻略型的户外真人秀,但节目组不可能真的只安排跟拍PD跟着艺人到处跑,整个录制组必然会全程跟到底。   除此之外,节目组安排的安保队、熟悉树林地形的当地人、医疗队,艺人自己的随行人员,也都会跟着。   像苏之贺这边,还跟了好几个向旬安排的安保。   此刻浓云遮日,又有遮盖在头顶的大片的树荫,温度尚能接受。   秦轻抬头看了看天,却记得清楚,上一世他搜《绝境逢生》看的时候,第一季的前几期,视频评论可都是在骂节目组的。   说他们没有心,天气这么热,环境这么恶劣,竟然能不考虑嘉宾的安全健康,执意进行录制。   秦轻拿手机,点开天气预报,大太阳、大太阳、大太阳,连着几天,都是晴。   预报的温度,三十一二度。   秦轻暗道,如果录制的时候真的只有三十一二度,节目组就不会被骂了。   果然,《绝境逢生》刚录了一个嘉宾出场汇合的开篇,头顶厚实的白云忽然散开,阳光笔直落下。   树荫照不到的地方,阳光灼热,温度骤然升高。   树荫下,蝉鸣疯了一般嘶鸣,大量蚊虫聚集萦绕,地面、树根潮气沸反,又热又湿。   部分工作人员站着的地方涌出大片蚊虫,一堆人往别的地方散,可又没有地方跑,只能边退边用手在身前挥舞驱赶。   站到阳光下,倒没有蚊虫,却是一通暴晒,热得出奇。   六个嘉宾浑身是汗,开场的汇合部分录完,立刻暂停拍摄,走向镜头外。   碰巧崔火火尿急,人不在,秦轻独自拿着伞和水候在场地外。   正要迎过去,帮忙撑伞挡个太阳,苏之贺远远地挥了下手,示意不必。   秦轻站在原地。   他看得清楚,苏之贺明显更怕热,别人穿T,他穿背心,其他嘉宾刚湿了半个领口,苏之贺已经半个后背都潮了。   因此导演一喊咔,苏之贺脸色微绷,蹙眉显出几分不耐。   换了没经验的助理,得在心里打鼓,暗道等会儿小心点,别惹到老板,给自己找麻烦。   秦轻不一样,他经验丰富,也不怕谁,心里不打鼓,还能边等边淡定地赏析老板的颜值——   苏之贺一身迷彩,长裤、背心,露出紧实流畅的前肩、后胛、胳膊。   长腿、窄腰,但并不过分瘦削,也没有时下娱乐圈最流行的所谓的少年感,是成熟男性的体魄,紧实干练。   气场强,步伐稳,眼神深邃犀利,迷彩和山林背景的衬托下,还透着几分野性的冷峻。   秦轻看着,被这样的苏之贺撞中了审美,晃了个神。   待回过神,已经拿着防晒抬着手,面对面地在替苏老板补防晒了。   一抬眼,是苏之贺回视的眼睛,瞳色纯黑,目光幽深。   再一看,自己沾了防晒的手,距离苏之贺的脸颊只有0.0001公分,额头上,有刚刚晃神的时候擦的防晒,还没有抹匀。   秦轻:“……”   所以,问题来了。   补防晒为什么不用喷的,用抹的?   答:因为崔助理的包里没有防晒喷雾。   为什么抹个防晒也要助理?   答:工作期间,艺人浑身上下,从汗毛都头发丝,都可以要求被合理“伺候”。   直白点,助理就是做这个的,拿钱干活儿而已。   刚刚为什么晃神(断片)了?   答:说到底,他也是个颜狗。   咳…… 第16章 针对   好在回神的速度够快,晃神也不耽误干活儿,又有多年混迹圈中的经验,应该没露出什么马脚,叫人看出端倪。   如果面前的男人不是苏之贺的话。   可惜,偏偏就是苏之贺。   这位被新晋助理贴上了好人标签的大影帝,比秦轻在圈子里混的时间还久,虽然经常不按常理出牌,脾性也让人捉摸不透,但人情世故通透,还非常善于观察。   何况两人的距离如此近。   别说微表情,脸上细小的绒毛都一清二楚。   于是那看着他时定定地微怔,走近时掩饰般错开的眼神,看似淡定却明显在出神的回应,尽数都落入了苏之贺眼中。   还有回过神时,对视的那一眼,神情间一闪而过的青涩。   这些细微的展现,和男孩儿身上自然流露的早慧、与年龄不相称的稳重一样,都让苏之贺觉得有趣。   也是,到底才十八,还是个小男生。   苏之贺笑意噙得深,不动声色,微垂着目光看着面前。   ——男生涂得很认真,心无旁骛,屏息专注。   奇的是,这大热天,别的男人热得汗流浃背,一身臭汗,秦轻却不见得多热,一身T清清爽爽地穿在身上,脸上连油光都没有,只鼻尖额头沁了层不明显的薄汗。   苏之贺默默地站着,感受着、看着,忽然就觉得这个天也没那么热了。   那沾了防晒的指尖轻触皮肤,竟透出点微微的凉。   这丝凉意从额头到脸颊再到下巴,令人无法忽略,像只钩子,勾住了心神。   苏之贺吊唇笑了下。   秦轻正在擦下巴,感觉到动静,下意识抬了抬眼。   苏之贺垂了点视线,问:“你不热?”   秦轻收回去看着下巴的目光又抬了起来:“还好。”   苏之贺眼底露出点饶有兴致:“我看你没拿扇子扇风,也没用小风扇。”   秦轻答得中规中矩,收回目光,继续擦防晒:“树荫下站着不怎么热。”   苏之贺看看他:“平时吃什么了?”   嗯?   秦轻抬眼。   苏之贺眼底带着点笑:“吃什么了,天热手还凉。”   “……”   秦轻顿了下。   他因为上一世的一些经历,并不爱与人有身体触碰,重生后这毛病好了不少。   之前走在路上,伸手拉过差点闯红灯的关意允,被几个练习生勾过肩膀,和崔火火坐一起也靠的很近,还有此刻抹防晒的皮肤接触。   但可以接受肢体触碰是一回事,心理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换以前,有人用这个语气问他手怎么是凉的,秦轻心底得竖起万丈防线,甚至会觉得恶心。   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内容,从苏之贺口中出来,秦轻就是没觉得多防备,更没觉得恶心。   大概因为刚刚才做过颜狗。   也因为苏之贺并不猥琐油腻。   秦轻:“没吃什么,我从小就是这个体制。”   继续擦防晒。   很快,下巴擦完了,只剩下鼻尖下的人中和唇周。   秦轻擦的小心,注意不碰到嘴唇,边擦边道:“贺哥。”   苏之贺:“嗯。”   秦轻低声、专注:“抿下嘴。”   苏之贺:“没事,你擦。”   秦轻继续擦,用无名指的指腹沾着防晒,轻轻地涂抹,唇周亦是如此,擦到中途,苏之贺唇边出了点汗,他拿纸巾裹在食指上按压,细致、认真。   一张脸没一会儿就擦完了。   刚擦完,苏之贺下巴轻抬,示意脖子。   秦轻摇了摇手里的防晒,余光扫了眼场中央,说:“那我用手心涂了,速度快点。”   苏之贺:“嗯。”   掌心覆上喉结。   不远处,叶楚天和他的几个助理扭着脖子看着,隔了不远,佟路和他的助理们也瞥着目光默默地瞧着。   只见如盖的绿荫下,苏大影帝挑着下巴抬着脖子,近前,他那又俊又帅又白的年轻小助理拿着一瓶防晒,伸着手一点一点给他擦。   擦得认真细致,专注忘我。   一个抬头,一个低眉,神仙眷侣,至情至深。   “……”   大佬你可真会享受啊!   但很快,没人觉得在这这种鬼天录户外综艺是什么享受了。   太阳越来越毒辣,室外温度达到了一个在太阳下站一会儿就能晒得皮肤生疼的程度。   而户外综艺不像室内,景都已经搭好了,设备也都拉到林子里来了,没有多少更改流程的余地。   只能硬着头皮拍,拍一会儿休息一会儿,休息片刻继续拍。   期间三个素人嘉宾因为没有经历过这种强度的拍摄,都受不了了,感觉热得快要中暑,纷纷要求暂停,回车里吹空调降温。   被节目组拒绝了。   理由是:现在大家都一样,不光只是你们,天气也不会只是热一会儿,等到了下午,只会更热,现在要求吹空调休息,下午怎么办?忍耐一下,把今天的拍完。   场地外,刚刚去车里拿冰块的崔火火回来了。   一回来刚好撞见素人嘉宾要求休息被节目组拒绝的一幕。   崔火火站在秦轻旁边,累得一身汗,短袖袖口缕到肩膀,插着腰:“艺人是真的能忍。”   素人嘉宾都要求休息了,三个男艺人都没有吭声。   秦轻闻言哼笑,转眼看了看崔火火。   崔火火:“不对吗?”   不对。   不是做艺人能忍。   是和苏之贺一起录节目,叶楚天和佟路都只能忍。   谁叫他们都和苏老板不合。   男人间的不合是要较劲的,这个时候谁要休息,谁就要丢脸了。   崔火火瞪向录制的场地中央,有点不敢相信:“这样啊?”   又奇怪:“那为什么是他们两个和我们老板较劲,不是老板和他们较劲?”   苏之贺不也没要求休息吗。   秦轻好笑地看向崔火火:“没有为什么,看出来的。”   很明显,苏之贺的注意力都在录制和攻略上,有特意不把私下情绪带到工作中,和叶楚天、佟路、其他三个素人嘉宾,都有沟通交流。   秦轻也凭着多年的经验和业务能力眼尖地看出来,苏之贺是个极有韧性、行动力强的艺人。   如无必要,他几乎不会主动申请休息,因为休息就要耽误录制。   同时能高效的随录制运转,最大限度的忍耐环境的恶劣,不以咖位提个人要求,还有一个远胜过其他嘉宾的身体素质。   秦轻默默地看着,只观察了一会儿,便发现了这些。   暗道苏之贺不愧是苏之贺,他上一世要是能遇到这种条件的艺人,甭管影帝还是新人,脸都能笑肿。   可惜,上一世注定无缘,这一世倒是有了如今的巧合机缘,但秦轻已经不是经纪人了,只是个普通小助理。   小助理当然不用管艺人有多优秀,干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该撑伞撑伞,该递水递水,该补防晒补防晒,后面太阳实在毒辣,又给苏之贺套了两个防晒袖套。   除此外,崔火火背回来的冰块被秦轻一打一打分装在塑料袋里,用干毛巾裹好,等苏之贺休息下场,压在皮肤上降温。   其他时间,没事做,秦轻就坐在树荫下翻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崔火火好奇,坐在旁边,问:“你看什么?”   秦轻举给他看了眼封面:“公式手册。”   崔火火惊讶:“你在看书啊。”   不是都已经辍学了吗?   秦轻:“随便看看。”大大方方承认,“有机会就回去念书。”   崔火火震惊了。   户外太阳这么毒辣,树荫下也没好到哪里去,室外恨不得四十度往上,热的人汗直淌、心浮躁,什么都干不下去,秦轻竟然能坐在这边正儿八经地看书?   又想,辍学还看书,是真的想回去念书的吧?   崔火火:“你看得下去?”   秦轻:“公式短,背起来简单。”   崔火火:“你不热吗?”   秦轻:“还行。”   崔火火由衷地佩服,说:“你以前肯定是个学霸。”   学霸才能看书如入无人境,不像他当年,考试的时候同桌翻个笔袋,他都觉得被吵得不能答题。   狗屁的不能。   纯粹不会。   崔火火有着一个天然对学霸肃然起敬的学渣本能,举起挂在脖子上的小风扇,朝向秦轻:“你看吧,我帮你吹吹风。”   秦轻笑:“不用,你自己吹。”   崔火火示意他继续:“你看吧,我不打扰你。”   这一幕落在其他两家的助理眼里,几乎就是坐实了秦轻和苏之贺那耐人寻味的关系。   看吧,如果都是助理,平起平坐,那干嘛崔火火要像伺候他老板一样举着风扇伺候另外一个?   还不是因为地位非同一般?   这些人在背后无聊地嚼起了舌根。   “他谁啊,以前好像没见过?我就见过崔火火。”   “新来的呗。”   “看着年纪好小。”   “是不大,我怀疑有没有二十。”   “也是命苦,陪着没享福,还遭这种罪。”   “苏大佬真是不会疼惜人。”   “就是啊,坐房车里吹空调多爽。”   ……   聊着聊着,有人说:“唉,要不过去会会。”   “会?怎么会?”   “走过去会呗。”   “你想干嘛?那可是苏老板的人?不要命了?”   “怕什么,他们忙着录制,哪儿管得到那么多。”   “我反正不去。”   “你不去我去,一个小男生而已,怕毛。”   真的就有人去会会秦轻了,打着借点冰块的由头。   近前一看秦轻,心底乐了:苏大佬怎么回事,小男生跟着现场受罪就算了,怎么还穿得这么寒碜?   这衣服,这鞋,牌子都不是吧?地摊货?   那助理的目光在秦轻身上扫过,面上的微笑逐渐染上深意,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真相。   一抬眼,对上秦轻平淡的目光。   秦轻:“没有。”   助理:“啊?”   秦轻:“我说,没有冰块。”   助理拿秦轻当小孩儿,没用成年人之间的相处规则,被拒绝了,还在问:“这不就是吗。”   明明装冰的箱子就摆在脚边。   又道:“别小气嘛,就给我一点。大家都是同行,又一起录节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秦轻直接没理他,低头继续看书。   别说那要冰的助理一脸尴尬,崔火火都在犹豫,不给吗?   会不会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个,好像是有点道理哦。   秦轻始终不理,当那助理是空气。   助理没想到小男生看着年纪小、不懂事,拒绝人倒是一点不客气。   谁给的底气?苏之贺?   小鬼,你妈妈没教过你,出来混,要圆滑点,给别人留面子,也给自己留后路吗?   脾气这么硬,小心社会教你做人!   可秦轻真的不给,助理也不能怎么样,只能转身离开。   人一走,崔火火问秦轻:“这样好吗?会不会太得罪人了?”   秦轻看着公式口袋书,问:“你背这点冰,来回走了多久。”   崔火火:“一个小时啊。”   秦轻:“他过来,张张嘴就要冰,一分钟都没有。”   崔火火挠了挠脖子。   秦轻转头,教他:“记好了,这不是借东西,这叫空手套白狼。”   何况那人本来就不是过来要冰块的,冰块只是个借口而已。   那人是来瞧他的。   至于别家的助理为什么打着借口特意过来看他,他又有什么好看的……   秦轻:染缸里的边角料,看谁都是污物。   恰在这个时候,几个助理扎堆的地方,传来点可以听到的嬉笑声。   崔火火看过去,反应过来:“他们不会是在笑我们吧?”   秦轻翻着书,了然:“是在议论我。”   崔火火:“讨论你?讨论你什么?”   没什么。   也就是打扮穿着,神态语言,进而开展他们毫无根据又空洞恶劣的联想。   去品评,去猜测,嚼舌根。   崔火火又看过去,发现有几个人也在往他们这里看。   崔火火皱眉:“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   但有人的地方就是如此。   崔火火约莫有点懂了:“难怪老板让我一个人的时候避着点这些人。”   结果刚刚走了一个要冰的助理,又来了一个主动分享可乐的助理。   这助理笑呵呵的,对秦轻道:“认识下,交个朋友。”   秦轻没接可乐,掀了眼皮子看看他。   助理搭讪:“苏老师这边就你们两个助理吗。”   秦轻不做声。   助理笑笑:“别啊,我不问你要什么,别这么看我。”   崔火火忍不住了,莫名其妙:“你们到底要干嘛?”   “都说了,交个朋友。”助理拎着两瓶可乐,责备的口气,“是你们不理我好吧。”   说完扫了眼秦轻,见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觉得没趣,拿着可乐离开了。   这之后,陆陆续续总有人过来,有人还会找理由,有的人干脆连理由都没有,像打那儿路过似的,看看崔火火,意味深长地扫一眼秦轻,再走过去。   崔火火:你们逛动物园呢?一个接一个?   偏偏这些人又没真的干什么,纯粹是在恶心人。   崔火火想不通,他们这是在针对秦轻?   秦轻根本没惹他们吧?   最多没借冰块而已。   可没借冰也不能成为这些人针对他们的理由吧?   再来人,崔火火彻底毛了,他瞪着对方,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对方吓了一跳,干嘛?   崔火火抬手就指,一脸警告。   对方往后退,表情却根本没在怕。   崔火火一屁股坐下:“有病!”扭头看秦轻,见他还在背公式,“你也太冷静了吧!”   都被人这么针对了!   秦轻:“还有两页,等我背完。”   崔火火:“你背得下去?”   秦轻淡定的:“背得下去。”   他当年为了往上爬,什么事没经历过?   这些不过是最普通的小儿科而已。   这点事远不能激怒他。   等两页背完,秦轻把书一合,塞进包里,站起来:“走吧。”   崔火火:“去哪儿?”   秦轻:“带你上堂社会实践课。”   秦轻的这节社会实践课,主讲通过细节识人。   走到助理扎堆的那处,隔着两三米,面对投射过来的几道目光,秦轻淡定地开始“授课”,示意崔火火看向刚刚那位过来问他要冰块的男人。   “打头阵的,一般分两种人。一种是被人挑唆的,一种是自己冲锋陷阵。”   “像他这种,明显就是自己要过来的。”   为什么?   “因为他面对人的时候会自己观察,过来之后还找了要冰块这个借口。”   “这种人有自己的观察力、办事能力,又会打头阵,说明是个喜欢出主意的人。”   扎堆坐在一起的助理们:“?????”   这他妈是干什么?   被评点了一番的那个助理:“喂?你干嘛?”   秦轻理都不理,继续,示意崔火火看刚刚拿可乐给他们的那个男人。   “带了东西,打着交朋友的理由过来,一般这种人比较好说话,因为善于和人沟通。”   “但情商高的,一般和人聊天不会动瞥西看,带了东西,就算交不成朋友,或者别人没理他,也不会把东西带走。”   “东西带走,说明诚意不足,情商也不够。”   “这种人谨慎相处,因为你和他聊多了,觉得你们很熟了,但他可能因为自身情商不足,误解你的一些言语行动,最后变成你觉得你和他很熟,他觉得你这人不怎么样。”   带了可乐的助理:“……”   有助理抬手指秦轻,怕影响不好,特意压了声音,边走近边喝道:“你干嘛?”   秦轻扫他一样,接着示意崔火火:“走过来的这个……”   “操!”那人:“你闭嘴!”   其他几个助理都一脸无语地看着秦轻。   这他妈是不会做人还是不怕被人打死?   有这么站在人眼前评价别人的吗?   “过来恶心我们是吧?”   几个男人同时靠近,很有点仗着人多的架势。   崔火火下意识就站到了秦轻身前。   秦轻拍拍崔火火,站出来,淡定地面朝那些人:“你们可以动静再大点,干脆把录制打断,让老板们都过来。”   几个男人一顿,有人扭头看远处。   其中一人瞪秦轻:“你老板过来,你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秦轻好笑:“一样?”   他满脸无所谓,反问:“我怎么会和你们一样?”   秦轻非但不怕别人往他身上泼污水,还自己玩泥巴似的往污水里跳:“我又不是助理,老板来了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怕?”   众人:“……”   秦轻忽然想到什么,一脸兴致高涨的神情,看看崔火火,提议道:“对了,要不还是打断录制,让老板们过来看看吧?”   崔火火正处于消化阶段,目前做不出什么合适的反应,秦轻问他,他就看着秦轻。   秦轻自顾道:“看看老板们来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再看看贺哥知道了之后什么反应,这样就能验证一下贺哥对我有多上心了。”   众人:“……”   秦轻跃跃欲试的表情,看向周围的几个助理:“那快点吧。”   “……什么快点。”   秦轻:“快点闹大啊,让录制停下来。”   这他妈谁敢?   你都说了你不是助理!   你不是,我们可都是!   没人想在现场闹事,几个助理立刻原地解散,往边上走,不欲和秦轻纠缠。   秦轻却不放过他们,还跟着,边跟边继续带着崔火火,继续刚刚的“课程”。   “职务不高,只是个助理,很容易遇到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很多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一点小事往往最恶心人。”   “你要能处理,就尽量处理,不能处理可以先避开。”   “但我建议你处理,因为处理多了才能积累经验,以后面对更多的场合和问题。”   “而且小问题不解决,对方很可能后面还要继续恶心你。”   “但解决不能蛮干,最好得有个办法。”   崔火火快步跟着秦轻:“像现在?”   被秦轻跟着的一个男人转身,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动作:“怕了你了,别跟着了行吧。”   秦轻轻哼:“我这不等着你们谁替我闹大了,好让录制暂停吗。”   男人索性不跑了,站在一棵树旁,抱着胳膊,不吭声。   秦轻就开始教崔火火:“抱臂是最明显的防御动作,说明心有戒备,不吭声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沉着气在思考对策。”   男人:“……”   还是跑吧!   秦轻这次没跟上,扭头看崔火火。   崔火火眨眨眼,已经对这门实践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跃跃欲试:“怎么不跟过去了?”   因为这节课已经结束了。   秦轻笑:“当对方回避你的时候,你的反击就已经成功了。”   这是秦轻重生后第一次正儿八经耍手段,耍得特别小儿科,还很低级,但耍得他心情愉快,笑容都绽开了。   崔火火愣愣地看着,傻憨憨地挠了挠头,问:“那些人后面不会再针对我们了吧?”   秦轻和崔火火一起往回走,因为心情愉悦,语调都欢快了。   “再针对,我就再带你上节社会实践课。”   崔火火忽然想到:“万一真闹大了?”   秦轻笑,语气无所谓:“那就闹大好了。”   崔火火醍醐灌顶:“对哦,闹大了,还有老板替我们撑腰。”   同时想起件差点被他忘了的更重要的事。   ——秦轻他,本来就不是助理!   是苏老板特意带在身边接触了看看的“中意之人”。   苏老板中意的人,谁敢动?   崔火火把袖子再缕上肩头,原地仿佛化身恶虎,一脸霸气。   来,再来啊,看老子不撕了你们!   吼呜~! 第17章 高级   人善被人欺。   看着不怎么善良,就不会被轻易欺负了。   后面那段时间,再没人瞎跑过来围观秦轻。   崔火火又像个黑脸门神,板正地抱着胳膊往秦轻旁边一杵,守着他看书,谁靠近瞪谁。   苏之贺下场休息,见崔火火这副神态,问他干嘛。   崔火火看看秦轻,见秦轻没有自己要说的意思,替他说了:“刚刚有人欺负我们。”   苏之贺看了眼递水给他的秦轻,对崔火火道:“嗯,说说看。”   崔火火不太会提炼总结,便描述了当时的情况:“不知道谁家的助理过来借冰。”   苏之贺喝着水:“嗯。”   崔火火:“说是借冰,根本不是……”   崔火火说话速度快,没什么逻辑,东一锤子,西一榔头,噼里啪啦全给说了。   连后面社会实践课的内容也一并讲了。   秦轻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时刻谨记自己是个助理,只做自己该做的事,崔火火要给老板打报告他也不拦——不需要、也没立场拦。   结果听着听着,发现崔火火嘴上没门儿,真的什么都和老板讲。   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崔火火把能说的都说了。   包括不限于他当时说过的某几句话——   “我怎么会和你们一样?我又不是助理。”   “看看老板们来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再看看贺哥知道了之后什么反应,这样就能验证一下贺哥对我有多上心了。”   末了还加了句:“太气人了,秦轻根本没招惹他们,一直坐在这边看书!”   秦轻:“……”行吧,这下连看书的老底儿都被揭了。   苏之贺听完问:“还有吗?”   崔火火认真地想了想,摇头:“没了。”   苏之贺这才看向秦轻,语调缓慢:“没什么想补充的?”   秦轻也摇头。   都让崔火火一五一十地说了,他还有什么可补充的。   难道说老板你听我解释,别误会,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忽悠人的,我清楚自己助理的定位,也没想把事情闹大,更没想要你对我多上心?   还不如闭嘴。   苏之贺却像是从刚刚崔火火的一番话里,品味出什么有趣的内容,喝着水,连着哼笑了好几下,笑完把喝空的瓶子递给崔火火,问秦轻:“看的什么书。”   秦轻顿了下,没直接回答,毕竟面对老板和面对崔火火不太一样。   何况有些艺人老板很忌讳手下的员工看书备考,因为这都是非常明确的跳槽信号。   还没答,苏之贺道:“要看书就去车上,这么热的天,在室外怎么看得下去。”   说完示意崔火火:“留个人在这边就行了,你一个不行,就让那边的安保过来个人,和你一起,秦轻回车里看书。”   秦轻惊讶地抬眼。   苏之贺回头,接着刚刚的话题:“是在准备什么考试?”   秦轻怔怔地定在原地。   除了解磊和解磊的舅舅,来B城后,第一次有人关心他的学业,问他是不是在看书,看的什么书,还特意为他安排,让他去车里看书,不要在外面。   秦轻自重生后接受了很多好意、善意,也体会了很多与人相处的美好,却没想到作为老板的苏之贺,竟然会这样关心他。   明明他是助理,应该随时跟在老板身边、以老板的需求为第一要义才对。   怎么老板反而会关心他是不是在看书,看的什么书,还要他去车上看,甚至找其他人分担本该属于他的工作?   他在做梦吗?   可如果这不是梦,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艺人老板?   秦轻一面震惊一面消化着,一面又为这样陌生的经历觉得触动。   他回视苏之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错愕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我在看……高中的书。”   苏之贺有点意外:“我以为你是大学生。”   “没有。”   秦轻缓缓解释:“我高中,辍学了。”   苏之贺神色敛起,没再多问。   树荫下蝉鸣疾嘶——   片刻后,苏之贺边抬步边道:“跟我来。”   “?”崔火火:“我吗?”   苏之贺:“秦轻。”   秦轻跟上。   崔火火随后。   苏之贺边走边道:“我也带你们上节社会实践课。”   苏大佬的实践课讲求稳准狠,且毫不浮夸,格外“亲”民。   “刚刚谁来我那儿借冰块的?”   “别愣着,我再问一遍,谁?”   借冰块的男助理没有自己站出来,因为其他人的注目,直接暴露了。   苏之贺:“你?”   佟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苏之贺为了什么冰块找上门,又盯上了自己的助理,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   苏之贺瞥佟路:“你助理去我那儿借冰块,没借到,我这不是亲自来打招呼了吗。”   佟路:“?”   助理:“……”   苏之贺看向那助理:“放心,明天就会从附近的冷库拖冰块过来,到时候多的是。缺谁的也不能缺了你的。”   助理没想到秦轻真的能搬动苏之贺出面,胆都吓破了,一脸瑟缩。   佟路跟着看向自己的助理,皱眉:“什么冰块?”他什么时候要问苏之贺要冰块了?   助理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佟路瞬间秒懂,瞪起眼睛。   他TM累死累活大太阳下面晒着录节目,这当助理的树荫下站着没事做,闲着无聊就打着他的幌子在外面搞事情?   搞完还把苏之贺招上门?   佟路咬牙冷哼:“行啊你。”   苏之贺口吻浅淡,煽风点火:“行不行的,我估计我这边说了不算,佟老师你说了也不算,得你助理说了算。”   说完感慨:“佟老师这边就是不一样,助理都这么高级。”   损得佟路直想抽那助理。   苏之贺已经不带一片云彩地扭头去了叶楚天那儿。   “叶老师。”   叶楚天一个三线,哪儿担得起苏之贺私底下一声老师,忙不迭地站起来:“别,别,苏老师。”   苏之贺往他几个助理脸上扫过,“谁刚刚去我那儿要请喝可乐的?”   叶楚天心里咯噔,就算私下里对苏之贺有意见,关系也不好,但明面上根本不敢招惹这位大佬,赶紧赔上笑脸:“苏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苏之贺:“没误会,我来喝可乐。”   叶楚天:“……”   助理们:“……”   苏之贺:“嗯?可乐呢?拿过来又拿走,怎么,逗我玩儿,看不起我?还是我不配喝?”   叶楚天毛都炸了,几个助理瑟瑟发抖。   苏之贺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叶楚天脸上:“叶老师,这就过分了吧?拿可乐钓鱼?”   苏之贺:“这么热的天,鱼就算热得半死,也是有尊严的。”   叶楚天赔着干笑:“我的错,苏老师,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把人管好。”   苏之贺哼笑:“怎么会是叶老师的错?叶老师没错,是我们鱼错了。”   苏之贺:“鱼不识好歹,竟然连可乐都不喝。”   众人:“……”   真尼玛跪了。   整个过程,来回最多也就五分钟。   五分钟,两家的助理吓得半死,叶楚天、佟路被损得脸面尽失。   反观苏之贺,行云流水,淡定从容,好像不是去找谁麻烦的,是去问他们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的。   秦轻都震惊了。   苏之贺是这样的?苏之贺还能这样?   他就没在这圈子里见过这么能损人的嘴。   还是说他当年进圈太晚,没有领略到苏影帝的“风采”?   秦轻尚未回神,苏之贺怎么来的,又怎么领着两个小助理往回走。   边走边转头看秦轻,撤掉刚刚损人的语气,温和道:“去车上看书吧,现在就去。”   秦轻睁着眼睛,眨了眨。   苏之贺:“不是和你说过吗,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秦轻又眨了眨眼。   苏之贺见他这副懵懂的样子,笑了笑:“什么表情?”   秦轻默了片刻:“谢谢。”   苏之贺勾唇,漫不经心:“谢谁?”   秦轻:“谢谢贺哥。”   苏之贺:“去吧。”   就这样,秦轻回到了房车。   坐在千万级别的定制款豪车里,吹着空调,看着书,手边还有司机端过来的冰奶茶。   明明早在上一世就享受过各种物质上的便利,自己也有过不少豪车,更是能见识的早就见识过了。   可此刻身处这辆房车,却木木樗樗的,有些不适应,有些局促,像个真正的十八岁小男生。   因为有太多陌生的感受了。   第一次有艺人老板关心他,不让他呆着,要他回房车看书。   也是第一次,有这样一个娱乐圈的上位者,主动为他出头。   难道不该是知道了也不管吗?   他明明只是个小助理而已。   秦轻反常地没有看进去书,坐在桌前发呆。   发着发着,心里的感受清晰起来。   高兴。   有些高兴。   不是。   是很高兴。   秦轻撑着下巴,轻轻地笑了一下。   ——   录制现场。   节目组愁死了,不停催刘鸢:“CP,都跟你说了,你的定位是CP。”   “你都CP了,怎么和一个嘉宾的场外互动都没有?”   “没有互动怎么熟起来?不熟你们在节目里怎么有更多互动?”   刘鸢觉得自己冤死了:“我去艺人老师那儿了啊,是艺人老师不理我。”   “不理你?”   刘鸢:“是啊!”   除了苏之贺,叶楚天和佟路都在训助理,训的那叫一个狗血喷头,唾沫横飞。   刘鸢都怕了:“也太凶了吧。”   节目组:“那你去找苏老师。”   刘鸢拨浪鼓摇头。   节目组:“又怎么了?”   苏老师比另外两个老师还可怕。   他刚刚过去,刚好围观到苏老师领着助理登门损人,一口一个“你助理正高级”,“鱼怎么能不喝可乐”。   真的,什么大佬、影帝、红人、明星,都算了吧。   惹不起,惹不起。   刘鸢:这CP王者,我不当了! 第18章 回报   这次休息完重新开始录制后,肉眼可见的,苏之贺整个攻略进程加快了。   因为他的加速,其他嘉宾只能跟上,又要跑又要穿越阻碍,暂时分开行动的素人组还好,艺人组这边,叶楚天和佟路差点被苏之贺玩儿死。   佟路实在受不了,录制中途喊了停,满身是汗地大喘气,摘掉领口上的麦,靠着棵树看着苏之贺。   “你……!”   不就是助理不懂事惹了那小男生吗?   有必要这样?   助理的锅老板一点都不想背好吗!?   叶楚天也累得半死,热得头晕眼花。   他自认是三个艺人里最年轻的,才二十多岁,怎么也该比其他人体力更好一些。   谁能想到苏之贺强成这样?   要不是现场这么多人,他都想跪下来双手合十,求他苏老板放过自己了。   他还没大红,连奖都没拿过,留他一条小命可以吗?!   他错了,真的错了,他就不该傻逼兮兮带那几个蠢货助理。   也是这个时候,叶楚天和佟路才同时意识到,这场户外录制,一直是苏之贺在主导。   他想不快不慢,就能做到节奏适当,他想要加速,所有人都得玩儿命地陪着跑。   这时,素人里那个叫刘鸢的男生,抱着三瓶冰水走过来。   叶楚天一直不记得那男生的名字,就记得PPT上的关键词,说:“‘高颜值’来了。”   佟路一听这三个字就联想到跟着苏之贺的那个小男生,想到那个小男生,就想到苏之贺不久前嘲讽的那句“你助理真高级”。   “……”佟路转身就走。   叶楚天:“唉?佟老师?”   苏之贺也走了。   叶楚天:“苏……?”   都走了?   叶楚天犹豫了会儿,也抬步离开树下。   刘鸢眼见着三个艺人老师都走了,茫然地抱着水站住,不知所措,几步追上离得最近的叶楚天,叶楚天冲他客气地摆摆手。   他们都不要,他也算了吧。   不远处,节目组焦急地冲刘鸢摆手:去啊,你去啊,主动点!你不主动,难道等着艺人老师主动?!   刘鸢:我去了啊!他们都走了!我还能怎么办?   节目组掩面跺脚。   崔火火所在的树荫下,有冰块有毛巾有水,还有两张小板凳,唯独缺了一个人。   没了那个人,就好像少了点什么,丝丝凉意没了,连压在肩上降温的冰块都赶不走灼热的燥意。   崔火火摇着手里的罐子,要给苏之贺补防晒,苏之贺伸手接过:“我自己来吧。”   崔火火:“哦。”   见苏之贺补防晒前还要先洗个手,提议:“要不还是我来吧。”   这多简单啊,秦轻会,他当然也会。   苏之贺没让。   崔火火:“?”   嗯?不用他来吗?   旁边默默观察的两家,都比崔火火个傻憨看得清楚。   当然不用你了!   人家小男生都回房车上了,哪儿用你个助理涂?   你以为那真的是在抹防晒吗?   那叫享福!   叶楚天面前举着六只小风扇对着吹,边吹边看不远处。   佟路喝着水,都要拿眼睛斜着瞥。   搞得节目组都纳闷了,到底在看什么啊?能不能和他们设定的CP王者有点互动?   你们都不care刘鸢,我这CP王者要怎么办?!   剧本不是这么来的!   结果一直到当天的录制结束,刘鸢都没和叶楚天、佟路、苏之贺搭上什么话,节目组本来想自然地拍摄点互动,结果屁的内容都没有。   只能另辟蹊径,在快要结束当天拍摄的时候,重新做了安排。   ——回程的路上,让三个素人嘉宾,分别跟着三个艺人老师的房车走。   为此还特意讨论了应该把刘鸢这个选定的cp人设摆在哪家。   最后讨论结果:第一天先是苏之贺。   如果跟房车这部分内容录制得好,回头再安排进叶楚天、佟路的房车。   结果录制完,节目组把三个艺人老师叫过去打招呼的时候,苏之贺直接拒绝了。   节目组:“?”   苏之贺:“不方便。”   节目组:“是进房车不方便?”   苏之贺:“我车上有小孩儿在看书,带人进去录制,会影响他看书。”   节目组:“……就回程的那点时间,都不行吗?”少看个把小时的书没关系吧?要看的是什么闲书,就更没关系了吧。   苏之贺不紧不慢:“节目可以录别的内容,人孩子该学的东西该背得书一点不能少。”   简言之,不行。   节目组:“……”   佟路在旁边听着,纳闷儿:是那个小男生在看书?   不是,他到底多大啊?怎么跟组还要看书学习?   苏之贺这不会是丧心病狂找了个大学生吧?   节目组还在争取:“其实不影响啊,刘鸢是学霸,成绩挺好的,过去还能辅导辅导。”   又问:“学的什么专业?”   都以为是个大学生。   苏之贺:“不用了,高中内容我也能辅导。”   “噗——!”   正在喝水的叶楚天一口喷了出来。   什么,高中!?   高中!!!!?   佟路也震惊地瞪起了眼睛。   操了,高中生都不放过?   苏之贺你是不是人!   这下更没人在意什么刘鸢不刘鸢了,房车录制也被同时拒绝了。   回到房车所在的山路路边,佟路和叶楚天一个劲儿地往苏之贺那边瞥。   就见苏之贺还没走到房车旁边,房车的门开了,那个据说叫秦轻的小男生撑着把伞迎下来,走到苏之贺旁边,伞没过头顶,两人一起往车上走,边走边说着什么。   走到车门前,秦轻收伞,侧身,想让苏之贺先上车,苏之贺没动,抬手在男生肩上碰了碰,让他先上,自己随后。   可以说是相当宠爱了。   佟路:“……”   叶楚天:“……”   站在大巴车车前看着房车方向的刘鸢:“……”怎么和节目组设定好的不一样?他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回程的房车上,安安静静看了几个小时书的秦轻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在收到收工消息的时候,提前准备好了苏之贺回来后要用的东西,在看到苏之贺回来的时候,撑伞迎过去。   苏之贺录了一整个白天,晒了一天的太阳,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晒得微微泛红,挥发的汗水和户外的奔波没有令他多疲倦,反而在肌肉的舒展和极限的运动中,透出股野性的力量感,连步伐都像是轻盈的豹子。   却在秦轻撑伞过来时,舒缓了气场,问:“今天的书看完了?”   秦轻撑着伞,把伞沿倾过去些,替他挡住西斜的余晖:“嗯,谢谢贺哥。”   苏之贺抿了笑:“怎么总说谢谢?”   秦轻侧头回视,眨眨眼。   不该说吗?   当然要说谢谢。   苏之贺:“下次叫贺哥的时候,前后都不许提谢谢。知道了?”   秦轻:“……好。”   两人走到房车前,苏之贺抬手,让秦轻先上,自己随后。   秦轻收伞上车,转头:“贺哥,要先洗澡吗?”   “嗯,”苏之贺:“帮我弄点冰。”   回车上后,录制的大部队一辆车接着一辆车,顺着山路往回开。   崔火火累得瘫坐在椅子里直打瞌睡,苏之贺在房车里冲了个凉,躺在里面的床上补觉。   秦轻坐在桌前,因为条件优渥,不仅能看书背书,还能刷题。   此刻车行缓慢,车内静谧,秦轻安静地做题目。   做了会儿,他侧头看了看打瞌睡的崔火火,又越过崔火火,看向里面半掩着的那道门,苏之贺……   对他好的人,他当然也要回报。   当天晚上,秦轻去崔火火房间,让他去和节目组沟通,问明天会有什么样的降温措施。   崔火火:“这需要问吗?今天这么热,还这么晒,明天节目组肯定会有准备的吧。”   秦轻:“不一定。”   以他对节目组的了解,尤其是强势的平台和电视台,什么防范、准备、措施,那都是排在录制后面的,有就有,没有你艺人也得照常录,合同都签了,谁还敢违约?   所以一定要提前问,问了未必一定有,但至少能摸出点节目组的底线。   崔火火拿手机去问了。   问完才知道,节目组没有其他降温的办法,只能找附近的冷库去拖大冰块,再在平坦的地方搭几个遮阳凉棚。   秦轻再教崔火火:“和他们说,苏老师这边至少要一个棚子,冰块也要够。”   崔火火茫然:“节目组会安排的吧。”   秦轻:“他们安排是他们的,你得要求得越详细越好,越详细,明天他们的安排才可能接近你的要求。”   比如冰块,数量上你要求十个,他不一定能全给,给七个八个,也够了。   但如果不要求、不详细,明天去了那边,他只给三个四个,远远不够,怎么办?   再去沟通,发现冰块要分这里要分那边,又能再给你艺人几个?   就算承诺了再分几个,什么时候能拖过来?   中午、下午,还是录制快结束的时候?   崔火火恍然大悟:“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秦轻你好懂啊!”   秦轻当然懂,这都是多年积累的经验。   而这些经验,也都是随着整个娱乐行业的发展一点点补足的。   好比最开始没什么真人秀综艺,多了之后,才知道这种综艺有哪些坑。   《绝境逢生》是首档自然环境户外真人秀,这个时候,别说艺人,节目组都还在摸索阶段,经验都是在录制的过程中积累的,幕后准备不够充足再正常不过。   好比今天才知道山里也会热到这种程度,别说没准备降温的大冰块,棚子都没有搭。   崔火火:“还有吗?”   秦轻:“安保的人,闲着也是闲着,明天都叫过来帮忙。”   次日,出发录制前的早会,谁都在,秦轻不在。   佟路坐下,往苏之贺身后看了一眼,只看到崔火火,叶楚天也是一进门就留意到这点。   苏之贺好笑:“都往我这儿看什么。”   叶楚天咳了咳,佟路道:“你那个小助理今天不去?留在酒店看书?”   苏之贺幽幽道:“他去不去,看不看书,佟老师倒是挺关心。”   佟路也咳:“我就随便问问。”   叶楚天跟着:“真不去啊今天?”   苏之贺扫过去:“叶老师也关心这个?”   叶楚天清嗓子:“我也随便问问。”   苏之贺懒懒地靠着椅背,等开会。   崔火火在身后冒出来,回答了叶楚天和佟路:“秦轻一早就先去录制场地了。”   叶楚天:“干嘛了?”   崔火火:“搭凉棚。”   和向旬安排的安保一起,提前出发,给节目组连夜搭好的凉棚挂上塑料隔热门帘,把原本只有一个顶的棚子,隔出一个密闭的空间。   等节目组的后勤部门安排的冰块到了,第一时间去要冰块。   充足的冰块垒在棚子里,再在棚顶搭杆子,架风扇,连上便携式的小型发电机。   冰块降温,风扇吹风,躺椅放好,小矮桌置物,再有碎冰伴可乐,冰镇水果,在最原始的环境,造出这一方可供休息的小天地。   反观旁边,绿油油的顶,空荡荡的棚,棚下几个摆放随意的大冰块,地上化开一滩水,水里还飘着几个淹死的蚊虫。   众人:“……”   这命差得也忒大了吧!   苏之贺没掩饰地笑出了声,嘴巴都合不拢地对佟路和叶楚天道:“有空来窜门。”   抬头,那在炽热的山林间隔出一方天地的门帘从里面被人掀开,露出道高高瘦瘦的身影,还有那张俊朗帅气的面孔,声音都像在冰水里淌过,清冽干净。   秦轻:“贺哥。”   苏之贺眼底带笑地望过去,抬步:“来了。”   这一刻,全世界都在羡慕苏老板。   这种助理!这种助理!凭什么只有苏之贺有?   他们不行?他们不配?   节目组的花絮镜头已经围着凉棚里外拍了一圈又一圈。   刘鸢和导演站在外围。   刘鸢:“导演,真的没人理我,我那人设还立吗?”   导演叹息地拍拍刘鸢的肩膀:“没事,小刘,没人设也不影响录制。”   CP只是其中一个点,炒不起来就不炒。   刘鸢看看凉棚的方向:“要拍那个助理吗?”   导演又叹,他倒是想。   苏之贺不让。   还说:“我家孩子要看书,不要采他的镜头,影响他学习。” 第19章 寇江   秦轻的凉棚,别说嘉宾,节目组看了都眼热,后勤部门特意多安排了人,按照那现成的模板做改造。   可惜临时改造,制作粗糙,怎么也做不成苏之贺那棚子的密闭度。   后来才知道,为了足够密闭,确保内外冷热不会互窜,秦轻特意连夜跟车去山下的小县城,采买了可以磁吸的塑料片。   据说当时时间太晚,卖这种塑料片的门店早关门了,秦轻找的那种24小时作业的工厂,半夜登门,现场挑的材质和厚度,一条条卷了放在后备箱带回来。   回来的时候,凌晨两点。   又五点多起床,和几个做安保的大老爷们一起,在录制现场改造凉棚。   叶楚天翘着腿,咬着冰棍,在自家危房似的棚子里喷他几个助理:“你们能啊,不是都挺能的吗?精力都拿出去可乐交友了?”   佟路也是稍微一比较就来气,指着棚里的冰块:“冰现在有了,你们不再去要点别的?”   秦轻坐在自家棚里的小板凳上,腿上摊着书,手肘支在书面上,手撑着下巴,眯眼打瞌睡。   崔火火不敢吵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玩手机。   暂停休息,苏之贺下场休息,掀帘子进来,正看到秦轻闭着眼睛、歪着头。   崔火火起身,无声道:“困了。”   苏之贺接过毛巾擦了把手,走过去:“秦轻?”   秦轻迷迷糊糊地嗯了声。   听到有人对他说:“去躺椅上睡。”   秦轻闭着眼睛,从前的职业素养还刻在骨子里,低声道:“录制停了叫我。”   苏之贺蹲在旁边,看这困得瞌睡也不忘工作的样子,有些好笑,有些心疼。   他看着面前的男孩儿,见这张年轻的面孔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展露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稚气,暗道是个苦过来的小孩儿,否则不会有那般超龄的稳重成熟和早慧。   明明这个年纪,应该在父母的保护下,在象牙塔校园里,念书、考试、交朋友。   “秦轻。”   “嗯。”   “去躺椅上睡。”   片刻后,秦轻从小凳子换到了躺椅上。   实在太困,歪着脖子睡着了。   苏之贺站在旁边,手里是秦轻刚刚看的口袋书,书页间夹着一个手机。   手机很旧,膜都划花了,口袋书也是旧的,扉页写了一个陌生名字,还有各种凌乱的涂鸦,一看就是二手书。   崔火火站在旁边,看了眼苏之贺手里的东西,眼神闪烁。   苏之贺看过去,一手拿着夹着手机的书,一手伸过去,把人捞过来,捏住后颈,眼神犀利地问:“怎么,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   崔火火求饶的表情,克制着声音,不吵到秦轻:“哥,老板,我之前知道的,你现在都已经知道了。”   苏之贺:“比如?”   崔火火:“就辍学啊。”   苏之贺套话:“你知道的就只有辍学?”   崔火火:“老板,秦轻的私事,他告诉我了,我再和你说,不好吧?”   苏之贺掐颈,幽幽的:“翅膀硬了现在,这么见外?”   崔火火赶紧缩脖子:“说说说,我说!”   苏之贺侧目,崔火火招了:“我也就知道一点。”   苏之贺丢过去一个别墨迹的眼神。   崔火火低头看看躺椅上熟睡的秦轻,掩唇:“高二辍学的,说是家里不让念,他就自己出来了。”   苏之贺继续盯着。   崔火火:“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真的!   哦哦,还有。   崔火火:“他看书是想有机会回去考大学。”   没了,就知道这么多,真没了。   苏之贺放开手,崔火火挠后颈。   苏之贺抬手,书和手机一起递给崔火火,视线下落,在秦轻的衣服、裤子和鞋上一一扫过。   不久后,秦轻醒来,才发现自己人在躺椅上。   苏之贺不在,还在录制,棚里只有崔火火。   秦轻起身,伸了个懒腰,问:“我睡了多久。”   崔火火看看时间:“一会儿,四十分钟。喝水吗?”   喝水的时候,崔火火通知了秦轻一件事。   “发衣服?”   崔火火露出理所当然、本就如此的表情:“是啊,老板以前和很多牌子合作过,代言特多,合约过了也还是挚友关系,很多厂商每个季度都要送衣服送鞋过来。”   “他一个人穿不了,就会分给我。”   “现在你来了,我们两个一起分。”   秦轻意外。   但也确实如此,品牌方会为了和很多大腕儿搞好关系,方便合作,直接送衣服送鞋。   明星一个人穿不了,或者有些风格不适合,也的确会分给下面的同事。   很正常。   秦轻:“哦,好。”   崔火火马上低头看秦轻的鞋:“你穿几码?”   秦轻疑惑:“送给艺人的鞋不都是艺人的码吗?”   “噢噢噢噢,”崔火火赶紧打补丁,“我们老板这人比较挑,他有的时候喜欢穿大点的鞋,有的时候喜欢穿紧一点,厂商会送他好几个码。”   说完抬腿:“我这双,43的,就是其中一个码。”   这样。   秦轻报了自己的鞋码,崔火火默默记下。   至于衣服裤子,身高体量摆在眼前,看看就知道穿多大。   崔火火又道:“哦,对了,这个月涨工资。”   秦轻刚睁开眼睛,本就没完全睡醒,闻言一顿。   崔火火:“你和我一个级别,应该会调到和我一样的薪水,调薪之后,再涨这个季度的工资。”   秦轻:“按季度涨工资?”   崔火火回想不久前苏老板的交代,缓缓道:“是啊。”   崔火火努力回忆:“对,还有冷饮费、饭补、交通费、出差补贴……”   出差还有补贴?   崔火火:“加班费。”   随行助理要什么加班费?   “哦,对了,”崔火火:“还会发新手机,也是厂商送的。”   秦轻挑眉:“你工资多少?”   崔火火心道六千三,嘴里说:“一万二。”   一万二!?   “……”   崔火火想了下,怕显得太假,解释说:“我们老板对助理一直挺好的,我什么待遇,你什么待遇。”   秦轻默了片刻,走到门帘前,掀开往外看了看。   崔火火:“怎么了?”   没什么,瞻仰下这位不懂市价乱开工资的苏老板。   崔火火想起还有一个忘说了,忙道:“哦哦,还有。”   还有?   崔火火:“考证考学这种会有奖励。”   ?   崔火火:“你这种情况,考个大学什么的,最低能拿几十万吧。”   崔火火:“还包学费、生活费。”   !   崔火火默背苏之贺给他的说辞:“主要是为了提升团队的整体文化水平,鼓励团队成员积极学习,永不停息。”   秦轻想了想,问:“委培?”   崔火火没动:“什么?”   “委托培养。”秦轻解释,“意思就是老板这边送我去读书,等我学业结束,还要回原单位。”   崔火火心道你可不得回来吗,你不回来,老板和谁谈恋爱,点头:“是这个意思!”   秦轻想了想,难怪苏之贺鼓励他看书,是要培养自己团队的中坚力量?   可上一世,苏之贺不是没几年就息影了吗。   难道是台前转幕后,需要培养自己的人,方便以后管理公司?   有可能。   但秦轻并不准备把自己的人生和谁捆绑。   他工作、看书考大学,都是自己选择的路。   至于以后能不能考上,考上了又要读几年书,毕业了会去哪儿、找什么工作。   一切都是未知数。   秦轻:“工作是工作,考学归考学,还是不麻烦公司了吧。”   崔火火愣住:“你不要考学奖励吗?”   秦轻:“当然不会拿公司的钱上学,真考上了,我可以边打工边读书。”   崔火火卡壳,给钱都不要?   等这番意思传进苏之贺耳中,苏老板只觉得心情愉悦。   ——坚强、自立,都是美好的品质。   对秦轻,多一些了解,就多几分欣赏和喜欢。   这日,录制的最后一天,《绝境逢生》的播出平台派人过来探班。   来了七七八八不少人,现场围观,看录制,探班。   秦轻这才知道,原本的嘉宾名单里,的确没有苏之贺,他是临时被请过来救场的。   顶替掉的艺人,名叫段谱。   一听是段谱,秦轻立刻想起,他上一世看过的《绝境逢生》,的确没有苏之贺,从第一期开始参加的,就是段谱。   段谱本人是个演技派演员,有些名气,不怎么红,上一世,因为身体素质佳、又有综艺感,在《绝境逢生》第一季吸粉无数。   接着参加了第二季第三季的录制,一直到第四季,因为和其他拍摄行程冲突,才没有再参加。   这么一个原本在节目组非常重要的艺人,怎么会在这一世错过《绝境逢生》?   崔火火刚好知道这个,悄悄告诉秦轻:“好像前段时间得罪什么人,晚上收工回剧组,被人偷袭打了一顿。”   崔火火:“平台方的一个老总和我们老板挺熟的,亲自开口让老板帮忙,老板才来的。”   被打?   秦轻觉得意外。   他重生了,自己和身边人的人生轨迹发生改变很正常。   怎么这一世里,与他不相干的,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难道是蝴蝶效应,一点微小的改变引发风暴,席卷更多?   很快,秦轻发现并不是。   段谱人生轨迹的改变,根本与他无关。   是被一个名叫寇江的男人改变的。   而寇江,是秦轻上一世的死对头,也是这次过来探班的平台方人员之一。   他站在一群人中,顶着一张年轻的面孔,挂着笑,与几个艺人老师打招呼。   此时,秦轻十八岁,寇江也很年轻,刚刚大学毕业,在平台方实习。   此刻,重生后的秦轻没有见过这一世的寇江,这一世的寇江也没见过秦轻,两人上一世的认识,也是在秦轻入行之后。   然而在凉棚不远处,随着其他人一起与艺人老师们寒暄的时候,寇江以一种熟悉的眼神,远远的,连着看了秦轻好几眼。   崔火火奇怪:“秦轻,那边那个男的一直在看你,你们认识啊?”   秦轻:“不认识。”   本不该认识。   至少在秦轻原本的理解里,他是重生的,就算认识,也该是他认识寇江,不该是寇江认识他。   除非,寇江和他一样,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了。   人群里,寇江频频往凉棚门口看,身边一个同事奇怪地问他:“看谁啊,认识?”   寇江笑笑:“嗯,一个熟人。”   同事:“熟人?那你去打招呼好了,这边有我们。”   寇江:“可以吗?”   同事:“有什么不可以的,快去快回。”   寇江去了。   快步走到凉棚门口,看着那背朝自己往回走的身影:“秦轻!”   秦轻回头,露出陌生的神色,打量寇江:“你是……?”   寇江笑笑,说了他以为秦轻听不懂,秦轻却听得清晰分明的一句话。   “我还在想你这个时候会在哪儿,原来在这儿。”   “你以前不是说,你刚出来打工的时候,是在酒店端盘子的么。”   寇江,这个当年的死对头,果然也重生了。   秦轻不打算暴露自己,闻言疑惑地回视:“你在说什么?我们,不认识吧?”   寇江看着秦轻,笑:“没什么,我乱说的。”   伸手:“那现在认识一下吧,我叫寇江。”   秦轻低头看了眼那伸过来的右手,没动。   寇江不以为意地收回手,展露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其实,我还想给你个建议。”   秦轻保持神态。   寇江的眼底沉淀出阴狠,还在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我建议你,以后小心着点我。”   秦轻故作疑惑,蹙眉审视。   心道:谁小心谁还不一定。   也给你个建议,重生了别这么嚣张,收敛着点,万一面前的也是个重生的,你自己就暴露了。   比如现在。   而就在寇江说完那句小心我,苏之贺走了回来,看着面对面的两人。   他以为两人认识,却见秦轻看看他,又蹙眉打量寇江,往后退了两步。   苏之贺走过去:“不认识?”   秦轻摇头,对着寇江面露警惕,又退了半步。   寇江没料到此时的秦轻非但没在端盘子,竟然还认识苏之贺。   苏之贺?!这个大佬?   苏之贺已经几步走到两人之间,扫了眼寇江身上的工作吊牌:“平台的?”   寇江回神,打招呼:“苏老师。”   苏之贺:“有事?”   寇江看向苏之贺身后:“哦,我……”   秦轻小声嘀咕:“我不认识他,这人奇奇怪怪的。”   苏之贺看了寇江一眼,转头看向不远处,扬声:“谁的人?”   人群那边看过来。   苏之贺:“领走。”   立刻有人赔着笑脸跑过来,“苏老师,对不住,就一个实习生,不懂事,您担待。”   也不管什么事,上来就瞪寇江:“乱跑什么!赶紧道歉!”   寇江:“……”   “不用了,”苏之贺看都不多看寇江,转身,带着秦轻回棚里,边走边道:“外面热,怎么出来了。”   秦轻:“被叫住的。”   苏之贺:“以后不认识的人不要理,管他是谁。”   寇江:“……” 第20章 旺你   寇江,秦轻上一世的死对头。   细数两人之间的不对付,何止针锋相对,几乎可以用你死我活来形容。   秦轻至今还记得,最开始,是他刚入行的那会儿。   那时秦轻还只是个跟着艺人到处跑的经纪人,寇江已经从电视台跳槽到视频平台做节目制片。   某次饭局,寇江在饭桌上频频对秦轻带的一个年轻女艺人示好,又是要联系方式又是接连敬酒,女艺人察觉不对,人怂又害怕,就悄悄联系秦轻,让秦轻来酒店接她。   秦轻去了,顺利接到人。   寇江站在酒店门口的停车位旁,叼着根烟,暮色下、霓虹里,警告地眯眼。   那天之后,女艺人又被寇江接连电话骚扰,烦不胜烦,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问秦轻。   秦轻那时入行没多久,处事还不够圆滑,觉得寇江那节目都录完了,以后也不会遇到了,就让女艺人直接把寇江拉黑。   女艺人照做了,秦轻工作忙,很快把这事和寇江一起抛到了脑后。   却不想过了没多久,女艺人还是和寇江勾搭上了,心甘情愿的那种。   于是拉黑的锅,自然就扣到了秦轻身上。   不但要他背,还让他付出了些不大不小的代价。   其实这种事,放在染缸一样的娱乐圈,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琐碎。   秦轻自己都没多放在心上,只当是职业阶段的一种经历,吃个教训,长个记性。   谁能想到,在之后往上爬的崎岖里,总能时不时遇到寇江。   等停下来,喘口气,回望从前,才发现已经和寇江走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而寇江,也在多年势如水火的关系中,把秦轻当做眼中钉、心头恨。   如今,两人都重生了。   秦轻是不懂这重生的机制和概率到底是怎么样的,竟然能让他们两个死对头都重生一次。   但略一揣摩,觉得至少重生后,两人的目标截然不同。   秦轻是彻底放过了自己,不想再有什么野心往上爬了,只想过点平静的生活,安安心心、高高兴兴。   再进娱乐圈做回本行,不过是为了暂时的生计,长远来说,他没有继续在这行做下去的打算,如果能考上大学,毕业后大概率也是做其他行业,混成一个朝九晚五的普通人。   很明显,寇江野心尤在,甚至更有想法。   只看他如今大学毕业,没去电视台,直接来大平台实习,就能窥见一斑。   因为上一世,寇江就在一个又一个饭局上举杯叹过,说后悔一毕业就进电视台,蹉跎浪费了太多年,如果早进大平台,肯定早就做出成绩了。   如今可不就直接进了平台公司。   想必不用多久,就能凭着经验、能力和手腕,还有重生者的天然优势,大展拳脚。   其实秦轻是希望寇江能专注逆袭的,最好能在施展抱负前,回顾总结一下自己的上一世,去糟粕取精华,一路往上。   这样寇江至少能知道,当年的一些争锋,有多没必要,一些前生的旧事,该放下还是要放下。   也能明白,不要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进而醒悟,如今的秦轻只有十八岁,撑死了是个助理,两人八竿子打不着,没威胁无交集,不用多在意。   当然,这些都是秦轻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替寇江做出的“理性规划”,寇江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根本不清楚。   而寇江那性格,重生后倒是半点没变,还是那么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会直接上来喊人名字,还要做出一番自以为是的脑残警告。   这次既然遇见了,寇江应该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还没多久的平静生活,就要被这同样重生的死对头,临时打破了。   秦轻暗想,他至少得有个心理准备。   至于别的……   秦轻剥着探班送来的荔枝,边吃边想:他反正只想顺顺心心地过过日子,不想再有什么你死我活、尔虞我诈了,他如今也只是个普通助理。   寇江要不嫌浪费时间,一定要在那逆袭的道路上走偏几步,为过去那点恩怨在他这儿讨点便宜,他也不介意抽点时间奉陪一下。   退一万步说,他如今根本没野心,不高兴了还能辞职换工作。   像当初离家北上一样直接离开,爱他妈谁谁。   总而言之,千金难买顺心高兴,都重生了,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过。   秦轻边想边吃荔枝。   一不留神吃快了,遭到旁边崔火火的抗议。   “哎!哎!”   秦轻抬眼,崔火火满脸紧张,看看秦轻剥荔枝的速度,再看看剩下不多的荔枝:“我,我才吃了五个。”   “你剥太快了吧!”   秦轻笑,把手里白嫩嫩的荔枝递给崔火火:“出了个神,没留意,你吃吧。”   崔火火没客气,接过,好奇:“你怎么剥得这么快?”   秦轻抽纸擦手,“剥多了,练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寇江的出现,回忆了点前生过往,提到剥荔枝,就下意识想起从前。   有一年他得罪了一个大人物,点儿背,怎么也找不到关系摆平,只能自己卑躬屈膝地去求饶。   那人就故意整他,说要吃荔枝,让他剥荔枝,一麻袋的那种。   秦轻为此差点把大拇指剥秃,也是那次之后,知道荔枝怎么剥最快。   说到底,无论是什么经验,除非别人教,自己会的,基本都是亲身经历出来的。   如今的秦轻,已经不想再经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哪怕只是剥个荔枝。   这时,崔火火递了个剥了半边壳的荔枝肉过来,“我跟你开玩笑的,荔枝多的是。”   秦轻伸手接。   崔火火吃得开心,直扬眉:“他们探班带了超多,不够再去拿嘛,反正我们老板有面子。”   秦轻笑,果肉塞|进嘴里。   是了,差点忘了,他如今可是苏老板的助理。   寇江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如今想动他,还真不太容易。   ——   当天,为期几日的户外录制终于结束。   苏之贺为工作忍了几天的热,憋了几天的火,终于在节目组宣布结束的时候,露出了一副厌世、这倒霉天爱特么谁谁的高贵冷艳脸。   人刚回凉棚里,就拿冰往脸上贴,站在风扇下,拨了平台那老总的电话,骂道:“申总,我麻烦你,下次有这种救场的活儿,您高抬贵手机,想起谁也别想起我。”   电话公放,那头的申总千恩万谢,又赔着笑,喊:“哥,我喊你一声哥,贺哥。”   “滚蛋。”苏之贺骂道:“贺哥也是你喊的。”   又道:“你舒服啊,办公室里吹空调,车里吹空调,演播厅吹空调,要不要到我这儿来看看?”   “你多舒服,我等会儿还要自己拿腿走半个小时才能回车上。”   “我要不要给你看看,现在室外多少度!?”   申总:“爷爷,你是我爷爷。”   苏之贺叹:“什么爷爷,我是你祖宗。”   崔火火憋着笑,秦轻同样忍俊不禁。   苏之贺按了电话,抬眼看到秦轻在笑,神色是多日以来最轻松明朗的一次。   秦轻见苏之贺在看他,顿了下,抬眼回视。   苏之贺幽幽的:“平时绷那么紧做什么?”   秦轻又顿了下,没说话。   苏之贺:“在我这儿,放松点。刚刚那么笑,不是挺好的吗。”   秦轻微怔。   他没紧张,也不紧绷,只是多年习惯使然,工作的时候会谨言慎行。   落在别人眼里,或许就是看他年纪小,又不太说话,以为他过分紧绷。   误解没什么,只是苏之贺看出来,会在意,还让他放松点?   秦轻心里惊讶。   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让他回车里看书也是,还有那次困了,让他去睡躺椅。   这样细致的关心,友善的态度……   还是来自这样一个影帝级别的艺人。   他们认识也总共不过几天。   之前那点奇怪的感觉,再次钻了出来。   感觉更甚。   但凡年纪小些的,或者阅历少点的,在没有察觉到其他异样的情况下,觉得奇怪也就奇怪了,不会去想别的。   但秦轻不同。   他经历的事,实在太多了。   曾几何时,也不是没有类似级别的大佬向他示好。   之前秦轻觉得奇怪的时候,没有深想,一方面是因为他在重生后,誓要和过去划清界限,便用简单的观念面对生活。   另一方面,苏之贺在他心底是一个代表全新生活的“符号”,他本能地接受与这个男人有关的善的部分。   但本质上,秦轻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纯粹的人了,哪怕这些如今都是他在追求的。   无论如何,他的上一世都深深地刻在他的经历中,融入血骨,成为他身体、思想的一部分。   令他拥有足够的看清人、看清事的经验。   而那些他觉得奇怪的地方,抛开友善的面貌,和可以感受到好意,本质上,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影帝向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年轻助理示好。   而秦轻的人生经历中,上一个认识没几天向他示好的男艺人……   是要睡他。   再上一个,再再上一个,再再再上一个,基本也差不多。   不是想睡想泡,就是想潜规则,诸如此类。   苏之贺这边,秦轻冷静地想了想,觉得无论理智还是直觉上,都没有类似的感觉,应该也不是想怎么着他。   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还是在身份、背景、年纪差距如此大的情况下,总该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是什么?   秦轻百思不得其解。   又想,真是谢谢寇江了,打乱了他平静的小日子就算了,连带着把他以前的那些思维习惯都给带出来了,光不好的回忆就有N个。   可秦轻没料到的是,如今的他,换了环境,换了人生追求,很多方面根本不比从前。   例如表情控制,就远不及上一世。   因此,他心里有想法,脸上多多少少就表现出来了,再一个眼神瞥向苏之贺,即便看起来是很自然的一眼,也还是暴露了。   毕竟苏之贺也不是吃素的。   回程的房车,崔火火在副驾和司机侃大山,后面车厢只有两人。   车内静谧,苏之贺率先打破沉默:“怎么了?”   秦轻看过去,没说话。   苏之贺一下猜到他可能在想什么,觉得这小男生未免太聪明了。   又偏偏喜欢这份聪明劲儿。   但太聪明也不好,总不能现在就告诉他真相,毕竟年纪小,万一吓跑了……   苏之贺:“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年年初,去山里找大师算过命……”   这是很多艺人会干的事。   苏子贺说得不紧不慢:“大师说,我身边缺个和我八字相合的助理。”   “说这个助理,对我是有大益。”   “还让我和这个助理好好相处,会有好的福报。”   比如脱单。   秦轻:“……那个助理,就是我?”   苏之贺点头。   秦轻一时沉默,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焦虑。   老板不是想怎么着他,这很好。   可老板上一世三十多岁就息影了,不会是因为找错了吉祥物,八字不合,导致演艺生涯扑街才……   苏之贺理所当然:“所以以后有些事,也不用你做,交给崔火火、向旬他们就行了,你就在我身边。”   秦轻用了一个他觉得准确的词:“旺你?”   苏之贺勾唇:“嗯,旺我。”   又道:“尽量能跟着就跟着,多接触多相处,说不定能旺到我再拿几个大奖。”   秦轻默了片刻,虽然知道很多明星大腕儿都会算命、想办法让事业持续地红下去,但这个办法……   真的不是忽悠人的?   秦轻:“你信?”   苏之贺:“当然。”   秦轻心道,可你上一世三十五之前就彻底息影了。   秦轻委婉道:“万一……”   苏之贺:“对你自己有点信心。”   这个‘旺影帝’的信心,他真的不太有。   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回酒店后,苏之贺拿出了几本封面印着电影暂定名的剧本,让他挑。   秦轻扫了眼,一下看到那份上一世苏之贺出演、票房过十五亿的电影剧本,指了指。   “这本剧情的质量最高,我已经接了。”   苏之贺笑:“这不是挺会旺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下章入V! 第21章 方案   要是向旬知道苏之贺为了谈恋爱胡说了什么,大概要掷地有声地骂一句——   无耻!   无耻就无耻,苏之贺承认。   好在无耻得还算有底线。   他告诉秦轻,虽然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助理,也确实不需要他做什么助理的活儿,但没人强留他,如果哪天想辞职了,随时都可以。   他是自由的,不受限制的。   去留的选择权,始终在他手里。   然后转头给秦轻把月薪定在两万。   又说:“当然,我觉得你很好,也确实很欣赏你。”   “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很多优点,和我喜欢的地方。”   “我也希望以后和你的相处,可以尽量的相互坦诚、真诚一些。”   “如果可以,我也想从你那里听到关于对我的看法和评价。”   “比起老板和助理,我更希望我们的关系向朋友靠拢。”   此言此语,无比真挚。   任谁听了,都要觉得苏老板高手段。   苏之贺不觉得自己手段高,他只是想用方法把人留住,又不想过于手段化。   毕竟这种事,不能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更不想把一段关系处到最后,变成自己单方面的不择手段。   这一点,崔火火很能理解。   “就像我们村儿的王老狗,每次他老婆和他吵架气得回娘家,他都要追过去,不说自己想老婆,一定说他闺女哭着想妈妈。”   苏之贺:“……”   “能不提你们村儿吗?”   崔火火:“能能能。”   赶紧转移话题问,“那秦轻都成吉祥物了,他以后干什么?”   不干什么。   或者应该说,不指定他干什么。   但苏之贺也和崔火火打了声招呼:“以后有些要动手的事,像搭棚子搬东西这种,不要让他做。”   崔火火想了想,点头,表示了解,又问:“那剥荔枝这种呢?”   苏之贺:“什么荔枝。”他压根不喜欢吃荔枝。”   崔火火:“我是说,给你准备吃的东西这种。”   苏之贺想了想:“随他。”   崔火火这个时候就聪明了:“哦,这种你就想他弄。”   苏之贺一脸“你过来”的表情看着崔火火。   崔火火正色:“好的,明白了。”   当天的晚饭,苏之贺推掉饭局,在自己的房间和秦轻、崔火火一起。   菜单原本不在秦轻手里,崔火火拿了递给苏之贺,想想一转手,递给了秦轻。   秦轻要给苏之贺,苏之贺示意他点。   秦轻翻开菜单,问:“有忌口的吗。”   苏之贺:“清淡点,过段时间要进组,得控制体重。”   崔火火小声:“我要龙虾。”   这是个相当大胆的提议,换平时,苏之贺要吃素控体重,崔火火万万不敢点龙虾,今天不一样,今天有秦轻,崔火火就很想任性一把。   也想顺便看看,有秦轻在,苏老板会多纵容。   结果秦轻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是真的很想吃龙虾,说:“晚上点吧,到时候点到你自己房间,或者去我那儿,我陪你吃夜宵。”   苏之贺正坐在桌旁的沙发上看剧本,闻言道:“点吧,你们吃。”   秦轻:“味道太重了,会影响你减肥。”看看崔火火:“晚上吃吧。”   崔火火的目光在秦轻、苏之贺脸上来回扫,心道你们这是在相互关心啊,还挺搭的。   吃的时候,就不是苏之贺和秦轻相互关心了,变成了崔火火和秦轻。   苏之贺一个减肥吃草的,眼看着崔火火一筷子一筷子给秦轻夹菜,夹得碗里垒出高高一摞。   “吃这个,还有这个。”   秦轻:“谢谢。”“不用夹了,我自己来。”   苏之贺看着崔火火,手痒,想掐后颈。   饭毕才听说,夹菜的习惯,是因为刚来的时候,听说秦轻被家里逼着辍学,才有的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   苏之贺捏着剧本靠在沙发里,眼睛落在台词上,人在出神,想起早前关意允提及秦轻时说过的一些话。   那些话,苏之贺因为早知道秦轻住在尚玲珑,一直觉得是忽悠关意允他们。   现在想想,住地下室,吃白水泡饭,未必都不是真的。   毕竟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只看衣着打扮,秦轻都不像个有钱家庭出来的孩子。   又早早辍学出来工作。   至于高档小区的楼王,很有可能只是借住。   果然,随口一问,住哪里,具体到哪个小区,秦轻回道:“尚玲珑。”   吃完饭在桌旁玩儿手机的崔火火惊讶:“玲珑广场旁边的尚玲珑吗?老板也住那个小区!”   “那边房子可贵了!”   秦轻也坐在桌边,正在看书:“不是我的房子,是朋友的朋友,出国定居了,房子空关,我暂时借住。”   崔火火:“那你几栋?”   秦轻:“八栋。”   崔火火看向苏之贺:“八栋?那不就是前面那栋?”   扭回头看秦轻:“老板就住你后面。”   秦轻意外,觉得太巧了。   又想也不能说巧,那片住的明星不少,尚玲珑是高档小区,苏之贺住那里不奇怪。   他住才比较奇怪。   苏之贺依旧拿着剧本。   空关的房子?原房主出国定居?   这种一般家具都会搬空,搬空的房子,怎么住?   很快想到,再怎么不能住人,也远胜过地下室。   苏之贺拿着剧本也没在看,索性起身,剧本往沙发上一扔,走出来:“陪我下去散个步。”   崔火火和苏之贺对视了一眼,默默举手:“我申请不去,我要蹲大号。”   “批了。”苏之贺说着往外走。   秦轻合书跟上。   山里的酒店,有大院子,绿植多。   还有个连着中央空调的大玻璃房,一条长长的石子路,两边是各种景观盆栽。   苏之贺走在前面,秦轻陪着。   闲人闲聊,苏之贺问起:“明年回去考试?”参加高考。   秦轻想了想:“应该吧。”   苏之贺回头,放慢了脚步,逐渐和秦轻并肩:“应该?”   秦轻:“还不确定。”   苏之贺:“都在看书了,也想要考,怎么会不确定?”   秦轻:“还有一年时间,挺久的。”   苏之贺懂了,这是说,时间很长,不清楚是不是会有什么变数。   苏之贺转头看看秦轻,他没觉得这是年轻孩子对未来没有规划、目标不强的表现,恰恰相反,他觉得秦轻过于稳重成熟了。   这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更像是一种对世事无常的看透。   因为看透,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才走一步看一步。   连流露的散漫,都透着股勘破尘世的了然。   看似没有目标,实则都在他掌控之间。   甚至还游刃有余。   苏之贺为这样的发现觉得惊讶。   奇妙的是,他并没有在这小男生身上看出与年龄过分不搭的气质,秦轻的身上,透出的感觉,依旧很清爽干净。   ——对人没有想法,对事物没有**,眼神清澈,神情自然。   那些超乎他年龄的部分,不像与生俱来,更像是种阅历的积累,如河底细沙,经年累月细无声地沉淀在水底,毫无显露。   至于那些与年龄相符的部分……   白天的时候,不是还在凉棚里,和崔火火比赛剥荔枝吗。   苏之贺身边是秦轻,心里想着这个人,脑海里也是他,走着走着,兀自笑了笑。   秦轻看看苏之贺,两人走得慢吞吞。   苏之贺见秦轻在看他:“嗯?”   “我觉得……”在苏之贺表达过足够的诚意后,秦轻不想自己如那泡在冰水里的荔枝,用壳子牢牢包裹着自己。   诚心换诚心,他当然也该表达。   秦轻:“我有时候觉得,贺哥你好像在观察我。”   苏之贺大大方方:“是在看你。”   秦轻问:“看出什么了?”   苏之贺不着调地说:“看出你长得高,长得帅,性格稳,爱学习。”   秦轻笑。   苏之贺逗他:“笑那么好看,怎么不常笑。”   秦轻笑说:“因为我要专注学习。”   换成苏之贺被逗笑。   两人都笑了,距离和隔阂感便没剩多少。   秦轻主动道:“我学籍还在原来的学校,如果学籍不动,高考是要回去考的。”   苏之贺:“比起赚钱,更想上学?”   秦轻:“是。”   苏之贺:“我以为现在的年轻小孩儿都想当明星。”   秦轻:“没有,我不想。”   苏之贺绕回来了:“长这么帅。”   秦轻笑说:“谢谢老板。”   苏之贺:“谢什么老板,谢你贺哥。”   聊轻松了,有些话就好提了。   秦轻:“贺哥。”   苏之贺:“嗯?”   秦轻:“你真去算命了?”   苏之贺半真半假:“没去。”   秦轻:“?”   苏之贺勾唇,神色间完全是大佬的气势:“我要算什么命,我想红几年就能红几年,想在娱乐圈混到什么时候就混到什么时候。”   秦轻有点搞不懂了:“那助理……”   苏之贺忽然道:“来。”   站定,侧身。   秦轻不明所以,跟着停下。   苏之贺抬手,是秦轻见过很多次的捏颈的动作。   不同的是,捏崔火火,是大哥对小弟,捏后颈的一块肉,边捏边教,直捏得人又痒又疼缩脖子。   秦轻这边没有捏,也没有把手放在他后颈上,而是脖子往上、后脑下的那块地方,掌心很轻地覆着。   秦轻为这动作有些莫名,人站着,眨眨眼。   苏之贺站在秦轻身旁,手兜着他后脑,教他:“有些事,不用问得太清楚。”   秦轻再眨眼。   苏之贺:“问到底,被问的人不好答,不好答,你又不能忽然去问别的,场面就要尴尬了。”   秦轻忽然抬手指天道:“贺哥,你看天上。”   两人离得近,苏之贺和他目光对目光,“天上怎么了?”   秦轻:“天上没怎么,我在问别的,转移话题。”   苏之贺笑,放下手。   秦轻心道,苏之贺刚刚明明也在转移话题。   至于为什么要招他做这个助理,是不是真的因为算命,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秦轻也不想知道了。   这份工作做得很顺利,苏之贺身边也呆得很顺心,这不就够了?   “贺哥?”   “嗯。”   “上去吗?我想回去看书。”   “走吧。”   大玻璃房挨着一楼餐厅,平台来探班的人今晚没走,和节目组这边一起,搓了顿饭局。   苏之贺牌大腕儿大,谁都请不动,本来就是被请来救场的,根本也不用跟谁面子,说不来就真的不来。   不来吃饭的人,倒是带着助理,在外面玻璃房溜达。   隔着大片的落地窗和绿植,被餐厅里吃饭的人看到了。   这里面就有寇江。   寇江攥着酒杯,默默地望着,神情幽深,片刻后,笑了几声。   旁边的人问他:“笑什么?”   寇江收回目光:“我在笑苏老板的那个助理。”   旁边的人往玻璃房里看去:“你说秦轻啊,怎么了?”   寇江意味深长:“命好啊,年纪轻轻,跟了大佬。”   旁边的人喝得脸色通红,从寇江的话里听出点羡慕的调调,笑说:“寇江你说什么呢?他命好?再命好也就是个助理。”   摆摆手,嗝着酒气:“他那个命好没用,真的,得命掌握在自己手里,好,也得是自己的好,这个命好才有用。”   那人攥着酒杯,和寇江手里的碰了碰:“这种助理,你就别看了,搞不好过几天就换人了,他哪儿能和你比,你现在可是……”   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寇江皮笑肉不笑,喝了口酒,客气道:“没有没有,客气了。”   目光转向玻璃房,看到苏之贺和秦轻走到尽头,消失在玻璃房连着一楼大厅的那道门后。   秦轻、苏之贺……   寇江转了转眼睛,沉思着。   ——   录制结束,佟路、叶楚天都走了,苏之贺接下去暂时没有工作,就在山里的酒店多呆了两天。   两天后,飞回B城。   要去《绝境逢生》的制作平台星幕视频审核剪辑好的正片,顺便再和那位申总聊个别的工作。   一行人在星幕大楼汇合,向旬依旧西装笔挺,领带腕表,老板气派。   几天没见,看到秦轻和崔火火,向旬打了个响指,问苏之贺:“兵分两路?我去审片,你去和申总喝茶?”   这说了个废话,苏之贺反问:“我去审?”   向旬又一个响指,看看秦轻,看看崔火火:“那我们一人带一个?”   崔火火怕秦轻听不懂,特意低声解释:“平台播的综艺,艺人团队会先看一下,这叫审片。”   秦轻当然知道。   他审过的片,估计比崔火火看过的综艺都多。   而向旬那边也显而易见地问了一句屁话。   苏之贺带谁?   当然带能旺他的那个。   电梯在申总办公的那层楼停下,梯门打开,苏之贺不发一言,抬步往外,秦轻跟上。   向旬:“……”   梯门合上。   向旬看看崔火火,作为一个没有参与《绝境逢生》录制过程的经纪人,面对苏之贺和秦轻的默契,他表示茫然。   向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崔火火经过一个综艺,忽然智商拔高了两档,问他他也不说,还兜圈子装傻道:“节目组的荔枝挺好吃的。”   向旬挑眉:“只有荔枝?”   崔火火:“龙虾也好吃。”   “……”   向旬:“问你呢!”   崔火火反问:“旬哥,你烧香吗?要不要算命。命里可能也缺个旺你的助理。”   向旬:“……”到底怎么回事?   另外一边,苏之贺带着秦轻见到了申总。   申帆,星幕视频高管,主要负责平台的综艺板块。   秦轻上一世在工作场合和这人打过些交道,是个很有头脑的商人,也颇有眼界。   原来申总和苏之贺认识。   不但认识,关系还很好,好到手里有个内部刚刚评为S级的综艺,立刻拿出来和苏之贺分享。   只是苏之贺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个陌生面孔的小男生,向旬呢?   苏之贺:“审片去了。”   申总打量秦轻:“这位是?”   “秦轻。”苏之贺在申总的茶台前坐下,接过综艺方案书,示意秦轻:“你自己坐,喝茶吗?不喝那边有咖啡机,去泡了喝。”   秦轻冲申总点了点头。   申总反应快,立刻做出醒悟的表情,起身绕去办公桌边,按了内线,让助理拿点零食进来。   苏之贺哼道:“这么客气。”   申总一脸慈爱的看看秦轻:“你随便坐,我这边没什么吃的,让助理去拿了。”   苏之贺抬眼看申总,不紧不慢道:“缺你那点吃的?”   看看秦轻,示意靠窗的一个毛笔桌台:“要看书吗?”   秦轻权衡了一下,觉得他们既然是要聊工作,自己还是离远一些,便起身挪去了窗前。   片刻后,助理端着一盘子零食进来。   秦轻看书,申总和苏之贺聊起了那个从一堆企划案中脱颖而出的S级综艺。   是个选秀。   选秀本身没什么特别的,这年头几个大平台出了一堆男女选秀,一茬接一茬地成团出道,出一个红一段时间,红完就散,后面再来。   申总手里的这个,类型也差不多的,特别的点在于,提案这个综艺的人,列出了很多非常特别的人设和新梗,连可以有的爆点,吸引观众的争论,全都列出来了。   这等于说,在其他企划只是一个雏形和轮廓的时候,这个方案已经有了充足的填充内容。   苏之贺看着方案书,申总感慨:“还是个实习期的新人提出来的方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啊。”   苏之贺:“新人?”   方案翻回首页,看到综艺暂定名下的提案人姓名,“寇江。”   窗边,秦轻翻书的手轻轻一顿。   申总很有兴致地提议:“我把他叫过来吧,看方案看不出什么,聊聊才有意思。”   人一来,苏之贺当场认出,这人他见过,在《绝境逢生》的录制现场。   余光里的不远处,秦轻安安静静地看书,没有关注这边。   寇江打完招呼,也跟着往窗前的书桌看了眼。   申总向来喜欢有才华的年轻人,寇江能提出这么一个S级的选秀方案,他当然十分欣赏。   见寇江看秦轻,随意地问:“认识?”   寇江收回目光,笑笑:“探班的时候见过。”   申总这才想起:“哦对,你们前几天去山里了。”   示意寇江:“坐吧,聊会儿。”   又笑说:“我可是第一时间把你这个综艺推给苏老板了,万一苏老板喜欢,说不定会愿意做你这个综艺的发起人。”   寇江笑着,露出些许受宠若惊的神情。   秦轻刚好抬眼看到,心底无语。   寇江提案、申总极力推荐的这个S级综艺,《请给我舞台·风中的少女》本该是一年多后隔壁蓝海视频的一个自制综艺。   先不提这么一个综艺换平台换班底换播出时间,到底能不能做出相同的成绩,只这个拿别人的东西当自己的做法,还真是寇江一贯以来的风格。   寇江也确实没客气,秦轻一边看书一边竖着耳朵听了听,发现上一世《请给我舞台》的所有热点,无一不落地被寇江当做自己的创意和想法,提了出来。   听得申总嘴巴都没合上过,很有兴趣,也很满意。   寇江一说完,申总就夸:“小寇很有综艺才华。”   又问苏之贺:“怎么样?我没吹牛吧。”   苏之贺听了寇江说的,便没有再看方案文本,寇江一说完,他将方案放到身边,没有做任何评价,只问了两个问题。   苏之贺:“你提了好几个参赛人员的人设,性格、风格都很细致,不像是只有人设,倒像已经有了合适的参赛人选。”   寇江自信地面对苏之贺:“是。”   苏之贺很直接:“说说看,都有谁。”   寇江提了几个名字,秦轻一听,完全就是上一世《请给我舞台》的参赛人员。   苏之贺问他:“你是接触了这些人之后,做出的这份企划?”否则为什么会这么详细?   寇江:“是。”又说,“制作团队已经在组建了,马上也要开始接洽这里面的一些人了。”   苏之贺却说:“也就是说,你认识她们?”   寇江顿了顿:“是。”   苏之贺抬了抬下巴,示意寇江塞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随便联系一个。”   寇江:“……啊?”   申总都没反应过来,看向苏之贺:“?”   苏之贺气定神闲:“不是说接触过吗,既然认识,随便联系一个,不难吧?”   寇江:“……我……”求助的神情看向申总。   申总自然觉得这是苏之贺在咄咄逼人,这是做什么,聊聊而已,还严肃起来了?   申总打圆场,又不好说苏之贺,就劝寇江:“苏老板工作的时候一向认真,他对你这个方案这么严格,说明他看好你的项目。”   苏之贺却半点没给人面子,幽幽道:“一般的综艺方案,会有轮廓、框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内容这么充实的。”   “你要说特定的人设,这个可以设计,可以演。”   “你告诉我某两个风格不同的参赛者因为什么事有了矛盾,这个矛盾的热点在哪里,观众会为此有什么反应、争论,进而上什么样的热搜,热搜词是什么……”   苏之贺看着寇江:“这么详细?详细过头了,不像方案,倒像是哪里抄来的作业?”   苏之贺拿起方案书举在手里,眼神犀利地逼视:“哪儿抄来的?”   寇江震惊。   他作为一个重生者,刚靠着一个剽来的综艺方案抱紧申总的大腿,可惜重生的时间太短,暂时没做出任何成绩。   可这怎么就被苏之贺一眼看穿一口说破了?   哪儿抄来的?   苏之贺怎么会知道?   寇江震惊之余,第一反应是抬眼看秦轻。   看过去的动作实在太明显,苏之贺和申总都跟着看了过去。   申总奇怪:“你看什么?”   寇江心道,难道是秦轻?难道秦轻也是重生的?   他和苏之贺提到过《请给我舞台》?   苏之贺也问:“你看什么?”   寇江一时有口难辨,很快冷静下来,不再沾沾自喜地翘尾巴。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正要开口,苏之贺打断他:“去和你们申总解释吧。”   苏之贺把方案文本丢回给申总,站起来,“你们平台内部的事,我就不旁听了。”   绕过沙发,看向窗前。   秦轻收书走出来。   苏之贺像带着自家孩子来窜门的,边往外走边对秦轻道:“和申总再见吧。”   秦轻:“申总再见。”   申总站起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一个S级的综艺,怎么到了苏之贺眼里就是抄作业了?   不是,哪儿抄了?怎么就抄了?抄谁了?   “苏……”   人早走了。   申总茫然地看看大门口,扭头看看沙发上的寇江:“?”   寇江心底火冒三丈,这个苏之贺怎么回事?   上一世他们在娱乐圈搅和得天翻地覆的时候,他在神隐,这一世他们刚涉足圈子都没站稳脚跟,他直接使用大佬权威一棒子打死。   这TM是重生路上的BOSS级灭霸吧?   还有秦轻。   如果他不是重生的,为什么现在不是在酒店端盘子做服务生,会在苏之贺身边?   如果是重生的……   寇江默默用指甲抠着掌心,如果是重生的,又为什么会在苏之贺身边?   难道是想借着苏之贺的地位和资源一步登天?   不对,寇江很快想到,如今的秦轻比他年纪都小,要什么没什么,就算是重生了,也是要什么没什么,那凭什么能搭上如今的苏之贺?   寇江蹙眉。   他可不信之前探班的时候,节目组流传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小料。   以他上一世对这两人的了解,一个有感情洁癖,不喜欢的绝对不碰,一个有生理洁癖,喜不喜欢都不喜欢被人碰。   就这两人,怎么可能勾搭上。   再说了,秦轻要真能豁得出去,上一世靠着那张脸,那么多人想潜规则他的时候,早自己主动过去撅屁股了。   借着那些人他就能混到风生水起,何必自己辛辛苦苦往上爬?   寇江稍一回神,忽然看到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吓了一跳。   申总仿佛已经被苏之贺洗脑成功了,面露幽怨:“来,你给我说说看,抄谁的作业了?抄哪儿了?抄了多少?”   寇江:“……”   苏灭霸坑我!   另外一边,秦轻已经跟着苏之贺坐上了电梯。   他也疑惑苏之贺是怎么看出来那综艺提案不太对的。   苏之贺:“我之前在蓝海视频那边看过一个很类似的选秀方案,那个综艺在蓝海评级是B,提案的人我刚好认识,后来因为他去做别的节目,那个选秀方案就被搁置了。”   “模式、名字通通一样,当然是抄的。”哪怕填充了详细内容。   原来如此。   秦轻心道:寇江也真够倒霉,剽了个苏之贺早就看过的方案。   苏之贺想起什么:“之前凉棚门口也是他?”   秦轻:“嗯。”   苏之贺又道:“这种人不要理。”   秦轻:“我没理。”   苏之贺看看表:“他们审片还要点时间,带你去见大明星。”   秦轻好奇:“谁啊?”   苏之贺:“商默淮。”   秦轻:“……”   商默淮,秦轻上一世的人生中,第一个想要泡他的一线男星。   追求的过程中,声称对秦轻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就想给他上天摘小星星。   还亲口声称:“我是因为你,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喜欢男人。”   秦轻当年为了拒绝那狂风暴雨似的猛烈攻势,曾关机断联,一个人跑去英国喂了半个月的鸽子。   喂完鸽子回去,开机,商默淮给他发了三万多条的短信,每一条都是三个字——   我、恨、你。   恨不恨的,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   这一世,秦轻想了想,商默淮应该不会喜欢18岁的男生吧。   18都喜欢,太丧病了。 第22章 察觉   商默淮和苏之贺有私交,这点秦轻挺意外的。   在他看来,这两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倒不是指个人成就方面,而是性格。   苏之贺眼界高,很多事很多人都不放在眼里,但为人并不孤傲,能说会道,有自己的处事风格。   商默淮心思深、话少,容易走极端,别人不走心的一句话,他听进去了,就会一直记在心底。   秦轻上一世因为工作和商默淮打过交道,那时的商默淮远比现在成功,但内心非常的阴沉、多变。   他邀吃饭,秦轻拒绝,当面不说什么,过了几天,就会发来很长的信息,问秦轻是不是瞧不起他。   还会问,看不上他,是不是因为他成名晚的关系。   秦轻躲都来不及。   那三万条短信,更是刷新了秦轻对一个人内心阴暗面的认识。   如今要被苏之贺带着去见面,秦轻免不了在心底猜测,如今的商默淮会是什么样。   到了化妆间一看,商默淮下节目,刚卸掉脸上的妆。   素颜的面孔远比上一世认识时要年轻很多,脸颊也没有因为做多了医美而僵硬,神情间几乎没有阴郁之色,模样周正帅气。   秦轻这才想起,商默淮其实和苏之贺差不多大,如今都是三十出头。   而商默淮和苏之贺显然很熟,两人一见面,商默淮就笑说:“换助理了?小火回他们村儿了?”   苏之贺:“回了,回去结婚生孩子了。”   商默淮笑笑,看了看秦轻,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又示意苏之贺随便坐:“我换个衣服,马上好。”   苏之贺带着秦轻随便坐了,坐的却是一间几人公用的化妆间。   化妆室里除了商默淮,还有另外两个男女艺人,看到苏之贺,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胆子小的,不敢吭声,只拿眼睛看。   胆子大的,喊一声“苏老师”,还去帮忙把沙发上的杂物收走。   边收边借机攀谈:“原来苏老师和淮哥认识啊。”   “苏老师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水。”   苏之贺示意不用。   商默淮的助理递了两杯水过来,苏之贺伸手接了,递给秦轻一杯,顺口问:“今天是什么通告?”   助理:“电视剧宣传。”   男一却不是商默淮,是刚刚大着胆子过来攀谈的年轻男艺人。   商默淮,三十的年纪,在电视剧里做男二,以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名气和多年积累的演技,给新人演员抬轿子。   秦轻的余光扫过这间几人公用的化妆间,看向不远处属于商默淮的化妆台。   一个位置,普通的待遇,简单的物品。   另外两个年轻艺人的东西都比他多,也远比他热闹。   那孤寂的位子,就像商默淮本人,无形中透着股克制的压抑。   秦轻在这一刻敏锐地意识到,商默淮后来的阴郁,对成名早晚过分的在意,会不会就是和苏之贺有关?   不多时,商默淮换衣服出来了。   演男一的年轻男艺人起哄:“淮哥你深藏不露啊,竟然认识苏老师。”   商默淮笑笑,没说什么。   男一又道:“淮哥介绍我去苏老师那儿拍戏吧,能和苏老师一起拍戏,让我演什么我都愿意。”   商默淮背对着人收拾他摆在化妆台上的东西,没有回答。   男一很低地哼了一声:“没意思。”   “要什么意思?”苏之贺坐在化妆室的沙发上,翻一本过了不知道多少期的时尚杂志。   “你想要什么‘意思’,商老师那边要不到,来我这边和我要,看我这边有没有。”语调不急不缓,口气不冷不热。   男一吓得赶紧噤声。   苏之贺:“道歉。”   男一立刻站起来,朝着商默淮:“淮,商老师,刚刚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商默淮收拾完了,转身,像是根本没发生什么,也没理那男一:“走吧,我定了包厢,去涮火锅。”   苏之贺也当什么事都没有,起身,边闲聊边带着秦轻,和商默淮一起往外走。   秦轻慢了几步,在化妆室大门快要关上的时候,手背在门上轻轻一抵。   门缝里传出声音——   “呿,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   这说的当然不会是苏之贺,只能是商默淮。   秦轻放开手,跟上。   苏之贺和商默淮走在一起,觉得秦轻慢了,特意回头看了一眼。   商默淮也跟着转头,笑问苏之贺:“哪儿来的小孩儿。”   苏之贺:“天上掉的。”   商默淮:“崔火火呢?真回去了?”   苏之贺:“前几天录了一个综艺,他跟着向旬去审片了。”   商默淮想起来:“《绝境逢生》那个?”   苏之贺:“嗯。”   秦轻跟在旁边,都听到了。   很快又听到苏之贺对商默淮说:“我录了第一期,三四天都在户外,太辛苦了,主要是热,还很晒。”   商默淮:“没关系的。”   没关系?什么没关系。   秦轻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商默淮:“刚好是夏天,录户外肯定会晒,到秋天就好了。”   苏之贺:“嗯,第一期,节目组也没经验,觉得山林里不会太晒,冰块都没准备。”   苏之贺:“等你录的时候,提前多问问情况。”   秦轻脚步一顿。   商默淮要去录《绝境逢生》?   秦轻上一世把全季都看完了,根本不记得有商默淮。   苏之贺已经和商默淮聊到了合约上。   苏之贺:“合同签了吗,签了几期?”   商默淮:“第一季都签了。”   苏之贺意外:“你要录一整季?”   商默淮笑笑:“以前没录过这种真人秀综艺,既然要尝试,就多尝试几期。”   秦轻暗道:变了,从段谱受伤,苏之贺顶替录第一期开始,《绝境逢生》这部分,全都变了。   当天,苏之贺带着秦轻坐商默淮的车去火锅店吃饭。   秦轻全程除了吃就是喝,吃完喝完,坐到旁边看书背题。   苏之贺和商默淮叙旧聊天。   秦轻这才知道,他们两人入行后拜的同一个演技老师,算是半个师兄弟。   苏之贺先拜的师,年纪上也略大一点,商默淮算是他的师弟。   救场《绝境逢生》,确实是因为原嘉宾段谱被打受伤,星幕视频的申总亲自开口请帮的忙。   而商默淮的加入,并不是谁的安排,是商默淮自己打电话联系苏之贺,说他想参加,苏之贺才临时向节目组推荐的。   聊到这事,商默淮一边涮菜一边自嘲:“以前都没跟你开过这个口,这次也算是厚着脸皮了。”   苏之贺哼道:“你就是脸皮太薄了,不像我,小时候抢你鸡腿吃,可没跟你客气过。”   商默淮:“当时你是年纪小,我现在年纪可不小了。”说着给苏之贺夹菜。   苏之贺:“吃不了太多。”   商默淮:“在减肥?”   苏之贺:“嗯,过段时间要进组。”   商默淮有片刻出神。   秦轻抬眼看商默淮,察觉出他眼底有话、心底有事。   商默淮恢复神色,笑说:“那涮点蔬菜吃吧。”   涮到尾声,吃饱喝足,空盘摆在桌上,锅里沸汤慢滚。   商默淮:“哥。”欲言又止。   苏之贺懒懒地靠着椅子,挑眉,示意他说。   商默淮看向包厢一角一直在看书的秦轻。   苏之贺:“没关系。”   商默淮犹豫着。   秦轻合上书,准备起身。   苏之贺重复道:“没关系。”   商默淮意外的眼神看向秦轻,困惑这男孩儿的身份,收回目光,定了定神,才郑重道:“我想再厚着脸皮……”   苏之贺:“厚脸皮这种话,以后不要说。”   商默淮:“我想再请师哥帮个忙。”   苏之贺点头应允,懒懒道:“你最近有点不太一样。”以前可不会开口拜托他,更不会连着两次请他帮忙。   商默淮:“是啊,不一样。”   苏之贺:“什么忙,说说看。”   商默淮沉默着,垂着眼睛静视桌中央的锅底,片刻后抬起目光,神色坚定。   “我想要师哥手里的一个资源。”   “哪个。”   “《江上轮渡》。”   《江上轮渡》,苏之贺即将进组的电影。   未来的15亿票房。   这是个颇有质量的资源,并未公开招募过演员,所有角色均通过片方接洽和内部推荐。   苏之贺和商默淮在圈中地位悬殊巨大,资源上存在天然壁垒,两人又不常见,苏之贺没有和人提过,商默淮本不该知道,至少不是从苏之贺这里听说的。   包厢里顷刻间静谧无声,只有锅里的汤底缓慢地滚着。   这样开口直接要资源,苏之贺竟也没有翻脸,只是问:“换经纪人了?”   商默淮:“没有。”   “《绝境逢生》《江上轮渡》,”苏之贺问:“有人和你说的?”   商默淮:“是。”   苏之贺审视他,沉吟道:“怎么想的?”   要一个《绝境逢生》,合情合理,要一个他马上就要进组的电影?   商默淮拿起筷子,垂着视线,在没有菜的汤底里挑了挑,看得出来,提出这样的请求,他自己也很紧张。   “哥,我三十多了。”商默淮苦笑,“再不能红,我以后恐怕连男二都演不了了。”   苏之贺:“以前向旬也给过你一些工作上的建议,你都没有听过。”   商默淮想了想:“最近有其他人也给了我一些建议,我听进去了。”   苏之贺:“那人的建议就是《绝境逢生》和《江上渡轮》?”   商默淮:“是。”   苏之贺:“来,说说看,是谁,叫什么?”   商默淮显然不想解释太多:“师哥……”   苏之贺忽然道:“秦轻。”   秦轻合上书起身,离开了包厢。   只剩两个人,有些话终于方便挑明了。   苏之贺:“你好强,要面子,以前从不跟我开口,这次和我提了,我能帮当然会帮。”   苏之贺:“但你有必要为了一个综艺,找人去打段谱?”   商默淮的眼睛缓缓睁大。   苏之贺淡淡道:“别说不是你。”   商默淮咬牙,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苏之贺:“本来只是你开口提,我帮你推荐,节目里多加个嘉宾的事。”   “背后阴其他艺人?”苏之贺审视着商默淮,眯眼:“你这么做,倒像是故意不让段谱参加节目,再特意去填补段谱的位置。”   苏之贺:“为什么?”   商默淮不回答,也不否认,阴沉着脸,坚持道:“师哥,我想要那部电影。”   苏之贺也不答,接着问:“谁给你出的主意?”   商默淮:“这是我自己的事!”   苏之贺:“那人让你去填段谱的位置,对你有什么好处?《江上轮渡》的题材很现实,不够商业化,评测下来,没有特别高的商业价值,你不要别的资源,一定要这部电影?”   苏之贺严肃的:“默淮,商默淮,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包厢外的走廊上,秦轻暗自想着。   商默淮,段谱,《绝境逢生》。   商默淮,苏之贺,《江上轮渡》。   商默淮……   寇江果然不止弄了一个综艺提案,他还在做更多的布局。   商默淮就是他布局里的一颗棋子。   如果沉寂多年、怀才不遇的商默淮,真的能在寇江的指导下,借着《绝境逢生》和《江上轮渡》一举翻红,寇江手里立刻就多出一张王牌。   再不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实习生了。   而对寇江此人,秦轻从不会大意,哪怕寇江确实嚣张跋扈,一上来就暴露了重生者的身份,哪怕寇江也确实倒霉,提案的综艺明明都已经因为充实的内容被评分为S级了,却因为遇到了苏之贺,惨遭铩羽。   能从那么多还未起势的艺人中选中商默淮帮扶,寇江还是很有水平的。   毕竟未来的商默淮是真的红了,如今的商默淮也是真的怀才不遇,需要机会。   商默淮还有演技,有足够的经验,有苏之贺这个能帮上忙的靠山。   而综艺可以短时间内迅速增加商默淮的曝光,让他通过综艺快速翻红,翻红之后,再来一部高质量、高票房的电影,人气、作品、成绩都有了,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杀入一线。   寇江这算盘,打得还真是分外的响亮。   秦轻服气。   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了。   没多久,包厢门打开,商默淮走了出来。   秦轻看过去,商默淮冲他点点头,说:“你进去吧。”说完便走了。   秦轻走进包厢。   包厢里,苏之贺正在跟人打电话:“向旬还在你们大楼审片,你把东西给他吧。嗯,好。”   挂了电话,苏之贺问秦轻:“吃饱了?”   秦轻点头。   苏之贺:“吃饱了回家。”   正要走,向旬的电话来了,大概是怕苏之贺有事接听不了,先打给了秦轻。   向旬疑惑:“苏老板怎么会问申总要一个什么综艺方案了?”   寇江的方案?   秦轻抬眼看苏之贺。   苏之贺猜到是谁,伸手:“给我。”   手机换到苏之贺手里。   苏之贺:“是我。”   秦轻听不到电话那头向旬的声音,只听到面前苏之贺的。   苏之贺:“我要的。”   “没什么,拿过来看看。”   “你带着吧,审完片去我那儿,拿给我。”   “嗯,刚吃完。”   正常的内容,正常的对话。   直到……   苏之贺:“你帮我去查个人。”   “寇江。你手里那份综艺方案的提案人。”   “申总那边的一个实习生。”   秦轻抬眼看过去。   在苏之贺如常的面色和夹杂着几分思考的神情里,他忽然有了某个微妙的预感。   苏之贺身上,好像有种野兽般的敏锐直觉。   他难道在寇江那里察觉到了什么?   回程的路上,秦轻叫了的士。   苏之贺戴着帽子、口罩坐在后排,秦轻坐在一旁。   窗外车流如虹,车内静谧沉闷。   苏之贺闭目静坐。   到了尚玲珑,的士车进不去,两人步行进小区。   正走着,苏之贺忽然道:“上次你选中的那个剧本,还记得吗。”   秦轻转头:“记得。”就是《江上轮渡》,未来的十五亿票房。   苏之贺的声音闷在口罩里:“虽然上次说你挺会旺的,一下选中我挑好的剧本,但其实那个本子,那部片,评级下来,商业价值并不高。”   “片方只想做个精品,赚个口碑,不亏钱就行,没想赚票房。”   “但刚刚在包厢,你出去之后,默淮告诉我,他要那部资源,是因为有人跟他说,那部电影,今年夏天拍摄,明年春天上映,会成为同档期里的黑马,票房至少十五亿。”   又道:“还记得申总那边的那个实习生吗。”   “就是他,寇江。”   苏之贺语气幽深:“十五亿票房,完整详细的综艺内容,这个实习生,还真不简单。”   事实证明,心眼长再多,在苏之贺面前都是渣渣。   何况谁会有他苏老板那么敏锐?那么能接受奇思异想?   一般人听说一部没开拍的电影未来会有十五亿票房,不就跟听个屁一样,谁会当真?   连商默淮在火锅店包厢解释寇江劝说他的那番话的时候,都犹豫地说:“我也不知道那么忽悠人的话,我为什么会相信,但他跟我说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他是对的。”   当晚来尚玲珑送综艺方案的向旬也说:“那个实习生让商默淮从你手里抢电影,这不就是挑拨离间吗。”   “是么。”苏之贺翻看着方案:“我倒觉得,那个实习生,寇江,说的不像假的。”   向旬:“?”   苏之贺举起手里的方案:“详细的人设,具体的性格、风格,可能会有的梗、热点,连公演舞台会发生什么样的争议,会上什么热搜,都写得一清二楚。”   向旬听得直眨眨眼:“所以呢?”转眼看向被苏之贺以一个人坐电梯太无聊为借口而一起上楼的秦轻。   “我之前说他抄作业。”苏之贺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这抄的,恐怕就是现实吧。”   向旬更困惑了:“什么现实?”   未来的现实。   苏之贺忽然道:“找时间,‘请’那个实习生过来,跟我一起喝杯茶。”   向旬露出“不是吧”的表情:来真的?   苏之贺幽幽道:“他不是要给商默淮做人生导师、规划事业吗,刚好,也来和我聊聊。”   秦轻:“……”   秦轻:寇哥,我喊你一声哥,你个憨憨长点心吧! 第23章 喝茶   拜寇江所赐,在发现这世上会有人有如此超然的直觉和观察力之后,秦轻原本专注看书复习的注意力,稍有偏移,转向了苏之贺。   ——苏之贺,年三十,圈中大佬,拥有《江上轮渡》这样的顶级资源,可以直接从星幕视频的高管手中随随便便拿到一份内评为S的综艺方案,实力雄厚,背景深不可测。   这样一个男人,生活工作中却毫不显露。   既没有在综艺录制中搞特殊待遇,也没有高高在上到普通人无法接触。   不喜欢身边带很多人,也不喜欢被助理围得团团转,一个人就能在录制现场好好呆着。   为了进组拍戏也一样要控制饮食;要见朋友就直接去了;没有车,戴个帽子口罩直接坐的士。   无比的接地气。   而他在尚玲珑的房子位于顶楼,独梯独户,双层超豪华,光沙发就占了百来平,一整面墙的落地窗,从内往外看去,窗外的景色如同挂在墙上的壁画。   秦轻第一次来,就是吃火锅的那天晚上,苏之贺声称一个人坐电梯太无聊,让他陪着上去。   第二次来,是在次日,苏之贺说一个人呆着无聊,让他过来看书。   秦轻这书一看就是三四天,期间苏之贺一直在家,崔火火没来,向旬也没有露面,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和苏之贺。   他要看书,就坐在楼下大窗户前的书桌旁。   白天电动遮阳帘挡着光,苏之贺不扰他,躺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偶尔起身去泡茶。   到了中午,苏之贺会去厨房,秦轻跟过去,两人一起做盘减脂的蔬菜沙拉。   下午,秦轻继续看书,苏之贺会在沙发上小憩片刻,醒来去楼上健身房,一个小时候后下楼,问秦轻要不要喝下午茶。   晚饭会吃面,再煎点牛排,吃完后秦轻做张卷子,苏之贺帮他看时间,顺便用幕布看会儿电影。   晚上九点,秦轻回家。   走的时候,苏之贺给他一个袋子,袋子里是两盒水果。   这样的事,在这几天里,竟然发生得无比自然,好像秦轻就该过去看书,苏之贺就该留他一整天。   秦轻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按理来说,那是苏之贺的住处,崔火火不在,又没什么事,他不该过去,叫他也该拒绝。   但苏之贺叫他,他就去了,留他,他就留了。   那陌生的豪宅既没有给他留下不适感,与苏之贺的单独相处也没有令他心生戒备。   他在苏之贺身边,就像中午要吃饭,闲着无聊喝杯奶茶一般,自然而然就发生了,没有令他不安的刻意感。   秦轻后来回味,才想到苏之贺其实是个很会把握分寸和距离的人。   认识以来,无论说话做事,他都没有从这个大影帝身上感受到任何冒犯。   哪怕苏之贺确实是有特意观察他,也都没有隐瞒,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所有的一切,秦轻都感受到了。   因为有所感受,心底明白,才能毫无芥蒂。   说到底,还是苏之贺给人的感觉太好了。   秦轻偶尔会想,要不是年龄、身份悬殊大,他还真想和苏之贺交个朋友。   但秦轻心底又很清楚,他和苏之贺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能有交集就不错了,做朋友是个很天真的妄念。   秦轻不想有不现实的妄念,只想踏踏实实,走好余生的每一步。   这天,秦轻照常来苏之贺这边看书。   刚进门,苏之贺换好了外出的衣服,告诉他:“你今天自己看书,我去和实习生‘喝茶’。”   寇江?   秦轻:“哦,好。”   苏之贺:“要吃什么?我等会儿带回来。”   秦轻:“咖啡吧。”   苏之贺:“冰箱里有速食,中午自己热了吃,不想吃就点个外卖。”   秦轻:“要去很久?”   苏之贺在玄关换鞋,闻言转头:“自己一个人不习惯了?”   秦轻眨眨眼。   苏之贺拉开门:“应该不会很久,下午回来。”   确实不用很久,毕竟苏之贺于寇江,就是狼于兔子。   想要撬开一个实习生的嘴,连吓唬都不用。   向旬那套平常没人住的联排别墅内,寇江坐得规规矩矩,低头垂眼地捧着水杯,埋在嗓子口的心眼儿滴溜溜地转。   苏之贺靠在沙发里,手里的综艺方案翻得漫不经心:“来,说吧。”   寇江放下水杯,装傻:“说什么?”   向旬在沙发旁慢吞吞地来回走,早饭吃多了,消食。   苏之贺:“说你那一年多后十五亿的票房,还有那内容都详细到热搜的综艺。”   寇江沉默着。   苏之贺语调闲散:“哦,对了,顺便提醒你一句。”   寇江等着他的提醒。   苏之贺:“我这人比较爱惜生命,最讨厌别人浪费我的时间,你要是胡说八道绕弯子,别说星幕,以后你哪家平台都别想待。”   寇江:“……”操!这大佬还真TM是个灭霸啊!   但灭霸到底要听什么,寇江忽然被请过来,一时又搞不清楚。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商默淮那边说露了什么。   正暗暗揣度着,忽然听到苏之贺和向旬的对话。   向旬:“你不会真相信有人能预知未来吧?”   苏之贺:“预知?又不是什么神棍、仙二代。”说着抬眼看寇江:“到底是什么,还是请这位当事人自己说说看吧。”   寇江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就道:“我其实是看好《江上轮渡》的本子,觉得内容质量很高,才和商默淮说,让他演这部片子的,我……”   苏之贺不紧不慢:“是吗。”   寇江心虚:“是。”   是什么是,一个实习生还能看到《江上轮渡》的剧本?   胡说八道。   苏之贺撇头示意向旬。   向旬走过来,接过苏之贺手里的方案,问:“一定要这样吗?”   苏之贺看看时间:“我给你三分钟。”   寇江正纳闷什么三分钟,就见向旬卷了方案,劈头盖脸地在他脑袋上来了两下:“臭小子!给你地方坐,给你端碗茶,你还真当你是来喝茶的?”   边敲脑袋边道:“商默淮也是你叫的?!你要叫商老师!”   向旬:“怂恿商老师过来要片子的人是你吧?你能啊!我们这边要进组的片儿,你说要就要!你很行吗?”   向旬:“还有段谱的账,你说我现在要是把你送段谱面前去,他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寇江捂着脑袋躲避。   向旬凶狠道:“躲什么躲!问你话你就答!你刚刚没听到吗?爱惜生命,爱惜时间!爱惜!”   寇江捂着脑袋:“要我说什么?”   向旬直接道:“说你从哪儿来的!一年后、两年后还是十年后!”   寇江:“……”操!还真有人相信重生啊?   寇江简直怕了苏之贺了,这大佬上一世神隐,他也没接触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如今眼下这个处境,他只能自认倒霉。   但寇江不是真的憨,只是遇到了苏之贺,显得有点憨。   事实上,寇江是个做事喜欢处处给自己留后路的人。   他的布局,也不会只有商默淮和申总手里的那个选秀。   他还做了别的。   不但做了更多,还喜欢拖人下水。   “我说!我说!”   在表示自己会说之后,却道:“再怎么样,我做的事,也没有妨碍苏老板,至少没有直接和苏老板有关。但有人就不一样了!”   这就是他的“我说”?这是不会好好说话,还是不会说人话?   向旬重新卷了方案,准备在这兔崽子屁股上抽一顿。   寇江吓得抬胳膊挡,又大声喊:“秦轻!”   向旬动作一顿,苏之贺神色幽幽:“你说谁?”   “秦轻,我说秦轻。”寇江飞快道:“我知道十五亿票房,知道《绝境逢生》里段谱会火,也知道那个综艺以后会大红,我还知道秦轻!”   苏之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怎么了?”   寇江:“他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在哪个酒店里端盘子的,现在却成了苏老板的助理!”   苏之贺沉吟着:“原本,应该……?”   苏之贺哼笑:“那你告诉我,你原本应该在哪儿?”   寇江说了实话:“电视台,我本来应该毕业了先去电视台。”   苏之贺接过话:“因为有了重来的机会,所以改变了人生轨迹?”   向旬听得直蹙眉,寇江:“是。”   又连忙表忠心道:“但我只是改变我自己的人生,想要在大平台做点成绩出来,我没有想妨碍谁!让商默淮去争取综艺和电影,也是因为他的确有实力,晚红变早红,我更没有想过和苏老板这边有什么关联牵扯。”   抬手发誓:“真的,我算计谁,也没有算计到苏老师这边。”   向旬问:“你刚刚说秦轻,是什么意思?”   寇江神色坚定:“他和我一样!我是什么情况!他就是什么情况!”   向旬错愕,抬眼看看苏之贺,问寇江:“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这人真不是患了臆想症的疯子吗?   却听寇江斩钉截铁道:“我之前也不确定,但我有办法验证。”   验证?   怎么验证?   寇江冷静道:“是一个女生,有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是秦轻上一世非常在意的朋友。   寇江不清楚具体情况,当年只打听到一些细节,说那个女生因为娱乐圈的潜规则问题,演了几部片子就忍受不了,差点自杀,救活之后,秦轻安排她退圈,远走高飞了。   这样一个女生,又是在意的朋友,如果秦轻知道她比上一世更早地进入了娱乐圈,更早地迈入了一个能将她毁灭的地方……   寇江:“我来的路上,给秦轻发了消息,告诉他了。”   寇江:“如果他是,”是重生的,“他一定不会不管的。”   ——   尚玲珑。   秦轻坐在桌前,看着手机上的一条陌生消息。   “茹涵入圈了。寇江。”   ——“秦轻,我真后悔啊,要是我当年没有进这行,还在学校里念书,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你让我去死吧!让我死掉吧!”   ——“秦轻,我走了,我不会回来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有一个明星梦,我真的后悔死了!”   秦轻看着那条陌生号码的消息,持笔的手紧了紧。   片刻后,他拨通了一个号码,手机举起,放在耳边。   ——   别墅。   寇江沉着脸,面色坚定:“他不会不管茹涵的,茹涵是他唯一的朋友。”   寇江:“我给他发了消息,他只要看到,就会回复我,问我茹……”   茶几上的一部手机忽然响起。   在场的三个男人同时低头看去。   寇江原本要笑,忽然神色一顿,向旬面露疑惑,看着苏之贺接起电话。   打来的人,正是秦轻。   秦轻:“贺哥。”   苏之贺:“怎么了?”   秦轻的语气里带着疑惑:“寇江,就是你说的那个实习生,给我发了条消息。”   苏之贺抬眼看向茶几对面的寇江:“嗯,发什么了?”   秦轻:“发了五个字:茹涵入圈了。”   挂了电话,苏之贺把手机扔回茶几上,看着寇江:“回复你?”   寇江惊讶,秦轻没回复他,还直接打电话给苏之贺,难道他如今不在意茹涵了?   他猜错了?秦轻不是重生的?   不可能。   寇江心道,秦轻一定是,肯定是。   可如果他是重生的,在苏之贺身边都能瞒得这么天衣无缝……   寇江心底倒抽气,又觉得理所当然:也是,他是秦轻,那可是秦轻,以秦轻的算计和心机,本就可以做到。   秦轻可不像他那么狂妄嚣张。   重生了还是手下败将,寇江都快气笑了。   面色扭曲了几下,忽然听到苏之贺问:“倒回了几年。”   寇江一愣。   苏之贺没有再重复,看着他。   寇江顿了顿:“十五年。”   苏之贺:“看来十五年后,你和秦轻不但认识,关系还不怎么样。”   寇江默了片刻:“十五年后,我已经离开平台了,在做影视剧,秦轻跟人合伙,开了一家文化公司。”   苏之贺靠着沙发,静静地听着,很有耐心的样子。   寇江看了看苏之贺:“那时候,苏老板你已经息影了。”   苏之贺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点了点:“嗯。”合理,他确实不太可能一直在娱乐圈,息影很正常。   与此同时,苏之贺也从这番简短的表述中,听懂了另外一层意思:“也就是说,原本,我和你们任何一个,都没有交集。”   寇江:“是。”   所以他才会怀疑现在的秦轻是重生的。   苏之贺沉吟:“那这么说……”   寇江以为他要说什么,却听苏之贺叹了口气:“你其实也不知道,上一世的我,后来是个什么情况。”   寇江顿了顿:“是……不太清楚。”一个活在传闻中的影帝。   向旬跟着问:“那我呢?”   寇江看看他:“还在带艺人。”   向旬挑眉,这样啊。   寇江见这两位问起了未来,似乎还很相信的样子,想了想,缓缓道:“其实如果苏老板你不那么早息影,再多拍几部高质量的电影,再拿几个奖……”   却见向旬和苏之贺无视他,斗起了嘴。   向旬轻嗤:“你十五年后搞不好还是单身。”   苏之贺:“你能好到哪里去?”   向旬立刻转头看寇江:“告诉苏老板,我后来结婚了吗?”   这他怎么知道?又没什么交集。   寇江:“呃……”   向旬:“你就说你知道的。”   寇江:“em……”   向旬惊讶:“不是吧,你都做制片人了,圈子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寇江干笑:“苏老板息影了,没见过,向总你平时忙,我们只见过几面。”   向旬轻嗤摇头:“敢情你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寇江:“……”重生有罪?还要遭受这样的鄙视?   苏之贺:“问个你知道的。”   寇江两手摆在膝盖上,像小学生等着老师布置作业。   苏之贺:“秦轻的情况,你总该知道吧。”   寇江问:“哪种情况?”   苏之贺不假思索:“结婚了吗?”   寇江被问愣了,摇头:“没有。”   苏之贺端起茶喝了口,润润嗓子,一派悠闲的样子:“十五年后,秦轻应该三十多了吧,三十多也没结婚?”   寇江再摇头:“他是个工作狂,一开始做经纪人,后来开公司。”   向旬也在旁边的沙发坐下,闻言哟一声:“经纪人啊。”   问:“做得怎么样?”   寇江不想夸秦轻,只是说了事实:“很厉害,没有他捧不红的艺人。”   向旬瞪大眼睛,点头:“不错啊。”   苏之贺又问:“没结婚也没伴侣?”   寇江想了想:“没听说有。”   苏之贺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笑得寇江莫名其妙。   把他叫过来,审了半天,就问了这点无关痛痒的话题?   不能问点行业发展、未来热点、行业趋势吗!?再不行还有政策变化,或者竞争对手未来的情况也行啊!   问结婚问伴侣问秦轻?   问这些??????   苏之贺:“哦,对了。”   寇江期待的表情,问工作问工作问工作。   苏之贺:“秦轻不排斥gay吧?”   寇江:“……”   排!排!非常排!   排到在英国喂了半个月鸽子!   行了吗?   可以了吗?   能问点别的了吗?   难得重生一次,能让重生的人体会一点知晓未来的自豪感和价值感吗?   能吗!?   显然不能——   苏之贺示意向旬去拿纸笔。   寇江疑惑要做什么。   苏之贺:“来吧,把所有你知道的有关秦轻的部分都写下来。”   寇江:“???”   怎么又是秦轻?   苏之贺好整以暇:“不着急,慢慢写。”   寇江:“……”   苏之贺拿起手机,发语音:“秦轻,咖啡要什么口味的。”   消息是发给秦轻的,问的也是秦轻,寇江垂眼看着手里的纸,没注意,以为问的是他。   寇江:“两份意式浓缩,加糖,不要奶。”   手机上,秦轻回给苏之贺的消息:两份意式浓缩,加糖,不要奶。   一模一样的回答。   秦轻……苏之贺抿唇轻笑。 第24章 书店   “工作狂,最长记录三天没合过眼。”   “捧出过六个顶流,四个演技派。二线小花小生无数。”   “选剧眼光极好,很会挑人。”   “经营公司专门和平台合作,承制高质量小成本网剧。”   “喝茶”时间结束,苏之贺和向旬带着寇江写的有关秦轻的内容回到车上。   苏之贺要自己开车,向旬就坐了副驾,边看着纸上写的东西边念了出来。   念了几条,向旬当场乐了,对开车的苏之贺说:“这叫关系不好?这就几条,说的这么客观,还都是夸人的话,我都要觉得这两人是朋友了。”   不会是朋友,这一点苏之贺可以确定。   那天平台的人来探班的时候,凉棚门口,他亲眼见过秦轻面对寇江时的反应。   向旬又念了起来:“为人冷情、脾气差,处事靠装。哟,这里开始写不好的了。”   “脾气差?”向旬疑惑:“秦轻脾气差吗?我看他挺好的呀。”   惊讶:“处事靠装。装的?”   苏之贺开着车:“关系都不好了,还想要什么好话。”   “也是。”   向旬想起什么,笑看苏之贺:“写到秦轻不好的,你就说两人关系不好了,刚刚我念优点的时候,没见你说两人关系差。”   苏之贺理所当然:“好的部分是事实,客观存在。”   向旬接话:“懂,我懂,不好的部分就是实习生主观臆断、有色眼镜、心胸狭隘。”   一张纸撩撩数十行字,内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都是概括性的字句,向旬从上到下一扫,看完把纸对折,扔进面前的手套箱。   再翘起二郎腿,对苏之贺道:“哎,你觉得秦轻是吗。”是重生的吗。   苏之贺气场极稳:“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用我觉得。”   向旬摸摸下巴,思考着:“我现在还挺希望他是的,和我是同行啊。”   向旬:“不过他要真是,那隐藏得真是太深了,你跟那实习生才接触了几次,就看出来不对了,他一直在你身边,你竟然都没看出来。”   苏之贺语气肯定:“他没隐藏。”   向旬挑眉:“没吗?那你还没看出来。”   苏之贺无语地转头扫了向旬一眼:“我的眼睛是什么X光透射线?能看一个人是现在的古代的未来的?”   看出寇江不对劲,纯属他自己作死,又是综艺又是商默淮,主动往他枪口上撞。   秦轻根本没有。   苏之贺如今回想,认识以来,哪怕是认识之前,秦轻的生活轨迹都非常正常:辍学、北上、找工作、打工。   找的工作工资很低,布谷鸟娱乐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让做助理做助理,让陪练习生陪练习生,调职都是被动的,到他身边之后,从穿衣装扮到行事为人,都很贴合常理,连空闲之余悄悄看书做题,都符合他一个辍学少年的人生背景。   如此寻常低调又合情合理,与寇江高调的行为举止截然不同,怎么可能引人怀疑。   向旬:“所以秦轻到底是不是啊?”   车子开上别墅小区外的马路,苏之贺:“下车。”   向旬:“?”   苏之贺把车停在路边的一个公交站台旁,侧头:“下车。”   向旬解开安全带,满脸困惑:“我说什么了?”这就要被赶下车了?   苏之贺:“你自己打车回去,车借我,我去个地方。”   向旬推开车门,一脸疑惑,还在问:“不是因为我说错什么话了?”   下车,抬眼一看,寇江杵在站台上等车,见到他,懵逼地眨眨眼。   向旬咳道:“你在这儿啊。”   寇江往旁边跨了半步,面露警惕。   向旬瞪他:“躲什么躲?就是特意来看着你的。”凶巴巴,“知道那么多,难道还能放你在外面危害社会吗。”   寇江转身就跑。   向旬:“你站住!”   ——   秦轻回复喝什么咖啡的时候,人已经在公交上了。   半个小时后,他在蓬莱菜市场附近下车,步行一段,钻进了一家书店。   那家书店经营各种二手书,还顺带卖学生的辅导书、练习册、文具。   书架低矮、二手书摞在地上,开了点空调,头顶有风扇。   非周末的下午,临近放学时间,书店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老板坐在门口的收银台后打游戏,见到人进门,头都不抬。   一排书架后,秦轻随手抽了本书,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通过门口的玻璃门看向外面的街道。   街的斜对面,是一所高中。   秦轻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从下午六七点一直站到了晚上。   九点半后,书店外忽然热闹了起来,都是下晚自习的学生。   学生放学了,书店也骤然热闹了起来。   玻璃门被一次次推开,进来一波又一波学生,青春的面孔,洋溢着朝气。   秦轻一直在等,终于,有个扎马尾的漂亮女生推开了玻璃门,跟着她的女生晚了几步,进门的时候喊:“茹涵!你等等我。”   茹涵。   她是茹涵。   秦轻在那一天,见到了比他还小一岁的正在上高三的茹涵。   那张靓丽纯真的面孔,是上一世的秦轻根本没有见过的。   因为原本的他们,相识在一个招商会的酒桌,秦轻的脸上只有给上司顶酒的麻木,茹涵在圆桌的另一头疲惫的应酬。   此后,两人相互见过的,都是对方最狼狈的样子。   有一年,秦轻陪茹涵去国外弄脸,手术出来,茹涵的脸包在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布里,整个人都是肿的。   她还要玩笑,说他经纪人审美太差,明明她原本长得很漂亮,根本不用动刀子。   秦轻那时为了安慰她,让她觉得自己受的这些苦都是值得的,只能说现在更漂亮,恢复好了会非常好看。   茹涵说:不会的。   “我最漂亮的时候,是我17岁那年,那时候我在上高三。”   正是如今。   而无论哪一世,年轻漂亮、对世界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似乎都会怀揣一个明星梦。   书店里除了卖书、卖文具,还卖很多没有版权的明星周边:海报、贴纸。   女生们喜欢漂亮的东西,也喜欢帅气的男星,相约来书店,看贴纸、翻海报。   茹涵站在几个女生里,看着这些明星周边,眼角湾湾,有浅浅的羡慕和向往。   女生里有人说:“茹涵,你这么好看,以后去做明星吧。”   茹涵大大方方:“我也想啊,可人家明星都是怎么做成的?我都不知道。考电影学院吗?”   “可以啊,要不要考电影学院。”   “快算了吧,老陈要是知道,肯定又要把我喊过去谈心了。”   “海报买吗?”   “买谁的呀?”   “苏之贺的吧。”   “可可可可,买买买!”   几个女生簇拥在一起,拿了盗版海报,去收银台结账。   茹涵长得漂亮,站在收银台旁边的其他学生,尤其是男生,都在看她。   不多时,女孩儿们又一个跟着一个,一起离开了。   秦轻站在书架后,有些出神。   人走了,他回过神,手里装样子的书塞回去,才发现掌心出了层薄汗。   ——他还是紧张了。   哪怕知道寇江故意套他话的,茹涵根本没入行,一直都在学校。   但秦轻真的没有办法不紧张。   茹涵上一世自杀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至今都在他脑海里,还有多次寻死时的声嘶力竭,毫无求生欲的麻木颓败……   与茹涵有关的所有,都令秦轻本能的感觉紧张。   所以明知道寇江故意拿茹涵的消息套路他的,他也还是要过来看看,总觉得不放心。   看到了,就放心了。   秦轻吐了口气,准备去旁边找点辅教,来都来了,买点书再走。   刚转身,人影在眼前闪过,手腕一扣,几步的距离,就被带到了角落里,后背抵着书架。   抬眼看清是谁,秦轻目露诧异,神色就在脸上,无处掩饰,也来不及遮掩。   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苏之贺倒是很淡定:“别紧张。”   秦轻:“……”   苏之贺往他怀里塞了什么:“买书吗,刚好,替我结个账。”   秦轻低头,发现塞过来的是几本旧书。   他定了定神,问:“你来买书?”   书架旁走过来几个学生。   苏之贺压低帽檐,声音闷在口罩里:“差不多。”   差不多?   苏之贺:“主要是来找你,顺便买书。”   秦轻:“……”   “同学,借过。”书架安置得紧凑,刚好有人路过,苏之贺倾身往前,手撑在秦轻脸旁的书架上,挨得太近,秦轻贴着书架侧头。   都这样了,苏老板还要爱惜一切时间似的,争分夺秒地说话。   说话的时候,帽檐下,是两道靠得很近的对视着的目光。   苏之贺:“我等你。”   秦轻紧贴着书架,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离得太近了!   太近了!   苏之贺却一反常态,维持着撑着胳膊将人桎梏在身前的姿势,伸手在秦轻下巴上捏了下,语气意味不明:“不是都说了吗,别紧张。”   秦轻:“!”   汗毛炸出了花儿。   不止他,刚刚从苏之贺身后挤过去的一个男生,扭头看到了两人,发出一声颇有意味的“我操!”。   秦轻:“……”   更令人“我操”的是,男生惊叹完,苏之贺缓缓扭过了头,语调淡定:“看什么?没见过?”   “……”男生从书架上抽了两本书,飞快地往外走:“见过。继续,你们继续。”   秦轻:“……”   男生走了,苏之贺依旧维持着姿势,问秦轻:“你是想在这里继续,还是想去车上?”   走近的两个女生睁大了眼睛,贼兮兮地捂着嘴巴转身跑了。   秦轻:“……”   事后(?),秦轻拿着书去结账,迅速冷静下来。   苏之贺会在,应该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那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61块4。”老板按着计算器道:“61吧。”   秦轻带了零钱,付账。   老板把书装进塑料袋,又掀了掀眼皮子,看看他,出于好意地提醒:“被你们学校老师抓住,你就完了。”   秦轻接过袋子,回视老板。   老板往刚刚他们站着的书架瞄了一眼,咳了两声:“好好读书啊,别早恋。”   秦轻:“……?” 第25章 暴露   苏之贺把要买的书给秦轻,自己先回到了路边的车上。   心情太好,他拿起向旬隔在扶手箱上的一小罐巧克力糖。   糖的甜味在唇齿间融化,向心间弥散。   早前在附近遇到秦轻,也是这家书店。   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秦轻只是关意允口中频繁被提及的小助理。   小助理竟然也来这边买书?惯例在这附近淘二手书看的苏之贺为这样的巧遇觉得意外。   又因为好奇,在书店里多留意了秦轻一会儿。   无巧不巧,刚好撞见了茹涵。   苏之贺本来还奇怪,那小助理一直站在书架前,时不时往书店玻璃门看一眼,是在等谁。   直到一群一群的学生进来,秦轻的视线落定在一个长相出挑的女孩儿身上。   女孩儿背着书包,手里捧着两本书,跟着同学一起,在书架间穿行,像是无聊了过来逛逛,也没买什么,呆了片刻,准备走。   走的时候,她手里原本拿着的两本书遗落在一个柜子上,苏之贺看到秦轻把书拿起来,追过去,喊:“茹涵。”   女生回头,面露惊讶,眼神里透出陌生,显然不认识秦轻。   秦轻把书递过去:“你的书。”   女孩儿接过,恍然:“哦,谢谢,差点忘了。”   旁边的同学或许是见秦轻长得帅,一脸惊喜,胳膊碰碰茹涵:“你认识啊?”   茹涵:“啊?不认识啊。”   秦轻笑笑,和她们解释:“书上有名字。”   问认不认识的女孩儿捂嘴嬉笑,低声对茹涵说了什么。   茹涵挤眼,看唇形似乎在说,没有,你别乱说。   说完看了秦轻一眼,又说了一声谢谢,追着同伴女生跑出了书店。   苏之贺那天就看出秦轻认识那个女孩儿,明显是在书店特意等她,又借着还书和女孩儿说了两句话。   他还叹少男少女纯情纯真,要不是自己对小男孩儿有兴趣,看到这一幕,都要诚心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直到从寇江的嘴里,说出“茹涵”这个他曾经听过的名字。   一瞬间,那日书店的情景复现在脑海中,很多在当时以为的情况,得到了修正。   ——秦轻在书店等那个女生,并不是因为什么少男少女纯真朦胧的好感。   ——秦轻在当时,比起想要靠近,更多的是一种克制的观望。   如今,秦轻也没有留在家里看书,显然不放心,很在意茹涵,明知道寇江故意拿茹涵套路他,还是要过来看看。   苏之贺都没有回住处,直接开车来了书店,看到书架前的身影,他就知道,秦轻和寇江,确实是一样的。   都来自十五年后。   都以年轻的躯壳,容纳着一个成熟的灵魂。   糖在口中化尽,副驾的门被拉开。   上车的男孩儿没有展露什么非同寻常的表现,拎了两个装书的袋子,一个自己的,放在脚边,一个苏之贺的,伸手递到了后座。   他甚至以自然的口吻问:“和寇江喝完茶了?”他不再称寇江为那个实习生。   苏之贺手肘搭在窗边:“喝完了。”   说着也伸手去后座,拎了一个袋子,递给秦轻:“咖啡。”   秦轻接过:“谢谢。”   杯盖打开,咖啡的香味在不大的车厢里飘散开。   秦轻喝着,苏之贺问他:“喝两份浓缩不觉得苦吗?”   秦轻:“不苦,习惯了。”   这也是他重生不久后发现的一个bug:按理来说,明明重生了,肉身是少年时的自己,口味也该是少年时的口味。   奇怪的是,他的舌头,他的身体,比起如今,更像上一世的自己。   比如他18岁的时候明明还不会喝酒,可之前还在给几个练习生做助理的时候,晚上请四个男生出去吃宵夜,关意允开了两瓶啤酒,给他倒了半杯,他随手拿起来喝,不但没觉得难喝,喝完的感觉就跟白开水一样,完全是上一世喝啤酒的感受。   再比如上次剥荔枝,那手感,就好像18岁的这双手也剥过一麻袋荔枝似的。   喝咖啡,普通口味喝了总觉得没味道,必须得浓缩,至少两份。   但他一般只喝两份,因为上一世身体不好,医生警告过他,不能喝太多咖啡。   如今,苏之贺问他苦不苦,问的当然不只是咖啡。   秦轻答习惯,说的习惯,也不是指一个18岁的少年怎么会习惯两份浓缩,而是说原本的自己。   “平时太忙了,休息的时间少,到处飞,我不抽烟,就得有点别的帮忙提神。”   秦轻说着,拿咖啡的那只手肘也支到了窗边。   靠坐的姿态明明未变,神情也只是变得悠然了些许,那少年人的气质气场已尽数转变。   变得有些深有些沉,还有几分并不突显的凌厉。   但又不能说这是成熟老成,也不能说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更不能说过去的表现都是伪装。   苏之贺默默地感受着,觉得这样的转变更像一种“放松”。   在暴露自己后的放松。   奇妙的是,“放松”之后的秦轻依旧保留着几分少年气质里的纯粹感。   也依旧没有在暴露之后,如寇江那般,表现出任何对物对人的**、野心。   他整个人如同他的名字那般,又轻又澈。   苏之贺实在太好奇了,目光往车外的书店看了看,再看向身旁:“你是真的打算回去上学?”   不问别的问这个?   秦轻喝着咖啡:“嗯,是。”   苏之贺觉得有点意思:“这样的机会,”重生,“就用来看书复习,回去上学?”   上学还是会毕业,毕业了还是要找工作,找工作还是为了赚钱生活。   而生活里处处离不开一个钱字,人活着这一生,都无可免俗,钱自然是越多越好。   如寇江所说,他有能力,还有在娱乐圈的经验,既然都已经辍学出来打工了,何不索性借着如今的优势,更平坦更顺利更早地获得比从前还要多的荣誉和钱财?   这不才是一个重生者该走会走的路吗?   除非,这条路,他根本不想再走一遍。   至于不想再走的理由……   苏之贺想到了书店里的那个女孩儿。   苏之贺:“茹涵。”   秦轻微怔,本来他就奇怪苏之贺为什么会一下找到书店,又提及茹涵,似乎是也认识茹涵?   苏之贺解释:“巧合。”   巧合?   苏之贺:“有次逛书店,刚好看到你和那个女生了。”   秦轻很快想到“有次”是哪次。   又想那确实是太巧了,那时候他还在布谷鸟娱乐,压根还不认识苏之贺。   苏之贺却道:“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帮茹涵。”   秦轻转过头,无声地与身边这位大影帝对视。   苏之贺,这个上一世他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的男人,太特别了。   能一下看穿寇江,直觉敏锐,相信在别人看来纯属奇思异想的事,又曾在书店偶遇了他和茹涵。   如今不但获知了一切,还知道他要帮茹涵改变命运轨迹?   苏之贺见秦轻看他,唇边抿了丝笑,解释:“我猜的。”   苏之贺:“寇江用茹涵框你,发的是‘茹涵入圈了’,他不说别的,提到茹涵说的偏偏是入行进圈,所以我猜你对茹涵入行这件事很在意。”   苏之贺:“是不想她入行?”   这都能猜到,秦轻简直要跪服了。   苏之贺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哼笑:“你和寇江应该庆幸,十五年后我已经息影了。”   他要是没息影,寇江和秦轻,随便他们谁遇到他,一旦有个什么事,难保不会从他身上吃点教训。   秦轻却说:“寇江不知道,我不会。”   苏之贺:“嗯?”   秦轻说了一句话,把苏之贺说笑了:“我不得罪大佬。”   见苏之贺听了就笑,秦轻坚定道:“真的。”   苏之贺忍俊不禁,笑问:“这么乖?”   这不是乖不乖的问题。   秦轻如实道:“主要是怕。”各方面的怕,也怕麻烦。   苏之贺回视秦轻:“那你现在怕我吗?”   秦轻想了想,摇头。   苏之贺看看他:“对你那么好,还要怕我,不是都白搭了?”   秦轻一怔,眨了眨眼。   没有感觉错,此刻,还有刚刚在书店,苏之贺对他的态度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具体有什么不同,秦轻还未细想,苏之贺又道:“既然要帮茹涵,你应该知道具体的时间和具体的事。”   又聊了回来。   但秦轻没有立刻回答。   要帮茹涵改变命运轨迹,那是他自己的事,无论之前还是现在,他都不认为应该牵扯进第三个人。   结果苏之贺见他不说,来了句:“刚刚还说不得罪大佬。”   秦轻:“……”   苏之贺幽幽的:“乖,大佬想知道,说给大佬听听看。”   秦轻:“……”   他知道是哪儿变了。   ——变得“无耻”了。   之前的苏之贺是有底线的,和他说话、行事举止都保持在一个基准线以内。   现在完全大变样。   是因为知道他不是真的18岁,觉得和一个有着少年壳子的成年人可以随便一些?   苏之贺见秦轻还是不说,挑挑眉:“扣工资了。”   秦轻:“?”   苏之贺抬手看看时间:“五秒扣一千。”   随着秦轻的继续沉默,苏之贺:“两百,四百,六百,八百,一千。”   苏之贺:“一千二,一千四……”   见秦轻还不说,转头回视,问:“是你工资能扣很多个两百,还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我是在说着玩儿的?”   苏之贺重新看回时间:“两千六。”   秦轻:“……!”   就说大佬不能得罪!   都是血的教训!   扣工资能不让人心里滴血吗?   秦轻飞快道:“我是想阻止茹涵入行。”   苏之贺还抬着腕表,扭头,显然光说这么多不够。   秦轻:“她这周末生日,她和我说过,她是17岁生日这天,在路上被星探拦住要了号码,才借机会入行的。”   苏之贺放下手,又猜到:“你准备让她生日那天遇不到那个星探?”   秦轻点头:“是。”   苏之贺又看了看表:“周六周日?”   秦轻默默地看着苏之贺。   苏之贺:“两千八。”   秦轻:“……周六。”   苏之贺点头:“那就周六。”说完发动汽车。   秦轻纳闷,什么周六?   苏之贺开着车:“周六我跟你一起。”   秦轻惊讶:“……我自己……”   苏之贺:“三千。”   “……”   秦轻都无语死了,咖啡塞回袋子里,扭头看旁边开车的男人:“贺、哥!”   苏之贺却说:“别叫哥了,你实际年龄比我都大,我喊你一声哥吧。”   秦轻:“……?”   或许是认识相处以来,真的一点也没忌惮过苏之贺的关系,又或者是心底清楚苏之贺不会真的和他计较。   秦轻默了片刻,忽然道:“那你喊吧。”喊哥。   苏之贺:“三千二。”   秦轻:“???”喊哥不是你自己说的?   苏之贺却说:“再叫一声。”   秦轻:“?”   苏之贺:“刚刚怎么叫我的?”   秦轻:“贺哥?”   苏之贺勾唇:“这么乖,不扣了。”   秦轻愣了愣,没再回嘴,过了会儿,把咖啡重新拿起来喝。   这次喝才发现,这两倍浓缩只加糖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对,口感上太淡了。   秦轻喝了一口,举着咖啡看了看。   苏之贺的声音传来:“以前那么辛苦工作,才要咖啡提神,现在就别喝那么浓的咖啡了。没给你弄浓缩,就一杯普通美式,加了点糖。”   秦轻心底有微妙的感受,沉默着:“……谢谢。”   苏之贺却说:“回去上学也好。”   秦轻转头看他。   苏之贺:“我和你一样,也想过点简单的生活。”   所以才有后来的息影吗?   苏之贺开着车,侧头回视了一眼,问:“晚上想吃什么?”   秦轻心里那点微妙的感受,像不久前苏之贺含在嘴里的糖,融化、散开,沉入到心底。   那滋味令秦轻忍不住就想主动“回报”。   “回去吃吧,做两个菜。”   苏之贺:“做菜我不太擅长。”   秦轻:“我会弄,我来吧。”   会弄、他来的结果是,回到尚玲珑,秦轻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前处理食材。   身后,不远处,苏之贺倚着柜子,喝着水,渐深的眼神笔直地投射向厨房。   从秦轻因低头裸|露的后颈,到肩背,再到腰……   苏之贺默默地看着,喝着水,喉结因吞咽上下滚动。   年纪太小不忍下手的心理障碍没了。   先上|床都行。 第26章 改变   当天,秦轻做了简单的几道菜。   苏之贺像个品评食物的美食家,一道菜一道菜地吃过去,边吃边认可地说:“手艺不错。”   又问坐在面前的秦轻:“以前就会,还是最近学的?”这个最近,当然是说重生之后。   秦轻吃着饭:“以前。”重生后也有做过几顿,但次数不多,主要借住的房子没有油烟机,怕炒菜会弄脏房子。   苏之贺:“那么忙也会自己做东西吃?”   秦轻:“应酬多了想吃点少油少盐的东西,就会自己做。”   苏之贺像是很好奇他过去的生活:“应酬很多?”   秦轻笼统道:“还行。”   苏之贺看看秦轻,想象不出他穿着正装握着酒杯在饭局上和人谈笑周旋的画面。   明明本身是个气质干净、话也不多的人。   在那种场合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会和第一次见面的经理、老板搭腔聊话说、谈笑风生?   会顶着这么一张漂亮的面孔举着酒杯与人喝酒?   喝了酒会是什么样?   脸色会红?会醉?   如果醉了,又会是什么样?   会扯着领带,松开领上的纽扣,在熏熏的醉意中用流转的眼波看人吗?   不能细想,一想就有点刹不住。   “酒量怎么样?”苏之贺又接着问道。   秦轻还是笼统地回:“还行。”   苏之贺:“白的也能喝?”   这还用问吗?秦轻:“不喝白酒上不了饭桌。”   苏之贺:“醉了怎么办?”   秦轻:“我特意练过,酒量还可以,一般也不会一个人去,会带个能喝的一起。”   苏之贺挑挑眉,这样。   秦轻又说:“后来出了政|策,整改酒桌恶习,酒喝得也没最开始那么凶,大家都是意思意思,过得去就行。”   苏之贺闻言笑起来,看着秦轻:“整改的政策出来的时候,不用那么疯的喝酒,你是不是松了口气?”   秦轻一愣,抬眼,还真是,他当时心里暗自高兴了好一阵。   苏之贺回视秦轻:“别这么看我,猜的,你看着就不像喜欢喝酒的人。”   何止不喜欢喝酒,也不像喜欢应酬的人。   喜欢应酬、天生爱与人周旋的,应该是向旬那种。   见了谁都能称兄道弟,脖子一勾酒杯一举,就能喝到昏天暗地,次日醒来就是好朋友。来,好朋友,给我个面子,你这角色给我行吗?   不行?把酒满上!继续喝!   也由此可知,秦轻从前往上爬得有多难,寇江“告密”时都说,秦轻这时本该在酒店端盘子。   端盘子?   苏之贺更不忍去想那个画面场景了。   但那些又都是秦轻全部经历过的。   有了那些经历,才有了如今坐在他面前的秦轻。   饭后,像前几天那样,秦轻坐回去看书,苏之贺躺回沙发上小憩。   小憩的人却没睡,胳膊搭在额头上,目光转向窗前的书桌。   片刻后,书桌前落下半道挡光的影子。   秦轻抬头,见苏之贺站在他面前,身体挨着桌子,垂头低着视线,看他胳膊下压着的那本书。   “十几年没看过书了吧?”   秦轻:“……”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看书复习,这会儿凑过来干什么。   苏之贺又道:“会吗?不会可以问我。”   秦轻抬眼:“你也十几年没看过书了。”   大家上次念书都是十几年前,彼此彼此好吗。   苏之贺却说:“不一样。我经常去蓬莱菜市场那边,附近的书店我都常去,十几年如一日的接受文化的熏陶。”   秦轻:“……”   苏之贺含笑:“有不会的题?我教你。”   秦轻:“……”   真的,变了,彻底变了。   之前都是相安无事、各干各的,那几天别说凑过来说些有的没的,就是动静都没几分贝,整个房子安静得比图书馆还适合看书。   现在……   秦轻合上书:“我还是回去看吧。”   苏之贺伸手,替他把书翻开:“别回去浪费电。电不要钱吗?”   秦轻合上书:“我交电费。”   苏之贺再把书翻开:“中央空调有多费电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轻:“……”老板!你这变化大得也太离谱了!之前可没这么多屁话!   苏之贺见秦轻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知道他在想什么,哼笑着说道:“你如果十八,我比你大十岁都不止,当然要注意些。”   秦轻懂了。   十多岁的年龄差,身份、财力、社会地位的差距,面对苏之贺这样影帝级别的男人,如果真是个十八岁的男生,那几乎可以说是方方面面的碾压。   这种情况下,两人天然不对等。   因为不对等,也因为十八岁的小男生对社会对人性懵懵懂懂,苏之贺只要随便引导或者靠近,说些什么,做点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都会受到深刻的影响,心性也容易摇摆不定。   所以苏之贺之前始终刻意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如今却不用了,因为秦轻根本不是真的十八岁。   不是一个容易受到影响的小孩儿,反而有一个成年人的成熟心态。   于是,苏之贺非但没有顾虑,还胆大包天地提议:“空房子,没家具,我这儿什么都有,不如搬过来一起?”   “……”   秦轻感觉出来了,苏之贺现在何止跨过了安全距离,还对他特别的有……兴趣?   是因为他来自十五年后?觉得很新奇,也很好奇?   应该是。   秦轻认真地拒绝:“不用。”   苏之贺:“你可以当成公司福利。”   没有哪家公司的福利是和老板住一起好吗。   齐秦依旧认真地拒绝:“不了。”   苏之贺问:“借住的房子住得惯?”   当然住得惯。   苏之贺:“以前开公司,应该赚了不少钱吧,都说由奢入俭难。”   这有什么难的,路边都睡过,地下室也住过……   等等,开公司?他根本没和苏之贺提过自己以前开公司吧?   秦轻抬眼看过去,蹙眉:“寇江说的?”   苏之贺点头,索性拖了把椅子,在桌边坐下,支手撑下巴,好整以暇:“还说你捧红了六个顶流,四个演技派,小生小花无数。”   秦轻:“……”差点忘了,寇江刚被请过去喝茶。   苏之贺饶有兴趣的神色:“秦总。”   秦轻:“……”   “还记得我们之前说好的吗。”   苏之贺吐字,字正腔圆:“旺、我。”   苏之贺暗自把“恬不知耻”四个字踩在脚下碾碎,微笑:“有你在,我觉得我不会那么早息影了,应该还能再红二十年。”   “……”秦轻质疑地看着苏之贺那副“靠你了”的神情。   这样的?   秦轻当然没搬到苏之贺这边住,如果可以,他巴不得后面几天也独自在借住的住处看书。   但苏之贺表示他如果不来,他就搬家具过去找他,同时叹息地表示,当年买八栋的房子没买到,刚好过去瞻仰一下楼王。   秦轻只能继续过去。   幸而苏之贺没再继续“自来熟”,恢复了之前的躺沙发、看剧本、看电影、健身。   秦轻安静地看书。   周五,向旬来了。   一进门,看到站在沙发旁喝水的秦轻,挂出个热络的表情,边摸口袋边快步迎过去。   走到秦轻面前,从烟盒里摸出根烟,递过去:“秦总!”   秦轻放下水杯,接了,接的姿态非常老练,还下意识地单手插兜,接过的烟夹在指尖晃了晃。   向旬定睛,细细地看着,觉得这神态姿势很对味了,确实不是个十八岁会有的样子。   还没说什么,被苏之贺一脚踹出了门。   向旬:“!?”   苏之贺:“你给十八岁的男生递烟?”   向旬:“什么十八,你不都知道了,他和寇江是一样的!”   苏之贺:“一样也只有十八。”说完大门咚一声关上。   向旬:“????”   擦!他过来干什么来的?   吃完闭门羹才想起,给苏之贺发了条消息。   “段谱那边好像知道被谁阴了,寇江被打了一顿,人还在医院。”   苏之贺坐在沙发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不远处的窗前,秦轻左手转着烟,右手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一片岁月静好,一派与他无关。   向旬又发来消息:“不费力地就把人收拾了,秦总可真是不简单啊。”   苏之贺回说:“什么收拾,什么秦总,我家孩子才十八,这几天哪儿没去,一直在家里看书。”   向旬发来一屏幕的问号:“你为了谈恋爱,猪油蒙心了?!”   撤回。   向旬:“好的,老板。”   周六,苏之贺和秦轻一起出门。   按照上一世茹涵告诉秦轻的话:她是在泰禾广场附近被星探拦住的,时间是在早上十点前,商场还未开门的时候。   果不其然,十点前,坐在车里等在公交站台附近的秦轻和苏之贺,在一辆公交停靠站台后,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茹涵,还有另外两个女生。   三个人说说笑笑,一起过马路。   秦轻推门下车,苏之贺没说什么,两人约定好一起来,但没有约定好一起行动,苏之贺像个特意送人的司机。   结果秦轻下车的动作一顿,扭头道:“这边广场人流不多,你要是从车里出来,口罩帽子戴好。”   苏之贺笑回:“知道了,秦总。”   后面,秦轻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茹涵,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疑似星探之类的人。   跟到负层,露天廊桥下,忽然看到个站在咖啡店门口的男人。   男人手里举着杯咖啡,单手插兜,无聊地站着,似乎是在等人。   茹涵她们三个女生说说笑笑地从男人面前走过去,男人看到茹涵,眼前一亮,目光跟随。   正要抬步,忽然,迎面走来一人,急匆匆的,似乎没看到门口有人似的,直接撞上了。   男人手里的咖啡没拿稳,直接打翻在身上,连忙躬身低头:“喂!怎么走路的!”   一抬眼,看到张英俊年轻的面孔。   秦轻:“抱歉,撞到你了。”   男人愣愣的,盯着秦轻的脸,再看向几个女生离开的方向,心道今天真是奇了,竟然能一下遇到两个美人。   男人好脾气的样子,摆摆手:“没事,擦擦就好了。”   抬眼审视秦轻,问:“你是学生?你多大?”   秦轻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抽纸递过去:“我不是学生。”   男人接过纸巾:“你看起来很年轻,上班了?”   秦轻侧身,一边和男人交谈,一边用余光看着茹涵她们离开的方向。   他能做的很有限,茹涵的人生轨迹会不会因此改变,也未可知。   但愿他做的这些,不会是无用功。   十分钟后,男人等的人到了,拿着新买的咖啡,推开咖啡店的门,迎了出去。   咖啡店里,秦轻面前摆着张名片。   看着那张名片,秦轻有片刻的出神。   这是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甚至还不如布谷鸟娱乐,男人也不是多厉害的角色,只是个从事文娱工作的小角色。   这样的公司,这样的人,在他眼里,跟皮包公司差不多。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也是这样的公司,这样在文娱圈子里什么都算不上的一个人,因为只是在路上无意间遇见了茹涵,觉得她漂亮,递出了一张名片,就改变了一个女生此后的人生,在她往后走向万劫不复的路程中,埋下了重要的一笔。   秦轻心道,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他起身,把名片撕了扔进垃圾桶,走出咖啡店。   再沿着刚刚几个女生离开的方向,往商场里走。   走了几圈,没见到人,倒是看到苏之贺拍的巨幅广告。   再坐电梯上楼,电动扶梯的台阶被后面跑上来的女生踩得咚咚咚直响。   几个女生边跑边大惊小怪道:“哪一层?”   “五楼!听说是五楼!”   “我的妈呀!我男神原来也逛商场吗?”   难道是苏之贺?   秦轻跟着去了五楼。   在大清早没什么人的五楼东见到了围了几圈的人群。   因围着的都是女人,个子没那么高,被围着的苏之贺鹤立其中,分外显眼。   他甚至连口罩都没戴?   不但没戴,还气定神闲的样子,一边给人签名一边嘴里说着什么,又偶然地抬眼,看着面前的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正是茹涵。   秦轻惊讶,没反应过来苏之贺这是在做什么,只看见冲过去围住的人越来越多,苏之贺的身影很快淹没其间。   不多时,忽然一片尖叫,苏之贺快步从包围他的人群中跑了出来,跑向秦轻的方向。   秦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之贺拉住胳膊转身,两人一起往商场角落的电梯跑。   秦轻边跑边瞪眼:“你疯了?口罩都不戴?”他下车的时候明明还特意提醒过。   苏之贺笑:“我这是为了谁?”   秦轻一愣。   电梯近在眼前,刚好停在当层,梯门大开。   苏之贺伸手搂住秦轻的腰,带着人快步往里,冲进去的瞬间,梯门在身后合拢。   刚刚人群包围的地方,大家都跑了,茹涵她们三个女生站在原地,用苏之贺签名的本子捂着脸,激动地跺脚,在心里尖叫。   苏之贺!是苏之贺!   逛街竟然能遇见苏之贺!   男神给他们签名了!男神问她们话了!男神还让她们好好学习!   两人女生围着茹涵:“好好学习,必须好好学习!”   茹涵激动得满脸通红,当时苏之贺就在她面前,看了她好几眼,还边签名边看着她边说话!   当时太兴奋太激动了,听得云里雾里,飘飘荡荡,这会儿回想——   苏之贺:“长得好看不一定要做明星,考个好大学,做技术做科研,远比做艺人要来得更有意义和价值。”   茹涵捂着签名在心口,甜滋滋地想:男神说的对,她是学生,就该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以后可以做老师、做医生,或者做其他工作,都是有价值有意义的工作。   好友直跺脚:“苏之贺苏之贺!我们遇见的是苏之贺本人!”   茹涵也激动地直跳:“太幸运了!这个生日太高兴了!我现在就想冲回去背书做题!”   三个好友手拉手:“走走走,过完生日我们就回去刷题,考清华,考北大,985!211!”   ——   B2,停车场,车内。   秦轻不是那些围着激动地要签名的女孩儿,却也心口咚咚咚地快跳了一阵。   上车之后才平静下来。   他很快想到苏之贺为什么会没有戴口罩,又为什么会被人发现围住,签名的时候又是在做什么。   他默了片刻,缓缓转头道:“谢谢。”   苏之贺的胳膊搭在方向盘上:“不是和你说过吗,别总说谢谢。”   又道:“这样应该可以了。如果她后面还有其他机遇进娱乐圈,可以冷处理,不给曝光机会,很快就会放弃了。”   秦轻耳边却是苏之贺进电梯前问他的那句“我这是为了谁?”。   秦轻心里答:为了他。   苏之贺是在帮他。   不戴口罩,主动暴露在人群中,被人围住,给茹涵签名,以偶像男神的身份立场引导,让她好好学习,打消明星梦,都是为了帮他。   苏之贺,对他是真的好。   秦轻默默拿出手机。   苏之贺已经发动了车子,见他拿手机,没在意。   忽然听到秦轻发了条语音:“向总,贺哥在泰禾广场这边被围拍了,没戴口罩的那种,马上会有照片视频流到网上,需要注意一下。”   “应该会上热搜,注意控评。”   “最近如果有对家刚好在活动期,还要再注意一下对方的动静。”   “职黑关注一下,该删评删评,别被他们带节奏。”   苏之贺:“……?”   秦轻:不说谢谢的话,那就来点实际的。   向旬很快回复:“什么玩意儿?”   秦轻稳当当的:“流出的视频注意下内容,如果有两人一起跑,或者牵手,跑着进电梯前搂腰这种,马上找人全网删。”   向旬再回复,语气都变郑重了:“秦总,你慢慢说,具体什么情况。”   开着车的苏之贺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为了谁?为了什么?   是为了身边多一个比向旬还要厉害的经纪人吗?   哦对了,那句话是他自己说的。   “旺我。”   苏之贺气笑了。 第27章 辞职   苏之贺在泰禾广场被人围着签名的视频果然流到了网上,不胫而走。   有秦轻及时提醒,向旬第一时间控场,热搜从上到下,一切正常。   流出的几个视频,苏之贺拉着秦轻转身跑的那一段,刚发出来,还没传播开,就被向旬及时掐灭在源头,又联系视频拍摄人,花了点小钱,买断下来。   至于搂腰的那一段,或许是因为两人跑得快,没被追上拍到的关系,并没有相关视频。   向旬庆幸:“还好还好。”   转头一惊一乍地问苏之贺:“都搂上腰了?”   搂腰的时候就不说秦轻只有十八了!?   苏之贺:“你有意见?”   向旬:“不敢。”   非但没意见,还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秦轻第一时间通知他,各方面提醒到位,足见能力有多强。   是个高手。   高手秦则在考虑辞职。   因为眼下的情况,太超出预料了。   不但遇到了重生后的寇江,还暴露了自己。   如今茹涵的事解决,继续留在苏之贺身边,会与他原本低调生活的计划相悖。   即便苏之贺是真的对他不错,这份工作的待遇收入又很好,也很高兴认识了会给他夹菜的崔火火。   但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辞职。   辞职了就要换份工作,眼下这个情况,可能还需要换个行业,不在娱乐圈里待。   如果换行业,还得再看能做其他什么工作,换了工作又要不要再换住处,等等一系列问题。   还没考虑出结果,苏之贺这边来了工作行程。   ——进组《江上轮渡》。   秦轻意外,原以为苏之贺会把这个十五亿票房的机会留给商默淮。   苏之贺却道:“我的就是我的,这本来就是我挑中的片,无论谁开口也得我愿意让,我不让,就还是我的片。”   至于商默淮,除了《绝境逢生》,苏之贺给了他另外一个很不错的资源。   这个上一世在35岁之后才大器晚成的男人,也算因此改变了命运,得到了早红几年的机会。   而在进组前,向旬把寇江带了出来。   这位死对头一天前刚刚出院,脸还是肿的,下巴青紫了一大片,走路一瘸一拐。   在包下的高尔夫球场,寇江见到秦轻,恨不得眼里射刀子,把秦轻扎成个黑洞。   苏之贺和向旬去打球了,崔火火背着球杆跟在后面,连接室外的长廊下只有他们。   秦轻不再装不认识,拿出从前对寇江的态度,不冷不热道:“段谱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把你往死里打。”   寇江怒道:“我就知道是你!”   秦轻坐在廊下,腿上是一本练习册,指尖转着笔,无所谓的口气:“不用客气,一封邮件的事而已。”   ——寇江发消息试探他的当天,秦轻就一封匿名电邮发给了段谱的工作室。   为了确保工作室能收到,收到了会点开,秦轻设置了邮箱定时发送,每十分钟发送一封,连发24小时。   邮件发送到之后,段谱那边调查真相、收拾寇江的过程秦轻不清楚,如今结果显而易见,摆在面前……   秦轻:“啧,这么早就出院了。”   寇江切齿,苏之贺和向旬就在远处,他不敢乱动,只能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恨恨道:“你就那么确认是我找人打的段谱,不是商默淮?”   秦轻好笑:“我为什么要确认这个?有人揍你替我出顿气不就够了。”   寇江:“????”   秦轻问他:“你拿茹涵试探我的时候,没料到有今天?”   寇江:“……”还真没。   秦轻:“重生的时候把脑子留在前世了?”   寇江:“……”   又是喝茶又是被打,重生了还不如重生的时候,寇江已经气到没脾气了,椅子里一躺,自暴自弃地想,随便吧,都已经这样了。   他瘫着,旁边的秦轻倒是不浪费一点时间,一直在看书。   寇江坐起来,没在意他在看什么书,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找人打的段谱,不是商默淮?”   秦轻懒得回他。   寇江熟练地和他讨价还价:“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我今天为什么会在这儿。”   秦轻转头。   寇江和他对视。   “成交。”秦轻:“你先说。”   寇江本来也想说这句,晚了一拍,默默提了口气,“行吧,我先说。”   寇江:“我被控制了。”   ?   寇江往露天草坪上苏之贺他们的方向看过去:“我说,我被人控制了,限制自由了。”   秦轻挑眉。   寇江:“爱信不信。”   秦轻随口道:“我信,你接着说。”   寇江无语:“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你,都是十五年后回来的,都是这个圈子里混的,这十五年里发生的很多事都知道,”示意在打高尔夫的那几位:“知道那么多,被大佬逮住了,还能跑?”   放走他们,万一去扶持竞争对手,或者改变圈子里的某个重大事件,一环推一环,影响大佬的未来,大佬还混不混了?   秦轻总结:“所以你就被带过来了,向旬去哪儿你去哪儿?”   寇江反问:“你难道不是?”   “难不成现在这样,你还能说走就走?”   他还真是这么计划的。秦轻转头,默默看向草坪。   寇江:“该你了。”   ——   球场草坪上。   向旬在做推杆进球的动作,这个动作做了一遍又一遍,球还在原地,他屁股和腰倒是随着推杆的动作扭了一次又一次,边扭边和苏之贺聊天。   “那个寇江,你真打算留着?”   苏之贺手套、长裤、polo衫,扣着顶帽子,长长的杆子支在地上,闲适地站着:“嗯。”   向旬:“也好,我还在想,这种人留着在外面,又知道那么多,会不会哪天对我们是个危害。”   苏之贺的目光眺望在远处,像在看下一个果岭,幽幽道:“秦轻准备走了。”   向旬握着杆子在手上,忽然扭头,一惊一乍:“走?”   杆头刚好碰到球,把球送出去半米远,离洞更远了。   向旬:“!”   旁边背着包做球童的崔火火一脸莫名:什么走?谁走?秦轻?   向旬走到球旁,重新瞄洞,又开始扭腰扭屁股,边扭边问:“要走?他跟你提辞职了?”   这倒没有,是他猜的。苏之贺心想。   或者应该说,他看出来了。   向旬操了一声,嘀咕:“走什么?薪水都给他涨到两万了,他现在出去,去哪儿找这么轻松还高薪的工作?”   苏之贺撑着球杆想,这不是钱的问题。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这个暴露身份的情况,秦轻当然会想撤。   向旬忽然又扭头:“我懂了!所以你才让我把寇江留着!”   以“你知道的太多,我不能放你走,以防未来对我不利”为理由留下寇江,就能用同样的借口留下秦轻了。   向旬能理解,但不太赞同:“寇江无所谓,秦轻的话,这办法是不是不太合适?”   苏之贺心道,这还用你说?   怪只能怪他当初为了立友善真诚人设,把话说得太满,什么你随时辞职随时走,你是自由的,苏之贺只恨当初屁话太多。   现在好了,真想走了。   向旬闻言震惊了:“这种话你都敢说?”   只听说过老板给员工画饼,没听说过给员工自由的。   崔火火也震惊了,这才休息了几天,他就开始一个字都听不懂了?发生了什么!?   苏之贺幽幽地叹:“后悔。”总之就是后悔。   向旬:“留人就没别的办法了?”   苏之贺撑着杆子,帽檐下的目光惆怅地落向远方,不着调地说:“要不然我大个肚子,问他要不要负责?”   “……”向旬。   “?”崔火火。   是没办法了,至少苏之贺思来想去,觉得秦轻真的会走,也真的不太能留的住。   如果当初没有捅破,倒是还有一些可能。   但当时的情况,寇江那条试探的消息发过去,就注定是要捅破的。   眼下马上进组,秦轻如果执意辞职,两人至少三个月见不到,等杀青,就秦轻那张脸,保不准还会被谁盯上。   苏之贺私心重,觉得关系无所谓,人得在自己身边。   何况以他目前对秦轻的了解,一旦分开,这段时间积攒的一点好感和情谊,可能就要入档归零了。   苏之贺:“寇江留下。”   向旬球都不推了,也支着杆子撑在地上,大太阳下面对面地嘀咕道:“你这简直是下下策,”示意廊下,“你都知道那两人不合。”   又说:“你留下寇江,然后让秦轻自己去体会自己走不成,主动不提离职,这个结果没问题,方法不太行。”   “是个人心里都有疙瘩,还会觉得你在防着他。”   苏之贺看看向旬,废话,这还用你说?   ——   长廊下,秦轻和寇江解释为什么他会知道找人打段谱的是他,不是商默淮。   秦轻:“你一个实习生,商默淮一个明星,就算他信你说的那些,也不可能自己动手去搞段谱。”   秦轻:“只有你告诉他段谱会靠《绝境逢生》翻红,同时你来动手,才是真的向商默淮投诚,他才有可能信任你。”   “退一步说,就算你说的都是假的,他被你骗了,反正脏活儿不是他干的,是你做的,和他也没有关系。”   寇江挑挑眉,哼道:“不愧是秦总啊。”   秦轻翻着手里的书:“你应该说,不愧是商默淮。没有他,哪有现在这么倒霉这么惨的你?”   寇江听出秦轻话里有话,坐直了腰:“什么意思?”   秦轻转头看他:“你选谁不好,选商默淮?”   这人四十多岁的时候阴郁极端又狡诈,难道会是一天养成的?   如今三十多岁的商默淮,难不成会是个天真无邪的小白兔?   吃火锅那天,如果商默淮咬死不吭声,苏之贺会知道是寇江?   秦轻不紧不慢道:“我当年都怕了他,躲去英国喂鸽子。”   寇江一副恍然彻悟的神情,瞪眼张嘴,抬手指秦轻:“哦哦哦哦!是他!我想起来了!”   苏之贺和向旬不打球了,往回走,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廊下。   寇江一惊一乍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下回荡:“我想起来了!之前你喂鸽子那次!追你的那个男的,就是商默淮!”   “?”崔火火。   “!”向旬。   “……”苏之贺。   苏之贺怕自己听错了,还特意转头问崔火火:“他说谁?”   崔火火:“……商、商默淮?”   苏之贺:“……”   这一刻开始,他没有师弟了。 第28章 动摇   苏之贺又要气笑了。   没办法不气。   想想十五年后,他息影了,退休了没事干,在哪个池塘边支根杆子钓鱼玩儿,商默淮当上了影帝。   影帝就影帝,还遇见了当时已经混出名堂的秦轻。   两人可能会在工作场合相遇,也可能在私下的聚会中结识,吃个饭、喝杯酒,聊聊天。   聊天的时候,商默淮或许会用和他如今如出一辙的心情、眼神,审视那个他从未见过的早已功成名就的秦总。   两人会以更成熟的方式相处,而后以合适的节奏一步步深入了解,再然后,商默淮或许会像那天请他吃火锅那样,也包个厅,请秦轻吃饭。   两人单独一间,吃饭谈笑,感情升温……   说好听了,那都是十五年后的事了,说难听了,当他不知道在哪个边角旮旯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秦轻早就因优秀,有了各种数不清的追求者。   要是排号,苏之贺暗想,他能不能排进前十都是问题。   非但排不进前十,还要排在十五年后的商默淮后面?   这么想着,走回廊下,苏老板的表情已经非常不妙了。   向旬也露出一副竟然如此的神色。   只有崔火火,满脸满头小问号。   不是,商默淮怎么又追起秦轻了?秦轻不是他们苏老板中意的吗?   秦轻和寇江一时也没有说话。   廊下静得鸦雀无声。   片刻后,坐到休息椅上的苏之贺目视前方,遥看草坪,不紧不慢道:“刚刚你们说什么,接着聊。”   寇江站了起来,在大佬面前安静如鸡。   苏之贺神色不善:“聊。”   寇江拿眼睛看秦轻,你老板,你的人,你了解,你说!   秦轻有点莫名,苏老板这脾气来的有点突然,他和寇江刚刚也没聊什么,他们回来的时候,也就那句“商默淮”在廊下显得突兀了点。   但很显然,苏之贺有点不高兴。   这还是他们自认识以来,秦轻第一次见苏之贺翻脸。   而苏之贺的翻脸还不太大众化,不是那种不高兴就持续冷脸的类型,属于能让人看出他不太高兴,脸也有些冷,但冷了没几秒,神色就会变得悠然,悠然间再透露点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意。   还要不紧不慢地笑笑,放缓语气,说:“商默淮?商老师怎么了?”   一副回答不好就当场埋了给草坪做肥料的大佬气场。   关键是,在场这几个,崔火火、向旬、秦轻,还不都是他崔老板的人。   能埋谁?会埋谁?   寇江:“……”   寇江只能迫于强权和局势,老实交待,又因为之前已经板书过一页和秦轻有关的内容了,很有经验地总结道:“在说商老师对秦轻一见钟情,死缠烂打,没追到人,还把人追去了英国喂鸽子。”   “没追到”这三个字拯救了寇江的小命。   苏之贺深沉道:“很好。”   在场其他人:“?”   苏之贺:“我是说鸽子。”   说完鸽子,在众人冒着问号的目光里,苏之贺转头看秦轻,没有任何停顿地问:“是因为有和商老师喂鸽子的情谊,所以打算从我这边辞职跳槽去商老师那边?”   秦轻:“?”   苏之贺当场五个字:“想都不要想。”   苏之贺站起来,冷漠的声音:“敢辞职就打断你的腿。”   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四个震惊脸。   这话题跳得是不是太快了!?   什么情况!?   只有向旬反应过来,快步追上,跟上后默默在身前、苏之贺眼皮子下面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本事,牛逼。   就这么把不许辞职不许走的意思顺势当面地表达出来了。   还表达得一副自己很有理的样子。   不愧是你苏老板!   苏之贺垂眸瞄了那大拇指一眼,轻轻一哼。   哼完回到车上,又是个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冷漠脸。   那意思大概就是:做你老板的是我,给你开工资的是我,留地儿给你看书的是我,帮你阻止茹涵入圈的也是我,你却要和别人喂鸽子?   你无情无义!   渣男!   坐在旁边的秦轻:“……”   真的,根本反应不过来,怎么就忽然成了背信弃义的那个。   秦轻默默看了苏之贺一眼,试图缓和气氛:“喝水吗?”   苏之贺偏头看着另外一边,气场低沉地坐着。   崔火火在前面开车,已经快改名崔问问了。   等回了尚玲珑,苏之贺也不在他最爱的沙发呆了,趿着拖鞋噔噔噔地上楼。   崔火火追问:“喝水吗?”   苏之贺依旧不理。   崔火火只能扭头看秦轻:“你把他怎么了?”   秦轻只能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崔火火想了想:“你背着老板约商默淮出去喂鸽子了?”   秦轻:“……???”哪儿有的事?   现在知道流言蜚语是怎么来了的吧?   就是这么来的。   秦轻:“没、有!”   崔火火想了想,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秦轻也不知道。   他最近一直都在考虑辞职,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忽然发展成这样,寇江简直是个坑货。   更坑的是,如今这样,秦轻也没有办法去和苏之贺提离开,提了就要变成“你果然无情无义”。   想来想去,只能先不提。   不提就还是助理,工作不能落下。   马上就要进组,崔火火从储藏间翻出两个大箱子,给苏之贺收拾行李,秦轻帮忙。   收拾的时候,崔火火留意到窗前桌上的几本书,问秦轻:“你最近都在这边看书的吧。”   秦轻手里忙活着:“嗯。”   崔火火随口道:“我就知道。”   秦轻抬眼看了看他。   崔火火和他闲聊:“你不是在前面那栋,借住的人家空关的房子吗。”   崔火火:“老板知道了,就说,说你空关的房子,根本没办法住人看书。说你那儿肯定连床、书桌这些家具都没有。”   崔火火:“这几天休息,我就想,你肯定被叫过来看书了。”   秦轻手里一顿。   崔火火又问:“这几天家里吃的吧?”   秦轻应声。   崔火火:“那就是了,买了那么多食材,都要进组了,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肯定是两个人的量。”   秦轻心底忽然静了。   落地窗前,摊开在桌上的书静静地摆着,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上,有特意拿了给他喝水的玻璃杯。   所有视角,一楼能看到的地方,这些天,他都已经全部熟悉了。   连进门后的感觉,都像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苏之贺。   因为苏之贺待他很好。   苏之贺却说:“敢辞职就打断你的腿。”   腿是不会被打断的,不想让他走,应该是真的。   秦轻很快想到这点,兀自笑了笑。   崔火火见他笑,疑惑。   秦轻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拿手机:“我发个消息。”   “哦。”崔火火继续忙他的。   窗边,秦轻给苏之贺发了几条消息。   先解释了寇江所说的商默淮、喂鸽子是怎么回事,表示自己以前和商默淮根本不熟,也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什么,也都是商默淮单方面的追求。   接着坦诚道:“我本来是想辞职的。”   苏之贺回他:“现在。”   秦轻看着手机屏幕,心道,现在还是想辞的。   但要走的人却因为有人不想他走,原本坚定的想法都在动摇了。   而动摇于秦轻来说,是个非常陌生的词汇。   他一向很有想法,很有信念,也很会坚持。   他几乎不会动摇,也无法被人动摇。   他一直是个很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去做什么的人。   过去的他,甚至是有些心狠的。   中央空调开着,无叶风扇在厅中央缓缓扭转,室内凉风习习。   秦轻想起不久前的室外录制,他打电话联系山下的厂家,连夜下山买磁扣塑料片,起早带人去录制现场搭凉棚。   他以前什么时候给身边的艺人这么弄过?   没有的。   只有苏之贺。   因为苏之贺不图他什么,还待他很好。   他太贪恋这些好了,有人对他这么好,他那颗在过往经历中煎熬下来的硬心肠,就会慢慢的软下。   如此,动摇都变得轻而易举。   不想他走,他就没那么想走了。   没那么想走,脑子里瞬间冒出个合情又合理的借口。   他回复苏之贺:“现在还要负责旺老板,暂时走不了。”   这句话发出去不过半分钟,楼梯上重新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苏之贺神色如常地下楼,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走下楼,看了看在收拾行李的崔火火,提醒他:“别落下东西。”   崔火火眨眨眼:“哦,好。”   苏之贺又走去厨房倒水喝,一边倒一边举着手机给向旬发语音:“把商老师的行程安排满,人家都开口请我帮忙了,我怎么好意思只给他那么点资源。”   向旬回复:“我懂。”忙起来,就没时间想七想八了。   十五年后会追着人去喂鸽子,绝对是因为太闲了。   又问:“要不要再让寇江写张纸,重点回忆下秦总的追求者名单?”   苏之贺送了他一个字:“滚。”   谁要知道这个!?   向旬麻溜地滚了。   苏之贺:“回来。”   向旬回来了。   苏之贺按着手机屏幕,让向旬去给寇江拿纸,总结一下秦轻的喜好。   向旬:“OK。”   不一会儿,几口水的时间,向旬拍了张照片给苏之贺发过来。   是一张纸,纸上写了两行字,寇江的笔迹。   第一行字:秦老板没有爱好,喜好不明,无缝鸡蛋,铁板一块。   第二行字:总之,追起来很难。   苏之贺的余光扫了眼厅里重新开始忙碌的秦轻,倚在岛台旁,发消息。   苏之贺:谁让他总之的?   向旬:已经在骂了。   又说:不过没办法,太明显了,你这都让他总结秦轻总结了多少次了,还那么在意商默淮追过秦轻,很容易猜到。   向旬:现在也就秦轻自己不知道了。   向旬:不过有点奇怪啊,你对他那么好,又是加薪又是陪他出门,他这都没感觉出来?   跟着发了张照片,还是A4纸,寇江的字迹。   “以前谁追都不理,没结婚没伴侣没恋人,精力都用在工作,感情方面可能根本没开过窍。”   “总之,”划掉。   没开窍?   苏之贺默默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秦轻。   看了几眼,心底嚣张地哼了哼,别人追不到,他也追不到吗?   其他人如果追到了,还有他什么事?   苏之贺:“秦轻。”   秦轻看过去。   苏之贺:“晚上让向旬给你拿份合同。”   秦轻反应过来:“聘用合同?”   “嗯。”苏之贺想了想:“别做助理了。”   ?   苏之贺神色认真:“来给我做执行经纪吧。”   也不给秦轻拒绝的机会:“不是说要负责旺我的吗,要负责就认真负责,负责到底。” 第29章 锋芒   当晚,向旬果然带了一份合同过来了。   在餐厅桌上一放,手指在合同封面上点了点,示意秦轻,又翻到合同最后一页,笔帽拔开、摆好,合同翻转,推到桌边,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当是时,秦轻在看书,苏之贺和崔火火各坐沙发盘手机,向旬这个进了门后二话不说、一声不吭的举动,引得三人齐齐看去。   看到“请”,秦轻起身,走了过去。   向旬倚在桌边,抬手看表,显然还有别的事,签完就要走,说:“先签,签完了看条款,有什么不合适的或者有问题的,反正老板就在,可以问他。”   就是这么干练利落,不把合同当回事。   事实就是,这合同确实很无所谓,一个聘用合同,又绑不住人,去留全凭心意。   无非就是多了道正儿八经的形式,顺便给秦轻正大光明地升了个职。   秦轻也没废话,执笔落字签名。   签完了,向旬又很有仪式感地鼓不鼓掌:“恭喜恭喜。”   恭喜完高效地聊起别的:“明天进组,有秦总在,我就不陪你们一起了,我还有点别的事。”   崔火火听这句秦总听得莫名其妙,又开始觉得这几天一定有什么被自己错过了。   向旬已经拿回了自己的笔,拉开西服往内袋里|插,边|插|边冲秦轻示意一眼。   秦轻跟着向旬走到了大门口,站在门外。   向旬两手插兜,沉吟片刻,说:“问你点事。”   “那个寇江,”向旬神色间带着沉思,“这人怎么样?了解得多吗?”   秦轻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就没有继续装无知的道理,直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向旬抬起胳膊,叉在身前,咬了咬大拇指,依旧是一脸深思的样子,抬眼看秦轻,说:“那家伙现在又开始向我们这边投诚了。”   向旬拿秦轻当自己人,这个问题上没隐瞒:“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人我能不能用。”   能用,最好,谁还嫌身边多个“先知”似的角色。   不能用,就得想想该怎么“处理”。   可惜人不是物件,物件可以直接“处理”进垃圾桶,人没法装袋扔掉。   所以最近几天,向旬一直在思考寇江的问题。   秦轻想了想,没给意见,只说了他知道的。   “寇江最早在电视台工作,积累了经验和人脉后,跳槽去的平台。平台呆了几年,就出来做独立制片人了。”   只谈能力不谈他们之间那些恩怨的话……   秦轻:“还行。”   还行这个评价,打消了向旬心底的小部分顾虑。   向旬点点头:“行,我自己看着办。”又嘀咕:“反正最近这段时间,他是别想走了。”   苏老板还要他写A4纸呢。   秦轻不明所以:“?”   “没什么。”向旬笑笑,揶揄:“后面进组就辛苦你了,秦总。”   秦轻拿出以前在圈子里和人周旋聊天的说话习惯:“不辛苦,为老板服务。”   向旬挥挥手,往电梯口走:“老板会感激你的。”   秦轻:“不用感激,分内事、我应该做的,加薪就行。”   向旬走进电梯,挥了挥手,又一脚跨出来:“对了,我回头叫人送几身衣服给你,咱可是经纪人,该有的派头还是要有的,不能跌份。”   跌份是绝对不可能跌的,等进了《江上轮渡》剧组,剧组上上下下知道苏之贺身边那个叫秦轻的年轻男生,竟然是他带来的执行经纪,只觉得惊讶异常。   也太太太太太年轻了!   还那么帅?   确定不是助理?   不是助理就算了,办事竟如此娴熟?   ——进组第一天,秦轻联络好了各部门,加上了联系方式,确保有任何问题都有对应的人来沟通解决。   又提前去到片场,看搭景看场景,问现场老师,用到威亚的戏份有哪些,威亚用的哪种款,再去和负责威亚的老师提前认识、打招呼。   除此外,片场附近和酒店因为常年有演员驻扎,蹲守代拍问题泛滥严重。   秦轻联系好了苏之贺常用的安保团队,讨论了防拍的问题,同时购买充足的白伞黑伞,以防偷拍和蹲拍。   包括用餐、休息椅、房车等等问题,事无巨细,秦轻都在进组的第一时间安排解决妥当。   连化妆室那边,秦轻都根据头几天的通告单,报备好了苏之贺抵达化妆的时间。   化妆室那边或许是看秦轻年纪小,以为他不懂,试图忽悠:“秦经纪,化妆室每天都是有开工时间的,行程单你也看了,苏老师十点开工、到组拍摄,七点前人肯定要坐到化妆室里化妆的。”   秦轻不争辩,反问:“要倒模?”   化妆室:“呃,不用。”   秦轻:“不用倒模,不用怎么弄造型,这剧的妆也简单,我报给你的时间足够了。”   不等化妆室那边再找别的理由,秦轻直接强调:“不够可以再调整,我这边好商量。”   不能调整的,就显得不好商量、不够人情了。   化妆室:“……”   不但调整好了合理的化妆时间,还直接拒绝了片方安排的开拍前采访。   秦轻:“苏老师没时间。”   对方:“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就两个小时!其他演员老师也都会去的!”   秦轻:“既然有这个流程,就该提前说。”   对方质问:“不提前说就不弄了?”   秦轻反问:“不提前说就想让苏老师配合,他自己的行程怎么办?”   何况根本不存在其他演员老师也都会去这种说法。   这种不事先打好招呼的临时采访,一般都是先请腕儿大的、好说话的过去,只要有一个去了,其他人那边就好解决:其他演员一听说谁谁谁去了,被喊了,就会想自己不去不好,自然就会跟着去了。   都是套路,专门忽悠不懂的人。   秦轻都懂,所以上上下下都整得明明白白。   而这种情况不用多,两三次,名声便会在剧组上下悄然传开。   神奇的是,和《绝境逢生》的时候明显不同。   那会儿还常有人用有色眼镜看秦轻,觉得他以助理的身份留在苏之贺身边,两人之间肯定关系匪浅、有点什么。   在《江上轮渡》剧组,嚼这种舌根的几乎没有,要嚼也都是在议论,说苏大佬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执行经纪,懂得多还老练,不好忽悠还强势,有点向旬年轻时的风范,难道是向大经纪人带的徒弟?   有可能。   于是秦轻在这边剧组,远比在录制综艺的时候,得到了更多的重视和尊重。   以执行经纪的身份与人联系、沟通,处理什么问题的时候,也方便许多。   如此,秦轻便有了前后全然不同的感受。   这些感受又令秦轻心底有了微妙的触动。   这些触动大概就是,虽然计划好了要走另外一条路、过和从前完全不同的人生,也没有正式走回原先那条老路,但靠着过去的经验做回熟悉的事情的时候,只觉得得心应手,没有一点预料中的……厌恶。   可秦轻原先真的以为,在他想要摒弃从前的自己,和过去一刀两断的时候,重拾那些他熟悉的东西,会令他深感不适。   可原来根本没有?   秦轻不禁去想,为什么没有?   因为环境变了。   因为他已经不是孤立无援、自己一个人了。   他做经纪人,不再是因为自己想往上爬,而是因为他留在了一个人身边。   他再不会在做完一件事之后,钻营会有怎样的结果、这个结果于他有益还是有裨,也不会再陷入前后均无着落的不安中。   如今他做事,就像在解一道题、背一段课文,有始有终,有着有落。   于是他心底生出清晰的安定感。   而这一切往因去推导,均是因为——   苏之贺。   片场,吵杂混乱中,苏之贺和搭档的演员、导演在讨论一段拍摄内容。   秦轻、崔火火均在场景外的角落里。   崔火火坐在小板凳上埋头打游戏,秦轻两手插兜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朝着场中、苏之贺站的地方,垂眸敛目地出着神。   浑然不觉,进组后的一番忙碌,令他原本的气质舒展,渐渐有了从前的样子。   那样子不再是他做助理时低调看书的安静,多了几分老练的稳重与锋芒无可遮掩的凌厉,气质气场中悄然显现,外加本身形象靓丽,顿时叫人挪不开眼。   但凡如今寇江在场,一定会禁不住哆嗦两下,暗道这他妈不就是上一世的秦轻!?   而上一世的秦轻,或者应该说,此刻的秦轻,显然是扎眼夺目的存在。   崔火火玩游戏间隙不经意间抬头,看到秦轻插兜静站、气场舒展的样子,狠狠地愣了下。   秦、秦轻?   崔火火张了张嘴,本来疑惑在心底,不自觉地出了点声。   秦轻闻声低头:“嗯。”   崔火火愣愣的,眨眨眼:“呃,那什么……”没话找话,“你不坐吗?”   “不了。”秦轻收回目光,插兜地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双臂在胸前交叠,气场稳稳地原地站着。   看得崔火火直挠脖子:这兄弟这是怎么了,怎么跟吃催熟剂似的,一夜从小孩儿变大人了?   拍摄场地内,苏之贺偏头一瞥,刚好也看到了。   看到秦轻老练抱胸的模样,还有气质气场的悄然转变。   苏之贺轻轻一哼,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人的经历融入在骨血里,想遮掩太难,激发和流露却能轻而易举。   这样的秦轻,才对么。   苏之贺和人聊完戏份,往回走。   走到近前,心念稍一动,抬手,手里卷着的剧本在秦轻的下巴轻轻点了点,哼笑:“发什么呆。”   谁知秦轻反应极快,苏之贺手里的剧本差点就要碰到下巴尖儿的时候,他一个侧头后退,及时地避让开了。   那速度,与其说是反应快,不如说是被人勾三搭四的时候避让多了,避出了本能反应。   避完还利落地抬手,用手指的指背在下巴处抚了抚。   抚的同时,抬眼笔直地投射,回视苏之贺。   苏之贺愣了下,悻悻地放下手,也默默地看着秦轻。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有些微气场相撞的张力,不明显,但足够让人看出,秦轻的气场并不比苏之贺弱,甚至在某一瞬间,给人一种势均力敌的感觉。   角落一时静谧无声。   片刻,苏之贺挑挑眉,问:“秦总,反应是不是太过了?”   秦轻两手插兜,稳当当的:“抱歉,本能。”   坐在两人脚边昂着脖子的崔火火:哇哦~秦轻这样子看着好强!酷!   酷强的秦经纪示意崔助理给苏艺人拿水。   崔火火拿了,苏之贺没接水,看秦轻:“现在水都不给我拿了?”   秦轻单手插裤兜,低头看着手机,脚头转过一个方向,眼看着要走,头都不抬地说:“嗯,有点事,我出去一下。”   说完走了。   留下一个手里卷着剧本的苏之贺,还有一个举着水的崔火火。   两人:“……”   崔火火站起来,满脸惊艳,对苏之贺说:“老板,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的秦轻特别有……感觉?”强人的感觉?   苏之贺从他手里抽出水,剧本丢过去,眼神瞥着秦轻离开的方向。   崔火火一顿:“怎么了?”   苏之贺喝了一大口水,抿在嘴里,一点点慢慢地咽下,眼神微眯,表情不善,像一只在思考阴谋诡计的狼。   狼在想:秦轻这样子,他还真不用像之前那样顾虑太多,可以用点非常手段。 第30章 同住   所谓的非常手段,第一步,就是拎只小鸡仔到面前。   小鸡仔名叫俞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演员,以前一起拍过戏,一直拿苏之贺当敬重的前辈老师。   这次拍《江上轮渡》,也是苏之贺把俞龙推荐给导演,顺利拿到了角色。   如此,苏之贺有点小要求,俞龙当然要答应、配合。   配合得悄无声息,还被苏之贺指点一二地说:“要表现得你势在必得,说一不二。”   俞龙困惑:“我其实不太懂。”   苏之贺:“不用懂,照我说的去做。”   俞龙照做了——他让身边的人去找秦轻,以想要和苏老师住近一些、方便讨教拍戏经验为借口,换房间。   预想中,秦轻不会同意,酒店的房间都是剧组提前安排好的,就算要调整,也该找剧务组。   那么下一步,当然是俞龙去找苏之贺商量。   苏之贺计划的很周全:俞龙找他,他同意,让秦轻换房间,秦轻或许不想换去其他楼层,嫌不方便,要去和崔火火挤一间。   这个时候,崔火火当然得拒绝,理由他自己想,总之,不能让秦轻搬进门。   接下来的非常手段,当然是秦轻要搬房间,却发现俞龙原先的房间被其他人住了,整个酒店也全都满员了。   这么一来,秦轻哪儿都去不成,只能……   苏之贺:和他一间。   计划出来,告知崔火火,让他自己找借口不和秦轻同住的时候,崔火火都惊了:“老板,这、这不好吧?”   苏之贺:“哪里不好?”   崔火火:“太、太快了。”这就住一间房了?中间是不是省略了太多步骤?   苏之贺幽幽道:“你们村儿恋爱结婚生娃一条龙,一年内就能搞定,到我这儿就太快了?”   不是说好了不提村儿里的吗?   崔火火纠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说,这办法有点、有点……”   苏之贺替他说了:“有点卑鄙。”   崔火火点头:“嗯!”   苏之贺:“谢谢。”   崔火火:“????”那他妈是夸人的词吗?   苏之贺才不管,他计划列好了,实施就行。   何况秦轻又不是小绵羊,真被他发现面前有个坑,坑里有只狼,才不会傻呵呵地往里跳。   秦轻确实没跳,主要没发现面前有坑。   俞龙的人过来,说要换房间,秦轻没直接表态,出乎预料的,先找苏之贺,和他商量:“我那间换给俞龙,他那间我就不住了,离你房间太远,我去和崔火火挤一下。”   苏之贺意外:“你不拒绝他?”   秦轻想了想,说:“俞龙这人可以,就当卖个人情给他。”   苏之贺听到这番评价,猜测秦轻上一世接触过俞龙。   苏之贺:“认识?”   秦轻:“嗯,接触过一段时间,人可以。”何止人可以,演技、名气,都在不远的未来有了显著提高。   成名不过是时间问题。   秦轻如果是助理,不会考虑太多,变成经纪人,思考问题当然要全方面。   他想俞龙人不错,上一世在片场接触下来,也没见他耍过什么大牌、提过无理要求,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如今想要换房间,应该是真的想和苏之贺住近一些,方便交流走动。   这样的话,秦轻觉得没什么不能商量的,就当替苏之贺卖个人情给俞龙。   秦轻解释完,还征询地问苏之贺:“你觉得呢?”   苏之贺:“可以。”心底:我卑鄙。   苏之贺卑鄙完,接着便是崔火火。   听说秦轻要搬过来,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崔火火焦虑地表示:“不行啊,怎么办?我一个人住酒店住习惯了,和人同住,我要睡不着的。”   秦轻:“我打地铺也不行?”   崔火火瞪眼:“你怎么能打地铺!”接着表示:“不行。”   秦轻没勉强:“我去前台问问,看这层有没有其他空房间。”   苏之贺原本是要让秦轻去楼下前台问一圈,让他彻底死心,再提议同住的。   这样显得他提议的过程更合理。   但看着秦轻什么都未发觉,还在认真考量的样子,就不忍心再“骗”得人楼下楼上来回跑了,直接道:“别去问了,崔火火那儿不能住,我这儿能住。过来和我住。”   秦轻一愣。   苏之贺强势地语气:“不想住?”   秦轻委婉道:“不方便。”   苏之贺好整以暇:“谁不方便?我方便,看来是你不方便?”   又问:“你有什么不方便,说出来听听。”   秦轻:“……”怎么忽然强势起来了。   住哪个房间的问题,需要这么严肃的讨论?   不过理论上,秦轻还真说不出什么不方便。   毕竟他是苏之贺的经纪人,两人无论住一间住两间,日常休息开工都是同步调的,不存在谁早谁晚、谁影响谁。   于是想了想,秦轻找了其他理由:“住一间,对……名声不好。”   名、声。   苏之贺又问:“谁的名声,你的、我的?”   不等秦轻回,又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语气:“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名声,也不认为会影响我的名声,那就是你的。”   苏之贺:“和我住一间影响你的名声?”   “……”   秦轻默了片刻,明显嘴里含着话。   苏之贺:“说。”   秦轻淡定地说了:“别胡搅蛮缠。”   苏之贺:“……”   旁边的崔火火差点没憋笑憋撅过去,终于有个人能治治他牛逼轰轰的苏老板了!   别胡搅蛮缠!   哈哈哈哈哈哈!   苏之贺也是被这五个字怼得好一会儿没吭声。   但须知,他苏老板何止会胡搅蛮缠,还会黑白颠倒——上次的喂鸽子才过去没几天。   “我胡搅蛮缠?”   苏之贺脸一冷,剧本摊开在腿上,不说话了。   这副样子,很有点“无论谁对谁错,但你竟然敢凶我?你竟然凶我!”的架势。   秦轻:“……”   秦轻忍不住问崔火火:“老板以前也这么作吗?”   作?   哈哈哈哈哈哈。   崔火火强忍着笑,替他苏老板挽尊:“你要不去哄哄?”   秦轻:“怎么哄?”   崔火火:“一起住呗。”   秦轻心道,两个大男人,一起住当然可以,问题在于,这里是剧组,同酒店住了这么多人,进进出出,被人知道,容易传出闲话。   而且拍戏和剧组生活并不轻松,艺人独住可以更好的休息,秦轻不想为这点事妨碍苏之贺休息。   苏之贺一副“你凶我你没理”的表情:“不妨碍!”凶巴巴道:“过、来、住!”   真的,换了秦轻以前合作的艺人,敢这么凶,吵架都是轻的,不被他凶回去绝对不可能。   也就苏之贺,秦轻心想:仗着你是苏之贺。   哪里知道,同住只是非常手段中的一环,等秦轻把房间让给俞龙,搬去隔壁苏之贺那里,当晚,非常手段的令一环节闪亮登场。   ——苏之贺洗完澡,头发半干半湿,露着宽肩和线条流畅的上身,腰上系着条大毛巾,带着身湿漉漉的水汽从卫生间出来了。   室内又因秦轻在桌旁看书,所有的灯都亮着。   明亮的光线将这健硕流畅的体态照耀得一览无余,秦轻抬眼,就看到苏之贺站在床边的落地镜前,面朝着镜子,侧头抬着下巴,似是在看脸颊边有没有刮干净。   随着动作,有水滴从头发上落下,沿着肩膀、顺着紧实结实的后背,一路缓慢地往下滑。   秦轻:“……”都说了他是颜狗,颜狗真的没办法不看。   秦轻收回瞥了一眼的视线,低头继续看书。   定力好,本身又没有胡思乱想,看书便很专注。   哪知道他在这边看书,苏之贺照完镜子,挪去了沙发。   沙发刚好隔着几米,正对书桌。   苏之贺原本坐着刷手机,过了会儿,拿了个垫子靠着,半躺了下去。   躺就躺,还用胳膊支着头,半撑着身体,侧着身。   毫无遮掩、一览无余地面朝秦轻。   秦轻做完一道题抬眼,视线里全是白花花的肉|体:“……”   苏之贺明明撑着头在刷手机,还能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无意中抬起的目光,语调悠闲地问:“看什么?”   秦轻:“……”灯这么亮,你又没穿,还能看什么。   秦轻没理,低头继续看书。   一会儿,苏之贺从沙发上起来,无聊似地在房间里走着,慢慢走到书桌旁,没说话打扰秦轻,只随手抽了本放在桌角的书,系着白毛巾的胯在桌沿轻轻一贴,翻着手里的书。   秦轻抬起视线。   苏之贺倚着桌子,翻着书,扫了眼秦轻,说:“你看你的。”   这是说看书,秦轻的眼前却是一片肉|体,比刚刚还要清晰、立体、多维度、白花花。   他又不好对苏之贺说,说你别这样,把衣服穿起来。   男人洗完澡都爱光|膀子,苏之贺总不能是平常不光,今天特意光了给他看的。   秦轻垂眼,继续看书。   看了没一会儿,那片白花花又动了。   从倚着,变成了双肘支着桌面,半趴在桌旁。   秦轻侧头,苏之贺的面孔近在眼前,还有他曲臂时自然绷起的手臂肩胛线条,灯光下紧实光洁的后背,以及那还未散去的混杂着沐浴露香味的湿漉水汽。   秦轻:“……”   真的,要不是一直知道苏之贺是个正派的人,以秦轻那些年的经验,他都要怀疑面前这位脱成这样、还凑这么近,是在勾|引自己了。 第31章 以前   不怪秦轻活了两世,这点事都看不透,实在是他于情爱方面毫无经验。   因为上一世他没有喜欢过谁,虽然有被人追求,但多是同行,有利益牵绊;或者是对方看他长得不赖,动心思想约几泡睡几觉。   有没有遇到个诚心诚意、纯纯粹粹喜欢他的?   没有。   毕竟急功近利、拼死翻身的那条路上几乎都是与他一般无二的狠人。   狠人逢狠人,哪里有干净纯粹的感情?   秦轻倒是也想,可惜根本不存在。   所以秦轻没谈过恋爱,没喜欢过谁,也没感情经历。   连身边可参考的情情爱爱,都因为身处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处处是扎人心肺的利益勾结。   而人的情感雷达如同机器零部件,该用的时候不用,随着年月,就会老化。   秦轻都开始活第二世了,可见情感部分的零件老化得有多严重。   不灵敏实属正常。   所以苏之贺把自己扒成这样,还趴这么近,秦轻该看书还是看进去了,看完去洗澡,洗完澡套了身睡衣出来。   这次轮到苏之贺拿眼睛往他身上瞥。   一眼瞥见那把人包的严丝合缝的长裤长袖,眼带深意。   他问秦轻:“你大夏天穿这么多?”   秦轻理所当然:“空调冷。”   是了,苏之贺突然想起来,秦轻比较扛热,室外录综艺都不怎么出汗,这个体制,估计会比较怕冷。   苏之贺把空调调高了些,一转身,看到秦轻已经躺到了床上,正举着本袖珍单词本在背。   苏之贺兀自抿唇笑了笑,对目前这个同屋同床同夜的情况感到非常满意。   连书店里那些常年畅销的情感指导手册都写着,不反感是迈入感情的基调。   秦轻何止不反感他,简直是太放心他了,在他这边有非常充足的安全感,书能看、人能瞥、床能睡,苏老板自信爆棚,觉得脱单不过是早晚的事。   静谧在夜晚流淌,秦轻和苏之贺就这么各躺一侧,背单词的背单词,刷手机的刷手机。   近12点,熄灯睡觉。   秦轻闭眼躺在床上,觉得这种和人同床同眠的经历实在有些纳罕。   要知道无论今生前世,他都早早离家,一个人出来了,出来之后几乎都是独居独睡,连只宠物都没有养过,他睡的床,从来都只有他自己,根本没有过其他人。   所以一开始,因为感受过于陌生,秦轻根本没睡着,没睡着,他就翻了个身,默背睡前看的那几页单词。   背着背着,睡意上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黑暗里,床的另外一侧,苏之贺以他影帝级别的演技翻了个身,翻得极为自然、巧夺天工,翻完离秦轻没剩多少,但也没挨到,还有那么几拳的距离。   然后什么没做,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熟睡中的秦轻翻了个身,侧身朝里,调整姿势后的胳膊理所当然地碰到了旁边人。   苏之贺在沉沉的黑暗中抿出只有他知道的笑意。   注定要一夜好梦。   次日,苏之贺照常拍戏,秦轻照常出现在片场。   苏之贺露面,没什么,秦轻一出现,崔火火和片场外候着等拍戏的俞龙,一起冲他脸上瞥。   俞龙离得远,秦轻没注意他,崔火火那盯着他看的眼神过于直接,被秦轻一下逮住,问:“怎么了?”   崔火火摇头:“没没没。”   秦轻没多在意,目光轻扫,留意着片场的情况和苏之贺那边,同时在想一个人。   俞龙。   上一世,俞龙一直徘徊在三线以外,秦轻和他认识的时候,俞龙在给秦轻带的一个流量咖做男三。   那时候接触到俞龙,秦轻还暗暗惋惜过,觉得俞龙缺点机遇缺部好片,否则一定能爆。   没成想俞龙二十出头的时候就搭上苏之贺演《江上轮渡》?   是原本就演了,演的角色太小,时间隔太长,他上一世的时候没印象?   还是说这一世才有的机会?   秦轻趁着空闲,联系向旬,说有点事问问寇江。   向旬直接一个电话拨过来,把电话给了寇江。   寇江一改先前的态度,如今要投诚苏老板,对秦轻格外的客气,客气得像个假人。   寇江:“嗨,秦总。”   秦轻没理他,直接问:“《江上轮渡》,看过吗?”   寇江:“看过啊。”   秦轻:“俞龙演过?”   俞龙?   寇江思考了片刻:“……好像是有他,窜了一个小痞子吧?我记得。”   秦轻的目光转向不远处做好造型的俞龙。   破洞裤、黄头发、金属项链,确实是个小痞子的角色。   寇江:“你问这个干……”   秦轻没理他,拿他当个解答疑问的工具人,问完直接挂了。   挂完接着刚刚的思路:那俞龙可惜了,都搭过苏之贺演过《江上轮渡》这样的电影了,后来竟也只混到一个三线。   “三线?”   崔火火不在,苏之贺拍完坐回来,饶有兴趣地听着这些对秦轻来说早就发生、对他来说还未发生的事。   原本也不是秦轻要说,是苏之贺休息间隙闲着无聊,特意问秦轻的,问不到自己有关的,就在片场随眼一瞥,逮了个眼熟的小鸡仔做谈资。   很不巧,这个小鸡仔,又是俞龙。   俞龙后来火了没有?电视咖、电影咖?拿奖了吗?传绯闻了?   三线?   给流量咖做绿叶?   苏之贺一脸“这铁不行,都锻不成钢”的表情,幽幽地冲俞龙那边连扫好几眼。   秦轻这还是第一次和苏之贺正儿八经地聊起他经历过的那一世,聊的又刚好是他欣赏过的俞龙,口吻里不免带上几分叹息。   “也不能怪他,环境不好。”   苏之贺问:“有多不好?”   秦轻想了想,先问:“现在选秀出来的艺人,一般会做什么?”   苏之贺:“唱歌,出专辑,广告,综艺,电视台。”   秦轻低声:“我那个时候,选秀出来的几乎都去拍戏。”   苏之贺像是听了个笑话:“选秀的拍戏,科班怎么办?”适合拍戏、走拍戏那条路的新人怎么办?   秦轻用了一个很残酷的词:“提鞋。”   谁红谁有流量,资源给谁。不红没流量连粉丝都没有?管你演技多好、多适合拍戏,在资本的眼里,只能去给流量咖提鞋。   苏之贺挑眉:“那这么说,俞龙后面还能正儿八经拍戏,没去给流量咖提鞋,已经算混得好的了。”   秦轻点头,是。   苏之贺轻嗤,如果是这样,这圈子后面的发展,简直病|态。   聊到这儿,苏之贺不免好奇秦轻从前的工作,揶揄地说:“俞龙后来没混出头,你好像很替他觉得可惜。怎么没把俞龙签下来?”   是觉得可惜,这点秦轻承认,但要说把人签下来,秦轻也实在道:“他不赚钱。”   苏之贺忍俊不禁。   这句“他不赚钱”,短短四个字,在形象上清晰地勾勒出一笔。   ——苏之贺之前总是难以想象三十之后的秦轻会是什么样的,近来已经能从秦轻身上,看到他上一世做秦总时的影子。   不赚钱,再欣赏也没签?   有够现实。   苏之贺一边笑一边道:“放心,我赚得不少。”   秦轻却因为想到上一世,短暂地出神,沉沉地叹了口气。   苏之贺看他:“怎么了?”   秦轻心底滋味难辨,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是想,他以前是经纪人,如今也是,那满分十分,他能给过去的自己打几分?   不合格。   倒不是说能力不足,是综评太差:上一世,艺人在他眼里是什么?   就是个摇钱树。   为什么不签俞龙,因为俞龙做不成一个合格的摇钱树,而秦轻只要摇钱树体质的艺人。   摇一摇,就能掉钱,掉不下钱了,就换棵“树”,圈子里别的不多,“树”最多,大树摇大钱,小树摇小钱,要是棵地下结果的草本,那就一铲子下去掘地三尺。   这样的基本盘面前,注定了秦轻和艺人的合作短暂又急功。   艺人红了火了又如何,各个在心底咬牙切齿地恨他。   曾经有个合作过的艺人被粉丝扒出小号,陈年的老微博里,躺着一条又一条的“秦轻去死”“去死”。   秦轻那时隔着网看到,没找那艺人麻烦,只是冷漠地认可:是啊,他怎么还不去死。   可这世上有些人的命偏偏太硬,真到死的时候,非但没死成,还重生了,如今还活得不错。   秦轻出神地想,这该说命运不公,还是该说他运气太好。   对过去的揶揄和玩笑并不能让秦轻会心一笑,反而被前尘往事牵动眉心,紧紧地蹙了几下。   蹙完眉,秦轻敛起神色,像是和苏之贺聊完一段了,不再闲聊,拿书出来看。   苏之贺坐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点了点,出声道:“你好像不太喜欢提起以前。”   秦轻从书上抬起目光。   苏之贺心道:不提以前,看书高考,要不是他强留,现在可能早就换工作换去其他行业了。   也没如寇江那样利用重生者的优势为自己谋划。   像是早在这个圈子里呆够了。   苏之贺在心底断定,秦轻的上一世,应该过得很不开心。   而秦轻在他眼里,从来不是一个怕苦怕累的人,如果只是因为过得太辛苦,不至于到不开心的程度。   苏之贺想到寇江形容秦轻:没有兴趣,没有喜好,铁板一块。   什么样的人生,会过成一块连喜好都没有的铁板?   苏之贺边想边宽慰道:“可以想点以前开心的事。”   秦轻沉默,片刻后:“没有。”   苏之贺转过头。   秦轻没有用上任何语调,平淡地叙述,神色比语调还要平静:“我巴不得和以前一刀两断。”   像是特意为苏之贺解惑,为什么会是“巴不得”,提了一桩旧事。   这件旧事,足见他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秦轻:“认识俞龙的时候,剧组有个男演员,前辈老师,挺中意俞龙的,俞龙不怎么理他。”   “我为了卖人情,找人给俞龙换房间,把两个人的房间换到一起。”   苏之贺:“……”   这段剧情,有点耳熟。   秦轻拿着手里的书:“虽然我不觉得我必须做个品行多高尚的人,但我以前确实做了不少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事。”   苏之贺沉默。   他找俞龙给秦轻换房间,秦轻为了其他人给俞龙换房间。   这……   苏之贺:“谁看上俞龙了?”   秦轻一顿。   苏之贺挑挑眉:“?”   秦轻心道这关注点是不是有些偏,没直接答,拿起本子里夹着的笔,在书页的页眉写了一个名字。   是个有些资历的演技派,和俞龙的年差比苏之贺跟秦轻都大。   苏之贺知道这人。   知道完,宽慰秦轻:“你以前给俞龙换房间,俞龙昨天也给你换房间了,你就当他给自己报过‘仇’了。”   秦轻把那个名字用笔涂掉,说:“当然不一样。”   苏之贺靠在椅子里,幽幽道:“哪里不一样?”   秦轻心道,这还用问吗,他当年什么目的,为了什么,俞龙什么目的,为了什么。   “不一样。”秦轻又重复了一遍。   却听得吵杂片场中,苏之贺清晰的声音:“是不一样。”   那糟老头子用心不良、动机不善,纯属为了泡俞龙,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只是因为喜欢秦轻。   不但喜欢,还愿意为秦轻做他力所能及的事。   “想签俞龙吗?”苏之贺问。   生命既然都可以重来,人生自然可以修改。   苏之贺认真地看着秦轻:“不用一刀两断,以前做得不开心,那就变一下,现在做的开心点。”   变?   苏之贺又给了选择:“看你。”   “复习高考读大学,以后做别的,或者做回本行,再带艺人试试,都看你自己。”   “你想怎么选,都可以。”   “我都支持。” 第32章 为了(改)   秦轻不觉得开心,只觉得内心复杂。   理论上,他是个颜狗,颜狗生来就是爱舔颜的,又恰好苏之贺像长在他审美上似的,正中他的品味。   但事实上,秦轻又不爱与人有太多的身体接触,身体上的目光接触也不太行。   何况苏之贺是个同性别的男人。   但偏偏苏之贺的身材又不偏不倚,刚好正中秦轻审美的红心。   于是秦轻的内心一直在看与不看,觉得好看要看、不想看不看之间来回摆动。   俗称,薛定谔的“看”。   令人窒息。   关键是,在这个房间里,也不是秦轻想不看就能看不到——苏之贺的存在感强得令人无法忽视。   趴在旁边就算了,还要一边趴着一边翻书,再边和秦轻聊天。   “我看你题目基本都会做,基础打得也很扎实,明年考个985,应该不成问题。”   秦轻:老板,把衣服穿起来再聊,可以吗。   秦轻低头看书:“嗯。”   苏之贺靠过来,气息扑面,声音糯得也像沾了水:“在看什么?”   秦轻胳膊下压着套模拟题。   苏之贺的影子落在题本上:“做完了?”   做完了。   秦轻没说话,抬头近距离地回视了眼苏之贺,意味不言自明,他要看书。   苏之贺识趣地让开到旁边,没再继续趴着,去桌旁的沙发坐。   一让开,秦轻觉得空气清新自然,没那么窒息了。   夜色在窗外,流光在窗内,落地窗上清晰地倒影着静坐地两道身影。   时间不知转了多久,秦轻像是看完了,不自觉间轻吐了口气。   苏之贺清楚这是复习完一轮可以放松一下的意思,抬眼看了过去,示意餐桌:“有水果。”   秦轻:“不吃了,晚上吃太饱。”   崔火火晚上点了小龙虾,俞龙一起,三人吃了个爽。   苏之贺的头发在空调房里自然风干,软软地塌在头上,沙发上靠得随意,神色随意,是最为放松的样子,透出几分懒散。   他与秦轻闲聊,主动问起俞龙,听说俞龙最后只混了一个知名演员,面露“这铁怎么没锻成钢”的疑惑。   秦轻说:“也不能怪他,主要环境不好。”   苏之贺问:“有多不好?”   秦轻想了想,先问:“现在选秀出来的艺人,一般会做什么?”   苏之贺:“唱歌,出专辑,广告,综艺,电视台。”   秦轻坐在桌后,人往后靠,倚着靠背:“我那个时候,选秀出来的几乎都去拍戏。”   苏之贺轻哼:“选秀的拍戏,科班怎么办?”适合拍戏、走拍戏那条路的新人怎么办?   秦轻用了一个很残酷的词:“提鞋。”   谁红谁有流量,资源给谁。不红没流量连粉丝都没有?管你演技多好、多适合拍戏,在资本的眼里,只能去给流量咖提鞋。   苏之贺挑眉:“那这么说,俞龙后面还能正儿八经拍戏,已经算混得好的了。”   秦轻点头,是。   苏之贺轻嗤,如果是这样,这圈子后面的发展,简直病态。   聊到这儿,苏之贺不免好奇秦轻从前的工作,揶揄地说:“俞龙后来没混出头,你好像很替他觉得可惜。既然都那么欣赏了,怎么没把人签下来?”   是觉得可惜,这点秦轻承认,但要说把人签下来,秦轻也实在道:“他不赚钱。”   苏之贺忍俊不禁。   这句“他不赚钱”,短短四个字,在形象上清晰地勾勒出一笔。   ——苏之贺之前总是难以想象三十之后的秦轻会是什么样的,近来已经能从秦轻身上,看到他上一世做秦总时的影子。   不赚钱,再欣赏也没签?   有够现实。   苏之贺一边笑一边道:“放心,我赚得不少。”   秦轻坐起来,把书垒好,笔搁在本子最上面,也揶揄:“以前我是老板,现在你是老板。老板的抽成我可拿不到。”   苏之贺半玩笑半认真:“拿,想抽多少,都给你。”   秦轻笑:“我抽成,向总得炸了。”   苏之贺:“他炸不了,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秦轻起身,问“说了算”的苏老板:“我现在看完书了,可以走了吗?”   苏之贺也站起来:“看完就走,拿你老板这儿当图书馆?”   秦轻抬了抬下巴,示意苏之贺身上:“图书馆里可没人这么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往,边说边往门口走。   秦轻心情很好,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书看完了,晚上还吃了小龙虾,有谈天有说笑,回去还能打牌。   苏之贺心情也好。   尤其在发现秦轻往他身上看时,眼神会闪烁回避的时候,心情更好了。   ——大直男可不会是这个表现。   秦轻可能不是大直男这件事,比十五亿票房还让人高兴。   想想又觉得秦轻不直男很正常,毕竟是娱乐圈呆过的。   走到门口,为了再看看秦轻的反应,苏之贺特意把胳膊高高抬起,架了撑在门框边,腰腹拉长,身体舒展,凹了个钢铁直男都无法拒绝的造型。   秦轻扫了眼,诚恳地建议:“把衣服穿上吧。”   苏之贺挑挑眉,看他会说什么。   秦轻:“空调冷,别着凉,小心拉肚子。”   “……”   苏之贺默默在脑海里的“非直男”三个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   没几天,俞龙戏份结束,杀青离开。   离开前,特意安排了一桌火锅,只请了苏之贺、秦轻、崔火火,俞龙的表哥作陪。   表哥涮着肉,大倒苦水。   “这行太他妈难了。”   “天天蹲那儿装孙子。”   崔火火以他的经验侃侃而谈:“嫌烦可以跑嘛。”苏老板都教了,命要紧,人第一。   表哥:“你跑了,没关系,你家大老板在那儿镇着,没人敢怎么样。我们不行啊。”   表哥举例:“就有一次,参加一个活动,穿的那些什么衣服,一般不都是借的吗,我明明怎么借来的,怎么给他还回去了,硬他妈说衣服哪儿哪儿怎么样了。”   表哥:“我他妈还傻兮兮的,真以为是要我陪,后来知道了,是要给负责借衣服的,拿衣服送衣服的那些人,给他们好处费。”   崔火火一愣,借衣服?他老板无论什么场合,衣服都是自己的,从来没有借过。   就算是品牌方送来参加活动走红毯红的,品牌方事后也会直接送给老板,根本不存在一件衣服拿来拿去的说法。   当然崔火火也知道,他们这边不存在,不代表其他人不存在。   苏老板一直是娱乐圈独树一帜的存在。   崔火火天真地问:“然后你给钱了?”   表哥:“给他个头,没给,我让他拿着衣服去告我。”   崔火火竖起大拇指。   一直没吭声、吃着涮肉的秦轻道:“店里借的?”   一般借衣服有两种,一种是直接问品牌方借,还有一种是搜罗了各种品牌、款式的“租借店”。   租借店一般不太会有新季新品,当季和过季的比较多,除了衣服,还会有裤子、鞋帽、首饰。   遇到一些特定场合,普通艺人搞不定衣服,都是店里去借去租。   俞龙借的,应该就是这种。   俞龙:“是啊。”   秦轻:“有几家店很正规,不太会出这种事,我回头把店名告诉你,你自己去找了联系一下。”   “真的啊?那太好了!”表哥惊喜,觉得秦轻是苏之贺的人,秦轻说的店,可能就是苏之贺以前合作过的店,肯定靠谱。   当然不是。   是秦轻上一世合作接触过的租借店。   其中有两家开得很早,秦轻虽然不知道那些店现在在哪儿,也没现在的联系方式,但店名和老板的名字一直记得。   表哥在圈子里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了。   这些内情旁人不清楚,苏之贺都明白,默默看了眼秦轻,唇边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   秦轻就坐他旁边,被盯着笑,回头对视了眼:?   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种所有人都不清楚,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感觉,挺美妙的。   苏之贺给秦轻夹菜:“吃肉。”   火锅的最后,表哥出去结账,崔火火和俞龙凑在一起打游戏,秦轻在扫尾最后的一盘牛肉,苏之贺懒懒地靠在椅背里。   可能是太闲了,也可能是出于关心小辈的目的,苏之贺问俞龙:“后面拍什么戏?”   俞龙跟着秦轻、崔火火后面混了几天,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怵苏老板了,游戏都没放下,回:“一个古装,要半个月之后了。”   苏之贺:“嗯。”   俞龙以为苏之贺还会说什么,抬眼看了看,见苏之贺没话要说的样子,收回视线,继续打游戏。   打了一会儿,苏之贺还是懒懒的姿态,懒懒的口气,却说:“过段时间,向旬会联系你。”   俞龙噌一下抬头:“?”   秦轻也意识到什么,转头看苏之贺。   苏之贺不紧不慢,手里盘着火锅店的一个筷托,告诉俞龙:“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工作上上心。”   又说:“向旬手里刚好有几个不错的本子,你和他一起挑挑看。”   俞龙一时激动,身体一动,碰掉了搁在面前桌上的一双筷子,弯腰捡起来,已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苏老板要给我戏拍。”   苏之贺:“嗯,自己争点气。”   俞龙兴奋得睁大了双眼,满脸惊喜,一边说着“谢谢苏老师”一边去看秦轻,又扭头抓着旁边还在埋头专注打游戏的崔火火的胳膊:“苏老师要给我戏拍,要给我戏拍!”   崔火火正把自己的命拴在手里的游戏上,谁都顾不上,被抓着晃,连忙喊:“别动别动,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隔着长方桌,秦轻面带惊讶地看着苏之贺。   苏之贺端水到面前,笑意抿在水杯后,瞄了眼秦轻,是那句秦轻熟悉的:“我这是为了谁?”   声音低浅,只有秦轻能听到。   听得秦轻微愣。   为了谁?   为了谁。   剧本是给俞龙的,角色也是给俞龙的,当然该是为了俞龙。   但秦轻没有天真傻白地真的认为,给谁就是为了谁。   为了谁?   为了谁。   秦轻心道:又是为了他。   秦轻为这样的答案觉得错愕,从微微的愣,边成了十成十的愣。   一直愣到火锅结束,一行人从店里出来。   表哥和崔火火一起去拿车,俞龙转身回店里拿落下的东西,门外只有戴着口罩的苏之贺和一直在发愣的秦轻。   终于,秦轻不发愣了,转头抬目光,默默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男人问他:“惊讶完了?”   完了。   苏之贺的神色和半张面孔都在口罩下,说:“既然以前觉得可惜,又觉得俞龙不错,不如给个机会。”   秦轻觉得苏之贺这话有问题。   觉得可惜,觉得不错的人是他,以前的他,现在的他。   给这个机会的,却不是他,是苏之贺。   秦轻听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苏之贺低低的哼笑穿过口罩,侧头斜身凑近,声音在秦轻耳畔,低沉轻缓:“为了让你开心。” 第33章 汪少   “为了让你开心。”   一句话,六个字,秦轻成了游魂。   游进车,游回酒店,靠着本能回应身边人的话,再飘飘荡荡地目送俞龙离开。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秦轻。   秦轻的心底,只余下微妙的感受。   但又道不清那是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   从来没有人为他做一件事,只是为了让他开心。   开心吗?   是开心的。   因为俞龙于秦轻来说,有些不太一样的意义。   ——当年俞龙被扇,秦轻本不该出头回扇的。   和他有什么关系?与他何干?   可秦轻偏偏就是没忍住。   正如那流量咖所说,秦轻瞧不上他,但看得上俞龙。   但流量咖没完全说对,秦轻真正看不上的,是他自己。   一方面,他是欣赏俞龙的,暗自在心里想过,如果是他签下俞龙,俞龙一定能有个很好的发展。   一方面,他又很清楚的知道,他不会签俞龙。   因为俞龙做不成他的摇钱树,不能为他赚快钱,无法成为他前行路上的垫脚石。   那时的秦轻心底,很理智很凶狠,也很矛盾。   这些本该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面貌,却因为两个巴掌暴露了,从水底翻到了河面。   而他手里的那个流量咖,就像河底的水藻,一圈圈一层层将他卷住,拽入更黑暗的深渊中。   “你当然不会签俞龙,你欣赏他又怎么样?”   “你只会和我一样。”   “无非是你没扇他巴掌,我扇了。但秦总,你做的那些事,其中随便哪一件,都可能刚好抢了俞龙的机会。”   “这个圈子里,可不会有一个‘俞龙’,是有无数个‘俞龙’。”   “你猜猜看,因为你,有多少人失去了机会?”   “所以秦总啊,你扇我又何必?你应该扇你自己。”   “我烂,你比我还烂。”   在俞龙身上,秦轻更彻底地看清了自己。   而重生后,秦轻因为自己的选择,除了和俞龙交个朋友,无法为他做什么。   苏之贺却替他给了资源。   就好像,苏之贺在此刻的时间点,为曾经的自己,做了一部分的修正和弥补。   完成了秦轻那隐秘的想要签下俞龙、给俞龙更好的发展机会的夙愿。   而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让他开心。   秦轻木木然地定在房间里。   如温泉流入溪涧,心底清澈暖融,心口和掌心都在微微发烫。   这是什么,秦轻因为单身两世,从无感情经历,还未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   秦轻去开门,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时髦、鼻梁上架着墨镜的年轻男生。   男生见到他,墨镜往下滑了些,视线从镜片后延伸出,睥睨他,自言自语:“不是说这间的演员杀青了吗?”   秦轻问他:“找谁?”   男生挑了挑下巴,墨镜按回去,姿态嚣张:“不找谁,我又不认识你,我就是要你这间房。”   秦轻不认识他,但不妨碍知道这人是谁。   因为俞龙杀青的时候,秦轻听剧务组的人提过,说马上还有演员进组,也是个只拍几天就走的。   汪阳。   还真有意思,前有俞龙,后有汪阳,各个都来主动要房。   俞龙要的时候还稍微客气点,气势都是装的,实则心虚得不行,被秦轻一眼看穿。   这位汪阳,那一脸傲慢,可是货真价实地写在脸上。   他自己都说了,不认识秦轻,就是来要房间的。   想要就要?   秦轻没惯着谁的臭毛病,会惯着的那个不久前也已经杀青走人了,秦轻直接当面前这位是空气,后退半步,把门关上。   汪阳:“喂!”   喂了也没用,秦轻既不会让出房间,也又不会和他同住一间。   刚刚的思绪都被打断了,秦轻索性坐下看书。   汪阳还在门口拍门,动静略大。   不一会儿,崔火火的声音隔着道门清晰地传进屋内:“汪少?”   汪少气急败坏:“这里面谁啊?他谁啊?”   崔火火:“秦轻啊,老板的执行经纪。”   汪阳:“贺哥的经纪人不就只有向旬吗?怎么又来一个。”   又说:“火子你忽悠我呢?贺哥连助理都不用,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年轻的经纪人了?”   崔火火:“没忽悠你,是真的。”   房间内,书桌边,秦轻因为那两句“贺哥”,雷达扫射到可疑物体似的,默默坐直,扭头向门,竖起了耳朵。   门外,汪阳纠缠不休:“我不管,我来拍戏,肯定要住贺哥旁边。”   崔火火有点怕这位汪少,主要是怕惹麻烦,还嫌烦,又不敢得罪:“可是有人住了啊。”   “有人住怎么了?”汪少趾高气昂,“当我不知道?之前杀青那个,俞龙,不就住这间?”   汪阳:“我特意打听好了,他走我进组,刚好过来住,怎么现在又有人住了?”   崔火火头大,本来就有人住,俞龙能住上,那也是合宿,能合宿,那也是因为老板臭不要脸。   这时,两人身旁的那道门又重新打开了。   秦轻站在门内,重新看向汪阳,询问的口气:“这位是……”   崔火火给他介绍:“哦,汪阳,汪少,也是咱们这片的演员,老板的……”崔火火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便说:“弟弟。”   哦,弟弟。   秦轻看着面前装束时髦、个高腿长、唇红齿白的俊秀男生,心道他苏老板的弟弟,可真是不少。   汪弟弟见秦轻出来了,又听说他是苏之贺身边的工作人员,更直接了,直接到了跋扈的地步。   只见他抬手就推门,推了门就想径直往房间里走——反正是贺哥的人,贺哥的人有什么不方便的,他想住就住。   被秦轻伸手拦住。   汪阳大概是个从小被人哄到大的少爷,被秦轻拦住,一脸惊讶,第一反应是转头去看崔火火,问:“他竟然不让我住?”   崔火火面露尴尬:“呃……”   秦轻伸着手抵在门前:“你要住我这间,我住哪儿?”   汪阳理所当然:“这酒店那么多房间。”   秦轻:“都满了。”至少俞龙来的那天,是全满的,现在难说。   汪阳又是理所当然的神色和语气:“满了有什么,你和火子挤一间好了,这么大的房间,那么大的床,还怕住不下吗?”   说着要往门里去。   秦轻依旧拦着:“火火不跟人同住,他晚上睡不着。”   崔火火见了汪少就有做和事老搅浆糊的应激反应,想说睡得着、睡得着,睡……   不对!   崔火火一顿,忽然想起俞龙来的那天,他有了一个只能独居的新人设。   崔火火:“……”   那边,汪少已经彻底和秦轻杠上了:“要不然怎么办,我和你一间?”   说完改口:“我又不认识你,我干嘛和你一间?”   脾气上来了,汪少一脸不耐烦,明明是自己找上门的,却在质问秦轻:“你到底要怎么样?又是住满了,又是不能和崔火火住,难不成你还想和你老板住一间?”   崔火火觉得自己要不还是上去做个和事老,别吵别吵,有话好好说……   却见秦轻连思考都没有,果断道:“也行。” 第34章 红了   “也行”一出来,汪阳差点气到翻白眼。   这时候可没人觉得秦轻是真心实意想和苏老板一间,一听就是怼人的话。   怼得无比精准到位,怼得汪少爷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回什么,嘴张了又张,才喷回一句:“你就是这么做经纪人的?”   又看向崔火火,质疑:“贺哥怎么会有这种经纪人?”   崔火火直接毛了,深怕两人杠起来,连忙去拉汪阳:“汪少,汪少,你还没去过片场吧?”   “老板这会儿还在片场。”   “走走走,我带你去片场。”   汪少爷气得墨镜都摘了,一边被崔火火拉着离开,一边斜眼瞪秦轻,眼神里是大写的:你给少爷等着。   秦轻才不等,回房间,门一关,继续看书。   看书之余抽了几秒钟的空,想起自己上一世在圈子里,并没有听说过有汪阳这号人。   还出演了《江山轮渡》?   本来这种小插曲,秦轻没道理会当回事,多纠结一秒钟都是浪费时间。   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汪阳张口闭口的“贺哥”一直在他耳边绕梁似的转啊转。   还有那句“也行”——秦轻混圈子混久了,很有怼人的经验和直觉,很多时候在一个场合里,不用去理其中的思路逻辑,张口就能说一句让对方难受的话。   而这句“也行”让汪阳难受了不假,秦轻想,难道下意识的这两个字,真的只是为了怼人?没有别的?   有的。   秦轻从不骗自己,在分析自己方面,也永远理智冷静。   他的“也行”,除了怼人,也有点半真半假的意思。   意识到这个真相,秦轻沉默地坐在桌前,捏着笔,神色敛尽。   他不用骗自己,也从来直面内心。   ——原来除他之外,还有其他人会喊苏之贺贺哥。   而这个人英俊帅气,张扬自信,嚣张跋扈也掩盖不了那一身奢品和富家子弟才有的气质。   且还早就认识苏之贺,出演了同部电影,喊崔火火外号,还理所当然地要住苏之贺旁边。   秦轻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本能地就在排斥。   而这种对某个人下意识的反应于秦轻来说很熟悉:上一世每每有条件不错的新人冒头,有可能成为自己手里艺人的竞品的时候,秦轻都会有这种类似的心境。   危机感?   不算是。   独占欲?   或许。   总之秦轻知道,自己不喜欢汪阳。   尤其不喜欢汪阳张口闭口叫贺哥。   用苏之贺自己的话:贺哥也是你叫的?   秦轻书都没看,一个电话又拨给了向旬。   向旬接起来,不等秦轻开口,直接道:“我知道,找寇江。”   说完电话就到了寇江手里。   电话那头的寇江都没反应过来。   寇江:“……”   秦轻:“……”   寇江:“这次问什么?”   秦轻淡定道:“还是《江上轮渡》。汪阳,知道吗?”   寇江:“汪阳?谁?”   秦轻:“你不知道?”   寇江想了想:“这人有演《江上轮渡》吗?没有吧。龙套?”   又改口:“龙套也不应该啊。这片剧情紧凑,整个故事发展主要就在那几个人物之间,场景又很单一,主要就是在船上,龙套都不能算龙套了,真演了,我不可能不记得。”   说完问:“汪阳是谁?我怎么不记得圈子里有这号人。”   他们都不记得有,说明多年后,圈子里确实没有这号人。   挂了电话,秦轻想了想汪阳的着装和当时戴的墨镜,全是高奢品牌。   ——有钱,很有钱。   这么年轻,一般不会是自己有钱。   不是自己有钱,那就是家里有钱。   富二代?关系户?   都有可能。   那这就不奇怪了:有钱人家的孩子来娱乐圈拍戏,不是关系户就是带资。   混出来的就混出来了,混不出来的一般都退圈转行了,反正家里有钱,又不是一定要在娱乐圈混。   这么看来,未来在娱乐圈无名无姓的汪阳,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秦轻转着笔暗自想着,看书做题的专注度也不过如此。   想完了,起身站起来,笔一收书一合,拿上去片场。   秦轻一般去片场,都是跟苏之贺的商务车,偶尔自己单独行动,怎么方便怎么来,也尽量把车和司机留在片场给苏之贺,以防有什么事。   这会儿要去片场,没别的车,秦轻打电话给商务车的司机,司机师傅错愕地说:“我刚从酒店出来。”   秦轻懂了,崔火火把汪阳拉走,用了车。   司机师傅:“没开远,我掉头去接你。”   秦轻正要说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汪阳的声音,一点不客气的口吻:“掉什么头?去片场。”   司机师傅为难:“不回酒店?”   汪阳:“不回!”   崔火火连忙劝:“汪少你别这样。”   汪阳:“我再说一遍,不!回!”   每一字,秦轻都在电话这头听得一清二楚。   行,不回就不回。   秦轻淡定道:“那算了。”   司机很尴尬,提议:“你要是不急,我送完了这趟,再回来接你。”   秦轻:“不用了,别来回跑了,我打电话给陈哥。”   司机想了想:“也行,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挂了电话,商务车后排,汪阳问:“陈哥是谁?”   “哦,就老陈,他在这边负责开苏老板的房车。”   司机不知道汪阳和秦轻不对付,还夸道:“小秦那脑子就是好使,我都没想起来。”   汪阳却听炸了,不可思议地问崔火火:“这个秦轻哪儿来的?他连贺哥的房车都能随便用?”   崔火火已经在流汗了:“哦,是啊。”   汪阳气道:“我以前要用,贺哥都没给我用!”   崔火火心道:是啊。   汪阳不敢相信,质问:“他凭什么!?”   崔火火:凭老板喜欢他呗。   但这话崔火火是万万不敢讲的,人虽笨,求生欲尚在,直觉要是这么说了,车都要被汪少给炸了。   汪少确实炸了,在片场炸的,只是炸之前用他惯常面对苏之贺的态度,先喊贺哥,再开开心心地围着人说话,又表示刚进组,想认识人,让苏之贺带他去见导演、主演。   苏之贺刚吊完威亚下来,浑身是汗,正坐在椅子里休息,没动,又看看汪阳,态度一般般地说:“你哥没来?”   汪阳的哥哥汪甚和苏之贺关系尚可。   汪阳欢快道:“我先来的,他要过两天。”   苏之贺:“嗯。”   汪阳见苏之贺浑身是汗,提议:“又不是没房车,去房车里休息吧。”   苏之贺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汪阳忽然想起:“对了,你房车被你那什么经纪人叫走了。”   苏之贺闻言往崔火火脸上看。   崔火火便解释:“我们先坐商务车出来的,秦轻晚了,就叫了房车。”   叫就叫了,苏之贺觉得理所当然。   汪阳不觉得理所当然,他坐在苏之贺旁边,坐的恰好就是秦轻平时的位子,抱怨:“他要是不把车叫走,贺哥你这会儿就能用上了。”   苏之贺:“无妨。”   苏之贺说无妨,自然就是无妨,汪阳却觉得这只是他贺哥懒得计较。   汪阳:“怎么会用这么年轻的经纪人?太不懂事了。向旬安排的吗?”   崔火火默默地悄悄地梗住了脖子,预感汪阳后面会有危险发言。   苏之贺也沉默地看了汪阳一眼。   汪阳以为这是苏之贺在鼓励他继续说:“向旬自己忙,安排人也不能这么随便。”   理所当然的口气:“回头让向旬把那个谁,秦轻?还是叫齐轻的?换掉吧。”   苏之贺不紧不慢:“换掉?”   汪阳眨眨眼:“是啊。”   苏之贺抬手喝了口水,没表示。   崔火火还梗着脖子,人已经靠到了椅背最后面,整个背贴着椅子。   汪阳等苏之贺表态。   却见苏之贺喝完水,瓶子拎在手上,拿手机,拨了个电话,手机放到耳边。   不多时,苏之贺对着电话说:“在哪儿?”   隔了两秒,苏之贺:“你尽快过来。”   电话那头,汪甚:“怎么了?”笑,“是不是汪阳在那你那儿调皮捣蛋了?”   苏之贺没提汪阳怎么样,只说:“你自己的弟弟,自己来看。”   汪甚以为苏之贺又像以前一样被汪阳缠烦了,笑说:“哎呀,苏老板,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忍耐一下,我过两天就过去了。”   又说:“小孩儿么,不都皮得要命,他小时候去你那儿,把你家的樱桃树全扯光了,那会儿也没见你多生气。”   猴年马月的事,也亏你汪总提得起来?   何况现在和以前能一样?   苏之贺起身,在崔火火、汪阳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远。   苏之贺:“你要是不快点来,我不保证你弟在这边还有戏拍。”   汪甚这才收起笑,意识到不对劲,问:“汪阳是不是惹祸了?”才去就惹祸?!   “惹了。”   苏之贺幽幽道:“你家是祖传的毛病,喜欢把手伸长,还是只有你弟爱多管?管到我这儿来了?”   汪甚吓了一跳:“这臭小子!”问,“他到底干嘛了?”   苏之贺没具体说什么事,只道:“我用不用房车,房车怎么用,我身边有什么人,轮到你弟来管?”   汪甚大叹:“知道了,我尽快过来。”   挂了电话,苏之贺坐回去。   汪阳知道这电话打给了谁,能猜到一点内容,有些不高兴,撇嘴闷闷道:“干嘛呀。”   苏之贺:“约法三章。”   汪阳又高兴了。   小时候他调皮顽劣,苏之贺就有和他约法三章过。   汪阳觉得这是他和他贺哥之间才有的相处方式。   结果苏之贺开口第一条:“别去烦秦轻。”   汪阳一愣。   第二条:“也别来管我。”   汪阳:“……”   第三条:“别管我和秦轻。”   汪阳错愕:“……贺哥。”   苏之贺又补了第四条:“换称呼,你别叫这个。”   汪阳愣愣的,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却听到身后有人喊:“贺哥。”   汪阳扭头。   秦轻站在他身后,一手插兜,一手拿着书,有令人挪不开眼的容貌,有寻常年轻人没有的沉稳气场。   他站在那儿,汪阳扭着头看,崔火火和苏之贺也都看过去。   崔火火热络地说:“咦,房车去接你,一来一回很快啊。”   苏之贺:“不是让你吃完了留在酒店看书的吗,今天片场太吵。”   秦轻走近几步,站在被汪阳占了的椅子旁边,说:“我还是习惯在这边看书,就过来了。”   苏之贺:“也行,戴个降噪耳机。”   秦轻垂眸看汪阳。   这一瞬间,汪阳明白了秦轻站在他旁边的意思——他占了座位。   也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危机感——苏之贺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男生,比他长得还帅,衣着品味也不差,还是陪伴在苏之贺身边的人。   也喊贺哥。   汪阳如临大敌,心底警惕戒备。   他暗想这样的男生,没几把刷子,怎么也不可能让他贺哥另眼相待。   连汪甚都说,苏之贺是个很挑剔的人。   或许是和贺哥一样背景深厚?   要么就是有非同寻常的能力、学识?   看书?看的什么书?   汪阳已经做好了看到什么全英文全法文全德语或者哈佛管理之类高深书册的准备。   结果一垂眼——《高中化学·考点同步解读》   汪阳:“?????”   ——   汪阳因为过度质疑人生,陷入如何都走不通逻辑死胡同里,没再继续当刺儿头,老老实实地回酒店了。   苏之贺忙着拍戏,角落里,又只剩下秦轻和崔火火。   崔火火大倒苦水:汪少,他人生中避都避不开的雷点。   原来汪阳并不是苏之贺的弟弟,是苏之贺私交好友汪甚的亲弟弟。   因为是朋友的弟弟,最近又进娱乐圈发展,遇到了,苏之贺免不了要关照一些。   但汪阳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弟弟。   约莫是家里太惯着了,张扬又跋扈,在认识的人面前说话做事都不太客气,也很不懂得分寸。年轻气盛,处事毛躁。   汪家人显然了解这个情况,因此这次汪阳过来拍戏,哥哥汪甚也会陪同。   崔火火:“老板和他哥交情很好,我是能躲就躲,躲不开就哄着,向哥也说,少爷么,就这个德性。”   秦轻纠正他:“他是老板朋友的弟弟,就是朋友的弟弟,不应该介绍是老板的弟弟,差很多。”   崔火火为人处世方面有待提高,秦轻教他了,他连忙记下,也解释:“主要那少爷在场,我怕介绍那么具体显得生疏,他会生气。”   秦轻:“你说的是事实,他没道理生气。”   又教崔火火:“我这边没关系,你说他是老板弟弟,我就猜到应该是朋友的弟弟,其他人面前,你要说清楚。”   “因为如果身份介绍不清,以后汪阳在剧组这边出了什么事,别人背后就要说,是苏老板的弟弟怎么样。”   崔火火恍然大悟,忙道:“哦哦哦,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说清楚。苏老板朋友的弟弟,汪甚汪总的弟弟。”   汪甚。   秦轻心道,这人他知道。   是个圈子里的投资人,电视、电影都有涉猎,尤其擅长ip开发。   秦轻上一世因为眼光好,买了好几部内容不错的ip,汪甚知道之后,托人来搭他的线,很有想法的要搞联合开发,乃至相关衍生的开发。   可惜秦轻那时候野心很大,不想联合开发,觉得要么自己开发,要么汪甚把ip买走。   汪甚觉得可以,要秦轻开个价,秦轻开了,两亿,一口价。   汪甚没买,托人给秦轻回了句话:秦总,你牛。   秦轻还真的牛,两亿没卖掉,自己公司制作自己选艺人自己拍了。   当年就上星播完,几大平台争相采购网播权,赚了满钵满盆,男女主演爆红。   汪甚又托人送来一句话:秦总,带我。   所以虽然没什么交情,但秦轻对汪甚这人的印象还不错。   ——看中的ip晚了一步没买到,便提议合作,合作不成也没翻脸,更没背后使诡计,看别人成功了,再尝试合作。   是个人品不错的商人。   这样的商人,注定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把自己弟弟安排到《江上轮渡》演个小角色,确实很有可能。   后面汪阳在娱乐圈查无此人,可能是当哥的不放心把弟弟扔这么一个大染缸里,就把人捞走了。   也可能……是被轰走的?   苏之贺再坐回来休息,看到手机上几条消息,按着语音键懒懒散散地回复:“你弟弟,不是我弟弟,自己管。”   “你生意是不是不行了?需要你弟出来给你赚钱?”   “他好好的大学不上,跑出来拍什么戏?”   “空降不会断腿?”   “别,别跟着我,学不了什么。”   “我这边不缺少爷,更不缺祖宗。”   “要学演戏自己去报班。”   “滚蛋,你管你弟拍什么电影演什么角色,还管他住哪儿?”   “他敢住我房间,我就打断你的腿。”   秦轻一边低头看书一边竖着耳朵偷听,心道苏老板怎么有脸说他凶,自己也凶。   不同的是,秦轻一向承认自己凶,凶还心狠,苏之贺凶完还要在秦轻面前挽尊:“我语气还好吧。”   秦轻没吭声,苏之贺自己道:“嗯,还好。”   秦轻破功,笑出来。   苏之贺见他笑,便靠着扶手,说:“汪阳从小就任性,被他家里惯坏了,想要什么都喜欢直接伸手拿,住个酒店也当他自己家,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秦轻用刚刚苏之贺的语气:“嗯,没事。”   苏之贺显然已经从崔火火那里知道了汪阳抢房间的事,说:“酒店有房间,剧务组早就安排好了,你住你的。”   “当然……”苏之贺话锋拐弯,“你要是‘也行’,想来和我住……”   苏之贺慢悠悠地看着秦轻,慢悠悠地笑:“我也行。”   秦轻心底漏跳半拍,顿了顿,缓缓道:“我怼他的。”   “嗯,我知道。”   两人的椅子靠在一起,扶手挨扶手,苏之贺斜倚着,离秦轻很近。   人很近,声音也近,还有气息。   秦轻不动声色,敛着目光。   苏之贺看看秦轻,微侧头,像在火锅店门口说“为了让你开心”那样,以相同的语调语速,低声缓缓道:“不是怼人的,也可以,都能住。”   秦轻抬起目光对视。   对视的时候,秦轻眼底、脸上没有展现什么,好像苏之贺只是说了很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他回以一个很寻常的眼神。   但有些东西,秦轻没有经历过,没有经历过,他便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些东西,总会通过其他方式有所展露。   比如渐红的耳尖。   苏之贺挑眉,还侧着头,凑在耳边,低声问:“耳朵怎么红了?”   为了掩饰,看起来镇定些,一般人或许会说:“片场里太热了。”   秦轻没有。   他是魔法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魔法师。   秦轻冷静地说:“因为题目解不出来,还在开小差说话,内心深感羞愧,羞愧得脸红。”   苏之贺:“……” 第35章 傍大款   秦轻可以名正言顺的因为没有好好学习而深感羞愧了——   他真的在开小差。   开小差,总要胡思乱想些什么。   秦轻在想苏之贺。   想苏之贺对他的好,想苏之贺对他说的那句“为了让你开心”,想苏之贺对他说“我也行”。   还有苏之贺凑近在他身边,和他说话时,他漏拍的心跳、滴血的耳尖。   秦轻出神地想,是因为苏之贺靠的太近?还是因为这番举止,有撩|拨的嫌疑?   而无论是靠太近还是疑似撩拨,在秦轻这边,一般还没到萌芽阶段,就能靠着本能将苗头直接掐死、远离,可在苏之贺身上,这些本能反应,全部都失效了?   秦轻还在想。   想着想着,目光往片场中苏之贺的身影上去了。   这个男人比他所预料的还要认真、专注,大段的绿幕戏、吊威亚,其他演员拍半天都累得半死,他可以从白天拍到晚上,很专业又很卖命。   秦轻见过很多认真拍戏的演员、老戏骨,苏之贺绝对属于最认真的那种。   不仅自己认真,还很愿意和导演、编剧、其他演员在片场花时间花精力打磨内容和拍摄。   遇到没什么经验的新人演员,也会认真严肃地指导,无所保留。   秦轻知道,这就是最出色的演员——不光有演技、成绩、奖项,还有以经验和所学培养新人的觉悟。   只是这个新人吧,秦轻越看越不顺眼。   汪阳活泼好动,才来了两天,在剧组拍戏、耍宝、满场飞。   汪甚面子大,导演都不和汪阳说什么,大概也因为苏之贺的关系,其他演员面对汪阳也都很客气。   汪阳很会来事儿,在剧组请吃请喝,老师老师的喊得特别勤,嘴巴又甜,什么都能聊,引得片场欢声笑语。   崔火火都惊叹汪少这如鱼得水的社交能力,说:“我来了这么久,都没和其他人混熟,他才来两厅,就都熟了,牛逼。”   秦轻不意外:从小生活富裕、父母身边耳濡目染,注定了富家子弟远比普通人知道怎么混社会。   何况还有汪甚那样的哥哥,进组之前,肯定该打点的早就打点好了,汪阳本身的性格又很张扬,谁都不怕,自然很能混得开。   不但混得开,脑子还灵。   在约法三章之后,汪阳再没有当着苏之贺的面到秦轻面前刷过存在感。   全是避人耳目的小动作。   秦轻坐在片场外看书,汪阳跑来找苏之贺,两人站在几米外说话,说的都是演戏相关,苏之贺有问必答,汪阳便会故意拔高些声音,苏老师长苏老师短。   汪阳在戏里的角色是个打篮球的学生,片场道具之一就是篮球。   那篮球大概也跟苏之贺一样,和秦轻八字很合,时不时就要滚/扔/砸地落到秦轻身边。   汪阳每次都笑着跑过来,边捡球边一脸阳光地说:“对不住,对不住。”   再笑嘻嘻地跑回片场里,谁也不会觉得是故意的。   某次,秦轻给苏之贺去房车拿东西,走在路上,被汪阳从后面跑过,肩膀对着肩膀地重重撞了一下。   撞完,汪阳转过身,面朝秦轻,边后退着走边笑说:“哎呀,撞到你了,没留神。”   还有一次,收工后,酒店里遇到,汪阳迎面走来,喊秦轻:“高中生。”   闲聊般问:“今天的书看完了?”   秦轻心道,这小子欠抽。   欠抽的汪少很快等来了给他撑腰的哥哥。   汪甚一来,立刻就是顿饭局,开了几桌,请了剧组上下不少人。   苏之贺去了,秦轻没去,留在房间看书。   崔火火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不想去,被汪阳硬拉了过去。   饭局上,汪阳成了水里的鱼,自由自在得很,连座位都给自己换了,换到了苏之贺旁边。   汪甚便说汪阳没规矩。   苏之贺说:确实没大没小。   汪阳摇头摆脑。   汪甚便笑,说汪阳小时候就爱跟着苏之贺屁股后面,还把苏之贺家院子里的樱桃全给扯了,被苏之贺拎起来胖揍了一顿。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苏之贺这个被摘了樱桃的苦主没笑,神色懒懒,觉得这没什么可笑的,只是在想刚刚吃的某道菜不错,等会儿叫餐上楼,给秦轻也尝尝。   崔火火和他老板心有灵犀,一边埋头吃一边给苏之贺发消息:“这个鱼好像也不错唉!”   “牛蛙也好吃。”“还有秦轻喜欢的西芹和豆腐。”   苏之贺便想快点结束带菜回房了。   于是饭过中途,苏之贺借口去卫生间,起身离开。   汪甚知道他要走,餐布擦擦手,起身追了出去。   两人坐在中庭大堂的一套中式雕花木椅上说话。   汪甚手里夹着烟,实在好奇:“怎么带了个小孩儿在身边?”   汪甚连秦轻人都没见过,会知道当然是听汪阳说的。   苏之贺斜了汪甚一眼,是个“别多管闲事”的眼神。   汪甚笑说:“汪阳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气急败坏地给我打电话,说他贺哥身边有个高中生,怎么怎么样,还说你不让他住你旁边的房间,剧组给他的房间就跟故意的一样,给他弄到了另外一栋楼,离你特别远。”   苏之贺口气凉凉:“哦,懂了,你这是在为了弟弟,找我兴师问罪?”   汪甚二郎腿翘起,晃晃悠悠,笑说:“我哪儿敢啊?我就是好奇,问问。”   汪甚不是汪阳,汪阳到现在都只是在奇怪他贺哥身边怎么会有个高中生,汪甚觉得,这肯定不只是个高中生。   汪甚笑得一脸隐晦:“真是高中生啊?”   苏之贺看看汪甚。   汪甚心说这都没反驳,看来是真的。   于是烟都不抽了,拧灭,压着声音,惊叹:“铁树开花我能理解,你这开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一上来就是高中生?”   又一脸八卦:“哪儿来的小孩儿?就这么跟着你了?人父母没扒了你的皮?”   苏之贺问他:“你的皮不想要了?”   汪甚作为苏之贺的友人,显然也属于厚颜无耻那一挂的:“我无所谓啊,我的皮不重要。”   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才知道?你们多久了?”   又道:“苏老板你可以啊!看不出来,高中生都行!”   苏之贺起身。   汪甚扬声:“早知道晚上把人叫下来一起吃饭了。”也好认识一下。   苏之贺头都没回地走了。   汪甚也起身,长廊里遇见等在包厢外的弟弟。   汪阳伸了伸脖子看汪甚身后,没加过苏之贺,撇嘴:“贺哥走了啊。”   汪甚:“走了。”说着抬步。   汪阳拉住他:“哎!哥!”   汪甚:“?”   汪阳:“那个秦轻,你问到了吗,他到底谁啊?”   “谁?”汪甚笑,反问:“你觉得会是谁?能是谁?”   又说:“你贺哥连助理都不要,身边多个人,还能是什么?”   汪阳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愕地张了张嘴。   次日,片场,汪甚见到了秦轻。   汪阳一脸不痛快,汪甚觉得有趣,还站在汪阳身边,瞥着秦轻的方向,低声嘀咕:“老苏这审美倒是一直很不错。”小男生长得挺俊。   汪阳反驳:“你不觉得他长得像个小白脸吗。”   汪甚:“人家只是肤色白。”   汪阳冷嗤。   汪甚又看过去,说:“真的是高中生啊。”一直在看书。   汪阳:“谁知道是不是。”现在哪个备战高考的不是在学校里上学?他是学生为什么不在学校?   汪甚伸长了眼睛,见苏之贺从片场回到秦轻身边,两人并排挨着坐,挑眉:“哟!”   汪阳暴躁不已。   汪甚伸手呼噜他:“烦躁什么?你贺哥喜欢的,你有意见?”   汪阳有意见,正如汪甚所说,他从小就是苏之贺身边的跟屁虫,苏之贺如何,跟屁虫就要如何。   跟屁虫又自认和他贺哥从小就认识,十多年的交情,可贺哥不偏心他就算了,还偏心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空降来的经纪人,跟他约法三章。   汪阳来的第一天就很生气。   现在好了,原来经纪人不光只是经纪人,高中生也不仅仅只是高中生。   汪阳质问:“他凭什么啊?”   汪甚好笑:“什么凭什么?凭你贺哥喜欢。”   汪阳:“他不就是个高中生吗。”   汪甚警告地看了汪阳一眼。   汪阳越想越气。   汪甚心里明白,这大概就是小孩儿的独占欲在作祟,类似于从小就有的玩具忽然有天发现原来那个玩具只是借的,并不真正属于自己。   而汪阳投射在苏之贺身上的独占欲,不仅仅只是想要独享一个玩具这么简单。   苏之贺,还是汪阳从小崇拜的偶像。   当哥的只能耐心引导:“你贺哥喜欢的,人肯定很好。”   汪阳却说:“可我不喜欢他。”   汪甚很直接:“你不喜欢,你贺哥喜欢。”   汪阳:“他喜欢我也不喜欢!”   汪甚觉得这弟弟太难管了。   难管的结果是,汪阳又有了更多小动作,明目张胆的那种——   汪阳开始从早到晚地缠着苏之贺,讨论角色、讨论剧情、讨论拍摄。   休息时间、吃饭的时候,都要跟过来。   苏之贺忙拍戏,汪阳就去烦秦轻。   汪甚如果把人领走,没多久,自己长腿长脚的汪阳又要跑回来。   苏之贺起先以为汪阳只是老毛病犯了,外加汪甚这个当哥的来了,有人撑腰,才越发肆无忌惮。   后来才意识到,汪阳是带着一种类似于“搞破坏”的心态在胡搅蛮缠。   苏之贺第二次警告汪阳。   汪阳嘴里答应,行动上依旧。   还聪明地在苏之贺、汪甚面前一个样,背地里另外一个样。   ——他不让秦轻看书,找秦轻说话,打断秦轻正在做的事情。   问秦轻:“你真的是高中生?不会是装的吧。就像那些明星凹人设一样,也凹一个朴素简单的高中生人设。”   “都混到贺哥身边了,你肯定很有心机。”   秦轻觉得,这位汪少,不只是欠抽这么简单了。   汪阳还要继续:“你看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你连点反应都没有,不是有心机有城府是什么?”   汪阳:“换了正常高中生,这个年纪,随便谁,哪怕是个女生,都要抬手抽我了。”   汪阳:“你家里人呢?你父母都不管你吗?”   汪阳:“你是不是那种专门傍|大|款的?”   秦轻始终平静。   他看汪阳,就像成年人看孩子,不过是些作天作地的胡闹而已。   但汪阳并不是真的小孩儿,小孩儿只有无邪天真的童言童语,汪阳的唇舌却是把带毒的刀子。   秦轻没有被人扎刀子还要容忍对方的毛病。   “你不拍戏?”秦轻问。   汪阳反问:“我没拍?我不是一直在拍吗?”   秦轻:“所以你拍了这么多天,连机位都搞不清,看镜头都没学会?”   汪阳一愣:“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不会看机位不会看镜头了?”   秦轻示意片场内:“你刚刚一镜拍了二十多条,走位的时候,有至少一半走错了,还有几次跑太快,跑到了镜头外面。”   汪阳又道:“你胡说!”   秦轻:“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汪阳:“狗屁!你什么都不懂!”   秦轻无所谓地耸肩:“我懂不懂都无所谓,反正我不是演员、不拍戏,你才是。”   秦轻不等汪阳回喷,接着道:“对了,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正儿八经地拍。”   秦轻:“你的这些戏份在剧情里可有可无。”   秦轻:“反正最后都会剪掉。”   秦轻:“最多给你留两个加起来几秒的镜头。”   对拍戏的人这么说,无异于在和煮饭的人说你做的菜最后都要进垃圾桶,不炸才怪。   汪阳炸得格外彻底,蹭一下起身,怒瞪秦轻:“你他妈!”   忽然的一声,片场瞬息安静,众人侧目。   汪甚看到炸毛的是自家臭弟弟,暗道不妙,赶紧往秦轻、汪阳的方向走。   苏之贺比汪甚还快一步。   可惜走得再快,也没秦轻动嘴的速度快。   “汪少爷,你不会真以为你走关系过来在片场呆几天,你就能当演员拍电影了?”   “片方不过是卖个人情给汪总,汪总也不过是在电影里拿个不重要的小角色给你,哄你玩儿罢了。”   “大家都明白的事,只有你自己以为,你是在拍戏。”   汪阳被激,恼羞成怒,眼看着就要动手,秦轻先发制人:“你尽管来,我保证不还手。你都说了我有心机、城府深,目的不纯,我刚好借这个机会用苦肉计牢牢傍住你贺哥。”   脚步声和汪甚的低喝在身后响起,汪阳咬牙攥拳,忍住了:“你敢!”   秦轻勾唇。   敢?他当然敢。   毕竟他确实很有城府,心机这玩意儿,也是想用就能随手拈来。   于是在苏之贺、汪甚眼看着快要赶到的时候,秦轻当着汪阳的面,敛起不久前的所有神情,瞬间转换出一个蹙着眉头的无辜茫然脸,同时对汪阳低眉敛目地说:“汪少,你别这样,我只是想看会儿书,你要是觉得我碍眼,我去房车看好了。”   “汪阳!你干什么!”汪甚刚好听到,第一反应就是臭弟弟又惹事,直接就毛了。   苏之贺跟着冷眼瞥汪阳。   汪阳炸毛,也不管这里是片场,抬手指秦轻:“他装的!都是装的!”   汪甚喝:“你给我老实点!”   汪阳没老实,还指着秦轻,要痛诉什么,被苏之贺一句话堵了回来:“不想拍戏就滚。”   汪阳没想到秦轻说阴他就真的能阴到,又从他贺哥嘴里听到滚这个字眼,顿时天都塌了。   秦轻那边的待遇截然不同,非但没得来苏之贺的半点呵责,还被关切的安抚:“别生气,别和小孩子计较。”   汪阳:“???”谁是小孩子?秦轻才是小孩子!他明明比秦轻还大两岁!   秦轻还真走了汪阳的剧本——   苏之贺拿了秦轻的书,送秦轻去房车。   路上,秦轻忽然低声说:“我也是小孩子。”   苏之贺听到,顿了下,看向秦轻,暗自品味着。   快到房车的时候,苏之贺挨近侧头,在秦轻耳边道:“生气了?”   秦轻没避开,跟着侧头,两人的气息也挨着了。   这一刻,秦轻心想,他是一点没料到,有天自己的城府和心机,会有这种用途。   更没想到的是,第一次用,用得格外得心应手,仿佛生来就会。   ——只见秦轻闷闷不乐似的垂了目光,抿了抿唇,像是个真的被人欺负的高中生一样,寡欢郁郁地低声道:“他欺负我。”   苏之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唇角缓缓勾起:“别怕,哥哥给你撑腰。” 第36章 好乖   苏之贺把秦轻送进房车,转头回片场。   片场已恢复了平时候戏时的杂乱和吵闹,不久前秦轻和汪阳发生冲突的地方没人。   苏之贺随便拉人问了下,顺着对方指着的方向寻了过去,见到了正拉拉扯扯往停车场走的汪阳和汪甚。   汪阳被汪甚扯着往前走,嚷嚷:“你也是个骗子!你根本没想让我进娱乐圈拍戏!你就是哄我的,骗我的!”   汪甚:“你还有理了是吧?在片场闹这么大还理直气壮?我是太久没收拾你了是吧?”   汪阳:“我要告诉妈!还有奶奶!”   汪甚:“去!你去!等你告完看我扇不死你。”   兄弟俩扯来扯去,忽然被汪阳挣脱,扭头就往相反的反向跑,跑了几米,刚好被后面跟上来的苏之贺截住。   看到苏之贺,汪阳老实了:“哥……”   苏之贺穿的是戏服,一件挨了各种脏的蓝灰色衬衫,把人截住后,边走边缓缓地把袖子往上捞。   汪阳吓死了,怕被揍,往后退:“哥。”   苏之贺不紧不慢:“我不是你哥。”   汪甚赶紧过来,把汪阳拉到自己身后,打圆场:“我是,我是他哥,我来收拾他。”   苏之贺止步,警告的目光略过汪甚身后:“拍完就滚。”   汪甚赞同:“滚滚滚,马上滚。”   汪阳要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嚷嚷:“凭什么!”   苏之贺都要转身走了,闻言回过身,目光穿过汪甚的肩膀看向汪阳。   汪阳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没憋住眼泪,真哭了,豆大的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落,边哭边不服气地说:“我说了他不乐意听的,他也说了我不乐意听的,本来都算是扯平了。你们这样,搞得好像我单方面欺负人一样?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滚!”   汪甚赶紧转身去捂这臭弟弟的嘴,你他妈太久没被揍了忘了你贺哥是什么脾气了是吧?   却听苏之贺回了句:“我会让片方把你的镜头都删了。”   汪甚:“……”   汪阳:“!”   汪阳炸了,大喊:“苏之贺!”   苏之贺没理他,对汪甚留下句“再不管管好就可以废了”,径直离开。   回到房车,秦轻独自趴着看书,听到开门声,安静的目光从胳膊上抬起,悄无声息地看了苏之贺一眼,趴回去继续看书。   这模样太乖了,苏之贺都下意识放轻了手脚。   “别生气,明天就见不到他了。”苏之贺哄道。   “嗯。”   “空调是不是太冷了。”   “还行。”   “休息会儿吧,等会儿再看书。”   “不要。”   两人都反常。   一个反常地温柔,一个反常地乖巧。   但又不能说他们都是装的。   毕竟苏之贺的反应都是从秦轻身上回馈来的,秦轻表现得那么乖巧安静、受了委屈似的有气无力,他就情不自禁有了这样想要呵护的态度。   秦轻的反应……也不能说都是装的。   他只是顺着不久前的争吵走了这个受委屈的剧本,再按照下意识的想法,展现了如今的一面。   而他们也都心知肚明,秦轻不是真的十八岁,汪阳从他身上讨不到任何便宜,委屈也不是真的委屈。   但两人偏偏就是这么相互配合地走到了如今这步。   秦轻脑袋垫着胳膊,侧头趴在桌上,大拇指抠着手里的笔,心底微微发烫地想,原来苏老板对他的好,不是他以前理解的那样。   醒悟之后,秦轻埋在臂弯里的耳朵也开始发烫了。   片刻后,秦轻转头,又把目光从臂弯里抬起,去看苏之贺。   此时的苏之贺,眼底有一览无余的笑意和深意。   见秦轻看他,便也回视,勾了唇角似笑非笑的那种。   秦轻耳朵烫得更厉害,扭头趴回去,后脑勺对着他。   苏之贺展颜笑开,很想把秦轻拉过来,呼噜噜地顺顺那头软毛。   怎么能这么乖。   太乖了。   好乖。   这么好的气氛,苏之贺实在不忍打破,秦轻后脑对着他趴着,他便坐在旁边看着。   看了一会儿,该去片场了,苏之贺起身。   秦轻听到动静,心知苏之贺要去拍戏了,没动,继续趴着。   忽然,苏之贺的气息和声音触到他耳畔,俯身低头,带来了更炙热的滚烫。   “我走了。”   秦轻想把开始发烫的脸埋进桌子里。   这次再回片场,苏之贺心情大好,见了送走臭弟弟折返回来的汪甚,都是一张笑脸。   汪甚本来做好了被苏之贺狂喷一通的准备,见苏之贺这个反常表情,愣了愣:“怎么了?”   苏之贺噙着笑,问:“送走了?”   汪甚:“先让那臭小子回酒店了,晚上让人过来把他弄走。”   顿了顿,有点心虚地抬手摸了摸鼻子,问:“秦轻……没事吧?”   谁的弟弟谁最了解,汪阳那张嘴,别说其他人,汪甚都经常想狠狠抽一顿。   奈何臭小子年岁渐长,会跑会逃会挣扎,还他妈会找长辈告状找老人撑腰。   苏之贺那话没错,再这么下去,再不好好管管,真要废了。   听到苏之贺说无妨,汪甚叹:“不知道那小子和秦轻说了什么,肯定没好话,这次我也有责任,算我欠秦轻一个人情。”   苏之贺闻声轻哼,显然瞧不上汪甚的人情。   汪甚话锋一转:“不过秦轻怎么知道汪阳的角色就是个人情,片方最后会删镜头?你告诉秦轻的?”   这还用告诉?   秦总什么不知道。   苏之贺哼了哼,不答。   汪甚没追问,看了看苏之贺,心里暗自琢磨,觉得这种一向不明说的事,苏之贺绝对不会和身边人多聊。   那秦轻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秦轻,真的只是一个高中生?   连汪阳都说,一个高中生,凭什么能被苏之贺另眼相待。   是啊,凭什么?一个高中生?   不,汪甚心道,秦轻不只是高中生,他来这边剧组后,大家都说,秦轻是苏之贺的执行经纪。   这么年轻的经纪人?还是苏之贺的经纪人?   没两把刷子,还能被苏之贺看上?汪甚对此质疑。   于是汪老板特意留了心眼,当天趁着苏之贺拍戏,问了崔火火。   崔火火心眼渐长,不知道谁教的,都知道把问题甩锅了,直言他也不知道秦轻哪儿找来的,反正是向旬找来的。   向旬?   汪甚联系向旬。   向旬笑得像个狐狸精,说:“汪总,在我这儿套话呢?你完了,我马上就告诉苏老板。”   汪甚:“没套你话,蹲你这儿我能套到什么话,我就是直接问你的?那个秦轻,到底谁啊?”   向旬也问他:“你那么关心秦轻干什么?”   汪甚:“老苏看上的,年纪这么小,我就是好奇。”   向旬道破:“年纪小你最多惊叹他苏老板是个畜生,能有什么可好奇的?”   显然不只是好奇这么简单。   汪甚心知向旬不好忽悠,只能把秦轻对汪阳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问:“哪儿来的小孩儿,懂这么多?”   向旬哈哈哈,反过来忽悠他:“你不知道?这是我徒弟啊,懂得多还不是因为我教得好。”   汪甚当真了,诚心诚意地夸道:“你这徒弟找的可真不错。”   向旬:“那是!”   又道:“你弟是不是得罪秦轻了?”   不是汪甚想偏袒自家臭弟弟,实在是“得罪”这个字眼……   得罪?   向旬哼哼:“你啊,赶紧把你弟弄走吧。”   向旬一番好意劝告,汪甚是不太能理解的。   汪阳却很快能理解了——   他前脚刚回酒店,后脚就接到一个语音通话。   关意允上来就破口大骂:“操|你|妈的汪狗!你敢欺负秦轻?老子的人你他妈都敢动?好久没扇你了你又开始嘴痒了是吧?”   汪阳差点扔了手机。   关意允继续骂:“你个狗逼,等老子出完道空了有时间,回来就他妈干你!”   汪阳:“……”   不是,秦轻怎么还认识关意允?   靠山是不是也太多了?!   关意允:“不吭声干什么?说话!”   汪阳吓得直接掐了电话,当年被关意允追着打的阴影挥之不去。   光想想就觉得脸疼。   也是真心实意地有些害怕关意允。   毕竟别人要么不敢打他,要么碍于长辈的身份不便多管他。   关意允不一样,这位苏之贺的亲表弟是真的敢锤死他。   当晚,汪阳老老实实被汪甚安排的人押走了。   走前不服气,还有些恨恨的,说汪甚忽悠他,根本没想过让他进娱乐圈做演员。   汪甚被他这态度气的磨牙,心道老子欠你这祖宗的?进个屁的娱乐圈!   照着臭弟弟的屁股就是一脚:“滚滚滚!滚回去上学!”   转头在酒店包间请了一桌饭,特意给秦轻赔礼。   苏之贺原本要替秦轻拒绝,想想汪阳走了,当哥的赔礼,理所当然,便转告给了秦轻。   秦轻心里明白,他能有这么大面子,汪总能给他这个面子,全因为苏之贺。   没有苏之贺,汪少爷做的再不对,汪甚也不会请这顿饭。   本来这些世故人情,秦轻心里明白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   但他今天“装”委屈“装”上了瘾,心里明白,嘴里还要说出来:“汪总不是给我赔礼,是看在你的面子,其实是给你赔礼。”   苏之贺挨着秦轻,抬手搭肩,温声道:“一样。给我赔礼,不就是给你赔礼吗。”   秦轻垂着眼,心道:在装白莲方面,他可真天赋异禀。   既然都天赋异禀了,自然不会只有这么多。   等进了包厢,落座吃饭,苏之贺当着汪甚的面,很自然地夹了块鱼给秦轻,秦轻低声道:“有刺。”   “有刺吗?”苏之贺把鱼夹了回去,又当面汪甚的面,用筷子把刺剔出来了,再夹回给秦轻,“好了,刺都弄掉了,吃吧。”   秦轻安静地拿起筷子。   苏之贺还扭头在秦轻那边,看着秦轻把那筷子鱼肉给吃了,问:“好吃吗?”   秦轻点头:“嗯。”   汪甚头皮都炸了,怀疑自己被塞了狗粮。   又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多余,也拿筷子,给苏之贺夹菜:“这肉不错,这家酒店的特色。”   秦轻的目光跟着落了过来,看了看盘子里的那块肉。   却见苏之贺动筷子,把肉还给了汪甚:“不了。”   汪甚:“?”   苏之贺义正言辞:“我家里管得严。” 第37章 真面目   家里管得严这五个字有多重的分量,只看后面汪甚亲自起身给秦轻倒了多少次果汁便可见一斑。   汪总也由衷地在心里感慨,苏老板可真畜生啊,十八岁都可以。   最后举杯,自罚酒,郑重地替汪阳给秦轻赔礼道歉,说辞也给足了秦轻面子:“我有三不对。”   “没有在片场管好汪阳。”   “养了个这么烂的弟弟。”   “出的问题,都是我的失责。”   汪甚自罚三杯,白的。   罚完最后一杯,汪甚便想,这架势是不是太足了,秦轻太年轻,要架不住这场面,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结果他想错了。   汪甚自罚三杯白酒,秦轻拿了苏之贺的酒杯,也喝了三杯。   每一杯也都有说辞。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汪总多包涵。”   “我本意也没有想和令弟起冲突。”   “但愿没给汪总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汪甚惊了。   这么熟练的应酬,也是向旬教的?   他能喝酒?   这可是白的!   汪甚连忙收起酒局那一套,起身问:“这酒度数不低,你能喝吗?要不要去卫生间抠个喉咙吐掉?”   同时自责:“怪我,怕不够有诚意,特意想弄得正式点,结果还让你陪我喝了三杯……”   却见秦轻淡定道:“没事的。”   是真的没事。   他的这副身体正如他早前发现的那样,和上一世的壳子很像。   上一世他很能喝,这一世也能喝。   三小杯白的而已。   秦轻举杯之前,便对拦他酒的苏之贺眼神示意过了。   没关系,他可以喝。   其实他知道,不喝也没关系,汪甚特意给他赔礼道歉,形式上郑重了些而已,没指望他按酒桌习惯回礼。   但秦轻觉得有必要。   一方面因为他足够有担当,不必像雏鸟一样躲在苏之贺身后,一方面也因为,汪甚是苏之贺的朋友,对苏之贺的朋友,秦轻有了些不太一样的本能回应。   这回应让汪甚惊讶不已,别说看秦轻,看苏之贺的眼神都变了。   他之前还对向旬说,这徒弟找的可真不错,此刻也很想对苏之贺说同样的话。   哪儿找来的男生?   回酒的熟练和气势,可太不一般了。   汪甚决定吃完饭,私下里问问苏之贺。   而随着那几杯酒,汪甚对秦轻的印象又改观了很多,吃饭、谈天,都拿秦轻当自己人了。   既然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聊的。   汪甚在饭桌上和苏之贺聊起了最近手里的一桩麻烦事。   “我这边不是有个剧吗,不大不小的一个ip,书粉挺多的。”   “都要拍了,好了么,男主角到现在都他妈没定下来。”   “简直烦死了。”   苏之贺不是第一天听汪甚抱怨这个问题:“还没定?”   汪甚:“是啊,一边,流量咖,一边,很贴角色的新人演员。”   “你也知道,我是倾向用新人的,新人生面孔,演员比较贴角色,对剧比较好。”   “投资方不这么想,他们觉得小鲜肉有流量粉多,电视台、平台分还都认角儿,广告商也买账。”   汪甚说着,苏之贺默默转头,和秦轻对视了一样。   巧了,流量咖这个问题,他们之前刚好讨论过。   汪甚奇怪这两人对视什么:“怎么了?”   苏之贺回过头,慢悠悠道:“你不知道怎么选,我帮你问个人。”   汪甚挑眉:“行啊。”   苏之贺再转过头去,对着秦轻:“秦总?”   都喊秦总了,秦轻就不继续“装”了。   苏之贺拿了秦轻的果汁,往后一靠,给身边两人让出视野:“随便聊聊。”   秦轻就随便聊聊了:“流量咖用得好,大家都得益,用得不好,副作用能直接催命。”   汪甚暗道“秦总”是苏老板对他家家属的特有称呼方式?   秦总?   苏老板太不要脸了,为了秀恩爱,还给自己搞“妻管严”人设。   但听了秦轻的话,汪甚非常赞同。   流量咖的副作用太明显了,之前的一些剧,早有端倪。   秦轻:“虽然都说观众缘是个玄学,但纵观历来有路人缘观众缘的演员,基本没有一个是流量咖。这个问题女演员稍微好一些,男演员比较严重,尤其难脱掉偶像的身份。”   这话说到心坎了,汪甚:“对!”   对什么对。   秦轻心道:他说的这些道理,圈子里很多人都懂。   但光懂道理有个屁用,全是空谈。   苏之贺要他聊聊,秦轻也只能聊这么多,到底该怎么办,还不是看他汪总自己的抉择。   何况秦轻心里明白,汪甚既然倾向于用新人,又一直没有下决心,说明也抵抗不住鲜肉和鲜肉带来的流量。   秦轻都不用赌,很肯定,汪甚最后还是会弃掉新人选流量咖。   所以聊聊,也真的只是随口聊聊,点到为止。   汪甚却崔:“还有吗?”   秦轻和苏之贺对视一眼。   苏之贺斜眼看汪甚:“随便聊聊,你还正经上了?”   并不知道,汪甚眼里的秦轻,带给汪甚太多新奇和惊喜了。   尤其从秦轻举杯喝酒开始,到发表刚刚那翻言论,所展露出来的精气神和气场,都叫人看了啧啧称奇。   汪老板盯着秦轻,暗道:凭什么这么一个男生,又是向旬的徒弟,又是苏之贺的经纪人,还要兼当他苏老板的家属?   哪家公司不缺人才?   缺死了好吗!?   汪老板两眼放光地摸出一张名片,胳膊从苏之贺身前穿过,当着苏之贺的面,给秦轻递过去,十分不怕死地当场挖墙角道:“跳槽吗?我三倍薪水挖你。”   苏之贺:“……”   秦轻接过名片,哭笑不得。   汪总开始画饼:“向旬能给你的发展机会,我也能。”   苏之贺怼他:“我给的,你也能?”   汪甚:“嗨,不就是挑鱼刺吗?”   苏之贺作势准备扇他,汪甚哈哈直笑,又半真半假地冲秦轻挤眼睛:“真的,随时跳槽随时找我。”   有说有笑,一顿饭吃得很和乐。   饭毕,秦轻先行离开,惯例用晚上的时间复习看书。   走的时候,汪甚笑眯眯地提醒他:“名片拿好,别忘了。”   秦轻走后,汪甚第一时间问苏之贺:“哪儿来的小孩儿?有点牛啊。”   苏之贺反问:“我告诉你,再等着你正大光明地挖我墙角?”   汪甚大言不惭:“爱才之心,人皆有之。”   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儿长年缺人,有个比较好的,不是辞了出去单干,就是被高薪挖走。”   苏之贺哼道:“秦轻你就别想了。”   汪甚冲苏之贺挤挤眼:“是不是哥们儿?我又不是挖你家属挖你的小男生,我挖个人去我那儿上班也不行?”   动着脑筋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搞人:“再说了,一直跟着你,你惯着,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去我那边,好歹是份正经工作,还能发展事业,不比现在好多了。”   苏之贺反问:“我惯着有问题?”   汪甚:“没问题,没问题,我这不是从长远角度在和你分析吗?”   苏之贺又问:“你是没长眼睛,没看到秦轻一直在看书备考?”   汪甚一顿,把这茬给忘了,想了想,惊讶:“他还真在准备高考啊?”   觉得不可思议:“考大学拿文凭也是为了出来找个好工作,他现在都有你这么高的跳板了,还要回去上学?”   苏之贺挑眉:“跳板?”   汪甚哈哈笑,都那么熟了,私下里一点不客气:“要不然呢?你几岁他几岁,他二十几岁混出名堂的时候,你都他妈快四十了。你那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不是跳板。”   苏之贺无语地盯着汪甚。   汪甚一脸同情:“别难过,板儿。”   笑闹完,汪甚恢复正色:“唉,那个剧啊,我再想想。”   换苏之贺不客气了,戳穿:“还想什么,不都决定好用流量咖了?”   汪甚一顿:“我有吗?”   没有?   苏之贺讽刺他:“汪总连自己都骗?”   汪甚正色:“我是真的还在想。”   苏之贺替他做决定:“那就用新人。”   汪甚犹豫着。   苏之贺一语道破:“你还是想用流量咖。”   汪甚再无法否认了,几番沉吟,缓缓道:“双凡长得可以,最近这半年,势头也很不错……”   苏之贺看看汪甚,心道秦轻肯定早看出来汪甚想用流量咖,才会特意提用流量咖的利弊。   “哎!你?走了?”汪甚看着站起来的苏之贺。   苏之贺:“走了。”回去陪家属看书。   家属刚坐到书桌前,名片捏在手里。   虽然一直无意于做回老本行,但今天这顿饭吃下来,给秦轻一种手艺重拾、距离老本行只差一步的错觉。   尤其在汪甚给他递名片的时候——   上一世,秦轻刚在圈子里混,遇到过几次汪甚,汪甚也是一副颇为赏识他的样子,给他递名片,让他跳槽。   和今天很像。   仿佛冥冥中,命运会有它既定的轨迹。   但前世与今生,从汪甚手里接过名片的时候,秦轻的感受又截然不同。   上一世,能被汪甚这样的人欣赏,秦轻是很惊喜的。   这一世,即便都已经同桌吃饭了,秦轻的内心也很平静。   他把名片随手夹进书里。   才看了一会儿书,门铃响起。   秦轻以为是崔火火,或者是剧组的人,门一开,却是本该还在和汪甚吃饭聊天的苏之贺。   秦轻愣了下。这一愣,就是他自己的神情,不是那委屈巴拉、吃鱼都要人挑刺的小白莲了。   苏之贺站在门口,歪头看看他:“不请我进去?”   这神情,也不是那个处处呵护备至、“家里管得严”的苏老板了。   真面目对上真面目,有些情况,得弄明白了。   但秦轻的下意识反应却是伸手关门,被苏之贺抬脚抵住门板,早料到似的,神色幽幽,看着门内的秦轻:“我说秦总……”   秦轻心道来不及了,他刚刚开门之前就该挂上小白莲的脸,现在是他自己的脸,有些男人就迫不及待地要跟他把话说明白了。   但秦轻自己其实又有些茫然。   他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这个“受委屈”的剧情,但内心真实的心意到底是什么,他真的还没摸透。   他这两天,也想过无数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抵抗住苏之贺的美色、外加有被撩到,所以才动了些以前从未有过的心思。   他不那么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是会手心发烫?脸红心跳?还是在发现有另外一个人喊贺哥的时候,下意识竖起雷达扫射?   这就是喜欢?   秦轻也抵着门,这声秦总让他本能地竖起防备:“老板。”   苏之贺又被气到。   怎么也没想到,他特意提早结束上楼,竟然会被拦在门外。   鱼刺白剃了是吧?   给汪总的狗粮都是假冒伪劣?   苏之贺气笑了,问:“怎么?又要拿好好学习做借口?”   一道门横在两人身前,秦轻义正言辞:“好好学习是应该的,不是借口。”   苏之贺幽幽道:“秦总是不是以前经常这么撩一下就跑,然后被人堵门。”   秦轻:“没有。”   苏之贺故意问:“第一次?”   秦轻撑着表情,冷静的:“第一次。”   苏之贺:“那就好。”   秦轻:“?”   只见苏之贺忽然抬手,眼看着就要伸手拽到门内的人,秦轻下意识往后躲,同时把门更用力地往外关,结果苏之贺不知道什么时候撤掉了抵住门的脚,眼看着门就要夹到那伸进来的胳膊,秦轻连忙把门往后拉。   就在这个时候,苏之贺伸手推,拉门和推门的力同时,房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攻破”了。   秦轻总算理解“那就好”是什么意思了——   第一次被人堵门?   说明没反堵的经验,那就好。   放狼进门的秦轻:“……”   而狼进了门,可不会慢悠悠地闲晃,自然目标明确。   苏之贺一进来,就反手锁门,同时面对面地贴近,把秦轻抵在了墙边。   距离过近,秦轻多少炸了点毛,本能里深怕苏之贺会再更进一步地做点什么,下意识道:“等一下!”   苏之贺凑近,气息都在秦轻面前:“等什么等。”同龄人当然要速战速决。   说着,在秦轻额头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秦轻:“!!!”   苏之贺的声音在这一吻之后变得低沉,眼神也变得有些危险,勾唇道:“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秦轻彻底炸了,睁大眼睛,内心地震。   这么直接的?也太快了吧?!!!! 第38章 留夜   苏之贺没觉得快。   他和秦轻走的本来就不是认识—了解—接触—深入了解—深入接触—心动—追求—恋爱这条常规路。   因为苏老板早就心动了。   秦轻只要有一点点反馈过来,苏老板立刻就会行动。   何况秦轻又不是十八岁,十八岁还要考虑别太急别把孩子吓着,秦总连三杯白酒都能说干就干,干完跟喝白水似的脸都不红,苏之贺觉得自己再不有点行动,就太不是男人了。   所以亲完额头,苏之贺就伸手搂住了被他抵在墙上的男生,在秦轻睁大的震惊的目光中,低头吻下去,触到了两瓣微凉的绵软。   轻触即分,再在目光的对视中,贴了贴唇。   秦轻大概是太过震惊了,被苏之贺搂在怀里的身体僵硬,像条超市里卖的法式长棍。   棍子的内心惊涛骇浪,情绪从内心流露到脸上,心里话也直接说了出来:“太快了吧?”   苏之贺差点笑场,把人锁在怀里,气息贴着气息:“快什么?又不是小年轻,我们三十多岁的男人谈恋爱,不就该这样吗?”   又说:“慢慢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话虽然有忽悠人的嫌疑,但秦轻其实是认可的。   毕竟他的实际年纪摆在那里,也觉得熟龄男性恋爱不太可能像少男少女那样慢慢来。   小孩子才会晦涩暧昧,成年人都是直奔主题。   但秦轻从没在这方面直奔过主题,不知道会是这样的,也是第一次和人如此亲密,反应过来,顿时羞臊脸红。   而他红着脸、睁大眼睛、错愕看人的样子,偏偏又显得分外无辜纯情,苏之贺见了,开始考虑,今天是不是要在这边留个夜。   算了,进门看智商,抵墙看实力,留夜只能看天意。   天意这么玄乎其玄的事,单方面想根本没用。   哪知道被搂着亲了几下、僵成根棍子的秦轻已经脑速运转完毕。   他眨眨眼,问苏之贺:“你想泡我?”   苏之贺贴着他:“换个词。”   秦轻换了:“你想睡我?”   “……”   苏之贺又要气笑了。   不愧是秦总,只有秦总能“治”他。   苏之贺决定先不亲了,得把有些问题掰扯清楚,他反问秦轻:“我在你眼里,只是想‘泡’你、‘睡’你?”   秦轻继续做着法棍,想了想:“你……喜欢我?”   苏之贺对着秦轻那双清澈又茫然的眼睛,心道叹气,算了,不掰扯了,还是先亲吧。   结果秦轻抬手挡住了嘴,手背朝内,掌心向外,眼睛在挡唇的手后眨着,边眨边冷静地问:“你都不问我,就直接亲吗?”   说着这么直白的话,脸已经红透。   苏之贺于是不亲了,嘴边噙着笑:“嗯,我问你。”   秦轻却说:“先别问。”   苏之贺微微低头,目光又近了些,气息喷洒在秦轻掌心:“不问怎么继续?”   秦轻不是在挡吻了,是整个人都躲在抬起的手后,眼神有不明显的闪避,语气还很冷静:“我想自己想想。”   苏之贺道破:“你自己想,不一定能想通。”   秦轻的声音也躲在手后,低如蚊蚋:“想不通你也不能上来就这样。”   苏之贺这个大灰狼,靠得更近,与秦轻只有手掌厚度的距离,唇贴着秦轻的掌心,目光直视:“我哪样?”   秦轻:“……”   苏之贺见秦轻哑口无言的样子,勾唇坏笑。   不但笑,还用舌尖在秦轻掌心舔了舔。   秦轻吓了一跳,触电似的,赶紧捏拳收手,却又被苏之贺逮住了机会,直接倾身吻下。   这一次,不再只是碰唇,是唇齿间的掠夺摄取、强势攻略。   秦轻是想推开苏之贺的,如果可以,不拘于形式,踹开也行。   但他起先根本动不了。   苏之贺太强势了,又有他无法撼动的惊人臂力,搂抱的姿势和抵墙的臂力约莫也用上了巧力,根本挣脱不开。   后来,秦轻已经忘记去挣脱了。   ——苏之贺拥吻他,令他的身体忽然苏醒过来,就像长久在干涸中沉寂,骤然遇到春雨滋润似的,令人本能地沉迷。   秦轻原本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是平行时空另外一具十八岁的壳子,还是他原本的身体回溯到了年轻的时候。   直到他开始沉溺,他才知道,这必然是他从前的身体。   因为只有原本的身体,在情爱方面,克制到了近乎压抑的程度。   只有原先的躯壳,既排斥与人接触,又极度渴望qing|欲与爱|抚。   一旦沉溺,无法自拔。   秦轻几乎要放弃理智了。   他早已闭上眼睛,顺从本能地沉溺下去。   生涩地回应、轻微地战栗,想要更多。   这就有些麻烦了,毕竟苏之贺一开始还觉得留夜全看天意。   眼下这情况,好像不留下,显得自己撩完就跑不是人一样。   苏之贺还真的抽空在心里问自己:是人吗?   结果还没自答,亲吻中获得自由的秦轻反过来把他抵在了墙上,趁着唇分,一边轻喘一边低声问:“留夜吗?”   “……”   “留吗?”   “……”   苏之贺不禁开始反思,哪个环节出了错。   可惜没有余地留给反思和理智。   只有连苏之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声唇齿间很轻的“留”。   ——   秦轻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前生,梦到了双凡。   双凡又被他扇了,大吵一架,夺门而出。   秦轻便给日常会跟着双凡的助理兼保镖打电话,要他跟紧双凡,把人看住。   保镖欲言又止。   秦轻蹙眉:“想说什么就说。”   保镖道:“1821。”   1821是个酒店房间的门牌号。   是双凡以公司的名义,长期包下的房间。   最开始,秦轻以为双凡包那间房是因为不想住买的房子,就想住酒店。   直到保镖隐晦地提醒他。   梦里,秦轻和保镖打完电话,就站在了1821门口。   厚重的大门隔绝了一切声音,秦轻不知道门内在发生什么,他按了门铃,没有人开门,等了很久,也没人开门。   他给双凡打电话,没人接,又给双凡发消息,告诉他,他在1821门口。   这一次,没多久,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陌生男人,光着上身,光着下|身,光着脚,什么都没穿。   秦轻意识到什么,震惊地冲进门,在凌乱污秽的主卧里,看到了裸|身趴在床上的双凡。   双凡以恶意的毒蛇似的目光,冲着他笑,笑完还冲他招收,说:“秦总,要不要一起?”   秦轻想吐,是真的想吐,为眼前的一切,为鼻尖下可以闻到的掺杂着欢好、污腥的香薰味。   秦轻捂住了嘴。   双凡趴在床上,神情还带着欢好后的余韵,霞染眼尾,好整以暇地看着秦轻:“秦总,你每分每秒都那么克制谨慎,不觉得累吗?”   “人都会累的,累了就要放松,就要发泄,你不怕自己憋死吗?”   秦轻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双凡哈哈哈大笑:“上床而已,泄|欲而已,秦总不会还把这种事看得多了不起吧?”   又蛊惑:“秦总要不要试试?你要嫌别人脏,拿我试也行。”   “哦,”双凡想起什么,“我更脏,你肯定要嫌弃我。”   “不过没关系啊。”双凡自说自话,神情间是发泄过后的轻松和随意,“大家都脏。”   秦轻口吻里带着疲惫:“双凡,你闹够了吗?”   双凡情绪不稳定,忽然翻脸,怒道:“你也一样!秦轻!你跟我一样烂!你比我还烂!”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的!你还会比我更沉迷!现在越克制,以后越沉迷!”   “你守不住你的底线的!你根本守不住!”   “你迟早和我一样!”   “迟早!”   这一次,秦轻没再扇双凡。   他想扇的,扇不到。   他一次次站在1821门口,那道门一次次打开,每次开门的人都不一样。   他一次次冲进房间,一次次看着双凡对他大吼大叫,说他们两人就是一样的,一样烂,迟早也会一样脏,最后会一起下地狱。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站在了一道门的门外。   门牌上却不是1821,是一片空白。   没有人来开门,秦轻也没有敲门,心念间,他抬手,门被他轻轻地推开了。   门后,他看到苏之贺的背影,似乎是搂着一个人抵在墙上,接着是苏之贺的声音:“我们三十多岁的男人谈恋爱,不就该这样吗?”   秦轻忽然就很想笑。   刚一笑,视角转换,他从看着苏之贺搂人的第三视角,变成了被苏之贺搂着。   这时候,双凡凭空冒出来,站在两人身边,气急败坏地跺脚:“什么谈恋爱!你们就是上床!上床!你们和我一样脏!一样脏!”   梦里的苏之贺疑惑地问秦轻:“他在做什么?”   秦轻又很想笑,说:“他嫉妒我。”   苏之贺:“嫉妒你什么?”   秦轻:“嫉妒我在谈恋爱。”嫉妒他一直遵守着底线。   苏之贺于是一脚踹飞双凡,心无旁骛地吻了下来。   吻到一半,忽然蹙眉道:“失误了,没买套。”   秦轻直接笑出了声。   次日,苏之贺就是在这肠子都青的悔意中醒来的。   毕竟留夜留到最后只蹭了蹭没进去这种事,光想想都要呕血,何况真的发生了。   睁眼,是秦轻合衣背对着熟睡的身影。   苏之贺又心满意足了。   靠过去,手臂搭上身前人的腰,准备再眯眼睡一会儿,秦轻忽然惊醒坐起来。   苏之贺抬起脖子:“怎么了?”   秦轻第一时间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几点了?”   苏之贺心里咯噔,预料到了:他误工了。   果然,秦轻眼皮子狂跳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边下床一边催促:“八点多了,快点起来!”   刚下床,被床下凌乱扔着的几件衣服绊了下。   仿佛如梦初醒,秦轻低头看衣服的目光缓缓   抬起。   床上,苏之贺以一副美人侧卧的姿势曲臂撑头躺着。   没穿衣服。   半件都没穿。   秦轻:“……”窒息。   苏之贺就猜到他要这个表情,好整以暇地问:“都想起来了?”   秦轻:“……”   这次轮到苏之贺笑了:“年轻人就是热情,都快把我榨干了。”   秦轻:“……” 第39章 双凡   这个早上注定要鸡飞狗跳——   首先,苏之贺的化妆时间是七点四十,也就是说,七点半的时候,苏之贺就应该在化妆间了。   其次,因为苏之贺不爱身边跟太多人,崔火火又刚好有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崔火火直接去了片场。   最后,秦轻和苏之贺八点还没醒,手机全部静音。   这就导致化妆间那边联系不上秦轻,电话打给了崔火火。   崔火火觉得秦轻肯定把他们苏老板安排得明明白白,不用操心,便很放心地对化妆师说:“应该马上就到了。”   化妆师也信了崔火火的话,继续等,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人,再打给崔火火,崔火火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联系秦轻和苏之贺。   结果一个都联系不上。   崔火火方了,人在片场,只能找其他人去房间看看。   可看的人只知道苏之贺的房间,不知道秦轻住旁边,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给崔火火回电话,说房间没人。   崔火火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赶回来的那段时间里,秦轻和苏之贺终于醒了。   本来都知道过了点要误工,应该赶紧起来,可他们一个不紧不慢,一个没抵抗住引|诱,又回到床上。   临到真正起来,要回隔壁房间,崔火火站在门口,门铃叮叮叮:“秦轻?秦轻?”   秦轻再一次窒息。   苏之贺这个衣服稀巴烂不能穿,只套了条裤子的男人倒是站在门后,倚墙看着秦轻闷笑。   秦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蠕动嘴唇,无声地说:别笑,现在怎么办?   苏之贺开始清嗓子,准备出声,被秦轻一把按住嘴:疯了?   苏之贺拉开捂嘴的手,也跟着无声地回:没关系。   没关系?   这还没关系?!   崔火火已经在拍门了:“秦轻?人呢?”   与此同时,秦轻和苏之贺的手机屏幕此起彼伏地一个亮起一个熄灭、一个熄灭一个亮起——都是崔火火站在门外打来的。   终于,没动静了。   秦轻从猫眼里看到门口没人,崔火火似是走了,去其他地方找人了。   秦轻站在门后,板着脸示意苏之贺:等会儿出去。   结果出去的时候,没撞见崔火火,撞见了也过来找人的汪甚。   汪甚看到苏之贺光着半身从一个房间里出来:“你怎么……”   苏之贺神色淡定地拿卡刷了旁边的房间,进门。   “?”汪甚看向苏之贺走出来的那间房,看了一眼,看了两眼,挑挑眉,跟进苏之贺房间。   不多时,秦轻开门出来,准备先闪人,毕竟心很虚。   一出来,看到了从走廊一头跑过来的崔火火。   崔火火见了他,赶紧过来,一脸茫然:“你在房间啊?才醒?卧槽,出事了,老板不见了!”   老板不见这件事崔火火是可以肯定的,因为崔火火有苏之贺房间的门卡,刷进去一看就知道没人。   他也确实刷卡进去看了,房间里不但没人,连床都没动过。   这是一晚上没回来的节奏啊!   这时,苏之贺房间的门开了,苏之贺走了出来。   崔火火:“……?”   汪甚跟着走了出来。   崔火火:“……?”   秦轻:“?”   四人在走廊里八目相对。   崔火火惊讶地张嘴,先看苏之贺:“你……?”   秦轻不动声色地和苏之贺对了一眼。   苏之贺了然,当场找了个背锅的:“哦,昨天和老汪吃饭,多喝了几杯。”   意思就是,昨晚在汪甚那儿的。   汪甚不知道这是在回答昨晚去哪儿的问题,昨天也确实和苏之贺吃饭喝了点酒,没觉得这话有问题。   同时看到隔壁房门口,秦轻默默地站着,手里一张门卡。   汪甚挑眉看秦轻:哦,原来苏之贺刚刚是从秦轻房间出来的。   但汪甚既不知道崔火火怎么找人都找不到,也不知道苏之贺在秦轻房间待了一个晚上,只以为苏之贺早上去秦轻房间,出来的时候刚好被他撞上了。   于是秦轻问:“你怎么在贺哥房间?”   汪老板便说:“哦,我刚刚过来,看到苏之贺从你房间出来,我才跟着进去的。”   苏之贺:“……”   秦轻:“……”   崔火火:“?”   崔火火茫然了:“老板从秦轻房间出来?不对啊,我刚刚叫门的时候……”明明都没人理啊。   又看着秦轻:“你不是刚醒吗?”   接着看向苏之贺:“你不是喝酒宿醉,一个晚上都在汪老板那儿的吗?”   秦轻:“……”   苏之贺:“……”   汪甚:“?”   崔火火:“????”   再次八目相对。   汪甚忽然道:“你老板宿我那儿干嘛?”   崔火火反问:“他昨天没住你那儿?”   汪甚:“没啊。”   崔火火:“他没睡你那儿他一个晚上去哪儿了?他床都没动过。”   汪甚:“我怎么知道,我就看到他大早上从隔壁房间出来,衣服都没穿。”   崔火火:“怎么可能在秦轻房间,秦轻刚醒好吗,而且我刚刚在门口拍了半天门,都没人理,他们……”   汪甚:“!”   崔火火:“!”   !!!!!!   于是这天的片场,破天荒的,秦轻没在现场,留在房车里看书。   苏之贺以一人之力承接了来自汪甚、崔火火的所有目光扫射。   眼神内容可谓是相当丰富——   崔火火:这就成了?!在秦轻房间待了一个晚上?!十八岁不该是徐徐图之的吗,这也太快了吧!   汪甚:难怪昨天说走就走,原来是去找秦轻了?苏老板你牛逼啊,要么不谈,要么十八,十八你也悠着点啊,这么快就动手了你就没点成年人该有的责任感吗?   苏之贺以他淡定的、平稳的、如常厚实的脸皮,无声地回复:对,就是这么快,你们不服气?   服气,服气。   狗成这样,谁敢不服气。   汪甚还感慨:“唉,我都心动了,改天我也找个十八的试试。”   崔火火扭头,眼里是鄙视。   汪甚笑:“你恼我干什么?你要打抱不平,给秦轻不平去。”   崔火火气愤地嘀咕:“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   汪甚赞同,和崔火火一起背后痛诉:“对!你老板绝对是最黑的那只!”   哪儿能知道,秦轻也没白到哪里——昨晚,和苏之贺共沉沦的是他,颠鸾倒凤的是他,欲|海里沉浮的也是他。   不提苏之贺那边,光他自己,该摸的不该摸的都摸了,该亲的不该亲的也都亲了。   苏之贺那身揉得稀巴烂、早上穿都没办法穿的衬衫,可不是苏之贺自己弄的,是他。   都是他!   房车里,秦轻手肘支着桌面,闭眼捏拳抵额。   这一旦触发便直接爆发的情况,难道就是常年克制、没有感情和性|生活的后遗症吗?   昨晚浪成那个样子,他对他自己,还真是有了全新的认知。   好在秦轻很快冷静下来。   他开始重新审视他和苏之贺之间的关系。   而神奇的是,明明没有感情经历,经过这一夜,如同练武的朽木忽然打通任督二脉,秦轻也一下开窍了。   他想,他应该是有些喜欢苏之贺的。   只有喜欢了,才会发生昨晚的那些事,否则以他的心理洁癖情况,他根本不会忽然沉溺到欲|望里。   他喜欢苏之贺。   秦轻心里很肯定。   苏之贺呢?   “我们三十多岁的男人谈恋爱,不就该这样吗?”   秦轻放下抵额头的手,睁开眼睛,神色一顿:这就谈上了?   同时,秦轻也终于想起昨晚做的那个梦。   双凡。   他梦到了双凡。   秦轻拿手机,重生后第一次主动在网上搜索起前生与自己有关的艺人。   双凡。   搜索结果里的最新相关信息:双凡或将出演ip定制剧《江湖再来》。   如果是秦轻以前带过的其他艺人,提早了这么多年,要么还没出道,要么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边角旮旯里打工,秦轻既不太可能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也不可能知道如今的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人生。   可双凡不一样。   双凡,他不但和秦轻同龄,早早就进了娱乐圈打拼,整个人生轨迹,秦轻也是清楚的。   因为上一世,双凡和秦轻的人生完全交缠在一起,他们在事业上相互依靠、相互扶持,他们又在生活里知晓对方的底细,厌恶彼此、翻脸撕扯,再靠在一起相互为对方包扎伤口。   如同那个梦一样,对双凡,秦轻什么都知道,双凡也让他知道,不仅如此,双凡还会向他倾诉。   告诉秦轻,以前自己的身上发生过什么,几岁的时候演过什么片子,被什么人潜规则过,又得罪过什么人。   新闻上说,十八岁的双凡,即将出演《江湖再来》。   秦轻却知道,双凡最后根本没进组。   这鬼东西说他进组前勾搭了一个男艺人,恋爱脑发作,觉得能给他爱就好,事业不事业的,根本不重要。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否则也不会在沉寂多年后遇到后来入行的秦轻,近30才重新翻红。   而当年提及这些,双凡没悔恨自己瞎眼走错路就算了,还津津有味地当着秦轻的面回味,说:真的,那人渣活儿特好,换到现在,或者重来一次,我还是要爱他爱惨的,操|得人欲|仙|欲|死,不爱都难。   秦轻怀疑自己当年就是在双凡那边领略了太多有颜色的嘴|炮,才导致会在昨晚那种情况下梦见双凡。   双凡,也真是在上一世,凭经验和实力潜移默化地影响(指导)了秦轻。   上一世,双凡:“秦总,你知道吗?和男人接吻,你吻他嘴巴,没意思,你要亲他别的地方,下巴,耳朵,鬓角,脖子,亲到最后他能爱死你。”   昨晚,秦轻反手把苏之贺按在墙上,从鬓角一路亲到下巴、脖子。   上一世,双凡:“要爱抚,一路从浅往深入地摸。”   昨晚,秦轻的手探进苏之贺的衣服里,以腹肌为轴心,先往上,再往下。   上一世,双凡……   秦轻及时刹住回忆。   双凡的“指教”早已深入他心:“还要会叫,会喘。唉,说了你也不懂,你又不会。”   “但凡你会了,豁得出去,什么人你搞不定。”   昨天会了。   且在实践方面天赋异禀。   秦轻:“……”   秦轻重新捏拳抵住了额头,羞得想埋脸进轮胎。   片场——   导演:“咔!”   “咔!”   “咔——!”   “苏老师?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在状态?”   苏之贺抬手示意,打招呼致歉。   场地外,汪甚和崔火火惊讶地对视。   汪甚大惊:“不得了啊!你老板栽成这样?”   这得是遇到祸水的程度啊! 第40章 1821   鉴于汪老板这辈子没见苏之贺在谁身上栽过,如此世间奇景,喜闻乐见,不拿来戳一下他苏老板的肺管子,简直浪费。   可惜汪甚不知道,经过一个晚上,有些男人不但栽,他还进化了。   苏之贺下戏回来,听了汪甚戳他的几句话,怼道:“汪总,晚上一个人睡,寂寞吗?”   苏之贺:“我就不寂寞。”   “……???”汪甚差点炸。   苏之贺笑呵呵地起身回去拍戏。   笑得汪甚真的炸了,抬步就要跟,被崔火火起身拦住。   崔火火:“汪总!汪总!消消气。”   汪甚气愤地扭头看秦轻:“你老板怎么回事!他还给我狂起来了?”   崔火火心道这叫人逢祸水精神爽,三十多年才这一次,可他妈不就是要狂的吗。   崔火火义正言辞:“他狂任他狂!”   汪甚抬腿凌空冲着苏之贺的方向蹬了一脚,你狂个屁!   西服下摆一拽,还是个顶天立地的汪总。   汪甚示意崔火火,说:“你老板别现在给我狂,改天我就把秦轻挖我那边去上班。”   崔火火不知道汪甚已经相中秦轻了,还给塞了名片,闻言道:“这还真不太可能。”   汪甚:“?”   崔火火的回答和昨晚的苏之贺一样:“秦轻一直都在看书备考,他那么聪明,还认真,迟早是要考上回去读书的。”   “是吗。”   凡事哪有那么确定,汪甚心道,谁能确保不会有万一。   万一中间发生什么变数,万一秦轻就真的去他那儿了呢。   汪甚:我挖!我就挖!   挖人的汪总真的一点儿没客气,趁着苏之贺拍戏,崔火火留在片场,独自去找在房车看书的秦轻。   秦轻见到汪甚,有些意外,汪甚也不拐弯抹角,又接着昨晚的话题聊,说他做好决定了,要用小鲜肉拍戏。   汪甚:“双凡的话,年纪不大,也有点小名气,我打算用用看,要是他确实拍得不错,我准备把人签下来。”   又说:“我要是把人签下来,你要不要来我这儿?先带半年看看。反正你们都年轻,合适了就一起发展,不合适就换人,试错的成本也不高,怎么样?”   秦轻看着汪甚,忽然想,命运可真奇妙,好像无论怎么走,总会走到一个既定的点。   但秦轻是真的不想走回老路了,“不了汪总,谢谢你这么赏识我。”   汪甚:“你既然都知道我欣赏你,是不是也给我个面子。”   场面话里提到面子,就是个你来我往的太极拳。   秦轻:“这不是面子的问题,我来之前,在向总那儿签过合同了。”   汪甚:“合同有什么,你点头,我去和你们苏老板说。”   秦轻:“那也要老板同意。”   汪甚哼哼笑:“他同不同意,还不就你一句话的事。”   秦轻暗骂自己早上色令智昏,醒了之后直接起来,不回床上滚那十分钟的床单,遇不到汪甚,就没这会儿的破事儿了。   秦轻还是说:“不了。”   汪甚就像没听到,手机摸出来:“这样,我把双凡叫过来,你们见个面。”   汪甚:“那小孩儿我见过,真的,还挺乖的,很听话。又刚好和你同龄,你们肯定能处得来。”   秦轻拦他:“汪总,真的不必。”   汪甚已经把电话打通了,打给的当然不是双凡本人,是他公司的人:“你去联系双凡,跟他说,我找他,他这几天不是刚好有空吗,让他到我这边来。”   秦轻只能口头拦,没法儿动手,汪甚电话都打通了,他就只能看着。   结果汪甚刚说话,忽然眉头拧起,质问电话那头:“什么意思?什么叫联系不上?”   那头说了什么,汪甚豁然起身:“他疯了吧他!”   汪甚:“去找!把人给我找回来!”   汪甚:“问问清楚,他是看不上我这戏不想演,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电话一挂,汪甚明显被气得不轻。   秦轻早已在汪甚刚蹙眉的时候,下意识地叹了口气:肯定是双凡那儿出问题了。   而秦轻经历过上一世的双凡,从这位身上领略过的麻烦,都能出一套书了。   秦轻:“汪总?”   汪甚似乎在考虑什么,神色间还算冷静,听到秦轻喊他,抬头看了一眼,想了想,说:“你先看书,我有点事。”   汪总说完就走了,秦轻的书却没继续看的下去。   他在想双凡。   和预料的一样,双凡在《江湖重来》这个节骨眼上,果然还是出事了。   具体什么事汪甚没说,秦轻不清楚,也不准备做回双凡的经纪人,但让秦轻一点都不管,也不太可能。   其实秦轻原本是想彻底不管的,用当年双凡的话,“老子管他去死”,秦轻只想安安心心地走自己的路,不想给自己揽那么多事。   但秦轻又始终没忘,当年他和双凡认识时的情况。   是个混乱的酒局,他喝得近乎烂醉,被个制片人盯上,一直拉着,不放他走。   忽然有个人挤过来,挤在他和制片人中间,细窄的腰往制片人身上一贴,制片人舒坦了,秦轻也得救了。   后来酒局结束,秦轻透足气,人也清醒了,大门口等到人,过去道谢,双凡神色凉凉,口气无所谓,说:“没事啊,我这次帮你,你下次记得还我就行了。”   秦轻之后自然有还,但双凡也不止帮了他这一次。   因为双凡总是无所谓,说:反正我烂,和谁都能喝,和谁都能睡。秦总要假清高,我就成全秦总呗。   和双凡,他们两人之间,就是一笔怎么算都算不清的糊涂账。   无交集确实可以彻底将那笔烂账丢开,但眼下双凡的人生,还远不到后来的塌陷混乱。   秦轻心想,双凡当年挤过来,帮了他一把,那他也挤过去,帮双凡一次吧。   秦轻拿手机,按了一窜号码——这号码是双凡的,上一世双凡说过,他入圈后一直没换过号。   既然没换过,秦轻当然知道。   果然,号码不是空号,响了几声就接通了,双凡如今的声音远比上一世嗜好烟酒的嗓子干净清爽。   “喂?”   秦轻的声音没有起伏:“双凡。”   双凡:“我是,你哪位?”   秦轻:“你身边那个人,他的手机,密码是1821,你打开翻一翻就知道了。”   双凡那边明显愣了一下,又问:“你到底是谁?”   秦轻:“我再说一遍,你听清楚,1821。”说完掐断电话。   1821,双凡上一世包的那间房的门牌。   也是那个对双凡始乱终弃、秦轻不知道名字的人渣的手机密码。   双凡说过,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四个数字,因为这四个数字的背后,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那人渣除了他,还吊了不少男生,一脚踏N船,夜夜笙歌,顶尖的时间管理大师。   秦轻对双凡,从未手软客气过,也很清楚,双凡的性格,就是得跟他来硬的。   何况好好劝说要是有用,团队的人肯定早把双凡劝住了。   1821,打开那人渣的手机,足够让双凡认清现实。   秦轻也只做了这么多,放下手机,继续看书。   半个小时后,双凡开始疯狂回拨。   秦轻只接了第一个电话。   双凡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慌乱:“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告诉我这个!你怎么会知道?”   双凡:“你是那些人里的其中一个吗?你也是,对吗?”   秦轻:“我不是。”   双凡哭了出来:“我不信!”   秦轻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双凡大哭时的样子。   而秦轻又恰好很能治双凡,治他那些动不动就感情用事、乃至喜怒无常的臭毛病。   秦轻:“你爱信不信吧,你就继续待那儿,通告扔掉,剧组不进,马上就能糊。糊完你就不是什么艺人了,是你那真爱初恋的床上用品之一。”   双凡崩溃大哭,没有!才没有!他们还没发生关系!   秦轻管他们有没有发生关系,直接把电话挂了,号码拉黑。   他想做完这些,足够了,双凡只是感情用事,不是真的蠢,想必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其他的,就和他无关了。   哪儿能知道,双凡那边,又是忽然认清现实,又是被团队和汪甚公司的人连环夺命call,立刻就收拾行李往回赶。   又听说汪总找他,索性要了地址直接过去。   路上,双凡还在崩溃大哭,一边哭一边接起了汪甚亲自打开过来的“慰问”电话。   汪甚:“你怎么搞的?”   双凡:“呜呜呜呜呜,汪总,我被我男朋友,不是,我前男友骗了。他是个人渣!”   汪甚头都大了:“你疯了吗?你一个偶像,谈什么恋爱?何况你才多大!?”   双凡:“呜呜呜呜。”   汪甚:“行了行了,分了就行了。你赶紧过来,我介绍个经纪人给你认识。”   双凡:“谁啊?”   汪甚口气有点冲:“来了不就知道了。”   双凡被吓到,又开始哭,汪甚头疼:“你还哭什么?”   双凡边啜泣边道:“汪总,你好凶啊。”   汪甚:“……”   这句话,刚好飘进从旁边经过的苏之贺的耳朵里。   苏之贺喝着水,意味深长地转头看了汪甚一眼。   汪甚挂了电话,正是有火气的时候:“看什么看。”   苏之贺嘲讽:“汪老板,我原来看错了,你竟然是这种人。”   汪甚又想抬腿蹬了,老子是什么人,是什么人?是什么人都他妈让你苏之贺一个人说了!   苏之贺已经挥挥手不留下一片云彩地闪人了。   闪回房车里,去见他的祸水。   祸水正在盘一道数学大题,盘到一半,见苏之贺回到车里,整个逻辑思维瞬间垮掉。   苏之贺已经在同一把椅子上挨着秦轻坐下了:“宝宝。”   秦轻头皮发麻,绷着脸扭头。   苏之贺搂着秦轻的腰,侧头低声:“你是想说你要好好学习,还是想让我好好拍戏?”   秦轻心道这不应该的吗。   苏之贺:“看那儿。”   秦轻顺着苏之贺的示意看过去,是房车里一道敞开的门,门后有张床。   苏之贺再度引|诱:“我刚好空了,陪你躺躺?”   秦轻心道怎么就是苏之贺陪他了?他是要学习的人,学习。   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抓紧时间。”   秦轻:“???” 第41章 想通   苏之贺同意:“是要抓紧。”   第一时间把秦轻顺上了床。   要说秦轻心里有多拒绝,真不见得。   毕竟亲密和肉|体的美妙是几道数学应用题比拟不了的。   秦轻在昨晚在情|事上刚尝了不少“甜头”,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刻,苏之贺拐他,他连“欲拒还迎”的剧本都没走,直接顺着来了。   何况苏之贺实在太优秀——怕把戏服弄褶,特意上下都脱了。自己赤条条,但不要求秦轻和他一样。   且把握分寸,毫不急功。   于是搂抱、亲吻、爱抚,每一步都是极致的享受。   唯一不好,时间有限,再抓紧也就那点工夫。   结束后,秦轻趴在枕头上,看着苏之贺把衣服穿好。   苏之贺转回身,秦轻把头扭到了一边。   不是觉得丢人,情|爱没什么可丢人的,纯粹觉得没脸。   他现在脑子里哪里还有学习?全是胸肌、腹肌、喉结。   苏之贺那连续N年被评为亚洲男星NO.1的身材,全便宜了他。   他对此照单全收,还嫌“尝”得不够。   果然还是因为从前过得太压抑了吗。   秦轻闷在枕头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的,给人一种刚刚不清醒、这会儿   终于清醒过来的感觉。   清醒了叹气又是几个意思?   后悔?   苏之贺穿好衣服,坐到床边,手伸到秦轻后脑,揉了揉:“现在叹气晚了。”   苏之贺:“你要认清现实。”   秦轻闷头在枕头里,暗道他倒要听听苏之贺要他认清什么现实。   耳畔忽然被吹了口气,苏之贺声线幽幽:“我身上好摸吧?”   秦轻:“……”   当然好摸。   光那腹肌就够秦轻摸好久。   还有身上流畅的肌肉肌理线条,宽厚的肩胛、肩背,一路往下的腰腹……   秦轻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呼吸发紧。   苏之贺坐在旁边哼哼哼地坏笑。   当天,苏之贺总共去了房车三次。   第一次在床上亲,第二次在沙发上亲,第三次就直接在桌边了。   秦轻沉溺其中,难以自抑。   他开始理解从前双凡在1821放纵时的那些谬论了:“有适合的人,包个房一整天待在里面算什么?我要不是明星,要防着狗仔偷拍,房车里我都想塞男人。”   “欲|仙|欲|死的时候爽得不他妈还是我自己。”   秦轻得承认,亲密无间、情|事、乃至**本身,都是美妙的经历和感受。   双凡当年在1821的所作所为,除了放纵胡闹,也有“享受”在其中。   ——享受情|欲,享受欢|愉。   但秦轻也深知自己和当年的双凡不同,双凡可以不走心只走肾,秦轻不行。   他能和苏之贺躺到一张床上,可不只因为苏之贺长得帅、身材好。   同时,秦轻自己想过,又很明白,眼下的情况,走肾的速度已经远快过走心了。   可苏之贺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似乎一直在放纵这种情况的发生——晚上,苏之贺又要在秦轻房间留夜。   理智上,秦轻是拒绝的,他也确实拒绝了。   苏之贺径直锁门,说:“不是什么不对,所以什么不能做。也不是应该怎么样,就要去怎么样。”   “是你想如何。”   是你自己怎么想的。   秦轻想:我要摸腹肌。   于是当晚,苏之贺顺利留夜,秦轻如尝摸到了腹肌,享受到了他新近喜欢的那些亲密的欢|愉。   半夜在苏之贺怀中沉溺之际,秦轻想,他这一世想做的,他都去做了,但还是保留了前生的很多习惯,尤其是习惯性地理智。   为什么总要那么理智?   “是你想如何。”   他想如何?   秦轻在沉沉浮浮的欢愉中红了眼眶、酸了鼻子。   他不想如何,他只想被人疼、被人爱。   只想在这重来一次的人生轨迹上,过一段有情有爱富足和乐的开心日子。   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不就只是这个吗。   他喜欢苏之贺,喜欢和他接吻、亲密,他为什么要推开他,拒绝他。   因为苏之贺是明星、演员,这里是片场,时时刻刻都要注意吗?   秦轻眼眶酸涩,吸了吸鼻子,在亲密的爱抚中,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他想这些和他有个屁的关系?   他签了向旬的合同做这个经纪人,还不是因为苏之贺强留他,他也想留。   苏之贺强留他是为了什么?他留下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苏之贺有个能力超凡的经纪人吗,事业更上一步?   狗屁!那是向旬的活儿!   他和苏之贺,一个留人,一个不走,还不就是为了今天抱在一起滚?   他为什么总是顾虑那么多,总是要习惯性理智?   他既然要重活一次,过一段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不能潇潇洒洒?   苏之贺又如何,大影帝又怎样,剧组拍戏又怎么了?   十五亿票房不分他半毛,他管苏之贺留夜有什么不好?   开心就好了,把苏之贺牢牢抓在手里不就好了。   别的与他何干?   秦轻胳膊腿并用,把身上的男人死死搂紧。   苏之贺愣了一下,想撑胳膊起身看看怎么了,动弹不得,侧头在秦轻脸侧亲了亲,问:“怎么了?”   “没什么。”秦轻说:“就是在想,如果明天又误工了……”   苏之贺有点喘,匀着气:“嗯,我等会儿调个闹钟。”   秦轻把人搂得更紧了,不甚在乎的口气:“随便吧,误就误吧,晚了就让他们等。你这么大的咖,等你一会儿会怎么样。”   苏之贺闻言哼笑:“想通了?”   轮到秦轻愣住,搂紧的姿势松开。   苏之贺撑胳膊起来,和秦轻鼻尖对鼻尖,解释道:“我就觉得你一直太绷着了。”   签了合同,做了这个经纪人,便要事实办到最利落。   明明片场有崔火火在,可以去房车看书,却一定要在片场呆着。   汪阳那么烦人,被烦多了最后才翻脸。   汪甚郑重地拿三杯白的替弟弟道歉,他也要回敬三杯,好像深怕礼数不够周全。   他们早上被崔火火、汪甚撞破,又不是多见不得人的事,撞见就撞见了,秦轻却很尴尬。   苏之贺看在眼里,心知这里面有秦轻从前生活的影子,也心知这些都是常年谨慎克制延续下的习惯。   苏之贺不是不喜欢这些,只能说,他觉得这样的秦轻活得太紧绷了。   苏之贺调整姿势,改压为搂,劝道:“你现在就两件事。”   “看书。”这是第一件。   第二件,苏之贺转头亲秦轻,放低声音,“秦总,平时抽空多疼疼我。”   秦轻由衷地佩服,有些男人骚的时候,真的一点脸皮都没有。   可苏之贺这番话,又恰恰令秦轻无比动容。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欢愉的气氛在说话聊天中渐渐消散,苏之贺搂着秦轻,开始“规划生活”、“畅想未来”。   “你看书还是在房车看,过几天就转场拍户外了。”   “汪甚那儿别理他,他最近很缺人,一直在到处挖人。”   “拍完这部戏就放假,你要看书,也不能总跟着我到处跑。”   秦轻从来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说改变就改变,说放松就放松:“我可以自己回尚玲珑,不跟着你这儿。”   苏之贺不干了:“秦总,麻烦你,我刚谈恋爱,这都没到48小时,别让我这么快异地恋,行吗?”   秦轻心道:哦,刚谈恋爱。   谈恋爱。   秦轻兀自笑了下。   苏之贺不常见秦轻这么开心的笑,还是偷笑,立刻贴过去亲。   秦轻忽然问:“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苏之贺觉得这个问题放在如今已经根本不重要了。   秦轻:“当初向旬挑了我做助理,带我去见你,不会就是那个时候吧?”   这个问题也已经不重要了。   秦轻却说:“你那时候还没见过寇江,也不知道我的情况。”惊讶脸,“十八岁你都可以?!你!?”   “……”   苏之贺无语,觉得这个“十八岁你都可以你畜生”的梗是过不去了还是怎么的。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现在秦轻也这副表情。   但事实上,最早的时候,以为秦轻是真的十八岁,苏之贺即便把人留在了身边,也有特意保持过距离。   所以十八岁这个问题,如果一定要苏之贺认回答,那也是:十八不太行,需要自己克服一下。   只是谁能想到,秦轻偏偏不是真的十八,连克服都不用了。   苏之贺觉得既然提到这个问题,索性解释一下,结果还没开口,听到秦轻嘀咕了一句:“算了,十八也行,反正是我。”   苏之贺不禁赞叹:“不愧是秦总。”这么想得开。   却听秦轻又嘀咕了句:“泡到影帝,我又不亏。”   苏之贺:“……”   同龄人,你很嚣张啊。   秦轻不是嚣张,是心态上彻底放松了。   连在片场见到被汪甚叫过来的双凡,看着这上一世纠缠多年的“旧相识”,秦轻心里也没什么感想了。   只是觉得,如今的双凡很年轻,很开朗,也如汪甚所说,很听话。   让来片场就来了,来了之后一直跟在汪甚身边,不敢乱和人打招呼,也不乱跑。   汪甚给他们相互介绍,双凡投射过来的目光亮亮的,带着几分好奇,更多的是友善,然后腼腆地笑笑,说:“你好,我叫双凡。”   秦轻心底有关和双凡的过往,骤然间烟消云散。   此一时,彼一时,想必如今的双凡提前认清人渣的真面目,再不会走回原先那条老路了。   而桥归桥,路归路,他与双凡的交集,也仅限于此了。   就像当初站在玲珑广场外,看着巨幅海报上的苏之贺,觉得前生是前生,今世是今世,一切都不一样了,油然觉得开心一样。   此时的秦轻,心境是一样的。   尤其亲眼见证汪甚是怎么当面痛骂双凡的。   汪甚:“戏不拍,谈恋爱?你是想早点糊了回老家弹棉花吧?!”   双凡:“汪总,我S市人,市区的,家里没有棉花弹。”   汪甚:“我就是骂你顺便打个比方!”   双凡:“哦。”   汪甚:“哦什么哦,谁让你顶嘴的!”   双凡:“我没有顶嘴,我就是纠正。”   汪甚:“谁让你纠正的!”   双凡:“纠正也不行吗?”撇嘴,吸鼻子,委屈。   汪甚:“不许哭!”   双凡憋红了眼眶。   汪甚见不得小男生当面哭,头疼地摸出纸巾递过去。   双凡哭得更凶了,边哭边擦眼泪,边擦眼泪边道歉:“汪总,对不起,我刚失恋,真的对不起。”   汪甚蹙眉:“你跟我道什么歉。”继续递纸巾。   双凡哭肿了眼睛,看着汪甚:“谢谢汪总,”擦掉鼻涕,“汪总你人真好。”   好?   苏之贺在不远处旁观,连连摇头,小小年纪,眼神也太不好了。   秦轻却笑,忍俊不禁的那种。   苏之贺看看他。   秦轻自己说了:“我以前带过双凡。”   苏之贺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很意外,问:“然后?”   秦轻耸肩,然后?没有然后。   他只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苏之贺没追问,在没人看到的角度,握住秦轻的手,悄悄地捏了捏。 第42章 捷径   没挖到人,汪甚遗憾地带着双凡离开了。   秦轻在剧组的生活变得简单又开心。   ——看看书,刷刷题,处理点杂事,和男朋友亲亲抱抱。   崔火火一方面觉得自己很多余,一方面惊叹两人宇宙飞船似的发展速度。   这就成了?!   成了。   崔火火惊讶地问秦轻:“追你也太容易了吧?”   秦轻想了想:“不容易。”只是苏之贺比较容易。   崔火火坚定地认为:“你还是太年轻了,在金钱和明星光环的影响下迷失了自我。”   秦轻差点笑死,认可道:“你说得对。”   崔火火:“你要不要先清醒一点,再重新做决定?你看你才十八,老板都三十多了,你再小点,他再老点,你都能喊他爸爸了。”   秦轻向崔火火展现了不比苏之贺差几分功力的厚脸皮:“钱到位的话,爸爸也可以。”   崔火火:“???”   秦轻不逗他了:“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对哦。   崔火火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放宽了心。   而顺利脱单的苏老板,心思又开始活络了。   拍戏的人,操着戏外的心——   秦轻在尚玲珑的房子是借住的,借的总要还,不如现在就还。   秦轻的手机、衣服、鞋都是之前以“公司福利”为借口特意给的,现在既然都是男朋友了,哪儿还需要拿福利做借口,直接给卡,想买什么买什么。   平时在剧组,以拍摄为要务,关系不便公开,但总要有点情侣间的“牵扯”,于是秦轻的日常穿搭多了手链、手表这些原本只属于苏之贺的私人物品。   秦轻觉得这很奇妙:和一个人在一起,他的就是你的,你的也会变成他的。   以前想要得到什么,都要通过辛苦工作赚取,用钱财交换,如今只因为有这么一段关系,可以轻松躺赢。   起先的时候,秦轻还挺不习惯的,他以前没靠过任何人,也没人让他依靠,如今有了苏之贺,什么都能唾手可得。   后来秦轻就慢慢适应了,因为被给予如同被爱,被人爱为什么要抗拒?   被人爱的时候,为什么要去想,这些不是他通过自己的双手获得的,是被赠予的。   为什么不能被赠予?被赠予的时候为什么要有心理负担?   秦轻心底通透:苏之贺喜欢他。给他这些,都是因为喜欢他。   秦轻接纳这些喜欢,也接纳这些物质上的赠予。   这么一来,秦轻在物质生活上得到了更多滋润:衣服、鞋都换成了上一世用习惯的某个牌子,买了平板、笔记本电脑,还买了一套不便宜的网络课程。   苏之贺对此很开心,不怕秦轻刷爆卡,就怕他拿卡当书签,还崔秦轻多花钱:学习压力如果大,可以花钱来解压。   秦轻闲着无聊,认真地探讨了一番:“你准备给我补贴多少?”   苏之贺:“我可以全部上交。”   秦轻好奇苏之贺的身家:“全部是多少?”   苏之贺也好奇秦轻以前的身家。   秦轻大大方方地说了,报了一个不低的数字,可惜那几位数在苏之贺面前不太够看,苏老板自信满满,说:“随便用。”   秦轻因为这三个字,爽得不行,又想,自己果然也免不了慕强的俗套。   但就是爽。   特别爽。   爽到向旬带着寇江来剧组探班,寇江见了他,都疑惑他没事做翘什么尾巴。   秦轻就抬抬下巴,示意苏之贺那边。   寇江莫名:“?”   秦轻:“我男朋友。”   寇江:“?!”   秦轻再骚里骚气地亮出苏之贺给他的那张黑卡:“我男朋友给我的零花钱。”   “不多,也就几千万吧。”   寇江:“!!!!!”   秦轻语重心长、面带微笑地拍拍寇江的肩膀:“你加油。”加油拼事业,“我就不了。反正我有苏之贺。”   “………………”   寇江:“你他妈!”   秦轻跟狗随狗:“对你老板的男朋友客气点。”   “……”   寇江震惊了,虽然之前就知道苏老板对秦轻有点那方面的意思,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也太快了吧!   寇江不太相信:“你以前要是有这觉悟,跟了哪个大佬,还用那么拼死拼活?”   秦轻点头:“所以我改了。”   感叹:“躺赢的感觉,真好。”   “……”   寇江一脸质疑人生。   结果向旬又告诉他,苏之贺早盯上了秦轻:“这都是命啊。”   寇江还在消化,讷讷的:“什么命?”   向旬:“躺赢的命。”   “你看,都是重生,你跟着我累死累活加班,秦轻就跟着苏老板住套房坐房车。”   “等哪天你熬出头,秦轻也成了苏之贺遗嘱上的继承人了。”   “你们的差距,也就一百个我那么多吧。”   寇江差点哭出来,还要争辩:“苏老板不会变心?难不成会对秦轻一心一意一辈子?等哪天苏老板想换人了,还不就……”   向旬警告地看寇江:“东西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   寇江闭嘴。   向旬换上轻松的口气:“退一万步说,真被你说中了,那又怎么样,秦总难不成是个傻子?会人财两空怎么的?”   寇江真的要哭了。   这捷径走的,比他妈坐飞碟还快。   天知道,他一开始为什么会那么天真的以为苏老板只是想泡秦轻。   寇江给自己洗脑,半年,不用半年,秦轻就要被苏之贺始乱终弃了。   哪儿想到,向旬这次来剧组,就是苏之贺通知,让《江上轮渡》拍完后,先空半年时间出来,不要安排工作。   苏之贺准备用这半年时间陪秦轻复习,顺便谈恋爱。   至于半年后要不要接工作……   向旬自言自语:“谈得顺利,估计还要再空半年。”   寇江又震惊了:“窗一整年?”   向旬意味深长地哼哼,没多言。   寇江想到什么,倒抽气:“恋爱脑?”   向旬语气随意:“你就当苏老板是个恋爱脑好了。”   屁的恋爱脑,不过是早有退出影坛休息一段时间的计划而已。   这一点,苏之贺某天晚上搂着秦轻亲亲抱抱的时候,也和秦轻提过:他因为出道早,背景够硬,这么多年,拍了不少质量高的片子,这么一来,拿奖的机会自然就多。   但苏之贺一直明白一个道理,影视的盘子就这么大,不可能一个人一直占那么多的资源,总要有老人休息下来,让出资源,新人接上,让下一代演员出头。   苏之贺还说:有的片子,有的角色,无论谁演,注定能红能拿奖,因为角色的质感和灵魂摆在那里。   而演员,就该如浪潮那般,一代退去,一代登场。   秦轻在这一刻,终于真正理解了苏之贺的息影。   原来根本不似八卦小料里传闻的那样,原来这个人的离开,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该退开了,该把位子让出来。   秦轻为这样的选择觉得触动:当他处心积虑往上爬的时候,苏之贺主动选择了离开。   而离开意味着放弃名利,放弃奖项,放弃自己曾经获得、拥有的全部光环。   某种意义上,和秦轻这一世的选择殊途同归。   不同的是,秦轻选择放弃那些,是因为他受够了。苏之贺放弃,是因为他觉得有其他人更需要这些。   秦轻为这样的真相和差距,触动深刻。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喜欢苏之贺了。   这个男人身上,有美好的、乃至他无法企及的优秀品质。   秦轻自己想要成为干净、正直的人,也被有这些品质的人吸引。   如此,他们走了同一条路,还能携手相伴。   秦轻内心通畅地想:真好。   一个多月后,苏之贺杀青。   回到尚玲珑,苏之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秦轻借住的那套房子。   进门一看,果然什么家具都没有,客厅地板上除了光,只有张席子。   苏之贺当场有点崩,见不得那张席子,连连崔秦轻:“搬,现在就搬。”   秦轻好笑:“地板不能睡吗?夏天睡有什么关系。”   苏之贺抬手挡在眼侧,不去看那张光秃秃的席子:“你现在就去家具城,刷一张20万的床!”   秦轻故意道:“不行,这张席子我35买的,才睡了没多久。我要带去你那儿,铺在你沙发旁边。”   苏之贺差点跳脚:“扔掉!是我没钱还是我破产了?”   抬眼四处一扫,发现这房子搬空的程度比自己之前想到的还夸张,连厨房的油烟机都被拆了。   “你朋友的朋友出国定居,连个油烟机也不放过?”   秦轻蹲在地上卷席子,瞪眼:“苏老板,你行了!”连房主都吐槽上了。   苏之贺幽幽地叹:“宝宝你早点从了我,什么苦都不用吃。”   秦轻想把苏之贺叠起来卷走。   吐槽完,苏之贺跟着秦轻一起收拾起来。   东西很少,一个包、一个行李箱,几件厨房料理台上的小家电,没别的了。   行李堆到大门口,打扫完毕,最后站在门口扭头往屋内看的时候,秦轻眼前、内心明亮豁然。   当初住进来,是为了崭新的生活。   如今离开,也要去向全新的生活。   苏之贺在他身后,手自然地在秦轻腰上一搂:“走吧。”   “嗯。”秦轻走出门,将门合上。   结果坐电梯的时候,遇到了同栋楼的邻居。   邻居没见过秦轻,只认识苏之贺。   只见苏之贺板着脸,目视前方,一手扶着个廉价行李箱,一手拎着一个装着几个小家电的超市大袋子,胳膊下还夹着条卷起来的草席。   邻居几次想要叫名字打招呼攀谈,都被苏影帝这套廉价北漂装备劝退了,临到出电梯,沉沉地叹了口气,拎着玛莎拉蒂的钥匙一脸郁闷地迈出了电梯。   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等人一走,秦轻放声大笑,终于道:“席子还是扔了吧。”   苏之贺凉凉道:“不了,留着睡你。”   秦轻憋笑,改口:“我想去刷条35万的席子。”   “去刷。”苏之贺锱铢必较:“35万的席子用来睡觉,35块的席子用来睡你。”   秦轻轻哼。   苏之贺一手推行李箱一手拎袋子夹席子,边走边道:“躺35块席子的时候你再哼。” 第43章 注定   秦轻从来没过得这么舒服开心过。   他搬进了苏之贺的豪宅,在苏之贺的纵容下,堂而皇之地“霸占”了苏之贺的房间、苏之贺的床、苏之贺所有的私人空间。   他们衣服挂在同一个衣柜里,私人用品或共用、或挨在一起。   他们一起做饭一起吃,白天相互陪伴,夜晚相拥而眠。   秦轻的练习册上有苏之贺涂写的笔迹,苏之贺的沙发上有秦轻随手扔着的书。   二楼有一个空房间,专门用来摆各种奖项的奖杯,那些从前耳闻过的强悍实力,终于被秦轻亲眼所见。   还有那些只有苏之贺知道的、不为外人道的拍摄、获奖细节,秦轻也一一知晓。   而知道的越多,了解一个人越多,无间亲密便会向灵魂深处伸展而去:秦轻不再只限于听,也会说。   说自己的过去。   说那段被他遗留在上一世的曾经:荣誉、代价、得到的、失去的。   说的时候,叙述简单、口气轻松,心态也轻松。   苏之贺认真地听。   当相互的了解足够多之后,亲密变得水到渠成。   这天,气氛正好,苏之贺把秦轻送上了他那条35块的席子,让他哼哼哼哼了个够。   这一哼不得了,正式打开了苏老板的死宅之路。   天天有的没的屁事儿不干,就是在家守秦轻。   偶尔过来送东西的崔火火都蒙了,一再确认:“我不会要失业了吧?”   苏之贺:“失什么业,我这边菜不用人买?生活物品不用人送?”   崔火火站在门外,两只手扒拉着门,不敢相信:“你们都不出门的吗?秦轻?秦轻!”   没有秦轻,苏老板无情地拍上了门。   好的是,苏之贺的厨艺一日千里,沉迷家庭生活的大影帝以前连条朋友圈都不发,最近频频更新,文字、照片、视频一条龙。   好友们纷纷留言:有情况?   苏之贺背着秦轻,特意拉了一个群,连发十张秦轻的照片。   发完之后,被群情激昂的“畜生”刷屏了。   苏之贺把手机递到秦轻眼前,一边让他看,一边感慨:“都是嫉妒。”   秦轻不得不提醒:“你飘了。”   苏之贺收起手机,不理那群骂他畜生的,只问秦轻:“中午想吃什么?”   秦轻:“吃鱼吧。”   苏之贺开始翻菜谱:“看看鱼汤怎么煮。”   这天,家里静悄悄的,苏之贺去了楼上,秦轻埋头刷题,忽然出神,想今天几号。   拿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到十一月中旬了。   他和苏之贺在家里蹲了足足一个半月,除了出去买过两次书,一次都没出过门。   秦轻好笑,他自己要刷题备考,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没感觉到时间,苏之贺也这么陪着他待在家里,不觉得闷吗?   不闷。   苏之贺的人生,前三十年,尤其是近些年,到处飞到处跑,外面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什么样的景也都赏过了,没什么可稀奇的。   唯有相守、相伴这件事刚刚上手,自认还很生疏,需要勤加奋勉。   所以苏之贺一直在习惯两个人的生活,除了自己探索之外,还会偶尔咨询一下有经验的身边人。   然而咨询的这位有经验的“身边人”,也不知道平常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给的建议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秦轻刚上楼,想看看苏之贺在楼上做什么,要不要出去走走,就听到手机公放里的声音:“你这才刚开始,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甜言蜜语,也就头一年,哦不,头半年的事吧。”   “半年之后,你套子戴慢了半秒,都要挨骂。”   门外的秦轻:“?”   门内的苏之贺:“……”   电话那头继续:“想当初,我出个短差,多见两个人,他都要第一时间飞过来亲自把我看紧了,只恨我那玩意儿不能上锁,现在?哈,最近他已经开始问我,能不能快点结束了。”   秦轻:“……”   苏之贺:“?”   苏之贺无语:“你确定要和我聊这个?”   电话那头无限感慨:“就很伤自尊,心里也很苦。”   接着道:“其实你吧,谈个年轻点的也好,年纪小,虽然可能有时候幼稚了点……”   苏之贺当场打断:“你才幼稚。”   电话那头:“好,我幼稚。反正吧,年轻了好,你四十多的时候,他才三十,你五十了,他才四十,别人没了爱情还有亲情,你没了爱情,还有个从小养到大的儿子,能以后给你养老送终,端屎端尿。”   秦轻:“……”   苏之贺:“……”   这次,电话终于被掐了。   掐之前,苏之贺由衷地劝电话那头:“有病就治。”   友人:“你也是,多保养,别老太快。”   苏之贺咬牙切齿地把电话掐了。   秦轻笑出声,推门进去。   可能是笑得太大声,也可能笑的声音刺激了苏老板的神经,秦轻边笑边被苏之贺从后面搂住,拉到椅子上坐下。   秦轻坐在苏之贺腿上,看着举在面前的手机屏幕,问:“和谁聊?”   “一个朋友,”苏之贺想了想,“你应该认识,也是圈子里的。”   苏之贺说了一个名字,秦轻挑眉,这是个大佬。苏之贺又说了一个名字,秦轻再挑眉,这还是个大佬。   秦轻惊讶:“这两人是一对?”   苏之贺露出几分兴致:“你不知道?那可能是几年后分手了。”   秦轻无语,好笑:“你朋友分手,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苏之贺幽幽道:“他们不在一起,才是应该的。”   秦轻这才知道,那两位大佬原来都是苏之贺的朋友。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铁三角一般的关系,某天因为另外两人的恋爱,让苏之贺成了多余的那个。   苏之贺朋友圈里,挨在一起钓鱼的背影照,便是他们。   秦轻懂了:“你酸。”   苏之贺把手伸进秦轻衣服里:“那是以前。”   秦轻把苏之贺乱动的手按住。   苏之贺忽然想起来:“怎么不看书了?”   秦轻扭头:“想不想出去走走?”   苏之贺以为他要买书。   秦轻说不是,是觉得一直在家,怕他闷坏。   苏之贺哼笑,手又不老实了,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闷坏,他现在宅着,白天的养精蓄电,可都是为了晚上多听点哼哼。   秦轻无语,挣脱起身:“那你蓄吧,我去看书。”   苏之贺再去拉人:“我电蓄满了,你也休息一下。”   秦轻瞪他:“是你想放电了吧?”   苏之贺半骗半哄:“不放,就抱会儿。”   秦轻对此质疑。   苏之贺不负所望,抱着抱着,把人抱上了席子。   几天后,苏之贺终于带着秦轻出门了。   炫耀地去见了那两位“背叛”他们铁三角关系的至交好友。   好友们见了秦轻,给苏之贺鼓掌。   苏之贺嫌弃死他们了:“滚。”   两个好友:“来,秦轻,我们加个号拉个群,不带苏之贺的那种。”   当是时,四人在一片私人承包的鱼塘边钓鱼,秦轻刚交了新朋友,露了两手甩鱼钩的技能,引来一片叫好。   钓上了鱼,秦轻和友人之一在河边,苏之贺和另外一位隔得远,站在河边的一棵树下。   好友不解,看着秦轻的方向,问:“怎么找了年纪这么小的,真当儿子养了?”   苏之贺轻嗤:“那你来告诉我,你当年又是怎么能对处了那么多年的发小下手的?”   好友:“我不要脸呗。”   “……”   苏之贺心服口服:“我不像你,我主要是眼光好。”   好友不信,低声道:“我不是看衰你,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年纪这么小,你别谈两天觉得不合适就分,这才是不合适。年纪小,就要更有耐心,更有责任感。”   苏之贺心道这多谈了几年的还教育上他了?   当场改口:“说错了,我不是眼光好,主要也是因为不要脸。我就喜欢十八岁。”   好友切齿:“老子掐死你啊!”   可等树下只有苏之贺的时候,看着河边钓着鱼、和两个好友流畅交谈的秦轻,苏之贺想,他根本不喜欢十八岁。   他喜欢的,就是秦轻。   年轻小孩儿有什么意思?那些朝气、青春、活力,无知、无畏、懵懂,他在这个圈子里见得不少,但并不足以吸引他。   能吸引他的,是那年轻壳子下的灵魂,是秦轻。   而被吸引和喜欢都很奇妙,苏之贺至今说不出喜欢秦轻的具体理由和时间点,只印象深刻地记得,在他们还未见面、正式认识之前,偶遇在二手书店的那天,他和秦轻乘同一辆公交回尚玲珑,秦轻坐在他前面,安安静静的模样,看着就很顺眼。   而他那时候其实动摇过,觉得这小孩儿买了菜又买了书,要打工要养自己还要看书,不如就算了。   十八岁,年纪确实太小。   直到坐在前排的秦轻,侧头看向一对说说笑笑的情侣,默默地看着,神情里流露出些许微不可见的羡慕和向往。   动摇瞬间没了。   也幸好那时候没动摇。   苏之贺走出树荫,自信满满地迈步向河边:命中注定,都是命中注定。 第44章 解磊   年末,解磊趁着元旦放假,去B城看秦轻。   去之前,解磊他妈给解磊的行李箱里塞了一堆好吃的,解磊瞎客气:“唉,妈,虽然我这次月考考得挺好的,你也别这么热情啊,我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解磊他妈喷他:“惊你个头,给秦轻的!”   又怪解磊不早说:“你早说我就提前腌点香肠、腌点肉让你带过去了。”   嘀咕:“一个人在外面,要打工还要复习,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以为都跟你一样,爹妈伺候,大鱼大肉。”   解磊觉得他妈说的有道理,手一伸。   解磊妈一巴掌拍下去:“干什么?”   解磊:“红包啊!你不借着给红包塞点钱啊?你的心疼不会就只值那几条咸肉吧?”   解磊妈赶紧去包钱。   解磊又去他舅店里,搜罗了一堆笔啊本子的文具用品。   舅舅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秦轻把我朋友那个房给还了,我之前忘了问你,他现在住哪儿,公司宿舍?”   解磊:“啊?”   舅舅:“啊什么啊?你不知道?”   解磊是真不知道。   他朝六晚十地复习,天天被题海碾压,忙疯了,休息时间很少,和秦轻的联系不算多,偶尔发几条消息,没人和他提,秦轻也不说,他压根不知道。   解磊茫然:“他还房子了?那他现在住哪儿?”   舅舅也茫然:“我怎么知道,我不是在问你吗?”   就这样,解磊拉着一大箱吃的用的、带着解妈妈的红包,还有一个住哪里的大问号,踏上了去B城的飞机。   飞机上天前,秦轻来了个电话,解磊问他:“不是,你怎么把房子给还了,你现在住哪儿?”   秦轻:“有地方住,你放心,来了就知道了。”   解磊想了想:“那我是不是要提前订个宾馆?”   秦轻:“不用,住我这儿,有房间。”   飞机上天,解磊开始凭空想象秦轻现在的住处:员工宿舍,有多的床?有可能。   要么就是搬到公司附近,自己租了房子?也有可能。   行吧。解磊开始期待和他大兄弟的这场再会,毕竟大半年没见过了,怪想念的。   以前也没去过B城,不知道大城市是个什么样,他行李箱大,公交挤得进去吧,哦对,有地铁,实在不行打的么。   下飞机,拿上行李,懵懵懂懂地从出口出来,定睛,眼前忽然一亮,哎!我草!   解磊快步迎上去,张开胳膊,和秦轻来了一个大拥抱。   “兄弟,你可想死我了!”   秦轻接到人,带人去车库,解磊一路跟着,一面好奇地拿目光四处打量,一面新奇地问:“打车?坐地铁?”   秦轻:“我开车来的。”   解磊惊讶:“你学车了?”   又惊讶:“你都有车了?”   秦轻:“嗯。”他本来就会开,为了出去方便,最近把驾照考出来了。   至于车,当然都是苏之贺的,就扔在车库,秦轻要用,随便拿了一辆。   而这随便拿的一辆,都足以震惊解磊。   钻进副驾的解磊瞪眼看着方向盘中心的那个标:“你你你。”   秦轻拉上安全带:“不是我的。”   解磊松了口气,他就说么,秦轻忽然开上这么好的车,也太让人觉得奇怪了。   却听耳边来了句:“我男朋友的。”   车子缓缓启动,解磊问:“男性朋友?”   秦轻:“男朋友。”   解磊:“朋友?”   秦轻:“男朋友。”   解磊那年仅十几岁的三观差点震碎在副驾:“什么玩意儿?!”   秦轻一个字一个字掰碎了解释:“你理解的那个朋友,然后把女换成男就行了。”   解磊:“!!!!”   秦轻转头看看副驾:“没事吧?”   解磊魂游天外:“没、没事,我消化一下,消化一下。”   秦轻抿了笑,不再说话,让解磊自己消化。   其实知道解磊要来的时候,秦轻也想过,是不是先瞒一下。   高考为大,别吓坏了孩子,来一趟B城回去,魂儿都没了。   但秦轻在老家的时候,真的就解磊这么一个朋友,解磊本身又是个很心大、很善良的人,秦轻觉得,没必要隐瞒。   何况要隐瞒,就等于要撒谎。   解磊一来,想看看他住哪儿,总不能找借口拒绝。   两人聊起来,提及他在B城的生活工作,总不能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地圆下去。   索性全部坦白。   车子上高架,解磊一脸无法接受地问:“你怎么,怎么谈了个男的。”男的?!   这要怎么解释。   秦轻笑了笑:“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你要没办法接受,可以暂时把他当我女朋友。”   解磊:“这怎么‘暂时当’?是男的就是男的,我也没办法把他看成一个女的啊!”   秦轻:“也是。”   解磊喷:“什么也是,本来就是!”   打量车里,问:“这豪车也是他的?”   秦轻:“嗯。”   解磊崩溃了:“你不会是,不会是……被人那什么了吧?”   秦轻淡定道:“你是说包养?”   解磊连连摇头:“不可能!你不是这种人!真谈了啊?”   秦轻:“嗯,真的。”   解磊忽然想到什么:“你把我舅朋友那房子还了,不会就是搬去和你那个朋友同居了吧?”   秦轻语气轻松:“是啊。”   解磊攥拳,按捺着情绪。   一会儿闭眼,一会儿咬牙,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无法接受似的摇头叹气。   秦轻道:“你这两天就住客房。”   解磊惊讶:“你还要带我过去住?”   秦轻反问:“不能住?”   解磊:“他让?”   秦轻笑:“你在想什么?觉得我谈了个有钱男人,住他的房子,开他的车,就要低他一头,朋友来了只能在外面住宾馆?”   “我不是这个意思。”解磊想了想,解释,“我就是觉得,你那个……朋友,应该不会和我们同龄吧,肯定比我们大不少。”   大人不都不爱跟小孩儿玩的吗?   秦轻:“别多想,过去住。”   又说,“他这几天刚好有事,不怎么在,你不用不习惯,就当是我的地盘儿。”   解磊宽心了,副驾里一靠:“那行。”   接着道:“别说,豪车坐起来就是不一样。”   等到了尚玲珑,解磊很快发现,不一样的何止车,还有房子。   “这一层就这一家?”   “卧槽,还有二楼?”   “这厅也太大了吧!”   “这沙发这么宽?订做的吧?”   “我操,这房子也太酷了。”   “灯都这么豪?”   秦轻带解磊去一楼的客房,门一推开,解磊狂喊一声:“有钱!”   秦轻笑死。   解磊已经心大的完全不在意这恋爱谈的是男是女了,注意力转移:“你这朋友做什么的?这么有钱?”   秦轻:“他是个演员。”   解磊瞪眼:“明星啊!”   秦轻去厨房给解磊倒水拿吃的,解磊寸步不离地跟着,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好奇得不行:“哪个明星,叫什么?我说不定知道。”   秦轻倚着岛台喝水:“应该知道。”   解磊想了想:“我知道的,那肯定有名气。”   秦轻卖了个关子,看看时间:“晚上你就知道了。”   解磊已经开始飘了,他伸胳膊,搂住秦轻的脖子:“大兄弟,我之前怎么说来着?你肯定能混好。你看现在,靠恋爱就发家致富了!”   秦轻笑得不行,笑得刚咽下喉咙口的水都差点呛出来。   解磊又开始思维跳跃地畅想未来:“都说什么做得再好不如嫁得好,我现在很能理解了。”   又说:“难怪你要复习备考,也是,享受这么好的条件,懒下去什么都不干,人就废了。”   秦轻把水塞给解磊:“感慨完了?”   解磊才想起来:“哦对,我妈给你带了一堆好吃的,走,我去拿给你。”   等坐下来,拆行李拿东西,秦轻和解磊又同时感慨万千。   大半年过去,大家的变化都不少:解磊因为秦轻辍学、执意离家北上,触动很深,高三开始认真学习、奋发图强,每天熬夜,瘦了整整三十斤,剃了大光头,人都变帅了。   秦轻住豪宅、开豪车,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生活和感情都很滋润,模样越来越出挑。   解磊:“还有半年,哦不,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解磊捏拳伸手,秦轻和他拳抵拳地碰了下。   “再熬几个月,加油。”   解磊:“加油!”   苏之贺没回来,一楼成了秦轻和解磊的地盘儿。   两人点了外卖,还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啤酒,坐在落地窗前边吃边聊。   解磊说起这半年学得有多苦,后悔以前不好好学习,底子太差,补课补得他想吐血,刷题恨不得刷吐。   而他心里一直有个信念,就是要考个好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想着他兄弟万一回来找他,能靠得上他。   解磊坐在地上:“唉,现在看来,谁靠谁还不一定。”   秦轻:“信念崩塌了?”   解磊和他碰啤酒:“塌了,我要找富婆。”   两人笑。   又聊起各自想考的大学。   解磊:“我想考航空航天,还差点分,最后再冲一把,看能不能冲上。”   秦轻没想过这个问题。   之前苏之贺也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学校,秦轻想了想,发现根本没有。   因为他不是十几岁的孩子,没有那些被诠释为“梦想”的天真想法了。   秦轻的所有念头,总是落到实处,他想考哪个大学,第一个想法不是大学,而是自己能考多少分。   而分数这东西,不到最后成绩出来,谁也不知道。   所以秦轻对于“大学”这个概念,一直停留在看看自己能考多少分上面,压根没到考哪个大学上。   解磊奇怪:“一点都没想过吗?那你也没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秦轻想了想,还真没有。   他重生后的目标,一直只是过得开心舒服。   人生的那些高度,因为已经攀登过,早就没有野心了。   很远的事,他都没有想过,最近的目标只有高考。   解磊:“那你考完了总得想吧。”   秦轻:“先看看能考多少。”   解磊唏嘘。   秦轻笑:“我是真没想太远。”   解磊揶揄:“看出来,你是日子过得太好了,都不去想以后了。”   秦轻:“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解磊:“也是,船到桥头都能自然直,先考再说。”   又问:“唉,你男朋友这么晚还不回来?”   秦轻看看时间,爬起来:“我问问。”   结果苏之贺因为临时赶飞机去其他城市,当晚根本回不来。   刚好,秦轻连相互介绍都不用了,也不用看解磊见到苏之贺后的一惊一乍,直接在刚刚吃饭的地上铺了层毯子,和解磊一起躺大厅,边聊边躺,一直到困了睡着。   解磊也觉得这样很好,只有他们,什么都能聊。   像以前那样,说说心里话,特别放松。   聊畅快了,解磊终于道:“你都谈朋友了,我这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以前你有什么,都是找我,和我一起,现在我们不呆一起,你有事也不会找我了。”   秦轻想了想,说:“人长大了,就会这样。”   解磊:“操他的长大。”   秦轻也道:“操他的。”   两人一起笑。   解磊又问:“唉,谈恋爱什么感觉?”   秦轻:“你确定要在这个问题上咨询我?”   解磊遗憾不已:“你为什么不能谈个妹子?”   秦轻:“因为没有富婆看上我。”   解磊嚣张:“哈哈哈哈哈,富婆是我的,我的!”   又聊起解磊的舅舅。   解磊:“我舅准备把文具店关了。”   秦轻:“生意不好?”   解磊:“嗯,最近这半年学生变少了,生意很一般,他就不想开了,想去做点别的,就是不知道拿着钱能做什么。”   秦轻随口道:“买房吧。”   解磊:“嗯?”   秦轻:“你舅那个借我房子的朋友,不是最近刚好想把国内的几套房子处理掉吗,你舅可以买。”   解磊:“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秦轻解释:“那不叫买房,那叫投资。”   解磊:“房子还能投资?那行,我回头和我舅说说。”   最后,不可避免的,话题落在了C城那对母子身上。   解磊:“你应该不知道,丁重不上学了。”   对那对母子,秦轻不想浪费口舌,听归听,没有问。   解磊:“那逼不知道从哪儿搞的网贷,贷款氪金打游戏,催债电话都打到家了,听说母子两个天天在家吵,吵完还要动手,110都去几趟了。”   解磊:“我觉得你还是得防着点,你学籍一直在学校,那么多人知道,他们不一定打听不出来。猜到你要高考,到时候再托关系,提前打听你在哪个学校考试,过去堵你,那真是太糟心了。”   秦轻:“我心里有数。”   之后的一天半,解磊跟着秦轻在B城到处逛,玩儿嗨了。   第三天下午,秦轻开车送解磊去机场。   刚上车的时候,解磊还装模作样地遗憾:“没见到你那个大明星男朋友,遗憾。”   秦轻戳穿他:“你遗憾个屁。”   解磊:“你说得对,我其实不太想见他。”谁他妈要见自己好兄弟的男朋友?   哪个直男能接受自己好兄弟和个男的谈朋友?!   明星也不行!   结果车子刚开出小区,秦轻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把车停在了路边。   解磊预感不妙:“怎么了?”   秦轻:“你不想见的人,说来送送你。”   解磊忙道:“别别别,明星那么忙,就别了,心意我领了,我就当他送过了,真不用这么客气,走吧。”   刚说完,后座的门从外面被拉开,一个男人低头进车,一边进来一边道:“对不住,临时有点事,耽误了。”   解磊颤抖地扭头看向后座。   不知道是谁不要紧,定睛看清那位传说中的男朋友,解磊直接喊了出来:“我草!”   苏之贺挑挑眉。   解磊瞪圆了眼珠子回头看秦轻:“他他他他……”   秦轻点头:“我男朋友。”   解磊:“卧槽!”   苏之贺打招呼:“这位小朋友。”   解磊开始抖着手翻包。   秦轻看过去:“?”   解磊抬头,整个人都开始抖:“你车上有笔吗?给我支笔。”   秦轻从扶手箱里摸了支笔递过去。   解磊接过笔,哆嗦着手递给苏之贺:“男神,给我签个名,可以吗。”   苏之贺接过笔,淡定地问:“签哪儿?”   解磊没找到签字的东西,索性把自己的包递了过去:“签包上。”   等到了机场地库,解磊下车,快步把刚下车的秦轻挤到一边,一米八多的汉子,激动得快哭了:“我们全家都看他演的电影,都喜欢他。我是看着他演的剧长大的,他是我童年时期的偶像。”   秦轻知道解磊肯定要做点什么:“你想干嘛?”   解磊攥拳举在唇边,一脸羞涩地问:“我能……抱下他吗?”   秦轻:“……不能。”   “……”解磊抗议:“我又不喜欢男的,我抱下偶像都不行?”   秦轻:“他喜欢男的。”   解磊犹豫了下,问:“那你看,他看得上我吗?”   秦轻一脚蹬过去。   苏之贺不方便在机场露面,秦轻单独送解磊。   走前,解磊依依不舍地扒着窗户,看向车里:“男神我走了。”   苏之贺点头:“我就送你到这儿,下次来玩儿,我把时间空出来,和秦轻一起陪你。”   解磊星星眼:“秦轻没空的话,你一个人陪我也行。”   苏之贺忍俊不禁:“我明天给你寄签名照。”   解磊:“谢谢男神!”   秦轻:“走了。”   解磊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扒窗户的手,只恨来的时候没问秦轻一句,你男友叫什么,如果知道是叫苏之贺……   解磊心底流泪:完了,忘记和男神拍张合照了。   解磊想回头弥补,秦轻拉住他:“要晚点了。”   解磊:“我下次来的时候,你们应该还在谈吧?”   秦轻:“你要往好了想。”   解磊点头:“嗯,那就是下次我来,你们应该孩子都有了。”   说着把准备好的红包摸出来:“给孩子的。”   秦轻又是一脚。   解磊灵活地跳开:“闪!”   又问:“哎!你红包不要?”   秦轻:“阿姨给的吧?心意领了,替我谢谢她。”   送走解磊,回车上,苏之贺已经换到了架座。   “走了?”   “走了。”   “这两天开心吗?”   “这还用问?”   苏之贺笑着抬手,捏着秦轻的下巴倾身亲了一口:“也给你签个名。”   当年的五月底,苏之贺陪秦轻回老家C城,等待六月初的高考。 第45章 学医   小镇不比大城市,没有高架、地铁,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有的只是不紧不慢的生活节奏。   秦轻第一次带苏之贺回他出生长大的地方,虽然是奔着高考才回来的,还是开车在城中兜了两圈,四处看看,连幼儿园门口都没放过。   苏之贺透过窗户从车里往外看,兴致勃勃,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   秦轻:“他们都不在了。”   苏之贺:“不在也可以去看看。”   秦轻笑:“你快算了吧。没有公墓,都葬乡下田里了,连墓碑都没立。”   苏之贺叹道:“上门都没处上。”   秦轻想了想:“要不然我带你去见你的脑残粉?”   脑残粉却拒绝相见,说是知道偶像来了,怕见了面一激动影响高考发挥,耽误终身。   但在某个问题上依旧不死心:“考完之后,可以让我偶像给我一个鼓励的拥抱吗?”   秦轻:“你要是缺抱抱我可以来抱你,抱多久都没问题。”   解磊:“你恶不恶心?谁要和你抱啊?”   于是秦轻在考前,只见到了拿准考证给他的班主任丁老师。   老丁时隔一年再见秦轻,欣慰又感慨,说多很多,又让秦轻什么都别想,好好考。   秦轻从他一天也没待过的高三教室前走过,仿佛几步便穿越了整个青春,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秦轻!”   老丁忽然又喊他,把他叫回办公室,抽屉里取出一张奖状。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前就评出来了,你不在,我就帮你收到现在。”   “拿回去做个纪念吧。”   秦轻看着手里的三好学生奖状,哭笑不得。   他重生的时间点很不巧,重活一世,也没在学校待过一天。   拿到这张搁置了一年多的崭新的奖状,秦轻才忽然觉得,他的青春其实就在此刻,就在眼前。   别人越活越老,他在越活越年轻。   那些他太久没有待过的教室、坐过的桌椅,他根本没有错过。   口袋里的那张准考证,便是重回校园的门票。   他即将回到他的青春。   高考前一天,秦轻的手机一直在响。   苏之贺的铁三角好友,崔火火、向旬、关意允,纷纷发来鼓励。   寇江都特意发了条语音:“你一定要考上,我现在最好你能上哈佛。”   秦轻:“哈佛不用全国卷。”   寇江叹气:“真的,你要是考不上,回娱乐圈发展,我估计我死的心都有了。”嫉妒死的。   秦轻:“打你的工吧。”   高考前一晚,苏之贺坐在桌边给秦轻检查文具盒。   “2B铅笔,黑笔、尺子、橡皮,准考证……”   “手表。”   秦轻把手表扔回去:“带什么劳力士。”   苏之贺把手表塞进去:“它就是块表,贴了劳力士的牌子不怪表,只能怪劳力士。”   像每一个把高考生供在神坛的家长那样,哄着:“都是劳力士的错。”   秦轻笑死了,说:“你像个为儿子操心高考的爹。”   苏之贺已经和秦轻熟到没皮没脸的程度了,张口就来:“儿子明天好好考。”   秦轻同样没脸皮:“爹明天别乱晃,别回头没上热搜,上本地电视台。”   苏之贺去抱秦轻:“儿子加油!”屁股上捏了一把。   次日,高考。   是个晴天。   阳光、期待、向校门口汇聚的人流。   苏之贺的车停在解磊舅舅文具店的店门口。   店里没人,苏之贺和舅舅坐一起喝茶聊天。   舅舅为了找话题,把秦轻当年三千块倒卖给他的平板拿了出来。   苏之贺意外:“没卖掉?”   舅舅笑:“特意留着的,等秦轻发达了,这就是当年我帮过他的物证。”   苏之贺说:“那不用等了。”已经发达了。   舅舅笑嘻嘻地把平板收起来:“所以我更要留着了,等哪天需要了,我就自己带着,或者让我儿子、孙子带着这个平板,去B城找你们。”   苏之贺:“其实只要打个电话。”   舅舅哈哈大笑:“所以我在开玩笑吗。来,喝茶,喝茶。”   秦轻要考三天,苏之贺在舅舅的文具店喝了三天茶。   喝完茶,高考结束。   高考大军从学校大门内奔涌而出,解磊特意找到秦轻,两人勾肩搭背地挤在人群里往外走。   学生中有以前秦轻的同学,见了秦轻惊讶不已:“秦轻!?真是你啊?”   解磊勾着秦轻的手抬起,捏秦轻的脸:“不是他,是易容的,我把这层皮扒了给你们看。”   秦轻拍开那爪子:“好久不见。”   几个同学都很惊喜:“你回来考试了?太好了!”   “是啊,我们之前都以为你不考了。”   “秦轻,你手机多少,我回家加你微信吧。”   “把他拉到群里,我们考完还要聚的。”   解磊惊了:“你们有群?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同学眨眼:“你高二和我又不是一个班好吗?”   解磊:“那我高三和你难道不是一个班?”   同学也惊了:“当然不是一个班,你高三在二班,我高三在三班好吗?你考完连自己哪个班都扔回给老师了?”   秦轻插话道:“我都可以,二班三班都行。”   同学脸上笑开了花:“那肯定,帅成你这样,全校女生都是你同学。”   解磊忽然想起什么:“二班个鬼!老子三班的!”   闹哄哄的校门口,承载了所有的欢声笑语。   几天后,秦轻还留在C城老家,主要是同学聚会太多,这里聚,那里玩儿,暂时走不了。   苏之贺由着秦轻到处玩儿,也鼓励秦轻多参加学生聚会,说:“难得儿子有正常年轻人该有的生活。”   铁三角好友:“离开你这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当然就正常了。”   “你说秦轻‘不正常’?截图了。”   又过了两天。   苏之贺在群里说:“儿子连家都不回了,早上九点出门,现在晚上十一点了,还没回来。”   铁三角好友:“这是正常的年轻人生活,你个退了休的老年人要习惯。”   “养养狗养养鱼,排解一下枯燥无聊的老年生活。”   苏之贺:“……”   秦轻一直在老家待了半个月,很充足,很开心。   他本来以为自己学生时代埋头学习没什么朋友,又这么久在外面,没在学校,同学们早该把他忘了。   回到这里才发现,很多学生对他的印象不错,说他以前在班里只是话少,但人还不错,交流起来很舒服,人也好说话。   而年轻人不考虑利益,觉得你人不错,和你聊天聊得来,叫你出来玩儿也能玩到一起,便乐意相处、做朋友。   秦轻短短两周,便弥补了过去一年的空窗,手机联系人里多了很多的同学。   大家相约聚会,都是年轻人之间的热闹,秦轻也好像一夜变回了真正的少年,无忧无虑。   解磊趁机提议:“我能抱下我偶像吗?”   秦轻:“不行。”   解磊嚷嚷:“粉丝对偶像的拥抱也不行吗?”   秦轻:“你一个路人粉要什么拥抱。”   秦轻乐不思蜀地在老家逗留了许久,期间也偶尔听到了一些孙芳、丁重的消息。   说高考前夕,丁重为了躲网贷跑了,孙芳被人堵在家门口,要求子债母尝,没钱可以卖房子,孙芳也跑了。   跑到现在,母子俩至今没消息,有以前熟悉的牌友试图联系孙芳,怎么也联系不上。   解磊问过秦轻:“我元旦的时候去你那儿,不是还提醒过你,怕他们找你的吗。”   “这么巧,什么时候不催债,刚好你回来之前被催债,人就跑了。”   “唉,你说会不会是我偶像?”苏之贺的安排?   有可能。   但秦轻不去想,也不去深究。   孙芳和丁重,早在他迈出家门的那一刻,就和他再无瓜葛了。   以现在的情况,他们不可能和没机会再纠缠上他。   秦轻没有回答解磊这个问题,却说:“我想好我要念什么专业了。”   解磊:“?”   秦轻:“学医。”   解磊惊了:“我靠,那专业简直不是人学的好吗?”   秦轻嚣张道:“学霸只是通知你一声。”   解磊思考问题的角度很清奇:“反正你就是仗着我偶像钱多,愿意养你,再顺便养一个医学生。”   秦轻:“花你钱了?”   解磊:“我靠!你不要这么狂!”   事实证明,秦轻的狂不止在聊天的态度上,也在成绩上。   分数出来,超一本线很多,几个知名的医学院全部能报。   苏之贺比秦轻都高兴,特意托关系问了专业人士,看学校专业该怎么报。   很巧,秦轻选的学校就在专业人士推荐的院校里,只是不在B城,在另外一个一线城市S城。   苏之贺像给儿子选学校的老父亲,大手一挥做决定:“报!就报这个!”   以秦轻对苏之贺的了解:“你是不是学校旁边有房子?”   苏之贺:“没有,现在买来得及。”   秦轻捏苏之贺的脸:“爸爸,你可真有钱。”   苏之贺也捏秦轻的脸,感慨:“赚了这么多钱,终于有地方用了。”   “儿子好好念书,出来做医生,救死扶伤。”   ——   两年后。   秦轻穿着白大褂,按着语音在嘴边,一边给关意允发消息,一边往某栋楼里走。   “被黑是因为市面上有你的竞品,你有对家,还不止一个。”   “你只要看看最近形象和你类似的,发展方向和你差不多的艺人有哪些,这些人里最近谁比较活跃,差不多就能猜到是谁在给你上黑热搜了。”   “让你的经纪人去给你找律师,出律师函公告,态度要强硬。”   “管好粉丝群,让他们别动不动控评,你的风评要粉丝帮你控,你的经纪人团队是吃白饭的?”   “综艺最近别接了,过段时间换经纪人。”   “你的问题他都不管,跑过来问我,我是你经纪人?”   一股脑儿地把语音发过去,手机塞进口袋里,秦轻爬楼梯上楼。   刚好有一行学生下课,从楼梯下来,几乎都是女生,不用想就知道是护理班的。   班里有人认识秦轻,喊:“学长。”   秦轻抬眼,冲着喊他的女生点了点头。   一群女生偏头看他,嘻嘻笑。   人堆里有个胆子大的,仗着人多,躲在人群里喊:“学长,你有女朋友吗?”   秦轻不急不缓地上楼,回道:“我有男朋友。”   男朋友住在学校旁边,日常B城S城两地跑。   虽然不拍戏,还是要忙点家里的生意。   家里前脚还对他找了一个学生颇有微词,后脚知道男生是顶尖医学院的医学生,态度就微妙地变了。   苏之贺理所当然地从他那位当家大哥手里“骗”了一笔八位数的“助学基金”。   大哥有点担心地问:“我不是心疼钱,哪天他毕业了,不会就是你们分手的时候吧?”   苏之贺:“?”   大哥:“你看你这两年,也不拍戏了,还息影了,娱乐圈都要查无此人了。”   总结下来三个字:你不配。   苏之贺不要脸地说:“那你多给我点钱,我好傍身有点底气。”   大哥蹙眉,一脸惊讶:“你零啊?”   苏之贺:“……”   大哥收敛神情,恢复当家大老板的正色和威严:“咳,放假了叫小秦过来,一起吃饭。”   又想:“算了,他功课那么忙,还是别叫了,叫了他肯定一直记得,还要特意空时间出来。”   苏之贺无语:“当年我忙着拍戏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体谅过我。”   大哥说了句实在话:“哪个当哥的会心疼自己弟弟,你心疼关意允吗?”   苏之贺:“我只心疼我儿子。”   儿子也在心疼他自己。   埋首在一堆课业里,看不完的书,记不完的内容,也想要影帝抱抱。   秦轻合上书,离开图书馆,给苏之贺发消息:“回来了?想你了。”   苏之贺秒回:“我现在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