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暴君的掌心鱼宠[穿书] 作者:雪山肥狐 文案: 李鱼一朝穿书,竟然穿成了一条真鱼,且这鱼还是有主的,主人就是书里那个阴森恐怖的哑巴暴君,系统交给李鱼一个任务,只有获得暴君的心,才能变回人形。 李鱼内牛满面:系统你醒醒,我特么只是一条鱼,他又不能说话,怎么交流? 系统:少啰嗦,攻略暴君要走心。 李鱼:请问暴君他有心吗- - 李鱼努力向暴君吐了个泡泡,却被暴君抓住,精心养在了几亩地那么大……的鱼缸里,鱼生受尽呵护。 穆天池每天都盯着游得正欢的小鲤鱼看,心想这鱼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化成人形呢。 小鲤鱼不知道,暴君不是没有心,而是早就把心给了误打误撞救过自己的小鲤鱼。 小剧场: 李鱼:鱼变成人原来是要经历鱼人的过程,殿下,您是希望我先头变成鱼还是jio变成鱼? 穆天池认真想了想:今天变头,明天变脚。 食用指南: 1、攻受1v1,HE 2、攻的哑疾会治好,不会虐,请放心看 3、生子,系统,穿书,甜爽萌宠都有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书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鱼(受)、穆天池(攻) ┃ 配角:《暴君的尾巴摸不得》求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暴君最爱小鱼鱼 立意:鱼宠的爱情治愈 作品简评: 李鱼穿进书里成了一条鱼,为阴森恐怖的哑巴暴君所救,成为暴君鱼宠,为了变为人形,先努力做任务变成暴君的百万鱼宠吧!李鱼卖萌吐泡泡讨好暴君,殊不知暴君早就看穿了他,不仅为他建了世上独一无二的超大鱼缸来养他,还要与他共江山、开枝散叶。李鱼:喂喂喂,我只是一条鱼啊!本文语言诙谐,剧情起伏,扣人心弦,讲述了深沉冷漠的哑巴暴君与活泼可爱的鱼宠之间甜萌的爱情故事,处处皆有会心一笑。 第1章 鱼汤之鱼 李鱼浮在冰凉的水里一动不动。 头顶上朦朦胧胧传来人声,听不真切,李鱼觉得有些吵,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似乎湿漉漉的。 他一个激灵,神智逐渐清明,然后毛骨悚然地发现,四周全是水?? 不对啊,记得他是熬夜看网文睡过去了,什么时候掉进水里的? 而且他——根本不会游泳啊! 李鱼受惊吓过度,情急之下手脚胡乱扑腾,一使劲,就感觉到身后有什么摆动了起来。 以往落水基本只有沉底的命,没成想这回他竟没往下掉,而是在水里稳住了,仿佛水无形中托了他一把。 而且身后这一股不容忽视又很诡异的节奏感…… 是什么? 李鱼下意识回头,猛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大长腿不见了,腿的位置出现了一条银光闪闪的鱼尾,这条尾巴,正起劲地上下左右拍着水。 ……他好像找到原因了。 他的身体,大约就是因这条尾巴的动作,才没有沉下去。 李鱼:“……” 怎么回事,他的腿怎么变成鱼尾巴了? 难道……他是在做梦? 做了一个,变成人鱼的梦? 虽然人鱼听上去有些娘气,可是能拥有鱼尾巴的人,李鱼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人鱼。 不是动物世界里丑萌丑萌的儒艮,而是拥有一头飘逸的长发,容颜姣好,歌喉空灵,半人半鱼的梦幻美人鱼。 众所周知,这种人鱼现实是不存在的,所以他变成人鱼,一定是做梦。 既然只是梦,他完全不介意在梦里多观赏一下自己的人鱼形象。 李鱼左右张望,想找到一面镜子,或者是任何能映出他样貌的东西。 与此同时,他依旧在卖力地甩动着鱼尾巴,有条尾巴恣意摆来摆去的感觉,似乎还挺不赖? 可惜梦不大顺,水里没有镜子,李鱼翻了个身,手习惯性伸到额前,想拨一拨刘海。 谁知这一下就出了大事,李鱼突然发现,他的手不论如何使劲也够不着额头了。 手……怎么了,是变短了吗? 李鱼吃惊地看向自己的手。 这才发现,他骨节分明的手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刻不停在扑棱着水,形状质地就和真的鱼鳍差不多的……一截鱼鳍。 他的腿成了尾巴,手变成了鱼鳍,那他?? 李鱼赶紧往自己身上看去。 只见——他浑身都包裹着银黑色鱼鳞,除了细长的肚皮处…… 不对不对,他的肚子,何时变成扁扁窄窄的,好像是一条普通鱼……才有的肚子。 卧槽!! 李鱼深呼吸一口,居然冒了个泡泡出来。 被泡泡表面折射,他清楚地看见,自己整个身体都变成鱼了! 这鱼脸,这鱼肚,这鱼鳞,妥妥地一条鲤鱼,不是美人鱼! 李鱼吓得浑身一僵,忘记了扑腾尾巴,整条鱼biu地就往下沉。 啊啊啊要淹死了要淹死了! 眼看就要撞上水底的一块黑石头,李鱼拼命甩尾划水,鳍尾并用,还好在彻底撞到之前,成功停了下来,只有尾巴不慎甩在了石头上。 李鱼:!!! ……好疼啊。 这条鱼尾巴竟然不是摆设,才碰了一下,就疼得李鱼吐出了一长串大大小小的泡泡。 怎么回事,这堪比拿刀子割他腿肉的痛楚…… 梦里怎么会疼得如此真实? 李鱼微微睁大双眼,不会吧,这根本不是梦,他是真变成一条鱼了,还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鲤鱼?? 这里究竟是哪里,他到底是怎么变的,总不能因为他叫李鱼,就让他变成真鲤鱼,关键是他还能不能变回去了! 李鱼内心一片草泥马奔腾而过,什么都还没来及想明白,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人声。 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道:“小林子,贵妃娘娘寿宴的千鲤汤,还少一尾活鱼呢!” 另一个声音紧接着谄媚道:“高公公,这鱼方才翻了白肚,小的不敢进给贵妃娘娘,正要拿去丢呢,寿宴要紧,要不小的马上再备一条……” 李鱼:??? 他发现除了他之外还有人,心里有些窃喜,可是什么贵妃、公公的,敢情他还穿成了一条古代皇宫鱼? 那千千千千千鲤汤又是什么鬼?? 不待他想明白,李鱼所在水的上方,忽然透出一道光亮,头顶上一团黑暗裂开了一道缝,有只在李鱼看来相当震撼的手探了进来! 李鱼差点窒息,这手也太大了吧。 仔细一想可不是,他已变成了一条普通鱼,人类的手对他而言,可不就是尺寸巨大。 李鱼本能觉察到了危机,不由自主地乱窜乱游,这只手没有一丝犹豫地伸过来,虎口一张,钳住了没头苍蝇一般的李鱼。 作为一条鱼,李鱼已经没脖子了,这只手直接掐住了他大半个身体,比刚才不小心撞了尾巴还疼。 李鱼嗷了一声,一使劲,尾巴乱甩。 怎么能掐鱼的胸和肚子,好疼的! 然而这人却听不见鱼的叫唤,呵呵一笑道:“这鱼真活泼,哪里就翻白肚了,小林子,该不会是你故意这么说,打算藏起来自己用吧?” 言语之间,天旋地转,李鱼瞥见他出来的地方,原来是只鱼篓子,他已被这人捏着,送到了眼前。 李鱼的鱼眼睛,冷不丁就看见了两个古代内侍装扮的人。 捏着他的这个高公公,长得却不高,而是像只圆圆的白面团,旁边的小林子有些像麻杆。 小林子忙不迭拍高公公的马屁,赔笑脸道:“高公公,有您亲自镇着,小的哪敢占便宜,定是小的方才看错了,误会一场。既然这鱼还活着,小的这就拿去炖鱼汤……” 被高公公捏住的李鱼一听激动了:什么什么,炖鱼汤!! 方才千鲤汤他没来及想明白是什么,炖鱼汤他可懂到骨子里去了,他现在就是一条鱼,这是要把他炖成汤啊! 李鱼:嗷,捏一捏可以,炖汤可不行! 李鱼使出吃奶的劲没命挣扎,高公公原本进膳房只是为了敲打小林子几句,敲打完了,本也打算将手里的鱼丢给小林子处理,李鱼被他钳住安分了一会儿,突然又挣扎起来,这鱼身上滑不溜丢,高公公一下没抓稳,李鱼竟脱离了他的手,横飞了出去。 在半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水迹还在瞎扑腾的李鱼:!!! 怎么办,他要死了他要死了,摔死还能做汤吗! 嘤嘤嘤还没搞明白怎么穿成鱼的,他不想死啊,万一这一死彻底死透了咋办! 李鱼不受控地向小林子的方向飞过去,小林子伸手去接,可是鱼身太滑,小林子竟也没抓稳,李鱼眼看就要啪叽,掉在地上了。 这时,外头传来“喵”的一声长啸,一团雪白的影子窜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李鱼尾巴还没着地,就被这白影啊呜一口,叼在了嘴里。 李鱼还没来及庆幸自己没被摔死,浑身鳞片已竖了起来。 卧靠,这体型,这声音,这特么是……一只大白猫?! 想不到才脱离了人手的他,又落入了猫口! 鱼都被猫叼住了,还能活吗! 李鱼以前一点不怕猫,变成了鱼就本能怕得要死,猫舌上全是倒刺,舔一舔会不会让他掉大片鱼肉? 李鱼吓得不敢乱动,一想到马上要被白猫吃得只剩一堆鱼刺,他觉得他宁可去炖汤。 突然杀出来的大白猫无视了高公公和小林子,叼着鱼,往外跑去。 这场变故发生得太快,小林子才反应过来。 “高公公,鱼……鱼被猫叼走了!” 这白猫膘肥体壮……有点眼熟呀。 高公公回神,使劲踹了小林子一脚。 “发什么愣,发什么愣,没看见这是谁的猫吗,这可是贵妃娘娘养的猫!小林子,你快跟上去,猫主子娇贵,别让猫主子被鱼刺卡到了,否则贵妃娘娘能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谁让主子们养的猫也是半个主子呢……” “哎!” 小林子苦哈哈地应了,这年头,猫主子也得罪不起啊。 李鱼被大白猫叼着,后头追着小林子,高公公一番话他也听见了,他本来还寄希望高公公和小林子会把他从猫嘴里弄出来,毕竟他是鱼汤食材,多少还有点用处,敢情人家根本没把一条鱼放在眼里,也没有救他的打算,反而还担心猫被鱼刺卡到? 有这么见风使舵的人吗! 李鱼很生气,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仍旧只能使出吃奶的劲,企图再从猫嘴里滑出去。 然而白猫不是眼高手低的高公公,也没有边跑边吃的习惯,叼着李鱼就是认真地叼,李鱼动来动去,白猫的尖牙非但没有松动,反而将他卡得更紧了。 李鱼这下不敢乱动,老实地待在猫嘴里,只剩尾巴尖抖抖抖。 太可怕了,李鱼憋不住放声大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随便来个谁都好,只要让他脱离猫口,他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成! 可是鱼的话,不止人听不见,猫也没反应。 大白猫一路畅行无阻,沿途有无数看见白猫的人,竟无一上前阻拦。 真是应了高公公那句话,主子养的猫也是半个主子了。 就在李鱼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白猫四爪抠住地砖,一个急刹车,猛地停了下来。 感觉到猫的牙齿又紧了的李鱼:!!! 白猫灼灼双目瞪视正前方,喉咙里发出警觉的咕噜声,如临大敌,李鱼觉察到了白猫的变化,连忙跟着往前看去。 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名锦衣华服、身形挺拔的青年男子,天神降临般,挡住了大白猫的去路。 第2章 猫口之鱼 李鱼大喜,原来也还是有不拍猫主子马屁的人的! 若说猫的智商一般是两岁孩子,这只大白猫就是被个娇惯的孩子,有生以来都是要什么就有什么,没人敢拦,这会儿叼着鱼,竟有人敢挡它道,白猫恼怒地原地转了两个圈,决定给这人一点颜色看,继续叼着鱼,往青年男子的腿上猛撞过去。 ……砰!!! 白猫撞得太狠,猫嘴里的李鱼都能感觉到它一下子绷紧了身躯,力道十足。 可是青年纹丝未动。 白猫“喵呜”一声惨叫,反被对方硬邦邦的腿撞得弹了开去,猫嘴一松,李鱼大喜,趁机从猫嘴里骨碌碌滚落,很快便着了地。 因为猫主子体型不高,他掉在地上倒也没再受到太大的冲击。 白猫一愣,喵喵叫着,就要去扑李鱼,李鱼好容易才离开猫嘴,哪肯再让猫扑住,情急之下狂摆尾巴,一个打挺高高弹起,“啪”的一声,鱼尾用力扇在了猫嘴上! 白猫:“……” 李鱼:“…………” 不会吧,他只是想逃,操作不慎怎么就变成打猫脸了?? 李鱼心虚得不行,身为鱼竟敢打猫的脸,他怕不是马上就要被吃了? 白猫被突如其来的一扇,都有些炸毛了,抬爪就是狠狠一按。 猫的利爪,在李鱼犹如钢钉,李鱼继续扑棱:嗷,不要按头,疼疼疼疼! 一条鱼敢在猫面前如此撒泼,没被吞也怪不容易了。 难道他一世英名,就要葬身猫口了吗? 猫爪下的李鱼浑身都在疼,疼蔫了,尾巴尖不甘心地抖抖抖。 然后他就看到,一双漆黑的登云靴由远及近,缓缓来到他眼前。 原来白猫再次逮住他的时候,华服青年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不知是不是最后的错觉,李鱼竟觉得这青年有意无意往他的方向,淡淡地瞥了一眼。 但是怎么可能呢,连高公公和小林子都没施舍给他多余的眼神,这青年仅凭一身华服看,地位绝不会低,这样的人会注意他这一条小小的鱼吗? 鱼的力气实在有限,李鱼快抬不起尾巴了,静静趴着不动,凝聚起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呼吸着。 鱼不能离开水太久,被猫又咬又抓更不行,他太可怜,两者都占全了。 就在这时,青年一撩袍子蹲了下来,李鱼就见到一张俊脸在不停地放大、放大…… 这是一张俊美到极致,又冷若冰霜的脸,鬓如刀裁,目似寒星,朱唇皓齿,肤白若玉,即便宋玉潘安在世,也不过如此。 李鱼会的赞美之词有限,很快就在鱼脑子里蹦没了,当他还是个人的时候,就对自己的样貌很有信心,觉得自己很好看,老天爷这是知道他快死了,临死还让他遇见一个比他更好看的天仙美男,好让他心怀嫉妒而死吗? 鱼之将死,其言也善。好吧,说实话,他只嫉妒了一点点。 李鱼脑子里已开始控制不住乌七八糟地乱想,俗称回光返照,陡然之间身上一轻。耳畔,大白猫很不甘愿地大叫起来,可是将他死死压制住的锋利猫爪已离开了他! 李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试着摇一摇鱼身,虽然还是很疼,他……真的能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大白猫怎会放过他? 李鱼微微抬眼,大白猫……它喵地腾空了! 华服青年一把揪住猫背上的皮毛,毫不客气地将猫拎了起来。 这猫虽壮实,但是通体雪白,蓝宝石般的盈盈眸子,一看就知品种名贵,寻常人哪怕不看贵妃的面子,也会对这白乎乎的一团心生怜惜。 可是青年神情淡漠,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白猫。 李鱼虽诧异,更多是感觉鱼生终于有了一点希望。 谢天谢地,也谢谢这个美男!! 白猫被迫离了地弃了鱼,发出凄厉的怒吼,四爪乱抠乱挠一气,换作别的人可能会被吓到,但是对于身高手长的青年来说,根本构成不了威胁。 而随后赶来的小林子看见这一幕,腿一软就给跪了。 李鱼疼痛之余有些吃惊,小林子这是要干吗?该不会是为了救他这个食材下跪吧?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小林子是向着华服青年跪下的,对着青年砰砰磕着头,语无伦次道:“景王殿下,这、这可是贵妃娘娘养的猫主子,求求您开恩……” 李鱼:“……” 这青年,原来是一个王,叫做景王? 李鱼对贵妃、公公没什么特别反应,可是景王的名号,不知为何听上去有些耳熟? 只是这念头仅仅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鱼生危在旦夕,李鱼已无暇去多想旁的了。 华服青年——景王冷冷哼了声,幽深的眸子扫过小林子,拎着大白猫的手动都未动,并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大白猫起初还喵喵吼得起劲,后来声嘶力竭,叫声越来越低,景王周身散发着迫人的气息,充耳不闻,小林子在底下跪着,额头汗珠越流越多。 李鱼摊在地上,这位景王把欺负他的大白猫抓了起来,也算是救了他,李鱼心里十分感激,可是再没有人管管他,把他放回水里,他就要成一摊死鱼了! 怎么办…… 李鱼无力地蜷了蜷尾巴尖,可是无人能听见他的心声。 “殿下、殿下……等等老奴,老奴来了!” 又一道不知是谁的身影,从远处大呼小叫着,狂奔过来。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内侍,停在景王与小林子之间,先喘了一大口气。 “王喜公公,您来了!”小林子以为见到了救星,眼前一亮,忙作揖道,“求求您,帮忙向景王殿下说个情……” 来者正是景王贴身内侍王喜。 “求什么情?”王喜喘匀了气,先小心翼翼端详了一下景王的神色,再恶狠狠瞪小林子一眼,“这猫自己跑过来冲撞了我家殿下,怎么,殿下还处置不得?” 小林子一阵眩晕,嗫喏着道:“可这是贵妃娘娘养的猫主子……” 王喜早认出白猫来了,不提则已,一提怒气冲天:“不过一只猫,也敢在殿下面前充主子,我呸!” “王、王公公……” 小林子始觉失言,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贵妃的猫在他们这些下人眼里是半个主子,可在真正的龙子凤孙面前算得了什么? 王喜啐了小林子一口,威风凛凛大骂一通,小林子浑身发抖,低垂着头更不敢说话了。 王喜骂完,回过头征询地望了景王一眼,景王冰冷的眸子动了动,王喜会意,立即翘着兰花指转过身去,大声斥道:“这猫冲撞了殿下,殿下不过惩戒一二,有何好着急的。” 景王手里的猫逞威风未果,已被磨得没了脾气,这会儿似乎知道自己挠了块铁板,总算收敛了性子,吐出粉色的猫舌柔柔哀叫。 一般人这时候多半会心软。 然而景王却不是一般人。 景王足足等猫不叫了,识相地垂下脑袋,这才慢悠悠将大白猫往小林子的方向随意一掷,猫不畏高,脱离景王的手之后急急扑入林子怀里,小林子身上可没几两肉,被当胸一扑,差点撞吐血。 王喜轻咳一声:“殿下今儿心情不错,只是略施惩戒,你看住它,若再有下次……呵呵,活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谁敢惹殿下两回呢。” “奴才知道了!”小林子连连磕头。 景王无所谓地摆手,王喜又啐了小林子一口,要跟着景王走人。 这就要走啦? 李鱼眼巴巴且难熬地等了许久,可是这个救了他,似乎还多看他一眼的景王,也没有要继续救他的意思。 李鱼能从猫嘴里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鉴于他说的话没人能听懂,只能聚集起最后一点力气努力蜷一蜷尾巴,凌乱的鱼尾轻轻拍击着地面,一下、两下。 这卑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求救,令人绝望。 李鱼一次次快要放弃,一次次又劝自己坚持下去,说不定坚持就有奇迹呢。 直到,他再也挥不动尾巴,奇迹也没发生。 曾经救他一次的登云靴,并没有再度为他停留。 李鱼逐渐失去了意识,鱼尾停止了动作,四周的空气逐渐冷凝。 景王本已走出去了数丈,突然间停下脚步,蓦地转过身来,冷冽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 “殿下,您……您怎么了?”王喜不解地跟着回头。 小林子已撒腿抱着白猫跑了,此处应当也没旁人了。 景王眉头紧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重新往回走,一边凝神留意脚下,不多时,已到了原先停留过的位置。 王喜亦步亦趋跟在后边,就见到景王垂眸似乎在找寻什么。 忽然,景王驻足,俯下身去。 “殿下,可使不得,您想要什么,还是老奴来吧!” 王喜嚷嚷着要拦景王,景王一意孤行,态度强硬地将王喜拉开,亲自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确切来说,是一条巴掌大小的鱼。 这是一条曾经被猫叼在嘴里,伤痕累累的鱼。 “殿下,这……” 这不是很寻常的一条鲤鱼吗,殿下为何非要坚持过来看这鱼呢? 王喜惊疑不定,他头一次发觉自己也有不懂他家殿下的时候。 景王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指,指尖触了触摊着的鱼尾。 那尾巴,轻轻地,蔫蔫地拍了拍地。 景王:“……” 景王脸色沉了下来,手上却异常轻柔地拾起鱼,捧住。 “殿下、殿下,还是老奴来吧!” 王喜连忙展开袖子要去接。 景王摇首,自己托着鱼,径直往最近的一座宫苑走去…… 迷迷糊糊的李鱼,难受中感觉到了一阵久违的温暖,仿佛是来自被窝和枕头。 嘤嘤嘤,鱼生太难了,他这是快死了,马上就要重新变成人了吗? 要是能变回去,吃苦也是值得。 李鱼暗自高兴,忽然听见叮的一声系统音响起:“恭喜宿主,萌宠系统主线任务‘暴君的百万鱼宠’第一步——与暴君的初识,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李鱼:殿下救命,这猫咬我! 景王:发动技能——猫口夺鱼……反正也救了,没地方搁,就摆在鱼缸里。 王喜:……殿下,您想养鱼就直说啊。 景王听力很好,但是因为李鱼一直在拍尾巴,所以景王没发觉,突然声音停下来,就觉出不对了。 第3章 百万鱼宠 李鱼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等了又等,他好像没变回人。 不止没变,还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似乎是叫做……萌宠系统? 李鱼一想起这个名字,眼前蓦地一亮,凭空出现了两行闪着金光的大字。 方才提示他的系统音主动道:“宿主,请选择主线任务或是支线任务。” 李鱼眨眨眼睛,他好像无意间摸进了一个系统里。 这系统管他叫宿主,应当就是属于他的金手指,果然变成鱼不是白变的。虽然他至今仍是鱼,没能变回人,但是有了金手指,也许顺着系统提示去做,就能找到变回人的办法呢? 记得之前的提示是说他完成了某个主线任务的第一步…… 李鱼习惯性就想像点触摸屏一样,去点主线任务这行字,可是这对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的举动,对鱼来说却不容易,因为鱼鳍太短够不着。 李鱼呼扇着鱼鳍有些着急,想他要能点到就好了,主线任务忽然自己闪了两下,展开了好多行字。 李鱼:明白了,这系统不用动手,只要靠意念用想的就能操作。 主线任务下的几行字,除了最上面一行是亮着的,其余都是暗色,应就是对应了各个主线任务。 李鱼急切想变回人,粗略看了看每个主线任务的标题,都是鱼有关,没有人。 除了他曾听说过的“暴君的百万鱼宠”之外,还有“暴君养鱼振兴家族”,“鱼的产后护理”,等等等等,一个比一个看上去不知所云。 最上面亮着的就是“百万鱼宠”了,可以点进去查看,其他任务暂时还不行。 李鱼没办法,蔫搭搭地点了,“暴君的百万鱼宠”立刻弹出了任务说明,以及任务进度。 他先看说明,这说明也贼简单,就是要变成暴君喜爱的一条宠物鱼,虽然有点标题党,还挺符合萌宠系统的名字。 等等,他好像漏了什么? 似乎许多地方都出现了暴君这个称呼,可他还不知道暴君是谁呢。 系统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困惑,刷地弹出了一个飘着玫瑰花瓣的透明立体框,框框里正是景王天怒人怨的俊脸。 原来景王就是暴君啊。 李鱼咧嘴乐,因为他遇见了景王,所以“与暴君的初识”就算完成了吗? 话说回来,这个景王只是看上去很冷,不爱说话,为何就要被系统称为暴君呀? 系统这次没反应,框框里仍是摆着景王的俊脸不变。 这……难道是要他进一步点点点的意思? 李鱼想了想,用尾巴尖远远戳了戳景王的脸颊。 这回系统又多出了些别的提示。 飞舞的玫瑰花瓣自动组成了一段关于景王的说明,景王名叫穆天池,是大楚皇帝五皇子,天生哑疾,口不能言。 李鱼:“……” 原来景王是叫做——穆、天、池?? 李鱼如雷轰顶,难怪他头一次听见景王这个称呼就觉得耳熟,也难怪比起王喜、小林子,景王安静得过分,只是当时光想着逃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如今总算知道他掉的是哪个坑了! 穆天池这个名字他熟得不能再熟,可不就是他闲得无聊,熬夜看过的一篇网文《暴君与小娇妃》中的男主,一个冷漠阴鸷,不爽起来随时会诛人九族,但是因为天生哑疾又有点可怜的暴君。 他这是带着系统穿书了呀! 别问一本暴君文,他为何偏偏穿成了一条鱼,也别问一本暴君文,为何给他配的却是萌宠系统,做的任务也全都是鱼,问就是—— “反正穿都穿了,你就认命吧,听说养宠物能让人变得有爱心,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暴君男主转性。”系统悠悠推送了一条系统音过来。 李鱼:“……” 他就知道这系统没安好心了! 他一点也不想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任务,难道他不做,还能逼迫他不成? 系统马上道:“萌宠系统不能逼迫宿主,但是宿主完不成任务,一辈子就无法变成人。” 李鱼:什么?!死了真不能穿回去吗? “不能。”系统很肯定,“无法变成人就只能拥有鱼的寿命,最后化成鱼骨和鱼灰。” 李鱼:……那要是放弃任务呢? 系统:“马上化成鱼骨和鱼灰。” 李鱼要爆粗口了,这特么难道还不是变相强迫? 系统再次强调:“萌宠系统不会强迫宿主……” 李鱼:车轱辘话不要来回说好吗! 李鱼不想变成鱼骨和鱼灰,也依旧对暴君转性没什么兴趣,他只想知道,具体要如何做才能变回人? 系统:“主线任务进行到一定程度,会有一个步骤是变回人。” 李鱼:这还差不多……好吧,不就是个主线任务,做就做。 虽然装得满不在乎,他其实很清楚,他是不可能拿性命去冒险的。萌宠系统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反正穿都穿了,就凭这系统是他穿书附带的金手指,能出现在他的精神世界,他就该相信。 既然决定要做任务,李鱼开始静下心来,认真研究起他正在进行的“百万鱼宠”这个任务。 这任务一共分为若干步骤,第一步“与暴君的初识”已经完成,第二步“与暴君的互动”正亮着,后面就没了,看来要等第二步完成之后才能再有下一步显示。 ……这小气系统,连详细一点的提示都不给他,与暴君互动,要怎么动呢? 景王是个王,他只是一条膳房里的食材鱼,两者有何关系,李鱼有些犯愁,难道要他把自己做成鱼汤或者红烧鱼,盛在盘子里去给景王吃吗? 系统:“转转脑子,用用心。” 李鱼:“……” 这混账系统,怎么觉得是在嘲讽他! 李鱼没能从奇葩的主线任务中琢磨出什么来,眼珠一转,想起去看支线任务。 所谓支线,就是可做可不做的意思,打过网游的人都知道,支线任务一般不会太难,也能有丰厚的奖励,主线这么奇葩,没准他可以试着从支线上找找线索。 李鱼选择了查看支线,发现支线任务底下全都是暗色的任务名,说明还不到能做这些任务的时候。 譬如其中有一个支线任务就是—— “成为锦鲤”。 这任务看起来相当不错,既然暂时得当条鱼,做锦鲤总比做普通食材鲤来得强吧? 傻子都知道锦鲤拥有超好的运气,为何这种任务反而不能做? 系统:“支线任务都是有前置条件的,触发了前置条件才能进行。” 李鱼:锦鲤任务需要什么条件? 系统:“完成主线——百万鱼宠。” 李鱼:……靠!!是不是绕不过当鱼宠这个梗了!! 系统:“没错。” 李鱼心想,他明明是个男人,却要去当另一个男人的宠物鱼,且这男人脾气不好,又不会说话,也太难了吧? 不知完成任务有何奖励,若是奖励不咋滴,他岂不是亏了? 李鱼:那完成百万鱼宠之后,都能有些什么奖励——应当是有的吧? 系统:“有。第一步你已完成,鱼尾力量已被加强,请谨慎使用。第二步完成的奖励是可以置物的随身空间,其他奖励随着任务更新会陆续告知。” 李鱼眼睛一亮,鱼尾巴加强有什么用,他一时半会儿还体会不到,可是随身空间,这个好,可以放东西,他一条鱼挺不方便,还是得赶紧克服羞耻心做任务去! 这样想着,系统便提醒他要退出了。 …… 李鱼苏醒过来,睁开鱼眼,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只注满水的青花瓷缸里。 原来与系统对话是在他的精神世界,外边看不出,实际他被大白猫咬伤,又离水太久,已昏厥了一个时辰了。 身上传来阵疼,被大白猫咬的伤还未痊愈,李鱼望着周遭的环境有些迷茫。 记得失去知觉前他快把尾巴敲破了,都没人理会他的求救,他此刻应该还躺在地砖上才对,怎么变了地方? 不论如何,受伤了就得养伤,也得弄清楚身在何处,得尽快找到景王,完成互动这一步。 李鱼想清楚之后,细细打量起缸子里的世界。 这只青花瓷缸子比他最早穿过来时呆的黑漆漆的鱼篓子好多了,也没有膳房的油烟味儿,敞亮又通气,可是缸口于他而言有些高了,抬头只能望见头顶一片天花板,小虽小,却也能看出来是雕梁画栋的一间屋子,可见他如今是在富贵之地。 缸子里水很清,目测只有他一条鱼,就在他旁边,种了几棵碧绿的水草,随着水波轻轻摇曳。 他身下,垫着一片雪白的石子,李鱼研究了一下这些石子,每颗皆是圆圆滚滚磨去了棱角,鱼躺在上头一点不膈,到是个养伤的好去处。 李鱼打算扯一片水草叶子下来,可是比划半天,光用左右鱼鳍一起扶住水草就挺不容易,更别提还要把鱼鳍当手去撕扯,怎么弄怎么不给力。 突然,他记起系统说的,给他加强了尾巴力量,说不定可以试试看用尾巴呢? 李鱼不太抱希望地朝水草甩了下尾巴。 嘶!好痛好痛好痛!! 牵动了伤口,李鱼疼得龇牙咧嘴,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鱼尾甩过之后,没什么变化,李鱼以为系统在骗鱼,就在此时,一片绿油油的水草叶子缓缓落下来,搭在他头顶。 李鱼激动地看了一眼尾巴,试着以口衔住断了的水草叶子往下拉,遮盖住大半个鱼身,躺在了白石床上。 养伤是要盖着被子养的,让他再休息一会儿,养养神。等身上再好一些,他就去找景王。 不知睡了多久,耳畔传来“咯吱”一声轻响。 李鱼知道这是开门的动静,应是有谁进到了他所在的屋子。 进来的这个人——就是最后救了他,将他放进青瓷缸子里的人。 青瓷缸里有水有水草,还有磨圆的石子,怎么看都像是鱼缸。能做出这番布置,多半不会是要吃他,而是要养他。 这个人……会是谁呢? 从容不迫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李鱼莫名竟有些期待。 他稍稍仰起脑袋,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鱼缸上方出现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李鱼:!!! 天啊,这人——不就是他的任务对象,景王穆天池?? ……原来,是景王救了他吗? 李鱼又惊又喜。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本来他内心深处始终有些排斥做宠物鱼,可是面对救命恩人和任务对象,他能忍! 一条合格的宠物鱼……该怎么做来着? 讨好主人,让主人欢欣! 李鱼顶着水草被子甩了甩头,谄媚地朝景王吐出了一个透明小泡泡。 我这么可爱一条鱼,别砍我脑袋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吐泡泡) 李鱼:吐(一)泡(起)泡(玩) 景王:来——吃——我。 李鱼摇头:不对不对,是吐(一)泡(起)泡(玩) 景王:很——好——吃 景王:知道你迫不及待想被我吃。 李鱼:…… 第4章 鱼香肉丝 李鱼想讨好景王,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看过原书,知道穆天池虽是暴君人设,可在原书里,却并非一开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穆天池还是景王时,顶多算是性子孤冷,情感淡漠,因天生哑疾,早就被剥夺了继承皇位的资格,可后来仍是由最不可能登基的皇子一步一步走向了帝位,以雷霆手段血洗朝堂与后宫,真正由一个沉默冰冷的王,蜕变为令天下胆寒的残忍暴君。 这一转变,实际有一大段心路历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促成,个中曲折也非几句话就能说得清。眼下穆天池仍是个王,就说明性格还未暴君化,也便是说,这位暴君还没真正到动不动就砍人脑袋的地步。 这一点,其实从大白猫当初被穆天池抓住,却未被处死就能看出来。 大白猫冲撞景王,景王罚归罚,罚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冷酷无情,可是罚过就把猫放了,没让猫血溅当场,这在登基为帝后,却是几乎不可能的,可见眼下的景王只是睚眦必报,而非残暴,且他这条鱼能被景王救下来,不也是个现成例子吗? 所以不难理解系统要他做任务的目的,是给暴君转性。 在穆天池还是景王时提前有所行动,总比在穆天池真正变成暴君再去补救来的强。 李鱼为了完成任务,特意放下了身段,既然要做景王的宠物鱼,对主人主动示好也属正常。 但是要景王从一条鱼的摆摆摆中体会到热情,实在太不容易,李鱼吐了半天泡泡,嘴巴都酸了,景王的目光是追过来了,神情依旧淡漠,宛若化不开的冰山。 李鱼很快就有些疲累。 他如此卖力讨好景王,没能使得景王有半分展颜,倒是景王身后的王喜公公,发出“噗”的一声轻笑。 “殿下您看,您救的这鱼活过来了,还能打喷嚏呢。” 王喜从景王背后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乐呵呵地看着小鲤鱼吐泡泡。 这鱼有点意思,之前蔫搭搭的一动不动,王喜都以为这鱼活不成了,谁知才一会儿工夫就又生龙活虎。 李鱼:“……” 喂,别弄错了,这是打招呼不是打喷嚏! 李鱼又朝王喜吐了一个泡泡,以示抗议。 没办法,谁让人听不懂鱼语,甩尾巴会疼,他就只能一个劲吐泡泡了。 这下王喜更加误会了,觉得鱼泡泡吐太频繁,变得有些担忧,小心翼翼询问景王:“殿下,这鱼是不是病了,怎么又打喷嚏?” 李鱼:“……” 你打喷嚏,你们全家都打喷嚏! 景王尚未有所表示,总是遭误会的李鱼已愠怒地吐了一长串泡泡。 王喜顿时紧张不已:“殿下,这鱼怕不是呛水??” 景王:“……” 景王虽口不能言,却不是瞎子聋子,心里亮堂得很。鱼怎会打喷嚏、呛水,王喜这个人精,分明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给他逗闷的。 只不过这条鱼…… 也太活泼了些。 穆天池从没见过如此活泼的鱼,望着青瓷鱼缸里不断吐着泡泡的鱼,和鱼身上盖的水草叶,唇角不觉勾了勾。 “主人,景王,看这边,快看这边!” 躺在水草被子里行动不便,李鱼只迟疑了片刻,便弃了才折下没多久的水草被子,欢快地游近景王。 主线任务第二步是与暴君互动,他方才吐了几个泡泡,可是系统并无提示,就说明光吐泡泡是不作数的。 坑鱼的系统,从头到尾也没告诉他这个互动是何意,李鱼只能自己摸索,大胆尝试。难得能与景王面对面,他肯定得勤快些抓住这次机会,最好能一下子就完成这第二步的任务。 说来也很奇妙,景王是天生哑疾说不了话,而他则是鱼语没人能听见,实际也就和哑巴差不多了,某种程度上他和景王也可算是同病相怜。 只是两个都不能出声,交流困难,要如何互动? 李鱼竭力回想了一下自己会的种种小把戏,从身边绿油油的水草灵机一动想到了魔性的海草舞,不若他就给景王跳一段海草舞,没有互动,就创造一个互动?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可他——身上还带着伤,不能乱甩鱼尾巴,那么不妨保持下半条鱼不动,只动伤势轻一些也不太疼的上半条鱼好了。 说跳就跳。李鱼幻想自己是一条可爱海草,夸张地扭动上半身,做此起彼伏曲扭波浪状。 穆天池、王喜:“……” 景王目不转睛盯着小鲤鱼,他愈发觉得这鱼有些不寻常,只是景王面冷,就算内心有些许惊讶,轻易也不会显露出来。 王喜在旁只觉眼要瞎,吞了吞口水艰难道:“殿下,这鱼……莫不是抽筋了?” 其实王喜第一反应,这鱼扭来扭去,仿佛是在讨景王欢心,可王公公素来只听说聪明的猫狗能通人性,这鱼也能聪明得起来吗? 理智告诉他不可能,所以王公公更倾向这鱼抽筋了。 李鱼:“……” 你抽筋,你们全家都抽筋!! 王喜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气氛,李鱼没心情再继续跳海草舞了。 他跳了这么久,系统仍没有一点提示,李鱼索性不跳了,biu地停在白石床上,稍作休息。 穿成鱼之后,他第一个点亮的技能就是游泳,如今在水里沉沉浮浮,熟络得很。 景王一直盯着他,见鱼不动了,若有所思。 王喜马上又找到了新的切入点:“殿下,这鱼怎么不动了?” 李鱼:“……” 做宠物鱼好难,怎么老是遇见杠精! 李鱼克制地转过身去,他不能总生闷气,得把精力放在怎样尽快完成任务上才行。 “喂,系统,怎样才叫互动?” 李鱼尝试着呼唤系统,连海草舞都不算互动,这任务也太坑了吧。 系统大约也看不下去了,提示他道:“所谓互动,就是你来我往的行动。” 李鱼:“……” 李鱼可算明白为何他出了这么多力,却不能顺利完成第二步了,因为从头到尾只有他一条鱼动得起劲,而景王纹丝不动,怎么能算“你来我往”的互动! 那,如何才能让景王也动起来? 李鱼陷入了沉思。毕竟这可是连海草舞都打动不了的暴君主人,嘤嘤嘤,鱼生太难了。 李鱼聚精会神想着心事,王喜也在时刻盯着这条鱼。 王公公有自己的小九九,这条小鲤鱼是景王亲自找到、亲自救下、亲自送到此处宫苑里来的,王喜跟随景王多年,深知他家殿下面冷心更冷,极少有在意的人和事,这回一反常态肯出手救这鱼,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鱼入了他家殿下的眼,他家殿下对这条鱼有一点兴趣。还命他备了鱼缸,把鱼摆在里边,这不就是养鱼的架势! 管他养什么都好,王喜高兴得合不拢嘴,他家冷冰冰的殿下终于有一丝热乎气了。 王喜絮叨了几次,就是不敢直言,生怕说破了,景王倔脾气一上来又不肯养了,这才绕了许多弯子。 他发现景王的目光一直在追随小鲤鱼,小鲤鱼扭来扭去时,景王虽未有任何明确表示,也没立即掉头走人,小鲤鱼游着游着不动了,景王脸色未变,可好容易扬起一点的唇角,很快就往下坠了。 这便是有些不悦。 王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养鱼不是这样养的,光一个劲地看怎么行? 王喜估摸着景王是没养过鱼,也没养过别的活物,不知该如何应对,王喜便试探道:“殿下,这鱼……是不是饿得没力气了?” 穆天池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王喜知道这是命他继续之意,笑着解释道:“人饿了就会没力气,老奴寻思着,这鱼和人一样,也是该要吃饱才有劲。老奴已备了些鱼食,不若就让老奴喂一喂它吧。” 穆天池思忖片刻,轻轻颔首。 王喜一躬身,利索地从袖中抽出两只竹匣,依次打开,匣子里各自盛满红绿两色的鱼食,一颗颗搓得如同米粒大小。 穆天池:“……” 王喜拈了几颗鱼食出来,当着景王的面,洒在青花瓷鱼缸里。 正在冥思苦想的李鱼闻到了一股食物香,穿成鱼之后他还什么都没吃呢,空空如也的肚子立即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是有什么好吃的吗? 李鱼左右张望,很快散落在水里红红绿绿的颗粒便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东西闻起来香得不得了,竟比他曾经吃过的珍馐佳肴还要勾人。 饿着肚子就没力气完成任务了……李鱼马上说服自己游了过来,围绕着其中一颗红色转了个圈。 这仿佛……是鱼食? 听说鱼食有面粉捏的也有虫子捏的,不知道这是哪种,可是闻起来好香好想吃…… 李鱼一方面唾弃自己这么快就适应了鱼的口味,一方面又馋得直流口水。 最终,还是食欲战胜了自尊。 鱼……要怎么吃东西来着?? 李鱼犹豫着凑上前去,用鱼鳍轻轻拨了拨鱼食。 突然——他觉察到一道迫人的视线黏在他身上。 李鱼抬头,就见到景王黑黝黝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李鱼:“……” 他、本想文雅一些,用鱼鳍“捧住”鱼食再吃,万一被景王瞧出不对劲…… 景王虽是哑巴,脑子却灵光得很! 李鱼赶紧一口叼住鱼食,呲溜一下钻进了水草被子里。 要他当着景王的面,鱼一样吃东西,莫名有点耻,还是藏起来再吃,吃完再做任务。 香鲜的鱼食很快在嘴里化开,李鱼吧唧吧唧吃了几口,太好了,是面粉捏的! 只是这股浓郁的味道,怎么那么像鱼香肉丝? ……管他呢,李鱼有的吃就行,像鱼香肉丝挺好,也算安抚了他不能吃人类食物的心。 李鱼迅速吃光了一整颗红色鱼食,肚子还是很饿,他打算再出去觅另外几颗。 因为知道景王在看他,怕被发现异样,他每次都是找到一颗叼走一颗,贼兮兮地吃完再出来寻另一颗。 渐渐发现,红色鱼食比绿色鱼食尝起来鲜美,绿色鱼食有些寡淡。 这厢景王看小鲤鱼吃了半天鱼食,目光沉沉。 方才有一瞬间他竟觉得这小鲤鱼用鳍拨鱼食的动作,有些像人。 只是很快,就看不大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王养鱼,最操心的是王喜,哈哈哈! 小剧场: 李鱼:红色鱼食好吃,主人我要很多红色!(举鱼鳍) 景王:乖,以后还有更好吃的,你要不要? 鱼香肉丝的鱼食是我湖绿的,不要当真~~ 其实鱼香肉丝里没有鱼,这和老婆饼里没有老婆是一样哒! 第5章 鱼被rua了 景王还在专注看鱼,王喜把两只匣子都递过来,双眼饱含期待,望向景王。 穆天池:“……” 王喜跟随景王多年,最清楚如何不动声色顺应主子的心思,笑眯眯恳切地道:“殿下,老奴还有事,可是鱼没喂完呢,殿下能帮老奴喂一下鱼吗?” 穆天池微微一怔。 王喜已把匣子推了过来,煞有介事地继续:“鱼食拢共备了两种,殿下请看,红色是鱼香肉丝味的,绿色是香菇青菜味的,老奴冷眼瞧着,这小鲤鱼似更喜欢红色呢。” 穆天池:“……” 穆天池不由得跟着回想,好像小鲤鱼是叼着红色鱼食时游起来更起劲。 穆天池默默接过来盛红色鱼食的匣子,王喜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又嘱景王不可喂太多,寻了个借口就把自己支出去了。 穆天池拿着鱼食,有些犹豫,毕竟从没做过这种事。李鱼处等了又等,没能等到王喜再度投喂,肚子仍是有些饿的小鲤鱼忍不住游到水面上,翘首以待。 然后,他就与景王一鱼一人,很诡异地四目相对。 李鱼:“……” 李鱼没什么心理准备,冷不丁吃了一惊,随即想起来,自己不过是一条鱼,无论他看景王看多久,景王应当都不会发觉。 这景王……是打算做什么呢? 李鱼猜不透,高高大大的青年口不能言,总把情绪隐藏在幽沉的黑眸里。 穆天池在鱼缸前立了一盏茶的工夫,这才从匣子里抓出一小把红色鱼食,用力洒入水中。 李鱼差一点被从天而降的诸多鱼食砸到,直愣愣望着景王,有些不敢相信。 回过神来,鱼身已不由自主扑向景王投喂过来的鱼食。 一个旋转,在水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小鲤鱼小心地把鱼食衔在嘴里,胸口的位置怦怦直跳。 暴君景王不止救了他,竟然还亲自给他喂食了!! 就在他吞下鱼食的这一刻,沉寂了许久的系统音果断响起。 “恭喜宿主,主线任务‘暴君的百万鱼宠’第二步——‘与暴君的互动’已完成,恭喜您获得相应奖励!” 李鱼:“……” 李鱼泪流满面,原来闹半天这特么才是互动! 他一口气把景王投喂的鱼食全都吃光,躺在雪白的石子床上,这下肚子彻底不饿了,反而鼓鼓胀胀。 不论是鱼还是人,都是吃饱就想睡,反正第二步任务已有惊无险地完成,李鱼就想着,睡会儿觉再去找系统收奖励也不迟。 做人不能随时随地入睡,做鱼就没这个顾虑了,直着睡躺着睡都没问题,李鱼头一歪,很快就要进入梦乡。 景王想起王喜之言,看了小鲤鱼一眼,曲起两根手指,敲了敲鱼缸。 正要睡过去却被震得晃荡起来的李鱼:??? 干吗呀,好想睡,人家还有伤要养…… 若是没有任务,李鱼才不想和暴君打交道。 景王见鱼恹恹地,仍是躺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便直接伸了手。 想睡觉的李鱼,猛地感受到了鱼缸里急流涌动。 怎么回事?? 李鱼瞌睡都被吓没了,睁眼就看见,景王一只手已伸进了鱼缸,朝他摸过来。 李鱼:!!! 李鱼强忍住要甩尾巴的冲动,一来他身上受了伤,动一动尾巴会疼,二来他若敢甩景王一脸,铁定马上就会变成一条死鱼! 李鱼一颗心七上八下,景王的手却未直接将他捕捉,而是手指一并轻轻一推,将他从雪白的石子床上赶下来。 李鱼:??? 景王的意思,难道是不准他睡觉吗? 李鱼整条鱼都是懵圈的,被景王用手指推着游走。 他仍是不知景王要做什么,景王的手指带着他,都快把青花瓷鱼缸逛遍了,开始他有些害怕,可是时间久了之后,发现景王除了推他,也没别的举动,李鱼渐渐放下心来,偶尔还配合着懒洋洋地划拉两下鱼鳍。 柔柔软软的鳍,不可避免地触到了景王的手指。 穆天池动作一顿,深邃的目光看向胆大妄为却不自知的鱼。 若是有人胆敢如此,景王定会让其碎尸万段。 可这是一条鱼,并不是人,没必要如此严苛。 卸下防备的景王突然坏心眼地勾了勾唇。 李鱼正用鱼鳍拨弄水花,忽觉尾巴尖一热,紧接着传来一阵一阵叫鱼发毛的诡异触感。 李鱼回头,暴君依旧面无表情,可是杀千刀不停顿的手在干吗! 嗷,别、别用手指卷他尾巴呀,鱼那个就在附近,好痒,不可以乱碰,噫!! 小鲤鱼的尾巴在景王指缝间哆嗦得厉害,救命啊,他怎么不知道,暴君竟会手鲁鱼! 李鱼被景王的手指推着游走了好几圈,显得越来越精神了,景王才停下来,松来了手。 李鱼自己灵活地游了一会儿,赫然发现原本有些鼓胀的肚皮也不胀了。 李鱼好笑地想,总不会他吃太多,景王是在迫他游动消食吧! 并不觉得景王会是一个能主动替小动物设想的人。 正如他依旧不知重伤昏迷的自己为何会被景王救下,景王突然推他游来游去,也是一个未解之谜。 景王的衣袖因此沾染了水渍,眉峰微挑。 李鱼觉得,景王肯定很快就要去更衣了,毕竟一个养尊处优的王,不会允许身上穿着脏污的衣衫,哪怕只是袖子湿了也不行。 如他所料,景王果然没多久转身暂离,没在鱼缸上方露脸。 但是李鱼也没听见景王开门的声响,一般主子哪会自己更衣,都会令下人伺候,景王虽口不能言,也不妨碍开个门,去找门外候着的人。 李鱼等了又等,始终没别的动静,鱼的愈合能力似乎比人快,又或许是他有系统的缘故,打了个瞌睡休息了一会儿,身上已好了许多,尾巴处不太痛了,李鱼决定再启用他的尾巴。 光待在青花瓷鱼缸里是看不见景王的,除非景王自己过来,李鱼想确定景王不在屋子里,再进入萌宠系统拿奖励,免得景王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却发现他成了一条没有知觉的鱼。 李鱼左右甩过几次尾巴,真的都不痛了,最后聚力一甩,这次鱼尾的力气令他高高跃起,李鱼已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居高临下还有闲情瞄一眼鱼缸外的世界,果然就与他设想的一样,精致堂皇,不愧是一个王能待的地方。 ……发现景王了,景王还在屋子里! 就在跃起这一刹那,李鱼捕捉到了景王的身影,穆天池就在一丈远处面朝着他,身上一袭玄衣尚未来及系好,流畅的线条一览无余,黑眸望向在空中扑腾的小鲤鱼,吃惊又愕然。 李鱼:“……” 景王:“……” 糟了,怎会撞见景王衣衫不整,他、他以为肯定都换完了啊…… 可能,是他迷迷糊糊,低估了古代衣裳的繁杂程度,也高估了景王换衣的速度。 这情形,好似他是个变态,在偷窥美男。 李鱼迅速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鱼脸一热身子一歪,重新掉回到鱼缸里,溅起一朵小水花。 这个景王,怎么换衣服也不晓得避一避? ……好吧,屋子里就一条鱼,根本没必要。 李鱼急急躲进水草被子里,景王那边又有了动静,李鱼听见了景王越来越近的脚步。 虽说景王未必会觉察到他在看他,可是一条鱼突然就从鱼缸里腾空蹦起来,这……只要眼不瞎,都会发现吧? 景王肯定是注意到他了! 李鱼心惊胆战,想努力装成一条没事鱼,景王已来到了鱼缸边,他又一次感受到了令他不安的锐利目光。 李鱼如芒在背,悄悄转了个身,尾巴对着景王,企图蒙混过关。 “殿下,殿下!” 不待他等来景王的反应,屋外传来王喜焦急的呼唤,李鱼可算松了口气。 景王系好玉扣,深深看了这可疑的小鲤鱼一眼,踱到门边,拉开了门。 王喜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殿下,皇上那儿来人了。” 皇帝正是景王之父。景王神色一凛,跟着王喜出去接旨了。 景王终于走了! 李鱼大喜,但仍是假装什么都没听懂安静如鸡地呆着,待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他赶紧游到鱼缸一个偏远角落,快速进入了系统。 “百万鱼宠”任务第二步完成,奖励可是随身空间,他还得顺便看看第三步是什么,按这速度,变回人指日可待,李鱼美滋滋。 才进系统,迎面便有一个提示弹出来,问他要不要查看随身空间。 李鱼心想这便来了,喜不自禁点了是,随身空间立刻便打开了,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李鱼瞄了一眼,刚要脱口而出的一大通赞美生生噎住,他以为至少应当有库房那么大的空间,其实——居然——也就成人巴掌这么大。 李鱼:“……” 不会吧,这么一点还不如不给呢,这也太小气了吧! 系统:“宿主嫌小,可要放弃奖励?” 李鱼差点忘了系统和他心灵相通,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摇头:算了算了,聊胜于无。 系统:“随身空间目前容量为1,往后还有支线任务可以扩充。” 李鱼:能加就好、能加就好……这还差不多。 只是拢共就这么丁点大地方,该放些什么好呢? 不论放什么,估计放一两样就差不多了。 李鱼做了几个时辰的鱼,本来对这个空间有着很多暗搓搓的幻想,比如放大一堆能填肚子的鱼食,放大一堆鱼能用的伤药,再比如放一大缸子救急用的清水,他就可以做一条无忧无虑的土豪鱼,可是一来他还没能把这些都弄到手,二来是,突然发现空间缩水只能放一丁点东西,他一时半刻也不知该如何分配,且景王出去外头接旨,不知何时就回来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只得暂且先收了空间再说。 随身空间折射出一道亮光,落在李鱼左侧鱼鳍附近,李鱼等亮光完全消失了再看,只见他的鱼鳍下方,有一片鳞片变成了玉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情(被rua的感觉) 李鱼:毛骨悚然 景王:手感好的还想再rua一遍 李鱼:?!! 第6章 鱼游碗底 系统提示李鱼:“以后若要使用空间,不必等进入系统,宿主可以直接用鱼鳍戳玉鳞片三下,即可快捷打开。视野范围内所能触碰到、能装进空间的东西,都可以通过意念存入……” 系统巴拉巴拉,李鱼面带微笑,这个空间虽然容量不咋滴,如何使用还挺酷炫,不错了。 他再去查看系统里的主线任务,如他所想,“百万鱼宠”第二步是完成状态了,之前尚不清楚任务内容的第三步已显示了出来。 第三步:与暴君的相处,限时三日。 李鱼:“……” 这坑鱼的系统,怎么任务除了互动就是相处? 话说回来,就连互动要求都这么高,他一个人不作数,得要景王有所行动,很难想象接下来的相处会要求做什么,而且特么的还有时限?? 若超过时间怎么办啊? 系统:“超时亦是任务失败的一种,宿主会变成鱼骨鱼……” 李鱼:好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不就是三天之内完成任务吗,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正式开始总可以吧? 系统:“不好意思,从第二步完成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李鱼:??? 李鱼仔细一看还真是,任务那行字旁边有个很小的倒计时,正一刻不停在递减。 混账系统,都开始了也不提醒他!万一他心大到把这三天都睡过去了怎么办! 原来呆在系统里也要扣时间的,李鱼不能浪费时间,赶紧退出系统,返回现实世界。 耳畔恰好出现王喜的声音,原来他收奖励的工夫,景王与王喜已去而复返,并且说了一会儿话。 幸好这期间景王没过来看他,李鱼从失神状态迅速游动了几下,以示自己还很鲜活。 李鱼侧耳,就听得王喜瓮声瓮气道:“皇上为何忽然唤殿下过去乾清宫问话,老奴打听到皇上之前去过钟粹宫,想来是贵妃对皇上说了什么,毕竟那只白猫……是贵妃爱宠。” 景王似想起什么,讥诮一笑。 王喜忙道:“老奴可没别的意思,您自是不会在意这些,可皇上的面子,您总要给。老奴这便跟殿下过去,在皇上面前都把话说清楚了,就不信贵妃还能颠倒黑白了?” 景王未置可否,王喜道:“那老奴便跟着殿下……” 穆天池思忖片刻,伸出一臂挡住王喜,摇了摇头。 王喜一怔:“殿下这次竟……不要老奴跟着?” 王喜作为景王贴身内侍,从小照顾景王,景王一个眼神丢出去,王喜差不多就能意会,景王要说的话,也就他能说个八九不离十,皇帝无缘无故急召景王去乾清宫,王喜推测应是钟萃宫那位使了坏,吹了枕头风,这档口再不让他跟随,景王岂不是吃亏吃定了?? 景王黝黑的眸子未着情绪地瞟向头顶。 王喜恍然大悟:“是皇上,令殿下独自前去,不许带仆从?” 景王颔首。 王喜无语,皇帝既要召景王去问话,又不让景王能“说”话,这是几个意思啊。 怕只怕,皇帝这些年受钟萃宫蛊惑,偏疼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心里已没有他家殿下了。 王喜一下子红了眼:“不……老奴拼死也要跟着殿下!” 景王见他满脸愁容,犹豫着轻轻一点他的肩膀。 既是皇帝之意,若刻意违背,岂不是让对方有话可说。 且景王并不认为区区贵妃,就能耐他何。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王喜吸了吸鼻子问道。 景王悠长的目光,落到王喜身后不远的青花瓷鱼缸里。 “您、您难道是想……” 王喜吃惊不小,该不会真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景王从从容容,神情自若,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王喜一咬后槽牙:“殿下既有自己的主意,老奴听殿下的,这便去准备。” 李鱼就听了一耳朵,贵妃要为难景王,王喜在与景王商议对策。不过李鱼一点也不替景王着急。书里这位贵妃看似得宠,到底也没能蹦跶多久,书里虽并没有关于这一段的详细描述,他料想应当就是一件小事,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否则哪儿来的景王登基呀? 且景王这个人记仇得很,睚眦必报,贵妃真敢动景王,就怕偷鸡不成反惹一身腥! 李鱼以为景王去面君,与他没什么关系,他只要安分待在鱼缸里等景王回来,再试着研究接下去的相处任务,限时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也还好了,按他前两次任务都是不经意就完成了,说不定这一步也是如此,但是没想到,王喜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只小巧的玉碗,颠颠地来到鱼缸前,不怀好意地看向李鱼。 李鱼:“……” 快住手啊你要干吗!! 李鱼尖叫着,马上就被王喜挽起袖子捉在手中,动作敏捷地放进玉碗里。 这玉碗太小,碗里水极浅,勉强只能容得下弯成圈的李鱼,别说打滚,简单扑腾扑腾都不行,稍一用力,鱼身就会露出水面。 李鱼觉得很不安全,只好委屈巴巴弯成一个圈。 王喜喃喃对他道:“小东西,殿下既决定带你前去,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你听话些,莫要让殿下难堪。” 李鱼:??? 卧了个大槽,王喜在说什么,景王这是脑抽了吗,自己不会说话,还要带一条同样不会说话的鱼,他可不想见什么皇帝贵妃呀! 因景王贵为皇子,且有以后的剧情保证,李鱼不认为皇帝会拿亲儿子景王如何,可他不一样,他只是一条鱼,皇帝万一看他不顺眼,把他丢了或者烤了…… 清醒一点,他被带去何处根本由不得他做主,这一去鱼生不明,得赶紧想想办法,给自己留条后路,他的随身空间目前有且仅有一个位置呢! 李鱼深吸一口气,趁王喜不备,鱼鳍狂点着玉鳞片,心里想,给我存清水、我要清水…… 只要有足够的水,他就能活下去,除非皇帝直接剁他的鱼头,他所在的这只玉碗里虽也有水,可是太浅了没有安全感,捧着玉碗的人一个手抖他就要糟,与其把命交到不知是谁的手上,还是自己多存点水比较妥当! 李鱼没往空间里存过东西,也没想到这么快空间就能派上用场,他只听系统介绍过一次用法,完全是瞎碰运气。 幸好他记性不错,系统的介绍也大致都记住了,瞬息间青花瓷缸里的水,肉眼可见地变浅了。而李鱼的空间里,满满都是水。 有水啦!李鱼满意地收了空间。 王喜唤了一屋子内侍进来,忙得团团转,没人注意到青花瓷鱼缸里的变化。景王决定带小鲤鱼去面君,王喜这边得把接下来都交代好了,差不多大小的玉碗备了数只,还备了几套景王的干净衣物,这些通通都得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虽然王喜不能跟着景王去见皇帝,至少去乾清宫路上还能照顾景王。 景王示意,小鲤鱼是要面君的鱼,由他亲自来拿即可。 王喜恭敬地把玉碗献上,景王瞥了一眼玉碗。 这碗相当小,鱼在里边都伸展不开。王喜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要去面君总不能带只煞风景的大碗去,小鲤鱼是能舒服了,可皇帝看了怎么想? 景王无所谓皇帝怎么想,他就觉得这碗憋屈。 景王看向王喜,目光带着嫌弃。 王喜:“……” 王喜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干巴巴地道:“殿下,您、您要去面圣,还是拿这只玉碗比较好……” 景王绕开他,对着另一名内侍,遥遥一指找玉碗时翻出来的另一只大海碗,这碗足够大,碗身绘有水波纹,盛锅汤都绰绰有余。 王喜:“……” 景王是个执着之人,他想要的必能得到。大海碗很快便被呈过来,景王瞥了王喜一眼,自己亲手将小鲤鱼连着玉碗里的水一同倒入大海碗中,又额外注入了不少清水。 在玉碗里颇觉束缚,突然束缚一下子全都没了的李鱼:!!! 怎么回事,为何又换?可是新的地盘好霸气,他喜欢! 李鱼充分暴露了鱼性,在新地盘神气地游来蹿去! 景王把他挪到另外一只大碗里了,他要纠正一下对景王的印象,暴君偶尔还挺能为宠物着想呢! 景王见这鱼欢快的样子抿了抿唇,想想又从袖中掏出装了红色鱼食的竹匣,斟酌着取出几颗,放入碗里,免得这鱼活泛过了头,一路上又饿了。 李鱼有的吃感激不尽,浑然不觉景王如今拿这么大的海碗盛他,碗里又飘荡着颗颗红色鱼食,远远看上去就仿佛一大碗枸杞鲜鱼汤。 景王一只手托住碗底,另一只手手指牢牢罩在碗上方,免得一个不稳就把鱼泼出去了。他的手并未直接触碰鱼身,可李鱼还是能感受到了来自掌心的热意。 暖暖的感觉,意外有些温馨。 李鱼原本觉得与人同行未必可靠,可若是有景王如此护着他,应当……会很安全吧? 小鲤鱼一颗惴惴的心,伴随着景王的脚步,慢慢踏实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鱼缸) 李鱼:殿下,我想要透明的,长长的,很宽松的…… 景王暗喜,决定马上让王喜定制很多纱衣。 李鱼:……的鱼缸。 景王:…… 因为李鱼是很特殊的鱼鱼,大家猜猜他会拥有哪些鱼缸呢? 目前待过的有:鱼篓子,青花瓷鱼缸,玉碗,海碗。 当然作为百万鱼宠,青花瓷鱼缸算什么呢,文案里几亩地大的鱼缸都会有哒!! 第7章 鱼面君了 景王携李鱼去往乾清宫,途中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系统,突然又给了李鱼提示。 “支线任务——皎皎明珠已达到前置条件,请问宿主是否开启?” 李鱼:“……” 什么情况,他这边还没和景王“相处”呢,又来一个任务,似乎还是支线? 光从任务名看不出什么来。李鱼并不想节外生枝,为主线操心的同时还要操心支线,鱼脑袋会很吃力,可出于好奇心还是问了问奖励。 系统:“这个任务奖励为临时变形药一份,能够使宿主暂时变回人形,药效为一个时辰,如果支线任务失败,不会有任何惩罚。” 李鱼:!!! 居然还有能变成人的药?有这种好事怎么不早说!李鱼机灵地想,就算只能变一个时辰,他完全可以多做几次这种任务,多得几份奖励轮着用,不就能一直维持人形了吗! “奖励仅此一份。” 对于宿主的天真和蠢,系统一丝不苟地提醒。 李鱼:……好吧,就知道你是坑鱼系统了。 这个支线任务一定要做,反正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若有了变形药,就可以挑个合适的日子,一个时辰等于足足两个小时,能吃很多人类的食物,也能说很多的话,还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他本是人,不是鱼,变成鱼之后,才晓得做人有多自在和快活。 虽只有短短一个时辰,能重新体验一回做人的感觉也好呀! 李鱼:……不就是多做一个任务,我做。 这个名唤“皎皎明珠”的任务,只有一句话,取得夜明珠一颗。 坑鱼系统的任务一向不清不楚,李鱼都习惯了,完全不晓得自己一条鱼,会和夜明珠产生什么关系,因系统前头介绍过,支线任务要有相应的前置条件才能开启,既是景王带他去乾清宫的路上才刷新了这条支线,这就说明,这个任务应当和面君有关。 算起来,也不算额外要绕远路了。 景王虽是个王,却不喜乘轿,自己带着小鲤鱼,后头跟着王喜,溜溜达达到了乾清宫。 内侍总管罗瑞生早已在乾清宫殿门前翘首等了许久,一见景王忙迎上来,引景王入殿。王喜不得入内,则在殿外巴巴候着。 终于到了,李鱼特意游到水面上来,观赏了一下乾清宫。不愧是皇帝寝殿,檀香阵阵,美轮美奂,一眼看过去各种珍奇摆设,鱼眼睛都快看直了。 不过此地虽美,却没有鱼缸。李鱼还是更喜欢有青花瓷鱼缸的地方。 他也是这趟出门才晓得,原来景王安置他之处是景泰殿,景泰殿是景王从小在宫中的寝殿,虽然后来封王出了宫,景泰殿仍为景王保留着,是实打实景王的地盘。 真是随便一混,就混到了暴君的老巢呢,李鱼有点骄傲。 看了一圈,没能发现夜明珠,支线任务本就来得突然,李鱼只盼系统能多给提示,可坑鱼系统最早提醒他开了支线之后,又没声了。 李鱼只能把支线任务和主线任务一起搁置,没有头绪时只得随缘,还是见皇帝要紧。 书里的皇帝,与景王之间有颇多的隐情。原书中,景王生母孝慧皇后在生景王前身体就很不好,生产后又遭受到儿子有哑疾的打击,撒手人寰。皇帝对孝慧皇后很是敬爱,对着景王这个儿子,心情一直有些复杂,对景王并不亲近,尤其是景王年满十六,皇帝就令其开府,根本没管景王尚未娶亲,其他皇子都是大婚时一并开府的,故而许多人以为,景王很不得宠。 当然这许多人,并不包括对全书剧情都很了解的李鱼。 皇帝对景王疏远,并不是真的不疼景王,而是一种变相的爱护,景王是孝慧皇后所生,出身尊贵,可是因口不能言,身份再贵重也没了继位的可能,早早令其封王开府,不过是为了保全这个儿子,皇帝因爱妻之死不愿亲近景王,可是内心深处,他也知道这是爱妻的骨血,他是希望这个儿子能够平安一辈子的。 别的不说,景王性子并不宽和,幼时有年龄相仿的皇子嘲笑景王是哑巴,景王直接捋袖子一顿胖揍,被告到皇帝处,皇帝全都罚了,私下却告诫其他皇子,要多让着景王。 景王不能说话,启蒙都不方便,皇帝又特意指了教导过聋哑之人的严师。 这些都是皇帝偏疼景王之处,只是从没有明说。 所以李鱼对这趟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乾清宫正殿,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篆刻着飞龙的宝座上,见是景王,略一点头:“天池,你来了。” 景王将盛了小鲤鱼的海碗搁在近旁的小几上,认真行了礼。 皇帝笑着唤他起身,远远瞅了一眼这个儿子,景王还是老样子,冷冷清清,皇帝目光自然落在了景王带来的海碗上头。 在皇帝认知中,碗多是拿来盛汤水的,拿着碗进乾清宫,多是给他献汤水。皇帝误以为景王这是知错了,特意端了一碗汤过来,要进给自己。 皇帝笑着道:“你到是有心。” 猝不及防就被误会了的景王:“……” 皇帝与这个儿子很少亲近,景王愿意讨好,皇帝心里说不出的熨帖,当即便令罗瑞生将景王进的“汤”端过来。 景王因无法直言,阻拦到底慢了些,罗公公已麻利地端起了海碗,一旁内侍也递过银针。 这汤瞧着像是枸杞鲜鱼汤,罗公公照例要验一下,接了银针低下头,正与将脸露出水面看热闹的活泼小鲤鱼撞了个对眼。 罗公公吃惊不小,手一抖差点把碗摔了:“哎哟,景王殿下进的这是……这是什么呀?” 李鱼也被突然出现的罗公公吓得不轻,biu地沉碗底去了。 竟还是活的?罗公公肃然,原来不是鱼汤! “景王究竟献了何物?” 皇帝离得远,罗公公这一惊呼,也跟着诧异起来。 罗公公实在不好回答,景王起身,走到罗公公面前,从罗公公手中手里默默接过海碗。 皇帝:??? 景王亲自把海碗端到皇帝面前,不过手牢牢扶住碗,并没有再往前递,要交给皇帝的意思。 皇帝:“……” 皇帝就见到,硕大的水波纹海碗里,盛着许多清水,一条巴掌大的小鲤鱼畅游其中。 皇帝一愣:“景王,你这是何意?” 穆天池笑了笑,手指随意探进水中,轻轻一搅。 李鱼这时,已偷偷在水里看过了皇帝的样子,皇帝是一个留着短须的方脸大叔,李鱼正暗搓搓地想着幸好景王只是眼睛和皇帝有几分相似,大部分还是随孝慧皇后,要是随了皇帝,美男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大概心里腹诽景王,景王就突然下了手,李鱼有些不知所措。 反应过来,景王的动作其实是要逗他,可这是在御前,景王到底想做什么呢? 自打景王给他换了碗,他就知道景王并不打算将他献给皇帝,因为进上之物,卖相最重要,雅致的小玉碗显然比粗犷的大海碗更得君心,而景王却弃玉碗而不用,这就说明,他不会拿他来讨好皇帝。 那景王,为何又要带着他面君呢,为何要当着皇帝的面做这种动作? 管他呢,主人逗宠物,宠物就得……得回应一下。 李鱼忍住羞惭迎向景王,反正向景王卖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来到景王指缝间,稍稍犹豫了一下,鱼嘴亲昵地蹭了蹭景王手指。 喔……有鱼食香味,还是好吃的那种红色鱼食。 开始他的举动仍有些生硬,后来完全是心甘情愿追着对方手指嬉戏。 景王垂眸望向游得正欢的小鲤鱼,眼里盛着淡淡微光,皇帝一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景王向来冷硬,在他面前从没流露过什么情绪,如今竟堪称、堪称温柔地逗着一条鱼…… 以前皇帝觉得景王孤僻,暗中命人从猫狗房调了好几只猫狗给景王作伴,可景王愣是看都没看一眼,一只也没留下,皇帝那时就觉得,景王应当不喜宠物,可是如今,不喜宠物的景王,竟对一条鱼破例了?? 皇帝恍恍惚惚思量过种种可能,艰难许久开口道:“你莫非是想告诉朕,你养了一条鱼?” 穆天池略一点头。 景王竟真的养了鱼,皇帝很是诧异,不过这个儿子终于有了点人情味,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再看这鱼……这鱼也不是什么名贵吉祥的锦鲤,而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小鲤鱼,瞧着仿佛是能拿来炖鱼汤的那种。 ……景王的眼光还真是一言难尽。 皇帝此刻已忘了召景王来的目的,唇角一抽违心道:“养鱼,还挺不错。” 景王:“……” 李鱼也看见景王点头了,心里宛如一匹小马得得得昂首跑过,虽然王公公还有他自己都早已认定他是景王的宠物鱼了,景王亲口承认还是头一次,原来景王带他见皇帝,竟是要当着皇帝的面承认他是鱼宠,这宠物养的也太高调了吧? 李鱼都快飘飘然了,百万鱼宠这个主线任务,是要他做景王的宠物鱼,景王如今都在御前承认他是鱼宠了,是不是就代表这个主线任务完成了呀? 可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见完成任务的提示,看来主子亲口承认无用,坑鱼系统不承认,还是要继续按部就班地“相处”才行。 一名内侍匆匆入内禀告,道是贵妃与二皇子在殿门外求见。 皇帝这才想起来正事,意味深长地瞥了景王一眼,景王背挺得笔直逗他的鱼,没什么反应,皇帝微微一叹,道:“让他们进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凉凉来啦,她带着仇敌喵和夜明珠来了!! 小剧场(面君) 李鱼:殿下为什么要带鱼去见皇上呢? 景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鱼。 大家不要担心,景王会恢复的。 小小鱼会有的,变成人形也会有的。 第8章 鱼生气了 李鱼就在景王身边,得知贵妃要来,也想看一眼贵妃。 皇帝他已瞧见了,和书里写的大致差不多,李鱼也想知道,敢惹暴君的女人长什么样。 只是他此刻的位置有些偏,视线被遮挡看不到。 李鱼游来游去不停调整角度,几次下来仍是不得要领。 就在他以为只能听听声音时,盯了他一会儿的景王忽然就把盛鱼的碗挪了个方向,刚好是对着殿门。 李鱼:!!! 怎会这么巧? 莫非景王觉察到他是想看贵妃吗? 可就算是偶尔也能为鱼宠着想的景王,应当也不会如此细致吧,说不定只是心血来潮随便给碗换个位置而已。 李鱼很快就说服自己不要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既然能看了,那就大大方方地看。 很快,一位风姿绰约的宫装女子,领着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在内侍宫人簇拥下,步入眼帘。 贵妃仇氏满头珠翠,一身浅紫色宫装,裙摆绣满盛开的金丝海棠,肌肤胜雪,美艳动人。 仇贵妃保养得极好,若非后面紧跟着人高马大的二皇子,且二皇子眉眼与仇氏有几分相似,很难想象得出仇氏已是三十来岁的年纪了。 李鱼忍不住感慨,拥有这等容貌,难怪会是皇帝后宫近年最得宠的妃子了, 按书里所述,此时的仇氏正处于一生中最春风得意的时刻,皇帝已私下向她透露,打算立她所出的二皇子穆天昭为太子。 皇帝与许多古代帝王一样,希望嫡皇子继承大位,早些年曾立过孝慧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为太子,可惜大皇子长到七岁便薨了,帝后伤心了几年,孝慧皇后又有了四皇子,皇帝又动了立储之心,可惜四皇子福薄,两岁多一场风寒,竟一命呜呼,孝慧皇后前后经历了两次丧子之痛,身体已很不好了,不顾一切诞下了五皇子,也便是如今的景王,可是老天却与皇帝、孝慧皇后开了一个恶毒的玩笑,这个饱受期待的最小的嫡子却是天生哑巴,于皇帝、于孝慧皇后都是沉重打击…… 孝慧皇后薨逝,皇帝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与嫡子无缘,再没提过立太子之事,二十多年了,突然漏了点口风出来,仇氏欣喜若狂。 虽然皇帝近年来对她的宠爱有目共睹,却一直没有要立她为后的意思,但是这又如何呢,只要她儿子二皇子能当太子,未来能登基,她做不做皇后都没差! 仇氏觉得自己快要熬出头了,走路都带着风! 仇氏与二皇子行了礼,皇帝令贵妃近前来,他既有立二皇子之意,这一点体面还是要给的。 仇氏娇笑着,坐到皇帝身边,以胜利者的姿态瞥了一眼下首的景王,心中不屑地想,即便是先皇后之子、出身高出她的二皇子一截又如何? 终究还是要向太子、向以后的皇帝低头。 仇氏与二皇子默契一笑,景王却没什么反应。 景王目不斜视,手指仍浸在海碗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小鲤鱼光滑的脊背。 李鱼被他捏来捏去有点怒:噫,这么大力,鱼吃不消呀! 李鱼嗖地躲避开,戒备地瞪着景王。 景王手指扑了个空,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盯住小鲤鱼。 李鱼:“……” 李鱼感觉周围空气倏地冷凝。 ……不给捏,暴君就生气了吗? 算了,好鱼不和人斗,何况还是主人。 他知道景王看见仇氏坐在皇帝身边,心里必定不痛快,试问哪个子女,会喜欢别的女人取代亲娘的地位? 仇氏虽满面笑容,对景王不过是在炫耀与挑衅。 念在景王心情不佳的份上…… 李鱼很有理由地怂了,重新依偎过去,讨好般蹭蹭景王的手指。 给你捏给你捏,只是别这么大力行吗? 景王对于这条鱼的见风使舵抿了抿唇,又用手指继续去捏鱼脊。 李鱼默默忍受着,觉得景王力气实在有些大忍不下去了,就闪到一边轻摇尾巴,不过片刻又重新游回来,任景王撒气。 景王也发现了,小鲤鱼这样子,似乎并不讨厌他的触碰,但是为何又要躲开再回来呢? ……是因他的力道,对鱼来说太大了吗。 景王手指的动作不觉轻柔了些。 李鱼顿时觉得舒服了,这还差不多,脊背被捏一捏好像也不是特别难受,有点痒痒的…… 李鱼用尾巴尖卷卷景王的手指,以示喜爱。 景王:“……” 景王发现,这小鲤鱼也不是特别难懂。 一人一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也不管旁的人如何反应。 皇帝前头已见过景王如此了,饶有兴致地看景王与小鲤鱼互动,他从不知道,这个冷心冷面的儿子也会逗鱼。 仇氏的笑僵在脸上,景王当她不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无言的羞辱。 “景王殿下这是怎么了?”仇氏试图让皇帝发觉景王的无礼。 皇帝却噙着笑道:“贵妃,景王新近养了条鱼,你觉得如何?” 仇氏:“……” 仇氏当然觉得不如何,她此行有自己的目的,焉能让一条灰不溜丢的鱼岔了开去? 皇帝这样子,多半是忘了她之前的进言,对景王心软了。 仇贵妃早有应对,朝身边的心腹宫人递了个眼色过去,宫人会意告退,不一会儿重新入殿,怀里抱了一团雪白的东西,快速走了过来。 仇氏面露喜色,将那团雪白搂在怀里顺了顺,柔声道:“陛下莫非见了景王的鱼,便忘了臣妾的飘雪了?” 皇帝此时也想起召景王的目地,摸了摸鼻子一笑。 仇氏怀里的雪白,配合着主子的动作,喵呜一声缓缓抬头起来。 正与景王嬉戏的李鱼,蓦地听见这声猫叫,惊得浑身鱼鳞都要炸开了。 怎么乾清宫里也有猫? 李鱼小心游到水面想探个究竟,就见贵妃怀里抱着一只硕大的白猫,宝石般的悠悠蓝眸,一下子就转向了他。 这体型,这声音,这这这不是仇敌猫吗?! 李鱼一个哆嗦,赶紧潜下水去,可是来不及了,大白猫发现了他,喵一声兴奋大叫,挣脱了贵妃的怀抱,快如利箭,向他猛扑过来。 李鱼:嗷,救命啊,猫要吃鱼啦!! 本来他觉得若是再遇见仇敌猫,一定可以想办法溜走,再不济就拿尾巴狠狠扇猫,可是真的再见面才晓得,鱼的本能还有被猫咬住的疼痛感,都令他颤栗不已。 李鱼在碗里,逃无可逃,情急之下蹿到景王手掌底下团成一团,期待大白猫看不到他。 但这只是自欺欺鱼。 大白猫转眼扑了上来,猫不怕水,抬嘴便要叼鱼,眼看鱼又要陷入猫口,说时迟那时快,景王的手将缩成一团的小鲤鱼拢起护住,白猫只来及啃到一嘴的风。 “喵?” 白猫扑了个空,困惑地仰起头,对上一张它永世难忘的脸。 “喵!!!” 白猫一时间觉得猫生无望。 景王面若寒霜,仅用手指轻轻一弹,白猫便被挥了开去,撞在带它入殿的宫人腿上。 宫人发出吃痛的惨呼,白猫被撞头晕了一阵,站起来甩甩脑袋,它不敢再打鱼的主意,扭头奔回仇贵妃怀里。 李鱼躲在景王手下,偷偷扒在景王指缝间望外看,笑得前仰后合,不愧是暴君主人,大白猫又吃瘪啦! 仇贵妃眼见景王竟当着皇帝的面出手,心里一阵暗喜,俯下身将哀叫不已的白猫抱起来,装腔作势地查看。 仇氏假装心疼地斥骂:“飘雪你个孽畜,被收拾过一次怎么不长记性,好端端为何还要去招惹景王,你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吧。” 李鱼本来还挺高兴,闻言气得要跳脚,贵妃明面在训猫,实际却是在上眼药,提醒皇帝景王不止一次教训过她的爱宠,不把她放在眼里。 贵妃发话,二皇子穆天昭当然力挺生母,跟着道:“五皇弟只是年轻贪玩了些,没有恶意,父皇、母妃请勿怪罪。” 李鱼:“……” 李鱼朝天翻了个白眼,“啵”地吐了个大泡泡,不屑地用尾巴对准二皇子。 二皇子声音听着温温和和,却比贵妃还狠。若说贵妃是上眼药,二皇子这是连罪都帮景王认了,还说景王没有恶意,这是怕皇帝不往有恶意上想吧? 这些恶毒炮灰! 虽然他知道以后是景王登基,穆天昭和仇贵妃都没有好下场,可是眼下这母子俩一唱一和,欺负景王口不能言,景王又没把王喜公公带在身边,李鱼有些着急,算起来景王救过他好几次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景王被欺负吧? 可他归根结底只是一条鱼,能拿如日中天的贵妃母子如何? 李鱼气得直鼓嘴,着急地在碗里兜起了圈圈。 贵妃母子的眼药起了作用,皇帝想起贵妃之前的哭诉,沉下脸道:“景王,听说你曾在贵妃生辰摔过她的猫,可有这回事?” 贵妃在生辰当天哭哭啼啼告诉皇帝,景王摔了她的爱宠飘雪,皇帝如今亲眼目睹景王对飘雪出手,对仇氏之言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倒不是他有多喜欢飘雪这只猫,不过是个玩物,景王便是打了杀了又如何?皇帝私心不以为然,只是涉及到贵妃,贵妃好歹是景王庶母,身后还站了个二皇子,正是他属意的太子人选,皇帝并不希望景王因此与未来太子一脉不睦,召景王过来也是为了问清楚,给贵妃一个交代,安抚贵妃。 景王冷冷瞥了贵妃一眼,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继续垂眸摆弄他的小鲤鱼。 这小鱼不知为何脸颊一鼓一鼓的,仇氏说话时鼓得尤其明显,好似在生气,景王反而有些好笑,难道连鱼也看得懂贵妃母子的把戏?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满头“珠”翠,是有珠的! 小剧场(生气) 景王:生气的样子好像河豚。 李鱼:好想替你咬他们!呜呜呜殿下也在生气吗QAQ 景王:没有,只是觉得无聊。 李鱼:…… 第9章 鱼翻白肚 因景王的不理不睬,皇帝有些尴尬。 “五皇弟,父皇问你话呢。”穆天昭似笑非笑地提醒。 因景王的出身,二皇子对景王始终有些忌惮,要当太子了,总想着找补回来, 景王抬起头,却不是理会二皇子,而是看向内侍总管罗瑞生。罗公公得知皇帝只准景王一个人入殿时便已做了准备,景王既有需要,他便令几个内侍跟班,将笔墨纸砚送到景王面前。 不能说话,用写的就行了,只是不大方便。 景王右手接过笔,左手还在专注撸鱼,看也不看就刷刷刷写完字,然后丢笔。 罗瑞生没敢去看景王写了什么,低着头亲自将景王的字呈给皇帝。 皇帝目光落在铁画银钩、端劲有力的字上,内心一阵伤感。 但这不是感慨景王的字还不错的时候,因为景王写的是“活该”。 皇帝:“……” 皇帝印象中,景王从未说过谎,这也是他愿意直接召景王过来问话的原因,景王以前就算打了别的皇子都不会不认,皇帝不觉得景王会说谎。 景王既说那猫是活该,想必其中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曲折,还是不能太过武断。 皇帝神色凝重,看向罗总管:“罗瑞生,你去查一查,当日还有谁看见了。” 仇贵妃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大妙,她铺垫了这么久,谁知皇帝仅仅见了景王写的没头没脑的两个字就质疑她? 但即便去查又如何,景王虐猫可是事实,她连人证都是有的……若是景王认固然很好,景王不认闹起来,就更好了。 贵妃用绣了海棠花的绸帕子擦了擦嘴角,原本有些狰狞的脸复又恢复了美丽的模样。 御膳房小林子很快便被带到,事关景王,皇帝决定亲自询问。 小林子跪着,将当日所见哆哆嗦嗦地说了。 “……奴才就看见,景王殿下一见到贵妃娘娘的猫,就、就把猫抓了起来。” 原来仇氏向皇帝进言前就令心腹收买了小林子,自是清楚证人所言对她有利。 “皇上,看来臣妾并没有误会,景王殿下是否该给臣妾一个说法。”仇氏微笑。 “景王,你怎么说。” 问来问去竟是如此,皇帝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 景王眼中闪过一抹戾色,小林子未说实话,想必仇氏暗中做了什么,景王原打算奏请皇帝再召当时值守的侍卫前来对质,偌大的皇宫未必只有小林子能作证,可转念一想,他却不乐意这般做了。 究竟有没有旁的人还很难说,就算有,双方各执一词,于事无补,何必如此麻烦。不若由他直接扼住小林子的喉咙,就不信这人在喉管破裂时都不改口,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令其说真话的法子。 ……别这样! 李鱼急得不行,他看过原书,能猜到景王这种情形大致会用什么手段,可是当着皇帝的面动手,说不定正中了贵妃的计策,对皇帝与景王之间的父子关系也极为不利。 可是景王不用自己的手段,又该如何? 贵妃早有准备,先透过皇帝不让王喜跟着景王,没人能帮景王说话,眼下又有一个对景王极为不利的证人,要怎么办呢? 当时在场,除了小林子,就只有猫与他,小林子被收买了,他说不了人话,要如何给景王做证,指望那只仇敌猫吗! 又或者,还有没有其他证据…… 李鱼连游动都忘了,静静地停在碗底竭力回想,白猫是如何遇见景王,又是如何撞向景王的。 结果倒真叫他想起来一件事,记得景王换衣时,他曾偷瞧过景王,记得景王腿处,似有一块淤青。 那一瞥实在太过匆忙,他当时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想太多,加之对于男人而言,身上带点伤没什么稀奇,李鱼并未放在心上,而今想来那淤青的位置正是在小腿,感觉和猫的高度差不多,会不会——就是飘雪撞景王留下的? 有这种可能,若真如此,就能证明景王曾受到猫的攻击,收拾猫也是有理由的! 终于想到了,李鱼一阵激动,紧接着最难的又来了,要如何提醒景王,他想到的一切? 语言不可行,只能用特别的法子了! 李鱼急中生智,把力气集中到尾巴上,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摇。 哗啦啦,碗里的水竟被鱼尾巴的大幅度摆动泼出去小半,乾清宫里原本落针可闻,浇淋到金砖上的水声便显得格外刺耳,到底引起了皇帝注意。 “景王,你这鱼怎么了?”皇帝诧异地问。 景王原本看小林子就像看个死人,被小鲤鱼忽然一扑腾,景王转身去看鱼,小鲤鱼正等着他呢。 待景王凑近,就趁现在——!!! 李鱼快狠准地甩动尾巴,把碗里的水通通甩向景王。 原本为了逗弄小鲤鱼,景王已提前将衣袖挽起,没有沾湿半分,这会儿毫无防备就被泼了,脸颊上溅得全是水,胸口、衣摆全都湿搭搭的,属裤子最严重。 景王:“……” 景王面色愈发阴沉,抬掌拂去脸上水珠。 李鱼不敢与他对视,biu地躲到碗底去了。 嘤嘤嘤,暴君要生气了! 可他也没别的办法……谁知道弄这么湿,暴君会不会先收拾他,再收拾小林子,再再去更衣啊? 呀,景王……朝他伸手了!! 李鱼闭上眼,他觉得暴君可能会……杀鱼?! 可是等来等去,景王的手只是轻轻敲了一记他的头,又摸了摸他的脊背。 李鱼:??? 景王瞪了添乱的小鲤鱼一眼,起身朝皇帝拱了拱手。 皇帝了然道:“既如此,准你速去更衣,稍后再议。” 王喜就在殿外眼巴巴地候着呢,瞅准机会立刻带着景王的衣裳蹿进来,伺候景王去偏殿更衣了。 李鱼松了口气,还好景王没发作,他故意把景王的裤子弄湿,就是希望景王能在更衣时看见腿上的淤青,继而想起以淤青为证。不过就算景王没注意也不打紧,他替景王争取到了冷静的时间,王喜已跟过来了,这下子就不愁没人护着景王,帮景王说话了,景王和王公公应当能找到法子搞定贵妃…… 往坏处想,即便搞不定也没什么,皇帝顶多是叫景王向贵妃道歉,实际并不会真让景王如何。不过就是让贵妃母子得意一阵罢了,以后再讨回来。 李鱼为自己的大局观摇尾巴,就等着景王更完衣现身。 仇氏也看见景王带来的鱼了,仇氏心里嫉恨景王已久,即便景王不在场,仇氏仍想着,埋汰景王一番。 仇氏起身,缓缓踱过来,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碗里的鱼,似想起来什么,报以轻笑。 穆天昭也跟过来了,笑着道:“母妃,这是什么鱼,为何儿臣从未见过。” 穆天昭是真没见过活的食材鲤,他的生母仇贵妃又是这般态度,故而才有此一问。 仇贵妃抿了抿唇,嫣然一笑道:“我儿天潢贵胄,哪会识得这等粗鄙之物,不过是最寻常,拿来做汤做菜的鱼罢了。” 穆天昭:“……” 穆天昭忍不住勾唇:“五皇弟品味果真不同一般,儿臣还是请父皇赐五皇弟一些珍品鱼吧。” 母子俩名为赏鱼,实际你一言我一语在嘲讽景王,李鱼连遮掩都不用,就停在他们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听,差点被这二人恶心死,竟当着他的面说他的主人眼光不咋滴——这不就是等于埋汰他不咋滴! 还说他粗鄙,就连皇帝都没有这般说他呢。 李鱼生气地甩着水,一边思索对策。 仇氏一时也被小鲤鱼吸引过去,毕竟仇氏也没见过如此鲜活的鱼。 方才这鱼溅了景王一身水,仇氏不会当成是鱼故意而为,毕竟——只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鱼,上不得台面。 但仇氏绝不会料到,这鱼胆子,有时候比她能想的肥多了! 李鱼原也打算甩贵妃一脸水,景王他都甩了,凭什么一个炮灰可以赦免,可是当贵妃走近了看他时,李鱼忽然就瞥见,仇氏额前一只金凤步摇,凤嘴衔着一颗拇指大熠熠生辉的明珠,一闪而过。 李鱼:“……” 李鱼暗道不好,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该不会就是……支线任务皎皎明珠中,必须要得到的夜明珠吧? 沉寂了很久的系统轻声道:“宿主,您答对了。” 李鱼:“……” 坑鱼系统,你还能再无聊一些吗! 他一条鱼,要怎么去取皇帝宠妃额前的珠子啊! 直接甩水是不可行的,贵妃离他还有一段距离,得先把仇氏引过来,引得更近些。 然后,李鱼果断亮出鱼尾巴,为了夜明珠和景王,怼她! 至于要如何引呢…… 记得书里的贵妃,心机深沉,所以疑心病也特别重。 李鱼开始冒坏水,对付坏人就要用坏主意—— 一条鱼,要怎么翻白肚来着? 李鱼调皮地打了个滚,试着把肚皮慢慢向上翻,保持这个姿势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这个姿势对鱼来说不大舒服,可是只要坚持一小会儿,相信就有效果。 二皇子与仇氏说着话,他的角度正对着海碗,突然就看见景王的鱼诡异地抽了抽,然后翻了白肚。 “母妃,这鱼怎么了? ”二皇子脱口而出! 本来还在得意中的仇氏跟着看了一眼,心登时凉了半截,鱼翻白肚不就是死了,可方才这鱼明明还很活络…… 一条鱼死不死,仇氏哪会在乎,可这是景王带到御前的鱼,连皇帝都知道,眼下景王更衣去了,数她和二皇子离得近,鱼突然就死了,如何说得清?? 该不会,这是景王之计,因她用飘雪为难他,他就拿一条鱼嫁祸于她翻盘? 这极有可能,否则景王为何偏偏要带一条鱼来面君,就是等着阴她呢! 宫斗经验丰富的仇氏,一下子阴谋论了,连带也慌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添乱) 李鱼:殿下,我是不是很聪明,给你争取到了时间?? 景王:……是。 其实另有办法解决贵妃,却被小鲤鱼意外弄掉线的景王! 第10章 鱼式打脸 做了几年宠妃,仇氏还是清楚皇帝心里始终对景王留有一席之地,她更多是因此嫉恨景王,万一皇帝因此事发作她,连累了即将要当太子的二皇子怎么办! 仇氏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二皇子遭殃,自以为聪明地想了个主意! “昭儿,来,别出声,咱们得……赶紧把这鱼藏起来。” 穆天昭:??? 仇氏并不欲旁人经手,乾清宫不是她的地盘,皇帝就在不远处的龙椅上坐着,贸然唤心腹来处理,恐会引起皇帝注意,景王的鱼死了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仇氏与二皇子齐齐将海碗挡住,低声商量。 仇氏的意思,先把死鱼藏起来,然后他们假装发现鱼不见,皇帝定会命人四处寻找,她就有时间悄悄备一条活的,在恰当的地点被恰当的人寻到,便能移花接木。 “会不会被看出来?”穆天昭有些犹豫,他快当太子了,可不想出什么纰漏。 “怕什么。”仇氏冷笑,“不就是炖汤的鱼,长得都一个样,景王自己怕也是认不出的。” 仇氏便是如此笃定,才敢行此计,如若不然,等着景王向她发难吗! 仇氏又看了一眼翻白肚漂在水面上的鱼,鱼要藏好,绝不能让人找出来,那就只有藏在她袖中最稳妥,没人敢搜堂堂贵妃的身! 仇氏强忍着恶心,用帕子包裹住手指去捞鱼,就在她将鱼抓到手时,原本一动不动的鱼尾巴尖晃了晃,拼命挣扎起来。 仇氏、二皇子:!!! 穆天昭惊呆了:“母妃,这鱼不是死了吗!” 鱼怎会死而复生,这也太奇怪了吧! 仇氏已顾不上去想了,她亦顾不上与二皇子说话,这条鱼虽裹在绸帕中,仍滑得很,如今又动得厉害,她若是一个失手将鱼摔在地上,这可是在乾清宫皇帝跟前…… 既踏出了这一步,就不能回头了! 仇氏头上不住地冒着汗,她一个女子,长时间养尊处优,手上没什么力气,而李鱼对扑腾挺在行,这次更是怎么夸张怎么来,再加上一个强有力的尾巴,使得他非常容易就挣脱了掌控。 此时,正是小鲤鱼离仇氏最近之时! 李鱼甩过数次鱼尾巴,多少有些经验了,算好大致距离,一记利落地摆尾,他原是想飞过去跳到贵妃身上吓一吓贵妃,然后趁乱将夜明珠衔下来。当然万一不慎没能成功滚到了地上,那他就多甩尾巴多跳几次,争取跳回到海碗里去,海碗离他很近,就这一会儿的工夫,离开水问题不大,且他空间里也藏了足够的清水。 可是没料到他用力过猛,一个打挺竟破天荒挺出了新记录,一跃到了贵妃脸上。 李鱼:!!! 仇氏忽觉脸上一凉,景王的鱼朝她的脸扑过来了! 贵妃眼前一黑,惊恐大叫:“啊——” 她这一叫,李鱼也慌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以鱼身爬到另一个人身……脸上,尾巴下意识就一阵乱抽,恰抽了贵妃好几个嘴巴! 二皇子看得懵了,在一连串清脆的巴掌声中回过神来,仓皇大叫,“母妃、母妃,快来人啊,快救我母妃。” “快,昭儿,快帮我拿下来,它在我脸上,它在我脸上!!”仇氏眼睛被挡住,又惊又怕,尖叫连连。 穆天昭想帮忙,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怕这鱼飞到他身上,他也说不清! 兵荒马乱,李鱼趁机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朝着皎皎明珠再甩了一次尾巴,这次他极小心地控制力道,击打金步摇,珠子如他所愿,从金步摇上滚落。 仇贵妃原是为了夜里也能吸引皇帝注意,才在步摇上花了心思,用了这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只不过这会儿,贵妃吓得肝胆俱裂,哪有空去管头上的发饰。 李鱼努力划拉了几下鱼鳍,没能够得着掉落的夜明珠,眼看珠子就要落到金砖上。 有了珠子就能有恢复人形的药,他豁出去了! 李鱼也跟着扑过去衔珠子。 皇帝这厢正饮着茶等景王,忽然听见贵妃和二皇子大吼大叫,不知发生了何事,皇帝带了罗总管着急忙慌过来,入眼就是这一幕,贵妃云鬓蓬乱,脸色煞白,一双手四下乱抓,二皇子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皇帝没看见李鱼,小鲤鱼正在地上追珠子,且这种情形,皇帝先注意到的,肯定也是贵妃母子。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大怒。 李鱼没能够到夜明珠,眼看珠子落地后骨碌碌滚动,他还想去够,可是——够不着了,他的上方出现了一只手。 这只手,在他原本就要够到珠子时,将他按住,却令他因此错过了夜明珠。 是谁打扰他做任务? 李鱼愤愤然抬头,正对上景王愠怒的脸。 完、完蛋了,正浪得飞起却被换完衣裳的暴君逮了个正着。 李鱼呆滞地吐了个泡泡,想赶紧藏起来死不承认,可他就在景王手掌里,还能藏去哪儿? 方才他抽打仇氏、抢夺夜明珠,不知景王有没有看见,他——在景王眼里,应是闯祸了吧,但他不是无脑贪玩,仇氏定会向皇帝告状,只要他赶在皇帝发现他之前返回碗里,皇帝就不会相信仇氏之言,毕竟一条鱼怎么可能从碗里跳出来,捉弄了仇氏,再跳回去? 对,必须得回去,没有水好难受,还得想想如何从景王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碗里,可这比算计仇氏还难,景王不好糊弄,必须得慎而又慎…… 李鱼还在狂动鱼脑,不好糊弄的景王已托着他,轻轻放入水中。 突然就被挪回海碗,被水包围的李鱼:!!! 呀,暴君竟把他放回去了! 李鱼连忙讨好地扭一扭,景王又瞪鱼一眼,心惊胆战的小鲤鱼愣是从暴君眼神中读到了如下危险的意思: 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李鱼:“……” 不要啊,难道之前没发作他也是为了秋后算总账? 他不想做鱼汤,更不想死,还不如就给暴君捏几下,李鱼特别狗腿地拿脊背去拱景王的手,主动给捏几下抵账可还行? 景王:“……” “皇上,求您给臣妾做主,景王养的鱼,不知为何就跳到了臣妾脸上……” 仇氏惊魂未定,哭哭啼啼在皇帝面前跪下了,心里恨景王恨得要死,她是不是中了景王的计,鱼死而复生说不定就是为了让她上当,令她在皇帝面前丢脸! 经历了方才一通恐慌,仇氏已彻底失了冷静,看什么都像是陷害。 皇帝揉了揉额角,不明所以看向景王,景王一声冷笑,下巴遥遥一点不远处的海碗。 他将小鲤鱼放回去时,也是看准没人注意,仇氏既收买人污蔑他,他也很该让仇氏尝一尝百口莫辩的滋味。 景王瞥了小鲤鱼一眼,倒是这小鱼有意思得很,竟能给他闯出这个局来,天赐良机。 皇帝令罗瑞生过去查看,只见景王的鱼还在碗里游得欢。 皇帝这下子真生气了:“贵妃睁着眼睛说瞎话,景王的鱼分明还在碗里!” 仇氏一头热血涌上来,又气又急:“皇上,是真的,这鱼方才飞出来了!” 皇帝蹙眉:“你的意思是,它,一条鱼,会飞,飞出来欺负你,然后又飞了回去?” 这鱼对于仇氏来说就是道阴影,仇氏不觉连连点头:“真是如此,昭儿都看见了。” “贵妃,你是不是魔怔了?” 皇帝叹了口气,一脸不相信,仇氏本来好端端的,突然就闹将起来,还信口雌黄,鱼会飞,这怎么可能? 要不是魔怔,怎会胡言乱语,还把头发都扯乱了? “你自己说胡话就算了,难道还要拉着天昭与你一起说胡话?” 穆天昭本打算帮着仇氏,闻言噎住,仇氏使劲向他递眼色,穆天昭思忖着皇帝眼下根本不信,硬帮仇氏恐会惹得皇帝不快,何必逞一时之勇? 穆天昭为了太子位什么都能舍,立刻懂事道:“父皇教训得是,儿臣……并没有看清楚。” 仇氏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儿子,穆天昭心虚地移开双目,他是要做太子的人,想自保有何错? 皇帝不悦地道:“贵妃,连天昭都如此,你还有何好说。” “皇上,是……是臣妾魔怔了,臣妾失言,请皇上宽恕。” 仇氏含恨咬了咬樱唇,亲儿子都不帮她,她还能说什么?是她一时糊涂了,皇帝不相信她,她再纠结诉苦没什么用,为今之计是暂时低头,先让皇帝气消,犯不着在这时候和一条鱼死磕。 就在仇氏委屈认错时,景王的登云靴踩到了一方绣帕,一直跟在景王左右的王喜忙冲上前,俯身将帕子捡起。 因不知这帕子是谁的,王喜特意将帕子抖开瞅了一眼,惊得“哎哟”一声。 “王喜,你又怎么了?”皇帝被这一出又一出搅得脑仁疼。 王喜道:“启禀陛下,奴才仿佛捡到了……贵妃娘娘的帕子,上头怎么还有鱼鳞呢。” 王喜边说边将帕子举起,以求让众人都看见。 绣了海棠的帕子,就连皇帝都想起来,这正是贵妃所用,帕子上果真如王喜所言,沾有几片鱼鳞。 贵妃的帕子上怎会有鱼鳞,而乾清宫此时偏偏只有一条鱼! 景王凌厉的眼刀戳向贵妃,王喜打蛇随棍上,替景王道:“鱼鳞可是长在鱼身上的,不会轻易掉下来,莫非贵妃娘娘趁着殿下不在,对我家鱼主子做了什么?” 噗!王公公不愧是景王代言人,战斗力十足。李鱼大乐,只是他一条鱼,怎么也成主子了? 什么主子?皇帝听得一愣一愣的。 王喜笑容可掬解释道:“皇上,奴才原是听小林子说,贵妃娘娘养的猫叫猫主子,那奴才想,殿下养的鱼自然也是鱼主子了。” 皇帝乃天下之主,是所有人名正言顺的主子,而贵妃竟让人管她养的一只猫叫主子,这是把猫与皇帝摆在一起? “胡闹,今后不许再乱叫。”皇帝不满地瞪一眼仇氏:“仇氏,你对景王的鱼做了什么,鱼鳞为何出现在你帕子上?” 仇贵妃当然知道,因她就是拿着帕子去捉鱼的,可这万万不能承认。 自从过来赏鱼,本来对她极为有利的情势,不知不觉已扭转了,这鱼一定与她有仇,她哪来得及对鱼做什么,分明是这鱼虐了她! 仇氏呜咽着道:“皇上,您为何不问问景王,是景王虐待臣妾的飘雪在先……” “皇上!” 王喜不顾一切跪下,大声道:“我家殿下口不能言,却要平白被人诬陷,您知道,殿下打小身上的伤印就不容易消,整个太医院都清楚。方才换衣时,奴才瞥见殿下腿处有淤青,位置竟与猫的体型吻合,那日原是贵妃娘娘的猫先撞的殿下,殿下才教训一二,奴才求皇上也为殿下做主!” 被猫撞的淤青? 仇氏瞳孔剧烈地缩了缩,为何她没想到,景王身上居然还有这处破绽? 皇帝得知景王“受伤”,心里很是懊恼,当即传太医为景王“治伤”,从太医口中得知果真有淤青,皇帝怒不可遏:“不过是只猫,竟还敢撞朕的皇子,被教训真的是‘活该’了。” 既是猫主动撞的景王,说明小林子没说实话,后头又查出来小林子是为贵妃收买,乾清宫一片血雨腥风。 皇帝一把邪火都烧起来了,这还没立太子呢,仇氏就敢陷害景王,往后做了太后,景王还有没有活路? 皇帝罚仇氏在钟粹宫禁足,无诏不得出来,原打算要在仇氏生辰后不久就晋她为皇贵妃,如今也没心情了。皇帝连带未来太子二皇子都看不大顺眼了。 仇氏不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精心谋划一场,到头来却被一条鱼搅得如斯结局。 李鱼这次出了大力,外头吵吵嚷嚷,他听了有些困,想起碗底还留了两颗鱼食,李鱼振作起来,游过去吧唧吧唧把鱼食吃了,刚想眯一会儿,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等等,皎皎明珠,差点忘了! 李鱼赶紧蹿到水面上来,四下张望。 找到了,珠子正孤零零停在宫殿的一处角落,目前还没人注意到贵妃头上的夜明珠没了。 李鱼跃跃欲试,想再偷偷跳出去,把珠子顺走,就算顺不走,哪怕沾到一点也好呀,说不定任务就算完成了。 王喜这时过来,笑嘻嘻抱起他所在的海碗,就往殿外走。 李鱼:??? 原来皇帝仍在训斥仇氏,景王不耐再听下去,起身告退。跟着景王一起面君的小鲤鱼,自然也要一并带回去。 李鱼:“喂,有没有搞错,珠子还没拿……” 王喜抱着碗要出殿,就见小鲤鱼扒在碗沿上,似乎挺恋恋不舍地盯着某个方向。 王喜差点笑出声,摇摇头,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李鱼眼看珠子离他越来越远,这个任务怕是完不成了,李鱼难过得有点蔫。 景王就在一旁,也瞧见小鲤鱼没精打采,景王朝那方向思索片刻,指了一名随从过去查看,随从很快就拿过来了一颗珠子。 景王认出这是仇贵妃头上戴的夜明珠,他很确定小鲤鱼看的就是这颗珠子,因他更完衣出了偏殿,就见到小鲤鱼在追着珠子跑。 原来这么想要这珠子? “主人、主人,求把珠子给我!” 李鱼立马来了精神,讨好地过来摇摇摇,围着景王的手打圈圈,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景王:“……” 还有账没算呢,想要珠子扭两下就完了?没这么容易。 景王唇一勾,把夜明珠收入了袖中。 第11章 鱼犯错了 李鱼跟着景王一行人回到了景泰殿。 路上他示了无数次好,可是在乾清宫还会敲一敲鱼脑袋的景王却没什么反应,而且还把夜明珠收了起来,李鱼有些气闷。 好歹他也是让贵妃吃瘪的功臣,把珠子给他一下怎么了,他又不会真的霸占,只是拿来过任务,任务完成估计也就没这颗珠子什么事了。 不过也别太心急,景王或许只是凑巧拿走了珠子,他们之间太难交流了。 李鱼及时改变策略,开始围着海碗转圈圈,想用圆形来提醒景王,但是景王依旧当没瞧见。 “小东西,你究竟想做什么呀?”王喜笑着问。 王公公决定从今往后都要好好伺候这条鱼,这鱼虽只是一条很寻常的食材鲤,却给景王与他带来了好运气,这不才溅了景王一身水,竟让他们意外发现飘雪撞出来的淤青,还让贵妃吃了大亏,王喜以前挺鄙视小林子管飘雪叫猫主子的,眼下却巴不得唤一声鱼主子呢。 李鱼在王喜殷殷问询中僵直了身体,他没别的想做,只想拿到珠子,到底该如何让这些人知晓自己的意思呀。 ……难道用游的,游出一个“珠”字来吗! 还是不了,若真写出了字 ,会把王喜吓到,万一把他当成鲤鱼精就糟糕了,建国以后不得成精,天地良心,他可是一条身家清白的穿书鱼,还是另想别的办法吧。 王喜抱着海碗去了原先安置小鲤鱼的屋子,李鱼眼看景王的身影越来越远,咦,暴君不和他住在一起吗? 李鱼仔细想了想,虽然景王在他那儿更过衣,可他还真没见到屋子里有床榻卧具之类,由此可见那间屋子,并不是景王的卧房。 听说古代妃子受不受宠,可通过住得离君王远不远来衡量,放宠物身上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一个不能和主人住在一起的宠物,基本就和没养差不多了,李鱼仿佛看见主线任务全部失败,自己化成了鱼骨和鱼灰…… 不能和景王分开! 李鱼本来蔫蔫的,立刻精神气十足,活着可比皎皎明珠还重要,他还没和景王“相处”呢。 王喜问他想要什么,李鱼大胆地探出脑袋,改往景王的方向,目光灼灼地盯—— 王喜乐得合不拢嘴:“哦,原来小东西是舍不得殿下,想呆在殿下身边啊。” 几次被称为“小东西”,李鱼羞耻得很,还得配合着吐出一个泡泡。 “小东西,这不太好办,殿下不喜别人进他的屋子。” 王喜心情意外不错,竟给一条鱼讲了讲道理。 李鱼:??? 暴君主人原来还有这种忌讳,李鱼倒是头一次听说。估计这是书里没写到的设定,毕竟原书里的景王只是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可实际的景王,是一个在他面前真实存在的人,一个人总是多方面的,总比文字要来得复杂。 李鱼须臾就接受了这一点,景王不喜别人进屋子,可他又不是别的人,是鱼宠呀。 李鱼继续向王喜撒娇摇尾巴,他还是想去。 王喜忍不住咧嘴,有时他觉得这小鲤鱼挺通人性的,还挺黏人,谁不喜欢黏人的宠物呢。 王喜想帮一帮小鲤鱼,养鱼毕竟没什么声音,养在何处都不碍事,就当多个摆设也没差。 可是没等他劝说景王,景王已沉着脸从他手里接过海碗,自行端着走了。 王喜:“……” 王公公忽然有种,殿下是不是在不开心,老奴又看不懂殿下了的错觉。 景王径自把小鲤鱼带到了不许外人进的卧房。 这一路上他刻意不去管鱼,原打算冷一冷它,可是这条鱼居然向着王喜摇首摆尾。 王喜哄鱼时,景王就站在不远处,目光浸染着寒凉。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像是幼时穆天昭抢了他的东西,他很不爽,唯有夺回来,心情才能好一些。 既是在御前承认了的鱼,那就是他的,住在何处理应由他来安排,无须别人置喙。 景王直接把小鲤鱼弄去了卧房,并且不许任何人打扰。 王喜处,根本想不到景王内心还有这许多弯弯绕绕,王公公为了让主子满意,忙不迭令内侍们回去原先的屋子搬运青花瓷鱼缸,又怕景王不会养鱼,紧急调了一些养过鱼、养过猫狗的内侍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收拾妥当,李鱼重新被挪进青花瓷鱼缸,鱼缸已换过一遍清水,水草被子和白石床都还给他留着,李鱼在鱼缸里转了一圈,还是这里好,游起来比碗尽兴。 李鱼:“……” 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已很习惯从鱼的角度思考问题,李鱼哭笑不得,这么适应,不知是好还是坏。 李鱼等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注意,便钻进水草被子假装休息,进了系统。 上一次是喜气洋洋过来收奖励,这一次灰头土脸,主线和支线都没有任何进展,坑鱼系统对他例行问候,也没有一点额外提示。 李鱼看着“百万鱼宠”任务下“相处”这一步,倒计时已过去大半天,面君也没能帮他完成任务,看来得加把劲了。 “皎皎明珠”这个支线没能完成实在可惜,不若再努力争取一下,夜明珠已近在咫尺。 李鱼想,他反正已被挪到景王房里,作为宠物,就该脸皮厚一点,偷偷钻进主人衣裳里,不慎扒拉出一颗珠子什么的,也说得过去吧? 事不宜迟,决定厚脸皮的李鱼立即回去。 他呆在系统里,感知不到外界,出了系统抖了抖身体,赫然发现自己正躺在……躺在暴君手心里。 李鱼:!!! 景王手中掬着一捧清水,将鱼包在其中,免得小鲤鱼缺水。 他从没这么近观察过这鱼,小鲤鱼一安置好,便忍不住过来看一眼。 觉得这鱼透着古怪是真,有些意思也是真,待他小心把鱼取出,竟发现这鱼浑身僵硬直一动不动,景王眉心跳了跳,马上召了一名养过鱼的内侍来看,对方就着景王的手哆哆嗦嗦看了半晌,道鱼应是睡过去了。景王又找另一名,也是同样的说法。 折腾了一盏茶工夫,景王将人都遣走,不错眼珠地盯着,既是睡觉,总有醒过来的时候,他到要看看这鱼又有什么把戏。 小鲤鱼真正也未“睡”多久,因为景王离得近,忽然就见它尾巴抖了抖,整个鱼身往前一扑,差一点就在水里栽倒了。 景王:“……” 景王又一次觉得,这鱼刚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有些像人。 然而接下来这鱼看见他,明显就呆滞了。 景王微怒,敲一敲小鲤鱼的脑袋,见到王喜摇头晃脑,见到他就一副呆样吗! 李鱼被敲了,甩甩头,想起他的任务,开始讨好地摇尾巴,他发现自从做了宠物鱼,摇尾乞怜简直成了除游泳之外的生存技能,就是主人不爱领情。 景王绷着脸,冷冷哼了一声,现如今才想起讨好他,晚了。 手掌心拢共那么大点位置,小鲤鱼扭动起来难免挨挨蹭蹭,鱼尾触到掌心,景王多少有些不适,可硬是没显露出来。 李鱼浑然不觉,一边卖萌,一边眼睛往景王衣裳里乱瞟,他记得景王是把夜明珠收入袖中的,若他也钻进景王的袖子…… 他此刻就在景王手里,可以假装鱼很滑的! 李鱼故意慢吞吞游到手掌边缘,一个侧身就能翻出去,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只是鱼身刚露出去一截,就被景王另一只手接住,又送回去。 李鱼:“……” 我翻,我再翻! 他尝试从另一边翻出去,景王竟比他快,手一拢就将他包住。 李鱼:好气!! 景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就知道这货是故意的,藏珠子说不定也是为了逗鱼! 李鱼眼珠子一转,得意地想,那这样呢! 他放弃了其他方向,只沿着景王的手掌、小臂呲溜呲溜往下滑。 景王一怔,原以为鱼要逃走,万万没想到,这鱼竟要钻进他的衣袖,景王手掌里有水,顺着肌里滑动,竟就是一眨眼的事,小鱼一下子就滚到他袖子里去了。 如冰山般屹立不倒的景王,眉头瞬间拧得死紧,浑身都漾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成功打入敌方内部还没来及高兴的李鱼,一脑袋就贴上了一大片肌肤。 这、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感觉,景王他他他居然没穿里衣? 李鱼趴在不知是哪里的一块肌肉上,鱼脸滚烫,想他在原来的世界可是一个清清白白的男孩子,连恋爱都没开始谈,穿进书里,竟和另一个男人肌肤相贴了! 真是太让鱼难为情了! 李鱼羞得以鳍捂脸,鳍太短捂不着,于是改用尾巴狂甩一通发泄心情,本来强行忍受着诡异触感的景王,一下子又感觉到有了不得的东西在不停地挠啊挠。 景王:“……” 正常人哪受得了这个,景王冷汗都要下来了,赶紧解开衣襟,要把这惹祸的鱼揪出来。 呆在袖子里的李鱼愈发气闷,袖子太窄又太黑,他动一动就往下滑,根本停不下来,一睁眼就会被衣料扎,李鱼好后悔自己冲动的搜主意,急切想出去,情急之下就乱扑腾,一扑腾景王就更难受了。 恍惚间,李鱼见到了一道微光,晕乎乎地想,景王衣服里怎会有光呢,会不会是—— 皎皎明珠? 景王真是奸诈,一颗珠子都藏这么严实,到底让他找到了!成功就在一步之遥,加油啊! 李鱼拼死朝有亮光的方向扑过去,已到了这般田地,这世上没什么能阻止他,不管怎样,先碰到再说! 他离光越来越近,朦胧间似能看见一个圆滚滚……哦,珠子就是圆哒! 李鱼啊呜一口就衔了上去,鱼嘴叼住圆滚滚时,李鱼超感动,怕珠子丢了还咬得死死的。 鱼身感觉到景王重重一颤,紧接着头顶上天光大亮,碍事的衣裳全都没了。 景王chi着上身,脸色是难得一见的绯红,居高临下恼怒地瞪着他。 小鲤鱼正叼夜明珠呢,不能吐泡泡,心情不错地朝主人摇摇尾巴,忽然发现他整条鱼,就扒在景王胸膛上。 李鱼:??? 怎么从衣袖跑到上面来了,李鱼衔着珠子上下左右一打量,入眼都是白花花的皮肤,尤其是珠子这里,还能感受到胸腔里生命的奇异跃动。 等等,李鱼觉察到了稍许不对,景王难道是把夜明珠挂在胸前了?贵妃的珠子,有必要吗! 而且他这会儿觉得珠子型号似乎不太对,质地也,有些软。 李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哆哆嗦嗦松口,艰难地瞅了一眼被他叼过的“夜明珠”。 这不是珠子,这是……用来区分男人正面还是反面的豆子! 鱼生遭受了毁灭性打击,小鲤鱼从景王胸前失落地滚下来,被景王眼疾手快抓住, 就在此时,王喜推了门,他原是有事情请示,等了半晌不见景王出屋,不得已才进来看看情况,就见到景王衣冠不整,脸孔发红,手里拎着一条鱼。 王喜震惊了! 见多识广的王公公不知想到了什么,惊恐得声调都变了:“殿下,可不能啊,这鱼还太小了,受不住!” 李鱼:“…………” 这一天真是丢尽了鱼的脸,神啊,还是让鱼死了吧! 第12章 鱼想道歉 李鱼知道,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想都不必想,景王铁定气坏了。且他还往景王身上撒过水,趁景王不在把乾清宫闹得鸡犬不宁,如今还把景王本人给非礼了,李鱼自己都觉得,景王没当场把他掐死,就已是祖上冒青烟了。 他都忘了自己是如何从景王手里滚回到鱼缸里的,又是如何躺到了白石床上,鱼容易入睡,可他翻来覆去了半宿,毫无睡意,当窗外月光照进青花瓷鱼缸,将水底映得亮晶晶一片,李鱼感觉他的失魂落魄才好一点。 痛定思痛,皎皎明珠他脸皮再厚都做不下去了,往后应当还有真正变成人的机会,还是放弃支线,先紧着主线吧。 李鱼好容易说服自己,准备接下去一心研究要如何与景王“相处”,可是这个大乌龙已令他有了阴影,一见到景王他浑身都不自在,总觉得鱼嘴似乎还保留着当时柔软的触感,鱼尾就像被火烤过,一会儿整条鱼都要烧起来。 当初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连珠子和那什么都分不出来呢。 李鱼烦躁地把头塞进水草被子里,他这般不好受,估计景王也不会舒服,易地而处,被一条鱼咬了那里,估计会成为一辈子的笑柄。 偏他还作大死,住进了景王房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如今后悔药都没处买。 李鱼不觉就躲着景王,景王经过,他不是尾巴尖对着景王,就是躲进水草被子里装睡,一动不动,等王喜过来看他,他再卖萌讨吃食。 王喜每次都会给他投喂很多红色鱼食,看他的眼神不知为何充满了怜爱,还悄悄对他说:“小东西,受苦了,多吃些,养肥点。” 李鱼:??? 鱼养肥也很危险的,小鲤鱼警惕起来,景王是不是打算把他做成鱼汤啊? 幸好王喜每回喂完鱼,还一定要用一柄玉如意,撵着他游几个来回,李鱼起初很不解。王喜大约总跟着特别安静的景王,憋出了一点话痨属性,主子面前说句话都得前思后想,但是对着小鲤鱼就没什么顾虑了,李鱼从王公公的絮叨中得知,鱼是不能多吃的,王公公撵他,是为了给他消食。 李鱼一怔,脑海里浮现出一只手,手指并在一起轻轻推着他四处游动,也是在他吃了很多鱼食的时候。 原来景王也是在帮他消食啊。 可因为不能说话,再加上性格使然,景王竟未对任何人透露。 李鱼心里感激,也愈发愧疚,景王对他不错他知道,可他却吃了人家的豆……豆腐,唉。 虽然是误会,是意外,可吃了就是吃了。 小鲤鱼一脸沧桑地想,这个豆腐一吃,他和景王终究回不到过去了。 难道,就这样逃避下去,再也做不了任务,变成鱼骨和鱼灰? 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结束生命,李鱼不甘心。 他想振作起来,想和景王愉快地做任务,而不是一听见景王的脚步声就躲起来。 他……更觉得自己应该试着道歉。 虽然是误会,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 只要道歉了,哪怕一条鱼的道歉对于景王来说微不足道,可他就能彻底翻篇,以平常心对待景王了。 只是这个歉要如何道呢? 海草舞和转圈,平时他就经常做,不算特别。 他不能写字,也没法用人的语言表达。 身为一条鱼,更是个像样的礼都备不成,住的鱼缸,用的床和被子,也不属于他。 到底怎样才能体现他的诚意? 李鱼在鱼缸里苦恼地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一颗鱼食上。 这是一颗王喜不久前投喂的鱼食,李鱼因不太饿,就没动。 给了他的鱼食,就是他的。 他可以把这个送给景王,以示诚意。 李鱼把鱼食叼起藏好,怕数量太少,又偷偷藏了几次,凑了个吉利数六出来。 景王白日很少在卧房,过来一般都是在夜晚,到了夜里上灯,李鱼估摸着差不多了,把鱼食一颗颗叼出来认真排好,满心欢喜地等着景王。 把主人那里咬了算什么呀,人家只是一条鱼,主人你会原谅鱼的对不对。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一夜景王有要事回了宫外的王府,他一直等得都睡着了,也没能等来景王。 清晨,景王踩着朝露赶回景泰殿。 王喜领着一堆内侍为他更衣,景王抽空看了一眼青花瓷鱼缸。 自从被小鲤鱼咬过之后,景王就觉得这鱼有些蔫,且这个蔫据他观察,是有针对的,只是对于他,王喜过去就是摇首摆尾,他过去只有一丛水草。 景王有些生气,难道被咬的不是他,他都没如何,这鱼竟还无视他? 景王也不是省油的灯,想着要和这条鱼算总账,立立规矩,一条条已都写了下来,就准备交给王喜去办。 倒不至于断水断粮,他对自己的鱼没这么残忍,就是让这条鱼吃点苦头,免得这鱼活泛过了头,又给他惹祸。 其中有一条,是将乾清宫捡来的那颗珠子,装在一只水晶瓶里密封,再把水晶瓶安放在鱼缸里。 景王知道小鲤鱼十分想要这颗珠子,就偏不让它得逞,只让它看,磨一磨它的性子,叫它知道,这世道不如意十有八九。 “殿下,您……您这番苦心,小东西能明白么?” 王喜很无力地劝说景王,其实王喜更想说,小东西只是一条鱼,这么深奥的道理,肯定不会懂。 可是景王坚持如此,对于要做的事肃然点头。 王喜:“……” 王喜拗不过主子,只好去做准备。 景王更完衣,来到鱼缸前,发现小鲤鱼竟没有躲起来,也没有藏在白石床上,而是睡在了一排得整齐的鱼食上。 景王:“……” 景王一时间差点以为有人苛待这条鱼,这鱼都开始屯粮了。 小鲤鱼不一会儿醒了,先左右看了看,发现鱼食还在,抬头看又发现了景王,高兴地转起圈圈。 不对不对,李鱼甩甩头,差一点就条件反射跳了海草舞! 李鱼在水里,努力低了低头,鱼鳍太短,没办法作揖,李鱼只得放弃拱鱼鳍,改为将鱼食,一颗一颗叼到景王面前,再一次低头。 景王:“……” 王喜惊道:“殿下,小东西……这是什么意思呀?” 景王从小鲤鱼排的一排鱼食,看到了小鲤鱼不停点着的脑袋,看了很久,也揣测了很久。 这是求饶,是讨好,还是别的什么? 不管是什么,鱼食仿佛……是要他吃。 人当然不能吃鱼食,景王为这条鱼奇怪的想法,勾了勾唇。 王喜见他似在深思,不敢贸然出声,之前吩咐去做准备的内侍过来禀告,王喜试着轻声唤道:“殿下、殿下……夜明珠已按您的意思装入水晶瓶中备下了。” 景王原本示意王喜,会由他亲自将珠子连同水晶瓶沉入鱼缸,作为对小鲤鱼的惩罚。 王喜这一次唤了半天,景王才回过神来。 王喜手里,正拿着装了夜明珠的水晶瓶,这只瓶子十分牢固,瓶口又用蜡封住,一条鱼是绝不可能打开的。 看着鱼缸里朝他一个劲吐泡泡的鱼,景王迟疑了一下,拉住了王喜。 王喜不明所以,景王已从他手中夺过水晶瓶,拎到鱼缸上方。 夜明珠的清辉即便隔着水晶瓶,也很明亮,瞬间洒满了鱼缸。 李鱼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马上就看清楚,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皎皎明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在做梦,都放弃了支线任务,景王竟又把夜明珠拿出来了。 李鱼可还记得上次莽撞的结果,不敢再乱动,乖乖地守在鱼缸里,尾巴有点期待地摇摇摇。 景王想做什么,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站在鱼缸前的青年,沉默着打开了水晶瓶,将里面的夜明珠,直接丢进了鱼缸里。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但只要真心念着他,就算是一条鱼,他也会照拂。 夜明珠缓缓坠下,皎皎明珠,在鱼眼里,就像灿烂的流星划过。 李鱼发出了一声欢呼,尾巴使劲高高跃起,接住了这颗明珠。 第13章 鱼要争宠 皎皎明珠——得到了! 久违的系统音再度响起,犹如天籁,李鱼乐得都要飘了,当然景王还在跟前,他得收敛一些,不能堂而皇之就抛下景王进系统。 夜明珠在任务完成那一刻,于他而言应当就没什么用了,李鱼不能总衔着珠子,原是想将夜明珠放下,可景王和王喜一直都聚在青花瓷鱼缸前目光灼灼看着他。 李鱼:“……” 李鱼觉得自己此刻若是敢把夜明珠丢了,说不定会被暴君的眼刀给戳死。 景王应是觉得他很喜欢这颗珠子,所以才给他的吧? 他才道过歉,珠子不能丢,得装出喜欢的样子来,可鱼嘴一直叼着好酸…… 李鱼想了想,把珠子搁到缸底,羞涩地用嘴拱了一下,圆溜溜的珠子往前滚动两下停住了,李鱼又继续拿嘴去拱去顶,将夜明珠推出去老远。 就当是在踢足球好了,李鱼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玩得不亦乐乎。 “殿下,您看,您赏了小东西珠子,小东西喜欢得很,这是在滚珠呢。” 且方才小鲤鱼跳得那叫一个欢,还晓得从主子手里接住夜明珠,王喜激动不已。 呃,虽然被滚的这颗珠子价值连城,王公公瞧着都替贵妃肉疼。 夜明珠被小鲤鱼追逐嬉戏,清亮的光与银灰色的鱼影交错,堪称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了。 景王淡笑,这小鱼果然是想要珠子没错。 李鱼一路把珠子滚到角落里,假装滚累了要休息,摊在白石床上进了系统。 果然,完成支线任务的奖励提示扑面而来。 李鱼按捺住雀跃的心情,认真读完变形药的使用办法,刚要确认获取,突然间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件事。 这盛药的瓶子古朴,刻着他看不懂的图纹,看上去虽不大,若是直接收下来,他一条鱼要把药瓶放在何处? 难道让药瓶在随身空间那一汪清水里飘着? ……好像有点销魂。 李鱼快速盘算了一下,问系统道:若不马上收取,变形药会不会消失? 系统:“不会。已完成任务的奖励是会一直在的。” 李鱼满意地点头:很好,那这个奖励就先留着,等我需要的时候,收了直接用! 系统:“……” 李鱼发现自己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就算随身空间容量不够大,也不妨碍他用这种聪明的办法保管不是很着急的东西。总是被系统坑,偶尔坑一次系统也不错呀! 起初听说有变形药,他高兴都来不及,但是仔细想一想,这药并不能随便用,原书世界本没有他这个人,贸然以人形现身,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且变形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变形的时机、要做哪些事,都非常重要,得提前谋划好,还得找到合适的退路,免得大庭广众之下变回一条鱼,这也是不妥的。 反正有药在手就不必着急了。 李鱼豪情万丈地关闭“皎皎明珠”这个任务,再一次检查主线,立马又蔫了。 “相处”倒计时仍在递减,提醒他距离最后的期限,还剩下不到一日了。 若是不能完成主线这一步,就算他得了药水,也没机会使用。 李鱼:都这时候了,坑鱼系统连个提示都不给,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系统:“系统没有心。请宿主耐心完成任务。” 李鱼:“……” 就知道这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系统了。 李鱼退出去,夜深人静,夜明珠还在散着淡淡荧光,将青瓷鱼缸照得犹如白昼。 李鱼将水草被子搭在夜明珠上,遮盖住夜明珠的光辉,打了个呵欠,就靠着夜明珠睡了。 再醒过来,李鱼闻到了墨香,身边不远处还有他藏起来要送给景王的一排鱼食。 他的礼景王没动,这礼送不出去放久了要坏,李鱼只好自己解决。 吃完鱼食,想起倒霉催的主线,难道要他眼睁睁等超时吗? 不可能,他得看看景王在做什么,然后自己也插一脚,争取有点互动,乱使劲总比不使劲强。 李鱼能听见景王在屋子里的动静,可是青花瓷鱼缸对他来说有些高,若景王不主动走过来,他是很难看见景王的。 李鱼尾巴暗暗蓄力,他如今运用尾巴很熟练了,跳出鱼缸很行,这次他想就势扒住鱼缸边缘,停留在鱼缸上边,而不是只看一眼就掉回缸底。此乃新花样,他从没练过,且落下扒住鱼缸,也要求鱼身、鱼鳍有不错的协调,他好像还不太行。 正在桌案边写字的景王,就听见一声轻响,小鲤鱼甩着尾巴跃起来了。 景王曾见过几次鲤鱼摆尾,不怎么惊讶,在乾清宫听仇氏不住念叨鲤鱼会飞,皇帝不信,可是景王并不怀疑。他知道自家这条鱼其实能以独特的方式“飞”,只是景王不会替仇氏说话。 眼看这鱼又跳了起来,景王神态自若,反正没一会儿就会落下去。 可是等了一会儿,这鱼竟没落,而是啪叽掉在缸沿,鱼鳍尾巴一阵乱扇,整条鱼慢慢慢慢往下滑。 然后,噗通。 景王:“……” 小鲤鱼仿佛还不服气,马上又跳了起来。 景王:“…………” 景王大致猜到这鱼要做什么了,在小鲤鱼第二次掉在缸沿胡乱扑腾的时候,适时将鱼拎了起来。 李鱼:??? 小鲤鱼正努力和鱼缸做斗争,突觉鱼身一轻,他被人拎高了,抬首一看,不是景王是谁。 李鱼欢喜地用尾巴卷了卷景王的手指:主人,你来帮我呀! 景王:“……” 手指有些痒。景王拎着鱼轻咳一声,他出手太快,事先没找好能盛鱼的器皿,怕这小鱼离水太久吃不消,景王就近将鱼轻轻搁在案上一只洁净的茶盏里。 这茶盏白玉为底,绕着丝丝缕缕的绿意,形如花瓣,刚好能盛得下一尾鱼,景王又往茶盏里倒入了一些清水,茶盏很浅,小鲤鱼一进这茶盏,就能轻轻松松仰起头来,张望四周。 他虽已住进了景王的屋子,可是鱼的视野极为有限,整日听见来来往往的人声,还没见过景王的屋子是何样,他也很快就看清楚了。 小鲤鱼有些不是滋味。 见识过乾清宫的精致奢华,景王的屋子相比之下就有些寒酸。总结了一圈就是,内敛、简约、沉稳,很符合暴君清冷的气质,除非必要,摆件装饰少得可怜,有点像雪洞。 没关系,李鱼心想,反正他的存在就是让暴君转性,说不定以后还可以让雪洞暖起来。 他眼下所在的茶盏旁边,摆了笔墨,景王将他安置好之后,坐下来提起了笔。 原来是要写字作画,李鱼想起闻到的墨香,兴奋地摇摇尾巴,这他还是懂得不少的,可以给景王出出主意。 小鲤鱼一高兴,尾巴就翘老高,景王向他投过去警告的一瞥,李鱼立即懂事地把尾巴放下,好容易从鱼缸里出来,万一把景王的字稿或者画稿弄湿了,肯定会被罚回去。 小鲤鱼改为安静而热烈地盯。 景王沉思片刻,铺开纸,寥寥几笔勾出了一条活灵活现的鱼。 李鱼一看,这鱼头、鱼身和鱼尾,嗷,景王居然在画他!! 有人给他画像,李鱼很高兴,从头发丝到脚跟,怎么看景王怎么顺眼。 他想着自己也该出点力,景王既画了画,要不他就做景王的模特鱼如何? 小鲤鱼斟酌再三,在茶盏里凸了个自我感觉威风凛凛的造型出来,其实就是摆了个极度曲扭的S。 景王莞尔,觉得小鲤鱼挺识趣,照着鱼的样子改了几笔。 一人一鱼,虽不出声,倒也其乐融融。 “殿下、殿下,皇上的赏赐到了。”王喜满头大汗进来禀告。 景王将笔一搁,画放到一旁晾着,要出去接旨,临出门前回眸,就见到小鲤鱼对着画,在忽闪忽闪摇尾巴,跃跃欲试。 景王眼皮一跳,转回来,将鱼装在茶盏里一起带走,免得单独放这鱼在屋子里,回来就见到画上多了几个尾巴印。 冷不丁就被景王“连锅端”的李鱼:??? 仇贵妃陷害景王的消息已传遍皇宫,皇帝心里很清楚,若是早些年遇见构陷皇子的事,绝不会这般轻轻放过,只是他既中意二皇子做未来太子,就不能不顾忌二皇子的颜面,事后皇帝虽冷了穆天昭几日,到底还是不想因此就改变太子人选。 皇帝既罚了贵妃,景王这边也得要花大力气安抚,光是从礼单厚度就能看出来,各种奇珍异宝不要钱似地塞给景王,皇帝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其中有一样非比寻常,是外邦进贡给皇帝的珍品锦鲤,天下拢共也只有几对。 皇帝以前也给景王赏过东西,只是以前景王忒难讨好,金银不缺,美色也没兴趣,皇帝每每都为如何赏景王而头疼,如今赫然发现景王其实也有爱好,皇帝就和打了鸡血似地大笔一挥,景王既爱养鱼,索性就多赐一些鱼吧。 罗总管满脸堆笑,指挥内侍抬了一只足有三四尺长的鱼缸送到了景泰殿,这只鱼缸由整块水晶雕琢而成,难得的通透,鱼缸里盛着皇帝亲自挑出来的红金两色珍品锦鲤,这些锦鲤饲弄得极好,个顶个大,成群结队游动起来流光溢彩,颇为炫丽。 李鱼正由王公公托着,吃王公公投喂的红色鱼食呢,得知皇帝竟给景王塞了鱼,李鱼吃惊地嘴一张,一颗鱼食飘走了。 这年头,难道做条鱼也要争宠了吗? 以他的智商,岂能和旁鱼争,可他还有任务,万一景王不理他,他找谁做任务去? 不行,必须得争。 李鱼虎视眈眈,决定老母鸡一般守住景王,若是有别的鱼勾搭景王,他就把别的鱼赶走。 小鲤鱼暗搓搓做好了战斗准备,谁知景王在观赏了装锦鲤的水晶鱼缸之后,并没有把天下仅此几对的锦鲤留下来。 景王意志坚定,不为漂亮的锦鲤所诱惑,李鱼很高兴。 当然,被王公公捧回房,发现自己的青花瓷鱼缸变成了原本装锦鲤的巨大水晶鱼缸,李鱼就更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喜欢滚夜明珠的鱼鱼! 小剧场(送礼) 皇帝:儿子,喜欢爹送的鱼吗? 景王:鱼缸留下,其他你可以拿走了 皇帝:…… 李鱼:谢谢殿下,我有新鱼缸啦~~ 第14章 鱼要报社 李鱼换了一个全新的住处。新的鱼缸比原来大出好几倍,还是近乎全透明的整块水晶雕琢而成,如此大的水晶在古代十分罕见,唯有皇室能够拥有。只是李鱼以前所处的现代,水晶并不是稀罕物,透明大鱼缸也随处可见,故而李鱼对新住处的价值完全不清楚,也没人会提醒一条鱼。 小鲤鱼只知道,景王将他住惯了的白石床挪进新鱼缸里,用同样的石子扩大了一圈不止,水草也照原样搬了过去,连片叶子都没少。 此外景王还给他装了假山,供他嬉戏。有一块假山石头,做得好似躺椅,李鱼躺上去竟还能摇动,喜得他连摇了好几次。仇贵妃的夜明珠摆在新鱼缸角落里,大约是怕他滚这一颗珠子会滚腻,景王还给了他很多其他珠子,五颜六色,大小不一。 李鱼看不出水晶有多贵重,自然也看不出这些珠子其实是宝石,古代手工无法将宝石完美切割,雕琢多是为了镶嵌饰物,宝石本身的美和光泽并不突出,而李鱼这条鱼,只有闪闪发光,才会意识到这是宝石,鱼缸里被磨圆了的宝石,他就以为只是寻常石头,不过多些颜色罢了。 最近常过来照料的王喜公公就看见小鲤鱼把四散的宝石一颗颗衔起来,摞了一堆,然后挑挑拣拣衔了一颗鸽血红出来。小鲤鱼离远了些尾巴啾地神气地一甩,把鸽血红甩到了宝石堆上,宝石堆被击倒了…… 目睹这一切的王公公唇角抽了抽,这可是皇帝以前赏的一匣子特等宝石,他家殿下觉得小东西喜欢珠子,就命人把宝石都打成了珠子,如今看来,小东西是挺喜欢珠子的,还挺有良心,有了殿下赏的宝石珠子,就连贵妃娘娘的夜明珠都没怎么滚了。 李鱼光适应新鱼缸就适应了许久,等他反应过来,“相处”任务只剩下小半天了。 糟糕,怎么真玩起来了? 李鱼赶紧把玩得起劲的珠子丢下,四处追寻景王的身影。 水晶鱼缸足够通透,无需他再费力跃起,就能轻易找到景王,俊美的青年正伏案阅读书卷,日光透过窗棂落在青年身上,为青年笼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辉。 李鱼看得呆了,以前他在青花瓷鱼缸里、在茶盏里,看景王无一不是仰望,对景王的冷脸已很熟了,实在不知,这张脸也能如此柔和。 他怔怔地望着他,心里莫名涌上一些酸楚。 算起来,他们一起度过了不少快乐时光,这个世界,他接触最多的还是景王。 再过一两个时辰,鱼生就要走到尽头,景王永远不会知道,一个来自异世界的人变成了自己的鱼宠。 一瞬间,李鱼突然起了疯狂的念头,想着是不是不顾一切把变形药用了,就算会引起骚乱又如何,他是个人,莫名其妙地穿成鱼就很委屈了,想以人形告别这个世界并不过分。 就在他即将进入系统做一条报社鱼时,景王放下书卷走了过来。也许是他停留在鱼缸水晶壁前太久,久得令景王读书之余,觉察到了小鲤鱼。 李鱼蔫蔫地冲景王摇了摇尾巴,作为最后的道别。 景王却以为这鱼又想玩了,水晶鱼缸能方便看清楚鱼的动静,可因为鱼缸本身更大也更高,想像之前那样,将手指伸进水里抚弄小鲤鱼,就不大方便。 景王略感可惜,欲逗鱼的手覆在水晶壁上。 李鱼顿了顿,缓缓游过去,他如今可是一条充满危险的鱼,一点都不好哄。 鱼性使然,他朝景王的指尖吐了一个泡泡。 景王:“……” 景王不觉勾起了唇,将手放远一些,挪了位置,小鲤鱼又忙不迭跟过去了。 被景王逗着逗着,就忘记报社的李鱼:!!! 李鱼:啊啊啊啊,时间真不多了。 好吧,看在景王对鱼还算不错的份上,还是……不要给景王添麻烦了。 小鲤鱼隔着水晶壁,眷恋地蹭了蹭景王的手指,陪景王度过了最后的一个时辰。 “……宿主,时间已到。”系统打断了他。 李鱼一个恍神,发觉已进入了坑鱼系统,他不知自己经历了什么,怎会突然进到系统里来,该不会直接就在景王面前变成鱼骨和鱼灰了吧? “宿主请别紧张,您还活着。”系统安慰他。 ……还活着?那就好。 李鱼放松下来就觉得不大对:不是说超时也算任务失败? 系统解释:“这个任务的限时,是指要做满限定的时间。” 李鱼:……怎么不早说,特么又坑鱼!! 系统:“已提醒过宿主要耐心了,这一步是度过规定的时间,再由系统判定任务是否成功。” 李鱼回想,好像坑鱼系统是提过耐心什么的,但是这般隐晦,鬼能体会出来啊! 李鱼腹诽完问:那我成功了吗? 系统:“请您查看主线任务。” 李鱼在系统提示下,去检查“百万鱼宠”主线下“相处”这一步,原先的倒计时已被一个不停闪烁着颜色的小方块所替代。 系统:“本次是根据这几日暴君的满意程度来判定鱼宠是否合格,判定结果绿色为通过,红色为失败。” 李鱼:……说人话,别哔哔,我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系统提示就在此时戛然而止,小方块不停变幻的颜色,也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判定出了,不成功,便成鱼骨和鱼灰! 李鱼壮着胆子去看最后的结果,其实他自我感觉良好,虽然他给暴君惹了不少事,还吃过暴君豆腐,但是暴君挺宠他的,应当不会不给红色。 李鱼——飞快地看了一眼,只见系统给他的判定——是彩色。 李鱼心尖都在颤抖:彩色,是什么意思呀? 系统:“恭喜宿主出色完成‘相处’这一步,获得奖励是愈合能力提高。” 李鱼已顾不上奖励了,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原来彩色就是出色的意思吗? 系统:“是特别满意的意思。” 李鱼:…… 李鱼顿时嘴咧到了后脑勺,这便是说,景王对他特别满意吗哈哈哈哈,他真要谢天谢地,谢谢景王了! 小鲤鱼抖了抖,重重呼出一口气,弹跳起来。 李鱼退出系统,发现他又躺在景王手里,原来他被拉进系统时,正在和景王嬉戏,坑鱼系统没给他做任何善后,他就在景王面前毫无征兆地沉了底。 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景王难免以为,这条鱼又病了。 景王屋外候着的几名内侍都有经验了,记得上回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瞧着鱼都僵硬了,其实没什么毛病,只能含糊地说,这鱼又睡着了。 景王仍沉着脸,亲自等鱼醒过来。 李鱼一见到景王,眼圈有些泛酸,景王不知道手里的鱼其实是人,更不知道他才经历了一场生死,是他对他的宠,令他逃过了一劫。 小鲤鱼望着景王的俊脸,心潮澎湃。 鱼本身不会流泪,也不会说人话,不论高兴不高兴,都是摆摆尾巴吐个泡泡,可李鱼不是一般的鱼,一激动就觉得自己必须得要做点什么,来表达对景王的感激之情。 想了想猫狗是如何表达喜爱的,李鱼认为,他也一样可以用鱼嘴蹭蹭景王的脸,应当没什么问题。 而他正被景王托在手里,天赐良机! 李鱼努努力竖起鱼身,可鱼和猫猫狗狗还是不一样的,猫猫狗狗竖起来,爪子差不多能搭到主人的肩,小鲤鱼竖起来,鱼鳍太短什么也够不着,扑腾几下就又跌回到景王手里。 李鱼不灰心,他还有一条厉害的鱼尾巴呢,只要对准景王的脸,跳一下就能蹭过去了。 记住不能太用力,他是要去蹭景王的脸,不是扇嘴巴,必须得柔和。 这一次他没在力道上出大错,只是方向感不大好,甩尾时没对准,他,跃偏了。 小鲤鱼完全没注意,跳将起来就见到景王的俊脸越放越大,小鲤鱼暗自高兴,不管三七二十一,鱼嘴凑上去欢喜地乱蹭一气。 他尖尖的鱼嘴,蹭到了个软得不得了的东西。 李鱼心想,景王的脸蹭上去感觉真好啊,话说脸颊不应该是平的吗,为何这个,有点波浪还有点烫? 李鱼:“……” 不会吧?他到底蹭了个什么? 李鱼惊恐地睁大鱼眼,发现自己的鱼嘴,正悲催地贴在景王唇瓣上,景王黑黝黝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又双叒叕犯错误了! 小鲤鱼瑟缩了一下,从景王唇上滑了下去,魂归离恨天。 景王一边拎住鱼,一边擦了擦被撞疼的嘴唇,这小鱼,又来? 他似乎可以预见到,鱼又要蔫几日了。 好容易完成主线小小一步的李鱼,这厢进行了比上次还要深刻的自我检讨,才开始准备给景王赔礼道歉的鱼食,坑鱼系统又丢下了一道晴天霹雳。 “宿主您好,主线任务‘暴君的百万鱼宠’第四步——与暴君同床共枕已开启,请宿主谨慎完成。” 李鱼:“……” 坑鱼系统这是嫌他给景王送的礼还不够多吗,竟然还要他和暴君同窗共枕,再者鱼离不开水,要怎么和一个人同床共枕啊! 不过系统从不在意他的心声,否则怎么坑鱼? 第15章 鱼要爬床 李鱼分析了一下他所做过的任务,坑鱼系统的任务通常都有些标题党,若能找对方向,要完成并不难——只是要能拨云见日,看见任务的本质。 比如互动、相处,归根结底,就是和景王有一些日常接触。皎皎明珠,虽然从过程看比较艰难,但任务本身并没有确切要求他如何做,只要触碰到夜明珠就可以,是他运气不太好,中间发生了一连串变数。 以此类推,同床共枕完全不必想太多,只要和景王在同一张床上,用一个枕头,应当就可以。系统甚至没说要盖被子,更没说要睡觉,其中的余地可就大了。 李鱼略一思索,觉得这回的任务可能只是标题丧病了一些,应当可以挽救。 更令他有把握的是,他将一通分析全都与系统说了,系统只道:“宿主完成任务即可。” 李鱼:很好,没有明确否认,其实就是承认。 接下来只要考虑,如何能与景王在同一张床上,用同一个枕头就行了。 ……那不还是得在景王睡觉的时候,噫! 且鱼离不开水,即便偶尔能离水一小会儿,鱼身必是湿的,湿搭搭的鱼能和景王同床共枕吗? 显然不能。 就算他勉强做到了,景王也不会放过他,弄湿主人的床褥,估计比吃主人的豆腐还要可怕。 除非,他是趁景王睡着的时候,悄没声就把任务给做了。 于是这个任务就变成了,如何在景王睡着的时候,跑到景王床上去,蹭一蹭对方的枕头。 李鱼:“……” 水晶鱼缸离景王的床挺远,这一跃可得跃稳了。蹭完枕头还得回鱼缸,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上次任务的倒计时让他心有余悸,还好这次没有时间限制,他可以多练练,准备一下。 李鱼开始趁没人之时,暗搓搓地练习从水晶鱼缸往床的方向跳。 第一次大飞跃,不出所料掉在了地上,距离景王的床还有好几尺。 他以为掉在地上会很疼,可是竟没有,李鱼想起“相处”这一步的奖励,可能鱼身素质也加强了。 既然掉地也不疼,完全可以多试几次…… 等等,为何一定要一跃而中,也未必要一下子就跳过去,他可以像三级跳那样…… 李鱼往目的地又跃了一次,离景王的床又近了一步。 连着跳并不难,小鲤鱼有些高兴。 可是等他到了景王床前还没跳上去,就有些吃不消,只能赶紧往回跳。 回到鱼缸里,发现云纹地砖上一片糊了的水渍,李鱼:“……” 看来跳来跳去问题有些大,还有一次次摆尾的响动,他自己都觉得夸张,若是半夜更吓人,万一把景王吵醒了呢? 靠鱼身完成这个任务太艰难了,李鱼自然而然就想,若他是人,种种一切就不必这般苦恼了。 ……所以,是要变成人再完成这个任务吗? 李鱼有些犹豫,毕竟对鱼来说的困难,于人而言并不算什么,他刚好也有临时变形的药,可他原本是想度过一个有意义的时辰,而不是被迫着,匆匆忙忙鸭子上架…… 坑鱼系统说,变形药仅此一份,虽然主线以后还能变成人,也不知究竟还要等多久,真的如今就要把药水用了吗,万一后面还有更需要人形,没有人形就办不了的任务呢? 取舍简直比跳来跳去还难,李鱼决定还是先以鱼身多试几次,他还没试过其他的办法呢。 可能老天这次也在帮他,王喜发现了小鲤鱼留在地上的水渍,觉得挺有意思,笑着告诉了景王。 “殿下,看来小东西喜欢溜达呢。” 景王于是就知道,这条鱼跑出来过。 景王连小鲤鱼在乾清宫金砖上追逐夜明珠都见了,喜欢溜达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这么大的鱼缸竟还呆不住,景王看小鲤鱼的眼神一度有些复杂。 李鱼假装无辜地吐起了泡泡:主人,人家不喜欢溜达,人家只想跳上你的床。 景王对鱼宠是真宽容,做了一个令鱼惊喜的决定,他命王喜在地上布置一些盛了清水的茶盏,省得这鱼跳到一半缺水,出去溜达倒没什么,景王可不想回来就看见鱼的尸体。 做主子的只要一声令下,底下人还要费尽心思琢磨茶盏的摆放,既要方便小鲤鱼,也不能叫主子踩到了,王喜斟酌再三,又询问过景王的意思,将茶盏摆在不常经过之处,鱼缸附近摆得最多,其中恰好就有一盏,在通过床的必经之路上。 小鲤鱼欢喜地扭呀扭:幸福来得太快,暴君主人竟然给他开挂了! 王喜甚至利索地给屋子里换上一种易吸水的毛毯,免得小鲤鱼跳来跳去弄湿了地。 这可真是及时雨了,李鱼原本还发愁湿搭搭的鱼会在枕上留下痕迹,有了这毯子就不怕了,铺毯之日,李鱼悄悄衔走一块,随身空间里的清水暂时放回鱼缸,把毯子装了进去。 如此,他就可以随时把毯子当垫,而不必担心弄脏枕头了。 一切准备就绪,为了不让景王听见啪啪啪的甩尾声,李鱼决定等景王睡得很熟了,再行动。 这天夜里,景王回来得挺晚,李鱼听见了门响,可是景王进来之后,却未命人上灯,而是直接摸到了床边,翻身上床,中途踢翻了地上的几只茶盏。 李鱼暗笑,景王难道是在何处喝醉了?醉了也好,方便他行事。 李鱼等了很久,等床上再无动静之后很久,几次娴熟的跳跃,来到了床头。 他把空间里的能吸水的垫子取出来,转移到床上,轻轻一跃,跳上了垫子。 景王正背对着他,锦被蒙头,一动不动,半边玉枕露在外边。 李鱼巴不得如此,为防万一,他仅仅用鱼鳍触了一下玉枕,保证不会将玉枕弄湿,景王次日也不会发现。 同床共枕应当都妥了。 做完这一切,他等着系统提示。可是左等右等,提示却没来。 有些着急的李鱼:??? 是何处出了岔子? 李鱼打算整条鱼都爬到玉枕上去,实在不行把自己也埋到锦被里,他已离床上的人很近了,忽然闻到了一股幽幽馨香。 李鱼一怔,景王怎么也像个女人一样用香了,上次他偷啃了景王的嘴,好像也没这么腻的香味。 就在此时,床上的人转过身来,一双水润润的眸子,正对着李鱼。 借由透进窗棂月光,李鱼看清楚了这人样貌,这根本不是景王,而是一个美艳女子。 难怪他的主线任务没更新,因为景王没在床上! 受惊不小的李鱼,一个倒栽葱,从玉枕上滑了下去。 不知名的女子也吃了一惊,缩在被中的手臂一抬,似要取出什么,发现眼前只是一条鱼之后,女子轻啐了一口,不以为然,重新躺回去锦被半遮,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肩头。 李鱼:“……” 就在女子抬手这一瞬,李鱼瞥见了她原本要取的东西,竟是藏在锦被中的雪亮刀刃,差一点晃到鱼的眼! 这是…… 起初他发现女子衣衫不整躺在景王床上,还以为是哪个想攀高枝的宫人,妄图勾引景王,可这女子被子里竟暗藏刀子,这就复杂了,这情形恐怕不是攀高枝,而是女刺客想要景王的命! 怪道一开始这人撞翻了地上的茶盏,景王平时根本不是如此! 李鱼缩在锦被中,努力不再让刺客注意到他,同时他也很疑惑,书里不是说景泰殿犹如铁桶,这女子是如何避开景泰殿的守卫,闯入景王卧房的? 来不及多想,门外王喜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来,叫着“殿下”,景王这个冤家已快要进来了。 李鱼急得不行,要怎么提醒景王,床上藏了个刺客? 对了,这女子既然衣衫不整,应该不会直接就刺,景王也会武,身边还有随从,所以肯定还是先勾得景王放松戒备再…… 只要不是马上动手就行! 门轻轻被推开,李鱼与刺客瞬间都屏住了呼吸。 王喜将灯烛点上,景王往屋子里瞥了一眼,发现自己床榻上,影影绰绰似躺着人。 “大胆!” 王公公一看这情形就怒了,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爬床爬到他家殿下这里来了! 床上的女子置若罔闻,裹着锦被坐起,露出绝美的容颜,冲景王嫣然一笑,声若银铃。 她笑得越甜,李鱼却越觉得冷,心里只求景王千万别被这女子蛊惑。 王喜要扑上去把这女子架走,景王却忽然拦住王喜,要他退到一边。 女子心里得意,吃吃笑着道:“殿下喜欢我。” 景王面无表情走近,看了一眼女子,李鱼紧张地盯着他,直盼他将女子撵出去,可是景王却抬手抚上女子的脸颊! 女子随即会意地笑着去蹭他手,虽然对方冰凉的指尖令她发抖,不过她知道,他已上钩了。 笨蛋景王!!这个女的一看就有问题好吗! 李鱼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跳起来扑腾给景王看,惊变就在此时发生,景王眸光骤冷,快如闪电扼住了女子的喉管。 他说不了话,也无须说话,胆敢这样跑到他房里来的人,居心叵测,唯有一死! 女子没想到方才还好好的,景王竟直接就动了手,为了自保,她不得不忍住颈项处的疼痛,手探入锦被,欲抽出藏在被子里的刀子,锦被中却有什么狠狠咬了她一口。 女刺客分了心,一声尖叫尚未来及出口,就被景王当胸一剑。 她吃惊地望着胸口破出的大洞,也吃惊地望着景王淡漠的脸,她还未来及说出主子要她说的话,以为景王至少会留她一条命,要她招供,可是景王却根本不在意! 他只是,想要她死! 景王将佩剑狠狠拧转,女刺客缓缓倒了下去。 景王抽出佩剑,厌恶地瞥了一眼上面的血迹,王喜听见响动,带着人跑进来,见到死在地上的女子,王喜冷笑道:“真是不知死活。” 景王想起女子似要从锦被里掏东西,不知为何又松手了,料想被中藏了什么,景王也不必王喜动手,自己一剑挑开锦被,就见到他的鱼瑟瑟发抖,蜷在被中。 景王:“……” 怎么回事? 景王伸手要把鱼捧起来,平时最爱用尾巴卷他手指的小鲤鱼,却惊恐地躲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时候变人形很可怕,鱼鱼被吓到了。 第一次意识到景王残暴的一面。 景王也很懊恼, 人形不远啦真的! 第16章 鱼别害怕 景王又一次朝小鲤鱼伸手。 李鱼仍是躲开了。 他很害怕,这与害怕自己完成不了任务变成鱼骨和鱼灰的未知恐惧不一样,他是亲眼看见景王杀死女刺客,被血肉横飞的一幕吓到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景王杀女刺客是出于自卫,这女刺客即便不是为景王所杀,刺杀皇子也难逃一死,可他原是生长在和平的现世,从未真正见过血腥场景,这场杀戮来得突然,他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于他而言太过震撼,也太刺激了。 景王在他面前、与他相处,多是宁静的,有时甚至可以说有一点淡淡的温柔,他虽总是暴君暴君的叫着,从没像如今这般,深切体会到暴君两个字的含义,仅一面就定了对方的生死,夺人性命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古代上位者的想法,与他经受过的教育是截然不同的。突然之间满身戾气毫不遮掩的景王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李鱼害怕这样的景王,尤其是当他想到,若他为了完成任务化成了人形,景王是不是也会一剑杀了他? ……一定会,他与女刺客,对景王来说又有何区别,都是“擅闯”景王领地的“蝼蚁”。 只要回想起女刺客的死相,他就控制不住浑身发抖。 景王见小鲤鱼不停哆嗦的样子,改去触鱼的脑袋,李鱼知道自己是景王养的鱼,不该躲避景王的触碰,可不论他如何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的本能依旧在畏惧,总觉得景王身上有一股血腥味,他受不了,也令他更加难以忘怀。 几次下来,景王就知,这条鱼在抗拒他。 鱼到底怎么了? 景王一时没能想透,但是鱼不能离水太久,景王发现小鲤鱼的鱼鳍已有些干涸了。 景王转头瞥了王喜一眼,再看了看小鲤鱼,心细如尘的王公公立刻道:“殿下请放心,小东西交给老奴。” 王喜快步走到床榻前,李鱼自己也松了口气,他对王喜并不排斥,任由王喜将他轻轻托起,再飞快地送回水晶鱼缸。 小鲤鱼入了水,感觉舒服多了,回头看了景王一眼,景王寒冰似的眸子也在望他,小鲤鱼吓得立马钻进了假山里。 景王这厢已意识到王喜就能触碰小鲤鱼,而他却不行,眸光不由暗了暗。 这不是第一次这鱼躲着他了。 之前要么是咬了他,要么是撞了他,他知道他的鱼有些特别,略通人性,这次又是为何? 景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开始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与王喜不同之事。 很快,他便想到了。 景王垂眸,目光落在佩剑上,他方才处置了刺客,难道……这鱼是惧怕他身上的血腥味? 景王实际并未沾到血迹,仍是摘了佩剑,去澡房冲洗了一番,特意换了身干净的白袍出来,原来的脏衣,令内侍拿去烧了。 做完这一切景王再去探小鲤鱼,李鱼连连后退。 暴君肯为他换衣,他在边上看着,多少有些感动,他也觉得自己太夸张,可对一个人一件事的害怕,不是立刻就能消除的,哪怕景王的不悦非常明显,他也控制不了。 景王紧紧抿着唇,在水晶鱼缸前踱了几步,终于停下来,长臂一伸,将才放进去没多久的鱼重新捞了出来。 李鱼以为景王彻底对他失去耐心了,惊慌失措地扑腾,景王淡淡扫了鱼一眼,仍是捡了花瓣形的茶盏过来,将鱼盛放在里边。 ……这是要处置他了? 李鱼一时绝望不已,然而景王接下来却做了匪夷所思的举动,把鱼摆在了枕边。 李鱼:??? 凌乱的床榻、地上的血渍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痕迹,可是对李鱼来说,看不出不代表一切都没发生,他仍记得景王瞬间就杀意凛然,将剑扎进刺客胸膛的决绝。 他更怕,景王有一天也这样对待他。 景王看了他一会儿,手指伸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李鱼害怕地低下头,鱼身抖抖抖,景王轻轻敲了敲他的头,便在他所在的茶盏旁躺了下来。 李鱼:“……” 李鱼惊了,景王这是连睡觉都要把他放在身边吗,对了,这这这不就是……同床? 赫然发现自己被同床了的李鱼:!!! 都这时候了,主线任务竟还能挽救,李鱼心里乱糟糟的,他肯定想完成任务,可他又很怕景王…… 两种情绪在不停做斗争,最终完成任务的诱惑冲淡了些许恐惧。 李鱼伸出鱼尾巴,尾巴尖在玉枕边缘小心翼翼地试探,同床只是任务的一半,还有另一半是共枕,按他几次做任务的经验,只要碰到玉枕,就算通过了。 这回他旁边的景王是真货,尾巴一扫到玉枕,系统便清楚地通知他,同床共枕这一步完成了。 李鱼没有一点搞定任务的喜悦,他就在景王身边,抬首正对上景王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子,小鲤鱼呼吸一窒,尾巴抖了抖,啪地缩回去,鱼脸埋水里一气呵成。 被发现了,暴君会不会杀了他? 李鱼想起女刺客临死前满身血污,内心狂躁想咬人。 嘴胡乱一张,突然咬到了……景王的手指。 又错了,李鱼泪流满面,他怎么知道景王又伸手了! 李鱼还啃着景王的手指,湿漉漉的鱼眼睛望着景王,景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竟任由他咬。 李鱼把手指吐掉,嘤嘤嘤,不是这样的,宠他的暴君,他又想靠近了! 景王见他松口,也未怪罪,摸了摸他的脑袋,将玉枕往他处推了推,然后合上眼,睡了。 李鱼:“……” 景王这是想干吗? 李鱼也困,想睡却不敢,更不敢挨着景王进系统,茶盏太小,他几乎是被困在了床上,焦头烂额。 今夜以前,茶盏绊不住他,他是绝对敢跳一跳的,那时懵懂无知,竟在老虎头上挠痒。 李鱼乖乖地趴着,感觉景王的气息逐渐变得平顺,大半个时辰再没有动静,应当睡着了。 李鱼这才准备进系统检查任务,忽然景王翻了个身,面朝着他,李鱼立刻闪远了,生怕景王压到他,把他压成一只鱼饼。 幸好景王睡相十分之好,一直规矩地睡在玉枕一侧。 李鱼见他是真睡了,鼓起勇气凑过去。 景王放大的睡颜近在咫尺,浓密的睫毛覆盖住了冰冷的眸子,显得人畜无害。 小鲤鱼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肝没那么慌张了,觉得睡着后的景王,也不是特别可怕。 ……这是当然,谁睡着时会是凶神恶煞,突然翻脸就杀人的不也是景王? 李鱼忽然怔了怔,没错,都是景王,无情斩杀刺客的景王,与对他温柔和气的景王,都是他眼前这一个人。 他总说人有多面性,这也是景王的多面性。虽然他一直没清楚认识到景王暴戾的一面,可是景王的暴戾,并不会因为他没意识到就不存在。他对他的温柔,也是与对别人的冷酷无情并存的。 管他害怕也好,无知无惧也好,景王还是景王,并没有改变,他不能因为景王杀了女刺客,就去疑心景王对他的好,真要算起来他得罪过景王无数次,景王若要对他下手早就下了,不是吗? 李鱼陡然想清楚这一层,茅塞顿开,浑身都轻松了不少,回头再看景王安静睡在玉枕另一侧,李鱼看待问题的角度已全然不同了,囧囧地想,难道景王睡前推了推枕头,是觉得他想要玉枕,把玉枕推给他吗? 极有可能!他不也为他摆了满地茶盏供他玩乐,更为他换衣洗去一身戾气,就连他气急败坏乱咬他,都没生气。 景王对鱼真的很好,他实在不该因为受了惊吓,就质疑他,害怕他。 ……要不明天就与景王和好吧。 受惊吓过度,脑子又想得要冒烟的小鲤鱼,在茶盏里挑了个靠近景王的方向,打了个呵欠,迅速进入了梦乡,任务什么的,还是等睡醒再说吧! 次日起身,景王就发现小鲤鱼紧紧挨着他,茶盏打翻了一半,将他的里衣蹭湿了一大片,景王把手挪近,迷迷糊糊的鱼又过来蹭他的手指了。 景王心花怒放,他不会知道这条鱼对他的态度从天上拐到了山坳里,又从山坳拐了回来,他只是觉得,把鱼硬放得离他近一些果然有效。 景泰殿进了刺客,皇帝大发雷霆,再三确认景王好得很,连根头发都没掉,皇帝令御前侍卫严查,不论如何都要给景王一个交代。 景王差点遇刺,皇帝也很愧疚,原本景王住在宫外,这次入宫小住,乃是皇帝借了贵妃生辰的名义下的旨,反而令景王三番两次遭遇不快,皇帝除了赏赐,也令景王回王府好好休息。 终于能离宫了。 景王得了令没有一丝留恋,当即令王喜收拾,按理来说景王府和景泰殿都是景王住处,两边都有仆从,景王进出皇宫无数次了,从没什么额外好带,这次却多了一座气派的水晶鱼缸,半个皇宫的人都过来看热闹,听说脾气不大好的景王新进养了条鱼,连鱼缸都是皇帝赐下的,在御前过了明路,瞧着竟比贵妃娘娘的猫主子都得宠! 景王这是养的什么宝贝鱼呀? 众人一看,八人台的水晶鱼缸底部满是珍珠宝石,上头飘着一尾灰不溜丢吐(在)泡(做)泡(梦)的小鲤鱼。 皇宫众人呆若木鸡。 第17章 鱼要造反 李鱼一觉醒来,就已在了景王府,丝毫不知宫里一大帮人对着他评头论足过了。 不过就算知道,他也无所谓,他如今还挺有身为鱼的自知之明,总的来说,就是吐自己的泡泡,让那些无聊的人类嚼舌根去吧。 因他居住在鱼缸里,鱼缸具体是在宫中还是在王府,对他来说区别不大。令他欣慰的是,王公公十分主动就把他搬进了景王在王府的卧房,他仍是和景王一起住,单方面对景王的惧怕来得快消散得也快,如今卖起萌来比以前还不要节操,对景王,也多了一份真心和信任。 他穿进书里,一直兢兢业业做着鱼宠,每天睁眼要操心的就是任务,原书剧情离一条鱼的生活基本很遥远,他在景王身边吃得好睡得香,也没关心过剧情,毕竟他一条鱼能做什么呢? 但是景王遇刺,终究把跑远了的原书剧情又重新拉回到他面前。 二皇子穆天昭自从得知景王离了宫,派心腹送来了书信,心腹很诚恳地替二殿下关心了景王的身体,并且表示三日后二皇子将专程在府邸为景王设宴,请景王大驾光临。 王喜寒着脸将书信呈给景王,景王一声冷笑,书信拆都未拆,便掷到一边。 李鱼隔着鱼缸,望着那封信若有所思。 二皇子虽是个炮灰命,眼下却还是太子热门人选,这大约是上回在乾清宫被打了脸,又想找补一二。 景王一脉都看不太上二皇子,诚然穆天昭在皇帝目前所有皇子中年纪最长,却是个惯会装腔作势的,在皇帝面前装着疼爱幼弟,在诸位皇子面前则装成好兄长,实际上就是这位兄长给好几位皇子都使过绊子。 李鱼作为剧情金手指,差不多也知道二皇子是如何想的。皇帝的几个皇子中,穆天昭最忌惮与他年纪相仿、处处与他相争的三皇子,但是最不喜欢的却是景王。 穆天昭虽年长,可是皇家并不遵循长幼有序,嫡永远排在长的前面,景王乃孝慧皇后所生,论身份远比他尊贵,若景王没有哑疾,皇帝绝不会想着把太子位给二皇子,穆天昭仅仅因为这一点就视景王为眼中钉,可是在皇帝面前,却不能表露出来。 他知道皇帝希望未来太子德行兼优,再不喜景王,也要对景王亲切,上次为仇氏所累,皇帝对他已有不满,穆天昭意识到他的太子位一日未定下来,就一日不能高兴得太早,趁着景王遇刺,他就以此为借口,打着关心景王的旗号,对景王嘘寒问暖,想弥补上回的冒犯,看在皇帝眼里,也是知错就改了。 二皇子盘算得好,可惜景王根本不给面子,并未答应赴宴。 二皇子不死心,跑到皇帝面前跪求皇帝帮忙说情,皇帝内心是希望景王与未来太子和平共处的,二皇子愿意示好,皇帝打从心底赞同,为了让景王也配合,能给二皇子一个台阶下,皇帝索性就做了中间人,下旨在景王府赐宴,还令所有皇子都去参加,由景王负责招待,如此二皇子与景王在宴席上和好,也可谓顺理成章。 二皇子通过皇帝实现了自己的目的,景王接到圣旨,脸都黑了。 皇帝知道景王性情冷僻,别说招待其他皇子,平时景王府就是客多一些都要翻脸,皇帝特意派了罗总管前去说明,届时会连伺候的人、厨子都一并赐下,并不需要景王额外准备什么,只需以主人身份露个面即可。 皇帝煞费苦心,也是为了儿子们本就淡薄的兄弟情。景王望着这一连串布置,独自在房里坐了半晌,也未再有异议。 所有景王府的事,王喜知道了,李鱼差不多就能知道,景王这厢才拒了二皇子,皇帝突然就要在景王府赐宴,用尾巴尖都能想到,定是二皇子碰了钉子,透过皇帝搞出了这番骚操作,李鱼很无语。 赐宴就赐好了,与他一条鱼关系不大,反正二皇子想要的不会得到,都是在给景王陪跑。 说起赐宴,他到是想起原书开场不久景王府办过的一场宴席,就是在宴席上,景王邂逅了书里另一名男主,也就是这本书——书名《暴君与小娇妃》——中的小娇妃,用书里肉麻的描述来说,就是两人的命运从此纠缠在了一起。 李鱼虽是一条穿书鱼,这么久了,坑鱼系统除了发布奇葩任务,还从未要他介入原书剧情,毕竟宠物鱼的活动范围、能接触的人与事都极为有限,就算想做点别的也不容易,按坑鱼系统的说法,他的存在是为了让暴君转性,若真能做到这一点,剧情如何都不太紧要了。 李鱼确实也没怎么在意剧情。只是二皇子突然来这一出,他心里忽地就有了一个诡异的想法,该不会书里的那场宴席——就是二皇子眼下搞出来的这场吧? 按景王的脾气,绝不可能再办类似宴席,书中也未提景王府设宴的原因,也便是说,并没有矛盾之处,大致是能对得上的。 李鱼浑身鱼鳞都要竖起来,难道景王就要邂逅他命中注定的爱人——小娇妃了? 这……是必然吧,毕竟是书里的世界,一个主角攻,一个主角受,命运的相会,不论过程如何纠结,应当是会在一起,这本书是关于景王和小娇妃的故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只是一条宠物鱼而已,不必想太多。 李鱼甩甩头,努力让自己不在乎,去玩鱼缸里的珠子,可能是玩太多了,有些提不起兴趣。 皇帝的圣旨已一水地发了出去。 年幼些的七皇子、八皇子还是萝卜头,仍养在宫中,听说景王府设宴,恨不得马上就出宫来玩。 另两位成年皇子就沉稳许多,三皇子与六皇子都表示兄弟难得一聚,他们会备重礼,三皇子穆天明还主动提议带些擅歌舞的仆从过去景王府,想多热闹热闹。 皇帝乐于见到儿子们兄友弟恭,都替景王允了下来。 宴席虽不必景王操心,王喜仍替主子时刻盯着,李鱼听话痨王公公不住念叨,静默了一会儿,biu地沉到缸底,不想游起来。 三皇子的提议,基本就能认定确是原书剧情了,因为小娇妃就是三皇子带来的“擅歌舞的仆从”中的一个,风姿出众,景王见过小娇妃表演,惊鸿一瞥,就此上了心。 可是小娇妃实际是三皇子那边的人,有大半本书都不喜欢景王,景王一辈子就这一次动情,高高在上的暴君,求而不得,处处受挫,还差点丢掉性命。 真是老掉牙的我爱你你却不爱我就算这样我还是爱着你,据说很多读者就好这一口,带感。 怎么能这样,为什么总要虐景王? 看文的时候不大觉得,因为那时只是书中的角色,如今景王是现实存在的人了,他和景王很熟,也见到景王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应当是把景王当真主人了,李鱼就很生气,比他自己被虐还生气。 不爽的小鲤鱼狠狠冲着鱼缸里的珠子发了一通脾气,最后颓然地想,就算他再气又能如何,喜欢小娇妃的终究是景王,而他只是一条宠物鱼…… 说不定某天,小娇妃就变成了二主人,他也会需要像讨好景王一样,讨好二主人,然后,和二主人生活在一起。 这……只要想一想,他就有些受不了,突然能理解个别宠物在主人谈恋爱后的失落感了。 以前主人很疼宠物,后来就对宠物爱答不理,二主人和宠物若处得好还好说,二主人若是和宠物处得不好,主人会把二主人如何吗? 不会,主人铁定只会把宠物处理掉。 李鱼呵呵冷笑,他绝不会落魄到这般田地,景王要过剧情就过剧情好了,反正他一条鱼抵挡不了剧情的车轮,那他干点力所能及的总行吧? 景王府设宴,人来人往,景王忙着和小娇妃见面不会管他,那他也不必顾忌,变成人形,把自己想做的统统都做了! 他就是不想看见二主人! 第18章 鱼要变形 李鱼决定要用变形药,就在宴席这一日。 不久前,“同床共枕”这一步完成,他得了一个很奇怪的奖励,一只几乎与他一模一样、栩栩如生的等身鱼抱枕,因前头的奖励不是随身空间就是各项能力加强,他原本比较期待,谁知一场辛苦换来的竟是这看起来没什么用的东西,李鱼当时就觉得系统又坑鱼了,奖励存着也没领,如今他打算变成人,这抱枕就变得有意义起来。 若他变成人,鱼缸里是空的,来往仆从容易发现他不见,到时可就露馅了,这鱼抱枕简直就是专门为他脱身而存在的,摆在水里一动不动,远远一看还挺像回事! 完成了“同床共枕”之后,下一步便是“与暴君的深入了解”,李鱼习惯了奇葩任务,对标题党已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坑鱼系统照常发布完就装死,李鱼正在进行各种尝试,这个深入了解比互动、相处还要飘忽,且叫鱼摸不着头脑,反正没任何进展,暂时搁置也无妨。 李鱼认真规划一下,变成人只有一个时辰,宴席是定在景王府的凝辉堂,届时大部分人都会聚在那处,因有宫里调过来的仆从、厨子,皇子们自己还要带一波跟班,王府一定非常热闹,人来人往,他这个生面孔混在其中也不打眼。 他想先去膳房转一转,吃点人吃的食物,变成鱼之后只能啃鱼食,红色鱼食是面粉做的,吃多了他对普普通通的饭菜想得慌,想来一顿家常小炒,大快朵颐。王府膳房要待客,饭菜定是不缺,听王喜说,通常设宴怕客人不够吃,一道菜都要备几份呢,李鱼决定每道菜只舀一点来吃,完全不怕把好吃的都给吃光了。 吃完就在景王府里逛一逛,他还没逛过景王府,听说皇帝还安排了戏班子,可以蹭着看一看古代人唱戏,磕点瓜子,他原还想出府,可是怕出去容易回来难,王府门前有守卫,时间又太短了…… 若是中途出了意外,他赶不回卧房就要变回去,这他也想好了,可以随身带一只茶盏,空间里就装足够的清水和鱼食,若变回去就往茶盏里一跳,什么都不怕。 能考虑的他都考虑了,看上去万无一失,为了不让人发现鱼身抱枕和真的鱼不一样,李鱼在临近宴席前,就不太经常游动了,多是在白石床上咸鱼躺,有几次景王来看他,李鱼习惯性蹿过去蹭手指,游近了猛地想起要保持距离,于是改为摆摆尾巴,高冷地游走。 景王:??? 到了设宴之日,王喜一早就陪景王去了凝辉堂,虽皇帝都打点好了,景王作为主人,待客是免不了的,王喜也得在旁边帮忙照应,李鱼所在的卧房按景王的意思,调了好些内侍,也不必一直守着,免得小鲤鱼出来溜达被吓到,但是内侍们得时不时过来看着鱼一眼。 ——景王这差使也怪折腾人的。 李鱼趁景王一走,立刻领了鱼抱枕奖励,把鱼抱枕拱到白石床上,摆成咸鱼的样子,想了想不放心,又给鱼抱枕盖好水草被子,远远一看,还真像他在睡觉。 布置好抱枕,李鱼跃到了最接近水晶鱼缸的茶盏中,这回该领变形药了。 他深吸一口气,在系统再次问询时选择了确定,变形药的药瓶眨眼已落入他怀里。 原本他挺担心一条鱼能不能拧开药瓶,这药瓶仿佛有灵性似的,知道他马上就要使用,连瓶子封口都消失了。 ……会不会又是个坑? 变形药到手,李鱼一瞬间有些迟疑,但是远处隐隐传来乐声,他知道,专为宴席准备的歌舞开始了,小娇妃快出场,或者已出场了。 命运的相会应当也开始了吧…… 反正就变一个时辰,他就待在隔壁吃东西,没什么大不了。 李鱼不再犹豫,带着难以言说的晦涩心情,一举饮下了药。 这药……没什么味道,喝完他还能洒脱地咂嘴,谁知下一瞬眼前就变得模糊起来。 糟,没想到变形药会有不良反应啊。 小鲤鱼渐渐失去了意识。 …… 凝辉堂。 三皇子穆天明几次起身,向景王敬酒。 穆天明与穆天昭不同,生母位份比仇贵妃低,年纪也比穆天昭小,处处被穆天昭压一头。自从决定与二皇子争,穆天明凡事都要与穆天昭对着干。 景王身有残缺,不可能继承帝位,于穆天明而言并没有威胁,穆天昭若是不喜景王,穆天明当然要向景王示好,穆天昭若是拉拢景王,他更要半道截胡!只要能让二皇子不爽,他就高兴! 再者景王虽不顶用,皇帝也未给景王任何实权,但是景王背后还有孝慧皇后母家承恩公府,若是能通过景王搭上承恩公一家,这可是大好事。 穆天明以前就给景王送过不少礼,不过都被景王拒了,正愁没什么由头凑上去,恰逢穆天昭他娘仇贵妃做了蠢事,三皇子立刻就要抓住这个机会。 不过景王油盐不进,很难讨好,之前送厚礼都不行,穆天明和他的心腹想了不少法子,景王什么都不缺,唯独后院空空荡荡,穆天明想努努力,给景王送几个枕边人,既讨好了景王,景王身边也有了能替他说话的人,一举多得。 他带来景王府的几个舞姬,都乃绝色,其中领舞的人中有一名男子,容貌隽秀,唇红齿白,略施脂粉竟比同行的女子还要娇艳三分。穆天明不知景王好哪一口,故而男女都给备了,万一一场舞下来,就能入景王的眼呢? 开席之后,穆天明先敬酒,景王不耐饮酒,未接。 穆天明再提议舞姬献舞,景王不耐看舞,也未应。 穆天明一时有些尴尬。 六皇子穆天晓是三皇子的跟班,忙替穆天明打圆场,又连给终于能出宫来玩的七皇子、八皇子使眼色,七皇子、八皇子两只小的得知有新鲜的舞看,兴奋得不行,景王虽不与几个成年皇子来往,小孩子一般不会去计较,再加上王喜适当地说了说好话,景王便允了献舞。 穆天明总算能令候了多时的舞姬们出场了。 三皇子费尽心思,提前得知景王最近养了鱼,特意排了一支鱼莲舞,舞姬们大多着绿色,扮作莲叶,领舞的着白衣,化为清雅的莲花,自认别出心裁。 景王勉为其难看了,三皇子既说了是鱼莲舞,可他从头到尾没见到有鱼,且有一位白衣舞姬,姿容出众,只是一双眼睛含忧带怨,似有盈盈水光。 景王反而有些怒,跳个舞竟还受了天大的冤屈不成? 穆天昭见景王盯着领舞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生怕穆天明要抢先拉拢景王,二皇子亦跟着起身,恳切道:“五皇弟,前些日子母妃多有得罪,做兄长的亲自替她赔不是,还望五皇弟海涵。” 二皇子一说话,就有仆从趁机将三皇子的舞姬撵到一边,令三皇子敢怒不敢言。三皇子不敢大庭广众就与二皇子开吵,只得忍气吞声,静观其变。 穆天昭既提了仇氏,景王嘲讽一笑,王喜立即替景王道:“贵妃娘娘好好按陛下之言反省便是了,殿下自是不会枉顾圣命,再行追究的。” 穆天昭:“……” 穆天昭原打算先求得景王原谅,再顺势为仇氏求情,解了仇氏的禁足,可他怎么觉得,景王把他要说的话都堵死了呢? “兄长还有另外一事相求。” 一事不成,穆天昭继续厚着脸皮道,“母妃有一颗夜明珠不慎掉落,听闻被五皇弟的人捡到了,多谢这些日子帮忙保管,若五皇弟方便的话,还请赐还。” 实际仇氏丢的这颗夜明珠虽贵重,如何丢的却是耻辱。仇氏本身再也不想看见这颗珠子,穆天昭这是硬扯了个理由,只要景王归还夜明珠,起码能捏造出他与景王关系不错,你来我往的假象,皇帝是乐于见到的。 二皇子索要夜明珠? 景王瞥了王喜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鱼缸底部不知埋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珠子。 景王本身也不太喜欢仇氏的这颗珠子,他后来给了小鲤鱼许多宝石珠,小鲤鱼已很久没滚过夜明珠了,原是要悄悄处理掉,二皇子既开口要,就还他吧。 景王冲王喜一点头,穆天昭暗喜,只要景王将夜明珠奉上这便完了,谁知王公公却道:“请二殿下随老奴来一趟,取珠子吧。” 穆天昭:??? 因是二皇子自己索要,景王也未反对,其他几位皇子都在看,二皇子不好退缩,跟着王喜七拐八绕去往后堂。 二皇子有些心虚,生怕景王的人要在暗处对他下手,幸好这一路他都挺安全。 王喜领着穆天昭进了一间屋子,指着屋子里一只硕大的水晶鱼缸笑呵呵道:“夜明珠出了点意外,就沉在里边,请二殿下自取吧。” 穆天昭:!!! 王喜就是故意为难,二皇子都惊了,景王这是想干吗,夜明珠怎会落在鱼缸里? 这么大的鱼缸,一眼都望不完,且鱼缸里全是宝石,他要怎么找? 穆天昭硬着头皮用眼睛看,想先找到了,再使唤人给他捞。 忽然他发现鱼缸一片白石子上,卧了一条鱼,鱼身上还搭了条水草,奇奇怪怪的。 这鱼——好似就是景王带去的那一条,是景王的宠物鱼。 穆天昭和仇氏都吃过这鱼的亏,二皇子当即警觉起来,想离这条倒霉鱼远一些。 谁知他又眼尖地发现,这鱼很诡异地躺着,浑身僵直,连一点细微的动作都没有。 景王的鱼,好像又死了。 二皇子:“……” 第19章 鱼不见了 二皇子以前哪会在乎一条鱼,可是眼前这条鱼,他却不得不谨慎待之,他以前就吃过这条鱼的亏,几乎可以确定,这条看上去死了的鱼,极有可能又在玩把戏。 仇氏被皇帝禁足后,曾在他面前声嘶力竭地控诉,这条鱼就是景王的阴谋,二皇子也怀疑过。但是他若想挽救在皇帝心中的形象,想他的太子位万无一失,就绕不开景王,明面上不能再对景王做出失礼之举。 景王地位特殊,可以说是皇帝留给下一任储君的考验,他必得令皇帝觉得他仁慈,会善待所有的兄弟,尤其是出身比他高贵的景王,所以哪怕眼下叫仇氏、叫他自己受点委屈,他也认了。 仇氏的前车之鉴告诉他,不管这鱼如何,他都不可擅动,以不变应万变。想他既是随王喜过来的,只要当做不知情,景王就不能赖到他身上。 他也确实如此做了,可是仍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悄悄去看这邪性的鱼,这鱼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仍没有动静。 二皇子眼皮一跳,这次这鱼怕是真死了。 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二皇子对王喜道:“本殿下府里还有事,先行告退,夜明珠若是找到了,着人送去即可。” 王喜笑着摇头:“瞧您说的,您亲自向我家殿下索要,当然也是要您亲自过目才可……” 王喜跟在景王身边多年,和穆天昭也碰过不少次面了,穆天昭还是头一次觉得这老货如此难缠,他越想走,结果越走不成,负责照顾鱼的内侍这会儿过来巡查,忽然觉出点不对来,指着鱼缸里的鱼,急道:“王公公,您看殿下的鱼怎么这么久没动?” 二皇子:“……” 穆天昭心里骂了一声娘。 王喜赶紧奔过去看了好几眼,他知道小鲤鱼有个“毛病”就是经常“睡过去”,最近小鲤鱼不太爱动,王喜见鱼整整齐齐地躺着,起初也没多想,经内侍提醒,是觉得安静得过分了,莫非这鱼出了岔子? 王喜小心看了鱼一会儿,不大确定道:“好好守着,马上去请殿下。” 王喜神色凝重,转头对穆天昭道:“二殿下,我家殿下马上就过来,请您稍候。” 穆天昭被这鱼摆过一道,心有余悸,王喜不让他走,便有些愠怒:“你这是何意,景王的鱼与本殿下有何关系,本殿下根本就没碰过这鱼!” “哟,二殿下,老奴可什么都没说,您急什么呀。”王喜似笑非笑道,“您大约还不知道,这鱼就是我家殿下的心肝宝贝,皇上都知道这鱼,也不只是您,所有来过这屋子的人,都要等殿下前来定夺。” 真是狗仗人势,连皇帝都搬出来了! 穆天昭目光一寒,景王府一个奴才都敢如此待他,景王对他又会是什么态度? 不过想想他的太子位……且让这个哑巴得意一阵,等他即位,保管叫这哑巴哭都哭不出来。 穆天昭强行缓和了脸色,道:“那就等五皇弟过来再说吧。” 凝辉堂。 二皇子一走,穆天明便提议舞姬继续,三皇子怎样都不甘心,精心做的准备却被二皇子搅乱。 景王可有可无,再继续本也是无妨,但丝竹声才响了个开头,有个眼熟的小内侍跑了过来,远远对着景王,抓耳挠腮急得不行。 景王对这内侍有些印象,记得是总跟着王喜的,朝这内侍招了招手。 内侍得了令立刻近前,向景王低语。 这内侍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急急忙忙被王喜差过来,按王公公交代的意思,鱼主子出了点岔子,需要请示景王,具体如何内侍说不清,景王想起二皇子去取夜明珠了,怕是与二皇子有关,王喜不好明说。 二皇子莫不是伤了他的鱼? 景王的神情当即冷了下来,拂袖屏退歌舞,三皇子还要相劝,景王直接挥开了三皇子,径自前往后堂。 很快便到了住处,王喜与相干内侍都在,还有一个脸色不怎么好的二皇子。 景王也不管二皇子如何,不待王喜多言,便去看水晶鱼缸。 只见白石床上,静悄悄卧着他的鱼。 景王端详了片刻,自己将手伸入水里摸了摸鱼的脊背,摸过之后脸色倏变,立即便将小鲤鱼捞了出来。 王喜凑过去,眼角余光瞥见景王竟……一下子将鱼身捏扁了??? “殿下,这……这不是真的鱼!”王喜迅速反应过来。 景王将假鱼丢给王喜,王喜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假鱼若是远看,和真的鱼没什么两样,只是、只是摸上去软绵绵,没有骨头,不知是何制成的! 小鲤鱼不在鱼缸里,鱼缸里竟摆了一条假鱼,这问题可就大发了! “殿下,会是何人所为?” 鱼缸里放了一条假鱼,明摆着是要瞒过他们,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关键是,真的鱼在何处? 穆天昭原本是要澄清这回死鱼与他没关系,可是没想到,死鱼竟是一条假鱼,穆天昭简直天雷滚滚,可倒霉催的是,景王这间屋子满打满算也就他一个外人来过。 景王沉沉目光投射过来,二皇子感觉自己又被坑了,这次竟被一条假鱼坑! 他敢说自己不论和真鱼假鱼都没有一丝一缕的关系,可关键是,景王相信他吗? 二皇子正欲争辩,眼前一花,景王随身的剑已架在了脖子上。 “五皇弟,你、你要干什么?此事与我并无关系……” 二皇子只觉景王的剑马上就要割破他的喉咙,胆子都快吓破了,没想到景王竟为了一条鱼威胁他! 景王锐利的目光瞥向王喜,王喜替他朗朗道:“二殿下,请您说实话。” “我真的说了实话,我只是过来取夜明珠,我……虽不喜这鱼,若真是我所为,为何要故意放条假鱼进去,直接将鱼丢了不就好了。” 二皇子为了活命,也顾不得太多了。 景王眯起双眼看了二皇子一会儿,思忖他的话是真是假。二皇子冒了好一阵冷汗。 景王终将佩剑放下,令人将二皇子送出屋去。都这时候了,穆天昭说得应当是实情,此人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且真有什么,景王找的也是二皇子,穆天昭实在没必要做这种蠢事。 故此,应不是穆天昭所为。 但是假鱼实打实是为了转移他的视线,不让他很快就发现鱼不见了,谁出于怎样的目的会如此安排? 景王方才情急,竟以武力迫使穆天昭说真话,这会儿冷静些了,开始命人查看这间屋子有何变化。 内侍检查过后道,南边有一扇窗是开着的,这窗户临着景王府花园,可是景王平常并没有开这窗的习惯。 地上原本摆了不少茶盏,是方便小鲤鱼溜达的。景王记性不错,记得每只茶盏的位置,数了一下,竟少了一只。 这很容易令人想到有谁用拿茶盏装走了鱼,然后从窗户逃走。 景王沉吟片刻,再令人搜找屋子里,看是否还缺了或者动了别的物件。 王喜不一会儿便回来报:“殿下,别的都没缺,也没动,唯独衣柜被翻找过,少了您的一套……一套里衣和、亵裤。” 景王:“……” 王喜纳闷了,难道有贼,不止偷了殿下的鱼,还偷了殿下的里衣和亵裤? 这贼的眼光,也太奇怪了吧。 景王命王喜吩咐下去,往花园方向排查所有可疑之人,手拿茶盏的尤其要注意,掘地三尺,也要把小鲤鱼找出来。 景王处忙着寻鱼,与此同时,一名少年从假山的山石上往下翻。 半个时辰以前,李鱼喝下了变形药便失去了知觉,醒来发现自己恢复了人形,李鱼很是高兴,照了照铜镜发现变成了自己的脸更高兴,可是紧接着他便遇见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危机——特么的变回人之后,他身上竟没有任何衣裳! 因为之前都是鱼身,鳞片是鱼的一部分,李鱼就没想到衣裳的问题,结果变成人,衣裳就没了!且这么重要的事情,坑鱼系统也根本就没说! 李鱼:……好吧,要不然怎么叫坑鱼系统。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衣服来穿。 李鱼就在景王房里变的身,还是鱼身时,他与景王朝夕相处,自是知道景王的衣裳放在何处,此地也只有景王一人的衣服,李鱼便去衣柜里随便找了找。 景王的衣柜里各式衣裳都有,但是景王身形比李鱼高大,古代又是广袖长袍偏多,李鱼穿上景王的外袍,基本没法看,且里面空空荡荡,走路还得留神,容易走光什么的…… 这都是其次,主子的衣裳许多伺候的下人会认出来,李鱼怕被人发现,惹人怀疑,可他又不能不穿,斟酌了一会儿,挑了景王的一身里衣、亵裤出来。 贴身的衣裳总比外袍要小许多,里衣没有绣纹,没有印记,应当看不出什么来,且他取衣的柜子,景王几乎没用过,应是新制或者备用,借来穿一穿也不会太膈应。 退一万步讲,就算景王穿过,他也得咬牙忍着,清清白白的男孩子总不能果奔吧! 鞋子没有办法,景王的脚也比他大,穿大鞋还不如不穿,他行动起来也方便。 而头发,他在原来的世界是短发,系统在这个细节上难得有良心了些,替他调成半长不短,刚好到肩的,在古代世界,应当不至于太过突兀。 李鱼将头发随意拢到脑后,利索地换衣,然后将茶盏盛满清水,再放些鱼食进去,有效地将三样东西合成了一样,存进了空间。 再看了一眼等身鱼抱枕,正完美地代替他躺在鱼缸里,只要不去摸是发现不了的,所有准备都齐全了。 李鱼故意打开临近花园的窗户——他当然不是要从这扇窗户出去,花园肯定会有不少客人,他只是为了转移视线。 然后他打开另一面因靠假山、无人防守的窗子,爬上窗台后,李鱼细心擦拭掉自己的脚印,躲进了假山洞里。 作者有话要说: 鱼言鱼语:清清白白的男孩子不能果奔!只能男友衬! 第20章 惊鱼一瞥 李鱼觉得腿脚不是很得劲,大约是他当鱼当得久了,习惯了游水,刚开始走路轻飘飘的,步履踉跄,不过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就适应多了。 因没有合适的鞋,他一直赤着脚,还好天气温和,觉不出冷,景王府的地打扫得挺干净,他又格外留神脚底,出了假山,走了许久也未遇见意外。 只是他这副装扮,仅着了里衣,又光着脚,实在有些惨不忍睹,也正是因为如此,有几位下人撞见了脸生的李鱼,反而未敢上前盘问。 今日是景王设宴,王府中宾客众多,都是王公贵族,府外有侍卫把守,需持请帖才能进入,故而王府内并不会有身份不明之人,敢作如此打扮,怕是谁家小公子闹脾气呢。 但是任这小公子走来走去也不合适。已有景王府家丁下人飞奔着去请王公公来处置,另一些人则远远跟着李鱼。 有一位下人老大娘心肠软,见李鱼赤脚走了一路,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出来轻声问了句:“你是谁家的公子,怎如此打扮?” 李鱼听王喜说话说了不少,真与古代人对话不成问题,含含糊糊道:“大娘,我……我是来做客的,不小心迷了路。” 计划时觉得一切稳妥,实际状况频出,不是没有衣裳就是没有鞋,好容易就地解决了,接下来他以为膳房很好找,结果景王府太大,他光从假山那儿摸出来就很不容易,也不太敢问路,正有些着急。 老大娘见他干干净净一张脸,清秀讨喜,乌溜溜的眸子好似养在水银里的一对黑丸,分外有神,心里就有些喜爱。 老大娘道:“小公子既是迷路,我领你去找王公公如何?” 李鱼哪能和王喜见面,忙道:“不必了,这会儿王公公一定在凝辉堂呢,我随便走一走应就能找回去的……大娘,你知道膳房在何处吗?” 李鱼红着脸摸了摸肚子,老大娘了然,笑着道:“公子可是饿了?若是信得过,请随我来。” 老大娘乃是王府下人装扮,身上还系着围裙,李鱼潜意识很信任景王府的人,就跟着老大娘去了膳房。 李鱼与老大娘一路交谈了数句,原来大娘竟是景王府厨娘,李鱼深感自己走了狗屎运,有厨娘带着他,还怕找不到吃饭之处吗? 这位大娘姓许,将李鱼带进后厨,李鱼见到了许多朝思暮想的菜,眼睛都直了。 许大娘笑眯眯拿了盘子出来,问李鱼爱吃什么,李鱼望着那些菜口水滴答,不客气报出了一长串菜名。 许大娘按他的喜好挑了些,夹了整整两盘子:“这些菜式主子处都已上过,不会再要了,这是多备的一份,没人动过,小公子请尽管吃。” 许大娘又拿木碗盛了满满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都放在一只托盘上端给李鱼。 李鱼变回人之后,还是第一次有谁对他如此亲切,饭菜的氤氲热气,吹得他眼睛发涩,他谢过许大娘,接过碗大口吃了起来。 人类食物特有的味道,在舌尖上绽放,令他觉得过去一段时日做鱼的生活就像在做梦,但是—— 他低头望了一眼赤裸的脚踝,这只是临时的变形药,应当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变回鱼的。 许大娘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仿佛饿了好几天,还劝他慢一点,生怕他噎着了,李鱼笑了笑也不解释。 “小公子,你怎会独自一个人?” 许大娘犹豫着问,眼前的少年瞧着与她小儿子差不多年纪,许大娘忍不住就想关心一二。 李鱼想起了伤心事,可是又不能贸然提景王的名讳,于是胡乱影射了一下道:“我主……主子,要讨二……媳妇了,顾不上我,我出来走一走。” 许大娘闻言一顿,这又是主子又是媳妇的,原来少年竟是贵族养的男妾? 难怪衣衫不整就跑出来了,想必被未来主母给撵了,肚子也饿了许久。 许大娘脑补了一出正室收拾小妾的戏码,李鱼说得可怜,她倒也没因此瞧不起李鱼,而是慈祥地拍拍他的手,安慰他道:“不要紧,你就在此地多待一会儿,再多吃些。” 只是一直穿着里衣也不是办法,许大娘瞧着李鱼的身形,给他拿了一身小儿子的干净布衣,并一双布鞋。衣裳是翠绿色,是李鱼喜欢的海草的颜色,李鱼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衣裳换,也没有鞋子穿,见状大喜,只是更衣时想了想,仍将景王处顺出来的里衣、亵裤穿在里边。 许大娘恐李鱼尴尬,也没继续往下问。 李鱼难得吃上一顿人的食物,直吃得肚皮微鼓,才不舍地放下筷子。吃完就在膳房后厨,跟着许大娘溜达一圈,顺便消食,这是被景王养之后形成的习惯,变成人还保持着。 古代后厨看上去挺热闹,李鱼看见砧板菜刀都觉得新鲜,不过他很懂事,知道有些厨子厨娘会忌讳,故而只是用一双眼睛看,并不乱碰乱摸。 李鱼发现了一个鱼篓子,想起了刚穿书时听见的贵妃娘娘的千鲤汤,好奇心大起:“大娘,你也要煮千鲤汤吗?” 许大娘噗地笑了:“那是宫中贺寿之用,王府没这个讲究,殿下以前倒是常喝鱼汤,最近不知为何却不喝了。” 许大娘说到后来有些自言自语,李鱼耳朵尖听见了,心想莫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毕竟景王还是挺宠他这条鱼的。 回想起景王对他的种种好处,李鱼就忍不住有一点伤感。 许大娘笑着问他:“小公子说起鱼汤,可是想喝鱼汤了?” 李鱼连忙摇头,他一条鱼喝什么鱼汤呀,赶紧打住,又拐弯抹角向许大娘打听戏台摆在何处。 按他的计划,吃完饭再看会儿戏就该往回撤了,因为衣裳和迷路耽误了不少时候,也不知变形药能坚持多久。 许大娘告诉他,王府的戏台子都搭在凝辉堂附近的雅音苑。 李鱼打算这便赶去雅音苑,临行瞥见厨台上摆了好几只竹匣。 李鱼对这竹匣的样子有些眼熟,许大娘把几只匣子都大方打开给他看:“这是殿下点名要的鱼食,共有好几种呢,倒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李鱼鼻子没来由一酸,指着装红色鱼食的匣子道:“我拿一些行吗?” 许大娘道:“行是行,膳房备了许多,不怕不够。只是这是给鱼吃的,小公子也要吗?” 李鱼胡乱点头:“……要、要的。” 许大娘以为他也养了鱼,腾了个空匣子出来,给他装了小半匣。 李鱼学古人的样子,将匣子塞进袖子里,向许大娘道了谢,往雅音苑行去。 路过凝辉堂,李鱼戒备地想,一定不能忍不住进去瞧,主角攻受相会,关鱼什么事,并不需要鱼做什么。 他坚决没往凝辉堂方向看一眼,到了雅音苑,老远都听见曲声了,雅音苑外的侍卫却将他拦住,要查他的腰牌。 李鱼一想坏了,方才他在膳房没人查,怎么听个戏反要被查? 再说他哪里有腰牌这种东西呀! 李鱼不知,因他穿上了许大娘儿子的旧布衣,又穿着布鞋,瞧上去就像寻常下人,王府里的规矩,寻常下人不得随意进入雅音苑,侍卫这才拦他。 李鱼不敢与侍卫争,反正听戏也不是非要进行不可的,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李鱼机智地要换地方,一转身,正和一位熟人——王喜公公迎头对上。 ……这不是王喜吗! 李鱼还未来及打招呼,王喜已手一挥,令周围的侍卫都过来将李鱼团团围住。 “快拿住此人!” 王喜还喘着气,可见奔了许久,他原是跟着景王在花园找人,没怎么在意别处递过来的消息,后来听家丁说有位公子穿了里衣亵裤在府里乱走,王喜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偷景王衣裳的贼。 再顺着往下一想,衣裳和鱼是一起没的,偷衣的人不就是偷鱼的人吗,立刻告知景王,赶过来看一眼。 李鱼见王喜拦他,心头一惊,随即想起自己是人身,他在景王房里的布置应当没那么容易就被发现,绝不能先露了怯,叫王喜看出异样。 李鱼笑着问道:“王公公有何事?” 王喜冷哼一声:“好你个贼人,偷了殿下的鱼,还敢问有何事!” 李鱼:!!! 王公公总对他和颜悦色,突然被骂好不习惯嘤嘤嘤。 等等,李鱼反应过来,难道鱼抱枕,还有他故意打开的那扇窗户,都被戳穿了? 没多少时间了,万一被王喜拿住,再在这么多侍卫面前来个大变活鱼…… 李鱼想冷静,但这已不是冷静能解决的了,他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变回鱼! 李鱼灵机一动,从袖子里取出什么,大叫一声:“在那里——” 他将袖子里的东西奋力甩了出去,趁着王喜和侍卫愣神的工夫拔腿就跑! 王喜原来并不确定眼前这少年是不是贼,也就是先诈一诈,谁知这人竟逃了……这不就说明果真是贼! 可是这人动作太快,丢了什么没看清,王喜咬了咬后槽牙,实在怕这人是把鱼主子给甩出去了,急令几个侍卫去探个究竟,自己则领着剩下的几人,追在后面。 李鱼跑得飞快,匆匆忙忙找了一间屋子藏了进去。 景王处本来带了人在花园里四处寻找,得了王喜紧急递过来的消息,也赶过来与王喜汇合,一起将李鱼堵在了屋子里面。 之前被甩出去的东西,证实是装鱼食的竹匣,这下子更确定是这人偷了鱼,王喜气得不行,就等着把人逮到,该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人不止把景王府的宴席给搅和了,还偷了殿下的衣裳和活泼可爱的鱼主子,真该千刀万剐! “快出来,交出殿下的鱼,否则后果自负!”王公公拍门,厉声叫喊。 景王面沉如水,持剑立在屋外,李鱼在纸窗上戳了洞往外看,一见景王鱼性发作,下意识就想出去甩尾巴。 随即想起他是人,景王不认得他,直接见面岂不是要被一剑劈死,王喜要他交出鱼来,李鱼一方面有些感动,另一方面又被雷得不要不要的。 鱼就在他们眼前,拿什么交啊! 他原是想等找他的人都走了再出屋,可是看这阵势,景王和王喜都虎视眈眈守着他呢,一时半会儿竟出不去。 李鱼泪流满面:……只是吃个饭而已,到底怎会变得如此啊。 还有突然滴的一声系统提醒! “宿主,维持人形的时间已不多了……” 坑鱼系统平时惯会装死,这会儿竟开始给他倒计时! 这是马上就要变回去的节奏啊! 好容易变一次,结果吃了顿饭就没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被景王堵在屋子里了,就在屋里变回鱼的话,要如何解释鱼出现了,他这个大活人却“突然就没了”呢? 李鱼想到了一个办法,掐着倒计时,对外边的人喊:“我就不出去,有本事——你就进来抓我呀,抓到我就交鱼!” 李鱼这是赌上一赌,为自己争取时间,也在为善后做准备,一般主动叫守在外边的人冲进来,对方肯定会觉得有陷阱,反而不会轻易进入! 他以为景王必得犹豫一阵子,谁知—— 就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瞬,景王破门而入。 李鱼怔了怔,发出“呀”的一声轻呼。 穆天池就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翠衣少年,回首看了他一眼,匆忙逃向这屋子里的一扇窗。 穆天池之前吃过亏,因洞开的窗户,误以为贼是通过窗户逃走,结果却没逮到人,估计是贼故布疑云,令他寻错方向。 这次将人堵在屋里,每一扇窗的位置,乃是事先置了好几个侍卫,确定都守住了,才令王喜叫门。 穆天池大步追赶,少年已跃至窗台上,回首冲他调皮一笑。 穆天池一愣,不知是不是错觉,看这少年…… 这是个清秀干净的男孩儿,双眼似琉璃般晶亮,勾着唇的样子,竟有一点不可思议的熟悉。 穆天池顿了一下,手上动作迟了片刻,要抓住这可疑的少年,可是只来及抓到一片衣角。 人影一闪,少年从窗台上纵身跃了出去。 穆天池并不着急,静待窗外埋伏的侍卫将少年擒住,可是等了一会儿,竟完全没有动静。 穆天池自己绕出屋去看,埋伏在暗处的侍卫皆道没有看见任何人,穆天池蹙眉,只见窗下散落了一地衣物,他的鱼正在地上一只茶盏里,扑腾得欢。 第21章 出卖鱼色 李鱼眩晕了一阵,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变回了鱼。 他的法子本来无懈可击,装作跳窗逃跑,然后人自然就能“不见”,只剩下鱼了。可是第一没想到景王竟直接破了门,好吧,他还挺感动景王如此在乎一条鱼的,可是这下子他就太仓促了,不只被景王瞧见了真容,还差一点就在景王面前变身…… 跳窗的时候太着急,他差点就摔了,幸好是在跳出去的瞬间变回了鱼。 他以为总算是应付过去了,第二没想到,景王破门还不够,竟还命人在外边设伏,就算他侥幸“逃出窗”又有何用,外边一堆人守着,连他的人影都没瞧见,要如何解释,一个人留下满地衣服就不见了啊? 李鱼觉得,景王有时比坑鱼系统还要坑,起码坑鱼系统坑了他,还能想法子挽救,景王坑了他,基本就是坑得他……都没脾气了。 负责埋伏的侍卫众口一词没见到什么少年,眼看景王就要亲自去检查地上的衣物,李鱼立刻将尾巴摇得山响,希望能转移景王的注意。 他落下的衣裳应当没什么,怕只怕景王连起来一想,他就要掉马了。 虽然靠摇尾巴转移注意,有出卖鱼色之嫌…… 李鱼:嗷,出卖一点点鱼色可以,掉马变成鲤鱼精可不行! 景王听见鱼尾响动,停了下来,亲自俯下身将茶盏捡起,李鱼将尾巴甩得更起劲了。 景王还是有些生气的,瞪鱼一眼,李鱼莫名有些心虚,尾巴尖讨好地去卷景王的手指,他觉得景王应是喜欢如此的,每次尾巴尖轻轻抚过,景王的神情都有些放松。 果然在他刻意卖萌之下,景王暂时没再过问地上散落的衣裳了,而是抿着唇轻轻捏了捏小鲤鱼的脊背,这是景王愿意与他玩的意思。 李鱼忍住羞耻心,继续出卖鱼色。 “殿下,屋子附近有个水塘,想来是贼趁埋伏的人不备,游水逃走了。” 一名侍卫走过来禀告,侍卫们也是根据一地衣物如此推测,要不然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侍卫们想得头都痛了,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李鱼呆了呆,还能如此强行解释? 也是,一般人哪会想到人会变成鱼、鱼会变成人,第一反应还是可疑的少年逃走了。 侍卫的解释不无可能,景王点了点头,要亲自去那处水塘看一看,是否有可疑的脚印之类。 李鱼赶紧跳到他手掌上去,水塘那儿什么都没有,不能让景王发现! 景王被他几番打岔,眉头舒展,轻轻敲了敲鱼的脑袋。 敲头——究竟是什么意思呀? 李鱼老早就想问了,可是没人会告诉他。 眼看景王放松了戒备,李鱼轻轻舒了口气,可算是逃过去了。 既然都以为他是游水逃走了,也不错。 侍卫检查完地上的衣物,王喜已冲过去确认了,一地衣裳里,里衣、亵裤都是景王的,外衫是寻常旧衣,还有一双旧布鞋。 许大娘很快便被带到,认出了送给少年的旧衣,许大娘也很冤,起初觉得人畜无害的少年,谁能想到竟偷了殿下的鱼? 许大娘想起自己还给这少年拿了鱼食,悔到肠子都青了。 据许大娘所言,偷鱼者的身份是个被正房赶出来的男妾,王公公:“……” 这是什么鬼理由,因为被正房欺负,所以来偷殿下的鱼?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嘛。 李鱼就在景王手里听着,自己也不明白,他顶多就是个迷路之人,许大娘究竟是怎么脑补他变成男妾的啊。 许大娘不停叩首,李鱼于心不忍,偷眼瞧着景王,怕景王一生气,就要处置许大娘。 王喜揣测着景王的神情,厉声道:“藏匿贼人,当逐出王府。” 李鱼:!!! 不要啊,他根本不是贼,许大娘也不过是见他可怜给他一口饭吃,为何要赶出去?他可不想连累好心帮他的许大娘。 李鱼赶紧用尾巴尖住裹紧景王的手指,可怜兮兮地磨来磨去。 景王:“……” 景王把鱼找到了,鱼看上去挺好,景王心情还不错,瞥了王喜一眼。 王喜会过意来:“姑且念在你并不知情,鱼主子又没出什么岔子,这次就不逐出去了,你自行领三十板,往后当谨记此次的教训。” 许大娘感激涕零,的确是她太不小心,王府的活不能丢,她皮肉厚实,只是领板子的话,可比逐出府强多了。 李鱼对仍是要挨打的结果不大满意,但见许大娘一脸真诚地叩谢,他觉得自己多少帮上了忙,愧疚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鱼色用太多,未免就不灵了,李鱼见好就收。 本来挺享受鱼尾巴的触碰,突然之间就什么都没了的景王:“……” 王喜屏退了许大娘,对景王道:“殿下,许氏虽已处置,老奴始终觉得奇怪,贼人为何要偷鱼?” 景王想起方才扯下来的那片衣袖,示意王喜拿过来看,只见那片布上,除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水渍,还沾了一片银色鱼鳞。 李鱼:!!! 卧槽,他怎么还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 景王会不会想到这是他变成鱼留下的啊? “殿下!”王喜惊讶道:“贼人衣袖上怎会沾有鱼鳞的?” 景王目光暗了暗。 以前贵妃的帕子上有鱼鳞,是因贵妃对鱼动过手,如今贼人袖子上也有,那……那说明贼人也对鱼动过手。 这些人怎么敢! 王喜替他道:“殿下,鱼主子可真是受苦了。” 景王摸了摸鱼脑袋,似在安抚,李鱼:??? 这都能行?他是不是该庆幸以前捉弄过贵妃了啊。 景王既已寻到了鱼,王喜提醒他凝辉堂还有一大帮宾客在等着,就算有不少人想走,他们也还是要等到景王回来才好道别,毕竟这是皇帝张罗的宴席,景王作为主人有事情暂离,且景王就是这般性子,他们却不能随意离开。 景王也懒得再先回后院了,直接将茶盏捏在手里,带着鱼去了凝辉堂。 本来还想偷偷善个后的李鱼:??? 不要啊,他不想去见二主人! 可是主人的决定容不得一条鱼说不,景王带着他步入凝辉堂,将他放在主案上,凝辉堂一群宾客皆愣了愣,听说景王养了条宠物鱼,宝贝得不行,这便是了吧! 不知是哪位起的头,众宾客都齐齐有默契地夸赞起了景王养的这条鱼。 李鱼开心地甩甩尾巴,有点飘飘然,哎呀他哪有这么好,说他机灵可爱还差不多,说他比锦鲤还好看,绝对是眼瞎啊。 忽然,李鱼黝黑的鱼眼睛,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衣舞服的少年,这少年长得极好,眉眼就像是画出来的,静静地伫立在喧嚣的人群中,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这我不勾人人自勾的主角气质…… 李鱼一激灵,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受吧? 主角受名叫楚燕羽,李鱼扒着茶盏往楚燕羽处看,虽然他不太喜欢二主人,可是楚燕羽长得实在太好看了,怨不得鱼也爱看。 景王:“……” 景王皱眉,这条鱼在乱看什么。 景王长指一拨,将小鲤鱼拨回茶盏里,李鱼冷不丁摔了个趔趄,调皮地朝景王甩了一捧水,结果竟被景王躲开了! 景王无声地笑了,李鱼摇摇尾巴乐陶陶地想,主人也很好看,还是看主人一个就够了,不看楚燕羽啦! 二皇子穆天昭瞥见景王带过来的鱼动了动唇,但是二皇子并未说什么,他就知道这鱼不会轻易死,估计又是景王的阴谋。 二皇子暗恨,景王竟为了一条鱼胁迫他,这个仇他登基之后一定会讨回来。 三皇子穆天明见景王回返了,硬着头皮第三次请求献舞。 景王准了。 楚燕羽被冷落两回,也不急躁,抖了抖衣袖,向身后看了一眼。 六皇子就在不远处,与他对视,六皇子轻轻颔首,楚燕羽咬了咬唇瓣,转身大方地行礼。 李鱼这回整条鱼就搭在茶盅边沿,别人都在惊叹楚燕羽的容貌,李鱼抬首,关注的却是楚燕羽与六皇子对视的瞬间。 景王对楚燕羽一见倾心,可是楚燕羽却不喜欢景王,他喜欢的是六皇子,六皇子从小都不受宠,长大后为了日子能好过一些,做了三皇子跟班,三皇子需要一个能歌善舞之人,六皇子便将与自己竹马竹马,两情相悦的楚燕羽推了出去…… 因为六皇子亦有深藏起来的野心,可是身边就这一个心腹、可信任之人。 为了六皇子的大业,楚燕羽也是乐意牺牲的。他表面上是三皇子推荐给景王的舞姬,实际真正向着的却是六皇子。 鱼莲舞开始了,这是楚燕羽做的曲,排的舞,虽接连被打断,宾客很快就沉浸在精美绝伦的舞姿之中,很快群舞之后,便迎来了楚燕羽与另一位绝色女子主舞…… 裙袂纷飞,翩翩起舞的舞者,就像是盛开在接天莲叶中的白莲。 李鱼对舞没兴趣,想biu地沉到水底去,可是茶盏太浅沉不下去,他趴在茶盏里,余光注视着景王,景王……在欣赏楚燕羽的舞姿。 李鱼轻轻吐了个泡泡,撇过头去,不想搭理这个人了。 楚燕羽跳完,按照原书,景王应会询问他的姓名,可是都舞完一段时间了,景王并没有说什么。 二皇子难免幸灾乐祸,虽然他没能与景王演一出兄友弟恭,可是三皇子也没能占到便宜。 三皇子坐不住了,询问起景王的看法,景王托着腮,淡淡地瞥了王喜一眼。 王喜立刻道:“尚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献美失败的三皇子、六皇子:“……” 李鱼:??? 说好的一见钟情难以自拔呢,主人你是不是睡着了,快醒醒,你的媳妇儿要没了! 第22章 鱼被通缉 景王并没有看上舞姬中的任何一个,就算是三皇子最有把握的楚燕羽,景王观舞只是观,对这个人也没有格外多看两眼。 穆天明原本准备好的满篇赞美之词就这样卡了壳。 楚燕羽却未显急躁,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六皇子轻轻推了一下穆天明:“三皇兄?” 穆天明心想反正今日也够丢份的了,不在乎再丢一次,咬了咬牙,挤了个笑出来:“五皇弟觉得尚可,为兄倒是觉得挺好,这领舞的一男一女,是为兄千挑万选之人,不若就送与五皇弟解闷如何?” 话说得如此直白,再不会有人不明白三皇子的意思,穆天明就不信他都主动提出要送人了,景王还是无动于衷。 景王换了下手,闲闲地左手托腮,右手把正要探出脑袋张望的小鲤鱼按下水。 景王眼风再一扫王喜,与景王心灵相通的王喜又道:“殿下说……不要。” 是不要,而非不必,或是不用。 不要的意思便是,人家看不上。 穆天明:“……” “景王殿下,可是对我有何不满?” 楚燕羽瘦削的后背挺得笔直,指甲牢牢掐入掌心,一双眸子隐隐跃动着愤怒的火苗。 他的心已有所属,但是景王如此怠慢,对他来说亦是莫大的侮辱,楚燕羽自持甚高,也想知道原因。 李鱼:“……” 李鱼诧异了,这还是原书里对景王冷冷淡淡,爱答不理的小娇妃吗! 怎么感觉反过来了? 楚燕羽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景王讽刺一笑,摇了摇头,起身将茶盏捧在手里,令王喜送客。 楚燕羽:“……” 楚燕羽小心地想,景王既摇了头,应就是对他没有不满? 王喜恰到好处地“嗨”了声:“楚公子请别误会,殿下没旁的意思,就是说,你好不好的,与他有何干系?” 三皇子、楚燕羽、六皇子:“……” 穆天明头疼了,景王竟连送上门的都不肯收,他该怎么办? 李鱼被景王扣在茶盏里,出来不得,景王貌似没看上楚燕羽,他有点隐秘的快意,毕竟书里一直追逐楚燕羽的是景王,景王为楚燕羽付出太多,也为楚燕羽伤过无数次,如今没看上楚燕羽,算不算避开这段虐恋了? 可是剧情改变会不会引起蝴蝶效应,会对景王以后产生影响? 李鱼纠结了一下,就不纠结了。 反正他也是为了改变景王的性情而存在,这本身,不也是对原书的一种改变吗? 李鱼终于又回到了后院,景王的卧房。 景王将他放入水晶鱼缸,李鱼一看鱼抱枕已不见了,估计景王发现了鱼抱枕的秘密。 李鱼讪笑,景王该不会发现是他放的抱枕吧? 虽然,这基本不太可能,景王连他的真身都没想到是鱼变的,又怎会突然想起来,是他这条鱼布置了鱼抱枕? 李鱼心中大定,仍狗腿地跟着景王,景王在鱼缸前走动,他也跟着游来动去。 忽然,景王停下来,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入鱼缸。 李鱼傻傻仰着脑袋,就见到一团黑乎乎,从头顶缓慢飘下,落在他身旁。 李鱼一看,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又一条鱼。 李鱼:??? 这是鱼抱枕? 李鱼不知景王是何意,偷偷瞥了景王一眼,然后假装什么都不懂,把鱼抱枕当成玩具,顶着抱枕在水里游了几个来回。 并不敢像之前那样,把鱼抱枕拖到白石床上,还给抱枕盖水草被子,这不等于是自露马脚! 景王就见到,小鲤鱼似乎和假鱼玩得起劲,远远一看,好似他养了成双成对的两条鱼。 景王顿了顿,忽然对假鱼有点不爽,决定过一会儿就令王喜把假鱼重新捞出来,处置了。 景王还有事要办,走到一旁的案边,坐了下来。 李鱼想出了一个玩抱枕的新花样,他把抱枕驼在背上,好像驼着另一条鱼,抱枕很轻,他几乎没觉得累,玩了一会儿,发现景王在忙,小鲤鱼和抱枕齐齐贴在水晶缸壁上偷看景王。 景王又在作画了。 以前景王在景泰殿就给小鲤鱼画过一张,画完还命王喜裱好,这次回景王府也带上了,就挂在水晶鱼缸斜对面的墙上,李鱼得意地想,景王难道又在画鱼了? 他也要过去凸造型! 李鱼放开抱枕,跳到地上的茶盏里,他方才变成人形吃得有些撑,动作不怎么灵活,多跳几下才跃到景王的案边。 案上另摆着一只花瓣形茶盏,也是他常蹲的,景王似乎知道这条鱼会来看自己作画,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小鲤鱼,也不吃惊。 李鱼屏住呼吸,景王这次画得大了些,还没画完…… 虽暂时看不见全貌,已能看出有手,有脚,还穿着衣裳,画的应当不是他这条鱼,而是个人。 李鱼心猛地一沉,难道会是楚燕羽? 景王明面上拒绝了三皇子,可是内心深处还想着楚燕羽? ……景王根本不是这种风格,书里的景王,一旦喜欢了谁是一定要把人留在身边的,如今既然直接拒收,就不可能再想着,是王喜的可能性都比楚燕羽高。 李鱼静等景王勾完线,上色,这画有些复杂,足足画了半个时辰才完成。 景王最后将画拿起,抖了抖。 李鱼这才看清楚整张画,景王擅长作画,丹青颇具神韵。只见——画上一位翠衫少年,双手撑坐在窗台上,含笑回头。 李鱼:“……” 卧槽,他怎么觉得画中人迷之眼熟? 这不就是人形的他,画的正是他差点被逮到的一幕! 景王画鱼,他能理解,景王为何要画一个素昧谋面之人? 小鲤鱼有些想不通。 景王将画放在一边,取出一只玉铃摇了摇。 这是景王呼叫随从的一种方式,王喜很快便从外头进来。 景王肃然将画交给王喜,王喜又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请景王确认。 景王确认之后,王喜的神情有些凝重。 李鱼心想,难道这也要叫王喜裱起来,把他的人像和他的鱼像摆在一起? 虽然都是他,感觉有点奇怪。 王喜连声道:“殿下请放心,老奴这便吩咐侍卫按着画像去寻人。” 李鱼:“……” 景王又用笔在纸上画了个圈,王喜点头:“会让他们沿着水塘去找,一定把这人寻到。” 李鱼:“…………” 不会吧,卖了这么多次鱼色,景王怎么还惦记着抓他真人呢? 随便吧,反正就算有画像也找不到,水塘里什么都没有,他是在景王的鱼缸里养着呢。 景王府宴席之后,三皇子带着楚燕羽几人,灰溜溜地回去了。 穆天明始终不甘心精心准备泡了汤,与心腹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还是把领舞的楚燕羽与另一名女子送到了景王府,为了防止景王不收,穆天明把人撂在府门前就溜了,溜得比贼都快。 很快皇帝便得到消息,三皇子给景王送了人,皇帝有些好笑,不过就三皇子愿意向景王示好这一点,皇帝对三皇子还是挺满意的。 这场宴席说到底是他为景王与二皇子所办,可是据探子报,二皇子穆天昭去了一趟景王的屋子,景王的鱼就不见了,皇帝觉得是不是二皇子又在找那条鱼的麻烦了? 如今他还在呢,二皇子连条鱼都容不下,会不会以后对景王出手? 穆天昭已不是第一次令皇帝失望了,皇帝心想,他向仇氏透露未来太子的人选,是不是有一点早了? 皇帝想给二皇子一个警钟,宴席过去之后几日,独独赏了三皇子一套茶具。 虽只是不起眼的东西,可是别的皇子包括二皇子都没有份,穆天明觉得自己拉拢景王果真是对了路,因为皇帝早不赏晚不赏,偏偏在他往景王府送了人之后赏了他,这就说明皇帝的确是希望他与景王处好关系的。 六皇子为三皇子揣测帝心,皇帝光只赏三皇子,却没赏二皇子,这也说明皇帝对二皇子已开始不满了。 “这次多亏你举荐,楚燕羽入景王府,是不错的一步。” 穆天明笑着拍拍穆天晓的肩。 “燕羽聪颖,定不会负皇兄所望。” 六皇子笑得温和,并未因心爱之人入了景王府流露出一丝怨怼。 景王从王喜处得知后,神色淡淡,王喜公公对付这类外头塞的人很有经验了,皇帝以前就给景王塞过不少人,男女皆有,环肥燕瘦,因着景王不喜,全都在景王府一处院落统一拘着,没有允许,不得随意出来走动,满一年之后,愿意离开景王府的可自行离开,不愿意离开的,只能当下人仆从。 这回三皇子送过来的楚公子等人,他家殿下早说不要了,竟然又送,还把人撂下就不管,王喜瞧着景王的脸色就知道,那院子里又该多出来两个人了。 第23章 李鱼完全不知被景王当场拒了的楚燕羽, 居然是以如此方式入兜兜转转了府。 主角攻受没有擦出爱情的火花, 李鱼想问问坑鱼系统, 会不会对景王的未来产生影响? 李鱼主动唤道:系统,若是剧情彻底改变会如何? 景王没看上楚燕羽,他总觉得何处不太对。 总是装死的系统难得不装死了:“宿主只要完成自己的萌宠任务便可。” ……这就是说, 只要做做鱼的任务, 即便剧情变得面目全非也没关系吗! 李鱼有些亢奋, 本来他还担心坑鱼系统会不会安排他一个撮合景王与楚燕羽的任务,但是如果可以不管剧情,景王可以不走与楚燕羽的虐恋还是挺不错的,反正景王也不喜欢楚燕羽,楚燕羽应当也不喜欢景王, 他一条鱼,总不可能按头这两个人去喜欢。 李鱼头次觉得,有个系统在身边不是坏事, 就算总坑鱼也不赖。 系统在他兴高采烈时适当提醒:“只是改变了剧情也会影响后续,与之无关的部分仍会发生,相关的部分会发生改变, 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这种改变, 并不是宿主所知道的了。” 坑鱼系统难得话多一回, 李鱼觉得还挺有道理, 原书的确有很多剧情, 是围绕景王和楚燕羽的虐恋展开, 景王若不喜欢楚燕羽了,这些剧情自会受到影响,这就是蝴蝶效应。 李鱼一条鱼很心大:没关系,我会做好准备。 但是会不会影响景王登基啊?万一蝴蝶太猛,把景王的皇位扇没了怎么办? 景王的嫡皇子身份、与其他皇子又不对付,若是往后不当皇帝,不会有好日子过,李鱼还是挺希望景王能当皇帝的。 系统:“不论过程如何,暴君登基是主角光环。” 李鱼:“……” 有这句话,李鱼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接下去打算轻轻松松研究,与暴君深入理解这一步了。 李鱼:对了对了,你既然回答我了,也顺便帮我解惑吧,我也算挺了解景王了,到底怎样才算深入了解啊。 系统:“……” 果然一提任务就装死的坑鱼系统,立马又啥都不说了。 不管怎样,李鱼还是有礼貌地向系统道了别。 从系统归来,李鱼神智回位,发现自己又被景王从鱼缸里拎了出来。 他这个“睡过去”的毛病时不时就犯,景王只要在他“犯病”时就会守着他,他都习惯了,景王也习惯了。 李鱼荡了荡尾巴表示自己活泼无恙,然而景王却皱着眉,可能是拎他出来无意间碰到了肚子,觉得有些不对,此刻正在鱼肚皮上摸啊摸。 李鱼:??? 被景王这举动提醒,李鱼想起自己原本扁扁的鱼肚子有些涨鼓。 是了,变成人的时候一通猛吃,变回鱼肚子竟还没消,估计系统也没注意到肚子的问题。 这只是吃饱了撑的,不会有事。 李鱼有心解释,可解释不来。景王脸色古怪地摸过鱼肚子之后,觉得鱼这是又病了,传人来看。 之前给鱼瞧“病”的几名内侍,如今又对着小鲤鱼微鼓的肚皮研究半晌。 一名内侍擦着额上的汗珠道:“殿下,这鱼应是吃多了。” 另一名内侍亦道:“多让它游动便会消,并不是……鱼,那个怀孕了。” 在场内侍恨不得自戳双目,这鱼是公的,殿下为何多此一问! 李鱼:??? 内侍之言可把李鱼吓坏了,什么怀孕,难道景王怀疑他有小鱼了?怎么可能,男人没有生孩子的功能,男鱼也生不出小鱼来的! 景王养了他这么久,该不会连他的性别都弄错了吧。 李鱼气成一只河豚,看完了“病”,景王亲自推他游走消食,他趴在景王手上,连动都不想动了。 幸好做人时吃下去的食物,变回鱼没有消化不良,李鱼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动作灵便生龙活虎。 恢复了的李鱼,没多久就忘记了生气,想起一些可能与深入了解有关的东西。 他还在现代的时候时常听说一句流传已久的话,当男人的要深入了解,就得一起泡澡。 李鱼以为这是个突破口,不试白不试,他决定,这便和景王一起泡澡。 连同床共枕都能完成,只是泡个澡而已,不会很难吧? 景王都愿意把他放在玉枕上,应当也不会吝啬将他放在浴桶里,当然前提是,他不会直接接触到热水,变成一条水煮鱼。 怕热水,这个也好解决,澡房里肯定会有勺子之类舀热水的器具…… 李鱼不由得想,要是能有变成温泉小鱼的任务就好了。 可能对他很无语,系统也没理他。 这日景王沐浴,李鱼跳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热切。 王喜在外边拿着李鱼的画像,凶神恶煞地逮人,回头瞧见小鲤鱼,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 “小东西难道是想跟着殿下去洗澡?” 李鱼跃到鱼缸边缘,为了深入了解这步任务,他什么都豁出去了,又一次变成了可耻的小东西,朝王喜卖萌吐泡泡。 王喜请示过景王,景王也觉得稀奇,略一思索便允了,命人去做相应布置。 王喜拿着一只盛水用的大木勺,将小鲤鱼连鱼带水从鱼缸里舀出来,捧去澡房,景王处也做好了准备。 澡房里摆了不少炭盆,暖洋洋的,中央一架屏风后面,立着一人多高的浴桶,景王穿单衣在水里坐着,示意王喜将木勺放入水里。 木勺载着小鲤鱼在浴桶里漂,这个样子,又好像景王在浴桶里洗澡,鱼则在木勺里洗。 李鱼在勺子里兴奋地扑腾,想带动勺子一起游向景王,可是木勺比他惯用的茶盏轻多了,因本身就在水里,盛的也是水,力道不好控制,李鱼没能让勺子往前,反令勺子转起了圈,几个回合下来,李鱼都有些晕了。 景王莞尔,抬掌按住转个不停的木勺,李鱼清醒些就见到景王的俊颜,水流浇淋之下更显清透,甚至看见一滴水珠沿着对方的脸颊,缓缓滑至喉结处,喉结滚了滚,水珠便落下去了。 李鱼:“……” 明明这次没有乱啃乱咬,他却又有上回被火烤的感觉了。 一定是洗了热水的缘故。 李鱼一头埋进木勺的水里,有些不好意思。 快冷静一点,他可是一条为了做任务不择手段的鱼,不能为主人的美色所诱惑! 李鱼抬首,想再游近些,这次木勺没在原地打转,因他用力过猛,猝不及防向一边倾斜,须臾就歪倒了!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热水一瞬间涌入了木勺,李鱼悲壮地想,原来除了变成鱼骨和鱼灰之外,还能有变成水煮鱼这种死法。 这水—— 咦,这水不烫? 李鱼在“热水”呆了一会儿,意外发现自己还能扑腾,浴桶里跑进来的水也是凉哒! 这是怎么回事? 李鱼小心翼翼从歪倒的木勺里游出去,和景王待在同一只浴桶里。 他不多时便明白过来,因他要到浴桶里“玩”,景王将浴桶里的热水全都换成了凉水。 呜呜呜主人,怎么能对鱼这么好? 李鱼甩了两下尾巴,想游近主人一些。 鱼和人难得能如此无拘无束地亲近。景王勾唇笑了笑,竟捧起一捧水,浇在李鱼脑袋上,仿佛在报鱼数次溅水之仇。 大混账,竟然戏弄鱼! 李鱼把头的水珠全都甩掉,景王正得意地坏笑着。 李鱼从没见对方如此神情,脑子一热,biu地飞扑过去,张嘴乱咬一气。 一人一鱼,都在水里扑腾。 王喜原本有些担心景王泡凉水,身体会不会吃得消,不过这些水都是在摆了炭盆的暖房里放了好一会儿的,散去了凉意,且景王冬日有时也会专门在凉水里练功,想来应是无碍。 为防万一,王喜还是熬了驱寒的姜汤,给景王提前备上。 感觉小东西——鱼主子来了之后,他家殿下也活泼多了,王喜听着里头的响动,由衷地替景王高兴。 泡完澡,李鱼仍是被盛在木勺里,由景王亲自端出来,李鱼嘿嘿嘿幸福地傻笑,他的任务,在他和景王玩水仗的时候就更新了,果然男人之间要想深入了解,就得泡澡,这是正确的。 待夜深人静,李鱼去看奖励,这一步任务发布之时,正当他心情不佳,也就没特别关注奖励,不过话说回来,坑鱼系统连鱼抱枕都发过,李鱼觉得自己最好还不要有太多期待。 收取奖励时,这次的奖励——很像收取空间奖励时那一次,亦是一道亮光,聚集在鱼鳍下方一会儿,便消失了。 李鱼赶紧低头去看,在代表随身空间的玉鳞片旁边,又多出了一个差不多相同样子的鳞片。 李鱼:这有什么用? 两个鳞片如此相似,还并排靠在一起以后会不会点错? 李鱼试着戳了戳新来的鳞片,感觉没什么特别。 下一瞬,他发现自己整条鱼……都变大了。 李鱼惊讶地看向他的鳍,他的鳍已变成了人的手!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李鱼大喜。 他高兴地往自己脸上摸去,脸颊是光滑的,没有鱼鳞,虽然不明原因,他已变成了人,难道这就是系统说的,按主线任务做下去,就能恢复成人,他这是彻底恢复了? “很遗憾告诉宿主,这只是一个技能。”迟到的系统才开始解释。 李鱼:……技能? 系统:“主线任务会越来越复杂,不变成人会很难进行。这次的奖励是给宿主一个技能、一种手段,使用便可维持人形,每日仅有一次机会,每次半个时辰。” 李鱼:……这什么技能,竟然比变形药药效还要短!不过每天都可以用一次的话……对了,不是说变形药只有一份吗? 系统又坑鱼,若是早知道这一步奖励可以让他每天变形半个时辰,他至于在用变形药的时候还算来算去,抠抠搜搜吗! 系统:“一个时辰的变形药奖励的确只有一份,这次的属于技能,宿主若是嫌弃,可以放弃。” 李鱼忙道:谁说我要放弃,这可是我辛苦做任务得来的! 李鱼把玉鳞片的位置护得死死的,人形的时候没有鱼鳞,玉鳞片化作了胳膊下方两个鳞片状的印记。 系统:“那就请宿主适当运用,下一步是主线任务‘百万鱼宠’的最后一步,完成之后,宿主所有属性都将翻倍,随身空间容量加1,可以开启支线‘成为锦鲤’……” 总算要完结一个主线任务了吗? 光听奖励就挺丰厚,后面还能开启期待已久的锦鲤任务,但这最后一步是? 系统所在的精神世界,“百万鱼宠”任务对应的整行字发出金色的光,李鱼仔细查看这任务的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与暴君的亲密接触。 具体提示是没有提示。 李鱼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等等,这个亲密接触是我想的那个亲密接触吗? 系统:“请宿主自己想。” 李鱼:“……” 得,关键时候又开始坑鱼了。 李鱼在系统里逛了一圈,人形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李鱼变回了鱼状,这次变形是技能,并非是药物,李鱼没有任何不适,变形过后,玉鳞片暂时失去了光泽,预示一天之内不可再用。 有了这个技能,就可以时不时变回人,不过依旧得谨慎使用,景王正在四处抓他,他可不能不管不顾就直接现身—— 李鱼念叨着,退出了系统。好在方才他在系统里短暂变成人形,实际并没有改变,可能是系统帮他了,要不然一个大活人晕倒在鱼缸里,画面肯定会很恐怖。 “百万鱼宠”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只要再一步,他就可以完结一个主线任务,距离真正变成人越来越近,为了完成任务,必须得很努力地亲密接触。 而他能想到的亲密接触,就是……嘴对嘴。 借助地上摆放的茶盏,李鱼轻轻从鱼缸跃到床榻前。夜已深,景王睡着了,李鱼端详着对方优美的唇线,想起以前不小心咬到,都要叼鱼食道歉,可是如今,他却要主动去做丢脸的事…… 不必想太多,这只是个任务,李鱼不断告诫自己,他和景王也算深入了解过的好朋友了,应该趁热打铁完成这一步,要不然往后只怕更不好意思。 小鲤鱼说服了自己,再跃到玉枕上,闭上眼睛,鱼嘴慢慢往前凑。 可是这种事,不经意间轻易就能做到,刻意反而诸多不顺。 李鱼感觉自己凑得够久了,可是并没有接触到记忆中的柔软。 睁眼,发现景王转了个身,李鱼:“……” 李鱼:我再跳! 李鱼又跃到另一边,努力伸鱼嘴、伸鱼嘴。 还是没碰到。李鱼再睁眼,景王也刚好睁开了眼睛。 做贼心虚的李鱼,立刻不分场合狂甩尾巴,出卖鱼色。 结果,玉枕被扇得砰砰砰响,太吵了。 李鱼:嘤嘤嘤,我要怎么办! 景王大约是被鱼跳来跳去闹醒了,醒过来就见到这条鱼趴在他枕头上狂甩尾巴,景王仍是睡意未消,迷迷糊糊将离得最近的茶盏拖过来,把鱼盛进茶盏里,然后轻轻拍一拍鱼脑袋,倒头又进入沉沉梦乡。 李鱼:??? 谁能告诉他,拍脑袋是何意啊。 李鱼不敢胡乱往前伸嘴了,他怕再吵醒眼前沉睡的人。 算了,还是下次再……反正也不着急。 李鱼在靠近景王的一侧趴下来,也跟着睡了。 景王府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因景王性冷,基本不会主动邀请什么人,通常会来景王府的只有两类人,宫中前来传旨、办事的是一类,另一类就是承恩公府的世子叶清欢了。 这位世子喜爱热闹,与景王的孤冷格格不入,偏就不畏惧景王的冷脸,时常过府来玩,每回承恩公世子一到,景王的脸就黑得如同锅底,叶世子非但不怕还挺高兴,因他是景王的嫡亲表弟,景王可以叫其他人滚,却不能叫亲表弟滚。 顶多是令侍卫提着叶清欢的衣领,将叶世子丢出去。 上回景王府设宴,承恩公世子因公干未能出席,挺后悔自己没能凑上这个热闹,过了几日得了空,立刻就上门了。 听说景王养宠物了,养得还是条鱼,叶清欢是专程上门来显摆自己的宠物的,承恩公世子养了条狗,他觉得从今往后至少在宠物方面,他能与景王多说两句话了。 叶清欢牵着他的狗,由王喜领着去见景王。 见了亲表哥,叶清欢也不必王喜招呼,自己寻了张椅子兴冲冲地坐了,开口便是问鱼。 “天池,你是不是真养了鱼?” 景王瞥了一眼叶清欢身后那只高高大大的黑毛犬,犬脖子上套了一个沉甸甸的赤金项圈,景王破天荒没马上把表弟给丢出去,而是示意王喜去把鱼缸扛出来。 御赐的水晶鱼缸自从入了景王府就没挪过地,因这鱼缸大且沉,动一动并不方便,可是因为承恩公世子来了,景王便想动一动鱼缸,王喜无奈又好笑地想,谁让叶世子先向殿下显摆,殿下当然也要显摆回来。 其实让叶世子进屋看鱼也使得,可是谁让景王不喜叶世子的狗呢,且在屋里看,哪有在外边看得清楚。 叶清欢没等多久,迎来了一只半人高的水晶鱼缸,叶清欢嘴巴大张忘了合拢,倒并非叶世子没见过水晶,而是鱼缸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宝石,几乎闪瞎叶清欢的眼,鱼缸里养着的,明明只是一条稀松平常灰黑色的小鲤鱼而已! “你怕不是把整只钱袋子都丢进鱼缸了吧?”叶清欢喃喃道。 叶世子对宠物本身名不名贵不太在意,能如此宠一条鱼的景王,这可比鱼本身稀罕多了。 他原是有意显摆他家狗脖子上挂的赤金项圈,可是与景王的鱼缸一比就算不得什么了,金项圈到底是有价的,而景王这只鱼缸连同里边的东西,只怕买都买不来。 景王用“你是不是傻”的神情,剜了叶清欢一眼。 叶清欢一窒,想起景王其实是个有钱人,只是平时深藏不露,怎地如今又显摆上了? 叶清欢不想丢面子,打了个响指,他养的黑毛大犬甩着尾巴飞奔过来,扑住了他的腿。 叶清欢顿时找回了几分信心,抱住爱犬,黑毛犬啃了啃叶清欢的脸,叶清欢对景王示威一笑。 景王明白叶世子是在挑衅,可他从没对鱼打过响指,也从未对鱼进行过训练,景王觉得叶清欢幼稚,并不期待。 鱼缸里的李鱼也发现叶世子和狗了,这情形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宠物们要进行比赛吗?李鱼尾巴兴奋得直摇,一个猛子冲到水晶缸壁前来。 给主人长脸的时刻到了,狗狗算什么,来十条他都能比下去! 景王瞧着他的鱼仿佛……跃跃欲试的样子。 那就姑且试一试吧。 景王犹豫着将手伸出来,手心朝上。 李鱼知道叶清欢信得过,也不藏着掖着,一甩尾巴,从鱼缸里跳出来,精准地落进景王的手掌心。 景王捧着给他长脸的鱼,就势捏了捏鱼的脊背,李鱼想趁机来个亲密接触,可是景王动作飞快,赶在鱼前头,将鱼放进了王喜早就备好的花瓣形茶盏里。 偷亲失败的李鱼:“……” 李鱼在茶盏里不高兴地扑腾,嘤嘤嘤,让他出去,他要做任务! 景王逗鱼,叶清欢一脸难以置信,其貌不扬的鱼竟然跳起来了,这还不算,还能准确无比地跃入景王手掌中,他的爱犬平时若没有拿着食物引着,是不会主动跑过来舔他手心的,可是景王竟什么都没喂! ……败了,败了,叶清欢生无可恋。 等等,叶清欢想起一件事,揉揉脸道:“天池,你这鱼叫什么名?” 景王:“……” “我家犬叫雄风。” 叶清欢咧嘴一乐,觉得自己掰回一城,他敢笃定景王这个闷葫芦,是不会想到要给宠物起名的。 就算雄风不如小鲤鱼聪明,可是在起名上,他还是赢了景王的。 景王:“……” 李鱼不太明白甚至想笑,还没来及抖抖抖,目光就与景王一撞。 李鱼立马就觉得不大妙,叶世子连狗的名字都能拿出来吹,他猛然想起王喜常叫的小东西,难道景王是想…… 不要啊,小东西可比雄风耻多了! 李鱼连忙摇头摆尾,表示他很不喜。 景王处,的确想到自己未给鱼起名,其实鱼的叫法有几种,一般底下人都叫殿下的鱼,或者鱼主子,王喜偶尔也会叫一两声鱼主子,更多则是叫小东西…… 那不若就定下来,叫小东西? 可这是王喜起的名,景王有些别扭,他心里一直叫的是这条鱼。 也是时候给这条鱼起个名了。 景王抿了抿唇,传了笔墨,想了想,提笔写下一个“小”字。 侧首,发现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景王一笑,后头跟着添上了一个“鱼”,然后丢给叶清欢。 “给我这个作甚?”叶清欢拎着一幅字,一时没反应过来。 充当背景板的王喜理直气壮地跳出来解释:“世子爷,我家殿下是让您记住,鱼主子的名字是叫做‘小鱼’。” 叶清欢:“…………” 这无甚特色又土破天的名字! 小鱼? 李鱼眼睛一亮,这个名字起得极好,和他现代的小名一个样。 李鱼连忙吐了好几个泡泡,以示对新名字的喜爱。 叶清欢的到来,刷新了李鱼之前对原书里叶世子的认知,书里的叶清欢,是景王的嫡亲表弟,亦是为数不多的一位正直豁达的贵族公子,平时除了嘴有些欠,并没有别的毛病。 而真实的叶清欢竟还养狗,李鱼始料未及,这估计在原书里,是和贵妃娘娘的猫主子一样,都属于无关紧要的细节。 然而这细节差点要了鱼的命,特别是当叶清欢命人解开雄风链子的时候。 雄风撒丫子狂奔,带起了一阵沙尘,李鱼大老远就听见了动静,从来没见过鱼的狗狗,一激动就非要冲过来闻他。 李鱼是人的时候不怕猫也不怕狗,可是变成鱼之后就怕了,虽然狗应当不爱吃鱼,架不住爱叼东西,雄风白森森的牙齿,目测比飘雪还大还尖。 且世子爷的这条狗,对看中的东西极为执着,非要用鼻子闻到,鼻尖捅一捅才肯停。 狗要捅鱼啦,李鱼尖叫:“救命呀!!!” 小鲤鱼慌慌张张,忘记自己身在茶盏里,胡乱扑腾要逃走,溅起水花无数。 景王在雄风扑过来时,就挡在了茶盏前头,雄风如同当初的飘雪,也撞上了一堵人墙。 雄风是只热情洋溢的狗,被撞一点不生气,它亦是头一次被带到景王府,对从没见过面的景王,同样有些好奇。 雄风不怕景王,叶清欢却是知道景王动怒是何情形的,叶世子生怕爱犬被景王揍,忙道:“天池,别出手,打狗也要看主人——我家雄风天生热情,不会咬人的。” 但是不咬人,会保证不咬鱼吗?叶世子自己也不大确定。 很好。景王瞥向叶清欢,呵呵冷笑了两声。 景王没收拾雄风,转身令王喜把叶清欢和狗一同拎着,丢出了景王府。 李鱼被雄风吓得够呛,本来暗搓搓计划好等景王不备再偷亲,又飞了。 不过承恩公世子来这一趟,倒是令他想起了一段关于叶世子的剧情。 系统告诉他,有的剧情仍是会有,有的会改变,不知这一段会如何? 原书里,三皇子通过楚燕羽,争取到了景王,承恩公府作为先皇后的母族、景王外家,本来并没有必要支持其他皇子,因景王之故,还是间接帮了三皇子的忙。 穆天昭一脉在发现穆天明得承恩公府相助之后,怀恨在心,恰逢金绝国送公主来和亲,皇帝原是有意让和亲的公主与叶世子联姻,二皇子恐三皇子再得金绝的助力,设计陷害叶清欢,令叶清欢“失手错杀”了这位公主。 联姻失败,公主被杀,金绝会不会与本朝为敌,穆天昭不在乎,按他设想,皇帝为了两国邦交,必会处置叶世子,承恩公必会求情,他只要让站他的大臣,在皇帝面前不断晓以大义,并且一口咬定叶世子和承恩公给孝慧皇后丢了脸,皇帝至少会削爵去官,承恩公府也会因此受到迁怒。 三皇子在朝的势力并不及二皇子,按三皇子的性格求情不成也会明哲保身,穆天昭此时再拉拢承恩公,能拉得来,承恩公必会死心塌地,拉不来,至少也去了三皇子一层皮。 二皇子玩的一手栽赃陷害,可恨的是,六皇子机缘巧合先得到了消息,可是六皇子竟未如实告知承恩公与三皇子,而是坐等悲剧发生。 然而最后死的却并非金绝前来和亲的公主,而是皇帝最疼爱的小女儿。 皇帝龙颜大怒,叶世子被处死,承恩公削爵流放,景王亦被皇帝迁怒,禁足在景王府。六皇子自告奋勇为皇帝分忧,娶了待和亲的金绝公主,三皇子却还以为都是二皇子使坏,六皇子在为他争取金绝,从此对六皇子更为信任,实际上经此一役,他手头的人已开始被六皇子暗中拉拢。 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六皇子将计就计,既挑得两位皇子反目,也铲除了承恩公府的势力。 二皇子、三皇子险恶,六皇子更加歹毒,承恩公府实际是他通过楚燕羽从景王处争取来的,得知承恩公府帮扶三皇子已属勉强,不可能再越过三皇子为他所用,他已得到了三皇子的全盘信任,便可剪除他亲手带给三皇子的这条臂膀,亦挑得二皇子、三皇子彻底敌对,如此他才能争取到给他的一个机会。 皇子相争,本不涉公主,可他却连自己的妹妹都能牺牲,六皇子很清楚,若仅仅是外边来的和亲公主死去,皇帝对承恩公府始终会留有余地,但若是本朝金枝玉叶没了,皇帝必不会再顾及孝慧皇后的面子。 由此可见,六皇子的心才是最黑的,这个人一直隐藏在三皇子背后,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在两位皇子两败俱伤之后,轮到六皇子与景王相争,且差一点就登上了皇位。 夺嫡之争,死伤无数,原书中最无辜的,恐怕就是承恩公府与叶世子。但是如今发生了一处转折,景王并不喜欢楚燕羽,少了这一层关系,三皇子要想搭上承恩公,难上加难,二皇子还会设计陷害叶世子吗? 若是没有二皇子起这个头,六皇子怕也是动不了坏心眼的。 李鱼和叶世子接触很少,虽然这个人嘴比较欠,却是景王屈指可数的朋友、亲人,在权利交锋中死于非命,何其无辜,书里后来六皇子夺嫡失败,即便有楚燕羽求情,六皇子仍被景王生祭了叶清欢一家,可见景王心里,也是很懊恼的。 李鱼心想,若还是有叶世子这段剧情,能帮就尽量帮一帮吧。 可他——一界鱼身,要如何帮,叶世子来景王府只是比寻常人多,不算频繁,他顶多每天变人半个时辰,怕是挨不到见叶世子,就算真见着了,半个时辰还不够让叶世子相信他…… 李鱼接触最多的还是景王,就只能借助景王的手了。 他正想着要如何运作,坑鱼系统突然乱入:“请问宿主,‘铜墙铁壁’支线已达到前置条件,请问要开启吗?” 李鱼:什么支线?明明啥都没干,怎会突然就能开启了? 系统:“当宿主有了拯救之心,愿意无偿救助书中炮灰角色之时。” 李鱼:“……” 李鱼乐,原来世子爷也是咳咳咳,那个炮灰呀。 不过按叶世子的条件,做炮灰估计也是最夺人眼球的那颗炮灰。 这支线最好是救了人,就可以顺利完成的,要是像“皎皎明珠”,就太头大了。 李鱼还有亲密接触要苦恼,谨慎道:具体是怎样的任务,奖励是何物,说来听听? 系统指引李鱼去看“铜墙铁壁”支线,这任务的提示十分详尽,只要他在规定时间内保护好想拯救之人,避免其死亡,就算成功。 与他的目的完全一致,铜墙铁壁也是很有寓意的说法,是指将要守护之人守护好了,像是对方的一道铜墙铁壁。 李鱼:那奖励呢? “任务完成,有以下几种奖励可供宿主选择……” 系统机械念了起来。 李鱼不太想听:好了,具体有哪些还是等做完任务再说吧。 坑鱼系统的奖励越来越玄幻了。反正就算没有任务,他也会尽心去帮助叶世子,奖励不奖励的,不是十分重要。 李鱼的计划,是写一封书信,将二皇子要陷害叶世子的阴谋写清楚,转交给叶世子。 不论叶清欢是否相信,起码这封信将引起承恩公府注意,有了戒备之心,二皇子若仍要暗害,就不大容易了。 李鱼已有了变成人的技能,就不用发愁鱼要如何提笔,大可以变成人来写,只是直到要写信他才发现,古代的字都是繁体,李鱼连蒙带猜可以看懂一些繁体,但是直接要他写信,他却写不出来。 突然好似变成了文盲的李鱼:“……” 这难不倒他,既然他能大致看懂,只要找一本字多的书来照着描就行了。 景王卧房里书不多,可是还有一个大书房,李鱼没去过呢。 等到景王要去书房,李鱼就主动跳到景王的手心里,扒住景王的手指不肯下去。 真是拿你没办法。 景王宠溺地瞥鱼一眼,自从这鱼有了名,愈发胆肥了。 腹诽归腹诽,景王拿上小鲤鱼常蹲的花瓣形茶盏却不含糊。 到了书房,景王照例将鱼放在一边,拿了要读的一套书到案前。 景王以前在卧房看书,小鲤鱼一向都很安静,这次一改平常的默契乖顺,鱼脑袋使劲往他正在看的一本书上伸,一边伸,一边还不停甩尾巴。 李鱼:角度太偏,看不见!! ……小鱼这是又想玩? 景王对鱼颇宽容,笑了笑将茶盏抱近了些,王喜得知他要带鱼来书房,已提前在案上铺了厚厚一层能吸水的毯子。 李鱼终于看见书了,一边看,一边把写信可能要用到的字迅速记下来,能记多少是多少,打算等没人的时候,就尝试自己写信。 景王读书的间隙,就见到小鲤鱼脑袋一上一下极有规律地点啊点。 景王:“……” 景王一时间有种错觉,这鱼会念书。 是眼花了吧? 景王放下书,揉了揉眉心,他发现随着他放下书的动作,趴在茶盏上的小鲤鱼亦跟着慢慢往前倾倒,然后噗呲一下,滑到书页上去了。 景王:……原来睡着了。 李鱼:怎么睡着了?! 第24章 李鱼趁着景王外出, 变为了少年人的体形。 这是他在系统之外第一次使用变身技能变身, 内心澎湃再所难免, 但他很清楚自己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办,得将激动之情都尽数压下。 变回人形之后,他依旧没衣裳穿, 不过这没什么, 李鱼轻车熟路从衣柜里拿出新的一套里衣、亵裤换上, 变身技能能持续的时间不多,并不容许他去做别的,在他能把给叶清欢的信写好之前,随便穿一穿即可。 穿好衣裳,李鱼将仍是有些长的里衣袖口挽起, 露出白皙的小臂。他细细打量起桌案上的摆设,景王现成的笔墨都在,但他并不能贸然使用, 若是留下痕迹被景王发现,就都前功尽弃了。 李鱼想了想平时闲得无聊,曾见过负责收拾屋子的内侍是如何归置的, 他凭记忆走到八宝格前, 拉开中间那格嵌着的抽屉, 里边放的是备用笔墨。李鱼从最里边翻出一只毛笔, 一叠宣纸, 及一块半新不旧的墨锭。 古代写字要先磨墨, 墨是由墨锭研磨出来的, 李鱼见到过景王磨墨,依样画葫芦容易,只是他没找到其他砚台,又不能直接用案上那方端砚,这是景王之物,且砚台是干净的……若是磨了墨,就太明显了。 李鱼撇撇嘴,从地上摆的茶盏里随便挑了一只出来,暂时充做砚台,这下都齐了,李鱼在桌案一角摆放好自己的文房四宝,往茶盏里倒了些清水开始磨墨。 他从没干过这差使,也不知要磨到这样才合适,觉得水已变黑便停下来,用笔蘸了些墨汁。 李鱼托着腮,拿着笔,想了想要如何组织语言,他临时从景王书里记下了不少字,可仍是有不会写的,景王的书并非百科字典,一条鱼要偷偷摸摸找到几个想要的字也挺难的。 ……管他呢,就算个别字写不出、写错了,只要叶世子能意会就成。 李鱼想到此处,提笔开始写信,他连写了几张作为草稿,改了又改,自己看过大致觉得可行,才重新誊抄出来,待信上的墨晾干之后叠好,又用另一张纸做了个简易的信封塞进去。 信写完,只要再想办法送去给叶清欢即可。 李鱼将写好的信先收入随身空间暂存,擦干净笔,然后将笔墨纸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连同他伏过的桌案都抹了一遍。 写废了的草稿不能乱丢,总是要处置,李鱼在烧掉与吃掉之间犹豫了一下,纸实在太难吃了,他也怕景王又摸鱼肚子觉出异样,于是掀开了房里一只香炉的盖子。 都妥善处置完,坑鱼系统也开始倒计时,李鱼赶紧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混入景王穿过的一堆衣裳里,待会儿会有内侍过来收走清洗,就什么都不会留下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聪明,如此能干,都可以当间谍了。 景王回房时,小鲤鱼已趴在白石床上睡得正香,景王迈过门槛便觉得不大对,虽然屋子里的一切瞧着与他离开时并没有两样,潜意识就是觉得不妥。 他先看了一眼自己的鱼,小鱼静静地躺在白石上,景王立刻要过去查看,鱼突然吐了个泡泡出来,景王:“……” 鱼好得很,景王在屋子里慢慢走了一圈,终于发现是何处不对了。 他屋子里的香炉,似乎烧过什么,却不是燃香的气味。 景王将香炉打开,未能发现异物,但在香炉外的地上意外撒了一些灰。 景王:“……” 除非必要,景王并不准旁人随意进出他房里,景王府下人断不会如此。 看来的确有谁来过,曾在香炉里烧过什么,且极有可能还动过别的手脚。 景王去把王喜找来,令王喜彻查。 王喜飞快核对完屋子里的东西,有个抽屉里收着的毛笔不明原因秃了一只,宣纸缺了一摞,墨锭少了小半截。 景王沉下脸,上回逃走的贼还没找到,这是又来了一个偷? 负责洗衣的内侍正要将景王换下来的衣裳收走清洗,王喜为了谨慎起见将人叫住,也将这些衣裳翻了翻,突然眼睛一亮。 “殿下,您看……” 王喜迅速从衣裳里扒出一件里衣,这件里衣袖子折了起来,上头还沾有许多墨迹。 景王回想近日并没有把墨汁溅到里衣上,且这里衣他穿正合身,也没必要把袖子卷起。 ……又是里衣,贼是和他的衣裳过不去吗? 恐怕不是。 “殿下,老奴想起上次游水逃走的那位。”王喜轻声提醒景王。 景王点了点头,他亦觉得不会有如此巧合,怕是同一个人,上次逃走的贼一直没能抓到,又折回来了。 这贼究竟想做什么呢? 景王脑海里闪过一张笑颜。 其实他内心,始终不大相信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少年,会是几度偷他衣裳的贼。 还有为何要偷他的鱼? 被正室赶出来、泄愤这样的理由,有些牵强。 景王觉得,这少年身上似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只是他还没能发现。 但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对方随意带走他的鱼。 景王暗令王喜再添了两倍数量的侍卫把守,去抓贼的人手也增加了。 小鲤鱼一觉睡得迷迷糊糊,毫不知因他一个举动,景王府又多出许多事端。 他原是向着鱼缸里侧睡觉,无意间翻了个身,对着景王。 景王和王喜就见到鱼身上,一道长长的,还没来及被水泡化的乌痕。 王喜惊了,请示过景王之后,赶紧把小鱼捞出来,抹了一把,发现鱼身上乃是墨汁,景王:“……” “殿下,您看!”一名内侍亦端着一只茶盏过来请示。 这茶盏不知为何未盛清水,而是盛了些墨汁。 为何又是墨? 景王从王喜找到的沾了墨的里衣,看到盛了墨汁的茶盏,一只写坏的毛笔,用过稍许的墨锭,还有少了的宣纸,被碰过的香炉。 ……那个人应是在他屋子里以茶盏为砚,用过笔墨,写了什么,然后又在香炉里烧过东西。 至于小鱼身上的墨…… 景王也在奇怪,墨是如何蹭到鱼身上的。 李鱼被王喜捧出来时还迷迷瞪瞪的,内侍找着了盛墨汁的茶盏,景王在看他身上的墨痕,李鱼一个激灵就醒了。 卧槽,是他疏忽大意了,没注意手上沾了墨,不小心抹到了身上,且茶盏用过之后,被他顺手放在原地,竟忘了把里边的墨先倒了,真是智鱼千虑必有一失啊。 景王说不定马上就要开始怀疑他了,李鱼默念着绝不能成精,立刻挣开王喜,硬着头皮跃入还有一些墨的茶盏里,假装特别兴奋特别喜欢,使劲扑腾几下就把自己染得比墨鱼还黑。 景王被鱼溅过无数次,也有不少经验了,几乎鱼一抬尾巴就知不妙,果断抬起衣袖遮挡,将溅起的大部分墨点挡去。 尽管如此,景王的袖子仍是肉眼可见地黑了,一旁的王喜反应没这么快,脸上也多了不少墨点。 “……小鱼主子可真有兴致啊。” 王喜讪笑着打圆场,掏帕子出来擦脸。景王面无表情,鱼身上的墨究竟何处来的,再明显不过。 ——可不就是这条鱼自己贪玩作出来的! 李鱼顶着景王要杀鱼的目光,继续可耻地以墨鱼形象卖萌,总算又一次按住了摇摇欲坠的马甲。 信既写好,就该考虑送出,李鱼想过等逢年过节,两府礼尚往来时夹在礼物里送过去,神不知鬼不觉,但是一般人很难接触到贺礼,也很难保证叶清欢一定能看到信,所以尽量还是得趁叶清欢来景王府时行动。 幸好,叶世子心心念念爱犬比不上一条鱼,没隔多久便又带着他的爱犬串门来了。 这回,叶世子随身带来了一只金球,他将金球丢出去很远,雄风马上就能将球叼回来给他。 “鱼再聪明,到底是不如狗的。”叶世子觉得景王肯定无话可说。 景王怜悯地看了一眼叶清欢,示意叶世子自己去鱼缸前看。 叶世子看了,起初除了一堆宝石,没看出什么,过了一会儿,只见景王的小鱼,悠哉悠哉地游过来,把宝石都摞得高高,然后尾巴托起一颗海蓝宝掷过去,把一摞宝石全都击倒了。 景王的鱼竟还会玩这种花样? 叶世子嫉妒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他又败了。 雄风见状激动得不行,毫无原则狂摇尾巴,好似在为鱼缸里的鱼加油。 李鱼游过来,隔着水晶缸壁,他不太害怕雄风了,也大胆地朝雄风摆尾,逗着雄风。 雄风更来劲了,在水晶鱼缸前来回小跑,似乎很想跳进去和鱼一起玩。 叶清欢:“……” 救命,叶清欢觉得自己有点晕,急需休息,由王喜搀扶着出去了。 而雄风还留在屋子里,期待地望着小鲤鱼。 它一次次伸出鼻尖,想要闻一闻他,结果每次都只能触到冰冷的水晶。 雄风急得汪汪叫了几声。 李鱼眼睛一亮,若只有他和雄风的话……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个时机。 雄风,为了你家主人,来做一回信使吧! 叶世子晕头转向歇了一会儿,一扭头,他的爱犬雄风身上半拉毛都是湿的,嘴里还叼了一只白色信封,在扒他的裤腿。 这是什么? 叶世子一脸震惊,从雄风嘴里把信抠了出来。 第25章 叶清欢一开始以为这是什么乐子, 笑着看信, 这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叶清欢看了一眼之后,脸色就变了。 景王虽很嫌弃叶世子,但终究是自家表弟, 景王还是想知道叶清欢受了何刺激, 瞥了王喜一眼。 王喜上前替他道:“世子爷, 您怎么了?” 叶清欢好似丢了魂,半晌才回过神,将信递过去:“天池,你可知这信是何人所写?” 王喜接了信,看也没看便交给景王, 穆天池扫了一眼,顿感意外。 这信上大约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不着调的字,仅几个是写对的, 大部分缺胳膊少腿,歪歪斜斜,像是被风刮过, 便是六七岁孩童写出来的字也比这强。 且单就是字难看也罢了, 这信……还讲了一桩毛骨悚然之事。 二皇子打算暗害叶清欢, 要污蔑叶世子杀了金绝公主, 这信嘱叶清欢留心二皇子动向, 更不要轻信六皇子。 皇帝如今长成年的皇子就四个,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六皇子是三皇子的跟班,三皇子与二皇子不对付,而景王是与这几个都不对付。 这信薄薄一张纸,差不多就牵扯到了四位皇子中的三位,而叶清欢自己,显然是与景王有关联,想到这一层,景王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承恩公府作为先皇后母族,深受皇帝倚重,大好前程不在话下,因先皇后所出几位嫡皇子夭折的夭折,残缺的残缺,承恩公府虽已没有自己的皇子,按如今之地位,并不需要站队其他皇子,而承恩公平时与这些皇子并无来往,也是想尽量避开纷争,可纷争却仍是主动找了上来。 这信是通过雄风递的,处处透着古怪,信上所写更是匪夷所思,不知真假,叶清欢一时难以分辨,他还有其他顾虑,会不会信本身,就是一个用来套承恩公府的局? 穆天池想了想,轻咳一声,叶清欢抬头,就见景王指尖在其中一个人名上掐出了一道痕迹。 景王是在暗示,叶清欢看得清楚,景王要他注意“金绝公主”。 叶清欢怔了怔:“你是指,为何会是金绝公主?” 若是其他人,可信度会更高一些,可事关金绝公主,景王与叶清欢都没听说金绝近日有何动静,且金绝离他们所在的皇城十分遥远,金绝公主根本连面都没见过,二皇子为何要把这样一个人弄死,栽赃到他身上? 这正是矛盾之处。若此信真是为了给承恩公府设套,大可不必扯进外邦公主,因此景王更倾向于相信,或者部分相信这封信。 景王另取纸笔,写下“有备无患”,叶清欢沉默了一会儿,景王的意思他已完全明白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会命人盯住二皇子,还有……那个六皇子,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也看看写信人,究竟是何意图。 “多亏你及时提醒,否则我怕是要伤脑筋一阵子了。” 叶清欢爽朗地笑着,去拍景王的肩。 外头都只说景王冷僻,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这家伙心思细腻,胸中自有丘壑。 叶清欢过分热情的举动,令景王微微皱眉。 “对了。”叶清欢道,“你觉得这信会是谁送的,居然令雄风送信,此人肯定深知我的习惯,会不会——与我很熟?” 叶清欢有此猜测不无道理,景王也想知道是谁送出的信,但是他与叶世子的想法,略有不同。 这信确是透过雄风所送,可也是挑在叶世子造访景王府之后,才送了这信。若只是叶世子相熟之人,为何要选在景王眼皮底下? 景王更倾向这人本身与景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抓住了叶世子过府来的机会,送出了如此一封信。 这信涉及的各方错综复杂,回过头再来看信上堪称狂放的字,几处笔画都分叉了,偏一笔一划还很用力,这么个写法,怕是连笔都…… 景王心念一动,他想起自己曾见过一只秃了毛的笔,就在这几日,是……在他的房里! 是那个少年,他曾推测他在房里写过什么,难道——就是叶清欢拿在手里的这封信? “……天池,你沉着脸在想什么?” 叶清欢伸出两根手指在景王眼前晃啊晃。 景王毫不留情拍掉他几欲捣乱的手。 叶清欢笑着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人是谁、身在何处,我自有办法将他寻出来,只是——” 叶清欢瞥景王一眼,生生停在关键之处。 景王以眼神不耐地示意:有话快说。 “噗。”叶清欢笑着继续:“我自有我的办法,你若想寻到送信之人,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叶清欢觉得能够利用这个时机从景王处套点话的自己机智得不行,摇头晃脑道:“听说你是在宫中遇刺,才搬回王府。这我一直想不明白,景泰殿是你的地盘,你身边的侍卫亦不算少,怎就让刺客摸到屋里去了?” 叶清欢想八卦想了很久。 关于景王遇刺,宫里都在猜是谁动的手,可是刺客已被景王所杀,皇帝的御前侍卫将尸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宫里大致分为两种猜测,一种以为仇贵妃因景王才被皇帝惩罚,仇氏定然怀恨在心,刺杀景王即便不是贵妃所为,也与贵妃脱不了干系。另一种则以为,这是有人蓄意陷害仇氏,毕竟景王遇刺,任谁都会想到仇氏身上。二皇子急着想与景王“和好”,也有这方面的顾虑,除了替仇氏解围,也怕皇帝会听信外头的风言风语。 叶清欢身为景王嫡亲表弟,自然很关心景王,想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动手,三皇子这些年跃跃欲试,私下已与六皇子联了手,要和二皇子争高下,皇子之间剑拔弩张。 “所以——行刺的究竟是哪一方,你若是告诉我,作为交换,我就把写这信的人给你找出来。” 景王为何没留下活口,直接就把刺客杀了? 叶清欢觉得他肯定知道点什么,只是并不肯说。 景王冷哼,瞥向王喜,王喜捂嘴偷着乐,又令侍卫将叶清欢的领子提了起来。 “天池,你这是做什么!”叶清欢大惊失色。 王喜缓缓道:“世子爷,您怎么就不长记性,殿下一向不喜别人与他谈条件,您何必一定要与他谈呢。” 叶清欢:“……” 好吧,以为能从景王处套话,他是个傻! 王喜命人拎着叶世子,就要丢出府,叶清欢垂死挣扎:“且慢,我若是被赶走,谁来找出送信之人?” “这不就得了,世子爷。”王喜眉开玩笑,“殿下让老奴问问您,您是想被赶出去,还是自己说?” “真是服了。”叶清欢笑骂,也不矫情,主动把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 他的办法就是雄风,写信之人既让雄风送信,雄风必是见过这个人的,他们只要让雄风带路,一定能将人寻出来。 景王:“……” 原来还能如此! 叶清欢解开狗链,叽里咕噜拜托了雄风一通。 雄风不知有没有听明白,等叶世子说完,舔了舔他的手掌心,转身就跑。 叶清欢忙道:“快,它要去找人了。” 景王与叶清欢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跟在了后边。 景王和叶清欢不在时,李鱼很快就肆无忌惮变成了人,吓得雄风乱吠一气。 李鱼人形不怕雄风,但是没有能安抚雄风的东西,只好喂雄风吃了一点红色鱼食。 万万没料到雄风居然很喜欢鱼食,非但不叫了,还一个劲舔李鱼的手,李鱼收服了雄风,将收在空间里的信转移出来,让雄风叼着信去送。 至此,救人计划应当算是完成了大半,接下去就看叶世子如何布置。 其实他最好也能跟着一起去,奈何不论人形或者鱼形,都太不方便。人形一出去就要被抓,鱼形跟着狗,怕是追不上这条狗。 故此,李鱼决定留在原地,坐等雄风送信归来。 这次变身极其顺利,距离变回去还有不少时候,李鱼不敢乱跑,穿好衣裳就坐在房里,对着茶几上一碟粉粉嫩嫩桃花形状的点心发呆。 这点心叫做桃花饼,外形犹如桃花,光闻起来就很香,听王喜说,这是宫中御厨传出来的手艺,景王有时也会用一些。 因点心乃是王喜亲自摆放,应当不会有任何问题,李鱼干坐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很快就把心思动到了桃花饼上。 上次变人,他忙于写字根本没来及吃人的食物,上上次变人,他吃的是许大娘端给他的饭菜,没有点心,这会儿一盘看上去很诱人的点心摆在面前,李鱼就觉得……他馋了。 这是景王的点心,身为宠物祸祸主人的点心,很正常吧。 桃花饼分成三层,摆成了饼山,码放得整整齐齐,李鱼从最上面三块中,挑了相对大的一个,塞到嘴里咬了一口。 粉色饼子咬起来酥脆香甜,美其名曰桃花饼,还真尝到了桃花的味道。 李鱼怕变形时间马上就到,吃得飞快,吃完还想再吃,又拿了第二块,塞进嘴里。 他并不打算吃太多,拿掉两块,最一层就缺了口子,原本的饼山变得不完美。李鱼想了想,把最底下一层,也便是第三层的饼子拿了两块出来,剩下的饼子重新排好,如此这一层便缩小了,李鱼再从第二层拿了一块出来,重新摆第二层…… 如此,整个饼山都小了一圈。 李鱼满意地点点头,把多余的桃花饼全都啃了,双颊塞得满满。 他正起劲地嚼着点心,外头一阵响亮的狗叫,李鱼先是高兴,雄风这是顺利完成他的托付回来了吗? 李鱼去窗棂处瞄了一眼,雄风一路狂甩尾巴,风驰电掣,后头还跟着景王与承恩公世子。 李鱼:!!! 笨蛋雄风,说好一条狗单独完成任务,不出卖他,怎么把这两个人引过来了? 他又要第二次被堵了! 第26章 李鱼如今变成人形, 有半个时辰的持续时间, 也便是说时辰到了, 就会变回鱼,时辰没到,他就还是人的样子, 想取消变形是办不到的, 坑鱼系统没有提供给他取消的办法。 眼看又要被景王堵在屋子里, 屋子虽大,并没有能藏身之地,钻进衣柜或者藏身在布幔后边,基本就是自寻死路。 李鱼蹭地站起来,跑去开里边的窗户, 他是真得再跳一次窗了。 记得这扇窗,他用变形药时爬过一次,外边就靠着假山, 这条路比较熟! 李鱼手指去拨窗栓,原本很容易就打开的窗竟然开不了! 怎么回事? 李鱼急得猛摇两下,窗棂纹丝不动, 他忽然意识到, 这窗打不开, 怕不是被封住了。 谁能封窗, 自不必说, 可是什么时候封的, 为何他一无所知? 李鱼背上冒出冷汗, 这窗既不行,那就果断换另几面。 可试了一圈下来,绝望地发现竟然全都不行,而门外有守卫,这他知道,他好像出不去了。 雄风的叫声已越来越近,李鱼抬起头,若是被景王逮到…… 景王抓了他这么久,会不会直接就要杀了他? 那他要不要说,住手主人,我是你的鱼宠呀! 很难想象景王得知他是宠物鱼会是怎样的表情。可他若是不说,随便扯个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拆穿,落在景王手里,也不必使什么手段,只要变成鱼就会被发现…… 主线任务还差最后一步,因为他紧着救人,反而没怎么努力去亲密接触。景王若是得知他真正身份,不杀他就是万幸,后头肯定不会许他再做任务了。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了? 李鱼鼻尖上渗出了汗珠,目光努力从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上扫过。 景王与叶清欢紧紧跟着奔跑中的雄风。 雄风眼看就要跑进后院,看样子直奔景王的屋子而去,景王心生诧异。 他已怀疑是之前逃走的少年利用雄风送信,难道那个少年,在他紧锣密鼓追捕之下,仍是没有离开王府? 景王回想起派出去的手下,的确未曾报回任何有用的消息,他起初以为是贼人太过狡猾,可是此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王府、在他房里留下蛛丝马迹…… 会不会他想岔了,此人就藏在王府,并未跑远,毕竟——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若雄风没带错路,贼人真潜伏在他房里……他有把握这次不会让对方逃脱! 雄风眼看就要闯入门内,忽然停下来,鼻尖东闻闻,西嗅嗅。 “为何不继续追了?”叶清欢赶上来揉揉爱犬的头。 雄风呜汪汪叫了两声,转了个弯绕向屋子外一片小竹林,朝竹林入口站的一个人奔过去。 ……错了? 景王诧异地看了一眼屋子,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雄风拐去竹林。 此刻在屋子里如临大敌的李鱼:嘤嘤嘤,可吓死鱼了。 他不知雄风怎会又没过来,但有一点很清楚,雄风突然调转方向,刚好帮了他的大忙,他的变身时间刚好就要到了…… 只要能变回鱼,回到鱼缸里,他的马甲就不怕会掉了! 雄风跑到竹林处的人面前,朝着一人摇尾撒欢。这人一袭白衣,蹲下来亲昵地摸了摸雄风的头,雄风似乎很喜欢这人,围着这人连转了几个圈。 “你是何人?” 叶清欢上下打量着此人,注意到此人清丽出尘的容貌,若非身上着男子衣冠,第一眼他怕是要以为这是个女子。 这人不卑不亢行了个礼,道:“回世子的话,我乃住在王府清溪苑……的楚燕羽,原是路过此地,不知为何您的爱犬奔过来了。” “原来你叫做楚燕羽……雄风好像挺喜欢你。” 叶清欢咧嘴笑了笑,倒没别的意思,叶世子对美人通常都挺和善。 虽对方是个男子,叶清欢并不钟爱男色,也不影响他欣赏楚美人的脸。 不过楚美人的说辞,叶清欢并不太信,承恩公府这般门第,什么样的内宅手段没见过,雄风甚少会主动扑生人,怕是这个楚燕羽故意而为。 叶清欢常来景王府也不是白来的,总还是知道景王往这处院子塞了不少各处安排进来的人,看来这位楚美人来路不正。 没想到在景王府也会遇见这种事。 叶清欢失笑,横竖不是在他自己府里,他看戏就好,不必越俎代庖。 景王府宴席没过去多久,景王还是认得楚燕羽的,冰冷的目光落在楚燕羽手上,楚燕羽说不知为何雄风会扑向他,可是景王目光敏锐,早发现对方匆匆将一株绿叶子草踢到一边,指尖沾染的草绿汁液还未来及揩去。 景王眸光幽暗,楚燕羽说谎毋庸置疑,此人就是动了手脚,故意引得雄风跑过去。 景王心生不悦,往叶清欢的方向瞥了一眼。 因景王与叶世子赶得急,王喜还未来及追过来,冷不丁就沦为传声筒的叶清欢:“……” 叶世子轻咳一声,故意当不明白。 景王又瞪了叶世子一眼,叶世子老大不情愿地问道:“楚燕羽,你因何会出现在此地?” 楚燕羽跪下行了个礼,抬起头来自信道:“听说殿下和世子在寻擅书法之人,不若让我一试。” 自从入了景王府,楚燕羽一直住在清溪苑。景王府守备森严,六皇子好容易才给他递进一封信,却是嘱咐他设法拿下景王,令景王为他们搭上承恩公府牵线。 楚燕羽是真心想帮穆天晓,奈何他入府至今,连景王的面都没见到,整个景王府都把清溪苑住着的当外人防,自然也包括他。 要帮上穆天晓,必得先从清溪苑出来,重新博得景王的注意。 楚燕羽入府时,三皇子给他塞了不少银票笼络他,楚燕羽花了不少,才买通一个清溪苑外负责巡逻的侍卫,景王后院伺候之人极难收买,这侍卫也就只答应给他传些只字片语,大多还是没用的消息。 这回侍卫告诉楚燕羽,叶世子带着狗来了景王府,景王与世子在寻人——似是一个擅书法之人,侍卫不在这二位 跟前伺候也没弄太明白,楚燕羽得知后,便想出了借叶世子的狗在景王面前露脸,顺便自荐。 他博览群书,从书卷里读到过,狗喜爱一种有清香的叶子,这种叶子在清溪苑有人种,楚燕羽设法弄了些来。他央侍卫让他出清溪苑一趟,实际上清溪苑住着的人偶尔也能出去走一走,只是不能离开清溪苑太远,且得有侍卫跟随。 侍卫看在银子的份上帮了他,要求亲自跟着他,楚燕羽如愿以偿出了清溪苑,就趁侍卫不备,甩开了侍卫。 他听侍卫说过景王府大致布局,尽量往能遇见景王的方向走,老远就看见景王与一青年在追一只黑毛犬——他觉得侍卫没有说谎,青年一定就是承恩公世子,狗就是世子爱犬了。 楚燕羽忍住对狗的畏惧,将草扯碎了,汁液涂抹在手指上,狗鼻子很灵,果然大老远就被吸引了过来。 楚燕羽在景王府没名没份,只是外边塞进来的人,家丁都算不上,在景王面前自称一声“奴才”的资格都没有。他以前跟着六皇子,穆天晓与他亲近,知他心气高也从未要求过他,楚燕羽自称不来草民,便古古怪怪自称为“我”,虽看上去彬彬有礼,实际无礼至极。 若是王喜听见,少不得一通斥骂,但是叶世子和景王,一个向来不大在意这些虚礼,另一个正要发作,却也不是因为楚燕羽的自称。 景王很不满楚燕羽自作主张,将雄风引走,打乱了雄风原先的路线。 楚燕羽就差直说,我便是你要找的人,景王盯了他一会儿,呵呵冷笑。 楚燕羽被盯得发毛,虽六皇子让他拿下景王,他也告诉自己,必得让景王动心,可景王是个哑巴,他根本不知要如何看透哑巴的心思,反正对方的眼神并不是痴迷,反令他有些心惊。 这时王公公总算赶了上来,景王一扬下巴,动了动手指,王喜揣摩着,命人备了笔墨,景王随意写下几个字,丢给楚燕羽。 楚燕羽不明所以,王喜道:“殿下令你将这些字都写一遍。” 叶清欢跟过来瞄了一眼,含笑不语,楚燕羽不清楚,他却知道,景王挑着写的可不就是信上的几个字。 既然楚燕羽贴上来说是他们找的人,自是要核对笔迹。 楚燕羽叩谢,仔细酝酿一二,亦写了这几个字,他写的一手秀美小楷,为了能给景王留下深刻印象,还左右开弓,另一只手用潇洒的狂草,又写了一遍。 他正愁没法展示他的满腹才华,虽见过他的人都会夸赞他容貌俊俏,可是楚燕羽最为满意的还是自己的才华,何为才华,这便是了。 可惜他的才华,景王只漠然地瞥了一眼,分给他的一点点目光,甚至还不如他用完搁在一旁的笔多。 景王厌恶地拂了拂袖子,王喜立即道:“殿下说不是,让你滚。” 楚燕羽:“……” 楚燕羽还要说什么,王喜已命侍卫将他带下去。 他听见王喜在骂骂咧咧,因他擅自离开清溪苑坏了规矩,连同他收买的侍卫一起,重责二百杖。 侍卫直接被逐出景王府,至于满腹才华的他,被拖回清溪苑自生自灭,王公公说这是景王之命,免得他死在外头,还要知会三皇子,若是死在王府,就地一埋便是了。 楚燕羽吓得不轻,满身伤痛躺在床上,眼泪直流,从没有人如此待他,这个男人怎会如此心狠? 雄风被楚燕羽设计引诱之后,便不大想动了,任凭叶清欢怎么逗,雄风舔舔他的手,安静得很。 这个样子恐怕也找不了人了。 叶清欢冲景王抱歉一笑,他也没想到中途会横生枝节。 景王出神地看了雄风一会儿,若是楚燕羽没杀出来,那雄风原本的方向不就是…… 是他的屋子。 此时再去,恐怕已晚。景王仍是令王喜替他盯着,自己前去一探。 “天池,我跟你一起。” 叶清欢也想知道是何人送的信。 景王足下一顿,回首一看叶清欢,轻轻摇了摇头,自行走了。 叶清欢:??? 王喜在旁叹口气道:“世子,殿下已有怀疑之人,您就交给景王府来办吧。” 叶清欢睁圆了眼:“他难道另有线索……是谁啊?” 王喜想起来就有些愁眉苦脸:“殿下命人查了许久,还不知名字呢,仿佛是谁家的男妾。” 叶清欢:??? 别人家的男妾,竟给他送信? 叶清欢茫然挠了挠头,世子爷有这么大魅力吗? 景王来到屋前,猛地推门,屋子里空无一人。 他知道少年惯会逃跑,也会清理痕迹,有时还会故布疑云,但是总会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之前,被这少年混进来了几次,他就令王喜暗中封住窗户,窗户不可能打开,至少这次这人不可能从窗逃走。 景王照常看了一眼他的鱼,鱼就在鱼缸里轻轻游动。 景王决定这次由他自己来找线索,先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并无所获。因他的里衣、亵裤次次都被盗,一次胡乱丢了一地,一次是混在他穿过的衣裳里,景王觉得还是得从里衣入手,便打开了衣柜。 他没注意到,身后有道目光,自他进屋一直追随着他。 水晶鱼缸里,小鲤鱼紧张地贴在缸壁上,大气不敢出,看着景王四处东翻西找。 雄风没有直接奔来屋子里,为他争取了时间,李鱼将衣裳都脱了下来,他的空间容量提升之后,通常有一格拿来装清水,剩下一格可以装其他东西。信送走了之后,空出了一格,完全能够收得下一身衣物,但他若真收入空间,景王寻不到,也还是会怀疑衣服被偷。 故而李鱼干脆就将衣裳叠好,重新放入衣柜。 事实证明他做对了,景王开了衣柜之后勾了勾唇,仿佛也没发现什么…… 下一瞬,应当什么都未发现的景王,竟轻松将他穿过的衣裳拎了出来! 李鱼:!!! 李鱼傻眼,都忘记了扑腾,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已格外留意了,衣裳没弄脏,叠上之后与衣柜里别的衣裳一样,且他也没有把穿过的放在最上头,景王应看不出来才对。 李鱼并不知,景王自从衣裳第二次被惦记,就秘令王喜在衣裳内衬绣了号牌,衣裳放在柜中,只许按号牌来排…… 贼已偷过两次,景王有预感,这贼应当还会再偷。 只要对一对号牌顺序,就知有没有被人动过——结果还真有! 只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收获。 贼人并未如他所想被困在屋子里,而是又溜走了。 且还是以他都不清楚的方式。 景王走过来,一边看鱼游动,一边思考少年的去向。 李鱼就怕他凝神认真的样子,太帅……不对不对,是太聪明了,总是差一点就能摘掉他马甲,他不能掉以轻心。 李鱼心一横,决定再出卖一次鱼色! 可是景王与他朝夕相处,寻常鱼色估计很难动心了,还是雄风提醒了他,有些狗狗喜欢追逐自己的尾巴转圈圈,雄风便是如此,李鱼打算学过来,也追一次尾! 就算看上去傻乎乎,只要能令景王转移注意即可! 李鱼扭身,忍羞去追尾巴尖,不停对自己默念,只要不把尾巴当尾巴…… 追着追着,他惊讶地发现,尾巴尖竟能抚到自己的头。 鱼性发作忍不住和尾巴玩了好一会儿的李鱼:一不小心又玩过头了啊啊啊! 鱼在玩尾巴,景王很容易就注意到了,不觉跟着看了一会儿。景王也没见鱼如此玩过,有些新鲜。 待鱼停下来,景王照常将鱼捞到就近一只茶盏里,rua了几下,李鱼不顾羞耻又一次用才拍过自己头的尾巴尖去缠景王的手指,绕了好一会儿。 景王眼里寒意退却,笑着摇头。 哼,嘴上不要,心里却很想吧! 李鱼看穿了虚伪的主人,尾巴尖缠着不放。 忽然,景王似看见了什么,眼露惊讶,也不由着他玩了,将鱼脸拨正。 李鱼:??? 景王从鱼鳍与鱼身衔接处,轻轻取下一块食物残渣。 李鱼:“……” 李鱼常吃鱼食,偶尔掉点鱼食渣子并不奇怪,反正他是景王养的鱼,弄脏水完全不必担心,底下人换水换得相当勤。 只是眼下这残渣,是粉色…… 李鱼:卧槽,桃花饼! 他变成人时,的确贪嘴吃了几块桃花饼,变回去前嘴里还塞得满满的,虽然记住擦脸了,谁知没擦干净,变形之后居然还落在鱼鳍上了? 李鱼心虚得很,总觉得马甲又要保不住了。 景王想了想,看了一圈屋子,也猜到是案上摆的桃花饼,嘴角不受控地抽了抽。 这小鱼能在屋子里跳来跳去,估计是跳到桃花饼上了。 难道鱼也想吃桃花饼? 景王心想,为何不能吃,桃花饼是素饼,鱼应当吃得。 景王缓缓走去,将今日送过来一碟子桃花饼都拿过来,拈了一块掰碎,撒入清水中。 李鱼愣了一下,高兴地摇首摆尾,没想到景王不仅没有怀疑,竟还亲手喂桃花饼给鱼吃,嘤嘤嘤,莫名有点感动呢。 被水泡过的碎饼,对鱼来说口感依旧不错。 景王见鱼吃得欢,自己也拈了一块,送入口时,余光无意间瞥了一眼剩下的点心。 虽然摆的是常见的样式,但点心个数,一目了然,不对。 皇族都是有讲究的,底下送上来的东西,哪怕是点心、果子,其数目必都是吉利之数。 但是眼下,算上他手头拿的,以及喂鱼的那块,数目明显不对。 桃花饼被动过…… 意识到这一点,景王迅速放下手中的桃花饼,他知道家丁仆从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且有胆子动他屋里的东西,好像就只有一个。 幸好对方并未投毒,否则他的鱼…… 景王沉沉目光,对上正头顶着一小块桃花饼碎块,嘴又在着急拱另一块吃的小鲤鱼。 景王:“……” 小鱼有点可爱,扰乱了他的思路。 景王摇晃玉玲,召来屋外负责守护的侍卫。 所有侍卫皆道出一个事实:“这间屋子,在殿下过来之前,只有承恩公世子、王喜公公来过,绝无旁人。叶世子原是带着狗过来的,后来叶世子走了,狗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自己跑了出去。” 至于雄风离开屋子时嘴里有没有叼着信,侍卫们并不清楚。 景王揉了揉眉心,这说不过去,若是只有叶清欢和王喜,没有其他人入内,被动了的衣裳和数目不对的桃花饼是怎么回事? 假若贼趁侍卫都没注意入了屋,也不可能出得去,窗户早封死了…… 他是做了种种布置,可贼在他屋子里来去自如,却是事实。 “天池,雄风好似恢复了。” 叶清欢由王喜领着,带了爱犬进屋来,雄风兴奋地冲到鱼缸前,朝小鲤鱼狂甩尾巴,以示自己出色完成了任务,要求表扬。 李鱼赶紧也游过来,向他摇两下尾巴:“笨狗,你不要总围着我呀!” 可是狗听不懂鱼语,雄风一见鱼游过来了,又非要拿鼻尖去捅鱼,隔着水晶壁,被连撞了好几下,依旧锲而不舍。 叶清欢一脸尴尬地看着爱犬犯傻。 此情形,令景王猛地想起一件事,雄风去给叶清欢送信时,身上湿了大半,如今狗身仍有些水迹,可是屋子里鱼缸并没有破,雄风也不可能进到鱼缸里,那雄风到底是如何沾湿的? 一切都不对,从身份不明却总是出现在屋子里、他遍寻不到的少年,到没人进出过屋子,却被动过的衣裳和桃花饼…… 总觉得差一点,还差一点,就是这么一点,他就能把所有的事串起来,然后,真相大白。 叶清欢听王喜逐一说完前情,眼睛都有些直了,吞了口口水,神色不定道:“天池,你这屋里不会闹鬼吧?” ……闹鬼? 景王一顿,随即冷笑,哪儿来的鬼,应不至于,顶多是个贼。 且就算真有鬼,他也不惧。 雄风兴奋地叫了几声,还是想捅鱼,景王就看见,他的小鱼机智地躲进假山里,只露出一条尾巴。 见到鱼,不怕鬼的景王殿下更冷静了。 这样下去不行,他不怕贼,就怕贼对小鱼不利,之前加强守备也没用。 景王看了王喜一眼,既然加强守备不好使,只能用一个办法了。 叶清欢觉得景王的鱼与他家爱犬有缘,想把鱼接回承恩公府养两天,也让他体验一把养鱼的乐趣,然而他还没向景王提议,就见王喜从袖中抽出一只……比寻常茶盏还要大一圈的水晶瓶。 应当就是水晶瓶。这瓶子顶上盖金盖,瓶身上还镶嵌了把手,方便携拿。 王喜利索地将水晶瓶打开,注入些清水,然后把躲在假山里的小鲤鱼,小心捧入水晶瓶。 小鲤鱼一进水晶瓶,好奇得游得欢。 叶清欢呆了:“你们这是想干吗?” 王喜笑着道:“殿下不放心小鱼主子,打算去哪儿都带着,这瓶子金盖上打了气眼,不会憋闷,用来装小鱼主子正合适。” 叶清欢窘得不行:“你这是把它装御赐的大鱼缸里还不够,还要把鱼随身带着??” 本来还想向景王求鱼,现如今人家都随身带了,还说个屁啊。 景王剜了叶世子一眼,拎起水晶瓶走了。 第27章 景王要把小鲤鱼装进水晶瓶随身带了, 对于李鱼来说, 是幸也是不幸。 暴君主人担心鱼的安全, 是宠鱼的表现,李鱼很是感动,可被随身带了, 还是盛在一只有盖子的瓶子里, 这种情形下要变成人是不可能的。 李鱼意识到这一点时, 已被景王带来带去了大半日,外边的世界太有诱惑,李鱼实在没想到鱼生还能有到处乱逛的一天,只顾张着鱼眼,在瓶子里游来动去, 四处观望。 王府下人们见到他纷纷行礼,小鲤鱼本就不大的一点点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好吧,实际是向拎着他的景王行礼, 偶尔狐假虎威的感觉还挺不赖。 景王也喜欢这般随身带鱼,因为方便。鱼缸始终太沉了些,又需专人抬动, 茶盏与碗则太浅, 一个不慎鱼容易掉出来, 换成水晶瓶就无任何顾虑, 哪怕入宫也能带上。 景王尝到了好处, 便想将鱼一直装在水晶瓶里。 李鱼开始还挺乐呵, 待发现景王没有要放他回鱼缸的意思, 他这实际是被困在瓶子里,就有些不高兴了。 瓶子虽能令他时刻和主人待在一起,可是做不了任务,也变不回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多良机擦肩而过,别提多难受了。 被瓶子困住的鱼生,寂寞如雪。 他得让景王明白,瓶子虽方便,但为了鱼身心健康,最好别让鱼在瓶子里待太久。 原本他是想来记猛的,翻白肚吓一吓景王,表达不满,可是看见景王令王喜往瓶身镶嵌的把手上栓了一条链子,又将链子和自己的手缠了几道缠在一起,免得没握住将水晶瓶摔碎,他又不想吓唬景王了。 景王的手掌被勒得发红。小鲤鱼心里酸酸涨涨,觉得被关在瓶子里难受,可是景王因他如此,他更难受。 景王从没养过宠物,并不知一条鱼想要什么,把他装瓶也是善意。他只需让景王发觉他不喜欢待在瓶子里即可,还是不要故意翻白肚惊吓景王,又不是和景王有仇。 李鱼强按下对外边的新鲜和好奇,静静伏在瓶底。 小鲤鱼本就活泼好动,一旦静下来就很明显。 景王看鱼一眼,十分纳闷,方才鱼还神气活现,为何突然就蔫了? 担心瓶盖处的气眼被堵住,景王特意看过两回,水晶瓶没有任何问题。 鱼还是蔫的,半晌不见好,景王又令会养鱼的内侍过来,怕小鱼又得病了。 内侍们每次过来给鱼“瞧病”,实际每次都是一场虚惊。这回他们抱着水晶瓶翻来覆去地研究,也没瞧出鱼有什么病来。 景王的鱼好着呢。 不过内侍养的宠物颇多,知道大多数宠物都不喜被拘着,便壮着胆子委婉地告诉景王,可能是鱼主子总被封在瓶子里,不大适应。毕竟原先养着鱼的水晶鱼缸极大,若是换成窄小之处,鱼能游动的范围小了,久而久之肯定就不喜动了。 内侍说完便有些后悔,将鱼放在水晶瓶里原是景王之意,景王又非要他们说实话,内侍也挺为难。 原来如此。景王点了点头,明白了内侍的意思。 水晶瓶虽方便带鱼,到底还是不能让鱼一直呆在里面,鱼会郁郁寡欢,他得把鱼自身的情况考虑在内。 可他也不能将鱼独自留在卧房,被贼惦记…… 景王不多时便想出了个折中,景王府他常去的几处,都置上鱼缸以及大一些的茶盏,鱼仍是跟着他,待他到了这些地方,立刻就将鱼从水晶瓶里取出来,放入临近的鱼缸或茶盏内,如此便再无不妥了。 李鱼不过装蔫了一个时辰,就发现目的达成,时不时又能回鱼缸了。 景王亲自打开瓶盖,将瓶子沉入鱼缸,小鲤鱼终于不再蔫头耷脑,犹如一只离了弦的箭,啾地从水晶瓶里蹿出来。 ……鱼果然还是更适合呆在鱼缸里。 李鱼一边在缸里舒适地游动,一边发出感慨。 回首望了一眼仍浸在水里的瓶子,他倒也不是不喜欢能和景王时刻待在一起,这到底是主人一番心意。 为了表达对主人的感激,小鲤鱼特意围着水晶瓶跳了一回海草舞,努力向景王传递自己的意思。 瓶子很好,他也乐于跟着景王四处走动,只要别把他一直关在瓶子里就成。 景王果然觉出了鱼的喜欢,勾唇捏了捏滑不溜丢的鱼脊,一人一鱼算是达成了一致。 高兴了好一阵,才发现待在鱼缸里也依旧是和景王在一起的李鱼:!!! 怎么办,这不还是没办法变身吗,难道变成人只能由一天一次变成遥遥无期! 李鱼头疼,到底该不该让景王知道,景王怕对鱼不利的那个贼,其实就是鱼自己? 不过眼下比起不能变身的苦恼,救人计划显然更重要。 李鱼救叶世子的计划已实施了,这几日他在水晶瓶里时,曾听见王喜向景王禀告,承恩公府的人已开始盯着二皇子与六皇子的动向。 这与叶清欢答应的一样。 李鱼送信就是为了能让承恩公府有所警觉,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景王与小娇妃的感情线没了,叶世子还会不会有与金绝公主的指婚,他尽量在信中简单写了原书中发生的这段事实,就算最后没发生,这封信被当成是假的也没关系,至少承恩公府不会像原书一样,轻易就被二皇子、六皇子算计。 虽他自己差点又一次被景王堵,马甲时不时摇摇欲坠,这场救人总体来说还算顺利,然而与救叶世子有关支线任务“铜墙铁壁”,却迟迟没有完成的提示。 没有提示,就意味着任务并未完成,因李鱼这趟主要是救人,支线能不能完成、能不能获得奖励是其次,可是反过来一想,这会不会代表仅靠书信令承恩公府提高警惕还不够,叶世子仍有可能会经历原书里的悲惨命运? 既决定救人,还是不要半途而废,可写信不够的话,他还能做什么呢? 李鱼记得原书中,叶清欢被陷害地点是在皇宫,时间是在端阳节后几日,李鱼虽在信里都提到了,不知叶清欢会如何应对,李鱼觉得最直接的办法,自是这段时间都不要让叶世子入宫,离陷害越远越好。 可是阻拦叶世子入宫,比令他给叶世子写信、送信还要难。 若是要他阻拦景王,说不定还能办到,可叶清欢是承恩公府的人,鱼鳍太短,够不着呀。 李鱼愁得鱼脑袋疼,也不知鱼用脑过度会不会掉鳞片,恍恍惚惚只觉身上鳞片都快秃了。 幸亏景王与他想法一致,王喜只道承恩公府做了准备,景王并不知叶清欢打算如何,命人将叶世子拎过来,王喜代景王中气十足一通敲打。 以为终于被景王关心了的叶清欢:“……” 景王的意思也是,叶清欢那几日最好避开。李鱼就在鱼缸里听着,控制不住激动地想,不愧是他主人,和他心心相印呢,叶世子应当会听景王的劝吧? 可是叶清欢摇头拒绝了。 “天池,我不可能因信上所言就不入宫。” 叶清欢明白景王是为了他好,但他很清楚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就入宫去,多是奉诏,要他提高警惕可以,可若是因为无法证实的几句话,就真的抗旨或者欺君,承恩公府、他爹他娘怕是饶不了他的。 叶清欢洒脱一笑:“我该如何依旧会如何,也看看那些人要怎样害我。” 真是……愚不可及。 景王虽嫌弃叶清欢如此鲁莽,沉吟片刻后,仍看了一眼王喜。 王喜感动地眼泪珠子都要落下来:“世子爷,别担心,殿下决定到时与您一同入宫!有殿下在旁看着,您定不会有事的!” “天池,多谢你!” 景王待人多是淡漠,叶清欢一时间有些触动,就想上前拍拍表哥的肩,被景王恼怒地一掌挥开。 李鱼总觉得叶世子晶晶亮的小眼神,和扑景王被拒还是想扑的小神情,有些眼熟。 仔细一想,可不就是雄风,雄风经常想拿鼻子尖捅他,他吓得嗷嗷直叫躲来躲去,雄风隔着水晶壁也依旧要捅。 再看叶世子,身后仿佛长了一条与雄风一模一样的尾巴,正欢快地摇摇摇。 李鱼:噗,还真是狗随主人呢。 原书里景王并未与叶清欢一同入宫,如今景王要去,能与叶世子互相照应,李鱼心里踏实多了。 且按景王最近走哪儿都把他带着的习惯,入宫肯定也少不了他,那他就能亲自去盯着叶世子了! 一旬后,端午临近,金绝国君主——金绝王前来皇城觐见,皇帝经礼部安排,于太和殿宴请金绝王。 因是国宴,景王与叶清欢皆在其列,待见到金绝王身边年方二八,娇俏明丽的女孩出来向皇帝请安,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原来这便是金绝公主……信上所言,原本与他们不沾边的人已来到跟前了! 景王与叶清欢都不约而同绷紧了弦。 皇帝近来已收到金绝王来信,金绝王有意联姻,将小公主嫁入本朝,考虑到两国邦交,皇帝欣然应允。 至于小公主当嫁给谁,皇帝心里过了一遍皇城适龄男子的名单。 身份最贵重的,自然是他的皇子们。可金绝公主毕竟是外族,并不适宜嫁给皇子做正妃,且金绝王在信中提到,小公主也不想做侧室。 皇帝想起了景王,景王未婚,且不能继承皇位,若是娶了金绝公主,倒也可行。 只是皇帝随即便否了这个念头,景王有哑疾,金绝公主未必中意,且他一日未立太子,景王就是身份最尊贵的嫡皇子,他若让景王娶了外族女,那其他皇子的正妻,要如何安排? 皇帝决定不在任一个皇子中选,找其他贵族公子与金绝公主相配。 很快承恩公世子便进入了他的视线…… 太和殿上,皇帝笑着道:“叶世子,金绝王与公主在皇城的安全,就交由你了。” 叶清欢感觉浑身血液都在发凉,咬咬牙跪下接旨。 …… 宴席上,景王落座后便把袖中的水晶瓶取出来,国宴礼节繁杂,也不知小鱼是不是闷坏了。 今日入宫,他原不想带这条鱼,可是小鱼竟自己主动钻进水晶瓶不肯出来,黑玉般的眼睛一直望着他。 景王莞尔,只得把水晶瓶连同鱼一起塞入袖子。 这会儿把水晶瓶取出来,周遭的人都看呆了。 景王竟随身带着一条鱼? 其中不乏曾见过景王带着水晶大鱼缸搬家的,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 坐在皇子中,与人谈笑风生,很有太子范的二皇子一见这鱼,脸色顿时就不大好了。 二皇子,又见面啦! 李鱼悠悠地朝穆天昭摆尾巴,这一次他又要来破坏二皇子的好事啦! 第28章 景王拿出水晶瓶, 身后不远处王喜便一个箭步走上前来, 在景王这张案上放下一只珊瑚雕的小鱼缸, 清水已提前备好,景王挽起衣袖,亲自将鱼放入水中, 看鱼自在地游了一会儿。 景王看一眼王喜, 打算喂鱼。 王喜会意地掏出盛鱼食的竹匣递给景王, 又一扭身,朝身后跟的几名内侍丢了个眼神,内侍纷纷端上从景王府一路带过来的诸多点心,在鱼缸面前逐一摆好。 景王取了两颗鱼食,投入鱼缸, 又拈了块桃花饼,先分一半碾碎了给小鱼,自己则若无其事把剩下一半给吃了。 闲得没事仔细围观景王喂鱼的众人:??? 众人表示眼要瞎, 原来景王是这样的景王吗? 李鱼在景王放他入缸后就乖巧地蹭一蹭对方的手指,鱼食和桃花饼下来了,最近颇有些喜新厌旧的小鲤鱼先紧着桃花饼一通猛吃, 吃得肚子半饱之后, 再吃鱼食。 景王见小鱼吃得欢, 又取了另一种银丹饼, 掰碎了投喂。 李鱼如今很乐意尝试新食物, 吧唧吧唧尝了尝, 新饼子透着一股子薄荷香, 直冲脑门,人喜欢可是鱼受不了,李鱼吃了一口便丢下了,仍是转去吃桃花饼吃得欢,景王便知,他的鱼不喜银丹饼。 “往后这银丹饼不必再备了。” 素有景王肚子里的蛔虫之称的王公公,立刻令几个内侍记下来,内侍们连连点头。 景王周围落座之人已看得眼花缭乱,唯有叶清欢见怪不怪。 一片丝竹声中,二皇子穆天昭起身,礼部安排最年长的二皇子代几位皇子在国宴上向金绝王敬酒,穆天昭落落大方,谈吐得体,与金绝王相谈甚欢,金绝王对穆天昭赞不绝口,连饮了三杯。 皇帝对穆天昭的表现还算满意,金绝王夸赞二皇子,皇帝脸上亦有光彩,能干得体,这也是二皇子一大优点。 穆天昭觉出皇帝心情不错,笑看金绝王身边娇小的身影。 他近来接连失利,不太得帝心,最近放在乾清宫的眼线给他递了个消息,金绝王此次觐见,有意为这位小公主联姻。 穆天昭之前为了修复与景王的关系费了不少心力,奈何景王不鸟他,穆天昭也有心拉拢承恩公府,可是景王与承恩公府明显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他在景王处吃了瘪,承恩公府对他也冷冷淡淡。 听说三皇子已往景王府成功塞了侍妾,穆天昭怕三皇子先他一步拉拢景王,从而得到承恩公府的支持,景王这边他估计是不行了,得想法子给自己寻找其他助力,但是又不可做的太过明显,毕竟皇帝还在上头盯着。 这时,联姻就送上门来了。 穆天昭心里盘算得好,金绝虽为边陲小国,可是有钱有兵马,若他与金绝公主联姻,金绝肯定不会放着他转去支持其他皇子。如此一来,就算皇帝对他有意见,也没这么容易就动摇他的地位。 至于金绝公主本人,能当他的侧妃就是天大的面子,他可以许诺往后登了基就封之为贵妃,想必金绝王不会反对。 穆天昭原是想着为了金绝这份助力,小公主便是丑若无盐也要收下,可是到了国宴上冷眼一瞧,这位公主花容月貌,挺有几分姿色,与本朝女子相比,有种别样风情,穆天昭心里已是百八十个愿意了。 “公主。”穆天昭命人送上一碟点心,温言软语道,“这是本朝有名的蝴蝶酥,请您品尝。” 蝴蝶酥顾名思义,将点心做成了蝴蝶展翅的形状,且都是成双成对,有百年好合之意。穆天昭想先做出姿态来,让其他人知道,金绝公主已是他的囊中物,叫旁的对公主有心之人,萌生退意。 皇帝在上头也看见了,二皇子估计是相中了这位外邦公主。 皇帝原是中意承恩公世子与金绝公主联姻,只是看叶清欢先前领旨时神情肃穆,不像是对公主有意,皇帝就想着再试探试探叶清欢的口风,少不得也要与承恩公府商量一下,并未直接就赐婚,谁知二皇子突然冒了出来。 皇帝心里有些不满,转念一想二皇子不明圣意,也不该轻易怪罪。他之前就已否了将金绝公主嫁给皇子的念头,二皇子若有这意思定会碰壁,除非金绝公主主动松口,愿为二皇子侧妃,这他倒是能成全。 二皇子既要这门亲事,就得拿出足够的手段来。 皇帝想看看穆天昭如何处事,故而并未制止。 金绝王命人将蝴蝶酥奉至公主面前,小公主只是一笑,未伸手接那点心。 穆天昭估计这公主不知蝴蝶之意,还想再趁机表露一二,忽然发现金绝公主根本没在看他,一张俏脸只频频往远处张望。 穆天昭:“……” 穆天昭脸上有些下不来,也未着急再说话,目光却不由追随公主的视线,然后就见到景王摆了满满一桌案点心在喂鱼,鱼还趴在鱼缸边上摇尾巴。 原来公主是在看鱼,便是那条二皇子一见就会出事的鱼。每次鱼一摇尾,公主就忍不住勾唇。 穆天昭暗恨。他怕在国宴上失礼,得知鱼被景王带来之后,就竭力当鱼不存在,可是这条与他八字不合的鱼,竟又闯入了他的眼帘。 金绝公主笑得满脸绯红,与金绝王时不时轻语,二皇子只听见了一个极轻的“鱼”字,别的尚未听清,但是已足够了,他十分确定是这该死的鱼夺了他的风头。 金绝公主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区区一条哑巴养的鱼,焉能与他未来太子比? 穆天昭瞥了一眼皇帝,皇帝也由这边的动静注意到景王喂鱼了,可是皇帝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噙着笑,似乎很乐于看见景王为了鱼忙东忙西,穆天昭心中那株名为嫉妒的藤蔓,密密麻麻疯长起来。 他是得体的二皇子,是未来太子,终究不能对一条鱼如何,穆天昭沉着脸坐回去,心里堵得慌,怔了一会儿,仍是没有人搭理他。二皇子于是对着负责为他布菜的内侍吩咐了几句。 内侍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手中托着一只碗,碗里盛着少许汤汁。 内侍战战兢兢跪下道:“殿下,今日膳房未备鲤鱼汤,鱼汤要现熬,一时半会儿得不了,奴才怕殿下久等,先拿了一碗白玉丸子汤,殿下好歹请进一些……” 内侍虽说得轻,架不住就有人光盯着二皇子,座位离二皇子不远的穆天明当即大声道:“二皇兄,可是国宴上的菜式不合胃口,为何突然就要喝鲤鱼汤了。” 穆天明故意大声嚷出“鲤鱼”两个字。在场许多人,愕然看向二皇子之后,都会不约而同去看景王。 因为在场,就只有景王身边有一条鲤鱼。 李鱼从鱼缸里抬起脑袋,不好意思地歪了歪:哎呀,好害羞,二皇子怕不是想拿他做汤!可他还好端端在主人这里啃东西呢。 穆天昭:“……” 穆天昭感觉景王冰冷的眼神投射过来,心里莫名一慌,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穆天昭咬牙斥道:“三皇弟你多想了,我只是突然渴了想喝口汤而已。” 二皇子心里极度曲扭,难道他喝口鱼汤都要人置喙了。 景王冷冷看了穆天昭一眼,王喜立在边上虽未出声,可是心里已替景王先骂上了。 皇帝皱起眉,喝一碗鱼汤本没有什么,可是只有景王带鱼过来,二皇子针对之意太过明显。大约连二皇子自己都没想到负气之举会被三皇子揭穿吧。 皇帝爱屋及乌,对小鲤鱼印象极好,也觉得二皇子有些意气用事。 金绝公主方才就在看景王养的这条鱼,远远观望了数次,心里十分喜欢,得知二皇子想喝鱼汤,小公主直接起身,生气地道:“二殿下,鱼这么可爱,你却要当着它的面喝鱼汤,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方才二皇子给她送蝴蝶酥,金绝公主很有些看不上。别看她年纪不大,已看穿二皇子在算计她、算计金绝,她也知嫁给二皇子只能做侧室,金绝公主不傻,倾金绝之力支持二皇子,换一个往后说废就能废的妃位,并不值得。且二皇子能不能登基、何时能登基尚不好说,金绝并不想轻易就涉皇子之争。 故而金绝公主一直未搭理二皇子,得知二皇子竟暗搓搓地想喝鱼汤,别人都不说破,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偏就要跳出来痛踩二皇子几脚,也是借此向皇帝表示,自己不愿与二皇子结亲,想都别想! “公主,你误会了,并非如此……” 穆天昭一时语塞,心头又填充了怒火,都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他能说,他不是当着这条鱼的面喝鱼汤,而是想直接把这鱼宰了炖汤吗? 皇帝在上边看得清楚,金绝公主明显对二皇子无意,还是不要任由二皇子再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了,说得好听是博公主欢心,说得难听便是勾引无果。 ——方才皇帝觉得二皇子有多给他争脸,如今就觉得脸有多痛。 果然还是叶清欢更合适。 皇帝远远看着坐在景王身侧一声不吭的叶世子,心里默默给叶世子盖了个成熟稳重的戳,打算国宴之后就把承恩公和叶世子留下,单独谈话。 二皇子稍后得到消息,皇帝有意赐婚金绝公主和承恩公世子,已在接见承恩公了。 原来这些人才是一伙……而他,在国宴上受到莫大的羞辱,却什么都未求到。 金绝公主拒绝他,承恩公府不肯帮扶他,还有景王以及景王养的鱼,都在嘲笑他! 二皇子觉得自己已忍耐了太久,实在忍不下去必须要动一动了。 第29章 叶清欢冷着脸, 将一叠暗报放在景王面前。 叶世子向来热情, 甚少这般面色阴沉, 暗报放下来,鱼缸里游来游去的李鱼也停了下来,生怕自己一个没留神, 就错过了消息。 皇帝在国宴后将叶清欢与其父承恩公留了下来, 叶清欢在宴席上谨慎克己, 自认并未出彩,结果仍是被皇帝选中,与金绝公主联姻,不得不说,当初信上令人匪夷所思之言, 正在一点一点与现实相印证。 皇帝有意让叶清欢娶公主,虽说也在问承恩公府的态度,可联姻已算是国事, 叶清欢很清楚,他爹承恩公对皇帝忠诚不二,绝不会说出反对之言。 他的婚事如此这般便被定了下来, 不过叶清欢并不担心婚后生活, 信上说, 二皇子将陷害他杀了金绝公主, 显然这位公主也在被算计之列, 叶清欢打定主意不会让二皇子得逞, 至于收拾完二皇子之后, 金绝公主还会不会接受与他的指婚,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从得到信之时,就开始盯着二皇子,以及信中提到的六皇子。 二皇子在宫外的府邸,自他的婚事被皇帝定下来之后,穆天昭的人手就出入频繁了。 二皇子一定在谋划什么。 有景王时不时提醒,叶清欢对于信的内容也不尽信,越与现实相贴,他就越是要打起精神,很快,他的人便查得了二皇子的计划。 二皇子打算在叶清欢和金绝公主进宫谢恩之日,将金绝公主诱到烟雨阁杀害,然后再将叶清欢引过去顶罪。只要叶清欢踏足烟雨阁,就会发现未婚妻的尸首,胸口还插着他自己的剑——这剑二皇子准备命人提前从承恩公府盗走,作为叶世子杀害公主的证物。 而二皇子则会领着一帮御前侍卫冲进烟雨阁,将叶世子“当场”拿下,此种情形人赃并获,叶清欢百口莫辩。 二皇子之计,意在污蔑叶清欢破坏联姻,杀害公主,与信中所言大部分能对上,可是也有对不上的,信上说六皇子也从中动了手脚,要叶世子切勿轻信六皇子。 可是叶清欢只查到二皇子,六皇子却毫无动静。比起惯会作戏的二皇子,与恨不得时刻都与二皇子争一争的三皇子,这位六皇子就是个透明,即便在国宴这么重要的场合,连凑都未往皇帝跟前凑,叶清欢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信写错了。 毕竟那上头太多错字,叶清欢能耐着性子将信看完念懂,也是个奇迹。 不过既然六皇子并未如信所言,他们也就无从得知六皇子会害谁。景王与叶清欢商议再三,仍是决定让人盯紧六皇子。 另外,他们还发现,二皇子暗中备了砒霜,明显是要下毒,只是暂时还不清楚这厮打算对谁下手。反正肯定不是要毒死金绝公主,因公主必须要被承恩公世子的剑杀死,才能栽赃陷害,下毒乃是多此一举。 叶清欢这边相应做好了布置,皇帝赐婚的圣旨很快就在端阳节当日发下了下来,也很快,他就要入宫谢恩了。 景王处。约定了要与叶世子一同入宫,到了谢恩当日,景王早早换上一身轻便行头,头戴墨冠,外边随意罩了件宝蓝色滚银边的锦袍。 一般人入宫不得佩剑,但景王贵为皇子,除了腰悬宝剑,还神态自若地往云纹靴里塞了一柄匕首,很有一副要与二皇子拼命的架势。 李鱼在水晶鱼缸里着急地游来游去。他也想跟着去,如今景王没能和小娇妃在一起,就不存在承恩公府不得不帮三皇子的前提,二皇子和六皇子到底还会不会按原书来,他实际并无握,且万一有些他看书时也没在意到的细节呢? 原书里,被六皇子害了的皇家公主,他死活记不得名字了,这在原书里就是一句话带过,连炮灰配角都算不上,故而他只能简单提醒叶清欢注意六皇子,相信以叶世子与景王联手,若六皇子真想做什么,一定能及时制止。 他无非是想待在景王身边,探听第一手消息,以防万一,本以为景王会带上他,可是景王始终没把水晶瓶取出来。 没有水晶瓶,便意味着不会带他走,若不能与景王一同入宫,凭他一鱼之力,是绝对进不去皇宫的。 李鱼甩甩尾巴,从水晶鱼缸跃至茶盏里,连跳了几次之后,想跃上案上横放着的水晶瓶,但这瓶子打磨得光光滑滑,一身水迹的小鲤鱼刚扑上去,还没呆稳,就噗呲从瓶身滑落,差一点鱼头着地。 景王眼疾手快,将鱼捞住,就近放入花瓣形茶盏里。 李鱼:嘤嘤嘤,不把他放瓶里,景王这是铁了心不带他吗? 李鱼再跳,这次他壮着胆子跃到了景王肩上,鱼鳍死死扒住景王的袍子。 他觉得自己化作了一只帅气的老鹰,会站在主人肩头,替主人遮风挡雨,实际上湿淋淋的鱼鳍,很快就把景王的肩膀蹭湿了。 景王:“……” 李鱼在景王肩头扑腾起来:啊啊啊不是这样的! 景王抹去脸颊上蹭到的水滴,把鱼拎起来。 李鱼做鱼宠这么久,也知景王这是不高兴了,景王很少捏着鱼头的位置拎他,每次都是发生一些不愉快的时候。 所以主人生气了吗? 犯错误的小鲤鱼用尾巴尖讨好地去勾对方手指,可是因鱼头被捏住实在勾不着,只能改蹭对方掌心。 景王:“……” 景王以为小鱼是想出去玩,许是最近他去哪儿都带着这鱼,就令鱼以为,每天都有的玩。 但是今夜他却不能带它,他与叶清欢两个极有可能要真与二皇子的人动手,带着鱼且不说方便不方便,鱼本身也会不适。 景王原打算暂时把小鱼托付给王喜,可是这小鱼自己跳到水晶瓶上还不够,竟还跳上他的肩。 哼,看来果真是平日太宠,胆子愈发大了…… 景王腹诽着鱼,想想若把鱼留在府里,说不定这一走又要遭贼偷,反正他这一趟也要动用宫中人手,景泰殿是必要去的,不若就把鱼带去景泰殿待几个时辰,叫王喜也跟着罢。 景王无声叹了叹,认命地把拎起来的鱼好生塞入水晶瓶,又换了身外袍。 犯错误了也能如愿入宫的李鱼:嗷嗷嗷计划通! 景王这厢带鱼入宫,与叶清欢在宫门处碰面,他拿了水晶瓶,叶清欢也攥着雄风的链子。 叶清欢一笑道:“我就知你会带着鱼,我也把雄风带来了,咱们待会儿忙正事,就让雄风与小鱼做个伴。” 李鱼:……不会吧?? 他也要办正事,不是与狗为伍呀! 叶清欢才说完,雄风便兴奋地伸了狗头过来,鼻子尖捅了捅水晶瓶。 这水晶瓶虽总体比茶盏大,感觉雄风嘴巴大张,仍能把水晶瓶叼住,且水晶瓶狭小壁薄,雄风舔瓶子的时候,李鱼总觉得狗牙一下子离他近了不少。 尽管与雄风很熟了,李鱼仍有些紧张。 景王把水晶瓶交给王喜,王喜早把小鲤鱼以前在景泰殿待过的青花瓷鱼缸收拾了出来,将鱼放了进去。 李鱼松了口气,这才觉得安全了。 入宫之前,景王与叶清欢就商议好先保证金绝公主的安全,别让二皇子真把人害了。 只是金绝公主与他二人并无交情,不方便直接派人。景王受信的启发,干脆也给金绝公主弄了封未具名的信,道是有人暗害公主,主意是景王所出,由叶清欢亲自去送,反正叶世子最近正负责金绝王与小公主的安全,自己送信,神不知鬼不觉。 据说,金绝王接到信就怒了,召来心腹对着信研究了一宿,因不知这信是何意图,金绝王为了女儿安全,不得不令随行的高手侍卫们前呼后拥,时刻守着公主,就连入宫谢恩也没落下。 皇帝不知缘故,就觉得金绝王谨慎过了头,皇宫里还是挺安全的,但这不过些微小事,皇帝也懒得在这上头去约束金绝王。 如今的金绝公主,身边动辄就跟着一十六个高手,这还是看得见的,看不见估计比这多得多。 金绝公主一旦安全,二皇子的计策首先就无法得逞。 亦是几日前,二皇子的人在叶清欢眼皮底下,摸入了承恩公府,为了给二皇子一份大礼,叶清欢挑了一把特别的剑,故意让剑被盗走,让二皇子误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景王与叶清欢将各自的宠物安顿好之后,都在等。 没多久心腹来报,竟有来历不明之人妄图接近金绝公主,被金绝公主的侍卫识破,抓住狠锤了一顿。 景王与叶清欢对视,他们都猜到,这定是二皇子派去诱骗金绝公主之人。 “该走了。”叶清欢轻声道。 也该去烟雨阁会一会二皇子了。 景王朝王喜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小鲤鱼的脑袋,带着他的人,与叶清欢一同走入夜幕之中。 李鱼目送景王离开,自己停在鱼缸里,静静地分析着现在的剧情,为何六皇子没有行动? 大约还是因为景王没与楚燕羽在一起,承恩公府是三皇子与六皇子尚未争取到的助力,实在没必要冒险除之。 所以这应只是二皇子的独角戏,虽他也不是很明白,六皇子都龟缩了,为何二皇子还要执行这个计划? 也许心胸狭窄、鼠目寸光的人,在何时做出的决定都差不多吧。 李鱼正想着估计只能在景泰殿等消息了,忽然听见咔地一声轻响,趴在鱼缸附近,似在睡觉的雄风警觉地抬起了头。 ……不是王喜。 李鱼对王喜的脚步声还是有点印象的,且这声音,是从窗户处发过来的。 王喜在景泰殿,绝不可能爬窗。 借着屋子里的一点烛光,他看见一道黑影,跃入了窗户。 是谁? 李鱼随即想起了以前的女刺客,鱼身瑟瑟发抖。 雄风不愧是要保护鱼的狗,立刻汪汪一通乱叫,黑影在案前磨蹭了一会儿,就要过来,雄风扑上去嗷呜一口英勇地咬住了那人的手,令那人疼痛难忍。 “发生何事了?” 王喜的声音传过来,周遭守卫也被惊动,黑影见势不妙,顷刻便捂着手按原路折返。 王喜没能抓到人,很是懊恼,幸好鱼和狗都没事,王喜欣慰地从案上取了一匣子鱼食过来,要喂给两位主子。 雄风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王喜把鱼食倒在一只玉盘里,雄风正要去叼,李鱼想起黑影在案上摸了一会儿,心里涌上了一阵怪异之感。 李鱼立刻甩尾,将鱼缸里他常玩的一颗蓝色珠子击向玉盘,用力过猛之下,珠子竟将玉盘撞翻,鱼食落了一地。 小鲤鱼很少这般“发脾气”,王喜惊道:“小鱼主子,怎么了?” 王喜的目光,紧接着落在地上的鱼食上,须臾,他仿佛想见了什么,难道…… 王喜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 没人会专门给宠物验毒,王喜也是怕出什么岔子,宁可是他多想。 银针往鱼食上扎进去,不一会儿拔出来,针尖已黑了。 李鱼:!!! 鱼食被下了毒!嘤嘤嘤,差点被毒死,吓死鱼了!! 因为这东西多是给他吃的,李鱼敢肯定,有人要对他动手。 王喜也很快想到这一层,景王不在,王公公果断命人给鱼主子还有雄风换了间没窗的屋子,他就亲自在屋门口把守,坚决不再被任何人钻空子。 第30章 叶清欢这边, 也遇见了二皇子派来引他去烟雨阁之人。 景王向叶清欢递了个眼色, 叶清欢假装毫不知情地跟着走了。 景王在后边领了心腹远远跟着, 免得让二皇子的人觉察。 到了烟雨阁, 果然就见到一名女子卧倒在地,身上还插着叶清欢的剑。很快,二皇子便领着御前侍卫赶到。 二皇子瞥了一眼死去的女子,身上所穿正是金绝服饰,穆天昭心中得意,故作惊讶道:“承恩公世子, 你怎会在此地——你把公主怎么了?” 叶清欢正要回答, 皇帝明黄色的龙袍后脚便已移至烟雨阁。 这当然也是二皇子的计划, 二皇子私下告知皇帝, 听说叶世子与金绝公主在烟雨阁私会,皇帝觉得虽已指婚,到底不成体统,过来训斥几句,谁曾想竟撞上了命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质疑的目光,从地上的女子看到叶清欢。 叶清欢不慌不忙道:“皇上,臣也是才到此地, 尚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二殿下便出现了。” 穆天昭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异样, 但是仔细回想, 他未觉出自己的计划有任何破绽。 穆天昭一扫胸口所有怨气, 反唇斥道:“发生了何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世子,你杀害公主在先,竟还想狡辩?” 二皇子抬手指向女子胸口的剑:“这应是叶世子的佩剑,没错吧?” 皇帝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莫不是金绝公主真死了?被叶清欢所杀? 皇帝一声令下,御前侍卫前去查看,二皇子说得挺像回事,结果御前侍卫将死者翻过来才发现,这并非是金绝公主,而是一名穿了金绝侍女服的女子。 皇帝凌厉的眼神乜过去,御前侍卫暂且退到一边,不敢多言。 女子胸口的剑也被御前侍卫取出,呈到皇帝眼前。 叶清欢常用佩剑乃是皇帝以前赏赐,皇帝印象颇深,这剑与叶清欢常用极其相似,皇帝第一眼看过去,也以为是叶清欢之物。 “叶清欢,这难道不是你的剑,你而今身上也没有别的剑了。”二皇子成竹在胸,咄咄逼人。 叶清欢镇定道:“皇上,二殿下似乎忘了宫中规矩,做臣子的在御前不可佩剑,臣的剑早在入宫门时,就卸下交由守宫门的侍卫保管了。” 皇帝点点头,叶清欢既如是说,皇帝即刻命人去取剑,等了一会儿,侍卫捧着叶世子的剑过来了。 剑怎会突然变成两把?轮到二皇子有些不淡定了。 叶清欢沉声奏请皇帝验看。 皇帝仔细比较摆在他面前的这两把剑,凭心而论,两把剑若是单独分开看,似乎很像,但是摆在一处便能清楚看出差别,侍卫处取来的剑银光粼粼,而从女子身上拔下的,暗沉如铁,很是寻常。 孰真孰假,已很明了。 且此时富有经验的御前侍卫亦探出,女子实际已死了多日,既不是立时死的,身上的剑又不是叶清欢的,那叶清欢杀人,本身也就站不住脚。 只是为何两把剑如此相似? 皇帝马上就想到,怕是有人将凶器故意做得像叶世子的佩剑,栽赃陷害。 回想起二皇子从方才起左一句“这是叶世子之剑”,右一句“叶世子杀了公主”,可事实上,剑既不是叶世子的,公主也没死,皇帝自己也是经历过不少宫斗之人,看二皇子的眼神都变了。 皇帝淡淡道:“天昭,你入了烟雨阁,连这女子是不是金绝公主都还没弄清楚,为何非要一口咬定,是承恩公世子杀了公主?” 穆天昭惊魂未定,为何皇帝方才还怀疑叶清欢,眼下却又开始疑心他了? 死在烟雨阁的一定是金绝公主,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难道还会是别人? 但是眼下,皇帝在等他的解释…… 穆天昭费力道,“儿臣原是见死去的女子乃金绝装扮,才、以为是公主。” 皇帝意味不明看他一眼,命御前侍卫将死去的女子抬到二皇子面前,穆天昭这才看清楚,死者并非他认识的金绝公主,而是、而是…… 叶清欢一笑:“这女子虽是金绝衣着,可寻常侍女的装扮与公主服饰还是很不同的,二殿下真是好眼力,一眼就将侍女认成了公主。” 穆天昭:“……” 叶世子已嘲得如此明显,皇帝不会不知二皇子原本是要做什么,否则二皇子为何非要想尽办法,令他驾临烟雨阁? 怕是二皇子嫁祸叶世子不成,反被叶世子逮了个正着。 皇帝此刻对二皇子又气又恨,恼起来真想踹二皇子两脚,偏偏还得克制下去。 叶世子和金绝公主都无事,他不宜再深究,金绝王尚在皇城,不能让金绝王得知,二皇子有害金绝公主之心。 “天昭,你连人都识不清,这几日还是好好呆在你的府邸反省,没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皇帝还未如此严厉地对二皇子说过话。 只是禁足,没别的处置,叶清欢心里明白,皇帝怕是要放过二皇子,若他中了此局,只有一条死路,可如今摆明了是二皇子诬陷,皇帝却不会真的对二皇子如何。 不过往后还长着呢,二皇子没能把承恩公府连根拔起,可就不要怪承恩公府从今往后视他为敌。 要废一个人的法子多得很,叶清欢素日正直,不代表脸被扇了都不晓得回手。你打我,我还你,天经地义。今日就是他与景王联手定下的计策,死去的女子,不过是天牢里不知名的女尸,用来令二皇子以为计划得逞,放松警惕。 皇帝亲自安抚了叶清欢几句,叶清欢也未揪着二皇子不放,皇帝心里直叹,当日国宴上,他就觉出二皇子神情不大对,只是没想到二皇子竟差一点闯下大祸。 平时看着挺能干,怎就因为一门指婚如此冲动。不给他,他就要毁掉吗? 二皇子的憋屈皇帝无法体会,但是其算计承恩公府的狠厉,令皇帝颇有些忌讳。 这时,景王缓步走来。 皇帝见到另一个儿子,疲惫地笑了笑:“天池,你也来了?” 穆天池走过来毕恭毕敬行了礼,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座牌位。 皇帝正奇怪景王怎会突然拿出来这种东西,一瞬间的不喜是有的,待看清牌位上的字,皇帝生生把接下去要斥责的话都咽了下去。 因为,这正是他的发妻,景王生母孝慧皇后的牌位! 皇帝原想息事宁人的心,被这座牌位霎时间碾压得粉碎。 他才想起来,承恩公府是哪一家,这是孝慧皇后的母族、亲人,若是孝慧皇后在世,他还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二皇子吗? 景王这是代孝慧皇后、代承恩公府要一个公道,叶清欢说不出口的话,景王却可以做到! “天池,朕……明白你的意思。”皇帝揉了揉眉心,“你与叶清欢都下去吧,让朕再好好想一想。” 叶清欢赶紧扯着景王出了烟雨阁,便是他也没想到景王的神来之笔。 “真是好大的胆子!”叶清欢低笑,可又觉得十分畅快。 某些人不就是觉得先皇后母家没有倚仗了吗? 明明承恩公府,还有景王在庇佑。 承恩公府也一定会替孝慧皇后守住景王。 景王难得在表弟面前勾了勾唇,叶清欢先去了烟雨阁,他在后边跟了一会儿,冒险转去长春宫取来母后牌位,果然派上了用场。 在他看来,要打二皇子就打得狠些,免得让二皇子有机会再爬起来。 叶清欢深以为然。 也不知谁在金绝王面前吐露了风声,金绝王得知二皇子要算计他女儿大怒,皇帝急召叶清欢这个未来女婿去承受金绝王的怒火,叶清欢原要随景王一同回景泰殿接雄风,最后不得不改变主意折返。 景王自己匆匆行至半道,突然间有个黑影蹿了过来,一时不察,撞到了景王。 何人?景王皱眉打量着眼前这人。 此人蒙面,看不出来样貌。景王觉得有可能是二皇子处派来复仇的,手已悄悄握住剑鞘,这人怔了怔,发现是景王,随即亮出剑刃,向景王猛刺过来。 两人随即战在一处。 蒙面人身手与景王差不多,可是似乎持剑的一只手受了伤,动作总是慢一拍,景王很快便将这人的剑击落,谁知这人趁景王不备,迎面洒出了一包白色粉末。 景王的眼睛顿时看不清了,剑亦掉落在地,感觉此人逼近,景王哼笑,冷静抽出靴中藏的匕首,一击而中。 这场相争仅发生在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蒙面人受重伤而逃,景王脚步亦有些踉跄,他出不了声,但是应当离景泰殿不远了。 李鱼与雄风大眼瞪小眼了一晚上,也看雄风不断重复啃东西、戳鱼缸、摇尾巴了一晚上。 李鱼快睡过去的时候,景王终于现身,外头守着的王喜心头一喜:“殿下可算回来了!还顺利吗?” 景王摇了摇手,王喜注意到他神态不对,眼睛发红,脸上还有粉末,王喜不知发生了什么,连连询问,景王眼睛正疼,也写不了字,不停地摆着手,动作有些暴躁。 王喜断定景王不适,立即道:“奴才先扶您去屋里歇着,这便去传太医!” 王喜想着有小鱼主子在,他家殿下平时最疼小鱼主子,和鱼待一会儿,可能会好受些,遂将景王扶入眼下安置鱼和狗的屋子。 景王一入屋,雄风便摇着尾巴奔过来邀功,景王看不清,不慎踩到了雄风尾巴,雄风委屈地汪了几声。 “雄风别吵,他好像不大舒服。” 李鱼也在鱼缸里着急得游来游去,景王回来,他很高兴,觉都不想睡了,可是景王状态不对,王喜怎么没在啊? 李鱼不知王喜是去命人宣太医了。 屋子里点着灯,景王仍看什么都很模糊,摸索着坐下,他眼睛不适,想先找个帕子擦一擦。 李鱼瞥见景王红肿的双眼,还有遗留的白色微末,心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景王是被石灰粉扑了? 眼看景王摸到了脸盆上搭着的一块布巾子,正要沾水,李鱼忙道:“不可以!不能直接沾水呀!” 若是石灰粉直接拿水洗,眼睛说不定会瞎掉,这在现代是常识! 可他的声音没人听得见,小鲤鱼急得在鱼缸里忽上忽下游动,希望景王能看见自己,停下来。 但是景王这会儿已自顾不暇,没法注意到他,拧了帕子就要敷到眼睛上了。 李鱼想找雄风,可是雄风这条笨狗狗,时而靠谱时而不靠谱,这会儿竟只顾歪着脑袋看景王,可能雄风觉得景王笨拙的动作很有意思。 怎么办,要瞎了!景王已是哑巴了,总不能、总不能再变成瞎子吧? 这样的话,就太可怜了…… 李鱼停了片刻,他明明知道还有一个办法能够阻止景王的—— 就算对他再危险,也要试一试! 小鲤鱼鼓起勇气奋力一跃,跃出鱼缸,哪怕鱼缸附近没有摆茶盏,直接着地有点疼也没关系。 景王正好背对着他,他迅速用了变身技能,须臾就变回人形。 要如何解释来历都不重要了,先制止景王再说! “别用水洗!”李鱼大声喊道。 景王握着湿布巾的手一僵,本能就要回头,这个声音…… 他记得,是他苦苦追寻很久都没有寻到的少年,为何突然毫无征兆就出现在屋里? 景王就要转身,李鱼赶紧道:“也别马上回头,请等一等!” 景王:“……” 李鱼刚变身还没穿的呢,慌慌张张环顾四处找寻,可神奇的是,王喜挑的这间屋子除了没窗户之外,也没有衣柜,自然也就没有衣服。 李鱼窘得不行,总不能就这样在人前跑来跑去吧。 好在这屋子虽无衣柜,房梁处却挂有帐幔,来不及了,就是它了! 李鱼也不挑颜色质地,随便扯了一片下来,胡乱往身上绕,直到将自己绕得像只筒子之后才停下来。 景王直直站着,不敢擅动,他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这少年还没走,不过他觉得若是自己回了头,说不定对方又要逃走。 他如今眼睛不便,还是先稳住,不要把人惊走了。景王默默地想。 李鱼收拾好筒子,这才道:“现在行了……” 景王迅速转身,模模糊糊间见到了一只筒子,景王:“……” 李鱼站在他面前,小小声解释:“你……殿下的眼睛,千万不能洗,我来帮你弄好不好?” 第31章 怕景王不信任他, 李鱼主动抬起自己一双手给他看:“殿下请放心, 我没有恶意, 你的眼睛是不是很不舒服, 得尽快清理干净……” 景王有些犹豫,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正式搭上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少年有种说不出的相熟之感。 哪怕他最早觉得这少年是贼,这份念头也在几次追逐中淡化不少。 说起来,对方并没有明显的害他之心, 若警示叶清欢的信, 是这少年所写、所送,甚至还算帮了他们。 但为何第一次要带走小鱼…… 景王不觉就要去看鱼, 李鱼受到了惊吓, 他原本有只与鱼形一模一样的抱枕,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就不见了, 李鱼也没在意过,所以——鱼缸里如今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露馅? 他也跟着朝鱼缸担忧地望过去, 恰巧雄风位置就在鱼缸前, 狗狗的体型将鱼缸遮得严严实实。 李鱼:……总算得救了。 因有雄风遮挡, 再加上景王眼睛不适, 大致只看见一团黑影, 意识到自己如今也看不清鱼, 便调转了方向。 李鱼也跟着松气, 可景王仍是不为所动,李鱼生怕他还在怀疑自己,情急之下抱住景王的手臂:“你别疑我,我真不是坏人,只是想帮你把眼睛里的东西拿出来。” 他还是鱼时经常跳到景王手里,与景王有接触再正常不过,一时还当对方是暴君主人拗不过来,抱一抱手臂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 怕就怕景王当他是坏人,要杀他…… 鱼性发作的李鱼反而抱得死紧。 景王:“……” 景王还是头一次遇见此等不按牌理出牌之人,一时不适也没能推开。 李鱼诱他道:“就让我试一下,若不行你再处置我?” 景王:“……” 景王想着,反正在他面前应是耍不出花样来的,就姑且一试。 他暂且摸索到桌案坐下来,李鱼将手仔细擦干净,重新寻了块干帕子,确定没有一点水渍之后,才坐到他身边,轻轻拨开他的眼皮,为他一点点挑走洒入眼睛的粉末。 好在粉末并不多,李鱼动作麻利,很快就都挑出来了。 他瞧得清楚,的确是石灰粉,李鱼在现实世界曾学到过,生石灰融化时会大量散热,眼睛里若进了石灰粉,直接用水洗,极有可能将眼睛灼伤。 看来这次变成人阻拦景王很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因怕还有未发现的残余,李鱼又不放心地对着景王的眼睛吹了吹。 景王已轻松多了,也能看清眼前的少年。 他离他如此之近,可以清楚看见少年垂下来的眼睫,微微渗出薄汗的鼻尖,还有认真撅起来的一双唇,唇色嫣红。 温暖的气息拂过,景王意识到他在替他吹眼,顿觉失礼地错开目光,却瞥见少年底下赤着一双足,圆润的脚趾上还沾了些水珠。 景王对这少年的好奇已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李鱼这厢,再三确定景王眼睛里再没有任何石灰粉了,这时才可用大量清水冲洗。 他记得这间屋子里是有脸盆的,下人们备在脸盆里的水,通常是晾开的水,能够一用。 李鱼要去取脸盆,景王却误以为他要逃,在他起身时紧紧攥住他的手臂。 李鱼:“……” 李鱼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哭笑不得:“只是去拿水,粉末已取出,可以洗了。” 谁知这般劝慰,对方仍坚决不放手,眼睛差不多恢复的景王自己起身,攥着李鱼,一同走到脸盆边。 景王站直时,李鱼只能够到他的肩,李鱼正想要如何让景王坐回去,景王此刻却微微垂下头,黝黑的眸子看着李鱼。 ……这应当就是让他洗了吧? 李鱼也算切身体验了一把景王的执拗,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也不用湿布巾,而是不断捧起水,倒入景王眼睛里,用水流替景王冲洗。 如此重复几次,景王眼睛虽红肿未消,已没有任何不适。 李鱼谨慎起见仍对他道:“殿下稍后就请太医看一看,可能还是要上药的。” 景王点点头。 李鱼与他对视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在景王面前彻底暴露了人形——这其实没什么,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暴过,关键是景王正抓着他不放,他暗暗抽了好几次手都没能抽出来,他只能维持人形半个时辰,若是一会儿大变活鱼怎么办? 得赶紧想法子把景王支走,或者把他自己支走! 景王眼睛一好,便在不住观察眼前的少年,将目光从对方的脸,挪到衣着上。这次的少年露着两条白皙的手臂,身上套了一圈圈奇怪的布帛,几乎包到了膝盖,小腿肚往下是光的,精致的脚踝随随便便晃来晃去。 景王不由得想,这人为何总是穿得如此……清奇? 你是何人? 景王就近蘸取脸盆中的水,在桌案上写字。有许多问题想问,这是第一个,也是最轻松的一个。 李鱼:“……” 李鱼摇摇头,假装自己看不懂。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这个人在书中并不存在,反正都是查无此人,贸然说了谎,还得费心去圆回来,那不如什么都别说。 也许,李鱼突发奇想,也许接下去他都保持缄默,会使景王失去耐心,离开这间屋子? 他很担心下一瞬就能听见维持人形的倒计时,那就太糟糕了。 李鱼心里实际已乱成了一团麻,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景王见他不回答,继续以写代问。 你怎会在此地? 为何要救我? …… 李鱼一遍遍忍住想和景王说话的冲动,继续摇头。 景王蹙眉,问这么多,一个都不答,莫非是看不懂? 是了,景王回想叶清欢收到的书信,上头的字写得极差,他原本也奇怪世上怎会有如此烂的书法,原是这人…… 看不懂,所以不会写? 景王瞥了一眼雄风,雄风对这少年的出现并无多大反应,应是很熟,所以才能利用雄风送信…… 景王内心,在一点一点比较和分析,不断投射过来审视的目光,令李鱼头皮发麻。 他觉得自己快要装不下去,马上就要撒丫子逃走,就在此时,去召太医的王喜公公过来拍门。 “殿下,殿下,太医请来了!” 真是天无绝路,听见王喜的呼唤,李鱼眼睛一亮。 景王敏锐捕捉到他骤然放松的神情,立即便想到他打算逃走。 景王笑了笑,已到了这般田地,怎可能再让人逃脱? 太医就在门外,没有景王吩咐,不敢擅入。 王喜进门请示,就见到景王悠闲地坐在椅子里,身旁是一个裹成筒子的陌生少年。 因李鱼穿得十分豪放,王公公太过震惊,误把筒子当成了被子,一开始竟没能把人认出来。 王公公内心在咆哮,不过是去寻太医的工夫,怎么又有小妖精来勾搭殿下了?不过瞧着殿下的脸色,似乎、仿佛,不太生气? ——景王岂止是不太生气,被人暗算,心情这会儿竟诡异地不错。 事事以景王为上的王公公脑子飞快转了转,其实只要殿下高兴,小妖精也不是不可以,还是别过问太多。 王喜就当没瞧见李鱼,对景王恭敬道:“太医已在外边候着了,殿下可要传?” 景王并未点头,而是起身理了理衣冠要出门,王喜赶紧跟在景王身边照应。 景王出去之前,特意看了李鱼一眼。 李鱼一时没能明白,以为自己解脱了,长出一口气,总算可以安心变回去了。 他不放心走到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门未关严实,就见到王喜在门外设了个座,离门仅有一步之遥,景王四平八稳地坐着,太医在旁低着头,为景王诊脉,看眼。 李鱼:“……” 卧靠,这人还能再混账一些吗,变形是为了救他,不是为了让他把自己堵在屋子里啊! 这屋子他早看过了,连扇窗都没有,只有一道门,本是最安全之处,可是如今却变成最不可逃脱的笼子了! 李鱼转向雄风嘤嘤嘤:好雄风,这下子只有你能帮我了…… 完全在状况之外的雄风:??? 太医给景王诊完脉,又看过双眼,赞叹道:“幸亏殿下处理得当,眼睛已无碍了,臣待会儿会开个明目解毒的药方,殿下服用之后便可无忧。” 景王勾了勾唇,他也觉得之前少年处理得挺好。 景王令王喜赏了太医,太医走后,景王要回屋,王喜以为他是着急去会屋里的小妖精,忙叫住他。 “殿下,今日殿下不在,有人闯入景泰殿投毒。” 王喜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来人怎样偷入景泰殿,怎样被雄风咬伤手,鱼食里怎样被下了毒,小鱼主子怎样将玉盘打翻,万幸鱼和狗都没事。 王喜既是知会景王一声,也是怕屋子里的小妖精来路不明,想借此提醒主子警觉一些。 景王不听则已,一听脸上尽是霜雪,比自己受暗算还要恼怒。 王喜提到银针变色,景王随即想起二皇子在府里藏的砒霜,怕不是这厮陷害承恩公府还不够,竟连他养的鱼都不放过! 这笔账,早晚得讨回来。 景王也因此想起返回景泰殿时袭击他的蒙面人,此人的手似乎受了伤,难道与王喜所言,被雄风咬伤的是同一个人? ……应就是穆天昭的爪牙。 回景泰殿之后他因各种原因还没亲眼见到小鱼,想来鱼和少年都还在屋里…… 自从少年帮他擦眼,他潜意识已不觉得对方会对鱼如何了。 王喜叫着“殿下”,景王示意他先等一等,自己步入了屋子。 打开房门之前,他忽然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应,哪怕他知道这次绝不可能再让人逃走了。 景王不再多想,果断推开门,只见—— 屋子里空空荡荡,掉了一地布片,原本应当等着他的少年,又一次不翼而飞。 这不对。 景王太阳穴突突跳着,他虽离开过,但一直守在门处,此地无窗,还能逃到何处去? 经历过几次类似的情形,景王觉得有必要转化一下思路,不论这思路听上去有多荒唐…… 既逃不出去,那就是在的,只是……应当在一个他暂时还想不到的地方。 景王走到那一地布帛前,回想起遇见少年的种种,突然发现了许多细思恐极之处。 少年出现帮助他时,他并没有听见门响,这说明少年非是从门而入,会不会这人早就在屋子里,他却没发现,正如而今,他找不到对方? 其实那时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声音,景王的耳力一向很好,那时他听见的是…… 是鱼尾的扇动。 小鱼常在他面前跳起,甩尾的声音他自信不会认错。 景王不禁向鱼缸望过去,景泰殿的青花瓷鱼缸比不得景王府的水晶鱼缸,能一目了然,出乎他意料,原本应该呆在缸底的小鱼正趴在缸沿上,背对着他,尾巴甩来甩去。 想到自己的鱼差点没了,景王心情又晦涩了几分。 他走过去,正要摸一摸鱼,这鱼却着急忙慌,一头栽进水里。 景王:“……” 景王仍是伸手摸了摸鱼的背,平时小鱼会用尾巴尖缠他手指,可是今日只是抬首,没精打采地望着他。 景王心想,应是小鱼受到了惊吓。 景王一边安抚鱼,一边继续被打断的思路,思索少年的下落。 这间屋子逼仄,有何物一目了然,再怎样都不可能藏身。 景王心念一动,细数少年待过之处,为何每次都是…… 是在他的屋子里? 这次回景泰殿,只有心腹和叶清欢知晓,为何这少年也会……与他在景泰殿相逢,且这少年穿得如此,是断不可能从宫门进来的。 景王起身,云纹靴又一次踩到了地上的布帛。 他将布帛捡起,挪开布帛之后,露出布帛底下掩藏着一滩水渍。 他记得少年一双脚沾湿了,想起追踪屋子里有没有水印,仔细辨认之下,发现了一些去往脸盆边的,去往桌案处的,也有在门边驻留的,可是来来回回,最湿的痕迹汇集之处,却形成了一条道。 他顺着这道继续找下去,最后看见了一只黑毛大犬。 叶清欢的狗兴奋地叫着,朝他摇尾巴,水渍最多之处,被雄风坐在了身底下。 景王怔了怔,心想自己真是糊涂了,这原是雄风弄出来的痕迹。 李鱼一直盯着景王的身影,焦急不已,直到景王出屋,李鱼觉得自己都要神经虚弱了。 也是实在没办法,怕被景王看出来,一地水迹他没办法消除,只能让雄风顶缸。 对不起啦,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小鲤鱼默默地向主人道歉。 景王走出屋子,神色凝重下来。 他带走了少年裹身的布帛,这块布上,有几片鱼鳞闪闪发光。 这不是第一次,发现少年衣物上沾有鱼鳞。 景王想起了一个细节,他在看见少年脚踝的时候,亦看见对方脚上一闪而过的银光。 他想他应当知道,那是什么了。 第32章 李鱼这一整日都提心吊胆, 如今危机解除了,景王应当什么都没发现, 小鲤鱼安心趴在缸底呼呼大睡。立了大功的雄风也紧紧贴着鱼缸,跟着睡得不亦乐乎。 而景王就在屋外徘徊,夜风微凉,吹得他睡意全无。 他把所有遇见少年的过往全都串了起来。 以前沾在他衣裳上的鱼鳞, 和如今落在布帛上的鱼鳞,毋庸置疑是小鱼的, 若仅仅如此, 他可能又要以为是少年摸过他的鱼,可是为何, 同样的鱼鳞又出现在少年脚上? 少年身上湿淋淋的, 总是穿着奇特,出现时他并未听见任何脚步, 却听见了鱼尾的声音,不知从何处来, 更不知藏身在何处,总是让他遍寻不到,却又总是出现在他身边。 记得景王府派出去寻找少年的人,没一个能探得少年的下落。 少年跳窗逃跑时, 负责埋伏的侍卫也说什么都没看见。 追踪送信人时, 他屋子的守卫更是告诉他, 离开的只有狗。 以上种种, 以他所知的理由, 通通都无法解释。 他觉得自己已很清醒,然而却有了非常疯狂的想法,且这想法一旦形成,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因为唯有这个想法,才能替他解释这一切。去掉所有不可能,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天池,你这屋子里是不是闹鬼? 这原本是叶清欢调侃他的话,景王以前根本没在意。 然而如今…… 景王喉结滚了滚,叶清欢……还真有可能说对了大半。 这少年,并非是“人”。 至于是什么,鱼鳞已说明一切。 这少年,恐怕就是小鱼。 月上中天,王喜几番央他去休息,景王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养着鱼的屋子,摆了摆手。 他得想清楚,不能仅凭自己的猜测,就质疑一个人,一条鱼。 景王不顾夜深,命王喜找御膳房的奴才,给他带几条鱼过来。 因小鱼是仇贵妃的猫从膳房里叼出来的,景王特别嘱咐,就要和小鱼一样的鱼。 王喜去办了,御膳房内侍不知缘故,战战兢兢提着一篓子鱼过来,景王逐一查看,这些鱼看上去与小鱼几乎一个样,可是鱼眼呆滞无神,既不会甩尾跃动,也不会翘首看他,比起小鱼,少了最重要的神采。 景王吁了口气,他早该看出来,小鱼是特别的。 可能是他从没养过宠物,将这份特别归为小鱼灵动活泼,略通人性。因为乌鸦尚能反哺,他一直以为他的鱼即便聪明些也没什么。 难怪他总觉得那个少年有些眼熟,可不就是他自己的鱼,也难怪对方总出现在他房里,跟他入宫,可不就是他自己安排的。 景王心里已愈发肯定,只是对于接下来要如何应对,犹豫不决。 养了这么久,他对小鱼确有几分真心。 这会儿得知小鱼不是一般鱼…… 景王抿了抿唇,算起来当初虽是他从猫爪下救了小鱼,小鱼却也几次帮过他,救过他外家承恩公府。 景王苦笑,这要如何说得清,算得清,又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临近清晨,叶清欢好容易安抚了未来岳丈金绝王,赶着回宫向皇帝交差,皇帝心情烦闷,也不想多见叶世子,客套两句便将叶世子撵了出来。叶清欢累得不行,打算就近投奔景王,厚颜无耻讨一张床铺来睡,按他如今和景王的交情,景王应不至于也撵他。可是当他匆匆入了景泰殿,却见到一向冷漠淡定的景王忧心忡忡的样子。 叶清欢暗地观察了半晌,虽不知发生了何事,还是决定问一问,他一直都很关心这个表哥。 “天池,你怎么了?” 景王慢吞吞抬眼,看他一下,将手中的布帛递过去。 叶清欢不明所以地接过,掂了掂,这布帛料子有些粗糙,摸上去有股湿意,上头还沾了几片鱼鳞。 叶清欢笑嘻嘻道:“你这是用布裹鱼了?” 景王一怔,果然叶清欢也是想到了鱼。 景王转去令王喜拿了纸笔来,又将四周之人都屏退。 叶清欢觉得景王有些严肃,此阵势应是十分要紧之事,连忙屏住呼吸等着。 抬眸,就见景王凝神半晌,提笔写道,你有没有养过妖? 能变成人的鱼,景王觉得应当不是鬼,而是妖——鱼妖,或者说,小鱼极有可能是一条鲤鱼精。 叶清欢:“……” 这是什么问题?叶清欢窘道:“我养狗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养过这……这种东西!” 景王不是一向不在意妖魔鬼怪吗,为何突然就主动问起,不太像平常的景王。 景王嫌弃地瞥他一眼,似乎在说,我也知道你没养过。 叶清欢:“……” 景王顿了顿,又提笔写道:妖,要如何养? 叶清欢:“…………” 叶清欢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你问这些做什么?该不会你自己想养吧?快别了,好好养你的鱼,这种东西,哪怕你起了兴致,也别沾。” 叶世子心底还是敬畏鬼神的,景王问的妖,也在他敬畏之列。 景王继续问:为何不能沾? 叶清欢结结巴巴道:“那可是妖,妖你懂吗?” 景王以前也没遇见过妖,自是不大懂。 “我猜你也不懂。”叶清欢见四下无人,凑近景王压低声音道:“听说妖很厉害,会惑人心智。人若是遇见妖,会被妖吸去精气……许多话本子都是如此写的。” 景王:“……” 景王从小没看过话本子,觉得话本很是无聊,听叶世子煞有介事地一说,自己的确有些肤浅了。 叶清欢道:“你若想知道,改日我给你送一些!只是你看话本可以,妖……绝对不能沾。” 景王蹙眉:为何不能,莫非妖会杀人? 叶清欢仔细想了想,好似话本子里的妖,都是诱惑书生结为夫妇,把书生吸得就剩一把骨头,最后被路过的和尚道士收了。 叶清欢含混道:“应当不会真杀,但是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景王:“……” 景王顿时有些好奇:既不杀,又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叶清欢窘得不行,为何他非要和景王谈论起妖来,与妖为伍难道是什么好事,景王为何还挺有兴致? 景王认真写道:吸收金气,是要如何吸? 叶清欢:“……” “我明日就给你送本子来!” 原想蹭个床的叶世子实在答不出,干脆自己把自己踢出景泰殿。 对于叶世子的临阵逃脱,景王满心疑惑,想知道的又太多,看来即便是无意间启发了他的叶清欢,也不能完全为他解惑。 “殿下,咱们可要启程回去王府?” 王喜过来请示景王,这一趟入宫,原是为了协助承恩公世子,眼下叶世子无恙,王喜善于揣摩主子的心思,觉得他家主子也许会想回府。 景王点头,他是得赶紧回去,宫里眼线多,揣着一只鲤鱼精,始终不大方便。 王喜便命人去收拾要带走之物,其实也没什么,主要就是他们家小鱼主子,这回再加上叶世子家的雄风。 景王指示:狗直接送去承恩公府,至于小鱼…… 王喜这边已按景王的习惯,麻溜地把小鲤鱼装进水晶瓶,送到景王面前。 李鱼高兴得很,他睡了一觉醒过来精神大好,似乎还听见了叶世子的声音,这是不是代表二皇子陷害叶清欢的阴谋已顺利翻篇了呀? 虽然他直到眼下都还没收到任务完成的提示,也想不出来能如何了。 景王迟疑片刻,未收下水晶瓶,毕竟意识到小鱼是鲤鱼精是一方面,他还不知要如何面对这条鲤鱼精。 要他像以往那样逗鱼,有些别扭。但若是要他把鱼弃了,抑或是送走…… 景王脸色冷了冷,从王喜手中将水晶瓶接过,回府之后,他想暗中观察小鱼一段时日。此前他找小鱼化成的少年找了很久,小鱼其实每次也在竭力消除自己的痕迹,由此可以看出,小鱼并不想让他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小鱼既不想,他也静观其变,他还不知小鱼来到他身边的意图,还有往后的打算,待弄清楚了,再摊牌也不迟。 只是叶清欢说妖会令人生不如死,小鱼也会让他生不如死吗? 景王望着小鲤鱼在水晶瓶里欢蹦乱跳的身影,时而还会回首朝他调皮地吐泡泡,景王忍不住发自内心微笑,定是叶清欢言过其实了。 他能感觉出来,这条鱼不会害他。否则在得知小鱼是鲤鱼精之后,他也不会这般畅快地接受。 李鱼在瓶里转了个圈,悠闲地浮在水里,自从有了水晶瓶,去何处都不必他操心,偶尔还能晒晒太阳。景王托水晶瓶总是托得稳当,偶尔水晶瓶里的水晃一晃,鱼也很舒服。 李鱼随着水流惬意摇摆,身上竟晃下来一片鳞片,李鱼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连忙甩甩脑袋——这是真的,最近的他有些掉鳞,他才发现。 可能是用脑过度,或者受了惊吓,毕竟他不是什么正经鱼,不清楚鱼为何会掉鳞片。 之前念叨过掉鱼燐,不过是随便想想,如今真掉了,虽然掉鳞本身没有任何感觉,偶尔掉一两回也没什么,可若是长久地掉,会不会把身上的鳞片全都掉光? 人若是掉太多头发会变成秃子,鱼会变成一条秃鱼吗?可他也没多大岁数呀。 李鱼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没了鳞片会是何样,也不知鳞片掉下来,还能不能装回去。 李鱼发愁地衔起一片鳞片,方才掉鳞片之处,露出一块肥嫩的……李鱼用鳍戳了戳,仿佛是他的鱼肉,他将鳞片按在肉肉上,结果旁边的鳞片也掉了下来。 李鱼:“…………” 嘤,鱼是不是得了脱鳞症! 王喜在旁边看鱼叼鳞片,差一点笑出声来,景王瞥了王喜一眼,王喜立刻转向别处,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瞧见。 景王也见到鱼掉鳞了,想了想布帛上那几片,的确有些严重,就算是鲤鱼精,也怪可怜的。 景王皱眉,示意王喜:去寻太医,给小鱼看一看。 王喜:“……” 王公公总觉得这趟入宫,殿下已由喜欢养鱼,变成不是一般地喜欢养鱼了。这不就连给小鱼主子瞧病的人,都直接由内侍,变成太医了呢。 第33章 太医究竟能不能看好小鱼主子的病, 王喜也不清楚,可又不能违背景王的意思,王公公不愧是景王殿下的贴心人, 打听了一圈,请了位家里也养鱼的太医,应就能交差了。 王公公将太医带至景王府, 这位姓徐的太医看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病,得知景王传召是为了自家宠物鱼,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为了方便徐太医看诊,景王特地将鱼盛在了浅一些、方便查看的花瓣形茶盏里,李鱼刚才鱼性发作, 在茶盏里扑腾了几下,又掉了两片鳞, 这会儿已不敢再乱扑腾了, 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瞅着眼前的徐太医, 这个太医应能治好鱼, 不让鱼变成秃鱼吧? 视线就没离开过鱼的景王:“……” 景王殿下轻咳一声, 连茶盏带鱼调转了方向, 鱼脑袋对准自己,让徐太医去看鱼脊, 鱼脊处也有些掉鳞。 徐太医详细看过了鱼, 又看了看茶盏, 心里大致有了推断, 上前一步道:“景王殿下, 依微臣所知,大多数鱼并不会换鳞,鱼鳞应是随着鱼一起长大。鱼掉鳞不外乎两种原因,要么是外力所致,要么是因为疾病。” 小鲤鱼听见“疾病”两个字,微微一颤。 景王自己养的鱼,自己还是有数的,立即看向王喜,王喜道:“若需要用何药物,尽管和殿下提,王府若是没有,也会想法子弄了来。” 王喜不确定了地望了景王一眼,景王点头,王喜接着嘱咐:“切记不可伤到小鱼主子。” 徐太医微笑:“臣都明白。但是殿下的鱼,恕臣直言很是康健,应不是疾病,也许是游动时不慎撞到了鱼身,养几日便会好转。” 李鱼:???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景王殿下把鱼装在茶盏里看诊,致使徐太医以为鱼平时就如此养着,施展不开,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徐太医家养的是群锦鲤,常因争食撞来撞去,掉鳞稀松平常,徐太医便以为是同样的道理。 可李鱼自己觉得不大对,景王为他备的鱼缸通常都够他游的了,很少会撞到何处,若是因他总是到处跳,受了撞击才掉鳞,也应是固定某处才掉,可他如今似乎身上哪块都会掉,做什么都会掉,便是吐个泡泡也不消停,李鱼都不怎么敢动了,幸好还不是一大片一大片地掉,否则鱼身就太磕碜了。 徐太医所言,应不是他掉鳞的真正原因,李鱼有点失望,但只要不是生病也算好消息。李鱼自我安慰,可能穿书鱼体质和一般鱼不一样,就连雄风这么大的狗没事都会掉掉毛,他掉点鱼鳞也正常吧? 可是暴君主人会不会因此嫌弃他啊? 应当不会,他一条黑不溜丢的食材鲤,本身也不是靠美貌上位,是卖萌。难道掉了鳞,他就不萌了吗? 李鱼自我安慰了一阵,都快把自己安慰自闭了。 徐太医之言,景王却有所触动思,太医之意应是小鱼的住处太过狭小才会掉鳞,他已知小鱼其实是鲤鱼精,那么用寻常鱼缸来养小鱼,的确不大妥。 送走徐太医,景王几乎没有纠结地就做了个决定。 他令王喜近前,这次的命令有些复杂,景王亲自写下来,王喜在旁看得眉毛都要飞起。 景王写完,王喜都跪了,颤声道:“殿下,这……” 这真的能行?? 王喜只猜到景王打算给小鱼主子换鱼缸了,可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只鱼缸! 景王写完,吹了吹墨,眼神示意:快去办。 王喜跟随景王多年,也明白主子一旦真做了决定,雷打不动,王公公顾不得多言,连滚带爬地去了。 完全不知景王干了什么的李鱼:??? 景王安排完,习惯性想摸一摸这条可怜鱼的脊背,随即想起鱼在掉鳞,若是触碰,恐会掉得更多,得先按徐太医之言,好好养着,且小鱼其实是条鲤鱼精…… 决定给小鱼做新鱼缸眼睛眨都不眨的景王,这时却犹豫了。想想自己总摸的鱼,仿佛是个少年,景王就有些下不去手。 小鲤鱼见他把手指伸出来,啾地游过去等着他摸,可是景王临阵又收手了。 李鱼:“……” 不会吧,难道景王真嫌弃他了? 渴望安全感的小鲤鱼赶紧用尾巴尖去缠景王的手指。 景王平时极喜爱这般触碰,这会儿竟胡思乱想起来,尾巴……究竟是鲤鱼精的何处? 鱼头肯定是人脸,那么尾巴他猜应是脚。 景王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双精致的脚踝,景王:“……” 景王蓦地站起,吓了小鲤鱼一跳,小鲤鱼一下避开了,不解地望着他。 景王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怕小鱼觉察到异常,尽量试着如往常一般,伸出手指。 李鱼期待地游过去,可是景王既没有摸鱼的脊背,也没有碰鱼的尾巴,景王以手指,温柔地敲了敲鱼的头。 李鱼:又是这个,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新鱼缸景王虽命人加急办,紧赶慢赶仍是要有几日才能修好,景王只得把小鱼暂且安置回水晶鱼缸里,这几日吃食都是最好的。李鱼掉鳞还在继续,连动都不大敢动了。 动都不能动,还怎么做任务啊,李鱼愁得很。 就在小鲤鱼以为自己真要变成一条秃鱼的时候,乾清宫接连发出圣旨,皇帝掳去二皇子身上所有差使,封为安侯,安侯并未另赐府邸,仍是禁足在原来的二皇子府,仇氏贵妃降为嫔位,因仇氏上回的禁足还未解,依旧接着禁下去。皇帝有罚也有赏,承恩公府这边,承恩公爵位提了一等,叶清欢官升一级,皇帝准承恩公府与金绝王自行择定婚期,还为金绝公主在皇城修建公主府。 能做出以上处置,可见皇帝也下了足够的决心。 二皇子陷害叶清欢事发之后,皇帝一直在如何惩罚二皇子上头犹豫,钟粹宫仇贵妃得了信,在乾清宫外长跪不起,最后是被内侍抬回去的。皇帝并没有见仇贵妃,而是一个人悄悄来到长春宫,对着孝慧皇后的牌位,坐了一宿。 烟雨阁那具女尸,经查证是天牢死囚,已因病去世多日。皇帝知道二皇子这明显是被叶世子反算计了,但叶清欢是出于自保,说到底还是二皇子犯蠢在先,倘若真被二皇子得逞,金绝王处要如何交代,二皇子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大局,还是说这个大局对于二皇子而言,是能够牺牲的? 皇帝并不反对皇子们耍一点手段,却不是像二皇子这样,仗着自己是未来太子,头脑发昏就对谁动手,这种人即便以后硬是上了位,怕也不能服众。 他曾属意的这个人选,并不适合皇位。他对二皇子的这份看重不仅令仇贵妃膨胀,也令二皇子自己膨胀,可是反过来若连这点看重都承受不住,还谈何以后? 也幸好他只是向极少数人透露了些许口风,并没有正式宣布太子人选。眼下没有酿成大祸,算是最好的结局,若不能令二皇子得到应得的惩罚,也会寒了承恩公府的心,寒了景王的心,更寒了孝慧皇后的心。 皇帝想清楚之后,就下了旨意,不容置喙。这几道旨意,几乎令前朝后宫同时沸腾。 本朝有个不成文规定,皇子过早得封,基本是与大位无缘,比如景王,谁都知道景王的王位是皇帝对嫡子的安抚,可是二皇子的情形却和景王不一样,二皇子没能封王,只得了个侯,还是皇帝匆忙下旨,未经过礼部商议,足可见二皇子是彻底失去圣心了。 昔日的仇贵妃——如今的仇嫔接到旨意当场就昏了过去。宫中其他育有皇子的妃嫔,都燃起了希望,特别是三皇子的生母钱妃,二皇子若是不行了,接下去轮都轮到她的三皇子了,而那些原本跟着二皇子、以为下一朝荣华富贵已稳了的朝臣,肯继续帮扶二皇子的没剩几个,大多数都开始暗中寻找新的出路。 相比宫里有人欢喜有人忧,宫外承恩公府则是张灯结彩,一派祥和。叶清欢与金绝公主交换了庚帖,承恩公和金绝王已在为这二人挑日子了。景王府这边,虽圣旨里未提到景王,实际景王也有赏赐,皇帝令罗总管给景王带了一套羊脂玉匣,准景王拿来装鱼食,皇帝瞥见国宴上景王用的是竹匣,这是心疼景王了。 皇帝赏了景王,特别高兴的却是李鱼,新的鱼食匣子仿佛是皇帝特意令人打的,上头雕了鱼形,听说羊脂玉很贵重,用来做鱼食匣子,李鱼感觉自己身价也跟着翻倍了…… 随着圣旨一出,他还有更高兴的,“铜墙铁壁”支线立马就更新了! 看着皇帝的这些圣旨,有罚有赏,李鱼恍然大悟,原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才能使得这个支线任务真正完结。 掉鳞归掉鳞,任务奖励还是要拿,李鱼进系统拿奖励,这次的支线有何奖励,他起初就没上心,这会儿耐着性子,听坑鱼系统逐一介绍完,李鱼下巴都要掉了。 原来“铜墙铁壁”这支线,奖励是一身全新鱼鳞,拢共有五种颜色可供选择,分别是金红绿银紫。 李鱼猛地想起他最近总掉鳞,难道是因为任务奖励要令他换鱼鳞的缘故? “宿主您想多了。”系统适时提醒:“您总掉鳞,是因寻常的鱼鳞已无法承受您行动的强度。” 李鱼:“……” 坑鱼系统也没遮掩,这意思就是他太能折腾,鱼鳞已受不住了,明明他也没怎么折腾啊……经常在景王房里跳上跳下,一点也没反省的李鱼默默心想。 系统介绍说新鱼鳞强度更好,换了之后不会再掉,接受这样一份奖励,李鱼还是挺乐意的,就是新的鱼鳞与他原来的鱼鳞出入太大,这些本应是锦鲤才能拥有的闪亮颜色,却被他用了,是不是就代表他真能变成锦鲤啊? 他他他就是有点好奇,最终肯定是要变成人的! 系统只道:“宿主不必担心。” 李鱼警惕起来,通常坑鱼系统让他“不必担心”,他肯定要被坑,李鱼都被坑习惯了,还不是怕最近对他有点冷淡的暴君主人,突然怀疑他。 不过原先的鱼鳞既总是掉,有新鱼鳞,正好拿来用,他必然是要换了。 系统:“请宿主选择一种颜色,确定奖励。” 这些鲜艳的颜色——反正都是差不多的吧? 李鱼昧着良心,选了最贴近锦鲤的金色。 确认之后,他便被系统强行退了出去。 李鱼:“……” 李鱼返回现实,赶紧看了一眼身上,只见鱼身还是原来灰不溜丢的鱼身,难道奖励没有生效吗? 李鱼抬了抬尾巴,这一动尾处竟掉了一串鱼鳞,李鱼窘了,心想这都成串掉了,该不会尾巴是最先秃的吧? 他瞅了一眼尾巴,突然愣住。 只见他原本黑灰的鱼尾巴,透出了一抹金。 王喜带了人过来给李鱼换水,李鱼正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圈呢,就听见王公公不断抽气。 “殿下,殿下,您快来看!”王公公惊喜的声音。 景王闻声,几步便赶过来。小鱼拖着黑中带金的鱼尾,神气地游来游去。 “殿下,这种带着金的鱼,老奴以前只见过锦鲤……” 王喜平时就觉得小鱼主子聪明,不是一般鱼,莫非小鱼主子其实是锦鲤,虽然体型不大像。 景王自己也从没见过这般景象,仔细看了看小鱼的尾巴,掉鳞处确有新鱼鳞长出来了,新鱼鳞有一部分是金色。 小鱼是鲤鱼精,景王心知肚明,既能变人,那么变成锦鲤也没什么,好歹锦鲤也是鱼,景王立马就接受了,镇定地令王喜小心伺候。 景王竟未起疑,李鱼又惊又喜,难道这就是系统所言的“不必担心”? 坑鱼系统倒是难得做了桩好事,如此一来新鳞片便给他续上了,徐太医虽说大部分鱼不换鳞,也不是太绝对,他就做会换鳞的那种鱼好了。 再遇见掉鳞,李鱼心态已完全发生了变化,这应是旧鱼鳞在淘汰,新鱼鳞在长成,他很期待全身鱼鳞换下来的样子。 再过去一日,整条鱼已焕然一新,虽整体仍是乌黑,可在肚皮、尾处夹杂了大片金鳞,想来系统的选择是在原有体色上添加,虽不是李鱼以为的全身金,黑金也挺威风。 别忘了,等“百万鱼宠”主线完成,还有一个“成为锦鲤”支线在等着他,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再变一次呢。 努力在向锦鲤迈进的小鲤鱼藏在水草被子里偷着乐。 他也算改头换面了一番,景王处既接受了,屋子里伺候的人便不会胡乱议论,至于景王府其他人,李鱼是真的不担心,想他无非就是肚子尾巴这些不显眼处长了金色,一般人离得远,都未必见过他原来的样子。 他并不知道,景王在见到他变色的鱼尾之后便勒令王喜给全府统一了口风,道小鱼原就是锦鲤后代,不许下人乱嚼舌根,如此便给他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李鱼这边既完成了支线,又开始惦记主线,鱼鳞都换好之后,他已不再掉鳞了,可是暴君主人仍对他有点冷淡,这种冷淡却不是疏远,他能觉出主人还是挺宠他的,仍是会摸摸他的头,看他游水,经常默默地看着他,就是不肯rua他了,明明他变得更威风了呀。 威风的鱼,难道不该被rua吗! 昨日,承恩公府莫名其妙送了些书过来,景王似乎对这些书挺感兴趣,在房里时埋头看起了书,更不rua他了,李鱼心想,这怎么行,景王若是不rua鱼,鱼还怎么敢做任务呀…… 小鲤鱼蹭地跃出水晶鱼缸,自从换了鳞,鱼尾使用起来也更顺畅了,他轻轻跃了几次,跃入景王案头摆着的花瓣形茶盏里,一下飞溅起几滴水,将摊着的书弄湿了。 李鱼:“……” 啊啊啊他不是故意的! 李鱼才想起来,景王以前带他一起看书时,王公公会先在案上垫一块会吸水的毯子,景王也会刻意将茶盏摆得离书远一些,可是这回鱼自己就跑出来,什么保护都没有,结果就把景王的书沾湿了。 李鱼正头疼要如何挽救,景王已悄没声地取了干布巾出来,将书上的水渍迅速擦干,黝黑的眸子瞥了一眼在茶盏里扑腾的小鲤鱼。 李鱼立即不扑腾了,景王却也没赶他,想了想小鱼许是要随自己一起看书,景王觉得将茶盏移近太明显,便不着痕迹地将书往鱼的方向挪了挪。 小鲤鱼小心翼翼仰起头来,景王如此专心,看的这是什么书呀? 暴君主人通常爱好兵书和游记,上次鱼就是看一本兵书看睡着了。 小鲤鱼机灵地瞄了一眼封皮上白底黑字的书名,这回的书是——白蛇记。 李鱼:“……” 李鱼记得他所在原先的世界有个白蛇传,白蛇记是什么? 李鱼好奇地读起这本书,大致是白蛇精看上了路过的书生,化为人形与之结为夫妇。 李鱼估摸着这是一本神话故事,开始看时,白蛇已与书生拜了堂,白蛇坦言了蛇精身份,对书生柔声道:“相公,我们妖精都是要吸收精气的……” 李鱼:??? 李鱼读古代的书有些费力,景王却是一目十行,李鱼还没看清楚白蛇是如何吸的,一页就匆匆翻了过去。 这便到了第二夜,白蛇精对书生又温柔道:“官人,我们妖精今日也要吸。” 李鱼:“……” 景王又速度极快地翻页了,如此这般大致翻了十几页,李鱼估摸着白蛇精也西了书生十几夜,他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终于,话本就剩最后一页,来了个大和尚,斥白蛇所为有违天道,将白蛇收进一只金钵里,书生幡然醒悟,也跟着和尚出家了。 李鱼:嚯,这还真有点像白蛇传?不过为何吸金双修写这么多,别的情节这般少呀。 景王将书合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李鱼觉得暴君主人的耳朵根有一点红。 景王可能是觉得这书结局不好,又换了一本。李鱼跟着瞅了一眼书名,这回是狐妖传,大致也是狐狸精相中了书生,半夜跑到书生房里求双修。 狐狸精比白蛇精厉害,没有第二夜,光第一夜就是整整二十页,景王连翻了二十次,李鱼都偷偷数着呢。 他后知后觉这是些什么书了,应是古代的风月话本,李鱼大乐,景王竟在看这个!难怪翻这般快,暴君主人是在害羞吗? 不过这也没什么,看了就看了,李鱼还没穿成一条鱼的时候,刚满十八,谁还没做贼似地看过小黄蚊,景王二十多岁的大好青年,在古代就是孩子满院跑的年纪,看点有颜色的话本子怎么了? 李鱼努力凑上去,主人,他也想看妖精和书生的不可描述! 景王才又把这本也合上,就见到探头探脑想往话本子里钻的鲤鱼精,景王不由得笑了,轻轻一弹小鲤鱼的脑袋。 小鲤鱼咕咚一声,仰倒在茶盏里。 入夜。李鱼想趁着月黑风高,偷偷做主线了。 “百万鱼宠”这个主线任务就差一点点,只要他用鱼嘴,轻轻蹭一下景王的嘴就可以,这些日子不是因为要救人,就是因为他掉鳞给耽误了,眼下合该把主线重新捡起来。 李鱼在水晶鱼缸里静静地等待景王睡着,待床榻上不再有动静,又过去了很久,他从鱼缸里跃出来,通过景王床榻的路,小鲤鱼已很熟了。 他顺利来到景王枕边,忆起白天将景王的书弄湿,景王却未怪罪,李鱼迷之自信,就算这次,他不小心把枕头弄湿,景王也不会责备吧…… 小鲤鱼跳到玉枕上,瞄准景王的脸,鱼嘴往前撅。 变成人形他是绝不会这般做的,因为太耻了!做鱼的时候,就可以不要脸。 景王原本有些睡意,因得知小鱼是鲤鱼精之后,夜间睡觉,景王难免会在意鱼缸里的鱼,刻意捕捉鱼的动静,尤其小鱼掉鳞那几日,他会趁鱼入睡之后再起来看一眼,如今掉鳞已解决了,景王这习惯一时半会儿却没改过来。 小鲤鱼跳上床时,景王正要入睡,耳畔突然听见啪啪几声清脆的鱼尾响动。 景王睡意全消,下意识继续去听,小鱼是要做什么吗,会不会化成人形? 鱼尾响动越来越近,他很确定小鱼是冲着他的床榻而来,鱼跃上玉枕时,实际带起了一颗细小的水珠,飘到了景王脸上,小鲤鱼心情激动,并未觉察。 景王也未有所动作,这几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鲤鱼精,可是一无所获,若在此时“醒过来”,小鱼难免尴尬,也许他继续装睡,说不定就能弄清楚这条鱼的意图。 他感觉到对方带着水汽,已越来越近…… 啾。 一个尖尖的东西飞快触了触他的唇,景王呼吸倏地停滞了片刻,忽然间就意识到,是什么了。 白日间看过的妖精与书生的话本子,特别是那几段被他读得飞快的字,全都化作种种活色生香的场景,接连不断从脑海里冒出来。 白蛇精和书生,狐狸精和书生,统统都变成了这只恼人的鲤鱼精与他—— 屋子里并不炎热,景王却出了一身薄汗,浑身僵硬,心头滚烫。 他也不知自己因何会变得如此,半是无措、半是期待地躺着,等待鲤鱼精再进一步,可是这只鲤鱼精接下去,竟乐颠颠地转身,蹦回鱼缸了。 景王:??? 难道鲤鱼精的吸金,如此简单便完了吗? 第34章 李鱼成功获得了暴君主人嘴唇蹭蹭一枚, 心里像炸开了一朵烟花, 主人的嘴他以前也蹭过,可这次许是他太过专注, 竟有些上头, 蹭完晕乎乎地,傻乐了一阵,便蹦回鱼缸了。 然后就发现, “百万鱼宠”最后一步“与暴君的亲密接触”并没有按他所想刷新完成。 李鱼窘了, 难道他揣测的这一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蹭嘴唇并不能完成任务吗? 系统终于忍不住提醒:“宿主,因同样的举动您曾经做过, 重复判定为不生效。” 李鱼:“……” 坑鱼系统这意思, 就是以前他蹭过,往后蹭就不作数了。 李鱼很生气,以前是不小心, 这次他可是很认真地蹭了的,还是不一样吧, 且既然重复不可以, 为何不早些提醒? 系统:“在宿主真正行动之前, 并没有重复。” 李鱼失望透顶:……好吧,你是坑鱼系统, 你有理。 本以为完成这一步会如丝般顺滑, 马上能得奖励, 也马上能开启锦鲤支线了, 坑鱼系统竟摆了他一道,若这都不行,他还能如何与暴君主人亲密接触? 系统仍是道:“请宿主自己想。” 李鱼:…… 这系统实在太讨厌了,明明就差一点了。 李鱼被坑鱼系统气得一晚上都在吐泡泡,晨起时鱼眼睛有些泛酸,他发现景王眼下也有青黑,景王应当也没睡好。 李鱼顿时觉得他与暴君主人同病相怜。 有下人过来收拾床铺,发现了小鲤鱼留在枕上的水渍,床褥也有些湿,下人如实禀告给了景王。 景王只是摆了摆手,让下人重新换过。 李鱼做任务前迷之自信,这会儿是真放心了。景王肯定知道他晚上跳过去了,却没有生气,这是不是就代表,以后还能接着跳啊? 可惜他想了一晚上还没想到如何做才能算得上真正有效的亲密接触。 倒并非他想不到,而是一个人可蹭之处多了去了,鱼必须要在一堆很不要脸的选择中,挑一个相对要脸、且又绝对没做过的出来,这便难了。 就比如景王的脸,李鱼是鱼时经常蹭,肯定也不能算数。 李鱼正绞尽脑汁地想着除了脸之外的其他部位,王公公来报承恩公世子到了。景王觉得不能把鲤鱼精总困在屋子里,且叶世子对小鱼也很熟了,索性就带着小鱼一起去见叶世子、透透气。 叶清欢正春风得意,他与金绝公主的婚事已定在二月后,凭景王与承恩公府的关系,当然在受邀之列。叶世子很有诚意,不止亲自来给景王送帖子,手里还提了两坛酒。 “这是爷爷亲手酿的两坛青梅酒,让我一定要带给你。” 叶世子将酒放下。李鱼这时想起,书中也提到过承恩公府的青梅酒。 叶清欢的爷爷老承恩公,也便是景王外祖父,曾为每个子女都酿了青梅酒,埋在地下,打算在子女们成家时取出来饮用,这原本是十分风雅之事。景王生母入宫为后,并未在家里办喜事,这酒便留了下来,以前是未找到合适的机会给出去,后来孝慧皇后薨逝,便是想送也送不成了…… 老承恩公如今也酿起了孙子辈的酒,嘱咐叶清欢将自己那份,连同孝慧皇后的份,一并带给景王。老承恩公近年来身体并不好,一直在承恩公府静养,轻易不出门,也很挂念独自住在景王府的外孙。 景王身为皇子,有些话只能意会,叶清欢特意送过来两坛酒,景王都明白,轻轻抚了抚属于生母的那坛酒,眼神微漾。 景王又接过喜贴看了一眼,难得没命人将表弟拎出去,而是让王喜为叶世子找了张座椅。 叶清欢受宠若惊,连忙坐下,想起一路上的见闻,一点不见外的叶世子问道:“对了,这趟过来,你府里为何到处都是工匠,是要大修吗?” 叶清欢亲眼见景王府多处都围上了栅栏,里头不断传来凿地之声,他与景王相交多年,自是知道这人有多冷情,景王府的格局、摆设,景王从不在意,打搬进来之后就没改过,这是头一次,堪称大兴土木了。 难道是因他要成亲了,景王看着眼热,也想凑个热闹? 要真如此,叶清欢觉得自己还挺美。 景王乜了王喜一眼,王喜上前,无情打碎了叶世子的梦想:“世子爷,殿下这是要给小鱼主子做……新鱼缸。” 叶清欢:??? 原来不是因为他,是因为鱼? 没想到爱犬比不过一条鱼,自己也比不过一条鱼的叶世子:“……” “天池,你这也太过了吧?”叶世子忍不住抱怨。 李鱼正在景王手边的珊瑚鱼缸里继续想着亲密接触,冷不丁听见有新鱼缸,李鱼条件反射,立即就兴奋地把尾巴甩起来。 一边甩一边琢磨叶世子的话,他最近因为掉鳞,都待在景王屋子里不出来,景王常守着他,他基本没机会变人,更不知景王府最近在修新鱼缸。 若是修新院子,李鱼未必知道是给谁,但是新鱼缸肯定是给他的,景王只有他一条鱼! 嘤嘤,暴君主人虽不rua他了,仍是对他这么好…… 李鱼从鱼眼睛里挤出一点水,主动游到景王手边,鱼嘴拱了拱景王的手指。 景王正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地听叶清欢发牢骚,眼角余光瞥见鱼缸里游过来的黑影,来自指尖亲切的触感令他几乎想都没想,手掌便覆了上去。 直到将鱼尾抓在手里绕了绕,景王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时没注意,他竟把鲤鱼精给…… 景王顿时有些后悔,以前不知也便罢了,如今知道了还随便摸鱼。 可是鱼就在他手心里滴溜溜地打转,他不动了,绸缎似的尾巴却仍在他指间滑来滑去,养鱼这么久,他知道这是小鱼高兴的表现,似乎小鱼……并未介意,或者说,还挺喜欢。 景王缓缓勾唇,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小鱼与他一样,也是希望继续如此的? 原本他心里因想起未曾谋面的生母还有一些不快,也被小鱼的尾巴卷走了。 景王的手没再收回,李鱼兴奋大叫:“嗷嗷嗷,他又rua我了!!!” 叶世子就要成婚,胆子也肥了,自觉受到冷落之后,当着景王的面发了老大一通抱怨,可是一回头,景王竟在专心致志地摸鱼,一句没在听,叶世子:“……” 真是够了,他彻底输了还不成吗? 叶世子小心凑上去,赔了个笑脸道:“天池,我也摸一下小鱼?作为交换,雄风随你摸。” 别看世子爷总要拿雄风和小鲤鱼比,其实早就对滑不溜丢的小鲤鱼馋坏了。 谁要摸你的狗!景王不悦地眯起眼睛,一旁的王喜心里有数,赶紧命人把叶世子架远。 “世子爷,您怎么又忘了,殿下不喜别人与他谈条件。”王喜恨铁不成钢道。 “这也算谈条件?” 叶清欢愕然。 “怎么不算?”王喜继续道,“他更不喜别人要摸他的鱼。” 这回没把您拎出去,是殿下看在老承恩公的面子了,王喜心里默默道。 叶清欢:“……” 叶世子只好可怜巴巴立在远处,眼睁睁看他表哥摸鱼,他原是要来景王府炫耀自己即将成婚了,这会儿竟反过来被景王炫了一脸! 突然,叶世子发现另一件了不得的事,睁圆了眼睛,景王正在摸的这条鱼,尾部和肚皮有金色,似乎与以前的鱼不一样了。 叶世子盯了许久,以为自己总算想对了:“天池,你的鱼是换了吗?” 景王根本没理他,王喜笑道:“世子爷,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呢,不是换鱼,是小鱼主子换鳞了。” “鱼也能换鳞?我怎么没听说过?” 叶清欢一脸不信 景王淡淡瞥他一眼,王喜立刻道:“世子爷没听说过,并非就一定没有呀,再者世子爷家的雄风不也换毛吗?” 叶清欢不得不点头,雄风的确是会换毛,且每次换的时候承恩公府都一堆狗毛——可雄风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变色吧? 不过景王这鱼,原就比寻常鱼要机灵些,可能就是不一样呢。 叶清欢眨眨眼睛,说服了自己,景王实在没必要对他说谎,他若是再让景王不痛快,估计马上又要被撵了。 “好吧,其实小鱼换鳞……还是挺威风的。” 叶世子搜肠刮肚,憋半天憋出了一句赞美,力图给景王留下好印象。 景王朝叶世子高冷地点点头,正在享受被rua的李鱼舒服得尾巴抖了抖:“世子爷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呀!” 叶清欢的努力,得来了景王的一顿饭。 老承恩公酿的青梅酒,孝慧皇后那坛已由王喜收了起来,叶清欢拍了拍另一坛:“这是爷爷给我酿的,一起尝尝吧。” 景王未置可否,王喜估摸着主子的心思,端过来两只琉璃盏,供景王与叶清欢对饮。 酒坛被启开,青梅的甘甜先冒了出来,接着才是酒的醇香,王喜用一只长柄银勺,将酒坛底部的青梅都一勺勺捞出来,舀在身旁一只白瓷碟里。本朝的习俗,喝青梅酒时一般不用青梅,但也有喜欢青梅之人,王喜这般方便景王与叶世子取用。 李鱼所在的珊瑚鱼缸也在桌上摆着,他如今有和暴君主人一起用膳的殊荣,王喜准备青梅酒的工夫,景王已给小鱼投喂了一把红色鱼食,又掰了半块桃花饼。 李鱼吃着鱼食和桃花饼,本该满足,可是青梅酒刚开封的时候,那味道实在好闻,连鱼缸里的鱼都闻到了,鱼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得嗷嗷直叫。 李鱼衔着一片桃花饼,浮到水面,不停闻着青梅酒的清香,嘤嘤,他也好想喝青梅酒,可是景王肯定不会让一条鱼喝酒,他就看着景王和叶世子喝总可以吧? 景王喂过了鱼,自己仍是将剩下半块桃花饼用了,叶清欢在旁羡慕地瞧着,感觉自己方才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会觉得景王会换条鱼来养。 王喜为二人斟酒,青梅酒倒入玲珑剔透的琉璃盏中,宛如琼浆玉液,景王垂眸注视着清亮的酒水,颀长的手指徐徐拨弄着杯盏,举杯轻啜,叶清欢那厢已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叶清欢抹了抹嘴笑赞,也不必王喜再斟,自己动手满上。 偷偷看人喝酒的李鱼:主人好帅好帅……叶世子这是牛饮吧! 青梅酒的香气似会绕梁,把鱼勾得不行。叶世子如此豪爽,勾得鱼更想喝了! 叶清欢这般喝法,景王才饮完一杯,他已连饮三杯,三杯下肚,叶世子耳根染上了霞色,眼睛也有些发直。 “天池,这酒……爷爷也为你酿了,等你以后……”叶清欢打了个嗝,笑着说道。 景王怔了一下,放下酒杯,令王喜去给叶清欢端醒酒汤。 有些人醉酒只会呼呼大睡,有些人醉酒则会捅了世界,叶世子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喝醉酒就喜欢拉着人说一大堆胡话。 景王眼看叶清欢就要歪到地上去了,不得不伸手拉他一把,就被叶清欢扯住,开始把幼时在承恩公府上房揭瓦被爹娘揍的事全都说了。 景王竟出神地听了好一会儿。 李鱼知道景王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怕景王会难受,连忙扑了几下水。 景王听见了鱼拍水的声音,扭头看了鱼一眼,目光令人安心。 王喜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叶世子按住灌了醒酒汤,叶世子还在说个不停,后来干脆说他不想成亲了。 李鱼:“……” 原来叶世子这般大咧咧的人,居然有婚前恐惧症,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鱼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叶清欢和金绝公主两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就要成亲,在一起生活一辈子,迷茫也很正常,叶世子也许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彻底克服无法对外人道出的惧怕。 叶世子的心情,景王体会不到,且景王不耐照顾醉鬼,令王喜守着叶清欢,自己带着鱼回屋。 他从方才就瞥见小鱼的眼睛一直在看他的琉璃盏,料想小鱼是馋了,可青梅酒不能乱喝,叶清欢都醉成何样了…… 不过景王还是乐意满足鲤鱼精的要求,想了想,把王喜从酒里捞出的那碟子青梅拿上,若只是给鲤鱼精吃些青梅,不是喝酒,并不妨碍。 李鱼一见景王带了他也带了青梅,立刻欢乐地狂甩尾巴:景王这是要把青梅给他吗,一定是吧,一定是吧! 景王回到屋里,先将青梅放下来,就见小鲤鱼扭着头,眼巴巴瞅着青梅。景王一笑,也把鱼放下。 这时王喜追过来道:“殿下,世子好像不大舒服……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在景王府,景王离开时,通常都是王喜拿主意,可叶清欢毕竟是承恩公府世子,王喜也不好太过,紧要关头还是得问景王的意思。 景王便知可能发生了王喜也不好做主的状况,得回去一趟。 他正要摸一摸小鱼的头,却发现鲤鱼精眼睛一直盯着青梅,都未发觉他要走。 景王顿时觉得自己拿回来的这碟青梅有些碍眼。 鱼身……是吃不了青梅的。 景王心念一动,猛地想起小鱼掉鳞这几日,他经常守着鱼,小鱼虽换了鳞,自从宫中回来后一直未化过人形,该不会要他走开,鱼才能化? 他原是要将青梅捣碎喂鱼,这会儿也不打算如此了,只给鲤鱼精留下一碟青梅,鲤鱼精会不会化形? 景王深深瞥了鱼一眼,匆匆离去看望叶世子。李鱼在鱼缸里乖觉地听了一会儿,确定景王是真走了,这才使用了变人技能。 自从宫中回来,他就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变身,景王总是守着他,他感动是感动,总归不大方便,人形虽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也够他吃一吃,玩一玩的了。 眼下并没有要紧事,他完全可以为了青梅变一变身,解解馋。 一碟青梅有许多颗,他就是瞅着王喜直接从酒坛子里捞出来的,没人会去数,只尝一两颗没问题,安全! 李鱼熟络地从衣柜里找出一身里衣亵裤穿好,就在案前坐下,拈起一颗青梅。梅子泡出来的酒呈琥珀色,然而梅子本身却还是碧绿,青翠的颜色、香甜的气味令人口舌生津。 李鱼将梅子塞入嘴里,小心翼翼咬了一口,青梅酸酸甜甜,果肉里似乎还有许多残留的酒液,这酒也不冲,是甜香的,他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味道,一颗吃完立马又拈了一颗。 景王处。 醒酒汤没能令叶世子清醒一点,叶世子抱着王府柱子嚎啕大哭,景王面无表情地听他嚎了一会儿,这情形王喜的确没法做主,景王直接一手刀下去,叶清欢便安静了。 景王令王喜找辆马车,将叶清欢塞进去,送回承恩公府,交由承恩公的人照顾。 处理完叶清欢,景王自己也出了一头热汗,想起屋子里还有一只鲤鱼精,顾不得抹汗便往回赶,也不知鲤鱼精有没有化形,在他回去时,会不会又变回了鱼。 当他推开虚掩的房门,就闻见一股冲天的酒气,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少年,正呆呆坐在地上,面色酡红,眼睛迷离,一手抱着碟子,另一手放在嘴里舔着,碟盘里仅剩最后一颗青梅了。 这是怎么回事? 景王心头萦绕的疑问,在见到少年时,就变为——终于化形了。 景王有丝窃喜,缓步走过去,边思索应当与人形小鱼说点什么…… 不,他说不了话,即便小鱼是人也依旧不方便,他还是先得寻些纸笔出来。 景王足下一顿,转去找纸笔,小鱼忽然嘿嘿笑了两声,扑上来抱住他,欢喜地蹭了蹭。 “主人,你回来啦?”少年的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着鼻音。 景王被突如其来这一抱激得心头一荡,回想起不久前在景泰殿,对方是唤他“殿下”的,为何这会儿却是“主人”? 小鱼脸颊绯红,双眸晶亮,双手慎重捧起一颗青梅,便要往他嘴里塞。景王虽觉得不大合适,可是小鱼太过热情,他拗不过,只好就着对方的手吃了。 入口的青梅,饱含的酒液远比他从琉璃盏中喝的还要浓郁,景王一惊,看了眼光秃秃的碟子,地上尚滚着不少梅核,小鱼这是将青梅都吃得差不多了? 他原本并不知酿青梅酒的梅子里竟有这么多酒,这条鱼怕不是喝醉了…… “好吃吗?给你留的!”小鱼低头蹭了蹭他的手,笑眯眯地问。 景王鬼使神差地点头,被鱼惦记着,心里竟有了暖意。闻见少年身上浓烈的酒香,景王恍然大悟,这是明明化形了,却忘了自己已化形的一条醉鱼,难怪会叫他主人。 这么大个少年,可不是一条能捧在手心里的鱼。景王也不知要如何应对,轻轻碰了碰小醉鱼的手臂,想让鱼放松些,谁知这条小醉鱼,竟没骨头似的,软绵绵趴倒在他身上。 景王猝不及防,报着这单薄的少年,一时间心快要跳出胸腔。 “好困,想睡觉。” 小醉鱼撇撇嘴,打了个呵欠,两只眼睛水汪汪,还以为自己正在暴君主人手里,景王仿佛要rua鱼,可是鱼太累了不想被rua,敷衍地蹭了蹭主人的“手”。 被小醉鱼一连噌了好几遍的景王:“……” 景王感觉背上的汗都没干过,手犹豫了一下,虚虚圈住小醉鱼,这样也许会令鱼舒服一些,既然醉了想睡,还是让鱼躺下来。 景王原是好意,扶这条鱼去床榻,小醉鱼眼睛都快闭上了,突然一个激灵又睁开。 “不是这里,我鱼缸呢?”小醉鱼叉腰,警惕地观望左右。 景王:“……” 景王哪能让人睡到鱼缸里,幸好小醉鱼眯缝着眼睛,朝床榻看了又看,这次床褥是白色,小醉鱼就觉得这是自己的白石床。 小醉鱼主动走过去,躺下来,玉枕被他用力踹到一边。 景王想等鱼睡着,再去拿帕子给他擦一擦脸,小醉鱼睡了不过片刻,立马又揉着眼睛爬起来:“我水草被子呢?” 景王:???水草……被是什么? 景王想起常见小鲤鱼身上搭的一条绿叶子草,恐怕这就是小醉鱼要的被子,景王总不可能把鱼缸里湿淋淋的草叶子拿出来给人盖,想了想,翻箱倒柜找出一条草绿色锦被。 景王满头大汗为小醉鱼盖上锦被,小醉鱼眼前闪过熟悉的颜色,满足地裹紧被子,嘴里喃喃:“谢谢假山!” 景王:“……” 景王想等鱼睡熟,可小醉鱼又爬起来了。 摇头晃脑看了一会儿面前的暴君主人,小醉鱼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做完任务。 “系统说,重复不可以。”小醉鱼皱眉,不满地道。 景王根本不知系统是什么桶,才要记下来,小醉鱼捧住他的脸,嘿嘿笑了两声。 景王被这鱼逗得心猿意马,想着若是鲤鱼精喝醉了要吸金,他一定配合到底。 鲤鱼精撅着嘴,挪动来挪动去,轻轻的一口,落在了喉咙上。 突然就被啃了的景王:!!! 第35章 李鱼醒过来时, 正睡在鱼缸的白石床上, 身上搭着水草被。李鱼舒服地打了个滚,突然想起失去意识之前的事。 他为了吃青梅变为人了, 青梅太好吃, 他忍不住多吃了些,不知不觉连梅子里含的酒液也喝了不少,起初还不觉得, 等到脑子里开始晕乎乎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鱼一惊, 从白石床上弹起来,头晕之后的事情他没一点印象了, 那他是如何恢复鱼身的? 该不会被别人——被景王看见吧? 可是, 李鱼看了身上盖得好好的水草被子一眼,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念头。能安稳地躺在白石床上,还盖了被子, 肯定是他变成鱼之后自己给自己弄的,不可能会是别人。 若景王看见他变身, 一定会把他逮起来, 怎会让他舒舒服服躺在鱼缸里? 所以必然是他抢在景王过来之前就变回了鱼, 自行跳回鱼缸里睡着了。 李鱼游动起来,可能因为醉酒的缘故, 鱼身有点疲累, 游了一会儿, 便好些了。 李鱼贴着水晶缸壁观察起屋里的动静, 地上一片狼藉都被收拾干净了,景王在床榻上静静地睡着,他吃青梅吃到醉这件事,似乎从未发生过。 李鱼深吸一口气,好吧,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应当没惹出什么祸来。 他为主线焦头烂额,醒过来就想进系统,检查一下“亲密接触”还有没有别的提示,其实不能选脸,还可以选咽喉或者耳朵这两处,按景王对他的宠,鱼大不了先啃再说。他只是有些犹豫究竟该选哪个。 谁知他刚进,任务完成的提示便扑面而来! 李鱼:??? 最近在进行的不是只有主线吗? 李鱼点开“百万鱼宠”主线,赫然发觉,这个折磨了他很久的主线任务是已完成状态了。 李鱼吃惊的程度并不比方才醒过来时少,他赶紧看了看任务底下的明细,确认最后一步亲密接触——的确是完成了。 啥时候完成的,怎么完成的?李鱼呆若木鸡。 系统:“就在你喝醉酒的时候。” 李鱼:“……” 李鱼有点儿发抖:他喝醉酒是做什么了吗,最后到底咬了景王何处? 肯定是咬了的,不然这一步不会是已完成,就不知是喉咙还是耳朵,总要死个明白。 系统:“您咬了暴君的喉结。” 李鱼:“……” 李鱼觉得从今往后,他的脸就不能称之为脸了。 至于是用人身还是鱼身咬的,系统并未具体提起。李鱼也没质疑,他以为肯定是鱼身,否则他就不会还有命进系统了。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系统询问他要不要收取奖励,亲密接触因是最后一步,这一步能收取的奖励实际就是整个“百万鱼宠”主线的奖励了。 李鱼从萎靡中振作起来,准备接受,主线任务的奖励是……所有属性都翻倍。 乍一看,“所有”这个范围有些模糊,不过李鱼之前依次被加强过尾部力量,愈合能力等等,都是他这条穿书鱼的属性,李鱼猜测应当是与这些相关。 他当然点了接受,就听见系统停顿了一会儿,机械道:“恭喜宿主,目前随身空间容量升至4,变身时长翻倍,尾部力量翻倍,愈合能力翻倍……” 李鱼大喜,原来随身空间容量和变身时长也能翻倍? 随身空间增加,意味着他可以多带不少东西,变身时长翻倍,是由原来的半个时辰变为一个时辰吗? 李鱼分别查看了随身空间和变身的技能,的确都是如此,李鱼兴奋之下,已完全忘了方才有多窘迫。 “百万鱼宠”至此全部完成,然而下个主线却未开始。 系统道:“接下来,萌宠系统将根据宿主和暴君主人的关系,对下一个主线任务进行调整。调整之后再发布新的主线。” 李鱼点点头,因为以前就有一步,也是要根据他和景王的关系判定,李鱼并不陌生,心宽地想,若系统暂时不给他刷新主线,相当于给他放了个假,倒也不错。 系统:“支线‘成为锦鲤’已达到前置条件,请问宿主要开启吗?” 这是可以先支线做起来的意思吗? 李鱼变聪明了,警惕地问:这任务是不是限时? 系统:“并不限时,宿主只要完成任务即可。与其他支线一样,失败不会有任何惩罚。” 通常支线的诱惑总是很大,才想着要放假的李鱼不过须臾便接受了:那好吧,请为我开启支线! 他已有了威风凛凛的黑金鱼鳞,暗搓搓地期待当锦鲤很久了。 系统中,“成为锦鲤”支线应声亮了起来,可供他查看。 这条支线和他做过的多数坑鱼任务一样,提示也是不多,有且仅有一行小字。 ——要成为锦鲤,先要拥有锦鲤的特质。 提示神神道道的,李鱼一时没能琢磨明白,不过他很有经验了,晓得可以领了任务就先放置,不必着急,肯定有能做的时候。 回到现实,他还沉浸在主线已完成的喜悦之中,在水里扎了个猛子,欢快地游来游去。 水晶鱼缸里如今有不少东西,除去白石床、水草,还有各色珠子堆,景王为他设了假山,还有山石摇椅,李鱼率先游到摇椅上大力摇了一会儿,可能是他兴奋过了头,摇椅如今都有点盛不住他了,晃得厉害。 李鱼又一骨碌钻进假山洞里,不知为何今日的假山特别俊俏,李鱼按捺不住连着钻了好几个洞,系统给他加强的实在太多,以至于后来他就没怎么记,而是耍了一点小聪明,但凡有用的属性日后自然能体会到,就比如此刻他能清楚觉出,他的游速也加快了。 李鱼更加肆意地游玩,鱼缸里的假山他常钻,按理不会有任何危险,谁知这一次乐极生悲,一个从前完全能过去的窄洞,他啾地钻进去,却卡着出不来了。 李鱼:怎么回事,以前钻山洞还灵活的很呢?? 他被卡着,仔仔细细看了看四周,窘窘地发现,他的身体似乎也翻倍了。 以前他是巴掌那么大的小鲤鱼,一只手就能握得住,如今……变得有两只手那么大。难怪摇椅都盛不住他了,系统这是连他的长和宽也翻倍了。 李鱼使劲扭了扭,没能从山洞中脱身,看来不止是长和宽,连高都改了。 李鱼一大半鱼身都卡在山洞里出不来,尾巴使不上劲,即便能使劲,也没办法把假山甩塌,这水晶鱼缸有一人多高,坐落在里边的假山规模不小,若是塌了会砸到鱼不说,也会弄出动静,吵到景王。 小鲤鱼不敢乱动,想着一定会有人过来换水,自然就会发现他,无计可施的小鲤鱼卡着卡着又睡了个回笼觉。 不多时,景王起来看鱼,发现鱼不见了,景王吃了一惊,立刻满鱼缸找鱼,最后在假山山洞里找到了睡得昏天黑地的鱼。 景王唇角抽了抽,用手指戳了戳唯恐天下不乱的鱼,怎么放着好好的白石头不睡,偏要睡山洞里? 景王昨夜被鲤鱼精啃了咽喉处,原是憋不住火,要狠狠啃一啃这只醉鱼的,谁知鲤鱼精啃完他之后,竟趴在他胸口来了个大变活鱼,一摞衣裳好似失去了支撑纷纷掉落下来。 景王饶是有大把的心理准备也惊得够呛,这边小鱼已因缺水在难受地扑腾了,想到这可能是鲤鱼精醉酒之故现出了原形,景王赶紧把快缺水的小鱼放回鱼缸里。 他还记得小鱼喜欢躺在床上裹着水草被,遂将鱼小心安置在白石上,给鱼缠好水草叶子,若是鱼醒来记得昨夜之事,他便可顺理成章与他摊牌,谁知一起来这条鱼竟跑到假山里去了。 景王想起昨夜小醉鱼迷迷糊糊管他叫假山,又好气又好笑。 李鱼被戳醒,见是暴君主人,开心地直摇尾巴,鱼身挣了挣,没能挣脱,无奈只能可怜兮兮望着景王,眼神求救。 景王原本有些期待对方会记得昨夜之事,可是瞧着小鱼还是一连串鱼的反应。 景王叹气,叶清欢喝醉酒都差点撞柱子,他能期待一条鱼记得什么呢。 既如此,只能以后再寻机会。 小鱼鱼鳍划了划,游不起来,景王才发现他这是被卡住了,哭笑不得,赶紧命人来将假山挪开。 下人们足足挪了一盏茶的时间,贪玩的小鲤鱼总算脱险了,晃动着尾巴游出来,景王将鱼捧起,耐心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口——鱼很安全,他也发现鱼被卡的根本原因,是他的鱼变大了一圈。 景王:“……” 这……怎么变的? 景王连小鱼是鲤鱼精都能接受,只是变大也没什么,但这条鱼最近又是换鳞又是变大,到底引起了他的警觉,莫不是鲤鱼精遇见了麻烦,比如话本所言的渡劫之类,需要鱼不停变换形态? 据说渡劫时的蛇精和狐妖很是柔弱,需要无微不至的照顾。 关于渡劫,景王并不了解,但是照顾鲤鱼精,他信手拈来。 景王命人将假山重新修缮,原来几处山洞、摇椅、白石,全部都按小鱼如今的身形调好。 水晶鱼缸不算拥挤,小鱼仍是能住一阵,待新鱼缸修成,便可挪去新的住处。 随身带鱼的水晶瓶和茶盏,均已不合适,需要另行挑选、重新备过。 景王全都想好了,召来王喜,王喜猛一见长了一圈的小鲤鱼,倒吸一口凉气:“殿下,这……这怎么长的?” 一夜之间也长太快了吧。 景王给鱼抓了一把鱼食,风淡云轻斜了王公公一眼。 王喜秒懂,他家殿下的意思是—— 我喂的,你有意见? 是殿下喂的就是吧,反正有由头就成,王喜连忙闭紧了嘴巴,按景王的意思照办去了。 等等。景王又摇了摇玉铃,唤王喜回头,多递给王喜一份单子。 王喜看了一眼,心里暗惊,这单子上是要订做各色衣杉鞋袜,这原本没什么,可他瞧着上头的尺寸并不是他家殿下的。 王喜略微抬眼,不解地瞅了瞅他家殿下,景王脸色如常,只喉结处有一块淡淡的红痕。 王喜惊恐万分,身为内侍,他是极清楚此处的红痕意味着什么的。 殿下怕是有了中意之人,甚至极有可能还亲近过了……可他,管着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对此竟一无所知,景王自己也不提,着急要的这些衣裳莫非就是给这个中意之人备的? 这不是没有可能,且这般神秘,倒是令王喜想起一个人来。 自打从宫中返回王府,王公公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上次在景泰殿,他曾见过有个衣冠不整的小妖精与他家殿下拉拉扯扯,后来他私下悄悄问过殿下,殿下告诉他,正是此人帮忙,殿下的眼睛才得以无碍。王喜感激居多,后来才想起,小妖精仿佛就是殿下一直在找的偷鱼贼和偷衣贼,那个不知是谁家的男妾。 男妾后来又不知去向,王喜也没再见过这人,只是回府之后,殿下就把去找这男妾的人手都撤了回来。 王喜觉得,就凭这名男妾帮了殿下,也是该当的。 昨夜他送发酒疯的叶世子回承恩公府,回来就听见有人说,殿下屋子里似有一个衣冠不整的少年出现。 王喜当即斥退了下人,可是次日就见景王喉结处有红痕,王喜直觉就想起了某位男妾,毕竟他只见过此人和他家殿下拉扯过,殿下让他去给鱼主子办事,王喜很乐意,殿下让他去置办衣物,王喜怎么看怎么怀疑,这衣物应是给男妾办的。 他家殿下不止在养鱼,还在藏娇,藏的恐怕是别人家的男妾,还不打算吐露实情,王喜心如乱麻,又酸又爽,可是对景王的绝对顺从令他只能装瞎,硬着头皮置办了不少衣裳,就放在屋子里指定的衣柜之中。 至于男妾住在何处,王喜始终没见着,相信总有一日,他家殿下会令他们相见。 李鱼在吃鱼食的时候,也瞧见景王喉结处的红痕了,小鲤鱼脸一热,这不是鱼咬出来的是什么? 暴君主人体质特殊,有点痕迹非常明显,虽未必有看上去的严重,可是他知道自己醉了,没什么印象,更不会有分寸,说不定就啃得狠了呢。 景王被他啃了,他总不能让景王给啃回来。 李鱼默默地道了声对不起,转身给景王叼了一片桃花饼。 景王依旧没动鱼的饼,笑着敲了敲鱼的头,鱼被敲得痒痒的,为何总不让他知晓敲头的意义? 李鱼长大了一圈,就连饭量也翻倍了,啃完鱼食,又偷偷把送出去赔罪的桃花饼往回拖,没办法,鱼不吃会饿。 景王也发现他比以前能吃了,不仅没为他祸祸了一盘子青梅发脾气,还往屋子里放了许多好吃好看的点心、零嘴逗鱼,李鱼根本经不起诱惑,有什么就惦记着什么。景王最近似乎有事,总外出,临近晚上才匆匆返回,遇见特别想吃的,李鱼就会变成人形来吃。 他有足够的时间变成人,又变回去,完全不必担心,一边吃一边想,反正他也是在假期。 有次变完身之后翻衣柜,他还发现了几套新衣和鞋袜,与景王常穿的里衣亵裤很不一样,衣服里塞了张字条,写着因府里清点衣物,暂将景王少年时的旧衣挪到此地。 李鱼反正没看出这些衣裳哪里旧,不过景王身为古代王爷,每一季都要做许多新衣,做了没穿的比穿过的还多,难保这不是景王少年时没穿过的,且已都晾晒过,干净得很,大小他瞧着挺合身,李鱼便挑了一件浅金色绣绿叶的来穿,还穿上了雪白的鞋袜,他以前基本变人就是光脚,难得能穿鞋穿袜,李鱼也高兴地穿上了。 换衣之后,李鱼便会坐下挑爱吃的点心,有时案上也会备一壶温度适宜的清茶,景王不会喝冷茶,若是茶凉了也会被下人换掉,李鱼本着不喝也是浪费的想法,偷偷倒一点茶水来喝,免得吃太多点心会腻。 衣柜旁边,不知是谁放了一面铜镜,李鱼变身之后第一件事通常就是换衣,有了这面镜子就差不多了。他经常在镜前走来走去,做鬼脸,做笑脸,上次景王府一名厨娘因帮他被罚,他至今还记得那位大婶,没有身份的人还是不要随意出去乱逛,能吃个茶点就满足了。 李鱼自己给自己解闷,殊不知铜镜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投射到与这屋子相邻的另一间房里。 在那间屋子里,景王与他就隔了一道薄薄的墙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见识过了人变成鱼,景王也想见识见识鱼变成人,知道自己在小鱼绝不会变,便想出了假装离开的法子,可是他发现,自己的目光一旦黏在小鱼身上,就再也离不开了…… 每当小鱼换衣,景王都要很努力地低下头去。 想看一看,却又觉得不大妥。 小鱼啃了他,他也想啃鱼。 第36章 景王自己也不清楚, 为何会对小鱼怀有如此情愫,算起来,他与小鱼化身的少年仅见过数面, 交谈更是寥寥,一开始他顶多是对这屡屡从他手上逃脱的少年有些好奇, 但还不至于如此关切, 是在这少年救了他, 他得知对方竟是日夜陪伴他的小鱼之后, 就无法不去在意这个少年。 因为不论是人是鱼, 都是他愿意真心相待的那个他。 景王藏起来,暗中窥探小鱼,逐渐发现小鱼的不少秘密。 小鱼是个爱吃的,他从桃花饼就意识到了, 这几日没少拿好吃的逗鱼,眼睁睁看着小鱼为了一口吃食偷偷摸摸化形,但一日只变一次,不论他留多少时间给小鱼, 小鱼只要变身约摸一个时辰便会化为原形。一旦变回去了,有再好吃的都不会再变。小鱼自己却是恋恋不舍的样子,感觉并非是鱼不想变,而是他变不了。 景王因此推断, 极有可能是这条鱼, 一天只能变身一次, 一次只能一个时辰。 得出这个结论的景王相当郁闷, 鲤鱼精能为了口吃的化形,却从不肯主动见他一面,景王想起第一次见到人形小鱼的场景,似乎小鱼也是为了去膳房吃饭,若非上回他的眼睛为贼人所伤,小鱼肯定也不会变身相救,毕竟就连给叶清欢送信,都是透过雄风送的。 赫然发现自己在鱼眼里,可能还不如一块点心一碗饭的景王:“……” 然而这条没心没肺的鱼,还未觉察真实身份已被揭穿,正为了瞒住他,认真地做着清理。 景王通过铜镜,见到鱼把吃乱的点心重新摆好,果皮纸屑都弄得极碎,分散丢在不起眼的角落,鲤鱼精不论是鱼身还是人身都很聪明,亦很警觉,从不怎么吃难收拾的鲜果,多是吃些能够全部塞进肚子里的小点心。 小鱼明摆着是要瞒住他,眼下还留在他身边,若是发现他已知情说不定又要逃,想想鱼的这些手段,虽总有疏漏之处,一不留神还挺容易上当,景王自己就曾被耍得团团转,心有戚戚焉。他这会儿反而庆幸小鱼酒醒后什么都不记得,若是记得一星半点,极有可能他已寻不到他了。 几经斟酌的景王,仍是决定压下与小鱼相认的心情,依旧按兵不动。 他和小鱼之间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最好能保证小鱼绝不会离开,否则他不可冲动尝试,把小鱼惊走。 叶清欢给他的话本子里,总是提到人妖殊途,景王不喜这句话,人与人不同,他并非什么孱弱书生,小鱼也是他一直养在身边的鱼,他不会允许他们分道扬镳。 只是关于妖、关于鲤鱼精,他还知之甚少。 景王专门命人去搜罗了一些关于精怪、修道的典籍。 他想得知更多关于鲤鱼精的事,比如小鱼醉酒时提到的戏桶,他至今仍不知是什么桶,再比如渡劫,景王也不晓得鲤鱼精到底要不要渡劫,只看叶清欢给的不着调的话本子远远不够。 很快心腹便为景王寻得了一些据说很有用的古籍。景王决定这便看起来。 他这几日“很忙”,早出晚归,回来后又埋头读书,惹得很久没见有点想念的鱼宠不满起来。 李鱼在水晶鱼缸里游来游去,心里憋着坏水,不知景王这次看的是什么书?若是看风月话本,他也要看,主人的好东西就该共享,怎能少了鱼宠的份? 李鱼鱼身变大之后,屋子里为他备的供他跳跃用的茶盏也相应换了大一号,跳进去总要溅起不小的水花。 他才往外跳,景王便注意到了他,看着鲤鱼精带着一路水花雀跃过来,知道小鱼这是有兴致了,景王暗笑,赶紧把书扶好,装出凝神的样子。 李鱼很快便跳到了案上。他常蹲的花瓣形茶盏如今也换了,换成了一整朵莲花的样式,比以前大了一倍不止。这只莲盏乃景王令工匠以红翡所雕,日光下流光溢彩,栩栩生辉。小鲤鱼待在莲盏里,宛若待在红莲之上,景王自从发觉这条鱼对于绿叶子的莫名执着,莲盏底部还让工匠嵌了一圈碧玉做的荷叶,惟妙惟肖。小鲤鱼一下就喜欢上了。 因不是第一次一起看书了,李鱼一点不怕生,游到茶盏边上,努力伸着鱼头去看景王正在翻的书卷,这卷书看上去十分陈旧,好几页都快要掉了,李鱼脑补这估计是比景王还要古的本子,也不知写得是哪只千年老妖精的故事。 鲤鱼精探头探脑,景王也发现了,干脆将莲盏带鱼一同抱起来,就在自己眼前放着,正对着书。如此这般。鱼轻轻松松就能看见。 且这个位置若是直接化形,少不得就是被圈住。 景王竟不受控地期待了一下,带着不为人知的淡淡喜悦,再次与鱼一起读起书来。 景王这次态度爽快,李鱼也很高兴,以为终于能一睹古代十八禁的风采,可是努力读了很久,李鱼愣是连一行字都没读懂,太拗口了。 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小鲤鱼:上当了!这根本不是话本子,连兵书、游记都不是,这这这这居然是一本讲修仙的书! 系统不是说男主光环不会受影响,景王还是能当皇帝吗,为何景王竟看起修仙的书,难道景王他,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堂堂宫廷文男主竟想搞修仙?? 这难度也太大了吧,要知道他从来都不看修仙文! 李鱼有些着急,偷偷瞥景王一眼,怕景王真的改变志向要当神仙。景王脸色凝重,看得极其认真,不比李鱼这种一行都看不懂的,景王虽有哑疾,但是天资不错,便是看修仙的书也极快,似有领悟。 再看下去,王爷怕不是要上天。 李鱼偷偷泼了一点水到书上去。他得赶紧打消景王要修仙的念头。修仙太苦了,又累还没有好吃的,搞不好还要以身殉道。暴君主人千万不要去修仙呀。 千金买回的古籍,被泼上了水,景王无奈瞥了一眼乱发脾气的鱼,是不是成精已久的鱼不愿意看太浅显的书? 景王于是换了一本高深些的。 李鱼正要为自己打败了修仙文得意地摇尾巴,却发现景王飞快地换书了,且这回看的是——炼丹集?? 李鱼:丹药可不能随便吃,书也不能随便看啊啊啊! 李鱼扑腾着,几乎快把景王的古籍全都给弄湿了。 景王黑着脸,亮出最后了一本。 李鱼一看,双修册! 双——双修?? 李鱼睁圆了眼睛,这可太考验他了,就算没看过修仙文,谁还不知道双修的意义。 这书边边角角都快被磨烂了,肯定很深奥,可是双修?? 小鲤鱼左右为难,最后鱼脑袋凑上去,嗷,还有这种?鱼也想看! 景王眼神微变:小鱼果然是想与他双修! 只是,怎么还不修? …… “殿下。”王喜在屋外轻轻唤了一声。 小鲤鱼把书卷成了一个湿淋淋的卷,景王放开与鱼争书的手,轻轻抖了抖玉铃。 王喜推门而入时,小鲤鱼已重新滑入莲盏里,王喜什么都没瞧见。 王喜一脸严肃道:“殿下,昨夜钟粹宫起了火,仇嫔被烧伤了。” 第37章 仇嫔? 李鱼一时没能想起来是谁,原书里并没有提太多皇帝的宫妃, 他有印象的也就是几位。 李鱼反应不过来, 景王却是知道这位的,便是前不久被降位的贵妃娘娘仇氏, 二皇子——如今已是安侯了, 断不会有继承大位的可能, 仇氏没被打入冷宫而是降位,纯粹是因皇帝想给安侯最后一点体面。 只不过仇氏瞧着仿佛还未死心, 宫中已很久没失火了,如今也非易有火灾的时节,钟萃宫起火被烧伤,只怕另有隐情。 景王发现鱼的茫然,手指有节奏地叩了三下桌案,王喜愣了愣,这是要他详尽解释之意,他家殿下自长大之后鲜少有这般要求了, 通常都是他略提一两句殿下就会明白, 为何今日却? 王喜纵然困惑, 仍是尽职地道:“仇嫔, 乃二殿下生母, 也便是之前的贵妃娘娘, 原是住在钟萃宫, 昨夜子时, 钟萃宫着火, 被值夜内侍发现,仇氏被烧伤,所幸火灾虽烧去大半座钟粹宫,并未蔓延至别处,皇上平安,其他各宫也无恙。” 原来仇嫔就是之前的仇贵妃? 李鱼目光闪闪,他最近完全是吃饱在养膘,都快忘了贵妃凉凉了! 王公公这般解释他就能对应上了,是仇氏所住之处着火,仇氏受了伤。 可皇宫里戒备森严,为何突然会着起火来? 李鱼倒是想起原书一处情节,书中仇氏并未这么早就被皇帝厌弃,而是在二皇子与三皇子相斗时,才被牵连炮灰掉的,失势之后,为了帮二皇子重得帝宠,仇氏曾使苦肉计烧伤自己,想以此博得皇帝怜悯,可惜被三皇子等人揭穿,仇氏和二皇子彻底失去了帝心。 如今承恩公府被护得好好的,仇氏和二皇子都被皇帝禁足,皇帝也差不多剥夺了二皇子继位的可能,难道仇氏这般还不死心,还想用苦肉计?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书里仅仅是某间宫室烧了起来,火很快就被扑灭,与王喜所言钟粹宫被烧毁大半有所不同,会不会又是因为前边的剧情已面目全非,仇氏更加丧心病狂了? 景王沉思片刻,取过摆在案上的纸笔追问王喜:“仇氏伤在何处,钟萃宫其他人如何?因何起火?” 王喜轻捶了自己一下,歉然道:“都怪老奴方才没说清楚,仇氏伤在手臂,钟萃宫其他人,除了负责救火的几个受了些轻伤,宫人内侍没什么事。至于起火原因,皇上已在查了,目前还未有结果,不过宫中都在传,是钟萃宫下人房里一个宫人不慎打翻了油灯,烧到床幔所致。” 景王冷笑,下人房离主人屋通常都很远,这都能受伤? 还有仇氏虽被降位,地位大不如前,可嫔仍是一宫主位,连一宫之主都能受伤,为何其他宫人内侍反倒无恙,这是何道理? 王喜也道:“老奴寻思这事情怕是不简单,这么多下人们都好得很,却没能护住一个主子,按理并不应当,总不会是贵妃——呸呸呸,老奴一时口快叫错了,应当是仇嫔才对,总不会是仇嫔自己受的伤罢。” 李鱼赶紧扑腾了好几下:王公公说的有道理,他也是这般想的。 本来李鱼也不确定是不是仇氏搞事,王喜提的正是一处矛盾,还有便是,王公公所言,火势应当很大,因火灾受的伤怎会仅仅只在手臂?他越想越是可疑。 王公公道:“这事儿原本与咱们王府没什么关系,只是宫中起火,殿下也该去探望皇上,老奴得到消息,三殿下和六殿下都已入宫了,二……安侯处,亦递了请安折……” 景王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王喜道:“奴才这便去做安排,还有小鱼主子……” 王喜看了小鲤鱼一眼,不知景王如何打算。 李鱼也想出去,他在府里闷了很久,最近没闯祸,一直都很乖。 景王眼见鲤鱼精身后的尾巴翘得老高,都快扇出一阵风来了,笑看王喜:还是照旧。 照旧便是随身带鱼,王喜忙不迭去取水晶瓶。 水晶瓶如今已重制得如同小鸟笼一般大,仍是在把手上缠了链子,防止摔滑。 景王亲自将鱼放入水晶瓶,怕鱼饿着,又给鱼添了不少点心,若非王喜在旁低声劝着,说不定景王会把整个水晶瓶都塞满。 王公公叹气,怎么感觉小鱼主子最近壮了一圈,殿下对小鱼主子的宠也跟着壮了几圈。 乾清宫。 众妃嫔、皇子们都在,皇帝已命太医院的太医去看过了仇嫔,太医回来禀告病情,道仇嫔一条手臂不大好,被火烧得血肉模糊,往后怕是无法恢复了。 皇帝一怔,他本来对仇氏极度失望,太医的形容,令他想起过去的旧事,仇嫔才入宫那一年,常私下穿着舞服为他逗趣,讨他欢心。彼时仇氏不过二八年华,玉臂伸出来如月般皎洁,一晃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皇帝意识到时光流逝,伤怀难免,之后又接到安侯的折子,穆天昭以血刺字,向皇帝认错,不敢奢求皇帝原谅,但仇氏不适,穆天昭十分牵挂,请皇帝准许他在病榻前尽孝。 穆天昭态度恳切,对仇氏流露出赤子孝心,皇帝原本对安侯硬下了心肠,此时又有些动容。 旁边妃嫔都知道察言观色,发觉皇帝这是在心疼了,除了应和没人敢吱声,三皇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安侯又来凑热闹,几次要开口,都被六皇子轻声劝了回去。 眼下皇帝心里都是仇嫔与安侯的好,若是直接说他们不好,只会令皇帝不快。 三皇子大恨,难道安侯都被禁足了,还要继续压他一头不成? 六皇子轻轻推了推三皇子,要三皇子稍安勿躁。 内侍总管罗瑞生过来报景王到了,皇帝遂放下安侯的折子,令景王入殿。 景王喜欢养鱼,这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此次入宫依旧带了他的鱼。皇帝对景王的鱼印象极深,还特意赏赐过几回,想起来景王如何养鱼,皇帝心情便有些回暖的迹象。 景王先行过礼,硕大的水晶瓶已塞不进袖子了,就捧在手里。皇帝这回就见到明显大了一号的瓶子与瓶子里同样大了一号的小鲤鱼。 皇帝:“……” 李鱼是条懂事的鱼,特意转了两个圈圈,以示对皇帝的敬意。 如此一来,皇帝也瞥见小鲤鱼肚皮尾处的一片金,惊诧道:“天池,你这鱼?” 皇帝和叶世子一样,匆匆一瞥,以为景王是换了鱼在养。 王喜一直跟随在景王左右,景王看了一眼王喜,王喜立马上前叩首,替景王答道:“皇上,是殿下养的鱼换了鳞,长大了。” 鱼会换鳞吗? 皇帝以前从未听说过,一时起了好奇心,苦兮兮的仇氏和安侯也不去想了,当即命景王将鱼带近,给他瞧一瞧。 景王应了,皇帝细观之下,见鱼果真还是原来那条,只是几处鱼鳞变成了金色。 皇帝反复对着小鲤鱼身上的金鳞,看了半晌。 “罗瑞生,你觉得如何?”皇帝瞅着罗总管。 深得帝心的罗总管笑着道:“奴才是个粗人,说不好,只觉得鱼生金鳞,是不错的兆头。” 皇帝大笑:“朕也觉得,说不定是国泰民安之兆。” 皇帝原本心情不佳,不止是因为仇氏母子,宫中火灾若是最终找不到原因,多会被视为上天的警示,皇帝自己就得背锅,这会儿看见一条寻常鲤身上长出了金鳞,反令皇帝松了口气,只要有吉兆,谁还能说三道四? 李鱼听着都懵圈了,不过是肚皮上长出了新鳞片,皇帝这就脑补成国泰民安了? 皇帝真不愧是最能胡扯的。 景王一来,皇帝就想起安侯先前干过的糊涂事,他方才的确是因仇氏受伤一时心软,可若是因此便免了安侯的罚,他便是个昏庸的君王,以后去往地下见到孝慧皇后,又该如何交代? 仇氏陪伴他多年不假,孝慧皇后何尝不是为了他和几个孩子,献出了生命? 要如何处置仇氏,其实不用想得太复杂,仇氏既受了伤,可准亲人入宫探望,但不能与安侯所犯过错一笔勾销,安侯想尽孝,也未必就非要以戴罪之身跑进宫里来伺候,在府里吃斋念佛可,让妻儿代为照顾亦可,只要真心,法子多的是。另外仇氏只是伤了手臂,安侯却闹得好像仇氏快死了,动不动便以血写字,就怕仇氏受不起。 皇帝摆脱了对仇氏的怜悯,回头再看安侯的折子,颇有些借机脱罪的意思,原本要马上批复的折子也留中了。 侍卫入殿,汇报起关于火灾的调查,道是钟萃宫一间下人房烧得最严重,以此推断此地便是最早起火之处。这下人房里原本住着仇氏的贴身宫人浣花,可是火灭之后浣花却失踪了,没人见过浣花,御前侍卫也未曾寻到。 皇帝从中品出了不寻常。一个下人,就算火灾真的因其而起,也不该躲得连御前侍卫都找寻不到,毕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问清楚浣花房间的位置,得知离仇嫔所在主院甚远,皇帝的脸当即便沉了下来。 三皇子终于逮到了机会,向生母钱妃递了个眼色过去,钱妃以帕掩唇,笑着道:“仇嫔真是气运不佳,离这么远旁人都未受伤,她却受到了连累。” 皇帝瞪了钱妃,钱妃也是冒险发言,偷偷回看三皇子一眼,悻悻地住了口。 皇帝怒归怒,心里也清楚钱妃所言是实情,否则他也不会冷了脸。 就连其他妃嫔都能看出来,仇氏受伤有猫腻,恐怕不仅仅是隔得远还被火伤到,还知伤在手臂会惹得他心疼,皇帝深觉自己一世英明,如今却差点被个女人玩弄了。 钟粹宫已烧毁大半,仇氏被暂且挪到了邻近的毓秀宫,皇帝决定亲临毓秀宫,令众人随行。 仇氏仰面躺在床榻上,口中不住呼痛,外头报皇帝来了,仇氏心头一喜,披上衣裳由心腹宫人搀扶着下床,向皇帝请安。皇帝已有些疑心仇氏,直入了她的卧房,细细打量起仇氏,只见仇氏病中仍画着精致的妆容,斜梳着发髻,却是当年为他献舞时的装扮…… 这就是早有准备,等着他前来“慰问”呢, 皇帝心里一片冰冷,命太医当着他的面,验看仇氏之伤。 仇氏毕竟是宫妃,众人虽都是陪皇帝来的,此刻都不便进屋,在外边等着皇帝出来。 景王怕闷到小鱼,将瓶盖打开,小鱼赶紧游到水晶瓶口处! 李鱼刚才旁观了半晌,感觉事态虽发生了些许变化,比如小火成了大火、景王带着鱼入宫、三皇子、六皇子不知为何并未揭穿仇氏,总体来说,仇氏的计策仍与原书差不多,应就是苦肉计,所以验伤不行,仇氏手臂的确受了伤的,验不出来什么。 他有金手指,知道这道题的答案,可是短时间内要如何提醒景王? 从景王的角度,景王对叶世子是口上嫌弃,心里当做亲人,肯定不希望安侯卷土重来,安侯若是不被彻底打下去,反过来就会对承恩公府、对景王不利…… 李鱼趴在相对窄小的瓶口,使劲想法子想得入了神,一时间忘记自己长了一圈,哗啦啦,水晶瓶被压翻了。 景王:“……” 景王一把将小鲤鱼捞起,王喜面不改色对左右道:“对不住,我家殿下又要更衣。” 第38章 景王拎着鱼步入偏殿暖阁, 自从景王养了鱼, 王喜总会随身带一些景王的衣物,这会儿取出来也要跟着进, 景王却从他手上接过衣裳,让王喜就在外边守着,不得让任何人接近。 王喜:??? 景王府出产的水晶瓶其实不止一只,是一模一样的好几只, 以备不时之需。景王飞快地将小鲤鱼放入另一只备有清水的水晶瓶里,环顾左右。 还好偏殿暖阁仅他和小鱼在,不会有外人过来打扰。 记得第一次带小鱼面君,他就被鱼淋了一身水,不得不更衣, 结果出来就见仇氏母子都乱了套,当时他以为是巧合, 待后来发现小鱼是鲤鱼精, 回想起这段经历,便觉得极有可能是小鱼故意支开他,对仇氏母子略施惩戒。 这会儿, 小鱼又弄湿他的衣裳,莫非是想告诉他什么? 可一条鱼要如何交流? 景王私心还是希望鲤鱼精能化个形, 亲口告诉他。 他等了又等,小鱼没能变形, 景王觉得可能是自己会错了意, 小鱼并没有什么想对他说, 他入暖阁之后,湿了的衣裳还未来及更换,景王便打算先把衣服给换了。 小鲤鱼一直在水晶瓶里焦急地转着圈,他知道景王一直在看他,不是他不想说,是因为答案太复杂了,鱼还真难以表达。 水晶瓶打翻只是一个意外,鱼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呢嘤嘤嘤! 李鱼继续搅尽脑汁,鱼鳍烦躁地拨着水,忽然发现景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李鱼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走了:咦,暴君主人这是要做什么? 小鲤鱼马上呲溜一声,贴到了水晶璧上。 景王衣裳下摆在水晶瓶倾倒时洇湿了一片,此刻正在更衣。 因把小鱼当成了人,景王习惯性转过身解着玉扣,他虽在更衣,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着自己的鱼,就瞥见原本在游动的一抹鱼影突然静止了。 景王马上转过来,小鲤鱼正扒在水晶壁上,乌溜溜的鱼眼与他对视。 景王、李鱼:“……” 经验十足的李鱼连忙游到水晶瓶另一边,尾巴对着景王,假装自己只是路过。 这鱼莫不是在看…… 景王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朝着不安分乱摆的鱼尾巴坏心眼地勾了勾唇。 看了又如何,他又不是见不得人。 景王上前,强行揪着鱼尾巴,将鱼调转方向,让企图逃避的小鲤鱼对准自己。 然后鱼惊讶地看着暴君主人,当着他的面没有一丝扭捏地就把衣裳给换了。 受刺激过度的小鲤鱼:嗷,别这样,鱼眼睛要瞎了! 一边面上抗拒,一边不舍地继续观望,小鲤鱼心里替主人默默数起了腹肌。 可能是被景王当场换衣如此香艳的场景刺激到,李鱼用发热的脑袋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这次事发突然,不可能还有机会让他准备密信,景王就在他面前,自然是变成人形直接揭穿仇氏最便捷。 可他要如何在景王眼皮底下变形呢? 李鱼正想着,景王突然走过来,轻轻摸了摸鱼头。 李鱼:??? 摸鱼头似乎是种暗号,摸完之后,景王便留下他,径自出了暖阁。 李鱼:“……” 紧接着外边王喜大声道:“殿下要用茶?请稍候片刻,老奴马上便去泡。” 景王是要出去喝茶? 李鱼看了看暖阁里,桌案上原是备了茶的,但这是在宫中,景王一般不会随意用外头的茶水,所以想喝茶时便去找王喜了。 他知道景王平日会饮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景王走开了,他不就可以变身了吗!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但……也还是要考虑清楚! 他变身第一难便是着装,暖阁里刚好挂了好几身内侍服,有身形与他差不多的,可能内侍们平常也在此地更衣……可以借来一用。 其次,在宫中变身不确定因素太多,他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得时刻小心,变身之后要尽快找到景王,把该说的说完,这么短时间内要如何取信景王,这也是个问题,不过他还是挺有把握的。 待他告知之后,景王定会亲自去揭穿仇氏,他就守着水晶瓶躲起来,只要不在宫中随便乱跑,坚持躲够一个时辰变回鱼就好。 他在景王府为了口吃的变身时总觉得变身时间太短,可是这会儿,又觉得变身时间有些长了,不能随意取消变身实在郁闷,藏在宫里也不太安全。 可是不如此,他也没别的办法能与景王沟通。仇氏苦肉计过去几日可能线索就没了,若是皇帝没能及时掌握切实的证据,转而相信仇氏怎么办? 偶尔也该为正事勇敢变一次身了! 李鱼大致想得差不多便点了技能,变身之后,他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水晶瓶被压倒简直是耻辱,他先确定自己只是鱼身大了一圈,人形并未变胖,才放心地挑了件合身的内侍服换上。 换完,他轻轻推开暖阁的门,景王正在外边站着,亲自守着暖阁,一边等待王公公的茶。 “你——殿、殿下!” 李鱼吓了一大跳,还好他没在里边折腾出大动静,不过景王为何没去桌案边坐下来等? 景王笑看了一眼面前的内侍。 李鱼很快意识到自己穿的是内侍服,扮的也是内侍,一般内侍见到王要行礼,可内侍要如何行礼,还有要不要翘兰花指? 他虽换了装扮,可是脸没变,景王应当能认出他来吧? “殿、殿下,您好!” 李鱼琢磨着不若磕个头糊弄过去算了,反正做鱼的时候,他也经常看见有人向景王磕头的! 李鱼才要跪,景王却在他膝盖刚要弯时就将他扶住。 强有力的手抓住他手臂时,李鱼便知,对方已认出他来了。 李鱼莫名安心下来,迅速理了下思路,道:“殿下,我有话想对您说。仇氏受伤是真,可并非是在钟粹宫大火中受的伤……她、她手臂伤处有柏木的香气,这伤原是以一根着了火的柏树枝烙上去的。” 这根柏树枝便是仇氏烧伤自己的凶器、也是证物。 想也知道,这场火是仇氏的主意,仇氏怎可能真的陷入大火,万一不慎被火伤了容貌,或者发生别的意外,就得不偿失了。其实在钟粹宫着火时,仇氏早带了心腹躲得远远的,待火灭得差不多时,咬牙在手臂上添些火伤,再悄悄摸摸回返。届时只要一口咬定她就是被这场大火所伤,不会有人怀疑! 而宫人浣花正是仇氏安排在钟粹宫放火的心腹,起火之后便不知所踪,所以只要仇氏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原书便是如此写的,可惜仇氏犯了几个致命错误,一是用来烧伤自己的树枝,无意间竟用了柏树的枝条,柏木有股特别的木香,仇氏所用还是其中香气较为浓郁的一种柏木,这便导致她伤处沾染了柏木香,久久未散,首先为六皇子所觉察。 仇氏道她是因钟粹宫大火受的伤,可实际上钟粹宫并未种植柏木,这便是说,仇氏受伤时并不在钟粹宫中,而是在另一个种有柏树之处。 书中的六皇子有些智慧,助三皇子找到了这处宫苑,便是离钟粹宫不远的雅心台,还找到了几个在此地见过仇氏的侍卫,这便是人证;仇氏粗心遗落在地上的柏树枝亦被寻到,树枝一端已烧成了焦炭,另一端还缠着一条厚厚的帕子,方便抓握,帕子上绣有仇氏最喜欢的海棠花,与柏树枝一样都成为了物证。 而关键人物浣花稍后也被寻到,原来浣花知晓内情,害怕仇氏对自己下手,便逃走了,躲在御花园中,被三皇子的人发现了踪迹。三皇子对浣花用刑,使得浣花道出实情,揭发了仇氏。 原书中这段情节,仇氏基本就是被吊打的份。可是眼下,三皇子和六皇子都按兵不动,李鱼就怕仇氏奸计得逞,他不可能去提醒三皇子和六皇子,只能提醒景王,让景王做决定了。 李鱼尽量挑紧要的说,指出了浣花藏身之地和仇氏受伤的秘密,景王:“……” 李鱼怕他不信,着急道:“是真的,请殿下相信我。我虽无法解释我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可我保证告诉殿下的都是实话,叶世子收到的密信也是我所写,您——” 李鱼能想到的快速取信景王的办法,就是通过景王已接受的一件事来证明他自己——那便是他曾经写给叶清欢的信。 这信事实上已助承恩公府逃过了大难,景王如今一定是相信这封信的。 李鱼将信的内容一字不差背出来,这信对景王与叶世子来说都是机密,除了几个心腹,也就是写信人才知晓了,景王既选择相信这封信,肯定也会连带信任他这个写信人! 李鱼慷慨说完,景王冷静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听明白,可是抓着李鱼的手臂却未放开。 李鱼吞了吞口水,不会吧,景王为何是这般反应?上次见面似乎也是如此。 景王摸出玉铃摇了几下,王喜去泡茶前被景王塞了张字条,要他假装泡茶待在远处,未得准许不得过来张望,这会儿得了令,忙不迭冲过来,就见到他家殿下扯着一名年轻内侍不肯撒手。 王喜:“……” 这一幕似曾相识,王喜心肝一颤,再一看这内侍果然眼熟,王喜惊悚了,这不就是别人家的男妾,怎么又在宫里见面了? 景王瞥李鱼一眼,李鱼会过意来,迅速将方才之言告诉王喜。 王喜知晓个中厉害,请示道:“殿下是要如何办?” 李鱼心想,殿下一定是会亲自去办。 谁知景王意味不明瞅他一眼,抬手比了个三。 王喜笑着道:“老奴明白了,老奴会暗中将消息透给三皇子的人。反正三殿下正愁安侯打不死呢,咱们递个机会过去,就不必劳烦殿下亲自动手了。” 李鱼:“……” 还能这样?? 景王不耐的眼神示意王喜快走,王喜麻溜道了别去办正事,李鱼仍被景王逮着,与景王大眼瞪小眼。 景王拉着李鱼到暖阁一处桌案前,迫李鱼与他一起坐下来,从怀里摸出纸笔。 李鱼:“……” 景王这是专门等着他呢? 李鱼大感不妙,怯怯道:“殿下,我还有要事,想……” 景王迅速写道:“回答问题。” 李鱼撇嘴,偷看他一眼:“那我答了,您可以让我离开吗?” 李鱼话都出口了,猛地想起王喜说过不止一次,景王很不喜别人谈条件,他……他竟这般与景王说话,景王若是生气了把他丢出去,也……不错。 然而混账景王只是挑眉:“如实回答,便放你走。” 李鱼:“……” 不会吧,景王竟没生气,还答应他了? 景王刷刷写道:“你叫何名,今年多大,为何来到此地。” 李鱼为了早些走,不能再不回答了,这会儿负隅顽抗,拖的可是自己的后腿。 李鱼苦着脸,低声道:“我叫李鱼,今年十八。为何来到此地……” 李鱼想起系统说的让暴君转性,这个肯定不能说,至于为何穿书…… 李鱼道:“我也不知。” 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变成一条鱼了,嘤嘤嘤。 第39章 景王记下了鲤鱼精的名字, 想着姓李名鱼还挺贴合,平时他唤他小鱼, 倒也没唤错。 只是话本子里的妖, 少则几百岁,多则上千岁,才十八的妖,这年纪于人来说已是大的了,可是于妖还太稚嫩。 不过也有可能, 鲤鱼精告诉他的年纪是假的……但这不妨碍景王判断,他早觉得鲤鱼精修为不会太高, 毕竟是一只化形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的妖。 至于因何来到此地, 鲤鱼精似对他保了密, 景王并不着急追问, 免得把小鱼惊走了。 景王接下去又写, 为何要救我。 李鱼:??? 李鱼压根就没把先前帮景王清理眼睛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他想来想去, 以为景王是在询问承恩公府之事, 尽量简短地道:“我是机缘巧合才得知二皇子的阴谋, 就想着通知叶世子一声, 让世子提高警惕。我只是写封信而已, 后头全靠殿下和世子筹谋,并不算是我救了殿下。” 景王对他答非所问愣了愣, 反应过来也未纠正。连救叶清欢这么大的事小鱼都不居功, 帮他清理眼睛估计更不会提。 景王心里对这条鱼越来越满意。 景王再写:你如今住在何处? 李鱼想, 他如今还不是住在景王府,天天与景王朝夕相对? 可这般说景王定会起疑,李鱼于是扯谎道:“我……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景王:“……” 景王很想揭穿这条鱼,可是此时此刻暖阁外还有皇帝、妃子等等一堆人,不可能挑这种紧要的时候摊牌。 他不仅不能揭穿,还得想尽一切办法护住,最好马上就把这条爱说谎的人形小鱼也归入景王府,打上他的戳,这般直接在皇宫里出现,太招摇,也太危险了。 既无住处,来景王府,景王笔下不停。 李鱼:“……” 李鱼不敢相信,景王这是……愿意给他这个身份不明之人,一个容身之处? “您、您是要收留我?”李鱼想再确认一遍,“可是为何,我与您,才见过几面?” 景王神色凝重写道,你救过我,救过承恩公府,我信你。 李鱼:“……” 困扰他许久的身份竟这般容易就解决了? “可我若是入了景王府……我、很忙的,只怕没什么时间能帮您做事……” 李鱼面露难色,真要将人身挂在景王府名下自然很好,他往后就能在王府里走动了。可是这样一来,他就得认真帮景王做事,不能白白就在王府里‘住’着。按他一日只能一个时辰变人这条件,最多能打扫个院子,景王府应不缺这点临工吧? 这条鱼的日常,再没人比景王更清楚。每天吃吃喝喝,偶尔陪看书陪画画,大部分时候都在吐泡泡,游来游去,要不就是盖着水草被子睡大觉。 最近连吸金都难得吸的鲤鱼精,也不知是真懒还是假忙,景王很有些怨念。 不论如何,让鱼扫院子是不可能的。景王写,不必在意太多,你只需做好一件事,便可留在王府。 “……什么事?”李鱼期待地问。 景王:我有一条鱼,我不在时,帮我养鱼。 李鱼:!!! 景王似乎怕他不明白,还伸手一指水晶瓶的方向,两人方才坐下时,李鱼刻意用身体挡住水晶瓶的位置,免得景王发现水晶瓶里的鱼不见了。 结果景王好似真没发现,要不也不会特意指给他看。 原来景王是要他养鱼啊? 李鱼连忙配合着点头,这等好事当然要应,他别的也不懂,但自己养自己还是特别在行的! 李鱼喜道:“好呀,这个我能做,我可以帮殿下养鱼!” 两人正说着话,暖阁外突兀地响起了叩门声,景王瞥李鱼一眼,李鱼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王喜在外边道:“殿下,皇上问起您了。” 景王是以更衣为借口待在偏殿暖阁里的,总不能逗留一两个时辰之久,景王再看李鱼一眼,最后写:你这便替我看鱼,暖阁会守住,你放心。 景王轻轻拍了拍李鱼的肩。 “殿下……” 李鱼心里霎时间涌起暖流,感动得吸了吸鼻子,他最担忧的几个问题,景王竟都给他解了,不仅如此,还要他放心。 因是景王的承诺,他就真的相信了。 难怪得知景王愿意收留他时会这般高兴,因为留在暴君主人身边,是最令他安心的。 景王自己步出暖阁,令王喜继续替他守住,不许任何人出入。 王喜虽很不解,依旧照办了。 皇帝命太医再次检查仇氏手臂的伤处,并未能看出什么,皇帝自己也在想是不是思虑过重误会了仇氏,对仇氏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众妃嫔都在,仇氏也不可能一直都躺在卧房里,不久便随皇帝出来,见了见妃子们的面。 钱妃见她在病中,依旧化了精致的妆容,穿着显得单薄柔弱的小袄,心里暗骂仇氏狐媚,不过钱妃到底也不会当着皇帝的面给仇氏难堪。皇帝既未再罚仇氏,钱妃紧跟着皇帝,及时停下对仇氏的质疑,对仇氏亲热地喊着姐妹。 仇氏还是贵妃时,就不大看得上无甚姿容的钱妃,这会儿竟也迎合钱妃笑语,仿佛两人有多好似的。 景王原着了一身玄色袍子,这会儿换了身宝蓝掐银边的出来,皇帝难得没见他随身携带水晶瓶,揶揄道:“多被打湿几次,就知放下了。” 王喜负责守住暖阁,未能跟随景王,景王想想要找借口搪塞,还要让皇帝明白他的想法有些麻烦,索性沉默着,就让皇帝误会。 仇氏在与钱妃闲聊,景王远远乜着仇氏,他虽暗中派人给三皇子递消息,看样子三皇子的进展并不顺利。 钱妃怀着心机,几次要搀扶仇氏。仇氏却很警觉,身边总有心腹护着,及时将钱妃挤开,钱妃接近不了,想起儿子的交代有些着急,可又不能叫仇氏看出来。 三皇子也挺为难,他虽得了消息,还在将信将疑中,他的人去御花园寻那个名叫浣花的宫人了,他不能在局势未明朗前,就贸然提议再验一验仇氏的伤,仇氏明面上毕竟也是他的庶母。 六皇子的想法与他一样,暗示他继续等消息,三皇子只能绕着弯不住打听仇氏的伤势,皇帝都有些不耐烦了,冷冷盯着三皇子,三皇子怕刻意过头反令皇帝不满,没一会儿便自行安静下来哦。 仇氏估摸着她的苦肉计起作用了,跪下哀求道:“皇上,昭儿真的已知错了,臣妾此番受伤,他很挂念臣妾的伤势,自他出宫,臣妾还没见过他,可否向皇上求个情?请让昭儿入宫陪陪臣妾吧,臣妾不胜感激。” 穆天昭敢算计承恩公府,仇氏知道他闯了大祸,不敢直接向皇帝求赦免,只先求让安侯解禁,只要人还能入宫,就能徐徐图之。虽二皇子已被皇帝仓促之间封了侯,按仇氏对皇帝的了解,只要皇帝心软这一次,往后她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哄,说不定还能让皇帝回心转意,重新封安侯为王…… 就连五皇子这个哑巴都能封王,仇氏哪能甘心,她的昭儿可是最年长的皇子! 仇氏本来猜皇帝的心思还是挺准的,可是皇帝已先看过安侯的折子,仇氏再来求同样之事,皇帝心里再一次忌讳上了。仇氏是因失火受的伤,难道还有功不成,为何一个两个都要求他恩典? 皇帝淡淡道:“先养伤,别的不必再提。” 皇帝竟未松口,仇氏怔怔地,纵使有满肚子的话,也不敢再求。 皇帝并不想再谈安侯,有意岔开话题:“对了,景王的鱼,你以前是不是见过?” ……鱼?? 仇氏一听这个字,难堪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她忘记谁都不会忘记这道阴影,被鱼打脸的恐惧令她差点把朱唇咬破,惊慌失措道:“皇上为何忽然要说起鱼?” 皇帝笑道:“这鱼可不是一般的鱼了,如今长了金鳞,朕觉得是个不错的兆头。你也来见一见吧。” 钟粹宫起火,终究不大吉利,皇帝视景王的鱼为吉兆,想起仇氏似乎不太待见这鱼,自是希望仇氏能别再钻牛角尖。借此机会与景王和解,不比非要拉扯安侯强?顺便也能洗一洗仇氏身上的霉气。 仇氏:啊?? 仇氏没能跟上皇帝的思路,皇帝已笑着转向景王,令景王将小鲤鱼带过来。 景王心头一紧,一个时辰还没到,也不知小鱼有没有变回去。 景王不能这时候去暖阁把小鱼带出来,硬是想出一计拖延时间,因王喜不在身边,景王请罗瑞生备笔墨,自己提笔缓缓写字,又耗了些时候。 皇帝一见景王龙飞凤舞的字,还是挺高兴,景王大意便是,方才在偏殿暖阁更衣,他顺手喂了喂鱼,鱼吃撑了,在小憩。 皇帝:“……” 皇帝深深窘了一下,因知道景王疼爱这鱼,且鱼如今又长出了金鳞,皇帝以为这种祥瑞,多少会与寻常鱼不一样,须得格外包容才行。 皇帝笑着道:“既如此,那就罚景王陪朕手谈几局,姑且等一等罢。” 景王点头应了,罗瑞生立刻飞奔着去拿棋盘…… 皇帝与人下棋,几乎未输过,在景王这儿却连输了两局,不过景王每局都是险胜,皇帝心里笑骂:真是个臭小子!不过即便是输,皇帝也还是熨帖的。 期间三皇子过来看棋,想凑一凑热闹,可惜三皇子论棋艺恰是皇子中最差的,看也看不懂,偶尔开个口,只令皇帝觉得他碍眼,令三皇子挪一边去。 三皇子再看景王,满眼都是羡慕嫉妒恨,以前多是想拉拢,如今也有了些许戒备。 六皇子笑着伸手拉他:“三皇兄,观棋不语,且下棋弟弟也不太明白,皇兄还是与我去边上等着吧。” 因六皇子及时替三皇子解围,皇帝倒是意外高看了这个总是当透明人的儿子一眼。 景王算了算时辰,差不多了,才起身去暖阁找鱼。 王喜一直尽职地守在暖阁前,景王说不让就是不让,想进暖阁奉茶的内侍都被拦了下来。 外边御前对答,一字一句都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而李鱼藏在暖阁里,却是轻轻松松,无忧无虑。 景王走时,将喂鱼的玉匣留了下来,里头鱼食、小点心应有尽有,全是鱼喜欢的。 李鱼干脆抱着玉匣,边吃边等时间,外头有景王,他心里大定,觉得时间又变快了,系统倒计时开始,便将玉匣盖好,老实地去到鱼缸旁边等着…… 李鱼刚跳回水晶瓶,景王便回来了。 嗷,主人,鱼有乖乖自己喂自己的!李鱼一个劲甩尾。 小鲤鱼原本还有些担心人形“不见”,景王又会找,可是景王没有,径直走过来,将鱼连同水晶瓶带走。 “殿下,方才暖阁里的人……” 王喜想问一问男妾的下落,不能总是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一惊一乍。 景王瞥他一眼:已走了。 王喜:??? 王公公简直摸不着头脑,被景王带在身边的小鲤鱼却将一颗心都放回了肚子里,好像是他以前总消失不见,景王都习惯了。 李鱼被景王带着来到皇帝面前,小鲤鱼一见仇氏也很吃惊,怎么贵妃凉凉还在,没人打她脸吗? 还是说,这处剧情也与他知晓的不一样了吗? 皇帝令景王带鱼近前,同时亦让仇氏走近,仇氏浑身都僵硬了,不自在地盯着水晶瓶里的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虽然鱼肚子和尾巴长出了金鳞,她敢肯定就是以前打她脸的鱼,这条可恶的鱼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 皇帝竟要她好好看着这鱼,仇氏千八百个不乐意,可是又不能违背皇帝的意思,尤其是她已能觉出皇帝话里话外对这条鱼的看重。 仇氏强迫自己走近,抖着唇艰难地笑了一下,想说几句赞美鱼的话,奈何她私下骂了这鱼不下万遍,突然就要她赞美,仇氏卡壳了! 李鱼被仇氏僵硬的笑容吓得一个哆嗦,然后,鱼闻见了柏木香。 咦,贵妃凉凉不还是用原来的把戏吗,为何六皇子和三皇子没动静呢? 李鱼再偷偷瞅一眼三皇子,这货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恨不得扑到鱼面前来,李鱼蓦地就懂了,难道是三皇子不中用,没能找到恰当的时机抖落出来吗? 这就不妙了,李鱼心想,可能他和贵妃凉凉真的有缘,要轮到他来抖了! 总翻白肚很没有新意,李鱼调皮地笑笑,看他这次来点不一样的。 仇氏眼睛已一眨不眨看着鱼,忽然她有种诡异的预感,这鱼是不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鱼不停朝她摇着尾巴,透着一缕金的黑色鱼尾,妖冶而美丽,仇氏看着看着,有些入神,忽然这条鱼鱼身重重一颤,啵地一声,吐出了一长串泡泡,顿了顿,又是一颤,再吐第二长串的泡泡。 仇氏:“…………” 鱼在吐第一串泡泡的时候,皇帝和景王离得近,便都注意到了。 皇帝惊讶道:“天池,鱼怎么了?” 景王知道这是鲤鱼精又动起了歪脑筋,怎可能不捧鱼的场,故意沉着脸去看终于在了的王喜。 王公公立刻替殿下道出了心声:“皇上,这鱼有个习惯,每逢闻见刺鼻的气味,便会不舒服,这是在打喷嚏了。” 李鱼:“……” 好吧王公公,这次你说打喷嚏鱼就不生气了! 第40章 “皇上, 王公公的意思,莫非是臣妾身上有异味,将鱼熏到了?” 仇氏忍不住黑了脸,难道这鱼是在耻笑她身上臭,怎么可能!这鱼就是故意与她过不去。 等这个时机良久的三皇子穆天明与钱妃交换了下眼神, 钱妃趁机道:“仇姐姐何必激动,这鱼跟着景王殿下好好的,为何一见到姐姐, 就开始……不适?” 钱妃不像王喜,能厚着脸皮说鱼会打喷嚏,钱妃自己也是闻所未闻, 便换了个更委婉的词。 “兴许, 它是真的闻见了特别的味道。姐姐才刚受伤,不若还是请太医再过来看一看, 万一是伤势起了变化呢,谨慎些总是好的。” 仇氏:“……” 仇氏觉得钱妃没安好心, 理所当然要拒绝, 皇帝倒觉得钱妃所言满是关切,略想一想道:“钱妃说的也在理,不若就再让太医查一遍。” 之前的太医再召回来, 穆天明刻意提醒:“尤其要仔仔细细检查清楚, 仇嫔的伤势是否有变化, 或是有了什么特别的气味。” 太医应了, 检查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仔细, 仇氏心里到底慌张,可她自己也不知,伤处会有何问题。 之前太医查完都道仇嫔需要静养,可是这一回,太医直接跪下请罪,告诉皇帝仇嫔伤势无恙,但伤处有柏木的树香,之前太医只顾检查伤本身,未能及时注意到这一点。 柏木香? 皇帝一时也没能领悟,不过这起码说明景王的鱼的确能闻到特殊的气味。 皇帝对景王这条鱼的好感,又蹭蹭地上升了些。 一向温温和和的六皇子思忖半晌,恍然大悟道:“父皇,儿臣似乎记得,仇嫔娘娘所住的钟粹宫并没有种柏树,那仇嫔娘娘手臂上的伤……” 一语惊醒梦中人,皇帝转向仇氏,厉声道:“仇氏,你是不是对朕说了谎,告诉朕,你究竟是在何处受的伤?” 太医提到柏木时,仇嫔的腿就开始发抖,皇帝一眼瞪过来,仇嫔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哆嗦着就跪下了。 她要如何解释,她的伤处,会沾有钟粹宫根本没有的柏木香? 有内侍匆匆入殿,与穆天明低声耳语几句,三皇子眼睛一亮,立刻起身道:“父皇,关于钟粹宫火灾,儿臣这边有了新进展,听说钟粹宫宫人浣花失踪了,儿臣的侍卫方才无意间在御花园发现了一具女尸,经查,正是这个浣花。” 什么?? 小鲤鱼嫌宫斗无聊,正偷偷与景王玩蹭手指游戏,玩得不亦乐乎,闻言惊呆,这个叫浣花的小角色原书里并没有死,这会儿怎会死了? 难怪三皇子一开始并无进展,要轮到他出马…… 三皇子几句话,并没有说清楚浣花是自杀还是他杀。 若是前者,可能是因原本计划的小火竟变成烧毁半座钟粹宫的大火,浣花恐无法交代,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若是后者,会是谁杀了浣花,仅凭三皇子的话李鱼还猜不透,但不论如何,仇氏都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仇氏得知这个消息,一瞬间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三皇子暗藏着愉悦的声音朗朗道:“这浣花听说曾做过仇嫔的贴身宫人,幸好她死前留下了一封遗书,道出了杀害她的凶手。” 仇嫔觉得很不妙,皇帝已拉下脸道:“都呈上来。” 接下去便是审问的时间,三皇子的侍卫证实浣花是他杀,死前留下了遗书,而遗书所指并非别人,就是她的主子仇嫔,浣花自己也在遗书中提及,原是仇嫔命她放的火,定是仇嫔恐她泄秘,就对她起了杀心。 一般他杀还能留下遗书,恐怕不会简单,李鱼直觉不大对,可是浣花遗书中提到的仇氏所为,却是真的。 皇帝马上命人按遗书所言,去雅心台搜找,依次发现了柏树枝、帕子等对仇氏不利的物证,还找到了曾见过仇氏出现在雅心台的人证。 不论浣花真正死因如何,仇氏命人纵火烧宫是真,烧伤自己欺君亦是真,甚至可能还背负了人命,几条罪名下来,皇帝哪怕对仇氏起过一点点怜惜,也随之消失殆尽。 他之前以为仇氏骄纵,没能把二皇子教好,主要还是因他吐露了立太子的口风,令仇氏和二皇子雄心勃勃,可没想到仇氏本身就是个蛇蝎心肠…… 仇氏跪倒在地,面对凿凿证据,连一句辩解之言都来不及诉说,皇帝当着众妃嫔的面,贬仇氏为庶人,打入冷宫,并派罗瑞生立即去安侯府里,对安侯当面训斥。 仇氏和安侯是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穆天明得意地瞥穆天晓一眼,他就是要这对母子永不翻身,他的大位才能稳定。 三皇子炫耀,六皇子报以顺从的浅笑。 景王并不耐听仇氏哭嚎,向皇帝道了别,皇帝对小鲤鱼还有几分兴趣,但眼下显然不是研究祥瑞的时候,皇帝令景王改日入宫再议。 景王离开时,六皇子双眼注视着景王,若有所思。景王也觉察到了六皇子的目光,亦发觉六皇子有只手垂着,一直缩在衣袖里,未拿出来过。 景王不动声色挑了下眉。 穆天晓一笑,一双手皆从袖中露出,就势抬起向景王拱了拱,温声道:“五皇兄走好。” 景王见他双手皆是无瑕,亦朝他客套地点了下头。 李鱼待在水晶瓶里,随景王行了一段,景王带他出入皇宫几次,他大致还是能认得路,亦能瞧出,自出宫门,他们并未往王府的方向走。 景王坚毅的侧脸有如刀刻,身后跟随着数十名沉默的黑衣侍卫,一旁王喜耷拉着嘴角,神情肃穆。 这是要去做什么呀?小鲤鱼困惑不解。 回想了下原书里,仇氏被打脸这段剧情,主要是三皇子一脉与二皇子一脉的对决,景王并未在场,原书里的这场火只损毁了一间宫室,火势不大,浣花也没死,仇氏最后被降位,未被罚入冷宫,尚能苟延残喘一阵。可而今事实却成了,景王不仅在场,还将消息传递给了三皇子,借三皇子之手除了仇氏这个祸害,仇氏下场比书里惨得多…… 这场争斗明面上看是三皇子和六皇子胜,实际却是景王赢了。 李鱼心里打了个突,忽而想起浣花之死,浣花并非自尽,那杀了她的会是谁? 小鲤鱼偷瞄着景王,为何景王身上又有了肃杀之气,难道浣花是景王暗中杀的? 很快,他便自行找到了答案。 夜已深,景王带着水晶瓶七拐八绕,在一间宅子前停下,摆了下手。 他身后,黑衣侍卫都尽数隐入夜色之中,景王自己也找了个隐蔽之处,静静遥望着这间宅子。 宅子里闹哄哄的,不时传来责骂声和训斥声,似有人在不断争吵,不一会儿,一个人由随从簇拥着,气冲冲地从里边走出来。 这人李鱼认得,正是内侍总管罗瑞生。 罗公公满脸怒意藏都藏不住,身边的内侍跟班忙不迭劝道:“连公公这样的御前红人奉旨前来,他都敢顶嘴,安侯真是没脑子,看样子是再也扶不起了。” 罗瑞生是挺气,跟班这样直白地说出来,罗公公又觉得不大妥:“也不必如此挤兑安侯,到底是个皇子。” 左右跟班倒是不在意:“嗐,公公您见过多少世面,落魄的凤凰又如何,失了圣心还不如一只鸡呢。” 确是如此,罗瑞生轻蔑地冷笑几声,不再多言。 李鱼从他们的对话中反应过来,这是安侯所住的院子,方才皇帝令罗总管过来训斥,所以罗总管才会出现在此地。 罗公公一帮人很快便走远了,景王待人走之后,令黑衣侍卫将宅子团团围住,再将水晶瓶把手上的链子紧紧缠了几圈,手牢牢握住,提气一跃,跃上了屋顶。 没有一点防备就被带上天的李鱼:!!! 李鱼定睛一瞧,四周一片黑黢黢,暴君主人竟然带着鱼宠,蹲到安侯家屋顶上了。 李鱼不知景王要做什么,反正他也逃不出水晶瓶,索性好奇地跟着景王,就见景王依旧一手将水晶瓶握得死死的,一手轻轻揭开一片瓦,底下屋子里昏黄的烛光,刹那间便漏了出来。 李鱼:“……” 小鲤鱼赶紧把鱼头凑过去,景王这是要偷窥安侯的倒霉模样吗,他也要看! 不知是不是有意,景王往边上让了让,水晶瓶里乱蹿的小鲤鱼停下来,恰能看清楚屋中的情形。 安侯被困在宅中多日,这间屋子地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碎瓷烂瓦,基本已没一件完好的摆设了。 穆天昭整个人坐在紫檀木的椅子里,颓丧地抱着头,自他被禁足,一直未能再见到皇帝,如今宫中又传出仇氏被打入冷宫的消息,皇帝还特地派罗瑞生来训斥他,穆天昭出生便是皇子,哪受过此等委屈,火气越来越憋不住,竟和罗公公呛了起来,这会儿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这段日子过得极不舒坦,时常打骂身边之人,妻子儿女也不敢接近他,只剩一两个仆从敢壮着胆子过来照应。 一名年老的下人端过来一碗汤,低声劝了穆天昭几句,穆天昭不耐地摆了摆手,破口大骂,下人不敢多呆,悄悄退了出去。 李鱼正瞧着底下的动静,见到平时一张脸挺干净的二皇子此时胡子拉碴的,鱼就很解气了,不过景王并不打算就这般看着,忽然动了动,伸手探入怀里,须臾摸出来一个物件。 李鱼一瞥,顿时惊呆,这物件……竟是他丢失已久的鱼抱枕! 这只鱼抱枕是一次任务的奖励,由特殊材料制成,和以前的鱼长得一模一样,一般人不仔细摸都分辨不出,且他都忘记是何时丢的了,怎会跑到景王那儿的? 一想到景王竟默默收着他的鱼抱枕还不归还,李鱼:“……” 景王掏出一根头发丝般细的线,将线系在鱼抱枕尾巴上,然后朝正在围观的小鲤鱼眨了眨眼。 李鱼:“……” 李鱼觉出景王这一眼中即将得逞的邪笑,正奇怪对方要做什么,景王已利索地将鱼抱枕顺着细线投入屋内。 李鱼:“…………” 李鱼赶紧追去看屋里,只见鱼抱枕悄没声地浸入到汤碗中,因有细绳牵引,景王又瞅准了时机,落下未发出半点声响,骂骂咧咧、怨天尤人的穆天昭也未觉察。 穆天昭骂完仆从,又骂了罗公公,骂完有些口渴,就将案上的碗端了起来,看也没看便饮了一口汤水。 饮完,他就猛地瞥见碗里浮着一条灰不溜丢的鱼。 一条总是给他带来噩运的鱼。 穆天昭吓得不轻,失手将碗砸在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你别找我!” 穆天昭拼命摇着头,瞪住掉在地上的鱼,鱼动也不动,似乎已死,穆天昭仍吓得步步后退。 他想起了什么,使劲抠起自己的喉咙,并且凄厉地高呼:“来人,快来人!救命啊,快救救我!” 穆天昭不敢再看地上的鱼一眼,也不敢一个人留在屋子里,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穆天昭为何这般过激? 李鱼有些不解,他知道穆天昭很讨厌他,可是也不必看见鱼抱枕就如此受惊吓,连滚带爬喊救命什么的,太夸张了,鱼还能咬人吗! 难道…… 李鱼灵光一闪,再结合穆天昭诡异的举动,难道当初往鱼食里下毒,有毒的鱼食差点被雄风吞下去,是穆天昭的主意? 所以一旦发现鱼抱枕,心里有鬼的安侯就以为是被毒死的鱼来索命,甚至以为……方才喝下去的汤水里被下了毒? 消息闭塞的安侯,至今还不知他这条食材鲤活得有滋有味呢。 李鱼忽然想通了安侯的心思,也连带想通了景王为何非要带着鱼宠爬安侯家的屋顶,又将鱼抱枕放下去。 李鱼深吸一口气,若说安侯是要害鱼,那么景王他……恐怕是在为鱼报仇。 小鲤鱼瞅瞅底下发疯般大吼大叫的安侯,又瞅瞅身边安静的景王,忍不住就想蹭一蹭主人。 这个人,怎会对鱼这么好? 他觉得浣花绝不会是景王杀的,因为要收拾二皇子本人,景王都能直接动手,实在没必要绕弯子,除去一个本不必死的宫人。 景王趁着安侯四处寻人的间隙,将鱼抱枕迅速收回放好,然后托着水晶瓶,从屋顶上飘然落下。 “殿下!”王喜飞奔过来,他是负责在底下接应景王的。 安侯已彻底失势,欠景王府的帐,也是时候该还了。 景王先吓唬安侯一顿,他还记得小鱼在他杀女刺客时表现得极为害怕,景王吸取教训,太直接的很不必让小鱼瞧见,只让小鱼见到安侯受惊吓,先出一口恶气。 接下来,景王朝王喜漠然比了个手势,待他离开之后,务必做得干净些。 王喜得令,景王便先带着鱼回府,王喜估摸着主子走得挺远了,这才令埋伏在周围的黑衣侍卫动手。 安侯府次日便出了大乱子,听说安侯遭皇帝训斥,心情不佳,一个人饮酒泄愤,酒醉后胡乱走动,竟失足跌入自家池子里,被仆从发现捞起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皇帝大怒,安侯此举简直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皇帝念在安侯是皇子,仍让太医过去诊治。太医医术高明,救了安侯性命,可是安侯苏醒之后,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一会儿说“不是我”,一会儿又说“是我”,没人懂他的意思。 皇帝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下令将安侯彻底圈起来,免得放出去,惊吓了别人,不过随着仇氏被打入冷宫,也没谁会在皇帝面前不开眼地提起安侯了。 各府都有些忠仆,安侯也不例外,有安侯府下人找到罗总管塞钱,想走罗总管的路子求皇帝体恤,罗瑞生笑着应了,可是收了钱却不办事,谁让安侯得罪过他? 罪人就该有个罪人的样子。 景王府。 景王才带了鱼回返,底下人便报过来一个好消息,府里的新鱼缸历时多日,工匠们不停赶工,终于修好了。 李鱼本有些犯困,得知这个消息立马振奋起来,不停地朝景王卖萌、吐泡泡,景王给他弄了个什么鱼缸啊,他光听说就好几回,都快馋死了! 鲤鱼精如今一甩尾巴景王就知道他想干吗,顺着鱼的意,也不着急把鱼从水晶瓶里放出来,而是就带着鱼去看新鱼缸。 景王府原来围住修缮之处的栅栏都被尽数挪走,露出了真容,李鱼发出一声惊呼,整条鱼都呆住了。 不看不知道,府里紧贴着各处院落,已将原本有的水塘、莲池全都挖通了,没有水池的空地,也挖了池子出来,各处连同,竟成了个巨大的鱼缸,几乎王府有多大,新鱼缸就有多大。 不,这已不能称之为鱼缸了,而是称为鱼塘或者鱼池更贴切一些。鱼塘里已放满清澈的池水,水流潺潺,边上还修了一座小水车,周围每隔十步便有侍卫把守,防止旁人接近。 李鱼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新鱼缸微微愣神,眼眶发热。 这么大,都是给他一条鱼的吗?他是长了一圈没错,可景王竟给他这么大的新鱼缸…… 嘤嘤嘤,鱼好感动! 景王弯下腰,把水晶瓶倾斜过来,想让小鲤鱼试着进新的鱼缸里游一游。 然而小鲤鱼却怎样都不肯从水晶瓶游出去,景王无法,亲自把鱼从瓶子里取出来。 小鲤鱼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鱼头乖顺地蹭蹭他的手。 景王勾了勾唇,托着鱼将鱼放入水里,这是他送给小鱼的礼,希望小鱼能够喜欢。 收拾起安侯内心毫无波澜的景王,浓浓的杀意全变成了一点不好意思。 小鲤鱼在景王脚底下不舍地转了几个圈,这才缓缓游动起来,然后越来越快。池水在鱼身后,绽放出一串串晶莹的浪花。 这是李鱼穿书过来之后第一次在池子里畅游,且还是游这么长的路。开始他有些拘谨,待看见水下的壮观景象,一下子就吸引了鱼的注意。 这并不是普通的鱼池,做事细致吹毛求疵的景王命人在水底下开凿出了一个只送给鱼的世界。 水下石壁上,嵌了一圈圈的夜明珠,将原本昏暗的池水照得亮如白昼。绵延起伏的池底,铺排着打磨得滚圆的各色石子,中央立着一片亭台楼阁、山石树木,都是按着实际景观缩小了,在玉石上雕出来的。 小鲤鱼看得呆了,游过去慢慢欣赏,逐渐认出这是王府外的景致,匠人手巧,刻画得极为传神,事无巨细,便是连道路、摊子、路人、车马,甚至猫狗都给雕琢了出来。 因他总是被景王装在水晶瓶里带来带去,多少曾留意过府外热闹的景象,匆匆一瞥,满心羡慕,而今通通都收入他的新鱼缸里,归他所有。 李鱼一路神气地逛下去,用鱼鳍摸摸这个,戳戳那个,爱不释手。虽他不能出府,可是爱凑热闹的心已得了极大满足。 他最后游到池底尽头一座独立的屋子前。 李鱼觉得这屋子很眼熟,想了想,认出这是景王的屋子,没想到暴君主人还把自己住的屋子都雕了进去。 李鱼绕着屋子游了一圈,发现屋门竟做成能向外打开的,小鲤鱼自己用嘴笨拙地拱开了门。 院子里,立着一个玉刻的人,戴冠束发,身着锦袍,腰间还悬了一把剑。 虽没有具体雕出眉眼,可是李鱼一下子就认出这是景王玉像,因他认得的人里,就景王会做这般装扮。 怎么这么可怜呀,只有你一个。 李鱼笑嘻嘻地将玉像扑倒,不客气地缠了一番。 玩了一会儿玩够了,他又叼起玉像,将玉像认真摆好。 李鱼想起曾在水下石壁上,见到过一种鱼形装饰的小石头。 这样的石头有很多,李鱼不费力便找到了一块,衔住一角,用力从石壁上掰了下来。 一切顺利,鱼拖着鱼形石头,重新游到玉像处,将石头鱼摆在玉像旁边,再把屋子的门关上。 搞定,这样暴君主人就不是孤零零一个啦! 李鱼兴奋地转了两个圈,回去找真主人了。 第41章 景王在池塘边等了又等, 不见贪玩的鱼回来, 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送的这份礼着实有些蠢, 鲤鱼精会不会乐不思蜀, 干脆就想住在塘子里, 不想待在他身边了? 毕竟在鱼眼里, 他可是连口吃食都不如的, 定也不如一只新鱼缸吧? 景王踟蹰了半晌,决定亲自下水去瞧瞧没良心的鲤鱼精, 这时水面上漾出一圈圈的水纹,中间露出个鱼脑袋,小鲤鱼急急游了过来。 ……还算是条有良心的鱼。 景王不气了,小鲤鱼在他脚下欢乐地转圈圈,景王勾着唇俯身下去, 摸一摸鱼的脊背, 小鲤鱼突然团成团, 整条滚进他手里。 ……怎么回事? 景王将鱼捞起来,迅速检查了一番, 怕鱼塘修得太急,细致之处没规整好,把鱼刮伤了。 可是鱼看上去好得很, 生龙活虎, 没有伤痕。 景王想了想先将鱼放回水晶瓶, 鲤鱼精很顺从, 丝毫没有才从奢华大鱼缸里出来, 就瞧不起水晶瓶的嘚瑟。 景王再带鱼回房,安置在房里的鱼缸中,鲤鱼精也没有挣扎,景王觉得这是仍想和自己住在一起的意思,方才的一点失望,统统都变成了窃喜。 尽管鱼形时的鲤鱼精说不了话,无法表达谢意,景王也不是为了得到鲤鱼精的感谢,对方愿意待在自己身边,这样就很够了。 小鱼累了一天,景王估摸着很快就要睡着。 可是待他将鱼放回去,小鱼仍是贴在鱼缸壁上望着他,或者亦步亦趋随着他游动。 快睡。 景王轻轻敲一敲鱼脑袋,听话的鱼竟扒住他的手掌不放。 景王大部分时候能懂鲤鱼精的意思,偶尔也会不知鱼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鱼自己松开,趴到了白石上。 景王也挺累,过去躺在床榻上,不多时便睡着了。白石床上装睡的小鲤鱼一直在听他的呼吸声,他一睡着便蹭地游起来。 景王虽给鱼建了超大号鱼缸,屋子里为鱼设的茶盏都还在。李鱼蹦蹦跳跳,熟门熟路来到景王的床榻前。 今日置在枕边的是红色莲盏,小鲤鱼翼翼小心地跳进去。 他不知要如何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暴君主人对鱼实在太好了,不仅帮鱼报仇,还给鱼做了超大鱼缸,可是鱼却不能为主人做什么。 李鱼默默守了一会儿主人沉静的睡颜,看着看着鱼性发作,就……很想蹭。 不过他也知直接扑上去会糊人一脸水,到底该怎么办? 还是像猫狗那样,小鲤鱼撅起鱼嘴嘴,他只稍微蹭一蹭主人的脸就好啦。 反正以前也不是没蹭过,景王正仰卧着,李鱼挑挑拣拣选了侧脸处最帅气的那一块,要啾上去。 景王忽然动了动,李鱼连忙躲闪,景王翻了个身,将身体侧了过来,最帅气的那块被压在了下边。 失去目标的小鲤鱼:“……” 李鱼一脸坏笑,既然压住,就只好用鼻子来抵了。 小鲤鱼张嘴,凶狠地比划了两下,可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亲昵地蹭过景王的鼻子,在鼻尖驻留了一小会儿。 嘿嘿嘿,蹭到了,李鱼心情舒畅,快活得好似连吃了几块桃花饼。 这蹭鼻子其实是个大动作,比蹭脸还要难,李鱼伏在玉枕上,得使劲倾斜鱼身才能够到主子的鼻子,一旦失手就会摔倒。 他自诩够小心,可鱼鳍是滑的,玉枕也是,要长时间撑住并不靠谱,李鱼才刚蹭完,鱼鳍就打了滑,整条鱼不受控地往景王脸上砸下去。 啊啊啊好事要变惨事啦! 李鱼收也收不住,一着急尾巴用上了吃奶的劲,在离景王的脸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鱼身突然停住了。 确切地说,是鱼尾立住了,像牢固的底盘,支撑住了鱼身。 ……咦? 小鲤鱼好奇地望向自己的尾巴,紧要关头鱼尾竟变得坚硬如铁。这应是新换的鱼鳞的缘故,新鳞片据说强度很高,他还没机会尝试,想不到竟能使得尾巴支撑住鱼身。 李鱼得救了,正要跳回鱼缸,离他一寸远、睡梦中景王又动了动,追了上来。 李鱼还没意识到有何危机,滑不溜丢的鱼身已被一个滚烫又柔软的东西贴住。 李鱼:“……” 他很确定他没砸到景王,可是景王的唇,竟自己印在了鱼身上。 若非对方是闭眼的状态,灼热的唇瓣真像在亲吻鱼肚子、鱼鳍,还有…… 李鱼坚硬如铁的尾巴宛如挨了烫,一下子瘫软下来,整条鱼摇晃了一下,哆哆嗦嗦就往外跳。 鱼太慌张,中途竟没有看清楚茶盏的位置,跳茶盏破天荒没能跳进,而是落到了旁边地上,小鲤鱼死命扑腾了好几下,才又扑腾回去。 李鱼一头扎进水草被,整条鱼都快冒烟了! 快冷静下来,这不过是主人睡着了,没什么特别意义!小鲤鱼不停对自己道。 而床榻上的人,一直在听鱼的动静,待鲤鱼精终于进了水晶鱼缸没声音了,景王才伸手摸向唇角。 谁让这条鱼不肯好好吸金,其实小鱼一跳上床他就醒了,等了太久都有些等不及,只好自己主动一些。 可是这个不争气的,竟逃了。 景王回味着鱼身留给他的无尽触感,缓缓勾起了唇。 次日,各怀鬼胎的一人一鱼都有些心虚。鱼身不知为何还是软绵绵的小鲤鱼,还没找到时机变成人,景王府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承恩公世子念了景王府新鱼缸很久,得知新鱼缸做好,叶世子第一个便想凑热闹围观,天才刚亮就牵着雄风过来拜访,一入府便被王府里巨大的鱼池给震撼到了。 叶清欢之前从景王府当初圈了府里几块地推测,景王应是挖了几个池塘备用,这就已超乎叶世子的想象了,没想到景王是专门为了鱼,把自己整个府邸都修成了池子。 叶世子既佩服,又觉得景王有些魔怔。 叶清欢因要与景王私聊,遂放开了雄风的链子。 雄风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水池,沿着边缘一阵狂跑,就见到池子里在撒欢的小鲤鱼。 李鱼也注意到雄风了,想起自己换鳞之后还没与雄风见过面,怕雄风认不出,可是雄风竟没有朝他乱吠,一如既往朝鱼好奇地伸鼻子,要捅鱼。 李鱼:“……” 李鱼想起自己的鱼鳞应当很厉害了,忍住害怕,在水面上探出脑袋,让雄风轻轻捅了一下。 终于捅到鱼的雄风:!!! 雄风兴奋地甩起尾巴,绕整个池子跑了一大圈,狗狗是靠味道辨认的,当然认得朋友小鲤鱼,只是在岸边上跑来跑去还不够尽兴,雄风咕咚一声跳下水,狗刨游到鱼身边。 李鱼甩了它一鼻子水:下来游可以,不准把主人给我建的房子弄塌啦! 好在雄风很听话,真的只是和鱼一起玩,并不打算潜到水底去。雄风想要和鱼比赛游水,但显然小鲤鱼游得比它快多了,很快就把雄风甩在身后。 叶世子和景王都看见了这番景象。 叶世子接连啧了好几声,景王脸色有些暗淡,觉得叶世子的狗十分碍眼,正打算让王喜把叶清欢和狗一起拎出去。 毫不自知的叶清欢揶揄地撞了撞景王的手臂,注视着池水的眼眸也跟着波光粼粼。 “修这么大,就不怕找不到?” 景王怔了怔,叶清欢问得没头没脑,景王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世子在问什么,勾唇摇了摇头。 或许之前还会担心,如今已知小鱼绝不会如此。 鱼和狗正在池子里玩得欢,景王走过去,本来都不知蹿到何处去的鱼,立刻就自己出现了,飞快地游到景王脚边,朝主人亲热地甩着尾巴,那叫一个谄媚。 叶世子:“……” 叶清欢不服,怀着对雄风暗搓搓的期待也走过去,可是他家雄风正对着水面照镜子,根本没工夫理他。 叶世子:真是够了!再下去裤衩都要输了! 过府来看鱼缸竟也被秀一脸的叶世子,生气地牵着雄风走了。 叶清欢才刚走,三皇子穆天明后脚便登了门。 穆天明虽有意拉拢景王,景王府到底来得不多,景王待人也极冷淡。穆天明上上次是因皇帝令景王设宴,以此为由才入了府,上次是要把楚燕羽这颗钉子送给景王,怕景王拒绝连府门都没敢进。 此趟过来,穆天明依旧有他的目的。景王养鱼,穆天明以前权当乐子看,可是没想到这鱼竟能长出金鳞,皇帝亲口称之为祥瑞,引起了三皇子的注意。且三皇子能顺利抓住仇氏的把柄,也有这条鱼不少功劳,穆天明愿意相信,这鱼的出现就是一种吉兆。 内心急切想要被立为太子的穆天明,自然就起了要将吉兆占为己有,进而讨好皇帝的念头。 如今他前头没了最大的阻碍二皇子,六皇子又与他是一派,不会与他争,皇位早晚将是他囊中之物。今时不同往日,景王和承恩公府的助力,于三皇子而言不太重要了。穆天明反而对景王有了防备之心。 他动了夺鱼的念头,倒也不会特意跑到景王府,做出点让人拿把柄的事,而是决定先礼后兵,只一条鱼而已,景王应不至于直接驳他的面子吧? 王喜得了景王之命,将三皇子请到景王府待客的凝辉堂。穆天明带着不少随从,这些随从抬着一只只箱笼,都放在了凝辉堂,穆天明一声令下,箱子都被打开,一箱箱全是黄金白银。 李鱼有了超大鱼缸,却仍是喜欢被景王带来带去的水晶瓶,听说三皇子来了,李鱼哪能错过看戏,自己早早就跳到水晶瓶上头摇首摆尾,景王便满足了鱼,晾三皇子在王府里也不敢做什么。 可是当三皇子甩出满箱金银,没出息的小鲤鱼竟biu地沉了底。 李鱼发誓,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银子,三皇子这是要干吗? 穆天明开门见山道:“五皇弟,我这趟来,是想与你做个交易。” “你的鱼不错,我挺喜欢,可否割爱?”穆天明笑着一指摆在地上的箱笼,“这些金子银子若是不够,还可以再加,加到你满意为止,如何?” 李鱼:!!! 卧槽,穆天明这是要从暴君主人手里买走他? 千万不要啊,李鱼内心不住祈求,他虽然喜欢金银,可不喜欢出卖自己,景王对他很好,他更不想离开景王。 小鲤鱼赶紧巴巴地去瞅景王的反应。 景王额角青筋突起,李鱼知道暴君这是快要生气了。 小鲤鱼就紧张了片刻,马上放松下来,看主人如何拒绝不要脸的三皇子。 说起来三皇子以前都不正眼瞧他,干吗突然屁颠屁颠就想买他了? 肯定是因为皇帝说他是祥瑞,三皇子就想养他,小鲤鱼最讨厌马后炮! 三皇子将要求提了出来,景王冷着脸瞥了瞥王喜。 王喜才不管什么三皇子二皇子,他只认主子景王殿下,景王不喜,王公公立刻大声道:“三殿下不必白费力气,我家殿下是不会将鱼卖了的。” 穆天明一愣:“莫非五皇弟是嫌我开的价格不够,那万两黄金,十万白银如何?” 穆天明实际有些犹豫,一条鱼而已,就算是祥瑞,也太贵了。 不过若能助他尽快得封太子,贵就贵吧。 李鱼:“……” 李鱼没想到自己还挺值钱,虽讨厌三皇子,仍忍不住得意地扭了扭鱼身。 若是目光能杀人,三皇子此时估计已死了几千回了。 王喜瞅着景王森冷的脸色道:“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这鱼是我家殿下的心肝宝贝,你便是拿着百万黄金、千万白银来,殿下也不会卖的。” 李鱼:!!! 李鱼超感动,原来他在暴君主人眼里,是百万黄金都不换的吗? 小鲤鱼瞬间懂了百万鱼宠的深刻含义。 企图撬景王墙角的人,景王肯定不会给好脸,令王喜将三皇子连同三皇子的金银全都叉出去,穆天明没想到景王竟如此待他,满脸阴鸷地走了。 讨厌的三皇子终于走啦! 李鱼高兴地朝主人摇尾巴,想让景王放他去大池子里玩,可是景王故意将头扭到一边,竟不看他。 李鱼:??? 小鲤鱼不知主人在生哪门子的闷气,为何突然又恼他了,只得再讨好地摇摇摇…… 景王原想铁石心肠一回,架不住小鲤鱼太会卖萌,景王终是忍不住把这条爱卖萌的鱼抓过来,rua到鱼身抖个不停。 这鲤鱼精方才见到三皇子的金银竟忘记游水的样子实在太气人了! 景王一气之下,命工匠把小鲤鱼常睡的白石,全部换成了磨圆的银石,水草被则换成了金丝织就、绣水草的帕子。 突然发现自己的床和被子一夜之间变得金光闪闪的小鲤鱼:!!! 嗷,主人,鱼真是爱死你啦! 鲤鱼精内心嘶吼,抱着被子不肯撒手,在床上滚来滚去! 第42章 就在李鱼深刻体会到了百万鱼宠的待遇, 晚上裹着金丝水草滚来滚去时, 一直放他假的系统终于出声了。 “恭喜宿主,主线任务各项判定已完成, 宿主可进入下一个主线。” 李鱼:总算可以进行下一个了吗? 虽然他从不担心判定, 暴君主人待他很好, 他是笃定自己能进入下个主线的。 锦鲤支线他虽接了,因为提示莫名其妙, 一直放置没什么进展。很久没做主线了,他竟有些想念。 李鱼马上便进系统查看, 如系统所言, 新的主线任务果然能点击了, 叫做“暴君养鱼振兴家族”。 李鱼:“……” 这个任务名古古怪怪, 但是他有点印象,第一次进系统就曾经见过。 系统不是说要根据判定来决定主线走向吗, 他瞧着和以前也没有区别。 李鱼点开“振兴”主线,这条主线和“百万鱼宠”类似, 也是分若干步骤进行的。 提示便是, 使得暴君和鱼宠的生活越来越好。 主线第一步则是—— 与暴君风花雪月。 李鱼:??? 等等,他怎么感觉坑鱼系统放完假之后更加坑了,谁来告诉他,振兴家族和风花雪月有何关系? 且他记得风花雪月好像是花天酒地的意思,这一步该不会是要他和暴君一起喝酒吧? 李鱼喝过青梅酒, 知道喝酒容易上头, 一旦喝醉还会控制不住做一些叫鱼后悔的事, 任务要他喝酒,总觉得又是要坑他。 李鱼:这主线就不能不做吗? 系统:“鱼骨还是鱼灰,宿主可以选一样吗?” 李鱼:“……” 算了,他一样都不想选,就只能老实做任务。 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李鱼先看了这一步的奖励,然而奖励却并非增强各种属性和技能了,而是非常神秘的——获得暴君的一个秘密。 李鱼本能有些抗拒,他并不想知道景王有何秘密,因为那是属于景王的隐私,且他一条穿书鱼,一些重要的设定他早从书上看过了,这项奖励于他而言有些鸡肋。 李鱼不死心地问:难道就没有上次那种鱼抱枕吗? 哪怕再给一个鱼抱枕也好呀,他如今变身次数多了,鱼缸空空荡荡总不是办法,心心念念想要一个鱼抱枕。以前的鱼抱枕在景王那儿仍是没还给他,且已和如今的他体型颜色都不一样了。 坑鱼系统大约也没见过主动追着要奖励的宿主,沉默了半晌,系统道:“根据宿主提议,‘振兴家族’主线奖励已更新。请宿主查看。” 李鱼精神一振,系统原来还能因为他的话做出改变吗? 他再去检查“风花雪月”,奖励处果然多了一样鱼抱枕。 这个变化他很喜,李鱼接着就异想天开:既然奖励能改,那能不能把这个风花雪月也改一改? 一条鱼要如何和暴君主人风花雪月,嘤嘤嘤,难度太高了。 这回再等半晌,坑鱼系统还是没声。 李鱼:……好吧,看穿你了,总之无所谓的你就能改,坑鱼的就不行是吧? 李鱼被踢出系统,裹在金丝水草被里想,要怎样才能和景王一起,那个风花雪月呢。 若要喝酒,得先要有酒才行吧? 小鲤鱼这边在烦恼找酒做任务,外头却炸开了锅,景王府深夜来了几个贼,鬼鬼祟祟才摸到墙边,便被王公公领着一大帮侍卫擒住了。 自从鱼池建好,景王府守卫又严了几分。三皇子买鱼不成,脸色不虞地走了,王喜当即留了个心眼,提醒巡夜的侍卫多加注意,谁知竟真的来了贼。 王喜赶紧报到了景王处。 景王瞥了一眼鱼缸里又再度失去知觉的鱼,以前他以为鱼这般是生病,不过眼下看起来应是鲤鱼精入定了,景王想着不必让小鱼得知分了心,他反正也会尽全力保护好小鱼。 这些贼被五花大绑带至景王面前,都不肯招认是谁指使,侍卫从贼身上搜出了几张渔网,其目的不言自明。 只是贼们自己也不清楚,他们奉命要抓的鱼,其实并不睡在鱼池里。 王喜有多喜欢小鱼主子,就有多恨这些贼,咬牙切齿道:“定是三皇子,买鱼不成就想将鱼偷走……” 贼不肯招供,仅凭搜出的渔网是奈何不了三皇子的。 王喜建议严刑拷打,景王思忖片刻,警告的目光扫向王喜,王喜立马醍醐灌顶,令侍卫将贼都押去皇城府衙,令府衙好生审问。 景王府既遭了贼,就该向府衙报案,刑讯之事交由府衙来做明正言顺,若是景王府自己来,就怕有人趁机反咬。当然将贼送去府衙之后,府衙要如何审问,王府免不了要递几个合适的法子,可尽快让这些贼人开口。 三皇子府。 穆天晓是知道穆天明去过景王府买鱼的,穆天晓并不赞同走这种捷径,与其尽想如何讨皇帝欢心,不若把皇帝交代的差使踏踏实实办好。可是穆天明虽信任他,却非事事都听他的,最后做决定的还是穆天明自己,穆天晓也没法。 尤其是当他得知,穆天明买鱼不成,竟派人去偷鱼,这还罢了,鱼这般竟还没偷成,三皇子的人一进景王府就全被抓了,穆天晓很是无语。为了一条皇帝也许明日就会忘记的鱼,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 穆天明已钻了牛角尖,从景王不客气将他逐出府,两人之间就已不仅仅是鱼的问题了,三皇子觉得是景王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明知他已离太子位不远,却仍要与他结下仇怨。 “皇兄还是别再派人了,万一被景王识破……” 穆天晓苦劝,三皇子却不以为意:“怕什么,我的人嘴严得很,不会乱嚼舌根。你就这点小鸡胆子,景王即便猜到是我,又能奈我何?他若是敢把我的人处置了,我就敢让御史台弹劾他滥用私刑,看他的王位还能不能保住。” 穆天晓:“……” 穆天晓糟心得揉揉额角:“不论如何,人被景王逮到,终究不妥,偷鱼还是到此为止。” 穆天明显然还不肯放弃:“难道就任由一个哑巴,越过你我,手里拥有什么祥瑞不成?” “……自是不能。”穆天晓笑着递给他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既是祥瑞,按父皇的脾性,定会找钦天鉴测算。” “钦天鉴?” 穆天明眸光微动,这的确是除去景王的一条路子。 “可祥瑞乃父皇亲口提起,即便是钦天鉴也未必敢否认……” “为何要否认?”穆天晓脸上温煦的表情未变,微笑着反问,“三皇兄莫非忘了过犹不及的道理。” 穆天明愣了一下,须臾懂了六皇子的意思,也跟着放肆地笑起来。 六皇子所料不差,皇帝没多久便召见了钦天鉴官员,三皇子便按六皇子所言行动起来。 钦天鉴官员不多,却是能以一言定大局的要紧之处,如此重要的一部,自然也有景王的人。 景王带着鱼去见皇帝,原也有自己一份私心。小鱼如今变化不小,以后说不得还要变,早晚会传到皇帝耳中,景王想提前向皇帝报备,为小鱼寻个由头,瞒住小鱼是妖的事实,若皇帝处不顺,景王亦做好了令钦天鉴进言的准备,不过皇帝自己便认定鱼换金鳞是吉兆,倒省了景王不少事。 景王亦想到皇帝仍是会找钦天鉴测算,令钦天鉴的人适当附和,故而三皇子一有动作,消息没多久景王便也得知了。 穆天明何其阴毒,竟要钦天鉴告诉皇帝,鱼生金鳞乃化龙之兆,在本朝唯有皇帝才能使用龙纹,自称为真龙天子,若是一个皇子养的鱼有化龙之兆,皇帝定会心生忌惮,届时不仅他自身难保,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小鱼也会受他连累。 幸好,他已提前截得了消息,必不会让此事发生。 三皇子恐皇帝质疑钦天鉴之言,还命人去请了高僧,欲双管其下,景王也不示弱,提笔修书一封,令王喜火速帮他送出去。 估计用不了多久,又一场风波将至,但不论如何,他都会护着小鱼。 景王解决完正事回房,却见到一个他期待已久的身影。 小鱼化成的少年穿着一身湖蓝色绣金枝的绸衫,哼着不知名的旋律,正在弯腰整理床铺。 景王远远站着看了一会儿,想接近,又怕惊扰,就在小鱼哼的曲子中欣赏着对方的身姿。 小鱼还是一如初见时的样子,灵动又活泼。 他曾见过不少男子女子,都会将腰封束得紧实,小鱼却好似完全不会束,随便系一下,打了个乱七八糟的结,垂在腰间,少年人瘦削的腰恰能窥出一点轮廓。 盈盈一握,柳腰堪折。 景王觉得太夸张,却仍是不争气地想到了这一句。 再往下,湖蓝色绸衫后摆微微隆起的圆滚…… 景王慌忙将视线挪开。 “殿下,您回来啦!” 李鱼觉察到身后的动静,笑着跑过来行了个礼。从宫里回来,他仔细观察过府里下人行礼的样子,也照着行了一个差不多的。 他这次变为人形,是因之前已答应要“留”在景王府,帮景王养鱼,总要时不时在景王面前露个脸,以示他有在认真工作,实际就是自己喂自己。 景王帮他做了个大鱼缸,李鱼很是感动,可是鱼身说不了话,除了蹭一蹭之外没法表达感激,变成人身虽能说话了,景王却不知他就是鱼,若他贸然“代表鱼”表示感激,景王说不定要把他当妖怪。 无法,李鱼只能在喂完自己之后,主动帮着把屋子里收拾一遍,就算再次沉默的致谢。 只是景王待的地方一向都很干净,李鱼寻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找到脏东西,最后只能把床榻上的被褥弄乱,再规整好,没想到才做了这一点事情,就遇见了景王。 景王见到人形小鱼,心里因三皇子起的戾气散去大半,上前扣住李鱼的手,拖着李鱼就往一处走。 有件事,他想做已很久了。 突然就被抓住的李鱼:??? 李鱼默默告诫自己,他是鱼时,不能反抗主人,他是人时,也不能反抗一个王。 李鱼被拖着,景王很快就将他带到桌案边,要他坐下。 李鱼有些惶恐,这架势,又是要问他问题吗? 其实他变成人,也是想打听一下景王府的酒,青梅酒可遇不可求,他要风花雪月,最好先弄清楚一般的酒藏在何处。 然后他就可以设法弄一坛,兑上些水,想办法让景王喝一些,他自己也喝一些,兑了水的酒,应当就不容易出丑了吧? 李鱼心里有盘算,对于暴君,最好别顶嘴,就当自己还是鱼,景王让做什么便乖巧地做。 景王铺开纸笔,把墨锭和砚台找出来,递给李鱼。 李鱼:“……” 李鱼一下子乐了:“殿下,您是要我磨墨?” 景王轻轻点了下头。 李鱼:原来是想先用他磨墨,再让他回答问题啊,呵呵! 李鱼心里腹诽归腹诽,手上却极认真地打着墨锭。 很快,浓黑的墨汁便磨了出来,李鱼将墨锭放下,不经意间揉了揉鼻子,鼻头上留了一点墨,却不自知。 这令景王想起小鱼身上沾着墨痕的样子,忍不住勾唇。 磨好墨,景王又给了李鱼一只笔。 李鱼:原来不是要他回答问题,是要他写字? 李鱼挽起袖子,十分豪迈地执笔,就是与拿筷子差不多的那种。 “殿下需要我写点什么,尽管告诉我!” 最好写完还能讨个赏,比如一坛酒什么的,正愁没什么由头呢! 他端笔的雄姿惊到了景王,景王:“……” 景王默默心想,难怪之前用过的笔会秃。 不过景王一点也不嫌弃不会写字的小鱼,起身来到小鱼身后。 李鱼不明所以,好奇地望着他。 景王尽力克制住不去看小鱼露在衣袖外的白皙手腕,抬手覆在握着笔的手上,轻轻将小鱼圈在怀里,然后带着小鱼略作移动,将别扭的身体转到正确的姿势上来。 李鱼:!!! 李鱼莫名有点脸红,他不是不认字,只是不太会用古代的毛笔,景王应是在教他如何执笔如何写字。 可是这样太近了。 景王的手握着他的,景王的臂膀也支撑着他,温热的气息就贴着他的耳朵。 回首,他的四周、上下左右,已全部都是景王。 李鱼耳朵都烫红了一只,不自在地想,这是在学习,千万别东想西想,景王字写得不错,又愿意教,不能浪费时间! 他的手就这般被景王握着,景王教他写下了第一个端端正正的“鱼”字。 ……看来写字也不是很难嘛! 李鱼后来完全沉浸在自己涂字中,若是鱼形,尾巴肯定都翘到天上去了,以至于变回鱼才想起来,好像忘了讨赏。 可一直是景王教他写字,要讨赏也不该是他吧! 李鱼窘了,他好像被景王绕回去了。 第43章 皇帝再一次召景王入宫, 圣旨中明确说了, 要景王带上鱼。 李鱼不知三皇子和景王各自的布置,因鱼这是头一遭上圣旨,心里有些飘飘然。 他十分配合地跳到水晶瓶上,让景王来装,景王脸色有些晦暗,却不是对着鱼, 因为景王非常温柔地摸了摸鱼脑袋。 李鱼想起同一只手还把鱼圈在怀里、教鱼写字, 不好意思地躲了躲, 没一会儿鱼性发作, 又想求rua了。 他能看出景王心情不好, 虽不知是何原因, 但希望景王心情能好些。 主动求rua的小鱼,终于使得景王扬起了唇,rua完鱼之后, 景王便带着鱼,奉旨入宫。 乾清宫外, 罗公公亲自相迎,入了殿依旧是见到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还有几位官员装扮的人, 奇怪的是三皇子和六皇子也在。 李鱼不住纳闷,上回宫中着火, 三皇子六皇子是专程入宫探视皇帝, 这回这二人是干吗来了? 三皇子有点莽, 六皇子心机深沉,组在一起不容小觑。 且景王一带着鱼步入正殿,两位皇子的目光便都投射过来,搞得鱼有些紧张。 李鱼便也时不时地看着两位皇子。 皇帝见景王到了,笑着道:“天池,你来得正好,你的鱼生出了金鳞,朕便令钦天鉴测算了一下。” 原来如此。李鱼暗自点头,皇帝召见还是因为吉兆之事。 他这条鱼究竟是不是祥瑞,仅凭皇帝一张嘴肯定难以服众,毕竟皇帝自己给自己寻了个祥瑞,传出去也不太像话,但若是钦天鉴算出来的,就属货真价实了。 皇帝才刚说完,一位长脸官员应声出列,吊了一大串李鱼听不懂的书袋子,最后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鱼生金鳞确是难得的吉兆,微臣再结合近日观得的天象,紫薇星光彩夺目,冉冉上升,这吉兆预示着我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于我朝、于陛下皆有益处。” 这官员四个字四个字地吹,基本都是表扬鱼,小鲤鱼忍不住翘了翘尾巴。 他早猜到了,会看天象会推演的人都精得很,定不会逆了皇帝的意,他这祥瑞的名头,估计稳得很。 皇帝心中对于钟萃宫大火的阴影已经尽去,笑着点头:“大善,朕也觉得如此。” 钦天鉴官员得了个大赏,满足地谢恩。 “父皇,这、这便完了吗?” 三皇子等了许久,没能等到他需要的判词,钦天鉴不该说鱼生金鳞是化龙之兆吗,为何他安插在钦天鉴的人没能起到作用! 皇帝也奇道:“就是这些,还能有什么?听你的口气,莫非还有?” “没,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三皇子已意识到定是何处出了问题,不甘心此次机会白白浪费,硬着头皮道:“父皇,儿臣不熟悉钦天鉴运作,不知是仅一位官员测算,还是由多位官员测算?若是仅一人,会不会有疏漏?” 穆天明以为,有可能是他的人没能排上此次面圣的机会,那只要换个人便好。 方才向皇帝贺喜的官员乃钦天鉴主事孙思淼,孙主事笑着道:“三殿下言重了,为陛下、为我朝测算,乃至关重要之事,臣道出的结果,正是钦天鉴所有同僚一起推演而来,殿下若是不信任微臣,即便换个人来,亦是一样。” 李鱼:??? 李鱼被三皇子吓了一跳,三皇子好端端干吗突然提出要换人,总感觉不怀好意。 他才因惊讶抖了抖鱼身,在水晶瓶旁坐着的景王,手指便抚上了他的脊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似在宽慰他,要他安心。 李鱼当然还是听暴君主人的,三皇子算什么,炮灰一个,而景王有男主光环,是下一届皇帝,他都抱紧主人大腿了,还有何可愁! 能在钦天鉴当差,都是有些本领的人,孙思淼虽官阶不高,在皇帝面前还是颇有些分量,三皇子无端质疑孙主事,孙主事却落落大方,皇帝信任孙思淼,如此便觉得三皇子还是小孩子脾气。 皇帝厉声斥道:“天明,你既不清楚钦天鉴事宜,就少指手画脚。” 三皇子挨了斥,低下头看了一眼六皇子,穆天晓会意,主动上前道:“父皇,非是皇兄妄言,而是儿臣与三皇兄私下在民间听见有孩童传唱一首童谣,与钦天鉴之言相左……三皇兄和儿臣都怕领悟错了,还特地请了几位高僧过来,想请高僧帮忙看一看。” 皇帝听见童谣二字,心里咯噔了一下,定睛看向六皇子,问道:“是何童谣?” “个别词句实在不堪,儿臣不敢诵读,还请父皇过目。” 六皇子从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纸条,转交给内侍总管罗瑞生呈上。 皇帝拿到纸条之后,仔细看了一遍,虽脸色未变,李鱼已觉出周遭气氛冷凝了下来。 他心想,纸上写的究竟是什么,为何使得皇帝如此不高兴? 该不会,是类似于“唐三代后女主武王”这样的谗言吧? 皇帝看完之后,既淡淡地示意罗总管,将纸条给景王传阅。 纸条落到景王手里,景王迅速展开扫了一眼,他看得极快,再加上古代字不大好懂,李鱼只瞥见了“金鳞非是池中物,一朝登天便化龙”这一句。 李鱼:??? 饶是李鱼不怎么懂古文,也知道仅这一句,就是要嫁祸鱼的节奏啊! 而且不止是嫁祸鱼,这一句还暗嵌了景王的名字,明面上是说,鱼会化龙,实际上可不就是指景王会登基? 虽然最后的确是景王登基,可这会儿就用童谣传唱,这是生怕皇帝不瞄上景王? 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就算对景王再有怜悯,也经不住这般挑拨啊! “天池,你如何看?” 皇帝不动声色询问景王。此刻皇帝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穆天明和穆天晓只盼着皇帝对景王心生忌惮。 而景王在得知六皇子的毒计之后,就命人暗中跟着六皇子,又意外发现六皇子还派人在外头教小孩子唱童谣,故而即便是童谣,景王也有备而来。 景王从容地一瞥王喜,王公公出列,替主子道:“皇上,这完全是一派胡言。殿下亦很奇怪,民间怎会传出这种歌谣,意图挑拨皇上与殿下的父子之情,殿下恳请皇上彻查,看这歌谣是几时传出的,若是就在近两日……” 毕竟景王的鱼换鳞,是皇帝最近才得知的,怕是有人故意针对。 皇帝思索片刻,点头应允:“景王所言甚是,朕也有此意……” 皇帝并没有因童谣对景王大发脾气,反而令御前侍卫去查童谣最早传唱的时间,与最开始散布童谣之人。 对付景王的陷害接连不起作用,三皇子急得看了六皇子一眼,六皇子面上镇定,实际也有些冒虚汗。 这是六皇子想出来的狠招,可事与愿违,皇帝竟未关注童谣本身,而童谣最早开始传唱的时间,一查便知,瞒不了人。 六皇子命人带入殿的高僧,此时也到了,见到一排和尚,一直处于状况外的李鱼突然想起来,书里也有类似的情节提到了僧人。 因他这只小小的蝴蝶,原书剧情已全部混乱了,原本在后来六皇子与景王争夺皇位时,有令僧人在皇帝面前造谣陷害景王,只是不过书上造的谣是“景王哑疾天生不祥”,这会儿就成了“鱼生金鳞乃化龙之兆”? 扯淡当然是扯淡,鱼有金鳞也不是特别稀罕,譬如锦鲤,基本都是有金鳞的,皇帝自己荷花池里养着很多锦鲤,哪里就轮到一条食材鲤化龙了?! 不过理是这个理,却不能用这个理去劝说皇帝。 李鱼暗想,同样都是六皇子琢磨出来的造谣法子,换汤不换药,书里这一段的破绽,会不会也同样出现? 原书中,六皇子陷害景王太过仓促,一时找不到什么信任的得道高僧,且一般僧人也不傻,不会掺和进皇子之争,故而书里六皇子寻到的僧人都是心腹假冒,甚至连光头都是才剃不久,连戒痕都没有! 李鱼想到此处,一眨不眨盯紧了最前头的僧人,想从僧人身上看出点端倪。 因他盯得格外认真,慢慢地竟发现这僧人的颈子会时不时轻蹭衣领,这动作有些突兀—— 李鱼恍然大悟,匆忙之间剃了头,通常会夹有碎发,这是被刺得不舒服了。 由此断定,六皇子此番带的也是假僧人! 只要能在皇帝面前,让假僧人露出马脚,这些人就是说出花来,皇帝也不会信。 李鱼想清楚了,理所当然又要给景王泼点水,把景王与他自己支出去,然而六皇子却不让景王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抢着对皇帝奏道:“父皇,童谣之言还需慢慢查访,未必作得了数,儿臣请的这些都是高僧,不若令他们查看一下五皇兄的鱼,亦可知晓。” 李鱼:“……” 皇帝虽令御前侍卫去查童谣,心里到底对景王存了疑,想着即便让僧人看一眼也没什么,点头应允。 但是皇帝并未明言,要景王将鱼交到僧人手里。景王握着水晶瓶的手反而紧了紧,深知景王心思的王喜壮着胆子对僧人道:“你们不必有所动作,殿下自会拿着水晶瓶,给你们看。” 皇帝知道景王对鱼挺上心的,如此僧人亦能看到鱼,皇帝因疑心景王,到底有一些隐晦的愧疚,便默许了景王之举。 此时的李鱼已来不及另寻时机通知景王了,想从长计议恐怕六皇子第一个就不答应,且这些假僧人近在眼前,李鱼不能容忍这些僧人再说出什么金鳞化龙的话,离间皇帝与景王。 童谣景王可以建议皇帝去查,因这是皇帝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流言,未必会轻信,但若是僧人们也这般说,三人成虎,皇帝还会再信任景王吗? 他平常与景王在一起最清楚不过,景王并没有不敬之心,与皇帝之间的父子情来之不易,不该受这般猜忌! 当务之急,还是得当众揭穿这些假僧人,一旦这些人离开皇宫,就再不好寻了。机会不是没有,哪怕要他冒一点风险也没关系! 趁着景王带着鱼靠近领头的僧人,将鱼指给僧人看,李鱼在水晶瓶里朝着僧人的方向不要命地一撞。 鱼身的力量经过主线任务各种加强,已扩大了数倍不止,李鱼又铆足了劲,水晶瓶咔嚓一声,竟被撞破了一个大窟窿,小鲤鱼瞬间朝着领头的僧人飞扑了过去。 僧人哪里想到鱼竟会从水晶瓶里脱出,霎时间惊呆,下意识抬起手臂抵挡。 可是来不及了,小鲤鱼已越过对方的手,跃到了此人肩上。系统音就此时,在一片混乱中响起,然而李鱼根本顾不上是什么任务更新了,他一早瞄得好好的,抬着尾巴等着呢,一跳到僧人肩上,鱼尾便横扫了出去。 他原意是将僧人帽子击落,相信只要如此,景王就能发现这些僧人是假冒,为了戳穿这些人,他已顾不得任务,也顾不得作为一条食材鲤,当着皇帝面击落僧人的帽子有多逆天,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多加考虑,他只想本能地保护景王,证明都是六皇子在陷害景王罢了。 僧人被这条来势汹汹的鱼吓得张大了嘴巴,僧帽落地,连头都忘记遮掩。 “父皇!”三皇子与六皇子齐声大叫,他们两个都看见这条鱼不知为何就破瓶而出,还、打掉了僧人的帽子! 景王一直在注意小鱼,自他接近僧人,鲤鱼精就在水晶瓶里焦躁地徘徊,他觉得极有可能是僧人有何问题,鲤鱼精似乎要告诉他什么重要之事,他已做了种种设想,就是没想到鲤鱼精竟忘了自身安危,直接就扑到僧人身上去了! 眼见鲤鱼精已破瓶而出,景王不能容许这条鱼有一丝闪失,必须给鱼善后,水晶瓶残留的大部分碎片还在他手边,景王集中生智,趁着所有人都在看着鱼,狠狠握紧手中碎片,任由碎片将自己的手割裂,流下血来。 “殿下!”景王身旁的王喜惊呼。 景王摆了摆手,时间紧迫,只能如此。 王喜跺了跺脚,在为景王包扎和护住小鱼主子之间摇摆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小鱼主子,因为景王的神情便是要他如此,他不能违背景王的意思。 小鲤鱼击落僧人的帽子之后便摔到地上不住地扑棱,王喜赶紧带着备用的水晶瓶,将鱼好好收回。 鱼一没事,景王便专注去看僧人的破绽,他发现被打掉了僧帽的僧人,露出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头上什么都没有。 景王迅速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一个假僧人,这就是小鱼要他知道的事! “天池,方才究竟怎么了,你的手……” 皇帝一恍神就看见鱼不知怎地扑到了僧人身上,再一看,景王的手也受伤了。 王喜急得要替主子说话,景王却不让,而是蘸着血直接就在王喜衣襟上写—— 父皇明鉴,儿臣发现僧人为假,并未受戒,情急之下以水晶瓶掷之,迫其露出破绽。 皇帝:“……” 皇帝从听见童谣起,就有一点不冷静,此刻反复从沾了点点血迹的衣襟,看向一地的水晶碎片,内心也在不停挣扎。假僧人慌里慌张重新戴上帽子,可是为时已晚,皇帝令侍卫将僧人牢牢按住检查头部,结果摘下僧帽之后一看,果然未曾受戒。 皇帝明白了,他看见鱼飞出来,其实是景王匆忙之间捏破水晶瓶所致,景王无法说话,也无法及时澄清自己,只能以此办法,揭穿这些假僧人。 因他出于帝王的习惯一时没想开质疑了景王,竟差一点被一伙假僧人钻了空子! 景王手上不停淌着血,脸色发白,皇帝很是后悔,拍拍景王的肩温声道:“天池,好孩子,你受苦了,快去给太医瞧瞧。” 皇帝令罗瑞生与王喜一起,扶景王去偏殿等太医。 剩下三皇子、六皇子,还有跪着磕头不止的假僧人,将齐齐面对盛怒之下的皇帝! 第44章 景王的手受了伤, 太医奉诏火急火燎赶过来,要为景王查看伤势,然而景王却将伤处挡住, 眼神示意王喜, 又瞄了一眼被王喜跟着带过来的水晶瓶。 他只是被水晶瓶碎片割伤, 小鱼是先撞破水晶瓶的,得先看看鱼有没有问题。 王喜咬咬牙,硬是请一位太医先去看鱼,剩下的则都在景王处,景王见状,才容许太医替自己诊治。 看鱼的太医很快便过来报鱼未受伤,景王点了下头, 他的伤却不怎么好处理,太医要先将扎进皮肉的水晶碎片逐一拔出,仅这一样便花了一柱香的时间, 处理好之后, 再清洗伤处,敷上上好的金创药, 沾了血的纱布不停往下换,把王喜心疼得不行。 王喜忍不住道:“殿下还疼不疼,要不要老奴给殿下吹一吹?” 景王实际已不是很疼了,愣是被王喜念叨得要黑脸。 太医们处理完景王的伤便去向皇帝汇报, 另嘱景王伤口不得沾水, 王喜皱着眉, 戒备地将水晶瓶挪得远远,生怕他家殿下一会儿又要去逗鱼。 景王无奈,不得不示意王喜将瓶子挪近,王喜虽听从了,仍是将水晶瓶摆在景王够不着的位置,景王让他出去守着,王喜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殿。 王喜去后不久,景王便自己从榻上下来,来到放置水晶瓶的案几边,瓶子里的鱼一改方才破瓶而出的勇武,这会儿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小鲤鱼大展身手把假僧人的帽子击落之后就着了地,被王公公接走,新鱼鳞果真厉害得很,这番闹腾下来,鱼还是生龙活虎,再扑几个僧人都不成问题。 闹完,还有些意犹未尽,只可惜不能扇三皇子和六皇子,这俩敢把假僧人带到皇帝面前,皇帝一定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鱼正得意着,也没想到他自己。忽然听见王喜惊呼,李鱼一回头发现景王受伤了,鱼也呆住了。起初他怎么都想不通景王为何会受伤,就算是他莽撞冲破了水晶瓶,可碎片方向并非朝着景王,景王顶多是受惊吓,不该受伤的。 且他算是在御前大闹了一场,以前打脸仇贵妃,并没有完全当着皇帝的面,如今皇帝应当什么都瞧见了,可竟没有处置他,这也很惊奇。 很快,他便从皇帝大发雷霆的斥骂声中反应过来,是景王替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兜了底。因他一门心思要揭穿假僧人,奋不顾身就扑出去了,完全不在乎会不会暴露——本来肯定会,是景王故意割伤手,将鱼飞扑出去归结于是特意安排,如此一来鱼就安全了,可是景王自己…… 李鱼安全地待在水晶瓶里,远远望着景王,他不知景王的伤有多严重,只知皇帝脸都扭曲了,太医一窝蜂涌去看景王。 尽管如此,景王仍坚持让一位太医先过来瞧他。 其实没必要,他很好,一条鱼有何可看,可是景王这般佑护他,他亦很感动,却不能对景王说出只字片语。 水晶瓶将他与人群隔开,从鱼的角度,只能看见太医们忙碌的背影,李鱼不能再撞破这个水晶瓶,给景王添麻烦,只能贴在水晶壁上频频张望。 这一刻他很懊悔自己不计后果便出手,若是景王没受伤就好了。 景王一只手不便,另一只完好的手摸到了水晶瓶,吃力地掀开瓶盖。 小鲤鱼立即游到瓶口,因为以前曾把瓶子压翻过,鱼想再贴近一些却又不敢,只好仰头看着景王,讨好地摆动尾巴。 景王将未受伤的手探入水里,闯了祸的可怜鱼立刻过来蹭了蹭他的手指。 虽然太医和王喜都说鱼没事,景王能觉出来鲤鱼精有点蔫。 可能这条鱼也吓坏了,情绪低落,景王遂摸了摸鱼的头。 因失血,景王有些困顿,确认鱼无恙之后,重新回到榻上,侧过身去小憩一会儿。 李鱼很担心他的伤势,偏殿仅他和景王在,鱼身很不方便,又不能说话,眼见景王躺下去背对着他,李鱼马上就使用技能变了身。 因他如今在景王府也算是有身份的人,景王可怜他没有家当,赏了他许多没穿过的旧衣,李鱼对这种衣服不要太熟,挑了两件最喜欢的放在随身空间里,以后变人就不愁没衣服穿要果奔了。 李鱼飞快地把衣裳换好,来到床榻边,低头去看景王的手。 太医都包扎好了,景王手上裹着厚厚纱布,这会儿工夫已渗了点血色出来。 李鱼心里难受得要命,死死咬住嘴唇,见景王只是侧躺,身上未盖被子,李鱼怕他受了伤还要着凉,连忙扯过一旁的薄被,为景王轻轻搭上,想尽力照顾景王。 景王已暗中期待这条鱼很久了,为了哄鱼变身还故意假寐,待李鱼一凑近便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着看他。 李鱼强忍住眼里涌上来的热意,不好意思道:“殿下没睡着吗,伤口还疼不疼?” 李鱼自己都心疼得不行了,他觉得对方肯定更疼。 太医上的药膏有镇痛之效,景王本来早不疼了,但是见到小鱼眼里满是担忧,景王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景王心想,他若是疼了,小鱼接下来会不会也像王喜那样,主动嚷嚷着要给他吹一吹? 王喜吹倒是不必,小鱼吹可以考虑。 景王等着小鱼开口,然而小鱼根本没这份心,以为他还疼,蹬蹬跑去将装了点心的玉匣子抱过来,掏出几块桃花饼。 “殿下若还疼,吃点甜的吧,有好吃的就不疼了。”鲤鱼精强颜欢笑道。 景王:“……” 景王轻咳一声,不给吹,给吃的也行,可他伤在右手,动来动去不方便。 李鱼终于会过意来,道:“我来帮您。” 他取出一块饼,掰成合适吞咽的大小,古代的王不会随便吃人手里的东西,李鱼赶紧自己先吞下去一块:“这个能吃,没有毒,我吃着好好的,殿下请放心用。” 景王:“……” 景王原就是信他的,觉得他多此一举,此刻也不便多提。 李鱼拈着剩下的桃花饼送到景王唇边,盯着对方缓缓吃进去两块,忍不住想起以前主人就是这般喂鱼的,如今却变成了鱼喂主人。 李鱼眼睛还热着,原还能压得住,一开小差眼泪竟不受控地掉了两滴。 景王、李鱼:“……” 李鱼慌忙擦擦泛红的眼睛,景王可不知他是鱼,他突然就掉眼泪,会把人吓到的! 李鱼忙道:“对不起殿下,我的眼睛进沙子了,我——” 话说得容易,情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旦找到突破口就收不回来了,同样止不住的还有眼泪,李鱼现实中本不爱哭,却捂住脸,肩膀生生起伏了小半刻钟,待终于宣泄完毕平静下来,整张脸都湿透了。 感觉丢脸丢到家的李鱼:“……” 嘤嘤嘤,本来还想照顾主人,却变成让主人看笑话了。 李鱼眼皮微肿,哑着嗓子道:“对不起,我是看见殿下受伤,有些害怕。” 面对这拙劣至极的谎言,景王顿了一下,笑而拍拍李鱼的手。 可惜他自己的手被纱布包着,执不了笔,想说的也说不出来。 看见小鱼流泪,他心里也不痛快。终究是他无能,惹小鱼担心了。 景王将枕边一块干净的布巾扯下来,默默递给李鱼。 李鱼改用布巾擦脸,擦完露出一个笑容:“殿下还疼吗?” 景王:“……” 殿下心里腹诽,反正疼你也不给吹。 怕小鱼担忧,景王这次换成摇头。 李鱼道:“那您再睡一会儿,一般睡着伤势会好得快。” 是吗? 景王以前从没听说过,仍是按他说的,身体往下躺了躺。 李鱼就势坐在榻边,没一会儿想起什么要起身,景王连忙攥住他的手臂。 李鱼窘道:“殿下,我去给您倒水。” 李鱼原是看见景王嘴唇干涸,觉得对方可能会需要水润润嗓子。 景王摇头,不肯喝水。李鱼无奈,只得放弃。 因他被景王抓着手臂,不好走开,景王要睡觉,他就只能在旁边看着,不过坐在床边也不累就是了。 景王安静地躺了一会儿,闭着的眼睛复又张开,饱含情绪的幽深目光落在他身上。 最近,对方总是以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与看三皇子、六皇子还有王公公都不同,李鱼总能品出一些淡淡的笑意。 “殿下还想要什么吗?”李鱼关切地问,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格外温柔。 景王抿了抿唇,殿下想要亲近,可是这条鱼没有一点自觉,只能使用一些额外的策略。 于是裹着被子,手暖脚暖的景王,竭力打了个哆嗦出来。 李鱼:“……” “殿下是觉得冷吗?” 景王点头,点头。 李鱼心想,失血的确会觉得冷,就算是暴君也一样。 可床榻上已没有多余的被子了,李鱼忙道:“殿下稍等,我再寻一床被子过来……” 李鱼要去找被子,景王却比他还要迅猛地起身,将他重新拉回床榻,拍拍他的肩让他坐好。 李鱼:??? 李鱼不明所以照做,然后眼睁睁看着高高大大的男人裹着被子虚弱地倒下来,枕在他腿上。 李鱼:“…………” 原来、冷的话睡在人腿上就不冷了吗? 也对,人体总是有温度的,兴许这样比再裹一层被子还要舒服呢。 李鱼方才是眼睛热,这会儿是脸热,瞎结巴说服了自己,景王是为他受的伤,拿他的腿当枕头暖一下怎么了? 李鱼努力忽略腿处的诡异触感。 景王满足地闭上双眼,唇角微微翘起,又卖力打了个哆嗦出来。 “殿下还冷吗?”李鱼小心翼翼地问。 景王点头、点头、再点头。 李鱼想想这位殿下到底是为自己受的伤,认命地抱住他。 “这样呢?”李鱼问。 景王:“……” 殿下冷死了,好想被吸金。 第45章 景王到底是受了伤, 用过药,在李鱼膝上枕了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李鱼大方地将暴君天怒人怨的帅脸看了个遍,可是这般当枕头,时间久了之后腰腿不大吃得消,李鱼怕吵到好不容易睡着的人, 并不敢挪动。 且累是其次,他估摸着变成人的时限也差不多快到了, 万一就在床榻上大变活鱼——李鱼突发奇想,他这般被景王枕着, 变成一条鱼岂不是就成了被景王压,万一将他压扁了…… 李鱼赶紧甩甩头,他得在变回去之前开溜,但是景王还睡着呢…… 左右为难之际, 殿门突然开了一道缝,王公公探进半个身体朝里张望。 真是想要救兵救兵便到了! 李鱼立刻向王喜猛眨眼睛, 王喜也瞧见偏殿多出一个人,他家殿下还枕人腿上了,王公公愣了愣,小跑着过来。 “您是……李公子?”王喜压低声音飞快地问道。 景王费尽心思,把人形小鱼拐到了景王府,自然也特地向王喜知会过, 但景王并未透露小鱼真名, 王喜才闹清楚“别人家的男妾”原是个美丽的误会, 这少年如今是府里人,姓李,专门在景王身边当差,景王自己只漏了这些口风,其余一概不提,且不许任何人打听这位李公子,还定下规矩,不论谁遇见李公子,都得恭恭敬敬,当成他一样伺候。 旁的人轻易进不到景王屋子,也难见到传说中的李公子,而王喜作为心腹倒是见到过几回李公子的背影,据他观察,这位李公子应是住在殿下屋子里,经常行踪不定。 因有景王之令,王喜也未起疑,就是琢磨着他家殿下和这位李公子有一腿,李公子就是殿下中意之人。王公公记性不错,还记得李公子和殿下拉扯过好几回,如今在殿下身边当差,总是进到殿下屋子里就不出来了,殿下还要他们小心伺候,多半就是这种意思了。 这会儿李公子出现在景王身边,景王还睡在人腿上,王喜更加笃定两人的关系,只是面上未曾显露半分,他家殿下再三交代,若是见到李公子,万不可一惊一乍、胡言乱语,要当再平常不过,王喜铭记于心,也是如此做的。 李鱼朝王喜微微点了点头,王喜轻声问过景王伤势,李鱼将自己知道的答完,王喜便要退出去,继续由他们两个待着,李鱼连忙唤住他。 “王公公,请等一下,我、我还有要事在身,你能不能帮帮我?” 李鱼低声请求,王喜立即懂了他的意思,与他一起合力,轻手轻脚将景王抬到床榻上,李鱼再亲自给景王盖上被子,系统已开始倒计时了…… 李鱼来不及与王公公多说,着急奔向殿门,迅速藏在殿门附近一只柜子后面,水晶瓶被他摆得离此地不远。李鱼的变身经验日积月累,除了会算计好时间,变身之后还会将水晶瓶或者鱼缸放在有遮掩之处,时间快到时只要躲过去变完身,再跳进水晶瓶或者鱼缸就成了,这次也是一样。 李鱼急急变回小鲤鱼,将力气集中到尾巴尖上,总是跳来跳去动静有些大,李鱼自从发现尾巴强大起来能当底盘,短时间内可托住鱼身之后,就干脆就把尾巴当成了小滑板,刺溜一下,便滑动到水晶瓶前,纵身跃回水晶瓶里。 鱼完成了一连串惊险动作,王公公连头都没回呢。李鱼舒了口气,在水晶瓶里得意地开游! 王喜这边安置好景王,回头再找李公子已不见人影。王喜便以为李公子又走了,他家殿下不准他们过问李公子行踪,王喜当然还是听殿下的。 只是路过殿门时,王喜发现水晶瓶不知何顾故放在了地上,小鱼主子正朝他摆尾巴,王喜笑着把水晶瓶捧起,重新放回到床榻前,殿下醒过来,定是想先看见鱼的。 乾清宫偏殿,景王在休息,而一墙之隔的正殿,已跪了一地的人。 六皇子带进宫的僧人是假,皇帝觉得假僧人与童谣都相当可疑,下旨彻查,只是童谣的调查需深入民间,还得要一段时间,敢闯到乾清宫来的假僧人便率先被上了刑,这些僧人乃乌合之众,受刑不过便招出他们是为三皇子所收买。 皇帝直接就将自以为太子位稳了的三皇子给骂上了,小透明六皇子难得在皇帝面前露了回脸,也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 穆天晓从小就知如何做才对自己最有利,一见情势不妙立刻跪下来,诚恳地认错:“父皇,是儿臣不对,只是儿臣并没有坏心。儿臣在民间听见童谣传唱,觉得疑惑才记下来告诉父皇,且这些僧人,儿臣原本也不知真假,因儿臣并未想到僧人还会有假冒,都是儿臣看走了眼,往后绝不会再偏听偏信。” 穆天晓心机深沉,一直都躲在穆天明后面,且僧人、童谣也不是以他的名义安排,而是以三皇子的名义,穆天晓从没有亲自露过面,自信皇帝再怎么查,都查不到他头上。眼下皇帝拆穿了他的计策,于他来说认个错算不得什么,相比之下穆天明就慢了一拍,穆天晓恳切剖白完,把该说的都说了,穆天明才刚跪下。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觉得……是景王的鱼有问题。” 三皇子还停留在鱼飞扑出来打掉僧帽的震撼上,尽管景王已道出是他发现了僧人的破绽,故意将水晶瓶投掷过去,可是三皇子仔细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是景王的手先流血,还是鱼先扑的。 ……似乎,感觉是鱼。 穆天明觉得这鱼很是可疑,必须得让皇帝知道,那这些僧人也就不算什么了。 “天明,你还不知错?” 有僧人的指证,皇帝根本不想听三皇子的,六皇子不论如何都已认错了,三皇子竟还在顾左右而言他?! 皇帝很清楚六皇子常跟着三皇子,帮三皇子做事,童谣和假僧人虽都是六皇子提起,可僧人指证的是三皇子,六皇子言语中也几次提到了三皇子…… 六皇子所做所为,至少三皇子知情,六皇子肯认错,三皇子不肯,这截然不同的态度,也说明三皇子才是主使! 皇帝亦想起原先他令钦天鉴为景王的鱼测算,穆天明却跳出来质疑钦天鉴,被孙主事给驳了,后头便由六皇子带出童谣、假僧人,这些实际不也是在推翻钦天鉴的测算结果? 皇帝又猛地忆起来一件事,前几日,他从罗瑞生处听说三皇子去景王府买鱼,被景王轰了出来,皇帝原想当个笑话来看。可如今回想起来,三皇子一开始不也是相信景王的鱼乃祥瑞,才会想着买鱼,为何短短数日就改变了态度,童谣、假僧人,哪一样不是企图以鱼为借口,引他猜忌景王? 只是三皇子为何要这般做? 按他对三皇子的了解,恐怕,是因他对景王的鱼另眼相待,就惹得三皇子眼红,三皇子没能从景王处买到鱼,觉得景王不识相,便使唤六皇子,联合起来要给景王泼脏水…… 皇帝很是头疼。 穆天明他其实一直在注意,自他有印象起,这个儿子总是在与穆天昭唱反调,可论能力,穆天明并不及穆天昭,不过也有可圈可点之处。有段时间他还是挺欣赏这个儿子的,但还不到看重穆天昭的地步。 穆天昭的悲剧,终是与他过早透露太子人选脱不了干系,二皇子已不中用了,皇帝有感前车之鉴,至少目前来说,暂时还没有立太子之心,他想的最多也是再熬过几年,多看一看剩下的皇子们,等年幼的七皇子、八皇子长大一些,他再从中挑个好的。 但是皇帝没有立太子之心,不代表别人就没有。 穆天明以前还很谦逊,上头没了制衡之人,野心很快就暴露出来。 皇帝不是不清楚穆天明这些日子在朝上的动作,以前与穆天昭交好的大臣们如今又投到了谁的门下,还有钱妃,在处置仇氏一事上,几次插嘴。 这都是不安分的表现,不过皇帝还是忍下了。 他成年的儿子毕竟不多,并未主动去约束三皇子,不也是抱着成年皇子总该有些自己的势力,三皇子和钱妃也许不会乱来这样的念头? 一念之差,今日他若是真的听信童谣、僧人之言,对景王心生隔阂,那他会拿景王如何? 而实际上,他已开始怀疑景王了…… 皇帝对此又怒又愧,不能责备差点中计的自己,就只能将怒火通通发泄到谋划这一切的两位皇子——主要是三皇子身上。 之前已废了一个二皇子,皇帝不想轻易再对为数不多的成年儿子们动手,也是将三皇子与二皇子一样剥夺了差使。 不过三皇子比二皇子幸运,穆天昭得了一个意味着彻底失宠的爵位,穆天明还是皇子头衔,没被这般打脸——只是也好不到哪儿去。 景王手受了伤,皇帝便令侍卫各打三皇子和六皇子一百大板,由皇帝亲自盯着,不许放水。六皇子稍后被罚禁足,三皇子从今往后不必上朝,却得和两个小弟弟七皇子、八皇子一起,每日去御书房读书。 这还仅仅只是因为僧人一事的惩罚,若是后头童谣也查出是三皇子搞鬼,皇帝会让三皇子“自己掂量着办”。 作为挨板子的皇子,三皇子和六皇子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皇帝就令侍卫在乾清宫行刑,两位皇子被当众去了裤子,按在凳子上挨打,六皇子忍着疼不出声,三皇子每挨一下惨叫连连。声音传进偏殿,李鱼待在水晶瓶里惬意地听着,皇帝这是在堂而皇之收拾三皇子和六皇子给景王出气呢,李鱼自己也觉得解恨。 他因担心景王,即便变回鱼都顾不得进系统,方才在乾清宫正殿闹腾时似乎听见了系统音,也不知任务如何了,他还是先等景王醒过来,再管任务吧。 三皇子毛骨悚然的鬼叫,不多久也吵醒了景王,景王一睁眼,就见到水晶瓶里一条小鲤鱼在偷看自己。 景王:这是没来及吸金,又变回去了? 来日方长,不必着急,景王勾唇一笑,知道小鱼是担心他,他亦想给小鱼一些安慰,要摸一摸鱼,谁知好的那只手还没伸出去,鲤鱼精立即尾巴一伸,就直挺挺地“入定”了。 景王:“……” 暴君主人终于醒啦! 李鱼急吼吼进系统看任务,发现原来是一直放置的锦鲤支线更新了! 第46章 李鱼查看锦鲤支线, 原先的提示是, 要做锦鲤, 先要拥有锦鲤的特质, 如今已变了, 要做锦鲤,先体验一下做锦鲤的感觉。 李鱼:??? 李鱼问系统:提示为何变了? 若他没记错, 应当就是他在大闹乾清宫时变的吧。 系统耐心解释道:“当宿主拥有守护之心,能够为了暴君奋不顾身时, 便拥有了锦鲤的特质。” 李鱼恍然大悟:原来……锦鲤的特质是指守护。 他特么的一直以为是好运。 其实想想也有些道理,人们希望锦鲤带给他们好运, 何尝不是希望锦鲤能守护他们? 因他无心之举, 倒是阴差阳错令锦鲤支线更新了。 不过这更新却并非已完成,任务还是进行中。 李鱼有点发愁:什么是体验做锦鲤的感觉? 系统:“就是——宿主, 您准备好了吗?” 李鱼:嘎? 李鱼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场景倏地发生了转变。 原本系统所在的精神世界是一片混沌,如今变成了浩瀚星空。 系统郑重道:“请宿主选择一个目标人物, 体验做锦鲤。” 李鱼:??? 等等, 要他选人,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啊。 李鱼完全不明白系统的意思,再看, 面前已多出了一条路,通向幽暗的远方。 李鱼还是鱼的形态, 小心试了一下, 居然没有水他也能沿着这条路上直接游走, 现实是不可能的,李鱼由此断定,他仍是停留在精神世界。 系统催促:“请宿主放心进行任务。” 李鱼:“……” 系统每回这么说都会坑鱼。 李鱼警惕地想着不若先退出去,他根本没做任何准备,只是临时进来看一眼,景王还在外边呢,万一把任务搞砸了,不能变锦鲤怎么办? 可是以前他轻轻松松就能退系统,如今却不行了。 系统已开始了坑鱼,且不给他退路,将他暂时困在了精神世界。 看来要出去,得按系统说的,去体验当锦鲤了。 因他之前换鳞,已惹出一堆祸事,李鱼当锦鲤的积极性有些受打击,不过这就是鱼生吧…… 李鱼沿着眼前的道路游动,不知游了多久,前头出现了一片光亮,四周的景色逐渐变得清明。 他发现,所在之处竟是在皇宫,因为有宫中特有的宫墙金瓦。 因他还能随意游来游去,可见依旧没能脱离精神世界——这一切都是幻境。 系统没有任何提示,意味着他又要靠自己摸索,他都习惯了。 不过,选择目标人物是何意,他还没见到有人呢。 像是要应和他的困惑,稍远处传来了人声,李鱼连忙游过去,发现有两个孩子在草丛里打架。 这两个孩子,一个高一些瘦一些,年纪也大一些,另一个矮矮的个儿,是个脸颊鼓鼓,身子圆滚滚的小胖子。 看上去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也才两三岁,两个孩子不知为何滚在了一起。 大的孩子很是狡猾,对小胖子又掐又拧,还猛踹小胖子肚皮,换做别的小孩可能早哭出来了,小胖子不但没哭,还咬着牙光往大的脸上招呼,把大的打出了黑眼圈。 李鱼就在一旁,两个孩子似乎都看不见他,他试着要去分开两个孩子,也触碰不了他们。 果真是幻境,只能看下去了,李鱼心想,莫非系统说的选人,要在这两个孩子里选? 这场架很块便结束了,小胖子狠狠照着大的手臂咬了一口。 大的捂住手嗷嗷哭叫:“你给我等着,我告父皇去!” 大的一路哭嚎着,撒腿跑了。 小胖子冷漠注视着大的背影,低下头把身边一只坏掉的纸鸢捡起来,自己收拾。 从那一声“父皇”,李鱼猜测这两个孩子的身份极有可能是皇子。 但这般年纪,与他所知的七皇子八皇子对不上,且七皇子八皇子这两个萝卜头关系好着呢,原书里也没说他们会打架。 所以这小胖子到底是谁呀? 李鱼继续看下去。 一名内侍着急跑上前来,抱住小胖子道:“殿下,您怎么又和二殿下动手啦……可有把他揍趴下了?” 李鱼“噗”地笑了,这内侍说话有点意思。 小胖子黝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 内侍要给小胖子皇子擦脸,带着小胖子转过身,李鱼一瞬间看清楚了内侍的长相,感到万分惊诧。 这是一张几乎和王喜如出一辙的脸,只是年轻了几分。 李鱼顿了顿:这个,难道是王公公传说中的亲戚? 李鱼对这二人有了兴趣,酷似王喜的内侍领着小胖子皇子在前边走,他在后边悄悄地跟,发现这二人绕进了一处宫殿,李鱼看了看四周,觉得此地也有些眼熟,抬头扫了一眼匾额,匾额上赫然篆刻着“景泰殿”三个字。 李鱼立时便愣住了。 据他所知,景泰殿只住过一位皇子,且身边内侍又和王喜长得如此相似…… 突然间想到真相的李鱼差点大声尖叫:不会吧?? 难怪小胖子挨打和打人都不吭一声,也难怪这内侍和王喜长得如此相似,因孩童长大,容貌通常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害他一时竟没能认出小胖子,可是成人变化就相对小得多,什么住在景泰殿沉默寡言的皇子、和王喜极像的年轻内侍,这不就是——景王和王喜本人了? 他知道系统爱坑鱼,以前就是小打小闹地坑,这会儿不让他退出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他进到了一个十几年前的幻境? 嚯,原来景王小时候,是个胖子啊。 李鱼想着他书都穿了,幻境什么的也不算啥,只是突然发觉来到了景王小时候,李鱼有点高兴。 他狂甩着尾巴,连溜带蹿跟在小胖子身后,小胖子景王和王喜仍是没发现他。 李鱼索性大摇大摆游在他们前面,跳进了自己熟悉的院子。 王喜给小胖子景王擦净了脸,仿佛要去取什么东西,将小胖子留在院子里,嘱他不可以乱走。 小胖子景王很听话,就真的板着脸坐着一动不动。 李鱼游到小胖子圆滚滚的身子后面,尾巴尖蹭了蹭他的后背,可是小胖子景王毫无反应。 啧,果然这小胖子感觉不到他。那“体验锦鲤”又要如何做? 李鱼已知这小胖子是景王了,选人肯定是要选景王。 他正歪着鱼头思索,被景王赶走的大一点的皇子又来了。 李鱼想起王喜唤这位叫二殿下,这应当就是二皇子小时候吧? 二皇子跑过来,景王虎着脸,瞪他。 二皇子生气地道:“父皇让我教训你,他才不会过来看你,也不会管你!” 景王怒,两人又开掐。 两个孩子打架,在李鱼看来就是菜鸡互啄,即使他有心帮忙也使不上力,两位皇子打着打着又滚在一起,眼看滚到了一处池塘边上,景王一时不备处于下风,二皇子不知哪儿来的狠劲,将景王用力一推,推进了水塘里。 年幼的景王不会游水,看着对方在水里挣扎,二皇子自己也吓坏了,尖叫着跑出去。 别跑啊,快回来救人呀! 李鱼急得游来游去,可是王喜没在,景王身边不知为何也没有其他人! 不行,一定要救景王…… 哪怕这是幻境。 李鱼义无反顾跃入水塘里,入水的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久违的湿意…… 他……似乎可以融入这个幻境了。 来不及多想,李鱼箭一样游到景王身边。 小胖子景王一时间忘记了挣扎,惊讶地望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条乌黑的鱼,鱼肚子和尾巴却是耀眼的金色。 小胖子biu地就要往下沉,李鱼张嘴衔住小胖子的衣襟。 如他所想,他能触碰到小胖子了,可他只是一条小鲤鱼,就算系统赋予他的力气再大,鱼身也是拉扯不动一个两三岁的孩子的。 若是能再变大一些、再有力气一些就好了…… 李鱼由衷地祈求着,就在此刻,鱼身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渴望,也开始变大。 终于变得和小胖子手臂一样长了,李鱼又去衔小胖子的衣服,总算能衔得动了,将小胖子又是推又是叼地,送到了岸上。 小胖子脸颊绯红,神情激动,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在看鱼。 李鱼快累死了,还惦记着小胖子,这会儿他已不能离开水塘随意乱游了,只能待在水里,自己把脊背送到小胖子手里。 小胖子景王:? 李鱼:……太笨了,rua鱼都不会!到底是怎么变成以后那个rua到他尾巴软的男人的啊! 李鱼认命地把鱼身凑到不会rua鱼的小胖子手边,示范性地自rua了一下,小胖子伸出一根肥嫩的手指,先戳了戳鱼滑溜溜的背,习惯了冰凉的触感之后,小胖手放上去,不多时就学会了rua鱼。 rua鱼使人快乐!还有这个呢,小胖子! 李鱼一边享受小胖子不太熟练的rua,一边又把鱼头放到小胖子手掌处,主动拱了两下。 虽他不知这是何意,每次景王做这动作时,李鱼内心深处也是极喜欢的。 小胖子被他引着,咧开嘴笑了笑,轻轻摸了摸鱼脑袋…… 胖脸上的这个笑容,总算能窥见一点以后帅哥美男的风采了。 李鱼把尾巴甩得噼啪作响,以示鼓励。 他和小胖子无声息地玩了一会儿,外头传来不少人声,李鱼如今已能被人看见了,连忙转了个圈,甩了甩尾巴,躲进水池底下的草丛里。 小胖子景王很快被一堆太医围住,一个穿龙袍的人——年轻的皇帝快步走过来,只惊讶地看见,一池子搅乱的水,撒着细碎的金色。 这是因为小鲤鱼躲在水草里,皇帝看不见鱼,却看见了鱼尾巴和鱼身折射出来的金光,皇帝眼底也被印入了这一片绚烂的色彩。 “你觉得如何,还好吧?”皇帝扭头,担忧地去看落水的五皇子。 小胖子看看皇帝,又看看池子,没能见到鱼了,小胖子自己费力地爬了起来,摇晃两下,复又栽倒。 “五殿下!”太医们慌忙把人抱住。 一位太医抖着手摸了摸五皇子额头,惊叫起来:“五殿下正发着高烧!还、烧得烫手!” 李鱼没想到小胖子红扑扑的脸是发烧了,一着急也要从水草底下扑出去,忽然眼前的一切像隔了一层雾气,逐渐离他远去。 李鱼最后听见皇帝愤怒的声音道:“快给朕治,天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不必活了!” 李鱼:“……” 李鱼愕然,小胖子原是叫天景,不是天池? 难道——他认错人了,这个不是暴君主人? ……不可能的,他看过整本书,皇帝并没有一位叫做天景的皇子,且有年轻时的王喜贴身照顾,又不能说话,的确应是景王的设定没错,且…… 为何景王的封号,刚好是一个景字? 难道,景王幼时曾改过名?毕竟在一堆名字从日的皇子中,景王叫做“天池”就很不一样,若是“天景”倒是能对上。 能令景王改名的,就只有皇帝了,且多半是如此。 只是,为什么呢? 李鱼想了想,没能想出来,这也不是特别重要之事,不论景王是叫做天池还是天景,都是他的暴君主人。 “宿主,恭喜您完成‘成为锦鲤’支线任务,领取奖励之后,您就将成为一条锦鲤,并且拥有锦鲤的能力。” 系统适时提醒他道。 李鱼的心思还在病了的小胖子身上,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幻境里发生的事,并不是真实。景王如今好好的,就在外边,更不是小胖子了,所以也不是真的病了吧? 李鱼:系统,小胖……刚才那个孩子,他后来如何了? 即便是幻境,李鱼还是忍不住询问。 系统:“后来,他病了,过了几日,病就好了。” 李鱼:“……” 算了,他也知道系统最坑鱼,能打听出这样的结果就不错了。 李鱼看了看鱼身,他方才在幻境中变大,又重新变了回去,毕竟只是幻境,做不得数,他也满足了。 锦鲤任务完成,应当是他方才帮助了幻境中的小胖子景王。 系统要他体验做锦鲤的感觉,锦鲤的特质他已经知道是守护了,那么体验锦鲤,应就是体验守护的感觉。 就如同,他方才选择了小胖子,帮助小胖子一样。 终于完成支线可以变成锦鲤了…… 李鱼面对期待许久的奖励,心情却不是特别亢奋。 变成锦鲤,鳞片颜色还会变吧? 系统:“是,鳞片会再做一次调整。” 李鱼:那还是等等再说吧。 他这是相当于突然就被迫做完了锦鲤任务,外头因他换了一次鳞,就惹出了许多事,景王好不容易才给他兜住,他再骤然大变,不是更惹人怀疑了吗? 就算是真锦鲤,也不会变得如此频繁。 李鱼:还是再存放一会儿吧…… 系统:“……” 李鱼再尝试,终于能够离开系统了,他心有余悸地退出,在现实世界回魂,发现景王正在给鱼裹金丝水草被。 李鱼感动地抖抖尾巴,虽然幻境不是真的,也很高兴能遇见你呀小胖子! 第47章 景王发现, 鲤鱼精这次“入定”结束之后, 对他就特别热情。 明明之前见他一醒,就立马抛下他“入定”了。 景王近日读了些修仙的入门书籍, 也知入定时会有所感悟。 所以这条鲤鱼精应是悟到了什么? 实际上沾沾自喜的李鱼:发现景王以前是个小胖子,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嘻嘻嘻! 幻境里发生的事李鱼知道不是真的, 但小胖子这个梗,却可以拿来长期玩。 小鲤鱼裹着金丝水草被,笑得直抽抽了, 看得暴君主人莫名其妙。 因景王还受着伤,皇帝心里有愧,想留景王养好伤再离宫, 可是景王却只答应住满三日便要告退。 皇帝想想景王每次入宫都能遇见糟心事,沉默了一阵,便准了。经历了这场变故, 皇帝多少有些不安,倒不是他仍怀疑景王, 他是担心景王的鱼, 是否有连钦天监都未能看出来的不妥。 皇帝在乾清宫静坐了一个时辰,最后令内侍总管罗瑞生去把护国寺了空禅师请过来。 之所以请了空, 是因这位大师与寻常僧人不同, 年轻时曾云游四海, 眼界开阔, 谈吐不凡,现如今担任皇家寺院护国寺主持,若说钦天监孙主事皇帝很是信任,了空便等同于三个孙主事。只是了空历时三朝,年岁已大,轻易不过问世事,除了皇帝能使唤得动,基本不会给任何人面子。说句题外话,三皇子、六皇子若能拉拢这位了空,也不至于弄出什么假僧人,局面肯定不是如今的样子。 罗总管带着圣旨火速赶往护国寺,景王处很快便得知了,在宫里这几日,景王依旧搬回景泰殿住,王喜将暗报递过来时,景王瞥了一眼一直跟着他、也挪进青花瓷鱼缸里的鱼,淡淡地点了点头。 李鱼一条鱼,本无所谓住在何处,只是王府有景王为他建的超大池子,更加自由自在,他更喜欢王府,不过待在景泰殿几日也没什么。 王喜将他放入青花瓷鱼缸时,李鱼惊讶地望了望四周,他原以为景泰殿的这只鱼缸要装下如今的他有些小了,可是没想到他几乎已不用的鱼缸,景王也给他一并调整了,他在里边游来游去,再舒坦不过。 李鱼颇有些拍马屁地想,若说周到养鱼第一人,真是非暴君主人莫属。 他们在景泰殿住下的第一日,三皇子和六皇子各自的生母便派了人过来探望。 因两位皇子都是得罪景王被罚了,三皇子生母钱妃、六皇子生母张妃便想向景王求一求情,皇帝处她们已求过了,奈何钱妃是因三皇子近日才得意些,而张妃与六皇子一样,始终都是透明,她们之言在皇帝面前并无分量,皇帝未允,她们更怕求多了,惹得皇帝愈发生气,反而害了两位皇子。钱妃思量来思量去,还是决定拉着张妃一起向景王求情,张妃本身没什么主意,儿子挨打已让她急哭了,钱妃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是她们两个既是宫妃,私下去见皇子并不适宜,钱妃本就抱着让皇帝得知的念头,大张旗鼓派了好些宫人、内侍,先行带着礼去探望景王。 谁知,这些人在景泰殿外枯等了几个时辰,景王也没有要接见的意思。消息传进皇帝耳朵里,皇帝很不满钱妃和张妃这时竟还敢打扰景王养伤,索性也让两位妃子加入了禁足的行列,顺便杀鸡儆猴,震慑后宫,以至于宫里人人都开始绕着景泰殿走,景泰殿周围一下子清静不少。 太医清晨、傍晚会各到景泰殿来一趟,给景王换药、诊脉,景王当天夜里便有些发烧,当时屋子里并无旁人,李鱼一觉醒来,习惯性要看一看景王,因鱼又住回青花瓷鱼缸了,看人不方便,李鱼就游到了鱼缸边沿,鱼鳍小心地搭上去,整条鱼仰了起来。 他发现景王躺着,似乎一夜未动,李鱼有些奇怪,再瞥见景王脸孔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很短促,李鱼如今知道这是发烧的症状,赶紧变成人,奔过去给景王试了试额头,感觉热度还不低。 太医在为景王诊治时也提到过极有可能会发烧,凉水、帕子屋子里都有备,李鱼赶紧用帕子蘸了些水,为景王冷敷,又着急忙慌去找王喜。王喜一直都在外间守着,李鱼一唤他便来了,见状决定马上去请太医,请李鱼照看景王。 李鱼:“……” 变身只能一个时辰,王公公应当能来得及赶回来吧! 反正,就先照顾着好了。 李鱼就在景王身边坐下,帕子一变温他就立刻撤换,景王仍烧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鱼想想在以前的世界听说过物理降温,决定也试一试,给景王解开中衣,用温水不停擦拭几处关节,这法子挺有用,景王身上的热度不多时便退了下去。 但是李鱼自己累得够呛,做锦鲤任务,幻境里的事不是真实的,可要救小胖子景王他出的大把力气并不是虚的,完成任务出了幻境,半夜还要接着照顾发烧生病的景王本人…… 李鱼不想抱怨,他内心深处因为没能帮得上发烧的小胖子始终有些愧疚,如今总算能弥补一二了。 太医还没赶过来,景王已被李鱼的法子退了烧,李鱼为他重新盖好锦被,怕他再烧起来,仍是给他额头顶了条湿帕。 鱼太累了,他想撑到变回鱼,跳到鱼缸里再睡,可是剩下的时间太难熬,李鱼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来不及等到变形结束,身体就慢慢歪倒下去。 景王这一觉睡得有些沉,醒过来浑身乏力,胸口闷得慌,人形小鱼就趴在他胸口呼呼大睡。 景王:“……” 景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既欣喜也有不解,忍不住轻轻碰了一下小鱼的脸。 ……是真的。 景王虽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条鱼如此没有防备,下意识就得牢牢圈住。 景王动了下受伤的手,手掌处的伤一跳一跳地疼,可能伤口复发了。 景王不甚在意地挑眉,换只手把睡着的鲤鱼精按到怀里。 以为自己仍是一条鱼的李鱼不安分地扭了扭,嘤嘤梦呓:“小胖子,你好沉。” 景王:“……” 景王有些怒,他成天把鱼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哪里来的胖子竟敢撬他的墙角! 景王想把小鱼推醒好好问一问,才起来些,额角滚下来一块帕子,因这帕子被他捂热了,一时竟没有觉察。 景王将湿帕子攥在手里,小鱼在他怀里睡得忘我,再结合他醒过来浑身不适,略一想就能明白。 他大约是发烧了,小鱼在照顾他,累得睡了过去。 意识到这个事实,景王明明有些生气,又舍不得把鱼叫醒了。 管他什么胖子,只要他不放手,没人能从他手里夺走小鱼。 景王怕鲤鱼精冻着,把睡着的小鱼抱回锦被,自己也躺下。 小鱼迷迷糊糊挨过来蹭蹭他的肩,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景王:“……” 和鲤鱼精同床共枕了。 景王呼吸一窒,那要吸金吗? 因话本子的蛇精狐精,都是由她们先开始的,景王也只能等着。 可是这条鱼却是个异数,不论他如何等,还是睡得很死。 景王心情复杂,报复一般,坏心眼地捂住鲤鱼精的口鼻。 李鱼呜呜叫着,不悦地扑腾了几下。 景王放过了他,待李鱼能呼吸了,重新安静下来,景王忽然凑近了,亲上小鱼微微张开的唇瓣。 …… 王喜领着太医,一路小跑返回景泰殿。王公公抹去额头的汗珠,请太医稍等一下,他按例是要先看一眼屋子里的情形通报的。 王喜推开半掩的门,没能见到李公子,王喜有些意外,再看了眼床榻上,王公公顿时僵住。 锦被里那一双身影……王喜不会认不出来,正是景王和李公子。 王喜的心情此时矛盾到了极点。 他家殿下一向清心寡欲,突然就被他遇见这种事,他该替主子高兴,可是殿下不是发烧了吗,怎会、怎会突然在这个时候…… 太医都来了,到底该不该通报,主子好容易尽兴一回,若是误了主子,罪过可就大了,可若是不通报,主子还病着,身体怕是吃不消。 王喜闭了闭眼,就算以后被主子怪罪,这锅他也得背! 王喜跪下来,抖着嗓子道:“殿下,太医已在外边了。” 王喜说话时,景王亲了好几次的唇突然亲了个空。 景王低头,怀里小鱼已变回了原形。 因知道这条鱼变不了多久,景王原也没有打算要做别的什么,不过当胸口趴着一只乌黑透着金的鱼,景王愣了一下,觉得这情形似曾相识。 可是来不及多想,他得先把鱼安置了。 景王从枕下摸出一只玉铃摇了一下,王喜松了口气,殿下这是肯见太医的意思,让他先去外边候着。 也对,毕竟还有李公子在,得要先收拾一下,总不能就这般让太医进去了。 王喜恭敬地退出去,替景王把门合上。 景王待王喜走后,立刻捧着鱼起身,他有过类似经验,把睡着的鱼安稳地放入鱼缸里,裹好金丝水草被,还勾着唇在鱼头上轻轻摸了一下。 无忧无虑睡着的鱼,吐了一个泡泡出来。 做完这些,再无不妥,景王重新回床躺下,摇动玉铃,让王喜和太医入内。 王喜进来后小眼神四处瞟,心里困惑得很,为何殿下还在,李公子却不见了? 就这会儿工夫,他还在外头守着,李公子能去何处呀? 景王眼风扫过来,王喜马上停止了胡思乱想。 李鱼再醒过来时,他已睡在了青花瓷鱼缸里。 回想起自己照顾病人太困太累就没有知觉地睡着了,李鱼:“……” 他太大意了,万一被景王和王公公发现怎么办? 幸好景王发烧睡着,看不见他,他之所以醒来是在鱼缸,应是他在景王床边变回了鱼,王公公回来看见鱼,就把他放回鱼缸里了。 太医已走,李鱼听见王喜在轻声交代别的下人,景王伤处有裂开的迹象,好在处理及时,后头小心看护,应不至于有大碍。 这就好,李鱼心里的忧愁也跟着少多了。 只是,他一个劲地摇脑袋,鱼嘴被什么咬了吗,怎么有点疼啊。 第48章 李鱼得知了空禅师入宫觐见的消息, 正趴在青花瓷鱼缸边缘,生气地瞪着景王。 景王伤才好一些, 就又拿着一册修仙古书, 当着鱼的面大读特读起来。 李鱼不知暴君主人哪根筋搭错了, 堂堂宫廷文男主竟对修仙感兴趣, 书还读得如此认真,李鱼心里涌起一阵阵的危机感,就怕一个不注意,景王就要当神仙去了。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也不是第一次扰乱景王修仙了,原是想照例把景王的书弄湿, 这种书被他弄湿多了去了, 景王从未怪怨过他, 李鱼一向有恃无恐。只是这会儿, 他瞥见景王裹着纱布的手有些犹豫,鱼若是直接扑上去, 不小心令景王的伤处也蹭到水怎么办? 太医千叮咛万嘱咐, 伤处绝不可沾水, 李鱼可不想暴君主人伤势恶化再发烧,简直累死个鱼。 要不, 变成人时偷偷把书藏起来,或者直接向王公公告状?王喜应当也不会希望主子修仙吧? 李鱼正盘算着祸祸景王的修仙大计, 罗总管专程来到景泰殿替皇帝传话, 道是了空禅师来了, 皇帝希望景王能与了空见一面。 罗总管又附在景王耳边多说了些什么,景王冷静地瞥了一眼小鱼,应允下来。 而李鱼听见了空的名字有些慌张,若他没记错,了空禅师是护国寺主持,在原书里是个地位超然的高僧,景王后来变成暴君,了空曾出面相劝,黑化了的景王虽未听从,却也没能将了空杀了,由此可见了空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只是原书里的了空是为劝阻景王才出场,如今景王好得很,了空为何还要见景王? 李鱼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原因考虑进去,他咂摸着景王已读过不少修仙入门了,莫非又改变主意不想修仙,而是想看破红尘跟了空出家? 对于一个不按牌理出牌,总是意图修仙的宫廷文男主来说,这也是有可能的! 眼看景王就要去往乾清宫,李鱼立即从鱼缸跳出来,跃到水晶瓶上,他也要跟着去!李鱼暗暗打定主意,若景王真向了空提出家,他就敢再闹一次乾清宫,把出家给搅黄了。 景王原就没打算落下他,一边利索地将小鱼装瓶,一边觉得鲤鱼精这次莫名有些杀气。 景王到乾清宫时,皇帝与了空才寒暄完,景王向皇帝行过礼,了空也上前,向景王微微颔首。 水晶瓶就在景王袖子里,李鱼亦从袖子里往外偷瞧,了空已七十开外,须发皆白,却仍是精神矍铄,神采飞扬,与六皇子寻来的假僧人可谓天壤之别,属于一看就是高僧的那一型。 李鱼只看了一眼,了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如炬的目光竟朝鱼投射过来。 糟,这位是真高僧,会不会看穿他是穿书鱼? 李鱼一惊,不敢再偷瞧了。 景王下意识护住衣袖,挡住了空的视线。 “景王殿下,许久未见。”了空笑着道。 景王蹙眉,点了点头。 皇帝很是激动,了空的到来令他想起了一些旧事,皇帝搓了搓手道:“天池,你可还记得了空?你幼时不慎落水,高烧不退,十分危险,太医束手无策,当时了空恰在宫中,朕无法,只能请他过来看一看你。多亏他知道一个古方能令你退烧,亦是他告诉朕,你命里缺水,朕因此思量着为你改名祈福,之后你便日益好转,乃至痊愈。” 皇帝感慨地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朕还记得你落水的那个池子,当时一池金光闪闪烁烁,很是炫丽。又因了空之言,朕才重新为你选定‘池’这个字。” 景王:“……” 景王头一次听皇帝说起这些过往。三岁之前,他本名叫做天景,后来便是天池。成年之后封王,皇帝特意以“景”为封号,将这个原本属于他的字赐还给他。只是当年一场高烧下来,他已不记得前因后果,更不知其中还有这一段缘故。 偷看不成,一直在偷听的李鱼:“……” 李鱼一脸懵圈,难道幻境里发生的并不完全是虚幻,也是曾经在景王身上发生过的事? 听皇帝之言应当是的,小胖子幼时的确曾落过水,然后高烧不退。 不过幻境中有他,现实的景王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大约是后来自己漂到了岸上,李鱼回想一下小胖子圆滚滚的身子,实在是太难了。 当时的情形一定很危险,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高烧,对两三岁的孩子而言就是性命之忧,皇帝怕是实在没办法了,最后不找大夫改找高僧,为景王改名祈福,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此时的李鱼尚未反应过来皇帝特意提起的一池金光是什么,只想着水里怎会有光,多半是何处映照过来的。 而景王原叫做天景,竟也被他猜中了。 幸亏了空提醒皇帝,李鱼不着边际地想,万一皇帝自由发挥过了头,给景王改名叫做天光、天金,远不如天池好听。 景王虽已不记得当年之事,在皇帝刻意提醒下,仍是拱了拱手,向了空道谢。 了空谦逊道:“老衲不过举手之劳,是景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大师切勿自谦。”一番寒暄过后,皇帝总算切入正题:“如今又要劳烦大师再看一看,景王近日养了一条鱼,朕觉得挺不错。” 李鱼:“……” 李鱼后知后觉,原来不是景王要出家,皇帝让景王见了空,就是冲着鱼来的。 小鲤鱼顿时有些忐忑,别的人倒不怕,了空这种高僧,会不会一眼就发现他是一条穿书鱼啊。 李鱼决定能瞒则瞒,努力伪装成一条寻常的食材鲤,绝不在了空眼皮底下胡乱搞事。 皇帝既开了金口,景王沉着地将水晶瓶从袖中取出,当着皇帝与了空的面,打开瓶盖。 了空一见到水晶瓶里乌黑透着金的鱼,便若有所思。 在他注视下,小鲤鱼也特别乖觉,几乎很少游动,景王怕小鱼见到生人紧张,未曾受伤的左手,手指轻轻触了触鱼脊。 李鱼:“……” 李鱼假装毫无感觉,一点不配合,高冷地吐了一个泡泡。 景王:“…………” 景王与鱼的一举一动,都被了空看在眼里,了空沉吟片刻,对皇帝道:“景王殿下这条鱼,依老衲看,的确非同一般。” 顿了顿,正要继续往下说的了空,迅速感受到了两道灼热的视线,分别来自冷着脸的景王,与景王手里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小鲤鱼。 真是宠物会随主人。 了空暗笑,接着道:“老衲这辈子,还从未遇见过此种情形。这鱼……”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果不其然,景王的目光已快要将他凌迟了。 了空七十多岁的人了,愣是觉得颈项处凉了凉,微微一哂,道:“这鱼应是锦鲤之后,如今看着不大像,往后是会越来越像的。” 李鱼:!!! 李鱼傻眼,他没料到高僧竟有这番高见。说这人没看出来,为何偏就说出他会“越来越像锦鲤”,说这人看出来了,为何却不揭穿他呢? 景王冷冷乜了空一眼,只要不说小鱼是妖魔鬼怪,也不说化龙,对他而言都是一样。 皇帝怔忡半晌,道:“这鱼真是锦鲤?” “……是。”了空点头,煞有介事道:“只是这种锦鲤极为罕见,能被景王殿下遇见,也是十分幸运之事。” 皇帝是信任了空的,了空之言与钦天监的推算能对得上号,皇帝总算是安心了,笑着道:“难怪朕会觉得是吉兆,原来竟是锦鲤之后。” 皇帝内心对连条锦鲤都要诬陷的三皇子更加不屑。 李鱼仍竭力装着自己是条寻常鲤,暗中观察皇帝与了空的动向。 了空话语之间总是会停一停,拿足了高僧的姿态,害李鱼胆战心惊了好几次,不过最后既在皇帝面前说他是锦鲤,往后他再如何变都没关系了吧? 这个了空,看上去很吓鱼,可是到头来却帮了鱼的忙,幸运如他,不知不觉就在皇帝和景王面前过了明路,感觉离拿到锦鲤支线的奖励已不远了。 皇帝与了空相谈甚欢,景王默默旁听,了空道别时,皇帝命景王亲自送行。 景王这次难得没把小鲤鱼随身带,而是令王喜先一步将水晶瓶送回寝殿,他还有好些疑问,需要询问了空,却不能让鲤鱼精知晓。 屏退左右之后,景王深深一揖。 了空笑道:“多谢殿下信任,幸不辱命。” 景王抬头,与了空相视一笑,原来景王在查得穆天晓意图捏造“化龙”的谣言时,便已想到事情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这种谣言拖得越久就越不利,唯有快刀斩乱麻,找一个足以让皇帝信服之人,彻底将谣言推翻。 只是找谁,景王起初有些不确定。 钦天监孙主事虽得皇帝信任,难保皇帝不会为谣言所惑,左右摇摆,故而并不能仅仅依赖孙主事,景王很快想到了护国寺主持了空禅师,护国寺乃皇家所立,了空品性皇帝深信不疑,若有疑惑定会找了空,那他不若直接便请了空帮忙。 世人皆知了空不问世事,基本只听命于皇帝,却不知了空与景王外祖老承恩公私下有过命的交情,虽是皇帝才能使唤得动的人,却也会为了挚友东奔西跑。 当年了空应皇帝之请,救助病重的五皇子,也有几分是看在老承恩公的面子,景王早就知道了,这次之所以能顺利向了空求助,也少不了老承恩公从中说合,景王早便与了空敲定了应对之策,方才在皇帝面前的种种,不过是将戏做足,令皇帝疑云尽消。 四周已无旁人,了空连连赞叹:“殿下有这般城府,日后必当前途无量。” 景王只当他是在调侃,垂眸拱了拱手。 接下来的交谈都是绝密,景王从袖中抽出一份早就备好的纸笔,递给了空,了空提笔飞快写道:将他带在身边,殿下就不怕真有不妥? 这个他是谁,了空并未明言,但是景王与了空都心知肚明。 景王想也未想便笃定地写道:他不会害我。 了空点点头,他亦能觉出景王的鱼绝非寻常鲤鱼,然而却也不是什么妖邪,了空没感受到任何恶念,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答应帮景王这个忙,替这条特别的鱼遮掩。 了空道:“殿下既心如明镜,还有何需要老衲解惑?” 景王写道:大师可知,他是因何而来? 了空深深看了景王一眼:“别的老衲或许不知,唯独这一点略知一二。若干年前,殿下不慎落水那一日,老衲恰在宫中,发现殿下不慎掉落的那个池塘里,有一条黑色生金的鱼游过。” 景王:!!! 景王目光涌动,手控制不住微微颤抖,匆忙写了什么,复又划去。 景王平静下来,最后写道:这鱼,是何样? 了空道:“与殿下如今养的鱼一样,通体乌黑,唯肚皮和尾处长有金鳞,只是略大了些。” 景王默,大小根本不是问题,他家小鱼前不久才长了一圈,了空看见的,恐怕就是小鱼。 难道小鱼在他幼时,就曾来找过他了? 了空继续道:“殿下当年掉的池子极深,两三岁孩童是不可能自己游出来的……老衲的意思,殿下可明白?” “这样说吧。”了空笑着道,“老衲也不知‘他’是何物,但‘他’,一定是因殿下而来。” ——为他而来? 景王深受触动,忽而想起小鱼化回原形趴在他胸前时,他觉得似曾相识的一幕,还有最早,他将被猫丢弃快要死的鱼捡起之时。 那时的他究竟在想什么,以及为何他会为一条鱼驻足? 因为,他曾听见有东西在轻轻击打着地面。 这是……鱼尾触地的声响。别问他为何会知道,这些似乎本就在他的记忆里。 鱼尾在响,意味着鱼还活着,后来这声没了,鱼就要死了。 因此他几乎想都未想,便要去救鱼。 景王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虽然他至今仍不记得过去之事,可是这些残留在他体内的本能,就是那时的记忆吧。 第49章 盗版必究 李鱼自从在御前, 被大名鼎鼎的了空禅师盖了个“锦鲤”的戳,从今往后可就不是一条寻常的食材鲤了,已经完成的锦鲤支线, 奖励也在不停向他招手。李鱼硬是顶住了诱惑, 如今他虽名义上跻身锦鲤一族,也不能立刻就在皇帝和了空眼皮底下大变身, 直到随景王返回王府又过了数天, 景王伤势痊愈, 李鱼估摸着不会再有人注意他了, 才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鬼鬼祟祟摸进系统,准备接收奖励。 之前他已问过系统,这次的奖励也会令他的外形发生改变, 李鱼满怀期待查看奖励, 发现奖励主要分为两样,一样是鱼鳞颜色又能选择了,仍是金红绿银紫,另一样则是身为锦鲤的好运,坑鱼系统吝啬得很, 不肯赋予他全方位的好运,只肯为他在随机抽取的三件事上, 增加运道。 不管怎样, 聊胜于无, 李鱼自我安慰已十分得心应手了, 想着一共能有三件事可以加运道,总比什么都不能加来得强吧? 既是随机点的,由不得他做主,李鱼还是先选择鳞片颜色,因为以前选过金色,实际是在他乌黑的底子上,生出了金鳞,李鱼便认为这次肯定也是生出其他颜色的鳞片,三色混搭他肖想了很久,这回便挑中银色,想做一条酷炫的锦鲤。 色彩选定之后,鱼身在系统里暂时还没变化,李鱼估摸着和上次一样,退出系统之后才能生效,也不着急,再去查看运气加成,自他接受奖励加成结果就已出来了,坑鱼系统将为他添加了气运的几件事逐一列举了出来。 一、打脸反派,气运 10 二、丰衣足食,气运 10 三、一发入魂,气运 20 李鱼:“……” 前两项还能看懂,后边似乎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而且还加得特别多。 李鱼:请问一发入魂是什么意思? 系统神神秘秘道:“这是进行特殊任务需要用的技能,加成越多,任务就越容易完成。” 李鱼:怎么听上去有点古怪……不过既然和任务有关系,还是接收好了,以后用上就知道了。 李鱼收取完奖励便退出,第一时间先激动地去瞅鱼尾,看是不是已长出了银鳞。 这一看,李鱼被吓到了,他原本乌黑透着一缕金的鱼尾,变成了银白透着一缕金。 李鱼:“……” 他臆想特别酷炫的混色呢! 李鱼吞了口口水,难道这次的选色,不是简单添加一种颜色到鱼身上,而是彻底改变底色?? 李鱼赶紧跃出鱼缸,以鱼尾为小滑板,一溜烟滑到景王屋子里的铜镜面前。 镜子里与他面对面,跳出来一条银色的鱼,银白的鳞片远远看上去如珍珠般晶莹,依旧是肚皮和尾处混着金。 李鱼深吸一口气,他……竟由一条黑鱼,变成银鱼了! 且不止是底色,他的体型又变大变长了一圈,变得更加接近锦鲤,不愧是“成为锦鲤”支线的奖励,如今乍一看,怎么都像是一条锦鲤了。 这变化简直比他当初长出金鳞还要大,就算了空给他盖过戳,也不知景王能不能扛得住。 不过回想起这次选择颜色时并没有黑,这是注定他从此不能再拥有平凡的底色了。 李鱼有些担心景王的反应,怕小黑鱼一下子没了跳出来一条大银鱼,景王会接受不能,变化之后也不敢到处游动,就钻进假山山洞里,大半个身体不出来,只露出鱼嘴,想着等景王来了再一点点露给景王看。 如此,冲击就不会太大了吧? 期间王公公过来投喂,李鱼头次见到爱吃的,没有兴高采烈游过来。 王喜有些奇怪,仍是顺着鱼,重新用一柄玉如意,把鱼食拨到鱼藏身的山洞处,方便鱼取用。 李鱼正饿着肚子,这可帮了他大忙了,王喜只见藏在暗处的鱼嘴快速闪了下,鱼食就没了,王喜恍恍惚惚见到鱼头似乎在发亮。 王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走了。 轮到景王过来时,景王本人已注意到小鱼在山洞里待了不少时辰。 平常再活泼不过的鲤鱼精突然一动不动,就是有猫腻。景王直接探手进去,要把鱼捞出来。 然而手是进去了,鱼却怎样都捞不出,景王:“……” 李鱼:嘤嘤嘤,又被卡住了。 这条鱼以前就卡过,景王估摸着准是鲤鱼精体型又有了变化,立即令下人搬动假山,将被困住的鱼解救出来。 最后假山被挪走,游出来一条银鳞闪闪,眼神可怜的鱼。 景王:“……” 李鱼生怕暴君主人不认得他,赶紧讨好地朝景王吐了个泡泡,已变成银色的尾巴尖使劲勾着景王的手指。 景王骤然发现鱼色大变,就算再有心理准备,也得要有个接受的时间。 李鱼无奈,又主动翻起肚皮,给景王看鱼肚上的金鳞。 鱼真就还是原来的鱼,只是底色变了。 景王:“……” 景王总算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抬手犹豫了一下,戳了戳鱼肚。 李鱼:嗷,这是给你认鱼的,不可以乱戳! 银色的鱼在掌下滴溜溜的翻滚,景王又摸了摸鱼光滑的脊背,尽管黑色变成了银色,手感还是一样,鱼的反应也没变,确定是小鱼没错。 小鲤鱼在水里打了两个转,眼见暴君主人又开始rua鱼了,李鱼稍微松了口气,同时心中的疑惑也增加了。 景王为何这么快便接受了? 以前也是,他长出了金鳞,变大一圈,景王作为主人,是不是太过冷静了? 似乎除了冷静,他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可能这是属于男主的光环?想想若是景王像叶世子那般,吃惊地下巴都掉了,也有些崩人设。 景王没有一丝芥蒂地将鱼从水里取出,比划了一下,发现这条鱼果然又长大了,如今已长到他的小臂。 最早是手掌大的小黑鱼,后来是两个拳头大的黑金鱼,如今是手臂长的银金鱼, 再下去会是何样? 景王发现,每回这条鱼都能突破他的想象,莫名有点期待。 因为这条鱼突然又长了,各式茶盏、鱼缸定是又不能用了,景王抱着鱼快走几步,先将鱼放入屋外大鱼池里,一边令人抓紧时间,把大些的茶盏先取出来。 上次鱼变大,景王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得不说景王是个很有远见的人,重新挑选茶盏时,连大几圈的都提前备上了,如今只要找出来即可。 李鱼很快就得到了与新体型相配的红莲茶盏。 景王也就势敲打了一遍府里人,包括王喜。 对于小鱼的百般变化,咬定了鱼就是锦鲤之后,有了空保驾护航,又有皇帝金口玉言,不管如今和往后怎样变,都只是长得愈发像锦鲤而已。 且这一变,起码有个好处便是充分印证了了空之言,景王权衡了一下利弊,过去三天才将小鲤鱼变成银鲤之事略作修改,写进折子里报给了皇帝。 对外总不能说小鱼一下子变了底色,仍是沿用原来换鳞的说法,让人更加信服。 景王这边,为如何给鱼遮掩煞费苦心,而李鱼,一旦在景王这儿被接受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暴君主人每次都会护他周全,他对暴君主人也莫名有信心。 锦鲤支线已圆满完成,接下来就该把精力放到“振兴家族”上来,这个新主线,至今还停留在第一步“风花雪月”上。 做这一步,据他推测应当需要点酒。李鱼在锦鲤大变身之后的某日,趁着景王不在,迅速变成了人,他还记得景王最近总爱看修仙的书,先把修仙书都藏在书架不易找到之处,然后去寻王喜,想尽快搞定酒的事。 “王公公,请问府里哪儿有酒啊?”李鱼主动找到王喜,有礼貌且小心翼翼地问。 他提着一盒礼,找人帮忙总得要备些心意,古代尤其如此。李鱼不知自己能送什么,他的很多东西都是景王给鱼的,不能直接拿出来送,想来想去,把自己十分中意的点心一样收拾出几块来,装在一只盒子里,外边用红丝带捆住,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王喜冲他一笑他便把礼盒塞过去。 他今次穿了件珍珠白的衫子,领处和衣摆都是金线绣成的绵延不断的水波纹,袖口嵌了一圈米粒大的小玉珠,腰带是松松垮垮的五彩丝绦,脚上蹬着银纹小白靴。景王隔三差五就会赏他几件“旧衣”,其中这一条,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与他如今的鱼身特别像,刚拿到手没多久就设为新的最爱,穿着四处显摆。 李公子对身上的衣裳显然没什么数,王喜却是再清楚不过,这些都是他按着景王的意思,找皇城最好的绣坊连夜赶制出来,洗净之后再交到景王手里的。 他家殿下不知抽了什么疯,每次好好的新衣非要说成是旧衣,变着法送给李公子,李公子竟也没发觉。 不过每次李公子换上新样式,殿下都要躲起来,悄悄看半天。 王喜能觉出来,他家殿下是极在意李公子的,虽然表现在意的方式匪夷所思。连他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年,也忍不住总想微笑,李公子甚少出屋,接触的人没几个,可是对谁都和和气气,没半点架子。 王公公垫了垫手里的礼盒,这样讨喜的男孩子,也难怪殿下会上心了。 “公子为何向奴才打听酒,可是想喝酒了?”王喜笑着反问。 李鱼点点头,他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做任务,喝酒是步骤,说他想喝酒倒也不算错。 王喜道:“殿下有令,李公子想要什么都会尽力照办。公子请随奴才来。” 王喜拎着礼盒,带李鱼去了一趟酒窖。 李鱼望着景王府一排排的酒坛子,眼睛都直了:“有这么多?” 王喜笑着道:“各府送的,宫里赏的都有。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知道酒名吗?” 李鱼眨巴眨巴眼睛,公子想要能一下子完成任务的。 李鱼为难道:“我也不知呢,除了青梅酒之外,别的不太容易醉的有吗?” “有的,有一种名唤琥珀光,乃是葡萄所酿,女子和小孩也能喝一些。” 王喜耐心给李鱼介绍,最后替李鱼挑了一小坛“琥珀光”。 李鱼兴奋地提着酒坛子走了,王喜对景王忠心耿耿,一转身就报到了景王处。 小鱼要了酒? 景王难免担忧,据他所知,鲤鱼精酒量实在不怎么好,为了防止这条鱼喝醉了胡乱变身,景王决定,这便去陪着鱼。 王喜自告奋勇给景王带路,去找李公子,走了几步,景王的目光落在王公公手里小心提着的礼盒上。 景王:何物? 王喜:“……” 一盏茶后,景王面无表情地将小鱼亲手制的礼盒收好,王公公怀揣着他家殿下赔给他的银票,既惭愧又有些好笑。 第50章 李鱼如愿拿到了他想要的酒, 坑鱼系统的任务通常只是标题比较吓人,以他一介鱼身差不多都能完成,可见实际上并不算难。风花雪月有花天酒地之意,也不必想得太复杂,据他推测只要沾到酒就行。 李鱼惦记着暴君主人手上的伤才收口,一般有伤在身不能饮太多酒,李鱼也没打算把对方灌醉。他将王喜给他的酒坛子打开, 一坛子芳香扑鼻的美酒只舀出来小半盅,倒入另一只干净的玉瓶, 另外,还加了许多碗凉茶进去, 晃匀之后几乎已闻不到酒味, 如此一来,便可轻轻松松过任务,又不会喝醉, 更不会影响景王的伤势。 天底下大概不会有比他更会做任务的人了。 李鱼得意地把兑好的酒水收起, 然而备好酒之后,一个重要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他要如何让景王喝下这寡淡的酒水? 景王是皇子,一般入口的东西, 都会让内侍先行以银针验过, 再当着景王的面用一些,被他动过手脚的酒水若是早早倒进茶盏或者酒盅里, 肯定不待景王自己喝下去就会被发现, 内侍绝不会把这样的酒呈给主子。 那就只能当着景王的面为景王斟酒, 然后由他亲自来验,景王似乎对他很是信任,受伤时还吃过他递的点心,李鱼觉得应当可行。 不过这就得以人身完成任务了——其实这样挺好,系统从未要求他必须用鱼身还是人身,再说一条鱼恐怕喝不了酒,就算是兑了水的酒也不行,只有人身才是最方便的。 他得先把景王请过来,为了方便喝酒,用的借口就是……请景王吃饭?? 李鱼能想到的理由暂时只有这个,他在景王府也算“住”了一段时日,不论人形还是鱼形,都受过景王不少照顾,为了报答景王,请景王吃顿饭,是很说得过去的。 结果绕了一圈,关键成了请景王吃饭,李鱼蓦地想起坑鱼系统为他在“丰衣足食”这一项上加过运气,这是指他做饭会很好吃吗? 不若趁机验证一下好了,感觉厨神附体的李鱼摩拳擦掌。 他估摸着维持人形的时间应当还够,首次下厨也不必做太复杂的菜式,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就很好…… 李鱼闪身进了王府膳房,景王平时并不拘着他,只是李鱼自己怕变形时间不够甚少闲逛,偶尔出来几次,府里人多已认得他了。其中膳房常做李鱼爱吃的,膳房处的下人见到李鱼,惊讶之余也尤为热情,毕竟谁都知道景王殿下有多看重这位李公子。 李鱼本无意打扰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便请他们继续忙,以前帮助过他的许大娘也在膳房,李鱼怕不熟悉这儿的规矩,单请许大娘帮一帮他。 这位许大娘曾因李鱼挨过打,彼时景王与李鱼还不熟,景王将他当成了偷鱼贼,许大娘因此受到连累,李鱼心里始终有些过意不去,能自由行动之后,亲自找到了许大娘,向许大娘道了歉。 许大娘已知以前都是误会,想得还挺开,因她当时的确也违背了府里规矩,受罚并不算冤,许大娘未曾记仇,也不怪怨李鱼。且景王后来不知怎地听说了这件事,还特意提了许大娘的月钱作为补偿,许大娘直道她这是因祸得福了。 李鱼这会儿提出想亲自为景王做个菜,许大娘不由分说就揽下了打下手的活,李鱼挑了最简单的黄瓜炒蛋来做,黄瓜和鸡蛋这两样膳房都有,也不易出错。许大娘很快便帮他将黄瓜洗净,鸡蛋也打好,将各种调料的摆放都告知李鱼,都说君子远庖厨,李公子这般光风霁月之人,竟要亲自下厨,准是有几分真本事,许大娘觉得自己定能大开眼界。 事实上她的确开了眼界,不过不是李公子太能干,而是李公子实在不是做饭的料,许大娘在膳房干活这些年,还从未见过这般新的新手,不就是拿黄瓜炒个蛋,还能翻出什么花来,可是李公子竟能把整个膳房都给祸祸了。 没进膳房之前觉得自己是厨神,油锅烧热之后就开始手忙脚乱的李鱼:“……” 李鱼自己也很委屈,都知道系统爱坑鱼了,他怎么就不长记性,什么锦鲤的好运,他一点没觉察出来,拿着锅铲的手怎么动怎么别扭,在他不知第几次把许大娘打好的蛋炒焦,膳房里已没有蛋了,再唤人去买都来不及,李鱼终于悟出一个惨痛的经验教训:有些技能,并不是靠好运就能从无到有的。 可是要做菜给景王吃的话已放出去了,后边还要做任务呢,李鱼无奈地想了想,既然都没蛋了,不若再简单一些,不做什么黄瓜炒蛋了,就拍黄瓜如何? 这他应当还是会的。 李鱼以刀背抵住水灵灵的黄瓜,特别豪迈地拍下去,这回没再出错,只是黄瓜拍出来形状迥异,李鱼又凭感觉洒了几大勺酱油还有醋进去,搅拌了几下,直看得许大娘心惊胆战。 王府厨子不止对口味有要求,做出来的菜也要好看,力求能入主子的眼,李公子这般做出来的黄瓜,估计殿下是很难看上的。 “公子,要不您……您就做个汤——鱼汤如何?” 许大娘瞅着李鱼的脸色小心提议,她是真想帮李鱼的忙。李公子厨艺看来不太行,做鱼汤比较合适,鱼可以由她收拾好,李公子只要放进锅里煮就行,且殿下已不喝鱼汤很久了,即便真的味道不佳,也不至于出大岔子。 许大娘亦是好心,正在焦头烂额中,被鱼汤两个字惊到的李鱼:“……” 嘤嘤嘤,这主意是不错,可他一条鱼,怎么能干出来把其他鱼烧汤的勾当! 李鱼婉言谢绝了,自己说要做的菜,就是跪着也要做完。 变形的时间已不多了,还要做任务,李鱼赶紧捧着最终拍出来的一碟子小黄瓜,去找暴君主人献宝了。 留下许大娘,独自面对膳房一地的烂摊子,李公子呆过的膳房犹如蝗虫过境,许大娘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景王处,一早便收到王喜报上来的消息,赶过来找小鱼,然而小鱼却没在,王喜给小鱼的一坛子酒也被藏了起来,小鱼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要与他喝。 景王:“……” 酒坛子被鲤鱼精藏在床底下,上头盖了一只海碗,颇有几分掩耳盗铃的意思。景王趁着鱼不在偷偷取出来,酒基本没被动过,酒坛旁边,还有另一瓶兑得极稀薄的酒水。 这条鱼又要做什么,景王不知,还得把酒瓶、酒坛放回原地,免得惊扰到鱼。 李鱼一反常态未留在屋子里,景王是准他在府里四处走动的,不过一旦出门,就会有人时刻盯着,以免鱼有不时之需。 很快就有侍卫来报,李公子在膳房,道是要给景王做菜。 景王窃喜,虽然酒没他的份,小鱼心里还是有他的,因怕小鱼在膳房会遇见危险,比如突然变回鱼什么的,景王立刻便赶去膳房照应,李鱼在满头大汗征服锅碗瓢盆之时,景王就在一门之隔,下人奴才跪了一地,全都陪着他,静静地看着门内的少年忙东忙西。 这条鱼是因他而来,亦是因他而忙。 景王心里泛起温柔的涟漪,再也无法平息。 李鱼抱着拍黄瓜,匆忙赶回住处,出乎意料,景王竟在屋子里坐着,看上去似乎还没什么事?? 李鱼讪笑着道:“殿下,您有没有空……我有顿饭想和您一起吃。” 李鱼生怕景王说出拒绝的话,他没多少时间了,若是被拒绝,就只能选下一次,拍好的黄瓜还得从头再来。 他心里七上八下很是忐忑,然而景王没有一丝犹豫地点了头:好。 李鱼:“……” “殿下,您等一等,马上就好!” 李鱼喜出望外,连忙把拍黄瓜放下,他的一顿饭其实就是一个菜,着实有点寒酸。 ——这时酒就能派上用场了。 李鱼从床底下摸出酒瓶,不太好意思地朝景王笑了笑。 “殿下,光吃菜太少了,再……配点酒水,这酒很淡的,不会有问题!” 原来酒也是给他的,景王亦笑,表示一点也不在意。 李鱼就等着这一刻呢,找了两只酒盅出来,主动斟满勾兑过后的酒液,鼓起勇气喝了一口。 他已就位了,不出他所料,景王一定会先喝酒再吃小菜,风花雪月就算完事了! 李鱼灼灼的目光,追随着景王修长的手指搭上酒盅,过了片刻又放下来,用银筷夹起了一根被拍得软趴趴的小黄瓜。 ……先吃菜也可以呀! 李鱼坐等景王吃了一口黄瓜。 景王:“…………” “怎样,殿下觉得如何?” 李鱼紧张地问。其实除了做任务,他也很想弄明白自己拍的黄瓜究竟好不好吃。 景王面不改色,将味道令人发指的小黄瓜咽了下去,又夹起一块。 李鱼:!!! 李鱼激动地想,难道系统没有坑鱼,他,其实是厨师界的锦鲤?! 景王吃完小鱼做的黄瓜,扶着酒盅,轻啜了一口小鱼兑的酒液。 李鱼焦急期待系统提示,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景王快把一杯酒都喝完了,任务依旧没能更新。 李鱼意识到,他耍的小聪明——好像、似乎、应当是失败了。 怎么又不行? 李鱼郁闷地直撇嘴,这样都不行,那要如何才能完成任务啊。 李鱼沮丧了一会儿,发觉坐他对面喝着酒的景王有一会儿没动静了,抬首一看,景王竟以手抵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李鱼:??? 不会吧,这么淡的酒暴君竟还喝醉了,这人不是连青梅酒都能连喝好几杯的吗? 不过听说酒量这种东西,也是说不准的,与心情、身体有关,兴许景王就是不胜酒力呢。 这样醉倒会着凉,李鱼照顾景王也很自觉了,主动上前将景王的手臂搭到自己肩头,将景王架起来。 他要将人扶到榻上去。只是景王比他高出不少,趴在他肩头,扶着很吃力,李鱼好容易才把人放倒,盖上锦被,正打算撤退,没想到袖子处猛地一沉—— 也许是他将人放下时不小心压到了袖子,也许是他被绊了一下,总之一没留神,他就被拉了回去。 李鱼扑通栽倒在景王身上,眨巴眨巴眼睛,有点闹不清楚状况。 然后他就看见身下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51章 李鱼对上沉沉的黑眸, 一个激灵便要爬起来。 “对不住, 殿下, 我不小心跌倒了!” 李鱼连忙小声解释。按理说他的反应不慢, 应不至于真把景王压到, 道歉也是希望对方不要怪罪。 不过景王并不是小气的人, 不论是人还是鱼, 他都捋过不少次虎须了, 李鱼其实很有把握景王不会一怒之下对他发火——但景王也没做出意味着原谅他的举动, 只是一直用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他,盯久了, 李鱼直觉便不太妙。 他慌里慌张便要起身, 可身下的人反应比他还快, 抬手将他按在怀里。 李鱼的脸贴着景王胸膛, 仅仅如此对方还不满意, 另一手竟还箍住他的腰,生怕他会跑了似的。 李鱼:??? 腰上传过来的温热触感太令他不适, 如此近的距离,景王仍是直直盯着他, 也令他一阵阵地发毛。 按李鱼对原书的了解,还有做人做鱼时和景王的相处,他虽不能像王喜那样,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读懂景王的内心, 可大部分时候, 他还是略懂一二的。 只是除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 李鱼艰难问道:“殿下,您、您想要做什么?” 殿下当然是想要你。 景王搂住李鱼,慢悠悠地将李鱼额前落下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去,一边想着要如何让怀里人懂他的意思,不会说话始终不方便,但若是这般好的机会再将人放了去寻纸笔,也太煞风景了,鲤鱼精也未必肯再让他抱。 这条鱼据他观察已很久没来吸他了,景王强烈怀疑对方是不是已吸够他了,要换个人来吸——譬如让鲤鱼精念念不忘的一个胖子,景王命王喜查了很久,没能查出来是谁。 且这府里,人人都喜欢鲤鱼精,景王既欣慰,又觉得自己的宝贝被觊觎了,这种矛盾的感觉,也令暴君极度不爽。 看来仅仅把鲤鱼精归到景王府还不够,该把这条鱼,就圈到自己名下。 为他而来的鲤鱼精就是他的,容不得他人觊觎。 鲤鱼精至今仍没打算告诉他妖精的身份,景王借上次的机会,私下问过了空许多事,了空肃然道,妖这种情形极有可能是来凡间渡劫,最好不要轻易打乱其原本的计划,免得害妖渡劫不成反受伤害,景王深以为然,为了不影响小鱼,摊牌是暂时不能摊牌了。 不过景王仔细想了想,不能揭穿小鱼其实也没什么,小鱼若不想他得知他便一直当做不知道,可这并不妨碍他把人形小鱼变成自己的人。 撇开妖精身份不谈,小鱼如今是住在他府上的贵客,他心悦小鱼没什么不可以,话本子里的书生不知情时,不也是和妖精好好的,过着寻常人的日子? 景王这辈子还从没如此在意过谁,好容易遇见了一个,他从小听到大的教导,便是看上谁就直接收用,鲤鱼精总是不来吸他的金,再等下去,景王只觉得危机重重,他虽已努力在研读修仙的书籍了,对于修仙依旧很多都不懂,不知小鱼为何不吸他,人之寿命有限,还不知要等到几时,不若就由他自己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景王早在得知这条鱼要请喝酒之时就想好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顺当就接收邀约,中途更是使了点心计装醉,让这条鱼毫无防备地靠近过来…… “殿下,您可以放开我吗?” 李鱼弱弱地问,不论是他趴在景王身上,还是他被景王抱着不放,这些姿势都令鱼心虚。 景王是喝醉了,可他没有,感觉他好像在吃人豆腐,一个清清白白的男孩子怎能做这种事? 李鱼无比迫切地想从景王身上下来,算算他的变身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景王替李鱼整理头发的手停下来顿了顿,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改为去抚少年丰润的唇,这是不打算放过这条鱼了。 李鱼:??? 李鱼被“醉鬼”景王逗得很是尴尬,他做鱼时,也曾咬过景王几次,这会儿被抱着动不了,干脆张嘴咬住景王的手指,想让这醉鬼稍微疼一下,清醒一点!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他这一咬,景王眼神都有些变了,不再犹豫地将锦被抖开,包裹住小鱼,免得鱼要逃走。 卧槽,这是要干吗? 突然就被包住,整个世界都黑暗了的李鱼:!!! 没等他抗议,他的唇上便覆过来一个温软,先试探性触了触他,他听见对方喉间满足的叹息,一触即分的柔软又贴了上来,坚定地摩挲起他的双唇。 李鱼被困在漆黑的被窝里,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头皮都要炸开了,他虽年岁不大,也不是一点起码的人事都不知,来自唇上的触感——分明就是在亲他! 究竟是谁已不必说,混账,怎么能这样对他,这是把他——认成什么侍妾了吧?? 李鱼要冒烟了,又羞又气,可是被锦被裹着,对方力道又极大,一时竟挣脱不开,他越是挣扎,对方反而越是动情,李鱼都快透不过来气了,身体好似过了电一般,又酥又软。 李鱼呜呜叫了几声,羞愤地捶打着这人,反而只惹得对方施虐一般亲得更深,李鱼觉得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憋死,在对方试图撬开他紧闭的牙关时,李鱼犹豫了一下,假装放弃抵抗,随着对方入侵,轻轻挑着他,李鱼狠狠心,用力咬了下去。 他咬得太急太狠,当即便尝到了一股血腥味,怕景王还不放开他,李鱼好容易从被中挣开一条腿,想也没想便踹了上去。 景王吃痛地松开他,李鱼赶紧推开被子,跳到床下。 方才拉扯之间,他一身白衣都被揉乱了,李鱼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生气地大声道:“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的侍妾!” 他抬起头,就见景王正皱眉捂着嘴唇上的伤处,李鱼电光石火间明白过来,这哪儿有一点醉鬼的样子! “原来你没醉!” 李鱼恍然大悟。 景王根本没喝醉,这就意味着对方不是认错人,而是一门心思就要欺负他、轻薄他。 太混账了,这就是对他一直很好的暴君的真面目吗! 他怔怔地,一时间气愤羞恼和失望,说不上哪一样感觉更多些,脑子里嗡嗡乱叫,系统提示音,快要恢复人形的倒计时全都赶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啊啊啊要变回鱼了! 李鱼从未如此慌乱过,他绝不能在景王面前变回去,手足无措之下,只能遵从本能,掉头就跑。 景王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反应,愣了愣马上便要去追,可是舌头火辣辣地疼,一抹竟是一手的血,鲤鱼精将他咬得如此之狠,景王都不知哪儿得罪他了。 毕竟在殿下印象里,从不认为鲤鱼精会反抗,更没想过总是讨他欢心的鲤鱼精会不喜他这般做。 李鱼霎时间已冲至屋外,身体仍控制不住在发抖,变形时限到了,他立刻变回了一条鱼,跌倒在地。 不多久,景王便追着他跑出来,就看见在地上不停在扑腾的鱼。 景王:“……” 景王停下脚步,将鱼小心捧起,李鱼看见这人,又想起方才被欺负的一幕,顿时伤心了。 这是什么混蛋主人,连鱼都欺负,啊啊啊啊! 李鱼在景王手里使劲扑腾,不想理他了! 景王能觉出鱼不高兴,可是手依旧没把鱼放开。 他抱着不安分乱扭的鱼,重新返回屋子,将鱼轻轻送入鱼缸。 也许放池子里会更好些,可是景王能觉出这鱼在闹脾气,怕鱼一下去就不肯游出来了。故而景王执拗地将鱼放回水晶鱼缸。 就算小鱼不高兴,他也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脱离了混蛋主人的小鲤鱼,急急游到银石床上,嗖地钻进金丝水草被子不肯出来,自暴自弃趴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被子和床都是景王给他弄的,觉得受到欺负很委屈的鱼,一尾巴甩开了被子,一头扎进假山山洞。 其实他很清楚,不该以鱼身向景王发怒。 景王应没瞧见他变身的场景,还不知他的底细,在景王眼里,欺负的是李鱼这个人,养的鱼突然生起气毫无道理。 可他脑子里已乱成了一锅粥,明明被吃了豆腐被轻薄的是他,他生气不也是正常的吗? 除了震惊和羞愤,他更想不通,他的人形和景王在一处的时间远远没有鱼形多,景王为何要欺负他,他……在景王眼里就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大混蛋,竟敢这般对他! 李鱼想起来就一阵愤怒,嗖地游出山洞,把金丝水草被衔回来,当成景王胡乱撕扯。 可是这被子显然不可能扯得动,李鱼一头撞进五颜六色的石子堆里,将圆石头都甩得远远的。 他犹不解气,最后一下一下撞起水晶鱼缸——可是并不敢撞太狠,万一把鱼缸捅破了…… 对了,方才着急好像踹了景王一脚,没把景王踹废了吧? 应当不会,他就是胡乱踹的,没这么准。 啊啊啊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竟然还关心起那个混蛋,鱼太生气了! 李鱼一下下撞着水晶鱼缸,忽然眼前人影一晃,抬头就看见景王托着盛满鱼食和桃花饼的玉匣,站在鱼缸前。 李鱼:“……” 大混蛋,不想理你! 李鱼一甩尾巴,哼,决定了,鱼要绝食! 他立马钻进假山洞里,连尾巴尖都藏起来,一直在看着鱼的景王:“……” 景王手里一把鱼食洒下去,可是一向馋嘴好吃的鱼,竟没游出来。 景王无奈摇了摇头,把鱼食留下,人躲得远远的,偷看这条鱼,鱼也没任何反应。 因为以前鱼也闹过脾气,总是不知不觉就会恢复,景王觉得这次可能也是一样。 谁知过去几天,鱼都在山洞里躲着,不肯出来,更别提要化形。景王便是有心解释,也没机会。 景王突然意识到事态不妙,这条鱼似乎真不打算理他了。 李鱼:没踹到就好、没踹到就好……嘤嘤,鱼最讨厌你! 第52章 盗版必究 李鱼不肯吃东西, 景王也很为难, 换王喜去喂, 以前和景王闹别扭还会让王喜投喂的小鲤鱼,连王公公的面子也不给。 混蛋,你们是一伙的,鱼又不傻! 李鱼很有骨气地饿了两日, 感觉鱼身都变苗条了,一个不注意就能漂起来。 景王哄生气的鱼不怎么在行,且还不清楚小鱼为何生气,便找王喜商议对策, 因他并未告知王喜小鱼的真实身份, 只能将人和鱼分开交代,王公公一头雾水, 以为他家殿下遇见了两件棘手之事,李公子和殿下闹别扭不知所踪,另一边鱼主子撂挑子不肯用饭。 以前鱼主子是殿下心头好, 自从李公子来府中之后,瞧着殿下对李公子的宠也不少,王喜觉得随便哪个都得仔细掂量。 他先打听李公子闹别扭前发生了什么,因那日景王将人都遣得远远的,故而无人清楚, 王喜只得又去问景王, 景王眼神示意, 又写了零星几个字, 王喜反应过来惊得说不出话。 李公子这不就是拒绝给殿下侍寝?? 换做别人,王喜极有可能就按府规处置了,可这是李公子,殿下也没有要责备的意思,王喜立刻便把规矩放到一边,对景王道:“殿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人找到。” 景王闻言有些黯然,小鱼不肯化形,这是不愿相见,他要如何把小鱼“找到”。 王喜瞧着景王的脸色,李公子经常行踪不定,估计也不太好找。 王喜道:“那公子为何匆忙离去,殿下知道缘故吗?” 景王摇头。 王喜:“……” 王喜只是个内侍,虽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于感情上终究没什么见解,仅听景王这般示意,也想不出办法。 不过王喜一心主子分忧,委婉道:“李公子这边,不若殿下问一问承恩公世子?” 景王怔了怔,这的确也是个办法。叶清欢很快就被请到府里。 “天池,你终于有事要求我了?” 叶清欢能被景王拜托一回,高兴地下巴都要笑裂了。 景王沉着脸,王公公把知道的一五一十对叶世子说了,怕李公子面皮薄,并未提李公子三个字,在景王眼神示意下,改称为殿下心仪之人。 叶清欢听得没头没脑,挠了挠下巴道:“难得你求我,我也想帮你,可是你知道我的……” 叶清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马上就要和公主成亲,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景王:“……” “不过我娘要我好好对待公主,若有通房侍妾都要遣散,成亲后只能对公主一个人好,若我喜欢她,也该早早让她知晓,夫妻之间切不可有隔夜的仇……” 承恩公夫妻几十年,感情甚笃,承恩公夫人交代了儿子不少,都是经验之谈,叶清欢一样样如数家珍。 “你我身份虽不一样,但我觉得理是这个理,你若真在意他,也应当先表明心意,直接便要他侍寝,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景王听着听着有些入神。 他是太急了吗? 是有一点。可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些,小鱼便是因此生气吧? 他的确该向小鱼说清楚,也该让小鱼知晓他的心意,可小鱼不肯化形,亦不肯见他,该如何挽救? 景王陷入了深思,叶清欢的嘴叭叭地就没停过,兴奋地说着承恩公府筹备婚礼的细节,景王已没再听下去了。 事情还是得分两边走,人形小鱼处必得有解释,同时也得让不肯吃东西的鱼多少吃一些。 王喜没办法猜透李公子的心,可是伺弄鱼主子还算有一套,鱼不肯吃,是不可能硬掰开鱼嘴往里塞的,只能多喂喂,王喜提议景王把鱼喜欢的吃食全都堆放在假山山洞前,兴许鱼不多时自己便吃了。 只是吃的放久了水容易脏,王喜和善养鱼的内侍仔细商量了一下,给鱼的食物可以一日一清理,隔天再放新鲜的。 景王觉得挺有道理,为了讨小鱼欢心,各种好吃的都摆出来了,看得鱼好馋,可是还不能吃,每次下人过来清理食物,就是鱼最挣扎最肉疼的时候。 这么多好吃的,就这样浪费了。 李鱼坚持了两日,整条鱼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连鱼鳞都失去了光泽。 看着景王着急讨好他,唤了不少人来照顾他,他亦生出一些不忍,景王并不知李鱼就是鱼宠,可能觉得鱼宠就是病了,不肯吃东西,但是想想景王对他做的那些事,鱼就没办法不生气。 不吃东西,是能让他心里报复性地舒服一些,可是鱼若长久饿肚子,会先饿死…… 不对啊,李鱼晃荡着扁扁的肚皮委屈地想,这又不是他的错,凭什么他要饿自己? 难道鱼饿了肚子,景王就能意识到鱼为何不满吗? 似乎是不能的。 李鱼忽然间想通了,他不能因为生气就折磨自己,他已饿得剩一层皮了,食物就摆在离他不远处,李鱼最后一点自尊心发作,仍是找了景王不在的时候,没什么力气地游过去,想飞快吃一点,只吃一点点就好。 小鲤鱼好容易游到山洞前,闻见久违的食物香让他感动得想哭,可是还没来及咬一口,忽然来了个下人,看着鱼没动的食物叹了口气,将放了一天的鱼食全都给收走了。 李鱼:??? 李鱼饿得头昏眼花,不要啊,难道他还要等到明天? 一直在暗中窥视鱼的景王走过来,见到鱼终于肯露脸了,景王想了想,伸手抓了一把鱼食。 李鱼瞥见大混蛋的脸,鱼身下意识就要转过去,可他快饿死了,景王手里的鱼食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李鱼饿得没力气了,游不动索性放弃,看着景王将鱼食轻轻摆在他面前。 李鱼:“……” 男……鱼能屈能伸!且他不应该折磨自己,应该养得肥肥的,折磨混蛋主人! ……就这样,改变主意的鱼终于开吃了。 景王放心一半,笑了笑,手指去触鱼的脊背。 李鱼正时刻提防着呢,一面嘴上啃个不停,一面戒备地将背挪开。 别以为几颗鱼食就能收买他,要他吃东西可以,rua他可不行! 景王看着鱼狼吞虎咽,挂在唇边的笑意暗淡了些。 李鱼饿过头,稍微吃了一点就觉得撑。 景王还记得王喜之言,鱼不能吃太饱,李鱼刚停下吞咽的动作,景王便推着他游一游。 李鱼吃饱之后,气也散了不少,随景王推着,反正不必自己划水。 待肚皮变得舒服多了,李鱼便立刻傲娇地甩着尾巴,游去山洞里了—— 他还不想睡那个大混蛋给他弄的床。 吃饱了,也不算气了,李鱼进入了萌宠系统。 在他最混乱的时候,他听见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有许多困惑想与系统确认。 为何他精心谋划的共饮,没能令任务有进展,混蛋主人欺负他,任务反而完成了? 难道之前他都领悟错了,这种不要脸的欺负才是风花雪月吗! 李鱼气冲冲道: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如果给不出来,我就不做任务了! 坑鱼系统总坑他,他都默默承受了,但凡事也该有个限度,不能觉得他脾气好人老实,坑起他就没完了! 系统沉声道:“因为宿主已达成了‘百万鱼宠’主线,后面的任务走向都是在此基础之上来决定的。要求宿主与暴君培养更深的好感,仅仅与暴君共饮,已不足以完成这一步了。” “请宿主想一想。”系统难得话多地启发他:“你已是他‘万金不换’的鱼宠了,再往上只能比这关系更好。” 少来!李鱼冷哼一声,难道比“万金不换”关系更好,就是把他的人形堵在被窝里猛亲吗,这是什么逻辑! 系统:“可这的确是比‘万金不换’更有好感,不是吗?” 李鱼:“……” 系统暴露出善于诡辩的一面,李鱼反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仍觉得何处不对,灵机一动,把做过的所有任务连起来过了一遍,从中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坑鱼系统的任务一向是标题党,以至于他后来都见怪不怪了,可硬是连起来看的话…… 根本不像是在养宠物,更像是在完成恋爱养成! 快别狡辩了,这就是系统的阴谋吧! 李鱼的愤怒不比被吃豆腐时少。 试问有哪个宠物是要和主人搞什么深入了解,亲密接触,还风花雪月的! 系统道:“百万鱼宠主线是一系列初始任务,只要求宿主达成相应结果,宿主可自行选择完成任务的办法,所有任务亦都是宿主自愿完成的。” 系统说的有点绕,李鱼琢磨了一下,系统这意思大概就是说,如今暴君主人对他这样那样,是他自找?! “不是自找,而是暴君对宿主做出的举动,正是由于宿主之前在任务中的种种选择所造成的。”系统认真纠正道。 李鱼:“……” 既然做任务会对景王有影响,系统为何之前不提醒? 系统道:“因为萌宠系统的任务都需要宿主发自内心去完成,若是提前得知,种种选择就不再是本意了。” 李鱼:说得好听,还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坑! 这简直比被景王吃豆腐还令鱼生气,李鱼黑着脸问:那能不能别再让景王吃他豆腐了? 系统道:“景王是男主,系统无法直接控制男主。不过宿主有一次选择重置的机会,一旦重置,所有任务能够从头开始。” 李鱼一惊:还能重置? 一般重置会有什么后果,李鱼自然而然地想,该不会直接就把暴君对他的记忆、满意度什么的全部清零吧? 若真如此,倒是不会再有烦恼。可这样对景王公平吗? 因他的穿越,景王已不再是一段文字,而是一个活生生、与他一样的人,因为他不喜,就要随意处置别人的记忆,似乎不大道德。 “宿主您误会了。”系统忙解释道:“萌宠系统只能清除宿主这一边关于作为鱼宠以来的记忆,以达到重新开始的效果,无法改变景王。” 李鱼:所以,是清他自己的记忆? 听着挺高大上,可本质不还是柿子捡软的捏,他没了记忆,不还是会掉同一个坑? 毕竟他并不认为之前的任务有何不对,难道要他放任承恩公府和叶清欢被害,要他不管小胖子吗?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便重新来过,也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再者光他一个重置,景王却没有,想想不是会更惨吗! 李鱼:还不如不重置呢! 系统:“若不需要重置,请宿主领取奖励。” 系统弹出“风花雪月”已完成的提示,李鱼如今知晓了一点真相,心里乱糟糟的,本没心思领,但是想起这一步主线,他特意要求加了一只鱼抱枕,这个对他还是有利的。 李鱼心烦意乱道:把抱枕给我,其他暂存!下一步是限时吗? 系统道:“不是。” 李鱼恨恨地想,那还做什么任务,等他有心情了再说! 李鱼领了鱼抱枕退出系统,回到所在的水晶鱼缸,他都不知往后该如何面对鱼生。 亏他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结果先被系统坑,又被景王欺负,分外凄凉。 他身边躺的鱼抱枕,原是他打算用作变形之后的遮掩,他曾想着再向系统讨一次鱼抱枕,肯定还和他一模一样。果然,到手的鱼抱枕也跟着他进化成银底泛着金的最新样子了,然而他却不想再变成人形和景王打交道。 有本事就真让他变成鱼骨和鱼灰啊! 李鱼气鼓鼓地睡了,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忽然有人在大声说话。 ……是王喜来了吗? 李鱼清醒过来便想躲,但声音他仍能听得见。 不是王喜。 李鱼很快就辨认出,是两个他从没有听过的声音。 一个声音对另一个声音神神秘秘道:“殿下一定要如此大张旗鼓吗?” 另一个声音:“是的。殿下很看重李公子,可是听说李公子失踪了,殿下觉得他还会回来看一看,只能以这样的法子,把口信传给李公子。” 李公子——李鱼:??? 大混蛋又在搞什么鬼? 第一个声音继续道:“这口信就在墙上写着,李公子若是仍在府里,一定能看见。” 两个声音逐渐远去,李鱼气呼呼地想,在他面前演什么戏,这十有八九就是景王故意命人在府里传的。 不过这也算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 一个不能说话之人,也会有口信要传吗? 是什么口信,还有……为何是在墙上? 李鱼趁人不备,跃到了窗台上,能够瞥一眼外边的情形。 目之所及,他见到景王府一道道雪白的墙壁上,皆以超大号龙飞凤舞的字写着: 没有侍妾,我心悦你。 第53章 李鱼有一刻钟, 整条鱼都是呆滞的。 大混蛋竟在府里所有白墙上写了这些不着四六的话,这让李鱼臊得想马上钻回鱼缸, 脑子里一会儿想起现代世界的奇葩标语,一会儿又闪现出高校里的告白墙。 可能旁人不清楚这两句怎会搭在一起, 李鱼却知道, 那日他指责景王将他当成侍妾,这是对方迟来的辩解, 景王并没有侍妾,之所以对他做出失礼的举动,只因心悦于他。 心悦……心悦……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突然心里有些酸疼。 若他和景王都是寻常人,说不定他此刻真会有一丝感动,接不接受另提,恐怕很少有人内心深处会不喜被告白,况且还是以这样近乎昭告天下的方式,狂热地讨好。 但是李鱼并不觉得高兴, 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他并非不知景王没有侍妾, 而是以为景王将他当成可以轻薄之人,李鱼觉得受到了羞辱,一时不想再面对景王。 但是景王却以这般方式告诉他,不是轻薄, 而是心悦。 心悦, 他知道, 是古人的喜欢与爱。 景王对他动了感情,于他来说,比轻薄还要糟糕。 李鱼很清楚自己是景王养的一条鱼,景王心悦“李公子”,也不过是因为鱼要做任务引起的一系列误打误撞。 这样的感情是被设计,是种无奈。任其发展下去,系统下一个任务会是什么,按系统的逻辑,将会比“风花雪月”所需要的关系还要深刻,他若想完成任务,说不定就得做出更多会引得景王误解的举动。 最后,和许多穿书文一样,也许结局就是他顺势和景王在一起。 可他并不想如此。他的感情是他最宝贵的东西,被系统推着走的感觉令人很不爽,某些事情上他可以不计较,但是感情绝不能将就,被推着或者被算计都不行。 可能是做鱼宠做久了,他对景王总是会情不自禁流露出关心和在意,可那只是宠物对主人的喜爱,并不是一对热恋中的人,相互平等,相互爱慕。 他无法坦然接受景王的感情,再将自己一颗心也交付出去。景王并不知李公子是鱼,可他自己知道,鱼和李公子就是同一个,鱼不爱景王,李公子也不爱。 若是不爱还要顺势接受,对谁都是伤害。 李鱼正想着心事,几名下人来到视野中离他最近的一堵白墙前,对着墙上的字比比划划。 这字是景王写的,李鱼知道,景王很用心在向他解释,因为他根本不变成人,景王找不到人形的他,又因为口不能言,只能把要对他说的话写得到处都是,令他一抬眼、一转头就能知晓,不论这举动有多幼稚,这是景王待他的情意,所以他才会在得知景王原是喜欢他之后,难免有些悲怆。 他与景王日久相处,见识到了景王的许多面,知道对方是个不错的人,待鱼待人都极好,原书里的景王,对别人残暴,对所爱却是至情至性,他知道他确是如此,可他却不能也对他动心。 李鱼原是想着,只要继续不回应,人形也不出现,什么希望都不给,景王便会慢慢遗忘他。 就像写在墙上的字,李鱼想,虽一时会轰动全府,可过不了多久,便会被下人们擦去吧? “另几面墙都差不多了,咱们这就把这面墙刻好,殿下让抓紧着办,就算李公子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何时回来都照样能看见,即便风吹雨打、日晒雨淋都不怕。” 下人们互相鼓了鼓劲,很快便在景王的字上以刻刀比照着开始篆刻,雕刻完毕之后,再涂以一种特质的墨水,便永不会褪色了。 以为下人出现是要把字擦去的李鱼:??? 李鱼大惊失色,这个混蛋,究竟知道不知道丢脸两个字怎么写? 被满府的人都看见就算了,这以后子子孙孙进进出出的…… 想到了别人家的以后,他喉头一梗,眼睛又开始发热了。 李鱼借口下人们弄墙壁声音太大吵到了他,蔫蔫地从窗台上跳下来,蹭回了鱼缸,这下想再继续睡,可是怎样都睡不着了。 明明连特别气恼之时他都能睡得着,刻在墙上的简单几个字,却仿佛刻在了他心里,令他一阵阵地抽痛着、难过着,想入睡又心神不宁。 屋子里一片寂静,突然咔嚓一声轻响,门栓动了动落到了地上,尤为刺耳。因李公子经常会进出屋子,景王便不让人栓门,门栓都是虚挂着的,可能连推门之人都没料到,这般轻易便入内了。 一个身影迅速闪进来,听脚步声,不是景王,亦不是王喜…… 李鱼顿时警惕起来,进屋这人背对着水晶鱼缸,站在门处观望了数回,李鱼暂时忘却了纠结,专注地盯着这人。 此人在确定未被跟踪之后,轻轻吁了口气,转过身来,缓缓走了几步。 李鱼瞥见这人昳丽绝伦的脸,长相出众。 这个人——这不是原书里的小娇妃楚燕羽吗?! 李鱼愣了愣,自从景王府宴席一别,他就没再见过此人了,以为这人是在三皇子或六皇子处,原来这人竟在景王府,为何他却不知? 楚燕羽穿了一套王府下人的衣服,虽然朴素了些,气质难掩,李鱼不认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从府外摸进内院,也便是说,楚燕羽应当一直都在府里。 景王府的一切都由景王做主,楚燕羽的存在不可能瞒过景王,故而应是景王允许楚燕羽留下,就像——景王也留下他了,可当初三皇子在宴席上提出要送人,景王明明直接拒了的,这是又吃回头草了吗? 还说什么“没有侍妾”,李鱼颇有些酸涩地想,虽然没侍妾,可是有一位娇妃呢,连他都瞒得好好的,实在太过分了。 既有了人,干吗还对他告白,哼,鱼最讨厌脚踩两只船的混蛋! 李鱼在心里给混蛋景王点了个大叉叉。 楚燕羽走到水晶鱼缸前,好奇地看着鱼缸里来回游动的鱼,府里都在说景王养的是条锦鲤,楚燕羽以前曾远远见过景王的鱼,但是没能近前,只记得这鱼黑不溜丢,如今发现这鱼竟是银白鱼身,肚子和尾处隐隐透着层金,游动之间光彩摇曳,一见便可知不俗。 长得如此,的确只有可能是锦鲤了,景王对这鱼极尽宠爱,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楚燕羽观赏完了鱼,试着将桌案上的玉匣抱过来,打开。他发现其中一只装满了一种红色干粮,另一只玉匣子里则是盛着许多做成极小块的点心。 楚燕羽合上装点心的匣子,拈起干粮闻了闻,估摸着应是鱼食,楚燕羽微微蹙眉,似乎不太喜欢这鱼食的味道,但手里仍是抓了一把鱼食,走到鱼缸前。 李鱼以为楚燕羽也有闲情逸致要喂鱼,结果楚燕羽竟低下头,轻声道:“你听话一些,这是我好容易得来的机会……” 李鱼:??? 楚燕羽这是知道他能听得懂人话,在对他说话? 李鱼有些惊讶,但是怎么可能呢,他马上反应过来,楚燕羽不会得知他穿书鱼的身份,而是以为没人自言自语说得痛快。 可他全都能听见啊,太尴尬了。 李鱼假装什么都听不懂,呆滞地吐了一个泡泡。 楚燕羽不疑有他,继续道:“入府这么久,没能见殿下几面,是我无能。听说已有了一位十分受宠的李公子,我实在想不明白……” 十分宠爱的李公子——李鱼:??? 你想不明白什么? 楚燕羽顿了顿,垂眸轻笑:“我想不明白,我究竟何处比不上这位李公子,我曾远远见过他,自认长得不比他差,为何殿下会看上他,却视我如无物?还好后来我算是想明白了。” 楚燕羽兴奋起来絮絮叨叨,又像是人不清醒在梦呓:“我与李公子最大的不同,在于他是帮殿下养鱼之人,因为鱼才能接近殿下,若把这个机会交给我,我未必会不如他。” “现如今,机会来了。” 楚燕羽温柔一笑,道:“李公子恃宠而骄,不告而别,此乃欲擒故纵之计,是想哄得殿下对他更上心,可是府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会养鱼、喂鱼——就譬如我。” “我完全可以代替他,且一定只会比他做得更好。” 楚燕羽把鱼食丢到李鱼面前,微微笑着的清丽面容一时间竟有些曲扭,眼神逐渐冷漠下来。 李鱼:“……” 李鱼身上鳞片都要炸起来了,他觉得楚燕羽好像疯魔了,不大正常。听楚燕羽之言,应是在景王府混得并不好,被景王冷落、不得召见,便想来挖李公子墙角了! 呸,挖什么挖,说得好似他和大混蛋有一腿似的。 是想来讨好他这条鱼,然后巴上景王! 楚燕羽抛下的鱼食顺着水流,落在李鱼面前,冷如冰锥的眼神也在看着鱼。 李鱼不由往后缩了缩,人的确有许多面,为何书里傲娇高洁的小娇妃,切开竟是一朵黑莲! 李鱼觉得楚燕羽很危险,当然不肯吃楚燕羽给的食物。 鱼食从鱼嘴边落下,鱼并未去叼。 楚燕羽一瞬间眼露狰狞。 他这些日子在清溪苑过得并不好,入府没多久便挨了一顿板子,去了半条命,没有大夫给他医治,清溪苑其他人自顾不暇,也不管他的死活。楚燕羽偷偷递信给六皇子,前几次都失败了,最后一次六皇子总算有了回音,要他继续留在景王身边,进一步取得景王信任。 楚燕羽一遍遍摩挲着六皇子给他的信,心如刀绞。 他挚爱的六皇子依旧对他寄予厚望,可他连景王的面都见不了,往后还怎么为六皇子分忧? 楚燕羽日也思夜也想,整个人都有些魔怔了。 左右他已到了如斯境地,哪怕要他抛弃所有尊严、做任何事情都无所谓,他必要得到景王的喜欢! 楚燕羽身上已没有多少银钱了,不得不用他最不屑的手段,与一个侍卫暧昧几日,许了不少好处,辗转讨得了一个入内院的机会。 听说景王新宠李公子最近闹脾气,离府出走,楚燕羽打定主意,就瞅准了这个空子,要一举拿下景王。 经他琢磨,李公子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占了鱼的便宜,只要他也能养鱼,就没有李公子什么事了。 可是临阵来都来了,这条鱼竟不吃他喂的鱼食? 无所谓,楚燕羽勾起一抹冷笑,当着鱼的面,将一包褐色的药粉,倒入一只茶盏之中,搅了搅。 李鱼:“……” 小娇妃你的确是要给景王下药? 那是给鱼遛达用的茶盏,景王根本不喝呀! 第54章 李鱼一言难尽地望着楚燕羽。 屋子里的这些茶盏, 因他体型已变得很大了,楚燕羽竟没觉得不妥吗? 其实这也怪不得楚燕羽, 李鱼鱼形大多只在景王屋里跳来跳去,外边甚少如此, 不过景王仍是会命备着茶盏, 这就导致有人误会了,楚燕羽以为景王就是习惯用这种比寻常都要大上几圈的杯盏。 褐色药粉下在水里, 顷刻消融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李鱼惴惴的,不知楚燕羽下的是什么药。 应当不会是砒霜, 毕竟楚燕羽用手碰过,直觉不会是砒霜之类。 就算是,下错了地方,应当也无碍…… 李鱼努力说服自己不必担心,可是楚燕羽已直起腰,发觉屋子四处都摆了差不多样式的茶盏。 楚燕羽:“……” 楚燕羽好容易才闯进屋来, 怎能容忍自己的计划出现任何纰漏,接下来硬是给每一只茶盏都下了药粉。 李鱼窘窘地想, 小娇妃这是带了多少药啊。 景王桌案上摆了一只硕大的红莲茶盏,竟有海碗大了,楚燕羽也没落下这一只,连带还有红莲盏旁边一只小了数寸的琉璃杯…… 李鱼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小娇妃虽然不识, 他却知道, 只有琉璃杯是景王惯用的,小娇妃仍是以这样的方式下对了。 楚燕羽往杯中下好了药,看着手里最后一包药粉有些怔忡,门外动静频传,有人来了,楚燕羽不再迟疑,迅速将剩下的最后一包药粉,吃下了肚。 李鱼:!!! 李鱼这下确定楚燕羽没用毒了,若是毒,没必要自己也吃。 那这会是什么药,要连楚燕羽自己也吃的…… 李鱼窘了,宫廷文不是毒药就是媚药吧? 原书里,对景王爱答不理的小娇妃,竟要上赶着给景王下媚药,还被他一条鱼给撞见了,真是……雷得鱼外焦里嫩! 楚燕羽轻声地咳了几下,迅速将嘴角残留的粉末都揩去,又将身上褶皱抹平,重新抓了一把鱼食,站在鱼缸前,作势投喂。 景王孤身一人,推门进来。 楚燕羽假装恍然,放下鱼食,恭敬行礼道:“殿下。” 李鱼就在楚燕羽身后的水晶鱼缸里,眼看着高大的身影步步走近。 一想到这厮不要脸地向他告白了,李鱼心跳就莫名加速,不觉往后退了退,鱼身紧紧扒在假山上。 景王看也未看下跪行礼的楚燕羽,而是径直走向鱼缸。 李鱼:啊啊啊大混蛋真的要来了! 李鱼下意识要钻假山山洞,忽然想起景王还不知鱼就是李公子,李公子就是鱼,怂什么怂? 李鱼:不、不能躲,鱼我无瓜! 对了,还有楚燕羽方才下的药…… 虽然鱼他无瓜,要不要提醒景王? 可是景王一进来,就光顾看鱼,黝黑深邃的眸子似要透过他一层鱼皮,看穿他人类的心。 李鱼被他看得脊背发凉,阵阵心虚,闪身躲到假山附近的一根水草后面。 “殿下……”楚燕羽跪得久了有些委屈,他都跪在景王面前了,为何景王仍是光看鱼不看他? 不过他起码已知道了,在这条鱼面前,他根本毫无地位可言。这也说明,往鱼身上使劲,方向终归是对了。 楚燕羽深吸一口气,笑着道:“殿下,我原是无意间路过,发现这鱼饿了许久没人喂……是我莽撞来到此地,还请殿下恕罪。” 楚燕羽以为,上次是他没揣摩对景王的心思才挨打,景王应不喜别人自做主张,那么他先退一步,向景王认错,实际也是点出自己是为了这条鱼,只要他扣紧了景王的喜好来,那么景王必是会注意到他的。 果然,因他提到了鱼,景王瞥了他一眼,也仅有一眼而已。 但是楚燕羽知道,景王并没有赶他出屋,这就意味着,他可以留下——他自觉已离李公子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景王没让楚燕羽出去,李鱼有些别扭,因为景王平时若在屋子里,通常不会留外人,这是终于对小娇妃另眼相待了? ……大混蛋! 李鱼愤愤地甩了下尾巴,不小心把用来藏身的水草甩断了。 李鱼:“……” 景王耳力很好,竟连水草断了都发现了,凛冽的目光随即转过来。 李鱼立即将闯祸的尾巴卷好:嗷,您喜欢,您随意!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他只是一条鱼,景王爱留谁留谁,鱼他无瓜! 景王看了一会儿鱼,见鱼并未游过来,景王也未伸手惹鱼厌烦。 景王踱到案前坐下,楚燕羽估摸着他自己吃的药也快发作了,柔声对景王道:“殿下,容我为您倒杯茶润润嗓子吧。” 李鱼:“……” 李鱼不由游到水晶缸壁前,小娇妃如此主动,原书中本是官配的主角攻受,终于要擦出火花了吗? 他该高兴才对,也许景王和楚燕羽在一起,就不会想到他了…… 可是明知楚燕羽已在所有茶盏里都下了药,也要当作不知吗? 李鱼犹豫不已,摇摆不定。 一边是对他有利,另一边却是……令他头疼的大混蛋。 他又不是什么圣人,完全可以只顾自己,只做对他有利的选择,景王与楚燕羽在原书里就是一对,药也不是他下的,他顶多算是袖手旁观,若是良心过不去,可找系统重置,这样连一丝愧疚都不会有,还能做条真正快乐的鱼…… 实在没必要这般纠结。 “殿下,我不知您用哪只茶盏。” 楚燕羽乖巧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个楚燕羽,与在宴席上那个直直挺着后背的高傲少年已大不一样了。 李鱼心中一凛,楚燕羽这是故意询问,以减轻景王的怀疑,他知道楚燕羽马上就要有所行动了。 景王微微侧首,似要回应。 大混蛋,别理他呀! 李鱼情急之下慌乱地想。 但是景王不会得知一条鱼的内心,疏离的目光瞥向莲盏旁的那只琉璃杯。 楚燕羽会意,双手将琉璃杯托起,奉到景王面前。 他想了想,仍是顺从地跪下来,从景王的角度,应能看见他的身段。 楚燕羽的脸已开始发烫,他觉得这应是药效之故,且他也从未如此胆大的诱惑过谁,难免心慌,这与和侍卫调笑几句还是大不一样的。 很快,他就要征服眼前的男人了。 “殿下,请您用茶。” 楚燕羽定了定神,柔声相劝。 景王将杯盏接过,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边缘。 李鱼知道这是景王的习惯,可能下一瞬就要喝了。 景王为何警惕性这么低,说好的王要饮用的茶水都将以银针验过——好吧,媚药这种东西银针可能验不出,可是提前要替主子试吃的内侍为何也没出现? 容不得他细想,景王就要将茶盏端起,在这千钧时刻,李鱼觉得他必得要做点什么了! 不论景王喜欢谁,最终和谁在一处,他都不能接受对景王用药,李鱼的逻辑是,楚燕羽若能令景王真心喜欢,他绝不会阻拦,但是用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与强迫有何区别! 他两者都不接受! 楚燕羽已在每一只为鱼备的茶盏里都下了药,他不可能再用鱼身一路跃过去,撞掉景王手中的杯盏。人若是沾了媚药会欲火焚身,鱼若是沾了,说不定就得变成烤鱼了。 眼下没有能指望的其他人,唯有他自己,他可以变成人形,出言提醒景王。 虽然他还在生气,可是这种重要时刻,还是得分清轻重缓急,把脾气放到一边。 李鱼将放在随身空间里的鱼抱枕偷取出来,丢在水晶鱼缸里,随意摆了个姿势,然后挑了个楚燕羽和景王大致都看不到的角度,游到水晶鱼缸边沿,然后跃了出去。 景王似在听楚燕羽说话,实际眼角余光一直在跟着鱼,发现鱼跳出来了,落地后一声脆响,楚燕羽眼看就要循声回首,情急之下的景王,轻轻用指尖弹了弹杯沿。 楚燕羽马上就被吸引过来。 “殿下可是有事?” 为何景王还不喝加了料的水,楚燕羽心急如焚。 景王一笑,将杯盏端起,不慌不忙送至唇边,楚燕羽满怀期待地望着他,景王越过楚燕羽,瞥见那头鱼落地后立马以尾撑地,绕了个潇洒的弧,溜到了柜子后边。 头次发现鲤鱼精尾巴还能如此用的景王:“……” 景王走神片刻,再悄悄瞥一眼鱼缸,他担心楚燕羽发现鱼缸里的鱼没了,正要想辙令楚燕羽无法分心,却见到偌大的水晶鱼缸里,一条银色的鱼以脑袋朝下的诡异方式磕在石床上,一动不动。 景王:“…………” 景王以前见过和鲤鱼精一模一样的假鱼,他很确定这也是假的,因为真的才刚跳出去。 可能是分身术……对修仙有一点微末认知的景王揉了揉眉,如此倒是不必担心楚燕羽会发现了。 景王再度端起杯盏,估摸着人形小鱼的速度,小鱼比他想得还快一些,没多久便跳了出来,大声道:“殿下,您不能喝这水!” 终于来了。景王抿了抿唇,将杯盏彻底放至一旁。 楚燕羽被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吓了一跳,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坏他事的少年一袭翠衣,皓齿明眸,颀身玉立,正是据说离府出走的李公子。 楚燕羽蹙着眉,内心一阵烦躁,李公子走都走了,为何又回来,这是不悦地位受到了威胁,要拆他台? 莫非他在茶水里下药已被李公子发现了? 这不可能,楚燕羽很清楚下药时屋子里只他一个。 “你这是何意,为何不能喝。” 楚燕羽恼怒地质问。反正药已下,他若是有片刻迟疑,就会被景王怀疑! 李鱼也顾不得太多了,走上前去,扯住景王的袖子大声道:“殿下,您不能喝这水,水里被下了药!” 楚燕羽惊讶地看向李鱼,话音刚落,王喜已领了一大帮侍卫走进来。 李鱼一愣,须臾就被景王紧紧攥住了手。景王向王喜一点头,王喜立刻令侍卫上前拿住楚燕羽。 楚燕羽犹抱有一丝侥幸,不停挣扎道:“殿下,我没有,您不能只听李公子一面之词!” 楚燕羽不过强作镇定,待他发现王喜将屋子里所有的茶盏都收走,才意识到不对劲,王公公为何会知道,他在所有茶盏里都动了手脚? 还有他提前吃下去的药,楚燕羽看向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的腿,这才是最令他绝望的。 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他想要的,景王的信任与宠爱。 王喜一阵风似地将作妖的楚燕羽带走,屋子里就剩下景王和李鱼,王公公明白殿下定是有许多心里话要让李公子知晓,体贴地连房门都替二人合上了。 李公子生气这些日子,殿下与他的日子都不好过,王喜真诚希望李公子能早一点回心转意。 门又一次合上,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李鱼冷冷乜视景王。 景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直接便要来抱他,李鱼抬掌打掉景王伸过来的手,冷冷道:“殿下莫非早就得知楚燕羽会下药?” 方才各种情形都很古怪,他是关心则乱,早该猜到的。 景王迟疑着,点了点头。 楚燕羽自从上次误了景王的事,就入了景王重点戒备名单,这次一折腾起来,景王就得知了,否则内院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混进外人的? 楚燕羽使出浑身解数换来的媚药,早被景王换成了豆粉,又早确认过楚燕羽身上没有任何利器,不会对鱼如何,否则景王也不会轻易便令楚燕羽进屋,他无所谓楚燕羽背后是谁,只想借楚燕羽的手,将人形小鱼逼出来。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以前并不相信,而今却深知个中滋味,小鱼这几日不与他亲近、躲着他,景王内心一股阴暗在不断生长,再疯的事都可能干得出来,别说只是利用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他在墙上写满要说给小鱼听的话,可是小鱼仍不出现,他怕小鱼会一辈子躲着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楚燕羽相当于当着小鱼的面算计,他赌小鱼仍是舍不得他,一定会现身相见,到时……他便能当面令小鱼知道他的心意了。 此计的确会冒很大风险,可他就是对小鱼有着几近盲目的信任,幸好他赌赢了,终于如愿见到人形小鱼,景王十分高兴,内心戾气已消去大半。 可是当小鱼确认他早知情之后,脸色青了白白了青,景王直觉,小鱼又不大高兴了。 眼前的少年低下头,抹了把脸,恨恨道:“你又在骗我……” 李鱼不得已变身全是为了救景王,不想景王受伤害,可他已知这都是景王之计,恐怕就是为了逼他现身,李鱼在接连遭受被羞辱、被欺骗之后,理智尚未恢复,此时内心的愤怒又因景王的欺骗到达了巅峰。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李鱼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完,挣开景王拉着他的手,对着景王当胸一拳,便头也不回地向屋外奔去。 第55章 李鱼冲出屋去, 他知道景王作为古代王爷、暴君男主,定有自己的手段,可他就是无法忍受他满腔的热血, 却搭上对方只是在演戏——还是故意演给他看。 天知道这几日他有多厌恶受到欺骗,逆反心像个火药桶似的,一下就被点爆了。 王公公领着一群内侍在外边候着, 见他出来,惊讶地唤道:“李公子!” 李鱼嘴唇蠕动了几下, 不知该与王喜说什么,索性不理, 头一扭就往假山后的一座园子里跑。 王公公忙要命人跟着, 景王跟在后边出来,冲王喜摇了摇头。 王喜明白, 这是令他不要插手之意。 景王自己跟在后边,去追李鱼,王喜怕李公子待会儿又跑出来, 殿下既不让他追, 他带了人守住园子总行吧? 这园子并不大, 景王很快寻到在凉亭中站着发呆的李鱼。 景王不知鲤鱼精为何又生气了。叶清欢要他学着讨人欢心, 可他动辄就会做错许多事,他很不明白。不能说话亦使得他要表达什么都极为不便。 景王手里捏着一张字条, 原是要递给李鱼, 可是李鱼却误以为他仍是要抓自己, 凄惨地笑了笑。 李鱼有预感, 若是被抓,就再不好脱身了。 且他仍在与景王置气,不想见到这个人,更不想与景王谈论什么心悦不心悦,变形原是为了救景王,是迫不得已,既然景王根本不需要他来救,他当然是要尽可能快地从景王面前消失。 记得景王修的大鱼池,连同了府里所有有水之处,这座亭子下面就有一个池子,只要他入了水,应就能立即游到别处,摆脱景王。 李鱼想好了,景王已进到凉亭,李鱼大声道:“别追我!” 景王迟疑片刻,点了点头,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以示诚意。 趁他退了,李鱼背对着景王,朝向凉亭下的水池,纵身跃过栏杆,跳入水池之中! 他还是人时并不会游泳,穿成鱼之后,游泳技能自行点亮,如今人形也被带得会游了,只是几乎很少有机会能以人形游一游。 不过他也不打算四处闲逛,就想躲在水底下,撑到变回鱼,这是鲁莽变身的代价,以人形躲起来,总比人形乱跑要安全,可是突然就接触到水池里的水,身上沁入了阵阵凉寒,李鱼连打了几个哆嗦,努力以人身适应水底。 景王根本没料到小鱼会来这一招,正奇怪小鱼的意图,李鱼已从凉亭飞身跃入底下的水池中。 景王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就要追上去,可是扑了个空,他注意到水下人影晃动,小鱼定是通过水池游走了。 景王知道自己游水定是比不过鲤鱼精,下水追恐怕追不上,且太慢。府里各处水是连同的,他从鲤鱼精游动的方向大致能推测出小鱼打算去往何处,那么只要提前赶在下个池子或水塘,将小鱼拦住就行。 景王没犹豫出了凉亭,直接就往李鱼可能出现的位置飞奔! 可是待他到了那处等了好一会儿,小鱼并未出现,景王这才意识到鲤鱼精又溜了。 王喜过来,询问他李公子的下落,景王铁青着脸摇了摇头,小鱼维持人形的时间不长,他不可能让家丁下人全都入水去找小鱼,鲤鱼精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修的这池子极大,不过幸好并不与外头相连,仅仅是连同府中各处的水,岸上也有侍卫把守,小鱼在水里至少是安全的,也不可能会离开王府。 景王命人一刻不停盯着各处水面,他则重新回到自己屋子外边,在小鱼常出水与他嬉戏之处等待,想着也许小鱼在水底游够了便会出来? 景王等了一个时辰,仍是没能等到小鱼。 李鱼入了水,人的形态在水里可不能像鱼一样随意呼吸,故而李鱼游得不快,穿成鱼之后他已认得许多水下植物,找了一种茎杆中空的,折断拿在手里,若是快要无法呼吸,就将这种植物伸到水面上,偷偷呼吸一口。 他猜景王会去下个池子等他,李鱼耍了耍小聪明,到达后并不露面,藏在不易觉察之处等着,待景王以为他真不见,为了寻他离开,李鱼也不将脸从水里露出来。 他一直躲到在水里重新化为鱼,将褪下的衣裳收入空间之后,才开始肆意游动,因他如今的体色,接近水面不多时便会被发现,李鱼故意只在深处游动。 池底还是老样子,景王在池底给他建了一座座微型的城,李鱼再看见这些景观,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一尾巴甩过去将这些东西全部毁了,眼不见心不烦,按他如今鱼尾的战力,做不到秒成渣渣,起码弄坏一大片不成问题,可是尾巴都举起来了,却迟迟没抡下去。 这是景王给……鱼的礼,而他这是在迁怒。 李鱼冷哼一声,漠然审视了一遍水底的城市,没能找到下尾巴之处,故而扭头游向水池尽头的屋子。 这是按着岸上景王的屋子而建,景王玉像还有他摆的鱼形石头都在,李鱼以前若是下池子玩,都会顺便过来将长在玉像和石头上的青苔扯掉,现在他也没心情再做清理。 李鱼气鼓鼓地游过去,鱼嘴一拱将景王玉像拱了个趔趄,玉像景王不可用尾巴扇,坏了就不能再玩了。 李鱼连拱几次,玉像景王摇摇欲坠,终于倒地,李鱼接着整条鱼都压在玉像上,像是压着景王。 景王大混蛋啊啊啊! 他好心好意去救人,居然是骗他的。 李鱼愤愤地卷成一团,鱼形石头就在一边,李鱼将石头衔过来,放在背上。 折腾了一会儿,鱼有些累,趴在玉像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下去,身上都好似变轻了。 不知过去多久,李鱼隐隐听见了人声,水底怎会有人呢? 李鱼迷迷糊糊想看看谁来了,可是挣扎了几次,没能醒过来。 因他一直睡在池底,池外景王没能等到小鱼出水,已急得不行。 景王决定下水一探,王喜苦口婆心劝他,水池造得很大,恐有危险,景王眼神示意:闪一边去。 王喜见他家殿下心意已决,退而求景王带几名通水性的下人,一同入水。 景王也摇头拒了,小鱼在水下到底不知是何情形,有旁人在,怕小鱼身份泄密。 只有他独自前去才最妥帖。景王自己也是懂水的,换了身利于泅水的衣裳,下到水里。 侍卫们已盯着水面许久,并未看见小鱼,可见小鱼一直是在水底。 景王从水底一处处景观寻起,几次快呼吸不过时,便去水面上歇一口气,没多久就又潜下去。 景王差不多都已找遍水底,来到水池尽头的小屋,赫然见到他的鱼,蜷成一团。 景王心揪了一下,上前触了触鱼头,鱼没动。 景王把鱼轻轻抱起,鱼仍是毫无知觉,鱼身下骨碌碌滚出一个物件,景王一看,原是他的玉像。 景王:“……” 景王估计鲤鱼精这是又“入定”了,倒省得鱼继续闹别扭,不肯离去。 景王想了想,扯开衣襟,将鱼裹入怀里,向水面游去。 “殿下,殿下,这是怎么啦?” 王喜扑过来,发现景王怀里揣的鱼,王公公脑子里嗡地眩晕了一下,鱼主子不是正在屋子水晶鱼缸里么,殿下不是在找李公子,为何会是……寻到了鱼主子? 景王警告地瞥他一眼,不准他多言。 王喜努力想了想,试探道:“莫不是……本就是老奴弄错了,小鱼主子贪玩入了池子,殿下原是去找小鱼主子,不是李公子?” 景王没有一丝负罪感地点头。 原来如此。王喜立即就接受了,他就说李公子怎可能一直待在水里不出来,原是他会错意,殿下要寻的是小鱼主子,至于李公子,肯定早就走了。 王喜紧跟着景王走入屋内,景王迅速将水晶鱼缸里的鱼抱枕拨到一边,改将小鲤鱼放上银石床。 王喜:“……” 王喜才知鱼缸里一直呆的鱼是假,王公公抹了把汗,暗道一声惭愧,这定是殿下为了保护鱼主子,故意设来骗楚燕羽的,他怎么就没想到? 鱼主子定是被安置在池子里了,所以殿下才要寻鱼——这不就对上了? 王喜要为景王更衣,景王焦急地盯着鱼,摆了摆手,王喜只得拿来了干布巾,景王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可是鱼一直没“醒”。 以前“入定”,最迟大半时辰就会恢复,可是小鱼自抱回来之后,就一直趴着不动。 景王意识到了不对劲,命擅养鱼的内侍们来看,可是内侍这回也瞧不出什么,只道仍是和以前睡过去一个样。 ——既是一样,为何却不醒? 景王并不相信,再命王喜去请徐太医,徐太医只是家中养了许多锦鲤,本身并不擅长给鱼治病,在景王处被景王盯着看了鱼半晌,同样答不出有何问题。 景王是真急了,只有他知道这是一条鲤鱼精,长久“醒”不过来,会不会是修炼遇见了麻烦? 景王决定带鱼去找了空,王喜得知,慌忙劝道:“殿下请三思,了空大师与您的这层关系,几乎无人知晓,您若是私下带着小鱼主子去寻大师……” 恐怕会被皇帝注意到。 若是了空与任一位皇子有牵扯,皇帝定不会再信任了空,以前利用了空进的言,也会令皇帝起疑。 景王心里当然明白,可是救鱼要紧,他顾不得了。 了空有几手医术,也知小鱼身份,其他人恐怕帮不上忙。 所以即便会惹皇帝起疑,他也非去不可。小鱼救过年幼的他,他即便为小鱼豁出性命也是应当! 但王喜之言,也有考虑的余地。 景王写下“帮我往宫中递折,鱼病了,我自请带鱼去寻了空”。 王喜眼睛一亮,若是能在皇帝面前征得同意就不必担忧了。 王喜赶紧命下人过来,为景王整理入宫行装,景王亲自把小鱼装入水晶瓶,提袖写起奏折,都已是深夜了,景王仍要入宫,宫里也要派人递信。 一时间人人忙碌,这动静终于把李鱼吵醒了——应当说李鱼其实有几次感觉到了,可是不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这次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在水晶瓶里。 身上很疼,李鱼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想甩尾都动不了。 李鱼想着系统肯定知道他的情况,心里试着唤了声系统。 上次怼了系统,也不知系统会不会搭理,但他很明显状态不对。 系统立刻道:“宿主,您好,您这是生病了。” 李鱼:??? 李鱼反应过来,原来身上疼和无力是因为病了,鱼生病也是和人差不多的吗? 系统纠正道:“您是因人形待在水里太久,着了凉。” 李鱼:“……” 那该怎么办?生病的话……系统管治病吗! 系统严肃道:“萌宠系统只管任务,不管治病。宿主情况很危急,若有需要,请尽快变成人求救。” 李鱼:“……” 李鱼也意识到了严重性,坑鱼系统从未主动让他变成人,这次难道他真病得厉害? 其实几次醒不过来,身上也软绵绵的,已差不多能猜到。 而且系统令他变人,李鱼微怔,是已经到了次日了吗? 李鱼观望四周,景王去宫中需得更衣,王公公忙着跟过去伺候,屋子里暂且没人,水晶瓶盖子还未合上,这正是一个机会! 李鱼咬咬牙,游到水晶瓶口,艰难地翻个了身滚出来。 他已感受不到额外的疼痛了,鱼鳍无力地点了变身。 变为人形这一刻,感觉远比鱼身还要糟糕,他浑身都在发冷,牙齿不停打着颤。 鱼形似乎能替他抵挡一部分不适,却不能替他治病,而变成人之后所有的不适都齐齐涌过来了,可也只有变成人,才能对症下药。 李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从空间取出衣衫胡乱披了下,他要求助,可是能向谁? 景王那厢已飞快换好了衣,入宫折子已写完,景王打算皇帝一点头便直接从皇宫杀去护国寺,浑然不管这是在深夜。 他推门要过来拿水晶瓶,就见到有个人跌倒在地,浑身都湿漉漉的。 这是……小鱼!! 景王认出了李鱼,赶紧上前揽住李鱼,无意间触到李鱼的手臂,发觉对方身上烫得厉害。 李鱼倚靠在景王怀里,他一直在生景王的气,不想见这人,可是在他醒不过来时,他曾几次听见王公公劝说景王,内侍和太医都说他没事,只有景王坚持他不舒服,甚至要带他去找了空。 他都知道的,包括景王下水来寻他,将他揣在怀里带出去,他能听见他所倚靠的胸膛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即便他一直醒不过来,在梦里,依旧伴随着他,如此令鱼安心。 “殿下,我、好难受……” 李鱼哑着嗓子,带着哭腔说出来,病痛加上连日来的委屈,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在意了。 景王闻言,连忙心疼地把他抱进怀里,抬腿踹开了门。 他知道小鱼在发热,着急想唤人,可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咳几嗓子。景王急得满头大汗。 “殿下!”王喜终于听见动静赶过来。 小鱼既变成人,太医就能诊治了,景王示意王喜开路,亲自抱着小鱼去寻太医。 第56章 李鱼发着烧, 倒没再昏睡过去, 只是不怎么有力气, 景王抱他一路跑去找太医, 竟连留在房里待太医过来都等不及, 李鱼感动的同时亦被惊悚到了,原来他一个男人,也能被这样抱出抱进。 嘤, 这不就是他以前看文的时候最嗤之以鼻的公主抱? 可他已上了“贼船”,浑身乏力, 由不得他了。 王公公还有那么多下人侍卫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李鱼混沌麻木的脑子想了想,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 干脆将脸朝里转了转。 他不习惯,却也抗拒不了这样的怀抱, 全身重量一点一点放在抱着他的人身上, 他长长松了口气,内心亦跟着松了更多更多的气,倚靠着这个人,直到完全不再紧张。 不知是不是寻到了能够依赖的人, 高烧的症状虽仍是不适,却不再那么难熬了。 这不方才还有点害怕自己会不会一命呜呼,这会儿居然还能分心去观察旁人的反应, 李鱼觉得自己的病一定能治好。 景王府。 徐太医还未走, 景王突然抱了个少年来找他, 神情焦急,徐太医无法给鱼看病,一直觉得愧对景王,这会儿换了个他能治的,徐太医赶紧帮着景王将病人放下来,取出随身背的医箱,为病中的少年诊脉。 诊完,徐太医又瞧了瞧少年发白的脸,心里思忖若能再看一看咽喉处,把握能更大些,可是这少年晕过去了,不大方便,徐太医正要开口请景王帮忙掰开少年的嘴,方才还在沉沉睡着的少年,一下子乌溜溜的眼睛就张开了。 “太医,我是不小心在水里多泡了一会儿。” 李鱼哑着嗓子小声说道。他知道自己的病因,怕一会儿真睡着了,耽误诊断,赶紧“醒”过来告诉太医。 从没见过病人如此主动的徐太医:“……” 徐太医忍不住勾了勾唇:“这位公子确是风寒之症,瞧着高烧未退,精神尚可,由此推断病情虽来势汹汹,应无性命之忧,但是也须周到照顾。” 徐太医心里已有数了,迅速写下药方,景王令王喜去煎药,原来的屋子下人已都重新收拾好了,景王带着李鱼回返,又执拗地抱了李鱼一路。 李鱼已被抱得彻底没脾气了。 景王将李鱼安置在床榻上,原要为他换衣,李鱼瞪大眼睛死命摇头,不一会儿头就有点晕,景王无奈,不舍继续令他难受,也不再坚持换衣,徐太医交代过这几日不可再着凉,景王转身找出一条水草绿纹金边的锦被给李鱼包裹严实。 李鱼被裹得像只春卷,心里还在嘀咕,为何景王会知道他喜欢绿被子? 不过他的脑子已烧成了一团浆糊,就算觉得可疑,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来。 王喜端着熬好的药小跑着进屋,不待他将药碗放下,景王长臂一伸,将药碗夺过。 王喜眼皮一跳,上前递上一只银匙。景王瞥了王喜一眼,王公公立即心领神会道:“殿下,老奴仍是守在外边,李公子就烦请殿下照顾了。” 景王点点头,王喜便把自己打发了出去守门。李鱼方才晃头晃得有点晕,不知不觉又浅睡了一会儿,突觉有什么触了触他的脸。 李鱼挣扎着醒过来,只见高高大大的青年立在床头,手里托着一只小小的玉碗,眉眼之间满是困惑,似乎拿这碗药汁很无措,完全没了夺药时的王霸之气。 李鱼甚至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殿下,到了该喝药的时候了吗?” 也不知他的变身还能维持多久。 景王僵着脸点头,李鱼抬了下手臂要自己坐起,景王顿了顿,觉察到了他的意图,抢在他用力之前就扶住他,李鱼心里喟叹,不再费力与景王争,而是任由景王扶着。 床榻上有只软垫,景王拿过来,动作轻柔地塞到李鱼腰后。 李鱼靠在软枕上,低声道:“谢谢殿下……把药碗给我吧,我自己能行。” 李鱼伸出手,想接药碗。 景王明白李鱼的意思,可是病了哪能自己喝药? 景王幼时也生过病,印象中都是王喜拿勺子一勺勺喂他喝药汁,景王很清楚这时该由他来喂小鱼,可是小鱼好似在抗拒他,若他直接把药碗递过去…… 这药才熬好,还烫着,小鱼病了肯定不便。 景王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了李鱼的请求,用银匙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去一些热气。 他怕李鱼仍在生气,并未直接在床沿坐下,而是吹凉了药汁,弯腰送到李鱼唇边。 李鱼:“……” 方才一路上怎样都不肯放他下来,李鱼可算是知道这人有多固执了,真怕他不喝,这人会一直弓着腰站着。 还是喝吧。 李鱼垂眸,舔了舔药汁,瞬间被苦得脸都皱了。 景王见状,放下药碗,从玉匣里取了一块桃花饼出来,掰碎摊在手心里,送到他面前。 景王朝李鱼点了点下巴。 李鱼:“……” 这意思,大约是让他喝了药再吃点甜。 可这不是他照顾人的伎俩吗!大混蛋怎么都学了去! 李鱼瞪景王一眼,不肯吃,可是汤药实在太苦,没喝几口,李鱼败下阵来,认命地从景王手里拿了几片桃花饼,塞进嘴里。 景王除了一次次给他喂药,提醒他吃饼,并无别的表示。 李鱼总算将苦药汁喝完,景王拿出一张素洁的帕子,李鱼在他靠近之前,自己警惕地接过擦了擦嘴,景王沉默着,又递过来一张字条。 李鱼很担心再看见一个心悦要怎么办,他这会儿心累。 虽然景王待他真的不错,看着景王抱着他四处寻医,他内心并非没有触动。 在他突发疾病的时候,是景王不计较他之前恶劣的态度救了他,他依旧对景王冷冷淡淡,可是景王却对他百般呵护,丝毫不受他脾气的影响。 李鱼甚至有些好奇,这个人究竟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得知景王喜欢他,他除了震惊就是慌乱,还有对系统的愤怒,这些激烈的情绪,令他的内心一度迷失。 他已发了太久的脾气,一直在迁怒、在闹别扭,甚至还自己令自己生了一场大病。等他虚弱地躺在床上,终于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才发现曾经的自己离谱得过了头。 景王因他做任务阴差阳错喜欢上他,这能责备景王吗? 并不能。真要算起来,景王也是受了系统影响,何其无辜。 他不停抗拒着、抗拒着,嘴上总在说讨厌这个混蛋,可是扪心自问,真正的讨厌又有几分? 当景王利用楚燕羽迫他见面,他难道是气景王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吗? 不,若他再清醒一点,就应当能反应过来,宫廷中人会用手段稀松平常,景王本就是这样的人,他心里更气的是一片关心被辜负,而不是景王欺骗了他。 且非要说最大的骗子,不是被景王护着的他自己吗? 身份是假,鱼是假,所有的一切都是假。他骗景王的难道还少了,经常动不动满口谎言,不管是为了任务还是别的目的,他终究说了许许多多的谎言,自己尚且做不到做不好的事,何必激动地苛责别人,只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 他终究是接连受了太多的打击,控制不住伤心的情绪,听说不冷静时做出的选择,通常会令人后悔莫及,李鱼觉得他应当冷静一段时间,然后再来看他应当怎么办,景王又当怎么办。 李鱼迟迟未拆字条,景王似看穿了他,拍拍他的手背,以示鼓励。 李鱼发现,撇开各种情绪不谈,景王总是能令他很快安下心来。 李鱼不再迟疑拆开字条,只见字条上写着:“安心养病。” 李鱼:“……” 李鱼眼睛一瞬间又有了热意,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景王揉揉他的发顶,扶他躺下,替他掖好被子。 “殿下,能不能……让我自己待会儿。”李鱼恳求。 景王料到如此,方才几乎是在掐着点寻医喂药,他知道一个时辰即将到来,小鱼极有可能要变回去了。 关于小鱼的身份,他早就想好,若是小鱼还不愿意令他知道,他就装作不知。 景王这回应了李鱼的要求,端起药碗要出屋,床上李鱼咬了咬唇。 他请景王离开,是因为变身时间快到了不得不如此,可若是就这般将人支走,景王会不会以为他还在生气? 其实没有了。 在他不停发脾气,景王仍是对他这般尽心时,他所有的怒气都在无形中消弭。 还是别生气了吧,生气太苦太累,害人害己。 这场病,病的是他的身体,治的却是他的情绪。 “殿下,我……我喝了药,感觉已好很多了,请殿下放心。只不过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不能一直呆在这间屋子里,但是明日,我还会过来的,不会再逃,所以……殿下明日还能来看看我吗?” 李鱼一口气说完脸孔有些泛红,他他他原是想说对不起来着,他后来对景王的态度也很糟糕,希望景王能别在意,可是出口怎么成了…… 希望景王能陪一陪他? 李鱼:嘤,怎么嘴巴都不听话了,一定生病的缘故! 景王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李鱼赶紧把脑袋藏进被子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景王瞥见他翘在被外的一缕发,高兴地笑了笑,为他合上门。 李鱼数着景王离开的轻快脚步,不自在地想,他果然还是喜欢与大混蛋轻松地相处。 第57章 盗版必究 李鱼小睡了一会儿, 变身时间一到变回了鱼, 此时风寒的症状已减弱不少, 脑子也比之前清醒许多。 一回到鱼缸, 李鱼就发现他的鱼抱枕掉在银石床外。 这是如何掉出来的? 可能是他着急变身, 随便就将抱枕撇下了,这般粗心大意,景王应当没发现这是一条假鱼吧? 就算发现也没什么, 以前他也有过一只鱼抱枕,景王并未起疑, 还拿去捉弄二皇子。 真鱼觉得问题不大,将鱼抱枕收回空间里,蔫蔫地趴在银石床上, 数了数变身技能还得要多久才能再度使用,可能生病使鱼变得娇弱, 总觉得人睡的床榻比石头床舒服得多, 且人病了景王会照顾,而鱼身…… 噫,景王不是说要带鱼去找了空?! 李鱼呲溜一下从银石床上弹起来,不对啊, 景王是发现鱼病了,要给鱼看病,然后他却变成李公子晕倒在屋子里, 景王于是便带着李公子去看太医, 那鱼呢?? 呃, 还有,鱼生病是因李公子跳水逃走,景王下水找李公子,结果发现了昏睡的鱼,便把鱼带了回去,可是李公子呢? ……李公子后来又浑身湿淋淋地出现在景王屋子里了。 李鱼绕来绕去,越想越不对劲,会不会太巧合了,令景王想到李公子就是鱼? 突然发现自己成了筛子,还漏洞百出的李鱼:!!! 得赶紧想对策,景王若是发现李公子,他的心悦之人实际是条鱼,这—— 内心有个细小的声音道,这又如何,景王定会无法接受,他也不必纠结了。 李鱼:“……” 李鱼很认真对自己道:若是真被景王发现,鱼宠便不能再做下去了,也不能再做萌宠系统的任务,不能真正恢复成人,就是一条没有靠山的食材鲤——就算他如今和真锦鲤差不多了,没人养很快就会活不下去吧? 所以不能让景王发现他的秘密,也不能因为对这份感情不知所措,就不管不顾捅个大篓子出来。 毕竟大篓子他已经捅过了,李鱼辛酸地甩甩尾巴,如何善后成了个令鱼头疼的大难题。 李鱼正想着,屋外传来扣门声,屋子里无人应和,景王才推门进入。 因为和李公子约好了,李公子可能会走,景王要等李公子走了才回来。 李鱼立刻乖觉地游到水晶缸壁前。 当务之急,不能让景王发现鱼和李公子有相似之处。 比如,李公子生病了,鱼就不能再生病,只有鱼生龙活虎,景王就不能把鱼和生病的李公子联系起来。 可是前几日,鱼还撂挑子,不肯给景王rua呢。 李鱼:“……” 他头脑不冷静的时候都干了什么呀,在景王面前,李公子是李公子,鱼是鱼,不能弄混了!若是连他自己都混了,难保景王不会看出来! 李鱼赶紧朝景王甩了甩尾巴,打起精神游起神秘的图案。 景王果然还是最在乎鱼宠,每次一进屋就直奔水晶鱼缸,发现鱼没那么蔫了,景王脸色也好了些,可是望着游来游去兴奋的鱼,迟迟不动手。 李鱼:??? 一般他如此谄媚,景王定会rua他,再不济也会摸摸鱼头,但如今任凭他如何卖萌,景王只是垂着手,若有所思,并未动鱼。 李鱼倏地紧张起来:该不会真被景王发现什么破绽吧? 鱼在紧张,而景王蹙着眉,手伸进鱼缸里,轻轻托着鱼放在银石床上,给鱼裹上金丝水草被,裹完还拍了拍鱼脑袋。 景王心想:太医说了不能着凉。 又被裹成春卷的鱼:??? 李鱼恍恍惚惚想起景王给李公子裹的那床草绿色镶金边被子,还有揉李公子脑袋的动作,难道景王他…… 他真的发现了? 要不然怎会对鱼和对人都一个样,还知道鱼和李公子都喜欢水草? 李鱼一想到这种可能,顿时就觉得鱼缸里的水都冻成了冰。 这时王公公从外头快步走进来,拱了拱手请示景王:“殿下,车架都已备妥,宫中也打点好了,殿下是否还要入宫?” 景王摇了摇头。 入宫是因没人能给小鱼看病,他得请旨去寻了空,这会儿徐太医既已诊断出小鱼得了风寒,且小鱼喝过药恢复了神智,看上去好了很多,就不必再连夜赶过去,可先让小鱼静养一段时日,看情形而定。 当然,事后还是得给了空递个信,问过了空方能彻底无忧。 景王的意思有些复杂,才要把自己的想的记在纸上,让王喜知晓,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条春卷鱼从银石床上骨碌碌滚下来,脸贴着水晶缸壁,黑葡萄似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景王了然一笑,小鱼这是怕见了空吧?一般妖都是怕和尚的。 景王运笔如飞,写完眼神示意王喜读出来。 不明所以的王喜:??? 王公公在主子示意下大声念:“小鱼无事,不找了空。” “偷听”成功的李鱼:哦哦哦,看来他生龙活虎迎接景王是对的,景王这不就以为鱼没病,这份淡定从容,实在不像已知李公子的身份呀。 毕竟若是真的知道了,景王不该叫了空来除妖吗! 李鱼按住摇摇欲坠的马甲,觉得自己还稳得很,至于景王给鱼和李公子都盖差不多的被子…… 李鱼瞥了一眼已被他卷成披风的水草被,可能也许,是景王受鱼品味的影响,也开始喜欢绿被子了呢? 这种可能性,还是比景王发现李公子就是鱼,要大一些。 归根结底,一般谁会想到人会变成鱼? 李鱼不再多虑。景王没怀疑他,李鱼乐得休息养病。次日算准了时辰变身,景王已命人熬好药专门候着他了。 以为陪病人就是给好吃的、给盖被子的李鱼:“……” 看来生病会使鱼变傻,他居然忘记变身之后还要喝药了!! 徐太医开的药太苦,李鱼都不愿意回想,难怪会忘记。不过他不钻牛角尖时还是挺通情达理的,药虽难喝,但他知道这药对他的病极有好处,他如今烧退了,身上也不难受了,说明徐太医的药有用,景王端过来药碗,李鱼爽快接了,一饮而尽。 景王还如昨日一般拿着银匙打算喂小鱼喝药,一眨眼小鱼把整整一碗药都喝完了,景王:“……” 李鱼被药苦得龇牙咧嘴,放下碗发现景王还默默站着,李鱼不觉问道:“殿下可还何事?” 景王收起银匙缓缓摇头。 李鱼上下打量着景王,恍然想起这架势怕是准备喂他喝药,可他已经把药喝完了,李鱼想得很简单,喝药这么痛苦,不就该快刀斩乱麻,拖拖拉拉只会反复经历痛苦! 结果不小心把景王的计划给搅了,他可不是故意的! 李鱼赶紧补救道:“我、虽把药都喝了,药还是一样的苦……” 景王点了点头,苦得话就该吃甜。 昨日喂了多少片桃花饼,今日依旧是多少片。 景王低着头给李鱼掰桃花饼,李鱼这回学乖了,也不提他完全可以自己吃。 只是景王一直站着、弓着腰,每当躺在床上的李鱼说一句话,景王便会低下头来温柔地看着李鱼。 长此以往,定会吃不消。 李鱼体贴道:“殿下,要不您坐吧。” 李鱼的意思是,景王该找张椅子来坐,屋子光紫檀木制的椅子就有好几张,怎样都是够的,谁知景王点了点头,一掀衣摆就在床沿坐下了。 李鱼:“……” 李鱼还记得景王强吻他之事,这距离突然近得令他有些不安,可是再叫人起来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李鱼不想再与景王生气,只得自己往里挪动一下,拉开与景王的距离。 所幸景王好似没发现,或者已发现了,但是也未有所反应。 李鱼飞快啃完桃花饼,抹了抹嘴,景王又端过来一只白釉莲瓣碗,上头用一只倒扣的碟子盖住,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什么呀?”好奇鱼宝宝问。 景王带了一点得意,替他掀开碟子,李鱼发现竟是一小碗拍黄瓜,李鱼大喜,顿了顿问道:“是许大娘做的吗?” 他一下子就猜着了,这个古代没有拍黄瓜,他就当着许大娘的面做过一回,所以这定是许大娘所做,他做的那份全进了景王肚子,味道似乎还不错,不知许大娘手艺如何? 景王凑近一些,递给他一双筷子。 李鱼拿起筷子,先试着夹一根尝了尝,然后越吃越快,边吃边比拇指。甜食吃多了很该再来点咸,许大娘做的拍黄瓜是个惊喜,比起现代他吃过的味道都不差呢。 景王勾着唇,就这般将小鱼努力拉开的一点点距离,又不着痕迹地拉了回去。 李鱼喝完药又吃了一肚子的饼和黄瓜,吃饱喝足便有些犯困。 景王将玉枕挪到他身边,示意他再睡会儿。 李鱼想睡又不太敢,怕睡过头要变回鱼。 他想起,不知景王会为了他做到何地步…… 李鱼期期艾艾道:“只睡半个时辰的话……殿下能叫我吗?” 专门叫人起床是下人做的活,景王会为他做吗?李鱼有些期待。 而景王看着李鱼,理所当然点了头,这是力所能及之事,比令许大娘做拍黄瓜都要容易。 李鱼见他毫不犹豫,内心又是一阵悸动。 王喜带着重要的消息过来,欲告知景王,但是景王特别告诫过王喜,自己照顾李公子时,不希望有人打扰,王喜扒着门缝等了好一会儿,待李公子睡着之后,才轻声唤了景王…… 景王走出来听王喜说完,阴寒一片的眸子瞥向王喜。 王喜会意道:“人已带至清溪苑,请殿下处置。” 景王抬手,将衣袍上不慎沾到的灰尘掸去,又从袖中抽出一物,掷给王喜。 王喜接过看了一下,确定这是一种药。 王喜心中一寒,殿下太狠了,只不过……这也是对方咎由自取。 屋子里此时有人在梦呓,王喜听见了李公子的声音,景王原本被戾气笼罩,立刻散了个干净,赶紧折回去看李公子了。 王喜这边领了命,立即命底下人按景王的意思去办妥。 清溪苑。 楚燕羽被拖回住处时,又挨过了一顿板子。许是有了上回的经验,他并未晕过去,可他恨不得自己是晕的,想他费尽周折摸进内院欲给景王下药,没料到竟被当场揭穿…… 出师不利,这都还罢了,为了诱惑景王,也为了彻底麻痹自己,他预先给自己喂下了媚药——他的确有异样感,以为自己欲火中烧,不停哭求那些行刑之人,将他带到景王面前,奢望景王还能对这样的他心软。 他以为趁着药性,多没脸的事都能毫无阻碍地去做,可是到头来王喜竟冷冷告诉他,他根本没中媚药,所谓媚药早被换成了豆粉,楚燕羽才晓得,他以为的异样感不过是做贼心虚引起的一场错觉,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独不告诉他,都在看着他自甘下贱、形容y荡地求宠爱。 楚燕羽静静躺在地上,恨不得自己已经死去。 王喜带着人过来寻他,楚燕羽还未来及反应,就被侍卫钳制住,掐着他脖子喂下了一盏茶。 楚燕羽想也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抠着嗓子大声咳嗽,可是眼泪都咳出来了,却未能将喝下去的茶水吐出来。 “你究竟给我喝了什么?”楚燕羽流着泪恨恨地盯着王喜。 王喜皮笑肉不笑道:“楚公子想喝却没喝成的东西,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这是——真的媚药吗?! 楚燕羽吓了一大跳,转身想逃,想着若能逃回六皇子身边,兴许就有人能护着他、救他了,可他如今在景王府,有伤在身亦逃不远,王喜亲自上前将他打翻在地,并且将他的手脚捆住。 楚燕羽很快感受到了真正的情潮,他浑身瑟瑟发抖,眼睛里满是血丝,感觉所有的理智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他是谁,六皇子又是谁,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要一个痛快,或者干脆一刀杀了他。 他以为王喜将他弄得如此是要找人污辱他,可是没有人来,王喜将他捆住之后,堵上他的嘴,也将他屋子的门牢牢锁住。 “楚公子想让别人欲火焚身,不若自己也尝尝个中滋味,只不过这媚药可不会有人来给楚公子解,楚公子一个人好好感受吧,这是殿下对你的惩罚。”王喜轻蔑地笑着,留给他最后一番话。 楚燕羽既不能动,也不能叫,只能发出一点呜呜的哀鸣。 王喜的身影逐渐远去,等待他的是令他窒息的烈焰,与无穷无尽的黑夜。 第58章 李鱼的风寒没过多久便好了。养病的这段日子, 他每天都会以人形与景王相处一个时辰, 喝药,吃点心, 冷静观察。 虽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期待什么, 但是放下先入为主的气恼之后,能被这般照顾, 他还是挺开心。回想景王对他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从他正式成为李公子就开始了, 该不会是从那时起就心悦他了吧? 这题答对了有分加,可是看着景王俊逸温柔的侧颜, 想知道答案的李公子怎样都问不出口。 也许、可能,再继续冷静观察观察, 就能找到答案呢?李公子安慰自己。 徐太医后来又给他诊了几次脉, 调整了药方, 最后宣布他已病愈, 李鱼高兴地咧了咧嘴, 谢过徐太医之后, 心头竟闪过片刻的怅然, 他的病好了,就没必要让景王陪他了, 他就又是王府负责养鱼的壮丁了。 李鱼刻意无视内心的不适,灿笑着道:“这些日子也多谢殿下照顾。” 景王亦含笑, 微微点头。 病养好了, 可是楚燕羽给景王下药, 李鱼还不知后续呢,他不敢直接询问景王打听,改向王公公打听了一下,王喜滴水不漏地道:“楚公子犯了大错,如今正在闭门思过。李公子怎会认识他的?”王公公笑着反问。 李鱼不好解释,含混道:“我以前在外边听说过楚公子的大名。” 这也不算假话,原书的小娇妃才色过人,还在六皇子身边时就很有名。 王公公可有可无地嗐了声:“也许老奴也曾听说过呢。不过以前再如何都是以前的事,入了王府就得好好做人,净想着行腌臜之事可不成。依老奴看,楚公子这是咎由自取,李公子可别心软替他求情呀。” 王喜不愧是人精,连李鱼可能会求情都想到了。李鱼一怔:“怎么会。” 他还没不明事理到这般田地。楚燕羽有胆子给景王下药,被景王抓到,没被杀都算景王仁慈,王公公道只是闭门思过,李鱼当然不会因此去向景王求情。 不过他确实也不清楚,更没想到王喜话中提到的闭门思过有何深义。 景王和楚燕羽之间闹得如此,按他对景王的了解,这二位已离相爱越来越远。 看来他稳坐心悦的位置,往后牵线搭桥也不必再想了。 李鱼思及这一点,不觉有些如释重负。 楚燕羽后来如何,李鱼自己也不想关注了,景王当初在宴席上已拒绝接受楚燕羽,楚燕羽完全可以拥有和原书不一样的人生,可是楚燕羽依然坚持入了景王府——王公公有意替主子解释,李鱼这才得知楚燕羽是如何入府的,原是三皇子不厚道地甩锅,李鱼哭笑不得。 楚公子至今在景王府没有任何位份,连下人都算不上,府里人都知这人得防着,随意称一声公子都带着几分轻蔑,不像李公子,是殿下承认了的心尖尖,下人们全都恭恭敬敬地供着,生怕有何怠慢。 虽李鱼的出现搅乱了景王的感情,可是入府和下药,却不是李鱼拿刀剑逼楚燕羽做的,楚燕羽既决定走这一步,是楚燕羽自己的选择,这才是真的鱼他无瓜。 李鱼撂开楚燕羽不提,景王见小鱼总是打听旁人就有些不爽,眼神一刻不停示意王喜。 被委以重任的王喜立即扭转话题道:“殿下,李公子,近日皇城多开了一个集市,呃,老奴打听过,是皇上为了庆祝本朝与金绝联姻,与金绝王商量了办的,里头做生意的多是金绝商人,卖的是本朝见都没见过的小玩意……” 李鱼一听见“集市”、“玩意”,耳朵尖就竖了起来。 王喜忍笑把话说完:“殿下原打算要过去看一看,若是李公子有兴致,不妨问问殿下。” 王喜朝李鱼眨眨眼睛,又朝景王的方向努努嘴。 李鱼穿书之后还没以人形逛过街,忙道:“殿下,我想去,可以吗?” 景王就等着他呢,笑着点头。 终于可以出去走一走了,再闷在王府里怕是要长蘑菇!李鱼高兴了一圈,赫然发现他和景王一起去逛集市,放现代的话,这不就成了约会? ……原来,是约会啊。 李鱼脸色微红,偷偷瞥了景王一眼,大混蛋又用手段了,竟让王喜帮忙说话,他差点就没反应过来。 既是约会,景王不就是在追他? 李鱼心里腹诽,以前这混蛋光用强的,现如今都晓得要追他了,进步这么神速吗! 不过可以去逛集市呢,李鱼舍不得拒绝,咬了咬唇瓣心想,他其实也没有另一半,姑且就……让大混蛋追一追,他应当也不吃亏。 李鱼点了头,算是正式应了。王公公就差给景王道喜了,主子们出门也不会立刻就去,也得看集市开放的时间与景王的空闲,且小鱼外出也得要有“合适”的衣裳,景王私下又指了些衣服样式,要王喜去盯着,王公公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为了彻底解决小鱼的后顾之忧,爱鱼人士景王贴心地提出要带鱼一起逛街,照顾鱼的任务,全都交给李公子。 李鱼求之不得,景王要他照顾鱼,到时哪个是真鱼哪个是假鱼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很快到了出行的日子,李鱼早早与景王约了时辰,变身之后立刻就碰了面。 他穿着一件景王新给的玫瑰红绣银莲长袍,腰间随意系一条玉珠串,王喜道病愈该穿得喜气一些,李鱼不太懂古代人的讲究,听起来是很好的意思,让他穿他便穿了。他至今不太会束古代的腰带,可是景王给他的衣裳都只配了很细的带子,不必他在如何系腰带上太伤脑筋。 红色喜气,能衬得人肤白,李鱼觉得自己着了红,脸色也连带好了不少,透过铜镜,能看见脸颊上像染了一层极浅的胭脂,他不常穿这般艳色,景王竟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挪开。 李鱼得意地笑了笑,他也知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的道理,可是景王的旧衣太合他身了,简直就像贴着他做的。李鱼穿书成鱼,人形的机会不多,一般有衣裳穿就谢天谢地了,从不会多想,偏这回他多想了一下,景王怎会总有一堆贴他身的旧衣? 且这些衣裳的颜色,为何总是景王自己都不穿的? “难道这些并不是真的旧衣,是殿下特意做的?” 李鱼一时间幡然醒悟,景王没想到会被揭穿,表情尴尬。虽未承认,可是不好意思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放以前,李鱼可能又会觉得恼,可是如今换了个角度,他就看见了景王对他的细致和深情。 李鱼心里好似被一只猫爪子,轻轻挠了挠。 “多谢殿下,衣裳很好看,我、我就继续穿着了……” 李鱼飞快对自己道,就是穿了景王给他做的衣服而已,可是景王的不好意思似会传染,他与景王对视一会儿,竟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李鱼低下头,不停拨动着水晶瓶把手上的金链,因景王把鱼宠托付给了他,就由李鱼负责将鱼装瓶。李鱼便提前把鱼抱枕放了进去,平时多以袖子遮掩,等到了时辰,可能瓶子里的就是他了,真真假假,一般难以分辨。 李鱼记得景王会特意将金链绕在手掌上,防止水晶瓶脱手,李鱼为了装得像,也学景王这般做,金链才绕上手掌一圈,景王便从他手里,将金链和水晶瓶都接了过去。 李鱼莫名其妙,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景王仔细看一眼瓶子里的鱼,发现端倪。可是景王只认真将他手上缠了不过片刻的金链解开,重新缠回到自己手上。 李鱼:??? 景王说不了话,很多意思都要靠想。 李鱼呆呆地想了好一会儿,景王并未责备他,所以应当不是嫌他不会照顾,而是觉得金链子令他不舒服了。 可景王自己的手也受过伤,还是因为要保护他…… 回想起景王为他受伤流血的样子,李鱼心里被许许多多的感动淹没,他是打算冷静一段时日,可是景王好像用一根无形的绳子,将他一点点拉走了。 “殿下,公子,该启程了。”王公公过来请示。 因集市离王府较远,王公公安排了马车,李鱼要珍惜时间毫无疑义。上车时有下人主动以身体为凳,李鱼谢绝了,他又不是真的贵族公子,只是爬个车,对他来说不算难。 景王府马车有些小,李鱼上去坐下刚合适,不多时景王从另一边上来,塞两个便有些满了,李鱼不得不与景王面对面,腿抵靠着腿,马车疾行,有时拐个弯,变一下速,他就会不可避免触碰到景王,或者撞到对方身上,不过都不算用力,也不疼。 李鱼窘得不行,感觉自己吃了景王的豆腐,碰几次便道几次歉,景王听他不停道歉,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李鱼:嘤嘤嘤大混蛋,这样笑为什么感觉是他在吃我豆腐!! 马车很快到了集市,景王拉李鱼下车,上车是李鱼自己爬的,轮到下车望着比地明显高出一截的车身,李鱼腿肚子有些打颤,只好耻辱地任由景王来拉他。 谁知景王这个人,忒会顺杆子爬,一见他松口了,不止拉他的手,还就势搂他的腰,李鱼被可恶的身高差吃得死死的,被半搂半抱带下了车。 听说有贵人来,集市已聚集了诸多百姓,抬眼望去乌央乌央的一片。李鱼才刚落地,从景王怀里挣脱出来,便听见百姓中有人窃窃私语。 “这位贵人是谁呀?” “看车架是景王府,景王殿下你有没有听说过?” “废话,景王殿下我当然听说过,我是问景王身边的那位年轻公子。” 李鱼一听还有他什么事,连忙竖起耳朵。 那头接下去问道:“那位公子是谁呀?” “不知呢,可能是殿下的弟弟?” “你家弟弟用抱的?依我看,能让殿下如此宠溺,不是王妃就是侍妾吧。” “不可能,王妃也能逛集市?” “王妃不可能,那就是宠妾吧。” 李鱼:“……” 景王也听见了这番不着调的对话,面色沉了沉,李鱼心想,群众不明真相胡乱议论,景王生气也在所难免,若是肯出来做个澄清也不错。 他才这般想一想,景王就与他心有灵犀似地,锐利的眼风扫过王喜,王喜一个激灵,立马跑过去,将几位没有眼力见的百姓拉到一边,一通交流。 王公公办妥殿下的交代,笑着归队,百姓们亦笑着回来,兴奋地扯着嗓子喊道:“欢迎王爷、王妃大驾光临。” 天真地以为景王是在澄清的李鱼:!!!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怎么就成王妃了,往后还有何名声可言? 算了,一条鱼有屁的名声,李鱼不知多少次地自我安慰。 第59章 盗版必究 周围的百姓纷纷改口叫王妃, 景王脸色缓和了许多,可是既没有要纠正的意思,也没向李鱼多提什么。 李鱼还想着万一对方提起, 自己便能拒绝, 毕竟他们两个并非夫夫关系, 被人误会不太好, 可是景王不提,他也不能主动去跟景王说, 更不能自己去向百姓解释,显得他有多在意王妃这个称呼似的, 于是李鱼很憋屈地被许多人叫了王妃,却因种种顾虑不能反驳。 李鱼都后悔出来逛街了,嘤嘤嘤, 为何大混蛋什么都没表示, 他就被牵着鼻子走! 这集市王喜来探过一回, 轻声向景王和李鱼简短地介绍, 若是主子有感兴趣, 便可由他引路, 王府侍卫负责护住景王, 景王护住李公子,故而看热闹的人虽多,景王一行人实际却未受到冲撞。 景王将王喜画的简易地形图交给李鱼, 一派你做主的样子。 李鱼拢共只能逛一个时辰, 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多余的客套上, 二话不说接过来。 王喜绘制的地形图简单自懂,一目了然。原来这集市分南北两个口子出入,他们如今是在北口,沿着主道有不少商铺和摊子,还有一座酒楼,里头请了来自金绝的杂耍班子。李鱼知道这趟不可能将集市每个角落都逛遍,那就往最热闹之处瞧一瞧,酒楼据说是此地最大的酒楼,虽是本地人所开,所用厨师皆来自金绝,听说金绝人擅烹制牛羊,故而酒楼招牌菜是烤全羊和各种肉串,这就很令李鱼心动了。 李鱼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殿下,咱们就沿主道慢慢往南走,看看路边摊,然后在酒楼里用饭、看杂耍,然后走到南边的口子便回,如何?” 李鱼的计划中规中矩,景王无任何异议,示意王喜去办。王公公立刻命一个侍卫小跑着赶去酒楼,定下位置最好的包间,且烤全羊这种颇费功夫的菜,一时半会儿弄不出来,也可以令酒楼先做着,李公子和殿下看来会先逛一会儿,等到了酒楼也差不多能用了。 李鱼与景王便按计划边走边逛。 王喜说的没错,集市里很多都在卖金绝特色的货物,李鱼之前也就是从原书中读到了一两句。 金绝人喜爱亮闪闪、线条粗犷大气的金饰,尤以手环、面具为主,手环与面具上,通常会绘有金绝国的金乌图腾。 李鱼心里也极爱亮亮的东西,这些金饰放在露天的摊子上,李鱼每路过一家就会停下来好奇地看几眼。 景王发现了一根白玉簪子,簪尾做成了罕见的鱼形,鱼眼处镶以墨翠,景王觉得这簪子制得不错,虽用料粗糙了些,颇具几分小鱼的神采,遂将簪子要过来细观。 景王在看簪子,李鱼心里乐,原来大混蛋也会喜欢首饰啊。 他趁着景王看簪的工夫,遛去了别的摊子,景王立即便注意到了,将手里的鱼形发簪交给王喜处置,自己则带着侍卫,远远跟着李鱼。 他知道小鱼自从来了集市,眼珠子都要黏到沿途这些玩意上了,景王想着,就让鲤鱼精玩一会儿也无妨。 主道边摊子围得人都多,李鱼好容易找到一处人少的,走了过去。这一家是专卖手环和面具的,李鱼欣赏的目光流连在一排排高高挂起的面具上,这家的面具涂了一层厚厚的金粉,额角统一是只金乌,金乌尾处饰以漂亮的孔雀尾羽,显得古朴而又神秘。 李鱼看完面具,又去看手环,学景王的样子,兴致勃勃拈起一枚金环,放在日光下细细观察,果见手环内侧也雕刻了金乌,和传闻一样。李鱼手指摸了摸金环,只觉金环打磨得十分光滑,除了内侧的金乌,并无其他装饰,试着戴上手,粗沉的金环套在瘦削的手腕上,很有种暴发户的即视感。李鱼体验过后觉得不太合适,便想摘下。 谁知摊子老板见李鱼孤身前来,也不知李鱼身份,竟笑着道:“这位客人既戴上了,说明金环与客人有缘,这是我们金绝的规矩,请客人千万别辜负这段缘分,买下来吧。” 这老板虎背熊腰,长了一脸络腮胡,眉眼有着金绝人的深邃,开口就要李鱼买金环,要价五十两银子,李鱼微窘,只是试戴片刻就要买下来,还这么贵,莫非他这是遇见了古代版的强卖? 远处景王一见不对就要上前,忽见李鱼挠了挠脸颊,露出淘气的微笑。 景王:“……” 景王足下一顿,他好似一不小心就发现了小鱼捣蛋现场。 景王默默心道,小鱼毕竟是鲤鱼精,只要没有危险,想如何便如何罢。 李鱼仔细回忆了一下,老板开始的确未告诉他不可试戴,他再看一眼其他摊子,一堆堆客人也有试戴的,其他老板也未说什么,唯独这家不一样,李鱼明白过来,他估计是不小心撞见黑店,被黑店坑了。 对付这种人,李鱼一点不着急,悠悠地道:“大叔,我要戴时你可没说戴了就得买,为何这会儿你就说了。” “这会儿说也不晚。” 老板索性耍起了赖:“我的金环乃有灵气之物,被你戴了,灵气就被你吸走,你若是不买,我还如何卖给别人?” 李鱼:“……” 连这种强词夺理的鬼话都能编得出来? 李鱼垫了垫手里的金环,怪沉的,估计能值不少钱,但肯定不是五十两银。李鱼听王喜说过,寻常人家十两银子能过一年呢,他哪能以五年的花用去买一样饰物? 再者,他也没有钱。他在景王府是负责养鱼的,每日要做的“活计”着实轻松,吃穿都由王府来,李鱼自己也没想起要月银。他一条穿书鱼何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就算有空间,还是留给其他重要的东西吧。 鱼虽每日盖着金丝水草被,从宽阔的银石床上醒过来,实际身无分文,亦无存款,是条穷光蛋鱼,这金环怎么看都买不起,他也不想花冤枉钱助长不正之风,最好能让这老板得个教训。 “大叔,不好意思,五十两太多了。”李鱼爽快道。 任你说破天,就是不买又如何? 老板瞪圆了眼睛,他不可能看错,这少年身上的衣服料子由最上等的冰蚕丝织成,就连腰间随意斜系的一条玉珠串,颗颗水头都很足,他因此料定这少年是位贵族公子,可是一个贵族怎会拿不出区区五十两,还一副我很闲想砍价的架势? 老板黑着脸道:“最多四十五两,不能更少了。” 李鱼叹气:“大叔,四十五俩我也拿不出。” 老板尚抱有希望,每次五两五两的往下砍,都砍到二十五了,这位公子仍是不打算付钱,老板眼看都有些急了。 “那你到底能拿出多少?” “大叔,不好意思,我今日出门忘了带钱。”李鱼笑着吐了吐舌头。 老板差点被他气晕过去:“你没带钱逛什么逛!” 李鱼无辜地道:“大叔不也没早告诉我,戴了金环就要买吗!” 老板气得想赶人,正要撕破脸骂几句,远远瞥见少年公子斜后方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青年,这青年身后还站了一大堆随从,神情冷淡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眼露杀意。 老板心肝一颤,意识到这青年怕是少年公子的后台,嘴唇开开合合,愣是把要骂人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而李鱼浑然不知有人给他撑场子,见老板不吭声了,李鱼把方才的金环重新戴回到手上。 老板被他的迷惑行为搅晕了,小声道:“你、没钱又不买,还戴着做什么?” 李鱼憨厚道:“大叔,你不是说我把金环的灵气吸走了吗,如今我多戴一会儿,让它也吸吸我,不就能卖给别人了吗!” 老板:“……” 老板才说过金环有灵的话,若是马上矢口否认,就是在打自己的脸了。 老板不安地瞟向远处的青年,可能是他临危出现了幻觉,总觉得青年冰冷的脸变得更冷了。 老板无奈地看着李鱼将金环滚来滚去,各种戏耍。 有路过行人好奇地望着李鱼,也有因此对金环感兴趣想玩的,老板以为买卖来了,李鱼却在旁粗声粗气道:“你们钱带够了吗,老板的规矩,戴上就得买了。” 行人一听这还了得,缩着脖子赶紧走了。 老板又气又急,还不敢发火,最后只得求李鱼将金环还他,另去别处。 李鱼笑嘻嘻道:“大叔,祝你生意兴隆,下次我再来!” 祖宗可千万别再来了,老板心里求神拜佛。 李鱼自觉离开了一会儿,景王应当还在看簪,李鱼要按原路返回去寻景王,回头就发现景王勾着唇,站在他身后,犹如再坚实不过的铜墙铁壁。 “殿、殿下!” 李鱼舌头打结了,大混蛋原来一直都在? 那他和老板砍价,还捉弄老板,不就被看见了?! 身为心悦之人,在景王心目中的形象大概会破灭吧。 李鱼有些忐忑,景王却笑着走上前来,揉揉他的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簪尾是鱼形的白玉簪,小心插到李鱼头发里。 李鱼:??? 李鱼最早变成人形时,系统对他的头发进行过一番修正,令他的头发变长了些,故而没人对他的头发说三道四,而李鱼自己觉得这是入乡随俗,也没特别在意,且他每次变身匆匆,有衣服穿就不错了,来不及绑辫子或者束冠,一般都简单披在脑后,景王以为他喜欢如此,也不苛求。 这会儿得了个发簪,李鱼望着簪尾处的圆滚滚小鱼入了神。 因为他叫李鱼,所以景王才送他一根有鱼的簪子吗? 景王真是,太喜欢鱼了。 李鱼耳根微微泛红,接下来他是不是该学着束发了? 第60章 李鱼沿途又陆续看了不少小玩意, 不过因为之前的无良老板,到底影响了心情,逛街就真的只是在逛。 到了李鱼很期待的酒楼, 王喜早带了人在二层雅致的小楼前候着了。 酒楼名唤“醉春风”, 李鱼私心觉得还挺别致,尤其是, 这家本质是一家卖烧烤的店, 就更有意思了。 王喜已提前订了楼上最好的雅间,并且告诉景王与李鱼, 招牌菜都备妥了, 李鱼想了想热腾腾的烤串和烤全羊,走起路来都比平常急切几分。 景王自是全都看在眼里。 到了雅间,扑面而来浓郁的烤肉香味, 李鱼使劲吸了吸鼻子,太棒了,和现代差不多一个样! 不过心里急归急,他还是知道该让景王先动, 带着快要飞出去大快朵颐的魂魄, 闪到一旁。 景王却走过来,携他的手一同入席。 李鱼还没来及反应,爪子蓦地一热, 景王已拉着他往主座走了, 李鱼松开也不是, 不松也不是, 酒楼头次来了景王这样的贵客,酒楼老板带着好几位伙计都在跟前,他若是直接甩手,会不会令景王丢脸? 等他懊恼地想起,景王的脸面仿佛也是鱼他无瓜的,景王都已坐下了,伸手一拉,李鱼也要坐。 他马上便发现有些不对,他的位置竟挨着景王,虽然以前写写画画也不是没挨过,但是如今他知道景王喜欢他,又在外边经受了一波被叫王妃的惊吓,李鱼很快意识到,王身边的位置应是给王妃的。 景王妃的名头还没洗干净呢,这一坐下去,不就是真坐实了吗? 李鱼还在犹豫,景王亲自动手,从烤全羊上夹了一只羊腿下来,放入李鱼面前的一只小碗里。 李鱼眼睛嗖地亮了,嗷,有这——么大,这——么香,烤得金黄带一点点焦脆的羊腿,他从没啃过! 李鱼不觉就坐到了碗前,碗旁摆了几只银碟,盛了辣椒粉、孜然、花生、豆豉这几样调味料,李鱼惊喜地道:“居然有这么多?” 酒楼老板连忙给李鱼解释:“这是金绝习俗,烤好的肉单吃可,蘸酱亦可。” 这样的习俗李鱼很喜,自己开始试着拌蘸料,李鱼先后放了一大撮辣粉和孜然,又撒了一小把芝麻,抬头问老板:“有香油和蒜泥吗?” 李鱼其实想问的是蚝油,但他觉得古代应当不会有蚝油,临时改成了都是油还很香的香油。 老板一看这位就是个懂吃的,忙道:“有、有的。” 因许多贵族并不喜这两样,老板怕得罪贵客就没在桌上备,这会儿赶紧命伙计拿出来。 李鱼很快拌完自己的料,十分有成就感,瞥了一眼景王,景王面前的碗里还什么都没加。 李鱼心想,景王是……不知道如何吃吗? 毕竟皇子们进的大多是蒸煮类的食物,烧烤类极少会吃。景王虽把羊腿给了他,自己却只随意夹了一片白肉,还只用了半片。 “殿下,我来帮你好不好?”李鱼小小声问。 景王等他很久了,勾了勾唇,不客气地将自己的碗放到李鱼手边。 李鱼一边往碗里放调料,一边细心地问:“殿下吃不吃蒜泥”,“殿下吃不吃花生”。 而殿下痴痴望着他忙碌,胡乱点头或摇头,也不知应了些什么。 须臾,调好的一碗料已塞了过来。 令景王恍恍惚惚想起,那些年小鱼给他做的一碗拍黄瓜。 李鱼道:“好了,这些都是按殿下口味调的,殿下快试一试吧,绝对比只吃白肉有味道多啦。” 景王点点头,顶着王公公担忧的小眼神,夹一筷子白肉蘸满调料,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好吃。殿下满足地微笑。 李鱼很快吃了小半只羊腿,喝了些羊肉汤,还试着切了一盘卤牛肉——虽然他的刀功很丑,切得很不好看,不过至少能吃,几乎全进了景王的肚子。 用了一会儿膳,外边突然有人报承恩公世子到了,欲找景王,李鱼:“……” 李鱼举着羊腿的手放下来,王公公瞅准了递给他一块干净布巾,李鱼擦了擦油光光的手指和嘴,狐疑地看向景王:叶世子来此地做什么呀,难道景王除了约他逛街,还叫上了叶清欢? 李鱼想太多。景王当然没有请“不相干”之人,是叶世子自己得知景王在“醉春风”用膳,也想过来凑个热闹。 至于叶清欢如何得知,景王一个眼刀过去,王喜愧疚地摸了摸鼻子,他是景王的风向标,叶世子一问他的位置,就知景王在何处了。 景王令王喜将叶清欢放进来,总是牵着一条狗的叶世子,这回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 叶清欢带来了一位瘦瘦小小的少年公子,这位公子有着不输给楚燕羽的阴柔之美,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挺翘的鼻子,樱桃小口,两只手都牢牢缠在叶清欢胳膊上。 李鱼被叶清欢这阵势吓了一大跳,原书设定叶清欢是独子,没有亲兄弟,所以眼前这少年肯定不是叶世子的弟弟,却与叶清欢如此亲近,就显得很是奇怪。 再者,叶世子不是要和公主成亲吗,怎会和一个少年这般亲近? 难道…… 李鱼想到一种可能,不着痕迹地瞥了身边的景王一眼,难道搞基也会传染? 叶清欢在景王面前一向不见外,这会儿带着少年公子过来雅间,竟有些拘谨,话还没说一句,埋头便是一通傻乐。 李鱼觉得更可疑了。 叶清欢身侧的少年,目光起初有些审视,看见李鱼时没什么反应,待见到景王,少年突然捂住嘴巴,低呼出声。 他一发出声音,立马便露馅了,因为这是柔美的女音,景王与叶清欢对视片刻,略一沉思便知这人身份,而李鱼还沉浸在“这少年竟是女子假扮”,“叶世子为何会带一个女扮男装逛街”、“叶世子是不是有别人了”等等狗血的猜测之中。 他一没注意就把心中所想嘀咕出来了,叶清欢笑着道:“我可没别人,这位是公主。” 李鱼:啊??? 李鱼还想着叶清欢是不是做了对不起金绝公主的事,原来叶清欢身边的少年——竟就是金绝公主本人。 李鱼比方才还要吃惊,他曾在养心殿国宴上远远见过这位公主,公主还帮鱼说过话,怼过二皇子,但彼时他在鱼缸里,没怎么看清公主样貌,故而公主以男装出现,他竟没认出来。 “二位好。” 金绝公主应声,冲景王与李鱼友善地点了点头。景王论身份不比金绝公主低,自是不必对公主行礼,李鱼琢磨了一下他的身份,悄悄挪开了椅子,可是景王忽地将手搭上他的肩,导致李鱼一使劲,也没能站起来。 李鱼:“……” 叶清欢哈哈一笑,道:“李公子不必在意,算起来早晚都是亲戚呢。” 叶清欢上次去景王府,就知道景王有个很喜欢的意中人——李公子,李公子平时被景王藏得严严实实,叶清欢根本就没见到过人,老早就想见一面,这次得知景王带着李公子逛街,叶清欢立刻决定带着公主也出来。 金绝民风开放,并没有未婚夫妻不得相见的规矩,爱慕的男女亦可相约。叶清欢起初很害怕成婚,到后来逐渐想开,主动去往金绝王处,恳请多与公主相处,培养感情,金绝王很看重叶世子,自然满口答应。 金绝公主原本不是很喜欢这个被皇帝称赞为“成熟稳重”的夫婿,可是得知叶世子养了一只狗,小公主看叶清欢的眼神就不同了,只因这位公主自幼就爱养宠物,猫、兔子等等都养过,本以为成亲了夫家这边也许就不让养了,可是没想到,她的未婚夫与她有着共同的爱好,且叶世子是年轻一代中较为出色的人物,小公主如今看叶清欢,是越来越喜欢了。 金绝公主和叶清欢一样,与李公子算是头一次见面,一时拘谨,无话可说。不过小公主还记得国宴上的小鲤鱼,故而一见到鱼的主人景王就激动万分。 “景王殿下这次带鱼来了吗?”金绝公主好奇问道。 景王的鱼——其实就在景王身边。 李鱼和景王都这般想着,不过李鱼在考虑要不要将水晶瓶取出来,在不让金绝公主接近的前提下,让公主远远看一眼。 李鱼绞尽脑汁,景王只是笑了笑,慵懒地扫一眼王喜。 王公公立刻睁着眼睛替主子说瞎话:“公主,不巧了,殿下今次出门没带着鱼。” 被落下的鱼:“……” 李鱼坐在椅子里,眼角余光不安地望向景王的手,景王手掌上明明还缠着水晶瓶的金链,可是令王喜说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大混蛋干吗不肯让公主看鱼? 不过不让看,也算帮了他的忙,嘿嘿,他就不用担心公主会看出什么来了。 金绝公主遭到婉拒,不过这位公主与她的未婚夫叶清欢一样,并不在意景王的冷漠,笑盈盈道:“那下次,让我看一看它好吗?” 金绝公主一脸不止想看,还想rua的神情。 这位公主天姿国色,笑起来更是娇艳,奈何景王根本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是亲戚就卖几分面子,果断摇了摇头。 不好、没门,rua你自己去吧! 叶清欢、李鱼:“……” 景王虽不许金绝公主rua他的鱼,吃烧烤的队伍,仍是被强行加进来两双筷子。 叶清欢想带着公主过来凑热闹,也是因为考虑到公主离开金绝已久,可能会想家,这集市、酒楼,处处透着金绝气息,他直觉公主会很喜欢。 果然小公主看见满满一桌子牛羊肉,眼睛弯得像月牙,与他有说有笑。 公主优雅地令随行侍女切下一只羊腿,朝叶清欢点了点头,叶清欢亦开心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主立刻捋起袖子,抓起羊腿,叶清欢:“……” 公主以极快地速度,风卷残云般消灭了一只羊腿,擦擦嘴巴,将羊骨放进盘子里,又优雅地令侍女切另一只。 叶清欢抖着唇去看景王那边,景王家的李公子也在啃羊肉,一手羊腿一手筷子地吃着,一不小心嘴角蘸上了酱料,李公子正要用舌头去舔,景王忽然俯身过去,正巧挡住叶清欢的视线。 叶清欢:“……” 足足挡了有一会儿,景王重新坐了回来,李公子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关键是嘴角上的蘸料很神奇地不见了,嘴唇还红了一圈! 景王则很愉悦地舔了下唇。 叶清欢:“…………” 叶清欢再转过去看看依旧优雅的未婚妻,心里哀嚎,论不要脸,他又输大发了! 第61章 李鱼原本在专注啃羊腿,忽然就被占了个大便宜, 又羞又恼。 他觉得原书都是骗人的, 要不然楚燕羽切开怎会是朵黑莲花, 而景王一个暴君人设, 实际是个爱吃豆腐的大混账, 连他吃个饭都要来亲他, 还让不让人活了! 而且还是当着叶世子和金绝公主的面亲——李鱼自我安慰都跟不上景王欺负他的速度,金绝公主与他一样在埋头用膳,不知瞧没瞧见, 可是叶世子瞪着眼珠, 一副被雷劈的样子,肯定瞧见了, 嘤嘤嘤他、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大混账! 李鱼抬起手背, 愤愤地擦了擦被混账亲过的嘴, 眸子瞪圆了, 火星四溅! 不冷静的时候踹过打过也后悔过, 他不能再不冷静, 更不能随意动武。 且, 老实说,动武也没用。景王比他高比他壮,拎他就像拎小鸡似的, 嘤! 景王见他想炸毛又不得不隐忍的样子, 禁不住浅笑。 也许小鱼自己都没发现, 对于他的亲近, 已越来越习以为常了。 金绝公主和叶清欢对李公子都不熟,为了缓合气氛,驱走尴尬,叶清欢打圆场,提议让李鱼自述身份。 李鱼脸上犹有未散的红晕,简单道了道姓名、年岁。 叶清欢得知李公子单名一个鱼字之后,总算醒悟过来,景王这人,不止喜欢鱼,痴迷鱼,还寻了个名字里带鱼的,看来不止赢了他,还将他甩出了十八条街! 叶清欢面带微笑,内心却想磨牙。 金绝公主得知李公子平时就替景王养着鱼,别提有多高兴了。 “小鱼,李公子,下次你就带着那条鱼来我府里玩,如何?” 金绝公主虽拗不过景王,但聪明的小公主看出来了,李公子可以争取一下! 李鱼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要他自己带着自己去公主府邸?还是算了吧! 金窝银窝不如景王府的狗窝,李鱼哪儿都不想去。 因多加了两个人,桌上菜就不太够了,叶清欢多点了一道萝卜炖牛肉,公主则点了一道羊肉丸子汤,酒楼很快便做好,送了过来。 随这两样一起送的还有两整碟碧绿的香菜与葱。叶清欢与景王都不喜,但公主和李鱼,一个喜欢香菜,一个喜欢葱,两人不约而同将这两样瓜分干净,彼此惺惺相惜地对视,露出会心的笑容,食友身份就这样定了。 忽然觉得水晶瓶有点拿不住的景王:“……” 金绝公主是个热心之人,再加上叶清欢的关系,早便把李鱼划进了自家人。闲聊时得知李鱼遇见了奸商,公主秀眉高高拧起,愠怒道:“岂有此理,我金绝怎会有这样的人!” 公主一声娇叱,立刻便有两名乔装成下人的侍卫应声入内,奉公主之命,要给奸商一点颜色看。 李鱼觉得有些过了,赶紧谢过公主好意,将自己已捉弄回来的事说了一遍。 “这算什么,不痛不痒。”叶清欢也想给李鱼出气:“奸商可不就是看准你一个人,故意要讹你,也该让他好好得个教训,免得以后还要祸害别人。” “对,就是这个理。”公主笑着拍了拍手:“李公子,就让我的人去,你别管了。” 李鱼知道自己轻易说不动这二人,求助的目光不由转向王喜,王公公心里也是极赞同教训奸商的,可李公子亦是殿下的心尖尖,不好拒绝,王喜灵机一动道:“老奴全听主子的。” 王喜的主子——景王殿下正端着一盏热茶老神在在地喝着,叶清欢与金绝公主之言景王全听见了,可是景王并未表态。 李鱼有些意外,平时他的手被金链子勒一下景王都要亲自照顾,为何这次却没反应? 李鱼:“……” 李鱼为如此想的自己感到羞愧,他莫不是中了景王的毒,竟理所当然以为景王会替他出气! 实际上景王是景王,他是他,景王不出面,也不能道德绑架。 景王明摆着不想参与,李鱼又说不过公主和叶世子,只得眼睁睁看着侍卫们领命。 没多久,侍卫们便面色古怪地折返,带回一个消息,就在方才,那位奸商受了重伤被抬走了,侍卫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奸商走路时被谁套了布袋拖到暗巷里狠揍了一顿,脸肿得像猪头,满嘴牙都磕掉了,下巴脱臼,说不了话,想要再坑蒙拐骗,似乎不可能了。 “……定是奸商坑人太多,被报复了。” 叶清欢觉得大快人心,公主却有些遗憾,毕竟不是她亲自派人动的手。 “下次若再遇见这种奸商,一定告诉我呀。”公主想了想道。 叶清欢、李鱼:“……” 李鱼心里领情,微微一揖道:“多谢公主和世子。” 景王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李鱼,李鱼这一道谢,景王脸色就像吹了冷风。 景王起身,将李鱼作揖的手往下拉。 叶清欢与景王从小就相识,景王的性子多少了解一些,笑着道:“天池,别这么小气。” 景王很干脆地斜他一眼,牵着李鱼要走。 李鱼估摸着他变形时限也快到了,还要给路上留点时间,不便久待,向公主和叶清欢依依惜别。 公主笑着道:“李公子,我和清欢就快成亲啦,到时你也来喝一杯喜酒吧。” 金绝公主和叶清欢的喜酒—— 李鱼怦然心动,想起原书里金绝公主的结局,这位公主被皇帝嫁给了六皇子,六皇子一家后来为景王所诛,金绝公主也被株连,流放到了苦寒之地,终身不得返回金绝。 景王是因六皇子在迁怒,如今叶清欢好端端的,小公主也快与叶清欢成亲了,应当就不会惹怒景王被处置了吧! 可见他这条穿书鱼,还是能做成不少好事的。 不知为何,景王未对叶清欢透露李鱼便是当初的送信人,不过李鱼也不在意,他不是非要叶世子感恩戴德,可是能看见两个被他或直接或间接救下的人成家,自豪感油然而生。 “好呀,多谢相邀,我一定会去。”李鱼笑着,慎重点头。 回景王府的路上,马车跑得飞快,又开始颠簸摇晃。 李鱼不再是来之前的傻鱼了,只要马车一晃,他的手便牢牢抠住马车内部木板的缝隙,这样即便马车摇得再厉害,也不会撞到坐在对面的人。 而景王发现他宁可紧紧抠住木板,也不肯与自己碰到一起,目光又晦涩了几分。 有些话,总要开口的。 李鱼整理了下思路道:“殿下,可以和您谈谈吗?” 景王浑身一僵,绷紧了下颌。 李鱼趁他还没拒绝,抢着道:“我知道,这次能来集市,其实是殿下让王公公安排的。” “我谢了公主和叶世子,也很该谢一谢殿下,谢谢殿下带我散心,还总是照顾我,很多事情都是,我……” 李鱼兀自低下头,努力平复了下心绪,尽量平缓地道:“我已用了很多时间,冷静来想你心悦我这件事。” “可是每次,总被你打断。” 李鱼轻轻笑了一下,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就在我面前,一心一意对我好,令我高兴、亦令我患得患失,我以前明明不是这样……” 李鱼不知他这段时间怎么了,一个心胸豁达的男孩子,有时比女孩子还要敏感,他直觉自己对景王应当只有宠物与主人的喜欢,这种喜欢不是爱,可是如今人形的他被景王天天宠着,竟有些分不清了。 导致他冷静了这段日子,其实没能冷静出什么明堂来,他是不是该接着冷静下去,接着冷静就能有结果吗? 李鱼觉得自己极有可能是在逃避。 因为他和景王之间,远不只是喜不喜欢的这么简单。 他骨子里是现代人,对于男人喜欢男人表示理解,与景王相处也从不排斥,有时他甚至觉得,喜欢看美男的自己搞不好是个双,或者干脆就是个同,性向不是问题,问题是景王是书中角色,他是现实的人,景王是暴君,他是鱼,他们之间的距离,即便与性向无关,也是千山万水那么远了。 可是千山万水,也不是特别容易就能舍弃的。 “对不起殿下。” 李鱼挣扎半晌,还是决定说出来,不能总捂着,显得他太渣了。 他还是想再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希望他如今做不出的取舍,时间能迫他做出来。 “殿下对我很好,可不可以再多给我一些时日,容我想清楚殿下与我的关系,我、我不知道,我——” 景王深深看着他,在他说出更多乱七八糟的拒绝之前,忽然向他猛扑过来。 嘭地一声,李鱼被推搡到了马车车壁上,马车重重抖了一下,可是李鱼一点也不痛,景王的手臂绕过他的身体,垫在他后背上,替他承受住了全部的撞击。 李鱼瞳孔里映照着这个男人俊逸的脸孔,越来越近。他咽下所有没能说完的话,仿佛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无奈地闭上双眼。 可是等了许久,景王只是搂抱着他,却没有动。李鱼重新把眼睛睁开,发现景王勾着唇在笑。 李鱼大怒,大混账居然戏弄他! 而他、他竟以为方才是要亲他! 李鱼脸一热,下意识就要挣开,景王抱他抱得更紧了,在他非要将脑袋拧过去的时候,安抚般的轻吻,落在了他额上。 李鱼:“……” 李鱼想起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一句话,落在额上的吻,意味着纯洁的爱。 景王他……他喜欢我,李鱼心跳得厉害。 景王将他的大红脸扳正。 他又离他这般近了,黝黑的眸子似有魔力一般,令李鱼觉得自己会被彻底吸进去,无路可逃。 景王亲完他的额头,嘴唇又蹭过他的鼻子,最后停留在离他嘴唇一寸远处。 他们两人在狭小的马车里静静相拥,互相呼吸可闻,近得连对方热烈的心跳都能听到。 李鱼明知对方要做什么,要躲开也不是不行。 可他没有,这一刻他震惊地发现,他也是极期待对方能亲一亲他的。 等对方的唇终于铺天盖地亲过来时,李鱼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景王对他做出亲密之举,他第一反应不再是不顾一切地挥开,而是有着一点淡淡的羞涩,就算是恼,也是担心被人看见,怕有人说三道四,怕…… 他怕很多很多东西,还很容易生气,可唯独不会真正气景王,甚至他是期待他的。 怎么办,他好像,是真的有点喜欢上他了。 他亲他的时候,心里像坐小船一样飘来荡去,这种感觉,就是传说中的喜欢吧。 第62章 这大约是历时最久的一个吻, 中途李鱼有些后悔, 毕竟他才刚觉得自己似乎喜欢景王, 并不是已经答应在一起了,总不能刚有一点苗头就亲得气喘吁吁。 可他几次要喊停,拥着他的男人便勾起唇笑着亲他,他从没见他笑得如此开心, 只因这是第一次,他没有推开他,而是接受了他的吻。 对方闭着眼睛, 睫羽微颤,好像长了小钩子,不停挠拨着他的心, 一吻之后,仿佛就被叩开了心门,无数悸动和甜蜜争相流淌出来,他觉得自己应是喜欢景王的,是啊,这种沸腾热烈的情感,除了是喜欢,还能是什么呢? 李鱼的心颤了一下, 忽然就想开了。 他原来是喜欢他的, 怪他自己, 一时没发现, 没能看清楚自己的心。 李鱼眼睛有些微湿, 抖着手指摸了摸景王的唇。 吻停了下来,景王转而虔诚地亲了亲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挪至自己颈处。之前是他搂抱着他,如今成了他们互相拥抱。 景王轻轻环住怀里人瘦削的腰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暂且不要去触碰少年腰上的珠串。 全世界都静谧下来,只剩下马车里这方寸天地,容他们两个,磕磕绊绊地亲吻。 奔跑的马不知何时停了脚步,片刻的温存怎样都享之不够。 李鱼突然“啊”地一声轻呼,因为变身倒计时的提醒,就在此时,在他脑海里炸开了。 来不及了,马上撤退! 李鱼方才还撅着唇,很有些舍不得,瞬间一把推开景王,将景王扯着珠串的手拉出来,嗔怒地瞪景王一眼。 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有气势。 “我、我还有事,必须马上离开,下次、不,我明日再与你说!” 李鱼慌里慌张要跳下车,景王反应过来,小鱼这是快变身了,可是—— 景王迅速瞥向就放置在身侧的水晶瓶,里边鲤鱼精的分身静悄悄地漂着。 可是水晶瓶在此地,小鱼还能去何处? 不能让鲤鱼精晕头转向就在外头变回去!景王果断按住李鱼,见这条鱼大惑不解,知道对方仍是没做好坦白的准备,可是能得小鱼一吻,景王就很满足了。 景王轻拍李鱼的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车外,他自己旋即走下了马车! 马车外候着的王公公接到主子的眼神,大声替主子解释道:“殿下有急事在身,须得立刻赶回去,马车和鱼都先交由公子照看。” “……好。” 原来景王也要走,这般他就可以留在车内了。 时间紧促,李鱼顾不得多想,连忙应了,眼看着景王的身影远去,李鱼顿了顿,胸口积聚起连他自己都未预料到的勇气,冲着景王大声喊道:“殿下,我、我方才没生气!” 景王闻言,心头亦是一震,回首朝他一笑。 李鱼胡乱摆了摆手,放下轿帘,拧开水晶瓶的瓶盖,几乎是在下一瞬,他就变回了鱼。 真的太险了,差一点就没兜住! 李鱼利索地将落在地上的新衣还有鱼抱枕收入随身空间,做完这些之后,他原是马上要跳入水晶瓶,一只簪子骨碌碌滚到他身边。 景王给他买的发簪,可不能掉了! 这是礼物,李鱼舍不得马上就收,衔住发簪,带着簪子一同跳入水晶瓶。 入了水,他用鱼身卷住玉簪,鱼嘴欢喜地蹭了蹭,这簪子尾部也有一条鱼,和他一样可爱,当时他得到了簪子,没时间把玩,其实心里惦记得很。 李鱼与簪子玩了一会儿,才将簪子亦收入空间,接下来,他就该想想他和景王的事了。 这辈子,最没想到的意外就是他喜欢景王,李鱼虽反应有些迟钝,但是一旦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就觉得数日来沉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翻了身。 原来极度纠结过后,便是通体舒畅,原来他一切的反常皆是因为他也喜欢他。 李鱼傻乐,意识到这个事实有点甜,甜得鱼吐了一长串泡泡出来,水晶瓶里没别的可玩,也没假山给他祸祸,鱼只能兴奋地转了几个圈,差一点就冲破水晶瓶。 不行不行,不是要想这个啊啊啊,李鱼赶紧打住。 是他既已喜欢了景王,接下去该如何。 因他先前一直在纠结景王怎会喜欢他,两情相悦实际没怎么考虑,只笼统地以为,两个人差距太大,在一起不大可能。 毕竟他是鱼,景王是人,他是穿书者,景王是书里的角色。 李鱼还记得给自己摆的种种理由,再拿出来看,这些不就是他情感道路上的绊脚石? 他原本就是以此为由说服自己,觉得他们并不合适,亦有数不清的风险。 若他真决定和景王在一起,就不再是整个书中世界的旁观者,而是参与者,一份子。 这意味着他得彻底融入书中的世界,融入景王的人生。 可他骨子里是现代人,很多事情与景王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他们很可能会争执,也许还会吵架。 大多数现代人都明白,心动归心动,喜欢一个人未必就能长相厮守,因为人心、环境、社会,一段感情是圆满还是悲惨,依赖太多太多的因素,不是仅靠喜欢就能完全克服。 现代人谈一场恋爱,若是不合适就会在恰当时刻分手,可是他若融入了景王的人生,就再由不得他了。 在古代世界,君王才是说一不二的准则,他的人生会全部交到景王手里,被打上景王的烙印,他们如今相恋,可若有朝一日他们不适合再在一起,他不可能全身而退,更没有后路可言。 他知道,也都明白,这些统统都是阻拦他的理由,有一万条理由挡在他面前,要他停下脚步,可是要他继续走向景王的理由——只要有一条就足够了。 他们是两情相悦,互相喜欢。 李鱼记得在现代时曾听谁说过,人生在世,若能遇见一个喜欢你、同时你也喜欢的人,是何其有幸。 他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这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在他意识到爱情、品尝到爱情时就要他放弃,真的办不到。 “李公子、李公子!” 李鱼变身已过去好一会儿,王喜按景王的吩咐,守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过来接应李鱼。 不过很显然,李公子是不可能应的了。 王喜掀开车帘,只见水晶瓶端正地摆在马车里,水晶瓶旁边放了一封信。 王喜拿起来看了一眼:“李公子这是又走了吗?” 李鱼每次都是变完身拍拍屁股“走人”,怕久了会被怀疑,这次出门前,特意准备了个请假条。 大致便是他又有急事要先行一步。 王喜见怪不怪了,李公子的手书也是要交给殿下的,王喜将手书揣起来,抱起水晶瓶,笑呵呵对着瓶里的小鲤鱼道:“小鱼主子,只剩下老奴了,老奴这便接您回去。” 马车重新跑动起来,马车后边,隔了不过数丈远,一道挺拔的身影策马而行,一直跟随着马车,静默守护着马车里的人。 李鱼一回府便立刻进入了系统。 他已很久没进萌宠系统了,系统还停留在他上次查看任务的界面。 李鱼面对系统,心情有些复杂,毕竟一度不想做任务的是他,而今回来找系统的也是他。 系统,我要如何才能彻底变成人?李鱼问。 系统应声道:“完成‘振兴’主线,之后的主线任务,奖励就是宿主能够彻底变回人。” 原来如此。 李鱼一方面庆幸系统是莫得感情不懂尴尬的系统,没有因他闹别扭就不理他、嘲笑他,另一方面若没有萌宠系统,他或许早就成了贵妃娘娘的千鲤汤了。 如今他已看清了自己的心,不得不承认,他做过的种种任务虽都是系统设计,可是他喜欢景王的心情,景王对他的好,却是货真价实的。不能再自己欺骗自己了。 李鱼:……好吧,总之能变回人就行,我……我还是继续做主线吧。 他喜欢景王,那么做这些任务就不会有心理障碍了,还能彻底变回人,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换个角度,坏事就变成了好事。 系统问道:“那宿主需要接受‘风花雪月’的奖励吗?” 李鱼一愣,随即想起来“风花雪月”的奖励是获得景王的一个秘密,和鱼抱枕。 鱼抱枕他已提前领了,而景王的秘密——这个人,还有何他不知道的秘密吗? 当他换了个心态,他也情不自禁想知道喜欢的人更多的事。 李鱼轻咳一声:总归是奖励,不领白不领。 系统在他面前弹开一个界面,李鱼意识到这其实又是一道变相的选择题,可供选择的秘密共有四个,统一是小方块的样子,终于不再是系统常用的颜色系列,而是一个个缩小的不停在变化的场景。 第一个是座宫殿,李鱼瞧着眼生,遂跳了过去。 第二个是一间宅子,李鱼倒有些眼熟。 而另外两个,一个是不停旋转的漩涡,最后一个则是一个人的脸。 李鱼吃惊地认出,竟是他自己。 景王的秘密,还与他有关? 那、还能是什么? 李鱼想起景王府墙壁上一堆的心悦,脑袋都要冒烟了,心想最后一个秘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可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这会儿觉得机会难得,不能浪费,读取一个他可能有些印象的秘密,会更好一些,于是选了二。 确定之后,李鱼周身忽然被一股烟雾笼罩。 难道,又进入幻境了? 李鱼看看四周,发现这和以前小胖子所在的幻境还是不一样的,小胖子所在的幻境,他是鱼身,可以游动,景观都与现实很像,可是这次,他不论如何游动都不起作用。 李鱼明白过来,既是景王的秘密,他当然是作为彻底的旁观者,这些都是记忆罢了。 选项二的宅子近在眼前,再仔细辨认一下,李鱼失声道,这不就是二皇子被圈的那间屋子? 难怪他有些眼熟! 很快,他便看见景王带着水晶瓶走过来。 李鱼:“……” 李鱼反应过来,这应是景王带着他去教训二皇子的情形,当时会有什么他不知晓的秘密? 李鱼又看了一遍景王将鱼抱枕放入二皇子的汤碗里,再看一遍,他还是很痛快。 记得景王教训完二皇子之后,很快就带他走了。难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李鱼接着看下去,他注意到景王将水晶瓶收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对王喜做了个手势,然后王喜带着人,待景王走了之后给二皇子灌了不少酒,趁着二皇子神志不清,将二皇子推入了水潭里。 李鱼:“……” 原来二皇子失足落水并不是意外,是景王命人做的。 记忆的幻境就到这里戛然而止,李鱼重新返回了系统。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他不知道,景王对二皇子下手,他其实可以理解,毕竟二皇子与景王有很多私仇,还企图祸害承恩公府,只不过他是一条鱼,景王要收拾谁便收拾,为何要特地把鱼放到另一边,他可以理解成,景王是不想让鱼看见吗? 可是明明用鱼抱枕教训二皇子,却让他看见了。 而他、他—— 不对! 李鱼忽然想起,景王很久没当着鱼的面,做过暴君的事了。 细想一下,以前景王曾杀过一个女刺客,吓到了鱼,自那之后,好像都没有再发生打打杀杀的事情。 或许,这才是秘密所指的真正含义。 他以为景王的性子变好些了,而其实是,那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景王生活在这个古代,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和手段,有些事情必须得做,可是因为鱼会害怕,宁可将一切都扭转到地下,只为给鱼一个太平。 李鱼简直不知是该生气,还是感动了。 ……不对,这个大混账,怎么感觉对鱼比对他还好? 第63章 眼下可不是计较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李鱼赶紧把歪掉的思路摆正, 凝神去看“振兴”主线的下一步。 下一步:与暴君如胶似漆。 提示:无。 才想着不再耍小聪明, 要认真迅速攻克主线, 结果看见任务刷新的李鱼:“……” 系统你出来,保证打不死你! 李鱼可以将风花雪月糊弄成饮酒,可是如胶似漆要怎么如,他们两个连纯纯的恋爱都还没开始谈! 况且这主线应当也是分好几步的, 这就如胶似漆了,以后还会要他怎么办? 李鱼眼睛跳得厉害,总感觉这样发展下去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个“如胶似漆”……还是先等等吧。 李鱼火烧尾巴一样匆匆退出。 他在系统里时,实际鱼身会短暂失去知觉,李鱼回魂, 就对上一张放大版的俊脸。 说有急事的景王已回来了,正拿着玉匣要投喂鱼。 李鱼:“……” 方才挤在马车里亲来亲去还不觉得,乍然见到喜欢的人,鱼竟有些害羞! 他一害羞,脑子和鱼鳍一起当机,鱼身biu地就往下沉。 景王连忙伸手要来托鱼。 李鱼呆呆地望着他,心如被风吹皱的春水,荡起一圈又一圈欢喜的波浪。难怪以前总觉得, 这个人怎么看怎么顺眼, 原来是他也喜欢他! ……这种感觉, 就是喜欢。 李鱼忽然受惊般弹跳起来, 原地胡乱游了两圈, 然后一头钻进假山洞里,只露出尾巴尖,这速度,比起他生气逃走时只快不慢。 幸好鱼身上覆盖着鳞片,否则说不定就能看出整条鱼已经红透了。 鱼又藏在假山洞里了,景王有些担心,怕鱼是不是又被卡住,或者又是在和他闹别扭。 他试着拨弄一下鱼尾,然后鱼尾巴剧烈颤抖了一下,全部缩进去了。 景王:“……” 景王这些日子摸出的规律是鱼得慢慢哄,不能操之过急。 回想起马车里的吻,景王轻轻笑了一下。 虽然到最后小鱼还是没能把话说完,可是景王心情意外不错。 李鱼躲在山洞里,不时偷听着外边的动静,也在继续想自己的打算。这份感情,没有意识到之前,他或许会纠结,会摇摆不定,可是一旦意识到,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都是勇往直前的战士,前途再多的艰难险阻,对于此刻的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在他意识到喜欢对方的这一刻,才知道这份喜欢有多深,光是日常的重逢,再次见到这个人,他就觉得欢喜不已。 喜欢到令他想谈这场恋爱,哪怕这条路并不容易,可若是不让他试一试,走下去,谈何以后呢。 只是谈恋爱,一条鱼总归是不行的,他如今一天拢共就一个时辰两个小时能做人,用来谈恋爱,估计害羞都不够。 所以还是得尽快变成人,在此之前还是不宜与景王太过接近,喜欢也要保持一定距离,绝对不能让景王发现他的秘密。 ……有了,他可以和景王约法三章!按他这几日对景王的观察,景王很有可能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牵手可以,约会可以,接吻……反正亲过好几次了,应当也可以。 那……要不要不可描述呢? 偷看过小黄蚊的李鱼心里痒痒的,他也是个很正常的男孩子,肯定也会有所期待,其实他已不排斥景王对他的亲近了,以前都是误会,他也没能及时领悟自己的情感,现如今非但对这种事不排斥,还有一点暗搓搓,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按理来说感情到了自然就会水到渠成。 李鱼红着脸,不受控地想象了一下某项剧烈运动进行到某个关键时刻,自己在酱酱酿酿的过程中突然变回了一条鱼…… 那画面肯定美得不忍直视,他和景王说不定都得血溅三尺。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意外,李鱼还是把不可描述暂时打了个叉叉,一脸遗憾地想,男人嘛,还是应该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只要等他做完主线,就没有顾虑啦! 李鱼既兴奋又激动,枕着山洞里一块小山石辗转反侧,直到鱼身快把小山石磨秃噜了,才堪堪入睡。 睡醒景王却不在了,原来景王一早接到皇帝传召,皇帝令景王入宫,有要事相商。 景王昨夜归来时,鱼在害羞没出山洞,景王晨起接到皇帝口谕时,鱼在呼呼大睡也没觉察,景王摸了一把鱼伸在洞外的尾巴,体贴地自己入宫,怕吵醒到鱼。 李鱼还是挺识大体的,明白面君要紧,只是原书情节被搅乱了,李鱼想了半晌,始终没能想出这会儿还有何剧情,三皇子和六皇子都挨了打,夹着尾巴做人呢,皇帝可能就是慈父心发作,找景王叙旧,亦有可能是上次童谣和假僧人的调查有了下文,皇帝要补偿景王呢。 李鱼觉得这趟入宫不是坏事,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他算算景王回来的时间变了身,往水晶鱼缸里放置好鱼抱枕,选了一件他很喜欢的银色衣袍穿上,自己整理好衣襟。 景王给他的玉簪还在呢,簪发需要梳发髻,李鱼不大会,王公公又随景王入宫了,他不好意思求助别人,只能即兴发挥,找了一根银发带,扎了个小马尾,然后把玉簪插上去,将簪尾圆乎乎的鱼露出来。 李鱼对着铜镜点点头,感觉自己还挺美。 景王还没回来,李鱼坐到案前,铺开纸笔,把夜里想到的,全都写下来,边等着景王。 乾清宫。 李鱼想得没错,皇帝的御前侍卫新近查得,构陷景王的童谣是由三皇子的人最先散布出来的,亦找到了能够作证的许多位百姓,带到御前,交由皇帝亲自审问。皇帝时隔多日,再度被三皇子气得不轻,钦天监主事孙思淼偏又在这时候来报,钦天监查得官员收受贿赂,而收买官员的,亦是三皇子穆天明! 皇帝这才醒悟过来,为何三皇子当日好端端地质疑起钦天监,这是想给受他贿赂的人制造机会吧? 三皇子意图借童谣、假僧人陷害景王,更把手伸到了钦天监,简直将皇帝的忌讳犯了个遍,皇帝本就想寻个适当时机再罚一罚三皇子,这时三皇子又自己撞上来,办了一件蠢事。 原来这些日子三皇子挨板子受的伤好多了,开始由内侍盯着每日去御书房报道,与小皇子们一起念书。三皇子心里很不乐意,皇帝说得好听,是让他好好读书,可他不是小孩子了,在皇家,成年皇子都该替皇帝分忧办差,他却只能读书,皇帝若不开口,他还要读到几时?这不就是变相令他永不入朝? 二皇子当初犯了错,也就是禁足,一直禁到脑子都不清楚了,可是皇帝连人都没放出来,往后更是提都不提二皇子。 三皇子这才知道害怕,亦后悔极了,去求助六皇子,同样挨了板子在养伤的六皇子请他蛰伏,三皇子却不愿再蹉跎下去,他的生母张妃,与支持他的几位大臣夫人经常联系,穆天明透过这层关系,请大臣在朝上为他求情,能让他重新办差。他也不指望有什么风风光光的好差使,只要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别让皇帝忘记他就成。 大臣们商议好之后拟了个折子出来,道是三皇子知错,真心悔过,愿为皇帝分忧,还特意请了翰林院一位文笔极好的翰林,将三皇子近况写得可怜至极,与皇帝之间的父子亲情写得催人泪下。 皇帝收到折子有没有被感动到,大臣不知,但是皇帝却被几位大臣联名递折子给激怒了,他才查到三皇子收买钦天监官员,这会儿朝上又有不少人给三皇子求情,皇帝尤其忌讳皇子与大臣私交甚密,三皇子这是连太子位的边都没挨到,就妄图对君王施压了? 他不过是令三皇子多念几天书,磨一磨三皇子浮躁的性子,莫非三皇子连这都不能理解,还谈何反省啊! 皇帝把联名的几位大臣都记了下来,三皇子左等右等没能等到皇帝的赦令,皇帝不止令他和七八两位小皇子一起念书,还要他每日抄写孝经,交由大学士检查。 三皇子颜面尽失,被皇帝留意的官员们,后来也被皇帝或调或贬,三皇子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再回头找六皇子这个军师,六皇子也没辙了。 凡事失去容易得到难,让你蛰伏你偏不听,谁让你又继续作大死的? 皇帝受了三皇子的气,想想能干的儿子一个都没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两个小儿子又太小,暂且看不出什么来。御前侍卫虽已证实六皇子是在为三皇子办事,皇帝厌恶了三皇子,六皇子只要敲打敲打,应当还是能拧过来,可是要他转而培养六皇子,皇帝不知怎地,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皇帝不可避免就想起了另一个儿子景王,想想景王的字,与他下过的几盘棋,他知道景王很有才干,可就是因为天生哑疾,以及为了保护景王,他从来没让景王受重用。 可是他的这份苦心谁又知道,二皇子、三皇子仍是鼠目寸光,对景王和景王身边的人下手,估计也是觉得,不受他看重的景王是能欺负的。 这些人不顾及他的面子,他也不想考虑他们的感受,景王以后若想在新帝面前立足,未必要靠新帝的怜悯,也可以是他令景王立起来。 反正对皇帝来说,太子人选不急于一时,出了三皇子做的这些龌龊事,他又该安抚景王了。 皇帝召景王入宫,对着景王长吁短叹了一通,最后令景王入工部办差。 心思正要飞回府里,突然就被馅饼砸中的景王:“……” 皇帝振振有词道:“朝中最近发生了不少事,这一个个又不令朕省心,天池,不若你来帮帮朕,朕记得天昭、天明他们,十二岁就开始听政了,你如今已是晚了。” 不就是做苦力,景王木着脸点了点头。 皇帝觉得景王似乎不怎么高兴,难道还有皇子不乐意给他办差的? 不过景王就是这般性子,宠辱不惊,若是景王如二皇子、三皇子一般,皇帝想了想,估计也与灾难差不多了。 皇帝心里道,幸好他还有一个能干的儿子在,只是—— 只是这个儿子再能干,于他来说也不是福气。 记得景王刚生下来不久,就被太医诊断为哑疾,一辈子说不了话,太医对他说过一番肺腑之言。 天生哑疾,多会传给后代子孙。 所以景王即便再能干,也不可能替他扛下江山重担。他亦不可能选择景王,成为皇家的罪人。 想他继位之后,一直很看重嫡子,盼着嫡子降生,可是孝慧皇后诞下的三位嫡皇子,全都多灾多难,或许他就没这个命吧……皇帝怅然。 景王领了差使,告别皇帝,回到府里。 这差使应是皇帝补偿他的,景王心里清楚得很,也没有额外的喜悦之情。 但是推开屋子门,见到了脑袋上顶了一个奇怪包包的小鱼,景王忍不住扬起了唇。 “殿下你看!” 李鱼得意地指了指头上插的发簪。 景王早看见了,发簪多是定情,小鱼自己戴上了他的发簪,不就是……愿意与他定情。 景王站着,久久不能平静。 “殿下,还有呢!” 李鱼坐在床边朝他招招手。 景王忆起昨日马车里快要溺死人的温柔,耳根难得微红。 小鱼坐在床边叫他,还是青天白日,难道这就要开始吸金? ……只要小鱼想,他没什么不可以。 景王坐了过去。 李鱼也红着一张脸,景王还没挨到他的手,李鱼刷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笑吟吟道:“我们来约法三章吧,殿下!” 第64章 “我想了想, 我也是喜欢殿下的……想和殿下在一起, 殿下可以答应我几个要求吗?若是殿下能答应,咱们就……试着在一处。”李鱼红着脸小声道。 他虽有迷糊别扭的时候,对上喜欢之人也会害羞, 可直率亦是他一个小小的优点。 其实也是倒霉的变身技能刺激了他,一日只有一个时辰,可不能扭扭捏捏了, 所以想要什么便开门见山提出来,达成一致就能顺利谈恋爱啦! 李鱼想想景王对他的照顾, 莫名对自己很有信心, 将写满字的纸举得高高,免得景王看漏了。 这份“约法三章”他改了好几次, 景王教他习过字, 李鱼这次尽量没写错别字, 也尽量将纸面弄得干净整洁, 虽是用来“谈判”的条约, 他也是满怀诚意认真地写的。 而景王光听李鱼亲口说了喜欢,已是心花怒放,虽然小鱼要做的,不是他想的,但这并不打紧,别说只是约法三章, 便是三十章, 三百章, 他也能应。 景王伸出手,先将李鱼不慎沾了墨的手指包住,小心摩挲着,将墨痕擦去。 这样的小动作令李鱼心头骤暖,被细致照顾的手指,试着轻轻挠了挠景王的掌心,李鱼鼓起勇气,握住景王的手,含笑看着他。 景王亦是在一遍遍确认,小鱼已不会再闹脾气跑开了,马车上他虽有感应,但是这会儿说开了,仍是有种不真实之感。 难道连他也在“患得患失”? 景王失笑,拍了拍李鱼的手,才将纸接过来。 入目第一行:不留李鱼过夜。 景王:“……” 景王揉了揉眉心,小鱼这是接受他了,却还不肯吸他的金吗? 他本身是没什么,可是会不会对小鱼有影响?修仙古书都提到过勤勉,小鱼这……恕他直言,是真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李鱼怕他觉得自己拿乔,连忙解释道:“也不是不能做,等合适之时再……” 他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立即住了嘴,脸颊红扑扑的,眨巴眨巴眼睛装傻。 尽管如此,景王马上就意会了:原来也不是一定不能…… “反正、我说不行就不行!”李鱼耍赖般将纸夺过去,“殿下若是不答应,那咱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景王:“……” 景王听他说“咱们”,心里一荡,反应过来迅速将纸抢回来,不能吸金虽遗憾了些,可是没有小鱼,还吸什么金! 李鱼在他看不见之处偷偷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都说撒娇对男朋友很有用,看来是挺不错。 景王答应了第一条,继续往下看,第二条:不问李鱼去处。 这一条景王略一想就明白了,人形小鱼似乎只能维持变身一个时辰,每次得向他解释“消失”的原因,每次看小鱼找的借口千奇百怪,假得不能再假,景王都不忍心戳穿。 不要他问,想必小鱼也是不想找借口了,太费脑筋,圆谎并不容易。 景王点点头,算是也应了这一条,再看最后一条:不对李鱼生气。 景王一笑,小鱼多虑了,他何曾对小鱼生过气? 景王全都同意了。 李鱼狡黠道:“还有一样呢,殿下以前说没有侍妾,那也请继续保持好不好?” 原书里,景王并非三心二意的人,可原书情节已被彻底弄乱,楚燕羽是白切黑,万一景王就成了花心萝卜呢? 虽然不大可能,李鱼绝不希望在这种事情上发生一点意外,并且下了狠心,若景王胆敢变成大猪蹄子,他就敢分手! 不过这一条他没有额外写出来,因是景王自己的意思,并且刻在景王府墙壁上了,李鱼觉得没必要再写一遍,占用他约法三章的数。 所以实际上,也是他占便宜了。 景王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 “那殿下,一定要记住这几条哦。”李鱼笑嘻嘻道,“殿下能背下来吗?” 景王再一次点头,把纸交还给李鱼,去案边,摸出纸笔。 李鱼也跟过去,卷起袖子,自觉地为他磨墨。 景王抬头看李鱼一眼,考虑到小鱼的理解能力,笑着凑了一首打油诗: 过夜全由你, 去留你随意, 不对你生气, 今生只爱你。 李鱼怔了怔,瞬间把墨锭子撇到一边,殿下真是太会了,尤其是最后一条! 都记住了,接下去就该亲亲抱抱举高高了吧? 李鱼嗷地扑上去。 景王吃了一惊,接住他,两人均是含情脉脉,唇瓣慢慢慢慢贴在一起。 想用尽毕生温柔,又想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吻里,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和骨血里。 景王感觉有什么飞快地tian过他的唇缝,张开眼睛,小鱼正调皮地笑着,也在看他。 “……还疼吗?”李鱼摸了摸他的唇。 以前闹误会,李鱼曾咬破景王的唇,如今很想补偿。 其实那个那个,很有滋味,好奇鱼宝宝想试试,反正都是自家男朋友了,舌吻一下很正常。 景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激动地把李鱼抱了起来。 李鱼:!!! 卧槽,我只是想舌吻,你你你想干吗? 李鱼心惊胆战,生怕刚谈好的条件景王就要违背,可是景王只紧紧抱了他一会儿,将他小心地抱到书案上,再将脸凑过来,与他一下下亲吻。 李鱼:“……” 李鱼兴致勃勃回吻,亲着亲着他忽然发现,景王比他高出一大截,原本亲来亲去他总要仰着头,不太得劲,被放到桌子上就是平视,如此这般轻松多了。 景王是想让他松快些…… 李鱼豁然开朗,这个人虽不能说话,有时理解对方的意思他只能不停猜猜猜,经常猜错,不大方便,可是景王对他的宠,从没有改变过。 李鱼又是感动又是温暖,紧紧搂抱住对方的颈项,唇欢喜地贴上去,很快就被温柔攻陷。 李鱼像只树袋熊一样,懒懒趴在景王身上,景王递给他一道明黄色的布帛。 李鱼打开扫一眼,原是皇帝要景王去工部任职的诏书。 李鱼有些惊讶,他想起原书里倒是有这一段,不过都是后来了,景王与六皇子相争,正式入朝便是从工部开始,可是这里的六皇子还在养伤呢。 据他观察,景王似乎还没有夺位之心,李鱼意识到这恐怕是皇帝单方面对景王的看重。 这个世界的景王,定不会有太多灾难,他也会试着帮助景王的。 “这是好事,恭喜殿下。” 李鱼笑着道,同时不解景王为何要给他看诏书。 只因才与小鱼定情就要被抓壮丁,不大高兴的景王:“……” 只是不能多陪你了,景王说不出来。 李鱼想了想,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道:“殿下既有了差使,就好好办差,我哪儿都不会去,会在府里等你回来。等发了工……月俸,殿下就给我买礼物吧。” 李鱼全是鼓励之言,想象自己就是每天送男朋友去上班、给男朋友加油打气的守家小男生。 毕竟人除了谈恋爱也还是有很多正经事要办,景王如今要去工部办差,以后要夺位,当上皇帝就是忙国家大事了。 不像他,除了做任务,做宠物鱼游游游之外悠闲得很,好似提前进入了养老生活。 可他,明明才十八呀。 李鱼摸了摸鼻子,要不他勉为其难发挥一点余热,再给男朋友做个爱心便当? 因有小鱼的鼓励,景王打叠起精神,开始每日准时去工部衙门报道。 工部,作为六部中最末的一部,主要司水利和土木建设。 考虑到景王交流不便,皇帝派给景王的任务,是负责修缮被火烧毁的钟萃宫。 钟萃宫原就有库存的图纸,照着修便可,不易出错,景王有王位在身,性子也能压住人,不过皇帝仍是担心景王第一次办差,应付不过来,给景王寻了个帮手,工部侍郎郑经是个能干的,已提前得到皇帝指示,随时可以协助景王。 皇帝这般安排,算是给景王放水了。 景王到达工部衙门之后,先放下随身携带的一只大包裹。 侍郎郑经笑着过来行礼,郑经早听说过景王大名,想与景王打好关系,好奇问道:“景王殿下带的这是什么?” 王喜虽总跟着景王,按规矩却不能进到大堂,景王自己提起桌上的笔,淡定地写道:“午膳。” 郑经:“……” 郑经讪笑,原是王爷午膳。这只包裹目测比脸盆还大,是装了什么样的午膳啊。 不过瞅着景王面色淡淡,郑经知道景王性子孤冷,应不喜他再打听下去,故而郑大人虽满心疑惑,愣是没再多问半句。 景王写完“午膳”两个字后顿了顿,可是郑经没再继续问了,景王颇有些不满,在“午膳”下面刻意另起一行,用稍大一些的字体,一笔一笔认真写道:“男朋友做的。” 郑经:“…………” 郑经艰难道:“男朋友?” 景王点点头。 这是小鱼亲口告诉他的家乡土话。 小鱼说,像他们这般情投意合,在一处了便叫“谈恋爱”,小鱼是他“男朋友”,他亦是小鱼的“男朋友”。 景王喜欢这个称呼。他猜鲤鱼精的家乡应是哪座仙山,小鱼这是把他当自家人了,景王很窝心。 郑经想了半晌也不知男朋友是什么说法,只得向景王讨教:“敢问殿下,男朋友是何意?” 景王乜了他一眼,鲤鱼精住的仙山是不可能让郑经知晓的,不过景王另有一番理解。 反正都是小鱼,景王写道:“是未来王妃。” 郑经脸色变了又变,景王有王妃了吗,他怎么没听说过? 哦,是未来王妃……不论如何总比男朋友容易理解,他——该回什么来着? 郑经磕磕巴巴道:“那真是……恭喜殿下了。” 景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郑经悄悄抹了把汗,又见景王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物,放到了案上。 这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瓶子,里边盛了一条银底透着金的鱼,正在瓶子里欢腾地游来游去。 郑经:“……” 郑经一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吞了吞口口水,不确定道:“殿下这是带的锦鲤?” 景王骄傲地写:“本王鱼宠。” 郑经:“……” 怎会有人带着鱼来办公,郑经想不通。 待看见景王亲自拿着羊脂玉匣盛鱼食,给鱼喂桃花饼,郑经彻底闭嘴了。 此时在啃桃花饼的李鱼内心亦在咆哮:真是上了混账的鬼当,什么送男朋友上班,这大混账为何连上班都带着鱼!? 说好的守家小男生呢? 这会儿变成人形要陪恋爱,准备爱心餐,鱼形还要接着陪上班,嘤嘤嘤,他想过被宠的养老生活啊! 第65章 修缮钟萃宫并不紧急, 景王跟着郑经先熟悉了一下工部章程,需要参照的钟萃宫原图, 郑经早就命人寻了出来, 送到景王处。 景王展开图纸,郑经已做好了随时接受询问的准备,毕竟景王以前从未管过这摊子事,郑经自己当年刚入工部, 也是两眼一抹黑, 什么都不懂的。 但景王并未直接询问, 而是聚精会神看着图, 时不时会在边上写一些标注。 从郑经的角度,看不清景王在写什么, 但是他注意到景王刚展开图纸时, 水晶瓶里的银色锦鲤一下子便游近过去,紧贴着靠近景王手肘这一边的瓶壁, 远远看过去好似停在景王手上。 郑经有种错觉,这锦鲤仿佛是在与景王一起看图纸。 郑经:“……” 他怎会这般想,难不成锦鲤还成精了? 被误会成精了的小鲤鱼:嗷, 来都来了,想看男朋友工作时的样子! 李鱼见过景王读写画,但是没见过景王办公, 李鱼也好奇古代图纸是何样的, 故而一个劲往前凑。景王知道小鱼兴致上来了, 怕它忘记身在瓶子里, 再将瓶身撞破,景王不动声色先将图纸往鱼的方向挪了挪,继续拧眉沉思。 男朋友认真起来超帅呀! 李鱼欣赏了一会儿景王俊美的侧颜,隔空给了他一个么么,然后伸着鱼头也去看图纸。 李鱼有点小期待,万一他会有什么独特见解,能帮助景王呢? 图纸上画了一座座小房子,李鱼瞧不出房子和房子有何区别,房子底下还有许多注解,李鱼一看比鱼眼睛还小的字,就有点脑袋疼。 看来没有万一,图纸认识鱼,鱼不认识图纸。 李鱼叹气,这就没办法了。 景王看到关键之处,忽然有所领悟,回过神,只见鱼趴在水晶瓶边缘,也在一个劲盯着图纸瞧。 景王:小鱼竟喜欢看图纸? 下一瞬,喜欢看图纸的鱼就扑通一声滑到瓶底去了。 景王:“……” 景王暗笑,原来不是喜欢看图纸,小鱼这是又睡着了。 回想起小鱼今日起了大早,专程去膳房为他备膳,景王心里暖洋洋的,情不自禁伸手rua鱼,在府里他看书时亦是如此,景王并不觉得有什么。 小鱼吐了个泡泡,即便是在睡梦中,尾巴也会飘过来,略有些敷衍地缠一缠他的手指。 景王忍不住勾唇。 “……景王殿下。” 与景王在同个屋子里办公,已在旁围观半天的郑经尴尬地咳了一声。 景王抬首,探询的目光瞥向郑经。 郑经斟酌了一下用词,轻声劝道:“景王殿下,办公之时不可摸鱼。” 景王:“……” 景王冷冷剜了郑经一眼,继续研究图纸。 他习惯边阅边将需要注意的细节都记下来,但凡遇见不明之处,也不着急问郑经,他亦都记着,因他无法说话,询问定会很占时间,被打断的思路再捡起时,效果必然不佳,景王索性将图纸都阅过一遍,再集中请郑经解惑。 而郑经时不时注意着景王,对景王如此沉得住气,郑经有些诧异。 景王摸鱼,他虽是出于职责给予提醒,实际相当于下了景王的面子,景王若非要给他脸色看,郑经也只能受着,毕竟皇子殿下是主,他是臣。不过郑经并不后悔,他就是这样的人,虽很想与景王搞好关系,一旦涉及到公务,他可是能六亲不认的。 景王摸鱼,郑经很不赞同。 除了协助景王,皇帝还额外交给他一项任务,要他汇报景王在工部办差的情形。 郑经已在打腹稿,准备向皇帝请罪,他不认为景王适合这份差使。 景王带着鱼宠来工部,郑经觉得景王对待这份差使未必认真,发现景王在摸鱼,郑经认为这是玩物丧志之举。 但是景王看完图纸,过来塞给他一堆标注,郑经看着密密麻麻的注解,很是震撼。而景王记下来要询问他的,亦是许多切中要害的问题。 一通问下来,郑大人又冒汗了。 之前是因猜不到景王的心思着急,如今是差点被景王问倒汗颜。 郑经不由想起三皇子前些年也曾来工部办差,不过三殿下嫌工部成日就是与造房子打交道,土里土气很不体面,心里极不乐意。说是办差,不过是在工部连喝了几日茶水,工部尚书上折委婉道三皇子不适合这份差使,皇帝便调三皇子去了别处。 相比之下,景王虽性子古怪一些,还喜欢摸鱼,可是单就能沉下心来琢磨图纸,却是另几位皇子不能比的。 郑经对景王有所改观,还是不打算在奏折里说景王不适合了,他甚至有些遗憾景王口不能言,景王有这般态度,应是能静心办事之人,可惜了。 “殿下往后若有困惑,请尽管告诉臣。若臣答不出,殿下还可问尚书大人。”郑经温声道。 景王点点头。 看完图纸,便可摸鱼了,景王扳回一城,顶着郑经一言难尽的目光,将水晶瓶里的鱼放进随鱼带过来的莲盏里,光明正大地rua了rua。 郑经:“……” 用膳时,景王将装了午膳的硕大包裹解开,从里边拎出一只同样很大的食盒,食盒里拢共摆了三只大碗。 景王依次将碗盖打开,坐得离景王不远的郑经眼尖地看见……一碗糊了的米饭,一碗乌漆墨黑看不出来是何物的菜,还有另一碗……瞧着有点像是软趴趴的黄瓜。 郑经饶有兴致问道:“殿下带的是何菜式?” 郑经问完便想起,用膳时谁会写字,景王怎可能理他,这不是问了也白问,说不定还要怪他。 谁知景王心情不错,不止没怪罪,还从袖中摸出两张字条,随意递给郑经。 郑经:??? 景王殿下这是何时备的字条,难道这是预感到他会问? 两样菜,一样一张。郑经拿着字条各看了一眼,字条上分别写着:男朋友做的肉沫茄子,男朋友做的拍黄瓜。 郑经:“……” 原来看不出是何物的菜竟是肉沫茄子,有黑成焦炭一样的茄子吗? 未来王妃的手艺,郑经不敢苟同。 不过景王不止备了字条,随时向人介绍男朋友的手艺,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三大碗全部吃下去了。 郑经又被狠秀了一脸,服气道:“殿下与……王妃感情真好。” 景王的手轻轻搭在水晶瓶上,摸着小鲤鱼滑溜溜的脊背,微微颔首。 水晶瓶里睡醒了的鱼开始沾沾自喜,嗷,他这是被夸奖了吗?! 两个菜都是他起早做的,米饭也是他煮的,虽然茄子不知为何黑掉了,饭有点糊,可是味道应当不错哒!还有拍黄瓜,也是景王喜欢的! 李鱼突发奇想,决定尝一尝自己的手艺,说不定已有了质的飞跃呢。 他趁着郑经没注意,悄悄游到水晶瓶口处,景王的碗摆得距离水晶瓶不远,李鱼打算从景王碗里叼走一小块茄子。 只是素菜,鱼应当可以吃吧。 景王已尝过茄子的味道了,怕小鱼吃了要受打击,直接赶在鱼前边,两三口就把碗里的茄子都扒光了,拍黄瓜吃得半点不剩,也没掉一颗米。 李鱼:“……” 李鱼欣喜若狂,他的手艺果真有进步,要不然景王怎会吃这么快,还要与他抢? 李鱼开始考虑解锁更多的菜谱,他是个有用的男朋友,不能帮景王看图纸,还可以帮景王做饭呀。 鱼总算消停了,景王尚不知小鱼的魔鬼爱心餐还在后面,暗地松了口气。 皇帝令景王办差传到三皇子耳朵里,穆天明有些不淡定。原因无他,穆天明托了几位大臣求情,想让皇帝重新用他,可是皇帝理都不理,转身却找了景王。 一个哑巴,能干得了什么? 难道皇帝宁可用一个哑巴,也不肯用他? 穆天明再不满,也不敢轻举妄动,皇帝摆明对他已很反感,六皇子与他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皇帝解了六皇子的禁,却没有解他的,他每日还得去念书、抄经,穆天明心急如焚,若他长久被禁下去,如何安抚跟着他的那帮大臣? 他在御书房读书,能看出皇帝已在有意培养两个小皇子,就连教小皇子念书的师傅,也换成了皇帝自己的帝师。 皇帝厚此薄彼,把他都要排到小皇子、景王后边了!穆天明忍不住就对着过来看望他的六皇子抱怨了几句。 穆天晓温声提醒他道:“三皇兄莫非忘了上次的教训,还是先静下心来,父皇要看的是你的态度,若你不再出任何差错,父皇必不忍晾你太久。你放心,外边还有我,我会帮皇兄看着的。” 穆天明眼睛一亮,六皇子说得有理,且六皇子跟了他好几年,应当还是能信得过的。 上次便是没听六皇子之言,结果吃了大亏,使得三皇子对六皇子愈发信任。 穆天明迫切道:“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些……我有一部分人手,可交于你,你先帮我打理便是。” 穆天明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犹豫片刻,递给六皇子。六皇子接过来,不管此举有多中他下怀,六皇子明面上看不出任何得意之色,仍是和和气气向三皇子道谢,无比感激三皇子给他这个机会,往后定会做牛做马报答。 六皇子收好令牌,当着三皇子的面稳稳当当走了出去。 出了府,穆天晓心情舒畅地看看天,知道一直笼罩在他头顶上的阴云终要散去,只要将三皇子的人全部攥在手里,他很快就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第66章 穆天晓得到了穆天明的令牌, 却未按三皇子设想得那般,在外边为三皇子奔走周旋,而是为穆天晓自己办事。 先前挨的打,伤已痊愈,穆天晓要入宫拜见皇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即便是皇帝给的责罚,他也得笑着谢恩。 皇帝见了六皇子,虽按御前侍卫的调查,六皇子只是为三皇子所用, 非是主谋, 皇帝对穆天晓仍有些膈应,态度冷淡。 穆天晓在皇帝面前一直是个透明人, 也是近来总跟着三皇子,才频频在皇帝面前露脸, 对皇帝的冷脸早就习以为常,恭恭敬敬地应对。 谢完恩, 穆天晓道他想给景王备份厚礼, 理由是假僧人一事,他自觉很对不起景王, 想向景王赔礼道歉。 因皇帝是知情人,穆天晓亦想先请示过皇帝, 同时把礼单呈给皇帝过目。 皇帝想起差不多的事以前二皇子也干过, 看向六皇子的眼神充满怀疑。 礼单皇帝还是看了, 是文房四宝还有一些字画,不过都非名品。 皇帝恍惚想起,六皇子之母张妃,原是孝慧皇后身边的宫婢,孝慧皇后去世后,张妃仍守在长春宫,因他一次醉酒宠幸,才得了个低阶的答应之位,张答应只这一次便怀上了六皇子,这个妃位,也是直到六皇子成年时才封的,张妃没什么家底,六皇子仿佛是众皇子中最穷的一个,平时得的赏也不过是逢年过节时的例行赏赐,这几年跟着三皇子,才略好一些。 皇帝说不出此刻的感受,至少觉得这份礼单六皇子有心了,这才点头准六皇子去送礼。 “景王若不见你,切勿打扰。” 皇帝想了想,提前训道。主要是六皇子以前办的事太糟心,皇帝也怕给景王添堵。 穆天晓笑着道:“父皇请放心,儿臣放下礼就走,断不会惹五皇兄不快。” 穆天晓告退,转身出殿的那一刻,脸色的笑意全都凝结成了冰。 景王府。 李鱼这几日,都是跟随景王上下班,晚上还要抽空谈恋爱。 虽然大部分时间是条鱼,鱼也累得不行。 按理来说,这应当很“如胶似漆”了,可是系统任务却没更新。 李鱼觉得坑鱼系统又在坑他了,明明他和景王之间连舌吻都有了,景王上下班都带着他,一有空就rua他,这都不算如胶似漆吗! 系统解释道:“任务是根据宿主和暴君的关系来判定,宿主与暴君的关系,并没有比‘风花雪月’时更深刻。” 李鱼:都是男男朋友了,都带鱼去办公了,这都不算更深刻吗? 系统解释道:“这是在古代,并没有男朋友这种说法。且暴君以前也会随身带鱼宠,故而不算。” 李鱼:“……”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景王以前就宠鱼,反而令任务不好进行了吗? 可是连男朋友不算,这要怎么办,难道要他原地嫁给景王吗! 系统明确道:“成亲是一种办法。” 李鱼:“……” 李鱼冷哼,就知道从他恢复做任务起,坑鱼系统又要开始坑他了。 他很想彻底变回人,不变成人,他就得时时都冒着被景王发现的风险,否则也不会和景王来个约法三章。 他原本希望,既能和景王谈恋爱,任务也能顺其自然地完成,可是坑鱼系统居然不承认男朋友,任务受阻,他就不能尽快而彻底地变成人,不能尽快而彻底地变成人,就不能好好谈恋爱,他和景王的关系如何再进一步? 所以任务仍是受阻,鱼仿佛陷入了死循环…… 李鱼灵机一动,他知道了,系统这又是在变相设计他和景王呢。 可是他本身,还没有想得这么遥远。 他与景王才开始像普通情侣一样,羞涩地拉拉小手,亲来亲去都要脸红。突然就要结婚,要成亲,李鱼有些无法想象。他愿意和景王在一起,仅仅是因为喜欢对方,而并非因为对方是个王,或者以后肯定要做皇帝。 景王现如今和以后的身份,预示着他的婚姻定不会草率,李鱼从书里也看见了,景王登基之后,不顾群臣反对,坚持要立楚燕羽为后,御史台跪倒了一片,没人能劝得住。最后还是楚燕羽自己出面,表示愿意一辈子只做妃嫔,永不为后,赢得了朝臣的支持,而景王为了他,亦永不封后,故而楚燕羽虽名义上是一介妃子,实际却仍享有皇后才有的殊荣。 但是景王总要有继承人,楚燕羽甚至大度地为景王纳了妃。 原书景王竟因此大动肝火,令楚燕羽很是委屈。 以前李鱼多少觉得小娇妃坑了景王一辈子,总算是为景王考虑一回了,可是轮到他自己和景王谈恋爱之后,就不这么想了。 原书楚燕羽不愿为后,甚至劝说景王纳妃,可以说深明大义,也可以说,楚燕羽根本不在乎景王身边有谁,或者说,不若景王爱他这般,爱着景王。 而景王生气,或许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在楚燕羽心里,一辈子不如死去的六皇子。 感情就是如此,谁先动心就输了。 成为暴君的景王,可以杀尽天下人得到天下,却不能杀了楚燕羽得到他的心。 原书末尾,许多年之后,楚燕羽终于开始对景王心动,这段虐恋以如此方式,匆匆写下了荒唐的句号。 李鱼想起这个结局就有些不舒服。 他为书里的景王不值。 登基后的暴君,虽拥有天下,可是唯独没有人真心爱他,就算小娇妃待在他身边,很长一段时间心里也没有他,成为皇帝高高在上的景王,一直都很孤独。 不过如今这个世界,楚燕羽和景王已没可能了,李鱼虽心疼景王,难道要改由他自己来面对这一切? 那景王会不会封他为王妃,登基之后,立他为后? 那他就是……鱼王妃、鱼皇后?? 李鱼:“……” 李鱼之前听见王妃这个称呼就老大不自在,皇后这顶帽子可比王妃大多了,也不知他的鱼脑袋,能不能戴得住。 他愿意帮助景王争储,可这和要他做王妃、做皇后,完全是两码事,李鱼只要想一想他被打扮成贵妃凉凉的样子,孤零零地待在某座宫殿里,等着景王翻牌,身上就会冒鸡皮疙瘩。 算了,还是先不琢磨这么多,他和景王才开了个头,往后还不知会如何,只是谈恋爱,两人之间就不会有太多复杂。 婚姻大事应是等到双方都能成熟看待这段感情的时候,才需要考虑的吧,十八岁少年李鱼老气横秋地想。 但是这场思考下来,李鱼到底受到了影响,变了形与景王见面,仍有些低落。 景王洞察力向来敏锐,一下子就发现小鱼的情绪不若往常高昂。 他其实很期待每日与人形小鱼相会,近来他白天几乎都在工部忙碌,小鱼虽陪在左右,毕竟有外人在,不便太过亲近,倒不是景王惧怕郑经,而是不能让郑经发现鲤鱼精的身份,等从工部回府,才是他真正与小鱼相处的时间。 这一个时辰,景王不希望小鱼有任何不快。若有不快,他会亲自解决。 怎么了? 景王轻轻握住李鱼的手,意在询问。 李鱼:“……” 李鱼撇了撇嘴,原书和立后,都不是他能说的,但是景王小心翼翼的神情,让他清楚体会到,对方是如此珍视他。 好像在他这里,也是景王先动心。 李鱼想起府里墙壁上刻满了的心悦,又开始替景王难受。 不论以后如何,一定不会再让他孤单。李鱼暗暗下了决心。 景王答应了约法三章,对于李鱼选择不说的事情,景王也不刻意追问,上前揽住李鱼,让小鱼能倚靠着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李鱼眨巴眨巴眼睛,这些日子他逐渐摸出了许多和景王相处的小门道,譬如景王抱他,一般总是想讨吻。 景王很喜欢亲他,而他喜欢笑着等他亲,再给予回应。 不知恋爱初期是不是都这般腻歪,不过他们两个都挺喜欢。 这次景王先不亲,低头从袖中摸索出一张字条,递给李鱼。 景王自己其实很少会以攒字条的方式与人交流,通常都是当场写,和李鱼在一起之后,景王分外珍惜每日正式相处的一个时辰,便想到以此种方式折中,免得宝贵的时辰全被写字占掉了。 心里若是想说什么,不若独自写下,以后留给小鱼看。 李鱼接过他的字条,兴致勃勃瞅了一眼,这字条边缘已有些磨损,字条上写着“心悦”,是景王的字迹。 李鱼不是头次被表白,心里仍是被勾得喜悦起来:“殿下这是写了很久吧?” 要不然边缘怎会磨得如此,还特意藏着掖着,专门拿出来讨他欢心,这个人对他已细致到令人发指了。 景王点了点头,并不提这是小鱼之前生气总躲着他时,闷头写下的。原是想寻一个合适的时机给小鱼看,不过当时没用上,如今这也算是合适的时机了。 李鱼被他哄得彻底不失落了,反而好奇起来,景王的字条除了讨他欢心的,还有专门向郑经炫耀的,会不会——应当肯定还有别的吧? 李鱼土匪一般叉着腰,桀桀笑着着:“殿下是不是还藏了很多这种字条?” 景王:“……” 景王难得有些拘谨,看他一眼,又飞快地挪开。 李鱼:哦呵,这个表情,分明就是我有鬼快点来看嘛! 李鱼与他很熟了,调皮地笑着,两只爪子一边一只,分别钻进对方袖子里,景王相当于被他间接抱着,不躲也不闪。 李鱼蓦地想起那些年采过的豆子,心想还好还好,幸亏景王不知他是鱼。 而景王:“……” 景王也想起了被鱼啃过的豆子,有些狼狈。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李鱼眼珠发亮,已抬爪从袖中牵出了一串字条,惊讶地道:“殿下原来写了这么多呀?” 景王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李鱼随手拿起一张,上头写着:饭菜很好吃,你别太累。 李鱼:“……” 李鱼仔细联想了一下,这应是他把爱心餐交给景王时,景王想说的话。 可是因为相处时间实在太少,景王多数时候并不会刻意让他知晓心中所想,事后才记录下来。 李鱼感动之余,将字条全都读完了,也相继想起了许多两人间的小事。 原来殿下面冷,然而对他,心里一直都很热。 李鱼最后看见一张,边缘磨损得更加厉害,当以破旧来形容了。 李鱼:??? 景王脸色一瞬间复杂到了极点,挣扎片刻,竟劈手要来夺! 李鱼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好奇鱼宝宝当然选择马上打开来看。 字条上——他以为会是什么肉麻情话,结果却是—— 我想吸金。 第67章 吸金? 李鱼有点不大确定,小小声、慢吞吞地道:“殿下, 这是何意?” 景王当初写这条子, 是为了排解情绪, 万万没想到会被李鱼夺了去, 眼看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全都暴露在小鱼面前, 他更担心小鱼会由此想到他已得悉鲤鱼精的身份, 景王心一横,索性瘫着脸漠然摇头。 只要咬死不承认, 便无碍了。 李鱼:“……” 李鱼手握成拳, 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殿下的意思是,殿下也不清楚, 这与殿下无关吗?” 景王迟疑了一瞬, 重重点头。 李鱼暗笑,他以前可是随景王看过不少话本的,知道在风月话本子里, 妖精都要吸金, 便是要与书生不可描述的意思, 景王是……想和他那样那样吗? 大混账满脑子不纯洁,被发现居然还不承认,想不到景王竟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李鱼一边腹诽景王是混账,一边勾起了唇,故意道:“真的不是殿下写的吗, 可这分明就是殿下的笔迹。” 景王:“……” 景王着急:真不是我! “好好, 我知道了, 不是殿下。”李鱼很努力才没笑出声来,转了转眼珠,继续逗景王,“那殿下知道,吸金是何意吗?” 李鱼内心狂笑:让你以前吃我豆腐,现在被豆腐烫了嘴吧! 景王:“…………” 景王讨饶,笑着从袖中摸出一条赤金小鱼,默默递到李鱼手里。 小鱼喜欢真金白银,景王备了一些哄鱼,这条小金鱼是他亲自画的样子,才打出来没多久。 “这鱼好可爱,是给我的吗!” 李鱼一下子就被金灿灿的小鱼吸引过去,惊喜地将小金鱼托在手里看了又看。 小金鱼憨态可掬,尾巴还是卷成圈的,李鱼怎么瞧怎么觉得像他的鱼身,鱼脊上有一处特意编出一段挂绳,也是李鱼喜欢的水草绿。 李鱼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鱼上的挂绳,明知故问:“这是要系在何处呀?” 景王含笑环住他,将小金鱼栓在他腰上缠的五彩丝绦上。 李鱼拨弄了一会儿腰间的鱼,晶亮的眸子再瞥向景王:“殿下可别转移话题,告诉我何为吸金嘛。” 景王:“……” 小鱼有些难缠,景王烦恼却也喜欢。 李鱼步步紧逼,景王正愁找不到借口脱身,王喜站在屋外,小心敲了敲门。 其实王公公也很不想在此刻过来打扰,主子有过交代,这种时候是要与李公子单独相处的,可六皇子来了,已在凝辉堂候了半天,王喜知道六皇子害过自家主子,对六皇子没什么好脸色,可是六皇子道他来景王府之前去过皇帝处,王喜就不好晾六皇子太久。 “殿下,六殿下从皇上那儿过来了,说是来给您赔礼道歉的。” 王喜充满歉意地说道,他一不小心,又打扰主子和李公子了。 李公子和主子上回闹得厉害,王喜和一干伺候的下人都挺担心,后来总算是事过境迁,王喜盼着两人好都来不及。 不过主子和李公子到底成了没有? 以前据王喜默默观察,主子和李公子都躺过一个被窝了,又总是拉拉扯扯,必是有的。 后来瞧着李公子和主子也就是说说话、看看书、写写字,两人都挺守礼,感觉又不像。 再后来李公子不愿侍寝出逃了,主子命墙上都刻满王公公没眼看的话,李公子总算也肯让主子亲近了,这下应当有了吧? 可是每次主子见过李公子都要去冲凉,李公子不清楚,王喜身为贴身内侍还是清楚的,若是有了怎么可能? 故而对于主子和李公子之间的关系,王公公至今只能用一言难尽、若有实无来形容。 王喜生怕吵了景王的好事,可是硬着头皮请示完,他怎么觉得主子竟好似松了口气。 王喜:“……” 景王拍拍李鱼的手,打算去将六皇子撵走,其实也是怕小鱼继续追问,他实在尴尬,不好回答,欲借六皇子避避风头,小鱼爱玩,许是等他一会儿回来,便不问了。 “殿下,你、你要去见六皇子?!” 李鱼一听六皇子名号,原本逗弄的神情倏地变成紧张,不觉攥住了景王的袖子。 六皇子……原书里是景王最大的劲敌,二皇子和三皇子不中用后,六皇子一度入了皇帝的眼,此人一直藏在三皇子身后,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景王吃过六皇子不少亏,又因楚燕羽之故,差点死在六皇子手上,直到六皇子彻底败退,还给景王设了不少麻烦。 就算剧情已变得面目全非,可是六皇子的人设,应该变不到何处去吧? 李鱼明知六皇子底细,却不知要如何提醒景王。 以前叶清欢被算计,他说是意外得到的消息,圆谎圆得艰难,幸好景王信他,没有过多追问。 若是六皇子,他再说意外,就太假了。 李鱼蹙紧眉头,打算想出一个叫景王戒备六皇子的理由。 景王见他皱眉深思的样子,探手过来,微凉的指尖,抚平了李鱼眉间的褶皱。 “殿下,若我要你提防六皇子……” 景王如此温柔,李鱼一下子就说出来了。 景王看他一眼,点头,好。 李鱼:“……” “殿下就不问为何吗?”李鱼追问。 景王指了指墙上,在鱼画像旁边,特意挂上去的约法三章。 小鱼与他的约定,景王怕会忘记,特意挂起,时时提醒自己。 李鱼明白他的意思,这便是说,按照约定,景王信他,他不说,景王也不过问。 可约定明明只是要求景王别问他去何处。没想到景王竟自发脑补成不过问任何他不愿意说的事。 ……这难道不好吗? 是很好,非常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李鱼心中熨帖,仍寻了个理由,竭力劝说道:“殿下,六皇子害过你,殿下千万可别相信他。” 李鱼实际并不知六皇子过来所为何事,但谨慎提防总没错。 景王点头,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要他放心。 景王随王喜走了,李鱼一来不大想在六皇子面前露脸,二来怕变身时间不够,决定留在屋子里等景王。 景王写的字条还在,“罪证”并未被收走,李鱼独自看着上头龙飞凤舞的字迹。 都是男人,他能理解景王的感觉,景王虽对他有想法,也是因为约法三章了,就真的没对他如何,顶多就是在纸上闷骚两句。 殿下真好啊。 对他这么好的殿下,可不能放过。 李鱼想着,唇角调皮地勾了起来。 六皇子等了很久,景王终于肯出来相见。 穆天晓上前,欲说些客套话,景王只是看了一眼他送过来的东西,冷淡地点了点头,连让他坐一坐的意思都没有,相当赶客。 穆天晓摸了摸鼻子,温声道:“以前多有得罪,还请皇兄原谅。” 穆天晓只字未提三皇子,他原本就是为他自己而来。 六皇子向景王赔礼道歉了,三皇子却没有,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穆天晓已在想尽快摆脱三皇子了,他要登上皇位最大的阻碍,从来都不是自高自大的二皇子,抑或是被他简单玩弄于鼓掌间的三皇子。 “……五皇兄,之前我受奸人蒙蔽,差点误会了五皇兄,还有皇兄的鱼。”穆天晓话锋一转,道,“听闻五皇兄很宠这条鱼,走到何处都会带着,不知为何却没见到?” 穆天晓也觉得景王的鱼有些奇怪,想趁机试探一二。 景王绷着脸,瞟了王喜一眼,王公公立即道:“五皇子,殿下的鱼娇贵着呢,不爱见不相干的人。” 莫名被一条鱼甩了脸的穆天晓:“……” 穆天晓还想再问问,景王不耐听他啰嗦,既是来赔礼道歉的,东西留下,人就可以走了吧? 六皇子连口热茶都没得,景王给王喜递了个眼色,直接示意王喜送客。 穆天晓:“……” 穆天晓告退,离开凝辉堂,深一脚浅一脚快要出王府时,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朝他扑了过来。 “殿下、殿下!” 这人一边号哭着,就要扎入穆天晓怀里。 穆天晓警觉地推开这人,心想是不是景王在算计他,待这人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穆天晓大吃一惊。 “殿下不认得我了吗?”这人哭道。 “你……你是羽儿?” 穆天晓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脸色灰败,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人,竟是昔日光风霁月的楚燕羽,若非容貌依稀还有些相似,他绝对认不出来。 “羽儿,你怎会如此?” 穆天晓此前联系楚燕羽并不容易,往景王府递信一次比一次困难,楚燕羽只在信中隐晦提起自己不怎么得宠,穆天晓哪能想到竟是如此。 楚燕羽咬着唇只是流泪,他该怎么告诉六皇子,景王根本就没拿正眼看过他,他给景王下药也没成功,结果药竟被下回到他身上。 没有人污辱他,他被捆住,动弹不得,失去神智时狂乱地哭喊,想尽一切办法扭动身躯,丑态百出。 他被绑了整整三日,药性才终于熬过去,可是他的身体,却也被折磨得不行了。 更叫他难以忍受的还在后面,整个清溪苑的人似乎都听见了他失去理智时的呼喊,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赤罗罗的蔑视! 楚燕羽从不堪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朝着六皇子双膝跪下。 “殿下,景王府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求求你带我走吧!” 楚燕羽不愿再留在清溪苑,不愿再留在景王府,更不愿再见到景王。 如今六皇子来了,他喜欢六皇子,六皇子也喜欢他,他还是想与六皇子在一起! 美人垂泪哀求,换作以前,穆天晓定会软语安慰,可眼下是在景王府,穆天晓就怕这是景王的阴谋。 他迅速扫了一眼四周,觉得周围全都是眼线。楚燕羽的出现,令他大惊,穆天晓怕景王故意制造出他与楚燕羽有染的场景,他才刚有希望受皇帝重视,绝不能因楚燕羽坏了名声,得赶紧与楚燕羽撇清关系! “楚公子,你我不过以前曾见过几面,你既入了皇兄府邸,就是五皇兄的人,何必对我说这些话!” 穆天晓故意大声呵斥,假装生气地推开楚燕羽。 “楚公子若再敢纠缠,小心我不客气!” 六皇子的狠劲也上来了,朝着楚燕羽的脸颊扇了一掌,拂袖而去。 楚燕羽是得知六皇子来了景王府,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与六皇子相见的。没想到以前最疼他爱他的六皇子竟会对他出手,这一巴掌扇过来,楚燕羽彻底懵了,亦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景王隐在远处,漠然看着这一切。 “殿下,这、这……” 王喜不敢出声,他家殿下从不管楚燕羽的死活,为何这次要令他暗中将楚燕羽引到六皇子身边?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六皇子虽打了楚燕羽,而楚燕羽的反应……这二人怕是旧识! 景王看他一眼,王喜明白主子要他接下来办的事,点了点头,去忙了。 景王因为这点事,自觉耽误了回去看小鱼,紧赶了几步。 屋子里已一片暗沉,原来点着的烛盏,熄灭了大半,只剩床头案几上一盏昏黄的灯,床前、屋子里,并没有人。 小鱼怕是变回去了,景王很是懊恼,他或许不该去确定楚燕羽和六皇子的关系。 在看见六皇子扇楚燕羽时,景王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之感。 他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楚燕羽被打,他竟有着淡淡的快意。 只是因此没能再见到小鱼,有些遗憾,恐怕又要再到隔天才能相见了。 景王如此想着,忽然床上紧闭的锦帐被打开了,小鱼从里边探出脑袋,还揉了揉惺忪睡眼。 景王:“……” “殿下,你怎么才回来,我都要睡着了。”李鱼笑嘻嘻道。 景王惊喜交加,眼睛不带眨地盯着李鱼。 少年披衣起身,挑亮床头留的一盏油灯,亦挑亮了他心底唯一的暖光。 “殿下,你……” 李鱼红着脸,不好意思中又带了一点狡黠,“你还没告诉我,吸金是何意呢。” 景王:“……” 第68章 景王是真的拿这条鱼没办法了。 他微笑着伸出手, 揉了揉李鱼的发顶。 李鱼:??? 这和揉鱼是一个意思吗……不管了! 李鱼就势拉住景王, 让他坐。景王有些忐忑, 不知小鱼要干什么, 仍是听鱼的, 在床沿坐下。 还没坐稳, 这条鱼呲溜一下, 立刻把锦帐拉上了。 帐外案几上的油灯透进来少许微光, 锦帐上绣的芙蓉,一朵朵映在了少年雪白的里衣上,星子般闪亮的眼眸, 亦盛满了雀跃的烛光。 景王呼吸一紧,不可遏止地升腾起对小鱼的渴望,但是随即想起约法三章,只得将这股渴望竭力往下压。 “殿下坐这么远干吗?过来一些。” 李鱼随意拍了拍依偎在身边的玉枕。 景王:“……” 景王哪敢真挨着他, 只挪过去一点。 李鱼催了几次,笑嘻嘻道:“我又不是猛兽,殿下莫非是在怕我?” 景王:“……” 景王默默心道, 你虽不是猛兽, 可你是一只会勾人的小妖精,比猛兽厉害多了。 景王被接连催了几次,再不动说不过去,踟蹰片刻, 在小鱼身边坐了, 两人间留了一指的距离。 李鱼就等着他呢, 等他来了立刻贴近,热情地搂住他的手臂,将这仅有的距离蹭没了。 “殿下,殿下你看!” 李鱼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摸出几本册子。 景王借着帐外的灯光,依稀辨认出是他许久没翻的《白蛇记》等话本。 景王:“……” 李鱼将话本子塞他手里,也顺便把自己塞他怀里,心里偷着乐,面上却极其认真地道:“殿下既不肯告诉我吸金是何意,我想殿下有很多书,定能从书里查到答案,就在殿下的书里找了找。” 景王:“……” 突然扑过来的温软身躯令景王浑身无措,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摆,觉得自从入了帐,就落入了鲤鱼精温柔的圈套,但是他甘之若饴。 景王一边念着清心咒,一边静静地看怀里的鲤鱼精演戏。 “结果你猜如何——还真的给我找到了,这几本就有!殿下你看,白蛇精对许姓书生说了什么!” 李鱼趴在景王胸口,将话本子翻到某一页,指着其中某一句话,故意大声念了出来。 “相公,我们妖精都是要吸收精气的。” 景王:“……” 景王心头一震,这样下去怕要出事,赶紧去捂鲤鱼精唯恐天下不乱的嘴。 李鱼抽筋一样抖了抖,狠笑了几声,景王不要他说,他偏要说,将嘴挪开,又固执地翻过去一页。 “这里也有呢……官人,我们妖精今日也要吸。” 李鱼眨巴眨巴眼睛,仰起脸,装作不大懂地问景王:“殿下,这话本子上说的,是不是就是殿下想的?” 景王被他相公、官人一通乱叫,撩拨得煎熬不已,挣扎数次,轻轻点了点头。 李鱼自觉总算把人钓上钩了,得意道:“殿下,这话本上有说怎么吸的,殿下若还不知,咱们一起看看吧?” 一起看的话,就能顺利成章发生点什么,李鱼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可是景王想起了约法三章,坚定地摇了摇头,还要把话本子收起来。 李鱼:“……” 李鱼趁着景王不在,已自行把话本子都囫囵翻过了一遍,虽很多古代字他不大懂,可是这方面,通常都是意会,一通百通,领悟能力惊人的。 景王对他百般呵护,他对景王又怜又爱,原就存着要与景王再亲密些的心思,后来被话本撩得火起,躺了一会儿竟也没平静,便决定在床上等着景王,不论如何得让景王从他,可是关键时刻景王竟不配合? 而且令景王不配合的,貌似还是他自己亲自定下的约法三章? 李鱼顿时有种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不、不对啊,李鱼猛地想起,他此刻要的,和约法三章还是不一样的。 当初非要约法三章,并不是不乐意做这档子事,主要是怕情难自抑,中途突然变成鱼,难以收场。 可是他怎么忘了,也有不惧怕变成鱼的方式,何必拘泥? 话本子没什么用,勾不了男朋友,还得自己上阵。 李鱼窸窸窣窣忙了一会儿,把话本子都踹下床,抬起头神秘一笑:“殿下,我——我有位朋友说,男男朋友之间除了过夜,还可以做点别的……” 景王:? 景王刚要醋是哪个朋友,甘甜的唇已紧紧贴了上来。小鱼噙着害羞的笑牵起他的手,放在了腰侧珠串上。 草绿色镶金边的锦被一会儿拧成团,一会儿又舒展开,有断断续续甜腻的欢笑传出。 李鱼快要被溺死在这片温柔里,红着脸小小声道:“殿下一起来好不好?” 景王原是不太听得懂,但是小鱼身体力行让他明白了,鲤鱼精的吸金,花样繁多,他还嫩得很。 景王自是听小鱼的,跟着小鱼能吸金,也能吃到鱼,更有从未体会过的快乐。 “殿下,你一般有多久啊。” 李鱼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抬起一颗鸡窝头,问了景王一个问题。 他露在外边的一段颈项上满满都是香艳的红痕,令景王看得目不转睛。 李鱼拿脚尖蹭了一下景王的腿。 六皇子来的不是时候,他已不剩多少时间了,问出来好做后续安排。 同样是鸡窝头,才刚尝到一点甜头的景王:“……” 没哪个男人会在这时候谦虚,景王默默伸了一根手指。 李鱼:“咦,一盏茶?这么快的吗!” 景王被他气得不行,掐了一把他的圆润,轻轻一压,把鱼压得哎哎叫唤。 鱼知道错了,讪笑着道:“对不起,我、我弄错了,不是这么快,是、是……” 不是一盏茶,那就是一柱香,一个时辰? 但不论是哪样都来不及了。 李鱼直起身,在他唇角歉疚地亲了一口。 “对不起殿下,我、我又要离开一会儿了。” 景王明白,揉了揉他的头发。 “对了,殿下以后别总淋冷水啦。”李鱼笑着道。 虽然不能做到最后一步,最后一步之前的许多步,他们如其他情侣一样,都还可以试试的。 李公子离开之后,景王总是洗冷水,虽能瞒过李公子,可是小鲤鱼却能看见。 景王一愣,点了点头,想再亲一亲李鱼。 谁知才与他诸多温存的小鱼脸色大变,一把推开他,大叫着:“啊啊啊来不及了!” 吸完金的小鱼,立马披衣“溜”了。 景王:“……” 景王躺着,周身似乎还能感受到方才销魂蚀骨的温柔。 鱼缸里的小鲤鱼,偷偷摸摸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左等右等,待确定床榻上的人睡着之后,才从空间里取出憨态可掬的小金鱼,这是他收到的又一份礼,景王总是送他东西,李鱼满足地亲了亲,然后神情气爽地进了系统。 没错,他和景王滚被窝的时候,任务更新了。 不过李鱼那会儿忙着动手又动口,根本来不及理会。 这也说明,他和景王谈恋爱、亲近,更多是顺从内心,就连主线都没怎么在意了。 更没想到,看似进了死循环的任务,就这般解决了。 成亲,是关系进一层的一种方式,亲密何尝不是。 他和景王往后会越来越好,说不定谈着谈着,就变成顺便做一下任务了呢。 李鱼觉得这样的心态很好,得保持下去,战略上藐视系统,但是战术上……他还是得关心一下自己何时能彻底变成人。 “如胶似漆”这任务,奖励仍是景王的一个秘密,李鱼觉得自从“百万鱼宠”主线之后,系统就小气了,一个任务,只奖励一个秘密。 不过也可以理解成,“百万鱼宠”是基础,想尽办法让鱼得到提高,打好基础之后,便是更深层次的,秘密交换。 供选择的秘密依旧是四个选项,“风花雪月”奖励留下的三个秘密仍在,已被李鱼读取的二皇子落水之谜被更新成了另一个,有隐隐的刀光剑影。 李鱼看着这些秘密,心想他该不会,就这样把景王瞒着他做的暴君行径,全部都过一遍吧? 因怕有血腥场面,他本能对刀剑有些抗拒,故而就没选这一项,而剩下的…… 李鱼随便选择了他不认得的幽黑宫殿。 他已有了心理准备,很快便进入关于秘密的记忆之中。 这是不知何处宫殿的一角,一间昏暗的屋子。屋子里桌上,放着针线匣,匣子里有一只做到一半的布老虎,桌旁坐着一位胖胖的三十来岁的妇人。这妇人愁眉苦脸,时不时将布老虎拿起来缝一针,表情顾盼,似在等人。 不多时,有个内侍装扮的人进屋来了,李鱼有些奇怪,他对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若是景王身边的人,他如今应当都很熟了。 内侍将一个纸包交给了妇人,妇人惊恐不已,跪下不停地恳求,内侍只是冷着脸不允,后来许是不耐烦了,将妇人一脚踹倒。 妇人实在无法,抖着手,将纸包里的粉末倒了出来。 李鱼以为这妇人是受内侍所迫,要对景王下药,可是下一瞬,妇人将药粉吞了下去,流下了两行眼泪! 李鱼能看见的场景到此为止,可是带给他的疑团却越来越多。 他知道,这些秘密应是景王的过去,可是关于二皇子落水的秘密里他能见到景王,甚至还有他自己,能听见各种声音,可是这个秘密,既没有任何声响,也看不到景王。 既然没有景王在,怎能算是景王的秘密? 且这妇人和内侍,和景王有何关系? 还有——那包药粉,宫里多半不是媚药便是毒药,妇人为何自己吃了? 总不会这妇人是另一个楚燕羽,要给景王下药,自己先来一点? 这妇人年纪有点大,不太可能,且楚燕羽这样的人也不多…… 李鱼没能想明白,不过他有经验,系统给的他想不明白的,通常可以放置。 “如胶似漆”完成,下一步是什么,李鱼既紧张又兴奋。 比如今的他们关系更深刻,又会是什么天怒人怨的任务? 李鱼几乎都有预感了,深吸一口气,点开主线查看,下一步是—— 与暴君同甘共苦。 第69章 * 李鱼以为下一步会是促进他和景王关系的, 更不要脸的任务, 结果却是“同甘共苦”,难道这预示着接下来他们会遇见什么苦难? 就算有, 也没关系,他与景王之间, 无时无刻不是同甘, 成为了恋人,哪能只顾享受好呢, 不管发生何事,他都会陪他走下去、共进退。 这一步一定能完成, 李鱼很有信心。 “同甘共苦”的奖励, 仍是一个景王的秘密。 看来早晚得把景王的秘密全都掏空了。 李鱼一笑,退出系统,不放心看了一眼床榻,景王应在休息,并未注意鱼缸,李鱼这才游到银石床上,裹着水草被。 回想起与景王在被窝里胡天黑地的一幕,异常主动的鱼这会儿却有些害臊, 心扑通扑通跳着,兴奋地扇动鱼尾, 似乎如此这般折腾, 就能将不好意思全都赶走。 ……算了, 做都做了, 以后还有更厉害的呢,害羞个毛啊! 李鱼不住安慰自己,可仍是连扇了好几十下,慢慢入睡。 而床上之人,等到鱼的动静彻底消失之后,才睁开眼睛,目光温柔地看着鱼。 叶清欢与金绝公主婚期将近,小公主曾邀李鱼去参加婚礼,李鱼也应了,眼看不日就是婚礼,李鱼觉得是时候该准备送给叶世子和公主的礼,总不能到时空着手去。 只是他鱼形白天要陪景王上班,晚上人形又要陪景王谈恋爱,凡事都绕不开景王,李鱼只得专挑了一日,拉景王陪他一起去买礼物。 景王其实不太理解,府里这种事通常都是交由王喜打理,景王从不会操心叶清欢喜欢什么,为何小鱼却要亲自去买,库房里的随便挑莫非还不够? “殿下,这是我的一片心,必须要亲自准备才有诚意。”李鱼解释道。 小鱼为别人奔忙,景王千八百个不乐意,但是陪小鱼出门,景王还是很乐意的,全程寸步不离地跟在李鱼身侧。 李鱼喜欢金灿灿亮闪闪的东西,送礼也秉承了他一惯的风格,考虑到叶世子和公主的身份,就不必考虑实不实用了,李鱼仗着有男朋友撑腰,闯进了看上去很有档次的古董店,想买个高大上的古董,送给世子夫妇。 只是李鱼丝毫没有看古董的眼光,他先相中了一只紫金香炉,因为与景王说好尽量不暴露身份,两人是步行,身边没带侍卫,加之景王本身也极少逛街,店家便以为这俩是肥羊,故意将自家夸得天花乱坠,李鱼觉得这香炉金灿灿,还刻着繁重的花纹,心动不已,马上就要掏钱了,景王在旁实在看不下去,默默以手指关节叩了一下香炉,香炉盖被破开了一个大洞,露出石头的颜色,原来不过是外边包了一层金而已。 李鱼:“……” 嘤嘤嘤,原来好看的古董香炉是假货吗! 这不能怪鱼,鱼也没什么经验,看不出来啊。 不过古董古董,既然称得上一个古字,应当都是灰扑扑的,收拾得金光锃亮肯定有问题,所以不能买! 卖假货的店家,被后头远远跟着的王公公带着侍卫给抓到府衙去了。 李鱼很快吸取了教训,振作起来,换了家店,又相中了一只梳妆盒,店家拍胸脯说乃前朝某位公主的旧物,李鱼也觉得这盒子古色古香,看上去旧得很,应当是真货,且公主的东西用来配公主不错,李鱼刚要买下来,景王轻咳一声,瞥了一眼窗外,李鱼跟着他看过去,只见路边小摊子上,也放着一溜一模一样的“前朝旧物”。 李鱼:“…………” 李鱼深受打击,觉得自己就不是买古董的料,赌气改买金银摆件。 他相中了一座金玉屏风,觉得这下不会有问题,可是屏风背部有道很隐秘的裂缝,被眼尖的景王发现,景王只摸了一下,屏风便裂成了两半。 李鱼再相中一对绿油油的龙凤牌,景王随手泼了一盏凉茶上去,原来制牌的玉是假玉,玉上的墨绿,乃是以颜料沁入,只一盏凉茶,绿色便被清洗了下来。 一家一家店过去,但凡李鱼第一眼看中的,不是假的就是崴的,店主也被王喜抓了一个又一个,只是李鱼依旧毫无收获。 还是锦鲤呢,这是什么鬼运气! 李鱼很不高兴,偏他还总是被一连串假货蒙蔽,这不就是说,他的眼光已差到和瞎眼差不多了? 李鱼气炸了,哼一声就要走。景王一把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样东西。 李鱼倒也不是在生景王的气,只是总挑假货,显得他很傻,鱼拉不下这个面子。 看在男朋友的份上,他冷静了些,低头看了一眼景王塞给他的东西,原来又是一条小金鱼,与景王先前送的那条,一看就是同款,同样的憨态可掬,只是动作不同,之前那条卷着尾巴,这一条则是撅着嘴,呆呆地在吐泡泡。 李鱼皱着眉,瞥一眼景王,景王也在看他,李鱼心知对方又在讨饶,噗地笑了,将这条鱼攥在手心里,也不怎么生气了。 到底还有多少条小金鱼呀? 李鱼主动将身体靠过去,让景王帮他将这条鱼也挂好。 景王勾着唇,为他挂好了鱼,然后牵起他的手,带他去了皇城最大的银楼。 银楼老板常和达官贵族做生意,认得景王,忙不迭迎上来,寒暄几句。 李鱼才知,景王送他的鱼,都是在此地定制的。 他真是傻透了,为何要自己去找店铺,为何不早些问问景王的意见,以至于绕了这么些远路,还一个劲被骗。 因为他也没想到,景王也会来银楼。 有景王在边上镇着,老板主动便将最上等的货全都摆出来,供李公子挑选。李鱼放开手脚,选了一对银瓶,一对金如意,并一对栩栩如生的玉娃娃。 景王留下了几张银票,老板麻利地命人包好,随后就送去王府。 来银楼的机会不多,李鱼想了想,又添了一颗椭圆形的银珠。 这颗珠子也就拇指这么大,上边图案有些像现世的地球,引起了李鱼的注意,李鱼觉得景王送了他这么多东西,他还没像模像样送过景王什么。 李鱼向老板讨了一段红绳,亲自将红绳穿过珠子,递给景王。 “这个就送给殿下,多谢殿下对我的照顾!”李鱼笑着道。 别的都是景王拿银票买的,这个很该他来! 李鱼抢着掏出一只鼓鼓囊囊的浅金色钱袋付账,其实这也是离开王府时王喜给的,不算他的钱。不过从他手里给出来,就算是他买的了! 银楼里的这种珠子应当很贵吧?李鱼凭直觉想。 银楼老板欲言又止,根本不敢说这就是拿来做装饰的小珠子,不值什么钱,白送都成,可是顶着景王冰冷的眼神,和景王身边这位小公子期待的目光,老板斟酌来斟酌去,弱弱地报了个数,李鱼十分兴奋地把钱付了。 珠子的确有些贵,李鱼掏银子有些肉疼,但是一分钱一分货,看见景王当着他的面就将珠子挂上了,李鱼心情无比畅快,觉得自己的眼光还不至于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至少,挑男朋友杠杠滴! 买完了礼,回府之后景王便命人重写礼单,将李鱼买的几样礼物,也一并放了进去。 “为何要与殿下的放在一起呀?” 李鱼想也知道,自己买的那些,肯定不能与景王的比。 景王亲自将李鱼的名字写在自己旁边,意外深长瞥了他一眼。 李鱼顿悟,面红耳赤。 王旁边的位置,可是王妃的,景王为何要把他们的礼和名字放在一起,当然是因为当他是自家人,是王妃。 还只是谈恋爱呢,到底要不要做这个王妃呀? 李鱼考虑来考虑去,也没说出拒绝的话。 到了婚礼当日,李鱼穿着景王为他制的珊瑚红绣银莲纹锦袍,以玉簪束发,腰间一串叮叮咚咚的小金鱼挂饰,端的是灵动贵气。 景王亦穿了一身与他相称的玄色镶绛红边袍子,系了红色发带,俊美不凡。 李鱼偷眼看过去一个劲地乐,他俩穿的貌似是情侣装,这么穿会不会抢了叶世子的风头? 景王搂住他的腰,要他安心,叶清欢如何想的,景王殿下才不会在乎。 两人都准备好之后,车架便出发了,李鱼还是随景王坐马车,上车之后就发现了不对劲。 上次去逛集市,分明是一辆很逼仄的马车,这次却很宽敞,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案几、茶水、连他最爱的几样点心都备好了。 景王笑着牵住李鱼的手,与李鱼一同入坐。 李鱼恨恨地瞪景王一眼,心想混账果然还是混账! 此去承恩公府,为了防止小鱼中途要变回去,景王仍是带了“鱼宠”。 水晶瓶摆在角落的位置,鱼抱枕静静地飘着,似在朝两人张望。 马车开动起来,景王塞给李鱼一本话本子,当然不是有妖精的那种,景王发现李鱼很喜欢看话本,这次备的马车很大,李鱼舒服地躺下来,枕靠着他的膝,一边翻看话本,一边与他说话。 景王拈起一片桃花饼,十分配合地撕成几片,其中一片投入水晶瓶“喂鱼”,另外的都喂给张大了嘴巴嗷嗷待哺的鲤鱼精。 承恩公府很快便到了。 这一日,承恩公府人声鼎沸,张灯结彩。叶世子与金绝公主的婚礼,到场的不止金绝王族、承恩公府的亲朋好友,还有不少前来道贺的朝廷重臣。罗总管带来了皇帝的圣旨,赏赐了一大堆贺礼,礼单一时半刻都念不完,金绝王亦很疼爱这个女儿,送嫁的队伍足足排出去十里地,妆奁上百抬。 李鱼跟着景王,被新郎官叶世子亲自迎进了门。 景王朝着主座上的承恩公略点了点头。现任承恩公是孝慧皇后之兄,与景王乃是舅甥,两人相见,许多话尽在不言中。 承恩公夫人,景王舅母也在待客,见到景王带着身边的少年成双成对前来,眼里带着笑意。 不多时,有丫鬟过来,递给李鱼一双玉蝴蝶,笑着道:“夫人多谢殿下和李公子前来观礼,亦祝二位百年好合。” 李鱼:??? 李鱼接过蝴蝶,远远见承恩公夫人含笑望着他。 李鱼纳闷,今日不是叶清欢成婚吗,为何要对他和景王说? 难道—— 李鱼突然反应过来,难道今日亦是景王带他见承恩公府的家长? 李鱼捂脸,怎么能这么突然,鱼一点准备都没有! 而且太高兴了! 第70章 ! 叶清欢身着大红婚服, 笑容满面, 金绝公主盖着鸳鸯戏水的盖头,怀抱着玉瓶与如意, 虽见不到容貌,但是行礼时, 能瞥见一双鲜艳的红唇, 亦是勾着的。 李鱼看着小夫妻拜堂行礼,心里十分感慨。 这对小夫妻能够突破原书在一起, 亦有他的因素,他希望他们从此和和美美, 平安顺遂。 这就像是个绝好的兆头,还有另一对, 也与原书不一样了。 李鱼忍不住瞥了景王一眼, 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两人贴在一起的衣袖下, 彼此摸到了彼此的手。 李鱼在心里默默许了个愿。 婚礼在承恩公主持下顺利进行,没多久, 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下人过来相邀,道是有故人想与景王殿下见面。 景王看了来人一眼, 已知对方是何人, 拉住李鱼的手紧了紧。 李鱼会过意来,景王这是要他一起吗? 李鱼随景王过去, 景王一手牵他, 另一手还不忘提着水晶瓶, 李鱼明知不可能,仍是忍不住醋了一下。 景王到底是更喜欢鱼,还是更喜欢他呀。 若是和旁的人比,他肯定不担心,可是鱼的话…… 毕竟景王把整个王府都给鱼做成了超大号鱼缸,还为鱼破了诸多例。 而他这个人形李公子,一开始也是被安排照顾鱼的,景王就连送给李公子的饰物亦全都是鱼。 这样一想,细思恐极,搞不好并不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鱼,而是他真的不如一条鱼。 不行,何时必须得试探一下,景王若敢更喜欢鱼,他和他没完! 李鱼一瞬间犹如醋神附体,完全忘了臆想中的对手鱼也是他自己。 景王浑然不觉身边的小鱼又在冒什么坏水了,牵着李鱼,随下人步入承恩公府后花园。 林花深处,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对着一只红泥小火炉在烫酒。 景王抿了抿唇,带着李鱼大步上前。 “来了?” 老者见到他们两个,似乎毫不意外,大方一指身前两把椅子,笑着道,“快坐吧。” 景王恭敬地垂首,带着李鱼入座。 李鱼正百思不得其解老者的身份,忽然间闻见了青梅酒的香味,承恩公府的青梅酒听说都是老承恩公亲自所酿,那这个能坐在景王面前煮酒的人会是谁? ——是叶清欢祖父,景王外祖,老承恩公! “您、您好呀!” 李鱼一阵激动,连忙起身鞠了个躬。书里这位老者是承恩公府的主心骨,但是由于身体一直不大好,并未正式出场,叶清欢出事不久便病逝了,如今叶清欢和公主都成亲了,老承恩公肯定也好好的,只是没想到,他竟能亲眼见到这位老人家。 这可是货真价实景王的家长! 叶骞笑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又看了看景王。 “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叶骞微微一笑,示意李鱼坐下来,他自认阅人很准,这般年纪的少年是何品性,一见便知了。 “殿下已决定了?”叶骞询问景王。 景王神色凝重,点了点头。 叶骞并未问他理由,而是笑着道:“那老朽也决定了,殿下有令,必将全力以赴。” 景王与他对视片刻,从容与感激皆有,景王低头为叶骞斟酒,亦为自己斟满了一杯。 两人对饮,似是达成了什么重要约定。 李鱼:??? 李鱼不知他们从头到尾在打什么哑谜,这种场合也不好贸然插话,只弱弱地把自己面前的竹盏推到景王面前,鱼不想太复杂的东西,只是想尝尝青梅酒总可以吧? 因他此举,叶骞与景王皆是一愣。 叶骞憋着笑,只顾看戏。景王瞥了李鱼一眼,转身也给鱼倒满了酒。 然而就在李鱼欢天喜地把酒杯举起来闻了闻,就要舔一口时,景王又从他手里将竹盏夺走,一饮而尽。 李鱼:!!! “殿下,你喝的是我的酒!”李鱼轻声抗议,给他斟的自然就是他的了。 景王笑着摇头,鲤鱼精若是在外边喝醉可不得了,给闻一闻酒香就差不多了。 李鱼叽叽咕咕向景王表达愤怒,叶骞在旁悠闲地自斟自饮,沉静淡定的青年,活泼热情的少年,这一对看得他心里直乐。 他早见过叶清欢和金绝公主,与这两个一样,都是不错的孩子。 待看见李鱼攥着的一双玉蝴蝶,叶骞眼里笑意更甚,也摸出了自己当年成婚时收到的玉牌。 见家长,好像不怎么难嘛。李鱼捧着玉牌和玉蝴蝶心想。 其实他开始还有点担心景王的这些亲人会不会反对,毕竟景王这是和他一块搞基了,这些亲人就没一个担心景王以后会不会也歪了? 叶清欢和公主与他相识,自不必提,老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都好似很喜欢他,给他送了礼,老承恩公还趁着景王没注意时偷偷告诉李鱼,下次会专门给他送几坛好酒,对他很是照顾。 李鱼:嘤,这种鸭梨山大的责任感是怎么回事? 忽然觉得见过家长,家长对他好,他就得更更更加对景王好了。 小鱼莫名严肃起来的神情,令景王很想拧一拧鱼的脸颊。 承恩公府的人当然不会反对他们两个,景王自己早过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身边还没有一个贴心人,好容易有了一个喜欢的,估计都是合不拢嘴,恨不得马上就帮着景王定下来的。 不过景王的婚事,还是得要由皇帝做主。带小鱼见承恩公府的亲人,是他应当给出的态度。 叶清欢成亲,让从不羡慕人的景王多少有些羡慕。 景王想都不必想,当然是要把小鱼娶到手的,只是何时让皇帝知晓、求指婚,景王还有自己的考量,尤其是,在他与老承恩公达成一致之后。 他是身份尊贵的嫡皇子,有生以来总是受到诘难、甚至还有各种暗杀,他本已习惯,更清楚自己的生存之道,但在承恩公府差点受到陷害,几个皇子接连在鱼身上做文章之后,景王已意识到,不是他不介入任一方势力,就能保住身边人的。 那些皇子没一个可靠,要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最好的方式便是自己成为主宰。 因他天生残缺,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前途也必会充满越来越多的危险,在他能达到一个安定的生活之前,他舍不得、亦不能把小鱼牵扯进来。 故而,他只能顺着小鱼先谈恋爱,而不能直接把小鱼的名分确定了。 但是总有一天,一样都不会少。 “殿下,我想自己逛一逛,然后就先回去了。” 李鱼把玉蝴蝶和玉牌揣进怀里,告知景王。 因有约法三章的存在,他连借口都很随意,反正景王不会过问便是了。 景王目送他走到园子边上,几棵树后面。 李鱼在那儿迅速变回了鱼,用尾巴溜冰一样划回来,水晶瓶就在景王身后不远处,被景王高大的身形遮挡,老承恩公也看不见。 李鱼悄悄跳入水晶瓶,景王虽没有直接盯着鱼,但是听见身后极轻的水声,也知道他已平安变回来了。 叶骞兴致勃勃,命人拿来了一张棋盘,笑着道:“老朽上次与殿下对弈,还是殿下未搬出景泰殿之时,老朽奉旨入宫探望……一眨眼也这么多年过去了。” 景王点点头,让外祖执白,自己执黑。 李鱼游到瓶口,小心翼翼地趴着,想着之前这俩打的哑谜,觉得极有可能是他在场,老承恩公不好明言,谁知他“离开”之后,这对祖孙竟将哑谜发挥到了极致,专注下起了棋。 李鱼只会最简单的五子棋,完全看不懂,且看一会儿就困得不行。 景王一直分心留意着鱼,眼见鱼又要从瓶口滑下去了,景王快刀斩乱麻,原本还在胶着纠缠的棋局,一下子被杀出了一条血路,局势也明朗起来。 叶骞摸了摸下巴道:“殿下的气势大不一样了,是因为‘他’吗?” 景王只是随意笑了笑,自保和护人,自是不同的。 叶骞难得有机会能见一见景王,还要与景王多说几句,忽然下人来报,皇帝到了。 叶骞立即与景王迎了出去。 皇帝一身便服,由御前侍卫长跟着,亲自来到了承恩公府。 本来只是承恩公世子与金绝公主的婚礼,赏赐便可,轮不到御驾前来,但是因为二皇子做下的混账事,皇帝不得不安抚金绝王,亲自过来看一眼,以示对联姻的重视。 在座朝臣、承恩公夫妇纷纷跪地,向皇帝行礼。 皇帝大手一挥,笑着道:“婚礼该如何还是如何,朕不过是来讨杯喜酒的。” 皇帝与满脸喜气的金绝王坐着说了会儿话,众宾客紧绷的弦才缓缓松下。 叶骞与景王先后步入大堂,向皇帝行礼。 叶骞这些年身体不适,甚少入宫,皇帝见到叶骞,又看见景王,此地恰逢一对新人正在婚礼,皇帝不可避免就想起了与孝慧皇后的旧事。 叶骞既答应协助景王,定要充分利用景王的优势,主动道:“家中还留着先皇后住过的屋子,皇上可要一看?” 皇帝在孝慧皇后去世后,几乎没来过承恩公府,也是怕触景伤情,此刻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而景王正是孝慧皇仅存在这个世上的儿子,皇帝于是唤景王同行。 景王仍是随身带着水晶瓶,皇帝看了一眼,惊讶道:“这才过去多久,你的鱼就变得如此了?” 皇帝随即想起景王曾专门给他递过折子,汇报鱼的变化,但是告知归告知,皇帝上次见这鱼,鱼还是黑里透金的,这会儿整条鱼颜色都变了,难怪皇帝乍一见都没反应过来。 “看来了空说得果真没错,这还真是锦鲤之后。”皇帝感慨道。 皇帝走近了,看了一眼水晶瓶里的鱼,李鱼怕皇帝发现端倪,连泡泡都不大敢吐了,优雅地充当一条莫得感情的锦鲤。 还好他这条鱼,并非今日主角,皇帝很快便跟着老承恩公,到了孝慧皇后住过的屋子。 叶骞所言之处,乃是孝慧皇后年轻时住过的闺房,皇帝带了景王入内,看见满屋子与长春宫相似的摆设,皇帝的视线便有些模糊,坐下与景王说起了孝慧皇后的几件小事。 李鱼躲在水晶瓶里,位置偏低,注意到的景象与人不同,皇帝看到的多是熟悉的摆设,李鱼却发现墙上挂了一幅侍女图,因是孝慧皇后闺房,李鱼便猜测会不会是孝慧皇后亲笔。 景王也会画画呢,这是遗传了生母的天分吗? 不是没有可能。 李鱼研究完了画,目光自然而然落在画下面一只不起眼的衣柜上。 衣柜一角,露出了一只陈旧的布偶。 李鱼初见只觉得似曾相识,可是对着黑黄相间的布偶想了一会儿,李鱼惊呆了。 这不就是,他在系统奖励的秘密中曾经见到的布老虎? 虽然无法确定是不是同一只,但是很像,且秘密里的布老虎还是个未成品,而这间屋子里的布老虎,显然是已绣完的布偶了。 难道这个秘密与孝慧皇后有关? 但秘密中的屋子,并非是这一间,且李鱼很肯定,应是宫中某一座宫殿。 ……会不会,就是孝慧皇后的长春宫? 李鱼没去过长春宫,没办法印证,一时只能看着布老虎干着急。 他忽地灵机一动,鱼嘴一下一下,对着布老虎的方向,不断敲着水晶瓶瓶壁。 景王发现了鱼的急躁,走过去,也见到了衣柜处的布老虎。 景王想了想,将布老虎取出来,皇帝笑着道:“你母后很喜欢这些,当年还给你制过,长春宫就有不少,你可还记得?” 景王轻轻点了点头。 皇帝之言就像烟火,瞬间在李鱼脑海里炸裂开来。 秘密是景王的秘密,连景王也记得布老虎,看来真是长春宫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秘密! 第71章 李鱼为了能再有一些头绪, 贴近了水晶壁仔细听,可是皇帝只提了这么一句, 接下去更多是孝慧皇后的许多其他喜好。 李鱼明白,皇帝因孝慧皇后之故, 始终对景王这个儿子心存怜悯,最近甚至开始让景王办差,颇有重用景王之意。秘密无法完全揭晓,也许还不到时候, 景王眼下能与皇帝独处, 正是刷好感的时机。 故而李鱼没再制造什么动静, 也随景王一起, 安静地倾听着。 皇帝不觉说了很久, 从往事中回神, 笑着道:“天池, 会不会觉得朕太啰嗦了?” 皇帝唇角虽是勾着的, 眼神却很失落。 身为君父,他甚少会在儿子面前露出如此难过的表情。 景王摇头,迟疑着伸出手, 在皇帝的手背上虚虚罩了一下。 这也是极少的, 景王流露出对皇帝发自内心的关怀,仅这一个举动, 就令皇帝极为熨帖。 “天池, 你……你很好, 朕都知道。工部的差使, 郑经都与朕说了,你的表现很不错。” 皇帝拍了拍景王的肩,正欲再说两句,御前侍卫长过来通报:“陛下,六殿下前来道贺。” 皇帝瞥了站在身旁的景王一眼,承恩公府乃景王外家,承恩公世子与金绝公主的婚事,景王合该过府,但是这门婚事与六皇子又有何干系,六皇子既非亲友,又非重臣,道的哪门子的贺? 退一万步,六皇子若真是来贺喜,为何没如其他宾客一般早早到场,婚礼快结束才到,皇帝自己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才临时来这一趟,为何穆天晓比他来得还晚? 怕是道贺为假,想在皇帝面前露脸才是真。 皇帝看穿了六皇子,淡淡道:“他来了,承恩公自会照应,随他去。” 皇帝也没心思非要去看六皇子,与六皇子碰面。 皇帝又与叶骞说了会儿话,打算回宫了,六皇子又递话过来,想亲自护送皇帝回宫。 皇帝这次应了。 皇帝带着景王一同过去,穆天晓看见原是景王伴驾微微一愣。 李鱼一直被景王随身带着,看见六皇子吃了个闷亏高兴地直摇尾巴,怎样,就是不把皇帝让给你! 李鱼眼尖,发现六皇子身边站了一位身着百褶石榴裙、身段窈窕的女子,这女子戴着锥帽,长长的面纱落下来遮住了容颜,隔着面纱仍可窥见盈盈似水的眸子,露在长袖外的一双玉手肤若凝脂,虽无法得见真容,足以勾起宾客们的好奇心,肆意想象面纱之下,会是怎样的绝色了。 李鱼不知这女子是谁,不过六皇子有撺掇三皇子塞人的前科,明明是承恩公世子的婚礼,却带来一个绝色女子,且早不来晚不来,在皇帝到之后才来,这明显就是冲着皇帝的。 说不定,六皇子是要将这女子献给皇帝…… 李鱼想起原书中,争储到了白热化阶段,六皇子献给皇帝的某位不知名的美人妃嫔,向皇帝吹了不少枕头风,说了六皇子不少好话,然而景王却没有这方面的优势。 如今剧情已乱,莫非六皇子献美就跳到这里了? ……得想个办法搅掉!这种事情鱼最在行! 李鱼一边想对策,一边听穆天晓道:“父皇,回宫之路多有劳顿,儿臣恰好带了一位善推拿的侍女,愿为父皇效力。” 李鱼:“……” 看来穆天晓还要脸,大庭广众之下没直接说这是要送给他爹的美人,求皇帝接受,只说成擅推拿的侍女,到时收不收用全看皇帝,可比傻不愣登的三皇子要高明得多。 李鱼随着景王,就站在皇帝这一边,皇帝眼皮底下,他有所顾忌,不能再冲出水晶瓶,只能想着小小地翻下白肚,景王定会为了他恳请皇帝召人看望,皇帝跟前人一多,就不会有空去管六皇子带来的美人了。 李鱼想好了便付诸行动,谁知他体型变成锦鲤之后已不复往日,最近又被养得太好,翻个白肚竟比划来划去还要艰难。 李鱼这厢才憋着气,将鱼身稍稍倾斜,还未来及底朝天,皇帝便惊讶地道:“天池,你这鱼怎么有点歪?” 景王:“……” 其实鱼一有动静,景王便发现了。 但是小鱼并未饮酒,也未与任何人有过接触,不应当有不妥。景王怀疑小鱼故意而为,就像方才在孝慧皇后曾经住过的屋子里,鱼就不停撞着水晶壁,似要他注意一般,景王也觉得,小鱼可能是要提醒他什么。 只是没想到,皇帝也在看他的鱼。 未等景王有所表示,皇帝已抢着道:“景王的鱼怕是不适,来人——” 皇帝命御前侍卫长立即去将随行太医找过来。 李鱼:??? 怎么感觉他这一动,皇帝竟比景王还要着急? 害鱼都不敢再翻过去了,竭力保持同一个角度歪着,这比肚皮朝上还难。 两位随行太医匆忙赶过来,不管懂不懂给鱼看病,皇帝面前必须得懂,太医们摇头晃脑给鱼诊了半晌,又私下讨论了好一会儿。 六皇子请示完,笑容不减,虽比三皇子能来事,却也经历了三皇子曾经历过的冷落与尴尬。 太医总算道鱼可能是吃太多,并无大碍,李鱼这才配合着,将鱼身小心放平了,鱼鳍极慢地拨着水,鼓起腮帮子,看上去真的好似撑着了,以印证太医之言。 皇帝道:“鱼既无碍,朕也该回宫了,景王送一送朕便可。” 什么六皇子、擅推拿的侍女,皇帝脸色不是很好,只点了景王,别的压根没提。 李鱼总觉得皇帝应是生气了,但是生谁的气? 他有些不安,景王趁着没人注意,将手指探入瓶内,一下一下轻摸着鱼脊,颇有抚慰之意。 ……也是,李鱼心想,景王就在身边,还有何可担心的? 皇帝坐上龙辇回宫,景王策马跟在后边相送,入宫门前,皇帝特意停下来,望着景王的水晶瓶感慨道:“天池,今日多亏你这鱼了。” 一直在偷听的李鱼:什么意思?皇帝为何要谢鱼呀? 难道皇帝的确是在生气,却不是生别人的气,而是——在生六皇子的气? 这是为何? 想到六皇子拢共就出来办了一件事,献美,想到六皇子献美的时间和地点,李鱼忽然灵光一闪! 六皇子若只是寻常拍马屁,皇帝可能不会生气,换做平时给皇帝送美人,皇帝兴许也会接受,但是六皇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跑到孝慧皇后母家承恩公府来送人,更不该在皇帝才与景王忆过孝慧皇后,后脚就送人,这岂不是在打皇帝的脸? 六皇子生母并不得宠,早有献美之心,怕直接将美人送入宫诸多波折,皇帝也未必肯接受,才想着趁皇帝微服在外,让皇帝见一见半遮不遮的美人,起了兴致便好行事,可是没料到皇帝过来参加婚宴,竟会忆起先皇后,否则六皇子绝不会上赶着在此时献人。 皇帝心里肯定怄死了,可又不能明着拒绝六皇子,毕竟六皇子也不是明着献的,大庭广众,皇帝亦急需一个借口,将六皇子这一出揭过去。 皇帝身边能做文章的就是景王的鱼,故而鱼一倾斜,皇帝便硬是以此为由召太医,搅乱这一切。 李鱼一直以为是自己成功搅了六皇子的美人计,实际是被迫不及待的皇帝抓住了机会,亲自搅乱了六皇子。 回想他原本的计划,并非没有疏漏,鱼翻了白肚,若景王没及时发现,或者景王发现了,并未求皇帝召太医,更或者景王求了皇帝,皇帝却不理会…… 只要皇帝有纳美之心,都不会有很好的效果。应当说,是这回运气爆棚,连皇帝急需借口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都被他撞见了。 后知后觉的李鱼:哎,该不会这就是系统给加的运道吧? 记得系统给他加的是打脸反派、丰衣足食和一发入魂这三件事情上的运道。 他一直往丰衣足食上努力,好运却不明显,打脸反派很好懂,应当就是指这种时候吧? 看来锦鲤特质还是有点用的。 景王送完皇帝,回到承恩公府,夜色已晚,新人送入洞房,宾客都散得差不多了,六皇子竟还没走。 “五皇兄,又见面了。” 穆天晓对外就没有脾气不好的时候,笑着朝景王拱了拱手。 李鱼发现六皇子身边戴锥帽面纱的美人仍在,六皇子应当还没发现自己为何被皇帝冷落,之所以向景王打招呼,估计是想向景王探听呢。 小鲤鱼立刻化身成斗鱼,尾巴疯狂地朝六皇子扫来扫去:嗷,主人,老攻,别鸟他! 景王波澜不惊地朝六皇子点了下头,走近。六皇子才要将话题引到皇帝的心情上,景王目不斜视地越过了他。 穆天晓:“……” 穆天晓没能叫住景王,视线落在景王随身带的水晶瓶里,那条正扭个不停的鱼身上。 李鱼亦很快发觉穆天晓冰冷的目光在看鱼。 李鱼浑身一僵,赶紧转到景王衣袖能遮住鱼的这一边。 只要鱼不看六皇子,六皇子应当也不会再看鱼。 李鱼沉住气,拖了半晌才偷偷往回看,六皇子已转过了身。 李鱼还要再看,忽然水晶瓶被遮住了。 景王特意停下脚步,伸手将鱼转了个身,让鱼只能看见自己。 李鱼:“……” 第72章 、 李鱼觉得自己很该提醒景王, 六皇子原书既是景王的劲敌,那么而今在二皇子被废、三皇子失宠的局势下,也定然会是争夺皇位不可小觑的一方。 李鱼曾劝过景王“提防”六皇子,其实他心里明白, 六皇子这样的对手,仅仅靠“提防”会很被动,景王和承恩公府在原书里就吃够了苦头, 若是抢能在六皇子还未势大之前,彻底将其扳倒便好了。 可是他又该如何劝景王主动出手呢? 他——一个住在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子哥儿,就算目前与景王是在恋爱中, 景王对他诸多疼宠,他也不认为,自己就有足够的把握能够说服景王。 应当说, 这样的把握几乎没有。 他不是一个好的谋士, 分析局势亦不是他的强项, 他只能笼统地理解为,提防等同于防守, 并不会影响局势, 而主动出手就是进攻, 这意味着景王要放弃一贯坚持的行事作风,可是如此一来也会引起六皇子注意, 景王应当还没有争储之心, 若与六皇子正式交锋起来, 不打算争也要争了…… 好吧,其实比起如何能让景王收拾六皇子,更难办的是如何能让景王有争储之心。 景王之前可以不问缘由,按他所言提防六皇子,可是绝不可能不问缘由,就顺便争个储。 他也担心,若是他开始试着将话题往争储引,景王会不会觉得他居心叵测,要利用他? 完全不知景王已开始布置的李鱼:嘤嘤,到底要怎么说服景王啊。 不管怎样还是要尽力试试的,三皇子一蹶不振,六皇子却蹦跶得欢,都敢给皇帝献美了——这恰恰说明六皇子已在培养后宫的助力,可不能让六皇子得逞了。 李鱼还是抽了个空,人形时对景王道:“殿下,六皇子……” 李鱼酝酿了一下情绪,想从景王的地位、身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景王听见六皇子的名字,危险地眯起双眼。 景王不喜六皇子,李鱼犹不自知,还在絮絮叨叨念个不停,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景王扑倒在床榻上,粗暴地堵住了唇。 自打两人在一处之后,在亲昵这件事上,景王一向都极顺着李鱼,李鱼想如何便如何,要什么就给什么,就算不能做到最后一步,景王也很有耐心地等着,没动过粗,相反还很在乎李鱼的感受,是真的从未与李鱼生过气。李鱼虽嘴上没说,心里很喜欢与对方亲近,都快忘了和自己谈恋爱的是个暴君人设了。 这一扑,景王身上久违的掠夺与暴戾全都冒了出来。 李鱼呜呜叫着,不停捶打着对方的胸膛,他喜欢两情相悦时卿卿我我,可不喜欢粗暴胡来,他——他要说正经事! 可是景王仿佛没听见,也不在乎,只发狠般碾压着他的唇,轻车熟路地令李鱼丢盔弃甲。 李鱼享受惯了,很快便没骨气地忘记了抵抗,ruan成了一摊泥,一双眼睛水光潋滟,只剩下极小声的哼哼。 两人身上都起了薄汗,景王才轻柔下来。李鱼待身上有些力气了,爱怜地摸了摸他的鬓角,哑着嗓子道:“殿下,你、你怎么了?” 说是生气,其实也不算,只是开始亲得太狠太用力,容易吓到鱼,李鱼的嘴都肿了。 景王发谢完,周身戾气已消散,轻轻啄wen着他的脸颊,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张汗津津的字条。 李鱼打开一看:“不许看别的男人。” 李鱼:“……” 妈蛋的,这莫名带了点委屈的霸总气息是怎么回事! 李鱼揉了揉额角:“殿下,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看别的男人,我只是——” 李鱼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只是略提了提六皇子,可能以前也提过几次,景王竟误以为他对六皇子有意! 字条依旧是早就准备好的,大混账这是吃了多久的闷醋? 李鱼怒而捶床:“我是要你把他当仇敌,不是情敌啊!” 景王:“……” “唉,反正都说出来了。”李鱼见缝插针道:“殿下,六皇子若是上位,对殿下会很不利,殿下能不能阻止他?” 景王:“…………” 景王慢吞吞瞥了李鱼一眼,神情很是古怪,似乎不大明白李鱼的意思,但也绝不是猜忌。 不要紧,李鱼本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说服景王,方才的误会亦启发了他,李鱼觉得除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外,他完全可以用另一手绝活——出卖鱼色和豆腐。 在他特别有诚意、孜孜不倦地连卖了几次,差点累晕过去,景王才勾着唇,“勉强”答应不会让六皇子上位。 另两个成年皇子明显已不行了,去掉六皇子,就只剩下景王,四舍五入就是答应争储! 可不是夺嫡,殿下自己就是嫡! 为此牺牲颇大的鱼:嘤嘤嘤,让暴君做他该做的事情太难了!男主角光环为何要压在鱼身上! 可是鱼不出面,谁还能替暴君的未来着想? 李鱼总算解决了一桩盘旋在心头的大事,顺便还要解决几件小事。 小事之一,因他和景王经常胡天黑地,以前能估摸得很准的时辰也不大准了,虽然有系统倒计时提醒,可系统提醒太短、太急,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在景王面前露馅,几乎是用滚的滚下了床逃走,景王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李鱼就想有个钟表一样的东西,能够正式有效地提醒自己。 这个古代没有钟表,计时多是用日晷或者滴漏,本身不大精准,也不方便,李鱼想到了沙漏,专门向王喜询问,王喜听李鱼比划了半晌,恍然大悟:“李公子是想要沙漏?老奴倒是知道何处有,能给公子弄一个来。” ……这么说沙漏还是有的! 李鱼千恩万谢,给王喜塞了几盒桃花饼,转身又想起小事之二。 上次李鱼去给叶清欢与公主买新婚贺礼,礼都送完了,可是总遇见假货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明明打脸六皇子运气好到爆,买东西为何就尽买到假的,眼光差和运气糟,到底哪个才是主因? 这两者李鱼都不想承认,贼兮兮问王喜道:“王公公,我打听一下,景王府附近买假古董的多吗?” 会不会是因为卖得多,那他遇见一二也挺正常。 王喜当日也跟着去了,卖假货的店主正是他带领侍卫抓的,略一想就明白了李鱼的意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是不太多,但公子的运气……咳咳,也太好了些,这不都给您撞上了,府衙那边谢公子都来不及呢。” 这可是大实话,李公子去街上晃一圈的效果,可比府衙派人亲自去好多了。 “既有卖假货的,买错也属正常吧。” 李鱼脸色僵了僵,努力替自己扯回一点面子:“我看鱼缸里的那些石头,似乎也和真的一样。” 王喜“噗”地笑喷了:“公子,快别逗老奴了,殿下的鱼缸里随便哪一颗都是货真价实,全都是从库里挑了好的再打磨的。” “什么?”李鱼吓了一大跳:“一缸子都是真的?” 他闲暇时最喜欢拿来丢的红石头蓝石头,随便踹翻的一堆紫石头,全部都是??? “全都是真的。” 王喜慎重地点头:“而且还是最上等宝石,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天天拿价值连城玩却不自知的李鱼:“……” 李鱼本以为景王给鱼弄的银石床和金丝水草被就够奢侈了,谁知他还每日都游在一堆真宝石上,因为这些宝石不怎么闪,鱼根本没注意,还以为就是普通有颜色的小石头呢。 看来总买到假货不是运气的锅,是他眼光真不行。 李鱼虚弱地扶墙:“王公公,我想静静。” 王公公受景王之命,李公子要什么就得给什么,不过李公子若是提起别人…… 以前李公子有阵总念叨小胖子,景王让王喜彻查,王喜就觉得耳熟,至今还没查出胖子是谁,这会儿又多了一个……静静? 王喜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替他家主子景王问道:“公子,您把话说清楚一些,静静是谁,您为何想他?” 李鱼:“……” 论和古代人好难交流系列。 王喜让李鱼等了两日,便给李鱼带回了一个银沙漏。 李鱼特地根据自己的变形期限,试了试沙漏,沙漏里的沙子掉完基本是一个时辰,刚好得用,李鱼从此也把沙漏装进了随身空间,一变人形就拿出来,免得总是要提心吊胆。 他不知,他去静静之后,王喜将他想要沙漏的事一字不落禀告给了景王。小鱼想要的东西,景王怎会随便敷衍,沙漏虽说不上贵,在本朝多是充做摆设,谈不上准时,李鱼拿到的这只却不一样,是景王专程去请宫中的能工巧匠赶制的,计时也特意做过校对,自是比寻常沙漏要精准许多,沙漏底部不显眼之处,还浅浅地刻了一条鱼。 景王为小鱼谋划惯了,看着人形小鱼到哪儿都提着沙漏,心情很是愉悦。 他就是喜欢将小鱼吃的用的,从里到外,全都打上他的烙印。 第73章 。 婚礼过去之后的休沐日,承恩公世子带着新婚妻子过府来了。 因景王在工部办差, 小夫妇俩特意挑了景王在的时候, 并请王喜提前帮忙带了话, 也想一并见见李公子。李鱼得知后很开心,叶清欢与公主算是李鱼在这个古代交到的为数不多的朋友, 他也喜欢和他们聚在一起。 到了约定之日,李鱼刻意等王喜通报之后再变身,以人形出去迎接世子夫妇。 金绝公主头次来到景王府,抬头先看见墙壁上的告白, 意味深长地看着叶清欢,叶清欢老脸一红, 心想他都比景王先成亲了,为何仍是被比下去。 金绝公主再看见四处联通的池塘,连成了一个巨大的鱼缸,震惊得说不出话。 李鱼顶着公主艳羡的眼神,带公主和叶世子四处逛了逛。 都说婚姻是第二次生命, 隔了一段时日再见到这两个人, 李鱼感觉他们都变了不少。 叶世子脸颊处还有少许羞涩的微红,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地望着自己的妻子,金绝公主还是一如既往地甜美,光彩照人, 不过与叶清欢几次对视, 眼里的幸福就要溢出来。 “真的不一样了。”李鱼打趣道。 叶清欢破天荒没回嘴, 金绝公主眨巴眨巴眼睛,也笑着揶揄:“李公子也不一样了。” 李鱼:“……” 李鱼偷偷瞅了身侧的景王一眼,心想我哪有这么明显。 叶清欢也把雄风带过来了,与公主一起共同牵着雄风的链子,雄风很久没见李鱼,上来便冲李鱼狂摇一通尾巴,李鱼还记得雄风也爱吃鱼食,从袖中掏出鱼食匣子,喂了雄风几颗。 李鱼一边喂食一边忽然想起以前自己关于二主人的种种言论,叶清欢娶了金绝公主,公主不就是雄风的二主人吗! 嘿嘿嘿雄风,你习不习惯? 李鱼挠了挠雄风的下巴,又去摸雄风的肚子,雄风整条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 看来雄风与鱼一样,都与二主人处得不错,小日子滋润得很。 不同的是,雄风的二主人公主性格本来就好,又喜欢养宠物,鱼则是自己翻身做了二主人。 若说天下宠物共有一石的幸福,鱼肯定独占八斗。 “对了,李公子,我今日也带了鱼过来!” 几人寒暄之后,金绝公主笑着拍拍手,命身后的侍女将一座芙蓉石鱼缸小心抬上来。 这鱼缸乃是粉润雅净的芙蓉石所制,鱼缸里养了各色锦鲤,招展着漂亮的鱼尾,热闹地穿梭。 “不错呀。”李鱼朝叶清欢笑了笑。 小公主之前就很喜欢他的鱼身,这是投其所好吗? 叶清欢难得结巴了:“都是公主的主意,我、只是偶尔帮忙喂一下。” 李鱼捂嘴乐:“不就养个鱼吗,叶世子脸红个啥!” 不就是承认你也很喜欢鱼吗,不必难为情! 金绝公主养的这一缸鱼都很康健,不过公主本人却有些遗憾。 公主托着腮,望着鱼缸里的鱼道:“养鱼的下人都说这是最机灵的鱼了,不知为何却比不上景王殿下的鱼……” 自从养了鱼,小公主才发现鱼和鱼是不同的。 景王、李鱼对视一眼,心里皆道,那是自然。 既把话题带到了养鱼上,公主又提出想看一眼景王的鱼。 李鱼有些尴尬,李公子和鱼不可共存,因怕公主要贴近了看,没敢把鱼抱枕带出来糊弄。幸好公主提议之后景王一直沉着脸,鱼主人不应,公主也没办法。 叶清欢打圆场,李鱼使出浑身解数,和公主讨论了半天美食,眼看变形的时限就要熬过去。 李鱼仍是道有事在身要先告退,等李鱼走之后,景王又过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命王喜去把水晶鱼缸里的鱼接过来。 忙于在人形和鱼形之间奔波的李鱼,很快就被王公公用大玉勺从水晶鱼缸里舀出来——因景王最近不知为何很有些小家子气,竟不许旁人摸他的鱼,王公公只能用勺子代替双手——然后,王喜就将李鱼放入一只全新的青黛石鱼缸里,这鱼缸外形并非简单的四四方方,而是做成了一座小屋子,屋檐处还挂着玉铃,能随风发出轻响,为了方便观赏,缸壁所有门窗的位置都填以一层水晶。 李鱼以前从未见过这只鱼缸,怕是爱鱼狂魔景王新制的,这么大的青石头一定很贵,李鱼进去之后都不敢游了。 王喜捧着青黛石鱼缸出来,叶清欢一见这新鱼缸,嘴角抽了抽,色相如天的青黛石稀有且不易得,只有皇室才用得起,这次他和公主一起输到姥姥家了。 金绝公主很久没见到鱼了,上次在集市上只是远远一观了鱼抱枕,这会儿见了真的鱼,公主惊讶道:“它……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哪怕叶清欢提醒过她,她记的仍是国宴上游到景王手边吃鱼食的小黑鱼。 景王瞥了王喜一眼,王喜早就将这段背得滚瓜烂熟,特意为公主解释了一遍,公主杏眼圆睁,不住地惊呼:“哦,哦!” 下人将两只鱼缸摆在一起,景王的鱼缸明显要比公主的大一圈。 李鱼透过水晶壁,看着对面的鱼。 皇帝也给景王送过鱼,不过那会儿李鱼没机会离别的鱼这般近。 慢慢地,他有了个刺激的脑洞。 人听不懂鱼的语言,不论他吐多少泡泡也没用,那么其他鱼呢? 鱼……应当怎么打招呼来着? 李鱼努力再游得更近一些,朝着对面的鱼缸高呼:“嗨,能听见吗?” 对面毫无动静。 李鱼觉得是自己异想天开了,毕竟他不是一条正经鱼,而是穿书鱼,在鱼堆里,语言也还是不通的吧? 忽然,他眼前鳞光闪动,对面的鱼一条接着一条,全都朝着他的方向游动过来。 鱼们纷纷扬起头,朝李鱼吐了个泡泡,虽没有发出和李鱼一样的声音,李鱼却很神奇地能懂它们的意思。 这群鱼在说:你好呀,你要干吗? 李鱼:“……” 这真是意外之喜!! 李鱼试着摆了一下尾巴,鱼们排成了一个“一”字。 李鱼再摆,鱼们又排了个“十”字。 李鱼嘿嘿傻笑着,怎么办,他又有了一个更刺激的脑洞。 “天池,这些鱼……这是怎么回事?” 叶清欢惊呼,他看见他和公主养的鱼,都跑到了景王的鱼这边,还齐齐吐了泡泡,甚是壮观。 若是一两条如此,还能说是巧合,若是一群如此,就太古怪了。 景王就在边上看着,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小鱼真身是鲤鱼精,应是在与别的鱼沟通。 可说的什么,他听不到。 景王看着鱼群,心里的烦躁与不甘不断涌出来。 他亲自走上前,将自家鱼缸捧起,一下子失去目标的群鱼:??? 景王丢给叶清欢一个警告的眼神,你什么都没看见。 叶清欢:“……” 叶清欢愣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恍然大悟道:“天池,你这鱼原来竟是母的吗?” 除了母的鱼能吸引公鱼,叶世子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李鱼、景王:“……” 李鱼的新脑洞和群鱼有关,他记得快要到皇帝的万寿节了,原书六皇子就是在这次的万寿节上开始大放异彩,景王若要争储,亦可以利用这次万寿节,把六皇子的路都走了,让六皇子无路可走! 原书中,六皇子因买不起贵重的寿礼,便利用光影,将寿字投射到乾清宫正殿的金砖上,巧妙的心思使得皇帝龙颜大悦。 当然,买不起只是故意的说辞,六皇子早就想好了要这般送礼,既能博得皇帝同情,又能讨皇帝开心。 李鱼不会鼓动景王去破坏六皇子的寿礼,他只会想一个更好的,把六皇子比下去,反正万寿节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 李鱼先请王喜帮忙弄了一缸鱼过来,又对着鱼鼓捣了一番,确定很有把握之后,李鱼寻了个时机,询问景王万寿节寿礼的细节。 景王往年的寿礼都是亲自写一幅字送上去,中规中矩。 而今既决定要争储,不可太过随意,皇帝点了景王办差,景王也该谢恩,于是除了亲自写字,还寻了皇帝极喜欢的一名当朝画师,请对方为皇帝画了一幅仙鹤蟠桃贺寿图,这位画师平时性子古怪,从不替人画画,此次竟能应景王所请,亦是十分不容易了。 李鱼过来打听时,景王实际已都安排好,不过仍是想听听小鱼的主意。 他知道小鱼是为了他好,就是喜欢小鱼为了他忙东忙西。 李鱼小心翼翼问道:“殿下,万寿节有头绪了吗?” 景王配合着摇头,就见到小鱼乌黑的眸子一下亮得惊人。 你又有什么主意了,景王笑吟吟看向他。 李鱼搓搓手道:“殿下,咱们试着利用鱼阵摆个寿字出来,送给皇上吧!” 六皇子的光影是死的,哪有鱼阵灵动鲜活,而且还有鲤鱼朝贺之意,他就不信,全部都是鱼组成的寿会不如六皇子的光影好看! 且这几日他小小地试验过了,他的鱼形能和别的鱼做简单沟通,摆个简单的寿字毫无压力!到时他还可以混在鱼群里接应,防止出现意外。 李鱼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主意不赖,喜滋滋道:“我经常喂鱼,知道可以一个让鱼摆字的办法,殿下就让我试试吧。” 景王挑了挑眉,小鱼和鱼群的互动他也亲眼看过,不由思索起可行性,李鱼怕他不应,连忙挽住他的手臂,撒娇般晃了晃。 景王:“……” 景王还是头次被小鱼如此晃过,内心微漾勾起了唇,对于鱼的撒娇,景王明面上表示仍在考虑,眼神却直直瞟向自己的腿。 李鱼的脸顿时红了一大片,大混账怎么这样,真是时刻都不忘要吃豆腐! 算了,他是能屈能伸的鱼,不能被难住,要同甘共苦…… 为了讨到这份重要的差使,李鱼忍着羞,顺从地坐了上去。 一刻钟后,鱼抖着腿大获全胜,用数不清的豆腐战胜了暴君,暴君总算答应让他试,都交给他了。 第74章 # 李鱼为了取得最好的效果, 鱼阵的鱼全都采用红色鲤鱼, 他就这点要求, 外加训练鱼阵时不许旁人观看, 景王无有不允, 选购来参加鱼阵的鱼虽不及宫中锦鲤名贵,看上去倒也喜气洋洋。 光演练还不够,李鱼还请景王专门写了寿字, 作为鱼阵的参照。景王原本还抱着即便不成也没关系,就当哄小鱼玩的念头,可是见到鱼阵井然有序, 所摆出的寿字与他亲笔并无二致,景王除了震撼便是深深地感动, 天底下也只有小鱼能有此本事了。 接下来鱼为了排演, 废寝忘食, 景王依稀觉得自己的鱼都瘦了一圈,准备了不少鱼食给鱼补, 人形小鱼也喂了不少补品,但是李鱼每次只吃一点就自觉放下了。 开玩笑,鱼也要登场的,体型不能和别的鱼差太多, 以前就李鱼自己浑然不觉, 如今和群鱼待在一起, 才晓得鱼的明星身材是怎样。 不过李鱼嘴上不怎么吃, 心里却很想, 景王亲手喂的鱼食和补品都太香了,不若就等万寿节之后再多吃回来。 他这边练着鱼阵,景王派去监视六皇子的人回来禀告,六皇子购入了很多纸灯,李鱼了然,看来他想得没错,这种前后关联不大的情节,六皇子果真还是按原书准备了光影。 只是他们盯着六皇子,六皇子会不会也盯着他们? 李鱼回想起六皇子冰冷的眼神,无端打了个寒噤,决定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个人,永远都不能小看他。 考虑了鱼阵可能有的疏漏,李鱼也提前做了些别的准备。 很快到了万寿节当日。 景王一早便要入宫,李鱼怕这会儿变人形,等入宫遇见突发状况就变不了了,于是前一日就与景王说好,让李公子告了一整天的“假”。景王这边先一步带着水晶瓶和小鱼入宫,王喜则带着侍卫,将其他鱼运进皇宫里去。 因怕被别人看出端倪,这些鱼都装在盖着布的大鱼缸里,对外一致道是景王要献给皇帝的贺礼。 皇帝这一日在保和殿设宴,接受百官道贺,各州县的贺礼从一月前就已陆续运达宫中,各地亦有不少赶来皇城祝寿、观礼的百姓,皇帝令沿途搭建彩棚招待。 保和殿贺寿全过程,李鱼跟着景王,大开眼界,用一个字形容皇帝生辰,那就是壕,仅是王公大臣献上来的礼,数量之多,连保和殿几间屋子加起来都堆不下,礼物价值之贵,随便哪一件都能成为寻常人的传家之宝。 皇帝很是高兴,与几位重臣,六部尚书小饮了几杯。轮到皇子们献礼了,按年纪排在最前头的安侯——也便是二皇子,皇帝允他特殊日子入宫贺寿,可是穆天昭不争气,脑子仍是不清不楚,见到皇帝竟没认出来,而皇帝从如今的安侯,想起昔日风度翩翩的二皇子,难免伤感了一回。 很快,这伤感就被其他皇子冲淡。三皇子穆天明亦被准许入宫,皇帝瞧着穆天明谦逊许多,点了点头,三皇子奉上精心挑选的贺礼,乃是一枚花万金购得的佛骨舍利,皇帝感动之余,觉得三皇子孝心是有,但是舍利子原来定有供奉之处,如此大费周章,佛恐怕也不会乐意。 因是大喜之日,皇帝并未露出任何不满,只是想的更深了些,三皇子之前一直在禁足,平时只能念书抄书,如何还能弄到舍利这般贵重之物? 皇帝心里留下了一个疑问,三皇子口口声声知道错了会悔过,皇帝却想再查查三皇子的底。 李鱼在水晶瓶里也看见三皇子送的舍利子了,漆黑的一颗,说不出是何形状,且不论三皇子有没有买到真品,舍利其实多是由僧人的骸骨炼化而成,李鱼本能对这种东西有些惧怕。 景王觉察到了鱼的紧张,用袖管替李鱼遮挡。 李鱼从袖子缝隙往外看,这才觉得安心多了。 两位年幼的小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各自为皇帝抄了经,由母妃牵着过来给皇帝磕头行礼。 皇帝喜欢看见小儿子们稚嫩的脸庞,有种错觉他还没老,青春还在。 轮到六皇子时,穆天晓先是低头请罪,道自己清贫,无法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唯有借助满殿光影,向皇帝献礼。 他这般说法,既卖足了关子,亦勾起了皇帝的怜悯之心,皇帝也好奇六皇子究竟想要做什么,便令六皇子尽力而为。 李鱼内心尖叫着:他来了他来了,然后嗖地贴在了水晶壁上。 应六皇子要求,保和殿熄灭了一半烛火,又挂起几盏六皇子送过来的灯,皇帝仰头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些灯很是寻常,六皇子却请他往地上看。 只见保和殿金砖上,已多出了很多浓淡不一的影子,仔细辨认,竟是一个个寿字,皇帝惊喜道:“天晓,你是如何做到的!” 穆天晓勾起唇,详细为皇帝解释了一遍,原来六皇子购得纸灯之后,在纸灯内侧贴了许多提前剪好的寿字,点亮里边的灯之后,将灯高高挂起,灯光便能将字投影到地上。 穆天晓谦虚道:“不过是雕虫小技,令父皇见笑了。” 皇帝抚掌大乐:“朕知道你不容易,你有心了。” 六皇子献礼时,三皇子就在一旁,穆天明本对自己送的舍利子极有信心,巴望着能靠舍利子漂亮翻身,可是皇帝对他和对六皇子的态度他都看见了,合着在皇帝眼里,他万金求来的舍利圣物,竟不如六皇子用几盏灯瞎折腾? 三皇子心里堵得慌,同时疑惑,六皇子不是一直都会主动帮着他,为何万寿节这么重要的时候要抢他的风头? 三皇子充满怀疑的目光瞥向六皇子,六皇子轻声道:“三皇兄切莫生气,你眼下仍在禁足,我也是想着,若我能在父皇面前说得上话,便能帮皇兄脱身了。” 三皇子微微一愣,六皇子说得好似很有道理,但真是如此吗? 六皇子退下之后,罗总管上前,与皇帝低语几句。景王府王公公事先求了他,央他把景王的礼放在最后通报,罗瑞生不过举手之劳,却能得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故而皇帝对六皇子的贺礼赞叹连连,罗瑞生便适时提起了景王。 皇帝笑着,略有些意外地看向景王:“天池,听说你这次也备了不一般的礼?” 景王一般都是亲笔写的字幅,若是连景王都有惊喜,这也是破天荒了。 景王随即出列,将自己写的字,还有一卷画轴奉上。 皇帝看见景王的字会心一笑,有人多年如此,也不失为一种坚持,待展开卷轴,皇帝一瞬间满满都是欣喜。 “原来你竟求到了唐吟的贺寿图?” 唐吟便是画师的名字,这位画师在民间享有“画仙”的赞誉,皇帝亦对其很是欣赏,一度想要招揽,无奈唐吟性子古怪,既不爱钱也不爱官,更少帮人作画,没想到竟因皇帝的生辰破例了。 六皇子会亲口道出自己的不易,景王只是献画,如何劝服唐吟一个字没提,但是唐吟的画摆出来,就知有多用心。 皇帝赏完仙鹤蟠桃贺寿图,满意地令罗瑞生拿去挂在乾清宫,皇帝想平日亦多能看看这幅画,六皇子投影在地上的寿字,相比之下粗鄙许多,皇帝亦没再注意这些字了。 景王送完画,仍是站着不动,皇帝奇道:“你莫非还有要送?” 景王轻轻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皇帝心情愉悦,也乐意听景王的,按景王所指方向移驾,景王在前边领路,引皇帝来到了太液池边。 罗瑞生扶住皇帝,一起往池子里看,只见池中一片片红色跃动,定睛一看,原是游着许多尾红色鲤鱼。 这些红鲤不停游动,越聚越多,在皇帝面前久久不散。 罗瑞生明白这或许就是景王引皇帝过来的缘由,笑着道:“皇上您看,这些鱼在向您道贺呢。” 鱼群讨喜得很,皇帝含笑点了点头。 六皇子跟在皇帝后面,脸上维持着笑容,心里却有些不屑,这算什么,只要趁皇帝来之前,将鱼食撒入池中,鱼就能聚拢过来,雕虫小技都不如,焉能与他的光影寿字相比? 皇帝正看着池子里的鱼,突然发觉这些鱼似乎还有队形,有横有竖,看起来极像是笔画。 罗瑞生这会儿已瞧出来了,激动地低呼:“这些鱼是不是摆了个字?” 皇帝后退一步,将所有红鲤尽收眼底,一片片艳红连起来,竟连成了一个极为壮观、端端正正的字。 ——一个寿字。 是他寿辰的寿,亦是景王写了许多年的寿。 罗瑞生震撼不已,差一点喜极而泣:“皇上,这是红鲤献寿啊!” 皇帝先得了唐吟的仙鹤蟠桃图,眼下又得了红鲤献寿,龙心大悦,罗瑞生当即带头,向皇帝说起了吉祥话,一箩筐不重样的吉祥话说完,这群红鲤竟还未散去! 众人从没见过如此景象,纷纷涌上前看热闹。 皇帝最满意景王这份礼,大夸特夸景王,却不问景王是如何办到的,良辰美景不必说破,皇帝就当这是奇观了。 穆天明愤愤然看着这一切,见穆天晓也在看,冷嘲热讽道:“我比不过你心思巧妙,而你却不如区区一个哑巴。” 六皇子只是笑笑道:“五皇兄的礼非同凡响,我的确还差得远。” 穆天明见再下去也是给人做陪衬,匆匆告退。 穆天晓始终笑容满面,任谁都挑不出错。 皇帝赏了很久的红鲤,红鲤竟还在,六皇子心念一动。 鲤鱼能摆寿字,他知道定是景王在水里动了手脚,但不知景王是如何做的,不过他若是能破坏掉鱼阵,景王就不能再得意了。 六皇子不消片刻已找到了破绽,向近旁的内侍问道:“可有鱼食?我从未见过这番景象,很想喂一喂这些鱼。” 六皇子并不傻,不会在皇帝眼皮底下投毒,就是单纯想要投喂。这些鱼能摆出寿字定有原因,不过鱼就是鱼,能有几分脑子,他只要丢一把鱼食下去,鱼立即就会争起来。 此情此景,围观的人多数会想投喂,六皇子的举动并不突兀,就连皇帝听见了都道:“不错,连朕也想犒劳它们。” 景王一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是想起小鱼的告诫和再三保证,不能坏了小鱼的计划,景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紧盯着鱼群。 六皇子得意地笑了笑,从内侍手中接过鱼食,狂撒了一大把下去。 红鲤果然纷纷冲过来争食,偌大的寿字霎时间尽散! 皇帝意识到了什么,略感遗憾,但是就在红鲤散去之时,他看见一条银底带金的锦鲤,从原先寿字的位置慢慢游上来。 这条锦鲤口衔一只莲花,透着金光的鱼鳍划开了太液池的碧波,游到皇帝脚边,优雅地转了一个圈。 皇帝:!!! 皇帝这辈子的惊喜加起来都没有此刻多! “天池,这是……你养的鱼!” 皇帝很快就认出了景王的鱼宠。 景王点点头,宠溺地看向水里还想跳海草舞的鱼。 六皇子使坏,幸好小鱼留了一手,早有准备。 水里的这条鱼,既是他的所爱,亦是他的骄傲。 第75章 皇帝对景王很是满意, 寿宴上想了很多事, 频频看向景王。 寿宴结束后, 皇帝召景王单独说话。 李鱼才从太液池返回水晶瓶,来不及跟上去,只能和王喜一起留在乾清宫外等候。 等待之时, 王喜拿出了许多红色鱼食和桃花饼投喂, 景王的寿礼空前成功,王公公觉得小鱼主子是头功,这才是真的需要犒劳。 方才六皇子丢入水里的鱼食,李鱼一颗都没吃, 高傲的鱼连看都没, 一心一意在皇帝面前卖力地游动,丝毫没觉得累。这会儿王公公投喂,李鱼才觉出饿来, 连忙大口大口吞食起来,双颊都塞得满满当当。 “鱼主子, 您用慢些。”王喜笑着说道。 李鱼正狼吞虎咽, 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李鱼心头一喜,叼着鱼食望过去,随即反应过来脚步方向来自殿外, 应当不是景王。 李鱼很快就看见穆天晓温文和气的脸。 ……竟是六皇子? 李鱼有些失望,这货为何还没走? 估计是过来等皇帝召见, 没想到却遇见了王喜带着鱼吧。 穆天晓也瞧见鱼了, 六皇子想仔细看这鱼很久了, 当即就要走近。 “六殿下,请留步!”王喜蹙眉劝道。 “五皇兄养的鱼,我这做弟弟的,看一眼也不行?”六皇子似笑非笑。 他这是要干吗? 李鱼紧张地连到嘴的鱼食都忘了啃,尾巴尖悄悄聚集了不少力气,若是六皇子敢对他做什么,他就敢扇他! “六殿下。”王喜将水晶瓶牢牢护在怀里,再三警告道,“这是我家殿下的鱼,没有殿下准许,您不得靠近。” 穆天晓脸色冷了些:“怎么,连你也小看我?” 王喜不卑不亢道:“奴才绝非小看六殿下,想奴才虽是伺候人的,却也知不告而取是为偷,六殿下非要趁着我家殿下不在过来看鱼,又是什么?” 王喜说完,李鱼差点给他鼓鱼鳍——若是两边的鳍够得到的话。 呜呜呜王公公竟为了鱼怼六皇子,鱼太感动了! 王喜不给面子,穆天晓很是难堪,估摸着在乾清宫殿门前与景王的贴身内侍起争执,怕是不好交代,穆天晓很快便缓和了表情,主动道:“不必紧张,我不过想看一眼而已,不让看就算了。” 穆天晓径自入殿,不过很快就被守殿的内侍客客气气地请出来。 穆天晓乜了王喜一眼,转身走了。 看来六皇子求见没能成功,皇帝并不想见六皇子。 总算走了。李鱼放轻松了些。 罗瑞生送景王出殿,王喜连忙带着李鱼迎上去。 “殿下,您可算出来了!” 王喜眉开眼笑地将手里的水晶瓶递过去。景王的习惯,总是要马上看见鱼的。 景王亲自将水晶瓶接过来,摸了摸鱼光滑的脊背。 李鱼立刻欢喜地蹭了蹭他。 皇帝与景王谈了这么久,若是龙心大悦,直接封景王为太子就好了,什么三皇子、六皇子,这些渣渣全都得靠边站。 李鱼自己都快把自己想乐了,争储哪有这么容易,他知道这是异想天开,也就是在脑子里过过瘾。 不过不能直接封太子,赏赐总会有吧? 李鱼偷偷瞧着景王的脸色,景王不悲也不喜,感觉这次的赏赐有点与众不同。 景王眼神示意王喜:去长春宫。 王喜应了一声,在前头引路,这是李鱼第一次去长春宫,令他想起某个至今未能解开、又和长春宫有关的秘密,他曾试探过景王,但是发现景王对此毫无印象,要想彻底弄明白这个秘密,只能靠自己推敲。 其实李鱼以前就想过要不要求景王带他去长春宫,只是理由不大好找,长春宫毕竟是先皇后住处,他贸然提出想去看一眼,很不礼貌,且人形入宫得注意时间,他若是求景王带他去,景王也同意了,最后他却“不见踪影”,太说不过去。但是换做鱼形,却没办法向景王提要求了。 李鱼本打算拖到孝慧皇后生忌这一日,原书曾提起过,这一日景王必会去长春宫祭拜,李鱼就想等到那时,景王一般会随身带鱼,若是不带,鱼就缠着景王带,总能顺利入长春宫,到时也许就能自然而然解了这个秘密呢? 没想到还是万寿节,孝慧皇后生忌未到,景王不知为何就过去了。 因景王是与皇帝谈话之后才提出要去长春宫,难道这是皇帝之命? 李鱼仔细查看景王的脸色,景王应是得了赏,为何这般凝重…… 一行人不久便到达了长春宫。 李鱼初见长春宫附近的景色,就愈发确定秘密暗示的地点是在长春宫,因为屋檐处的装饰与他在系统里看见得极为相似,且听王喜一路念叨,长春宫自先皇后去世一直无妃嫔入住,已许久没修过了。 长春宫正殿一片暗沉,景王命王喜掌灯,正殿四处悬挂着祭奠用的布帛,一方供桌上供奉着孝慧皇后的牌位。 景王将水晶瓶放在案几上,王喜取出三柱香,景王亲自点燃,来到牌位前,肃穆地拜了三拜。 李鱼随景王一同入殿,目光就在四处找寻布老虎,可是一时半刻竟没能找到,因鱼身不大方便,李鱼只得暂时作罢。 景王在祭拜孝慧皇后,李鱼呆呆地望着他的身影,不由想起景王已带他见过承恩公府的长辈们了,这会儿竟带他过来长春宫,孝慧皇后可是景王生母。 李鱼反应过来,连忙跟着景王,对着牌位方向摆了摆鱼身,因为事发突然,鱼没什么准备,只能真心实意偷偷默念:“皇后娘娘,若您在天有灵,请保佑景王殿下……” 景王瞥见鱼在摇首摆尾,略一想便猜到小鱼的意图,熨帖地笑了笑。 等鱼“摆”完了,景王坐下来摸了摸鱼,李鱼透过水晶瓶,都能感觉出景王沉重的心事。 怎么了?难道方才不是褒奖,反而挨训斥了?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王喜亦有些担忧地问道。 景王轻轻摇头,目光旋即挪至殿外,王喜明白这是在宫中,殿下不便告知。 景王坐了一盏茶的工夫,便带着王喜与李鱼出宫。 直至返回王府,王喜和李鱼才得知,皇帝非但没有因寿礼赏赐景王,还要景王去西陲住一段时日。 或者说,皇帝对景王的“赏”,便是令景王离开皇城。 怎么回事,怎会如此? 李鱼想不通,皇帝看见鱼摆的寿字时还很开心,甚至提出将唐吟的画挂在乾清宫,为何突然就对景王翻脸? 他自认毫无破绽,所以还是鱼阵有问题,或者他不该画蛇添足,将莲花献给皇帝? 可是若不如此,鱼阵一散,皇帝也会败兴啊…… 嘤,帝王之心一条鱼太难猜了! 李鱼自我检讨,王喜亦在替景王不平,念叨了几句,景王眼神示意王喜退下。 王公公走了,李鱼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锅,王喜给他喂的鱼食和桃花饼也吃不下了,不住回想寿宴以来的所有细节。 他还是没能想明白,自怨自艾之际,李鱼瞥见景王留了一盏小灯坐在窗前,暮色使得青年的俊脸变得模糊不清。 天色已晚,劳累奔波了一整天,景王竟没去休息,可能也与他一样,想不开、睡不着吧。 这样下去可不行。 李鱼甩甩头,在景王看不见之处迅速变成人形,走到窗边,歉然唤了一声“殿下”。 景王抬头看见他,眼里露出笑意,朝他招了招手。 李鱼蓦地醒悟,景王不休息也许不是想不开,而是在等他。 “殿下,对不起,我、我尽力了,我也不知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鱼嗫嚅着解释,心里非常委屈。网文里不是都说争储要讨好皇帝,为何鱼的讨好反而连累人,皇帝该不会觉得景王开始讨好自己了,是别有居心吧? 鱼在一些奇怪地方的运气,为何就不能分给景王呢。 景王见他误会,连连摇头,握住李鱼的手拍了拍,又指了指墙上的画。 李鱼猜了一会儿,才大致明白对方的意思,景王是说不关他的事,景王自己也送了画的。 李鱼吸了吸鼻子,不确定地道:“殿下真不怪我?” 景王再一次摇头,握紧他的手。 寥寥几个动作难以表达,景王亲了亲李鱼的唇,就势将他抱到腿上。 李鱼:??? 李鱼震惊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景王还想着豆腐? 莫非是怕以后再也回不来,就想着疯狂吃一顿? 就像突然要去长春宫,也是怕以后祭奠不方便? 李鱼心疼不已,反正别的鱼没有,豆腐有的是,即便让景王开心一些又如何。 李鱼咬咬牙,双臂搂上景王的脖子。 景王对他突如其来的主动微微一怔,想起什么笑了笑,将李鱼靠过来的身体扶正,握住李鱼的手,与他一起铺开纸笔。 李鱼的脸噌地红了,原来这样坐不是要吃豆腐,是……写字。 景王带着他写道:“辛苦你了,你很好,不必担心。父皇并未对我生气。” “真的吗?”李鱼不太相信,“那皇上为何要让殿下离开?” 原书里提到过西陲穷山恶水,并非富裕之地,皇帝总不会让景王去旅游吧? “父皇并未削去我的爵位。”景王带了点暗示重重写道。 李鱼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眼睛一亮,未削爵,未削爵是何意? 皇帝厌弃二皇子,连王都没给他,只给二皇子封了安侯,其他皇子除了景王,至今都没有分封。 而景王的王位,其实是皇帝对景王的愧疚和安抚。若皇帝真是因为生气,一怒之下把景王贬出皇城,断不会还留着景王的爵位。 “难道——皇上令殿下去西陲,不是惩罚,而是……” 李鱼就要脱口而出,景王赶紧将手指放到他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皇帝并未明说什么,只是让去西陲,到了才有具体的旨意。 景王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从皇帝仍让罗瑞生送他这一点隐约推测皇帝的意图,他总觉得自己能摸到边了,但绝不能说出来,皇帝让去西陲,也只能照去。 李鱼配合着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可是内心却一下子沸腾起来。 自古做老子的把儿子往外踢,不是惩罚,就是考验啊。 换句话来说,皇帝为何要考验景王? 当然是有了希望,才会有考验。以前皇帝甚少干涉景王的生活,归根结底是皇帝对景王没什么希望,自然也就无所谓景王如何。 所以如今有希望了,去西陲也未必是坏事。 李鱼想通了破涕为笑:“殿下,你、你什么时候走?” 景王写道:“马上,就这两日。你好好待在府里,王喜自会照顾你。” 虽然景王觉得自己极有可能摸对了皇帝的心思,可是西陲贫瘠,景王舍不得小鱼跟着他过去。且一路上车马劳顿,景王也怕小鱼吃不消,索性就想让小鱼留在皇城。 他还没怎么对小鱼好,怎能让小鱼跟着他吃苦? 得知即将被留下来的李鱼:??? 卧槽,景王要去西陲,这不就是同甘共苦? “殿下,不行,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要去咱们一起去!” 李鱼大声说出了标准答案。 第76章 李鱼并不惧怕吃苦, 他早就做好了与景王同甘共苦的打算, 穿书之后,除了刚开始落入猫嘴有些艰难, 其余大部分时候都是被景王娇养,如今只是要随景王换个贫苦之处,又有什么呢。 在这个时代, 他其实没有家,是景王给了他容身之地。 李鱼想起一句很煽情的话, 勾着唇道:“我……对于我来说, 有殿下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景王没料到他会如此说, 眼波微漾,眷恋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李鱼以为景王定会感动得稀里哗啦, 然后他既能跟着去西陲, 被他最近差不多忘在脑后的主线“同甘共苦”也能顺便完成,谁知景王这厮感动归感动, 仍是坚定地不准。 李鱼:“……” 这也太难了吧,这么漂亮的情话都没把景王拿下,他又不能继续卖豆腐…… 有了!李鱼灵机一动,他家男人可是一个负责的男人! 李鱼苦着脸哼哼:“殿下, 我、我已有了殿下的骨肉,殿下还要把我一个人留下吗?” 景王:“……” 景王饶是再坚定的立场也被李鱼雷得外焦里嫩, 看着怀里人装娇羞的样子, 景王不觉魂都飘远了。 若他没记错, 他与小鱼并没有做到最后,且小鱼性别为男,若是寻常男人怎可能怀孕,他肯定一笑了之,可问题是,景王很清楚小鱼并非常人,而是一条鲤鱼精,兴许鲤鱼精就是与众不同,也能怀孕呢? 景王愿意相信李鱼,小鱼说有就是有了,可小鱼是鱼,他是人,那这胎怀的是鱼还是人? 若是人还好,若是鱼…… 景王将手掌小心翼翼放在李鱼肚子上,不论如何,这里面都是他们两个的孩子,他不会不认! 李鱼只是逗逗景王,两人虽没有做到最后,但除了最后之外的别的也都做了个遍,算是有了肌肤之亲,不许景王丢下他,没想到景王竟把他的玩笑当真了,还一个劲莫他肚子,李鱼哭笑不得。 谁会信这种鬼话啊,可是堂堂景王偏就信了,这下误会闹大,景王认真起来说不定连小鱼崽的名字都要起好了,李鱼慌忙认错道:“殿下,对不起,我说谎了,我没怀孕,是逗你的!” 鱼肚子里只有鱼食和桃花饼,可没有宝宝! 景王抬起茫然的眸子:原来没有? 李鱼被他的眼神刺得心痛,紧紧拥抱住他,涩然道:“殿下,我是男子,怎么可能会有……对不起,我不该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只想跟殿下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你千万别生我的气。” ……这是玩笑话? 景王反应过来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不让这条鱼跟着去,鱼就装怀孕吗? 真是拿鱼没办法。景王白白期待了一场,倒也没生气,揉了揉李鱼发顶。 罢了,皇城形势复杂,若是单独将小鱼留下,他远在西陲反而不好照应,且小鱼都不介意要跟他走,他还有何可介意的。 景王终于没再拒绝,不过也没直接点头。但是李鱼知道,这一通胡搅蛮缠算是成功了,因为近日没什么存在感的系统同时刷新了提示。 “主线任务‘同甘共苦’正在进行中,请宿主沿途注意安全。” 看来去西陲大方向是对的,主线估计得在西陲能完成了。 李鱼因提示想起系统说过的男主光环,他这段日子入戏太深光顾着担心景王,怎么忘了景王是必会登上帝位的。 “殿下,不管前途有多少艰难险阻,殿下都别担心,殿下一定能得偿所愿,我也一定会陪着殿下。”李鱼自信地笑着道。 景王深深注视着他,点点头,将这条扭转他一生的鱼,揽入怀里。 乾清宫。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墙上的仙鹤蟠桃贺寿图,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皇帝抬眸问身边之人:“他如何了?” 罗总管一直跟着皇帝,自是知道皇帝口中的“他”是谁,立即回道:“景王殿下神情淡然,去了一趟长春宫,给先皇后上了三柱香,然后就出宫回府了……奴才听说,景王府已在收拾细软了。” 皇帝点点头,对景王的态度还算满意,这个儿子从没出过远门,皇帝担心景王安全,对罗瑞生道:“派两队侍卫跟着,暗中保护。” 罗瑞生应下了。 皇帝盯了罗总管一会儿,忽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心狠,景王给朕送的礼,明明最得朕心,朕却将他打发到西陲?” 罗瑞生心里就是这般想的,可是哪敢承认,忙道:“奴才怎敢妄议皇上的决定,皇上必有皇上的道理,奴才只要按着皇上的吩咐去做便是了。” “最好如此。” 皇帝笑了笑,就算外头都误会又如何,他并不在乎。 景王的礼最得帝心,皇帝也因这份礼,瞥见了景王的一点上进之心。 景王毕竟只送亲笔写的字幅许多年,对皇帝永远冷冷淡淡,这似乎是皇帝与景王之间不成文的默契,可是突然有一天,景王也晓得要向皇帝示好了,这说明什么? 皇帝根本不作他想,要知皇帝自己也是这般过来的,怎会不懂,景王怕是有了争储的想法。 皇帝久未立太子,成年皇子有此想法并不奇怪,皇帝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二皇子、三皇子若没有做错事,他也愿意给他们机会,只是这回竟是景王,皇帝意外之余,又有些说不出的伤感与辛酸。 论身份,没人能比景王更名正言顺,可是因为哑疾,景王早早失去了资格,他一直以为,景王与他都是认命了的。 不过眼下看起来,景王似乎并不想。 这臭小子难道不知,皇帝不会立一个哑巴,即便如此还要争? 放以前,皇帝会以为这是个天大的笑话,可是当皇帝在寿宴上一眼看下去,发现二皇子疯癫了,三皇子禁足时还在与大臣来往,一个两个都触了他的逆鳞,成年皇子能考虑的只剩下六皇子,虽说皇帝已打算先不立太子,过几年再看看七皇子和八皇子的资质,可是小皇子们毕竟太小,以后如何很难说,万一六皇子亦不合适…… 他就真的一点都不会考虑景王了吗? 景王是有哑疾,但这与他可选的儿子实在太少相比,反而不太重要了,至于子嗣,太医虽说极有可能会过给子孙,也不是咬死一定的,景王还是有机会诞下正常的子嗣。 皇帝默默心想,他有八个儿子,只一个有哑疾,景王再如何,生八个儿子,一个正常总该有吧? 如此一来,景王并不是没有资格。若不考虑哑疾,与六皇子甚至以前的二皇子相比,景王并不差。 皇帝赫然想通这一层之后,反而有些兴奋,想看看,景王究竟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光是不差并不够,若要他选择一个有哑疾的儿子为储,此子必得要有其过人之处。 西陲兵荒马乱,灾祸连连,原是皇帝早就想好的给未来太子的试炼,反正眼下没有太子,景王既想争就让景王去,若是碰壁了,以后自然也就歇了这份心思安稳度日,但景王若是能啃下西陲这块硬骨头…… “皇上,景王殿下已启程了。”罗瑞生轻声说道。 皇帝正入神地想着,并未应答,罗瑞生怕自己声音太小,又说了一遍。 皇帝猛地醒悟过来,命罗瑞生去寻六皇子,他亦有差使交代六皇子。 别的皇子若能平西陲,他会考虑立太子,景王若是也能办到,他也一样! 景王府门前。 景王已答应带着李鱼一起走,侍卫马车行礼都备好了,水晶瓶也备了十来个,鱼食鱼缸装了几大车,说是会很辛苦,景王饿着谁都不会饿着自己的鱼。 万事俱备,李公子临出门却有些犯愁。 这不比是景王带他去逛街,或者他带景王去买古董,人形咬咬牙总能撑下去,这趟出门景王已计算过了,快马加鞭得要走将近一个月,正常行走约摸也要两个半月才能到达,这一路上大部分时间李鱼都得挤在马车里,和景王同吃同住。 挤马车、同吃同住,这两样鱼身都没问题,人形却不能,因人形一天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若和景王寸步不离,鱼要如何变身,就算勉强能解决变身问题,难道李公子在路上还要每日不停地“不告而别”? 马车行进起来周围全是侍卫,李公子若是真离开定会被侍卫看见,可实际却是,李公子只是装得如此,根本不会离开,这个事实一旦被发现,李鱼的马甲差不多也就暴露了。 所以最正确的做法其实是一路上尽可能少地变成人,只用鱼形和景王相处。 可李鱼这个笨蛋,因为要同甘共苦就昏了头了,想都没想就以人形求景王带上他,真是牛皮吹太大,一不小心就吹破了的节奏。 李鱼愁得不行,自己求来的,又不能临阵变卦,景王这一路上必是要带着李公子了,肯定还要和李公子朝夕相处,吃李公子豆腐,那李公子岂不是只有掉马这一条路了,嘤! 李鱼一直想到要离开都没能想到办法。王喜备好了马车,请李鱼上车,李鱼满怀心事抱着水晶瓶爬到了车上,差点滑倒,幸亏景王眼疾手快揽住他,眼看着景王也要上车,李鱼仿佛听见了掉马倒计时,紧张地不行。 景王不多久便闪身上了车,看了看李鱼,确认他没有任何不适,李鱼藏不住心事,担惊受怕的样子景王都看在眼里,轻轻一笑,又退了出去。 李鱼:??? 景王没有再上车,而是另外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李鱼心里纳闷,难道景王又不坐车了吗? 他掀开车帘一角,想找个人问一下,发现王喜的身影也在外边。 “王公公、王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呀?” 王喜也要跟着去西陲,且王公公也是骑了头驴跟在另一边,不打算上车。 “公子,您快坐稳了!” 王喜见李鱼探出头来,连忙请李鱼坐回去,憋着笑道:“殿下有令,您那个……身怀有孕,殿下恐一路上您会憋闷,就将这辆马车拨给您独自使用,您尽管休息,顺便照看鱼主子,有何事唤一声就成!老奴就在外边跟着呢。” 王喜说归说,心里偷着乐,男人哪能怀孕啊,这定是公子和殿下的情趣,王公公也爱跟着演。 李鱼:“……” 李鱼远远瞪了景王一眼,景王含笑回望,这笑容李鱼怎么看怎么扎眼,心想大混账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不过有一说一,景王对他挺周到,这是怕马车里多个人,他会气闷吧? 一人一车倒是不必担心会露馅了。 为了不掉马,李公子只能委屈巴巴继续装怀孕。 第77章 李鱼度过了一段各种捂马甲、鸡飞狗跳的日子。景王体恤他没出过远门, 沿途若是经过小镇,必会在客栈住几日, 带李鱼逛逛街, 吃几顿热乎的饭菜, 等李鱼休息够了再继续走。 因是旅途, 他们随身带的干粮居多, 王公公起初备了许多小菜肉饼,没几日便吃完了,李鱼人形连吃几次干粮就有点腻,不过他可以变回鱼,鱼可以一直吃鱼食,景王又时不时带他开荤,还令王喜购买沿途城镇的小吃给李鱼吃, 依旧被精心呵护的李鱼就觉得,其实自己也没怎么吃到苦。 实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他们原地搭过几次帐篷,李鱼会放弃舒服的马车, 和景王一起睡进厚毛皮裹成的毯子里。李鱼这条鱼, 一旦拧过脑子里某根筋, 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小混球,还缠着景王要亲密, 道是野外别有一番情趣, 景王在这上头通常拗不过他, 都是照办, 两人一起搂抱着听帐外的风呜呜吹过,感受着彼此热烈的心跳,若是李公子最后不慌里慌张衣衫不整地往马车里钻就好了。 有几段路净是荒郊野外,李鱼是闲得无聊,还发掘出了新技能。 他试着在山坡上找过野菜,总是一找一个准,还试着挖过番薯,也是一挖一个准。相比王喜次次空手而回,李鱼则是满载而归,双手拎都拎不下,把王喜羡慕得不行。 遇见河流,李鱼的运气也很好,只要站在岸边水流并不湍急之处,轻轻拍拍那儿的石头,石头底下就能冒出不少虾子螃蟹和泥鳅,有时也有鱼,不过李鱼已不吃鱼了,会把鱼放回水里,剩下虾、螃蟹什么的,河鲜煮一煮就能吃,保管原汁原味。 王喜一边惊叹,一边非要抢着接过去替李鱼煮,坚决不让李鱼动手。李鱼觉得奇怪,他以前在王府下过厨,王喜也没阻止,为何这次却不行? 牙尖嘴利的王公公当即被问得支支吾吾。为何不行,其实是怕李公子的厨艺把河鲜都给糟蹋了,但是殿下下过封口令,谁都不许议论公子的厨艺,王喜嘴严,李鱼追问数次,一点口风都没探到。 这不过些许小事,李鱼须臾便丢在了脑后,对他来说,能找到各种食材比能做菜更实际一些。李鱼也发现了,他在找吃的上面,运气总是爆棚。 李鱼这才明白,系统所谓丰衣足食方面的好运道,并不是指他厨艺超群,而是指他在找吃的(或许将来还有穿的)方面,总能如愿。 李鱼一会儿腹诽坑鱼系统总是把鱼的好运点在邪门歪道上,一会又庆幸能找食的锦鲤不会饿肚子。 仔细一想还真是,除了他自己作的,还真没挨过饿。 两月过去,想起终于赶到了西陲一处小镇——落枫镇,这是皇帝特意为景王挑选的暂居之处。 落枫镇镇长早就得了上头密令,给景王一行准备好了住处,道是本地最好的府邸,已全部打扫干净,景王带着李鱼过去一看,说是府邸,实际只是一间两进的宅院,与占地庞大的王府明显不能比。 李鱼通常是住鱼缸,不觉得院子大小有何关系,景王默默揉揉鱼的头,在景王眼里,不如王府就是委屈了小鱼,且水晶鱼缸因路途太远不便搬运,景王带的是常用的几只小一些的鱼缸,景王连这也觉得委屈小鱼了,虽然小鱼本鱼毫无反应。 景王这一趟还带了不少侍卫,以及几个仆从,两进住不下,王喜灵机一动,使了些银子,将左邻右舍买下来,这样也便够住了,本来的宅子虽打扫干净了,仍有些陈旧,王喜原打算再修一修,顺便将主院扩一下,景王却摇了摇头。 这次他们实际是奉旨过来,还是不宜做太多旨意之外的事。 李鱼一到了新地盘,先挨个屋子溜达了一圈,见到鱼缸仍是摆在景王屋子里,这间屋子比王府的小了许多,用的也是寻常家具,转个身都紧巴巴的,李鱼直觉李公子变形会很不方便,才要开口,景王便让王喜,在他屋子旁边另收拾一间出来,专给李公子住。 “李公子不与殿下一起吗?” 王喜想不通,或者太过惊讶,主子一路光骑马不坐马车,把马车让给李公子坐,这就够宠了,莫非还要与李公子分房,就这么沉迷于公子怀孕吗? 景王淡淡瞥了王喜一眼,地方太小,李公子睡不踏实。 王喜:“……” 原本隔壁是要给景王做书房的,景王如此坚持,王喜也不好说什么,很快收拾出来给了李鱼。 李鱼很不好意思,却也不能说什么,谁让李公子有难言之隐? 因着新住处地方不大,景王重新定了规矩,这次一起跟来落枫镇的下人夜间不必过来伺候,除了轮班值守的侍卫不能断,其余人自己照顾好自己便可。 “李公子,殿下就都交给你啦!” 王喜拉着李鱼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王公公也被景王轰去休息了,只能拜托李鱼。 李鱼红着脸答应下来,内心竟有一丝雀跃。 王喜等人走后,李鱼不太熟练地往一只干净的铜盆里倒了些热水,想想又加了点凉水进去,兑成温的,端过来给景王。 “殿下,先……洗洗脸和手吧。” 李鱼不太会照顾人,就按自己通常的习惯来。 他头发已自行梳过了,取了发簪,越来越长的头发随便在脑后绑了个啾啾,免得落到前边扎眼睛。 景王很喜欢他这副率性家常的样子,握住李鱼的手,一起放入温水中,轻轻按揉着掌心。 李鱼对水再熟悉不过,掬了捧水浇到景王手背上,景王勾了勾唇,两人不觉玩了会儿水。 李鱼暗道糟糕,又忘记了时辰,偷偷瞥了一眼从王府带过来的银沙漏。 这只沙漏刚好能计算他的变身时间,李鱼飞快估摸了一下,泡个澡绰绰有余。 “殿下要沐浴吗,我、我可以帮殿下擦背的。” 李鱼脱口而出,问完就觉得自己在犯蠢,才净了面洗了手,怎又说泡澡? 他是条鱼,成天泡水里,脏不到哪儿去,倒是景王,车马劳顿了两个月,路上都是住客栈时才有条件擦洗,他就是担心景王会不舒服。 景王知道他的心意,笑着点头,怕李鱼要忙,景王很主动地走去浴桶边,王喜留了不少热水,景王见过李鱼往铜盆里兑水,这会儿坚决不让李鱼再提水壶了,景王一边试水温,一边自己来。 “殿下,我来给你擦背!” 李鱼眼睛晶亮,把一条布巾搭在手臂上。 景王眯起眼睛,悄悄瞥向银沙漏,时间应当还够,景王忽然伸手将浴桶边的李鱼拽进浴桶里。 “殿下,你干吗!” 李鱼忽然一头栽进热水里,吓得不轻。 景王笑着将他抵在浴桶边缘,殿下不只想擦背,还想吃鱼。 李鱼洗得双颊绯红,眼角还残留着余韵,坐在椅子上,双腿不安分地踢来晃去。景王为他穿上蚕丝做的雪白里衣,替他把沾湿的头发重新擦拭干净。 忽然觉得谁照顾谁反过来了的李鱼:“……” 算了,鱼不计小节! 李鱼把布巾甩掉,笑着踩到景王脚背上,他未穿鞋袜,脚上还有些水迹,就这般蹭到了景王脚上,踩了一只还不够,又踩另一只。 景王:“……” 李鱼知道自己在煽风点火,他们两个都已交往快小半年了,感情渐深,他跟着景王从王府搬到了这间破落的院子里,依然觉得挺甜蜜,是不是就代表,可以再过界一点点? 反正当初约法三章,并不是因为不想,而是怕中途变成鱼会露馅。 其实——变身也不是完全不能解决,他如今有很精准的计时器了,完全可以把床上运动准确分成两个半场来打。譬如,可以把变身安排在一天的夜晚,接近凌晨的那个时辰,等银漏斗快掉光了,他就借口要上厕所回到另一间屋子里,变回鱼之后,只要略等一等,就到了次日凌晨,再次变身就行了。 简单来说,就是把两次变身无限接近,且夜晚又是做运动的好时机。功夫不负有心人,连这么聪明的办法都被鱼想到了,肯定要试试,景王这几个月都快素成和尚了,李鱼偷偷摸摸勾了好几次,景王在守约上太一板一眼,连过门都不入,李鱼超级怀疑,再下去熬成和尚的兴许也会有自己。 真是的,当初干吗鼓捣什么约法三章,报应来了吧,嘤嘤嘤,鱼好想doi! 李鱼双脚乱蹭,景王也不好受,起身走了一步,想弄清楚这条鱼的意图,李鱼双脚踩在他脚上,又在发呆,一个不稳就要摔倒,景王赶紧伸手将他扶住。 李鱼趁机扑在景王身上,揉了揉眼睛,假装自己困得不行。 景王bao起不老实的鱼来到床前,把李鱼轻轻放下,李鱼赶紧扒住他,又抓又肯,不让他走,虽然洗过澡了,他知道对方其实憋着火,并不松快。 守了这么久的三章,他还是知道如何挑起对方的情绪,景王不多时就被带着情动,两人眼角余光同时瞥了一眼银漏,确定时间。 亲昵了一会儿,李鱼觉得自己就快成功了。景王照例松开他,李鱼却没说“道别”的话,而是小声暗示道:“殿下,你等等我。” 景王一愣,李鱼朝他调皮地眨眨眼睛,递给他一个自以为妩媚的眼神,打算冲去另一间屋子做准备。 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屋外忽然有人高喊“殿下当心!” 紧接着,李鱼与景王同时听见刀剑相接的声响,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谁能料到,与皇城十万八千里远的西陲小镇竟会出现刺客! 李鱼没任何心理准备,加之他变身时间快到了,一时怔住,不知所措,景王反应比他快得多,一个箭步上前,将快要跑出门的李鱼重新兜回来,半推半抱送到一座衣柜后边。 你藏在此地别动! 景王朝李鱼点点头,自己却等屋外的声响更大一些时,拔出佩剑冲了出去。 西陲本就兵荒马乱,但是这间宅院原没有人住,他一住进来,杀手刺客便跟着到了,还真是巧得很! 景王理所当然以为这是冲他而来,即便如此,他也非出去不可,院子里拢共没几间房,此刻他若是不出,恐贼人会摸进来,小鱼就危险了,他若是出去背水一战,起码小鱼是安全的。 景王旋身出门,立即便将门关上。 定定神,只见院子里,侍卫正与一伙黑衣蒙面人缠斗,一时难分高下。 景王踹开一名前来攻击的刺客,加入战圈,果不其然,黑衣人原本已在搜屋了,发觉景王现身,便停止了搜索,超过半数的黑衣人集中攻击景王。 外头一片喊打喊杀,李鱼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他哪肯自己一个人躲着,一溜小跑到窗下,将窗户推开一道缝,瞄见景王这边已与侍卫汇合,在与黑衣人搏斗,李鱼顿时放心不少。 安全起见,他四处观望了一下,哪知下一瞬便撞见,远处有人在拉弓。 李鱼暗道不好,也不知景王能不能躲过去,他心急如焚,随意往屋子里扫了一圈,眼睛一亮,屋子里有净手的铜盆,李鱼又瞥了一眼银漏斗,咬了咬后槽牙,他还有一点时间,只要动作快一点,别婆婆妈妈就成! 李鱼操起铜盆,当盾牌挡在身前,推开门便是一气狂奔。 “殿下,小心弓箭手!”李鱼大喊。 话音刚落,一只羽箭射向景王,李鱼唬得大叫,景王冷静地偏了偏头,将这一箭躲了开去。 李鱼后脚扑上来,以铜盆为盾挡在景王面前。 害怕只是短短一瞬,李鱼抓着铜盆的手都在颤抖,但是很快便平静下来。 他也是男人,知道景王出去是为了保护他,他不怕死,也要保护景王!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王喜带着更多侍卫赶到,附近亦有其他人不断涌过来。 黑衣人逐渐被包围,眼看不妙,开始蹿逃,景王从王喜手里接过一副弓箭,拉弓引箭,瞄都未瞄便射中了一个,便是方才放暗箭之人。 黑衣人很快就被侍卫围住,应当没危险了,李鱼扑过去抱紧了景王,他以前会怕血腥,这会儿景王满身血渍,他却不在乎了,不止不在乎,还开怀大笑起来。 方才有一瞬间,他的确飞快地想到过,若是景王中箭会如何。 比起对杀手刺客的畏惧,他更怕他会失去他,希望他们两个都好好活着,平安在一起。 李鱼心境有所变化,系统同一时间亦通报,“同甘共苦”完成。 李鱼得意一笑,正要夸自己两句,忽然笑容僵在了脸上。 ……糟,变身时限到了! 李鱼顾不得和景王多说什么,要奔回屋子里,推开房门一刹那,李鱼又听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弓弦响动。 “公子当心!” 王喜着急大喊,可是他离得远,根本帮不上忙。 李鱼瞪大眼睛,甚至来不及向身后看去,眼看箭就要射到他了,景王一个纵身将李鱼扑入门内,两人齐齐跌倒在地,躲开了那只箭。 李鱼被景王牢牢护在身下,眼角有些湿了。 “殿下……” 李鱼哽咽着,满腹感激尚来不及说出口,下一瞬,他就当着景王的面,变回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第78章 李鱼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竟这般当着景王的面变了回去。 这下要如何圆?把景王扇晕了,再告诉对方这是一场梦? 想都别想,论武力他不论是鱼是人都不是景王对手,马甲不是掉下来穿回去就行,而是碎了一地啊! 李鱼甚至忘了要跳回鱼缸,紧张地在一地的衣服中间瞎扑腾。 景王发现李公子是鱼会如何,应当会直接把李公子当成鲤鱼精吧?听说古代对付妖都是用烧的, 他不要变成烤鱼啊! 李鱼光顾着内心嗷嗷尖叫, 忘了屋子里除了他和景王之后,还有另一个人——方才朝李鱼射箭的刺客,原是受了伤趁乱逃入屋内,亲眼见到大变活鱼的一幕, 惊骇地说不出话。 景王飞速起身, 先将房门一脚踢上, 将要赶过来的王喜等人拒之门外,然后逼近刺客,对了一掌之后将人劈晕。 解决了刺客, 景王回头一瞥鲤鱼精,小鱼还在呆呆地扑腾, 似乎是……懵了。 景王心里一叹,他尽力了, 闹得如此, 景王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还是先打探一下鲤鱼精的意思, 景王也怕这条鱼会缺水,得赶紧把鱼放水里去。 李鱼脑子已乱成了浆糊,见到景王来来去去,一时也没别的反应,待景王再度出现在鱼面前,鱼总算醒悟过来。 景王这是要抓他吗?? 李鱼整条鱼一动都不敢动,屋子狭小,他一定被盯上了,藏在何处都能被寻到,且他也不能离开水太久,连逃跑都……只能逃进景王给他制的鱼缸里。 怎么办,鱼就要变成一条死鱼了!! 李鱼僵着鱼身,任由景王将他从地上捡起来,李鱼强忍着没用尾巴扇,都这时候了,鱼还是舍不得男朋友这张脸! 嘤,不对,男朋友可能要飞了,景王发现他就是鱼了,肯不肯要他很难说,昨天还当他是掌心宠,今天就要把他当成鲤鱼精烤了也不一定! 李鱼越想越没底气,景王手掌托住他,李鱼没像平常一样用尾巴缠,而是绝望地抻直了,反正待会儿被串起来烤也是直的…… 李鱼峰回路转的心思,随着景王将他串……咦,将鱼身放入了最近的一只水晶瓶里,变得惊讶无比。 难道景王不是要杀鱼吗? 李鱼入了水,静静观望了一会儿,景王只是认真看着他,并没有要将他抓出来的意思。 李鱼小心翼翼游动一周,景王也没什么额外反应。 “殿下,殿下和李公子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王喜在外边大声疾呼,屋子里还有个刺客,李公子不知有没有受伤,主子竟关上了门,这是为何? 李鱼这会儿对谁的声音都敏感,王喜一拍门,李鱼吓得不轻,biu地沉了底。 嗷,现在装死来不来得及! 景王:“……” 景王无奈瞟了一眼企图装死的鱼,他不能说话,要表达什么都费劲,景王想了想,仍将手指伸入水晶瓶,安抚般摸了摸小鱼的头。 李鱼:“……” 王喜再得不到消息怕是要冲进来了,景王提起昏迷的刺客,打开门走出去,立刻又将身后的门合上,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瞥见里头的动静。 出了门,景王一张俊脸旋即沉了下来,一剑结果了刺客,掷在地上。 因小鱼害怕见到他杀人,景王且让这胆敢伤害小鱼的刺客苟活了一会儿,小鱼的身份绝不能泄露出去。 王喜连忙命人把刺客尸身移走,一边担忧地问道:“殿下,李公子呢?” 景王回首瞥了屋子一眼。 王喜会过意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殿下要不要召个大夫看看?” 方才场面混乱,王喜是怕主子和李公子受伤。 景王本欲拒绝,想想小鱼是有些吓到,斟酌片刻,比了个手势。 王喜连连点头:“老奴明白,让李公子多休息几日,大夫改日再请。” 李鱼就在一墙之隔听着,每次王喜提起他,鱼身都要抖一抖,他不在场,也不知景王会如何告诉王喜,只能从王喜每次的回话反过来推测。 李鱼听了一会儿,王喜好似到最后还不知他是鱼,景王没告诉王喜吗? ……既然都见到他变身了,为何不告诉? 就算人变鱼匪夷所思,只要景王所指,他觉得王喜至少会信,可是景王为何…… 李鱼搅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景王离开时的表情,还有温柔摸他头的动作,似乎也不是生气的样子! 李鱼心底不由生出了一点可怜的希望,难道景王发现他的秘密之后还不生气,还决定帮他遮掩? 否则,因何不让王喜他们入内,还把他放进水晶瓶里? ……殿下他,就不觉得他是怪物吗? 李鱼不停在忐忑,景王这边也在飞速处理手头要务,先确定李鱼变成鱼时,其余人是否看见了异样——幸好景王是压着李鱼倒向屋子里的,除了被结果的那名刺客,其他人离得远并未瞧见。 落枫镇没什么大官,景王一来自然就是最大的,活的刺客也不必押去别处,直接交由侍卫去拷问。 王喜带过来支援的人里,有两队御前侍卫,队长过来向景王行礼,据说是奉皇帝之命保护景王。景王揉了揉眉心,命王喜先行代他谢过这些人,再替他起草要递给皇帝的奏折,景王已决定争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必要知会皇帝。 景王挑最紧要的交代,飞一般处理完毕便要去找小鱼,进屋之前,再一次示意下人不许入内,自己则轻手轻脚迈入门槛,去看鱼缸里的鱼。 甫一入屋,景王便觉出了异样,小鱼一改他离开时的颓丧,主动游上来,鱼尾朝他谄媚地摇摇摇。 ……鲤鱼精这是总算想通了? 景王勾起唇,熟练地去摸鱼脊。 谁知李鱼竟戒备地闪了开去,躲到一根水草后面,偷眼望着他。 景王知道小鱼怕是不放心在试探,也不计较,他从袖中取出方才备下的一张字条,展开放在鱼能看见之处。 李鱼就见字条上赫然写着:你别害怕。 李鱼:“……” 景王给鱼递过许多字条,为鱼受过伤,方才还救了鱼,李鱼忽然有些泪目。 对不起殿下,也许我该告诉你的…… 一人一鱼面对面,李鱼之前为了doi把变身推迟到了晚上,此时凌晨已过,李鱼知道,他又可以变成人了。 拼命想出来的办法,却用在了坦白从宽上。 之前怕景王讨厌他,李鱼不敢贸然再变身,这会儿豁出去了,字条给了他无尽勇气,李鱼主动在景王面前戳了戳变身用的玉鳞片,在景王目光注视下,再度变成人。 李鱼胡乱裹好衣服,对景王道:“殿下,我有点事想告诉你,关于我这个人,关于我为何会变成鱼,我——” 要如何解释?? 李鱼临阵发现这个口不是容易开的,难道要他直接告诉景王,他原是人,莫名穿成了一条带了系统的鱼,而景王是他看过的某本网文中的角色? 景王就算能接受大变活鱼,也万万接受不了自己只是书里角色,毕竟世界观都变了,搞不好他说真话,景王却以为他在胡说八道。 系统和穿书,最好都别说,除此以外,他要如何解释自己会变成鱼? 李鱼:“……” 李鱼没想到掉马来得如此突然,更没想到,掉马之后要解释都无能,他得找个能让景王接受的理由…… 有了! 李鱼急中生智,景王亲眼见到他变成鱼,肯定会把他当成妖精,即便如此,景王仍选择在别人面前维护他,起码说明在景王心里,即便发现李公子是妖,景王也能接受。 记得景王有一阵总看修仙的小册子,还爱看妖精话本子,估计就是托这些的福,令景王能够迅速接受疑似是妖精的他,之所以反应迅速,也是因为景王想保护他,景王本身就并非会跳脚的人,若连景王都慌乱不堪,和他一样掉个马脑子就成了浆糊,王喜他们早就发现了。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李鱼陡然意识到这一层又想嘤嘤嘤,总觉得他对他已够好了,每次还能更好。 既然景王能接受鲤鱼精,索性他也不必再为借口苦恼了,就装成鲤鱼精,系统鱼和修仙鱼,都能在人鱼之间变来变去,应当也……差不了太多吧? 若他是鲤鱼精,系统不就是点拨他的神仙,而做任务就是——各种修炼? 这都能对得上,那他为何会穿书,不就是为了……渡劫? 一日只能变身一个时辰就是……修为不够? 李鱼豁然开朗,一阵激动,差点手舞足蹈起来。景王拍拍他的手,要他别着急,李鱼大致都胡乱想了一遍,这才吞吞吐吐道:“殿下,我、我想告诉你,其实我……是一条鲤鱼精。” 景王配合着点点头,关于鲤鱼精,他早知道了。 李鱼说得天花乱坠,说完担心地看着景王,既怕景王发现他在说谎,也怕景王忽又后悔,对他是条鱼介意起来。 还好景王没有流露出一丝厌恶,甚至在他胡诌一通之后,朝他张开双臂作为答复。 这是愿意接受他,给他倚靠,继续做他男朋友的意思。 李鱼鼻子酸酸的,他拙劣的解释自己都不信,这个人,竟还是选择相信他。 “殿下,我不会害你,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好不好?”李鱼哽咽着道。 景王点头,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与以前一样。 李鱼缓缓靠近他,一点点以自己的身体谨慎触碰着他,时不时观察对方的神情,见对方果真不在意,才彻底放下心来。 李鱼不敢相信连掉马这一关都闯过了,呜呜叫了两声,抱着景王的手臂不肯撒手。 放眼望去,银漏又不剩下多少时间了,本来按计划要doi也do不成,可是李鱼一点也不想离开,他而今可是有一个即便他是妖也不在意的男朋友呢! “殿下,我有点困了,让我睡一会儿。” 霸道鲤鱼精在景王怀里找了个温暖又舒服的姿势,安心地打起瞌睡。 景王亲了亲他的额头,为他裹好被子,抱着他一同躺下来,一直等到银沙吐尽,怀里睡着的人重新变回了一条鱼,景王起身将鱼送入鱼缸。 水晶鱼缸没能带过来,但是银石床和金丝水草被在,景王将鱼放在银石床上,也给鱼裹了被子。 鱼仍在香甜睡梦中,浑不知尾巴伸了出来,依恋地卷了卷他的手指。 第79章 李鱼足足睡了一整天, 这是他穿书以后最无忧无虑的一觉, 醒过来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好在, 景王摆在鱼缸边的字条与饭菜提醒了他, 对方已知悉鱼的身份,并且接受他了, 还给他弄了不少当地小吃。 李鱼美滋滋地变成人形用饭, 他一没了心事吃得也多,景王就在隔壁办公,听见这条鱼起身的动静勾了勾唇,令王喜去召大夫。 景王原带了几名医术不错的大夫, 一路从皇城跟到西陲,有备无患,李鱼用完饭就被请出屋,请大夫诊脉。 李鱼眼露茫然,他能吃能睡好得很,为何要看大夫?不过见到景王也在, 李鱼心里有了底, 乖觉地走过去, 挨着景王坐下,朝大夫伸出一只手。 大夫们暗暗称奇, 本来正纳闷这位李公子究竟是何背景,就怕说错话得罪人, 看这架势, 当成景王的家眷准没错。 大夫诊完都道李公子无碍, 景王还特地令王喜追问是否受了惊——李鱼起初的确害怕过,但是眼下最令他担心的事已解决了,李鱼连噩梦都没做一个,不过男朋友如此紧张他,李鱼开心地咧了咧嘴,正要让景王别担心,景王在袖子底下摸到他的手,轻轻捻了一下。 李鱼:“……” 李鱼认出这是暗示,睡饱喝足的李公子顿了顿,违心道:“我不太睡得着,也吃不下饭。” 大夫们报团议论了一下,觉得李公子有可能真被吓到了,毕竟受惊吓这种病症,有些确实看不太出来。大夫们异口同声请李公子静养,景王悠悠地瞥了王喜一眼,王喜明了,既受了惊,那送回皇城的折子里和御前侍卫处也顺便提一嘴。也不必提出李公子名号,殿下可是把李公子当眼珠疼的,李公子受惊,不就是等于殿下受惊? 王喜暗示了几次,往皇城传的消息最后就成了,景王初到落枫镇就遇见大批杀手,受到了惊吓,卧床不起。 皇帝接到消息后很是着急,又加派了不少人手去西陲,并且令在西陲的御前侍卫务必将杀手来历调查清楚。他只是想考验景王,并不想要景王的命,景王可是他仅剩的嫡子了,到西陲当夜就遇刺,皇帝不阴谋论都不行,也令侍卫多查一查皇城最近与西陲的书信来往,皇帝怀疑,这一切纷争可能是与争储有关。 乾清宫静得落针可闻,皇帝的目光,飘至手头一份皇子名册上。 二皇子已神志不清了,会是谁,对景王下的手? “殿下,你一定要当心六皇子。” 李鱼借着鲤鱼精这股东风,又一次面对面,给景王敲起了小黑板。 不敲不行啊,都出现了杀手,因书里景王没有到过西陲,李鱼无从判定杀手是谁派来的,但是六皇子作为boss嫌疑最大,李鱼就怕景王小看这个人了。 景王也终于能问,为何? 同为皇子,小鱼基本不提二皇子和三皇子,六皇子是阻碍这个理由太过牵强。 李鱼这边,已考虑好了说辞,鲤鱼精身份的确好用,他将穿书金手指和修仙的未卜先知巧妙联系起来,道:“我会一点预知的法术,知晓六皇子将来会是殿下最大的劲敌,有好几次殿下都吃亏了。” 景王:“……” 景王默默心道,将来两个字怕是要去掉,六皇子对他的寿礼出手,他就知这人野心不小。 他眼下离开了皇城,明面上看,六皇子将会进入皇帝视线,独受皇帝重用,前途无量,但是只要西陲有一点风吹草动,皇帝就会盯住六皇子。 且景王也不会令六皇子太得意,就冲六皇子三番两次要打小鱼的主意,景王就不会放过他,寿礼的帐还没算呢。 李鱼见景王果然严肃起来,笑着道:“不过殿下也别担心,他一定争不过殿下,我之所以提醒殿下,也是不想殿下走弯路。” 景王点头,原来六皇子不过是只纸老虎。 景王又问,你的预知之术为何术?叶清欢上次也是这个术? 李鱼道:“叶世子自然也是预知,这个术……呃,就叫做金手指。” 景王沉吟片刻,你的金手指,能预知我与你吗? 李鱼连忙摇头:“不能。金手指未必准确,只是一种可能。” 因为剧情早就乱套了。 李鱼绕着弯将书里六皇子所做所为告诉景王,但是景王必定能登基这一条却没说,因为有可能会影响景王对情势的判断,虽结果不会变,万一把过程搞得太惨烈如何是好,而今这般谨慎小心才是最佳状态。 景王又问,这法术我能不能学? 李鱼:“……” 李鱼无奈,景王为何不多关心关心六皇子,专问修仙相关,快醒醒,你可是宫廷文男主呀! 景王对修仙的爱好为何就拧不过来了? 李鱼强压下想咆哮的冲动,竭力劝道:“殿下乃天潢贵胄,修仙并不适合殿下,还请殿下三思,切莫在这上头多费心思。” 景王垂眸,神情变得暗淡,又问:渡完劫之后,你还会留多久。 李鱼“嘎”了一声,随即想起渡劫正是他胡诌的出现在景王身边的理由,景王这意思,也相当于在问,李鱼会在古代世界待多久。 这个问题坑鱼系统没提过,李鱼也没怎么想过,刚开始是迫不及待想穿回去的,如今在这个时代有了牵绊,李鱼想,若他能选择,他应当会陪景王很久,书里最后景王四十多了依旧身体康健,距离眼下还有许多年呢,李鱼才十八岁,已觉得是一辈子的时间了。 不过他穿书就是身不由己,这个停留时间会不会也身不由己? 李鱼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老实道:“我也不清楚。” 意外地,他并不想在这上面欺骗景王。 景王听完他所言,忽然铁青着脸,紧紧攥住他的手,力道极大,李鱼都被抓得有些疼了。 “殿下,你怎么了?”李鱼诧异地问,他不知景王为何就有了情绪。 景王将他用力揉进怀里,一遍又一遍无声地道,你别离开我。 “殿下?” 李鱼不明所以,试图抱住对方的肩,想让对方平静下来。 两个人以拥抱的方式一起陷入了沉默。 良久,王喜来请景王,道是刺客已招认,需得景王前去处置,这是无法推脱之事,景王松开李鱼,脸色已变得缓和。 好好照顾他,景王瞥向王喜。 王喜一个劲点头,刺客起码有一个好处,李公子和殿下肉眼可见地更黏糊了! 李鱼须臾就把王喜哄了出去,扭头闯进了精神空间。 他记得刺客来的时候,“同甘共苦”提示已完成,他因掉马一直没能查看,眼下是不是可以直接领奖励了? 李鱼进入系统,马上查看主线,果然“同甘共苦”结束了,奖励仍是景王的一个秘密。 李鱼出神地看着四个选项一会儿,突发奇想问道:系统,我可以再回过去看一看曾经选择过的秘密吗? 有布老虎,与长春宫有关的那个秘密总是时不时会跳出来。 因他始终没能想明白,潜意识会放不下。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似在考虑,李鱼以为没戏了,供他选择的四个秘密选项中,有一个刷新成了幽暗的宫殿。 ……是长春宫!可以了! 系统道:“允许宿主替换奖励。请宿主进行选择。” 李鱼明白,这意思就是此次的奖励他要么选择另三个他所不知的秘密,要么就仍是选择长春宫。 反正景王其他的秘密,往后若是完成任务还是能领的,并不急于一时,还是先解决这一个再说。 李鱼点了长春宫,顷刻又来到了秘密发生的地点,长春宫的一间宫室。 这次他有心理准备了,看得极小心,妇人具体的长相,包括妇人在等内侍时,很小声地哼过一只极短的曲子,大致旋律他都记了下来,还有他发现,妇人身后的床榻上,放着一团布包,李鱼上次没怎么留意,这次亦仔细看过了,这布包外形有一点像襁褓,妇人与内侍起争执时,他注意到襁褓动了一下,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露了出来,好奇地望着这一切。 原来屋子里还有个婴儿,因开始时被妇人身体遮挡住,后来妇人与内侍起了争执,李鱼第一次的注意力在两个争吵的人身上,没能发现床榻上的小婴儿,其实这个孩子一直都在…… 等等,这个孩子令李鱼猛地想通了一件事! 为何这是属于景王的秘密,他去试探景王的时候,景王本人对此却根本没有印象?且既是景王的秘密,为何景王没出现? 其实——景王是在的,只是他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 因为景王,就是这个婴儿。 这恐怕是景王婴儿时见到的场景,难怪长大后的景王没有印象,可是这段记忆却是客观存在的! 李鱼见过小胖子,对于婴儿版的小胖子,也很快就辨认出来,证实自己的猜测之余,也多了愈来愈多的谜团。 景王既是小婴儿,李鱼没发现长春宫后来四处挂的祭奠用的布幔,这说明这段记忆里孝慧皇后还没死,那孝慧皇后为何会准许一个妇人单独和小皇子待在一起,按妇人的年纪,并不像是寻常宫人…… 李鱼瞥见这妇人身材比寻常女子还要丰满,忽而怔了怔,该不会这是景王的乳娘? 年纪、身形,还有能与小皇子独处,就对的上了。 所以这个秘密是说,景王婴儿时,曾无意间见到乳娘被内侍杀了吗? 可被景王处决的人都有不少,为何这个能称之为秘密? 才有一点小小的突破,又马上陷入了别的瓶颈。 李鱼离开记忆幻境,系统及时提醒道:“宿主,‘振兴’主线这一步已更新,在开始下一步之前,请宿主确认信息。” 李鱼唔地应了,思维又受阻了,还是接着做任务吧。 系统立即便有提示框弹出来。 “请宿主确认与暴君的关系。” 李鱼:??? 坑鱼系统说起来是确认关系,其实又是个选择,鱼宠与恋人二选一。 鱼宠如今已升级了,李鱼当然合不拢嘴地选了恋人。 系统道:“接下去的任务,请宿主以方才选择的恋人身份完成。” 系统同步刷新“振兴家族”下一步:与暴君干柴烈火。 李鱼:“……” 系统你出来,保证打死你! “同甘共苦”都要到为了对方舍命忘我才能完成,“干柴烈火”要怎么办? 前期一不小心感情堆太深了就是麻烦。 李鱼猥琐一笑,这不就意味着,连系统都要他doi? ……春天是不是到了,他吃多喝多,也越来越馋对方的身子了。 第80章 : 李鱼觉得这次的任务最合他心意, 待各处都归置好之后, 便开始暗搓搓地谋划。 屋子务必打扫得干净整洁,还挺有仪式感地换了一床大红被褥, 摆了一对的玉枕, 其中一只后边塞了几个盛膏脂的小盒子,这是王公公的友情提供, 李鱼用看的看不出来何种好用,只能每种都备一点。 接下来就是活用银漏斗, 掐好变身的时点, 裹进被子里兴奋地等。他觉得自己做得已够明显了, 若男朋友还不明白, 那就是根笨木头了。 李鱼请王喜帮忙传话,要景王早些回来。他虽如今已在西陲,只觉与在景王府并无区别,这大约是因为,有景王在的地方,他才真正觉得安稳和踏实。 李鱼等着等着, 竟又睡着了,一觉醒来, 银沙才漏了一小半, 景王仍没有回来。 李鱼揉揉眼睛起身, 景王为何还不回, 是被何事绊住了吗? 记得对方应是在处置刺客, 不便带他, 李鱼也很自觉避开了这些场景,景王终究是一位古代王爷,总有自己的手段,何况后头还要争储,他不能强求景王按现代人的观点来,只要不随意伤害无辜,他应当还是能理解的。 李鱼又坐着等了一会儿,对景王的担心击败了满脑子废料,李鱼决定亲自去找景王。 他正要穿衣,瞥见隔壁窗户透出的微光,李鱼心念一动,可算知道景王在何处了。 李鱼裹着被子,推开隔壁屋子的门,身形颀长的青年正对着满桌暗报,蹙眉深思。 一瞬间,李鱼很想替他将所有的忧愁都赶跑。 “殿下,你还在忙。”李鱼小声唤道。 景王抬头,瞥见李鱼裹着大红被子站在门口,摇头晃脑很是可爱,景王忍不住勾唇,朝李鱼招了招手,李鱼赶紧凑过去,在景王身边坐下。 桌子上摆了很多图纸,李鱼陪景王在工部上过班,毫不费力就认出这是地形图,景王显然在研究地形。 他一过来,景王便连着被子一起抱住他,摸到他露在被外的手,手心微凉,景王略带责备地瞥他一眼,将他的手放入自己怀里暖着。 李鱼觉得暖洋洋很是舒服,小声指着其中一张地形图问:“殿下看这些做什么?” 他们才到落枫镇不久,李鱼以为景王又要开始造房子了。 景王拿过笔,在地形图上圈出一个位置,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殿下难道准备打仗?”李鱼好奇地问。 落枫镇地处边境,兵荒马乱,李鱼在来的路上就想过极有可能会打仗,只是才到不久就动刀动枪,是不是太鲁莽了?又是为何原因要打呢? 景王看穿了他的顾虑,将一份暗报递给他。 李鱼不大确定地问:“我可以吗?” 景王点点头。 李鱼将暗报打开看,原来这是被抓的几名刺客的口供,刺客招供,他们原是听从本地一名吴姓乡绅之令,吴乡绅以重金收买他们,派他们前来行刺。 行刺真相有些出人意料,李鱼一直想的是这些杀手刺客是六皇子派来的,谁知竟不是六皇子,而是一名乡绅。 李鱼困惑了,这乡绅与景王应当根本没见过面,且乡绅应该算是有钱人,为何还要行刺? 景王接收到李鱼充满疑问的目光,又把其他暗报陆续递给李鱼。 原来景王自己也觉得区区乡绅,未必敢雇凶杀人,令侍卫调查一下吴乡绅背景,短短一日,侍卫们就将这位吴乡绅的背景调查清楚了,这在落枫镇已非什么秘密,吴乡绅在穷乡僻壤的落枫镇,能够家财万贯,呼风唤雨,实际暗中是与流窜在西陲的土匪有勾结。 景王来西陲之前就对西陲做了一番了解。 目前的西陲存在两大隐患,其中之一便是土匪,常年令皇帝很不安。因地处边境,西陲常年兵荒马乱,土匪趁机出没,扰乱百姓,屡次与朝廷作对。皇帝曾派兵征讨,但是收效甚微,土匪们与邻国勾结,加之又占据了有利地形,官兵也未能将土匪剿灭,俨然成了皇帝的一块心病。 这其中,落枫镇乃是整个西陲的咽喉之地,皇帝试图委任过数位官员,可是历任官员到任不过半年,不是请辞便是死于非命,现任镇长是实在找不到人了,从本地选了一名里正暂代,皇帝派景王过来,一方面既是给景王的试炼,一方面也是要下狠心要动一动西陲。 景王离开皇宫前,皇帝曾给过他一道密旨,令景王到西陲之后才能看,景王既已到达,也将密旨取出来看过,皇帝令他治理西陲,见机行事。有了这道旨意,景王便可放开手脚办了。 他先命侍卫把刺客供出的吴乡绅拿了,吴乡绅被带到景王面前,百般抵赖,拒不承认罪行,在景王面前态度嚣张,景王也不客气,当即对吴乡绅用刑,打了个半死。 侍卫去抄吴乡绅的家,发现除了宅子里的金银之外,地窖中亦藏了无数奇珍异宝,还有不少刀剑。原来吴乡绅这身份亦是假的,乃是土匪假扮,潜伏在落枫镇数年,为外边的土匪做内应,暗中运送东西。 景王一来落枫镇,土匪并不将这位皇城来的哑巴王爷放在眼里,只当还是以前任他们欺负或者求着他们的官员,土匪头子决定要给景王一个下马威,便借吴乡绅之手派出了刺客。 景王既查得吴乡绅身份,当然是想立刻绳之以法,打击土匪的气焰,只是此举必会激怒土匪,西陲土匪横行已久,景王之前就考虑过要收拾他们,只是这次带过来的人手基本是精锐,数量上不太多,若再加上御前侍卫助阵,把握更大一些,倒是可以一战。 景王虽读过不少兵书,因是头一遭上阵,选中了一处能够迎击土匪的绝佳位置之后,仍要想个周全的战术。 只是土匪兵强马壮,这战术并不好想 李鱼看暗报看得眼花缭乱,对男朋友也很佩服。 鱼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看看专搞事业不搞他的男朋友,这才叫大局为重。 看来不把土匪搞定,鱼是盼不到doi了。 “殿下是在苦恼战术吗?我给殿下出个主意如何?” 李鱼挠了挠下巴,故作深沉地一笑。 他看皇帝、看老承恩公都挠过下巴,自己也想挠,只是别人下巴处长有威风凛凛的胡须,李鱼还是少年人,下巴光滑一片,再挠就有些不伦不类。 景王忍住笑,眼神期待似在问,什么主意? 景王的眼睛黝黑明亮,无疑是五官之中最美的,看别人冷若冰霜,看他却充满了情意。 被这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盯着,李鱼心扑通扑通直跳,感觉自他承认是鲤鱼精之后,景王对他的信任就愈发浓烈了…… 李鱼定了定神,努力不让自己想歪,指着地形图道:“殿下你看,落枫镇有好几家修了地窖。这些地窖可以再扩大一些,打起来的时候,准备一些食物和水,可以先将百姓安置在这些地窖里,既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也能防止往镇外迁移百姓时,被土匪察觉。” 李鱼不希望百姓收到伤害,地窖就是当成防空洞来想的。 不错,景王赞许地点点头。 “百姓藏好之后,就无后顾之忧了,可把土匪引入镇子,到时他在明,咱们在暗。” “殿下若能顺便挖出一些地道来,也可用作攻击。” 李鱼神秘地眨眨眼睛,又在纸上画了一些他知道的陷井。 鱼没有读过兵书,但是鱼知道地雷战和地道战! 景王仔细琢磨着李鱼的话,有了不少感悟。 还要再问下去,忽而发现李公子变回了鱼形,一个劲地朝他摇尾巴,啪啪啪。 景王熟练地扛起被子捧上鱼,将鱼放入鱼缸里安置好,被子则放在榻上。 做完这一切的景王猛地发现床上摆了成对的玉枕:“……” 这定是小鱼的杰作。 景王笑了笑,将大红锦被收好,玉枕边露出一只小盒子,伸手掏了掏,竟还有另外几只,景王打开其中一只,见到里边莹白滑腻的膏脂,景王忽然间意识到,方才他到底错过什么了。 吴乡绅被逮,起初仍是不慌,以为景王会以他为筹码,与土匪谈判,但是景王查得他真实身份乃土匪之后,未留他的狗命,而是直接将他活活吊死在镇口大树下,不义之财通通抄没。 土匪既能给景王下马威,景王当然也能扇土匪耳光。 镇长为此很是担心,景王可是皇子,从皇城远道而来,镇长并不指望景王能做出什么丰功伟绩,但是至少在落枫镇,千万可不能纰漏。得知景王遇刺,镇长几乎吓晕过去,可是景王竟下令将土匪吊死,镇长苦笑,这下子不出纰漏也难了。 处死吴乡绅,相当于对土匪宣战,官兵以前打了几次都没打下来,景王才带多少人,刚到落枫镇就能平了土匪?皇子殿下惹了祸没关系,拍拍屁股走人便是,剩下落枫镇的百姓怎么办? 一时间,小镇人心惶惶。镇长几次求见,景王都不允。 某天夜里,被激怒的土匪向镇子发动了攻击。 待他们闯入镇子,发现老百姓全都不见了,总是突然“从天而降”的对手弄得他们晕头转向,觉察不妙要逃时,又在村尾连中了几次陷阱。 土匪头次如此狼狈,被守株待兔的景王狠狠打了一个准。 第81章 李鱼由王喜与几名侍卫陪着, 走在落枫镇的小道上, 才刚经历过与土匪的一战,镇上的百姓应当很疲累了,但是他沿途看见的人, 却各个劲头十足,彼此兴奋地交谈着。 “公子, 这是咱们殿下打赢了,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 王喜卖力地夸赞自己的主子。 这是景王与土匪的第一战,亦是落枫镇这些年来, 首次战胜土匪的一战。镇上百姓受到了巨大的鼓舞,觉得土匪并非想象中的战无不胜,而远在天边的皇帝亦没有放弃这一块土地。 尤其是,从皇城来的哑巴王爷——景王, 亲自带着人迎击土匪, 有几位百姓亲眼目睹景王的战术, 替大家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时土匪们被诱入镇子, 跟随王爷的侍卫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土匪们意想不到之处,给予痛击,景王一个人,更是如同战神附体,亲自将三名土匪斩于马下。景王善战的名声由此传开了。 原来景王还未到西陲之前, 百姓们便听说要来皇城的这位王爷是个性子残暴的哑巴, 百姓对景王的印象便很不好, 后来景王又当众吊死了其实是土匪的吴乡绅, 百姓虽觉得解恨,更怕受到连累,只盼着这位王爷早早离去,可是没想到这位王爷不显山不露水,硬是连困扰他们多年的土匪都打败了,百姓们都扭转了对景王的态度,此刻觉得这位王爷就是他们的保护神,只要有景王在,落枫镇便可无忧了! 态度转变最大的当属镇长,打土匪之前,镇长满心忧愁,打完土匪之后,镇长恨不得天天给镇上的人宣扬景王殿下的好处,觉得景王到底比过去那些不中用的官员强多了。 李鱼听见百姓称赞景王,比夸他自己还开心。虽是他给景王出了主意,提到了地道和陷阱,可他并不懂用兵之道,简单介绍了几句,景王竟心灵神会了。 他们的运气也不错,刚好落枫镇真有几条极短的地道,原是百姓们以前怕土匪杀过来私底下挖的,景王利用了这些已有的,又令侍卫连夜凿了许多新的,并且在土匪必经之地埋了不少陷阱,令土匪吃了不少苦头,元气大伤。 除此之外,景王还亲自上阵鼓舞士气,带领侍卫灵活应战,这一仗之所以能赢,景王功不可没。李鱼亦有幸在这个古代,见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地雷战、地道战。 去打土匪时,景王告诉了李鱼,并要李鱼与百姓一起躲避起来,他会派人保护他的安全,可是李鱼拒绝了,他更想选择一处隐蔽之地观战,景王满足了他。李鱼全程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景王,看着失去言语能力的青年英勇地搏杀,锐不可挡,鲜血淋漓的场景已不怎么令他害怕了。 他也会时刻担心失去他,但他知道,景王必要亲临这一战立威,这是景王正式踏上皇位之路的第一步,虽已没有了原书里的血恨深仇,但是有些人,与生俱来就拥有一种能力。 ——是成为上位者所向披靡的能力。 “这位公子请留步,请问您是景王殿下的人吗?” 有位老妇人领着孩子,试图叫住李鱼。 方才一战,很多土匪被抓了,镇上百姓被镇长挨个排摸过,并无可疑,李鱼身边有侍卫和王喜,加上信任这些百姓,便停下了脚步。 “老奶奶,我是景王殿下的随从,请问有何事吗?”李鱼温声问道。 老妇人确认找对了人,颤颤巍巍从袖中抽出一只花环,递给他道:“请帮我把这个交给景王殿下,这是我亲手编的花环,多谢他救了我和我的孙儿。” 李鱼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啥???” 老妇人娓娓道来,与土匪的这一战,许多百姓都被转移到了安全之地,老妇人孙子调皮,不知所踪,老妇人为了寻找孙子,错过了转移的时机,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只能在路边哀嚎,被景王撞见。 “……他令侍卫帮我找孩子,并且送我们去安全之地,我们才得以平安。” 老妇人知道换做别人,未必会管她这样的老妪还有孩子,故而十分感激,想向景王说一声谢谢。 李鱼:“……” 李鱼实在没想到残疾暴君居然也会做这种好事,难道是因为他这只小蝴蝶,暴君竟有变成仁君的倾向了吗? 李鱼笑嘻嘻道:“老奶奶别客气,我一定会帮忙转达的。” 老妇人自是千恩万谢,李鱼请王喜给她和她的小孙子包了一个红包,骄傲地挺起了胸脯,心里比喝了蜜水还要甜。 一路转够了看够了,李鱼带着老妇人送的花环回到府里。 景王正在卸甲,李鱼眼睛一亮,扑上去道:“殿下先等等,让我摸一摸!” 景王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霎时变得微红,垂下了手。 李鱼小心翼翼摸过他身上铮亮的银甲,知道他已先草草擦过一遍了,尽量不将血迹带到自己面前。 有时李鱼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接受对方的全部吗,像他的口不能言,他的会变成鱼,像曾经沾染在铠甲上的血迹,都是属于他们的一部分。 避开是一种体贴,而接受何尝不是。 “殿下,我以后……会尽力适应,没关系的。” 李鱼温声说道,一边主动帮他去解甲衣。 景王起初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战甲解到一半醒悟过来,抱住李鱼狠亲了两口。 甲衣太硌了,李鱼有点疼,但是依旧紧紧拥抱住他。 除去甲衣,李鱼要顺便帮换一身便袍,景王常帮他穿衣裳,李鱼觉得自己帮景王一回也没什么。 谁知他一动,景王连忙摇头。 李鱼:??? 都伺候殿下换衣服了,殿下有何不满吗! 景王殿下并没有不满,而是从衣柜里抽出一条绛红色镶金边的袍子,笑着交给李鱼。 景王的意思,小鱼要帮他穿衣这很好,就是衣裳不大合适。 李鱼一头问号,替景王把衣裳换好了,这一身估摸着是景王最艳丽的衣裳,红底金纹,玉带上嵌有明珠,穿上再绑个红发带,就和成亲差不多了。 李鱼正暗暗好笑,却见景王真的拿了一根红发带出来,并一把玉梳,递给他。 李鱼:“……” 李鱼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笑着道:“我绑发带很丑的,即便如此也没关系吗?” 景王依旧点头、点头。 李鱼使出浑身解数,努力给他绑了个不怎么难看的。 总算把男朋友收拾好了,李鱼雀跃道:“我也要换!” 李鱼空间里藏了一件景王最近为他制的新衣,景王殿下的原则是,不管身在何处,媳妇儿的衣裳一定要足够,离开皇城之前一气为李鱼赶制了许多,加上以前做的,便是一日一换都不带重的。 现拿出来的这一件,李鱼尤为喜欢。 景王难得没往这件上镶嵌过多珠宝,而是一袭庄重的大红绸衣,衣服上绣着鱼戏牡丹的图案,金线织就的牡丹层层叠叠,从衣摆处一直开到了腰际,腰处缠绕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鲤鱼,嗅闻着牡丹。 这衣裳的绣功极为出众,牡丹每一片花瓣都娇艳欲滴,鱼身银底透金,鱼鳞更似会闪闪发亮。 李鱼以前有件银色锦袍,很接近他的鱼身,这一件更甚,好似将他的鱼身完美地拓了下来,连大小都分毫不差,李鱼一眼就爱上了。 因景王穿了红衣,李鱼也想穿,情侣装什么的,叶世子婚礼上也穿过的。 李鱼换好衣裳,景王很有默契地为他束发,腰间系上一条双鱼纹腰带。 打扮好之后,两人对视,皆从彼此眼中读到了惊艳。 “接、接下来该做什么?”李鱼一不小心就结巴了。 景王莞尔,手伸入袖内,李鱼:“……” 李鱼内心嗷嗷直叫,来了来了,这个男人又要变戏法了! 这次是什么,是写了肉麻情话的字条还是讨他关心的小金鱼? ——两者都不是。 景王从袖中掏出一颗石头,放到李鱼手心里。 李鱼仔细瞅了一眼,这石头是鱼形,分为眼熟。 可不就是景王府超大鱼池子底下,那个他叼去和景王玉像摆在一起的鱼形石头! 记得他在病中迷迷糊糊闹了一场,石头和玉像就都不知去向。还以为是被扫到水池底部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有点可惜。不过后来李鱼有了男朋友,也没太在意,没想到鱼形石头竟在景王处。 “殿下是如何找到的?” 李鱼惊喜地把玩着石头,他人形还没玩过呢。 景王只是想送这块石头,至于如何寻得,景王不欲多谈,否则光解释就得很久。 李鱼拨弄着石头上的纹路,忽然抬起晶亮的眼睛问道:“那玉像是不是也在殿下手里?” 玉像? 景王很快便意识到是何物,原是想偷偷收着,因李鱼要,亦取了出来,放在李鱼掌心。 李鱼一手玉像,一手鱼形石头,将两样仍是摆在一处,笑得眉眼弯弯。 景王默默地看鱼玩了一会儿,等李鱼放好之后,转身从一只层层密封的箱子里,取出一个酒坛子。 李鱼:“……” 隔着盖子,李鱼都闻见了青梅酒酒香,他竟不知景王还从皇城带了这玩意,“噗”地笑出了声:“殿下这是把王府里的搬过来了吗?” 景王摇摇头,用银刀将酒坛启开。 这是一坛未曾开封过的酒,刚打开的瞬间,浓郁的香气便飘散开来,惹得李鱼口齿生津。 景王一改平日不让他沾酒的做法,取了两只翡翠杯。 这两只酒杯也有些奇特,杯身各自雕了一条鱼,一条在左,一条在右,合拢在一起,恰是一个圆满。 景王斟满了两杯酒,递给李鱼其中一杯。 李鱼刚要将酒杯送到唇边,偷偷瞥了一眼景王。 景王亦举着酒杯,但是动都没动,直挺挺伸着手臂。 李鱼恍然大悟,改将自己的手臂贴过去。 两人手臂互相缠绕,饮了交杯。 “……这酒真香啊。” 李鱼感觉比自己第一次喝到的还要好。 景王微笑,决定以后再告诉这条鱼,这是离开皇城前,他从老承恩公处顺走的,属于他们的那份婚酒。 很快衣裳也换了,酒也喝了,还有…… 差点忘了老婆婆的花环! 李鱼把带回来的花环,递给景王,简短地说了一下老婆婆的故事。 “……真的是殿下所为吗?”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是假,李鱼仍感到惊讶,毕竟除了救鱼,景王从没做过类似的事。 景王略显尴尬地点头,真是真的,但其中有一点小误会。 西陲百姓如何看待景王,景王本人并不在意。之所以救助老妇人,并非因为他心存怜悯,他从小孤独惯了,甚少关怀别人,如今心肠也依旧冷硬。只是因小鱼心系百姓,不希望百姓受到伤害,他不过是在实现小鱼的愿望。 景王不便解释,李鱼递给他的花环,景王笑着挂回到李鱼头上,由小鱼接受这份感谢,才是名副其实。 李鱼顶着花环玩心大起,笑着从花环上摘下一朵红花,贴到景王胸前。 穿红喝酒又挂花,妥妥是新郎官啊! 李鱼不觉想起主线任务“干柴烈火”,控制不住口干舌燥。 “殿下,你累不累?”李鱼红着脸问道。 景王怕再错过这条鱼,拿出还能干翻十倍土匪的精神气,生猛地摇头。 李鱼:“啊?不累啊……要不咱们再、说一会儿?” 感觉离主题越来越远的景王:“……” 机会难得,景王牵住鱼的手,将鱼拉近。 唇瓣凑过来,是充满酒香,缠绵悱恻的吻。 李鱼沉浸在亲吻之中,一声低呼,景王竟将他拦腰bao起,他仿佛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只象征性挣扎了一下。 景王bao他来到铺了大红床褥的榻上,正是李鱼前一阵暗搓搓铺过的。 他扫了一眼床褥,又羞又喜,景王亲手替他束起的发,又极有耐心地,亲手替他散去。 在这个注定要失去什么的夜晚,李鱼深觉自己该来句甜言蜜语作为总结。 他曾为此设想了千八百遍,最好是极有情趣,能勾得景王欲罢不能,永远都不能忘怀的。 记得景王喜欢吸金梗,念念不忘,李鱼来了劲,学话本子里妖精的语气逗他道:“夫君,我们鲤鱼精也是要吸金的——” 李鱼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就被扑倒了。 第82章 李鱼做鱼很久了, 离开水透不过气的感觉并不好受,然而此时的透不过气, 他却是极喜欢的。他哭着喊着, 在对方肩头留下了道道伤痕,破茧成蝶的疼痛让他体会到对方汹涌的爱意, 很快便沉迷其中。 系统提示一波波在他脑海里疯狂响起, 好似要炸了, 李鱼不必想都知道一定是“干柴烈火”已完成, 但这时候他都烧成熊熊大火了, 哪有心思管系统, 反正就是领奖励和下一步,等他有空, 自然就能理会了。 李鱼心里胡乱道别吵了我都接受, 就听不见系统提示音了,接下来一心一意与对方纠缠在爱的运动里。 银沙漏里的沙就要落到尽头, 景王停下来,亲了亲他潮红的脸颊。 是不是要离开了?景王克制的眼神在问。 李鱼觉得自己此刻就像童话里的灰姑娘,坐着南瓜车,每到凌晨十二点就得变回原型。 然而他的王子——景王, 却并非不知道他会变鱼的真相,即便知道, 也依然爱着他。 “殿下, 我不想走了。”李鱼越看越喜欢眼前的这个人, 笑着拥抱住他, 嗓子已因过度发声变得沙哑不堪。 “因为我知道……殿下绝不会嫌弃我。” 李鱼笑嘻嘻地再度搂上来。 景王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既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条鱼竟完全不管了,乱来一气,他……他也得咬牙兜着。 景王深吸了几口气,免得被这条鱼带到沟里去,这还真是对他极大的考验。 快到时辰了,景王放李鱼平躺下来,揉了揉李鱼的头,少年柔亮晶莹的眸子望着他,微微颤抖的眼睫上还沾着情yu的泪水。 “殿下,你先等等我。” 李鱼轻声唤道,手不舍地摸了摸他的指尖,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约定。 景王克制住满腔热情静静地等,几乎是在下一瞬,亲眼目睹少年变回了一条鱼。 见过许多次的景王忙要去把鱼缸拿过来接着鱼,而鱼却阻止了他,高高跃起,跳到他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然后顺着他的手臂,滑入他手掌里。 景王一时有些不解,他一只手已接不住这条鱼了,得用双手,就在他托住鱼时,掌心一凉,须臾之间已多了一捧清水,鱼就在水里仰头看他。 景王明白过来,这定是鲤鱼精的法术,变出了水。 景王仍按照约定等下去,直到窗外传来梆子打更的响动,手里的鱼仿佛有预感一般,快乐地从他手里弹起。 鱼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又重新变成了人形,飞扑进他怀里。 景王含笑接住他,李鱼勾着唇不住轻chuan,煞有介事道:“殿下,鲤鱼精吸金是要分两个半场的。” “当当当,上半场已结束,下半场这才开始。”少年的嗓音沙哑中带着丝丝甜媚,继续撩拨着他心头的火焰,“殿下可要小心,别被我榨干噢。” 才一夜就想榨干他?哪这么容易。 景王微笑,不再小心压制眼中浓稠的玉望。 方才不得不中止的这场烈火,两人又不约而同往里加了捆柴。 …… …… 李鱼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发现自己裹着金丝水草被躺在银石床上。 不是枕着男朋友的胸膛嘤咛一声清醒,有点遗憾,但按他时不时变鱼的条件,能顺利吸到金就很不错了。 李鱼对吸金过程心满意足,正想像平常一样从床上游动起来,却发现身体沉得像铁块,鱼鳍也好似锈住了,而鱼尾…… 他一动鱼尾就疼。 暗搓搓期待doi的时候,李鱼也是知道事后肯定会不舒服,人身不舒服他很清楚,鱼身也会不舒服吗? 生病的时候,鱼形态会缓解不适,那doi 呢? 这回好奇宝宝知道了,鱼身并不会轻松多少,尾鳍下方好似被一根又应又狠的钢叉穿透了,火燎燎地疼。 他可算明白为何鱼要叫交尾了。 以及,他大约是被钢叉叉了还活着的第一鱼。 记得上次他问景王能坚持多久,景王比了个一,李鱼以为是一盏茶,最多不超过一柱香。 如今看来,大混账的一恐怕是一个时辰,是哦,昨夜钢叉一共叉了鱼两次,分别是上半场和下半场。他整整两个半场都活在被钢叉捅的恐惧(惊喜)之中。 嘤,虽然爽是爽爆了,可一条事后鱼太难了。 这样长久地躺着动不了也不是办法,李鱼想翻面都翻不动,肚子又有点饿。 好在,男朋友景王并没离开多远,李鱼还没饿一会儿,心系小鱼的景王便快步走了过来。 发现鱼醒了,景王心里涌起无限柔情,拿出一颗鱼食逗了逗鱼,以往这般,鱼定会高兴地游过来,与他腻歪,景王还是挺喜欢rua鱼的……如今逗了好一会儿,鱼只是可怜兮兮地盯着他,须臾,抬起了鱼脑袋,一挣扎一使劲,圆润地滚下了银石床。 趴在缸底的鱼,继续可怜兮兮地盯。 景王:“……” 景王惊了,赶紧将鱼抱起。 鱼身软绵绵的,歪在他手里,景王昨夜能将人翻来覆去,对着这条好似没了骨头的鱼却没一点办法,他试着将鱼食送到鱼嘴边,可怜兮兮的鱼闪电般动嘴,叼走了鱼食。 还能吃东西,应当没有大碍。 景王稍微放心了些,李鱼再次变回鱼之前,他仔细检查过,小鱼并未受伤。 大夫和养过鱼的内侍都在鱼醒之前过来瞧过,大夫并不能给鱼诊脉,养过鱼的内侍脸色青白,支支吾吾也没给出个确定回复,景王只能自己摸索着来。 他多少知道一点,若是不适需要上药,但是鱼形似乎用不了药,若要再等这条鱼变回人,又得是明日了。这期间要如何照顾一条……的伤鱼,景王无比纠结。 李鱼蹭蹭他的手指,要他放宽心,鱼的愈合能力也被系统加强过几次,说不定待会儿就好了,不就是被钢叉叉吗,鱼坚强得很,往后还想要更多呢。 李鱼就着景王的手啃了不少鱼食,鱼身舒坦不少,奖励了景王一个鱼嘴嘴,随即想起自己也要领任务奖励,李鱼躺尸进了系统。 昨夜系统提示一波接着一波,好似惊涛骇浪,而他也在惊涛骇浪,无暇顾及,现如今总算能看一看奖励了。 不必说,又能收获一个景王的秘密,嘿嘿…… 李鱼进了系统,迎面糊过来一排提示窗,都快把他糊窒息了。 怎么回事? 不就是任务完成,刷新下一步,提示居然有这么多? 李鱼便是这会儿也没心情仔细看提示,先看了看主线。 昨夜漫天大火,致使“干柴烈火”顺利完成,下一步——与暴君开枝散叶正在进行中。 ……等等,开枝散叶?? 李鱼直觉不太对,开枝散叶是延续血脉,也就是生孩子的意思吧? 李鱼头皮一麻,觉得有点雷,赶紧去看详细解释,有可能是自己误会也不一定,也许就是让他和景王种树呢? 还好,总是没有的任务解释,这次是有的,虽然只有一句话。 “给暴君生儿育女。” 瞬间被雷出天际的李鱼:卧槽!!!! 这解释有还不如没有,什么叫让他给景王生儿育女,他是一个男人,就算是鱼也是一条公鱼,拿什么生? 系统这是要他逆天啊! ……不是,应当说坑鱼系统怎会有这种逆天任务! 李鱼惊恐得声音都发抖了:系统,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就要生儿育女?! 系统沉声道:“请宿主查看昨夜提示。” 李鱼不敢再小看提示了,赶紧把提示都点出来。 这些差点糊他一脸的提示,实际都是提醒。 被堆在最下面,也就是最早的提示是:“‘干柴烈火’已完成,警告,宿主即将与暴君产生最高级别的亲密关系,将会影响下一步任务,请宿主三思。” 李鱼费力想起最早提示出现的时刻,还是景王将他抵在大红被褥上,将嘴里含着的青梅酒,一口口渡给他喝。 原来这样就可以,不必真做的吗? 可他本身就是想做,这种关键时刻,哪能停得下来,谁会停下来啊! 最下面倒数第二:“下一步,‘与暴君开枝散叶’开启,请宿主确认是否能接受生子。” 倒数第三:“请宿主确认是否能接受生子。” 倒数第四:“请宿主确认是否能接受生子。” 倒数第五:“请宿主确认……” 一样一样一长串都是刷的同一句,直到正数第二条,可见系统有多拼命执着。 可是不大对,既要他确认,应当不会随便就让他生孩子,后来怎么就……下一步了! 他到底干了什么? 李鱼忽然想起昨夜他因嫌弃系统不断提示烦躁得很,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形下就全部选了接受,似乎也是那时起系统就变安静了。 所以……是他自己金虫上脑坑了自己?? 李鱼:我嘞个去!! 这些提示信息量太大,搞半天,他自己才是罪魁?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鱼蔫蔫地去看第二条,果然提示变成了,“下一步‘开枝散叶’已开启,请宿主选择执行此任务的形态,一:鱼形,二:人形。” 李鱼:纳尼??? 他做“干柴烈火”也有让选身份,这是什么意思? 李鱼预感到了不妙,赶紧点开第一条,也便是最新提示。 “宿主直接接受,未进行选择,默认第一项选择,鱼形。请宿主接下来以鱼形完成此任务。” 李鱼颤抖着全部读完,鱼形完成任务,也就是,鱼形生子。 李鱼:“……” 还好,不是以人形挺着个大肚子…… 不对不对,鱼形也不能挺大肚子! 李鱼急了,总感觉自己又绕了回去:系统,我一条男……鱼要怎么生! 系统:“宿主别着急,萌宠系统可以改变鱼宠基因,有些公鱼可以怀孕。” 李鱼:“……” 原来特么最逆天的是系统,怀孕公鱼基因了解一下? 他、他都被绕晕了! 在这个世界里,系统是天,是金手指,是不可违背。 李鱼垂死挣扎:就算——有些公鱼真能生子,可鱼和人不是跨物种的吗,鱼就算能生,生出来是鱼还是人? 系统道:“宿主不必担心,完成任务即可。本次任务奖励:化形技能持续时间翻倍,新增化形技能取消。” 李鱼:“…………” 嘤,完蛋了,坑鱼系统每次让他不要担心,肯定就是要坑他的…… 这什么鬼任务,偏偏奖励是踩着他心尖尖的,他可以只要奖励不做任务吗! 系统:“奖励只有完成任务才能领取。” 李鱼:“……” 李鱼只有不停安慰自己,这个任务虽已显示进行中了,哪有做一次就能怀的? “一次就可以。” 系统仿佛是专门拆他台的,朗朗道:“宿主不必担心。您拥有一发入魂的运道,首次必定触发。” 李鱼:“…………” 他一直没能想明白一发入魂是何意,原来竟是如此! 李鱼眩晕了一阵,大声道:系统你出来,我保证打到你生子! 李鱼大闹了一场,连上次的奖励都忘了领,被系统踢了出去。 经历了这么久,李鱼知道抗议无用,没什么能阻止坑鱼系统的任务。 这便是说,他已经怀、起、了吗? 李鱼不住倒抽凉气,惊恐地看向自己微鼓的肚皮,这、这里面到底是鱼食还是鱼子! 景王一直守着鱼,发现这鱼入定之后再清醒就有点炸。 怎么了?景王摸了一下鱼的脊背。 李鱼望着他的俊脸,以前怎么看怎么帅,如今怎么看,怎么都是生子。 李鱼:嘤,救命啊,鱼只想doi不想生!! 第83章 李鱼闷闷地, 不想动弹,不是因为被钢叉叉了的后遗症, 鱼身愈合能力是真的好,没多久全身隐隐的钝痛就减轻了不少,他已能随意游来游去了, 之所以不想动, 是他还无法接受生子的命运。 哦,还是以鱼形来生, 想想还没穿书变鱼之前, 他也见过别的鱼有鱼卵的, 这是要生一堆鱼卵出来吗? 嘤,总觉得有点……过于恐怖了。 且他一个才失去处男之身的男孩子, 还没有多失去几次呢, 就、就要生孩子了吗? 老天, 啊不, 坑鱼系统也太坑他了。 李鱼没精打采,郁郁寡欢,被生子雷得完全不像一条羞涩的事后鱼。 景王觉察出鱼的低落,暂且放下手头一切事务陪着他。鱼只要有点轻微的动静, 景王必定嘘寒问暖。 李鱼吃着景王投喂的红色鱼食,对景王仅存的一点小小怨气也没了。 算了, 景王也不知道他会……怀那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总不能怪别人吧? 景王一直很尊重他, 也很克制。他们两个之间,也是他先想做得不得了,景王不过是顺了他的意,若没有生子这个晴天霹雳,他俩这会儿该多好啊。 且他对着景王躲躲闪闪,景王对他依旧周到照顾,李鱼实在过意不去。 系统如此冷漠,只有男朋友的怀抱是暖的。 躲了景王一秒不到的鱼,又对着景王热络了起来。 景王不知鱼的心思,试着揉了揉鱼,李鱼一边享受,一边不由护着自己的肚子。 嘤,他就是怕男朋友看出什么,才不是因为别的。 景王为了讨鱼欢心,也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悦,命人做了新的石摇椅,摆在鱼缸里。 李鱼一见有的玩,鱼性大发,乘上去疯摇了好一会儿。 摇完发现不大对的李鱼:啊啊啊不是这样的,他才不想玩! 李鱼赶紧从摇椅上游下来,怀孕鱼,不能这么剧烈吧? 对于人怀孕,他知道得少得可怜,对于鱼怀孕,他知道得更少了。 要怎么办啊? 李鱼想揉肚子,鱼鳍却又够不着,有点委屈,要不要告诉景王? 可他是鲤鱼精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景王能接受他突然就怀孕这种事吗? 怀的是什么?他不知道。要怀多久,他也不知道。眼下更拿不出任何证据。 景王会信他吗,会不会以为他又在开玩笑?谁让他以前吃饱了撑的,要乱说自己怀孕了的? 原来狼来了这种故事,讲多了真的会反噬。 要不还是等鱼肚子再大一点的时候…… 李鱼烦恼地滚来滚去,拿不定主意,他动了许多念头,唯独没有想过要把肚子的宝宝去掉。 对怀孕知之甚少的李鱼至少知道一条,这是小生命,是他和喜欢的人创造出的小生命。 虽然很讨厌系统如此坑他,他对小生命就是讨厌不起来。 人是无辜的,那小生命呢? 已意识到自己不停在心软的李鱼长叹一声,这个样子怕不是真要生下来了。 到了能变人形的时候,李鱼没有迫不及待地变过去,与男朋友卿卿我我。 鱼肚皮有点微鼓,他不知是吃饱了还是怀孕了,很担心自己变成人会不会直接大了肚子。 只是他总不变,景王难免心生疑惑。 他们两个也算经历了一辈子才有一次的大事,景王期待的小鱼依人和搂搂抱抱全都没有,与他山盟海誓的鲤鱼精,事后一句话也不想与他说。 初次吸金就被厌弃什么的,景王绝不想承认,那就是吸他的金有问题? 但养在鱼缸里的鱼除了就是不变身之外能吃能睡,景王看不出有任何问题。鱼不变,他也不能拿鱼如何,只能默默守在鱼身边,等鱼回心转意。 无数次感觉要被这双眼睛吸去魂魄的李鱼:“……” 嗷嗷嗷,深情的男朋友他好想!!! 嘤嘤嘤,肚子里有崽了他不敢。 李鱼装没看出来熬过去了几日,终于熬不下去了,抽了个空子,鱼还是变了。 变身之后,他并未着急换衣,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一片平坦。 不放心再摸了摸,也是平的。 还好还好,他真害怕人形会直接变成大肚子。 景王一直守着他,不过因故离开片刻,回来冷不丁撞见人形小鱼在瞧自己的肚子,景王:“……” 为何不肯现身相见,为何一开始要躲闪? 景王轻手轻脚走到李鱼身边,心里有无数疑问,但是又怕吓到小鱼,踟蹰之时,李鱼已看完肚子打算穿衣了,转身就见到身后的人,李鱼:“!!!” 自投罗网的李鱼被抵在屏风上,一双唇被反复厮磨。 景王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只是以这种方式昭示主权。 李鱼内心也是思念他至极,虽然鱼身朝夕相处,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尝到了在一起的极致快乐,便会觉得平淡的相处少了点激情。 被热烈的气息包围,李鱼立刻丢盔弃甲,频频亲吻中迷迷糊糊地想,只是多亲一会儿,应当没事吧? 他能感受到景王的不安,因为这几日对方过得如何他都看在眼里。 他也急于以同样的热情回应,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厌弃…… 又一个半场水到渠成地打完,脑子终于清醒一点的李鱼后悔莫及。 又一个一发入魂,是不是又又又要完蛋了。 他可以控制变人,可就是控制不住对景王的火热情感。 通常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且初入情网的男男朋友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吸金再正常不过。 这一次要真怀上他也认了,总不能以后做一次就怀一次吧,这也太惨了。 事关终生幸福和这辈子要生多少了,李鱼只能勉为其难再找系统谈谈。 系统道:“一发入魂达成之后,便会消失。宿主怀孕的几率便与常人无异。” 李鱼:“……” 这还差不多,只是第一次比较倒霉,必怀而已…… 呸呸呸,没有差不多!他根本不想生!系统为何非要执着让他生呢? 作为回答,系统很快给李鱼看了一段幻像。 幻像中的景王沧桑了许多,身穿龙袍,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龙椅之上。 这是什么? 李鱼心里突地一跳,有些不大好受。 系统并未解释,李鱼再看,一身宫廷华服的楚燕羽走了出来。 咦,景王不是早不理楚燕羽了吗,怎么会…… 等等,李鱼心念一动,为何景王和楚燕羽看着都长了好几岁…… 这是——是中年的景王和楚燕羽,是—— 李鱼一下子想到了,是原书,原书最后提到景王四十多岁的时候。 过了小半辈子的楚燕羽才开始对景王动心。 李鱼看着楚皇妃一个人谈笑风生,龙椅上坐着的景王,神情始终冷然。 原来书里虽没有具体讲两人最后的结局,但是系统让他看见了,最后的最后景王已不在意楚燕羽,是一个彻底冷心冷面的暴君皇帝了。 虽然知道自己男朋友一定不会如此,李鱼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只是系统为何要让他看见这些? 场景一变,李鱼看见几个小皇子,在向身着龙袍的景王请安。 这是——!! 李鱼一惊,原来原书里的景王有子嗣。 毕竟愿意为之不计子嗣的人都帮着纳妃,对方不值,他亦不爱了,只是做一个皇帝该做的罢了。 系统道:“暴君的男主光环,注定会有子嗣在这个世界降生。可是因为宿主的缘故,不会有了。除非是从宿主处带给暴君子嗣。” 李鱼:“……” 这真是比得知他怀孕还要劲爆,一切竟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 系统讲得隐晦,李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系统是说,景王也会为了他不计子嗣? 其实这个问题,他早知道答案。 在他作死假装怀孕的时候,景王很是欣喜,随后得知他是装的,景王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半句责备。 古人视子嗣为大计,本不该拿来开玩笑。可景王并不怪罪,将他看得比子嗣本身还要重要,答应他永不纳妾,那他呢? 李鱼承认自己有些感动,但不论如何,上赶着生崽什么的,鱼还是有点怂。 李鱼低下头:让我……再想想。 李鱼要退出系统,因看了一段幻像,他想起上次的奖励还没领,照例是景王的秘密。 反正顺便就领了。 李鱼看着四个代表了不同秘密的选项,他想知道景王心里他有多重要,头次选了代表自己的那一项。 他看见的是,在景泰殿他变成人,帮景王洗去入了眼的石灰粉这一幕。 这怎么了? 李鱼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景王,在他掉在地上的布帛上,发现了鱼鳞。 景王问叶清欢,你养过妖吗? 李鱼:……卧槽,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景王他……从那时候起就知道了。 李鱼豁然开朗,以前觉得奇怪的种种细节也随之亮堂起来。 为何景王送他的物件里,总是会有鱼,李鱼以为是他的名字里有个鱼,其实是,景王早就知道了,他就是自己的鱼。 在他不知晓的时候,为他做了这么多事。 替他打扫一时图爽快冲出水晶瓶留下的残局,替他在各色人前遮掩,按住他摇摇欲坠的马甲,替他将整个王府挖成了鱼缸。 曾经连李鱼也会嫉妒景王的鱼,原来都是他自己。 心里沉甸甸地,李鱼说不出该哭还是该笑。 以为自己付出了许多,然而他才是永远被照顾,被爱着的那个。就是被这份爱感动了,早就心软得一塌糊涂了,又如何呢? 系统。李鱼吸了吸鼻子问道:鱼形生子疼吗? 李鱼出了系统,感觉自己神清气爽。 应该在里边了,系统说鱼形生不疼,那就有了就生。想不通别扭得慌,想通了,他也想知道自己会生下什么样的崽。 系统说,这也是小生命们的新生,是他和暴君的缘分。 一周两周,人形的小腹仍旧平坦,鱼形的肚子变化亦不大。 三周过后的某一天,李鱼忽然就发现以他如今的鱼肚子,已无法钻进假山山洞了。 就在他每天看着肚子都差不多的时候,肚子就明目张胆地鼓了起来。 景王:总觉得鱼肚子好像变大了。难道每天都吃撑了? 李鱼: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mo我肚子! 第84章 不论公鱼怀孕还是男人怀孕, 都太离谱了,李鱼以前还特地向景王澄清过自己不可能怀孕,如今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丢脸了。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告诉景王,再加上人类多是十月怀胎,便以为鱼也是如此,至少也得等几个月, 并不着急,便慢慢想着主意。 他人形的肚子也逐渐有了一些极轻微的变化, 与鱼形相比, 尚不明显。因他平常便不喜用宽长的玉带,总是用丝绦或者珠串随意在腰间系一下, 即便将衣裳放宽一些也无妨。但是李鱼担心往后人形的肚子也会越来越大, 会被景王看出来, 干脆向景王请了个“产假”, 道他接下来要专注修炼几个月, 暂时不可再变成人。景王能感觉到这条鱼有事相瞒, 探究地望着他, 李鱼故意胡言乱语, 糊弄了过去。 景王觉得自从真正结合之后,两人之间虽亲近, 总好似隔了点什么, 但他绞尽脑汁, 也猜不到真正的缘故。他一向顺着宠着这条鱼, 鱼既提出要静心修炼,景王自会满足。 他并不惧怕一时不能相见,只惧怕鲤鱼精渡完劫之后便要离开,自从李鱼坦承“身份”之后,景王时不时就有这方面的隐忧,而李鱼最近为了给鱼肚子作掩护,不觉总会躲闪,无形中也加深了景王的疑虑。 小鱼一定有事相瞒,并且不愿意告诉他。 景王以前能一直装着未识破小鱼,默默呵护,如今亦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鱼还待在鱼缸里,留在他身边,每日都可相见,景王不是不能接受。 鱼肚子鼓起来的第四周,李鱼感觉鱼身开始变得懒懒的,整条鱼不大想动,虽和景王打过要修炼的招呼,偶尔的确也该比划两下,可是游一会儿鱼就累了,动动脑子更累。 要不还是今天先躺下,明天到了再比划吧。 李鱼次次都裹着水草被如是心想,然而很快就呼呼大睡,等明天成了今天,他依旧还是一条咸鱼。 除此以外,再无不妥。 就在他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维持几个月时,一天夜里,李鱼睡了一觉醒过来,觉得梦里肚子有些发沉有些胀。 李鱼赶紧起身,瞄了一圈鱼肚子,这一瞄大惊小可,肚子竟小了一圈,李鱼:“……” 不会吧?? 李鱼连忙向床下看过去,鱼缸底部一目了然并无变化,李鱼再找了一遍犄角旮旯,亦是没有。 最后他想起来,用鱼嘴拱开银石床上的金丝水草被,只见被中滑出四颗圆溜溜,拇指大,莹白如玉的“珠子”。 李鱼:“…………” 这该不会就是他生出来的吧? 应该是,要不肚子怎会小了许多。 坑鱼系统这次总算没坑他,以鱼形生子的确不痛,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会如此轻松,只约摸四周的时间,在他睡着的工夫就……解决了。 这几颗很像珠子的东西,应当是叫做鱼卵。 李鱼既不困也不懒了,小心翼翼游过去,用鱼鳍戳了戳,鱼眼贴在上面瞧了瞧。 当然看不出什么。 他还没想好如何告诉景王,结果就生了,且生的还是四个卵,这就更不好意思了。 景王能接受自己的崽是四个圆溜溜吗? 太难了,可能一转身就不知被水冲去何处了。 不过话说回来,鱼本来就是产卵的,李鱼原本有点期待的小人鱼,或者是小小人,才是不大可能。 虽然有点失望是鱼卵,但这也是他和景王的崽。李鱼并不嫌弃。 可是生完,他该如何照顾它们? 李鱼不知所措,围着圆溜溜的崽们游了两圈之后,忽地想起还有系统! 李鱼把四颗鱼卵重新用被子裹好,进了系统。 系统已迎面发来提示:“恭喜宿主完成‘开枝散叶’,‘振兴家族’主线到此全部完成!请宿主领取奖励……” 总算又彻底了结了一个主线,李鱼顾不得高兴,奖励看也没看全领了,紧张问道:“鱼鱼鱼鱼鱼卵,要怎么办?” 系统道:“支线任务‘长大成人’已达到开启条件,请宿主选择是否开启。” 这任务一听就是育儿相关……嗷,当然要开启! 且听任务名,鱼卵应能变成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系统道:“鱼卵生至四至五天内,可进行孵化,请宿主保护好他们,孵出幼鱼之后,再喂养幼鱼九个月,他们就能自行做任务变成婴孩了。” 李鱼:“…………” 怎么连小小鱼都要做任务?? 原来系统鱼生的也是系统鱼吗! 李鱼佩服得五体投地,坑鱼系统真逆天,这就给安排上了! 想想自己做过的任务挺糟心的,小小鱼才那么一点,也要为任务发愁吗? 能够得知宿主内心的系统:“……” 系统道:“宿主不必担心,只是极寻常、极简单的任务,通常都能完成。” 李鱼:好吧,暂且相信你! 因为不信也没别的法子。 李鱼从系统处得知了如何照顾鱼卵和幼鱼的办法,出了系统,鬼鬼祟祟看了看周围。 至今没人发现他悄悄生了四颗圆溜溜的鱼卵,要他接下来用四天时间孵化,应当可行。 系统告诉他,孵化要选择静谧之处,越温暖越好。 系统并未要求他亲自用鱼身去孵,但是李鱼见过鸟孵蛋,鸟儿通常是把蛋放在肚子下面,羽毛能够保温,李鱼觉得很有道理,卵和蛋应当都是差不多的,他虽没有羽毛,但是有鱼鳞,便也照着做了。 他把四颗圆溜溜的卵聚成一小圈,鱼身趴在上面覆盖住,再在身上包上水草被。 应当会很保暖的样子。 远远看过去,根本看不出是在孵卵。 吃食上,景王从不会短了他,这才是真正的不用担心,若有人换水,他就暂时把鱼卵藏进假山山洞,如此度过四天,还是挺容易的。 等这些圆溜溜变成了孩子,肯定就瞒不住了。他到时也好说一些,直接就能告诉景王生了四个,几男几女,直接抱给景王看,而不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鱼肚子里是什么。 李鱼从没有如此专注过,一心一意地孵卵,渐渐忘记了周遭情形。 景王这几日发现小鱼不大爱动,虽得了告诫,未再去寻人来看,免得影响小鱼,好在小鱼每日仍会稍微游一下,最近这条鱼睡得多吃得也多,瞧着鱼肚子仿佛又大了一圈,可能因为在修炼,鱼本身又不太动。 景王并未往其他方面去想,亦不能过问修炼的细节,唯有格外关注小鱼的动静。 只是不太爱动就罢了,这条鱼后来竟变本加厉,裹着被子不下床,投喂鱼食也不起劲,只吃飘到银石床边的几颗鱼食。景王为此十分担心,不得不采取一些特别的举措。 景王将被子猛地掀开,想把鱼抱出来,看个究竟。 正在闷头孵啊孵的李鱼:“!!!” 怎么回事? 李鱼短短的鱼鳍死命扒住银石床边缘,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离开这张床。 景王:“……” 景王动作一顿,鱼表现得如此不乐意,得及时改变策略,不可硬扯,恰巧王喜有事禀告,景王转身倾听,李鱼趁机在他背后将四个圆溜溜挨个叼起,藏进山洞里。 王喜不过逗留了片刻,景王再转回来,发现方才死活不肯下床的鱼已利索地滑下了床,乖巧地在他手边等着了。 景王勾起唇,摸了摸鱼脑袋,李鱼亦用鱼嘴蹭蹭他的掌心。 景王想起这条鱼以前特别爱溜达,老是待在鱼缸里怕会憋闷,景王取来水晶瓶,要带小鱼去散心。 李鱼:“……” 不要啊,二人世界他很喜,可他还没孵够呢! 万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万一又想来个半场呢,鱼卵宝宝要怎么办? 李鱼在老攻和崽之间来回纠结,心一横道,殿下,这次只能对不起你了! 李鱼以前都是自己跳进水晶瓶,这次坚决不跳,景王把鱼送到水晶瓶瓶口,李鱼转身尾巴一甩,又掉回鱼缸里,朝景王边扑腾边吐泡泡:殿下,你替我去散步吧! 景王:“……” 景王拿这条鱼没办法,宠溺地揉揉鱼身,既然这般不想去,还是下次再说。 景王如今坐镇西陲,军务政务都归他管,没多久便有要务,很快便离开了。 李鱼松了口气,确定景王走远,听不见任何脚步声之后,才从山洞中重新把鱼卵叼出。 一颗颗叼来叼去太麻烦,李鱼想了个省事的法子,鱼嘴叼一颗,另外三颗背在鱼背上,一起慢吞吞游回到银石床。 他这厢还没把鱼卵重新摆好,原本离去的景王竟回来了,悄悄站在鱼缸前。 李鱼猛地见到他,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坏了,景王竟会回马枪,李鱼赶紧拖起被子胡乱盖住鱼卵,却忘了鱼嘴里还叼着一颗。 景王眼前一花,没看见石床上藏了什么,但是紧接着鱼嘴一张,骨碌碌落下了一物,他看了个正着。 这是…… 凭景王的眼力,一时也没认出小鱼藏的是何物。 但景王下意识并未表现得太过茫然。 李鱼见他从容不迫,以为他都认出了,这会儿只能坦白,李鱼变身将水草被挪走,景王于是又看见了另外三个……圆溜溜。 李鱼红着脸道:“殿下,一共有四个鱼、鱼卵。” 景王:“……” 景王从李鱼没头没脑的言语中率先得出此物是鱼卵的结论,然后迅速思考,他家鱼缸里怎会出现鱼卵的。 李鱼紧张地看着他,试探道:“若,我说这是我、我生的,殿下会相信吗?” 景王:“……” 景王不觉眉心一跳,直视李鱼。 李鱼羞愧地重复了一遍:“殿下,这是我生的鱼卵。对不起,我以前说我不能生,可是直到最近才发现,我……其实是一条,能生的鱼。” 景王:“…………” 景王只觉电闪雷鸣,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炸裂了。 他慢慢地、谨慎地品味着李鱼的这番话。 原来小鱼是能生的。 原来小鱼生了四个鱼卵。 原来…… 他知道鱼卵其实是鱼的后代,这便是说,这是—— 景王眩晕了,原来这是他和小鱼的孩子! 李鱼瞥见景王的脸色,果然就是景王这样镇定的人,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李鱼想着反正雷了景王一把,干脆一次性把所有雷都放光,战战兢兢说了孵幼鱼的计划。 原来他们的孩子还要经过孵化,这就是他瞒着他的事。 景王回过神,目光灼灼注视着眼前的小鱼。 不能让你太累,我来帮你孵。 他以坚定的,不容抗拒的眼神说道。 第85章 李鱼只看出来景王是想帮忙,笑着调侃道:“殿下能帮我什么呢?其实不忙的, 我自己能办妥。” 他连最最不可思议的鱼卵都生出来了, 只是静下心孵一孵小小鱼, 根本不算难事。 景王抿唇, 轻轻摇了摇头,又让李鱼再说了一遍需注意的事项,然后单手浸入鱼缸中, 小心地将鱼卵托在手里。 鱼卵还太小,成人一只手足够将四颗全部把握, 景王保持托着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才又极小心缓慢地换了另一只手, 仍是浸泡在水中托着鱼卵。 换出来的手, 泡得已有些发白,景王用布巾包裹着, 等下一次,再换这一只,如此循环往复。 李鱼本来很不解他在做什么,等他重复数次之后, 李鱼“啊”了一声,轻轻叫起来。 知道了, 景王是要利用掌心的温度帮着孵小小鱼, 他不止愿意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还愿意帮他孵鱼卵…… 世上怎会有这么体贴的人, 李鱼感动得无以复加。 你累了,休息。 景王毫无芥蒂地笑着,看向身边的空坐椅。 “殿下!!” 李鱼嗷地扑上去,却不是坐进椅子里,而是扑到景王身后,从后面牢牢搂住对方。 景王被他扑过来的力道轻轻撞了一下,连忙护住手里的鱼卵,另一只得空的手想抱住李鱼,然而这只手手掌还没暖过来,有些发凉。 景王一向持重,这一刻竟也慌乱起来。 “殿下,没关系的,你真好……” 李鱼脸颊贴在宽阔的背上,舒服地蹭了蹭,蹭去眼角一点点湿意。 自他得知怀了孕,一个人生下鱼卵、孵化,承受了不少委屈和惊吓。 但是看见景王唇边绽放出堪称幸福的笑意,李鱼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又觉得,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不管他是人也好,鲤鱼精也罢,不管他能不能生育,生的是什么,至少景王会永远信任他,是他温暖的港湾。 李鱼放弃旁边的空椅不坐,大咧咧与景王挤进一个位置。 景王也不含糊,让他就势坐在自己怀里,亲了亲他的唇,然后一手揽住他,一手孵鱼。 你休息。 景王再次让李鱼靠着自己肩膀睡。 李鱼忙道:“殿下,我不困,真的!” 他拢共才开始孵了一个时辰不到,又是全程趴在银石床上,根本就不累。且他本来就坐在景王身上,若还要再靠下去,景王才会累吧? 但不论他如何解释,景王仍坚持让他倚靠着自己。 李鱼拗不过只得应了,倚在景王身上看他孵鱼,景王换手时,李鱼主动帮着擦尽水渍,把发凉的手捧起来,放到自己怀里暖一下。 鱼卵应要孵上四日,景王便守了四日,期间若有紧急公务急需处理,便让人摆在门外,等下人走了,才去把公务拿进来,一边孵鱼一边处理,完毕了再按原路摆回去。 李鱼领了主线奖励,变身时长又翻倍了,如今的他能够维持两个时辰的人形,本想与景王轮着来,可是景王一直强调自己已完全够了,李鱼催他休息,景王只浅睡一个时辰便匆匆醒了,醒过来第一件事,也依旧是孵鱼。 景王如此尽心,李鱼以前吃过自己的飞醋,这会儿竟觉得连颗鱼卵也比他受宠,又泡在醋坛子里了,闹了不少乐子。 到了第四日,说好要亲眼看小小鱼孵出来,李鱼却不小心睡着了。 睡梦间,仿佛有什么在挠他的脸,李鱼揉揉眼睛一骨碌坐起来。 景王就站在他面前,双手突兀地负在身后,一脸孩子气的得意。 李鱼愣了一下,继而大喜:“是终于出来了吗?” 景王点点头,轻咳一声,在李鱼期待地目光中,将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收回来。 虚拢着的手指微微张开,掌心里,赫然游动着四条寸把长的透明幼鱼! 李鱼兴奋地大叫,景王把幼鱼放到他手掌里,让李鱼看了一会儿。 虽是亲爹,李鱼愣是一点没看出这四条幼鱼的区别,另一个亲爹景王却坚持,四条鱼崽都与他长得很像。 李鱼:“……” 快醒醒啊殿下,鱼要怎么长才能长得像人,要吹至少也得等这些鱼崽能够变成人形之后再吹吧?? 景王找出一只给李鱼准备的茶盏,将四条幼鱼放进去。虽然鱼缸更大一些,怕这几条放进去就不好找了。 李鱼如今既能变形又能取消变形,调皮地朝景王挤挤眼睛。 当条鱼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下一瞬他便恢复了鱼身,跃入茶盏中。 鱼崽们会认出他吗?他们——会不会对他说话? 李鱼慢慢向四条幼鱼游近。 小鱼崽们很快便发现了他,亦朝李鱼游拢过来,李鱼用鱼嘴挨个亲热地蹭了蹭小鱼崽。 他还很年轻,若不是穿书成了鱼,恐怕永远也不会有这番经历,也不知该如何与小鱼崽相处。但在见到小鱼崽的这一刻,他知道,他爱他们,不论是鱼还是人,他都会尽全力保护他们。 幼鱼这时还不能交流,都是几近透明的鱼身,漆黑一点的眼睛,围着李鱼游来游去,很是灵动。 李鱼已提前从系统处得知如何喂养这么小的鱼,景王按他之言将煮熟的鸡蛋黄包在纱布之中,放入水里轻轻晃动,又撒了好些豆浆入水。 幼鱼中的三条立刻被吸引过去,争先恐后吃了起来,剩下一条仍傻傻地围着李鱼转,被李鱼用嘴轻轻推着拱着,一头扎进了豆浆里。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您目前的模式变更为组队,您的子女小幼鱼,已加入组队。” 李鱼:“……” 这也行?带着鱼崽组队做任务吗! 记得系统说过一发入魂只第一次有用,之后都是正常受孕,可即便如此,一次就中了四条,加起来也会生很多的吧? 幼鱼长大,也会有后代,说不定以后能有一缸鱼子鱼孙,啧啧,真养鱼振兴家族。 这个组队,怕不是要成团。 别人家振兴,是一个两个。 他家是一缸两缸。 景王应该能养得起这么多鱼崽吧…… 生子这种事经历了一次,李鱼已很适应了,还觉得挺有意思,以后想生就让景王努力耕耘。 鱼形生子孕期虽不长,从幼鱼到变为真正的婴儿,还得要度过九个月,加起来和人类孕期差不多,接下来一段日子,是幼鱼长大成人的时间,格外重要。 景王请人专门看过,确认四条鱼崽全是小公鱼,也便是说,他们日后都会长成男孩儿。 性别确定之后,景王也开始着手,为鱼崽们起名,皇家下一辈从心,景王给崽们圈了恺、忻、惟、恒四个字,李鱼一时看不出来鱼崽的区别,景王却极清楚,还知道鱼崽们孵化的先后顺序,并因此定了排位。 景王想大名,李鱼便想小名,他挑了几个可爱的小名,奈何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鱼崽,为了图省事,李鱼把小名统一为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幼鱼时期用小名足矣,等长大变成人,再用景王起的大名。 名字都起好了,顺序也分了出来,李鱼以为这便完事了,景王却从袖中取出厚厚的一摞纸,塞给李鱼。 皇家的孩子打小就要学不少东西,如今他们身在西陲,条件比不上皇宫,不过景王也不会委屈了鱼崽,等他们能说话,景王打算从皇城请两位最好的老师过来教导他们。 景王孵鱼崽时就想了不少,一条条记下来,成了一摞纸,全都交给李鱼过目。 以为养鱼崽就是养鱼崽的李鱼:!!! 原来,崽是要这么养的吗?? 看着景王宛如上战场一般斗志昂扬,又看了一眼在抢蛋黄吃的四只鱼崽,李鱼仿佛看见了苦逼的学生时代。 有个成绩不咋滴的鱼爹,鱼崽们能行? 咳,他是不是该告诉景王,小鱼崽已出货,概不退换! 李鱼翻着翻着,从中翻出了一张红纸。 他正奇怪怎会多出一张完全不一样又特别醒目的纸,上头是需要他特别注意的事项吗? 李鱼仔细瞅了一眼,愣住,这张红纸盖有景王印信,写着“良缘永结”。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李鱼看向景王,而景王也在期待地看着他,眼中流露着深情,似要将他席卷。 景王取出圆房那日送的玉像和石头鱼,摆在红纸上。 有印信的那一边,是玉像。而鱼这边仍是空着的。 李鱼:“……” 李鱼想象力一向不错,红纸和一对信物,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殿下,你——” 李鱼顶着一张大红脸,激动地问道:“你是要求亲吗?” 他自认把婚姻看得很理智,可是得知自己也许是被求婚了,却控制不住心花怒放。 是求亲,景王俊容肃穆。 以前出于保护小鱼的目的,未能及时给小鱼名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孩子都有了,他绝不能让小鱼和孩子受到任何非议。 这份婚书是他来西陲之前、甚至更早就写了的,这是他身为一家之主的决心,正式的圣旨,他定会在鱼崽们化形之前争取到! 第86章 “其实我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亲……”李鱼笑着说道。 景王:“……” 景王很是郁闷, 他早发现了, 小鱼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半句位份, 做妖精的不在意这些, 为何连鱼崽都生了, 小鱼都不想与他成亲? 景王内心的不安又多了些,垂眸攥住婚书,指节微微泛着白。 李鱼的确没怎么想过做王妃,以后再做皇后, 这是大实话, 他还很年轻,对未来的展望多是两情相悦、脚踏实地,而并非为了自己争取名份或者地位, 且在他原来的世界,男男还不能结婚, 李鱼并不觉得如今这般有何问题。 但他也觉察到对方低沉下来的情绪,知道自己一时口快, 连忙将婚书讨了回来。 “我虽没想到,但是也没不答应啊。”说错话的李鱼赶紧补救。 景王抬头,黝黑的眸子望着他,不知为何, 李鱼竟从对方眼神里品到了一丝委屈, 心尖一颤。 景王……这是对他撒娇了吗? 李鱼结结巴巴道:“殿下别这样, 我、我答应你便是了!” 李鱼说完, 景王仍是一动不动, 似乎委屈至极。 李鱼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赶紧在婚书另一边空白处飞快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除了签名,还要有印信,李鱼没有印章,正想着寻一方印泥,按个爪印上去,景王默默从袖中抽出一方小印,递给李鱼。 这小印乃是水晶所刻,水晶顶部嵌了一条神气活现的小金鱼,印出来是李鱼的名字。 李鱼:“??殿下连这都准备啦!” 景王点点头,将印送给李鱼。 如此漂亮的印章,李鱼马上就拿来用了,然后与景王一起,在各自印章的旁边,彼此按下了手印。 手印落下的一瞬间,他心跳得飞快,想到了叶清欢夫妇,想到了在镇子上见到的老百姓夫妇。他马上也要与他们一样,真正意义上的成家了。 这一刻给他的感觉不是犹豫、亦不是对前途的担忧,而是尘埃落定的淡淡喜悦。 这才知道,与所爱成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景王又看过一遍婚书,确认无误之后,把婚书交给李鱼收好。 虽然王爷的婚事由皇帝最终做主,亲笔写下的婚书也是作数的。 这也足够让皇帝清楚地看到,他的心意。 你别担心,父皇处交给我来办。 景王塞给李鱼一张字条。 “我不担心,殿下也别太过着急了。” 李鱼是真不发愁,既签下了婚书,那么王妃之位、皇后之位自然就是他的,他并不质疑景王待他的心意,但是要为毫无背景的他请封应当并不容易,李鱼想得挺开,若是这一次皇帝不允,就等景王以后登基了再封。 “殿下不必勉强,若一时不顺就放一放,我可以等,没关系的。”李鱼半是暗示半是鼓励地道。 景王却摇头,他早知小鱼并不在乎这些,那么他就替小鱼在乎。 我自有办法,景王卖了个关子。 他既这般提示,李鱼也跟着充满了信心,拭目以待。 李鱼既签了婚书,景王让王喜开始置办大婚,仅仅圆房时合卺,仍显仓促,景王想补给小鱼一个正式的婚礼,请封的奏折他已亲自写好,八百里加急发往皇城,另一边他的布置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相信等圣旨到时,也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外头的事自有景王筹谋,李鱼等着便是,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养育鱼崽。 景王能帮他孵鱼,却不能帮他教导这些鱼崽,只有同为鱼的他,才能试着与小鱼崽们交流。 他们不分日夜相处了两天,李鱼总算能明确认出谁是谁了,大宝尾鳍略长,二宝不进食肚子也很圆,三宝身上最先长出了异色鳞片,四宝是经常爱犯迷糊的崽,若四条鱼崽凑一堆吃东西,总是迟到的那条准是四宝没错。 李鱼除了投喂之外,开始试着以鱼身和几个宝说话。 除了四宝,其他鱼崽都极聪明,很快便学会了“吃”和“游”。 李鱼说“吃”的时候,他们会聚拢过来等吃的,说“游”的时候,他们会跟在李鱼身后。 李鱼担心游着游着鱼崽会游丢,在大宝面前轻轻甩了甩尾巴,做了一个咬的动作。聪明的大宝一下子咬住了他的尾鳍,李鱼再教二宝咬住大宝尾鳍,以此类推,鱼崽与他连成一串,就谁都丢不了了。 四条中的三条很快就和鱼爹连成了串,只有四崽还傻傻不知所措,李鱼留意到这只崽的反应总是慢了一拍,也不责备,用嘴友好地拱了拱四崽,把这条崽顶到脑袋上。 这样,所有的鱼崽又都能与他一起行动了。 只是他格外照顾四宝,叼着他尾鳍的大宝不干了,连带后面的两个弟弟串,一同游到李鱼面前。 李鱼:“……” 他该高兴另几只崽这么快就有了吃醋之心吗! 李鱼也算体会了一把老父亲的纠结,厚此薄彼并非好的榜样,李鱼索性将所有鱼崽都顶到脑袋上,小鱼崽兴奋得学他的样子摆尾,看来都高兴了。 李鱼继续教鱼崽说话。 “爹爹!”他朗朗地示范。 小鱼崽们困惑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李鱼意识到方法不对,想想叼了一块桃花饼过来,撕扯成极小的块状。 李鱼围着桃花饼转了一圈,继续道:“爹爹!” 说对的崽才有桃花饼吃哦! 香甜的桃花饼吸引了鱼崽们的注意,大宝歪了歪脑袋,试探地道:“爹?” 大宝真聪明! 李鱼恨不得给他鼓鱼鳍,真是的,谁说我们鱼脑子笨来着! 李鱼衔了一小片桃花饼奖励给大宝,大宝高兴地甩甩尾巴,大口吃了起来。 二宝、三宝亲眼见到大宝有的吃,大约也羡慕了,齐齐学大宝道:“嗲?” 李鱼:“……” 李鱼心想,二宝三宝虽没有完全念对,第一次也不错了。 李鱼也给二宝三宝桃花饼吃,以示鼓励。 哥哥们都做了好榜样,就剩下四宝了,李鱼冲四宝温柔地点点头。 谁知四宝呆呆愣愣,好似仍不太懂,李鱼正奇怪他怎么了,这只鱼崽biu地就往下沉。 李鱼:“……” 吓得不轻的李鱼赶紧冲过去,把同样吓得不轻的四宝衔住。 这是睡着了吧?李鱼又好气又好笑,这只崽到底像谁呀! “爹爹!”李鱼再教一次认真教导四宝。 四宝委委屈屈,在鱼爹教导下,吐了两个小泡泡。 李鱼:“……” 不行不行,一定要学会叫爹爹! 李鱼以桃花饼为诱惑,四宝最后总算也勉强念对了。 景王过来看鱼媳妇和鱼儿子,李鱼正带着一串鱼崽,和他们转圈玩。 “殿下,儿子们会叫爹啦!!”李鱼高兴地道。 景王听不懂鱼语,含笑看小鱼摇来摆去。 李鱼特意叼了块桃花饼,想当着老攻的面再试一试,顺便告诉鱼崽们,这个高大帅也是爹爹。 他才拿出桃花饼,什么都没来及交代,鱼崽们已齐齐叫着“爹”,由大宝带领着,四条鱼崽一起向桃花饼欢乐地冲过去了。 李鱼:“……” 总觉得鱼崽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景王屋子里,原本一直只养了一条鱼,如今又多出来四条小的,总会惹人注意,景王索性告诉府里人,这几条是小鱼的孩子,省得让鱼崽们成天东躲西藏。 景王的鱼如今很大一条,有鱼崽再寻常不过,底下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也无人询问传说中的“母鱼”在何处,因为连养马都可配种,配个鱼再合适不过。 王喜是极喜欢小鱼主子的,多了几条小小鱼,王喜高兴得合不拢嘴。景王嘱王喜要格外注意小鱼崽的安全,并且将之列成头等重要之事,王喜很快就明白了。 王公公的脑子里飞快推敲着: 殿下重视小鱼主子,总是和李公子差不多,那殿下重视小鱼主子的鱼崽儿子,岂不就和重视李公子的儿子差不多? 话说回来,李公子若真有儿子,还能是谁的? 嘿,这不就是转个弯提醒他要把这几条小小鱼当成小主子? 王喜想要小主子都快想疯了,立马一丝不苟地去办了。 皇城,乾清宫。 皇帝自从景王到了西陲之后,隔三差五就要问一问西边的情况,西边来的折子,也要反复多看几遍。 景王刚到西陲时,遇到了杀手,皇帝就很担心景王的安危,后续又派了不少侍卫、太医过去,并且秘令临近西边的将领,若接到景王求助,须得立即出兵相救。 皇帝始觉自己可能走了相当糟糕的一步,景王完成不了试炼事小,若是彻底回不来可怎么办。 皇帝悬心了月余,太医还没到达西边,皇帝处却接到了来自西陲的第二个消息,是封战报。 景王迎击土匪,首战告捷。 战报里详细道出景王决定一战的缘由,以及进攻的具体策略。 皇帝先是因土匪的猖獗大怒,又为景王的杀伐决断而震惊,以前皇帝往西陲派了不少经验丰富的兵,都没能打赢土匪,景王从没打过仗,却有胆量与土匪一战、且还将土匪击退了,皇帝极度担心过后便是极度欣喜。 看来景王还是能担得起重任,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皇帝虽高兴,却也不会大肆褒奖,免得景王心生骄纵,皇帝还想继续看一看景王在西陲的作为,令罗总管往西陲送了一副上好的铠甲。 皇帝内心还是很为这个儿子自豪,令兵部分析详细的战报,在沙盘上模拟对局,就连兵部尚书都赞叹景王用兵如神,皇帝听了再熨帖不过。 除了战报,景王在随战报送过来的奏折里亦提到了一个位名叫李鱼的少年,据说这少年见识匪浅,帮了景王不少忙,景王亦在奏折里坦言,与土匪一战能赢,也全靠这少年出谋划策,景王想对这少年论功行赏,恳请皇帝准许。 皇帝心里直乐,不过些微小事,景王竟连这也要请示? 皇帝大笔一挥准了。 皇城与西陲路途遥远,消息来去极为不便,皇帝收到景王的第二、第三封奏折时,又过去了一个半月。 皇帝既准景王论功行赏,景王在接下来两封奏折里便不慌不忙列举了对李鱼的种种赏赐,衡量下来总有不称心之处。 皇帝见景王这架势,很有再议下去的意思,皇帝已有些不耐,觉得景王谨慎过了头,但是碍于这个李鱼有功在身,便回复让景王斟酌着办。 又过去一月,皇帝收到景王的第四封奏折。 景王道几经斟酌之后,愿与李鱼结亲,以王妃之位犒赏李鱼。 第87章 皇帝大吃一惊, 不过是赏赐下属, 如何就变成要娶王妃了? 但景王硬将娶亲说成是犒赏, 而赏赐李鱼确实又是他准景王自行决定的, 有过去几次奏折的批复为证, 皇帝忆起景王数次问询,意识到景王极有可能给他设了个套。 只怕当初发愁如何犒赏是假, 想要促成这门婚事才是真。 皇帝震惊之余很是生气,气景王算计自己, 也气景王竟突然想娶个男王妃。 本朝并不禁男风, 历代皇帝中也有人纳了男妃, 且十分宠爱, 就连皇帝自己,年轻时图新鲜也有过一位男贵人。不过男子为妃为妾,说到底都与大局无碍, 因为男子并不能生育, 不可能占据正妻之位。景王若执意要收李鱼为侧妃,皇帝说不定就顺着景王的意准了, 原来按王的品级,可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李鱼是男子, 又是平民,能得封侧妃也是一桩美事, 皆大欢喜。 但景王在奏折里提的是正妃, 要为李鱼求的也是正妃之位, 皇帝内心当然不会同意。 一个男人,尤其还是一个毫无背景的男人,怎能占据王妃之位,他若是准了,景王往后想再娶达官贵族家的小姐就难了,毕竟谁家小姐会甘心屈居在一个不能生养的男子之下做侧室,而自己所生的孩子,却只能做庶出? 皇帝不消片刻便找了一堆理由,他并不认同这桩婚事,景王的这点把戏不过是小聪明,若皇帝轻易就改变了主意,也就不是皇帝了。 只不过之前金口玉言,明面上的确不好反悔,皇帝想了想,干脆将奏折留中,不予批复。 只要他不回,景王自然也就无法娶妃。 皇帝心里也很生景王的气,恨铁不成钢。 他曾为景王的婚事操碎了多少心,景王一副无欲无求,这会儿总算想成亲了,若是看上谁家小姐,皇帝也不至于不帮,可景王一求就是男王妃,这个儿子,他才刚觉得有点本事,没想就这般扎他的心窝! 皇帝是真的气了,打算冷一冷景王,让景王好好反省,他让景王去西陲历练,是给景王一个公平的机会,不是让景王肆无忌惮求娶男妻的。 皇帝一气之下,召老承恩公、景王外祖叶骞入宫,与叶骞商议对策。 叶骞早就见过李鱼,景王给他的书信也早就送到他手里了,面对皇帝从天而降的怒火,叶骞不着痕迹地劝了几句。 景王求娶男王妃,终于令皇帝意识到景王的确也该成家了,身边没个女子照应始终不成样子,皇帝想着不若他给景王先指一门婚,把人先嫁过去,景王或许就不会想着什么李鱼了。 若还想,就赐为侧妃,这般难道不比直接娶个男王妃强? 叶骞明白皇帝之意,故作为难地道:“不知皇上可有中意的人选?” 皇帝被他一问,哑口无言。 景王的婚事皇帝操心不是一次两次了,景王自己不上心是真,找不到合适的也是真。 皇城与景王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们,家中皆委婉表示更乐意做其他皇子的皇子妃,看不上哑巴景王。 出身低一些的倒是有愿意的,要么名声不好,丑若无盐,要么就是与景王一样身有残缺。 且皇帝自己都觉得不合适,所以才一直没能给景王指婚。 合着他的儿子竟还娶不到正常女人了? 皇帝大为光火,非要给景王另找一个合适的出来。 叶骞竭力劝他道:“臣有句实话不得不说,以前臣从未见景王殿下向皇上求过谁,殿下并非鲁莽之人,想必是动了真心。殿下到底与旁人不同,老臣觉得,或许就是这份真心,在殿下眼里更为重要。” 皇帝何尝不知,这个李鱼,景王数次送过来奏折中也明里暗里说了不少好话,皇帝清楚这的确是个品性不错的孩子,还立了功劳,若是换成别人,说不定皇帝早出手处置了。 想到这一层,皇帝才更生气,景王的确一点都不鲁莽,早想着要算计他了。 回想起景王是如何一步步引他掉坑的,皇帝怄得慌,可是偏偏,景王每一步都合情合理,他逮不到景王算计他的证据,顶多斥景王脑子不清醒,竟把婚姻大事当成是儿戏。 臭小子如此激怒他,就不怕他令他永远待在西陲,不许回皇城了? 皇帝心里明白,应不至于,景王就是在婚事上犯了点浑。与二皇子、三皇子的错处还是不同的。且景王如今也算是有功劳在身的皇子,他若是因此处置景王,几位尚书也会规劝,皇帝只能当着老承恩公的面数落景王两句。 叶骞很熟悉皇帝的性情,皇帝若是责怪景王,叶骞便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并不力劝,皇帝数落了一通便觉没趣,孝慧皇后虽去世多年,老承恩公论辈分仍是他的丈人,当着丈人的面教训儿子,似乎不大妥。 皇帝好歹冷静了些。 景王的另一封奏折也很快到了。因上一封留中,没过去几日,皇帝由此断定景王处应还没得到消息,直接发过来的。 皇帝拿起奏折,扫了一眼,折子里详述了李鱼的一份建议。 一直以来西陲除了土匪之乱,还有另一件令皇帝忧心之事,西陲有几个镇子,少则一年,多则两年便会闹蝗灾。 西陲常年兵荒马乱,农田稀少,若是再遇上蝗灾,百姓怕是又要遭受饥饿,流离失所。 且皇帝也担心蝗灾会越闹越大,最初蝗灾只在西陲地界上出现过,近两年,别处也开始闹了。 皇帝每年都要拨不少银子治理蝗虫,可是并不能根除,难道一个少年之言,竟会比工部常年经于此道的官员还要有用? 但就是这个少年,曾助景王击败了土匪。 皇帝心里亦是好奇的,明知景王是在为李鱼铺路,仍忍不住看了下去。 落枫镇,景王府邸。 李鱼生的四条小鱼崽已满一个月大了,在他与景王悉心照料下,鱼崽们的体型都发生了变化,原本都是几乎透明的鱼身,如今四条中的三条,都长出了锦鲤才有的异色鳞片。 原来大宝是一条遍体金鳞、威风凛凛的鱼,二宝是金为底透着银,与李鱼的银为底透着金刚好相反,三宝最好看,是一条彻头彻尾的小银鱼,远远看过去,鱼身上的鳞片好似一颗颗细腻的珍珠,光彩夺目。 金银两种颜色,是李鱼如今身上有的色调,李鱼一开始没见到鱼崽们长金鳞或者银鳞,就以为他们不会变成锦鲤,毕竟鱼爹自己的锦鲤身份是靠做任务得来的,并不是天生如此,应当遗传不到小鱼崽。 可是没想到一月之后,鱼崽们就拥有了各自的颜色,看来锦鲤外形不是不能遗传,而是小鱼崽生长时间还不够。 四条幼鱼中,大宝二宝三宝都变了,又只有四宝还是老样子。 李鱼难免有些着急,四宝平常的反应就比别的鱼崽慢一些,难道连长鱼鳞也是如此? 明明和大宝他们都是一波出来的,会差这么远吗? 鱼崽们还不太会说话,只会最简单的几个词,李鱼始终无法得知四宝到底在想什么,大宝二宝三宝都越来越有锦鲤的样子,又过去小半个月,四宝的透明鱼身最后才起了变化。 李鱼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可是四宝长出来的鱼鳞不是和哥哥们一样的金或者银,而是灰黑。他变成了一条寻常的小黑鱼,和李鱼穿进书时长得极像。 都是一波的,为何差距这么大? 四宝这些日子已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了,没能变成和哥哥们一样的小锦鲤,小黑鱼有点沮丧。 李鱼看在眼里,一下子把小黑鱼顶在头上,带他转圈圈逗他开心。 “不管四宝有没有变成锦鲤,爹爹都爱你!” 李鱼以前多听几遍就要起鸡皮疙瘩的话,对着崽说连眼睛都不带眨。 四宝有鱼爹安慰,很快便又快乐起来。 闹完了,李鱼变成人形,将鱼崽们盛在水晶瓶里带去见景王。 景王正在处理公务,李鱼每日都会带鱼崽们来探另一个爹爹的班,尽快晚上大家都住在同一个屋子,李鱼仍是孜孜不倦地培养鱼崽与景王之间的感情。 景王一见到他们,便放下了笔。发觉四宝变成了一条小黑鱼,景王很是高兴,四宝的性格有一点像李鱼,再变成小黑鱼的样子,景王从四宝身上看见了李鱼当初的影子,对四宝更加喜欢了。 李鱼把水晶瓶放在案上,坐下来,陪景王看了一会儿折子。 折子上“之乎者也”太多,又是古文,有个字写得相当潦草,李鱼努力了一会儿,没能认出来,又把自己看得瞌睡了。 他向来看书就会犯困,头不停地点啊点,水晶瓶里的鱼崽们也跟着他着急地上下晃动。 ……太吵了。 景王向水晶瓶里的鱼崽们瞥了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鱼崽们都乖觉地不动了,贴在水晶瓶壁上,睁大眼睛看。 景王扯开身上的外袍,盖在睡着的李鱼身上,将李鱼与他自己包裹住,辟出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温馨之地。 景王轻轻ya住李鱼,亲了亲他的唇。请封的奏折已递出去了,一切都在谋划中,后续还要耐心等待。 大宝看着爹爹们的外袍抖了一会儿,便转过鱼身,二宝和三宝虽不知为何,也学大宝的样子,转过身去。 四宝知道自己有点笨,大宝准没错,故而四宝虽慢了一拍,也随大宝转了过去。 不过四宝仍扭着鱼身,好奇地看着爹爹们。 李鱼因一个认不出来的字犯困,睡了一会儿醒过来,脑子清楚了些,忽然就记起这是哪个字了。 是蝗虫的蝗,后面还跟着一个灾字 ——蝗灾。 李鱼一激灵:“殿下,是何处遭蝗灾了吗?” 这可是不得了的虫害!蝗虫吃许多植被,有个词叫作蝗虫过境,形容的便是这般场景,一大片蝗虫飞过去,百姓辛苦种一年的庄稼都没了! 景王将西陲有镇子近来发现蝗虫之事告诉了李鱼。 李鱼神情微变。 景王误以为他在害怕,将整个西陲的地图拿给李鱼看,指出落枫镇的位置。 落枫镇距离发现蝗灾的镇子还很远,他们无疑是安全的。 别怕。 景王安抚李鱼,有他在,必会保护好李鱼和鱼崽们。 “不,殿下,我不害怕。我想帮一帮百姓,试试制止这场虫灾。”李鱼忽然抬起头说道。 第88章 景王是全然信任李鱼的, 但治理蝗灾非同小可, 景王顿了顿,握住李鱼的手, 眼神担忧, 似在问他, 可有把握? 李鱼嘿嘿笑道:“有是有。但是手段可能不是很体面。” 景王无所谓体面,比起能否遏止住蝗灾, 他更担心李鱼的安全,一般民间治蝗,通常是用火烧,虽一时能烧死不少虫子, 近火也会有烧伤的危险, 小鱼是鲤鱼精,也会怕火的吧? 李鱼看出了他的顾虑,道:“殿下, 你放心,我不会亲自上阵的。” 或者说要上阵的不是他, 嘤嘤, 别把他当成能呼风唤雨的厉害妖精, 他只是一条系统鱼, 他本身也很怕虫子的! 景王许许注视着李鱼, 见他真不是在开玩笑, 这才点了头, 允他一试。 李鱼讨了纸笔, 一口气写下了几条,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李鱼穿书之前,刚巧在原先的世界有些国家在闹蝗灾,他的国家给予了一定的帮助,李鱼好奇之下,粗略地研究了如何治理蝗灾,虽不记得所有了,因觉得十分有意思,其中几条记忆犹新。 分别是深耕、选粮、鸭子军。 景王:? 李鱼尽量用古人大概能懂的方式,替他一样样解释道:“深耕,是指蝗虫虫卵原是长在土里,耕耘时,将土尽量翻深了,虫卵会暴露在阳光之下,会……被太阳晒死。” “选粮,是指蝗虫并非所有庄稼都吃,若是多种些蝗虫不吃的粮,那么蝗虫可吃的少了,自然也就闹不起来。” 景王聪慧,一点就通,这两样果然都有点意思。 景王目光再落到第三条上,鸭子军是何物,是他想的那个……鸭吗? “殿下想的没错。”李鱼眨眨眼睛,“所谓一物克一物,鸭子就可以吃蝗虫。前两条,对于已闹蝗灾之处,应是来不及了,殿下如今可以多弄些鸭子,解燃眉之急,这就叫……鸭子军。” 景王:“……” 景王蹙眉,小鱼说的这几样,尤其是鸭子军,说是闻所未闻也不为过。 但是小鱼之言听上去又很有道理,起码不是用火烧,亦没有生命危险,景王缓缓点头。 落枫镇有一些人家就养了鸭子,数量不多,原是用来卖钱和自己吃的。 景王令王喜去买了几只来,鸭子能不能吃蝗虫,姑且试一试就知道了。 王喜亲自揽了这个活,晨起天还没亮就去了,不消一个时辰便跑回来,激动地连声道:“殿下,真的有用!老奴亲眼所见,几只鸭子一落地就吃了不少蝗虫,老奴从去到回来,它们一直在吃,都不带停的!” 王喜着急回来报信,高兴地鞋都快跑掉一只。 按王喜之言,一只鸭子一口气就吃了一百来只,景王粗略估算了一下,也有些控制不住地兴奋。 此时若是先回报皇帝,由户部拨款买鸭,一来二去,只怕蝗灾会更严重。 景王需要这次时机,令王喜放开手脚,以景王府的钱财,先将西陲所有的活鸭都买来,整个西陲若是不够,便派人去往近一些的州县买。 李鱼又出主意道:“殿下别光买大的,买些小鸭回来养也使得,可以辟个场子专门养鸭,鸭子长得很快,也能赶上蝗灾的!” 景王心念一动,这也是个办法,令王喜照办。 一只鸭子并不贵,景王有的是钱,落枫镇百姓感念景王击退了土匪,得知景王要买鸭,但凡家里养了鸭的,赶着将鸭子送过来,不少人分文不收。临近州县听说景王买鸭子是为了治蝗虫的,都好奇不已,也图了个热闹,将鸭子一群群往落枫镇送。 景王令侍卫沿途接应,保证往来百姓的安全,也是怕土匪趁火打劫,不过土匪听说景王要治蝗虫,就等着看景王的热闹,暂时还看不上抢几只鸭子。 王喜很快就凑齐了五千只活鸭,和近千多的小鸭崽。 鸭崽还需喂养,活鸭便组成了鸭子军,热热闹闹赶往受灾最严重的镇子。 景王亦亲自前往,一日下来,便有了可喜的战果,鸭子军当真能吃,一亩地的蝗虫,一小群鸭子仅半天就能吃得差不多。 以前令百姓头疼的是,蝗虫寿命不长,即便想法子烧掉一波,又会很快长出来,还可能引发火灾,如今完全不必操心,鸭子可以连着几日吃个不停,又没有别的风险,且折损极低,待一个镇的蝗虫差不多吃尽时,鸭子军仅折损一成不到。 鸭子真乃奇兵,景王笑着对李鱼比了比拇指,继续令王喜去周边收购鸭子。 不过第二次收购出了些意外,王喜发现,竟有一些商家得知他们需要鸭子,提前以低价从农户处屯了不少,转手要以高价倒卖给王喜。 王喜气得不行,报到了景王处,李鱼自己也没想到会出这种问题,毕竟屯水屯粮还说得过去,哪还有屯鸭子的,也不看看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景王府花钱买鸭子是替百姓治蝗灾,竟有人昧着良心赚这种黑心钱,蝗虫若是把粮食都吃光了,上哪儿吃饭去? 真是,给三倍的利润,就敢连命都不要啊。 景王心里早有计较,淡淡瞥王喜一眼,令王喜记下来都有哪些人,让他们尽管屯,不必理会。 王喜这次没买到多少鸭子,很担心误了正事,景王却成竹在胸。 买鸡应当也可吧?景王看向李鱼。 “鸡也可!但是鸡没鸭子能吃……” 李鱼连忙点头,殿下竟连这也知道了! 景王只要能吃蝗虫的就好,命王喜也买了些鸡,另一边,李鱼让办的养鸭场,景王也办好了,雇了几位胆大的养鸭人,就以蝗虫作料,鸭崽们长得极快,就在前方的鸭子军快要青黄不接时,鸭崽长大了,且鸭子军又生了不少鸭蛋出来。 李鱼喜道:“幸亏殿下第一次买得多,这下子可以续上啦!” 王喜堂堂一个王府内侍总管,这些日子光在买鸡买鸭和孵蛋了,景王自信一笑,将后者相关事宜都接过去,关于孵蛋,景王殿下也是很懂的。 至于那些屯着活鸭的,没能等到王府高价收购,渐渐也就屯不下去了。 鸭子是活物,不比粮食,堆在仓库里就行了,得要喂食与照看,稍有不慎就会饿死,还有不少逃走的。 眼看景王府已不再买鸭子了,屯鸭子的傻了眼,这么多鸭要怎么办?可是西陲除了景王府,又有谁能一口气买得起这么多鸭子呢? 这些人怕亏本,后来专程去找王喜赔礼道歉,王喜得了景王提醒,腰杆挺得笔直,硬是将价格压了又压,将这些人的骨头渣子都要炸出来,最后比市价低了不少,才收了这些鸭子。 鸭子军和养鸭场都已正常运作起来。李鱼去景王办的养鸭场看过,各处都转了转,以现代人的目光提了不少意见,他觉得鸭场里的小鸭崽有些可爱,一时兴起讨了两只黄澄澄的小鸭子,也在自家住的院子里养了起来。 鱼崽们见到了新鲜的从来没见过的鸭子,都与鱼爹一样兴奋得不行,水晶瓶都快关不住他们了,不止大宝,连四宝这个小迷糊,都跃跃欲试。 李鱼怕小鸭会吃小鱼,坚决不许鱼崽靠近,只准他们远远瞧一眼。 四宝极喜欢漂亮的小鸭子,有次趁李鱼在午睡,竟自己偷偷跳出了水晶瓶,要去找小鸭玩。 说起午睡,其实是李鱼生了小鱼崽之后养成的习惯,据说人小的时候睡得多发育得好,李鱼想着鱼崽也可以多睡睡,每日到点便陪几条小鱼崽一起午睡。 鱼崽们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李鱼醒的时候,都乖乖与李鱼一起钻在水草被里,李鱼一睡着,鱼崽们便从被子里钻出来,各自玩耍。 四宝一条鱼,就这般跳出了水晶瓶。亏得景王有先见之明,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以防万一,四宝落地,并未受伤。 但四宝还只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鱼,全然忘了离开水晶瓶和鱼缸,自己就寸步难行,落地后不久,他就难受起来。 大宝、二宝和三宝都游到水晶瓶边缘,焦急地看着四宝在扑棱。 弟弟有危险! 大宝不顾一切也跃了出去,后面紧跟着二宝和三宝,他们都想帮助四宝。 结果,原本地上只有四宝一条鱼崽在扑腾,后来四条鱼崽都在啪啪啪地甩尾巴了。 李鱼不过小睡片刻,时不时要醒过来看小鱼崽几眼,发现一会儿的工夫,鱼崽们竟纷纷跃出了水晶瓶,李鱼吓得要死,赶紧把鱼崽们通通叼回来。 四宝吓坏了,紧紧贴着李鱼。 李鱼既生气又心疼,都不好责备这只不省心的迷糊崽了,喂四宝吃了点鱼食,想转移四宝注意。 谁知四宝一边啃鱼食,仍一边紧紧贴着他。 李鱼:“……” 李鱼想知道四宝怎么了,逗四宝说话,四宝口齿不清地道:“爹爹,要鸭鸭!” 李鱼猜四宝原是想看鸭子,结果才掉到了地上。 四宝为何这般喜欢鸭子? 李鱼想了想,坏笑着带四宝去看长大后的鸭子,四宝亲眼瞧见嘴巴比小时候长出一大截,脖子也变得弯弯长长,很高很肥的一只大鸭,再想想毛茸茸可爱的小鸭,哇地哭了。 李鱼欺负完了四宝,又去欺负大宝。 大宝没能救成弟弟,却令自己和另外两个弟弟跌在了地上,大宝已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李鱼一来找他,他便主动对李鱼道:“爹,我知错了。” 其实自己也挺爱溜达的李鱼:“哦,大宝错在何处,说来给爹听听?” “是……我力气太小,没能把弟弟带回来。” 大宝有一点委屈,还有一点难为情。 李鱼:??? 儿子你快醒醒,你的错不是力气太小好吗! 大宝丝毫不知鱼爹的吐槽,无比认真道:“我要做力气最大的鱼,要保护弟弟,保护爹!” 李鱼:“……” 李鱼仿佛看见大宝身后放出的万丈豪情,真是的,明明是同一波鱼卵孵出的小鱼崽,四宝话都说不利索,大宝却可以清楚说出一长串志愿了! “大宝是个好孩子。”李鱼用鱼鳍安抚般蹭了蹭他,接着道:“但是要记得量力而行。” 大宝:? 量力而行,是什么意思! 李鱼教他:“就是等大宝长大,才能保护爹和弟弟。” 大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大宝要快快长大。” 李鱼:“……” 艾玛,虽觉得有些夸张,但是莫名被大宝暖到是怎么回事! 在鸭子军的努力下,西陲蝗灾的势头已控制住,虽个别区域仍有反复,按目前鸭子军的战力,相信用不了多久,蝗虫就会被彻底消灭。 但是今年灭了蝗虫,往后并不能轻易就放松警惕,蝗灾难治,主要也是会复发,不过如今有了治蝗妙法,就算日后再起也不打紧,西陲百姓有条件的,都开始多养几只鸭子了。 听说鸭子可是个好东西,不止能卖钱,能吃肉,还能灭蝗虫呢! 最后一堆吃蝗虫吃到肥嘟嘟的鸭子军,该如何处置,也颇叫人头疼。 李鱼看着这么多鸭子眼睛一亮,想起什么吸了吸口水,对景王道:“殿下,要不我们来吃烤鸭吧!” 景王:“……” 景王可是吃下李鱼亲手拍的黄瓜,都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男人,吃个区区烤鸭又算得了什么? 景王一点头,西陲全巨德便有了原型。 第89章 蝗灾扑灭指日可待, 景王此前已将李鱼的提议整理成奏折, 递往皇城,眼下西陲几个镇蝗灾治理情况,又拟了一份更详细的奏报。 上回他已向皇帝提起与李鱼的婚事, 皇帝并未回复, 景王心里明白定是被留中了,在他挑明之前,已一步步向皇帝透露了诸多小鱼的好处, 又及时利用了皇帝松懈的时机, 皇帝并未直接驳回,就说明皇帝也是有所顾虑, 那么这封奏折再过去,皇帝一定会心生动摇。 小鱼的真实身份并不能透露,他希望能以此让皇帝明白小鱼有多好, 哪怕没有显赫的出身,哪怕不能生儿育女,亦担得起站在他身边的王妃之位。 他这辈子, 从没向皇帝求过什么,太子位他能靠实力去夺,也不需要去求, 他想求的惟有这门婚事, 他也想过, 会不会激怒皇帝, 皇帝会不会彻底断了他争储的可能, 若真如此…… 景王看了一眼在教几条小鱼崽拔河的李鱼,西陲虽清苦,但一家六口在一起的日子,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若皇帝真的放弃他,他便自请永远镇守西陲,如此他和小鱼还是能在一起。 但这是最坏的打算,应不至于如此,他还有别的法子没使出来。 景王最后将他与李鱼的婚书,连同奏折一起附上。 皇城,乾清宫。 皇帝再次收到景王的奏折时,发现了随奏折一同而来的婚书。 对于景王的自做主张,皇帝很不满,但是皇帝同时也明白,景王特意将婚书附上,既是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场,又是一种无言的请求。 印象中,景王从未向他求过什么,哪怕万寿节他才收了景王的礼,就令景王去西陲,景王也没有额外请他开恩,而是淡淡地接受,淡淡地叩首道别,淡淡地离开皇城。 景王性冷,他以为至少也该是如此。 可是而今意外发现,原来景王亦有着执着固执的一面,对于上位者来说,过于执着并非什么好事,不过,谁又没个执着的时候呢?皇帝自己也不是圣人。 婚书上“良缘永结”的字样,皇帝认出正是景王的笔迹,这是景王亲笔的婚书,足可见对这门婚事的看重。 ……景王怕是真的动心了。 皇帝回想起老承恩公开玩笑般提到过的真心,皇帝在位多年,满可以一笑而过,此时竟无端有些沉重。 他将婚书重重搁在奏折匣中,翻出景王的奏折来看,景王怕是又在说李鱼的好话了。 记得上次这少年对治理蝗灾提了些独特的见解,皇帝令工部官员来看过,官员们都道极有道理,有机会定要一试,皇帝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佩服这个李鱼的,能让工部几位官员都赞同,这是李鱼的本事。 这次的奏折又会是什么? 皇帝读完奏折,才知景王竟先一步将李鱼提出的建议,用在了西陲的蝗灾治理上。 此事若是交由随便哪个工部官员来办,必要拟出详细章程,交由工部尚书过目,在朝上议过之后,再由户部拨银——只是如此,就得花上个把月的工夫,然后工部才能正式派人去往蝗灾之地。 但是这些,景王在奏折中提都未提,闷头就自己掏银子办了。且办得还不错,西陲蝗灾竟遏止住了。 臭小子,好大的胆子! 皇帝说不出是何滋味,这是因他扣下了之前的奏折,景王便故意甩他一脸漂亮的政绩吗! 他有点生气,可也得摸着良心说办得漂亮,几个儿子中,杀伐决断最合他意的,果然还是景王。西陲蝗灾已到了令他难安的地步,若是还按以前的章程走,如今还不知会是何样,官员恪守成规,受苦深重的却是底下的百姓,相比之下景王做法虽鲁莽了些,却有效抑制住了蝗灾。 皇帝放下了奏折,若有所思。抬眸发现还有临近西陲的几个州县的折子,这几个州县本次也递了奏折过来。皇帝一目十行读完,原来景王治蝗时,需要买不少鸭子,临近州县也被折腾得够呛,不过折子里却都在真心实意感激景王,若是西陲蝗灾不遏止,他们日后怕也是要受蝗灾之累。 有个折子描述得相当风趣,皇帝似乎亲眼见到了当时鸡飞狗跳的场景,抽了抽嘴角。 西陲之行竟让景王无形中得了势,这是皇帝始料未及的。 他可以因景王立的功让景王继续成长下去,也可以选择打压景王,因为这个儿子也算计了他,想狂妄地求娶一位绝不可能的王妃,令他极为不悦。 皇帝想起什么,将景王的折子翻到最后,果然景王又将功劳全都归到李鱼身上。 这一切,仍是在为李鱼铺路。 若非不可轻易试探,皇帝倒想知道,太子位和景王妃只能择其一,景王会选哪一个? 皇帝叹了口气,仍是留中。 景王在西陲所为,也并非是秘密,朝堂早就传开了。 起初得知景王被皇帝派去西陲,不少朝臣都觉得景王得罪了皇帝,六皇子却隐隐担忧起来,景王分明在万寿节献礼时都胜他一筹,皇帝若真生景王的气,为何却没当众训斥?! 还有承恩公府,承恩公、叶清欢这伙人,与景王是一体,是景王最大的靠山,可是景王都要离开皇城了,他们竟没向皇帝求情,估计也是景王对他们另有告诫。 皇帝究竟为何要让景王去西陲,穆天晓始终想不透。 他心中这点不安,很快就被皇帝接下来一个举动抹平。 皇帝因童谣和假僧人,打了三皇子与六皇子板子,亦罚了两人,皇帝对三皇子的罚是真的狠,对六皇子则是迁怒为主,一气之下革去了六皇子当时的差使。穆天晓为了重得皇帝信任,亦私下做了不少准备,功夫不负有心人,景王走后,皇帝将景王原先所在工部的差使给了他。 这份差使景王原已做得差不多了,他一过去只要负责收尾即可,皇帝又指了工部侍郎带他,基本出不了错,这份功绩等同于是白白送给他的。 虽然工部是六部之末,修缮钟萃宫也不是什么体面的差使,但起码说明在皇帝心里,留在身边的六皇子,显然比远在千里之外的景王更重要。 穆天晓定下心来,景王终究是个哑巴,且西陲乃风波之地,若他适时做点什么,也许就能彻底解决景王…… 不过他才得皇帝信任,绝不可贸然出手,还是先看景王的好戏,说不定不必他如何,景王就先把自己作没了。 可是他没等到景王的好戏,景王就先打赢了土匪,令几位尚书交口称赞,皇帝心情也大好,相比之下,他修缮钟萃宫这点功劳,根本就不够看了。 倒是有暗中支持六皇子的官员在朝堂上略提了一嘴,但是很快就被对景王的赞美淹没。 穆天晓这才深刻体会到,即便景王远在西陲,也照样是他的劲敌。 这几日,听说景王治理西陲的蝗虫有功,按理来说皇帝会更加高兴,重赏景王,可是朝臣再赞景王时,皇帝却不大爱听了,穆天晓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派人去乾清宫、景王府多番打听,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原来景王胆大包天,在西陲相中了一位少年,求皇帝指为正妃! 景王本就是个哑巴,哑疾可能遗传给子嗣,若再真的娶一个不能生养的男王妃…… 这对六皇子极为有利,穆天晓做梦都要笑醒,得知皇帝亦在头疼,穆天晓便想着不论如何都要促成此事。 他知道皇帝内心对孝慧皇后始终心怀愧疚,便撺掇自己的母妃张氏出面,如此这般。 六皇子自己的婚事,皇帝前不久已为他定下了一位侯爷嫡女,张氏向皇帝谢恩时,因她曾为孝慧皇后婢女,能有今日,亦很感念孝慧皇后之恩,便在皇帝面前,追忆起了旧主。 张氏忆起孝慧皇后生前种种,“无意”间道先皇后常言,希望景王一生平安如意。 说者有心,皇帝亦有所思。张氏的身份,再加上情真意切,难得会与他说起这些,倒有几分可信。且景王之前对李鱼的铺垫也起了不少作用,皇帝回到乾清宫之后,独自坐了一个时辰,思前想后,终于在景王的奏折上写下了批复。 “李鱼品性堪为正妃,惜为男子,无法生育,特赐侧妃之位。” 李鱼得知这个消息,跑来安慰景王,起码皇帝是同意两个人在一起了,往后日子还长,说不定再立些功,皇帝一高兴还能令他转正呢? 景王收到皇帝回复时却笑了,他几番筹谋,等的就是皇帝这句话。 只要皇帝给出小鱼唯一不能为正的理由是无法生育,那么在他这里就根本不是问题。 小鱼已给他生了四个鱼儿子了。 算算鱼崽们化形的时间,此时宣布有孕,正是时候。 景王原是想弄个并不存在的侍妾出来,将鱼崽们暂且挂在“她”名下,有了子嗣,相信皇帝会好说话许多,但是一来怕小鱼以后有新的鱼崽瞒不下去,二来也怕皇帝依旧是以小鱼自己不能生而拒绝。 其实何必要再假冒一个旁人出来,就说小鱼是体质特殊的男子,能生即可。即便别人皆未见过这样的人,并不代表一定就没有。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鱼崽们化形之后,应就是最好的证据。 皇帝既已明确说出“惜不能生育”之言,如此就不能再反对了。 西陲有各种不便,但也有个中妙处。 只要他道李公子有孕,无人敢质疑。皇帝若要派妇科圣手过来,路途遥远,待他们到时,鱼崽们也都变成了婴孩,算是“生”出来了。 之所以不一开始就抖出这张底牌,是唯恐皇帝另寻别的理由断然拒绝。景王步步为营,逐步令皇帝打消对小鱼的其他成见,只剩下这一个,虽有些棘手,他亦能解决。 景王扶住李鱼的腰,摸了摸,思量着也该往里边塞小枕头了。 李鱼:??? 第90章 李鱼不敢相信, 景王之前提过需他配合,竟是要他假装怀孕。 “这……不太合适吧?”李鱼有些为难, 这不是欺骗皇帝? 没有不合适。 景王给他找了一堆各种大小的枕头, 又递给他纸条。 大宝二宝三宝四宝难道不是你生的? 只是让世人认定他们是你人形所生, 有何不妥? 李鱼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景王这意思,仿佛也没错。 左右孩子就是他生的,他也希望以后崽们能名正言顺叫他爹爹。 嗷, 要不就, 装着怀一下? 他才松口,一个略有些扁的小枕头就被塞进衣裳里,枕头上有绑带, 能打了结束在腰后。 景王特意试了一下松紧, 眼睛不断关切地看向李鱼,似在问, 沉不沉? 李鱼:“……” 好吧,可能他是假孕还如此得宠的第一人了。 李鱼幸福地摇了摇“肚子”,小声道:“没有, 挺好的。” 他虽这般说,景王仍有些忧虑,因为知道这胎肯定是四个,怀孕后期肚子会很大, 也是一种负担。 景王原就想把小鱼揣起来, 只给他自己看, 如今更坚定了这个想法,若无事还是不要轻易让小鱼在人前现身…… 景王既往皇帝处报了信,王喜作为内侍总管,自然也瞒不下去。 被告知李公子有孕,王公公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李鱼生怕王喜发现异样,谁知王喜愣了一会儿,竟当着他的面落下泪来。 “殿下要有孩子了,老奴真是高兴坏了。”王喜抹了把眼睛,颤声说道,“老奴原想着,若能亲眼见到殿下的孩子,老奴这辈子就无憾了。” 即便一开始王喜也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实性,男人怀孕闻所未闻,但是他家殿下亲自扶着李公子,李公子小腹微微隆起,孕态十足,这还能有假吗? 就算男人怀孕又如何,还不是殿下的血脉! 王喜哭完就想仰天大笑,他就觉得李公子是个有福气的,小鱼主子得了鱼崽是极好的兆头,这不殿下也要有孩子了! 王喜实在太过激动,景王不得不碰了碰王喜的肩,以示安抚。李鱼心想,王公公以为就一个都如此高兴,若往后得知这一胎其实是四个,还不高兴得抽过去。 景王待王喜冷静了些,随即告知对李公子这“胎”寄予厚望,相关事宜都由他自己来办,王喜点点头表示理解,殿下本就对李公子极为重视,如今李公子有孕,殿下亲力亲为也在情理之中。 怀孕既都交给殿下,他能做些什么呢? 王喜一拍脑门,他怎么忘了,殿下还让他去筹备婚礼,他得比过去上心再上心,包管让殿下和李公子满意。 告知王喜之后,景王亦召了随行西陲的大夫诊脉,不过李公子如今已明确是内眷了,往后定有位份,大夫自然不能再直接见到李鱼,反正隔了几道帐子,“李公子”就在帐后坐着,大夫一致都诊出李公子已怀孕二月了,惊愕过后,便是向景王道喜。 而景王微微颔首,这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不过是借大夫的诊断,让远在皇城的人知晓。皇帝信任的太医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西陲,定会先问跟在景王身边这些的大夫,届时大夫的脉案,便能派上用场。 隔着帐子诊脉之前,景王事先秘密寻了名孕期二月的妇人,顶替李鱼坐在帐后。大夫们本身也不知怀孕的男子具体是何脉象,能诊出是怀孕就不错了。 往后每次诊脉,皆可如此。至于产期,景王心里有数,亦在早早准备了。 消息传回皇城,皇帝没想到封侧妃的批复,竟引来景王一句“李鱼有孕,恳请正妃一位”,皇帝惊掉了下巴,将景王的信来来去去看了好几遍。 皇帝派去西陲的御前侍卫也有奏报,告知了皇帝同一件事情,亦附上了大夫的脉案。 皇帝又将脉案看了好几遍,就怕错过了一个字。 男子真能有孕吗? 换作以前,皇帝会很肯定地道怎么可能,但是如今瞧见脉案,皇帝自己也不太确定了。 毕竟“体质特殊”,就是理由。 皇帝连夜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令他们分析脉案,太医们议了一夜无果,他们都不知李鱼的真实情形,自然谁都不能拍着胸脯保证说,任何男子都不可能怀孕。 皇帝派妇科圣手速去西陲,为李鱼诊脉,想了想,又提笔给了空写了封信。 了空见识匪浅,应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李鱼有孕,无非是两种可能,要么是真,要么是景王在演戏。 虽然景王不断在为李鱼铺路,皇帝依旧不认为景王会做出这般傻事,冒充皇家血脉,是很容易就被揭穿的。 但,倘若是真的呢? 李鱼独自一人,出身寒微,的确非王妃之选。可就是这个人,同时也屡立奇功,令景王心动,皇帝封其为侧妃,已有几分成全,只是为景王日后的子嗣计,无法松口。 若李鱼真能怀孕,便是连最后一点不妥都没了,他又怎会吝啬一个正妃之位? 望着与景王往来的一叠奏折,皇帝方才醒悟过来,景王到此时才说破,恐怕亦是令他无法再以别的理由反对。 皇帝无奈地笑了笑,臭小子,绝无可能之事,居然还真有可能要办成了…… 了空的回信,不久之后便到了。 高僧不愧是高僧,并未直接回答,只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皇帝明白,按了空的见识,亦认为男子会有怀孕的可能,定了皇帝的心。 那就只需看太医的诊断了。 皇帝先安抚景王,透露出若是经由太医确诊,便改封李鱼为正妃之意。 景王见到了胜利的曙光,扶着李鱼偶尔出来,在府里人面前走几步。 整个西陲如今都以景王马首是瞻,听说景王内眷有孕,百姓们都很高兴。 景王以安全为由,并未大肆宣扬怀孕的是名男子,亦无需别人议论,故而知情的并不多,百姓们全是善意的祝福。 期间,土匪想利用这个时机复仇,却被巡逻侍卫发现。 自从发现土匪也是人,也很好打之后,西陲本地不少青壮年自愿加入侍卫队,景王手头的人已越来越多,经由御前侍卫日夜操练,战力也越来越强。而景王本身亦料到土匪会趁机来袭,提高了守备,结果土匪气势汹汹地来,又一次被地道和陷阱打发得明明白白。 对外,落枫镇就像是个铁桶,被景王牢牢护卫。对内,作为怀了孕的内眷,对李鱼的照顾更是重中之重。 景王每日都寸步不离守着李鱼,虽是假孕,却总是让李鱼休息,动不动就包办一切,“孕中”琐事繁多,景王近乎病态的沉迷,心情却极好。 李鱼觉得景王就是在借机照顾,像是要连同之前未能照顾到的份,一并都补偿回来,而他自己,除了由着对方照顾,还能做什么呢? 景王到后来就连水晶瓶都不舍得让李鱼拿,照顾鱼崽的责任全都交给了王喜。 王喜望着活泼的鱼崽们不住感慨:“若是李公子也能生四个,该多好啊。” 发现王公公无意间已说中真相的李鱼:“……” 两个爹爹的变化,鱼崽们也发现了。 起初是大宝,后来连粗神经慢一拍的四宝都觉出了不同。 景王爹爹老是扶着鱼爹走路,鱼爹会变成和景王爹爹一样的人他们知道,可是鱼爹的肚子,竟比二宝的还圆了! 大宝从爹爹们的言语中,已猜到了什么,隐隐期待。 天真可爱的二宝、三宝、:难道爹爹会再生一个弟弟出来? 单蠢的四宝:嘤,爹爹一定吃了很多很多桃花饼,都不给四宝吃,四宝也想吃! 皇帝派出的太医还在路上飞奔,“长大成人”任务最后的时间亦在一天天迫近,这日,李鱼才卸下小枕头,偷空给鱼崽们喂鱼食,一向乖巧听话的大宝,却破天荒呆愣了起来。 李鱼并未多想,一个转身之际,眼前的大宝就凭空消失了,床榻上多出一个白白胖胖、手舞足蹈的小婴儿。 李鱼:“……” 李鱼意识到大宝定是最先完成了系统任务,不愧是最聪明的大宝…… 不对不对!大宝一定会很害怕。 李鱼赶紧把大宝抱起来,为他擦拭身上的水珠,幸好系统没让大宝直接在鱼缸里变,要不可就惨了。 景王这些日子已把小襁褓提前准备好,李鱼胡乱给大宝包了包,抱在怀里。 大宝初为人形,很勇敢亦很新鲜,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拼命东瞧西看。 这就是长大成人的感觉吗? 大宝习惯性动了动腿,想游起来,可是手脚都不听使唤。 想叫鱼爹,可是一张嘴,竟是啼哭。 勇敢的大宝这才有点后怕,变成人不能说话也不能游水,大宝哭得更伤心了。 外头景王听见哭声,已飞奔过来,就见李鱼怀里抱着一个婴孩,正手忙脚乱地哄着。 景王以前常见李鱼与小鱼崽叼着尾巴连成一串,虽已认定鱼崽就是自己的孩子,毕竟都是鱼形,冲击并没有如今这一幕、亲眼看见小鱼哄孩子来得大。 景王的视线渐渐有些模糊,极小心地走过去,生怕吵到小鱼。 “殿下,快来看大宝!” 李鱼把怀里的孩子递过去。 鱼形时看不出来长相,可是大宝变成人就能瞧出来,和景王小时候,也就是小胖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鱼看见久违的小胖子,憋着笑,眼眶也有点发红。 真是奇怪,他好像比生了鱼卵还有孵出了鱼崽还要激动。 景王从他手里把孩子接过来,看了一遍又看一遍,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别哭。他温柔地给李鱼擦了擦眼睛,自己的双眼,却早湿透了。 此时,发现大宝忽然变成婴孩的二宝、三宝、四宝:“……” 几只鱼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齐刷刷沉了底。 第91章 因为大宝忽然变成了婴儿, 景王不得不马上通知底下人,道是李鱼已发动了。 早备下的“稳婆”也被请进屋内,产房亦由景王亲自镇守。 王喜这几日一直在外边留意着, 乍然听见婴儿啼哭,心头大喜, 可是半天没能见到小主子,百爪挠心之际, 景王递话出来,道是已诞下了一个, 还在继续。 王喜愣了一下随即狂喜, 李公子后来的肚子是比寻常孕妇要大些, 他也猜过会不会不止一个, 但是景王不肯轻易透露,王喜仅是猜测,不敢四处去传。 这会儿得知竟真是双胎,王喜高兴之余立刻祈求神佛佑护。 听说双胎会很辛苦, 亦很危险, 王喜还是希望李公子和小主子们都平平安安的。 产房外,王喜领着下人焦急等待,产房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稳婆”是景王一名心腹假扮, 懂些医术, 进屋之后就在为大宝擦洗, 检查身体, 并且把李鱼裹得乱七八糟的襁褓重新裹好。 “他哭得这般伤心,会不会是何处不舒服?”李鱼轻声问道。 大宝是鱼的时候,还从没掉过一滴眼泪,为何变成人就哭得厉害? 心腹这厢已检查完了,恭敬地拱手道:“小殿下身体十分康健。” 心腹并不知这婴儿是从何而来的,反正他只要知道这是小殿下,别的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至于小殿下为何会哭,这可太正常了,婴儿都是如此。 依旧不知大宝为何哭的李鱼:“……” 算了。鱼爹心大地决定,还是等大宝能说话的时候再问他本人。 大宝身体康健,哭声哄亮,景王也放下心来。 从他记事起,就有太医告诉过他,他的哑疾可能会遗传给子嗣。 因他与小鱼都是男子,本也无需去管这一茬,后来意外有了鱼崽,小鱼骄傲地告诉他,鱼崽们都会叫爹,景王就觉得,也许哑疾并不会传给鲤鱼精的后代。 只是到底没能亲耳听到鱼崽的声音,他怕小鱼会失望,并未告诉小鱼,如今证实大宝是好好的,景王终于也不必再忐忑了。 心腹报过平安,大宝已变成了婴孩,接下去就轮到其他鱼崽。 景王令心腹暂且退到别的屋子去,只留下他和李鱼,两人一起默默等着其他鱼崽变形。 从“怀孕”到“生子”,景王设想得极为周到,并无不妥,可是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没想到,小鱼崽竟不是一起变人的,而是一个一个,因大宝先变了,其他鱼崽也得尽快地变,这样才能顺利“生子”。 毕竟若是孕妇生育多个孩子,先后不会相差太久,间隔半个时辰,甚至一个时辰都还好说,若是差个一两日就太离谱,也太危险了。 故而接下来的任务,是尽快让剩下三只鱼崽变形,不能让这一“胎”拖太久。 李鱼以为,有大宝这个榜样,其他宝也该争先恐后地变,可是剩下三只鱼崽不知为何都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李鱼:? 李鱼等了一会儿,二宝仍是没动静,不能再干等下去了,李鱼朝景王使了个眼色,自己变成鱼,好去问问鱼崽究竟怎么了。 他一恢复成鱼身,游到鱼缸里,鱼崽们立刻游拢过来。 “爹!爹!”二宝、三宝、四宝齐声哭道:“好可怕,大哥他一下子变成人了呜呜呜!” 李鱼:“……” 李鱼好笑道:“难道你们不想变人?” 二宝、三宝、四宝一齐狂甩脑袋:“我们不想!” 李鱼:“……这是为何?” 鱼爹觉得做人肯定比做鱼有意思,是什么导致鱼崽们都不想变身? 二宝犹豫道:“爹,以前我想过的,可是大哥变成人都不能动,我就不想了。” “对,变人好可怕!”三宝连声附和,“以前我也想变人,可是大哥都不能说话了,我怕和大哥一样。” 四宝斩钉截铁:“爹,我不变人!” 李鱼:“……” 没想到革命尚未成功,浓眉大眼的鱼崽就想叛变。 三只鱼崽紧抱成团,李鱼也不好处置,还是得先想办法瓦解三只鱼崽的同盟。 李鱼先往四宝处衔了一大片桃花饼,四宝立刻就忘了哥哥们,专注去啃桃花饼了。 剩下二宝和三宝,李鱼挨个击破。 他知道这两个宝一个爱吃,一个爱美,专往他们各自的喜好上引导。 李鱼对二宝循循善诱道:“变人其实挺好的,可以和爹爹一样,除了桃花饼和鱼食,还能吃许多好吃的,与小鸭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二宝一听有许多好吃的,眼睛发直,小鸭子他也很喜欢,可是爹总不许他靠太近,原来变成人就可以吗! 为了吃的和玩的,二宝怦然心动。 李鱼又对三宝道:“变成人之后,可以穿和爹一样的衣服,戴很多亮闪闪的首饰。” 爱美的三宝:“嗷,爹,我也喜欢亮闪闪!爹的衣裳我也想穿!” 三宝虽是一条颜值颇高的小银鱼,却不能变来变去,再好看的东西看久了都会觉得腻,何况是鱼?可是鱼爹的衣裳是一天一个样都不带重的,三宝很羡慕。 与二宝一样,三宝也改变了主意。 李鱼没费多少工夫就说服了两只,笑着道:“所以你们要不要试着变成人?” 二宝和三宝对视一眼,笑嘻嘻点头:“好呀!” 话音刚落,二宝、三宝同时变成了与哥哥差不多大的一对婴儿。 景王就在边上守着,眼疾手快把这两只也抱起来。 李鱼鱼身跳到景王肩头,去看二宝和三宝的长相,居然也是和大宝一样,是张小胖子脸。 李鱼忍不住酸了一下,怎么他生的都不像他啊? 二宝和三宝没一会儿也开始哇哇大哭,可能两个崽并没有马上得到好吃好玩的和漂亮衣裳,觉得伤心了。 李鱼愧疚地想,等你们长大就都有了。 二宝三宝变了身,剩下顽固不肯变的鱼崽就是四宝了。 四宝还在起劲地啃着桃花饼,一抬头,发现哥哥们都不见了,鱼爹正慈祥地望着他。 “四宝,想不想变成人?” 四宝甩甩鳍上沾着的碎屑:“嗷!不想!!” 李鱼企图像启发二宝三宝一样启发他:“有好吃好玩的,有漂亮衣裳,四宝都不想吗?” “不想!”四宝大声道:“四宝有爹给的桃花饼吃,还能和爹一起玩,四宝也不喜欢漂亮衣裳。” 李鱼:“那四宝喜欢什么呢?” 四宝:“我最喜欢两个爹爹!” 李鱼心里一暖,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四宝可不可以帮爹爹一个忙?” 四宝抢着点头。 能帮爹爹的忙,单蠢的四宝觉得自己比哥哥们还厉害。 李鱼哄孩子很有经验了,对四宝道:“若变成人就是帮爹爹的忙,四宝能做到吗!” 这回四宝想也未想便道:“能!” …… …… 李鱼以为四宝答应了就该变了,可是四宝并没有。 四宝答应他之后,就一直特别认真地甩着尾巴。 李鱼与四宝大眼瞪小眼,等了又等,不知何处出了问题。 “四宝,你为何还不变?”李鱼忍不住开催。 四宝瞅了瞅自己的鱼身,张开短短的鱼鳍,试着大喝一声:“变!” 可是,他仍是一条小鱼,纹丝不动。 李鱼:? 四宝:??? 李鱼:“……” 李鱼猛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四宝,你该不会不知道怎么变吧?” 四宝哭唧唧:“是,我不知道。” 这只鱼崽再不变,恐怕就要“难产”了! 李鱼冒着暴露系统鱼身份的风险,提醒呆呆笨笨的四宝:“难道没有什么自称是‘系统’的,叫你完成任务?” “嗯?有哒!他很烦,我没理!爹我是不是很乖?” 四宝觉得这个系统不是好东西。 李鱼:“……” “这个可以理。” 李鱼强压下想揉额头的冲动,教四宝:“按他说的做,你应当就能变了。” “……是这样吗?” 四宝恍然大悟,原地转了两个圈,喃喃低语了几句。 李鱼以为他仍旧不明白,四宝忽然摆摆尾巴游过来,鱼嘴亲热地蹭了蹭李鱼。 “爹!”四宝开心地大叫。 他想说我终于会了,可是没能说完,他便消失了,与此同时,李鱼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婴儿,他有一双子夜般黝黑的眼睛,头发微卷,皮肤白皙,安静得像个小天使,朝李鱼一笑,露出无齿的笑容。 “恭喜宿主,‘长大成人’支线已完成,请宿主领取奖励。” 李鱼孵出鱼崽之后,系统又与上次一样,主线陷入了复杂的计算和判定之中,已很久未发布新的任务了,最近在进行的,就是帮助鱼崽长大成人的支线。 这支线完成的时间有些长,提示则说明孩子们都顺利完成了从鱼变为人的蜕变,成为这个世界的人了。 而李鱼望着空荡荡的鱼缸,只剩下他一条鱼,内心有些不舍。 关于鱼崽们的变身任务,李鱼问过坑鱼系统,系统遮遮掩掩,并不肯告诉他具体的任务内容。 李鱼只笼统地知道,任务并不难,鱼崽们做完任务之后便可变成婴儿,但是他们并不会因此获得变身技能,直到七岁之前,都无法再自行变回鱼。 若到了七岁,他们还记得做鱼时的经历,也愿意再次尝试变成鱼,系统会再给他们发布新的任务,完成即可得到变鱼技能。 但若是他们忘记了,对于新的人生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鱼怔怔的,他知道这是孩子们的必经之路,但是知道归知道,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活蹦乱跳的鱼崽,心里难免伤感,就在他难过之时,一只手伸过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脊背。 他于是像倚靠着浮木一样,紧紧倚靠着这只手。 不管孩子们会不会记得这段经历,会不会记得鱼爹,他的身边还有景王陪伴,殿下永远都不会让他孤单的。 李鱼很快平复了心境,用尾巴卷了卷景王的手指。 外边的人等了太久,是时候把孩子们都抱出去了。 李鱼自己跳进水晶瓶里,景王依旧将他带在身边,这样他也能看着孩子。 一切再无不妥,景王摇动玉铃,王喜听见主子的召唤,一个箭步冲进来。 王公公在外边听见了三声婴儿的啼哭,高兴地合不拢嘴,可是一进来,见到的却是——有四个小主子?? “天啊,这可真是大喜啊!” 王喜怔忡片刻,跪下来叩谢漫天神佛。 景王喜得贵子,同一天,妇科圣手到达西陲,马不停蹄来到落枫镇景王府邸。 得知李公子一下子生了四个,连太医也不敢相信。 “生育”完的李公子需要静养,景王不许任何人打扰,便是太医,也依旧是隔着帐子诊脉。 太医诊完“李公子”的脉,又去看才出世不久的四位小公子。 男子怀孕实乃奇闻,皇帝密旨,景王处若诞下了孩子,需由太医验明身份。 太医原是要从李公子身上取一点血来验,先向景王告罪。 景王摇了摇头,哪舍得令太医去打扰李鱼,拦住太医,自行捋起了袖子。 太医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赶紧取了景王的血。 比起李公子能不能怀孕,皇帝当然还是更在意这几个孩子是不是景王的血脉。 验下来,几位小公子的确都是景王所出,且孩子们嗓门嚎得一个比一个大,并没有皇帝担心的哑疾。 这真是大喜了,太医亲自写了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回皇城。 第92章 皇帝拿着奏折的手在不停颤抖, 生怕自己看错了。 太医报景王得了四个健康的男孩儿,全都没有哑疾。 皇帝将奏折按在胸口,深深地呼吸, 他曾以为他与孝慧皇后的血脉,也许会在景王这里断掉, 可是…… 景王竟有了健康的孩子,还是四个! 再没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消息了。 皇帝大笑出声,不再介怀景王以前小小的冒犯,一下多了四个孩子, 他高兴都来不及, 火速令罗瑞生取来圣旨, 亲笔写了诏书, 封李鱼为景王正妃,景王嫡长子为世子, 嫡次子为正五品云骑尉,嫡三子为正七品恩骑尉…… 皇帝高兴过了头,一连封了四个, 口中还念念有词:“王妃之位乃是指婚, 不算赏赐, 李鱼与景王皆有功在身, 索性就赐爵这几个小皇孙吧。” 罗总管在旁看着,唇角抽了抽, 眼见皇帝给景王最小的儿子也圈了恩骑尉之职, 心道当初死活不肯给正妃之位的不也是您, 如今可是态度大转变呐! 不过罗总管也算知道,往后该抱哪根大腿了。说来也是缘分,皇帝并非没有别的皇孙,譬如安侯家的,很久没入宫了,皇帝轻易记不起来,譬如三皇子家的,最大都有六岁,最小的三岁,三皇子最近常让他们往皇帝跟前凑,可是这几个都被教得一板一眼,皇帝每次想是想,见过又觉得无趣,拢共也没见几次,不像景王家的,皇帝还没见到呢,就惦记得不行,还都赐了爵,这可太难得了。 罗总管是个人精,专挑皇帝爱听的道:“奴才听太医说,三位皇孙都长得极像景王殿下,最小的皇孙像李公子多一些。” 皇帝没见过李鱼,但是记得景王幼时的样子,遥想了一下笑着道:“若真如此,倒也有趣。” 皇帝心里着急想看小皇孙,从罗瑞生处得知小皇孙长得像景王,更加想看了。 听说西陲最近被景王治理得不错,到底不比皇城,还是别让小皇孙们受委屈。 皇帝原打算令景王这个儿子在外边多磨砺两年,如今儿子有了孙子,皇帝恨不得景王马上就飞回来。 亏得罗总管劝了又劝,小皇孙们才刚生下来,哪受得住路途奔波。 皇帝这才作罢,意识到自己高兴过了头,要召见,当然还是得等孩子们长大一些。 这一年,景王在西陲做出的种种政绩,皇帝都很满意,相比之下,只是修缮完钟萃宫的六皇子,就显得十分平庸。 景王如今已有了健康的嫡子,即便他本人不能说话问题也不大了。 皇帝心里的秤忍不住往景王处偏了偏,考虑到景王一家子都在西陲,在景王回皇城之前,还是尽量不要将景王已得嫡子的消息大肆传扬出去。 皇帝令罗瑞生秘密去发圣旨,顺便将此消息透露给老承恩公,身为景王外祖,老承恩公倒是该知晓这个喜讯,未免泄露风声,皇帝也嘱叶骞不必多言。 叶骞处,先得知了景王生子的消息,喜得老泪纵横,皇帝的嘱咐又令他意识到了不寻常,琢磨了一下,忽然醒过味来。 叶骞啥都没说,只令承恩公府府门紧闭,召了戏班子上门,连唱了三天三夜,老人家这些日子走路都带风,原本不是很好的身子骨也硬朗起来。 皇帝终于松口,改封李鱼为正妃。 与上次仅是批复不同,这回堂堂正正写进了圣旨里,尘埃落定。 景王已料到这个结果,接下来便是恳请皇帝准许他在西陲自行举办婚礼。 皇帝本不乐意,儿子大婚,当爹的哪能不在场,可是眼下孙子都有了,再不大婚说不过去,皇帝自己又离不开皇城,权衡再三,只能允了景王的要求。 景王紧接着,又把一份名单交给皇帝,这是景王在治理蝗灾时,遇见囤积鸭子的几家,皇帝明白过来,景王这是得了便宜还要告状啊。 且这状告得也相当高明,让皇帝自己查,景王并不插手。皇帝自从将景王打发去西陲,就已命人盯住皇城与西陲之间的消息来往,再加上这份名单,皇帝很快就发现,这些囤积居奇之人,背后是有势力指使的。 景王治蝗这段时日,唯有锦衣侯府往西边递过消息,囤积鸭子的几家,最先带头的,是礼部一名姓秦的员外郎家的远房亲戚。 锦衣侯府与三皇子是姻亲,秦员外郎又是三皇子党,经常为三皇子做事,背后是谁自不必说。 御前侍卫查到秦员外郎时,亦有了别的收获,当初景王未到西陲,就有人在西陲散布流言,道景王性子暴戾,残害百姓,这也是秦员外郎命人做的。 侍卫连来去书信都在秦府找着了,证据累累,皇帝惊了,穆天明就在他眼皮底下,已只能去御书房读书了,居然还能将手伸到西陲,这是想让人祸害景王? 皇帝原不打算动三皇子,想给三皇子一个体面,这可是三皇子自己不要的。 皇帝冷着脸,先罚了不安分的锦衣侯府,将锦衣侯爵位降至最末等,再封三皇子为平侯,有二皇子——安侯在前,刚好两人凑成一对。 得知自己彻底被放弃的穆天明,跌跌撞撞跑到宫门处,负责守宫门的侍卫拦着不让三皇子入宫,三皇子唯有冲着乾清宫的方向,痛哭流涕,不住磕头。 “父皇,求求您见儿臣一面,真的不是儿臣!” 穆天明每磕一下便绝望哀求。 他真的不好解释,锦衣侯的确是帮他打听消息的,可是仅此而已,他并未授意锦衣侯再做别的,秦员外郎为何捣鬼他亦不知,更不知那些带有指使之言、笔迹与他相似的书信,是如何跑到秦府书房里的。 只是皇帝已认定了他,一句辩解都不想听他说了。 三皇子跪了一天一夜,天降大雨,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在他恍恍惚惚快要失去神智时,一柄油纸伞凑过来,缓缓举到三皇子头顶。 穆天明抬起双眼,对上满脸关切的穆天晓。 油伞下的六皇子,始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三皇兄,小心着凉。”穆天晓伸手过来,要搀扶穆天明。 世人皆言六皇子一心追随三皇子,即便三皇子跌落尘埃,六皇子依旧不离不弃,可是谁又知道,穆天明此刻的心情比被雨水浇淋更冷。 “穆天晓,我问你。” 穆天明啪地打掉六皇子的手,抹了把脸沉声道,“姓秦的可是听从你的命令?” 穆天明只把令牌给了穆天晓,秦员外郎所为既非他指使,那就只有穆天晓了,难怪他的笔迹会被人轻易得了去,是穆天晓背着他,谋划这一切,却令皇帝都怪罪到他身上! “三皇兄,终于发现了吗?” 穆天晓轻松一笑,百无聊赖地转动雨伞,看着雨珠滴滴落下。 “我原是想,给景王制造一些麻烦,如此我便能尽快得势,这也是为了三皇兄好。” “你胡说!你分明就是利用我的信任,拿我当踏脚石,你——你忘了你以前一无是处,是谁罩着你,给你差使做!” 穆天明激动起来愤愤地揪住穆天晓的衣领,恨不得亲手掐死这条白眼狼。 穆天晓也不抵抗,任他摇晃了一会儿,勾起唇笑着道:“三皇兄,事已至此,我劝你还是冷静。” 穆天晓一根根掰开穆天明的手指,穆天明惊讶地发现,原来六皇子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穆天晓为自己理平衣襟,慢条斯理道:“三皇兄,父皇已不会再信你了,你说什么都没用。若你安安分分做你的平侯,待我登基那一日,说不定还能念起三皇兄以前的好来。” “你大胆——”穆天明哪受得了这等羞辱,还要再扑上去。 穆天晓身后已抢出侍卫的身影,将穆天明制住。 穆天晓冷笑着转过身去:“三皇兄请便,恕我不奉陪了。” 穆天晓独自撑伞走入雨帘,任穆天明在身后谩骂、哀嚎,始终不予理会。 穆天晓也算彻底摆脱了三皇子,心情舒畅,回到六皇子府,就听见心腹来报,皇帝为景王赐婚了,景王妃正是李鱼。 穆天晓忍不住哼笑两声,娶一个男人为正妃,想必景王也翻不出大浪来了。 他正暗暗得意,心腹后退一步,低声道:“殿下,方才西陲有消息传过来,说景王、得了四名身体康健的嫡子。” 穆天晓:“…………什么??” 穆天晓一脸惊慌,景王不是要娶男人,哪儿来的四个嫡子,还都是好的? 是不是弄错了? 穆天晓不信心腹之言,劈手从心腹手中夺过暗报,一字一句自己来读。 六皇子在西陲的人手不多,无法潜入景王府邸,所谓暗报,也就是与落枫镇老百姓知道的差不多。 景王是真有健康的子嗣了,如此一来,哑疾对景王来说,就不再是不可抹去的缺点…… 六皇子想了一通没想明白,这子嗣是如何冒出来的,但是他已考虑到景王有子的后果,若景王没有哑疾,他又有何优势能胜过景王? 是凭他在工部忙活了大半年修缮好的宫殿,还是凭他做过宫婢的生母? 他好不容易才在三皇子光环下走到如今的地步,眼看就要迎娶一位出身高贵的小姐,眼看就能得到来自岳家的支持,三皇子的势力已尽数为他所用,他正在一步步走向那个位置,难道仅仅因为景王生了儿子,就要将他即将到手的一切夺了去吗?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六皇子将暗报翻来覆去地看,誓要找出景王的破绽。 已没有缺点的景王,此时正焦头烂额。 王喜视四个孩子是四个小福星,为他们寻了最好的奶娘,可是这四个福星,除了刚“出生”那一日吃了几顿奶,后面光是哭,连奶都不肯吃,真真成了四个祖宗。 请了太医来看,太医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急坏了李鱼,可是很奇怪,只要他一抱孩子,孩子哭声立马就小多了,但只要一把孩子交给奶娘,孩子就嚎得脸红脖子粗,一个比一个上气不接下气。 看来还是当鱼时习惯了,没有鱼爹就不行。 孩子们仍想着他,李鱼暗暗欣喜,可是小婴儿再不吃奶会撑不下去——这样是不是就代表只能由他喂奶啊? 喂小婴儿可不是喂鱼,仿佛还挺有意思。 李鱼兴奋地搓搓手:“要不我来试试?” 景王:“……” 景王瞄了一下李鱼平平的胸,忍不住想入非非,难道鲤鱼精天赋异禀,除了能生鱼崽,还能喂奶? 第93章 李鱼觉得景王投向他的视线有些发烫,不过嗷嗷待哺的小婴儿要紧, 李鱼来不及多想。 古代没有奶瓶, 李鱼用了个折中的办法,请奶娘把奶水挤进碗里,他抱起大宝, 用一只极小的银勺, 每次只舀一点点, 放到大宝嘴边, 大宝“啊啊”叫着,使劲摇头。 李鱼:“……” 懂了, 这只崽是不喜欢喝奶呀? 回想他给鱼崽们喂的都是上好的鱼食还有桃花饼,这估计就是问题所在, 鱼崽喜欢鲜的甜的, 不喜欢寡淡的奶水。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此一时彼一时,小婴儿身体都还没发育好, 牙齿也没长出来, 只能喝奶啊。 李鱼温声道:“大宝,要么吃奶, 要么饿肚子。” 大宝:“……” 大宝被鱼爹温柔地威胁了, 扁扁嘴, 含着泪,喝光了勺子里的奶。 李鱼首次喂奶成功, 接下去再喂时, 大宝不小心呛到了, 怎么都不肯就着勺子喝了。 李鱼想了想,命人端来一碟桃花饼,放在一边。 大宝黑琉璃般的眼睛渴望地看着桃花饼。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铁石心肠的鱼爹只是让他闻一闻桃花饼的香味,大宝稍一愣神,鱼爹喂他喝下去的还是奶。 一直在围观的景王:“……” 景王发觉自己想岔了,此喂奶非他想的那种,他朝着李鱼走过去,李鱼正抱着大宝,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景王走近了,看着他温柔的眉眼,内心亦是一片柔软。 景王也学李鱼的样子,抱起一个,以勺喂奶,时不时会看李鱼一眼。 李鱼偷笑,景王抱的是四宝,另外三个宝都像小胖子,只有四宝长得像他一些,景王就最喜欢抱四宝。 四宝一被爹爹抱,就会露出开心的笑容,不愧是最迷糊的崽,估计还没觉出奶水和鱼食的差别,只要爹爹喂,四宝即便吃奶都吃得贼快,景王喂完他,要去抱二宝,四宝手指牢牢攥住爹爹的衣襟,不肯离开爹爹的怀抱。 李鱼这边喂完大宝,也被大宝抓住了,李鱼哄了半晌,还没等到抱抱的二宝和三宝哭得此起彼伏。 李鱼无奈,和景王只能一人抱俩,感觉四个孩子果然还是当鱼时最乖。 晚上就寝,宝们也不肯放手,李鱼红着脸,与景王打商量:“殿下,他们还小,只怕不适应,要不就让他们和咱们一起睡吧……” 以前鱼崽待在鱼缸里,与爹爹们一直待在一个屋子,鱼爹经常和他们一起睡,为何成了小婴儿却要和陌生人——奶娘睡?宝们都不乐意,凭什么做人还不如做鱼,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成天只能喝没有味道的奶,太苦了,鱼崽想要爹爹抱,嘤嘤嘤嘤嘤! 景王向来宠李鱼,李鱼既这般说了,强忍住把四个宝拎出去的冲动,点了点头。 李鱼先把孩子都放在榻上,自己也躺下去,他如今有两个时辰变人,小憩一会儿不成问题,景王自会给他善后。 谁知他一躺,孩子们立刻伸长脖子要贴住他,贴不到的又开始嚎,李鱼只得让几个宝全都挨着自己。 大宝独占了李鱼一条手臂,二宝和三宝两只占去另一边,剩下四宝,紧紧扒住李鱼的腿。 宝们都满意了,李鱼被围成一圈,深感媳妇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景王:“……” 李鱼摸摸他的手指,抱歉地望着他。 景王回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小婴儿精力极为有限,又喝饱了奶,没多久便进入了梦想。 景王等这四只都睡熟了,木着脸起身,把四只统统都抱出去,交给奶娘。 李鱼原被宝们包围着,也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忽觉衣襟一凉…… 嗷,是老攻靠过来了。 李鱼熟稔地勾住对方的肩,他和景王的夫夫生活很是和谐,隔三差五就要吸金。 撇去怀孕不谈,吸金这件事本身李鱼还是很期待的。 但今日的景王不大一样,将吸金贯彻得十分彻底。 李鱼满脸红霞,又麻又痒,泪水在眼睛里不住打转,感觉本来什么都没有的摆设,快要被西出一点什么了。 该不会是因他以前咬过景王,景王这会儿打击报复吧? 李鱼受不了这般刺激,感觉魂都要被西出来了,呜呜叫着捶了他两下,疯狂西着鲤鱼精的景王瞄了一眼银漏斗,这才餍足地放过,改去握李鱼的腰。 次日再给宝们喂奶,景王垂眸专心喂四宝,李鱼抱着大宝,胸口又涨又疼,腿也在打哆嗦,回想起昨夜的荒唐,李鱼忍不住狠瞪罪魁。 景王觉察到他热烈的眼神,朝他一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李鱼:“……” 明明话都说不了,这股扑面而来的浪是怎么回事? ……算了,其实老攻社情一点,也不是不行,他吃的又不是亏。 大宝几个孩子在李鱼安抚下,已一天比一天适应婴儿的生活。 这时皇城来了圣旨,李鱼被封为正妃,景王说到做到,果真为他争取来了正妃的名头,李鱼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这可不是街上百姓随意叫的,而是会记入玉牒,由皇帝亲口承认的王妃,他和景王的婚事已是铁板钉钉了。 旨到之日,景王亦圈定了大婚的日子,王喜早就在筹备婚礼了,万事俱备,何时大婚都不成问题,景王只嫌最近的吉日都太久了,还要再多等几日,李鱼被这个人难得的幼稚逗得发笑,想想孩子都有了,景王仍想着给他一个正式的婚礼,李鱼的心就像在蜜糖堆里滚过一样。 “皇上都同意了,不过再等些时候,殿下别着急。”李鱼含笑劝他。 景王吃到了些许甜头,仍是故意幼稚地哼哼着,要李鱼安抚才能平静,一边示意王喜,务必将大婚所有步骤再抓紧核对一遍。 王公公很快便核对完了,只剩下婚服。 婚礼最重要的一样,便是婚服。景王大婚的婚服,早就按尺寸做足了几套备用,婚服上每一处绣纹都由景王亲自过目,一应饰物也是景王绘了大致的样子,叫工匠打出来的,保证天底下只有这一份。 王妃的婚服和首饰,李鱼并没有试穿过,但是按景王总为他置办衣物的经验,这份惊喜完全不成问题。 终于到了成婚之日,景王亲手将婚服送到李鱼手上,府里伺候的人不多,李鱼又没有娘家人,景王自己上阵,为他束发更衣。 李鱼很快换上了大红色滚金边的婚服,这婚服料子乃是以珍贵的月华锦织就,传闻月华锦做出的衣裳,穿在身上会散发出如月一般清幽的光辉,故此得名。除了月华锦,婚服上还以金线和凤凰羽线交织,绣了一条腾云驾雾、威风凛凛的锦鲤,这条鲤鱼高高跃起,跳过了龙门,衣裳领口处和长长的后摆,绣满了鱼纹,金光闪闪,华丽异常。 婚服所配腰带是以柔软的金丝织成水草的样子,看着宽大,实际很是轻便,腰带上悬着几条憨态可掬的小金鱼,叮咚作响。 婚服头饰则是一顶红宝石珍珠冠,冠上卧了一圈共计三十六条金丝小鱼,鱼身通体镶满红宝,鱼口衔着一串串珍珠流苏垂下来,微微遮挡住容颜,若隐若现。 李鱼此前从不化妆,大喜之日也略施脂粉,以口脂点了双唇,更显明媚。 景王见这一身他穿着正合适,勾唇浅笑,自去更衣,王喜在旁候着,忍不住替主子道:“王妃,按规制,您的婚服该是金凤,这是殿下特意请示了皇上,将婚服改成了如今的样式……” 王喜负责筹备婚事,景王操了哪些心再清楚不过,景王自己不甚在意,不求回报,可是王公公小嘴叭叭的,全都向王妃抖了出来。 李鱼见过叶清欢和公主的婚服,想不到仅仅是婚服上的绣纹,竟还有这般曲折,李鱼内心一阵感动。 景王片刻之后亦换好了与他样式相配的玄色婚袍,李鱼留心细看,景王的婚服绣的虽是王品阶的四爪金龙,腰带却是与他一样的水草样式,腰带上系了李鱼以前赠他的一颗银珠,袖子和衣摆也是与李鱼一样的鱼纹。 这不就是在暗搓搓地秀恩爱? 李鱼为自己长了一双擅于发现真善美的眼睛乐颠颠点了个赞。 景王走过来,低下头欲亲他,颈项上露出一截红线,李鱼坏笑着,手指勾住红线往外扯了一下,想看他大喜之日戴了何物。 李鱼自己,戴得是景王的小玉人,扯出来景王的,不出所料,是他的石头鱼。 摆在一起,依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殿下,王妃,吉时快到了。”王喜高兴地直抹眼角。 景王在袖子底下摸到李鱼的手,两人对视一眼。 李鱼没有娘家,景王府就是他的家,景王抱他登上婚车,自己也坐进去,描红画绿的婚车将绕落枫镇一圈,回到王府再拜堂。 景王大喜的日子,不少百姓前来观礼,跟着婚车一起前行。 李鱼掀开车帘,望着底下乌央乌央的人有些紧张,景王向他示以鼓励的眼神,李鱼试着朝百姓们挥了挥手。 百姓们接连跪下,口中高呼“王妃千岁”,声音之响,震飞了枝头的喜鹊。 李鱼心潮起伏,此刻真正感受到,他已是这个古代世界的一员了。 大宝、二宝、三宝和四宝并排躺在床榻上。 今天只有奶娘,没有爹爹,宝们心如死灰。 外边隐隐传来乐声。 四宝想起方才奶娘与人说起,爹爹们要成亲。 成亲是什么,四宝不知道。但肯定是一件好事。 四宝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 四宝爪子乱蹬一气:“啊啊啊啊啊啊啊!”爹爹成亲好想去! 三宝在他带动下比划手脚:“啊啊!”想去! 二宝嗖地转过脑袋:“啊啊啊?”怎么去? 二宝、三宝和四宝轮流“啊啊”叫了一会儿,达成了一致,接下来四宝带头,努力向床底下滚过去。 要去看爹爹成亲,得先要下得去床。 小婴儿虽没多大力气,但是用滚的,也能到达目的地。 可是他们几个连一个月都没有,小身子翻过去就扭不过来了。 二宝、三宝、四宝通通脸朝下趴在床上。 “啊啊啊!!!”救命啊!!! 目睹这一切的大宝:“……” 大宝手一挥:“啊啊啊啊!”都是笨蛋! 第94章 景王心里算计着小鱼变形的时间, 虽是绕镇子一周, 婚车在人少时, 还是尽量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婚车车夫此前接到了一项独特的任务,便是婚礼当日既要快,又不能扰到王和王妃, 车夫也是景王府的老人了, 为了庆贺王好容易娶到了王妃, 豁出去了, 为此专门操练了一个月。 沿途王府侍卫负责守备,制止情绪激动的百姓靠得太近,婚车平安顺利地返回到王府, 随后便是拜堂。 景王大婚,皇帝离得远未能出席,但是架不住皇帝有一颗爱赏赏赏的心,礼单王喜念了半个时辰都没念完,皇城来的送礼队伍从喜堂一直排到了府外。 这场大婚,能被请到喜堂喝一杯喜酒的宾客也不多,景王本身的性子不喜太过热闹,但这是与小鱼的婚礼,景王不愿喜堂空空荡荡,令镇长领着当地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作为贵客出席了婚礼, 与李鱼关系不错的许大娘也在受邀之列。婚礼大部分宾客虽非达官贵人, 收到的祝福却不曾少。 喜堂上首, 父母的位置分别摆了皇帝的圣旨,与孝慧皇后的牌位。 司仪收到景王示意,就要唱词,一骑快马赶到。叶清欢风尘仆仆下了马,兴冲冲奔入喜堂。 承恩公府知道景王大婚,无论如何也要派人来道贺,叶世子自告奋勇前来,也是想念近一年没见的表兄了。 “天池,终于轮到我对你说新婚大喜了!” 叶清欢笑着拍了拍景王的肩。 景王难得没打掉他的手,而是轻轻勾了勾唇,令王喜取了酒杯过来,与叶清欢喝了一杯。 叶清欢一杯喜酒下去,犹如打开了话匣子,且叶世子本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景王当初离开皇城,曾往承恩公府递过信,要他们沉住气,静观其变,万不可擅自向皇帝求情,也不必私下往西陲传消息。景王走后,除了老承恩公叶骞能坐得住,其他人无不在为景王担心,这一年来,景王在西陲遭遇土匪,外加蝗灾,皇帝还把景王原本在工部的差使交给了六皇子,叶清欢差点就绷不住了,想求皇帝,让景王返回皇城。 幸好老承恩公及时劝住了他,要他相信景王。老承恩公看得透彻,景王正处在一个极为艰难的时刻,承恩公府若是出面,非但帮不了景王,反而会令景王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叶清欢只得继续等下去。 这一等,就等到景王为李鱼请封,皇帝同意了景王的婚事。叶清欢仍是按着老承恩公的指示,未曾多言,李公子此人,叶清欢见过,不止见过,整个承恩公府都很喜欢李公子,觉得这门婚事很是般配,但李公子是男子,这亦是不争的事实,景王往后的子嗣该怎么办? 嘴严如叶骞,竟未告诉叶清欢,李鱼为景王添了四个小公子,子嗣早就不是问题了。故而此时的叶清欢,是真想着安慰景王。 “你别担心,子嗣总有办法解决。”叶清欢将景王拉到一边,轻声道,“本来这话不该我来对你说,扫你的兴,但是我爹、我娘私下都为你想过,你若有了子嗣,李公子往后才不会受责难,你若不想对不起李公子,还可以从宗室里寻,总会有合适的。” 景王挑眉,放下酒杯,拒绝般摇了摇头。 叶清欢:“……” 叶清欢自认还是挺了解景王的,试探道:“你……莫非看不上他人的血脉?” 何止看不上,景王点头。 叶清欢道:“若你实在都看不上,那我这边呢?” 叶清欢挠了挠头,道:“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公主已怀孕了,我应当可以试着说服她,将以后的次子过继给你……你别误会,我也不想如此,如若不行,那最好不过。” 叶清欢到后来语气颇有些悲壮,似也舍不得骨肉分离。 景王:“……” 景王不知叶清欢都歪到何处去了,轻咳一声,王喜听见后,立刻带着奶娘将孩子抱过来。 “殿下,小主子们哭得厉害,老奴不得已,才将他们带来喜堂……” 王喜不敢说方才奶娘不过离开片刻,四位小主子就有三位趴着起不来了,眼泪差点没把屋子给淹了,奶娘怎么都哄不好,王喜觉得喜堂热闹,兴许小主子们会喜欢,做主将几个孩子抱过来,谁知他们看见景王和王妃就更不肯走了,这定是小主子们想看爹爹大婚呢。 景王也想见儿子们,示意叶清欢一同过来看。 叶清欢一头雾水,就见到四个小婴儿,分别裹着金色、金银混色、银色还有黑色的小襁褓,由王喜和一位妇人抱在怀里。 这是谁呀,与景王有何关系,叶清欢摸不着头脑。 王喜满脸堆笑道:“小主子们非要这般穿,奶娘原想都给他们换身喜庆的,他们却不乐意,一动就要哭。” 景王点头,并未怪罪,王喜不知,他却清楚,襁褓的颜色正是鱼崽们各自的颜色。 景王从奶娘手里接过四宝,熟练地抱着拍了拍后背。 叶清欢眼珠子差点飞出去,忍不住问道:“王喜,这些娃娃是?” 王喜为何会称他们是“小主子”?且景王还……抱得如此熟练?! 王喜一拍脑袋恍然道:“世子爷,对不住,老奴一高兴竟忘了向世子爷介绍,这是殿下的孩子,是李……是王妃给殿下生的。” 李鱼能生孩子?? 叶清欢五雷轰顶,慢慢慢慢把头转过去,盯着满脸骄傲的景王。 王喜之言给他的冲击太大,叶清欢需要时间反应。 李鱼,给景王生了四个孩子? 男人,也能怀孕吗! 王喜不得不给快晕过去的叶世子大致解释了一通,虽然全程王公公也很晕,可是有殿下亲自镇着,有妇科圣手,有其他大夫,还有四个小主子为证,他敢对天发誓,不可能是假的。 叶清欢自己也看出来了,孩子中有三个像极了景王小时候,另一个被景王抱着的,瞧着很像李鱼。 若是假的,哪能这么真? ……等等,叶清欢忽然间意识到,他以为没有子嗣的景王,其实早有了四个健康的儿子。 而妻子还在孕中的他,又输了。 景王明白叶清欢提到过继是为他着想,实无冒犯之意,景王并未生气,只是嫌叶清欢傻站着碍事,才兄友弟恭了一小会儿,就要叶世子哪凉快哪待着去。 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拜堂,不能误了吉时。 景王向司仪使了个眼色,司仪随即开始唱词。 李鱼带着珍珠冠,被前边垂下来的珍珠步摇闹得不知所措,景王快步走至他身边。 “殿下。”李鱼笑着唤道。 景王今日笑多少回都不嫌多,伸手一握,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手。 这只手只要一牵上,满堂喧哗都化为了安静祥和。 李鱼眼角余光瞥见了一只火盆,怎么回事,王妃也要跳火盆的吗! 他挺担心自己笨手笨脚,会不会把火盆踹翻,或者把贵重的婚服烧坏,似乎都不大吉利。 景王在他犹豫之际揽住他,轻轻往上一抱,李鱼忽觉自己双脚腾空,脑子也跟着空白了一瞬。 须臾,他就被放在地上,火盆已在他身后了。 李鱼脸上红云朵朵,珍珠步摇都挡不住他的羞臊,大庭广众之下景王竟然抱着他跨过了火盆。 王爷实在太会了,宾客们忍不住善意地笑出声来,数叶清欢笑得最起劲,跟在后边的喜娘不约而同都涨红了脸。 终于该拜堂了。 李鱼站在景王身侧,两人一起,向着天地、父母的位置充满诚意地拜了两拜。 最后是各自深深的对拜。 其实景王当日与他签下婚书,他们就算是夫夫了,这场大婚更像是对世人的宣告。 宣告从今以后,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 景王让王喜招待宾客,自己陪李鱼回到婚房。 他已养成了习惯,全程时不时都会看一眼银漏斗,小鱼变身时限快到了,他务必要守着他,大喜的日子,不能让他有一丝惊慌。 闲杂人等都被清了出去,景王用喜秤拨开李鱼额前的珍珠步摇,两人相对凝视片刻,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景王手摸向袖子,李鱼期待地望着他,猜他这次会拿出什么纸条来,也有可能是属于大婚的别出心裁的礼物。 但是景王袖中并无玄机,而是从袖子后面,抽出了一只长圆的匣子。 景王将匣子打开,匣子里盛着一卷画轴。 李鱼在他眼神示意下地将画轴展开,这原来是景王画的一幅群鱼图,图上拢共六条栩栩如生的鱼,两大四小,大的中有一条银色为底泛着金,正是李鱼的鱼身,小的则是金、银、金混银,还有乌黑,很容易就看出是四条鱼崽。 可是不对啊,李鱼数了又数,他加上鱼崽应是五条,画上多出来的另一条大黑鱼,是谁呀? 李鱼思索良久,直到瞥见景王婚服下面是玄色袍子,李鱼这才意识到,景王把他自己画成了这条大黑鱼,群鱼图,分明画的是鱼鱼一家。 李鱼尤其喜欢这条威风的大黑鱼,看了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把画收起来,回道:“多谢殿下相赠。” 送完了新婚贺礼,景王依旧用圆房那日合卺过的一双玉杯,倒满青梅酒。 这次是李鱼率先饮了,调皮地扑过来渡给他喝。 银漏缓缓吐着沙粒,两人的身影在喜床上滚动、抵死纠缠。 正当火热之际,隔壁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又一阵婴儿啼哭。 李鱼、景王:“……” 两人皆停下动作,对视了片刻。 李鱼还在喘息中,可怜巴巴求道:“殿、殿下,孩子们……” 做爹就是这点不方便,总不能只顾自己颠鸾倒凤,不顾孩子。 景王认命地平复了一下呼吸,去隔壁把几个孩子抱过来。 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哭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他们好容易才被带去喜堂看热闹,可是鱼爹竟没有发现他们,且一会儿工夫两个爹爹都不见了,奶娘很快又把他们带回来,没有抱抱安抚,自诩最懂事的大宝都要炸毛了。 景王爹爹一出现,另几个宝立刻有默契地收了声,哭过头刹不住的四宝不小心打起了嗝。 景王摇了摇头,一只手抱俩,将鱼崽们全部拎去新房。 几个宝终于见到了婚床上的鱼爹,齐齐扒住鱼爹,想和鱼爹一起睡。 又被围成圈的李鱼:“……” 李鱼觉得自己犯了蠢,上好的洞房花烛夜就这般泡汤了,他刚要向景王道歉,景王却躺下来,冲他眨眨眼睛,将他拥进怀里。 如此,即便是被孩子们包围住,他们两个也没有分开。 “殿下,我是不是太沉了?” 李鱼在他肩上枕了一会儿,生怕把下面的人压坏了。 景王摇了摇头,将孩子们的脸都转到另一边,环住李鱼的腰,在李鱼还要喋喋不休时,亲了他一下,又一下。 李鱼不得不住了嘴,因为孩子就在身边,不能发出奇怪的声音来,两人互相抵着对方,断断续续、充满爱意地亲wen。 他们等孩子都睡着,等李鱼变身时限到了变回鱼,等过了凌晨又重新变回来,不论等待有多漫长,总会迎来只属于他们两个的亲密时刻,能够将对方拆吃入腹。 第95章 景王大婚, 一般人不敢闹洞房, 除了叶清欢,叶世子可不是一般人。 宾客由王喜安排, 各自多饮几杯喜酒之后,便早早道别,唯有叶清欢摸到了新房外。 “世子爷, 又是想被殿下拎出去了?”王喜笑着挡住他。 景王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新房半步,王喜即便自己想闹也爱莫能助。 “镇上有家‘全巨得’, 是家卖烤鸭的店,原是殿下为王妃所开,今日大喜, 店里烤鸭可随便吃, 世子爷若是觉得憋闷, 可往那儿走一走。” 王喜便是连去处都给叶世子安排好了。 叶清欢原是想听个壁角,改日亦可笑话景王几句, 谁知被王喜拦了, 还被王公公强行替主子秀了一脸, 叶清欢也不好意思再逗留下去。 屋子里红烛已熄, 应当也没什么热闹可凑了, 烤鸭听上去仿佛还不错~ 叶清欢正想着, 门忽然毫无预兆地从里边被打开, 景王赤着上身, 手里用衣裳裹着一物, 匆忙走出来,与王喜、叶清欢撞了个正脸。 景王淡定地一点头,目不斜视护着怀里的东西,大步往隔壁屋子去了。 叶清欢、王喜:“……” 叶清欢目力不差,瞥见景王怀里那堆衣裳里,露出了一小截鱼尾巴。 就是——景王最喜欢的那条鱼——的尾巴,银里泛着金,叶清欢很有印象,绝不会认错。 方才是怎么回事? 叶清欢呆了,过了半晌结结巴巴问王喜道:“王公公,景王他……” 新婚夜怎会抱着一条鱼跑出来,还、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王喜也很震惊,不过王公公显然比叶世子有经验,在他眼里,他家殿下不论做什么都是对的,王喜很快反应过来,见怪不怪道:“世子爷,我家殿下就爱如此。” 叶清欢:“……” 就爱如此是怎样? 景王竟……有那种癖好吗! 叶清欢一时间,不知该同情才嫁过来的景王妃好,还是该同情景王手里的鱼了。 李鱼藏在景王怀里,不敢把脑袋露出来。景王不是第一次照顾变成鱼的他了,李鱼一点不担心,因是新婚夜,鱼崽们睡着之后两人就没太顾虑,临到变回鱼才发现喜房里竟没摆鱼缸,王喜也是好心,布置屋子时,怕两位主子喝醉了不慎撞到,就将鱼缸临时挪去了隔壁,因是大喜,李鱼和景王注意力都黏在对方身上,竟未提前发现…… 李鱼变回去才发现不妙,景王大致能猜到鱼缸被挪去何处,着急带李鱼出来寻找,这个兵荒马乱的新婚夜也算过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景王动作很快,本不欲惊动任何人,谁知中途竟会与叶清欢和王喜不期而遇。 李鱼深吸一口气,幸好那俩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他这个王妃真的没法见人了! 景王将李鱼安置在鱼缸里,等待重新变回人的间隙,李鱼开始考虑要不要主动问一问系统,何时能彻底结束这变来变去的生活。 鱼崽们变成人,起码能维持好几年不变,没道理他这个鱼爹,还得总是提心吊胆害怕身份会败露吧? 自从鱼崽们“长大成人”,坑鱼系统似乎已销声匿迹了,后续主线迟迟不出。 李鱼被景王照顾得极好,日子过得安逸,有时难免会想就这样凑合着过也不错,可是经历了这场心惊肉跳,他又想彻底变回人了。 不过眼下,还是先得等他把洞房花烛过完再说。 新房里反正还睡着几个孩子,就当金蝉脱壳,换换阵地也不错…… 景王与王妃的新婚夜,最终是在新房隔壁度过。 次日清晨李鱼在银石床上摊成了一张鱼饼,景王为他备了爱吃的,又给他裹好水草被,神清气爽地去看鱼崽。 身为西陲地位最高的男人,景王不止给自己放了婚假,也给百姓们都放了假,算是庆祝。 谁知出门左转,又见到眼睛底下青黑一片的叶世子。 叶清欢无意间发现了景王的秘密,心里憋得慌,去全巨得连啃了三只烤鸭也没变舒坦,回来发现景王仍未回到新房,叶世子也越来越犯愁。 李鱼是他朋友,而景王是他的嫡亲表兄,是承恩公府要追随的人,理智上叶清欢当然清楚自己应当帮谁。 可是感情上他却无法置之不理。 “你好容易才与李公子成婚,千万别对不起他!” 叶清欢丢下这句话,扭头便走。 景王:? 景王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没理他。 一会儿王喜过来了,对着景王欲言又止。 “殿下,老奴就、说一句,您……您往后可要好好对王妃啊。” 景王:“……” 李鱼这只鱼饼,睡饱之后,抓紧时间进入了系统。 昨夜最后他迷迷糊糊好像听见了系统音,但是不太确定。 系统总是喜欢在他“忙得飞起”时,刷新提示。 算起来,他已有段时间没来精神世界了,上一次进是为了收取“长大成人”的奖励,说来也巧,当时他正发愁鱼崽都变成了婴儿,要如何向王公公等人交代小小鱼的去处,四条小小鱼一起“不见”,他又“生”了四个孩子,会不会惹人怀疑? 幸好系统发的任务奖励就是四条小小鱼对应的鱼抱枕,这下帮了他大忙。 鱼崽们如今也是拥有抱枕的鱼了。李鱼动了些脑筋,在景王帮助下往小小鱼的鱼抱枕嘴处、尾处分别填了磁石,又在他自己的鱼抱枕尾处也填了一些,如此就能将所有鱼抱枕连成串,与他和鱼崽们嬉戏时一模一样。 坑鱼系统尽管大多数时候很坑,在某些细节上还是挺靠谱的。 他穿书成鱼,被迫做各种任务,是拜系统所赐,可是他在书里找到了另一半,也是因为系统。 李鱼曾对系统无比厌恶过,到如今已很难形容出是何感觉了。 他照例查看了一下主线,发现有新任务亮了起来。 看来昨夜真有提示,毕竟是成为连皇帝都承认的夫夫了,关系又上了一层,新主线总算是刷了出来,下一个主线是—— “鱼的产后护理”。 感觉被窘到的李鱼:“……” 以前他顶多以为这任务名很是奇葩,如今连鱼崽都生了,产后护理算个毛。 对了,这么说他也算是“产后”了吧? 李鱼淡定地查看主线细节。 按系统尿性,一定又是分成了几步,你以为只有一个任务,其实是批着一个任务皮的几个任务。 这主线……等等,李鱼赫然发现这主线下面有两步竟是已完成状态! 产后护理第一步:孵化鱼卵,已完成,奖励待领。 产后护理第二步:喂养幼鱼,已完成,奖励待领。 李鱼略一思索,这两步,不就是他和景王刚开始学着养鱼崽,记得当时主线还在判定中,并没有什么动静。 系统解释道:“宿主与暴君的关系在大婚之后已密不可分,达到进入下个主线——‘产后护理’的条件,这个主线与其他主线不同,主要执行人为暴君,前两步进行时,虽主线还未开始,但是对幼鱼产生的积极影响还在,系统因此判定为已完成。” 李鱼听明白了,“产后护理”是景王主场,他只负责咸鱼躺,谁让他和鱼崽都是被护理的那个? 景王不愧有男主光环,一下子就完成了俩。 李鱼好奇道:这两步有何奖励?执行人变成景王的话,奖励是不是也会相应给到景王? 可是他老攻应当什么都不缺吧——只缺他这条鱼。 系统:“奖励仍会给到宿主,每一步奖励为暴君的一个秘密。” 李鱼:“……” 又是秘密,李鱼不着急领取,还是先存着,万一往后有用呢。 相比景王的秘密,他更关心如何变回真正的人,主动问道:这已是第三个主线了,何时才能彻底变成人? 系统立刻弹出提示:“‘产后护理’主线第三步,限时任务‘保护鱼宠’,奖励为恢复人形,请问宿主是否确定开始?” 李鱼大喜,以前问半天总是没有下文,这次一问马上就有了,希望的曙光近在眼前! 李鱼问:具体是怎样的任务? 感觉仅是“保护鱼宠”太笼统了。 事关宿主能不能彻底恢复,系统难得详细解释道:“任务限时为三日,确定开始后,宿主将会轮流变成人鱼或者鱼人,无法自由行动,需由暴君独自进行保护,期间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任务将判为失败,请宿主谨慎选择。 李鱼:“……” 就是一个他需要被保护的任务? 人鱼是什么他懂,可鱼人呢? 系统道:“人鱼是上身为人,下身为鱼,鱼人则相反,是上身为鱼,下身为人。” 李鱼:“……” 也就是说,在这个任务里,他会变成半人半鱼,非人非鱼。 完蛋了,这样一看仿佛更像一条鲤鱼精了。 若只是变成鱼还好,变成人鱼或者鱼人,别说让景王保护他,说不定会吓到景王。 白蛇传里,半人半蛇的白蛇精曾吓死书生,了解一下。 李鱼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万一手抖点了开始,就会立刻变成人不人鱼不鱼,任务只有一次机会,还是先给景王做一做心理准备,他当然希望能成功,往后就是幸福生活了。 李鱼退出系统,寻了个时机先变成人,很小声地问道:“殿下,我有一个……劫要渡,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第96章 因李鱼把系统鱼的身份伪装成了鲤鱼精, 向景王和盘托出时, 就将做任务顺口解释成了渡劫。 大致就是,他需要挑时候渡个劫,期间三日,会是半人半鱼的形态,需要景王的照顾与保护。 景王攥紧他的手,静静地听。 李鱼很快就将任务转述了一遍,景王时不时蹙眉深思, 但握住他的手, 始终未放。 李鱼舍不得给对方太大压力, 主动道:“也不是马上就要渡的,可以慢慢来, 先选个无人打扰之处……只不过到时我会变得很不像样,行动也会不便,殿下请多给我备些吃的和清水,别让外人见到我,应当就行了。” 虽说任务名是“保护鱼宠”, 他都变得不人不鱼了,肯定还是待在府里,不会有危险, 如此任务相对也容易一些。 景王想得比他复杂得多, 取了纸笔写道:等我几日, 护你周全。 李鱼反复念着这几个字, 胸口阵阵发烫:“殿下难道就不问问, 我会变成何样吗?” 景王托住他的手,笑着写:不论何样,你都是你。 “那好……殿下到时千万别笑话我。”李鱼故作轻松。 相恋时,人们一般都会希望在恋人面前保持尽量美好的一面,李鱼内心也是如此,才刚成了婚,他虽非倾国倾城,好歹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帅哥,下意识不会想让景王见到自己不人不鱼的一幕。 若是人身鱼尾还好,若是鱼身人腿,就真的与妖怪差不多了。本以为当着景王的面变鱼已很难堪了,系统还要他人不人鱼不鱼,真是一次又一次只有更坑没有最坑啊。 可若想完成主线这一步,彻底恢复成人,再不乐意没有别的办法,这一步执行人必须是景王,光撒谎是不可能绕过去的。 就算景王一直对他很好,李鱼难免会不安,可是景王简单的一句话,驱散了他内心的焦灼,他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兀地转过身去。 别误会,伤心难过才是哭,他只是被老攻给感动得,嗓子不太舒服。 想想景王对他诸多呵护,他该信赖景王,也许人鱼鱼人真的会很惊悚,景王会很吃惊,但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李鱼情绪激动,景王误以为他在害怕渡劫不顺,又继续写,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 李鱼弯着唇角,用力点了点头。 自从和这个人在一起,成婚,他一直都很放心。 这次交流之后,景王已知李鱼要“渡劫”,就做了不少安排,皇帝最近在折子中总会提到几个孩子,虽都是一句半句,景王推测他们一家六口在西陲的日子应当不会太久,但是眼下孩子们还小,即便皇帝有意,景王也不打算让他们太过奔波,至少他会争取到四个孩子断奶之后…… 小鱼虽说渡劫不着急,可以慢慢来,但他觉得,宜早不宜晚。渡劫之地还是选在西陲比较稳妥,在西陲他能全权做主,即便怀孕生子也能圆过来,若是回去皇城,恐有诸多约束,他也担心会暴露小鱼的身份。 依他看,大婚之后这几日就很不错,为了大婚他早将要务处理得差不多了,婚假中也不会有没眼力见的过来打扰。 只是他与小鱼去渡劫,孩子们就得托付给王喜,叶清欢也还没走,倒是能捉过来应个急。 景王在落枫镇,除了镇长收拾出来供景王居住的这处府邸,王喜后来也暗中置办了一些房产,以备不时之需。景王挑中了其中一间宅院,位置离府邸不远,与府邸之间亦有暗道相通,正可以拿来渡劫。若是有事,也能及时回府。 景王选中这间宅子之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李鱼,李鱼惊讶于景王的细腻,说来惭愧,他只想着要备水备粮,景王连处所、孩子都想到了,是真的不必他操一点心,李鱼都没有额外要补充的。 景王暗中令人将宅子尽快收拾出来,又令许大娘备了好些李鱼爱吃的,并干粮、鱼食,装了满满一车,别说只呆三日,三十日的分量也足够了。 作为西陲身份最高的人,景王带王妃去何处,自不必向外透露,但是王喜和叶清欢处,总得要有所交代,景王的意思是装作去打猎,可他本人在皇城都甚少去猎场,以此为由实在太过敷衍,李鱼想多少也帮点忙,灵机一动,想到了蜜月这个说法。 “殿下,我们那儿成亲了都会度蜜月,就是刚成婚的两个人出去游玩、散心。” 李鱼心想真是亏大发了,为何任务要三日他就老实告诉景王说要三日,应该多几日过一过二人世界的。 他既说了,景王深以为然,并且以此转告叶清欢和王喜。 王公公得知殿下和王妃要独处,高兴得不行,府里已有四位小主子、小少爷了,说不定这趟回来,能再多几位小小姐呢? 王公公乐颠颠地应了,并且活学活用,祝殿下和王妃蜜月快乐。 叶清欢处就不大愿意了,被抓壮丁的叶世子虎着脸道:“凭什么你们去度蜜……蜜月,我却要给你们带孩子?” 景王一瞥王喜,王喜噗地笑了:“世子爷,殿下说就凭让你照顾是看得起你。” “我呸!”叶清欢道,“我是过来喝喜酒的,是客人,天底下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怎么着也得让我跟去度蜜月吧。” 景王嫌弃地剜他一眼,小鱼说了,度蜜月的是夫夫,妄图打扰夫夫度蜜月的是蜡烛(灯泡)。 不论叶清欢同不同意都不重要,景王准时带着李鱼启程,四个孩子被交到叶清欢手上。 鱼崽们如今不能说也不能动,可是能听,已通过各方对话得知爹爹们出门了,将他们交给王公公和叶叔叔照顾。 鱼崽们和王公公很熟了,王公公照看的时候,大宝到四宝一致都很乖。 而叶叔叔却是头一次见,几个宝对陌生人都不大客气。 而叶清欢快要当爹了,景王不做人,并不妨碍他好好照顾孩子,只是他才见到三个像极景王小时候的胖娃娃——他好容易才分得清大宝、二宝和三宝,其中二宝三宝一见面就嚎,吵得他脑仁疼,大宝板着张脸,神情严肃。 叶清欢小时候也是被小胖子揍过的,一瞬间还以为见到了真小胖子,内心怵了一下。 他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想太多,随即又接收到这孩子投过来的嫌弃目光。 叶清欢:……怎么回事,好想揍! 然而叶世子是大人,不能对手无缚鸡之力且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出手,所以到底也没揍成。 叶清欢把二宝三宝抱起来,又不太熟练地把大宝揉进怀里。 想着这也是种历练,再过一段时日,他自己的孩子也该出世了。 叶清欢摸摸三个宝的脑袋,忍不住微笑。 噢,还有一个四宝,长得有几分像李鱼,不像另外三个宝这般调皮,见到他总是笑得灿烂。 “四宝,快叫叔叔!” 叶清欢来了劲,掐了一把四宝的小嫩脸,典型的欺软怕硬。 四宝依旧微笑,忽然“嗷呜”一口咬住了叶世子的手,虽没有长牙,空荡荡的牙床给手留下了两道杠。 叶世子鬼哭狼嚎。 李鱼与景王这一边,很快两人就到了秘宅,景王不多时便把其他人都遣走,只剩他们自己。 吃食都带够了,院子里景王命人挖了个池子,里头注满了清水,鱼缸也都带过来了。 “殿下,我……要开始了。”李鱼打了声招呼。 景王拉住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锦囊,递给李鱼。 “这是何物?”李鱼问,景王总是会有许多花样送给他。 在景王眼神示意下,李鱼打开了锦囊。 只见锦囊里躺着一枚陈旧的护身符,以及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了护身符的来历,这原是孝慧皇后在景王出生前,为未出世的孩子求得的护身符,这实际也算是先皇后遗物,景王一直珍藏着,未曾佩戴。 来西陲前夕,他特意命人带着护身符去找了然禅师,请了然开了光,就是为了这一刻。 妖精渡劫,通常都会有危险,景王深信,这枚护身符可以护李鱼一命。 “殿下,多谢你……” 李鱼吸了吸鼻子,心情复杂地把护身符挂在脖子上,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真的在渡劫,这护身符充其量只是纸片,就算有什么事也起不了作用,想不到他为了掩饰自己的一个谎言,景王却交出了全部的心意和信任,都凝聚在这张护身符里。 哪怕他是不得已,此刻也很愧疚。 可以开始了,景王冲他轻点下巴。 “殿下,你可不可以先转过去?” 李鱼提了最后的请求,他也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得给景王一个缓冲,也给自己一个缓冲。 景王对他百般体谅,他一说,便听话地转过身去。 李鱼咬牙飞快进入系统,在系统确定是否开始进入任务时,毫不犹豫地选了是。 脑海里一瞬间飘过的念头,系统说人鱼和鱼人会轮流出现,也不知他是先变人鱼还是鱼人? …… 李鱼回过神来,感觉周身被凉意充斥,脸上有些发痒,低下头,发现腿和脚都在。 李鱼以为自己还没变,可是一张口已说不出来话,再一看,自己的一双手已变成了短短的鱼鳍,他忽然意识到任务已经开始了。 不同于他的鱼形,鱼形是一条完整的鱼,实际体型比人小很多。可是眼下,他的腿脚还是人类的,说明人的体型没变,然而一双手却…… 啊啊啊,这是鱼人形态! 下半身是人,上半身是……!!! 李鱼赶紧要捂脸,可是鳍太短,一会儿工夫就觉出呼吸不畅,看来虽是半人半鱼,是鱼的那一半也是离不开水的。 李鱼自己都不敢看自己,更不敢叫景王转过身来,他用脚迅速勾过身边备的一块布巾,想尽办法把上半身包住。 李鱼顶着布巾,撒开腿狂奔进院子里,一头扎入水里。 就算对景王有信心他也不要…… 嘤嘤嘤,他自己都不敢看,更不敢让景王看! 景王就听见“扑通”一声,李鱼已跳入水里。 这是怎么了? 景王不知李鱼变成了何样,在池边站了一会儿。 这间宅子的水池没有原景王府的深,景王在岸上,能隐约看见李鱼的身影。 他也发现了,小鱼似乎没有彻底变成鱼形。 鉴于对方有藏在水底不肯出来,结果受凉的前科,景王怕他这次亦是如此,没多久便打算下水。 就在他将要脱去外袍时,水波荡漾,水底的人已游出了水面。 小鱼?景王很是担心。 此刻的李鱼一言不发,上半身和脸被布巾裹得严严实实,站在水里。 布巾露出两个孔,李鱼从孔里看着景王,嘤嘤嘤,殿下你别过来! 他们两个都不能说话了,李鱼紧张地注视着景王,一旦景王靠近,他就往后退。 几次下来,景王也知他在躲闪。 景王想了想,伸出一只手要拉李鱼出水,李鱼本能要接,可是鱼鳍刚露出一丁点,想起自己够不着,又猛地缩了回去。 景王:“……” 景王目力很好,已瞥见了藏起来的鱼鳍,愣了愣,大致也能猜到小鱼为何要蒙住脸和上半身了。 ……的确是有些意外。 景王轻咳一声,小鱼既不让他靠近,他如何才能安抚小鱼? 景王目光扫视,发现了一支竹竿。 李鱼亦跟着瞧见了,他与景王总要接上头,竹竿或许能用来传递消息? 李鱼满怀期待地等着,然后就见到景王割下半边袖子,绑在竹竿上,然后以竹竿缓慢靠近他。 李鱼:? 被竹竿挑着的衣袖,在他头顶轻轻拂动。 这个动作……李鱼一怔。 就好像,景王曾做过无数次地,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第97章 大混账, 以为这是在钓鱼吗! 李鱼被景王逗得发笑,迟疑了一下, 鱼鳍扒住挂在竹竿上的袖子一角。 景王试着将竹竿往回收,李鱼步伐微动, 亦跟随竿子走到景王面前。 景王没在钓鱼, 可他却真的被钓上钩了。 景王弃了竹竿, 再次伸出手来, 这次李鱼把亮闪闪胖短短的鱼鳍交出去,景王没有一丝迟疑地牵住。 你别怕。景王拍了拍他的鳍。 这是景王常做的小动作, 李鱼绝不可能会错意。 傻子……李鱼涩然心想,我分明是怕你会怕。 他不再躲了, 顶着布巾扑入景王怀里。 鱼人形态,上身容易缺水,腿脚却很灵便。 景王原是怕他呼吸不过来, 一直陪他待在水里。 李鱼时不时游动几下, 鱼人主要靠鱼鳍还有双脚踩水, 因这水池并不深,李鱼经常会偷懒,干脆就用脚踩着水底走,将不伦不类发挥到了极致。 李鱼在池子里走着玩,还幼稚地朝景王泼水, 用力踩一下他的脚就想逃。 然后被景王面无表情地抓住脚踝, 拖回来。 这个姿势令李鱼意识到了危机, 虽然他上半身是鱼, 下半身却是人,该有的都还有,艾玛,若他使劲挣扎,景王会不会对可怜无助又弱小的他兽性大发? 还是别了吧,鱼人太败兴致了,李鱼怕连他自己都会吐,不敢乱想乱动了,乖乖顶着布巾倚靠在景王身侧。 反正抱抱可以,要揭他的布巾子还有那什么免谈! 李鱼脑子里尽是些有的没的,而景王一心陪他渡劫,仿佛知道他不愿被瞧见布巾下的鱼脸,只要他不主动取下布巾,景王并不强迫,就当他仍是平常的小鱼。 李鱼总算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形象。 第一日有惊无险地过去,李鱼不知不觉躺在景王怀里睡着了。 睡醒,他发觉自己仍顶着布巾,意识到已是次日,李鱼立刻看向自己的手。 任务要持续三天,他会轮换形态。其中手是一处关键,他已吸取了一些经验,手若是鱼鳍,那就说明又是鱼人没跑了。 希望这回是人鱼,不过就算仍是鱼人,景王也会保护他,完全不用他操心。 有时希望太高容易失望,李鱼怕失望,只小小地希望一下,飞快地瞄一眼。 一夜过去,只见他短短的鱼鳍——已不见了!! 在他眼前,是一双五指分明的人类的手。 李鱼压制住激动的情绪,试着抓握双手,证实自己并非是在梦里之后,又以这双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脸疼,且没有鱼鳞! 李鱼高兴地把整条布巾甩掉,狠狠呼吸着新鲜空气。 脸和手既都是人,这回应当是人鱼了! 李鱼低下头,再去看自己的腿,果然,他看见了一条银里泛着金的鱼尾。 以前他是鱼时,见多了自己的尾巴,并没有额外感觉,如今这条鱼尾也变大了,变得很神气,几乎与他的腿一样长,从脐下三寸的位置开始长出银色鳞片,鱼尾取代腿长在人类的身体上,与人身的结合宛若天成。 某种程度来说,这种人鱼形态相当接近他臆想中的美人鱼,而非儒艮。 想不到他竟从一条食材鲤,变成了一条锦鲤,最后还能变成美人鱼,这真的是…… 之前鱼人他想哭,人鱼他却想大笑三声,果然人才是最不可理喻的动物! 李鱼对着水面,欣赏够了人鱼美少年,然后开始试着熟悉人鱼形态。 他先rua了rua自己的鱼尾。 没错,他从未rua过自己,一条鱼办不到的事,人鱼却能轻松办到,原来rua鱼是这种奇异的感觉! 李鱼rua完自己,又试着摆了摆尾巴,银色鱼尾在水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连李鱼自己都被惊艳了。 他还想试试人鱼的尾巴,偷偷摸摸爬上岸,他是鱼时可以将尾巴当滑板来滑,也不知人鱼行不行。 因上半身是人,出了水呼吸没有任何问题。李鱼试着直接以尾巴站立,可能是如今体型变化太大,平衡一时不好把握,鱼尾暂时无法支撑他的身体在地上行走。 李鱼又尝试跃起,鱼尾力量还在,他能在地上跳起来,落地后稍有些不稳,李鱼缓了缓再起跳,如此虽不能行走,以跳跃的方式,能够移动一小段距离。 唯一算得上不便的是,在地上久了,人鱼的鱼尾会变得干燥,这种干燥慢慢会带来类似于皮肤开裂的痛感,不过比起鱼人无法呼吸就强得多,只要马上把尾巴伸入水里就舒服多了。 总体来说,人鱼颜值比鱼人高,性价比也高! 李鱼高兴地在地上水里来回蹦跶,动静太大,吵到了景王。 李鱼见他羽扇般的眼睫微微颤动,知道他快醒了,连忙跃入水里,藏好鱼尾。 景王睁眼,就见到上半身已是人的李鱼,正伏在他怀里,乖巧地望着他。 小鱼?景王一笑,摸了摸李鱼的发顶。 李鱼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朝他歪了歪脑袋,景王就见到李鱼身后,一条银色生金的鱼尾冲出水面,缓缓扬了起来。 景王:“……” 意识到这是谁的尾巴,景王的惊讶一闪而过。 之前小鱼有鱼鳍,下半身是人,如今这是……反过来了? 他的眼前,少年玉立,面容依旧,下半身却是一条炫丽壮阔的鱼尾。 景王有生以来,还从未见过此般景象,既纯真又妖冶,既神秘又美丽。 这真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妖精了。 而李鱼一直在等,等景王接受这个事实,人鱼很美,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非但不遮掩,还很期待被景王看见。 他故意围着景王慢慢游动,鱼尾很柔很软,时不时触过对方的手和脚。 见景王未有任何逃避之色,李坏心眼子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整条鱼尾绕在景王身上。 以前他会用鱼尾缠紧他的手指,如今他要用鱼尾缠紧他这个人。 在他没有嫌弃他的鱼人形态,愿意保护他时,他就想这般做了。 李鱼张开双臂,猛地搂抱住对方的颈项。 “殿下,你喜不喜欢?” 李鱼在景王唇畔印了一个吻,柔声问道。 景王怀里唇上都是小鱼的气息,哪受得了这般撩拨,几乎快要控制不住。 但他还记得渡劫之事,不能轻易回应,而是克制地抱紧这条人鱼,耳根泛起淡淡微红。 缠着他的这条鱼尾,被他rua过无数次,景王为了强行转移注意,试着mo了一下鱼尾。 被碰到的尾巴尖剧烈颤抖,李鱼发出“啊~”的一声惊呼,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鱼尾其实是很明感的,当他是条鱼时,被rua只觉得舒服,人鱼时这种感觉被放大了数倍。 李鱼自己都能听出来自己声音里的浪,这哪算什么惊呼,与春心荡漾的申吟也差不了多少了。 景王浑身一僵,因他这声浅吟,不敢再擅动,耳根愈发地红了。 李鱼还被他抱在怀里,对方的变化,皆一清二楚。 鱼尾开始行动,锲而不舍地蹭蹭蹭,李鱼“啵唧”一口,亲在他耳垂上,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殿下,你想不想?” 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人鱼了,光用来大眼瞪小眼简直浪费生命。 话说回来,任务时还想做,他可是第一鱼了,反正系统也没阻止他,应当可行。 景王:“…………” 景王喉结滚了滚,望着怀里人湿漉黑亮的眸子,这时候谁能不想? 只是还在渡劫…… 李鱼就怕他转不过弯来,把大好机会白白浪费了,连蒙带骗道:“殿下,没关系的,这也是渡劫的一部分。” 景王一怔,这也是渡劫? “是呀。”李鱼坏笑着道:“是渡情劫,鲤鱼精一定要吸金的。” 景王会过意来,bao着这条不安分的鱼,挑了紧靠水池边的一处空地,将身上的衣袍解了铺好,李鱼顺势躺下,鱼尾恰能伸进水里,怎么折腾都会很舒服。 “殿下,我跟你说……” 李鱼趴在景王耳边,笑着说个不停。 鱼的构造与人还不一样,李鱼自己没怎么研究过,只知大概,与景王临阵钻研了一下,意外发现了新大陆,鱼尾兴奋时把水拍得山响,总算找对了位置,得偿所愿。 一场欢娱过后,李鱼昏昏欲睡。 景王随意套了件里衣,将李鱼抱去房里,为他将尾巴上沾到的沙砾通通擦去。 李鱼裹着被子小声哼哼着,眉头轻皱。 景王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鱼鳞有些干涸,回想方才浸在水里时生龙活虎,可能是缺水的缘故。 景王于是用湿布巾不停为他擦拭鱼尾,李鱼眉头舒展开了,也睡得踏实了。 然而这一日还未过去,临近夜间,外头忽然敲锣打鼓,人声鼎沸。 李鱼枕在景王腿上,惊醒过来,怕发生什么大事,要景王去看一看。 景王只是不允,他已提前都安排好,绝不能擅自离开小鱼。 没多久,一名手下传来消息,原来土匪们趁着景王大婚,竟偷袭落枫镇。 吃了好几次败仗的土匪头子以为景王大喜定会放松警惕,落枫镇官兵又大多放了假,真是天赐良机。 的确是天赐良机。 景王森冷一笑,要推他去应战的李鱼,生生品出了点“天凉了,土匪也该亡了”的味道。 第98章 景王递给李鱼一份暗报, 李鱼粗略看了一下,原是景王婚假这几日,在镇上设伏的计划。 土匪想趁景王大婚放松戒备之时钻景王的空子, 景王自己却先一步料想到了。 落枫镇优势在于暗道, 景王在落枫镇将近一年, 也将手里的侍卫操练得擅长配合暗道作战, 因大婚景王给全镇的人都放了假,看似松懈, 实际上守备却是外松内紧,百姓借假期走亲访友的名头已转移了不少,土匪若是真敢在此时打主意, 就可直接来个瓮中捉鳖。 景王自知在西陲待不了太久, 也想尽快了结这帮土匪,让西陲彻底去了这一大隐患。 李鱼见暗报上记得密密麻麻, 已放心不少, 只要景王是有准备的,他这个半吊子就不必瞎操心了, 想想也是, 景王能陪他来“渡劫”, 自是做好了一切准备,防守如此重要,怎可能会有疏忽。 景王安抚他, 给他递了小纸条, 要他稍安勿躁, 超不过两个时辰便会有结果。 李鱼点点头,他也快到任务最后一天了,希望土匪们能尽快落网,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外边要打起来了,李鱼便是想继续睡也睡不着,景王抱着他,他倚靠在景王肩头,两人一起听着外头的动静。 不知过去多久,外边传来阵阵婴儿哭泣,似有好几个孩子同时在啼哭,李鱼的手重重一颤,心里打了个突。 他觉得这哭声竟有些像大宝,他与景王为了做任务躲到秘宅里来,孩子们却是留在府邸的,不在跟前。方才只顾想着镇子的守备,一时忘了自己的孩子,倘若真打起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王府虽有王公公和叶清欢在镇守,王公公、叶世子也会与景王一样,对土匪有所警觉吗? 混战时,会不会有土匪突破重围,冲入王府? 李鱼不敢往下想了。 景王瞥他一眼,就知他忧思过度,紧紧按住他的手。 这是诱敌,别上当。景王神情笃定。 王喜跟随景王多年,叶清欢是景王嫡亲表弟,这二人都是信得过的,退一万步,若土匪真能攻入景王府,景王府也有大批忠心耿耿的侍卫,会豁出性命保护四个孩子。再加上有武艺在身的叶清欢,和心思缜密的王喜,保护四个孩子绰绰有余。 景王尽量让李鱼了解孩子们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是外边婴儿啼哭始终不停,甚至有越来越凄厉的趋势,李鱼一颗心拧成了团,他已是当爹的人,大宝二宝三宝四宝都是他手心手背上的肉,平常掉颗金豆子他都心疼得不行,即便外边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他亦听不得有婴儿这般受罪,总是会令他想起几个宝。 “殿下……”李鱼反握住景王的手,小声哀求。 景王清楚他的意思,小鱼心里牵挂孩子,难免会不冷静,要小鱼冷静下来,最直接的办法应是派人出去打听,回来告诉他们发生了何事。 其实景王之前便派出去了探听的人,可是对方迟迟未归,景王也不知是何缘故,若他自己去探,倒是很快就能解决。 这原本没什么不行,景王对自己的身手很有把握,便是真遇上土匪也不惧怕,他只是担心小鱼渡劫会受影响。 还有最后一日,一般也是这最后一日,听说通常会是最大的考验。 “殿下,我保证留在此地,等你回来,绝不乱走。你就替我瞧一眼,好不好?”李鱼连忙保证。 若不是他半人半鱼行动不便,说不定已瞧了离开了。 景王拗不过他,也舍不得叫他失望,心想只要这条鱼待在私宅,倒是安全的。 另一方面,他也怕小鱼一直提心吊胆,无法集中精神,照样会影响渡劫。 我去去就回。 景王应了,在摸了摸李鱼项间的护身符、又交给他一张手令以防万一之后,大步流星出了屋,屋外立刻有侍卫迎上来,景王示意他们保护王妃,但不许擅自入内打扰。 李鱼目送他离开,在景王出去之后,外头一度恢复了平静,李鱼以为景王很快便会回返,可是一等再等,不止景王未归,婴儿的啼哭亦再度响起。 这是怎么了?会不会发生了连景王也无法应对的事情? 李鱼如坐针毡,他越不知外边的情况就越揪心,也很担心景王,若他方才坚持跟着景王一起出去便好了。 可他还是人鱼形态,这副样子就算他不介意,也走不出去。 才这般想着,李鱼发现他的鱼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人类的腿脚。 原来不知不觉已到了第三日,他不受控地由人鱼变回鱼人。 这时候变鱼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虽然鱼人样貌远不及人鱼,可有了腿脚,就能四处走动。不过鱼人得在水中呼吸,不能离水太久,且以鱼人的样子出去,也会吓到别人,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 景王迟迟不回,他不得不改变主意,打算亲自去探听消息,他原是向景王保证过不会离开私宅,可是外边的情形、景王的安全对他来说更重要,他也想尽快找到景王。 李鱼目光落在曾被他摘下来丢在一边的布巾上,这块布巾很大,足够他以此蒙着上半身和鱼鳍,且……需要水的话,他还有随身空间,可以带一些的! 李鱼翻箱倒柜,寻了一只鱼缸出来,装入随身空间里,又在鱼缸里、空间里都放满清水。 若缺水了,就拿出来救急,把头伸进去泡一泡,就妥了。 李鱼准备好一切,就要闷头出屋,屋外侍卫齐齐拦住他,李鱼马上出示了景王的手令。 这是景王留给他自保用的。因有手令在,李鱼令侍卫们放行,侍卫不得不从,景王当初只想到要他们保护王妃,却没想到王妃自己会主动要求离去。 侍卫们听从了手令的安排,仍紧跟李鱼,李鱼也不训斥。 他非要离开,也违背了自己的承诺,有侍卫在身边照应,应当不会出岔子。 李鱼这一行,人不算少,出了门,循着哭声寻找,没走多远就撞见有几个土匪装扮、包了头穿了褂子的人,怀抱着什么,慌里慌张要溜。 李鱼眼尖,认出土匪所拿正是婴儿用的襁褓,襁褓边角是金色,李鱼心里咯噔了一下,令侍卫追了上去。 土匪人数不多,侍卫们武艺高强,很快就将几名土匪抓住。 李鱼快要喘不过气了,但仍是先将土匪手中的襁褓夺过来,看上两眼。 这孩子……果真不是大宝! 李鱼精神大振,把孩子交给一名侍卫照料,自己则赶紧跑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将装满水的鱼缸从空间取出来,缓了一下。 就在他收了鱼缸要转身之际,一枚烟球落在他脚边,炸了许多白烟出来。 糟糕,中计了! 李鱼意识到这一点,整个人已昏迷了过去。 再度醒过来时,他浮在水里,头上仍裹着布巾,因怕布巾掉落,露出鱼脸吓到别人,李鱼离开景王的秘宅前,还特意用不易断的皮绳绑了好几道,几乎将布巾捆在身上,又找了些布条包住了鱼鳍,布巾和布条都还在。 李鱼依稀记得自己是被白烟迷晕了,鱼人状态失去知觉相当危险,为何他却在水里醒来? 难道,是景王回来救了他吗? 耳边传来声音,李鱼很快分辨出不是景王,而是好几个人,看打扮,是一伙土匪。 这群土匪在不停吵吵嚷嚷,李鱼偷听半晌才弄清楚来龙去脉,原来土匪们刚闯入落枫镇就被景王的伏兵打得落花流水,原本是要撤回土匪窝了,可是土匪头子听信了身边的军师之言,一定要从落枫镇抓个要紧的人质,挫一挫景王的锐气。 这位军师最近才到西陲,才加入这帮土匪不久,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使得土匪头子对他言听计从,关键时刻土匪头子竟没顾着逃命,而是按军师之言折回来抓人。 军师寻了几个刚满月的婴孩,都装在金色襁褓里,让土匪把婴孩弄哭,然后带着他们不停跑动,要以哭声将人引出来。 土匪们不明所以,既有了小婴儿,为何不能直接用作人质,还要去抓? 军师不肯解释,只让他们照办。第一次景王来了,土匪们被景王一打,散得更没剩几个,土匪头子最后不惜以自己引开景王,可是军师仍要求剩下的土匪继续引人质出现。 仅剩的这几个土匪自己也有点晕了,好容易又来一个,他们又被打得七零八落。 土匪带着昏迷的李鱼逃到一处破庙里,破庙附近有条浅河,李鱼身上的皮绳厚实,不好破坏,土匪一时解不开布巾,既看不见李鱼的样貌,也分辨不出李鱼的身份,只得把人丢进河水里去,想让李鱼尽快清醒过来,方便审问。 李鱼至此已弄明白了,心想果然景王是对的,此乃诱敌之计,自己这是着了道,土匪们的军师来者不善,又是婴儿又是襁褓地准备,如此特别,恐怕都是冲着他和鱼崽来的,他和景王得小心了。 眼下他们两个被分开了,虽听上去有些不利,可是负责保护他的侍卫应当能发现他被人带走了,土匪样貌很显眼,景王一定很快就能寻来。 他又犯错了。 没能及时相信景王,还擅自行动,可是婴儿的哭声近在耳边,重来一次,他恐怕还是会选择出来一探。 换做以前,他肯定想不到自己会如此莽撞,但这是没办法的事。他很担心几个孩子,无法袖手旁观,这是他当爹的本能。 第99章 李鱼呆在河水里, 暂时是安全的,可也不能就光等着景王来救,土匪若是想起来要收拾他就来不及了。 起码这一趟,证实大宝他们的确不在土匪手里, 土匪们抓住了他,却不知他的身份,也就无法利用他去威胁景王,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李鱼不断安慰自己,迫使自己冷静一些,多思量思量当前的处境。 逃当然是想逃的,鱼人只有腿脚灵便, 不若趁土匪没注意, 伺机逃走? 正想着,一名土匪走了过来, 李鱼连忙往水里躲了躲。 土匪见到他的身影, 骂了几句, 伸手要来抓李鱼。 李鱼不想被抓,飞起一脚狠踹过去, 踢中了土匪的手臂。 土匪冷不丁挨了一下,勃然大怒, 抽出了随身的利刃。 李鱼顿时有些后悔离开宅子前未带武器傍身, 因为关心则乱, 没想到会被土匪抓住, 也因为他是鱼人, 根本拿不了。 若是尾巴在就好了…… 他从没如此期待自己拥有鱼尾,腿的力气比起鱼尾还是小了些,上半身有鱼鳞虽然也是一种保护,对上硬刀子不确定能不能扛得住,且他短短的鱼鳍,拿来扇人,也实在够不到。 这般想着,紧要关头他的身体又起了变化,本来是鱼人形态,下身骤然一轻,好似感觉到了尾巴的飘逸。 李鱼:“……” 李鱼轻轻甩了一下,证实他的感觉没错,尾巴的确冒出来了,之前鱼人或者人鱼,都是能够维持一整天的,没想到任务第三日却是…… 胡乱变的节奏吗! 来得正好,先解决眼前的土匪再说! 土匪一刀向李鱼砍过来,李鱼灵活地躲入水里,待土匪怎样都抓不到,气冲冲下了水,李鱼故意用守在暗处的尾巴一绊,土匪一下子跌在了水里。 没等他爬起,鱼尾高高扬起,砸在土匪额头上,这土匪连叫都没来及叫,直接便被敲晕过去。 李鱼连忙把晕了的土匪拖到石头后边。 若是再有单个土匪过来,他倒是可以照着解决,一下子过来几个,他终究只有一条鱼,恐怕就不行了。 且尾巴能敲晕土匪,却不能利索地逃跑,他还是得以逃走为目的。 等等,李鱼不过才稍微想了一下腿的好处,就发现身体下一瞬又发生了变化,他的鱼尾,重新成了人腿。 李鱼:“…………” 不带变这么频繁吧? 李鱼冷静下来的时候,还是很有些小聪明的。 开始总结这一天每次变化。 第一次鱼人,其实是他急切想要跑出宅子去看是不是大宝的时候。 第二次人鱼,是他强烈想把土匪干翻的时候。 方才,他又想用腿脚跑路了,第三次变成了鱼人。 难道最后一天变来变去,是会随心所欲? 那他——超想变成人! 李鱼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鱼鳍还是胖胖短短的鱼鳍,不能抓也不能握。 李鱼估摸着自己想得不对,起初做任务时,他偷偷试过变人技能,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坑鱼系统既禁了技能,也不至于让他用这种方式轻易变回人吧? ……不能变成一整个人,那能变成一整条鱼吗? 这次不过随便一想,忽然间他的视野变低,身体矮了下去。 李鱼:!!! 看来随便说说变鱼是不可行的,因为他真的变回了一整条鱼。 李鱼不敢相信,鱼形还是原本的大小,身上用来遮掩的布巾布条都散落下来,被他轻松摆脱。 都变成鱼,恰是最好办的。李鱼躲进水草里,冷眼瞧着土匪。 再怎样,这群土匪们都不会想到人质变成鱼躲了起来,只会以为人质偷偷逃跑了。 土匪们闹了一阵,见之前过去摆弄人质的弟兄半天没动静了,骂骂咧咧过来一探。 只见小河里,趴着某位老兄,人质身上的布巾都在,可是人却没了踪影。 “怎么回事,人呢?!” 一个爆脾气的土匪一把将晕过去的扯上来,连扇了几个耳光。 晕厥的土匪苏醒了,眼带茫然,显然被鱼尾绊倒敲晕的时候,啥都没看见。 “还愣着干什么,快追!” 不知是谁嚷了一声,土匪们纷纷冲出去找人质。 李鱼憋着一口气等了一会儿。 一位蒙着脸的土匪没与其他土匪一起走,而是独自走到了小河边,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 这土匪竟未死心,蹲下身在河水里捞了捞。 李鱼努力避开他的手,也是无意间扫了一眼,他发现这人手上有一处伤痕,特别像是动物的齿痕。 这人没捞出什么,就要站起来,破庙外传来了鼎沸的人声。 之前奔出去的土匪有好几个退了回来,惊慌失措大叫:“军师,不好了,景王杀过来了!” 原来这人就是军师啊,还有,李鱼兴奋地甩甩尾巴,他家殿下来得好快,终于来救他了! 话音刚落,浑身浴血的景王突入破庙,一名土匪硬着头皮挺刀上前,直接被景王一剑斩杀。 景王煞气腾腾,眼神可怖,谁挡他的道他就砍谁,土匪瞬间倒地一片。 还站着的土匪,只剩下一个军师了。 军师慢慢举起了手,李鱼以为他要投降,可是军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过去了一枚烟球! 殿下小心! 李鱼心急如焚,这烟球放出来的烟雾会迷晕人,他吃过亏,就怕景王着了道。 幸好景王反应极快,长剑一挑,竟将烟球挑远。 军师拔剑上前,与景王战在一处,景王已厮杀了一阵,一时未能占上风,看得李鱼很是着急,为何景王过来救人没带侍卫? 军师以剑格开景王佩剑,离得近了,反手又是一包白色粉末,掷向景王。 这个混账,太不要脸了! 李鱼急得只想变鱼人,冲过去一头撞死这个臭不要脸的。 景王身形晃了晃,抬手挡住眼睛,这次似是中计了。 军师哼笑两声,打掉了景王的剑,接着做了一个很古怪的动作,去刺景王的小腿,然而应当什么都看不见的景王却变换身形,利落地躲了开去,绕到军师身后,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扎进军师后背。 这系列动作快狠准一气呵成,军师的暗算、企图刺景王腿部,景王的躲闪与反击,都是电光石火间完成的。 “你、你没有……” 军师对上景王黝黑的眸子,霎时间醒悟过来,可是话未说完,景王就转动匕首,送他归了西。 李鱼这厢已重新变成了鱼人,蹭地从河里站起,像炮弹一样冲过来、救老攻。 然而发现景王没事,并且干掉了军师,李鱼:“……” 景王也发现他了,抿着唇,大步向他走来,越走越快。 殿下…… 李鱼下意识闭上眼睛。 他不是惧怕景王才杀了土匪,而是怕景王生他的气。 因他一时冲动,离开了秘宅,景王一定找他找得很辛苦。 方才初见,他就发现景王的脸色煞白,眼角泛红,一副气狠了的样子。 景王从没打过他,可是这次,他也知道他过分了。 “殿下,对不起……” 李鱼知道自己做错了,又变成能说话的人鱼,想亲口道歉。 可是鱼尾立着太难了,他还不习惯,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变来变去都不得劲,李鱼自己也很委屈。 景王的手伸过来,将他扶起,然后是不顾一切的拥抱。 李鱼靠在他肩膀上,吸了吸鼻子,歉然道:“对不起,我不该走掉……” 可是,他实在没办法当婴儿的哭声不存在,他已是当爹的人了,这是一个爹保护孩子的本能,哪怕他理智上很清楚自己应当信任景王,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土匪之计,他依旧无法放任不管,有时候,理智控制不了感情。 于景王,于四个宝,都是他的逆鳞,要急疯的那种,冲动过后,才知道有多离谱。但若是再经历一遍,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殿下,我的错,你罚我吧。” 家暴不好,罚一下李鱼认。 景王摇了摇头,赤着双目紧紧拥抱住他,将一样东西塞进他手里。 李鱼一看,正是之前景王送他的护身符。 原来土匪带走他的时候,护身符不慎落在了地上,被景王发现。 李鱼望着景王泛红的双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景王看着他,忽而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里匆匆写:不怪你,我的错,是我来晚了。 “不是……殿下及时赶到救了我,都是我的错。”李鱼慌忙摆手。 我没有及时返回,令你生疑,我的错。景王写道。 “殿下,我们不争了好不好?” 李鱼感动得吸了吸鼻子,“殿下为何没回来?” 与你一样。景王唇边是一抹淡淡的弧度。 李鱼眨巴眨巴眼睛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明白过来,难道景王也是,以为土匪抓了大宝,急匆匆去抓土匪了,所以才晚的? “殿下也会情绪失控,冲昏头脑吗?”李鱼问。 景王点头。 李鱼:“……” 李鱼心声,那他们两个还真是蠢到一起去了。 不过景王这样一解释,李鱼内疚的心情到底好受多了。 以后,相信我,我来。景王写。 李鱼含笑点头,好! 景王并不提他遇见的是土匪头子,有过一场拼杀,土匪怀里的明黄色襁褓没能骗到他,可是回到宅子里发现小鱼不见,后来又捡到护身符,得知小鱼昏迷被土匪带走,这一刻,他仿佛坠入了地狱。 饶是冷静的他,直接开了杀戒,凡是欺负小鱼的土匪,通通都该死! 若他没能寻到小鱼,他也不知自己会杀到几时,直到亲眼看见小鱼平安,内心的怒火才逐渐平息下来。 所以,他很能理解小鱼所言的那种,冲昏头,失去控制的感受。 李鱼与景王说完话,景王解了自己的外袍,披在李鱼身上,遮挡住鱼尾,将他抱起来。 一切都准备好了,守在破庙外围的侍卫这才允许入内,处理一地的土匪。景王只身杀入破庙,他们就在庙外镇守,负责将逃出去的土匪全部击杀。 侍卫们在忙碌,景王抱着的李鱼,悄悄回了一趟王府。 李鱼和景王在屋外看着,王喜率先发现了景王,就要奔过来,景王伸手护住李鱼,远远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王喜猜测他们有要事,识相地没来打扰。 屋子里,闲得快长草的叶叔叔正在与几个宝玩。 叶清欢让四宝坐在他怀里,二宝和三宝趴在他背上,然后一起朝着大宝做鬼脸,世子爷誓要让这个仇大苦深的小小胖子笑出声来。 结果先噗地笑出来的是另外三个宝。 感觉人生艰难,还不如做条鱼的大宝:“……” 你放心。景王握了一下李鱼的手。 李鱼明白他的意思,景王是要他亲眼看见,孩子们是安然无恙的。 李鱼点点头,表示自己都知晓了。 看完孩子,景王对上李鱼,扬起右手。 这是终于要惩罚了吗? 李鱼咬了咬唇,既不躲也不闪。 景王的手落下来,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殿下?李鱼疑惑地望着他。 罚过了,景王勾唇一笑。 接下来,还有继续渡劫呢。 第100章 其实任务进行得如何,李鱼还真不清楚。 一方面, 土匪来得突然, 他中途又不顾一切跑出去, 虽简单做了些遮掩,万一有人发现了,又该如何?但他当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另一方面,系统没有给出任何提示,按他的经验, 这反而意味着进行中,应当不是失败了。主线失败, 系统说过会变成鱼骨鱼灰, 他目前能自由切换人鱼鱼人, 好着呢,没有消息就是最顺利的消息。 景王为李鱼把护身符重新挂好, 又守了他剩下的几个时辰。李鱼期间化身八爪鱼, 黏在景王身上,打定主意, 就算天王老子在外边,他也绝对不上当。景王罚他就是揉他的头,反而令他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若不是因为他, 景王肯定很快就能将土匪一网打尽, 他到底拖了景王的后腿, 让景王担心了, 多少想弥补。 “对了殿下, 别忘了查一查那个军师。” 李鱼从土匪处偷听了不少关于军师的消息,除了蒙着脸,不知姓名,这军师能以小婴儿和金色襁褓为饵,和土匪们的莽截然不同,总觉得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冲他和景王而来。 整个西陲众所周知,景王才得了四位小公子,金色襁褓也是大宝专用,寻常人家一般不会用这种颜色,这些若是有心,都能被打听出来,军师肯定事先打听过了。 李鱼的怀疑不无道理,景王也持同样的意见。 这场较量土匪已近全灭,为数不多的活口还是留在土匪窝并未出动的几个,景王令侍卫严刑拷问,令他们招出军师的身份。 这个军师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朝他投掷白色粉末,以为他眼睛被击中之后转而攻击他的腿部,这一举动看似多余,但是景王自己知道,他以前若是有所行动,会将一柄匕首藏进靴中,以备不测。这一次他亦带了匕首,只是杀红了眼之后随意将匕首收入衣袖,便是他用来反杀的那把匕首。 军师攻击的,正是他曾经存放匕首之处,难道是在防他将匕首拔出? 不论如何,军师肯定对他有所了解,否则不会以婴孩为诱,但是为何连他藏匕首之处都知道? 除了这一次,他仅仅只有一次公开使用过匕首,就是在宫中被暗算伤了眼睛,为小鱼所救那一次! 正是那次吃了亏,景王与人近身搏斗时尤为注意,这才及时避开了烟球,甚至能将计就计,伪装眼睛受伤。 而军师也同样用了粉末,与他记忆中攻击他的人手法相似,除此以外还清楚他有藏匕首的习惯,景王有理由相信,这个军师就是那次攻击他之人! “殿下,我曾无意间看见军师手上有被动物咬过的痕迹……” 李鱼说出一条线索,虽不知有没有关系,反正想到就说了。 他这一提,景王紧跟着想起,宫中攻击他之人,那日总是捂住手,似乎受了伤。 景王将那日之事细细写了出来,李鱼竟不知,景王眼睛为生石灰所伤,背后还有这般详情。 “殿下莫非是怀疑,军师就是当时那个攻击殿下的人?”李鱼咂摸了一下问道。 景王点了点下巴。 在西陲,除了土匪就没有与他做对的了,军师是才来西陲没多久的,之前并不是土匪,只有可能是与皇城有关。 李鱼想想军师手上的伤痕,再想想那一日除了景王眼睛受伤,还发生了其他事情,不会那么巧吧? “殿下可还记得,那日我和雄风也遇见了蒙面人,就是在鱼食里下毒的那个……他被雄风咬了一口,也是在手上!” 李鱼说起雄风,景王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正是做鱼时的经历,而雄风正是叶清欢养的狗。 忽然听见小鱼亲热地唤了别的名字,景王略有些不自在,但是很快便将注意力转到正事上来。 当初下毒之人被叶清欢的狗咬了,军师手上亦有被动物啮咬的痕迹,如此就能完全对上了。 军师的确来自皇城,且很早以前就与他们打过交道,就是在鱼食中下毒,转身又攻击他的人。 “……是,二皇子?”李鱼试探着问道。 蒙面人给鱼食下毒时,二皇子正阴谋算计承恩公府,还命人买了砒霜,景王和王公公因此认定下毒之人是二皇子所派,二皇子意在泄愤。 那时,二皇子的确最为可疑,可是如今形势早已发生了改变,二皇子被景王收拾得神志不清,一个大势已去,退出权利舞台很久的人,怎会还有他的帮凶冒出来,且这个人,还就是当初下毒的蒙面人? 这说不通,景王在二皇子处亦是留了人的,穆天昭是何情形他很清楚,定不是二皇子继续兴风作浪,故而只有一种可能,是以前他们都想错了,下毒之人并非二皇子所派,下毒之事,是二皇子背了锅了。 若不是二皇子,那就只能是三皇子或者六皇子。 放以前,景王很可能怀疑到三皇子身上,可是如今三皇子自身难保,有人以三皇子名头,在西陲与皇城之间传递消息,被皇帝发现,倒霉的却是三皇子。 这般手法,令三皇子背锅,是不是也与令二皇子背锅有些相似? 景王思忖良久,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力透纸背的“六”。 小鱼说得没错,穆天晓的确才是他的劲敌。 并且已暗算他这么久了。 “原来是他……” 李鱼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切若是心机深重的六皇子所为,就都能解释得清了。 军师是六皇子的人,这个时候能有空来西陲干坏事的,也就只有六皇子了。 以前六皇子藏在三皇子背后,前头还有二皇子,出了手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想到这个不受宠的透明身上。 如今六皇子干掉了三皇子,自己成为“皇帝唯一一个留在皇城的成年皇子”,虽在朝堂上大出风头,却也把他自己抬到了明面上来。 他前头,再没有挡箭牌了。 既发现是六皇子手笔,景王也不客气,一个月后,皇城景王府留守的人,收到了王公公密信。 密信上只有一行字:动一动他。 他是谁,另有渠道告知,这是景王府传递机密的规矩。 这些人原跟着景王出生入死,而今守着偌大的府邸,正闲得发慌,主子有令,立刻像打了鸡血一般行动了。 不久,工部侍郎郑经上奏,弹劾六皇子在负责修缮钟萃宫时收受贿赂,以次充好。 穆天晓脸色大变矢口否认,言明自己不过按章程办事。 郑经义愤填膺与他对质,取出了钟萃宫以前的图纸,道是经由六皇子修缮的钟萃宫,虽外观与原来一模一样,可是实际所用木料,却与图纸不符,而是用的次一级的木头,就连房梁都是如此。 皇帝大为震惊,当即命人将钟萃宫房梁拆下来验对,一连寻了十几个木匠前来辨认,皇帝因恐有人陷害六皇子,连木匠都是亲自点的,然而这些人无一不是说,木料与原本图纸所标对不上。 其实实际修缮与图纸不同,以前也并非没有过,寻个理由也能解释得过去,可是坏就坏在,六皇子报给皇帝、报给户部的却是按顶级的木料报的,如此账面是一套,实际做又是一套,中间的差价去了何处? 修缮用何木料,逃不过监工之眼,亦是监工之责,六皇子对此百口莫辩,且六皇子月前大婚,皇子婚礼原则上由礼部筹备,除了景王在西陲,又得了皇帝特许,是由景王自己举办,其余皇子大婚,都由礼部负责,规制上并无不同。不过听说下聘时六皇子私下又为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定北侯之嫡女添了许多礼,皆被定北侯充入了女儿嫁妆之中,一路抬去了六皇子府。 定北侯爱炫耀,早将皇子女婿所赠嚷嚷了出去,明眼人都能看见六皇子送了哪些东西,金银首饰都是最不起眼的,还有珍珠、玛瑙、珊瑚、翡翠、象牙,都是以两斛起计,古书古画不计其数,而六皇子在万寿节上,可是自称连份像样的寿礼都备不出的。 那么问题来了,不到一年的工夫,六皇子为何就能取得如此多的钱财?要知道按皇子份例加上办差的俸禄,是绝对凑不起来这些的,且六皇子生母乃宫婢出身,家中一穷二白,否则六皇子以前也不会如此拮据。 要么,是万寿节时说谎欺君,要么,这些钱来路不正。 其实也有朝臣怀疑过,但皇帝身边就这么一个成年皇子了,六皇子地位水涨船高,朝臣实在犯不着与将来极有可能会登基的六皇子过不去。 而郑经也是在获得六皇子收贿实证之后思虑再三,才敢弹劾六皇子。 六皇子在工部的差使,郑经再熟悉不过,得知钟萃宫修缮用的木料与图纸不同,六皇子却从未提过,郑经就猜到有猫腻,这其中得益的几方,稍加推敲就能想出来。 郑经命人跟踪六皇子家仆,辗转发现在修缮钟萃宫那段日子,六皇子曾令人去当铺死当了几只红木箱子,郑经想尽办法得了来,发现是负责木料的皇商家里的几样传家宝贝,如此就知道六皇子的钱从何而来,可见一斑。 郑经以当铺存的当票为证,亦以这些被当的宝贝为证,皇帝追问六皇子,六皇子咬死了是心腹背着他所为,擅自收了钱财,在他做监工时哄骗他了,以次充好,而他出于信任也未怀疑,总之推了个一干二净。 皇帝始终面若冰霜,注视着六皇子,六皇子感觉自己在皇帝冰冷的目光中无所遁形,咬咬牙继续装无辜。 皇帝算是接受了六皇子这番解释。 但是也因此,将六皇子身边所有人换了个干净。 这都是后话了。 李鱼终于熬到了“保护鱼宠”最后一刻。 期待已久的系统音响起,然而不是通知他任务完成与否,而是让他进入系统自行查看,与平时的坑鱼系统不太一样,闹得李鱼心里七上八下。 真的有点怕任务是失败了。 在简单交代过景王之后,李鱼马上进了系统。 主线“产后护理”仍亮着,“保护鱼宠”这一步,后边又出现了判定中不停变换各种颜色的小方块。 这一步原来也是看判定的吗? 系统道:“本次任务原是由暴君守护鱼宠,变化形态的鱼宠被人发现则视为失败……” 李鱼辩解道:我其实有做遮掩,他们并没有看见我的真面目,应当不算被发现吧? 系统道:“是不算。但有两名土匪,见到了宿主的人鱼形态之后,被暴君处死,这个任务既无法算作成功,又不能说失败,只能重新根据暴君所做所为进行判定。” 好险。李鱼舒了口气,幸亏没有直接算失败,他以前也被判定过好几次呢,景王总是杠杠滴,这次应当也不会有问题。 李鱼盯着象征结果的小方块使劲看,绿色是成功,红色是失败,记得有一次小方块变成了彩色,这次会是什么颜色? 小方块颜色变化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戛然停止。 是黄色。 李鱼:“……” 这意料之外的其他颜色! 回想任务期间他和景王都干了些啥,李鱼忍不住吐槽,难道系统是觉得他和景王太黄暴了吗? 第101章 系统能听见李鱼的心声, 对于宿主的脱线, 系统难得也无语了一下。 “黄色表示部分通过。”系统及时纠正道。 免得宿主自己给自己脑补什么了不不得的东西。 李鱼:嘎?? 系统道:“暴君虽有过激行为, 经判定是为了救助鱼宠, 系统不能否认暴君对鱼宠的积极保护,故而就只根据保护来判定。” 李鱼:“……” 这就比方是一场考试,景王原本答得不错,但是不小心在试卷一小半上泼了墨。李鱼以为系统要功过相抵, 谁知系统是把泼了墨的那半边直接废了,只批改剩下的。 ……这系统其实是景王开的对不对,怎么总是给景王开后门啊。 不过好歹部分通过也算是通过了。 系统肯定地道:“确是如此。但奖励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只能获取部分, 请宿主接受奖励。” “保护鱼宠”是“产后护理”最后一步,具体奖励系统卖了个关子, 显示成一个神秘大礼包的形象。 原本李鱼笃定能彻底变成人, 但是奖励与他想的似乎不太一样,请问部分奖励是怎么个部分法? 会不会是,让他恢复成半人半鱼的那种部分? 那他还不如继续做一条鱼呢。 系统安慰他道:“请宿主放心。” 李鱼:“……” 李鱼怀着被坑的警觉, 小心翼翼领取了奖励。 一道耀眼的白光将他包裹,白光散去之时, 他身上原本对应变人技能的玉鳞片旁边,出现了另外两个新技能的鳞片。 李鱼略微查看了一下说明,这两个新技能分别是变成鱼人、变成人鱼。 他特别关注了一下所有技能的维持时长, 这个时长也有变化——已变为十二个时辰, 也就是一整天, 每天依旧只能变一次,并且都能取消。 两个新技能的加入,这意味着系统已赋予他变成各种形态的能力,他可以按照需要自行变来变去了,虽然不是彻底恢复人形,每天变身一次,每次一天,若不遇见意外,实际也与彻底恢复差不了多少。 至于其他形态,遇见危险可以变回鱼躲避,剩下的鱼人人鱼,若平时用不上,他就令它们变成房中情趣,反正人鱼别有滋味,他还挺想再试一试。 李鱼隐隐感觉到,这些新技能似乎与“保护鱼宠”任务第三日,他的形态不停变化有些相似。 但任务时一不小心就能变,他差点控制不住,而新技能需要他正式点了玉鳞片之后才能起作用,比起任务的随心所欲要靠谱多了。 且玉鳞片只有李鱼本鱼去点才有用,就算是景王,虽能看见,但是触碰并不会引发技能,故而对于旁人来说,只是一种与身俱来的印记。 两个新技能以及变身时长的调整,算是神秘大礼包里的第一份奖励。 礼包还设置了第二份奖励,带有可爱的鱼形符号,李鱼领用之后发现,系统在“主线任务”、“支线任务”之外,又多添了一个“鱼崽状态”可以查看。 这是做什么的?还与大宝他们有关?李鱼好奇问道。 虽然鱼崽们孵出来之后就与李鱼是一个组队了,李鱼实际并未体会到组队有何好处,鱼崽们在他这里就是几个简单的鱼形符号,李鱼一度怀疑这就是个摆设。 如今有了“鱼宠状态”,系统请他查看这一条目,展开正是四条鱼崽的符号,李鱼沉吟片刻,挑了象征大宝的金色符号点了一下,系统忽然弹出了一个透明框,里面是大宝在睡觉的情形,旁边王公公也在,正动作轻柔地将一条小被子搭在大宝身上。 ……这难道是?! 李鱼小心脏怦怦直跳,又欢喜地选了四宝。 鱼崽们同一时间做的事情通常都一样,大宝在睡觉,四宝自然也在睡。只不过四宝是睡在叶清欢肚子上,左右躺着二宝和三宝,三个宝和叶清欢都睡着了。 四宝睡得香甜,梦里吧唧吧唧嘴,大约以为自己还是条鱼,吐了个泡泡出来。 李鱼:“……” 李鱼挨个查看鱼崽,舍不得挪眼,系统抽空为他解释道:“宿主可在此处查看幼鱼当前的状态,仅限组队时使用,每条幼鱼每日限用三次。” 李鱼兴奋得眼睛发亮,这不就是坑鱼系统版监护仪?还是能专门看见鱼崽们的那种! 本来他会上土匪的鬼当,主要是由于无法确定鱼崽们的安全,冲动过了头。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通信只能靠吼的古代实在很不方便,若能像他曾生活过的现实世界,有发达成熟的联络工具——手机,随随便便一个电话打过去,就知道自家崽是不是安全,哪还能让歹人钻了空子。 虽然系统没能奖励给他一部手机,可是令他能实时看见鱼崽,哪怕每日每条只有三次机会,对于经常牵挂鱼崽的鱼爹来说,就是最好的奖励了。 ……系统,多谢你。 李鱼发自内心地感激。 然而系统毫无波澜:“宿主,‘产后护理’主线部分完成,这原是最后一个主线,但由于是部分完成,不符合关闭主线的要求。系统经过判定,将重新增加新一轮主线作为弥补,宿主未能得到的另一部分奖励,也将在新主线完成之后相应获得。” 李鱼:“……” 他真想把泼出去的谢谢捡回来。 以为这个主线做完,他就能变成人,也能彻底摆脱系统,结果还是要继续做萌宠任务吗! 系统:“不论宿主是何形态,宿主都是宿主,这将确定是最后一个主线,完成这个主线之后,不会再有新主线发布。宿主可以根据需要选择要完成的支线,支线任务失败,不会对宿主产生影响。” 这听上去倒也不错。 李鱼之所以想摆脱系统,也是不想成天被迫做任务,时不时要担心任务失败,若之后做任务都是随他的便,那系统在不在都没什么关系了。 他也习惯有个系统与他说话,赋予他各种古古怪怪的金手指了。 李鱼调皮道:既然还有主线,那你抓紧时间判定,别耽误我做任务、领奖励。 系统:“……” 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李鱼期期艾艾道,我和殿下平时那什么,系统也能看见吗? 李鱼不冲昏头的时候,脑子还是挺好使的,尽管神经有些粗壮,才想起这个问题,什么隐私在系统面前,都是一览无余。 系统只是系统,李鱼并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尴尬,而是担心系统里存着的那些个关于景王的秘密,会不会有朝一日就变成几段火爆小视频? 那他到底是看呢、看呢还是看呢? 系统:“…………” 系统无话可说,将歪到十万八千里的宿主踢了出去。 李鱼精神抖擞地“醒”来。 因他每次进入系统,身体都会短暂失去知觉,这一次他是以人鱼形态去的,回过神,他正坐在景王怀里,被景王小心地守护着。 人鱼尾巴会缺水,李鱼迫不及待变回了人。 然而地点选的不大对,人鱼尾巴上一瞬还撒娇般缠着景王,这会儿成了腿,姿势诡异,惹鱼遐思。 李鱼老脸一红,赶紧把挂在景王腰上的腿放下来,与景王四目相对。 怎么了?景王笑着摸向他的脸。 李鱼抱住他蹭了蹭,喜不自禁。 “殿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人形的时间又变长了,再渡一次劫,就可以彻底恢……” 啊,他猛地想起,这个说法似乎不太对,不论任务做到哪一步,他都是景王眼里的鲤鱼精,鲤鱼精当然是要变人的,而不是恢复成人,可不能弄错了! 李鱼顿了顿,重申道:“是下一次,下一次若通过,我就能一直都是人了。” 景王微笑,重重点头,好,下次渡劫还护你。 “有殿下在,真的太好了。” 李鱼忍不住弯起唇角,发出由衷的感慨。 就算不得不再多做一轮任务也没关系。主线总有完成的一天,可若是没有景王,他早就不知身在何处了。 李鱼凑过去,亦将景王拉近,气氛正好,鱼正想亲。 他故意夸张地将嘴撅高,啵唧印到景王脸颊上。 轻若鸿羽的吻,逗得人心如春水般荡漾。 景王眉峰微挑,动了动唇。 “殿下是想说什么吗?”李鱼问,他注意到景王的神情与平常不大一样。 景王飞快看了他一眼,犹豫着取出一张字条。 李鱼:“……” 他只是随便乱猜一下,结果还真有啊? 李鱼把字条接了来,他也好奇景王写的什么,一看却是景王名讳,天池。 李鱼:? “这我知道,殿下——” 殿下为何要给他看这个? 景王见他还是不明白,索性在他说出“殿下”时,含住他红润的唇,轻轻咬了一下。 李鱼糊里糊涂被欺负了一通,开口又道:“殿下……” 景王没等他说完又贴上来,李鱼又被咬了。 李鱼:“殿……” 景王抱住他又咬。 李鱼:“……” 李鱼不敢说话了,眨巴眨巴眼睛:莫非殿下叫不得,一说要被亲? 景王见他总算有些明白了,又一次把写着名字的字条给他,李鱼恍然大悟。 “殿……不是不是,你是让我叫名字吗?” 景王:“……” 景王神情凝重地点头。 终于对了! 李鱼泪牛满面,原来景王是想让他叫他的名字,这也很正常,毕竟他们都是夫夫了,还总是殿下殿下的,有些见外。 景王并不想与他见外。 “那,我就叫了……天池。” 李鱼笑得腼腆,景王的名字很有意境,叫了一遍,忍不住又叫了一遍。 “天池!” 景王应了,面露浅笑,去持他的手。 区区一件小事,为何不直接写出来? 因为想让小鱼自己发现,而不是他求来的。 雄风都可直呼其名,为何他不能。 第102章 最后一个主线系统还未发布, 李鱼不必为任务奔忙, 景王府被王喜管得井井有条,他这个王妃也不必劳心劳力, 只要每日教养孩子, 时不时给景王出些小主意, 从这一点来说, 生活仍是他喜欢的样子, 并未因他成为了王妃而改变。 这种生活既是他的初心,亦是景王宠出来的。 景王经常对他言听计从,全巨得烤鸭店,仅因他一句想吃,就为他开了起来, 如今已成了远近闻名的特色小吃,连皇城来的承恩公世子都赞不绝口。 日子过得飞快, 在景王努力下, 西陲一大隐患蝗灾已被扑灭,另一大隐患土匪死得死伤得伤,彻底闹不起来了。 如今的西陲, 局势平稳,连边界附近的乱子都少了许多。 眨眼间,小鱼崽们就满百天了。 景王为他们举办了隆重的庆祝, 像大婚一样, 大摆宴席, 请了许多宾客, 热闹一场。 百天过后,叶清欢便来道别。 叶世子这一趟既是承恩公府之意,亦是在皇帝面前告过假光明正大前来的,因他妻子已怀有身孕,景王这边土匪亦收拾得差不多了,叶清欢待到了百天,帮了景王不少忙,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临行前,景王与叶世子深谈一番,告知欲写一封谢恩信,请叶清欢代为转交。 与景王关系不错的叶清欢无有不允。 景王写信之时,李鱼与王喜各抱着两个宝过来探他。变成人形的鱼崽们如今除了大宝还有些放不开,其他几个宝都接受了现实,过得像模像样,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拉,一心想长大的大宝感觉自己也快要麻木了。 反正再不爽也只能哭,哭多了鱼爹又要开始喂他奶,大宝打从心底讨厌吃奶,无比想念香香甜甜的桃花饼。 可是听奶娘说,小婴儿要喝满六个月的奶,才能吃别的东西。大宝数完手指头再数脚指头都没能数完六个月,总觉得桃花饼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怎么都想不通,更不知弟弟们为何就轻松接受了,特别是四宝,这条鱼,就没有发愁的时候。 大宝就在四宝旁边,与他一起被鱼爹抱着的四宝,正在起劲地吃手,大宝好生羡慕,婴儿本能令他也好想举起肥嫩的手指,往嘴里塞。 不不不,大宝不停告诉自己,他是懂事的鱼哥哥,不能像弟弟一样吃手。 可是……嘴巴好痒,好想吃。 史上最正经婴儿——大宝,憋到泪珠子都快出来了。 四宝正吃手吃得爽,发现大宝一直在看他,单蠢四宝朝大哥绽放了一个暖洋洋的笑容,啵唧糊了哥哥一脸口水,然后继续啃手手。 大宝:!!! 大宝要哭了,觉得四宝口水好脏,可是为何他自己也想糊? 李鱼抱着这对兄弟,偷瞧他们很久了,忍不住大笑出声,瞥见景王在写信,李鱼灵机一动:“大宝、二宝、三宝、四宝也来给爷爷写信好不好?” 鱼崽们还不懂何为皇帝,李鱼在他们面前,都是简单称呼皇帝为爷爷的,反正论辈分,的确是爷爷没错。 大宝赶紧点头,激动不已,这么久以来,鱼爹终于不是喊他吃奶了! 四宝懵懵懂懂,还不知何为写信,但是四宝喜欢鱼爹,鱼爹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四宝跟着大宝一起点头。 “天池,可以吗?”李鱼扯扯景王的袖子问。 景王最近尤其爱听小鱼叫自己的名字,笑着将位置让出来,李鱼把两个宝放在桌案上,王喜怀里的另外两只,也“啊啊”叫着拱着,要过来一起团聚。 桌案上原本铺的上好宣纸,被几个宝小小的身子压皱了,宣纸的主人景王一点也不心疼。与宣纸摆在一起的墨汁孩子们恐怕沾不得,但是景王很有办法,改令厨房调了些深色无害的汁水送过来。 李鱼询问过乳娘,在征得乳娘同意下,往几个宝手上涂了少许汁水。 听说皇帝常会问起自家的几个宝,李鱼就觉得,皇帝应当会喜欢出自孩子之手的东西,且皇帝给大宝到四宝都封了爵,几个孩子才多大就能领俸禄了,一辈子吃穿不愁,也该向皇帝道个谢。 与其想着要以孩子的名义送些什么,不若让这几只随他们的爹一起写个信,挺好。 宝们被放在一起,先前后左右“啊啊”地打招呼。 他们手上都沾了不少“墨汁”,又都在宣纸上,故而不必分什么先后,几个宝一起开动。 大宝是小小鱼的时候,跟着鱼爹见过不少字,大宝仔细回想,觉得自己应当会把“大”写出来。 大宝开始用手指认真地抹着大。 二宝三宝不知该做什么,看见大宝率先动了,二宝三宝学哥哥的样子,也开始“写”大。 大宝顿时不干了:“啊啊啊!”不可以! 这是大宝才有的,弟弟没有就不能写! 大宝手脚并用,胡乱抹了二和三,推给两个弟弟。 二宝和三宝看来看去不太喜欢,他们还是觉得哥哥的大比较好看。 “啊啊啊啊!”要哥哥哒! 二宝睁圆了琉璃珠似的眼睛,三宝伸出胖胖的手指,异口同声嚷了起来。 李鱼差点笑岔气,把大宝二宝和三宝的小身子各自转过去,让他们各弄各的。 这么大的小婴儿能写出什么像样的信来,最多按些手印罢了。 再看四宝,居然一见宣纸就犯困。这会儿工夫已撅着屁屁,在纸上安静地睡着了。 李鱼:“……” 这只鱼崽到底像谁! 最后,大宝“写”了他印象中的大,二宝三宝一人一个手印,四宝睡得迷迷糊糊,脸上也沾了水,不小心给爷爷印了半张脸。 李鱼把孩子们的信都小心吹干了,叠好,交给景王。 “皇上真不会生气罢?”李鱼不放心问。 景王失笑,摇了摇头,这条鱼,出主意的是他,后怕的也是他。 景王把孩子们的“信”与他的谢恩折子,一起塞入一个巨大的信封,交给叶清欢。 被托以重任的叶世子:“……” 这信封彻底刷新了叶清欢的认知,景王说是谢恩的折子,怎会这么厚? 以前他觉得景王性冷,不屑讨好皇帝,谁知这么个人写起信来就是一大摞,分明就是个和王公公一样的话痨啊! 李鱼备了给金绝公主的礼,亦请叶清欢转交。 公主怀有身孕,他和景王远在西陲,叶清欢的孩子生下来估计无法亲自道贺,李鱼想提前送礼物给公主和孩子。 他用大宝他们戴过的小金镯,请工匠重新熔了,打了一对漂亮的平安锁出来。 承恩公府应当不缺这些小孩子戴的物件,但是李鱼听许大娘说,小孩子戴过的东西会沾有福气,他觉得他的四个孩子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合在一起,就是四份福气。 对于怀孕的妇人来说,再没有比母子平安更重要的了。 叶清欢替公主收下这份礼,眼睛都有些红了。 “多谢表嫂。”叶清欢恭恭敬敬拱手行礼。 因为叶清欢和公主都与李鱼认识,平常多是叫李鱼李公子,要不就是王妃。这声“表嫂”令李鱼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叶清欢这是认同他,把他当成自家人了,李鱼也很开心地回了他。 景王瞥了叶清欢一眼,这个总是嫌弃不已的表弟,终于能看顺眼一些了。 叶清欢快马加鞭,返回皇城,皇帝处得到景王的消息,确切来说是发现随景王的信一起而来的还有好几张宣纸,是几个孩子所“写”,皇帝兴奋得手都有点发抖。 算起来,景王的孩子不过才百天,百天就能写信了吗? 皇帝十分好奇,满怀期待地将“信”展开。 第一张纸是一个歪七扭八的字,皇帝瞧着像是米。 第二张和第三张,都是小小的手印。 而第四张是…… 皇帝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这不就是小娃娃的脸,还有几滴口水呢。 虽然他从没见过景王家的几个孩子,却仿佛能透过这几张纸,看见孩子们鲜活的性格。 “罗瑞生,你看这是何意?” 皇帝重新翻出第一张的字来,询问罗总管。 罗总管瞅了半晌,摇了摇头。 皇帝又去看景王的信,果然在信末尾景王提到,这四张依次是几个孩子所写。 皇帝于是明白过来,第一张的字必是出自景王长子之手,这个孩子他已封为世子了。 罗瑞生立刻道:“皇上,奴才虽不知小世子写这个字是何意,但是奴才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会写字,小世子日后定然学识渊博!” 罗瑞生很会把皇帝的脉,张口就为景王世子说起了好话。小皇孙前途无量是不能乱说的,学识渊博倒是最妙。 这记响亮的马屁简直拍在皇帝心坎,皇帝颇为熨帖,对着这个米字欣赏了半天,一度想令罗瑞生裱起来,也挂到乾清宫的墙上。 景王世子如此有出息,让皇帝想起了宫中的七皇子和八皇子。 两位皇子如今都还在御书房念书,皇帝亲临御书房,语气温和地勉励他们一番,又给他们布置了不少作业,其中就有写字。 总不能做皇叔的,都不如不满一岁的皇侄吧? 忽而就被一口巨锅砸中的小皇子们:“……” 皇帝不止对七皇子八皇子和颜悦色,还决定挑选翰林院学识最好的两位学士,以后专门负责教导景王家的孩子,景王原就早早从皇城请了几位不错的夫子,结果也派不上用场了。 皇帝的安排传回西陲,李鱼得知后很是无语,皇帝也太宠这几个小家伙了吧? “天池,大宝写的米字有何深意?” 李鱼忍不住悄悄摸摸询问景王,不就是个米吗,皇帝为何如此喜欢? 景王摇头,他亦不知。 无意间听到两个爹爹说话的大宝:“……” 大宝望着自己的小嫩爪好生委屈,什么米,他明明写的是个大,大宝的大。 第103章 大宝精心“写”的字, 结果却弄错了, 大宝闷闷不乐。 就连吃奶时鱼爹放在一边的桃花饼闻起来都没那么香了。 李鱼很关心这几个孩子,不久便发现了大宝的异样,李鱼也不知是何缘故, 不过通常情绪低落时和小伙伴们待在一起会好起来,李鱼于是把几只鱼崽都团在一起, 希望二宝三宝和四宝能暖一暖情绪低落的大宝。 二宝、三宝、四宝围着大宝, 大宝含着泪, 扭过小胖脸。 二宝三宝四宝齐齐心想, 哥哥为何不高兴了? 别看他们都是小婴儿外形,内里却是相处了很久的鱼兄鱼弟,关系十分亲近。 大宝究竟为何不高兴,大宝并不想说。 但是四宝记得自己情绪低落时,鱼爹会用嘴嘴蹭他, 四宝被蹭了就会很开心,鱼爹说这是亲亲,可以亲自己喜欢的人, 四宝喜欢两个爹爹, 也喜欢哥哥,可以用亲亲让哥哥高兴! 有了!四宝“啊啊”叫了两声, 示意二宝、三宝都看他。 四宝亲身示范, 撅起小嘴嘴, 啵唧一口, 亲了哥哥的脸颊。 大宝:“……” 二宝、三宝懂了, 纷纷撅起嘴嘴,要凑过来。 大宝惊恐地都破音了:“啊啊啊啊啊!”你们要干吗! 二宝、三宝:啵唧、啵唧! 大宝:“啊啊啊!”救命啊! 大宝不断经受鱼弟弟们爱的洗礼,再也绷不住了。 二宝和三宝还好,只要一味的亲,四宝是个奇葩,亲了哥哥还想要哥哥亲回来,不然就继续亲。 被四宝亲得满脸都是口水的大宝忍无可忍,最终自暴自弃:不就是亲亲吗,我、我也可以! 大宝眸子里含着一颤一颤的水光,小胳膊小腿抱住四宝,小小地亲了一口。 一直在旁观的李鱼:“哈哈哈哈不愧是四宝!” 连叶清欢都没做到的事情,小四宝就做到了! 经此一事,李鱼发现大宝变得比以前活泼多了,以前大宝经常一个人,明明是个小婴儿,却总是板着脸,不太合群,如今只要见到另几个宝,就手舞足蹈起来。 二宝、三宝与欢喜的四宝:哥哥我们来亲亲啦! 大宝嫌弃:“啊啊啊!”快走开! 儿子们闹成一片,李鱼很有成就感地对景王道:“天池你看,小孩子果然还是要放在一起才会开心。” 景王唇角抽了抽,据他所见,大宝似乎并不开心。 不过景王不会戳穿,能令小鱼高兴才最重要。 六皇子穆天晓处。 穆天晓才因受贿一事受到弹劾,虽他已养成了习惯,不论做什么都不会亲自出面,这次受贿自有底下人替他扛,皇帝无法直接治他的罪,可是将他身边的人都掳了,这滋味并不好受。 穆天晓能拥有今日之地位,本身就是背叛三皇子得来的,因此他潜意识对手下人并不深信,真正称得上信赖的心腹少而又少,好处就是机密不易泄露,而坏处就是,皇帝仅一道旨意,他几乎就不剩几个真正得用的人了。 而他不过是因大婚,想急切笼络岳家定北侯,定北侯府与承恩公府一样,都是百年世家,定北侯其人极难讨好,便是亲戚也不卖面子,唯独疼爱女儿,穆天晓就想好好把握这门亲事。定北侯及其女儿都乃真正的贵族,见识过不少世面,他不能靠些穷酸的小手段,就说服定北侯帮他,只能铤而走险。 本来从修缮宫殿的差使中牟利,不易被发现,宫殿一旦建好上了新漆,谁还能特意拆开来看不成,故而卖木材的商人一通过关系找到他,想与他做生意,他就知道发家的机会来了。 此外他还有一些底下人的孝敬,这门婚事穆天晓亦不容易,谁知做得如此隐蔽,竟还会被郑经堪破,且郑经还向皇帝弹劾他,就不怕得罪他吗! 穆天晓回想奉旨修缮钟萃宫时,郑经据说也像带景王一样带过他,对他和颜悦色、诸多照顾,令他觉得此人很有眼力见,谁知竟是个狠人,背后捅他一刀,穆天晓想反过来拿住郑经的把柄,一来他无人可用,二来郑经还真就行得正立得直,这就是块铁板,令他无从下嘴。 不过郑经再狠,也狠不过皇帝,皇帝一道旨意下来,看上去很给六皇子面子,六皇子并未受大的牵连,也未挨板子,可是辛苦攒下的人手,全都没了。 穆天晓好恨,恨皇帝,更恨郑经,可是这种恨,眼下就如同他的出生一样,苍白无力。 他倒宁可皇帝再打他几十板子。 “天晓,不过少几个伺候的人罢了,不必心疼,母妃再多给你添几个丫鬟、如何?” 穆天晓之母——张妃柔声劝慰。 因穆天晓如今地位不同了,张妃在宫中也常有人巴结,对着自家儿子说话自然有底气多了。 但是她之言,差点把穆天晓逗乐。 穆天晓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真是可笑,他的母妃因他才能穿金带银,可是却不知他最需要什么,而孝慧皇后死了二十多年,依旧能庇佑景王,孝慧皇后母家承恩公府,又有多支持景王,这就是皇后和一个宫婢的区别! 穆天晓到底没说出责怪之言,只是让张妃近期收敛一些,他不能再让皇帝捉到把柄了。 张妃还是应了,有三皇子和二皇子前车之鉴,她顶多关起门来有气势一些,在皇帝面前仍是个老实的鹌鹑,不过穆天晓既这般说,张妃答应之余却有些不以为然,如今的局势,皇帝除了她儿子六皇子还能选谁呢。 穆天晓没了人手,不能轻举妄动,且他一直怀疑景王的子嗣有诈,景王妃身上也疑点重重,穆天晓派了个心腹中的心腹前去西陲探听,此人告诉他,能设法将景王妃抓到手,可是之后就再无音信了。 穆天晓既怕这人没了,又期待这人能真的找到景王的把柄,每日仍在等待。 直到皇帝亲临御书房,对七皇子、八皇子另眼相待,穆天晓惊觉,眼下并不是他该放松的时候。 除了景王,皇帝还有两个小儿子,他们也是有可能登上帝位的。 穆天晓想神不知鬼不觉就令两名皇子失去帝宠,可他心腹皆去,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帮他,他是绝不会自己亲自去动他们的,尽管这么小的孩子,要对付并不难。 正当他愁眉不展之际,有人找上了他。 “殿下,我能帮你的忙,亦能帮你解围。” 楚燕羽从遮了纱巾的斗笠后边露出氤氤氲氲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六皇子。 穆天晓一见是他,吃惊不小。 景王自从离开皇城之后去西陲后,景王府清溪苑的人也被拉出来逐个询问过意愿,想走的都可自行离开。 楚燕羽便是在那时离开了景王府。 他自幼就跟在穆天晓身边,也无别的去处,依旧是回六皇子府找穆天晓。 穆天晓便让他住下了,只是那时六皇子已得知自己快要被指婚了,即便楚燕羽近在眼前,他并未与楚燕羽亲近,楚燕羽也像没自己这个人似的,只是在穆天晓大婚去迎亲之前,跑到对方面前质问,他是不是真要成亲了。 穆天晓没什么需要隐瞒,想当初把楚燕羽塞到景王处,楚燕羽就该知道,在六皇子成大事之前,他们两个不可能明着在一起。 六皇子以前曾许诺他,会在身边留有他的一席之地,但肯定不会是正妃。别说正妃之位已定,就算未定亦不可能是楚燕羽,穆天晓自己也极需要子嗣。 穆天晓担心楚燕羽会做出出格之事,但楚燕羽只呆呆站了一会儿,失魂落魄地走了。 一直到如今,六皇子正妃过门,甚至不知府里有这位楚公子。 “你……羽儿,你说什么,你要如何帮我?”穆天晓带了些期待小心问道,楚燕羽聪颖,从小心里就有他,这一点他十分了解,对楚燕羽还是很放心的,之前在景王府没有进展,也是景王性情太过古怪所致,并不能因此就责怪楚燕羽。 楚燕羽顿了顿,道:“殿下正缺人,我可以做殿下在宫中的眼睛与助力。” 这是真的?! 穆天晓内心狂喜,他的母妃愚钝,且不受宠,若后宫有其他助力,倒是胜过有不少帮手。 “但是你才从景王处归来,这……可行吗?”穆天晓试探地问。 “殿下你知道的,我与景王并无关系。” 楚燕羽的声音柔柔软软,甚至有情人之间才有的淡淡委屈。 他在景王府面黄肌瘦,形容不太好,在六皇子府这些日子,已养了回来,又恢复成绝色倾城的少年了。 穆天晓心头一热,握住他一只手:“我的意思是,你入过景王府,又要做皇妃,是否会觉得委屈?羽儿,若你不乐意,一定告诉我,你知道我很舍不得。” 楚燕羽轻轻摇头,道:“我如今就只剩下帮殿下完成心愿这一个愿望了,请殿下成全。” 楚燕羽说着话竟要下跪,穆天晓连忙把楚燕羽拉住。 他并不怀疑楚燕羽对他的心,否则当初楚燕羽又怎会接受安排入景王府? 若楚燕羽真能入宫…… 穆天晓飞快地想了一下,按楚燕羽姿容,便是许多绝色女子也比不上,在皇帝如今的后宫亦是佼佼者,楚燕羽只要肯出马,穆天晓还是很有把握的。 穆天晓打定了主意,扶住楚燕羽温声道,“快起来,那以后就拜托你了。” 楚燕羽点点头,隔着面纱,穆天晓看不见他唇边绽放着一抹极淡极轻、意味不明的笑。 “能帮殿下的忙,是我分内之事。”楚燕羽已等了很久了,求之不得。 穆天晓安排楚燕羽还是很有法子的,将他充作自己的侍卫,带去皇宫,张氏作为皇帝酒醉后爬上龙床的宫婢,自是有一些独特的手段。 不久之后的重阳佳节,皇帝喝得有些多,就近在张妃的永福宫中歇了。次日,宫中便多了一位拥有倾城之色的楚姓贵人。 这位楚贵人,实际却是个男子。 “楚、楚燕羽他——当皇帝男妃了??” 王喜轻描淡写说起此事时,李鱼太震惊了,还能有比这更魔幻的吗,原书一对攻受,他与攻成婚了,生了一堆小鱼崽儿子,受跑去和攻他爹在一起了,成了攻的……后爹? 不对,男妃算是妾,应当也不能算景王后爹。 哎,李鱼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他不是在府里呆着,怎会跑到宫里去的?”李鱼怔忡了半晌,才想起这一个问题。 原本李鱼还真想过,等他们回去,楚燕羽在景王府也呆够一年了,景王肯定消气了,他可以请景王放楚燕羽离去,但是没想到楚燕羽竟然成了宫妃,这是如何办到的? 王喜瞥了一眼景王的神色,道:“殿下与王妃离开皇城时,府里就放出去了不少人。” 原来如此,是景王让提前放的,不是楚公子偷跑。 李鱼明白过来,楚燕羽在景王府没什么混头,被放出去肯定还是会去找梦中情人六皇子,那他怎会又入宫呢? 王喜含混道:“陛下在宴席上喝醉,六皇子带了侍卫刚巧去了张妃宫中……老奴听说,楚贵人就是在永福宫受封的。” 王喜说得隐晦,但是李鱼已领会了,这不就是……六皇子自己把楚燕羽送给了皇帝? 时隔一年多,穆天晓还是那个渣渣,楚燕羽能乐意吗! ……哦,应当会乐意,毕竟楚燕羽脑回路与常人不同,人家当初入景王府也是为了六皇子。 说不定对于楚燕羽来说,当景王的人和当皇帝的人,也不会有多大的区别吧? 李鱼胡乱脑补了一通,发现几个宝都在听着,特别是四宝,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李鱼知道他们能听懂,赶紧捂住他们的耳朵。 醉酒宠幸什么的,爷爷好像有点不着调,可不能把孩子们教坏了。 李鱼同时也有些担心景王。 并非是怕景王对楚燕羽有情——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而是怕影响景王对皇帝的看法。 在景王和多数人心里,皇帝对孝慧皇后用情颇深,景王会不会觉得皇帝负了先皇后? 这般一想,李鱼也顾不得捂孩子们了,握住景王的手道:“天池,你别难过。” 景王:“……” 皇帝有三宫六院,景王怎可能去在意,他亦不想置喙皇帝的选择。见李鱼想安慰他,景王唇角配合着,往下拉了少许,眼里却是万般深情。 李鱼挽住他胳膊,以商量的语气低声道:“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晚上咱们不若就来人鱼怎样?” 李鱼想给殿下改善生活,免得殿下心情不好。 景王勾起唇,从善如流地点头:“好。” 重阳节后,西陲已有些冷了,可以把屋子烧热一些,再备一个大桶…… 若他没料错的话,也许他们一家,就快要启程了。 乾清宫,皇帝处。 于皇帝而言,这把年纪还醉酒召幸,又是在妃嫔宫里,实乃丢脸之事,且对方还是个男子,是皇子侍卫,皇帝也得认账,不得不将人收了。 皇帝很是惭愧,这种懊恼的感觉,在以前醉酒,幸了尚是长春宫宫婢的张氏时曾有过,如今又有了。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懊恼,皇帝想起了景王。 令景王离开皇城,皇帝反而思考了几个时辰,可是做出下列决定却很快,因为这个决定实际已在他脑海里盘旋一段日子了。 “罗瑞生,替朕拟旨,召景王回来吧。” 第104章 皇帝召景王回皇城的圣旨传过来, 鱼崽们已经六个月大了,除了喝奶,能吃一些米糊了, 鱼崽们心心念念的桃花饼也能做成糊糊吃了。 但是古代皇室通常并不着急给孩子断奶,而是想吃多久就多久, 奶娘便以为在景王这儿亦是如此, 李鱼倒知道在现代小婴儿六个月就能断奶, 不过入乡随俗,都说奶水很有营养, 多喝一阵子也没关系, 可是谁知大宝刚满六个月,怎么都不肯再喝奶了,只肯吃糊糊, 自己就利索地把奶给断了。 在大宝带领下,二宝、三宝和四宝有样学样,也不肯喝奶了, 一个个都坤长脖子闹着要吃糊糊, 看都不看奶娘, 奶娘若是把他们抱起来强行要喂, 就连脾气最好总是爱笑的四少爷都要发脾气,将小身子扭过去, 屁屁对着奶娘。 奶娘头一次感觉到了寂寞, 还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是不是她的奶水, 小少爷们都不爱吃呀? 李鱼自是清楚怎么回事,鱼崽们本就不是寻常小婴儿,是自己有主意的,但是李鱼无法明言,只得对奶娘多加劝慰,景王府这样的人家,给孩子聘了奶娘,几乎就是要奉养奶娘终身了,奶娘倒也不愁将来,眼下既不需要她喂奶,李鱼就请她帮忙多看顾孩子,奶娘爽快答应了,小少爷们看着就很聪明,也许就是和寻常人家的小孩不同呢? 景王亦有些担心孩子们的身体,李鱼再三保证,六个月断奶问题不大,景王当然相信小鱼,孩子们断奶这件小事,很快便揭了过去。 皇帝圣旨一到,景王便命人开始收拾行李。因早料到有这一天,西陲的公务都整理得差不多了,景王正式给原来名义上的镇长授予官职,并且将公务进行交接。 土匪已平,西陲如今一派安宁,皇帝派过来保护景王的御前侍卫队,景王仍是要求他们在西陲留一段时日,协助镇长,另外景王还练了一批本地的青年军,也把这些人交到镇长手中。 公务上进展顺利,基本无甚问题,只剩下府里收拾行李。来西陲之前,景王还是单身汉,带着男朋友李公子,这趟回去就是景王夫夫与四位小公子了,不止人口发生了变化,行李都成几倍增长。光是孩子们的衣裳玩具尿片就装了几车,还要多带上奶娘,和其他照顾孩子的人,以及跟着他们来西陲的几位大夫,景王原来在皇城为孩子们找的夫子,虽用不上了,也得负责把人给带回去。 李鱼是在落枫镇与景王成的婚,有的鱼崽,落枫镇的王府对他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更像是另一个家。李鱼十分舍不得这个家,东看西摸了一圈,见到什么都想带走。 鱼缸、水晶瓶和所有鱼抱枕是必带的,他还想带走养在院子里的两只鸭子。这两只鸭子就是李鱼最初从养鸭场带回来的两只毛茸茸,早已是养得肥肥的大鸭子了。 李鱼嘴上说鸭子长大就丑了,可是心里喜欢,看着鸭子渐渐长大长丑了的四个宝也喜欢,喜欢吃烤鸭的李鱼,甚至从没想过要把这两只鸭子做成烤鸭。 王喜跟着李鱼将要带走的都记录在册,见状笑着劝道:“王妃三思,这两只鸭子路上怕是不好带。” “真的不能?”李鱼有点舍不得,“若是留下来,也没人照料吧。” 王喜道:“这宅邸老奴已和镇长买了下来,不会再给别人住了。会有一批下人留在此地,可令他们按时喂养。” “但是……” 李鱼明白王喜之意,也知道这是正常做法,可鸭子若是留下来,以后肯定就见不到了。 景王是注定要做皇帝的人,在西陲这一年,他也深知是为景王的以后铺路。这一趟回皇城,景王必将展露头角,他与景王都不可能再踏足西陲这一块土地了。 “王公公,真不能带吗?咱们不也要带鱼?鸭子也不占什么地方,还可以自己走,只要带上足够的吃食应当就行吧?” 李鱼总觉得车里还能腾出一小块地方,来安置鸭子。 王喜:“……” 王公公心想,带鱼和带鸭子怎能一样,把两只鸭子从西陲赶去皇城,这也太疯了吧。 王喜唇角抽了抽:“它们怕是受不住路途颠簸。” 李鱼还想为鸭子们争取,远远看着他犯难的景王走过来,将李鱼的手握住,略带谴责地瞥了王喜一眼。 王喜后背一凉,立刻改口道:“是,应当可以带,老奴这便去安排……这就带上两只鸭子。” 景王满意点头,他倒也不是非要责备王喜,王喜的想法乃人之常情,只是这个家,他知道在小鱼心里是不一样的。 当初离开皇城之时,小鱼并未有任何意见,因为那时名分还没定下来,皇城的景王府对于小鱼来说,更像是个简单的住处。 如今这里,是他们成婚生子之处,小鱼是这家的另一个主人,带何物不带何物,自然也是做得了主的。 王妃之言,只管照做,景王眼神示意。 王喜连连点头,暗道是他糊涂了,怎能去劝李公子改主意,李公子已是王妃了,就是他的主子,主子想做什么,他应当全力支持。 王喜恭敬地道:“请王妃给老奴一个机会,老奴一定办妥。” 李鱼:? 李鱼不解景王对王喜暗示了什么,但是王喜竟破天荒同意带鸭子了,李鱼高兴都来不及。 “那就拜托王公公了。”李鱼道。 王喜忙道不客气,飞也似地冲出去准备,先找了只大小合适的鸭笼,再问随行下人有没有会养鸭的,因鸭子不能在马车里闷太久,还得另外备一辆板车,把鸭笼摆在板车上…… 看来鸭子也不是不能带,而是要看如何带。后头李鱼再要带上什么,王喜只管点头和办妥。 到了出发之日,李鱼抱着孩子,望着后头堪称浩荡的车辆有些汗颜,他好似把整个王府都搬空了。 没关系,景王笑着捏捏他的手,还塞了张字条给他。 又是字条? 好吧,鱼王妃习惯了,接过来看景王有何指示。 这次景王想说的话是—— 小鱼的嫁妆。 李鱼的脸刷地红了:嫁妆你个头啊。 来之时,李鱼坐的马车就很宽敞,景王这次又将马车拓宽了不少,原是安排王喜带着奶娘,与四个孩子另外坐一辆车,但是李鱼坚持要把孩子留在身边,并不介意他们哭闹,鱼崽们也想靠着鱼爹,景王于是笑允了,不过景王并不想让李鱼与奶娘长时间待在同一辆马车中,干脆弃了马,自己与李鱼孩子一起坐进车里,帮李鱼照顾孩子。 奶娘又被晾了,觉得不可思议,悄悄说与王公公听,王喜嗨了声,悠悠地道:“何必大惊小怪,这正是殿下疼爱王妃、疼爱四位小少爷之处,你来得晚,往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 王公公之言,奶娘深以为然。 一行人顺利启程,然而走出去不到半里,王喜忽在外头叫住马车,请景王与李鱼看一眼窗外。 景王将车帘掀开,就见到沿途跪满了西陲百姓。 领头的镇长向景王解释道,得知景王要回皇城了,百姓们特来相送。 景王平了土匪,又治了蝗灾,造福了百姓,他们表达感激之情的方式十分纯朴,便是将他们能给的一切好东西,吃的用的,全都装在竹篮里,要送给景王和王妃。 人群中,曾被景王救助过的老妪,带着她的小孙儿,不住地磕头。 还有李鱼令侍卫从土匪手里夺下的小婴儿,其父母后来被王府侍卫找到,如今抱着孩子,也过来探望。 李鱼眼睛有些湿润,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像大婚那日,冲他们挥了挥手。 百姓们皆大声道:“祝王与王妃,平安顺遂。” 西陲百姓太过热情,送的礼连鸡鸭猪羊都有,决计无法全部带走,景王让李鱼处置,李鱼想了想,命王喜仅留下两枚红鸡蛋,一只烤鸭作为纪念,他知道百姓不易,其余仍是请百姓带走。 百姓们一再相送,待景王和李鱼正式离开落枫镇,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李鱼望着身后已成小黑点的百姓心想,往后若有机会,他还要为这群可爱的人多做些事情。 景王一行人,离开皇城时不慌不忙,返回皇城,也是从容淡定。 因为有孩子在,行进速度额外放慢了些,李鱼甚至有了点游山玩水的心态。 景王仍是像来时那样,每经过一个城镇,就为他改善伙食,带他去吃小吃,在陌生的城镇走动时,必会拉紧他的手,生怕他会忽然飞走一样。 李鱼想想至今仍把他当鲤鱼精,却总要护着他,还与他一起照顾孩子的男人,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谁说男人成了婚就会不珍惜? 反正景王对他是越来越好了。 到达皇城这一刻,迟迟没有发布主线,以至于快被李鱼忘记了的坑鱼系统,终于秀了一把存在感,刷新了任务。 “提示,主线‘与暴君共江山’已开启,请宿主及时查看,获取任务信息。” 总算等到最后一个主线出场了,李鱼激动之余很快冷静下来。 共江山,是他以为的那个共江山吗? 坑鱼系统以前的任务基本是恋爱养成类,这最后一个,难度未免太大了些。 轮到景王来谈江山,肯定是登基之后,也便是说,要做任务,十有八九还要先待景王搞定争储。 鉴于以前不管什么样的奇葩任务他都能完成,这次的任务,也会是一样吗? 与暴君共江山…… 这不同于卿卿我我,一般的帝后,也不会这般说。 李鱼眼角余光瞅着身边握住他手的男人,心里难免发出疑问,这个人真的会爱他到连江山都愿和他一起分享吗? 要知道江山与任何其他东西都不一样,那可是会令许多人为之放弃亲情爱情的东西。 不过呢,李鱼想起自己曾答应要相信景王。 那就姑且试着相信,他们也能顺利完成这最后的任务吧。 到了皇城,虽然都累得厉害,第一件要事仍是入宫去拜见皇帝。 景王带着李鱼,一人抱着两个孩子,王喜飞快地跑去乾清宫送信,罗瑞生得了皇帝之令出殿候着,远远见到景王一家子,马上就迎了出来。 罗瑞生以前没见过李鱼,客气地行了礼,待见到李鱼怀里的二宝和三宝,还有景王怀里的大宝,罗总管噗地没忍住笑了。 是真的像,尤其是小世子,和景王小时候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罗总管还要再寒暄几句,皇帝自己等不了了,迫不及待地出了殿。 “景王何在?”皇帝边走边高声唤道。 话音未落,皇帝自己也愣住了。 景王就站在数丈远处,身边依偎着一位清秀少年,两人怀里还各抱了两个孩子。 景王一见皇帝,连忙拉李鱼下跪行礼。 皇帝令罗总管把人扶起来,注视了景王半晌,颇感慨地道:“黑了些,也壮实了。” 皇帝再看向景王身边的李鱼,觉得这少年一双神采飞扬的眸子,唇红齿白,很是养眼。 皇帝心里已有了数,笑着问道:“你就是李鱼?” 景王在袖子底下轻轻捏了捏李鱼的手,李鱼会意,其实他对皇帝并不陌生,大大方方叫了一声“父皇”。 皇帝被这一声叫得通体舒泰,仿佛自己又多了个儿子,再看眼前的两个人,不论样貌和气质都十分般配,是不错的一对。 皇帝和蔼地点点头。 大宝和四宝都被景王抱着,来的路上李鱼告诉了宝们,大宝知道这个穿着明黄色奇怪衣裳的人是爷爷。 可是大宝还不会说话呢,最近一张嘴就口水直流。大宝怕出丑,索性不张口了,学大人的样子,小胖手合在一起,朝爷爷拱了拱。 皇帝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大宝身上,顿时愣住了。 过了许久,皇帝笑着道:“天池,这孩子还真像你,和你小时候一样,是个小胖子。” 苦苦追寻小胖子很久的景王:“……” 王喜、叶清欢等人,都不敢直接对着景王叫小胖子,只有皇帝无所畏惧。 景王这才反应过来,难道小鱼以前提到过的小胖子,竟是他自己? 第105章 皇帝近在眼前, 景王不宜当面询问李鱼,暂且放一放再说。 皇帝见到大宝高兴得不行,李鱼就知如此, 与景王对视一眼,将二宝和三宝也抱过去, 皇帝又见到了另外两个小胖子, 欣喜若狂。 二宝和三宝没有大宝这么重的包袱, 见到爷爷了,双双张嘴要叫, 结果只流了许多口水下来。 二宝指着皇帝衣裳上的龙, 笑着拍手,这个他好像见过! 二宝:“啊!”蛇! 声音清脆响亮,一听就很康健。 皇帝惊喜地摸了摸这只小胖子的脑袋。 三宝不甘示弱, 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啊啊啊!”是蜈蚣! 皇帝也乐得摸了摸那只小胖子的头。 大宝独自生着闷气,二宝三宝都是笨蛋,这是龙, 鱼爹告诉过他们, 爷爷衣裳上长条的是龙。 别吵了, 听我说! 大宝一张嘴, 口水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大宝:“……” 大宝想着丢人就丢了,憋红了脸, 轻轻道:“呀?” 大宝听见自己的声音自己都要捂脸, 怎么回事, 他、他以前可是最先最清楚叫爹爹的鱼, 为何如今连爷爷他都要叫歪! 当人太难了,好想还是一条鱼! 皇帝:“……” 皇帝也听见了,逗他道:“大宝,你想说什么?” 大宝很努力,握紧小嫩爪继续:“呀、呀?” 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李鱼笑着肯定道:“父皇,他是在叫您,请父皇恕罪,因为在家……在西陲,都是对着他说爷爷的。” 皇帝还从没被别的小皇孙叫过爷爷,全都是正儿八经的皇祖父,眼下景王家的小世子忽然唤了声爷爷,虽然磕磕巴巴,还很不准,皇帝却喜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这孩子才十个月多,就能叫爷爷了,以后定是个聪明的孩子。 且本来就是小孙子,唤爷爷也是应当,寻常人家可不就是如此?! 要知道皇帝身在高位,内心也是极度渴望最单纯的天伦之乐的。 皇家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皇帝念叨了景王几个月,景王好容易回来了,皇帝顶多勉励几句,不能太过亲热。 可是小皇孙不一样,隔了一辈,皇帝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有了小孙子就懒得看儿子的皇帝,抬手就把大宝抱了起来。 罗瑞生与景王连忙扶了皇帝一把,大宝被养得很好,身上有些份量,皇帝用了不少劲,愣是将大宝抱得稳稳的,喘匀了气,回头笑着对景王道:“这小胖子,可真沉。” 景王:“……” 皇帝把大宝抱在怀里,大宝乖顺,也不哭叫,小胖手搂住皇帝脖子,爷孙俩很是亲热。 李鱼怕累到皇帝,想把大宝抱下来,皇帝却摆了摆手。虽然大宝的确有些沉,皇帝却很得意大宝一点都不怕他。 毕竟别的小皇孙见了他就如同耗子见了猫,哪有景王家的孩子这般贴心? 皇帝不仅不让人把大宝抱走,还朝李鱼招了招手,李鱼会过意来,把二宝和三宝也抱过去。 皇帝让罗瑞生将孩子们挨个抱到自己的膝上。 “父皇,这太沉了。”李鱼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的皇帝童心大起,轻轻嘘了声:“就让他们坐一会儿。朕抱了大宝,不抱他们,他们要不开心的。” 景王、李鱼:“……” 李鱼无语,他才没看出宝们哪里不开心,皇帝这是强行加戏啊。 “还有四宝呢?”皇帝数了数怀里的小屁股,的确少了一只。 四宝正在景王怀里呼呼大睡,从西陲到皇城,也把四宝累坏了,这只鱼崽有个非常好的习惯,一旦睡着雷打不动,景王面圣也没吵到他。 在皇帝不断催促下,景王把这只宝也抱过去,放进皇帝怀里。 睡得香甜的四宝,受到了来自哥哥们的热烈欢迎,二宝和三宝手舞足蹈,把四宝拍醒了。 四宝坐起来,揉揉眼睛,见到了抱着自己的皇帝。 这是谁? 四宝吃着手回想了一下,鱼爹仿佛说要带他们见爷爷,四宝困了,就先睡了一会儿。 ……所以,这就是爷爷吗。 “啊啊!”爷爷! 四宝一急,口水喷了出来,还把他自己呛到了。 皇帝憋着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这个孩子一睁眼他就看出来了,很像李鱼,若说心里之前对李鱼生子还有一丁点疑惑,如今在见到几个孩子之后,是真的没了。 子肖父母,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皇帝原本存了一肚子话想对景王说,可是孩子一抱过来,皇帝一高兴什么都忘了,光顾着逗四个孩子。 罗瑞生暗中提醒了几次,皇帝才想起景王一家子刚回皇城就来见他了,景王与李鱼细看之下都是一脸倦容。 皇帝安慰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回去休息,顺便把几个宝留下来,可是放眼望去宫里也没合适之处安置这么小的孩子。且孩子们跟着大人一路奔波,一定更累,皇帝不好意思再不放人,笑着道:“给你们三日休整,三日后进宫来,给你母后上香,让她在天之灵也见一见孩子们——朕想,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皇帝说着话,抬眼望着景王一家,喉头竟有些哽咽。 若是孝慧皇后还在,大皇子、四皇子未殇,再加上景王……大皇子、四皇子活到如今一定也有孩子了,该有多好啊…… “快去吧。”皇帝笑容淡了些。 景王点头,带着李鱼和孩子们离开。 出了殿,景王拍拍李鱼的手,皇帝脸色后来不太好,他怕李鱼误会。 “我知道……不会误会。”李鱼轻声说道。 皇帝明显是提起孝慧皇后伤感了。 “天池,你也别难过。”温柔干燥的手回握住景王掌心。 景王凝望着李鱼,心中似被涓涓暖流灌溉。 小鱼常劝他不要难过,其实他早已习惯,怎会难过。每次他劝他、关心他的时候,景王会觉得无比幸福。 低下头,怀里孩子们都睡着了,四宝翻了个身,把口水糊在景王爹爹身上。 回到景王府已很晚了,王喜早令人把屋子收拾干净,床褥铺好。 屋子里整体还是他们当初离开时的样子,墙上新挂了一副景王画的群鲤图,喻示着主人已经回归。 景王才把孩子和鸭子都安顿好,一转眼,李鱼已歪倒在榻上睡着了。 他将脑袋埋在草绿色镶金边的被子里,平稳地呼吸着,连脚上穿的鞋子都未及时脱,可见有多疲累。 景王心疼他,想了想悄悄出去,重新端了盆热水进屋。 他轻手轻脚为李鱼除去鞋袜,将一双脚浸泡在水里。 从西陲过来的一路,除了偶尔住客栈,都不会太松快,小鱼定是累了,也难为一条鲤鱼精,跟着他四处奔走。 景王为李鱼擦洗脚背,轻轻揉了下脚底,李鱼嘴里舒服得直哼哼,这般竟还未醒。 景王替他把脚擦拭干净,再把外袍脱下来,放入锦被,而后景王自己也解了衣裳钻进去。 李鱼很久没睡过踏实的床铺了,一觉睡到了不知何时。 他如今变人形可维持十二个时辰,为了图方便,通常都是掐着点在凌晨变的,能撑到将近第二天凌晨,恢复成鱼仅短短一瞬,只要再继续变人就够了。 虽然还有些麻烦,但是一般来说他凌晨之时都是与景王在一起,有景王掩护,不会出任何纰漏,至于平时,已完全不必操心他会突然就露馅了。 李鱼一觉醒来,下意识摸了摸身上,他有手有脚,并未变回鱼,因此推断一天的时间还没过去。 景王就在他身边躺着,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 李鱼翻了个身,将被子踢开,睡之前他还觉得脚疼得吃不消,这会儿已完全不难受了,不止不难受,再去几趟皇宫都不成问题,难道睡一觉还能治脚疼? 李鱼看着自己的脚,敏锐地发现鞋袜已被除去,再扫了一眼地上摆的铜盆,自然就发现,脚不难受并非是因为睡觉,而是有人为他泡了脚的缘故。 会做到如此极致的人,除了景王还能是谁。 李鱼仍躺下来,脸贴在对方厚实的背上,嗅闻着他熟悉的气息,试探道:“天池?” 他才唤了一声,景王便转过身来,黑潭般深邃的眸子注视着他。 李鱼抚胸:“吓我一跳,你还没睡?” 景王点头。 为何不睡,还不是为了这条鱼。 ——是关于小胖子。 景王听了空禅师说起过,李鱼以前曾救过幼时落水的他,景王自己因为那之后的一场高烧,实际已记不起来多少了,但是景王深信不疑。 小鱼就是因他而来,虽然小鱼自己从未提过,亦不承认,但是如今,他也算找到了证据。 因小胖子是小鱼梦呓时不慎说漏嘴的,景王苦苦追寻,还吃过飞醋,就是没找到人,而今赫然从皇帝处得知,幼时的他竟也有小胖子这个称呼,景王豁然开朗。 难怪他一直找不到小胖子,原来小胖子竟是他自己。 只不过皇帝、王喜、还有叶清欢知道小胖子都属正常,小鱼又是从何而知的? 定是因为曾经见过幼时的他。他的命,就是小鱼救的。 得知苦苦追寻的“情敌”胖子就是本人,景王心情愉悦到了极点。 若是有尾巴,殿下估计也摆起来了。 只是小鱼根本不知道他一直在找小胖子,他也就无从去炫耀这份发自内心的喜悦。 小鱼曾要他保证,不问自己的出处,那不肯承认救过他,应当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他就不让小鱼知道,小胖子已经全都知道了。 “天池。”李鱼一双眼睛亮闪闪,湿漉漉,又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 景王翻身亲上他的唇,与他十指紧扣。 李鱼次日走路姿势都有些僵硬,与昨夜的脚酸不同,这是真腿酸了。 第106章 景王与李鱼才回府次日, 叶清欢就得到消息,亲自登门来报喜。 金绝公主两月前生了个女儿,叶清欢都快乐傻了。因景王一行人在路上, 消息闭塞了些,这会儿才知。 有了女儿的叶清欢宛如小蜜蜂, 不停嗡嗡嗡:“她真的好小, 脸蛋都没有我手掌大, 可是好可爱,我、我从没见过如此可爱的姑娘……” 景王嫌他聒噪, 但是谁让叶世子第一次当爹, 得的还是宝贝女儿,被拎出去他也要嘚瑟! 其实景王自己也不遑多让,亲自孵鱼卵, 孵出小小鱼那一日嘴角翘了整整一天,不比叶世子冷静,洞悉真相的李鱼哈哈大笑, 景王与叶世子论谁是更傻的爹, 好像没有胜负。 只是女儿啊…… 李鱼光和鱼儿子们打交道了, 一想可可爱爱乖乖巧巧花朵般的小女孩, 竟有些向往。 他忍不住摸了摸扁扁的肚子,生鱼卵已是一年前了, 因他是鱼形生子, 对身体几乎没有影响, 后来与景王也做了无数次, 虽然“一发入魂”没了,系统说可正常受孕,也就是说他还能继续生,可这都受了一年了还没受上,几率也太低了吧。 见识了鱼崽们的可爱,虽然辛苦一点,李鱼对于二胎还是跃跃欲试的。 昨夜景王相当卖力,因路上走得久,夫夫生活少得可怜,一下子累积了很多,他会不会怀上啊? 但他是一条系统鱼,怀了系统也该有提示,像上次那个选择人形还是鱼形的,应当是每次怀孕都会要选,昨夜他并没有听见任何提示。 ……看来革命尚未成功,景王同志仍需努力。 李鱼扫视老攻的腰,目光灼灼。 叶清欢还在哔哔个没完,景王受不了还是命王喜把人拎出去了,附带两个厚实的红包。 叶清欢握着红包恍然大悟,莫非—— “莫非天池你是在嫉妒我有这么可爱的女儿?” 景王:“……” 没有嫉妒,滚! 叶清欢与公主的女儿满月之日已被皇帝封为清河郡主,对于小一辈,皇帝向来不吝啬,小郡主因为月份太小,还不宜前去探望,李鱼跑去与叶清欢嘀咕了一阵,说好了要在小郡主百天的时候带着宝们去庆贺。 叶清欢特意提醒:“也别忘了带上小鱼,还有那窝小小鱼,公主一直念叨你家的鱼。” 李鱼:……得,又要分身乏术了。 李鱼连忙求助般看向景王,百天那日要带鱼儿子,和一堆鱼抱枕,还要变成真鱼,他铁定忙不过来,最好景王能给他掩护一下。 景王轻咳一声,转过脸去,只当没看见,谁让这条鲤鱼精着急要去看什么公主、郡主的! 李鱼:??? 李鱼苦了脸,方才还好好的,殿下怎么就生气了? 叶清欢前脚刚走,罗公公后脚便来,带着一串厚赏。 皇帝不便大赏景王,但又是真心喜欢四个宝,就将赏赐全都给了孩子们。 罗公公念到嗓子都快冒烟了,王喜贴心地奉上一盏茶水,罗公公抿了口,乐呵呵地继续念。 李鱼站在景王身边恭敬地听着,暗暗咋舌。 珠宝布料,古董字画,这都不算什么,赏赐中竟还有弓箭骏马,四书五经,皇帝这是将宝们未来十几年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赏赐多是一式四份,仅最后一点不同,皇帝给大宝的是一套文房四宝,并一只玉如意,而其他宝则是两袋印着平安吉祥字样的金锞子。 皇帝这明显是对大宝另眼相待了。 景王笑着看向王喜,王喜连忙替他告诉李鱼:“王妃,大少爷是世子,赏赐理应会厚一些。” 李鱼点点头,古代嫡长地位独特,这他懂,但是鱼崽们不会因此争起来吧? 李鱼记得最早他的鱼身把四宝顶在脑袋上,其他小小鱼们也会吃醋,李鱼平时尽量会多注意一些,譬如大宝比寻常小婴儿聪明得多,很容易引人注意,而景王更喜欢抱四宝一些,李鱼发觉之后,则是抱二宝和三宝多一些,免得宝们受委屈。 但是赏赐不同的话,他要如何让宝们明白,大宝的不同呢? 景王若只是个王,大宝以后就会继承王位。 景王若以后登了基,那大宝极有可能就是太子。 一步不同,步步不同。 寻常皇子们最意难平的恐怕也是这个。 因鱼崽都是他生的,倒没有嫡庶之分,只论长幼,其实这个长幼也很模糊,李鱼自己生鱼卵是在睡梦中,分不清哪个宝的鱼卵先生出来,景王是根据小小鱼孵化顺序来定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大宝也未必就是真正的长子。 其他宝们,会不会因此不服呢? 李鱼小心观察了两日,小鱼崽们该吃吃该睡睡,没有任何不满。 除了得赏赐当天,大宝快被其他宝亲吻的口水淹没了。 李鱼因此得出结论,鱼崽们还太小,就算和寻常孩子不同,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幼鱼,也不会明白权利和地位如此复杂的东西。 还是让他们有个快乐的童年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们的景王爹爹自己都还没登上皇位,没必要现在就为他们操心。 才坦然放下这一头,又发生了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鱼崽们不知为何开始集体闹别扭。 李鱼记得上次闹别扭还是断奶,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搬回皇城条件更好了,崽们不是应当更开心吗? 反正李鱼自己是更开心的,这趟回来,听王公公“无意间”说,景王还把西陲全巨得一名烤鸭师傅挖了过来,这是打算再在皇城开另一家烤鸭分店,还不是为了讨他欢心? 李鱼很有自知之明,就等着景王何日带他去吃烤鸭了。 ……啊啊啊怎么一不小心想到吃的了,李鱼赶紧把流出来的口水擦掉,他是要关心鱼崽来着。 鱼崽们刚搬回王府,安然无事,闹别扭是在……次日,李鱼和景王抱着他们,逛完王府以后。 王府就是鱼崽们的家,自己参观自己家有何不妥吗? 李鱼左思右想,发现四宝脸蛋冲着窗,“啊啊”叫着,似乎想看什么。 李鱼抱着四宝过去,窗外正是景王为他建的超大鱼池一角,池子里碧水淙淙。 “啊啊啊!”想去游! 四宝抬起小胖手,指着水池,眼泪汪汪回看鱼爹。 李鱼:“……” 四宝先表达了意愿,另几个宝也纷纷指着水池,朝鱼爹叫唤,最懂事的大宝叫得最大声。 原来如此! 李鱼可算知道鱼崽们为何不高兴了,王府里有这么大一个鱼缸,偏偏鱼崽们只能看不能游,当然不开心了。 刚好景王有事出门,暂时不在府里,李鱼想了个办法,请王喜搬了一只大浴桶过来,里面放了不少温度适宜的水,把几个宝都脱光衣裳,下边围了块小布巾,身上挂一截小木头,让他们抱着木头下水游泳。 四个宝入了水,想游游不起来,发现小屁屁后面没有尾巴可甩了,很是难过,全体哇哇大哭起来。 李鱼没料到他们下水了也哭,赶紧跟着下去,和宝们待在一起。 鱼崽们紧紧围在鱼爹身边,像他们还是幼鱼的时候,心里才舒服一些。 李鱼在浴桶里待了一会儿,想起来这种时候怎能少得了泡泡,李鱼顺手拿了一块干布巾,草草围住该围住的地方,这间屋子他已把下人都清走了,只剩下他和鱼崽们,不算果奔地果奔一下,应当没问题吧? 李鱼哒哒哒跑出浴桶,取了不少澡豆。这澡豆就是古代版肥皂,李鱼将澡豆磨碎溶解在一节竹筒里,又用铁丝绕成大小合适的弯。 准备好之后,李鱼又哒哒哒跑回去,用铁丝从竹筒里沾了点皂水,鼓起腮帮子朝浴桶的方向吹了吹。 不负他忙来忙去,竟真的吹出了一个巨大的七彩泡泡。 大宝、二宝、三宝、四宝:!!! 鱼爹吐泡泡啦! 浴桶里的鱼崽们顿时忘记了没有尾巴的烦恼,争先恐后追逐起泡泡来。 景王原本出门办事,中途回来,却发现小鱼的屋子房门紧闭,下人都去了别处。景王好奇地推开门看了一眼,就见到裹着布巾来回奔跑的鲤鱼精,细长的腿晃得人眼花缭乱。 景王:“……” 原来小鱼带着鱼崽们在泡澡,景王想起以前曾与小鱼在浴桶里嬉戏,这种事怎能少得了他,景王噙着笑也下了浴桶。 在府里无忧无虑休整了三日,到了皇帝令他们再度入宫的日子,罗总管一大早就派人来景王府催了。 李鱼给几个宝都换上红艳艳的小褂子,系上一条口水巾,口水巾的颜色正是小小鱼们原本各自的颜色,角上是一圈精致的鱼纹。 他与景王则换了王与王妃品阶的服饰,第一次面君因他们是刚回来,不多讲究,这一次正式得多,明面上景王衣裳上的龙纹,他衣裳上的凤纹少不了,只是在袖口领口等极不起眼处,绣上了鱼纹暗绣,且图案还是互补的 大婚过去一段时日,李鱼深感景王明里暗里秀恩爱的功力也见涨了。 尽管此行主要目的是去长春宫拜见孝慧皇后,他们依旧还是要先见过皇帝。 然而还未进乾清宫正殿,罗总管已迎了出来,低声告诉他们,里边正有别人见驾。 罗总管伸了拇指和幺指出来,比划了个六,叹口气道:“皇上也没想到,一般他都是午时才进宫的,这次一大清早就来了,还带着皇子妃,怕是就在等着殿下呢。” 罗总管意在提醒景王,李鱼感激,轻轻拱了拱手。 这位内侍总管时常会帮景王说话,景王不便,他就代景王感谢吧。 有句名言怎么说来着,夫夫一体! 罗瑞生忙道使不得,李鱼已飞快地行完了礼,景王笑着揉揉他发顶。 六皇子什么的,没人在意。 李鱼与景王仍是抱着孩子们入殿,穆天晓刚好在与皇帝说话,声音满是喜悦。 “……儿臣一得知这个天大的喜讯,就来告诉父皇了。”穆天晓笑着说道。 李鱼只来及听了一耳朵,不知六皇子的喜是什么,然而皇帝都听完了,反应远没有六皇子设想得这般热烈。 他仅仅蹙着眉,征询地看向六皇子身边的六皇子妃。 六皇子妃不好意思地点头,皇帝忙令罗总管赐座,让六皇子妃坐下来休息,然而椅子却没有六皇子的份,穆天晓一个人站着,颇有些尴尬。 “父皇!”李鱼在后边唤了一声。 大宝已认得爷爷了,老远就张开双臂,咯咯笑着,嘴里掉下一串金豆豆。 “呀呀!”大宝开心地唤道。 皇帝熟练地“哎”了一声,高兴道:“三日未见,总觉得大宝好似叫得更清楚了。” 李鱼:“……” 大宝不是,大宝没有,皇上您别乱想! 皇帝依旧把大宝抱在膝上,穆天晓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皇帝何曾对其他皇孙这般亲热? 大宝从小褂子里掏出一只毛笔,这是大宝临走时非要带在身上的东西,正是皇帝几日前的赏赐。 “大宝可真聪明,是想学写字吗?爷爷教你握笔?”皇帝说着,笑眯眯握住大宝的小胖手。 李鱼惨不忍睹,大宝两只爪子合一起才能抱住笔杆,且这笔杆都快与他一般高了,能写什么字? 可是皇帝觉得能就能,还饶有兴味地指点大宝。 大宝偏偏一张严肃脸,听得特别认真。 当大宝又胡乱涂了个“米”出来,皇帝笑得合不拢嘴,李鱼深感皇帝已中了大宝的邪! 另外几个宝,皇帝虽不便再一起抱了,也分别握了握二宝三宝的小嫩爪,被四宝糊了一脸幸福的口水。 皇帝开怀大笑,六皇子阴鸷的目光盯住皇帝怀里的大宝,忍不住道:“父皇,素云她也……” 皇帝一边逗大宝,一边头也不抬、淡淡地道:“有孕就好好养着,不必亲自跑来告诉朕,朕会派太医日日过去诊脉。” 皇帝这时已懒得掩饰对六皇子的不满了,六皇子妃有孕原是喜事,他起初得知后也很高兴,可是六皇子做得太过刻意,竟拉着六皇子妃前来报喜,哪有让怀孕不到一个月的孕妇又跪又拜,四处报喜的道理? 六皇子此举,说好听些是初为人父不懂事,说难听些则是借子争宠,一点都不顾及六皇子妃肚子里的小生命。 再结合六皇子入宫的时机,皇帝哪还不明白六皇子的意图? 大宝是最聪明的,纵然多疼一些又何妨? 皇帝冷冷心想,这还没生下来呢,你争个屁的宠! 第107章 穆天晓觉出皇帝的冷淡, 悻悻地告退,拉着六皇子妃出了殿。 六皇子妃梁素云还想再多看看景王家的几个孩子,老人有一种说法,怀孕后多看看男孩子,那么极有可能怀男胎,梁氏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位皇子,定是极盼着她一举得男的。 梁氏不是很乐意走, 但是穆天晓拉她的力道极大, 梁氏几乎被拖了出去,在乾清宫里, 梁氏不好直接驳六皇子的面子,出了殿使劲揉了揉手腕, 小声抱怨了几句。梁氏未出阁时很得爹娘宠爱,从没受过这般委屈,嫁给六皇子之后,穆天晓待她无微不至, 平时连一点脸色都没给她看过, 怎么她还怀着孩子,反而就对她如此粗暴了? 穆天晓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经梁氏抱怨之后才醒悟过来, 恢复了平时温柔体贴的样子, 歉然道:“对不住, 我是太开心了, 一时竟忘了你身体不便。” 穆天晓极善掩饰情绪与说谎,梁氏一瞬间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梁氏还是挺想与他好好过日子的,笑着道:“我很好,你不必如此紧张。方才我在想,若是能生一个景王世子那样的孩子,倒也不错。” 穆天晓亦想起了皇帝抱在手里的男孩,牵动唇角诡异地笑了一下:“是很不错。” 得知梁氏有孕,穆天晓原是很高兴的,这意味着景王有的他也即将有了,这个孩子就像是他的及时雨,本来他还愁要如何不着痕迹地夺回皇帝的注意,听说景王一家才回皇城,皇帝就赏了景王家的孩子许多东西,穆天晓以为皇帝年纪大了,自是会多喜欢孙子辈一些,若他尽快将梁氏有孕的消息告知皇帝,皇帝必然就不会眼里只有景王家的孩子了。 他内心如此期待,然而皇帝对他、对他将来的子嗣都很冷淡,更让他受不了的是,皇帝对景王长子热情过了头,不过是个小不点而已,皇帝竟将之抱到了膝上,穆天晓暗恨,他一直知道皇帝并不喜欢他,因为他母妃张氏是孝慧皇后婢女,从他记事起,皇帝很长时间都未召见母妃,他的母妃一直是品阶最低的答应,直到他成年,他的母妃才升到妃位,皇帝才会极偶尔去永福宫坐一坐,算是给他一点面子。 之前他以为,皇帝虽不喜欢他,至少会喜欢他的孩子,连平侯、安侯的孩子,皇帝逢年过节都会令人接进宫看一眼,景王长子一来皇帝就抱在膝上,为何单就对他的孩子如此冷淡? 这说明在皇帝心里,他依旧不如景王,甚至不如曾经的二皇子、三皇子! 就算他带着皇子妃,亲自来报喜也没用,皇帝压根没提要重新给他差使,他总不会真的一直陪梁氏养胎吧? 穆天晓又一次恨上了皇帝。 话说回来,这一趟虽与他预料得不一样,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他之所以着急带梁氏入宫,也是听说景王一家子今日要入宫来,穆天晓亦是想趁机亲眼看一看景王的孩子。 派去西陲的心腹久久没有回音,穆天晓已放弃了等待,觉得这名心腹定是不在了——对方极有可能探得了什么,被景王灭口。 可是穆天晓无法得知具体缘由,他已没什么帮手了,只能尽量抓紧每一个机会,自己亲眼去看、去验证。 也幸亏他入宫了,他的孩子虽不得宠,可是他发现了景王的一个秘密。 景王的儿子们,长得并不像景王。 皇帝、罗瑞生都说与景王长得极像,穆天晓自己的眼睛难道是瞎的,这根本就是客套之言! 因为比景王小几岁,穆天晓并不清楚景王幼时的样子,越想就越钻牛角尖,越想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且不论孩子是否真是男王妃所生,连太医都说景王的子嗣极有可能会得与景王一样的哑疾,可他看见的实情却是,四个小孩全都是正常的,没一个有哑疾,也长得全不像景王,这就很有问题了。 别提皇帝派去的太医一定会验明正身,西陲是景王的地盘,还不是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就能有什么样的结果? 不错,定是如此。景王也知道哑疾是自己的不利条件,但若是拥有健康的子嗣,哑疾就没那么重要了。 景王有争储之心,极有可能铤而走险,把非亲生的孩子,伪装成亲生的,至于男王妃生子…… 穆天晓倾向于这是一种夺人眼球的策略,更或者——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四个孩子中的确有一个很像那名男王妃,会不会孩子其实是男王妃与别的女子所生的健康孩子,硬是被景王落在自己名下? 若真如此,景王真是好大的胆子! 穆天晓深觉自己发现了景王的把柄,下一步,他就该利用这一点好好策划一番,狠狠打击景王。 皇帝太偏心,然而若是得知偏心的这个孙子,实非景王所出会如何? 他已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皇帝的反应,混淆皇室血脉,即便是孝慧皇后之子,怕也是永不翻身的。 可万一他弄错了,会不会惹火烧身? ……不会,只要他保证让他们变成“不是”即可。 穆天晓思及此处,方才受的屈辱都不算什么了,心情真舒畅起来,一笑道:“我也觉得小世子很有意思。以后若有机会,还能再与他见面就好了。” 梁素云不明所以,她觉得六皇子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 李鱼这厢,见过皇帝之后,等皇帝抱够大宝,才带着孩子们去往长春宫。 鱼形的时候他曾来过一次长春宫,人形,作为王妃却是第一次。 李鱼小心谨慎,生怕自己流露出对长春宫的熟悉,令人生疑,这毕竟是在宫中。 别担心。景王温柔地拍拍他的手背,要他别太紧张,自从入宫之后一直领着他,没离开过半步。 李鱼放心地跟在景王身边。 长春宫处已先一步得知他们要过来,祭奠先皇后的布帛虽在,正殿已提前打扫得干干净净,上了烛火。 景王依旧燃起了三柱清香,一家六口对着孝慧皇后的牌位拜了又拜。 此情此景,令李鱼想起了系统里看见的关于景王婴孩时期、关于长春宫的秘密,这个秘密他一直没想明白,后来有了鱼崽,他醉心养孩子,就没怎么想了,不若这次寻个时机,去长春宫各处转一转,说不定能寻到那间宫室,发现什么线索呢? 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王喜为景王与他寻了两张椅子,李鱼与景王才坐下来,四宝忽然睁圆了小眼睛,指着一处,“啊啊”叫唤起来。 李鱼顺着小胖手一看,原是八宝格上搁了只匣子,匣子上放了一物,很像是一只金色的荷包。 李鱼有些奇怪,为何上次他来的时候没瞧见?不过长春宫也打扫整理过了,兴许是原先放在别处,这次被宫人收拾了出来。 景王眼神示意,王喜奉命过去一探,一会儿工夫却拿回来一只陈旧的布老虎。 “啊啊!”老虎! 这只布老虎引起了所有宝的注意,宝们都叫了起来,他们有许多玩具,布老虎自是少不了的。 几个宝都想要布老虎,王喜哪敢直接给,先以银针验过之后,又将上边的少许灰尘掸得干干净净,用布巾擦了好几回,才交到景王手里,景王准了,才能再给小主子们。 景王接过布老虎来瞥了一眼,脸上颇有些怀念。 李鱼在记忆里见过妇人缝制的布老虎,在承恩公府孝慧皇后屋子里亦见过一回布老虎,如今又有了一只,这只布老虎是从何而来? “天池,你对这个有印象吗?”李鱼问。 景王点点头,引李鱼去看布老虎尾处的一处针脚,原是破裂后重新缝合过的。 “这是……”李鱼失笑,“莫非是你小时候玩过的?” 孝慧皇后喜欢给自己的儿子做布老虎,景王定也是有的。 他猜的没错,景王再度点头。 李鱼又想起了秘密,试探道:“那……你有没有印象,小时候,你的一个三十来岁的乳娘?” 景王缓缓摇头。 李鱼不是第一次这般问了,本也不太报希望,秘密场景中的景王尚在襁褓,看上去比大宝他们还要小,怎可能想得起来。 同样,王喜也不知情。李鱼打听过,王喜是在孝慧皇后去世之后,才到景王身边的,王公公倒是认得一位曾经奶过景王的奶娘,可是这位奶娘人高马大,十分壮实,与记忆也不符,不过考虑到一名皇子很有可能配多个奶娘,李鱼推断他在记忆中见到的应是其中之一,可惜王喜和另一名奶娘都不知道。 总不会得问罗总管吧? 李鱼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人可以问了,但是罗总管会帮他吗? 景王自己看过一遍布老虎,又捏了捏,觉得并无不妥之后,放进四宝手里。 四宝捧着景王爹爹给的布老虎,开心得大叫,可是很快就被另外三个宝盯上了。 大宝、二宝、三宝:“啊啊啊啊!”见者有份! 四宝不干,这是景王爹爹给四宝的玩具,是四宝一条鱼的! 四宝把布老虎往胳膊底下一夹,他已能滚能坐了,只是还不能走,当即抱着布老虎就地一滚,打算溜走。 大宝二宝三宝连忙以圆滚滚的身子集体挡住四宝,待四宝停止滚动之后,二宝揪住布老虎尾巴,大宝和三宝各扯住老虎一条腿,四宝扒住老虎脑袋,任一方都不肯松手。 僵持了没多久,只听见刺啦一声,布老虎有不少年头了,又曾断过一次,很容易就被孩子们扯裂了。 大宝二宝三宝傻眼,赶紧把坏了的布老虎放开,四宝抢到烂了的老虎,扁了扁嘴,想哭, 李鱼快被这几只笑死,赶紧走上前去,抱住四宝,四宝把脑袋埋在鱼爹怀里,伤心地抽泣。 李鱼轻抚他的背,低声哄了几句,再去看四宝手里的布老虎,老虎的情形确实很糟糕。 李鱼偷偷瞅了一眼景王,景王也在笑,并没有生气。 李鱼把布老虎要过来,装模作样看了两眼,轻声道:“四宝别哭,缝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四宝眨巴眨巴泪眼:? 李鱼比划给他看何为缝,把布老虎打开。 忽然看见布老虎衬里,绣了“蒲柳”两个字。 李鱼心里咯噔了一下,为何里边会绣着字? 这布老虎是景王小时候的玩具,故而肯定不会是定情之类,倒有些像现代衣裳的标签! 会不会,标的是人名,是做布老虎的人? 李鱼正想着,四宝等他的下文等急了,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李鱼回神,继续哄四宝。 一刻钟后,四宝趴在鱼爹怀里,睫毛上挂着泪珠子睡着了。 可算是哄好了,李鱼接下来也得趁热打铁,教育一下闯祸的几个宝,何为兄友弟恭。 大宝知错了,坐得笔直,大人样地朝李鱼拱手讨饶,二宝三宝对视一眼,互相把对方的小裤衩扒了下来,露出小屁屁,让鱼爹打对方。 李鱼:“噗!!” 第108章 李鱼摸了摸大宝的脑袋, 也没去打二宝三宝的屁屁。 李鱼将这三只的小嫩爪叠放在一起, 教他们道:“你们是亲兄弟, 要守望相助, 不可以起内讧。兄弟若有了好东西,应当为他高兴,不能去抢。因为——” 李鱼猛地怔住,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不安地瞥向景王。 能如此教孩子们吗?毕竟再怎样他们都是皇家的孩子…… 可他们也是他生的,他不教谁教! 景王朝李鱼轻轻颔首, 示意李鱼继续。 李鱼受到了鼓舞,笑着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因为, 是你的终会是你的,不是你的抢到也拿不住。” 大宝看着布老虎若有所思, 二宝、三宝也不着急甩锅给对方了, 彼此调皮地对视一眼,自己主动把屁屁拱到鱼爹面前,愿意被鱼爹打。 李鱼让他们怎么为对方脱的, 就怎么帮对方穿上去。 大宝想明白了, 吭哧吭哧把爷爷送的他最心爱的毛笔拿过来, 放在睡着的四宝身边, 学鱼爹的样子, 摸了摸四宝的头。 二宝和三宝坐在一起, 想试着把坏了的布老虎重新拼起来。 然而布老虎几乎全裂开了, 拼是不可能拼得起来的。 二宝和三宝也发现了, 沮丧地低下头,王喜受景王眼神示意,抱过来几样玩具,一般小主子们的玩具他总是会随身带一些,其中就有二宝最喜欢的布鸭子,与三宝最喜欢的拨浪鼓。 二宝、三宝学着大宝,也把布鸭子和拨浪鼓放到四宝面前。 四宝醒过来眼前一亮,哥哥们围着他坐了一圈,还为他摆了好多东西,见他醒了纷纷过来亲他。 喜欢亲亲的四宝马上忘记了布老虎,和哥哥们一起玩玩具、玩亲亲了。 李鱼成功化解孩子之间一场小小的恩怨,事后就差不多忘得精光。 景王一直听他在教育鱼崽,小鱼的许多主意和看法都很直白,景王以前从未听说过,夫子和大学士也不会这般教导,他知道皇家的兄友弟恭不过是做做样子,可是鱼崽们和好如初,他又觉得本该如此。 这时殿外闪过一片明黄色的衣摆,离殿门不远的王喜发觉了,连忙给景王使眼色。 王喜怕王妃不小心说了犯忌的话,想上前制止。 景王摇头,不让王喜去,他喜欢听小鱼讲道理,不觉得有何问题。 殿外的皇帝自然也听见了李鱼一番话,自古皇帝都爱听壁角,皇帝原是想看看景王夫夫会在孝慧皇后灵前说些什么,才偷偷跟过来的,意外撞见王妃教子,皇帝对李鱼所言不大赞同,笑骂一句:“胡言乱语”,实际却仍是看孩子们热热闹闹地玩耍看了许久。 罗总管陪伴在侧,忍不住腹诽,虽说是胡言,可皇上您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起劲。 景王等皇帝走了才过去,不知自己在皇帝面前长了脸的李鱼:? 景王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李鱼:“……” 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凑一起婴言婴语,原来鱼爹也喜欢被揉脑袋的吗! 当着鱼崽们的面,鱼爹竟脸红了。 “对了,殿下!”李鱼把布老虎翻过来,翻到绣了字的一面,递给景王和王喜看。 王喜反复看了几遍,又摸了摸,很肯定地道:“这是长春宫的规矩,宫人做过的东西,都要在隐蔽之处留一个记号。但是这上边的蒲柳……恕老奴直言,老臣的确未曾听说过,不过王妃放心,这记号多半是人名,老奴去查长春宫以前的人员册子,应就能知道了。” 李鱼连忙道谢,也不知这次会不会有进展,这进展与他惦记的秘密有没有关系。 王喜命一名跟班去取册子,不久跟班回来报,原是在孝慧皇后过世之后,长春宫曾遗失过东西,不巧其中就有一册名册,剩下的王喜拿过来翻找,并没有找到蒲柳。 王喜知道这是宫里甩锅的习惯了,东西找不到便推说是遗失,王喜正要斥骂,李鱼忙道:“我只是好奇这布老虎是谁做的,没别的意思。” 表面上仅仅是没能查到,可一堆名册偏就丢了这一本,凭直觉是有些古怪的。 且听负责看守的人说,名册已丢了好些年,那名册上记载的人,必是好些年前的,而非如今的宫人。 李鱼又一次碰壁,决定还是去问罗总管,包括景王以前是不是还有别的奶娘,包括这个蒲柳是谁。 他还惦记着记忆里见到的宫室,景王看着孩子们在玩,李鱼道:“天池,我可不可以四处看一看?” 景王允了,却没让王喜跟着李鱼,或者让王喜留下来看孩子,而是自己抱起两个孩子,令王喜也抱两个,然后全都跟着李鱼,李鱼负责溜达,他负责带孩子,和保护李鱼。 李鱼笑着咧嘴,寻了一名宫人开道,挨个宫室转悠起来。 很快转完了,他没能找到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宫室。 李鱼也想过,宫殿里的宫室应当都是差不多的,摆设极有可能会变,但是天花板、房梁这些基本不会动,李鱼原是希望根据这些细节找到记忆中的宫室,却没能找到。找了一圈,发现已逛完了。 李鱼数数逛过的屋子,感觉不大对。 一般来说屋子总数都会修成双数,成双成对,景王府便是如此,孝慧皇后的宫殿不会如此不讲究,可是他分明记得,他逛了单数间。 李鱼无意间提起,带路的宫人惊慌失措跪下来道:“原是多出一间的,被陛下封了……” 李鱼一惊,他只是照景王府推测,然而还真有? 宫人将厚重的布幔拉开一角,露出泛黄的封条。 原来布幔遮挡住了一间他没逛过的宫室。 “这是陛下在孝慧皇后病重时所封,不许奴婢们打开。” 封条上书写的日子印证了宫人之言。既是皇帝下令封的,李鱼也不能贸然打开,不过长春宫宫室位置都是对称的,李鱼从与之对称的另一处反复做比,得出结论,他要找的宫室,应就是被封住的这一间。 若说布老虎里绣的蒲柳字样,未必与秘密有关,这间宫室,就一定是与秘密有关了。 这个秘密,皇帝看样子都知道,要不为何连宫室都要封起来? 且还是在孝慧皇后病重之时,也很落孝慧皇后的面子,就不怕刺激到孝慧皇后吗? 李鱼以为皇帝不会不顾及孝慧皇后,那就是这间宫室的存在甚至超过了孝慧皇后的颜面。 这究竟是怎样的秘密,为何每次他觉得自己已很接近了,却被越来越多的疑团包围? 李鱼问宫人:“你知道里边是何情形吗?” 他在记忆里见到奶娘吃下了一包药粉,不知后续,会不会奶娘后来在这宫室里毒发身亡,因此才被皇帝封起来? 毕竟有些膈应,哪怕他只是想想也觉得膈应。 宫人摇头道:“奴婢是后头调来长春宫的,来时这屋子就是这样了,里边有什么奴婢也不清楚。” 李鱼亦料到会是如此,没再多问。 景王发觉他竟对着封起来的宫室不住地发呆,也意识到了不寻常。 怎么了?景王向他投过来问询的目光。 李鱼缓缓摇头,这件事也不太好向景王描述,主要是景王那时还太小,并无印象了。 “殿下、王妃,皇上有赏。”罗总管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 皇帝过来听了趟壁角,回去乾清宫之后又令罗总管过来送东西。 李鱼窘了,他们一家才离开乾清宫多久,皇帝真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架势。 不过皇帝有赏赐,还真不能拦着。 景王、李鱼抱着孩子听赏。 皇帝赏了大宝小胖手能握住的最小号狼毫笔,其他三个宝则是精致的十二生肖玩具。 李鱼心想,皇帝其实已赏很多了,为何又忽然要赏几个孩子? 不论如何,皇帝对大宝喜欢相当明显。也许令皇帝如隔三秋的是大宝也不一定。 皇帝除了赏几个孩子,还赏了孩子们的爹——李鱼一幅名家所画的孟母教子图。 李鱼:“……” 总觉得皇帝误会了什么,这该不会是暗示他要学孟母给孩子们搬家吧? “殿下、王妃,还有这个。”罗总管亲自送过来两匣子鱼食。 “皇上知道殿下爱养鱼,命老奴顺便给殿下送一些鱼食过来,这是京酱肉丝味的鱼食,是御膳房新近琢磨出来的口味。” 罗总管说着话,把鱼食匣子交给王喜,王喜立刻接过来。 因算是吃的,照例要打开瞅一眼,王喜揭开匣子,鱼食的味道散发开来,罗总管眼前一花,就看见王妃还有几位小公子,全都一眨不眨地盯着鱼食。 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很久很久没吃鱼食了,好香好想吃!! 李鱼:“……” 李鱼虽然鱼性发作也超想吃,却深知绝不可在众人面前暴露,也能控制住自己,然而孩子们却不行,鱼食和桃花饼,是他们还是幼鱼时就念念不忘的两样美食,可是变成人之后只有桃花饼,孩子们一看见鱼食,眼睛都直了。 哪里有小孩子爱吃鱼食的,太离谱了! 眼看宝们就要啊啊叫唤,李鱼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大宝到四宝,都被鱼爹恐怖的眼神惊吓到了,不敢乱动,也不敢叫。 李鱼抓紧时机,把鱼食匣子“啪”地合上,利索地塞入袖子。 景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关注小鱼,李鱼既收了匣子,景王与他合作无间,飞快取出了几块桃花饼堵住几个宝的嘴,宝们立刻就把鱼食忘在脑后。 罗总管揉揉眼睛:看来真是眼花了,竟以为景王家的小公子们喜欢鱼食…… “罗总管,我可以向你打听一些事情吗?” 李鱼趁着罗总管坐下来喝杯茶水的工夫小声询问。 “王妃请随意。”罗总管对这位王妃印象极好,也乐于回答王妃的问题。 李鱼于是问道:“罗公公知道一个叫蒲柳的人吗——应当是位女子,可能还在长春宫当过差。” “王妃问这做什么?” 罗公公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被李鱼看在眼里。 李鱼多留了个心眼,把扯坏的布老虎拿过来,令罗总管看见衬里绣的字样,随便寻了个借口,道:“这只布老虎被孩子们不慎弄坏,我于是看见了这个印记,据说是人名,一时有些好奇。” “原来如此……”罗总管笑着道,“王妃猜得没错,这是以前孝慧皇后身边一个叫蒲柳的嬷嬷所用的印记。她曾当过大皇子、四皇子的奶娘,孝慧皇后对她信任有加,原也是要她继续当景王的奶娘,可是没过多久她犯了大错,不能再照顾皇子殿下了,孝慧皇后不得不将她逐出皇宫。皇上也将她曾经的住处封了起来。” 李鱼:“……” 李鱼感觉自己触到了一抹光亮,将好几处困惑串到了一起。 蒲柳果真是人名,嬷嬷的话,年纪也能对得上,照顾过景王极短的日子,还有被皇帝封了的住处…… “是长春宫那间被封住的宫室吗?” 第109章 罗总管道:“是那间没错, 皇上之所以封了那处, 也是不欲当时身体状况已很不好的孝慧皇后见到之后再度伤神。” 原来皇帝是为了先皇后着想…… 他本就想到, 记忆中的宫室是被封的这一间, 这既是蒲柳住处,那么蒲柳应就是他在记忆中见到的女子了。 这位奶娘被赶出皇宫,连住处都要封起来,可见犯的是很大的错误。 皇家阴私多,也不知能不能打听,不过只是私下问一下罗总管, 应当无妨吧? 李鱼试探道:“罗公公,不知蒲柳她具体犯了什么过错?” 罗总管沉默片刻, 道:“事情已过去多年,王妃想知道, 告诉王妃也无妨。这位奶娘被人发现照顾小皇子不周, 致使当时才刚出生不久的景王殿下受了凉,孝慧皇后非常生气,但是念在她亦是已故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奶娘, 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孝慧皇后心善, 只是将她撵出皇宫。” 李鱼:“什么?!” 为何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李鱼以为奶娘犯的错应当是和那包吃下去的药粉有关系, 可就这?? “她是因为没照顾好景王才……?” 罗总管点头, 道:“因是孝慧皇后去世前的事情, 老奴记得尤为清楚, 景王殿下生来体弱,又……口不能言,太医一直交代要精养,可是这位奶娘,她将景王殿下屋子里的窗拉开一道缝,却忘了关上。当时天凉,景王殿下没多久便病了。孝慧皇后原本那时身体已很不好,还要忙着照顾小殿下,身体愈发不行了。” 李鱼怔了怔:“那……就是在那间宫室里发生的事情?” 蒲柳原是因为没有照顾好年幼的景王,被罚出宫,可是记忆里他所见到的蒲柳,会亲手为景王缝制玩具,几次看向景王的眼神也充满疼爱。 李鱼是有鱼儿子的人,他能觉出来,蒲柳对景王的疼爱不像是假。 一个人的个性不会轻易改变,蒲柳既做过大皇子、四皇子的奶娘,想必不会是毛手毛脚之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应当十分清楚了,为何到了景王这里,却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且窗户若真开着,一时半会也不会真着凉,窗户与床榻有段距离,小孩子通常是裹襁褓的,要受凉必是吹了很久的冷风,蒲柳就算一时粗心忘记关窗,难道后来也没发现吗? 感觉蒲柳所为,与她对景王的疼爱有些矛盾了。 然而这些,和药粉又有何关系? 李鱼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不断追寻这个秘密,总不会这个秘密根本没有实际意义,仅仅是景王小时候见到的一幕,奶娘蒲柳与人吵了一架,那之后不久就被赶出皇宫了。 李鱼又想起另一个问题:“蒲柳既曾经做过景王的奶娘,长春宫名册里为何找不到她?” “什么?”罗总管也没料到他会如此说,一愣道:“不可能,名册里怎会没有?” 李鱼跟着吃了一惊,他委婉提起丢名册一事,罗总管的反应不像是假的,这就说明,连罗总管都不知长春宫遗失过名册,蒲柳的名字更不会是皇帝下令抹除的。 这就更古怪了,就算是被逐出皇宫一般也会留个底,为何蒲柳此人却连只字片语都找不到。若非她当初做的布老虎被孩子们扯碎,李鱼可能永远都不知还有蒲柳这号人物。 自从被赶出宫,这个人就仿佛从没存在过一样。 罗总管回答了李鱼诸多疑问,虽还有古怪之处,李鱼却不想再追究下去了,毕竟有些小题大做。 蒲柳仅仅是被赶出皇宫,被封的宫室也并非什么案发现场。 是了,蒲柳并没有死,她还活在世上,若李鱼想知道得更多,直接去寻蒲柳来问不就行了。 可是一件早已断清楚的陈年旧事,还有必要追根究底吗? 若真寻到了,他又该如何告诉对方,自己是如何“看见”和“得知”蒲柳吞了一包药粉的? 兴许,那就只是治疗不适的药呢? 并非每个秘密都很美好,纵使这个秘密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样,也没必要太过失望。 李鱼最后问道:“罗公公,蒲柳被赶出去,后来去哪儿了?” 罗瑞生道:“听说是回老家。” 李鱼仍是请罗总管帮他寻找蒲柳老家的住址,一个女子若是离开皇宫,通常都会回到故里。 若后续有新发现,再说吧。 罗总管告退,景王与李鱼也带着孩子们返回王府。 因长春宫发生的突发状况,李鱼决定开始训练几个宝。 “记住,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你们曾经做过鱼。”李鱼对孩子们道。 这太重要了,想想景王为了他们几个费了这么多工夫遮掩,结果鱼崽们却差点因为一匣子鱼食露馅,也太亏了。 李鱼心有余悸,觉得该让孩子们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了。 大宝二宝三宝不是很明白,当鱼多好呀,为何他们是鱼崽不能说? 李鱼被孩子们一双双星星般闪亮的眼睛看着,内心有些舍不得。 他越来越能体会父母的心情了。 鱼崽们都被景王与他保护得太好,可是他们终要有独自面对的一天,让天真的鱼崽们越早明白人心险恶还是很有必要的。 年轻的鱼爹严肃道:“做鱼这件事,只有你们自己还有两个爹爹知晓,绝不可透露给别人,因为别的人不像咱们能变成鱼,若他们得知,会对你们做许多可怕的事情。” 二宝脑袋歪了歪:可怕? 李鱼:“……” 李鱼道:“会把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当成奇怪的人关起来,不让你们吃东西,也不让你们见爹爹。” 大宝二宝三宝唰地坐笔直,脑袋狂点,会被关、没得吃还不能见鱼爹,实在太可怕了。 李鱼对他们的反应相当满意。除了不能让鱼崽身份泄露,也得让他们不能轻易被坏人哄了去。 这另外一点,李鱼深有感触。 李鱼结合自己经历,语重心长道:“万一爹爹有事情没能跟在你们身边,有人以爹爹名义叫你们……那极有可能是在骗你们,绝不能搭理。” 大宝、二宝、三宝:“……” 鱼生太难了,什么叫爹爹没在,别人用爹爹的名义? 鱼崽们不太懂。 李鱼道:“总之先记住爹爹的话,除非是爹爹们说可以相信,不然就不理。” 大宝二宝三宝这句话是懂的,各自点点头。 四宝手撑着下巴,脑袋点啊点,然后biu地滑了下去。 “四宝。”李鱼狞笑着摇醒这只鱼崽,“爹爹刚才说的话,记得抄十遍。” 四宝:!!! 四宝委屈,四宝瑟瑟发抖:嘤,不小心惹鱼爹生气了,鱼爹的脸好可怕,可是可是他还不会写字呀! 四宝在大宝帮助下,糊了一整页米,小嫩爪捧着,交给鱼爹。 鱼爹如今已知大宝的米是何意了,每次看见总想温柔一笑,但是见到四宝的米,鱼爹就想揍人。 绝不允许任何一只鱼崽在这方面犯迷糊,李鱼一有空就耳提面命,总算也令反应慢一拍的四宝生生记住了鱼爹的话。 不久,便是叶世子与金绝公主的女儿清河郡主过百天,叶清欢在承恩公府设宴,李鱼已答应要带着孩子们和一窝鱼过去,他打算还是先道贺,见过公主和世子之后,实在撑不下去才变鱼身,到时他是真的鱼,身边的小小鱼是鱼抱枕,真真假假难以辨认,而景王就负责给他人形打掩护,依旧是说他提前回府即可。 这也算老规矩了,景王并未反对,出发之前,李鱼把鱼抱枕串成一串,正要放入水晶瓶,景王手中却已另外拎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瓶子。 李鱼内心异样起来,去看景王手里的瓶子,里边竟是一条与他鱼身十分相近,也是银底泛着金,大小与他极为相似的锦鲤。 怎会有一条别的鱼,住进了本该属于他的地盘? 李鱼心里警铃大作,景王却把水晶瓶放在他手里。然后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稍微小一圈的瓶子,将瓶子里另几条小一些的鱼倒进去。 李鱼发现,这几条鱼与鱼崽们各自的颜色很是接近。 景王处为何会有和他还有和鱼崽如此相似的别的鱼? 李鱼慢慢思考着,醒悟过来。这是……是景王为他和鱼崽们准备的替身。 总是带着鱼抱枕出门,需要时刻提防会不会被看出来,并不方便。 可若是带活的鱼,是与他、与鱼崽们长得极像的替身,还有何可愁呢? 李鱼赶紧把水晶瓶抱过来,细细地察看那些鱼。 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树叶,自然也没有完全一样的两条鱼。 大一些的替身,花纹走向大致与他相似,金鳞比他稀疏,若是两条鱼放在一处,还是很容易发现不同。但若是仅这一条鱼,不是特别亲近之人几乎分辨不出。 叶清欢、金绝公主大多数时候是隔着鱼缸、隔着水晶瓶观望鱼身,不会对鱼身太过熟悉,故而这替身总能遮掩过去,换成景王估计就不行了。 有了替身,他就不必专门变成鱼了——他能变成鱼救场,可是鱼崽们七岁之前无法再变,王喜已嘀咕过几次了,道是鱼缸里的小小鱼经常保持一个动作集体睡着。李鱼胡乱糊弄过去,都觉得王公公有些怀疑了,景王此举顺便就把这个令他头大的问题解决了。 李鱼高兴坏了:“要找到这些鱼,殿下一定费了不少心力吧。” 连他自己都觉得像,一定很不容易。 景王摇头,也没有多少心力,不过是从小鱼与他说开身份之后便开始找了,找了足有一年多,后来又把找寻小小鱼们的替身也提上了日程。 负责这件事的人都道可遇而不可求,景王却想,只要广撒网、一直找,一定能找到。 李鱼得意地抱着瓶子,朝景王飞了个吻,想他以前还吃过自己的醋,咳,的确是有些混乱,但是眼下多了几个鱼替身,不是他本人了,景王是不是还得在外人面前,把鱼替身当鱼宠? 光是如此恐怕不够,是不是还得rua那条鱼? 李鱼不过这般一想,竟又醋意横生,脱口而出道:“天池,你不许有外鱼!” 第110章 景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是何意, 但小鱼如临大敌的样子, 景王顺着他摇头:不会。 可能小鱼不喜他与充作替身的鱼太过亲近。景王自己, 便是让旁人摸一摸小鱼都不行,将心比心,应当是差不多的。 李鱼得了他的保证,仍有些不自在,幸好景王真没有表露出对鱼替身有过多的喜爱, 大部分时候都在看他或者看孩子。 李鱼盛满醋的脑子总算冷静下来,想想鱼替身不过就是一条寻常锦鲤,不是他这种能变人的“妖精”, 他连一条普通鱼的醋都吃, 实在太无理取闹了。 李鱼觉得愧疚,决定好好喂养鱼替身,以作补偿。 不过, 无论他在想什么,鱼替身只管在水晶瓶里独自美丽,对于内心戏多的人类, 替身表示一点都不在意。 到了承恩公府,叶清欢与金绝公主双双出来迎接, 李鱼先把鱼儿子们抱出来,挨个介绍了一遍,大宝几个被李鱼打扮得如同年画上走下来的小仙童, 统一穿了大红生金的小褂子, 脑袋上顶两个啾啾, 金绝公主喜得合不拢嘴,还有些不敢置信:“天啊,真的是四个!” 在古代,双子就很罕见了,李鱼居然还是一胎四子。金绝公主自己生一个都不堪回首,她觉得能生四个的李鱼快成神仙了。 “快请坐。” 公主命人看座,为李鱼奉上热热的红枣茶,给景王的却是碧螺春,李鱼抿了一口甜津津的茶水,发现公主自己也是如此,茶盅底部沉着的几颗饱满的红枣,一下子就令李鱼明白过来,公主也是要他养生呢。 这是公主的好意,李鱼心想,与公主比起来,他的生子过于儿戏了,论辛苦,公主才是真正的辛苦。 说话的工夫,叶清欢亲自去把女儿清河郡主抱了出来。小郡主已满百天,养得肤白莹润,小胳膊小腿伸出来宛如藕节,水灵灵的眼睛随了公主,小嘴嘴型却是像叶清欢,脖子上戴着的正是李鱼送的平安金锁。 鱼崽们见到了小妹妹,就连总是慢一拍的四宝都睁圆了眼珠,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小,比他们还小的小人。 大宝“啊啊”叫着,朝妹妹伸出手,叶叔叔抱了妹妹,他也想抱! 二宝三宝四宝也学大宝,急切地叫唤,他们想和妹妹一起玩。 “不可以!”鱼爹一声暴喝。 几个宝闻言失望地垂下手手,一边眼巴巴偷瞅着妹妹。 公主和叶清欢都快被这几只逗笑了。 李鱼趁机教他们:“妹妹还小,还不能和你们一起玩,以后要记得保护妹妹。” 几个宝齐刷刷点头,然而他们还是想看妹妹,公主命人抬出一只摇篮,把小郡主放入摇篮里,几个宝都拼命扒住摇篮,安静地看。 “他们真的好聪明。”公主惊呼。 “小郡主也很美。”李鱼忍不住赞叹。 眼睛粘在女儿身上的叶清欢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颇感伤地道:“这几日我总想着,她再过十几年就要离开我,嫁入别家,我真有些舍不得。” 景王、李鱼、公主:“……” 李鱼“噗”地笑了,好像论傻气,傻爹景王是不如傻爹叶清欢。 “快闭嘴吧!”公主嫌叶清欢丢人,恨不得把手里的茶盅砸过去,省得这人再胡说八道。 可是不经意间,她的眼角却有些湿了。在金绝,即便民风开放,人们却也是喜欢男孩子多一些,从稳婆口中得知自己生下女儿的这一刻,即便贵为一国公主,她内心都有些忐忑。可是出乎意料,叶清欢还有承恩公府上下都极疼这个女孩,公婆日日都要过来探望,嘘寒问暖,还经常和她抢孩子带,使得她一点负担都没了,原想再养个儿子,儿女双全,一向好说话的丈夫态度意外强硬起来,道她生育辛苦,要她先把身体养好,不必急于一时。 丈夫一家的关怀,令公主深觉,虽是皇帝指婚,可她嫁了个极好的人家。 公主自己还是挺想要儿子的,倒不是不喜欢女儿,而是李鱼的四个儿子活泼机灵,太叫人眼热。公主眼睛不住瞟向叶清欢,忽然发现李鱼也在看景王。 各怀心事的两人,瞬间心有灵犀了。 李鱼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谁让小郡主太可爱了,他也想要! 然而他也没能看小郡主多久,不多时乳娘便出来,将小郡主抱了回去。 李鱼从公主口中得知,这几日小郡主偶感风寒,才大好了,不便在外边久留。因着女儿生病,公主也担惊受怕了不少日子,这么小的孩子一般不可直接用药,都是先由乳娘服过药汁,使得药性进入乳汁里,再喂给小孩子。 李鱼自己,四个鱼崽不论是幼鱼时期还是婴儿时期,都十分康健,故而没经历过这方面的苦楚,听公主说起,李鱼只觉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是他未能及时领悟。 小郡主回屋了,宝们看不到小妹妹,都很失望。 叶清欢在西陲带过这几个祖宗,知道他们的脾性,笑着吹了声口哨,救场英雄雄风狂奔入内,发现李鱼,兴奋地朝李鱼直甩尾巴。 “雄风,很久没见。” 李鱼蹲下来,摸了摸雄风的脑袋,雄风试着舔舔他的手。 李鱼忽觉背后一凉,回过头,只发现景王匆匆移开双目。 李鱼:? 宝们见到狗狗眼睛一亮,终于不嚷嚷着要抱妹妹了。 “狗狗是人的好朋友,不许欺负!” 李鱼连忙告诫这几只,不过孩子们终究太小,不适合与狗玩,李鱼抱着他们,尽量低下来些,让他们能看清楚雄风。 雄风大约也被叶世子提前教过,不敢离孩子们太近,可是雄风打从心底亦很喜欢孩子,纠结地在离他们不远处踱来踱去。 李鱼才教育完,大宝二宝三宝离得近了,有些害怕狗尖尖的牙齿,单蠢四宝无所畏惧地伸出一只手,顽皮地捅了捅雄风的鼻子尖。 这下不止在场所有人,连最爱捅鱼的雄风都愣住了。 景王身形微动,要去把四宝夺回来。李鱼赶紧拦住他,眼见雄风只是试着用鼻子尖善意地捅了捅四宝的手指,四宝发出咯咯欢笑,景王到底缓了下来。 “别害怕,雄风不会咬四宝。”叶清欢温声安慰。 李鱼知道这是真的,雄风连鱼都没有咬过。尽管如此,他仍紧张地盯着四宝和雄风互动,他应当相信雄风,可是要他完全不管也是不可能的。 大宝二宝三宝受四宝鼓舞,也学四宝的样子,拿手指捅了捅雄风。 景王、李鱼:“……” 雄风被孩子们围着,尾巴甩得都有重影了,甩了一会儿,高兴地打起滚来。 “对了,鱼呢?” 公主这时才想起景王的鱼。 虽然惦记很久了,看着孩子们和狗互动,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 李鱼微笑,以前大家都是抢着要看鱼,果然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李鱼头一次没有任何迟疑地将水晶瓶亮出来。 鱼替身领着小小鱼在齐间欢乐地游动,那炫丽的颜色,多姿的尾巴,一时间李鱼自己都觉得是自己了。 公主笑着走近,看了一会儿,困惑地蹙起眉头。 难道有破绽? 李鱼心揪了起来:“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没……”公主道,“就是觉得这鱼,不复以前的神韵了。” 李鱼:……这应当是夸他吧,是吧是吧? 李鱼笑着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公主,这大约是因为,它也与我一样做了爹,就变稳重了。” 公主莞尔,深以为然。 叶清欢一边熟练地逗着四个宝,一边问景王:“怎么不去看鱼了?” 公主不知情,叶清欢可是知道景王原来有多宠那条鱼的,让他多看一眼都不肯。 可是这趟大度地带着鱼来承恩公府,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发现景王对鱼有点冷淡。 叶清欢越来越搞不懂了,新婚夜景王还对着鱼做了不可描述之事,他还替王妃抱不平,这会儿景王的心思显然都在王妃和几个孩子身上,看着王妃,清冷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 只是这般深情,为何当初又要对鱼这样那样? 也许,景王就是鬼迷心窍浪了几日,浪子回头金不换。 叶清欢道:“你能想清楚,这很好。” 景王:? 小郡主百天宴席之后,景王带着李鱼和孩子们去看望老承恩公。 李鱼心知肚明,这一趟既是参加百天宴,同时也是为了让老承恩公光明正大见一见曾外孙。 叶骞正盼着他俩呢,早早备了美酒在园子里等候。 待见到景王的四个孩子,叶骞眼眶红了许久。 可能也是冥冥中的缘分,皇帝喜欢大宝多一些,景王喜欢四宝多一些,二宝和三宝这对小冤家,就更合老承恩公的眼缘。 老承恩公说,以前他的两个孩子也喜欢掐来掐去。 老承恩公的两个孩子是谁? 李鱼与景王对视一眼,肃然起敬。 四个宝都有人偏疼,李鱼也觉得圆满。 头发胡子又白了些的老承恩公,一左一右抱着二宝三宝,笑着要李鱼给他讲西陲趣事,老人家对鸭子军感兴趣极了,也喜欢叶清欢稍回来的全巨得烤鸭,一次能吃大半只呢。 热闹至深夜,景王抱着微醺的李鱼回到王府,几个孩子早睡着了,被王喜带去孩子们自己的屋子。 景王将迷迷糊糊的李鱼放在床榻上,为他裹上绣了碧绿水草纹的锦被,李鱼忽然张开双眼,茫然看着四周:“天池,咱们到家了?” 景王笑着揉揉他的头,以示回应,李鱼喝了酒,脸红成了火烧云,脑子也钝钝的,一时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 王喜在外轻轻敲了敲门,王妃喝醉了酒,次日恐会不适,王公公这会儿是应景王之令专程过来送醒酒茶的。 景王打算出去取茶,喂小鱼喝一盅,李鱼却误以为他要走,不悦地眯起眼睛。 醉鱼情急之下,使用了一个技能,企图挽留景王。 景王只觉得身侧一阵潮凉的风吹起,一条银里泛着金的尾巴横扫过来,将他拦腰卷住。 景王:“……” 李鱼:“哼哼哼,看你往哪儿跑!” 变出尾巴缠到你天荒地老! 霸道鱼尾一使劲,将景王往回拉。 景王怕勒到李鱼,顺着鱼尾力道,返回床前。 李鱼见他“回心转意”,吃吃笑着搂住他脖子。 “天池,小郡主好可爱……” “大宝他们都很喜欢小郡主……我也喜欢。” “咱们也来生一个像小郡主的女儿好不好?” “若是咱们生的,更喜欢。” 李鱼说了一堆面红耳赤的话,尾巴缠得又紧了些。 大有不做就别想走的意思。 景王动作一顿,回抱住他。 对于小鱼的请求他向来不会拒绝,可是这次的请求有些特别,景王难得犹豫了。 “天池,你还在等什么!”李鱼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在他耳边不住吹气,“怎么办,我的尾巴好难受……” 鱼尾撒娇似地在他腰上徐徐蹭动,景王深吸一口气,抱起这条爱惹火的醉鱼。 卧房在他们回来之后,由景王做主,稍微改动了一下,将外边的池水引了进来,修成了一个小浴池,平时可当成景观,若是需要,也可以供小鱼变身之后使用。 景王抱紧鱼,大步往浴池走去。 第111章 李鱼仗着酒意以匪夷所思的姿势索要了一次, 因系统依旧没有提示, 思女心切的鱼扒住景王不放,又索要了一次,还是没有任何提示。李鱼怒了, 誓要令提示出现不可。 这浴池是不是与女儿八字不合呀,那就换场地,换人形继续, 他就是想要一个他们两人的女儿。 如此, 李鱼已不记得到底多少次了, 景王最后抱歉地看着他, 李鱼哆哆嗦嗦伸出一根手指,景王轻叹,把他的手指包裹住,放入锦被。 李鱼:“……” 景王披衣下床,李鱼发现老攻腰依旧挺直,但是脚步有一点踉跄。 李鱼又想笑,又觉得惭愧。 是他过火了。备孕什么的, 哪能一时半刻就搞定, 他不能仗着自己是一条系统鱼,就索求无度,虽然想要女儿是真的, 但也不能不顾老攻的身子呀。 李鱼开口要唤住老攻, 可是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发不出一点声音, 想翻身起床,这才发现景王只是步子虚浮,而他自己,腰部以下没了知觉。 看来这是一场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战斗。 李鱼原地挣扎了两下,就累得睡着了。 夜半醒来,他发现自己已变回鱼,裹着水草被,躺在水晶鱼缸里的银石床上,想必是过了时间,景王将他安置在此的。 鱼形有助于缓解疲累,也不知他躺了多久,起码知觉是回来了。 李鱼不舍地蹭蹭水草被,游到水晶壁前去看老攻,他已好多了,不知老攻如何?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倾洒进来,屋子里静谧一片,然而床榻上空空荡荡,并没有他想见的人。 李鱼:? 景王这是临时出去了吗? 李鱼等了一会儿,没见景王回来,李鱼等不及了,重新变回人形,去找景王。 昨夜真的太过惨烈,他两条腿踩在地上,绵软无力,走路就像是在飘,一不小心就要摔了。 李鱼扶住周围的家具,一路挪到门前,正要推门,忽闻外边有人轻声道:“殿下,药服多了伤身,您还是三思……” “是,属下明白,不会多言,更不会让王妃知晓。” 李鱼:? 李鱼已听出应是景王和属下在外边,有事商量,一般不该他听的他都会主动避开,但突然冒出来的“不让王妃知晓”,还是令他尴尬了一下。 他主动不听,与不能让他知道还是不同的,且景王仿佛是在瞒着他喝药,好像还不止一次? 那他是得谨慎一些。 李鱼将门无声地拉开一道缝,就见到震撼的一幕,景王已从黑衣侍卫手中接过一只碗,看也不看地就将碗里黑漆漆的东西喝了下去。 喝完,景王轻咳了几声,抹了抹唇,摆手令侍卫退下。 李鱼结合侍卫之言,知道景王是在服药,但这是什么药,且喝多了还伤身的那种…… 才刚经历了大战,脑子里充斥着一堆废料的鱼,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些助兴药物,该不会老攻快被他榨干了,得靠药物来保持龙精虎猛吧? 他和景王感情很好,夫夫生活也很和谐,每次都是自然而然就做了,根本没发现,难道景王平时就很勉强,都是靠药物在顶着? 回想方才景王虚浮的步子,李鱼就觉得确实可疑。 听说男人这档子事,和外形没什么关系,看着光鲜的人,可能就有这方面的苦恼。 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这毛病貌似也是公平的。 若真如此,也难怪景王要瞒着他,毕竟男人在谁面前不行,都不能在媳妇面前不行,而且还是那种彻底的不行。 李鱼已不能再想下去,景王眼看就要进来了,他可以马上躺到床上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种事,能瞒住一时,无法瞒住一辈子,他更担心长此以往,会对景王的身体造成损伤,会不会以后药用得越来越多,离不开了,越来越不行? 不可以! 夫夫生活和面子固然重要,可是老攻的身体也很重要,不行是一种病,有病就得治,一拖再拖反而会加重病情。 他绝不能放任下去,得试着劝景王及时就医。 李鱼站在门里,一动未动,景王推门而入就看见了他,微微一愣。 景王从李鱼站的位置,和他难得严肃的神情,马上就联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天池,我……我都瞧见了,你别瞒我了。”李鱼紧张地道。 他得想个尽量缓和的说法,令景王接受去看太医。 “这也许很难启齿,可是我更担心你的身体,你——” 景王:“……” 景王神情颓然,可能之前也的确做过会被小鱼发现的准备,景王犹豫片刻,从袖中抽出一张字条,递给李鱼。 李鱼知道这是景王的解释,连忙展开来读了。 景王的脾性,成婚一年多了,他自认已十分了解,之所以会服药,多半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他不能令景王觉得,自己有任何轻慢之意。 事实上他早在第一时间就认定了,对方这个人远比其他更为重要。 该让景王明白,他们一起面对才是正途。 李鱼内心已做好了打算,但是目光触及到字条上的字,突然怔住。 只有短短一行,每个字他都认得,可是连起来却不大明白了。 “因我天生哑疾。” 李鱼:嘎?? 这什么和什么,景王是哑巴,他早知道了,和服药有何关系? 难道哑疾会导致不行?好像没听说过呀。 李鱼来回看着景王和字条上的字,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景王的脸色,一度由难堪变为诧异。 两个人很快都意识到了不对劲,李鱼自己小声把怀疑景王不行的推断给说了,还不住安慰“这没什么”,景王:“……” 景王揉了揉眉心,他以为小鱼已知情,可实际却是小鱼误会了。 然而如今这阵势,小鱼既发现他在服药,也瞒不下去。 景王生怕李鱼会跑掉似的,紧紧攥着李鱼的手,一起来到案前,替笔写了一件事。 这件事,与李鱼以为的“不行”,相去甚远。 原来景王所服下的药物并不是用来助兴,当然更不是治疗不行,而是有避孕之效。 是避孕? 李鱼猛地意识到这一点,胸中难免有被欺瞒的愤怒,难怪他为二胎努力这么多次都毫无结果,一直是在做无用功吗? “为什么,你明知我想很要女儿,为何你却……” 景王死死握住他的手,眼光瞥向字条。 “就因为这个?” 李鱼一时激愤把字条恼怒地拎起来,当着景王的面,重新诵读。 景王身体重重一颤,当李鱼念到那几个字时,尤为痛苦地闭上双眼。 李鱼胸口仿佛被大棒狠锤了一下,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念了什么。 因我天生哑疾。 天生哑疾…… 天生……哑疾…… 迟到的顿悟就在此间到来,这一瞬,李鱼终于懂了。 “你、你原来是怕……” 李鱼颤抖着松开了字条,跌坐在椅子里。 景王是天生哑疾,天生的,极有可能会传给后代,正是因为担心这一点,才特意服用避孕的汤药。 “可大宝他们都是好好的,你不也没……” 李鱼话刚出口,就意识到大宝他们是不同的了,因为怀上几个宝时,他连自己都不知情,景王更是一无所知,且当时谁能提前料到两个男人也会怀孕? 避孕一开始必然是没有的,所以他就怀了,不止怀了,还生了下来。 其实那时候也冒了他根本没想到的风险——若是大宝他们几个当中,有人遗传了景王的哑疾怎么办? 这些都是经不起细想的。 幸而他们现有的四个孩子没事,可是往后呢? 景王因此采取了措施,所以李鱼怎样都等不来系统提示,想要女儿,实际也不可能怀上。 对不起,景王写道,我特意问过太医,也问了了空。 问太医,太医说这四个是无恙的,未必其他孩子也会无恙。 问了空,了空道即便对方是鲤鱼精,可孩子同时也是景王的孩子。 有长得像他的,那么自然也就有可能会得与他一样的哑疾。 景王无法保证以后的孩子一定不会得哑疾,只能保证不再有孩子。 他默默写道:不能说话,很痛苦。 与其让孩子生下来承受痛苦,何必在当初给予他如此痛苦的人生? 李鱼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仅仅几行字,平静的字眼,却暴露出景王深藏在心、从未启齿过的伤痛。 景王他……就是口不能言,个中痛楚,还有谁比景王更能体会? 正是因为对方清楚,才不愿让子女也承受。 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也不能再冒这般风险,因为一旦怀上,他们谁都不会放弃孩子。 那就只能不怀,彻底断了所有可能。 景王见李鱼没反应,内心的慌乱与焦灼几乎控制不住,一口气写下更多“对不起”,李鱼望着越来越多的“对不起”,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不能有可爱的女儿,往后也不能有更多的孩子,的确很令人失望,可是景王的顾虑亦不无道理,他也是为了孩子着想。 且景王自己就是受害者,何其无辜,怎能将这么多的“对不起”揽在身上。 李鱼挡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往下写,涩然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别这么以为……” “天池,咱们有四个孩子已很够了。”李鱼哽咽着道,“是我不好,我一直不知,原来你也会痛苦……” 因为景王从未因哑疾表现出任何情绪,李鱼便先入为主地以为,景王有男主光环,又是暴君人设,顶多性情冷僻,不会因自身的残疾太过痛苦,李鱼与他朝夕相处,习以为常,甚至不知不觉会忘记景王患有哑疾。 但这仅仅是书里的设定,因为痛苦本身是另类的软弱,对于男主攻来说,并不可取。 可是真正的景王为何不会呢? 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李鱼心疼得无以复加,把案上满篇“对不起”都推到一边,扑进景王怀里嚎啕大哭。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该早些发现的……” 景王手忙脚乱抱住他,红着眼睛在他手心里写,你很好,有你在,我不痛苦。 李鱼哭得打了几次嗝,腿还有些酸麻,一屁股坐在景王膝上,拿兔子眼凶狠地瞪他。 这样子——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不许再偷偷喝药。”李鱼开始喋喋不休地训夫,“这种药是能随便喝的吗,万一不行了怎么办。” 景王:“……” 其实景王令懂医的下属看过药方,应当无碍,不过景王更听小鱼的话,不行是万万不能的,景王不想不行,顺从地点了点头。 反正小鱼都知道了,往后避孕也可用别的法子,只要小鱼不嫌弃就好。 李鱼转了转眼珠,果然没多久就想到了,滚烫的唇贴过来,在他耳旁打着转:“天池,我倒有一个办法……” 景王半是享受半是期待地听下去。 李鱼轻笑着道:“不若你以后都别进了。” 景王:“…………” 不能进,这万万不行! 第112章 景王回了皇城, 皇帝对景王也愈发器重,因有西陲的政绩在先, 景王本身又是嫡子,虽口不能言, 大臣们到底没能说出反对的话。 前阵子一家独大的六皇子, 在受贿案遭皇帝训斥之后,也鲜少出现在人前, 他都选择暂避风头了,也令不少已站了六皇子的朝臣犹豫起来。 这些臣子原是三皇子党, 六皇子展露头角时甚至还打着两位皇子本是一体的旗号,如今三皇子没落了,这些人却未给三皇子求一句情,直接站了六皇子,本就是墙头草, 内心翻来覆去也属正常。 六皇子自有打算,暂时还顾不上安抚他们。景王如今正在风头上,不仅有政绩,还靠着儿子暂且得了皇帝的支持, 因为梁氏怀孕, 六皇子已看得很清楚了, 皇帝内心偏袒景王,他若是主动与景王一争, 不过是步三皇子后尘, 被皇帝嫌弃, 但他若是先装势弱,找准景王错处,使得景王失去圣心,相信皇帝自然还是会转向他。 至于景王有何错处,他已有了极大的把握,张妃新近给他找了几个帮手,是张家远房的亲戚,六皇子还是信得过他们的,私下派一个比较能干的想法子去核实,最好能弄到他想要的东西,六皇子明面上安分得不能再安分,景王呼声渐高好似与他无关,他只等一个确切消息。 然后,一发制人。 景王府。 大宝二宝三宝四宝的乳娘秦氏最近遇见了一点麻烦,她的儿子做生意亏了很大一笔银子,被人追债追到家里,秦氏赔尽了积蓄,仍无法补上,这两日愁眉苦脸,照顾几个宝难免也有所疏忽,犯了好几次错,虽不是特别严重,按景王的性子,也够她喝一壶了。 秦氏知错,跪求景王不要将她逐出府去,有这份差使,她以后能被王府奉养,一大家子下半生就不愁了,可若是被赶出去,就什么都没了。 秦氏也算李鱼身边伺候的人,景王看向李鱼,李鱼如今虽为王妃,基本总是在躲懒,从不过问府中事务,景王有心为李鱼立威,可是想想许大娘,估计这威是立不起来的,景王几乎都能猜到若是小鱼会如何做,不若就让小鱼结个善缘。 景王将秦氏全权交给李鱼处置。 他递过来的橄榄枝,李鱼接了。 本来鱼王妃不想管事,因权利、地位反目的夫妻不在少数,李鱼以为离权利远一些,才能长久,可是坑鱼系统都给他排上了“共江山”的任务,他想闲云野鹤,怕也是不行的。 既然不能躲,那就勇敢面对,李鱼向管家的方向伸出一只jio,小心试探。 就先从处置秦氏开始。 府规是现成的,照旧例不难,更不易出问题,但是李鱼记得秦氏原本脾性不错,亦很细致,怎会接二连三地犯错?? 李鱼耐心问道:“你究竟怎么了,总是犯错可有原因?” 秦氏鼻头一酸,她不过是个下人,少爷们早不必她奶了,王妃只让她帮忙照顾,陪孩子玩耍。实际上她每日活并不多,还拿着奶娘才有的月银,这般都还做错,秦氏深感惭愧,觉得自己愧对王妃。然而王妃非但不计较,还主动问她缘由,秦氏哪怕丢脸也顾不得了,呜呜哭着,把儿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李鱼问了问具体数目,秦氏说了一大笔银子,李鱼思量片刻,道:“这也不算什么难事,秦氏,你既是大宝他们的奶娘,以后也该由王府奉养,这笔银子,王府可以先预支给你,然后在你每个月例钱里扣。” 李鱼的意思就是以王府名义借钱给秦氏,让秦氏每个月还一点,他虽没有买古董的眼光,至少也知道给他一堆宝石丢着玩的老攻其实很有钱,这笔钱对于景王并不算什么,但在秦氏却是救命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且他也不是白给的,算是借款,还是无息的那种,令秦氏每个月还回来一些,秦氏不必太过为难,也不会觉得丢脸。 其实景王让他全权处置,他即便请景王直接帮秦氏还债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如今是王妃了,想的自然会更深远一些。 秦氏犯错在先,他若还帮着给钱免债,就太没有原则了,其他下人会怎么想,难道犯了错就能占便宜了? 比起帮谁的忙,如何帮,王府的威信也很重要。 所以他才选择借,王府这一方不会吃亏,秦氏最终也是以自己的力量度过难关,让人看见的却是景王府的人情味。 李鱼这般安排,秦氏大喜过望,当场写下了借据,李鱼自己先看了一遍,再请景王阅过之后,交给王喜收起来。 李鱼看了看景王,又自行加了一句:“若府里其他人还有一样的难处,皆可告诉殿下,殿下自会安排。” 景王:“……” 景王不觉勾唇,他原本是想给王妃立威,结果王妃反而给他立威了。 王喜哪能不知这是为了景王好,景王在外本就有严苛之名,以前倒没什么,如今景王颇得皇帝看重,就怕会为名声所累,若真能按王妃之言,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王喜期待地等着主子回应,景王便以目光瞥他:去办。 王喜忙不迭去安排了。 秦氏毕竟犯了过错,还是要按规矩罚过才能服众,李鱼对王府最低三十大板颇有微词,既然要处置了,李鱼也想趁机改一改。 以前他是鱼宠,最多在景王面前卖个萌,没什么用。如今他是王妃了,起码也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天池,稍微调整一下,初犯十板,再犯三十如何?”李鱼悄悄和景王打商量。 他原想定到十五,可若直接说了十五板,恐怕会令景王觉得减太多,李鱼刷了点小聪明,决定从十开始。 景王哪能不知他的小心思,抿唇在纸上写,初犯十五,再犯出府。 “再犯”高一些无可厚非。 李鱼心里比了个耶,面上愁苦地答应了。 秦氏千恩万谢,自去领板子,领完板子然后又凭借据,王喜公公给她支了银两,秦氏一瘸一拐地去还钱。 要债的见秦氏这样子,以为她必是偷了主子的银子被打了,不屑地冷笑几声。 “看你这落魄样,也拿不出钱,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免债,不知你乐不乐意。” 秦氏虽怀揣着王喜拨给她的银票,到底也想免债,就先想打听一下,故而并未漏财。 对方道:“我知你是景王府乳娘,我想要一件东西,若你能办到,就免了你的债。” 秦氏心扑扑地跳,对方道听说景王府几位小公子是四胞胎,想拿小孩子一点东西做成护身符,能保家中怀孕的妇人母子平安。 本朝的确是有这样的风俗,其实只要小孩子用过的手镯帕子都可以,秦氏本来就有不少,就在她答应考虑时,对方却道:“我别的不要,只要小世子一滴血。” 一边是老老实实地还王府的钱,一边是按这人说的做,她比旁人有更多的机会能接近小世子,只是取一滴血而已,等小世子入睡之后,并不难。 秦氏有些犹豫,当她的手探入胸口,摸到王妃给她的银票时,秦氏咬了咬牙。 王妃是好心帮她,她怎能不识好歹恩将仇报,反过来伤害小世子! 这个人还不知是何意图,秦氏镇定下来,决定先稳住此人,道她要考虑一阵,飞也似地逃回景王府,叩响了景王书房的门。 书房的烛光一直亮到了深夜,秦氏离开之后,王喜又进去待了半晌。 次日,秦氏找到债主,道自己走投无路,愿意帮忙,那人双目流露出得逞的笑意。 秦氏原要自己动手,那人却道:“你带我入府,我来便是。” 秦氏知道对方对她并不信任,只能按那人之言,任其充作自己的亲戚,对外只道带亲戚到景王府,请王公公帮忙谋个差使。 王喜几经盘问,才答应下来,准男子入府。 男人一进门,几乎被处处水流缭绕的王府闪花了眼,秦氏笑着道:“殿下爱养鱼,这是给鱼主子准备的。” 男人漠然点头,景王喜欢养鱼,在皇城也算出了名的。 景王府守备森严,接下来秦氏与男子被查了好几次,终于引男子进了一处院落。 这院子里不知为何竟养了两只肥胖的鸭子,嘎嘎直叫、聒噪得很,男人一脚迈进去,两只胖鸭竟飞了起来,披头盖脑地朝他啄过来。 男人抬掌要打,秦氏忙道:“不能打,这是王妃和小主子的鸭宠,从西陲带过来的,若是打坏了,外边的侍卫就该发现了,少了一根鸭毛都要挨板子的。” 男人:“……” 又是鱼宠又是鸭宠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府。 西陲鸭很有劲道,把男子啄疼了,为了大计,也只能默默忍着。 秦氏走慢了些,将男人领到内间,里边床上躺着一个孩子,脸朝里睡得正香。 秦氏快步走进去,轻轻唤了声:“大少爷。” 孩子迷迷糊糊转过来,男人远远瞥了一眼孩子的长相,与自己拿到的画像一致,已心里有数。 孩子眼看就要醒来,男人赶紧让秦氏继续把孩子哄着。 等孩子睡着了,男人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蒙在孩子脸上,捂了一会儿。 秦氏以为他要害小世子,连忙要去搭救,男子一把将她推开,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才把帕子取下。 这帕子捂得并不严实,不会夺人性命,但是帕子上抹了曼陀罗花粉,能致人昏睡。 男子见孩子是真睡熟了,才放心从另一只袖中掏出一根银针,一只白瓷瓶。 秦氏瘫倒在地,不忍再看。 取完血,男子又从孩子戴的一双银手镯里拿了一只,扬长而去。 这一切,都被呆在隔壁屋等着的人看在眼里。 “走了吗?”李鱼怀抱着大宝,给景王比手势。 景王点点头。 大宝坐在鱼爹怀里,大气都不敢出,他也瞧见方才的一幕了,秒懂了鱼爹说的可怕。 大宝知道自己还太小,什么都干不了,索性硬是记住了那人的脸,想以后告诉皇帝爷爷。 景王确定安全了,摇动玉铃,王喜不多时领着秦氏进屋。 秦氏低眉顺眼地站着,景王令王喜将秦氏立的借据撕了,算是奖赏,秦氏连连叩谢。 床榻上躺着的“孩子”纵身跃下,亦来到景王所在屋子里,当着景王的面取出一瓶药水,熟练地抹了把脸。 原本和大宝一样的小胖脸,顿时变化成了成人,就连声音也是大人。 这其实是一个身形与孩童差不多的侏儒,是景王手下一名特别的侍卫,景王唤他来,是为了与秦氏、王喜一起合作,演一出戏。 侍卫行完了礼,抬起头,李鱼目光刷地一亮,感觉这侍卫贼厉害,装大宝起码有五分像,只是躺着,仍有些差别的身形倒也看不出来。 拿来骗根本没见过大宝、仅靠画像来辨认的男子,绰绰有余。 “你这是易容吗?”李鱼激动地问。 书也穿了,鱼也变了,孩子都生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易容。 侍卫一愣,笑着道:“属下不知这易容是何意,方才乃是化妆之术,雕虫小技罢了。” “不是易容也很厉害了。你是如何做到的?”李鱼好奇起来挡都挡不住。 侍卫原要为李鱼细说,可是一瞥旁边景王犹如锅底的大黑脸,侍卫恭敬地向两位主子拱了拱手,果断告退。 李鱼:“……” 开小差的王妃重新关注起老攻大计。 和景王一起算计人,这种感觉太酸爽了! 尤其是对方自以为胜券在握,已取了小世子的血,实际却取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这男人是谁的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只担心,会不会令六皇子起疑。 “殿下……他会信吗?”李鱼问。 会。景王相当肯定。 六皇子心思缜密,若是期间没有任何阻碍一定会怀疑,故而景王令侍卫反复查了好几遍,李鱼还把鸭子军放出来,负责看家,连啄了男子好几十下。 越是“危险”之处,反而越能令对方觉得“真实”。 景王知道六皇子一直想拿他的把柄,如今他主动递了一个过去。 六皇子若是蛰伏起来,并不好收拾,可若是拿了他一个天大的把柄会如何? 虽然这个把柄本身是假,但是只要六皇子信以为真,便能起作用。 第113章 六皇子为何要取大宝的血? 古代不比现代, 血能有何用,宫廷文里倒是有滴血验亲这一出,李鱼作为现代人早就知道滴血验亲并不准确, 六皇子只拿到“大宝”的血,又能做什么呢? 景王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 告诉李鱼一桩皇室机密。 宫中太医自有秘法通过几滴血来证明是否皇族一脉,早在六皇子的人提出要取大宝的血, 景王就知道, 六皇子疑心大宝非他亲生, 景王故意让之取用旁人之血,六皇子就会以为,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接下来, 六皇子一定会布局令皇帝知晓这件事, 混淆皇室血脉的罪过,足以让任一位皇帝翻脸。 但是同样的, 污蔑皇子的罪名,也可以反过来让六皇子永远脱不了身。 李鱼和景王都在等六皇子出手,谁知六皇子又龟缩了。 不愧是最能潜伏的boss, 虽然在景王手里吃过不少亏,也犯了不少错,冷静下来依旧能沉得住气, 不到最佳时机绝不会动。 祝他忍成一只大乌龟! 两个月后, 一年一度的猎骑节即将到来。 猎骑节, 顾名思义, 其实是这个古代世界由皇家举办的大型狩猎活动。 一般有这样的玩笑说法,开国之君善打仗,守成之君善打猎,足可见打猎在帝王生涯中的重要性。 皇帝作为一个还算清明的君主,也是乐衷于举办各种狩猎运动,显摆自己的战力,猎骑节因此诞生。 这是个狩猎盛宴,定下的规矩仅有一条,不论尊卑,只论战绩。皇帝通常会领着一大帮皇族子弟,与文武大臣展开激烈角逐,争夺猎物,排名在前,即可获得皇帝褒奖,表现突出的人即便出身寒微,亦会得到破格提拔。 猎骑节几乎是一步登天的捷径,谁都知道一旦出彩就能入皇帝的眼,就是七八岁的孩子,也会在这几日鼓起勇气背起弓箭,随大部队一起赶往围场。 不过大家都乐衷的活动,也有不想参加的异数。 景王很少狩猎,往年猎骑节,景王都是待在府里不出来,通常是叶清欢代景王去,随意走个过场。 其实景王的做法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身有残缺的皇子,再出彩也没用。景王不去,旁人不会觉得无礼,而是理所当然,皇帝也不会多说什么。 虽说猎骑节上不论尊卑,每年的第一,依旧是皇帝。 第二这个位置,以往多数时候是二皇子,个别时候是三皇子,同样也没什么太大的悬念,后头的名次才是人们争得起的。 但是今年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二皇子已疯癫,三皇子遭了厌弃,六皇子成了一匹黑马冲出重围,眼看大局已定,然而不被看好、应当早被排除储君人选的景王去了一趟西陲再回来,就又起了变化。 作为本朝唯一一个集政绩与战功于一身的皇子,又拥有尊贵的嫡出身份,还有四个活泼健康的小公子,天生哑疾已不算什么了,尤其是景王世子颇得皇帝青眼,每次入宫都是直接坐在皇帝膝头,种种迹象表明,景王已异军突起。 本朝虽有皇子不轻易封王的说法,可是真失宠和假失宠,只要对比如今的平侯、安侯两家,就够明显了。 景王的王位,只怕是特殊的,是帝宠。 机灵的人自会悄悄关注这次猎骑节的排名,只怕排名一定下来,太子位也就差不多了。 就连皇帝也很期待,然而甚少参与狩猎的景王,这次依旧表示不想参加,就打算待在王府陪媳妇逗孩子。 皇帝实在看不下去了,当初西陲战报传到皇城,皇帝也看过,其实景王会领兵,连土匪都打了,打个猎怎么了? 皇帝黑着脸令罗总管传旨,不管景王以何理由,务必参加狩猎,不得推脱。 景王无法,只得和李鱼一同启程去猎场。 孩子们留在府里怕有意外,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一窝带走,到了猎场有御前侍卫照应,景王也会备齐足够照顾孩子的人手,且几个孩子还不太会走路,应当也不会在围场上到处乱跑。 孩子们的去向定下来,剩下就是一些准备。打猎是有专门服饰的,景王提前给李鱼做了一整套白色镶金边的骑服,正儿八经的窄袖短衣,英姿飒爽。李鱼才穿上就被自己帅了一脸,流着口水强烈要求景王也来套一模一样的。 王和王妃,这种场合肯定是要穿情侣装的。 在李鱼撺掇之下,景王不仅给自己做了,还给四个宝也做了。 到了骑猎节,景王穿上与李鱼同款的玄色骑装,腰系碧玉带,头戴紫金冠,俊眉飞目,英俊挺拔,与李鱼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大人们高大上的骑服,缩小穿在四个宝身上,就是圆润可爱了。 大宝穿着金色小骑装,蹬着小皮靴,圆滚滚的身子将衣裳撑得鼓鼓囊囊,每走一步都晃得厉害,看得李鱼心惊胆战。 他已能跌跌撞撞地走路,说话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虽慢但是很清楚,太医、乳娘都道男孩子说话晚一些,小世子已很不错了。 二宝三宝各自穿着金银混色和银色骑装,两人还不会走路,话也不如大宝会说,大宝扶着墙壁开始挪动步子,二宝三宝就滚倒在地,宛如两颗闪闪发亮的球,紧紧扒住大宝的靴子不放,非要大宝带他们一起走。 大宝竟也没嫌弃这两只,小脸蛋浮现出与年纪不符的凝重,照旧提起一双小短腿,使劲往前迈,可是迈不动。 李鱼与景王都笑了,穿着黑色滚银边帅气小骑装的四宝坐在鱼爹怀里咯咯笑个不停,结果乐极生悲,李鱼朝他眨眨眼睛,也把四宝放下了地。 四·反应总是慢一拍·宝,变人形就最不起劲,走路也是,比起大宝的认真,四宝敷衍得很,脚掌挨了地便一屁股坐下了,“啊啊”伸着手,想要鱼爹抱他回去。 李鱼既撂开手,抱是不可能再抱的。 四宝眨巴眨巴与李鱼相似的一双眸子,也学二宝三宝的样子,去扒大宝的腿。 转眼又多出一个弟弟挂件的大宝:“……” 李鱼大笑,王喜已牵马过来,景王先把几个孩子抱上马车,由王喜负责照料,孩子们一个不落上车之后,景王心情颇好地把王妃拉到马上,双臂搂着,马就跟在车旁慢慢地走。 李鱼不停嘟哝坐在前头幼稚得很,但是骏马奔跑起来,叫得最大声的也是他。 到了围场,景王一家先往龙帐去拜见皇帝,皇帝对景王的识相还是很满意的,与景王低声交谈了几句。 李鱼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集体活动,为了避免出错,规矩地站在景王身后。皇帝亦勉励了他一番。 这时的皇帝还是很英明神武的。 待看见李鱼腿边一串穿着神气小骑服的宝们,皇帝忽然画风突变,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大宝今日也要打猎吗?” 皇帝化身慈祥的爷爷,长臂一捞,含笑把大宝捞进怀里。 “爷爷,要打猎!”大宝脆生生道。 大宝会说话之后,李鱼就试着教他皇祖父这个正规称呼,但是祖父的发音对孩子来说还有点困难,皇帝以此为由,仍准许大宝继续喊爷爷,皇帝自己也觉得亲近。 大宝年纪这么小就知上进,皇帝很高兴,竟起了要亲自教大宝射箭的念头。 但是这么小的孩子,手臂哪会有挽弓的力气。 皇帝命罗瑞生寻了一把弹弓过来,硬生生把射箭换成了打弹弓。 大宝肥嫩的爪子拨弄着弓弦,不知所措。 皇帝捋了捋胡须,正要带头一起玩,想起儿子景王还在等着。 没有皇帝准许,景王是不可擅自行动的。 “你去吧,拿不到名次不要回来见朕。”皇帝带着期待下了命令。 景王点点头,与李鱼对视一眼。 皇帝圣旨来得突然,令他们参加狩猎,李鱼不会骑马,景王为此突击教了李鱼一阵,李鱼仍是不大会,这次来猎场,几乎是不会有成绩的。 且孩子们也跟着来了,总要留一个人照看,不能两个都跑去打猎。 听说六皇子在他们前头就来过了,目前已下场了半个时辰,猎到了不少猎物,名列前茅。 “天池,你就放心去吧,给他一点颜色看!” 李鱼雄赳赳气昂昂送景王出帐,为老攻呐喊助威。 景王点点头,也不管左右是否有人,将李鱼拉入怀里,揉了揉头。 李鱼趁机与他腻歪了一会儿,嘚瑟地回帐,坐在皇帝下首的椅子里,不时听着侍卫来报,一会儿是六皇子又猎中了猎物,一会儿则是景王。 起初六皇子领先一大截,后来景王追上来,缩短了距离。 景王猎到的第一头猎物是一只白兔,还是活的,只腿上被箭蹭破了一点皮。 皇帝瞧着嘴角直抽,让李鱼看着处置,几个宝却拍起手来。 “兔子!”二宝三宝笑着道。 “兔纸!!”四宝递手手。 四宝总是慢一拍,这是难得口齿还算清楚地说对了某个词。 几个宝围住这团雪白,喜欢得不行,李鱼仿佛见到当初鸭子入府时的盛景。 景王一定是故意的,弄这么一只小可爱回来,他能怎么办? 李鱼喜滋滋地请王公公把兔子腿包扎好,看来王府从今往后除了鱼宠鸭宠,又要多一个兔宠了。 打猎结果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皇帝也懒得听通报,专注教大宝玩了一会儿弹弓。 弹弓需要有弹子,光拉空没什么意思,可是寻常的弹子不是铁制就是石头,杀伤力太大,孩子玩不得。 皇帝常听景王夸李鱼,于是令李鱼想想办法。 李鱼还是很有急智的,用宣纸撕成一片片,揉了好些纸弹出来,打在身上也不疼。 有弹子了,皇帝握住大宝的小嫩爪,两人一起拉弓,再放开。 一枚纸弹嗖地飞出去,轻轻撞在正打听消息的罗总管身上。 罗瑞生回头:? 皇帝和大宝同时无辜脸:别看朕/我,不是朕/我干的! 李鱼忍不住偷笑,皇帝这边没什么,他更关心景王那一边。 侍卫几次来报,六皇子一直在前,景王眼看就要追上,又被拉开了距离。 李鱼在皇帝面前,不能表现得太过担忧,心里一直为景王捏了把汗,不知不觉就走到帐前,在参与狩猎的人中找寻景王的身影。 没多久,他就找到了。 景王骑在马上,似乎很是疲累,低头抹着头上的汗珠。马背挂满了猎物。 李鱼都有些心疼他了,因为皇帝一句话,豁出去也得证明自己。 他遥遥注视着他,忽然间景王仿佛心有灵犀,目光亦朝他投射过来。 景王勾唇笑了一下,骑在马上,冲着李鱼飞奔,顷刻就到了眼前。 李鱼便被景王拉上马,景王一手扯住缰绳,一手紧紧抱住他,不容抗拒地堵住他的唇。 炽热熟悉的气息瞬间将李鱼包围,李鱼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轻轻推了一把,没能推开,索性也与之热烈地亲吻。 一吻毕,景王在他颈间餍足地蹭了蹭,将他安全送下地之后,犹如战神附体,精神抖擞再度扬鞭,奔入争夺圈。 真是的,把他当成充电宝了吗! 李鱼自己也神清气爽,红着脸偷偷摸摸坐回去,皇帝正与大宝玩弹弓呢,王喜在看着二宝三宝四宝逗兔子,应当没人注意他,他才坐下一会儿工夫,就听见侍卫来报,景王的猎物总数已超越了六皇子! 第114章 狩猎结束后, 景王与六皇子一同回返。 六皇子平时再能伪装, 被个哑巴超了,表情差点绷不住,以前有三皇子在, 他充其量都是帮三皇子打下手, 其实他是打猎方面的好手,却不敢多出彩,免得被三皇子疑心, 这次总算能为自己争口气, 可是没想到景王竟也来了。 世人不知六皇子善骑射,六皇子也不知景王有两把刷子, 毕竟景王以前从不参加猎骑节的活动,为了保证拿到好名次,六皇子很早便到了,狩猎开始的锣鼓一响,他第一个骑马冲了出去。不若景王, 带着一大家子,慢慢悠悠才到猎场, 其他人差不多已开始很久了。 猎骑节并未规定所有人必须同一时间开始, 只论最后猎物的总数量, 这也便是说, 即便到得晚了, 只要有能力, 亦能获得不错的名次。当然这是很理想的情形, 以前还真没出现过,因为一般晚了就失去了先机,也会影响士气。 然而景王半道下场,依旧追得死紧,他稍一松懈,便会被景王赶上。 六皇子已有了倦意,景王情形比他好不了多少,因为不少猎物都被打得差不多了,景王还要费力寻找新猎物,追赶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六皇子觉得他应当追赶不上了,但是景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一转身又变得容光焕发,而他持弓的手,却快累得抬不起了。 景王又接二连三命中了猎物。 六皇子不得不放手一搏,但是最后关头景王有如神助,总数竟比他还多,而他足足比景王早猎了半个多时辰! 六皇子一时只觉得讽刺,他以为的善骑射,似乎也没多厉害。 “五皇兄真是后来者居上,出尽了风头。” 入帐之前,六皇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景王看都没看他一眼,大步走到皇帝面前,恭敬地行礼、交差。 皇帝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景王果然没有令他失望,被赶鸭子上架,竟还超过了六皇子,只居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之下。 顺便皇帝也意识到了,景王并非不善打猎,以前不参与猎骑节,估计又是藏锋。 皇帝原本要多夸两句,心情复杂起来,淡淡道:“过去坐吧。” 景王拱手,不骄不躁,回到李鱼身边。 李鱼两片唇红通通水润润的,看着他,媚眼如丝。才充过电的两人都还记得方才激烈的亲吻,皇帝面前不便多言,两人目光缠了片刻,景王笑着在袖下摸到李鱼的手,十指交握。 皇帝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能看见一点景王与王妃的互动,既好笑又觉得腻歪。 皇帝转到另一边,对六皇子道:“天晓也不错,出乎朕的意料。” 皇帝倒也没说假话,六皇子表现可圈可点,与以前判若两人,只是可惜,没能超过景王。 六皇子一改方才的阴阳怪气,谦逊应道:“儿臣比起五皇兄还差得远,以后定会努力。” 皇帝点点头,也令六皇子坐。六皇子身侧,正是孕中的六皇子妃,梁氏小腹已有些明显,最近总是害喜孕吐,精神不振。六皇子过来猎场之后,就匆匆将她交给随驾的张妃照料,自己连个头都没回。梁氏身体不适,又牵挂丈夫,脸色不佳,张妃不是能体贴人的性子,“照应”了儿媳一阵,梁氏仍是恹恹的,张妃就觉得梁氏仗着有孕有些矫情,也懒得搭理。 六皇子累死累活,受了一肚子闷气,回来又看见妻子的苦脸,六皇子虽不至于迁怒,也没给一句安慰,梁氏神情更加黯然。两人虽离得近,却无半点亲近之色。 皇帝看景王这一对腻歪,看六皇子这一对,却是膈应了。 左右皇帝并不想插手儿子们的家事,命人把狩猎所得都送上来。 猎物都已由御厨烤炙之后切割完毕,盛在一只只银盘中,以供皇帝赏赐。 这其中也有一个巧头,一般参与狩猎之人,都会把第一样猎物进献给皇帝,若是献得好,同样能讨皇帝欢心,皇帝也会赐对应的烤肉给对方。 方才提到的将军献了一只鹿,六皇子是一只鹰,虽名次不如景王,鹰抬上来的时候,还是颇给六皇子长脸的。 皇帝赏了将军烤鹿肉,赏了六皇子烤鹰肉,没特意赏景王。 李鱼听了一圈,没能听见他老攻的名字,心想景王献的是什么呀。 李鱼想悄悄问景王,忽然想起,景王猎的仿佛是兔子,景王府新晋兔宠。 这兔子原本是报给皇帝,皇帝才让他处置的。 李鱼:“……” 别人家又是鹿又是鹰的,他老攻原来献了一只活兔子吗! 兔兔这么可爱,李鱼不觉得献兔子有何不好,但是皇帝肯定看不上。 如此才能堂而皇之把有纪念意义的猎物送给他和孩子们做兔宠,不是吗? 李鱼心花怒放,罗总管给他们端来了一整只烤鸡,李鱼为景王的这点小心思,夹了满满一筷子肉,放进景王碗里。 二宝三宝四宝抱起烤鸡腿,李鱼故意不帮他们,看他们自己要如何吃。 几个宝嘴里只长出一颗米粒大小的小白牙,在鸡腿上来回磨了半晌,连点肉丁都没啃下来。 “肉肉!” 有好吃的却吃不了,宝们眼看急得不行,就快嗷嗷乱叫了,李鱼亮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小银刀,替孩子们把烤鸡腿上的肉片下来,放入一只碟子里。 李鱼才片了半只,景王就从他手中把刀子接过去,自己来片。不愧是打猎都能逆袭的暴君男主,片个肉也比李鱼快多了,不一会儿,就得了满满一碟。三个宝齐齐张大嘴巴,想要爹爹喂。 景王用筷子夹起一片,就要投喂其中一个,李鱼忙道:“等等!” 景王微怔,李鱼红着脸,也学几个宝的样子,不客气地张大嘴巴。 景王:“……” 景王秒懂,见这一大三小都眨巴着眼睛,犹如嗷嗷待哺的雀鸟,有些忍俊不禁,想也没想就把原要投喂给孩子的肉片喂给李鱼。 李鱼就着他的银筷呱唧呱唧吃了,得意地瞥了一眼三个宝:看见了吧,他最喜欢我。 二宝三宝四宝:“……” 鱼爹抢走了香喷喷的肉片,宝们一扁嘴想哭。 李鱼窘了,急忙夹了肉塞进二宝嘴里。 二宝眼里泪水还在打转,胖胖的腮帮子已飞快地鼓动起来。 三宝四宝一见二宝有的吃,他们却没有,更伤心了。 李鱼和景王原想一人喂一个,谁知二宝吃着肉肉得出了一个神结论,他以为这肉肉是景王爹爹喂鱼爹吃的,鱼爹再喂他吃,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由他喂三宝吃了? 二宝喜欢三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从嘴里抠出沾满口水的半片肉,塞进三宝嘴里。 李鱼:“……” 当三宝同样也把沾满口水的半边又半边肉喂给四宝时,李鱼才意识到孩子们可能误会了,哭笑不得。 但是鱼崽们愿意分享,鱼爹又很欣慰。 宝们的爱心传递并没有完。 四宝吃着肉肉想到了大宝,“啊啊”叫了起来,不停用手指遥遥指着大宝。 大宝还坐在皇帝膝上,四宝一叫,皇帝也看见了,和蔼地朝四宝招手。 一旁的王喜主动抱起四宝送过去。 四宝与大宝在皇帝膝上汇合,四宝“啊啊”叫着,把已没剩多少的肉肉,全都塞进大宝嘴里。 大宝:? 大宝慢慢也懂了,可是其他宝都能找到哥哥弟弟喂,大宝喂谁呢? 大宝眼珠子一亮,皇帝本来忍笑看着这一幕,谁知大宝扭了个身,就把最后一点肉放进皇帝手里。 “爷爷,吃!”大宝豪迈地拍拍皇帝的手。 皇帝自从当了一国之君,给别人赐了不少肉,还是第一次有人反过来给他赐肉。虽然这肉传来传去,满是孩子们的口水,肯定不能吃了,其中饱含的心意,皇帝很是感动。 景王家的几个都是好孩子。皇帝一高兴,给每个孩子都赐了一大盆烤肉。 在场不少都是人精,皇帝眼瞅着正喜欢景王的儿子,这些人也跟着夸起了机灵的小公子们。 他们似乎忘了六皇子也在,而六皇子穆天晓埋头吃着自己这边的菜式,神色平静。 夜间,李鱼和景王住进了皇帝指给景王的帐子。 王喜领着四个宝就睡在隔壁,与景王、李鱼隔了道门帘。 因是在外头,说话多有不便,李鱼尽量不与景王聊太机密的话题。他与景王都很了解对方了,有时哪怕不说话,仅靠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两人很快洗漱完,四目相对。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亲了亲对方的唇,唇齿交战了一阵,景王抱起李鱼躺下来,让他靠在胸前,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 他们都觉得六皇子极有可能会在猎骑节这几日有所行动,景王已做好了准备,只是如此一来,两人就不能做太亲密的事了。 李鱼趴在景王身上,昏昏欲睡,事实上他也的确睡着了一会儿。 帐外啪地一声轻响,有人大叫“有刺客”,李鱼立刻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他与景王被子底下都穿了常服,就等着呢。 第115章 景王将帐内帘子拉开, 王喜要守夜尚未休息, 见状忙道:“殿下稍安, 老奴这便出去看看……” 景王点头, 示意王喜小心, 王喜闪身出了帐子。景王垂眸, 看了一眼孩子,即便换了休息之处, 也影响不到孩子们,几个宝都睡得脸蛋通红。 景王把四个孩子抱到李鱼处,用锦被裹住一床的鱼。 景王自己长剑出鞘, 默默守在床边。 李鱼有点紧张, 不断给自己鼓劲,虽不知六皇子具体要如何做,应当掀不起什么大浪。 他与景王都在等王喜的消息。 不多时, 王喜急匆匆回返, 喘了一大口气,低声道:“殿下, 可了不得了, 外边的侍卫巡逻时发现有一名男子潜入了陆嫔娘娘帐子, 侍卫们本以为是刺客,将人抓了起来, 谁知、谁知这人竟是陆嫔旧识……” 李鱼:嘎?? 景王:“……” 王喜这话推敲起来颇具深义, 也处处偷着蹊跷。陆嫔正是皇帝目前最小的皇子——也便是八皇子的生母, 此次也在随驾之列, 为何这样一位前途无忧的皇妃,会在皇帝眼皮底下忽然冒出来一位旧识? 且跟随皇帝来猎场的几位妃子,夜间皆歇在各自的帐子里,但是帐子大多集中在一处,陆嫔的帐子靠近最里边,内层有内侍、宫人轮班值守,外层则是几队侍卫,就算是绝世高手也很难潜入,可是这个旧识却做到了,还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这亦是一处可疑。 究竟是什么样的旧识,非要在猎骑节跑到猎场附近来,半夜偷偷跑进别人的帐子? 李鱼想到一种狗血的可能,心想不会吧? 难道这个所谓旧识,其实是陆嫔相好,两人是半夜私会,而这人之所以能顺利摸进来,也是因为陆嫔做内应,否则何以解释这么多侍卫,直到后来才发现呢? 在古代,孤男寡女很犯忌讳,若是皇帝妃嫔被发现与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基本不是赐死就是冷宫,何况陆嫔与这男人还是“旧识”,不就妥妥坐实了,陆嫔偷人,给皇帝戴了一顶绿帽子吗? 外边说起“有刺客”时,他是真以为出现了刺客,刺客是六皇子所派,或者不论如何都与六皇子有关,可……竟然是陆嫔给皇帝绿帽子?? 王喜很给皇帝面子,说的是旧识,没直说偷人,更没提被发现时是何情形,倒让李鱼也像四宝一样慢了一拍。 原来不是抓刺客,而是抓奸。 书里并没有这一出,鉴于宫廷文这是常用桥段,李鱼吃不准陆嫔与人偷情是真的,还是被陷害的。 但不论是真是假,男人总归是在陆嫔帐中被找到,皇帝一定会很生气。 “天池,你要过去看看吗?”李鱼拿不定主意。 景王缓缓摇头,这种时候,皇帝肯定希望在场的人越少越好,他是皇子,此时若赶过去,非但不会令皇帝觉得安慰,反而会令皇帝难堪。 但是景王不过去问候一声,似乎也不太妥。 要怎么办呢? ……有了!李鱼目光落在大宝身上。 大宝正睡得香甜,梦见了鱼食和大鸡腿,忽然脸上被什么挠了挠,大宝睁开眼睛,发现鱼爹在笑着看他。 大宝揉揉眼睛坐起来,李鱼笑道:“大宝,对不起,爹爹吵到你了,可是爹有急事,帮爹一个忙好不好?” 大宝是大哥,要保护弟弟,还要保护爹爹,忙道:“好!” 李鱼与景王对视一眼,抱起大宝,一同往皇帝的龙帐行去。 罗总管在帐外急得团团转,皇帝因为陆嫔发了老大的气,半天了连口水都不肯喝,太医也不让瞧,罗总管看见景王夫夫带着小世子来了,眼睛一亮,忙不迭通报去了。 李鱼与景王就在外边等着。 不多时六皇子也来了。 罗总管没一会儿就让景王他们进去,却没说六皇子。 李鱼与景王进入龙帐,白天热闹喧哗的帐子变得空空荡荡,地上处处狼藉,随便走一走,便能看见杯盏之类的碎片。 皇帝一个人坐在龙椅上,神情颓然,比起白天似乎苍老了好几岁。 陆嫔已被皇帝亲自审问了一番,单独关押起来。 年轻妃嫔帐中出现了陌生男子,这对皇帝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皇帝心情很不好,没好气道:“你们来做什么?” 方才一波妃嫔,都被撵走了。景王也是来看热闹的吗? 李鱼替景王道:“父皇,大宝睡到半夜想您了,非要嚷嚷着过来看您,儿臣只好带他求见。” 大宝得了鱼爹告诫,知道皇帝爷爷心情很不好,赶紧朝爷爷伸出小胖手。 皇帝:“……” 皇帝心里五味陈杂,因着对大宝的疼爱,仍是让罗瑞生将大宝抱过来。 大宝手臂一直张开,到了皇帝面前,一把抱住了皇帝的腰,一只手还轻轻拍了拍。 “爷爷,抱。”大宝软糯的声音道。 皇帝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李鱼和景王都紧张地望着皇帝,就怕皇帝在气头上,大宝反而惹得皇帝更加不快。 但这也是此时唯一能劝说皇帝注意身体的法子了。 “都退下吧。大宝留下就行。”皇帝摆了摆手,不愿意低落的情绪被儿子看见。 景王和李鱼对视一眼,与罗总管一起退到帐外。 没多久里边传茶水传点心,还传来大宝咯咯的笑声,景王、李鱼还有罗总管都放心了些。 次日,皇帝精神抖擞,虽发生了不愉快,到底是后宫之事,皇帝已连夜将陆嫔送回皇宫,他并不打算在王公大臣面前表现得太过在意,猎骑节还是照常进行。 然而第二场狩猎还未开始,宗人府宗令礼亲王快马加鞭赶到,求见皇帝,道是有事相商。 皇帝看了一眼猎场上招展的幡旗,知道狩猎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原来礼亲王也得知了昨夜陆嫔之事,特意过来探一探皇帝的口风。 陆嫔是八皇子生母,有皇子的妃嫔搞这一出,叫八皇子往后如何立足? 且听说这名男子是陆嫔入宫之前就认得的,所以才有旧相识一说,至于入宫后还有没有联系,两人在同一间帐子待过,八皇子的出身……可就不好说了。 礼亲王竭力劝皇帝道:“皇上,皇家血脉不容混淆,还请皇上定夺。” 礼亲王不仅自己来,还带着两名上了年纪的太医。 身为皇帝之弟、宗人府宗令,礼亲王负责掌管皇族事务,这意思明显是要请皇帝准许,为八皇子验明正身。 皇家虽有秘法,但属机密,只有当皇族身份存疑,经过皇帝准许,才可请出一试,这般谨慎小心,也是为了守住秘密,恐遭人利用。 皇帝迟疑了一下,陆嫔到底令他起疑,若是礼亲王不寻过来,恐怕回宫之后他也会找礼亲王。 既如此不若就准了,拖得久了,只怕八皇子自己也心生怀疑。 皇帝正要应允,礼亲王跪下,从袖中抽出一密折。 “皇上,实不相瞒,臣弟还有另外一件要事。臣弟临来前夜,此折莫名出现臣弟书房的书案上。臣弟原本并不相信,但是听闻猎场发生了变故,臣弟觉得,甚是可疑。” 礼亲王将折子呈上。皇帝接了,飞快看了一眼。 这其实是一封写给礼亲王的告密信。信上拢共向礼亲王告发了两件事,一是陆嫔与人有染,二是景王之子并非亲生。 信上写了陆嫔私通之人的姓名、籍贯,亦写了景王得子的种种可疑之处。 礼亲王身为宗人府宗令,每天接到的各种诉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乏此类看似毫无根据的编排,若是随随便便就轻信,礼亲王每天也不必做别的了,原本不屑一顾,但当猎场陆嫔与人私会被当场抓包,礼亲王再费力打听了一下男子身份,心都凉了一截。 信中关于陆嫔,起码大多是真,那景王呢? 礼亲王再想想皇帝近日对景王世子的诸多疼爱,隐约嗅到了皇帝对景王的期待,若真如此,哪还能坐得住,着急赶过来,既是为了八皇子,亦是为了皇帝。 “皇上,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礼亲王是觉得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反正验一个是验,验一双也是验,干脆就把景王儿子也查一下。 按信上所言,景王是在西陲得的四个儿子,都说天生哑疾能传给子嗣,景王儿子一个没得,这本身也是极不寻常。 别的不提,仅这一点质疑,礼亲王也深有同感。 皇帝越看下去脸色越沉,礼亲王都怕皇帝对他忽然发怒,但是皇帝直到看完了信,也没对他如何。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切不可对外人言。”皇帝道。 礼亲王心惊胆战地下去了,这才想起皇帝还没说八皇子处要如何办呢。 皇帝将信反复看了几遍,想想对他掏心掏肺的大宝,心里已有了计较,命罗睿生速召景王入龙帐。 “天池,你要当心……” 李鱼环顾四周,在景王手掌偷偷写了个六。 从陆嫔出事到礼亲王快马加鞭赶来,李鱼总觉得与六皇子脱不了干系。 景王明白,要李鱼安心等他,他自己亦有如此感觉,礼亲王是宗人府宗令,从皇宫方向快马赶来,必是要事。 他曾与礼亲王擦肩而过,礼亲王见到他眼神躲闪,景王几乎能断定礼亲王的要事,是与他有关。 一入龙帐,一本折子便向着他扑头盖脑砸了过来。 景王警觉,这折子实际也没能砸到他,而是在距离他半尺远时,落在了地上。 景王感受到了皇帝冲天的怒意,将折子捡起来,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知晓了六皇子的打算。 陆嫔原来是饵,用来把皇帝的怀疑引到孩子们身上才是真。 因六皇子身边心腹已不多了,景王要想派人接近、监视六皇子,反而并不容易,六皇子狡诈,从来只相信自己,并不轻信他人,故而无法得知六皇子具体计划。 不过既是礼亲王带着太医连夜前来,应就是要验亲了? 若没有陆嫔,皇帝未必会相信信上之言,但是因为陆嫔背叛在先,皇帝应会对这种事情更加敏感。 少不得,会让几个孩子都验一验,折子的目的便在于此。 景王正待皇帝开口,皇帝却不满地道:“天池,有人欲对大宝不利,你可知是谁?” 景王吃惊了一瞬,没想到皇帝竟未受书信挑拨,要为大宝撑腰! 第116章 若是换做其他皇孙, 皇帝未必会如此上心, 极有可能真会借此机会验一验, 人总是对不太熟悉的人或者事容易生疑,但是景王家的孩子, 皇帝可还记得其中三个都与小时候的景王极为相似,另一个则是像景王妃, 这么明显的事,难道他眼瞎了, 还要质疑不成? 令他起疑的, 反而是向礼亲王告密之人, 以及,陆嫔与人私会被抓是丑事,皇帝已命罗瑞生压了消息, 礼亲王处如何得知? 皇帝对礼亲王的信任并非一朝一夕, 而是从年轻时就慢慢积累起来的, 否则也不会令这个弟弟执掌宗人府,将皇族事务交到礼亲王手里,他很肯定这不会是礼亲王的阴谋,那么就是有人故意将消息放给了礼亲王。 先有告密信, 再令礼亲王得知陆嫔与人私会,礼亲王自然会对告密信重视起来, 甚至跑来猎场相劝。而礼亲王之言, 皇帝多数情形会听, 倘若不是对景王家的孩子们十分了解, 那么此次要验明正身的,极有可能就会是那几个孩子,与八皇子。 然后会发生什么,告密人早就写在了信上,不就是要证明他们“非景王所出”,更不是皇族? 当年也曾经历过储位之争的皇帝,知道有许多阴私手段,而令他愤怒的也在于此。 八皇子不论验下来是何结果,他总归会因陆嫔,对八皇子心怀芥蒂,而景王家的孩子若有什么,他对景王估计也到了头了。 这是何其歹毒的一石二鸟之计,若真成了,就会废了八皇子和景王。 幸好他因为信任这几个孩子,及时识破到了这一毒计,否则一旦他受了蒙蔽,大宝会如何? 皇帝都不敢往下想了。 “天池,你有何头绪?” 皇帝询问景王,他希望景王也能与他一样看出端倪。 景王处已过数度思考,皇帝对大宝的维护之情令景王意识到,原本的计策可能要变一变了。 景王略一思索,向皇帝讨了纸笔,飞快写道:陆嫔为饵,有人意图诬陷大宝,陷害儿臣。 皇帝点点头,景王的脑子看来倒也不差。 皇帝既问起,景王适当透露了另一件事,前些日子曾有贼人偷入景王府,欲取大宝之血,结果却误取了别人的。 景王尽量表述得巧妙,不让皇帝发觉是他在将计就计,至于贼人背后是谁,以景王的立场,若直接和盘托出,恐被猜疑,此计究竟谁能得利,相信不必他提,皇帝自己都会想到。 皇帝:“……” 皇帝可算得知为何大宝和景王小时候这般像,还会遭陷害了,景王之言,更印证了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害。 那陆嫔呢? 皇帝这会儿回想起陆嫔曾跪在地上向他苦苦哀求,陆嫔帐子里的确抓到了外男,她也承认的确与那男子自幼相识,可是陆嫔一再保证两人在入宫之后就彻底断了来往,实在不知为何那个男人会忽然出现在猎场,甚至进到她帐中,这其中——会不会也有问题? 幸亏他昨夜在气头上,也未直接将人杀了,不然才是真的死无对证。 陆嫔已连夜遣送回宫,皇帝决定再审审那个被侍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男人,或许能有新的线索。 “你留在此地,不必回去了。待朕查明真相。”皇帝对景王道。 这倒并非是皇帝不相信景王,而是皇帝想故布疑阵,稳住幕后之人,让对方以为景王是被关起来了,才好继续行事。 景王明白皇帝一定另有安排,连忙跪下。 “天池,你怎么了?”皇帝没弄懂景王的意思。 景王遥指自己帐子的方向,看了看皇帝。 皇帝蹙眉:“你是担心李鱼和孩子?没关系,朕可以让罗瑞生为你捎个口信。” 不止是担心,景王缓缓摇头。 皇帝回想起景王与景王妃的腻歪,无奈道:“那你自己写个条,给个信物交由罗瑞生带过去,总行吧。” 景王迟疑片刻,依旧是摇头。 皇帝:“……” “你到底想如何?”皇帝猜了几次猜不中有些恼火,不觉提高了声音:“不若朕也把他们接过来,与你团聚?” 皇帝原是随口一提,谁知景王竟重重一揖,谢恩了! 皇帝:“……” 皇帝差点被景王气死,摆了摆手:“行吧,朕就让罗瑞生亲自跑一趟。” 罗总管立刻应了,过来问景王有何要捎带。 景王低下头,从领子里扯出一枚用红绳栓好的银珠。 皇帝虽怄得慌,表示懒得管景王,无意间还是瞥见景王脖子上似乎挂了不止一物,除了银珠,就是一块……瞧着仿佛是圆石头。 皇帝腹诽,这是什么鬼。 景王欲将银珠交托,想想又收了回来,仍是跪着。 “你又反悔了?”皇帝没好气地道。 景王眸光闪了闪,向皇帝告罪,提出了真正的诉求。 景王去见驾之后,李鱼带着孩子们留在帐中,因景王不在,凡事没有商量的人,李鱼颇有些不适应。 孩子们是坐不住的,就算他们都不大会走路,小小的帐子也关不住童心,李鱼不得不与他们一起玩,分散他们的注意,也分散自己的注意。 景王迟迟未回,李鱼当初单独留在别院里的那种担忧和恐慌感又出现了。 镇定,你要相信他,千万不能乱来…… 李鱼不住深呼吸,不住开导自己。 “爹、爹!”四宝稚嫩的声音传过来。 李鱼回神,发现孩子们正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还有孩子呢,绝不能乱。 李鱼笑着挨个抱起来亲了亲:“想捉迷藏还是拔河?” 几个宝互相对视,拔河不是很有意思,因为鱼爹去哪一边,哪一边就会赢。 四个宝于是一致选择,捉迷藏! 李鱼带着他们玩,依次给孩子们用帕子蒙上眼睛,让他们其中一个抓,剩下的躲。 孩子们不太会走路,李鱼也没有为难,几乎没怎么藏,就让他们找到。 很快就轮到他来抓了。 李鱼被二宝、三宝一起蒙住眼睛。 用帕子打结什么的,宝们还不会,大宝灵机一动,拉着王喜的手来帮忙。 王公公捂嘴乐,帮忙给李鱼打了个活结。 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各自散开,走不快就用爬,爬不快用滚的。 大宝直奔布帘,掀起帘子藏到后边,二宝三宝找了个竹筐子一起钻,互相撞了脑袋发现不对劲,然后找了个桌子一起钻,撞了脑袋还是不对劲。 两个宝揉揉额头对视一眼恍然大悟,一个去桌子底下,一个去竹筐里。 四宝看了一圈,拉开锦被躺了进去。 李鱼从一数到十,要开始抓鱼崽了,他将遮挡眼睛的帕子往下拉了一点,就看见布帘子无端鼓起一块,原本立着的竹筐倒在了地上,露出半拉小屁股,桌子下面有谁抱着脑袋。 李鱼乐了,轻咳一声,为了更热闹一些,故意将帕子又蒙了回去,顶着帕子去抓鱼崽。 “爹爹就是蒙着眼睛也能找到你们!”李鱼威武道。 他准确无比地把竹筐里的和桌子下的拖出来,又猛地把布帘拉开。 孩子们的惊叫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李鱼已找到了三只,准备去找第四只,帐子地方不大,能藏孩子的只剩床了,李鱼很有把握,一路往床榻摸过去。 忽然他摸到一个高高大大还硬邦邦的东西,心想帐子里怎会有这种东西。 孩子们的声音逐渐响亮起来,都惊喜地叫着“爹、爹”! 李鱼摸出了胳膊,还摸出了腿。 他连忙把遮着眼睛的帕子取下,还没看清楚来人,就被抱了个满怀,迎面而来是热烈的吻。 李鱼吓了一跳,发现是景王的气息,立刻投降,差点溺死在这突如其来的温柔里。 当着鱼崽们的面,鱼爹彻底成了红烧鱼。 算了,都是自家人,亲来亲去也没什么,李鱼鸵鸟心态地碎碎念。 想他与景王才分开一小会儿,怎么和久别重逢似地腻歪。 李鱼当然不知,方才在皇帝面前,皇帝直截了当问景王是否知情,景王真的就与站在悬崖边上差不多。 只要做错一步,极有可能粉身碎骨。 但是景王挺过来了,还得了皇帝的信任,重新见到李鱼,又怎会不高兴? 只是他并不会特意将这份心情告诉李鱼。 “对了,你为何穿成如此?” 李鱼抱住景王的手臂,原来景王换了一身侍卫服,与离开时的穿着很不一样了,害他一时都没能摸出来。 景王勾唇,尽量简短地将事情经过写给李鱼。 “原是父皇……让我们过去?”李鱼惊讶问道。 景王点点头,最好尽快起身,别让外人知晓。 李鱼不解,既然都要在皇帝处汇合,景王干吗还要跑回来,直接派人来通知他一声就好了,而且回就回来,为何还要装成侍卫? 李鱼虽没有明着问出来,可是他的表情已替他问了。 景王在袖子底下握住李鱼的手,笑着指指他的鼻子。 李鱼:??? 这是因为他的意思吗? 李鱼心里忽然亮堂过来,是啊,为何要走这一趟,可不就是担心他和孩子的安全? 景王是特意求了皇帝,隐藏身份过来接他们的。 当着孩子们的面,李鱼即便感动得稀里哗啦也不好意思再来个爱的亲亲。 但他很高兴景王能为他体贴至此,李鱼用力握住景王的手,轻轻晃了晃,表示他会永远记在心里。 李鱼与王喜抱起孩子们欲走,临行发现少了一个,原来四宝捉迷藏躲在锦被里,等鱼爹找过来时不小心睡着了,景王扮做的侍卫,低着头把四宝从被子里抱出来,有模有样地护在左右。 一行人没走多远,竟与六皇子迎面撞上。 “五皇嫂行色匆匆,可是有事?对了,为何没见五皇兄?” 六皇子似在散步,撞见李鱼,再寻常不过地问了一句。 李鱼却知这极有可能是六皇子的试探,万一他迟疑太久,或者被六皇子发现他身边的侍卫是景王就糟了,皇帝营造出迁怒景王的假象,就会被识破。 但他要如何回答,才能让六皇子不起疑,还能尽快摆脱六皇子? “六殿下,我家殿下还未回来,王妃想去打听一下。”王喜护主心切,抢着替李鱼答道。 礼亲王与皇帝密谈之后,皇帝就召了景王,这是人尽皆知的,明面上景王的确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故而王喜之言,还真有几分可信。 “真的还没回来?” 六皇子眼睛一亮,他的计划是不是生效了,皇帝是不是已对景王起疑心了,所以才把景王扣下? 李鱼硬着头皮点点头。 景王暗中握紧手里的剑,六皇子若敢对小鱼不利,他绝对会先动手,护住小鱼。 幸亏六皇子全副注意力都在李鱼和几个孩子身上,又有王喜从中周旋,一心想从景王妃身上探出点口风的六皇子,未能发现这名侍卫的异样。 几个人各怀心思,李鱼正想着速战速决,自然而然地溜走,拉着他手的大宝忽而哭闹起来:“爹、要爹爹!” 李鱼灵机一动,趁机抱住大宝哄了几句:“大宝不哭,这就带你去找他!” 李鱼朝六皇子略一点头,与王公公夹起大宝就走了,景王紧随其后! 第117章 六皇子虽奇怪景王妃跑得太快, 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但是他与这位半道来的男王妃无甚交情,且得知景王至今未回之后, 六皇子内心的得意控制不住, 哪怕有些许困惑闪过,也很快就放下了。 他并未再试着联系他的人,一切按计划进展顺利就是最好的,贸然去信,非明智之举。 顶多这两日就能有定论。 六皇子志得意满地往自己帐子行去。 入了帐, 就见到梁氏满面愁容,六皇子觉得晦气,以前为了梁氏母家定北侯的支持,也为了梁氏腹中的孩子,他不得不多多哄着梁氏,梁氏孕中敏感, 六皇子早就有些不耐, 不过如今心情不错,对着梁氏, 也难得有了舒心的笑容。 “早些休息,别太累了。”六皇子温声道。 梁素云受宠若惊,六皇子月前就对她有些冷淡, 梁氏有苦难言, 说起来都是因为她的孩子。她知道这一胎对于六皇子极为重要, 之前全家连她自己在内都盼着这一胎是男, 可诊脉的太医却道是女,一连几个太医都如此说,六皇子得知后,虽没有怪罪,转头就纳了两个美妾,向她直言自己正当紧要关头,必得尽快要有男孩,这也是为了以后。 自己肚子不争气,梁氏也只能如此,一向帮衬她的娘家竟也支持六皇子,要她忍耐,梁氏情绪一天比一天压抑,满腹心事无处诉说,未嫁时一个活泼的姑娘,成亲之后竟变得精神恍惚,不知不觉就会落泪,六皇子却常去侍妾处,偶尔才来看看她,在人前才会显得恩爱。 六皇子与她究竟合不合,梁氏自己也说不好,但是她看见同为皇子的景王对景王妃诸多疼爱,内心是很羡慕的。 这次六皇子难得有说有笑,梁氏真心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一些。 李鱼和景王、王喜带着孩子们走出去很远,确信六皇子没跟上来之后,才齐齐松了口气。 这次真亏了大宝! 李鱼笑着把大宝抱起来,大宝早不哭了,黑葡萄似的眼睛亮亮闪闪,歪头看着鱼爹直乐。 李鱼一怔,他一直知道大宝比其他孩子都要聪明,并且能听懂大人的话,难道方才是—— “大宝是故意的?”李鱼笑着贴上大宝的脸蛋,低声问道。 “他坏!”大宝肥嫩的小手指指着遥远的那个谁。 六皇子在人前通常掩饰得很好,一般人也看不破六皇子内心,因大宝极得帝宠,经常被抱去乾清宫,总能见到向皇帝请安的六皇子。 当着皇帝的面,六皇子自然不会表露什么,可是在皇帝不注意的时候,六皇子看大宝的眼神如同淬了毒,他把大宝当成寻常小孩子,才一岁不到,六皇子断不会放在心上,肆意宣泄对孩子的厌恶。 可是大宝本身并不寻常,在做婴儿之前,就做了十个月的小小鱼,鱼的发育比人快,大宝早就懂很多东西了,六皇子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善,令大宝很不舒服,也把六皇子的坏记了下来。 不过大宝终究还是个孩子,遇见令他不安的坏人,直觉是想远离,方才竭力哭闹,是想让鱼爹离坏人远一些。 虽然误打误撞,总算保护鱼爹一回的大宝特别开心了! 景王伸掌过来,揉了揉大宝的发顶,大宝兴奋得小脸通红,景王爹爹揉他脑袋啦! 李鱼也奖励了大宝一个亲亲,誓要把大宝半边脸都糊上口水。李鱼正亲得起劲,忽然眼前一花,二宝三宝四宝凑上来,胖胖的小脸在他跟前晃来晃去。 亲亲什么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家都乖!” 李鱼忍笑,挨个都亲了亲。 一家六口还有王喜,迅速前往龙帐。 皇帝已等了很久,看见景王、李鱼带着孩子们过来了,皇帝笑着调侃:“这是终于安心了?” 皇帝是嘲笑景王之前求他,景王默默受了。 李鱼看看皇帝,又看看景王,好奇得不行。 景王虽没有表示不满,但他把大宝放了下来。 最佳圆场王——大宝挨了地,立刻迈开小短腿,歪七扭八地朝皇帝爷爷走过去。 皇帝怼儿子无所谓,看见小孙子就心花怒放,立马转移了话题:“朕怎么觉得,大宝走路又稳当多了。” 李鱼:“……” 大宝真不是,大宝真没有,皇上您几个时辰前才见过他,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大宝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走到皇帝面前,扒住了龙袍裤腿,皇帝眉开眼笑把大宝抱起来。 肉乎乎的小孙子在怀,皇帝心里对企图算计小孙子的人,深恶痛绝。 若是景王倒了,八皇子遭厌弃,剩下会是谁得利? 皇帝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只是对方从未在他面前暴露过如此心机——这不正说明对方会藏,这些年一直在他面前装? 一定要迫对方出手,当场拿住,令对方再无狡辩的可能。 皇帝已有了周密的计划,只是这计划,非要景王一家配合不可。 “大宝,能帮爷爷一个忙吗?”皇帝笑着问道。 本来下旨即可,皇帝还是愿意亲自向大宝说明的。 大宝眨巴眨巴眼睛,他发现了,大人都喜欢要他帮忙。 鱼爹经常说,爷爷也会说。 大宝喜欢鱼爹,也喜欢爷爷,自然是愿意的。 大宝拍拍小胸脯:“好!” 皇帝眼里满是笑意,继续逗他:“会疼也没关系吗?” 大宝皱了皱小胖脸,鱼爹教过他,说话要算话,大宝怕疼,也不能后悔。 大宝壮着胆子点点头:“好。” 李鱼隐约猜到了,因这是皇帝的旨意,李鱼与景王都不能做什么。 孩子们在西陲出生,难免会招惹闲话,皇帝所为,是为了彻底让有心人闭嘴。 他也知道皇帝所谓的疼,并不是真的有多疼。但他作为孩子的爹,是万般舍不得的。 皇帝召了太医过来,李鱼不忍地转过身去。 景王在袖下牵住他,李鱼撒气般狠狠掐着景王的手,景王眉头都未皱一下。 皇帝处,因担心大宝会害怕,皇帝亲自把大宝抱到膝上。 罗总管过来取血,皇帝全程目光冰冷盯着罗总管,罗瑞生办了这么多年的差使,手指微微发抖,竟比皇帝膝上的景王世子还要紧张。 大宝说不害怕,还是怕的,一看见针尖就闭上眼睛。 然后指头就挨了一下,大宝打从心里觉得还好,比他有一次贪吃荔枝嘴巴疼好多了。 但是睁开眼睛,左右看看,大宝发现鱼爹眼睛红红的,爷爷和景王爹爹的表情好像要打人。 大宝:“……” 罗总管壮着胆子请示:“皇上,那其他小公子?” 虽明白罗总管只是例行公事,李鱼真想杀人了。 几个宝看见哥哥被扎针,都害怕极了,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刚要摇头,大宝着急道:“爷爷,我来!” 大宝知道这个疼还是有些疼的,弟弟们可能没大宝能忍,若爷爷一定要用针扎,大宝愿意替弟弟来! 大宝勇敢地伸出另一根手指。 皇帝:“……” 皇帝眼里笑意更浓了些:“好啊。” 罗瑞生怔了怔,没想到这样都行。 大宝以为还要扎他,害怕地再度闭眼,可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罗公公只是从他手指上,多接了几滴血。 皇帝要来绷带,亲自为大宝包扎,包成了厚厚一圈。 太宝回到李鱼处,李鱼心疼地抱着大宝,另外几个宝也不抢着要鱼爹抱抱了,由四宝带头,一起都朝着大宝包扎好的手指吹气。 孩子们觉得,吹了气就不会疼了。 皇帝看在眼里,心里已被这几个孩子软成了一片。 皇帝又令罗瑞生去请八皇子。 陆嫔出事那天,八皇子与七皇子住一间帐子,夜里人声鼎沸,八皇子觉得吵,可是没人敢告诉他怎么了,自那以后,他就一直没能见到他娘,连平时与他关注不错的七皇子见了他都躲着走,还是六皇子好心告诉了他,得知自己的娘与外男私会被发现,八皇子整个人都是懵的。 虽然才七岁大,他已知这是个怎样的罪名,他娘已被紧急遣送回宫,奴才们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皇帝提出要验,八皇子咬咬牙应了,反正他究竟是谁,也只有如此才能找到答案。 皇帝处做好了准备,令罗瑞生把礼亲王,皇子们,还有几位重臣、宗室长辈召到了龙帐。 皇帝宣布:“礼亲王处收到了密报,道皇家血脉有疑,朕已决定以秘法相验。” 皇帝并不提告密信,更不提究竟要为谁验,只道这些人的血已取好,令知晓秘法的太医尽快验过。 皇帝如此表示,宗室和大臣都大吃一惊,一来皇帝并未透露是何人血脉有疑,二来那些需要太医验的玉瓶,上头除去一些奇怪的记号之外,谁也看不出来是谁。 这记号其实是李鱼倾情贡献,得知皇帝的计划之后,李鱼便提出以记号代替人名,只有皇帝自己,知道记号如何与人对应。 六皇子原本等着皇帝得知结果后大发雷霆,可是皇帝竟用这样的办法,六皇子未曾料到。 一般都是由太医取血之后再验明,太医其实知道验的是谁,可放皇帝这儿,太医却不知了,由此可见,皇帝也在防着太医。 要对皇室血脉作假,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收买太医。 本朝知晓秘法的太医并不多,因六皇子之母张妃早年曾对其中一位姓潘的太医有过救命之恩,因此才能说动这位潘太医私下帮着验看从景王府取来的“小世子”之血,也是潘太医再三向他保证,小世子绝非皇族之后,六皇子打这场仗才更为顺利。 景王世子非皇族,这已是铁板钉钉的,连太医也不知谁是谁,对他来说并不碍事。只是皇帝为何要这般安排,六皇子难免狐疑起来。 “王喜,怎么办?” 六皇子环顾左右,就看见景王妃抱着手指“受伤”的小世子,着急在与王喜商量对策。 除了二、三皇子,皇帝把其他皇子都召了过来,唯有景王未曾露面,看来皇帝仍是将景王扣着,令景王妃慌乱不已。 六皇子命身边的内侍过去探听,景王妃很警觉,这内侍靠不了太近,只隐隐听见王妃说了“找不到”、“无法调换”等的只字片语。 六皇子略一沉吟,知道景王妃这是急了,小世子从哪儿来的,景王妃恐怕比谁都清楚,皇帝做这样的安排,他不急,急的是景王一脉…… 所以,皇帝一系列措施应是在防着景王,怕景王做手脚,他仍是无忧的。 六皇子自以为揣摩透了皇帝,定下心来,静等消息。 另一边,帮着六皇子的潘太医却有些着急。 皇家血脉,慎而又慎,几名太医分头验,再一起核对,潘太医赫然发现,这些血全是皇族之后! 怎么和六皇子想要的结果不一样?潘太医傻眼。 事关六皇子大业,潘太医这时不论如何,也要给六皇子传消息,确定一下了。 他谎称不适,尚未验完,要出去净个手,慌里慌张溜了出去。 第118章 潘太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等了又等, 他是以不适的理由抽身, 不能逗留太久。他放了只脚上绑了布条的鸽子出去,就在他等到快要绝望时,一名下人装扮的男子向他走来。 “不要命了,这时候找主子作甚?”男子不耐地轻斥。 “我有要紧事禀告!” 潘太医意识到这是谁的人, 忙竹筒倒豆子,把验血的结果说了。 这的确是桩天大的麻烦, 男子亦作不了主,皱紧眉头要太医继续等着, 自行走去禀告。 潘太医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等下去。 所幸, 六皇子就在不远处的一间小帐子里,他绝无可能自己跑出来与潘太医会面,就算近在咫尺, 也会绕个弯让心腹代为处理,得知太医处的情形后,六皇子也惊了。 怎么回事, 景王世子是一定被取了血的, 可为何太医得到的结果却是,全都没有问题? ……是景王,莫非景王已抢在前头行动了? 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了! 景王,又是景王! 六皇子不觉掐紧了拳头, 他就差一点点, 若令景王平安度过这一关, 皇帝就会全然信任景王,他不可能再以血脉做文章,小世子一旦得到太医认可,景王的地位只会更加牢固。 之前为了令皇帝对小世子生疑,将其他皇子一网打尽,他亦在陆嫔处埋了伏笔,若再犹豫下去,他所做的一切都将会是为景王铺路。 是他失策了,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种可能。 不过如今得到消息,也不算晚。 富贵险中求,他这一辈子,不都是在不断地谋求,何妨差这一次? 景王能做手脚,他为何不能?就在这里认输,他怎么甘心! 既分不出谁是谁,那就干脆……让所有的血都验不过,这样总行吧! 八皇子的血肯定也在其中,他原想着这个弟弟已够惨了,没打算再害一把,要怪就让八皇子去怪景王好了。 六皇子面带狠戾,如此交代了一番:“让潘太医尽快去办。” 潘太医得了答复,头大地去了。 回到众太医处,潘太医已然想到了办法。 要验明皇族的秘法,其实是因本朝开国皇帝,曾服用过一种叫做麒麟金的药物。 这种药物乍看没什么特别,可是一旦服下,血液遇见另一种叫做龙腾的药草之后,就会发出淡淡金光。 当年的开国皇帝以此暗示自己天命在身,却因此将麒麟金的效用,传给了子子孙孙。 虽然听说之后一代会比一代浅,可是真正皇族的血液,遇见龙腾草之后,仍是会有金光。 而验明皇族之身的秘法,就是龙腾草。 因皇家要保住这个秘密,龙腾草早就被人为销毁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太医院种的为数不多的几棵。 潘太医知道龙腾草,也对龙腾草有过不少研究,他的医箱里装了一小瓶药汁,药汁中含有矾石粉,可以破坏龙腾草的效果,原是想着有备无患,可是因为不知小世子是哪份血,反而没办法动手脚。 如今六皇子有令,要改变所有人的结果,他反倒心生一计。 潘太医以银针浸了药汁,随意拨弄,将一份“是”的结果,改为了“非”。 因为涉及皇室机密,帐中只有几位太医在忙碌,帐外才有侍卫把守,潘太医趁着无人注意,将药汁迅速倒入所有装了血的瓶子之中。 做完这一切,潘太医假装自己才验完,开始与另几位太医核对,自然潘太医处有了不一样的结果。 潘太医肃然道:“咱们为皇上办事,若咱们几个都不一致,如何呈给皇上?不若再验一次。” 另几位太医虽有不满,但潘太医所言亦有几分道理,终究还是答应从头再验过。 看着太医们重新用他已加了料的血来验,潘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总算是办成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帐后负责盯着他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册上。 太医们这一回,竟验出与上回截然相反的结果,皇帝要他们验的人,竟全非皇室血脉。 这结果相当震撼,太医们又核了几次,还检查了所用的龙腾草,并无问题。 潘太医装模作样唏嘘道:“若不是重新验了,恐怕有人就要欺君罔上了。” 太医们没能发现异样,也只得把这般诡异的结论呈上。 龙帐中一直在候着的皇子、宗室、礼亲王得知消息,面上都不太好看,八皇子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皇上,这……” 最先是礼亲王提议要验,礼亲王自己也没想到,景王小世子和八皇子竟都不是皇家血脉?真是造孽噢! 皇帝眼神中蕴藏着雷霆,意味深长又克制地道:“多亏太医有此一验,否则朕真的要被蒙在鼓里了。” 六皇子闻言,心中一动,还不忘偷窥景王妃的反应。 李鱼这会儿已跪了下来,紧紧搂住几个孩子,把脸埋在孩子怀里,六皇子看不见他是何神情,但是能清楚地发现景王妃的手在发抖。 这应是事情败露,害怕了。 六皇子很有些得意,但还是随众人恳请皇帝息怒。 皇帝沉声道:“这件事,必得要有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两队御前侍卫冲入帐内,却不是如六皇子臆想的,将景王妃和景王的几个假儿子带走,而是将潘太医揪了出来。 大臣们还有礼亲王都惊呆了,冒充皇族乃是重罪,以为皇帝就要处置相关之人,接下来定是一场腥风血雨,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第一个竟拿看似毫无瓜葛的太医开刀! 潘太医被凶神恶煞的侍卫吓得不轻,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皇帝已发现他所做的手脚了? 可是当时帐中没人注意到他,皇上又如何能得知呢? 潘太医硬着头皮道:“皇上,臣犯了何错……” 他最后一个尾音尚未说完,皇帝冷冷一笑,已有侍卫将一份暗报大力甩在潘太医脸上,另外有侍卫将他随身的行医箱打开,准确无比地找到了那瓶药汁。 瓶里仍有些许残留,这只药瓶潘太医未来及处理,且自诩聪明地以为最危险之处就最安全,一直带在身上。 皇帝令其他太医,先去看这瓶药汁,再去看他们用来验的血。 太医们仔细闻过又看过之后,都出离愤怒了,道里头应含有矾石,矾石药性与龙腾草相克,会大大破坏秘法的准确性。 难怪第一次除了潘太医,他们得出的结论全都是皇族,潘太医建议重验之后,就变成全都不是了。 潘太医分明是蓄意诬陷! 原来,方才的结果是假—— 太医们齐齐改了口,生怕皇帝追究到自己身上。 大臣和礼亲王还没从上一个惊吓中缓过来,又受到了一次惊吓。 八皇子看向皇帝满是孺慕与感激,若不是皇帝,他可能就承受了不白之冤。 六皇子在皇帝命人抓住潘太医之时就脸色倏变,只是整件事变化太快,未等他想明白个中关键,御前侍卫又从人群中拎出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下人。 ——正是他派去与潘太医紧急联络的下人! 六皇子额前冷汗流进眼睛里,眼前一下子就模糊了。 “这是谁的人?”皇帝淡淡问道。 六皇子不敢动,也不敢说一个字,他感觉皇帝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若是多说一句,皇帝一定也会将他拿下! 想不通的此时已顾不得再想了,眼下的他唯有自保。 这名心腹下人原是他母妃张家的远亲,他早将对方家人全都拿捏在手里,这人断不会出卖他,出了事必会将所有罪过都揽下来。 怕只怕,潘太医被逮住之后,将他供出。可是只要他不承认,只有潘太医一个,皇帝也不能拿他如何。 因他常用书信算计别人,他与潘太医之间从没有书信来往,只有口头相传。他与心腹之间也是如此,只要他绝不松口,就像之前的受贿案,皇帝就算生气,也不能仅听一面之词,就处置他这个皇子。 他顶多被查出与心腹的主仆关系,可是这又如何呢,他依旧只是被底下人蒙蔽,不知情罢了! 皇帝一下子拿住了潘太医,还有一名下人,在场很多人,包括礼亲王在内,都颇为不解。 礼亲王壮着胆子问道:“皇上,这人做了什么吗?” 皇帝看了六皇子一眼,尚未回答,一直被李鱼按在怀里的大宝忍不住举起小胖手。 “爷爷!”这个问题大宝知道!! 皇帝还是很给大宝面子的,命李鱼把大宝抱上去。 李鱼好说歹说,才令景王同意他带大宝出来演戏,可是大宝中途竟要加戏,而且而且皇帝还同意了! 李鱼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配合呗。 皇帝将大宝抱在怀里,大宝好奇地望着底下黑压压一片人,半点不怕生。 皇帝很满意大宝的气魄,逗他道:“大宝有何要说?” 大宝指着侍卫押着的男子,脆生生道:“爷爷,他坏!” 礼亲王虎躯一震,见过许多告状的,没见过这般告状的!早知景王小世子受宠,却没想到这般受宠,都敢当着皇子的面直接出言了! 而皇帝……礼亲王偷偷瞅了一眼皇帝的反应,皇帝居然……乐了。 “大宝认识他吗?”皇帝问道。 大宝当然认识,这就是上次摸到他房里,被他记住的坏人! 大宝把包了厚厚一圈的手手递出去,委屈道:“他,针针,扎。” 李鱼:“……” 托大宝的福,李鱼也跟着认出这人了,内心无力吐槽,儿子你快醒醒,虽然就是这人威胁奶娘、偷入王府,可你的手真不是这人扎的! 李鱼方才还觉得绝望的王妃和担心的王妃这两个角色自己都演绎得很好,可是和大宝可怜巴巴又哀怨的小眼神比起来,简直就成了渣渣。 皇帝最吃大宝这一套,对大宝一句话一个动作领悟力惊人,很快就联想到景王提到过之前有人潜入景王府,要取小世子之血,应就是被大宝看见,记住了。 皇帝道:“大宝是证人,另外朕这边,还有一位特殊的证人。” 皇帝缓缓道:“午时三刻,潘太医放出白鸽,与此人相见,告知验血的结果乃全都是皇族,然后便是此人,将这消息传给了他背后的主子。” “不久之后,这人的主子传回消息,要潘太医设法将所有结果都改掉。” 皇帝将心腹和潘太医之间的对话几乎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六皇子万万没想到皇帝连这也知道了,一时间心乱如麻。 皇帝究竟是如何得知的,连这些都知道的,会不会已经知道,幕后就是他了? 可是他能如何,在皇帝还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就自己主动拆自己的台,去承认一切吗? 无论如何,这都是不可能的。 礼亲王处,先是听说八皇子和景王世子全都不是皇族,宛如被雷劈了,这会儿又从皇帝口中知悉,这其实是有人授意潘太医做的,礼亲王这才一个激灵,找到了重点:“皇上,是何人指使太医?” 皇帝连两个喽啰之间的对话都这般清楚,想必是知道幕后之人的。 然而皇帝并未回答,而是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 这期间,六皇子感觉自己像在刀尖上跳舞,心脏时不时就要冲出胸膛。 有数次,他与皇帝四目相对。 还没有到最后,他强迫自己装成不知情的样子,却不知,冷汗流下来,是收不回去的。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其实一直在看着六皇子,等六皇子能自己承认。 这段沉默,是给六皇子最后的机会,若承认了,皇帝说不定不会罚得太狠。 可是六皇子没有任何反应,皇帝在这个儿子身上,终于失去了耐心。 “天晓。”皇帝严厉地点了六皇子的名。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瞬间看向六皇子。 穆天晓闭了闭眼,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也跟着自己发抖:“父皇……” 皇帝道:“在潘太医离帐之后,朕的侍卫就一直跟着他。” “他放出了鸽子,幕后之人很聪明,没在鸽子上留下任何书信、字条,因为是与潘太医说好,鸽子本身才是见面的信号。只是当传话的那名下人过来见潘太医时,侍卫还是跟了上去,找到了真正的幕后之人。” “天晓。”皇帝道。 “在你绞尽脑汁思量对策,陷害景王、陷害八皇子时,朕就在你的一墙之隔,亦听见你亲口说,要让所有人都验不过。” “这场阴谋是你的主意,而朕,就是最特殊的证人。之所以没有当时就拆穿你,是朕想看看,你会做到何等田地。” 穆天晓感觉全世界都变昏暗了,只剩下眼前,身着龙袍的皇帝。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拼命蠕动着嘴唇,说出来的话,却连自己都听不见。 第119章 穆天晓被侍卫带了下去, 皇帝遣退了众人, 六皇子的处置,还是留待回宫之后。 与陆嫔是“旧识”的男子, 此时也审问出来了, 皇帝发现, 这人是喝醉了酒, 脑子不太清楚,稀里糊涂竟跑到猎场里来, 进到了陆嫔的帐子。 这人酒醒之后, 才知自己犯下了大错,可喝醉时是何情形, 已记不清了。 整件事听上去完全是醉酒误事,但猎场有重兵把守,普通百姓是绝不可能闯进来的, 且都喝醉了, 一个醉汉,又不知猎场内的情形, 如何就能找准陆嫔的住处?所以必定是有人,将这男子领了进来,并且引进了陆嫔的帐子。 能这般做之人, 地位还不低。 皇帝处已拿住了六皇子,铁了心只管从六皇子身上查。 一番努力之后竟真的发现, 六皇子妃的轿子曾出入过猎场两次。 因当时轿前有六皇子相陪, 六皇子妃又有孕在身, 守卫未能细看轿内,皇帝派人去核实六皇子妃的行踪,获悉梁氏最初入了猎场就没出去过,看来应有一次,是专门用轿子运送男子了。 六皇子竟连怀孕在身的妻子都拿来利用、当挡箭牌,皇帝想想穆天晓此前毫不顾忌梁氏的身体,以子争宠的手段,倒也不太奇怪了。 只是将男子运送进来之后,陆嫔处肯定也要有接应。 皇帝查了陆嫔帐子进出之人,发现这段时间,只有一个老嬷嬷频繁出入。 皇帝命人抓住这嬷嬷进行审问,发现这嬷嬷原是七皇子生母李妃身边伺候的人,因李妃与陆嫔年纪相仿,又都有儿子,关系不错,这位老嬷嬷一手绣活极得陆嫔喜欢,李妃便把这老嬷嬷,转送给了陆嫔。 然而就是这嬷嬷,一见皇帝的怒容便磕头如捣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是六皇子拿住了她的把柄,令她趁着陆嫔休息,把一名男子放入陆嫔帐中。 果然又是六皇子,皇帝一琢磨也醒过味来,六皇子为何一定要挑这老嬷嬷把人放进来,因为这嬷嬷不止是伺候陆嫔的人,以前还是李妃所赠,若他不知六皇子才是幕后,那么彻查陆嫔这件事,最后定然会把李妃查出来,而李妃正是七皇子生母! 皇帝以为六皇子是一石二鸟,其实不然,这一盘棋,竟把其他几个皇子全都算计上了! 也难怪,六皇子在得知所有验血结果都是通过时,还要冒着风险继续行事,因为差这一步,就该六皇子上位了,的确是天大的诱惑。 若是景王、八皇子被查出混淆了皇室血脉,七皇子也会因此受到牵连,届时除了六皇子,他将无人可选。 皇帝哪怕见惯了各种阴私,也还是为穆天晓的狠厉后背发凉。更没想到六皇子平时竟隐藏得如此之深。 幸亏在景王几人的帮助下,皇帝提前觉察了六皇子的野心。 混淆血瓶,给血瓶做记号是景王妃的提议,为的就是迫使六皇子的人浮出水面,潘太医是交由景王亲自去跟踪的,亦是景王请皇帝坐在六皇子隔壁听的壁角。 再没有比亲耳听见更有说服力的证据了。 若说皇帝此前对景王还在考察中,这会儿随着六皇子原形毕露,也做下了某个决定。 “父皇,您还好吧?”李鱼有点担心皇帝。 皇帝自从当众揭穿六皇子之后,整个人就有些恍惚。 爷爷不高兴了,怎么办? 几个宝围在一起嘀咕了一通,嘀咕出了一个办法,大宝立刻去罗总管处,捧了一碗茶。 罗总管忙要阻拦:“小世子,可使不得,小心烫着了!” 李鱼笑着摇头,皇帝跟前的茶水都是刚好能入口的,一点都不烫,孩子还是要多让他干点活比较好。 而且大宝自己也是乐意至极。 想让爷爷高兴起来的大宝走路歪歪扭扭,抱茶盅却极稳。 皇帝笑着看丁点大的小人把茶水端到了面前。 刚要俯身去接,四宝从大宝后面蹿出来,“啊啊”叫着,拦住大宝。 皇帝:? 虽然皇帝宠大宝没边了,不代表皇帝就不宠其他几个宝了。 皇帝很好奇四宝想要做什么。 四宝小胖手揭开茶盅的盖子,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茶水,然后拍拍装满茶水的肚肚,小脸严肃地朝大宝点点头。 大宝这才继续走过来,把四宝喝过的茶端给皇帝。 这是…… 饶是皇帝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李鱼窘了,两个小笨蛋,怎么能给皇帝喝剩茶! 李鱼正要把沾了四宝口水的茶盅讨回来,罗总管忽然跪下,喜极而泣:“皇上,小世子他们一片孝心,是在给您验茶水啊。” 罗总管自己常如此做,再熟悉不过,虽然罗总管不会直接就着茶盏喝,但大体意思是一致的。 李鱼:“……” 不会吧,难道几个宝连这都知道? 不太可能,皇帝可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一种职业,皇帝的特殊,李鱼至今也没能给孩子们讲完,也许孩子们经常待在乾清宫,见惯罗总管如此,便悄悄学了过去。 可能在孩子们眼里,皇帝就是要吃剩的呢? 不过罗总管至少有一点说对了,这的确是孩子对皇帝的孝心。 皇帝笑着把茶盏接过来,也没嫌弃孩子们的口水,就着茶盅饮了一口。 虽然儿子总让他失望,可是人间总还是有新的希望在的。 连续经历了两场风波,皇帝已无心再狩猎,草草宣布今年的猎骑节完毕,就要班师回朝。 景王领着李鱼慢慢往帐子里走。 来猎场的时候,因为猜到六皇子极有可能会行动,两人心里都绷紧了弦,如今六皇子落马,虽然皇帝未对景王明确说什么,但是他们心里都极清楚,这一天,基本确定了以后。 李鱼是早知道景王的男主光环的,想想原书里历经苦难才能即位的景王,在这里要轻松得多。 但是,有何不可呢? 景王在原书里受了这么多苦,也该让他松快一些了。 这一日,景王主要是负责跟踪六皇子,还要留一只眼睛时刻盯着李鱼和孩子。 虽然李鱼在大庭广众之下,离六皇子很近,可是李鱼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他知道,景王就在身边,默默保护着他。 “天池,你——累不累?”李鱼低低唤了一声。 景王摇头,转身牵住李鱼的手,两人有了一点闲情逸致,也不着急往回赶,而是看了一会儿朦胧的月色。 这趟出来再回去,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会一直对你好。 景王动了动唇,说了一句无声的承诺。 李鱼眨眨眼睛告诉他,我知道。 李鱼还欲说什么,斜刺里忽然有道影子冲过来,直直扑到他面前。 李鱼吓了一跳,景王挺身将他护在身后,就要拔剑。 李鱼先看清楚了来人,忙道:“天池,你等一等!” 来人以一个极度曲扭的姿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景王殿下,景王妃,求求你们,帮帮我!” 六皇子妃梁素云披头散发,跪倒在他们面前。 梁氏后边不远处,跑过来一串下人,嘴里不停喊着“六皇子妃”,可是梁氏置若罔闻,只流着泪看着李鱼和景王。 这是怎么了?李鱼愕然。 梁氏跪在他和景王面前,这显然是不合适的,看见梁氏隆起的小腹,李鱼更觉得不安。 “别这样,你快起来。”李鱼窘迫道。 论辈分,他与梁氏算是“妯娌”,可是景王与六皇子的关系,如今说是仇敌也不为过,他与六皇子妃顶多就是见面问个好,再加上男女有别,根本就不热络。 远远不及他与金绝公主之间的友谊。 “求求你,帮帮我吧,我也只能找你们了……” 梁氏不愿起身,旁边伺候的人要扶她,她也拒绝了,仍跪着抹泪。 李鱼与景王对视一眼,李鱼问道:“怎么了?” 皇帝下令御前侍卫将六皇子押了下去,梁氏处肯定已得到了消息,真要论起来,六皇子得此下场,李鱼与景王“功不可没”,梁氏却还要找他们帮忙,实在有些尴尬。 以及,李鱼不太确定,这会不会是新的阴谋? “对不起,我知道我太莽撞了,我想见天晓,求求你们,帮我一把吧。”梁氏苦苦哀求。 皇帝当众揭穿了穆天晓的真面目,如今六皇子这三个字已如毒药,任谁都不想沾,以前但凡与六皇子有点关系的都恨不得马上撇清。 梁氏得知六皇子被皇帝关押之后,昏厥了数次,清醒过来不论如何也要见一见六皇子,他毕竟是她的丈夫,虽然待她大不如前,梁氏却不能放任他不管,她腹中还怀着他们两个的孩子呢。 可是,能去求谁呢? 求张妃,张妃自己也没什么主意,躲起来对儿媳避而不见;求定北侯府,定北侯以前对六皇子还是挺满意的,六皇子如今出事了,定北侯身为姻亲,无法撇清关系,恨不得梁氏马上就与六皇子和离,又怎会乐意帮梁氏的忙…… 皇帝处,更不给梁氏任何机会,每次都是罗总管出来,叮嘱她好好养胎。 梁氏也是寻了一圈人、求了一圈人,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来求景王与景王妃。 听说六皇子所做之事,其目的之一就是为了陷害景王,可是除了景王这儿,梁氏也想不到别人有能力有办法能帮她了。 李鱼重复:“你是要我们帮你去见六皇子?” 梁氏忙不迭点头:“王妃,我只求远远见他一面……感激不尽!” 梁氏不停向他们鞠躬,李鱼见她每次小心避开腹部,有些于心不忍。 他们与六皇子是敌人,他却对六皇子妃心生怜悯,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小心。景王眼神告诫。 “我真的没有坏心,只是求你帮帮我。”六皇子妃都快绝望了。 “天池,我……” 李鱼看了景王一眼,欲言又止。 同样为人父母,他从梁氏总是护着腹部的小动作,意识到梁氏并非是伪装,六皇子固然可恨,梁氏本身并没有害到他们,李鱼不觉就想帮一帮梁氏,这个忙在他只是举手之劳,未必需要做太多。 六皇子妃与六皇子见面,绕不开皇帝,李鱼也没想着要做别的,防范之心不可无,他顶多就是帮在皇帝面前求个情,让皇帝准许两人见上一面罢了。 “就帮这一次,可不可以?”李鱼小声问。 小鱼心软了……景王明白过来,捏了捏李鱼的掌心。 虽有风险,六皇子妃到底还在掌控之中。 景王勾唇看他,有我在,你做决定。 李鱼:“……” 李鱼心里甜了一下,就在此时,发布了“共江山”主线之后一直沉寂的系统,忽然刷新了提示! “宿主,支线任务‘恻隐之心’已达到开启条件。” 帮助梁氏竟是支线? 李鱼很是诧异,坑鱼系统说过“共江山”是最后一个主线,可是六皇子被抓起来之后,这主线也没能刷新,李鱼猜可能要等到景王登基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系统告诉他支线可以随便选做,李鱼都想不起上次做支线是什么时候了。 “‘恻隐之心’奖励为古药方一张,请问宿主是否开启支线?” 古药方? 李鱼微怔,怎么还有这种东西,干吗用的? 坑鱼系统的存在就是为了坑他,一般能不解释就不解释。 就像鱼抱枕,给李鱼的时候,系统也没告诉他怎么用,全靠李鱼自由发挥。 其实古药方听上去还不错,有总比没有强,暂时用不上就屯着,说不定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且他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奖励,而是真想帮一帮没人管的梁氏。 第120章 李鱼既决定要帮梁氏, 也不好让梁氏多跑一趟,当即就拉着景王一起,回头求见皇帝。 皇帝得知李鱼想帮梁氏, 心里很是诧异, 但想想景王妃对几个儿子的教导, 又觉得李鱼本就是心地善良之人。 “他是这般想的,你呢?”皇帝询问景王,也想知道景王的看法。 景王点了点头,表示对李鱼的支持。 皇帝如今乐于给景王夫夫面子, 道:“既如此, 朕准了。” 皇帝原要提醒什么, 想了想还是闭了嘴。 李鱼很快就把消息带给梁氏, 梁氏怕有侍卫阻拦,求李鱼陪她一起去, 李鱼犹豫了一下, 想着送佛送到西,在征得景王同意之后, 一起将梁氏送至关押六皇子的帐前。 再往前一步,是绝对不可能了。李鱼自己也得小心,且并不是他要探望六皇子。 梁氏千恩万谢入了帐。 见到浑身脏污、手脚戴了镣铐的穆天晓, 梁氏红肿的眼睛又止不住流下眼泪。 “素云, 你怎么来了?”穆天晓一见妻子喜出望外, 负责看守他的侍卫本来不准他见任何人, 梁氏为何却能出现, 这是不是代表皇帝松动了? “是父皇让你来的吗?他是否原谅我了?”穆天晓着急问道。 “是我自己,我去求景王与景王妃帮忙,父皇才开恩的。”梁氏怕六皇子不高兴,怯怯地解释。 “又是景王?”穆天晓一听说景王的名号脸色倏变,不耐地推开妻子的手,“你求谁不好为何要去求他!你难道不知就是他害了我吗!” 对于自己的失败,六皇子左思右想,觉得是被景王算计了,皇帝是因为听信景王的谗言才盯住了他,六皇子把一切的错都推给了景王。 梁氏抹着眼泪,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是不是该告诉六皇子,如今已没有别的人肯帮他们了吗? 穆天晓被囚也顾不得再装下去了,破口大骂景王一家,连景王年幼的儿子也不放过,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骂够了,他好似终于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梁氏,语气重新变得温柔。 “素云,你别哭。”他伸手替梁氏擦了擦眼泪,期待道:“你既来了,去帮我求求父皇好不好,看在你腹中孩子的份上,他一定会把我放出来,我以后保证会对你好的。” 梁氏听他不断保证,脸上却是半点没有温度的虚假笑容,内心一阵刺痛,她以前怎么就会被六皇子给骗了过去呢? 这个看起来总是很温柔的丈夫,明明心里只有他自己。 李鱼和景王站在帐外,六皇子在里边不停咒骂,他们也听见了。 景王自己遭骂,原本并不在意,可是六皇子竟连小鱼还有孩子一起骂,景王神情阴鸷下来,握紧了随身利剑。 “天池,你可别!”李鱼赶紧捉住景王的手臂。 乍一听六皇子骂他儿子老攻,李鱼自己恨不得打爆六皇子狗头,可是景王眼看要教训六皇子,这可使不得。 穆天晓已是皇帝阶下囚,大庭广众揍了并不合适,景王如今的地位,使绊子可以,亲自出手大可不必,反会令皇帝多想。 李鱼小声与景王耳语了几个让六皇子吃瘪的办法,景王听了之后,看着方才还心软帮助梁氏的李鱼,很有些无语。 李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码归一码,梁氏是可怜,六皇子作了这么多恶,我也不会因此就原谅六皇子啊。” 小鱼总是道理多。景王笑着揉揉他的头,就这般被劝下了。 六皇子再吐污秽之言,两人对视一眼,暂且都当没听见。 梁氏来见六皇子,除了想知道六皇子情况如何,也是希望六皇子能彻底回头,安分做人。 六皇子有争储之心,作为枕边人的梁氏多多少少也看出来了,以前梁氏以为丈夫有自己的主张,她作为妻子确实也插不进手,且哪个女子有再进一步的机会会不幻想? 因此梁氏虽未参与,实际亦没有制止,如今梁氏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鬼迷心窍,若是一早规劝六皇子踏踏实实该有多好? 她已不敢奢求别的了,只求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能平平安安。 梁氏苦口婆心地规劝,六皇子睁圆了眼睛不敢相信,梁氏不肯按他说的帮他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反过来指责他? 皇子妃这个名头,难道不是因他才有?他被皇帝掳到底,梁氏又有何好处? 六皇子心生恶气,再加上又有了别的打算,阴冷一笑,对梁氏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素云,你过来,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梁氏对穆天晓毫无提防,他一唤便凑了过去,被穆天晓冷不丁用镣铐锁链缠住了脖子。 “天晓,你做什么!”梁氏又惊又怕,连声高呼。 “别动。”穆天晓锁着她的脖子,冷冷向帐外高呼,“来人,我要见皇帝,否则——我就杀了她!” 我就杀了她! 这一句,将六皇子与梁氏的夫妻情分彻底葬送。 梁氏泪眼望着穆天晓,感觉自己的心已被一点点掐死。 景王与李鱼就在外边,惊闻变故,带着侍卫冲了进去。 看见六皇子挟持六皇子妃,李鱼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六皇子双目充血,脸上神情犹如恶鬼,直嚷嚷着要见皇帝,已有侍卫奔去禀告了。 李鱼看着梁氏痛苦挣扎,有心救助,又怕六皇子发起狠来,真的伤到梁氏。 “穆天晓,你还是不是人,她是你妻子,腹中还怀了你的孩子!” 李鱼为梁氏鸣不平,为何他总能遇见比小说还离谱的事情? 六皇子哼笑了几声,眼角似有泪光一闪而过。 “我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要什么妻子孩子。”六皇子无所谓道。 皇帝很快赶到,面对六皇子的要挟,皇帝龙颜大怒。 “穆天晓,你疯了不成?快放开梁氏!”皇帝喝道。 “父皇!您来了,求您听儿臣最后一言,儿臣想起来了,儿臣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都被景王陷害的!父皇,你不知道他多有心机,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穆天晓竭力为自己一辩,景王在旁听着,岿然不动,皇帝听完,却失望地摇了摇头。 “够了,天晓,陷害陆嫔难道不是你的主意?潘太医难道不是你拉拢的?难道不是你派人偷入景王府,要取大宝的血?这一切难道都是景王逼你做的?” 穆天晓一怔:“父皇……” 为何皇帝连他派人去取血都清楚? 一瞬间有如醍醐灌顶,穆天晓想通了一切,原来景王从那个时候起,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真是可笑,在他自以为拿住对方把柄的时候,对方已在等着他自投罗网了。 “父皇,真的都是景王算计我!”穆天晓愤怒地想揭穿景王。 “够了。”皇帝冷冷打断他,“朕为何要信一个连妻儿都不放过的人,却不相信景王?” “天晓,有句话你常说,用来逃过朕的责罚,如今朕亦赐还给你。” “这一切,不过都是你‘一面之词’。” “父皇……” 穆天晓怔怔地,竟大笑起来,仿佛皇帝在说笑话,笑过之后便是咬牙切齿。 “我呸,你还不就是偏心景王,从来都没相信过我!” 六皇子啐了一口,困兽般的目光,死死盯住景王,也盯着皇帝。 御前侍卫绕到他身后,一记手刀向六皇子后颈劈过去。 六皇子扯着沙哑的嗓子同时吼道:“还不快动手!” 李鱼:!!! 李鱼从穆天晓突如其来一句话中意识到周围有六皇子的内应,已有人趁着混乱手持匕首,向皇帝刺过去,这正是六皇子最后的一点布置。 用来在必要的时候,对所恨之人做一个疯狂的打击。 穆天晓恨他的出生,恨夺走他一切的景王,然而最恨的还是从来就不喜欢他,即便他费劲心机讨好,也依旧不把他当回事的父亲。 他知道皇帝不会杀他,可他却受不了,重新做回当初的透明。 此刻李鱼离皇帝最近,下意识就把皇帝推开,自己却来不及躲闪,不慎暴露在匕首前面。 小鱼——! 景王胸中发出万千呐喊,持剑焦急地冲了过去。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凝滞。 李鱼害怕地闭上双眼。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也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人声。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痛楚。 李鱼重新把眼睛睁开,有一名宫人,手持匕首,就站在他面前,匕首尖离他仅一指的距离。 当地一声,匕首落地。 这宫人胸前,已被景王的剑从身后穿透。 是景王救了他! “天池,我没事!”李鱼激动地大叫。 景王冷冷拔剑,将这宫人一脚踹到一边,一把抱住扑过来的李鱼。 六皇子被众侍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梁氏已被解救下来,就在一旁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想不到直到最后,他连皇帝的龙袍都没碰到,六皇子绝望至极。 他忽然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见一个宫装美人,这人面容昳丽,宛如画中仙,淡漠精致的眉眼,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穆天晓贪婪地望着这个人,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谁。 这是皇帝新宠楚贵人,他亲自送上龙床的一颗棋,是他的人! 羽儿,帮帮我…… 穆天晓趴在地上无声地哀求。 他还有希望,楚燕羽如今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楚燕羽似乎也看见他了,远远朝他笑了笑,一如年少时对他的温驯,然后带着他所有的希望,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虚惊一场,皇帝并未受伤,但是对胆敢行刺的六皇子,再无方才的客气了。 穆天晓口中喃喃着“杀了我吧”,被侍卫五花大绑,拖了下去。 梁氏跪坐在地上,不住地抽泣。 “天池!”李鱼紧紧抱住景王,他刚才是真的害怕极了。 那时候,他想到的是对孩子们亲亲热热的皇帝爷爷,而皇帝亦是景王的父亲。 六皇子的行刺太过突然,救人一命,除此之外,根本来不及有别的想法。 景王没有责怪李鱼鲁莽,而是抱住他,短暂地揉了揉他的头。 李鱼敏锐地发现景王脸色不大对。 “怎么了,是不是何处不舒服?”李鱼关切地问。 景王似乎真有些不适,轻轻放开了李鱼,一手按住胸口。 李鱼从未见他如此剧烈地喘息,忽然捂住唇猛咳了几声,指间渗出一缕黑血。 “天池,你怎么了!” 李鱼吓得魂飞魄散。 第121章 皇帝也急了, 景王可千万不能有事,忙命侍卫将景王送回帐子,召所有随行太医去看景王。 景王突然吐了血,李鱼比皇帝还着急。 在他印象中,要么重伤、要么重病才会吐血。景王身上并没有受伤,那是生了什么病吗? 亏他们整日待在一起,他竟没有一点觉察,这个王妃做得太不称职了! 李鱼又是懊悔, 又是替景王担忧, 侍卫过来要将景王送走, 李鱼跳起来, 非要陪着一起, 景王吐过血, 神智都还很清醒, 躺在辇轿里握着李鱼的手, 要李鱼安心。 李鱼当着他的面, 不论他示意什么, 都会点头,实际内心怎可能安稳,景王若是倒了,他的天也塌了,他该怎么办? 有些人一旦急过头, 出人意料就会冷静许多, 李鱼此时便是如此。 他还有孩子, 景王若是病了,他得支撑起这个家,不能光顾着自己伤心难过,也得想想孩子们,想想如何帮助景王。 回帐之后,李鱼迅速擦去眼睛里的湿意,先去看了一下孩子们,孩子们由王喜带着,看见鱼爹都很高兴,李鱼心酸地告诉他们景王爹爹病了,让他们不可吵闹,然后继续将他们托付给王喜。王喜得知景王病了,也急得不行,可是王妃说得对,少爷们也需要照顾,不能让殿下病中担心。王喜跪下来,恳请李鱼好好照顾景王。李鱼应了,接下来就守在景王身边,眼睛不带眨地望着景王。 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几次请李鱼去休息,李鱼枯坐着,除了询问病情,也不理会。 “天池,你觉得如何?”李鱼忧心忡忡摸了摸景王的脸颊。 景王朝他一笑,并无大碍。 吐过血之后,景王的脸色好了些,呼吸也变得顺畅。 李鱼感觉景王没有骗他,可是太医反反复复诊了许多次,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说出是何病症。 诊的时间越久,李鱼一颗心七上八下,太医不说,是不是代表病很严重,连太医都不好治,没什么把握呀。 “景王殿下,臣有几个问题想再问一问您,请殿下如实告知。”一位年纪有些大的老太医,与另几位太医商量之后,出来询问。 李鱼征询地望着景王,太医若是问得复杂了,景王就得写,也不知景王如今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景王实际已没有不适了,太医要问,景王点点头应下,李鱼立刻冲到案边,抓了纸笔过来。 太医道:“殿下吐血之前,可有任何不适之处?” 景王提笔写道:气血翻涌,胸口闷疼,咽如火灼。 太医谨慎道:“殿下以前可有过类似情形?” 景王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写道:有,但未吐血。 太医追问:“那殿下可还记得,最早是何时?” 景王:“……” 景王写道:一年多前。 一年多前就有了? 李鱼一下子红了眼:“你为何不告诉我?” 景王连忙为他写:你受凉生病,我情急不适,马上便好转了,并未多想。 ……受凉? 李鱼身体很好,小病小灾都极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可不就是景王早先向他示爱,他未能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与景王闹别扭时候的事。 那会儿光想着自己不开心,怎会想到景王正生着病,也在不舒服? “对不起,我不知道……”李鱼沮丧得快要哭出来了。 景王赶紧摇头:与你无关,是我没在意。 景王忙着安慰李鱼,老太医得了景王的回答之后,忙着与其他太医商量,再为景王仔仔细细把了一回脉。 皇帝处,本不该直接过来探望,但是得知太医迟迟没有定论,皇帝也坐不住了,亲自来到景王帐中。 “景王究竟怎么了?”皇帝沉声问道。 经历了这么多事,皇帝内心已属意景王为储,极不希望景王出事。 皇帝亲自过问,老太医环顾左右,先请皇帝屏退闲杂人等。 皇帝照办了,老太医这才跪下,道:“皇上,经臣等诊断,景王殿下应是中毒,且时间已很久了。因方才情势危急,殿下气血上涌,竟使得深埋在体内的毒血吐了一些出来,这才被发现。” 中毒?? 景王一震,皇帝与李鱼都大吃一惊,景王怎会中毒,难道是六皇子干的? 李鱼心都被揪了起来,顾不得皇帝也在,抢着道:“太医,是什么毒,能不能治,时间很久是何意?” 按景王的说法,难道一年以前就中毒了吗? 因为中毒,所以才……吐了黑色的血? 皇帝并未计较李鱼的失礼,对太医道:“快回答,这也是朕想知道的问题。” 老太医理了理思绪,恭敬地道:“皇上,请容许臣先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依臣等诊断,殿下之毒,潜伏在体内恐怕已有数十年之久,一直到这一年,毒性稍退,这才因气血上涌,意外露出端倪。” “数十年?!”皇帝震惊,景王不过也才二十余岁,怎会中了数十年的毒? 看景王的样子,亦很愕然,就连景王自己也不清楚! “你的意思,莫非景王幼时就中了这种毒了?” 皇帝回想景王生下来就极虚弱,月份很小时太医便诊治了数次,长大一些才好起来,但是也没有显露出中毒的征兆,再者景王平时肯定也有请平安脉,既中毒很久了,为何未能早早发现? 老太医解释道:“皇上,这毒并不霸道,景王殿下平日里没有明显不适,平安脉很难觉察。” 皇帝道:“那中这毒,有没有性命之忧?” 老太医迟疑着,摇了摇头:“臣只知殿下如今状似中毒,但这毒是什么毒,臣还要再看一看医典,结合殿下的脉象才能确认。不过这毒在殿下体内已久,想来应不会马上就伤及性命。” 皇帝简直心塞,他才下决心选景王,老天就要与他开这么大的玩笑吗? 景王天生哑疾,已够坎坷了,堂堂嫡皇子,竟不知不觉在他眼皮底下中了毒! 历时这么久,绝不可能是比景王还要小几岁的六皇子做的,那会是谁?还有谁要害景王? 皇帝既愤怒,亦觉得愧疚,没能看顾好景王,更对不住九泉之下的孝慧皇后。 “不论如何,一定要为景王解了这毒!”皇帝命令道。 老太医应了。 皇帝转身想起了四个宝,着急问道:“这毒会不会传给子嗣?” 老太医说不准,皇帝令王喜把四个孩子抱过来,老太医挨个诊脉,又与其他太医讨论了很久,才肯定道:“小世子和另外三位小公子,并没有中毒。” 皇帝总算得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皇帝召王喜过来询问,王喜是一直跟着景王的,若景王幼时中了毒,一定会有异样,王喜不可能不知。 可是王喜一再回忆,最后竟以性命担保,他从未发现景王有中毒的症状。 太医突然宣布景王中毒,中毒时间还是在数十年前,皇帝本就一团乱麻,王喜既如此说,皇帝虽觉得蹊跷,暂时也没别的线索。 李鱼呆呆愣愣听皇帝在询问,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景王原来是年幼时就中了毒? 可是为何他不知?这应当不是一件小事,为何原书里没有提到半句? 记得原书景王到最后身体都很康健,是不是可以说,若非此次景王吐血,他们也发现不了景王中毒,这毒还会继续潜伏下去。那这毒,究竟有什么用? 一般中毒总会有症状,景王他……平时的确也不像中毒的样子,原书里和如今的世界,没什么毛病伴景王一生,只除了…… 李鱼原本正给景王端着参汤,忽然手重重一颤,啪嗒一声,银匙掉在了地上。 李鱼俯身去捡,手抖得差点捡不起来。 就在方才,他有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 景王是年幼时就中的毒,这只是皇帝和太医的推测,但是很奇怪,从小负责照顾景王的王喜从未发现景王有异样,李鱼相信王喜,王公公没必要在这时候说谎,会不会中毒其实还要更早一些,比王喜来到景王身边还要早? 这个毒藏得如此之深,没有症状亦不可能,会不会症状其实是有的,被世人忽略了,所以才发现不了呢? 这个症状就是——景王本身最大的缺憾,哑疾。李鱼就算不是太医,也知道宫廷文里有些毒药,是可以致聋致哑的。 若景王的哑疾,不是天生,是毒药使然,有没有可能? 李鱼猛地想起了前阵子的一件小事。 为了避免将哑疾过给子嗣,景王并不打算再要孩子,李鱼想生女儿贼心不死,曾打听过皇帝祖上与孝慧皇后祖上的情况,想随便算算几率有多大,可是问下来,两边的人竟都没有哑疾,也就是说,十几代上百个人不论男女只出了景王一个哑巴。 从遗传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生命何其复杂,李鱼年纪轻轻就穿书了,对遗传的了解也很粗浅,更担心这是不是原书简单粗暴的设定。 如今想来,原书很多突兀的设定在这个世界都能找到理由,比如景王的名字与众皇子很不一样,叫做天池,其实这是因为景王原本叫天景,后来改了名。 那几乎不可能却存在的哑疾,会不会也有其理由,景王是很小的时候被下了药,然后被误以为是天生,也因为如此,旁人一直没发现景王中毒了? 当然,这也是他的猜测,若是真的,就太可怕了,最好能找到证据,将之推翻,或者印证。 景王很小的时候……小到王喜还没来……下药…… 李鱼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场景,幼小的景王躺在襁褓里,看着自己的乳娘,乳娘含泪吞下了一包药粉。 卧槽,李鱼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这是景王的秘密,他一直没弄明白,虽然时间能对得上,也没有王喜,可是吃药的是乳娘,不是…… 不对! 李鱼忆起与金绝公主闲聊时,对方似乎提起过,乳娘吃了药,可以把药性通过乳汁传给小孩子,如此就能给小孩子治病。 那,若是乳娘吞了毒药呢,小孩子会不会??? 李鱼:“……” 李鱼感觉自己胡思乱想一通,竟毛骨悚然地贴上了! 小鱼?景王见他精神恍惚,捻了捻他的手指。 李鱼回过神来,克制住要告诉景王的冲动。 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他不能鲁莽告诉景王,万一不是,中毒和哑疾没有任何关系,岂不是叫景王空欢喜一场? 当务之急,是先帮太医把毒确定下来。 不论如何,都会救你。 李鱼看着景王,坚定地下了决心。 嘤,鱼好爱他,不想守寡! 第122章 老太医道尚需一段时日才能确定景王中的是何毒, 李鱼想起他才做了个帮助梁氏的支线, 支线奖励是一张古药方, 任务在他们与六皇子对峙时就提醒完成了, 他应能很快得到这个奖励。 坑鱼系统为何要奖一个古方, 李鱼当时不明白, 这会儿自然而然就想, 会不会与景王中的毒有关? 他巴不得这是解药,可是当着皇帝和太医的面,也没办法立即进系统去取, 因为一进系统, 他的身体会短暂地失去知觉, 只怕会引起恐慌。 还有一点, 因为梁氏的缘故, 他和景王忙了将近一夜, 变身的时限眼看就要到了。 景王也想到了这一层, 不住望着银沙漏,眼神提醒李鱼。 李鱼朝他一笑, 掐了掐景王的手心, 然后机灵地向皇帝禀告, 道自己需要方便, 皇帝正与太医说着话, 摆摆手让李鱼去, 李鱼便悄悄溜进旁边的帐子里。 帐中无人, 变身倒计时还未出现, 李鱼率先进了系统,把支线“恻隐之心”的奖励领了。 拿到药方子,李鱼自己先看了一遍,他不懂医,果然看不懂。 李鱼把方子收好,问系统:这药方有有何用? 坑鱼系统又没声了,李鱼就猜到如此。 不过外头有太医在,李鱼也不执着系统的回答,只要让太医看一眼,药方用途便可得知。 他进系统,除了取奖励,还有另一个目的。 李鱼试探着问:系统,景王的哑疾究竟有没有隐情? 系统:“……” 系统依旧高冷,不作任何回答,不过李鱼从系统一系列的不回答中也摸出了规律,通常很肯定的问题,系统才会答复。 可是原书花了很多笔墨写景王从小口不能言,因哑疾早早被皇帝放弃,甚至还受到过其他皇子的耻笑,倘若哑疾真是天生,没有任何隐情,应就是显而易见的设定,系统为何不能回答? 这时候不答,就意味着已经是另一种答案了。 李鱼精神大振,又更加直白地问,景王的哑疾,是天生吗? 系统:“……” 系统第三次沉默,李鱼却要雀跃了! 系统,李鱼最后问道,景王能不能恢复? 系统:“…………” 没说“不能”,就是有“可能”了! 哈哈,你不说我也知道,李鱼高兴地向系统丢了个吻,乐颠颠退出去。 刚出系统,他就听见了倒计时,李鱼如今变身很有经验了,因为变身时限已是十二个时辰,每次被迫变回原形,差不多就能重新再用变人技能,李鱼一点不慌张地等着。 时间已到。须臾,他已变作一条银里泛着金的锦鲤,在半空中还不忘甩了下尾巴,下一瞬便用回技能,又成了清秀端庄鱼王妃。 因是以更衣为借口溜出来的,李鱼特意换了身衣裳,然后返回景王帐中。 “父皇,儿臣记得以前在书上见过一个古方,不知对殿下中的毒有没有用处,想请太医帮忙看一看。” 李鱼把药方子取出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景王的毒解了,不管有没有用,都要拿出来试一试。 皇帝知道他关心则乱,老太医连景王中的是何毒都还没确定,就着急献方子,不过景王妃之心,皇帝还是颇感动的,示意老太医接过来看一眼。 老太医看完,笑着道:“这是个固本养元的方子,并无祛毒之效。” “真不能解毒吗?”李鱼顿感失望。 “不能。”老太医见李鱼低落的样子,虽于心不忍也还是接着道,“王妃这方子可用来强身,但若是要解毒,还得要先弄清楚殿下中的是何毒。” 李鱼点点头,太医说的有道理,总要知道是什么毒才好诊治。 李鱼问:“那还要多久才能确认?” 老太医捋了捋胡子有些为难,查阅医书有时也要看运气,实在无法给一个具体的日子,运气好了,也许几日、几月,运气不好,也许就得几年。 老太医如实说了,皇帝虽不满,可是心里也明白这是事实,皇帝打算一方面让太医院尽全力诊治,另一方面张贴皇榜出去,召集天下名医,也许宫里太医不知道,外头就有懂的大夫呢? 李鱼听见老太医回复,暗暗磨牙,他已差不多从系统处委婉确定了景王的哑疾应与中毒有关,怀疑是蒲柳当年做的,不论如何也要证实一下。 召医是个办法,他还可以走一走系统的捷径! 系统给他看了有蒲柳的秘密,若蒲柳是下毒之人,李鱼觉得,也许在蒲柳曾经的住处,说不定能寻到蛛丝马迹! 老太医出帐之后,李鱼跪求皇帝,请皇帝准他去长春宫那间封闭起来的宫室看一看。 因为蒲柳是在孝慧皇后病逝之前出的岔子,宫室也是皇帝亲自下令封的,皇帝对这个人印象很深,一下子记了起来,诧异道:“你怎会知道蒲柳?” 李鱼早有准备,从孩子们弄坏布老虎说起,道他只是觉得蒲柳犯错十分可疑,并没有证据。 “儿臣想着太医诊治是一种办法,若儿臣能找到殿下中的毒,或者是线索也好,说不定能帮上忙。” 皇帝脑洞没李鱼这么大,也没往景王的哑疾上想,但是当年处置蒲柳时,孝慧皇后身体已很不适,皇帝又急又怒,回想起来的确许多事情未能细思,经李鱼提醒,皇帝也觉得蒲柳有嫌疑。 毕竟身为曾带过两位皇子的乳娘,偏就犯了很低级的错,本身就不寻常。 且李鱼一心想帮景王,想去亲眼确认,这份积极,亦令皇帝不忍拒绝。 皇帝沉吟片刻,道:“你想去便去吧。蒲柳既有疑,朕也会让罗总管去查一查蒲柳如今的去处,朕记得当年是将她逐出宫,应当还能找到人。” 李鱼连连致谢,他知道蒲柳是回乡了,罗总管以前还帮忙查过蒲柳住址,这也能立刻派上用场! 不过这些就不必对皇帝细说了。 皇帝嘱咐李鱼好好照顾景王之后便离开了,景王知道李鱼以前曾打探过蒲柳,这会儿又在皇帝面前提起,绝不会是拍脑门这么简单。 你怀疑是她害我?景王问道。 李鱼没办法把系统所见告诉景王,抹了把脸恳求道:“天池,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我一定会尽全力去查,帮你解毒。” 景王点点头,方才太医之言,景王自己亦有触动。 他不过二十来岁,有心上人相伴,膝下又有佳儿,志得意满,无缘无故万不会考虑身后之事,可是今日突然发现自己已中不知名的毒长达数十年,虽太医保证会竭力救治,小鱼也说一定会为他寻到线索,景王仍不可避免做了最坏的打算。 曾经只怕小鱼渡劫完便会离他而去,从没想过,他自己会以如此方式先离开小鱼…… 即便最终无法登上帝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他并不会有太多遗憾,只是很可惜,不能与小鱼共白首了。 小鱼是鲤鱼精,若他死了,一定会有别的境遇,他再不甘心也没办法,他短暂的人生留不住小鱼,此生能得小鱼驻足,他也应当无憾了。 然而理智如此,感情却难以接受。 景王手指指节掐得泛白,痛苦而热烈的目光牢牢锁住李鱼,想把这条鱼的样子永远记住。 待他走后,王喜自会照顾好孩子们,景王对王喜很放心,对一天比一天长大的四个孩子亦很放心。 他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还是这条鱼,希望还能护着小鱼,能护多久是多久,也希望这条鱼,能永远都记住他。 景王按下心头剧痛,摇动玉铃,把心腹都召进来。 这些都交给你,以后听你调遣。 景王拍拍李鱼的手,在李鱼手心里写道。 李鱼起初以为这些是景王拨给他的帮手,可是后来竟连一些平时很隐蔽的守卫都出现了,李鱼暗暗心惊,景王究竟在说什么以后? 难道,这是在交托后事? 李鱼胸口的位置如同被刀子剜了,疼得难以忍受,他拼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努力歪曲对方的意思。 “这样也好,你的人借我两日,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别忘了我是鲤鱼精,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我都没放弃,你也不能擅自就打退堂鼓!” 李鱼背过身去,一边用力抠去眼角的水滴,一边毫不客气地夸下海口。 他实际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解毒,能仰仗的唯有一句话,系统以前说过景王有男主光环,一定能登基,所以就算是中毒,景王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要说身后事,他们两个肯定都早得很呢! 景王愣了愣,意识到这是小鱼对他的心意,景王也不再多想,攥紧李鱼的手,重重点了下头。 景王被发现中了毒,皇帝着急启程,没多久便回到了皇宫。 李鱼立刻按着之前的报备,马不停蹄赶往长春宫,还附带了随身挂件——景王一枚。 没办法,暴君老攻得知李鱼要入宫,不论如何也要跟着去,虽然人手都随李鱼调遣了,中了毒的景王霸道得很,压根不讲道理,硬是把自己塞进为数不多的几个随行人员之中。 李鱼苦劝不得,幸好老太医道这毒伴景王已久,应不至于突然就影响景王如今的生活,李鱼还是心有余悸,时不时就得看一下与他形影不离的景王。 不必担心,开始吧。景王朝李鱼瞥了一眼。 李鱼不再迟疑,来到乳娘蒲柳居住过的屋子前,命宫人将封条揭去,尘封多年的宫室就这样重见天日。 这间宫室里据说还维持着蒲柳离开前的样子,可是因太久无人打扫,到处结满了蛛网。 李鱼心里有些发怵,宫人请示由她们进行打扫,李鱼拒绝了,若这屋子里真有线索,还是别让旁的人触碰,尽量保持原状比较好。 李鱼拿了块干帕子,想自己将遮挡住视线的蛛网都拆下来。景王却先一步拦住他,把他推到门外,自己夺过干帕子上了。 李鱼被堵在门口无奈地想,他与他,究竟谁才中毒了? 景王一贯如此,舍不得李鱼劳累。 将蛛网灰尘大致清除了一些之后,李鱼才被准许进入转了转,看了一遍屋子里的情形。 床铺已看不出原先的样子,案上针线篮还在,椅子翻倒在地。 “天池,你还有印象吗?” 李鱼试着问景王,想唤起景王的记忆。 景王仍是摇头。 李鱼得到的答案,仍是他意料中的否。 李鱼将椅子扶起,坐在蒲柳曾坐过的位置,告知景王之后,开始进入系统。 若没记错,他之前做任务,还有好几个景王的秘密存着没领,系统曾按他的意思,让他回看过这间宫室的秘密,如今正好拿来继续换! 他就不信,对着同样的屋子,会找不到任何线索! 李鱼也不着急把存的奖励全部换掉,而是先小心眼地换了一个。 他又一次进入秘密所在的幻境之中,看着蒲柳从正在等人,到与内侍起了冲突,吃下药粉,不肯放过每一个细节。 真恨不得这个秘密能够看一点就停下来,待他研究透之后,再继续往下看。 这不是他第一次查看这个秘密,上次他以为自己已看得十分清楚了,然而仍不停有新的收获。 李鱼来不及逐一辨别,全都记了下来,以便出系统之后,与现实的环境进行核对。 最后就快要结束前,他看见蒲柳吞下去了药粉,原本包着药粉,用做药包的纸片,缓缓飘落在了桌案底下。 这纸片…… 李鱼心猛地一跳,站了起来。 第123章 这张包过药粉的纸, 会不会还在宫室里? 李鱼赶紧四下张望, 想找到这张纸, 可是如今屋子里的地上,除了少许灰尘,并没有任何纸片。 李鱼意识到这段记忆, 未必就是蒲柳离开之前, 且皇帝虽将这间宫室封了起来, 并不代表宫室里的每样物件都还在,当时掉在地上的纸, 极有可能早被收拾了。 李鱼咬咬牙, 他已是锦鲤了,多希望在这件事上,他也能拥有锦鲤的好运道。 李鱼静下心,重新坐下,将秘密中见到的细节再与实际进行比对。 暂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李鱼又看见了针线篮, 不太抱希望地将针线篮里的东西全都取出来, 在一些碎布下面,翻到了一只布老虎。 记忆中蒲柳做到一半的布老虎,这里这只已缝合了大半,应当就是同一只,李鱼一直以为蒲柳当初做的, 已被孩子们拆散, 却没想到, 原来她为景王不止做过一只布老虎, 这也不难理解,小孩子的玩具通常容易坏,会有许多个,大宝他们也是如此。 李鱼将布老虎拿在手里,仔细看过,又使劲揉了揉。 一揉之下,他忽然觉出布老虎腹部有些硌手,孩子们原先弄坏的布老虎却并非如此。 李鱼与景王对视一眼,取了剪子出来,小心将布老虎剪开。 先是里衬,里衬上绣了“蒲柳”的字号,与李鱼见过的如出一辙。 布老虎被拆开之后,棉花中露出纸片一角。 李鱼手顿了顿,将纸抽出来,原是一张叠好的纸,因是藏在布老虎肚子里,几乎没有染上灰尘。 李鱼将纸小心拆开,发现里边包了一搓小指指甲盖那么大的粉末。 这该不会就是…… 李鱼回想起记忆里包药粉的纸,纸包颜色看上去正一致。 “天池!”李鱼激动地嚷了一声。 景王点点头,递给李鱼一只瓷瓶,李鱼把这纸包重新叠好,装进瓷瓶里。 他还不能确定这些粉末是什么,希望是毒药有关,得尽快交给老太医。 李鱼赶紧出了宫室,宫室外跪着宫人,殷切询问李鱼是否需要帮忙,李鱼好容易找到的线索,怎肯轻易托付给别人,自己揣好了瓷瓶,拉着景王一起奔去太医院。 太医一般根据药渣,就能得知方子,若是有药粉,应当也能辨认出是什么吧? 李鱼亲手将药粉交给为景王诊治的老太医。 老太医始终不太相信这会是毒药,但是景王与景王妃都在,老太医也不好糊弄,仔细闻了闻那些粉末。 “奇怪……”老太医有些不敢相信,在征得李鱼与景王同意之后,取了一小点尝了尝,又立马吐掉。 “殿下、王妃,请给老臣一些时间……”老太医抹了抹唇,话都没说完就情绪激动地奔入内堂。 这是终于有头绪了吗? 李鱼也不去别处,就与景王坐在太医院里等。 景王心境已平和下来,老太医总不出现,李鱼等得焦急,景王还会揉揉他的头,要他不必忧心,从怀里掏出一只肚皮圆鼓鼓的小金鱼和连成串的四条小小鱼,给李鱼玩。 景王讨好他时,总是喜欢送各种样子的小金鱼,小金鱼充满了回忆。 李鱼拨弄了一会儿,内心很不是滋味。 若这样都还是找不到,该怎么办? 那就继续!要他挖地三尺都没关系! 老太医去了之后,音信全无,直到入夜才抱着厚厚的医书低着头匆匆走出来,一只脚鞋袜都没穿。 “太医!”李鱼连忙叫道。 老太医抬眼,才发现李鱼和景王,惊讶道:“殿下、王妃,怎会还在此地?” 合着老太医已完全忘记他们在等着了。 李鱼也不计较,见太医抱了医书,满怀希望道:“是不是有发现了?” 老太医笑着点头:“真的多亏王妃和殿下,总算是有了。” 李鱼眼睛一亮,忙请老太医坐下细说。 原来老太医发现,李鱼送过来的粉末,与之前那张养身的方子何其极像,但是多出来一味药。 中药原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多出一味,整副药的药效都有可能会发生变化。 老太医方才就是去确定多了哪味药。 经过查证,证实是雪乌子。 李鱼和景王都对药材一窍不通,老太医解释道:“雪乌乃是长在雪山之巅的一种树,六十年一开花,六十年一结果,其果实便是雪乌子。雪乌子难得,有大补之效,本朝并不易见,就连如今太医院都没有,因臣年轻时曾有幸见到过一株雪乌,故而知晓雪乌子药性。” 李鱼一怔:“这是补药?” 那是不是与毒就没关系了? 老太医点头道:“是补药。但使用雪乌子时有个忌讳,雪乌子不得与当归一同服用,若是与当归混在一起,反而会生出毒性。这药粉里,老臣尝出有雪乌子亦有当归,也便是说……” “这药粉,的确有毒。” 老太医一锤定音,证实了李鱼的一半猜测,李鱼焦急地掐紧了自己的手掌。 “那这毒,是不是殿下中的?” 李鱼把药粉怎么得来的告诉了老太医,也提到乳娘蒲柳吃下了药粉,他怀疑毒性就是通过乳汁,传给了当时尚在襁褓中的景王。 老太医眼睛一亮:“这是极有可能的,老臣还需要再查一查医书……但是托王妃的福,这下子终于不是没头苍蝇了。” 老太医欣慰地摸了摸胡须:“应当不出半个月,老臣便能确定。” 李鱼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扬言要等太医的好消息。 虽然还没彻底确定下来,他仍是请老太医保密。 景王中毒已久,下毒之人李鱼暂时锁定了蒲柳,但是一个小小的乳娘,为何要害皇后之子?还有与蒲柳相争的内侍,从记忆里看,蒲柳吃下毒药本是不乐意的,起码内侍的存在,意味着下毒这件事本身绝对不会是蒲柳一个人的主意。 李鱼其实也寻找过那名内侍,可是因内侍长得很路人,王喜道这样的内侍宫中遍地都是,且与内侍比起来,明显是蒲柳的乳娘一职更容易成为突破口,故而李鱼把注意力都放在蒲柳身上。 如今想来,蒲柳被撵出宫,那么内侍呢?毒害景王的势力会不会依旧存在于皇宫中,连皇帝都未觉察? 这几乎是肯定的,但到如今二十多年了,这意味着对方可能位高权重,可能是连他们都意想不到的人物。 谨慎起见,还是不宜对外透露,万一对方还要再对景王下手怎么办? 李鱼从太医处出来,便直奔乾清宫。 皇帝还是很高兴景王所中之毒有了线索,虽然老太医还未证实,光是得知布老虎中藏了有毒药的纸包,皇帝就觉得蒲柳绝对与下毒逃不了干系,李鱼同样提议皇帝保密,皇帝亦有此感。 “多亏你了。”皇帝温声道。 以前皇帝封李鱼为景王正妃,待李鱼和颜悦色,多是看在景王与孩子们面子,这一趟猎场之行,他与李鱼也算多了些相处,在亲眼目睹了景王与李鱼之间的情意,还有李鱼为了找寻线索所做的种种努力之后,皇帝虽嘴上不说,对李鱼已变得十分信任,这会儿他倒觉得景王非常有眼光了。 李鱼道要保守秘密,皇帝亦很赞同,皇帝想的又比李鱼要深远一些。 蒲柳对尚在襁褓中的景王都下了毒,那她带过的另外两个皇子,大皇子和四皇子呢? 有些事细思恐极,大皇子与四皇子的死是皇帝心中无法触及的痛,如今也要狠下心来查一查了。 倘若真是人祸…… 皇帝久久注视着手边的朱笔,不论对方是谁,他定会将之碎尸万段,唯有如此,他才能对九泉之下的孝慧皇后,有所交代。 李鱼处,得了老太医半个月的保证之后,又很狗地去探系统的口风,发出了灵魂N问。 景王中的毒是不是与雪乌子有关? 景王的哑疾能不能治? 景王哑疾治好之后还能不能重新说话? …… 总是被系统坑的鱼终于崛起,坑了系统N把。 坑鱼系统的一连串沉默,让鲤鱼精腰杆挺得笔直。 “还有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就有结果啦!”李鱼高兴地提醒景王。 景王眼见小鱼为他奔忙,找出了毒药粉,他已不担心会先行离去了。 小鱼这是又救了他,景王眼神温柔地想,他也该继续霸占鲤鱼精,以身相报。 “天池,若有一天你能说话了,你会想说什么?” 哑疾和下毒有关,眼下尚未被“证实”,李鱼还不能草率地告知景王,但憋不住展望一下应当没问题。 若真有这一天,景王其实自己也想过的,笑着写,会想叫父皇,想叫孩子们。 最想…… 他笔下一顿,看向李鱼。 最想,叫你的名字,景王写道。 李鱼感动地直吸鼻子,想象了一下,若真能听见景王唤他名字,要他化成鱼骨鱼灰也无所畏惧。 终于,在李鱼热烈的期盼中,半月的时间过去。 期间被皇帝差遣出去寻找蒲柳的罗总管传回消息,原来蒲柳当年离宫之后,在归乡途中死于非命。 蒲柳之死,令景王中毒这件事又凭添了几分扑朔迷离。 虽在追寻蒲柳下落上碰了钉子,老太医处却给出了令人欣喜的答复。 老太医半个月以来不断查阅医书,并且以身试药,确定了景王所中乃是雪乌子混合当归之后产生的毒性,这在李鱼预料之中,但是要如何解毒,老太医的办法,李鱼有些难以接受。 雪乌子毒性很难根除,老太医认为只能以毒攻毒,但这法子相当危险,两种毒素互相争斗,会使得景王身体羸弱,一个不慎,更有可能会使景王面临另一种毒的危险。 老太医之所以敢这般提,是因为另一种毒,太医院是有解药的,比起雪乌子,这种毒要容易处理得多。 李鱼尚有些犹豫,景王已自己点头应了。 小鱼拼命为他开道,这条路,他又怎能不认真走下去? 景王服下毒药之后,吐了越来越多的黑血出来,老太医道这是以毒攻毒起作用了,景王痛苦地翻来覆去,一身里衣全都湿透了,直到黑血吐尽,老太医才让景王服下解药。 服药之后的景王陷入了沉睡。 李鱼一直守在床前,心疼不已。皇帝也过来探望了几次,替景王安抚几个孩子,可是或许因为另一种毒太过强烈,即便服用了解药,景王迟迟未醒。 皇帝都快被急死了,老太医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景王脉象虽虚弱,并非毫无生机。 李鱼很怕景王会变成植物人,每天都要不停地与景王说话,告诉他儿子们的一些趣事。 这日,李鱼正说到皇帝做主,把大宝几个送入御书房,由大学士教导启蒙,大学士对这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没有一点办法。 大宝听课极其认真,一岁多的孩子就能坐得笔直,开蒙之后,已主动发现了关于“米”的错误。 二宝、三宝关系很好,竟好到轮着听大学士讲课,轮着玩耍,大学士哭笑不得。 四宝整整一堂课都睡了过去,也不知这只崽像谁。 李鱼声情并茂地说着,口渴了转身倒水的工夫,忽地听见耳畔有人以嘶哑的声音口齿不清地唤道:“小、鱼……”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声音哑得很难听,发音甚至不大对,可是饱含的深情似曾相识。 李鱼回过身,对上景王寒潭般的眸子,手中捧着的茶盏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第124章 景王经常会默默在心里叫李鱼, 这次竟发出了声, 显然自己也不太相信,一时呆在原地。 李鱼扑上来喜极而泣:“天池,你醒了!你……说话了对不对!” 哪怕前些日子就从系统的沉默中推测出来了, 推测毕竟只是推测,景王一定能康复, 这念头一直支撑着他,哪怕景王服药之后总是不醒,他内心也充满了希望。 且他方才应是真的听见景王出声了, 因为—— 李鱼狠掐了一把大腿,因为大腿真的很疼。 景王自己也不知是何缘故。这些日子他虽无法醒来, 却能清楚听见外界的响动,小鱼一直在他耳边说话,他也都听见了。 每次小鱼与他说了话, 他都会在心里跟着回答,但是小鱼无从得知,他为了不让小鱼担心, 费尽气力醒来, 待他终于睁开双眼, 口随心动,不觉就唤了小鱼的名字。 突如其来的奇怪声音, 嘶哑破碎, 如同剑尖在沙砾上磨动, 景王自己也没想到, 这是……他? 为何他突然就能发出声音了? 嗓子很痒,亦很疼,醒不过来这段日子,犹如火灼。 景王自己也不相信,僵着身体,试探着又道:“小……” 他蓦地住了口,这声音的的确确来自他的胸膛。 这是他。 景王怔住。 李鱼跟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紧紧抱住他,脸上眼里全是泪,但却高兴地喊着:“天池、天池!” 景王用力回抱住李鱼,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意识到自己能说话了,把内心想的表达出来并不容易,许多原本认得也听过无数遍的字,突然不知该如何说了。 他只能抱着小鱼,下巴亲昵地抵在小鱼肩上,重重地“嗯”了一声。 景王能出声了,李鱼喜不自胜,先通知了王喜,王喜比李鱼还夸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过去,仰望着景王。 “殿下?”王喜颤巍巍道。 景王闭了闭眼:“王……” 王喜。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可他还不太适应说话,但仅这一个字,就令王喜眼泪滂沱。 “殿下是有福之人,老奴此生真的无憾了!”王喜又哭又笑。 老太医被火急火燎请到了景王府,在亲耳听见景王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字之后,老太医自己也震惊不已,给景王诊脉,连道这是意外之喜。 “殿下的毒如今已解,没想到哑疾竟也——” 因为都说景王哑疾是天生的,老太医根本没往这上头想。 但是哑疾随着解毒也消失了,这就说明,景王的哑疾其实是因为中毒,非是天生。 这位老太医在太医院亦有几十年了,知道景王是从生下来就无法出声,可若是因中毒才如此,那景王至少生下来没多久就已中毒了。 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能够办到。 老太医只管治病,毒解了,也意外治愈了哑疾,高兴都来不及,自是不会细想其中的含义。 “太医,我家殿下毒解了,也能出声了,是不是以后不论哑疾还是毒,都不会传给子嗣了?”李鱼想起什么,高声询问太医,并且向老太医递了个眼色。 老太医实际不太懂王妃之意,但顺着李鱼的话回道:“哑疾既是由于中毒引起,毒解了,子嗣自然就不会染上,请王妃和殿下放心。” 李鱼笑得特别灿烂,眨眨眼睛看向景王,景王心尖一颤,他明白小鱼的意思,毒解了,哑疾也好了,往后就再也不必避孕了。 好,我答应你。 景王无声地点点头。 他其实与小鱼一样,也很想要女儿。 王与王妃眉来眼去,老太医觉得周围的气氛莫名热了起来,轻咳一声道:“殿下虽毒已解,但是身体虚弱,还需继续服药一段时日。王妃给的养身方子,依老臣看就很不错,老臣也会给殿下加一些利咽润喉的药进去,希望能助殿下尽快恢复……” 老太医在兴头上,巴拉了不少,还要对他们详述医理,李鱼与景王对视,攥紧彼此的手,心头皆被巨大的欢喜淹没,差不多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王喜带着老太医,一同入宫去向皇帝报喜,皇帝得了消息立刻微服赶往景王府,待景王由李鱼扶着跪下,努力叫他“父皇”时,皇帝内心复杂到了极点。 既有失而复得的庆幸与喜悦,又有意识到被奸人蒙蔽的愤怒与懊恼。 皇帝不宜多说什么,令景王起身,拍了拍景王的肩,有再多的感触都化为一声长叹:“天池,早些康复吧,朕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去办。” 皇帝久久注视着景王,眼底也有泪光。 景王才能开口,眼下除了个别词之外,几乎还不会说话,皇帝已很满足了。但是景王哑疾已愈,却同样不能传扬出去,令外头的人知晓,因为连当初的“天生哑疾”都是假的,究竟还有什么是真? 蒲柳经查证已死,死无对证,可还有当年为孝慧皇后接生景王的稳婆,有当年为景王诊断的太医,景王生下来皇帝的确没有听见哭声,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景王实非天生哑疾,这个迟来的事实犹如一颗锐利的石子,击碎了后宫十来年的虚假太平。 罗瑞生与御前侍卫已在跟进了,亦在调查蒲柳死亡的原因,在查明真相之前,皇帝仍需要景王充做哑巴,万不可打草惊蛇。 景王与李鱼都能猜到皇帝的打算,应了下来。 孩子们这几日在宫中上学,皇帝得知景王毒已解,看望景王的同时,将孩子们也带了回来。 李鱼之前只对他们道景王爹爹身有不适,暂时不能与他们见面了,孩子们还不太懂其中的凶险,但是爹爹不让见,已让几个宝低落了好几日,皇帝令他们去御书房念书,一半原因是孩子们确实都很聪明,另一半原因也是想帮着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 如今听说景王爹爹快好(已好)了,孩子们都高兴坏了,一个个冲进屋子,扒着景王的裤腿不放。 景王莞尔,挨个将他们抱到身上。李鱼担心景王的身体吃不消,景王却冲他直摇首。 醒不过来的这段日子,景王内心深处也很挂念孩子们。 被他这一抱,许久没有抱抱的四个宝纷纷红了眼圈。 “四宝好想爹。” 四宝趴在亲爹胸口,软糯的声音倾诉着对景王爹爹的思念。 景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四宝的四,他发不出来,只能含混道:“……宝,爹,想。” 景王爹爹忽然说话啦! 大宝二宝三宝齐刷刷竖起了耳朵尖。 鱼崽们都已习惯景王爹爹不会说话了,鱼爹没有教他们何为残疾,而是在他们还是小小鱼的时候善意地告诉他们,景王爹爹是生了病,才没办法说话。 鱼爹并不想孩子们把景王归到残疾人一类,他一直致力于让孩子们觉得景王与他并没有不同,没成想一语成箴,景王“生病”了,自然就有病好的时候! “爹爹这是病好了!”大宝恍然大悟。 在几个宝跳起来之前,李鱼连忙告诉他们,景王爹爹还未完全康复,不能到处去说,这是爹爹们与宝们的小秘密,李鱼与他们挨个勾了勾小手指,要他们保密。 大宝二宝三宝四宝都喜欢替鱼爹守秘密,抢着和鱼爹勾手指。 四宝还特意和景王勾了勾。 “爹爹,四宝,一样。”四宝有一个新发现,笑着指了指景王,又指了指自己。 孩子们中数四宝不太会说话,景王才恢复,也不太会说。论不会说的程度上,两人可能半斤八两。 小四宝如今也是上过学的鱼了,知道夫子、老师,忙道:“四宝教爹爹!” 景王笑了,正要应,李鱼一把将四宝拎起。 “那什么……放开景王爹爹让我来!”李鱼朝景王努嘴,朝四宝灿笑。 突然被鱼爹曲扭笑容吓到的四宝:! 四宝傻傻想不通,他还什么都没做呢,为何就被鱼爹直接淘汰了。 李鱼说教还真教了,因为曾经教过鱼崽们说话,教景王轻车熟路。 鱼老师很快就备好了课,手执桃花饼面带微笑:“天池,说对了才有的吃。” 景王:“……” 景王微笑点头,小鱼这是要给他启蒙吗,有奖赏倒也不错。 李鱼不可能教景王怎么认爹,景王脱节太久,很多字其实都认得,可是自己一说就崴了,这是因为景王没有真正的读的经验,李鱼打算先从拼音开始教起,他穿过来那旮沓都是如此。 鱼老师刷刷刷写满了一张纸:“天池,你知道波泼莫佛得特呢乐吗?” 景王:“…………” 景王不知,笑着求饶:“小……鱼。” 他嘶哑的声音仍是很不好听,老太医道会如此持续一段时日,可是每每念起李鱼的名字,就变得格外有魔力,挑动着鱼的心弦,让鱼头皮发麻。 鱼老师差点心猿意马,红着脸直敲小黑板:“不许插嘴,快和我一起念!” 学生景王被鱼老师灌输了一耳朵声母韵母。 作为接触拼音的古代第一人,零基础起步的景王没觉得难以接受,因他对李鱼言听计从,再加上本身领悟力不错,很快便发现小鱼所教似一种基础,声母韵母都会了之后,小鱼又给常用的字都写上拼音,教他如何“拼”起来读。 景王磕磕绊绊学着“拼”了,虽时不时仍会出错,李鱼要他慢慢来,景王便真的慢慢学会说一个词,一个短句,人名也开始适应。 也许真的是缘分,所有人的名字中,他一开始就会叫的是小鱼,从不出错的也还是小鱼。 为了让景王更快像常人一样说话,李鱼还给他布置任务,要他大声朗读。 朗读的时间通常都定在晨间,李鱼道早晨人的精神最为饱满,学习状态最为稳定,用于念书最好,美其名曰晨读。 晨读每日都要进行,鱼老师令学生景王从最简单的“人之初,性本善”开始,到后来的各种话本,还时常亲身示范,突击检查。 “天池,这个怎么念?”鱼老师翻到某某话本的某一页,指在某一处称呼上,假装不经意地考察成果。 学生景王瞥了一眼,莫得感情棒读:“夫、君。” 鱼老师被他清冷的一张脸和挠着心窝子的声音刺激得荡漾,继续指指点点:“那这个呢?” 景王:“相、公。” 夫君和相公都好正,鱼老师心花怒放,以为暗搓搓占小便宜学生不知。 其实景王念了多少遍,自己都有数,日后就会在别处向鱼老师用力讨回来。 学生景王和学生鱼崽的待遇还是不一样的,鱼老师对景王更严格,鱼崽们就算吐个泡泡都有桃花饼吃,景王念了一天的书口干舌燥,鱼老师心情好才会塞给他一块桃花饼。 景王也不抱怨,笑着就李鱼的手吃桃花饼,吃着吃着,总会吃到鱼老师的手指。 鱼老师真的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学说话什么的,偶尔放一放也不迟。”鱼老师羞涩道,“要不咱们先来吸——生个女儿吧。” 第125章 景王幼时中毒, 究竟是谁的手笔,李鱼不是没有做过推测, 但他只是景王正妃, 要去查几十年前的皇帝后宫诸多受制,只有交给皇帝自己来查才最合适,眼下,他与景王除了信任皇帝, 暂时也没有别的选择。 此外,还有另一个细思恐极之处,这个世界的景王痊愈了, 原书里的景王恐怕就是哑了一辈子。也难怪不论书里还是这个世界, 景王的子嗣都是正常的, 不是因为景王运气好, 而是因为景王的哑疾并非天生,这个世界的景王很幸运发现了,然而原书里并没有一条鲤鱼精, 能帮景王找到真相。 李鱼自己,既觉得幸运,也有些后怕, 与哑疾有关的秘密在他面前晃悠很久了,他却差一点就失之交臂。 景王情急之下吐出毒血, 是因他选择做了支线任务“恻隐之心”引发的直接后果, 而这条支线的奖励, 是一张与哑疾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药方子。 多一味雪乌子, 就成为害景王的毒药,而多几味其他的良药,则可助如今的景王恢复身体。 你永远不知道坑鱼系统,会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你。 以及,有时候做好事,也还是会有好报的。 支线任务告一段落,李鱼帮助了梁氏,也令自己和景王熬过了最艰难的一关,眼看就是通途。 六皇子那一日挟持梁氏,再加上有弑君之嫌,皇帝带着众人返回皇宫之后,就命侍卫将六皇子押入天牢,也无人敢替六皇子说话。 六皇子敢对皇帝出手,皇帝可以废了这个儿子,却不能真把儿子杀了,留六皇子一条性命,已是仁至义尽。 张妃知道六皇子这次真的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竟明哲保身起来,待在永福宫能不出现就不出现。 皇帝因张妃并没有直接参与六皇子的行动,保留了她的妃位,言语上严厉的训斥了一番。 张妃在皇帝面前经常是个鹌鹑,到头来反倒是鹌鹑的性子救了她。 梁氏对六皇子彻底心死,经历了挟持,梁氏腹中的孩子因受刺激太过,当天夜里就没保住,梁氏二话不说,收拾包裹,从此回娘家长住。 受到陷害的陆嫔待皇帝查明之后就被放了出来,与八皇子团聚。 七皇子与其生母李妃亦从皇帝处得知,六皇子的陷害原也有他们的份,七皇子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一趟狩猎下来,两位小皇子意外成熟了不少。 皇帝把景王四个儿子送到御书房,七皇子八皇子总算不是最小的萝卜头了,在四个宝面前成为了叔,两位小皇子都高高挺起了胸膛。 皇帝已在为景王铺路,明确告诉他们,是景王帮助他们洗清了嫌疑,两位小皇子便对侄子们格外上心,御书房一片安宁祥和,皇帝对此很是满意,七皇子八皇子能与四个宝打好关系,也就是与景王打好了关系,以后如何,估计也不用愁了。 另一边,罗总管奉命追查,蒲柳的死因也浮出水面,蒲柳原是中毒身亡,皇帝令老太医协助仵作,查出蒲柳体内也有残留的毒,正是雪乌子混合当归之后的药性。 这就很清楚了,蒲柳应是喝了有这两味药的药汁,然后通过乳汁,将毒传给年幼的景王,自己离宫后毒发。 应当说幸亏她不是直接喂景王吃药,否则景王很难活过几个月,因雪乌子的毒是通过乳汁,毒性减弱了许多,故而景王是被药哑,而非死亡,毒留在景王体内,也没有造成其他的伤害。 这恐怕也是下毒之人的狡猾之处,景王若是直接中毒死了,皇帝定会严查,可若是被毒哑了,伪装成天生哑巴,皇帝顶多叫太医看诊,会求神拜佛,独独不会责罚其他人。 如此,即便皇帝与孝慧皇后仍有这么一个嫡子在世,实际上也与没有差不多了。 皇帝很肯定自己与蒲柳并无仇怨,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般陷害。 既非仇家,蒲柳肯定是为人办事,罗瑞生继续往下追查蒲柳的家人。 发现她的家人亦都在她死后不久,感染了瘟疫死去。 而当时为孝慧皇后接生的两位稳婆,一个失足落崖,尸骨无存,一个酒后不小心为马车撞死,而为景王“确诊”的太医,当时年纪就挺大了,告老还乡之后没多久,撒手人寰。 ……全都没有活路。 熟悉宫廷手段的皇帝一看便知,这恐怕都是被灭口了。 反思当年,的确存在太多猫腻。 调查因此被中断,皇帝有些头疼,因这关系到景王,皇帝于是将景王夫夫召入宫。 这些日子,皇帝也算见识了景王妃的聪颖,李鱼总是会有独特的见解,也是李鱼从封闭的宫室中找到蒲柳下的毒药粉,救了景王,皇帝就想着不若问问李鱼,看李鱼是否有别的看法。 皇帝有令,景王很快携李鱼前来。 景王说话已一天好似一天了,除了声音还是很嘶哑,对话有些慢之外,已没有别的问题,就算一直如此,皇帝心里也不会嫌弃。 “天池,你觉得如何?”皇帝问道。 景王缓缓道:“很好。” 景王以前是不能说话,如今好了也没有要拉着皇帝大说特说的欲望,通常都很简洁。 反是皇帝自己,准备了一肚子问题,想关心关心景王,不料愣是问不出口。 皇帝听王喜说,景王如今在府里每日要早起读书,从三字经到各种话本子,大声诵读。 景王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打打杀杀可以,读话本子皇帝实在难以想象。 景王袖中塞了一本小册子,征询过皇帝之后,会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 皇帝知道景王从前会备一些字条,如今字条是用不上了,小册子是干吗的? 皇帝趁着景王不备,偷偷瞄了一眼,净是些乱七八糟的奇特图案。 “王妃写的。”景王笑着解释。 因为李鱼怕景王突然忘了某个字如何发音,就整理出了一本常用字的拼音,用来救急,景王随身带着,不管忘没忘,都会拿出来看。 李鱼近在身边,也拦不住景王有一颗想要炫耀的心。 皇帝:“……” 皇帝直觉景王哑疾好了之后,与景王妃的腻歪又上了一个台阶,皇帝见多了,已由好笑变得麻木,这就是被狗粮拍多了的感觉。 言归正传,与小夫夫俩寒暄过后,皇帝便将当前的困境和盘托出。 “父皇英明,这么快就查到许多线索了。” 李鱼先拍足了马屁,皇帝下了狠劲查,消息确实来得很快,李鱼也没料到,他们能想到的几个知情人,竟全都死了。 皇帝冷不定被夸,轻咳一声,道:“只是如今线索已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李鱼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这些人虽不在了,还有‘物’在,有些‘物’是无法改变的……父皇不若查一查雪乌子。” 李鱼一语道破天机。 他当日听老太医说过,雪乌子长在雪山之巅,本朝境内并没有雪山,故而雪乌子极为罕见,就连太医院都没有。 “……这是可疑之处,为何连太医院都没有的药材,会在蒲柳手上?且雪乌子本是大补,遇见当归之后才会有毒,儿臣觉得,幕后之人应当懂医理,至少很懂雪乌子的毒性。” 老太医说药粉原是按那张养身的古方所配,只多了一味雪乌子,不懂个中玄机的人即便知道有雪乌子的存在,也会以为这是为了补上加补,估计这也是掩人耳目的办法。 李鱼言尽于此,内心隐隐担忧,雪乌子本朝少见,难道——这毒竟还与外邦有关? 可是这么多年,也没见皇帝后宫有外族啊。 譬如金绝,哪怕皇帝与金绝王结盟,两国友善,皇帝可以接受金绝公主和皇子联姻,但是自己绝不纳金绝人为妃。 这是皇帝一贯的作风。 李鱼强烈怀疑蒲柳的雪乌子来自外邦,可是宫里既没有外邦人,雪乌子是怎么来的,难道蒲柳自己是外邦的? 李鱼越想越蹊跷,不觉已问出了口。 皇帝怔了怔,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道:“朕会命人从雪乌子入手,继续追查。” 李鱼见皇帝并不想多说,也没再问下去。 出了乾清宫,李鱼轻轻用胳膊肘撞了下景王:“天池,知道何处有雪山吗?” 景王在外,不便多言,就着李鱼手心写了两个字,娄兰。 “娄兰……是什么?” 李鱼一脸懵逼,他是条穿书鱼,本朝地理常识少得可怜,拜原书所赐,所有邻国加起来也就知道一个金绝,印象中更是第一次得知娄兰这个名字。 景王写道:娄兰,有雪山。三十年前,为父皇所灭。 李鱼:“…………” 原来是个已被灭绝的国家,难怪没听说过。 那雪乌子会是来自娄兰吗! 本来他都想着,幕后之人如此害景王,与皇帝什么仇什么怨,该不会就是惨遭灭国的娄兰人潜入皇宫,伺机报复皇帝吧? 更或者,李鱼回想起方才皇帝堪称闪烁的眼神,莫非皇帝与某个娄兰女有旧,将之纳入后宫,不过皇帝最宠爱的仍是孝慧皇后,娄兰女因爱生恨,就……害了景王? 李鱼越想越狗血,景王勾唇,扯了扯李鱼的袖子。 跟我来。景王眼神示意。 李鱼跟着景王行了一段路,发现景王带他进了一处有些眼熟的宫苑。 李鱼瞥了一眼匾额,竟是景泰殿! 想他初初变成鱼,还在景泰殿住过几日,只不过一年过去,李鱼在王府住得多,景泰殿反而变得有些生疏,没能第一时间就认出来。 景泰殿原有的仆从,看见主子景王,纷纷行礼。 景王目不斜视,拉着李鱼,直奔卧房。 李鱼:??? 李鱼有点脸红。最近他一直嚷嚷着要女儿,可是吸了好几次金,景王黑眼圈都快被他西出来了,女儿也没来。 没有一发入魂实在太难了,李鱼求女心切,就有点迷信,强烈怀疑是不是皇城景王府八字和女儿不合,正想和景王换个场所试试呢,景王真不愧是体贴入微的好老攻,他一瞌睡就给他送枕头了。 景泰殿好啊,也算半个初见之处,很有纪念意义。 景王知道有样东西,可能与娄兰有关,转身去取的工夫,一回头发现鲤鱼精已钻进了锦被,水灵灵带了小钩子的眼睛,不住地勾搭他。 景王:“……” 第126章 “天池快来!”床上色鱼迫不及待, 拍了拍床板。 景王忍俊不禁,把手里的东西暂且放下,走过去抱住这条鱼, 亲了亲。 李鱼窸窸窣窣摸到他的腰带,正要解,忽然脑海里传来提示。 “宿主, 支线任务‘贴心棉袄’已达到开启条件,请宿主确认是否开启,并且选择执行此任务的形态, 一、人形,二、鱼形……” 卧槽!! 李鱼一个猛子坐了起来, 这熟悉的配方!还有贴心棉袄, 不就是女儿的别称吗! 这应是生育女儿的任务! 看来果真地点有问题, 这这这不就是!! “她来了她来了!”李鱼激动地手舞足蹈, 分分钟打算进系统。 景王:? 景王不知小鱼这时候心心念念的是谁, 正有些微醋,窗棂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景王目光骤冷,身形纵起,跃至窗边,拔出随身佩剑向窗外刺去。 须臾,他的剑被格挡, 兵刃相接, 发出脆响。 “……有刺客!!” 床上李鱼已顾不得提示不提示了, 下意识就要起身支援, 哪知景王都跑到门口了,复又折回来。 “你干吗,快去追呀!”李鱼急道。 景王纵然已能说话了,紧要关头依旧习惯以行动代替言语。他拍拍李鱼的手,抓起锦被,不消片刻就把李鱼裹成了一条春卷鱼。 李鱼:“……” 李鱼对自家老攻还是挺了解的,忙道:“好了,你放心,我哪都不会去,我……” 景王原是担心他跟着跑出去会遇见危险。 李鱼无奈之余,心里还是有点甜的。 景王冲李鱼点了点头,再度追出去,景王的侍卫已先与刺客战了起来。 李鱼答应景王不出屋,便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大大方方透过窗户看。 景泰殿怎么总是吸引刺客?李鱼想不通。 刺客原是在外边偷听,他与景王并没有说什么正事,可能因他不停说“她来了”,被刺客误会,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李鱼看了一会儿,发现侍卫武功高强,刺客也很厉害,侍卫与之战了个平手。 但是刺客仅一人,而侍卫越来越多,景王加入战圈之后,趁刺客不备,飞起一脚突袭,踹在刺客胸前,将刺客踹翻在地。 老攻帅呆了! 李鱼正要大声喝彩,有侍卫上前,欲将刺客捆绑,刺客此时毛骨悚然冷笑几声,就在侍卫面前自戕了! 这一切来得突然,刺客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胸前竟喷射出大量黑色水液。景王眼疾手快,及时将侍卫拉开。 这水液似有很强的腐蚀能力,刺客很快就化成了一滩脓水,围观的李鱼被这场景惊到了,捂住嘴不住后退。 景王赶紧回屋,检查李鱼的情况。 “小鱼,别怕!”景王低声唤道。 “我、我没事。”李鱼心有余悸道,“刚才的刺客……” “已处理了,放心。”景王道。 李鱼点点头,他在古代倒也不是越来越娇气了,只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任谁看见这样一副场景,活生生的刺客化成一滩水,都会被吓到吧。 这个世界,竟有类似于化尸水的存在,实在有点惊悚。 可是想想就连穿书鱼和系统都有了,化尸水相比之下,又算得了什么。 李鱼皱眉,勉强说服自己接受。 “天池,这刺客怎么回事?”李鱼忍不住开口询问。 景王扶着他坐下来,将方才找出的东西——一把剑,指给李鱼看。 “上次刺客留下的,是一伙。”景王道。 李鱼:嘎? 景泰殿刺客太多了,上次是哪次? 景王提示他道:“女刺客。” 李鱼:“……” 经他这一说,李鱼就想起来了,在李鱼还是一条专心任务的系统鱼时,“同床共枕”任务期间曾遇见一名女刺客,后来被景王咔嚓了。 李鱼一直以为女刺客应当不是来自平侯就是来自安侯,要不就是和被雄风啃过的那个一样,来自六皇子,可是如今平侯、安侯还有六皇子都不可能与景王抗衡了,再出现的刺客会是何方神圣? 景王为何就一口咬定,眼前的刺客,和以前的女刺客有关呢? 景王自有依据,将女刺客的剑指给李鱼看,李鱼看清楚了,剑就是寻常的剑,剑柄上是梅花图案。 李鱼:? 景王再令侍卫近前来,也将方才那人的剑呈上。 人虽变成水了,可是剑还在,李鱼发现这一把剑柄上也有同样的梅花。 若只是一把剑,就算有梅花也不算什么,可是两把剑都有,由此可见这是一种印记,难怪景王会认定他们是同伙,李鱼也是如此想的。 “你……以前为何要直接杀了那名女刺客?”李鱼小心翼翼问道。 他心里一直有疑问,借此机会问了出来。 景王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遥遥指向地上一滩污水。 答案——或许就在于此。 若他当时不杀,女刺客一定会自戕,然后化成一地脏水。 李鱼回过神:“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知道他们会如此?” 若非景王方才拉了侍卫一把,侍卫说不定就被溅到了,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景王轻轻点头。 “我年幼时,就遇见过此类刺客,只是不知是谁指使。” “会不会与你哑疾中毒有关?”李鱼担忧道,“你为何没告诉父皇?” 景王既然从小就遇见过这样的刺客,说明对方一直想要景王的命,也符合想害景王的意图,同样,这又是一个善用药的(化尸水),与给景王下毒的势力存在某种程度的相似性,李鱼推断是同一方,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景王不语,只静静地看着李鱼。 李鱼心念微动,忽然自己就想通了,景王以前为何不告诉皇帝,因为这一伙刺客会化成尸水,若非他亲眼见到,恐怕他也不会信,皇帝又怎会相信,且皇帝以前对景王也没有如今这般信任。 此外……被景王提前结果的女刺客,尸首倒是没来及化,皇帝不也没能查出什么吗! 这股势力很厉害,比boss六皇子还能藏! 以前有几位皇子在,这股势力混淆其中,并不明显。 如今还跳出来,就是自投罗网了。 “走!咱们去告诉父皇!”李鱼推开被子打算去乾清宫,他可以给景王做人证! 就这样去? 景王眼皮一跳,连忙把李鱼拉回来,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李鱼顺着景王的目光,看见为了要女儿,慷慨果着的自己。 李鱼:“……” 李鱼赶紧把被子重新裹起来,打哈哈道:“我、一时没注意……当然是先穿好了再去。” 待李鱼收拾好之后,两人重新去乾清宫求见。 可是破天荒地,皇帝却没见他们。 罗总管有差使在身,没在御前,乾清宫当值的内侍过来传话,道是天色已晚,皇帝令景王与景王妃先回,下次再说。 李鱼望着头顶上一轮明月,想想的确时候也不早了。 景王带着李鱼先回了王府。 李鱼一路上还与景王有说有笑,半道想起了什么,就变得火急火燎起来,不住催着景王返回王府。 进了门,鱼王妃难得没顾得上先去看鱼崽们,而是拉着景王直冲卧房。 景王:“……” 景王赫然觉得,这与方才在景泰殿反过来了。 李鱼边走边忙着脱衣,嘴里还喃喃道:“快、快,不然她又要走了!” “……是谁?”景王实在醋不过了问。 李鱼见他脸黑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完,李鱼手臂缠上对方的颈项,红着脸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话。 景王:“……” 景王耳根微红,总算知道她是谁了,他也很想要她来,景王亲了亲李鱼的唇,抱着这条小色鱼入了帐。 李鱼方才是因刺客打断,没来及选,这会儿着急补救,就怕提示又没了。 还好,系统提示虽没有马上出现,待景王与他吸了一回,将他再次di在床榻上时,提示又一次疯狂叫嚣起来。 “等一下,等一下!” 鸡窝头李鱼疯狂敲打着鸡窝头景王。 景王无法,为了小鱼连中途刹车都做到了。 “小鱼?”这是怎么了? “夫君等我,么么哒~” 李鱼胡乱蹭蹭,安抚了一下老攻,飞快进了系统。 迎面而来的提示,李鱼不断告诉自己要慎重,要选鱼形,鱼形不疼,绝不能选错,选了人形。 李鱼心里想着,选了第一选项,一气呵成点确认。 然后发现,以前第一选项是鱼形,这次却特么变成了人形!! 李鱼:“…………” 卧槽!!怎么连选项顺序都变了,系统能不坑鱼吗! 眼看任务一下子变成执行中,李鱼欲哭无泪。 系统,做过的选择能不能反悔啊?李鱼企图与系统打商量。 坑鱼系统抓紧一切机会坑鱼,自是不会允许鱼要反悔。 李鱼被踢出系统,发现老攻正握着他的腰。 李鱼顿时风中凌乱了。 怎么办,一边是性感老攻和肖想很久的宝贝小棉袄,一边是大着肚子疼得死去活来。 嘤,他可不可以马上逃下床,下次再说呀。 “小鱼?” 景王低声唤他,撩开李鱼的额发,亲了亲饱满的前额。 方才是哪条小色鱼说,女儿不来就不许出去的? 一言不合突然就入定的也是这条鱼。 景王怀抱着鱼,恨不得把鱼啃一遍。 与他在一处,就这么容易出神? 李鱼:“……” “我……唔唔唔!!!” 李鱼深刻感受到了景王的幽怨。箭在弦上,哪能不发,李鱼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他也是惯会享受的,景王能说话了,这种时候总是以暗哑的嗓子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声音不断冲击着鼓膜,李鱼头皮发麻,气喘如牛,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有了眼前的欢愉,谁还记得人形还是鱼形。 为了让女儿顺利到来,景王也出了不少力气,直到李鱼被喂得饱饱的,眼睛都睁不开,下一瞬就要睡着了。 景王这才缓下来,怜爱地亲了亲李鱼的眼皮。 最近准备要女儿,李鱼做过许多古古怪怪又可爱的事,譬如会往腰后塞个小软枕,煞有介事道这般不容易浪费。 景王原本不知他的意思,这会儿看着一团糟的小鱼,忽地就明白过来会浪费什么。 景王老脸一红,他也想给小鱼女儿,软枕就算了,景王有更好的,直接将手臂伸过去,给小鱼垫着。 李鱼腰酸腿疼累得不行,直接睡了过去,睡醒发现已被垫高了一夜,李鱼:“……” 卧槽!这样子还怕女儿来不了? 嘤嘤嘤,只怕过不了多久他真要大肚子了。 怎么办…… 女儿不来李鱼想得慌,女儿来了李鱼愁得慌。 人形,到底会多疼啊。 李鱼怕疼,可他都是当爹的人了,知道轻重,也知道分寸。 这是一个小生命,既来之,总不能不要,何况还是盼了很久的小棉袄。 李鱼望着枕边人沉静的睡颜心一横,不就是体验人形生子吗,为了老攻,为了女儿,豁出去了! 第127章 李鱼询问系统, 想知道人形生子的相关事宜,与鱼形肯定是不一样的。 他以前也往衣裳里塞过小枕头,不过装一装和真怀肯定还是不同的, 且他更怕万一一次性再来四个女儿, 嘤,生完之后, 他他他那里还能不能行了? 系统对于生子或者生女任务, 介绍得很详细,大约知道宿主经常会不靠谱,也很确定地告诉李鱼, 人形一胎只能生一个。 可算把李鱼快要跳出来的心给按回去了。 只生一个他还是能有勇气试试的,且人形也有人形的好处, 如今是在皇城, 皇帝眼皮底下,鱼形方便是方便,也不疼,可是担的风险却不少,虽然景王要他放心, 道定会安排妥当,可万一被皇帝发现,就是天大的祸事, 还会连累景王和四个宝, 可若是用人形生, 只辛苦他一个, 景王和四个宝都是安全的,也能把以前景王在西陲的安排都圆回来。 还是就如此吧,李鱼大义凛然地想。 系统给李鱼科普了人形怀孕的种种常识,总体来说与人类怀孕差不了太多,还告诉他,人形怀孕生下来直接就是正常小婴儿,不会变成鱼,也不必像鱼形所生鱼卵那样,得先孵化成幼鱼,幼鱼还得做任务变人,整个过程他虽辛苦,于孩子而言,就没有任何外在风险,这也是李鱼很快就愿意尝试的另一个原因了。 他已从系统处确定女儿已怀上,可是人形的肚子依旧很平,因为人类通常过了三个月才能显怀,李鱼并不着急。 景王作为另一个爹,上次怀孕他就瞒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所以这次一定不能瞒着,至于皇帝处,李鱼希望还是等月份大一些再告知。 景王如今作为皇帝唯一看重的嫡皇子,盯着他们的人太多了,连下毒、刺客都有,若过早透露,李鱼也担心有人把主意打到这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来,他穿的可是一本宫廷文,可不想在这上头出什么纰漏。 李鱼先把怀孕的消息透露给了景王,记得景王第一次当爹,得知李鱼生了鱼卵,景王整个人都是眩晕的,这会儿得知李鱼已怀上女儿了,并且将会以人形孕育这个孩子,景王先被幸福淹没,然而觉出不大对。 “小鱼,你……” 景王探究的目光落在李鱼平坦的腹部,若以人形孕育,岂不是也要经受生育之苦? 李鱼会意,点了点头。 景王顿了顿,意识到这将是多大的牺牲,紧紧拉住李鱼的手。 小鱼能够以鱼形轻松生子,可仍愿意以人形承受生育之苦,景王十分感动。 这到底是为了谁,景王心里亦很明白。 他决定,仅此一次,至少在彻底掌权之前,不会再让小鱼受这样的苦楚。 之后,小鱼若想要多少小小鱼,他都会帮着孵出来。 “再不让你受苦。”景王保证。 李鱼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红着眼睛看向景王。 有这一句保证,疼一疼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以前在西陲,景王让李鱼假装怀孕,可是对李鱼的照顾却一点不掺假,景王远比李鱼自己都清楚怀孕的事宜,得知鱼怀上之后,立刻便找了一名擅产科的手下,每日都要按时给李鱼诊脉。 女儿月份太小,还不宜对外透露,但是一些忌讳已要注意起来了,除了日常诊脉,景王还给李鱼添了照顾的下人,令他们时刻跟着李鱼,务必不能让李鱼磕到碰到。 几个孩子处,怕他们一时不慎说漏了嘴,也未提前告诉,李鱼以前常抱他们,最近就不能抱了,但鱼爹并没有因此就忽视几个宝,还是经常与他们一起玩,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听说要二胎得照顾好大孩子的情绪,李鱼就怕几个宝会受委屈。 不过目前来看,完全没有。李鱼曾试探地问若是爹爹再生一个妹妹会如何,大宝二宝三宝四宝眼睛都亮了,他们都不约而同想起叶叔叔家的小妹妹了。 “要妹妹!”孩子们欢天喜地道。 孩子们既不排斥,李鱼也松了口气,人形一次只能生育一个,按他和景王的热乎劲,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多弟弟妹妹冒出来呢。 李鱼已开始养胎,景王除了等皇帝处的消息,也开始着手调查景泰殿的刺客。以前景王自己也不是没查过,但是因为方向不对,并未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这次因李鱼的提醒,景王意识到刺客背后的势力,有可能就是下毒害他之人,他们两个已推测出雪乌子来自娄兰,景王找了许多关于娄兰的古籍来看,竟从一本名为娄兰国史的书中发现了一段可疑的记载。 “娄兰人善战亦善毒,两军对垒,常令对手尸骨无存。” 这本国史虽并未提及娄兰人具体的做法,可是按着其中描述,竟与化尸水有几分吻合。 这化尸水原是小鱼给起的名字,景王觉得贴切,自己也拿来用了。 国史上发现的这一线索,令景王更倾向于小鱼的结论,还真有可能是同一股势力在捣鬼。 娄兰国史上,亦记载了娄兰最后一位国君长安君的生平。长安君惹怒了皇帝,两国交恶,虽娄兰人善战,到底是小国,经不起本朝铁骑,长安君负隅顽抗,坚守到了最后,为本朝兵马大元帅生擒,押送到了皇城。 皇帝那时年轻气盛,对待俘虏,并不会心慈手软,为了保命,长安君无奈献出女儿为帝妃,以换取自由。 景王在看娄兰国史时,李鱼也在陪景王一起念书,美其名曰给小棉袄做胎教,景王宠他,随他折腾,若小鱼累了,就让他靠着自己睡。天知道小棉袄不过才几天大,在鱼爹肚子里连个球都算不上,这会儿胎教,教的也是鱼爹自己。 一本娄兰国史可谓峰回路转,李鱼破天荒没有睡着。 接下来的记载,李鱼也看见了,并且寻了一只笔,重重地画下印记。 皇帝的确曾有过外邦妃子。 可是如今的后宫,却没有符合条件的这样一个人。 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妃子若是消失,要么是死亡,要么是被驱逐。 李鱼记起当初提起外邦,皇帝的表情似在深思。 若这一切真的与早已灭绝的娄兰有关,皇帝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这位娄兰妃子? 可是皇帝什么都没说。 其实若要知晓皇帝妃子的情形,也可以问一问罗总管。 可是不巧,罗总管为皇帝调查蒲柳下毒相关人证去了,至今还没回宫。 李鱼原想着等罗总管回来后,就能知晓。若是等不及,或许还可以问其他的人。 景王抬起头,眸子闪过异彩。 宫中有不知名势力,应当尽快查明真相,景泰殿的刺客失手未归,对方极有可能已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这比几个皇子加一起都要棘手,对方下一步会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深夜。 景王的侍卫奉景王之命,带回来一个人,一个装在黑布袋里,眼睛被蒙住的女子。 景王令王喜将此人眼睛上的布条取下来。 这女子身穿破旧宫服,初见到光亮之时有些不适应,微微眯起眼睛,发现眼前是景王,甚是意外,连连冷笑。 “你叫我来想做什么!”女子充满敌意看向景王。 李鱼被景王护着,离得远了些,瞧见这女子面容和气势,只觉得有些熟悉,一时没能想起来是谁。 直到布袋子里发出“喵呜”一声,有只猫滚了出来,一旁侍卫忙道不知这猫如何跳进去的,李鱼看着这猫身上脏兮兮已辨认不出原色的毛发,还有女子手上攥的一条褪了色海棠花帕子,恍然大悟。 这是以前要喝千鲤汤的贵妃凉凉,仇氏! 而这只猫,正是李鱼刚穿书就遇见的仇敌猫——飘雪。 仇氏不是在冷宫吗,景王为何命人偷偷把仇氏带出来了? 李鱼推推景王的手臂,表示不解。 景王对外还不能暴露哑疾已痊愈,令王喜替他询问。 王喜开口道:“仇氏,我家殿下有事相询,你放聪明些,问什么就答什么,若想耍花招,殿下能令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也能令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抬着送回去!” 仇氏打从心里憎恶景王,不愿意搭理,可是她人已在景王手上,也没别的办法,恶狠狠盯着景王道:“你究竟——想打听什么?” 景王瞥了王喜一眼,王喜道:“皇上的一名妃子,来自娄兰。” 仇氏一怔,得意地笑了笑:“那早就是个死人了,你打听她做什么?” 王喜斥道:“殿下让你说你就说,少废话!” 景王的意思是,除了罗总管之外,皇帝妃嫔中年纪比较大的,陪伴皇帝较久,总会知晓娄兰来的妃子。 景王并不方便去问别人,除了仇氏,仇氏已被皇帝革去位份打入冷宫,景王想要见一面,还是有办法的。 “你是说梅妃?” 景王若问别的仇氏未必能答上来,这个人她还是知道的,娄兰国史上只记载到长安君献女,之后便是,此女花容月貌,入宫之后,皇帝便赏了个封号,叫做梅妃。 李鱼眼睛亮了亮,梅妃封号有个梅,而那些杀手刺客,剑柄上有梅花图案,这是巧合吗? 从皇帝甚少赐妃嫔封号看,皇帝对这位梅妃,应当很是中意,即便仇氏自己,哪怕后来风头无两时,也没有封号。 但梅妃自己并不这么想,她是被亲爹长安君献给皇帝的,本身不愿入宫,且在入宫三天后,就企图刺杀皇帝,被皇帝赐死。 皇帝由此深感枕边人若有异心会很危险,从此以后,再不接受外邦妃嫔,并且因此迁怒长安君。长安君原被贬得连最低等的爵位都不保,因梅妃之故,连累所有娄兰皇族都入了奴籍。 梅妃的故事很短,几句话就交代完。仇氏便杵在原地。 景王令侍卫将仇氏送回冷宫,仇氏一咬牙跪下了。 “我已把知道的都说了,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 景王看着她,让她说。 李鱼以为仇氏是想趁机求景王让她离开皇宫,毕竟冷宫实在太难熬了,谁知仇氏指着一旁的飘雪低声道:“这只猫,你爱如何便如何,我不想要了。” 李鱼、景王:“……” 仇氏说完,便自行钻进了布袋,她的猫眼看着也要跟上去,仇氏却不给任何机会,破口大骂了猫一通。 飘雪似乎经常挨骂,仇氏骂了它几句,它就不敢乱动。 待它终于抬起头来,发现主人已不见了。 飘雪凄厉地吼叫着,等了又等,始终没能等到仇氏回头。 这只猫该怎么办? 李鱼以前是鱼形被飘雪叼了,他那会儿刚穿书,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因为鱼和猫是天敌,他对飘雪的印象并不好。 若是别的小动物,说不定就能直接留下来养了,仇氏究竟是何意呢? “天池,我可不可以……” 飘雪再怎样也只是一只猫,实际并没有做过什么恶。 李鱼做这个决定有犹豫,飘雪除了得罪他,也得罪过景王,景王会同意吗? 第128章 景王似乎料到李鱼会有此提议, 竟难得对他摇头, 目光随即落在李鱼腹部。 李鱼:“……” 李鱼秒懂了景王的意思, 这是担心他怀着小棉袄,会有不方便。 李鱼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自己要养,我是想寻一户妥善的人家安置它。” 虽然仇氏面上骂猫骂得凶,但是李鱼觉出, 仇氏对这猫应有几分真心,侍卫带仇氏过来, 猫一直待在布袋子里,仇氏肯定知晓, 若真不想要了, 何必绕这些弯子, 将猫丢到景王府来? 她竟为了这只猫向景王下跪,嘴上虽骂骂咧咧,实际何尝不是在帮猫另寻一条出路。这猫自从仇氏被贬,应当一直跟着仇氏在冷宫居住。 曾经被无数人争相讨好的仇氏, 如今身边仅剩下了一只猫。 风光无限时的赞美, 哪及跌落谷底时的陪伴来得真心。 想不到以前高高在上的贵妃凉凉也会低头, 为一只宠物猫着想…… 李鱼就事论事, 这并非什么原则问题,就像仇氏自己说的,她已回答了景王的问题, 希望景王也能帮她。 就当是一种交换。 景王原是担心李鱼和孩子会遇见危险才不允, 李鱼既不是自己要养, 他也没什么可反对。 李鱼打定主意之后,便请王喜留意适合养猫的人家。 这不过小得不能再小的差使,王喜很快就寻到一户,家境优渥,也愿意养猫,飘雪猫过去定不会饿肚子,应是个不错的去处。 王喜很快便把飘雪送了过去,考虑到飘雪猫突然被送人,可能会闹脾气,李鱼还让王喜弄了些猫会喜欢的东西,一并带过去。 开始一切顺利,谁知次日这户人家就来报,猫竟然半夜消失了。 李鱼怔了怔,这要怎么办? 顺手之劳,竟带出了点事情,猫是他托王喜送出去的,总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李鱼踟蹰半晌,让王喜寻找飘雪。 王喜一时没能寻到。 到了半夜,李鱼屋外有猫叫个不停,把睡着的李鱼给吵醒了。景王扶着李鱼出屋,就见到飘雪正在院子里,被李鱼养的鸭宠、兔宠追得满院子跑。 李鱼养的鸭子兔子,胆子都挺肥,竟一点都不怕猫。 景王出手,果断把这几只都分开,把飘雪拎到一边。 比起前几日,这猫又变得更脏了些,见到李鱼和景王,一声比一声叫得凄厉。 李鱼心念一动,难道这猫不见,是自己跑到景王府来的? 可他和景王与这只猫都不熟,猫为何要来找他们? 飘雪猫不停喵喵叫着,王喜给它弄了些饭菜,飘雪跑过来闻了闻,舔了一口就走开了,依旧在叫。 这猫到底怎么了? 李鱼心里直犯嘀咕,他也不懂猫的心思。 但若是宠物的话…… 李鱼莞尔,他也是鱼宠呢,若他的主人把他送给别人,他…… 可能会很不高兴,更会……想要回去寻主人! 所以飘雪,应当是想回到仇氏那儿? 因它是被装在布袋子带出宫的,并不认得回宫的路,只知道景王府的位置,所以才跑来景王府,希望他把它送回去? 李鱼扭头对景王道:“天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景王猜到他心中所想,一笑道:“不必。我的人也是你的人。” 李鱼:“……” 李鱼笑眯眯点头,令之前带回仇氏的侍卫,再把猫悄悄送回仇氏身边。 他和仇氏都错了,以为飘雪离开条件艰苦的冷宫会有更好的归宿,然而对于飘雪来说,也许金窝银窝都不如主人身边的窝呢? 就连他自己不也觉得,景王所在之处才是他的家,应当都是一样的道理。 李鱼请侍卫把飘雪送回去,飘雪好似能听懂,一双蓝宝石似的猫眼闪闪发光。 临行前,王喜想给猫洗个澡,擦拭干净,然而这猫却挣脱王公公跑到院子一角,从土里刨了两下,刨出了什么,叼到李鱼脚边。 王喜捡起来一看,原是一条小鱼干。 李鱼:“……” 李鱼嘴角抽了抽,我真是谢谢你啊,给鱼送鱼干!! 侍卫前脚把飘雪送走,后脚系统竟有了刷新。 “宿主,‘与暴君共江山’主线正在进行中,请宿主做好准备。” 李鱼:“……” 他只是把飘雪送走而已,这与“共江山”有一毛钱关系吗! 不过系统的意思明显是有关系的,也许不久他就能知道了。 一直以为,这个任务要到景王登基才能有进展,原来不是。 侍卫不久回来复命,告诉李鱼,仇氏见到失而复得的猫很高兴,原来仇氏回去后自己也后悔,道再也不会将飘雪送走了。 李鱼虽白忙活了一场,但是飘雪的结局意外不错。 侍卫亦告诉李鱼,冷宫守卫不知为何,竟比往常宽松很多。 侍卫之言,李鱼没反应过来,景王微微蹙眉。 冷宫关押的都是失宠受罚之人,守卫轻易不会变动,为何却变了? 景王思忖许久,命王喜给宫中传信。 景王在宫中也是有人手的,只是几乎不与之联络,这是极难得才联系了对方。 可是等了又一夜过去,宫中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这次连李鱼也觉出了不寻常,会不会是景王的人临时遇见了状况? 景王已有几日没见到皇帝,想着宫中若真残存了娄兰势力,对皇帝亦是威胁,景王决定入宫求见。 按规矩,要先递折请示,然而王喜还未出府,宫中便先来人了。 “景王殿下、王妃,皇上有请。” 前来传旨的是一名脸生的内侍。以前不是罗总管就是罗总管的人,王喜熟络得很,难得见了张生脸,王喜多少警惕起来,拉着此人问了几句,这内侍不爱多言,被王喜问得多了,只将圣旨请出来,摆到一边。 王喜瞧见盖着玺印的圣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皇帝召唤,景王本不愿李鱼劳累,原想自己先过去,替李鱼请罪。 李鱼挽住他的手臂笑道:“我成天休息来休息去,怎会累?你放心。” 怀孕并不是不能走动,总觉得景王过于夸张了。 且皇帝下的圣旨,只是去乾清宫面君,李鱼迄今为止已见过皇帝许多次了,轻车熟路,实在没必要在这上头违背皇帝的意思。 景王如今离储君之位仅一步之遥,若因此被人诟病,或者惹得皇帝不快,就得不偿失了。 李鱼满脸都是“带着我,我超甜”的表情,景王笑了笑,总算应了,不过仍坚持带了不少侍从随行,照顾李鱼。 李鱼自己,忽然想起“共江山”提示有刷新,会不会此次入宫,会与景王登基有关,会是个大事件? 宫中还有敌对势力在,谨慎起见,李鱼往随身空间里装了常带的几样,再加上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们很快入了宫,然而内侍却未直接带他们去乾清宫见皇帝,而是带着他们去了近一些的千秋殿,请他们在里边稍候。 两人才进,坐了片刻,宫外竟来了几队侍卫,将宫殿团团围住。 内侍歉然道:“皇上近来身体不适,这是皇上之命,请殿下原谅。眼下几位皇子都在乾清宫侍疾,皇帝请殿下尽快过去。” 景王与李鱼对视一眼,都捕捉到了不对劲,皇帝此前身体康健,才几日没见,怎会突然就不适了? 且让他们离开景王府时内侍为何不提? 记得皇帝在原书里,这时候并未生病…… 不对,剧情早就变了。 李鱼心突突跳得厉害,叫住这内侍问道:“父皇何处不适,请哪位太医看过?太医如何诊断?” 内侍支吾道:“皇上是夜间着了凉,忽感风寒,太医……整个太医院都在,为皇上会诊。请王妃放心。” 这内侍说得相当不清楚,个别本该是一清二楚的细节甚至说错了,若是罗总管,定不会犯这种错误,偏这内侍不但说错,还要他问了,才肯透露一两句。 李鱼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难道皇帝不适,是有隐情的吗? 千秋殿外边有许多守卫,为何冷宫反而变少了? 李鱼与景王交换着眼神,两人不住对视,他觉得景王应当也起疑了。 内侍似要将他们分开,李鱼试探道:“我反正也入宫了,不若我陪殿下一起过去吧。” 内侍拦了一下,面露难色:“皇上虽让王妃入宫了,却只宣殿下一人侍疾,您还是就在此地等待,兴许皇上不多时也会召见您的。” 内侍句句以皇命为由,李鱼不好再阻挠。 且不论有何隐情,这一趟景王必得遵旨前去。 因为只有去了,才能得知皇帝真正的处境。 景王将李鱼拉近,为他整理有些歪的衣领。 “天池……” 李鱼轻声道,他想提醒景王注意安全。 景王点点头,拉住李鱼的手,在他掌心飞快地写下“侍卫”两个字。 这是提醒李鱼,周遭的侍卫会保护他的安全。李鱼害怕、担心的,景王恐怕都已想到。 景王再重重一握他的手,似在道别。 “殿下,再等一等,让我也为您理一理衣裳吧。”李鱼想了想道。 原本一直盯着他们的内侍许是觉得腻歪,悄悄转过脸去。 李鱼利索地为景王理好领口、袖口。 不止如此,他还蹲下来,帮他整理一双登云靴。 景王没想他竟做到如此,吃了一惊,就要扶他起来。 李鱼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当着景王的面,将匕首塞入景王靴中。 第129章 景王走之后, 李鱼令侍从守住殿中, 冷静捋一捋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也许是六皇子已被打入天牢,景王哑疾也治好了,再加上他怀了小棉袄,心情颇有些放松, 而对景王下毒的势力,是最近才一点点暴露的。 景王还在查证,尚来不及做一些布置,李鱼潜意识相信景王的男主光环,虽然原书这股势力没有暴露出来,但是景王一定能克服。 结果,眼下他与景王很有可能就被这股势力打了个措手不及。 回想一下, 早在他们意识到这股势力与娄兰有关, 想提醒皇帝时,皇帝就开始避而不见。 该不会,这只是他以为的避而不见,会不会从那时起皇帝就被控制住了? 当他提起雪乌子生长在雪山,皇帝当时的神情, 显然知道些什么。 皇帝身边, 罗总管也是长久未在,李鱼也疏忽了, 说不定罗总管也是被扣下了。 皇帝少了罗瑞生, 就少了一层保护, 即便身边有御前侍卫, 这股势力能隐藏在宫中多年,皇帝都未觉察,若真要发难,皇帝恐怕也会遭到算计。 不……应是已经受到算计了 就连冷宫的守卫都变了,说明对方说不定已控制了宫中守卫,甚至还能利用圣旨,召他们入宫。 李鱼越想越后悔,他为何没能早一点觉察? 也不知皇帝如何了,景王去乾清宫,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虽然按系统的规律,景王最后一定不会又问题。他并不希望在这个世界,对景王还不错的皇帝会有闪失。 原书里,皇帝最后是为六皇子所害,缠绵病榻,他以为六皇子是一切的祸首,只要这个世界的景王成功将六皇子打败,那么皇帝也不会有事。 谁能想到如今的现实,竟还有隐藏boss的存在。 这boss……在原书是存在的吗? 答案是肯定。原书景王哑疾,他在系统见到景王的子嗣都能说话,并不是巧合。原书景王应也是中了毒,肯定也是这股势力所为。 可是为何原书里,这股势力后来没能与景王对上? 或许是…… 原书里景王与六皇子斗得惨烈,六皇子势力一度壮大,景王后来血洗了宫廷,这股势力一直隐藏,恐怕是被景王无意中除去。 也有可能是与六皇子结盟,被景王当成了六皇子的人,下场亦是一样。 但是如今,景王已顺利除去六皇子,六皇子几乎没什么助力,景王也不是真暴君,不会血洗皇宫。 所以这势力才有机会冒了头,要对皇帝做什么吗? 他们查到了娄兰,查到了当年的梅妃,不论娄兰还是梅妃,应都是与皇帝有仇。 这股势力,应当还有不少人,平时又是如何隐藏的? 李鱼以前就推断,令景王中毒之人可能拥有一定的地位。 可以排除皇室宗亲,毕竟宗亲生活在宫外,这么短时间内扣押皇帝,宗亲是不可能办到的。 那宫中——他能想到的还是妃子,皇帝一帮妃嫔中,有谁是与娄兰、与梅妃关系? 是这个人本就是娄兰人,还是与娄兰或者梅妃有交情? 后者几乎不太可能,梅妃入宫不过几天就被赐死…… 李鱼正匆忙推测着,先前分开他与景王的内侍却来找他了。 “王妃,小世子正在御书房哭闹不止,您快去看看吧。” 李鱼心里咯噔了一下,努力冷静下来,问道:“我离开王府时,他还在家中,为何突然又在宫里了。” 内侍笑着道:“是皇上有令,接小世子入宫的,只比王妃晚了一步。” 内侍怕李鱼不相信,从怀中拿出了一只银手镯。 李鱼身边的侍卫是景王的人,将手镯先接过来,验过无问题之后,才递给李鱼。 李鱼细细地看着这只手镯,这手镯打得浑圆,因要戴在小孩子手腕上,并无任何突兀的花纹,仅在内圈刻了一个小小的鱼形符号,鱼身涂抹着金粉。 大宝幼鱼时的颜色就是金色,镯子内侧的鱼形符号李鱼很熟悉,就是他亲手画下的样子,景王命人雕刻的。 这的确是大宝的银镯。 李鱼只觉得丝丝寒意从脚底爬上来,他几乎快要站立不住了。 景王府。 景王与王妃入宫,王喜被留下来照顾几个孩子。 王公公很疼几位少爷,陪他们玩耍,就算让他给孩子们当马骑,都不觉得辛苦。 景王与王妃走后没多久,宫中又来人了,这次道是奉皇帝口谕,要接景王世子入宫。 小世子入宫如同家常便饭,王喜见这次的内侍出入宫的令牌都有,一边给其倒茶,一边命人去收拾小世子需要带的东西,可是来人却道此乃皇帝急召,不必王喜忙活别的。 为小主子准备怎叫忙活? 王喜不太喜这内侍的说法,要去抱大宝时,大宝瞥见这名从没见过的内侍,害怕地躲到王喜身后,抱住王喜的手臂,小声道:“大宝不去!” 王喜连忙安慰般拍了拍大宝的背,内侍笑哄道:“小世子乖,王妃正在宫里等着小世子呢。奴才这便接您去与王妃相聚。” 大宝头摇得像拨浪鼓,以前皇帝爷爷都是派罗总管亲自接大宝,要不就是两个爹爹带大宝入宫,鱼爹说了,不认识的人会以爹爹的名义哄骗他们,会……把他们关起来,不给他们吃东西,也不让他们见鱼爹! “大宝不去!”大宝意志十分坚定。 另几个宝也纷纷道:“爹爹说,很可怕!!” 四宝,这只平时最迷糊的鱼崽,没有一丝犹豫道:“你是坏人!” 内侍脸上表情尴尬,想再试着以口谕劝说王喜。 王喜冷冷道:“殿下与王妃不在,老奴当然是听世子的。小世子不愿意,老奴领罚便是。” 内侍发觉连口谕搬出来都没用,悻悻地道他要回宫请示,便匆忙离开了。 王喜安抚好几个孩子,脸上神情逐渐凝重。 最近宫里来人都很面生,口谕说不定是假。竟敢冒充圣意,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喜这会儿很担心两位主子的安全,口谕有可能是假的,圣旨会不会也有问题? 宫中怕是出大事了! 王喜担心那内侍去而复返,再带着人来,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带着几个孩子去往承恩公府,恳求老承恩公庇佑。 承恩公府对于景王府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得知王喜带着孩子来了,叶清欢亲自出府相迎,抱着几个宝去见老承恩公。 王喜当着叶骞的面,也不敢加油添醋,把宫中先后来了两拨人,殿下和王妃已入宫说了一遍。 叶骞搂着二宝和三宝,沉吟许久,王喜之言,叶骞也意识到了不妙,着急命叶清欢去打探消息。 叶清欢很快回返,告知叶骞宫门都已关上,守门侍卫直言道若没有皇帝旨意,不许任何人入宫,这同时也是皇帝之命。 看来宫中的确出事了。 叶骞不敢再耽搁,令承恩公陪着他,一起前往礼亲王处。 皇帝虽不许任何人进宫,但是礼亲王是宗人府宗令,又是皇帝之弟,拥有一定特权,非要闯宫门,侍卫应当拦不住。 叶骞也需要得到宗室和礼亲王的支持。 皇宫,千秋殿。 李鱼见到了大宝的小银镯。 有一瞬,他的心好似沉了底,但是有在西陲别院的前车之鉴,他不断告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绝不能犯曾经犯过的错误。 李鱼尽量平缓呼吸,假装自己一点都没认出来,不待对方反应,便把银手镯丢了回去,闪身藏进一间宫室中。 他令身边的侍卫守住门,飞快进入系统,仅有一只银手镯能说明什么,他还有别的办法确认孩子们的安全。 在这个通信只能靠吼的古代,他还有系统这个金手指! 李鱼点开系统中“鱼崽状态”这个选项,逐一查看孩子们当前的状况。 幸好,他发现四个孩子都在一起,围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笑、在说话,王喜就默默守在一旁。 这小女孩……李鱼认出来了,是清河小郡主! 紧跟着,他还看见了老承恩公与叶清欢夫妇! 孩子们在承恩公府! 虽不知他们怎会跑去承恩公府的,意识到有老承恩公在,李鱼完全可以放心! 想要用银镯骗他,门都没有,大宝的小镯子定是丢了…… 且不一会儿,李鱼自己也回想起来,六皇子穆天晓曾派心腹,妄图通过奶娘秦氏,混入景王府。 当时不止误取了假扮大宝的侍卫之血,还偷走了一只小银镯。 应就是送上门来的这一只了! 不过六皇子都已被打入天牢了,被六皇子心腹盗走的小银镯,怎会跑到极有可能是与娄兰有关的势力手中? 若他们才是一伙,这其实说不通,为何六皇子有难时,对方没有出来相助,偏要在此时有所行动呢? 李鱼感觉自己已快要触及到真相了。 外边仍在口口声声催个不停,李鱼笑给对方挖了个坑、撒上一把土。 “不好意思,我要等殿下回来,不可擅自离开,既然大宝一直在哭,那就劳烦你帮我把他抱过来。” 他到要看看,这个谎对方要如何圆! 第130章 李鱼要对方把大宝接过来, 对方当然变不出大宝,又在劝李鱼自己过去, 车轱辘不停地说。 李鱼更笃定这是陷阱,两边僵持了一阵。 他脑子里飞快地进行着分析, 孩子们并没有危险,他与景王如今都陷在宫中,暂时被分开了,从对方不断以大宝的名义骗他来看, 对方还不打算与他彻底撕破脸, 是要想方设法令他彻底摆脱景王留下来的侍卫, 孤身一人离开。 可能这些侍卫的存在令对方忌惮, 李鱼直觉这股神秘的势力可能还不到能随意控制整个皇宫的地步,故而这些人只敢用骗的, 并不敢直接与景王的侍卫对上。 但若是他上当了,说不定就会被拿住威胁景王…… 他如今, 就只能等下去吗? 景王孤身一人去了乾清宫, 虽有男主光环, 李鱼还是很担心的。 若他能想到办法,替景王把消息传出去, 通知叶清欢他们,说不定老承恩公就能想法子进宫来, 哪怕不能, 给对面的神秘势力添点堵也行。 只是他眼下被留在千秋殿, 外边有众多看守, 要如何往外传递消息? 李鱼想了想,既然对方还要骗他,他干脆将计就计,借着对方的手自己逃出去通风报信,对方肯定不会料到! 至于要如何借…… 他肚子里还有小棉袄,李鱼不太敢,也不知行不行。 “宿主。”系统这时候插了个嘴,给了句提示道:“主线任务‘暴君共江山’正在进行中,鱼鳞强度翻倍,可以形成有效保护,请宿主注意安全。” 李鱼:“……” 系统这时给提示,而且还有属性翻倍,本来他的鱼鳞已很硬了,冲破水晶瓶都不会受伤,再翻倍的话,有小棉袄应当问题也不大!而且而且还能形成保护! 坑鱼系统再坑他,关键时候还是比较靠谱的,机不可失,李鱼决定相信系统,也相信自己,果断对内侍道:“大宝哭闹得厉害,我却暂时离不开身,实在愁得很。不过我带来了府里鱼宠,大宝平时最喜欢这条鱼,你把鱼带过去,他兴许就听话了。” 内侍万万没想到景王妃如此难说话,不仅不肯跟他走,还要使唤他送鱼,内侍犹豫了一下,不敢贸然答应,就怕景王妃有诈。 李鱼只当没看见他的纠结,笑着嘱咐:“这鱼亦是殿下心尖,可千万要当心了。” 景王爱养鱼是皇城出了名的,这内侍也听说过,鱼宠若落入他手里,往后说不定能用来迫使景王就范,内侍不由点了点头,答应“送鱼”。 李鱼立刻道他要收拾一番,返回宫室,与身边侍卫低语了几句,令侍卫在门外守候。 不多久门开了,侍卫奉命入内,捧出了一只硕大的水晶瓶,一条银中泛着金的锦鲤,正在瓶子里游得欢。 侍卫捧着水晶瓶过来,对内侍道这就是王妃要给小世子送过去的鱼。 内侍接过瓶子瞥了一眼,并不许侍卫跟着,自已带着水晶瓶走了。 景王小世子根本不在宫里,不可能送到小世子处,也不可能送去乾清宫,不若先把这条鱼扣下来再行处置。 李鱼心知这内侍肯定不老实,宫中有水的地方不在少数,他原想着离水近一些就撞破水晶瓶,趁机跳进水里去。只要入了水,他就能游走,害怕这些人作甚! 李鱼在水晶瓶里悄悄等待时机,忽然迎面来了一个人,将这行迹可疑的内侍拦了下来。 “慢着,你手里拿的是何物?”这人问道。 内侍行了个礼,口中竟唤道:“六殿下。” 李鱼:!!! 李鱼吃惊不小,宫里这会儿哪来的六殿下? 李鱼转过鱼身,游近水晶壁,果然就看见穆天晓伤痕未愈的脸。 六皇子曾刺杀过皇帝,以皇帝的立场,绝不会原谅六皇子,可是六皇子竟从天牢里出来了,还能在宫里溜达,这说明皇帝肯定处于无法自主的状态,而且与娄兰有关的势力,还真与已被放出来的六皇子有关。 不论此前他觉得有多不可能,六皇子出现在此地,就是定论。 六皇子……想要干嘛?李鱼紧张地望着这人。 穆天晓赏了一会儿水晶瓶里的鱼,忽而问道:“这是景王的鱼?” 内侍点头。 穆天晓如今也不必装好性子了,残忍一笑:“我带它过去。” 穆天晓不由分说,夺过了水晶瓶。 冰冷的视线落在李鱼身上,李鱼浑身僵了僵。 他知道六皇子打听过鱼好几次,会不会对鱼起疑了? 他得尽快假装自己是条傻鱼!一条傻鱼是听不懂六皇子说话的,更不会觉得害怕。 李鱼硬着头皮,顶着六皇子探究的目光,仍是憨憨地在水晶瓶里游来摆去。 穆天晓没能看出什么异样来,倒是心里冒出了个主意,拎着水晶瓶,大步往乾清宫走去。 李鱼:“……” 嘤嘤嘤,鱼生不由鱼,得改变作战计划,与老攻团聚也行吧! 李鱼的老攻——景王,此时已在乾清宫坐了一柱香的时间。 他还没能见到皇帝,妃嫔都在,七皇子八皇子也在,人虽多,但是无人说话,仅与相熟之人坐在一起,不安地对视着。 景王性情冷淡,无甚亲近之人。 “五皇兄,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八皇子眼巴巴地走过来。 经历过猎场一劫,八皇子觉得景王身边最安全。 景王淡淡一笑,点头准他坐。 不一会儿七皇子蹬蹬蹬跑过来,也坐在八皇子的旁边。 内殿传来响动,有内侍道:“皇上来了!” 景王凝神,不多时,皇帝由一堆内侍簇拥着,走了出来。 景王看得很仔细,发现皇帝脸色青白,精神不是很好,皇帝身边不远处站着张妃,张妃身后跟的则是楚贵人。 皇帝似乎真的得了重病,走几步都需要搀扶,气喘吁吁。 皇帝很快坐进龙椅,内侍将泡好的茶递给皇帝手边。 皇帝略显烦躁地摆手,没接。 内侍将茶水放在皇帝面前的案上,退到一旁。 不多时,张妃过来,依旧端起那盏茶,亲自递到皇帝唇边。 皇帝这次用了些茶水,张妃又唤了布巾,细心地替皇帝擦拭不慎掉落在龙袍上的水渍。 楚燕羽楚贵人,而后拿来了软枕,放在皇帝腰后。 在座妃嫔,都意识到这怕是张妃一脉上位了,得了皇帝青睐,楚贵人原是张妃、六皇子引荐的人,与他们是一伙,这时候自然跟着鸡犬升天。 只是六皇子都被已打入天牢,张妃平时就是个鹌鹑,是使了什么手段,连鹌鹑都能受宠了? 景王一见到张妃与楚燕羽陪着皇帝出现,就意识到情势不对。 皇帝也发现了景王,目光涌动,动了动唇。 但是张妃轻轻一笑,皇帝眼里的光顿时暗淡下去,朝景王漠然点了点头。 皇帝神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都落在景王眼里,他明白,皇帝这怕是对张妃有所忌惮。才没见皇帝几日,张妃就忽然“得宠”,疑云重重。 “天池,你也过来了。”皇帝道。 景王因与皇帝私下有约,不便透露哑疾已愈,依旧是如往常,向皇帝一声不吭行了礼。 皇帝初见他时有些意外,这说明圣旨实非皇帝之意。 还有乾清宫内外,侍卫内侍比平常多出许多,罗总管依旧不知所踪。 景王不动声色将殿中侍卫的分布都记清楚,情急之时,可能会派上用场。 皇帝看了张氏一眼,对就近一名内侍道:“去请六皇子,朕有事要宣布。” 内侍口头应了,却眼瞅着张妃,张氏笑着道:“景王殿下都已来了,怎能少了安侯与平侯?” 安侯与平侯其实已与景王一样被提前请入宫了,一直都待在偏殿。 皇帝随即改口道:“也罢,去把安侯与平侯请过来,朕有事情要宣布。” 妃嫔们听见这番对话,皆面面相觑,再加上两位侯,皇子们这是到齐了,皇帝要宣布什么消息? 安侯与平侯陆续进入殿来,安侯脑子仍不清不楚,内侍将他扶到稍远些的位置,平侯失宠已久,总算盼到皇帝召他了,忙不迭就往皇帝跟前凑。 “父皇身体不适,需要儿臣做什么,儿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平侯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给皇帝看。 “天明,去安侯那边坐吧。”皇帝揉了揉眉心,将平侯也支远了一些。 平侯眼看复起的希望又落了空,讪讪领命。 “去请六皇子。”皇帝又一次道。 这次张妃也点了头,内侍很快去了,不多时便回转过来,道是半路就见了匆匆赶过来的六皇子。 穆天晓入殿,他已换去了在牢中染得一身污秽的衣裳,脸上虽还有伤,但是举手投足间,满是掩盖不住的得意。 入殿时,六皇子特意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看了景王一眼。 景王与之对视,面无表情目送他走到皇帝面前。 穆天晓此刻对皇帝装都懒得装了,随意拱了拱手。 不待皇帝赐座,他便自行找了个离得近的座坐下了。 皇帝冷眼乜着他,却未阻拦。 当着皇帝的面,六皇子怎会猖獗至此,皇帝又怎会原谅六皇子? 景王已猜到了,是张妃,张妃气势已大不一样,从皇帝对张妃的态度看,应是张妃挟持了皇帝,六皇子自然就畅行无阻。 不少妃嫔也陆续猜到了,她们哪见过这般场面,纷纷吓破了胆,更不敢轻易说什么了。 “五皇兄,好久不见,我送你一样见面礼,如何?”六皇子笑着挑衅景王。 几名内侍应声入内,手中齐刷刷捧着一样东西。 饶是临危镇定的景王,看见这东西后,脸上神情都有些错愕。 内侍们捧着的是一只水晶瓶,水晶瓶里有一条银为底,泛着金的锦鲤。 这鱼原就在摆尾,看见景王之后,尾巴摆得特别起劲。 嗷,老攻,太好了你没事,绕了一大圈,咱们又见面了!李鱼欢喜地吐了一串泡泡。 第131章 景王心里惊涛骇浪,他不知小鱼为何会落入六皇子手里, 但是他必须尽快把小鱼夺回来, 并且救出皇帝。 景王先前已留意殿中侍卫的分布, 此时已有了主意。 “……我知道五皇兄心里很在意这条鱼,很想把这鱼要回去, 恐怕不太容易。” 穆天晓兀自把玩着水晶瓶上的金链,以胜利者的姿态轻笑着, 乜视景王。 “不过,看在五皇兄在我入狱时曾‘帮’过我的份上, 我愿意‘帮’一‘帮’五皇兄。倘若五皇兄能把我在牢里受过的苦全都受一遍,说不定,我会网开一面,把这鱼还给五皇兄。” 六皇子咧嘴笑了笑, 似乎连自己都被自己的真诚感动了。 景王:“……” 李鱼也一字不落地听见了六皇子之言, 李鱼很是愤怒, 可惜鱼鳍太短,不能比个中指出来, 辣鸡穆天晓,竟拿他威胁他老攻, 李鱼就怕景王想不开, 真的会按六皇子说的办。 嘤, 他不希望老攻受委屈, 六皇子这种人肯定不能信! 不行, 鱼要救老攻! 李鱼压低鱼身, 尾巴嚯嚯对准六皇子。 “天晓,不过是条鱼而已,你何必为难他。” 皇帝实在看不下去轻斥六皇子。 六皇子头也不抬,反唇相讥道:“父皇也说这不过是一条鱼,五皇兄若是不理会我,我又能奈他何?父皇,儿臣知道您偏心,连这点委屈都舍不得叫他受?” 皇帝生气六皇子这般态度,又怕连累景王,只得闭嘴。 六皇子再闲闲看向景王:“五皇兄请尽快,万一我心情不好,说不定就要改主意了。” 景王已确定皇帝是受张妃胁迫,六皇子又以小鱼威胁他,景王抿了抿唇,目光冰冷,手伸至衣摆处,微微屈膝。 这动作看上去似要下跪,六皇子得意非凡,大呼畅快。因水晶瓶里的这条鱼景王平时让他多看一眼都不成,六皇子抱着故意要刺激景王的念头,将瓶盖打开,手指摸向这条鱼柔软的鱼尾。 他就是要让景王切身体会到,如今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就算是景王最喜欢的鱼宠,也得听他的话,他爱如何便如何。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要触到这条鱼时,忽然发生了异变,这鱼使劲一跳,竟冲破了水晶瓶,六皇子眼睁睁看着这条鱼飞起,随即想起这一幕似曾相识,可是来不及了,银光裹着劲风,六皇子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已被一个坚硬如铁的东西结结实实扇了个正着,眼前顿时金星四射! 六皇子吃惊地捂住火辣辣疼的脸,才看清楚,这是景王的鱼,不止出人意料地从水晶瓶里破出,还煞气腾腾扇了他——就用那条看上去无害轻柔的鱼尾! 一扇之后,鱼并没有停下来,还在半空扑腾,趁着六皇子恍神的工夫,这条鱼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第二次! 乾清宫原本很是安静,“啪啪”连续两声脆响,六皇子的脸颊立刻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在场诸人听见也看见了,六皇子不知为何竟被一条鱼扇了耳光,张妃眉头紧皱,皇帝死命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嘴角上扬。 离得稍远的安侯也瞧见了,安侯不太清醒的脑子对这一幕有一点印象,竟鼓掌大笑道:“扇得好、扇得好!” 六皇子正要破口大骂,眼前人影闪动,六皇子暗道不妙。原来就在鱼破瓶而出之时,景王从靴中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接连刺伤几名邻近的侍卫,六皇子还沉浸在被一条鱼扇耳光的愤怒和不敢置信中,景王已将匕首架在了他脖子上。 这就是景王的身手,大庭广众之下,他竟被景王制住了。 “你……你想做什么?”穆天晓吞了口口水,寒光森森的匕首令他害怕不已。 他能毫不心软地以锁链锁住妻子咽喉,然而被匕首架在脖子上,却吓得腿都要软了。 不过这情形,天底下不害怕的又有几人? 景王一手端着匕首,抵在六皇子喉处,另一手以袖遮挡,兜住半空中乱甩尾巴的鱼。 李鱼知道皇帝被胁迫,景王急需一个时机,他自己也无法忍受六皇子的触碰,不若就由他来制造一场意想不到的混乱。 景王以前常为他收拾烂摊子,对他的做法应当不会陌生,李鱼破瓶之前,亦看见景王身形微顿,似有行动,他要帮景王转移六皇子的注意力! 李鱼提前瞅准地上一块厚厚的线毯,跃出来时朝着毯子的方向,尽量护住肚皮,本打算抽六皇子两下之后,就落到地毯上,景王身上藏有武器,一定会抓紧时机,他就趁乱跳到角落里,再把随身空间里的清水转移一些出来。 幸亏他这次在空间里存了一只水晶瓶,还有一只鱼缸,全都盛满了清水,眼下水晶瓶已碎,鱼缸还在,他可以把鱼缸转移出来,只要躲进鱼缸里,暂时就安全了。 不出李鱼所料,他与景王心有灵犀,拼命制造出来的时机,景王把握住了,不仅用匕首制住六皇子,还把鱼接住了,李鱼欢喜之余,尾巴紧紧缠住景王的手指。 虽是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景王的拇指仍极温柔地抚过鱼的头。 景王以身形和袖子挡住鱼,李鱼抓紧时间,把鱼缸弄出来,跳进去。 心后怕地怦怦直跳,太好了,老攻没事,小棉袄也没事。嘤嘤嘤,鱼做到了! “景王,你究竟想做什么!”六皇子惊惧不已,又喊又叫。 景王寒冰似的目光,越过六皇子,直视张妃。 “放了父皇。”景王沉声道。 六皇子是张妃之子,张妃既能挟持皇帝,景王自然也能挟持六皇子,与张妃谈判。 六皇子听见景王嘶哑的声音,愣了愣,战战兢兢瞥向景王。 景王不是天生哑巴吗,为何竟能说出话来。 乾清宫众人都听见景王出声了,皆大惊失色。 原来景王哑疾竟能治好! 乾清宫已都是张妃的人,众妃其实都被张妃变相挟持,景王若能将皇帝救出,妃子们还是挺乐意的,暗暗祈祷景王能一切顺利。 八皇子目光灼灼,他是个孩子,着眼点与旁人不同,景王制住了六皇子,八皇子看在眼里的却是景王以身形挡住鱼缸一角,他不知鱼缸怎么来的,但是方才扇六皇子耳光的鱼一定掉在鱼缸里了。 五皇兄要与六皇兄打起来,鱼该怎么办? 八皇子很想帮助景王,不顾他母妃陆嫔再三劝阻,弓着身体偷偷跑出去,抱住鱼缸,再往回跑。 因他个子小,又是个孩子,一时竟无人阻拦! 景王:“……” 八皇子一直抱住鱼缸不放,景王真要对这个弟弟另眼相看了。 景王眼下再无忧虑,望向张妃,再次道:“放了父皇。” 抵在六皇子喉间的匕首紧了紧,一行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六皇子顿时疼得叫嚷起来:“母妃,快救救我!” 六皇子很怕景王要他的命,指望张妃能救他,然而张妃却阴着脸,一言不发。 六皇子内心渐渐不安起来。 他是在狱中忽然被请出来的,请他出狱的人告诉他,他的母妃张氏得了势,穆天晓起初不信,但是亲眼见到张氏稳稳坐在皇帝身侧,皇帝眼露厌恶却毫无办法时,穆天晓不信也不行。 这个母妃,不再是他印象中令他唾弃、毫无用处,只会唯唯诺诺的妇人了。 究竟何时变的,穆天晓不清楚。 但他很庆幸有这番变化,他是张氏之子,张氏既制住了皇帝,一定会助他上位,他接下来只要坐享其成。 只是有一点六皇子也不太明白,张氏既如此深藏不露,为何在他谋位时却不肯帮他? 或许,这就是张氏的格局,凭他早中了景王之计,皇帝早就偏心景王,原先他的计策是不可能成功的。 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在皇帝、景王以为他这一派彻底败了的时候,张氏才有机会出手,一击而中。 仔细一想,尽管她在他面前装得无知,他一点都没看出来,其实他身边得用的人都是来自张氏那一边。张氏并不是没帮他,只是为了这场胜利,连他都成功瞒住了。 以上,是穆天晓竭力说服自己,接受如今的张氏时所能想到的一切理由。 他如此替张氏着想,可是张氏并没有向他解释过什么,连一句特意的交代都没有,穆天晓对这个能够令皇帝中计的母妃心存畏惧,也不敢多问,换言之,只要他能自由,最终登上帝位,又有什么不能接受? 可是眼下,景王以他为人质,反过来要挟张氏,张氏对他的求救久不应声,穆天晓莫名心慌起来。 而今的张氏,他虽然仍叫她母妃,其实一点都看不透。 “景王殿下。”一直沉默的张妃忽然笑了笑:“为何殿下会觉得我会与你交换?” “你手中只是个皇子,而我手中,却是一国之君。” 张妃轻轻击了下掌,乾清宫正殿埋伏着弓箭手,当场一箭射了出去。 六皇子毫无防备中了一箭,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六皇子瞪圆了眼睛,望着自己的伤,这是经他母妃授意,放出的冷箭。 “母妃,你、你……” 他最后吃力地唤着,向前一头栽倒下去。 乾清宫诸人,都没想到张妃连亲儿子都杀,一时间人人自危,不寒而栗。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为何要杀天晓?!”皇帝不敢相信。 就算六皇子曾要杀他,皇帝也没动过要杀六皇子的念头。 可是张妃,为了避免被拖后腿,轻易就把沦为人质的六皇子除去,这个女人手段阴狠,皇帝自愧不如。 “虎毒不食子?那不过是一条命罢了。你灭娄兰,十万百姓失去性命,你是不是比老虎恶毒多了?”张妃轻笑。 回敬她的,是皇帝的怒视。 景王听见张氏之言,微微蹙眉,试探道:“你是娄兰人——是梅妃?” “不错。” 张妃没有一丝顾虑地承认,她藏了小半辈子,这时候没必要再藏下去了。 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将一张薄薄的皮扯了下来。 张氏原是婢女出身,肤色微黑,面容敦厚,而去掉人皮面具之后的人,皮肤苍白,容貌昳丽,俨然并非张氏的长相。 “我就是梅妃。”她道,“不过我个人并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乃娄兰国君之女,你也可以叫我,琅琊公主。” 李鱼之前就与景王推测,总是刺杀景王,给景王下毒的势力或与娄兰,与梅妃有关。 然而事实却是,本该已死的梅妃并没有死,她是这股势力的头头,这些年一直隐藏在宫中,以六皇子之母,宫中小透明张氏的身份生活下去。 她存在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此刻,为了向皇帝复仇。 那么梅妃——琅琊公主,究竟是如何变成张妃的? 第132章 得知眼前的张氏竟是冒牌货, 妃嫔们都暗道一声难怪, 张氏平时就是个鹌鹑, 狠起来竟连六皇子都杀,已超出了她们的认知,原来竟是假的, 她们也愁,这人对六皇子都是如此,对她们又会如何? 琅琊公主胜券在握, 心情很不错, 勾唇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是我伺机假冒张氏,软禁了皇帝?” 妃嫔们不敢点头, 其实包括皇帝、景王在内, 都是这般想的。 琅琊公主得意道:“其实张氏早就死了。想当初我入宫不过三日,心存死志,行刺皇帝, 被皇帝发现,下旨赐死,孝慧皇后命人给我送来鸩酒, 而为我送酒的,便是长春宫宫婢张氏。” “可恨这个张氏, 看上去胆小怕事, 实际欺软怕硬, 竟趁我落难之际, 想要夺走我的首饰,这是我最后的体面,我气不过,以一副镯子为饵,反取了她的性命。原本我可以什么都不管,离开皇宫,远走高飞,我也算经历过生死之人,理应看淡世事,可是我真的想不通。” 琅琊公主大声诉说着这些年来的仇与恨,满手沾染的鲜血令她兴奋得微微颤抖,“凭什么给予我诸多痛楚之人,可以坐稳江山,高枕无忧,凭什么我堂堂国君之女,要强颜欢笑,为仇人生儿育女?” “我不想卑躬屈膝,你能灭了娄兰,夺走我拥有的一切,我为何不能让你江山易主?”琅琊公主瞥向皇帝,轻蔑一笑,“皇上,自古有来有往,才是公平。” “张氏死于我手,无人知晓,我便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我身边,曾有心腹擅长易容,我在娄兰便学过易容之术,便将自己易容成了张氏,跟在孝慧皇后身边,她竟一直没发现,可见也是愚蠢至极!” 琅琊公主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她竟会易容,这是扮作张氏的关键,也是李鱼想不到的。 原来兜兜转转,这个世界的确有易容存在。 皇帝才知张氏很早之前就被假冒了,气得肝疼,回过神来质问:“所以是你,给孝慧的几个孩子下毒?” 皇帝曾令罗瑞生彻查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死因,可是罗瑞生已失联了一段时日,皇帝近日为“张氏”所困,因此推断,罗瑞生怕也是被困住了。 既然琅琊公主早就居心叵测扮做了张氏,皇帝本就怀疑大皇子和四皇子之死,此刻热血上涌,脱口而出。 琅琊公主冷笑道:“大皇子命短,与我无关。只不过,他的死令我找到了一种折磨你的好办法,四皇子和景王确是因为我。” “蒲柳与张氏同在长春宫任职,对张氏信任有加,她是皇子奶娘,每日都要喝养身药,这原是太医之意,我看过药方,知道药方子里有当归,我便偷偷在她茶水里放入了娄兰一味秘药。” 李鱼正躲在鱼缸里光明正大地偷听,娄兰秘药这几个字,令他忽闪了一下鱼鳍,心想娄兰有雪山,这秘药应当就是雪山上才有的雪乌子,琅琊公主提起了四皇子,莫非四皇子也是因雪乌子而死? 果然,琅琊公主道:“此秘药原是大补,遇见当归才会成毒药。因皇子不会只有一位奶娘,奶娘之间也会轮换,我与蒲柳关系好,清楚知道蒲柳何时当值,每次在她当值时给她吃药,她不当值休息时便给她吃解药,这秘药带来的毒不会马上毒发,蒲柳没事,四皇子可就不好说了……不过通过乳汁下毒,到底毒性会少一些,四皇子也活了不少时日,都道他是体弱,只有我最清楚,他是毒发而亡。” 琅琊公主看着皇帝,语气中带着无比快意:“看着你几度被丧子之痛凌迟,我却感受到了复仇的畅快。孝慧皇后深觉对不起你,我便劝她再要一个孩子,如此便能再折磨你。我嫌总是透过蒲柳下毒太麻烦,孝慧皇后的养身茶里亦有当归,我于是如法炮制,想让这个孩子胎死腹中,可他却很顽强。” 琅琊公主突兀地瞥了景王一眼,“这个孩子”——显然就是景王。 琅琊公主继续道:“我原本收买了太医、稳婆,想令他们在孝慧皇后生子时下手,可是意外发现,这孩子竟因中毒,生来就说不出话。” “皇帝与孝慧皇后盼望嫡子已久,一个哑巴嫡子,恐怕对皇帝的折磨只会多不会少。我便决定多留他几日,让他亦像四皇子一样,慢慢‘衰弱’至死。可是后来蒲柳发现了秘药,我便告诉她,四皇子之死,亦有她的责任,她不知不觉已是我的同谋,我亦以她家人之命相要挟,令她不得不主动服用秘药,再给五皇子喂奶下毒。” “但她良心始终过不去,竟趁我不注意故意犯错,想引起皇帝、孝慧皇后警觉,最后反被逐出皇宫,毒发身亡,家人亦跟着惨死,这也是她不识抬举的下场……只是五皇子因此被挪出了长春宫,皇帝指了新的奶娘,我那时便不好再出手了。” 琅琊公主所言,令在场诸人胆寒,景王的哑疾竟是因此而来,而蒲柳,李鱼原先以为是害了景王的凶手,其实也是个苦命之人。 所以难怪,她会努力在给景王做的布老虎里留下线索,也是希望景王以后能够发现,解毒。 李鱼才知这一切的真相,心疼不已,景王的哑疾,竟成了保命符,究竟是怎样恶毒的心肠,才能做下此等罪恶,李鱼只恨自己离琅琊公主太远,扇了六皇子这个喽啰,却没能狠扇到这位丧心病狂的公主。 琅琊公主的罪行罄竹难书,接下去竟笑着道:“五皇子‘天生’哑疾,孝慧皇后痛不欲生,我便送了她一程,免得她太过悲哀。” “你——”皇帝忍受不住剧痛,心如刀绞,“没想到孝慧也是你害的!” “那又如何?”琅琊公主高傲地一抬下巴,“经由孝慧皇后一事,我亦想出了新的复仇办法,丧妻丧子算什么,唯有夺去你的江山,才能平我心头之恨!我在你入长春宫悼念孝慧皇后时,令你饮下加了料的酒液,误以为已宠幸了我。之后我再度成为宫妃,接下来拥有子嗣便顺理成章。” “我寻了一个拥有娄兰皇族血脉的孩子,令他成为六皇子,只要他日后登基,这天下终将成为娄兰的天下。我原本担心会有破绽,因你对张氏无甚感情,即便是去永福宫,也只是随意一坐,一直没能发现我的秘密。” “这些年,我尽职扮演着张氏,就连穆天晓,我名义上的儿子都不知。只是他太不中用,连一个哑巴都争不过,既被景王拿住,弃了便弃了。” 琅琊公主直视皇帝,沉声道:“我如今之地位,便是让你直接禅位于我,又有何不可!” 此时在旁听,如梦初醒的李鱼:??? 卧槽,都以为这位公主是想扶六皇子上位,谁知听到最后,她是想自己当女皇? 六皇子也根本不是皇帝的儿子,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傀儡?! 反派都有一个毛病就是话多,琅琊公主这时候了,说的应不是谎言,也没必要再撒谎。 皇帝乍然听闻几起真相,悲愤欲绝,面对琅琊公主堂而皇之的逼迫,并无反应。 琅琊公主也无所谓皇帝如何,一口气倾吐完,傲视在场诸人,目光落在景王身上。 她对景王微笑道:“我虽未料到你能治好哑疾,想来你应当查到了雪乌子,不过你终究晚了一步,我比你还要快,将皇帝软禁了。这些年,你一直是漏网之鱼,我虽没能取下你的命,到底还是我棋高一着,如今你已没了胁迫我的棋子,还能奈我何?” 景王沉吟片刻,瞟了一眼八皇子以身体护住的鱼缸,手一松,匕首掉落在地。 李鱼知道,景王是在看他。 按景王原本的打算,是要以六皇子为人质,迫使张妃与他交换,这本是最好的计策,可是谁知,张妃真实身份乃是琅琊公主,并且对六皇子毫不在意。 六皇子已不是制胜的筹码了。 景王捉住六皇子,琅琊公主就送六皇子去见阎王,六皇子至死都不知,他这一生利用了许多人,其实他自己才是被利用得最狠的一个,有多可笑,多可悲。 他设计陷害八皇子和大宝并非皇家血脉,却不知,自己才是身份未明。 琅琊公主一心想颠覆皇帝的江山,她指责皇帝枉顾人命,可她自己何尝不是害了许多无辜之人。 孝慧皇后、四皇子、蒲柳、景王,甚至还有如今的六皇子。 她恨皇帝,还算有缘由,可是其他人,不也是她复仇的牺牲品。 说得有多好听,不过是为了她一己之私罢了。 景王失去了筹码,原本的计策不可能成功。 束手就擒,也是怕连累到李鱼。 投过来的这一眼,饱含千言万语,李鱼都懂。 琅琊公主命人过来,将景王与皇帝一起押下去。 八皇子主动抱着鱼缸走过去,与景王站在一起。 “再给你一日想清楚,识相的话尽快禅位,否则我亦可以让人顶替你。”琅琊公主对皇帝厉声催促。 皇帝心中一凛。 景王朝皇帝轻轻摇头,琅琊公主虽能易容,伪装成皇帝并不容易,皇族之血她是装不出来的,若是礼亲王、宗室联合起来质疑,琅琊公主的傀儡恐怕会被戳穿,所以才会急需皇帝同意禅位。 不论传位于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有多离谱,从皇帝嘴里说出来,也算是名正言顺。琅琊公主若想堂堂正正上位,唯有如此,皇帝若答应了,被利用完,才是死路一条。 若琅琊公主改主意了,扶另外两位小皇子,极有可能会对皇帝不利,不过她恨皇帝,也恨皇帝血脉,应不至于走这一步。 故而眼下虽都被囚,暂时还是安全的。 这些关键,皇帝都懂,待几人与妃嫔分开,被押入偏殿,侍卫守在外边,皇帝便颓然道:“天池,是朕太意了。” “李鱼问朕后宫有没有外邦之人,朕就想起了梅妃,朕这辈子,也就纳过这一个外邦妃子。朕当时想去梅妃曾住过的落霞宫找寻线索,不料中途遇见张氏,朕一时不察,受张氏所控,更没想到她就是梅妃……” “是她以朕的名义,召你们入宫,意在一网打尽。说到底,亦是朕连累了你。” 皇帝脸上神情凄惨,得知孝慧皇后和四皇子死亡真相,得知景王中毒的缘由,皇帝只恨没一开始就把娄兰斩尽杀绝。 两国本就交恶,娄兰国君曾信誓旦旦要打到皇城,他彼时年轻气盛,怎会任由长安君口吐狂言。 两国交战,若能堂堂正正在沙场上赢他,要他的命,他都无话可说,最后输的是长安君,长安君到皇城献女时,他是真以为一切到此为止了。 谁知献上来的琅琊公主,才是真正恶毒的开始。 他当初没有特别中意过琅琊公主,赐封号也是为了安抚原娄兰的百姓,原本是想当其他妃子一样对待,可是琅琊公主入宫之后,便一心想要刺杀他,他心知这个女人留不得,便毫不留恋地下旨赐死,亦没有去调查,这个女人身后残存的势力。 扪心自问,终究是他太轻敌,敌人也太狡猾了。 皇帝悔不当初,景王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父皇节哀,眼下并非绝境。”景王飞快道,“儿臣斗胆,想向父皇讨一道勤王诏书。” 皇帝:“……” 皇帝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迅速振作起来。 景王提起勤王诏书,皇帝当然明白这是何意,要他写一道诏书并不难,但是诏书须得交到绝对信任之人手中,以此召集皇城守军,攻打皇宫,救出皇帝,一旦落入有心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天池,你……可有把握?”皇帝问道。 “有。”景王斩钉截铁。 皇帝久久注视着这个儿子,在他以为陷入绝境,再无可能翻身时,景王竟依旧从容,皇帝不由自主相信景王,也只有景王能有办法救他了。 “好,朕相信你。”皇帝道。 皇帝从袖中取出一只碧玉匣,这匣子仅手指长,里边空无一物,想来也是此物还能被留在皇帝身边的原因。 皇帝直接将玉匣丢在地上,摔得粉碎。 在一地碎玉中,露出了原本嵌在玉中的半块铁牌,铁牌上篆刻着老虎猛兽。 这是…… 景王一怔。 “这是朕的虎符。可与守城将军处的虎符对上,调动守军。此物藏得巧,可笑琅琊公主命人搜遍朕身,也没找出来。” 皇帝笑了笑,将虎符递给景王。 “有此符,便可勤王。” 景王点点头,慎重接过来。 皇帝好奇道:“乾清宫已在那个女人掌控之中,守卫森严,你要如何将此符送出去?” 景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鱼缸里,拿着虎符走向鱼缸。 李鱼与他早有感应,已仰着鱼头,焦急地等着了。 “小鱼……” 景王蹲下身来。 李鱼朝虎符的方向吐了一个泡泡,他知道,只有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带着虎符去搬救兵。 “给鱼吧,一定没问题!”李鱼神清气爽摇尾巴请战。 景王确有此意,却没有马上交出虎符,而是将手指浸入水中,温柔地摸过鱼脊,李鱼舒服地尾巴尖都在抖,被rua了背不够,还翻了个身,肚皮朝上,也让景王mo鱼的肚子。 这里面有小棉袄,虽然还摸不出来嘿嘿嘿! 景王停了停,不舍地抚上鱼肚。 “不会有事的!”李鱼知道他内心亦在煎熬,连忙用尾巴勾紧他手指,自己急吼吼用嘴去拱虎符。 景王终于点头,寻了块缎子,将虎符绑在鱼身上。 “天池,你是要让这条鱼去送?”皇帝惊呆。 竟让鱼送虎符,这也太…… “父皇,相信他便是相信我。”景王道。 皇帝见景王神色凝重,绝不会是在开玩笑,且景王的鱼很通人性,会打六皇子的脸,他方才亦见识过了。 钦天监和了空都夸过这条鱼,这条鱼应是有福的。 皇帝说服了自己,接受景王安排。 乾清宫偏殿有一处水池,正通殿外,人过不去,但是鱼却可以。 景王将李鱼抱起来,动作轻柔地放入水中,李鱼入了水,朝景王远远飞了个吻,一甩尾巴,飞快地游走了。 离开众人的视野,李鱼便将背上的虎符收入空间。 这么宝贵的东西,快递鱼一定会藏好送到! 第133章 李鱼在深一些的水里飞快地游动, 极偶尔才会接近水面, 看一看目前的位置。 水里很安全, 来往巡逻的侍卫一波接着一波,但都不会注意到身边的河水里、池子里,有一条藏了虎符的鱼,与他们擦肩而过。 李鱼原是取消人形变成鱼的, 目的就是为了替景王通风报信, 但因六皇子突然出现, 被意外带到了乾清宫。如今运送虎符,也算是圆了他的心愿,令他派上了用场。 这一路若能直接从水里游出皇宫, 自是最好,若不能…… 他创造条件也要能, 景王、皇帝、还有乾清宫一干人等都指望着他呢, 虎符在他手里,一定不辱使命! 李鱼一刻不停游动着,不知过去多久, 也忘了换过多少条水道, 最后游到与宫门一墙之隔的一条小河里。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一路上无人发现, 偏就在此时, 有一队轮值撤换下来的侍卫, 无所事事盯着狭窄的河道, 有说有笑。 李鱼的速度逐渐放缓。 能出宫的水路, 只有这一条了,难道要他当着这一队侍卫的面游过去? 若他还是小黑鱼,必不会担心被发现,可他已是一条银里带金的锦鲤了,鱼身颜色在水中,还是相当明显的。 尤其是要当着侍卫的面游过去,这些侍卫不知为何都在看着水面,万一他被捉住,可就前功尽弃了。 谨慎起见,李鱼先找了一处有水草的地方停下来,想等这些侍卫走开之后再冲,可是等了又等,这队侍卫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鱼有些心急,忽然他听见喵呜一声低呼,一只白猫轻快地朝他跑来。 李鱼吓了一跳,难道他竟被猫发现了? 他如今一身坚硬的鱼鳞,并不怕猫,可不能在这时候与猫起冲突,李鱼正想要再藏得低一些,白猫忽然掉头,往侍卫们的方向疾奔过去。 “喵呜!!”白猫一声大叫,将侍卫的注意全都吸引过来。 李鱼:? 众侍卫:??? 白猫冲进侍卫堆里,狠狠撞了其中一名侍卫的腿,并且挠了这侍卫一爪子,趁着侍卫呼痛,猫叼走了对方不慎落下的钱袋子,侍卫被撞被挠还丢了钱,立刻大叫着,追这只惹祸的猫去了。 剩下几名侍卫哈哈大笑,同僚被不知打哪儿来的野猫欺负了,总不能不帮,他们也跟着陆续追赶上去,离开了原本待着的河道。 安全了吗? 李鱼沉住气等了一会儿,确定真没人了才游过去。 离开宫墙前,他朝猫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是只白猫,可是身上脏兮兮的,已接近灰了,且身形不复猫主子时期的壮硕,唯独一双眸子,依旧像宝石一样闪亮。 ……谢了,飘雪,李鱼心声。 他总算明白“共江山”为何在他帮助飘雪之后刷新了。 以为这主线与飘雪不会有一毛钱关系,飘雪就以实力证明,其实是有一袋钱的关系。 动物虽不是人,但它们也会知恩图报。 李鱼如利箭般游出了皇宫。 下一站,他果断决定去承恩公府。 孩子们和王喜就在承恩公府,承恩公一家子都是值得信赖的,只要他把虎符交到他们手里,并且让他们得知皇宫中发生的事,他们一定会去找守军,带领军队入宫救驾! 李鱼曾去过承恩公府几次,对承恩公府附近的环境很熟了,可是水路过去却是头一遭。 宫里出来的河流,并不经过承恩公府,承恩公府附近倒是有另一条河,可是两条道并不交汇,李鱼游了几次,反而离承恩公府越来越远。 看来得换路线了。 李鱼跃到岸上,接连蹦跶了几下,鱼尾虽能短暂滑行,可是太慢了,只怕还没等他跳到另一条河里,就呼吸不过来了! 若是人形,大步跑过去就好。 可他的变人技能已取消,今日不能再用…… 还是虎符要紧,李鱼几乎没怎么考虑,便点了变身鱼人。 他一直很少用这个技能,鱼人也会有呼吸不过来的危险,且脸太丑,play起来不若人鱼尽兴,可是架不住拥有人的腿,跑得飞快,这时他也顾不得太多了。 李鱼从空间拿了件衣裳,兜头裹住上半身,在呼吸不过来之前,没命地奔跑。 天色已晚,李鱼不怎么看得清,不小心就撞到几个行人。 实在对不起啦! 李鱼说不了话,只用胖胖短短的鱼鳍挥了挥。 不小心瞥见大半个鱼头的路人一下子呆滞了:怎么回事,怎么好似看见了一条鱼……鱼跑过去了……鱼……原来有腿,是用跑的吗! 李鱼不消片刻已跑到另一条小河前,一个猛子扎下去,恢复鱼形,继续冲冲冲。 他终于游到了承恩公府,这水流亦通向府内,李鱼毫不迟疑就冲了进去。 承恩公府灯火通明,李鱼在一个莲花池里着急地游动。 他不知叶清欢、老承恩公身在何处。 忽然,他听见了一连串狗叫,眼睛一亮。 是雄风!李鱼发现还有希望。 雄风不多时甩着尾巴跑过来,嘴里叼着一只孩童玩的皮球。 忽然,它停了下来,使劲在空中嗅了嗅,然后朝着李鱼待的荷花池狂奔。 “雄风!” 李鱼从水里一举跃到池子边上,响亮地甩甩鱼尾,给雄风听见。 雄风兴奋地汪汪叫,先跑过来围着李鱼绕了一圈,用鼻子尖捅了捅李鱼,确认是他的老朋友鱼。 李鱼道:“快去把你家主人找出来!” 雄风听不懂鱼语,仍是围着鱼在跑,在叫。 幸好它叫得很大声,被在附近的叶清欢听见,叶清欢觉得他的爱犬似乎兴奋过头了,百忙之中过来看一眼。 远远的一瞥,他就见到皮球被丢在地上,雄风正在荷花池边不住徘徊、叫唤,叶清欢却没发现有何异样,正要俯身把宝贝女儿的小皮球捡走。 李鱼不可能让叶清欢就这样走掉,人形,鱼人都用过了,李鱼一鼓作气变成了人鱼,大叫一声:“叶清欢!!” 叶清欢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转身只见荷花池里立着一个人影。 李鱼大半个身体浸在水里,匆忙穿了衣裳,把人鱼尾巴藏在荷花深处。 “李公子……表嫂?”叶清欢试探着走过来。 李鱼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连忙点头:“是我。” “你怎会出现在此地……天池呢?”叶清欢问。 王喜说景王与景王妃入宫了,消息不明,他家正着急呢,景王妃竟突然在他家荷花池里冒出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叶清欢,也许你会觉得奇怪,但是这都不重要。” 李鱼深吸一口气,从空间把虎符取出来,捧在手心里。 “我有一件非常、非常要紧的事情托付给你。” 鱼鱼快递,终于赶到终点了! 李鱼向叶清欢道出实情,叶清欢立刻攥紧虎符。 “你放心,我马上去找爷爷他们,一定不负所托,会尽快将皇上他们救出来。” 李鱼点点头,叶清欢紧跑了两步又回头不解地看他一眼。 “你……一直待在水里,没事吧?”叶清欢偶尔还是很敏感的,他能觉出李鱼似乎很不一样。 可是此刻宫中情势危急,亦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些了。 “我很好,没什么,你快去救殿下!”李鱼催他快些离开。 叶世子会意,离开之前,李鱼又改口道:“可否帮我一个忙,能不能暂时别让人靠近?” 叶清欢再度疑惑地看向李鱼。 他几乎能确定李鱼执着地待在荷花池里,必定是在掩盖什么秘密。 但就算有秘密又如何,李鱼是景王之妻,亦是他的朋友,他会帮忙守护。 “我答应你,不会让人靠近。”叶清欢挺直了后背,朗朗道,“不过我会把孩子们送过来,你应当很想见他们。” “好……” 李鱼确实也想孩子们了,承恩公府是安全的,叶清欢走后,李鱼精神便松懈下来。 他原是打算在荷花池里小憩一会儿,边等孩子们,一整天快过去了,他很期待能重新变回人形的那一刻。 可是没多久,他便睡着了。 毕竟是一条怀孕鱼,哪怕鱼身将小棉袄保护得很好,他也会感到疲累。 再醒过来,李鱼发现前面多了四座小“山包”。 几个宝屁屁对着他排排坐,从最左边的笔直,到最右的歪七扭八。 这几只到底在干吗,鱼爹好奇中。 孩子们不可能一直保持安静,坚持不到一会儿,李鱼就听见他们在轻声交谈。 二宝、三宝愁得很:“爹爹还不醒。” 四宝摇头:“爹爹还在睡。” 大宝忙着要他们小点声:“闭嘴,安静,照顾爹。” 李鱼:“……” 被孩子们照顾的鱼爹有些感动,真是辛苦这几只鱼崽了。 变人技能经过一整天,已可再使用,李鱼赶紧变成人,重重地咳了一嗓子,鱼崽们闻声纷纷回头,惊喜地叫着“爹”。 李鱼走到岸上,把孩子们紧紧搂在怀里。 共江山有何大不了,有这样可爱的孩子,他一定会保护他们的家! 事不宜迟,得赶紧去救老攻了! 第134章 李鱼接连在水里变来变去, 衣裳几乎都湿了。 出了荷花池,他领着孩子们走到最近的游廊, 发现雄风在守着,看见李鱼来了,高兴地朝他直摇尾巴。 雄风带路,引李鱼去了不远处一间屋子,屋子里放了许多干净衣物, 并没有旁人。李鱼知道这是叶清欢的安排,心里十分感激, 赶紧把衣裳换好。 这屋子有两扇门,李鱼从与来时不同的另一扇门走出去, 很快便有下人来领他去见老承恩公。 叶骞已把礼亲王请了过来, 礼亲王之前觉得老承恩公想太多, 不欲贸然入宫, 可是亲眼见到叶清欢手中的虎符,礼亲王就知道, 情况是真的不妙了。 礼亲王将虎符翻来覆去地核查。 “这虎符, 你从何处得来?”礼亲王问。 李鱼道:“是皇上打碎了一只玉匣之后拿出来的。” 礼亲王原就是要确认虎符收藏之地,由此判断李鱼之言。 看来李鱼并未说谎。 礼亲王要李鱼再说一遍乾清宫内的详情。 李鱼配合着说了, 涉及到琅琊公主, 礼亲王几次询问, 这位外邦公主藏在后宫多年, 还伪装成了另一个人, 礼亲王震惊之余当然要问清楚, 李鱼也理解,将自己听到见到的全都和盘托出。 礼亲王又问:“琅琊公主既守住了乾清宫,你是如何将虎符送出的?” 这是礼亲王觉得疑惑之处,涉及到皇帝安危,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李鱼一愣,这他要如何说? 李鱼想了想道:“殿下养了条鱼,他把虎符藏在鱼……鱼缸假山里,然后寻了个借口,把鱼缸送给了我。我原本待在千秋殿,并未与他在一处,千秋殿守卫不若乾清宫严密,可能他们觉得我没有威胁,我寻到虎符之后,便偷偷溜出来送信。” 李鱼这说法算是勉强圆上了,细想之下还是漏洞百出,礼亲王还想再多问一问,叶清欢抢着为李鱼开脱:“他送虎符已冒了很大的危险,着急之余未必事事都能记得清,何必再紧追着不放,救驾要紧,还是先布置一下行动吧。” 李鱼感激地看了叶清欢一眼。 礼亲王深以为然,马上与承恩公带着虎符去守城将军处调兵,叶清欢负责将府里人手集中起来,支援守军,叶骞年纪大,腿脚不便,亲自坐镇承恩公府指挥。 李鱼肯定要参与救老攻的行动,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仍是把几个孩子托付给王喜照顾。 大宝穿着小骑服,拿了小弹弓,迈开小短腿,摇摇晃晃走出来,扒住李鱼裤腿。 “大宝,救爷爷。”大宝坚定道。 李鱼眼睛有些湿了,把大宝抱起来,蹭了蹭孩子柔嫩的脸颊。 “大宝乖。”李鱼温声安慰,“爷爷一定很快就没事了。” 李鱼重新把大宝送回王喜处,从大宝穿的鼓鼓囊囊小骑装,他想起一件事,又去找了叶清欢。 “你要我们都穿上厚实的铠甲,带上头盔和盾牌?”叶清欢吃了一惊。 攻打皇宫十分紧急,若刻意准备这些就怕来不及,且铠甲多是守军才会有,府里侍卫多半是没有的。 李鱼比划着解释道:“琅琊公主的人,身上会有一种水液冒出来,沾上会令人……” 他不知腐蚀在古代要如何说,想了想道:“沾上会令人全身溃烂而死,十分厉害,我曾亲眼见过,千万要小心。” ……原来如此。叶清欢自幼就受亲爹教导,死固然不惧,但是能小心还是尽量要小心的,命人将这消息传给守军,府中侍卫皆持盾,有甲衣则穿甲衣,没有甲衣就穿上厚实的棉袄,裸露在外的部位必得裹上厚厚的纱布,遇见叛党多用弓箭射杀。 叶清欢自己有金丝甲,老承恩公也有一身,临行前寻出来送给了李鱼,李鱼千恩万谢之后穿上,各处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叶清欢最后抱了抱摇篮中无忧无虑的女儿。回首,他的妻子金绝公主红着眼睛望着他,叶清欢一度以为她要拦他,谁知公主哽咽着道:“路上小心,早些回府。” 叶清欢胸膛一热,用力点了点头。 公主如此深明大义,他把原本想好的诸多安慰都咽了下去。 “你别担心,去去就回。” 叶清欢相信,他们两个一定很快就能见面。 礼亲王与承恩公,还有守城的虎威将军,一起带领皇城守军浩浩荡荡赶往皇宫。 到了宫门处,虎威将军亮出两个半块、严丝合缝的虎符,见虎符者,如见皇帝,守门侍卫纷纷下跪行礼。 有企图不轨的,虎威将军下令当场击杀,琅琊公主耗时十来年,才在宫中培养起娄兰的势力,因她真正的身份见不得光,这股势力虽是精锐,人数却不多,能够攻陷乾清宫靠的是奇袭,以及到处假传圣旨,宫中侍卫多是听从皇命,一见到虎符,立刻便停止抵抗,守军一路势如破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李鱼还不大会骑马,叶清欢找了匹矮矮的小毛驴,让李鱼骑着,左右还安排了一队侍卫保护。 麻溜甩起小皮鞭的李鱼: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安全的鱼了。 叛军攻过来时,叶清欢带着承恩公府的侍卫与之周旋,恰好就有几名投奔了娄兰势力的士兵,围住了叶清欢。 叶清欢论武力并不比景王差,以剑相挡,不多时反击,砍伤了其中一个,这士兵假装不敌,竟往身上扎刀子,朝着叶清欢猛扑过来。 李鱼太熟悉这波操作了,忙道:“小心!” 叶清欢举起盾牌,挡在胸前,将这人喷出来的“化尸水”全都拦住,这些水液穿不透厚实的盾牌,叶清欢毫发无伤。 侍卫们纷纷效法,若是遇见水液,马上便以盾牌抵挡,即便如此,亦有不慎沾染到些许的,因他们全都穿着厚衣,立刻换衣,并不会被“化尸水”伤到。 再遇见娄兰人,叶清欢直接挽弓射箭,不让他们有使阴招的时间。 娄兰人战场上的绝招被彻底压制,很快守军来到了乾清宫外。 琅琊公主没料到援军竟来得如此之快,而她要皇帝同意禅位,皇帝说要考虑,几个时辰之后,依旧答复她还是要考虑。 琅琊公主真恨不得杀了皇帝,可是又不能。 皇帝一死,这江山终究还是落到皇子皇孙手里,她这些年的筹谋,岂能为他人做嫁衣? 得知皇城守军攻入皇宫,领队是哪些人时,琅琊公主面色阴沉下来。 她命手下将皇帝、景王,两位小皇子押出乾清宫。 若她不能得到这江山,她就让皇帝一脉都死绝! 礼亲王、承恩公赶到时,琅琊公主公然以皇帝之命威胁,疯狂叫嚣道:“若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让皇帝死无全尸!” 礼亲王顾忌皇帝安危,守军就在乾清宫外,不敢入殿,双方弓箭手交战,又阵亡了一批兵士。 琅琊公主部下之数远不及守军,很快,仅有的几位弓箭手也相继折损。 琅琊公主拔出随身宝剑,砍向皇帝,欲与皇帝同归于尽。 说是迟那时快,景王挡在皇帝面前,反手亮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挑开琅琊公主的剑,直取她咽喉。 琅琊公主花容失色,“你、你不是已没有武器了?” 景王的佩剑早在入宫前就被卸下,藏在靴中的匕首也缴了,所以她才放心将景王与皇帝关在一处,可是景王何处又来一把武器? 景王淡淡一笑:“我原就有一把匕首防身,临来之前,王妃又给了我一把。” 若不先缴一次械,如何能让琅琊公主放松警惕,如何能接近得了皇帝、得到虎符? 景王在假装弃匕首之时,就已想好了制敌之策。 琅琊公主放声大笑,叶清欢见皇帝已脱困,抓紧时机,向琅琊公主射出一箭。 景王匕首亦在同一时刻袭来,琅琊公主腹背受敌,若是躲开箭就躲不开匕首,反之亦然。 琅琊公主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躲开箭矢,迎头撞上景王的匕首。 “来不及杀皇帝了,来不及了,那就杀了早就该死的景王……”琅琊公主喃喃道。 “我们娄兰人,平时会将最厉害的‘招数’藏在体内,雪乌子算什么,娄兰最厉害的毒,名唤‘灭迹’……” 她绝望又凄惨地笑着,忽然用剑扎破藏在体内的机关,迸射出几柱水液。 “天池——!” 李鱼离得远,被叶清欢的人牢牢围住,跑不过去,只能纵声高呼。 琅琊公主动作极快,然而景王时时提防着她,见她持剑似要自刎,景王知道是计,不为所动,飞起一脚,将一旁的案几踢过来,正将随之而来的“化尸水”——灭迹之毒悉数挡住! 琅琊公主不敢相信,娄兰人引以为傲的招数就这样没用了。 景王紧接着用匕首送了她一程。 琅琊公主临死前,仍以充满怨恨的目光盯住皇帝,嘴里是只有她能听见的咒骂。 很快,她就在灭迹的作用下,彻底消失了。 守军攻破乾清宫,歼灭了娄兰余孽,一串太医争先恐后涌过来,替皇帝把脉。 被守军从附近宫苑解救出来、已关押了一段日子的罗总管,跑来给皇帝磕头请安,又哭又笑。 景王逆着人潮,不断找寻熟悉的身影。 他方才匆匆一瞥,似乎见到了李鱼,也听见了李鱼的声音,可是收拾完琅琊公主,人也多了起来,怎样都没找到。 景王继续不懈找寻。 有几个侍卫发现了他,给他让了一条道出来,景王看见一头驴不耐烦地绕着圈子,驴背上坐着一人,正是李鱼。 “天池,你来啦?快帮帮我,这驴停不下来了。” 发现小皮鞭挥起,驴就不肯停的李鱼:“……” 景王看着他急得抓耳挠腮,也忍不住微笑。 小鱼不会骑马,看来骑驴也不大行。 第135章 李鱼也不知这驴为何就停不下来, 本来战胜了隐藏大boss,他想飞扑进老攻怀里,来个爱的八爪鱼,可是这驴关键时刻太掉链子了! 感觉叶清欢给他找了头爱拉磨的驴,一转就停不下来了! 李鱼:啊啊啊我要下去! 可他人形不敢乱跳,肚子里还有小棉袄, 鱼身有保护, 人形可没有。 景王出神地看了这条鱼一会儿,走上前去,奇怪的是李鱼嚷嚷了多少次要下去,驴鸟都不鸟背上之人, 一个劲转圈,然而景王一来, 驴就很玄幻地停了。 没办法, 可能暴君男主气场,连驴都感觉到了。 景王攥住缰绳, 笑着道:“小鱼, 累不累?” 这场仗叶清欢比较累, 奔东奔西,流血流汗, 李鱼全程连跑都没自己跑,哪里谈得上累。 他想说其实一点都不累, 可是与景王黑沉沉的眸子对上, 喉咙就哽得厉害。 “我……还好。” 李鱼咬了咬唇, 不知怎么就改了口,老攻近在眼前,嘤嘤,好想抱!可是这个驴…… 虽然驴停了,他还是有点下不去。 景王眼里盛满了疼惜,小鱼说还好,那就是很累、太累了。 景王恨不得把这条鱼揣进袖子里,可是身在皇宫,能做的还是太少了。 景王笑了笑,没再说话,一掀衣摆坐到李鱼身后,从后边小心地搂住李鱼。 “回家吧。”景王道。 李鱼喜欢把景王府说成是家,景王一来二去被带的,也爱说家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比最早能说话好一些了,虽然还在恢复期,真要如同龄人一般,却不太可能。 但就是这般声音钻进耳朵里,酥酥麻麻的,最令李鱼受不了。景王虽能说话了,但他本身就不是爱聒噪的性子,一来要保密,二来他也习惯了沉默,除非李鱼要他练习,景王自己很少主动说,因一次床榻运动,发现小鱼对他如今的声音很敏感,景王就开始有意无意,专挑那种时候在李鱼耳边轻语。 对鱼来说,真是要螺旋升天做神仙的感受了! 李鱼面上一红,老攻的声音和yao部传来的触感都让他蠢蠢欲动。 bao上了! 鱼脑子瞬间就被有颜色的废料占领,李鱼不得不轻咳一声:“你、你和我骑这个没关系吗?” 一般王都是骑马的,骑驴有损王的威严。 且李鱼严重怀疑,一头驴能驼动他们两个吗? 景王连脸都可以不要,无所谓王的威严,在李鱼身后坐下来,伸手搂抱住李鱼,脸就埋在李鱼肩上,深深嗅闻着,这就是他的回答。 老攻都这样了,李鱼哪还有心思管别的,万一驴子不争气,可不是他的错。 李鱼抖着手挥了下小皮鞭,驴动了,载着两个人,稳稳当当往前跑。 中途遇见叶清欢,叶世子望着矮驴背上挨着坐的两人,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他是按李鱼身形挑的驴,这驴李鱼骑正合适,景王一人高马大的汉子,竟缩在李鱼背后,也骑驴,这也太…… 世子爷觉得这驴太不容易,也觉得紧紧抱着的两人,有些辣眼睛。 “叶清欢,我们回去啦!”李鱼高兴地朝叶世子摆了摆手。 叶清欢回神:“你们……” 竟这样就回了? “孩子要怎么办?” 李鱼:! 李鱼一拍脑袋,最近真是色令智昏,有了老攻差点就忘了儿子! 身心立刻被儿子攻占的李鱼正要掉头,和叶清欢一同回去承恩公府接孩子,景王轻轻哼笑了一声。 “告知王喜,把孩子送回来。”景王迅速道。 叶清欢:“……” 叶世子对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别人,叶世子心里直犯嘀咕,这是谁,为何突然就对着世子爷发号施令? 李鱼很快接受到了来自叶清欢的困惑,含笑指了指身后之人。 叶清欢:! 叶世子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方才竟是景王在说话?! “天池,你能说话了?”叶清欢又惊又喜。 因原先皇帝之意,景王能说话不可对其他人透露,也就皇帝、李鱼几个知晓,且距离解毒实际也没过去多久,景王处还未寻到恰当时机,透露给承恩公府,就出了琅琊公主这档子事,如今娄兰势力已灭,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景王坐直了,慎重点了点头。 李鱼在承恩公府时,只说了琅琊公主给景王下毒,害景王生下来就无法说话,并未来及说景王已痊愈,如今赶紧替景王把解毒一事补充交代了。 叶清欢策马,高兴地狂奔了两圈,心想若是他爹、他爷爷得知,会开心成什么样子啊。 虽然景王又拿他当传话筒,叶世子内心有些别扭,可他也不是没当过,多一次又何妨! 叶清欢骑在马上,一上头比李鱼景王跑得还要快。 恍恍惚惚就听见李鱼在朝景王抱怨。 “天池,承恩公府的荷花池真的好小啊……” 叶清欢:??? 李鱼说的是实话,因这荷花池,人鱼形态抻直了,差不多就能触到底。比不上景王府的大池子,可以随意游来游去。 李鱼不过随口一说,景王亦很随意地记了。 而后便派了工匠去承恩公府,帮着把荷花池稍微修了修。 李鱼嘴上说着不累,可是回到府里,已靠在景王怀里呼呼大睡。 他虽没怎么奔波了,可是精神彻底松懈下来,又被喜欢之人抱在怀里,特别容易疲倦。 景王蹑手蹑脚抱着李鱼下来,驴浑身一松快,正要奋力嚎两声,景王一记凌厉的眼刀过去,驴立刻住了嘴,由景王府下人牵着,去了马厩。 景王抱李鱼进了屋,把李鱼放在榻上,从头到脚看了几遍,确认真的没有一点问题,才放心地把李鱼塞进天青色镶绿边的锦被里,自己也躺下来,搂住这条鱼。 让小鱼去送虎符,实属迫不得已,景王心中很是愧疚,若小鱼和腹中的孩子有一点闪失,景王绝对会毫不犹豫给自己一刀。 幸好,小鱼和孩子都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景王抱着这条鱼,很难想象在乾清宫的前一夜,自己是如何魂不守舍地度过的。 去往承恩公府送信的鱼,一定遇见了不少危险。 留在乾清宫的他,内心亦充满了矛盾与煎熬。 李鱼在睡梦中哼哼了两声,原本侧卧的姿势,似乎不太舒服,很想改卧为趴,景王记得太医说过,怀孕不能趴着睡,便让这条鱼尽量挨着自己。 李鱼手脚chan在他身上,都有地方安放了,这才舒服地继续往下睡。 睡饱清醒过来,鱼一时还没反应自己是在鱼缸里还是在荷花池里。 直到对上老攻的睡颜,才想起他们又一起度过了一道难关。 真好,这一次他意志坚定,没有受任何诱骗,还帮了很大的忙,比起在西陲时进步了不少。 过了这一关,景王登上龙位应当就不会有阻碍了。 李鱼望着老攻英俊的侧脸,越看越欢喜,凑上去偷了个吻,顺便把缠在景王身上的胳膊腿拿下来。 琅琊公主之乱已平,“共江山”会不会已经完成了呀? 李鱼瞅准这空档进入系统,发现任务仍是执行中。 难道这样都还不算完成? 可系统因为这场叛乱,确实是给过提醒的,莫非是因为反派若是成功夺位,“与暴君共江山”的“江山”就飞了,所以系统才会有明显的反应? 看来完成任务还是要等到景王登基再说了,李鱼并不着急。 他又快速通过“鱼崽状态”看了看几个宝,孩子们已都回来了,因他和景王在休息,王喜不愿打扰,自行带小主子们在府里玩,四个宝正在和王公公捉迷藏呢。 李鱼会心一笑,离开系统。 清醒过来发现手脚才和景王分开,又缠了上去。 李鱼:? 记得他进系统之后,好像只挺尸,不黏人呀,难道这也会梦游? 不对,李鱼发现其实是景王搂住了他,使得他们两个,挨得很近。 原来黏人的是景王,还是挺可爱的嘛。 李鱼笑着亲了老攻一下,想捏住对方的鼻子,等他用嘴呼吸的时候,再施展鱼鱼舌吻大法。 然而计划是完美的,现实却是,他才把手指怼人脸上,景王紧闭的眸子就睁开了。 李鱼:“…………”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打算做坏事! 手忙脚乱的鱼被一眼看穿,qin了个七荤八素。 孩子们安顿好了,他们又都在卧房里,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李鱼自从得知怀孕就一直素着,这会儿想得很,几乎是明示一般扯了扯景王的衣带。 两人离得近,彼此有何变化,一清二楚。 景王瞥向他平坦的小腹,想起以前曾询问过太医,道是怀孕初期不可行房,景王虽有欲念,还是知道要克制。 “不会有事的。”李鱼想吃肉,尽力劝他道,“‘她’并不脆弱。我游了泳,还骑了驴……只、只要慢一些,应当不要紧。” 李鱼存心勾搭,临阵又有些害羞,摩挲着被角,红着脸道:“我虽骑驴骑马不怎么行,但是骑……还是很在行的。” 他飞快地瞟了景王一眼,中间的字说得既轻又快,景王耳力不错,还是全都听见了。 为了证实自己很行,李鱼特地换了个应景的姿势。 小色鱼低垂着眼睛,睫羽犹如蝶翼,紧张地微颤,脸颊滚烫,耳根粉红,可爱又可口。 景王目光沉沉,直起身来,亲qin这个宝贝,哑着嗓子道:“那,就试一试吧。” 第136章 琅琊公主之乱已被平定, 因琅琊公主本人已被“化尸水”化去, 注定只能由她的亲人们, 来承受皇帝的怒火。 已老迈的长安君, 琅琊公主之父, 在乾清宫金砖上跪了一天一夜,腰都直不起来,最终晕倒。 他送女入宫原是为了保全娄兰人, 也想让心高气傲的女儿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可是没想到琅琊公主竟曲解了他的意思, 不仅害死孝慧皇后和四皇子,还妄图颠覆皇帝的江山。 琅琊公主以前就曾刺杀过皇帝,害所有娄兰皇族入了奴籍。这一次的罪过, 恐怕拿他的命来抵也抵不上。 皇帝处死了琅琊公主所有部下, 对于其他娄兰皇族,皇帝并没有赶尽杀绝, 而是将他们全都遣去给孝慧皇后还有四皇子守陵,子子孙孙永世赎罪。 皇帝亦给英年早逝的大皇子、四皇子封了王。 对于受了琅琊公主胁迫,依旧暗中给他们留下线索、令景王最终获救的乳娘蒲柳,皇帝给予厚葬。 琅琊公主身边有一名会武的内侍,负隅顽抗被御前侍卫斩杀,这名内侍最后被发现, 亦用了易容术, 但这人本身的长相也是平平无奇, 叫人奇怪这样的人为何要易容。 消息经由罗总管辗转传到李鱼耳朵里, 李鱼问清楚了那人相貌,不由想起了胁迫蒲柳吃毒药的内侍,那内侍也是一直找不到人,既然琅琊公主才是主谋,那记忆中的这名内侍,估计也算是找到了。 琅琊公主打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也给皇帝敲响了警钟,宫中并非祥和之地。为了将渗入宫中的娄兰势力彻底驱逐,皇帝将宫中诸人的身份都查了个遍。 这一查,相继查出了不少旧事,皇帝少不得整顿了一番。 整顿完之后,皇帝本就晦涩的心情愈发不佳。 孝慧皇后和四皇子虽为琅琊公主所害,可是因却在他,皇帝只要想到自己当初若是做了截然不同的决定,或许再提防一些、细致一些,孝慧皇后和四皇子就都不会死。 可是这个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也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妻儿。 一连几日,皇帝都辍朝,萎靡不振,亦无心后宫。 罗总管没办法,只好悄悄来景王府搬救兵。 他在御前最清楚,皇帝心情不好时,小世子出马最有效,这次最好把四个孩子全都请过去。 李鱼明白罗总管的难处,皇帝不能总是困在对自己的责备当中,许多军国大事还需皇帝处置,是得让皇帝尽快恢复。 然而皇帝若是颓废下去,景王也许就能快些上位。 可是李鱼私心,并不希望景王去走这样的“捷径”。 景王与皇帝的关系已远好于从前,他是真心希望,这对原本很生疏的父子,能走到正轨上来。 景王也同意。 罗总管一来,景王便毫不犹豫点了头。 李鱼与他四目相对,瞬间也明白了景王的意思。 比起那个位置,景王更想维系与皇帝间得来不易的亲情。 太好了,不愧是鱼看中的男人! 就算设定是暴君,也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李鱼很替老攻骄傲,这会儿若是有鱼尾巴,肯定高高翘起来了。 很快,李鱼便与景王带着几个孩子入宫探望皇帝。 还真别说,皇帝一听见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唇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 大宝粉团似的小拳头里包了一颗糖果,跌跌撞撞跑向皇帝。 这是鱼崽兄弟最近找到的与桃花饼一样好吃的东西,大宝急于和皇帝爷爷分享。 “爷爷,吃糖。”大宝把糖果放进皇帝手掌心,还慎重地拍了拍皇帝的手。 二宝三宝四宝也把手手伸出来,张开,一人一颗糖——呃,贪吃二宝是半颗。 “吃糖糖,开心心。”孩子们七嘴八舌道。 这原是乳娘秦氏给少爷们喂糖时顺口说的,大宝记性好,听了一遍就会说了,还教会了三个弟弟。 皇帝抱着四个宝,老泪纵横,虽然孩子们献的糖果上疑似沾了不少口水,皇帝最后还是把糖果都吃掉了。 过去虽然不堪回首,他还有几个小孙孙,为了孩子们,他也得振作起来。 “天池,多亏你了。”皇帝笑着道。 “对了,你的鱼宠,为何没带来?” 皇帝情绪眼看着平和了许多,见到景王,就想起琅琊公主之乱,力挽狂澜的一班忠臣。 景王、礼亲王、虎威将军、叶清欢、承恩公……皇帝那日狼狈归狼狈,但都看在眼里。 还有景王妃,虽不会骑马,骑着驴赶过来救驾,各个都是好样的。 皇帝决定下旨褒奖众人。 当然,送虎符的鱼也不能忘了。 皇帝认为这鱼很机灵,记得景王亦很喜欢这鱼,此次入宫却没瞧见,皇帝发现了,于是特意询问景王。 景王:“……” 景王与李鱼笑着对视,含混道鱼在府里。 这鱼也是有功之臣,皇帝没觉得有何不妥,鱼虽没来,赏还是要赏的。 赏赏赏从不吝啬的皇帝笑着道:“朕就封这条鱼为‘天下第一鱼’吧。” 李鱼:“…………” 天下第一鱼?? 李鱼心里默念了几遍,景王含笑看着他,只觉这个名号配小鱼再合适不过。 李鱼顶着景王赞赏的目光,实在没好意思说,天下第一再加上鱼,仿佛有内味了。 李鱼可是有理有据的。 譬如天下第一羊,是羊肉好吃。 天下第一饺,是饺子好吃。 天下第一鱼不就是……嘘!! 皇帝金口玉言,既封了就不会收回。 李鱼于是心情诡异地成为了第一鱼。 后来有一天,李鱼委婉告诉了景王,景王无语,有句俗话说得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套用在小鱼身上,估计是吃者见吃。 不过这名号这般解倒也没错。 景王舔了舔唇,意味深长道:“鱼的确好吃。” 李鱼:“……” 李鱼心里犯嘀咕,其实景王自从养了鱼之后,就没再吃过鱼了,为何又来鱼好吃一说? 难道景王最近有吃过什么鱼吗? 李鱼忽然反应过来,骑驴骑马不如骑什么在行的鱼,又要红烧了。 皇帝经历了琅琊公主之乱,身体虽未受伤,精神却明显短了。 以前,他能和朝臣讨论一宿的国事,如今,光是听见国事两个字,皇帝就有些头疼。 积压如山的国事,总不能一直不处理。 皇帝目光落在景王身上,景王在他被琅琊公主胁迫时,几次挺身而出,再多的考验也足够了。 他想要一个符合心意的继承人,只有景王最合适,也最完美。 “天池,你既来了,帮朕一个忙吧。”皇帝笑着道。 景王:? 皇帝命罗瑞生把积压的奏折全都拿过来。 皇帝提起朱笔,指了指奏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替朕把奏折批了,朕就立你做太子。” 景王:“……” 李鱼:!!! 李鱼心里有些着急,都到这一步了,论救驾之功,景王封十个太子都够,为何皇帝还要卖关子,让景王批奏折? 这意思,万一批不好,会不会就不立太子啊。 李鱼也担心景王要如何应对。 景王确实想做太子,皇帝的要求,景王不会客套,二话不说就将奏折接过来。 皇帝还是挺欣赏景王这种直截了当的态度的。 罗总管在旁不停擦拭着额角的汗,知晓内情的他并不能说,皇帝连立太子的诏书都提前备好了,这是专门逗景王殿下玩呢。 总觉得皇帝定下太子人选之后,就有点不讲道理。 景王莫名其妙就成了皇帝苦力,早出晚归。 李鱼最近有些孕期反应,开始嗜睡,每日天一擦黑就睡着,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景王被皇帝抓了壮丁,李鱼一天到晚就见不到老攻的身影,总是睡前还没等到老攻,醒来老攻已经走了。 若不是每天晚上手脚都有地方缠,他都要怀疑景王是不是留宿在别处了。 幸好景王不论有多忙,忙得有多晚,都会回家,雷打不动搂着李鱼睡觉。 堆积的奏折终于处理完,皇帝对景王的表现十分满意,就等着景王再说点好话,他就龙心大悦,顺理成章立太子。 然而景王没求太子位,只求皇帝允他早些归家。 景王的态度也很绝,太子之位固然重要,与之相比,他更在意妻儿。 皇帝若封他为太子,他当仁不让。 皇帝若不封,他也不会从皇帝手上抢。 小鱼说过,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到了也拿不住。 皇帝:“……” 皇帝也想起李鱼教子之言,笑着叹气:“为何非要赶回府?” 小两口感情是真的好,皇帝当年与孝慧皇后都没这般黏糊。 景王怕皇帝误会李鱼,斟酌着道:“他……又有了孩子,儿臣心中挂念。” 景王妃又有了?! 皇帝大喜,也顾不得方才那点子小小的遗憾了,赶紧把景王遣走,还派了一串太医去景王府,要他们都听景王号令,不可打扰景王妃休息。 景王回府时,李鱼正仰面躺在院中一张摇椅里,裹着水草绿颜色的被子,直打瞌睡,王公公领着孩子们在玩老鹰捉小鸡。 一旁,兔宠缩成一团,在啃绿油油的菜叶子,两只胖鸭宠结伴在池子里游过,甩了甩翅膀,嘎嘎直叫。 还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李鱼耳朵里充斥着各路动静,恍惚间听见王公公不知与谁在闲聊。 “咱们殿下如今可是王公大臣眼里的香饽饽,听说这些大臣家里,都有年方二八、貌美如花的女儿——各个都想来王府当侧妃呢。” 什么侧妃? 李鱼迷迷糊糊,一听有疑似情敌,一下子就清醒了。 第137章 李鱼刚醒, 太阳穴突突直跳, 脑子还是晕的,定睛一看, 王喜还是在和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 并没有在说话。 他估计是做梦了。 可这个梦十分真实,按景王如今的地位,变得抢手是迟早, 皇帝让景王协助处理政事,某种意义上就是承认了景王的地位。 当年据说快要立太子的二皇子(安侯),也没从皇帝处盼到这般待遇, 更别提一头热的三皇子(平侯)了。 但景王就不一样了, 身为先后唯一在世的嫡皇子, 最令人诟病的哑疾也治愈了, 还有救驾之功, 皇帝有何理由不选景王呢? 大臣们以前站景王或许还要犹豫一下,这会儿就是顺应帝心了。 李鱼曾听王喜念叨过景王如今有多风光。 别的不提, 皇帝已令景王听政, 每日下朝光等着与景王殿下走一条道的官员,几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些官员以前没能巴上景王,多少是形势复杂,如今再不巴, 就是傻子了。 但是景王牢记皇帝的忌讳, 并不与这些人来往。 除了工部侍郎郑经, 景王偶尔与之交谈数句。 因景王曾在工部办差, 郑经乃当时协助之人,有点交情再正常不过。 而其他人若想拍景王马屁,景王冷脸相对,并不容易。 王喜在李鱼面前说主子有多风光,顶多就是替主子扬眉吐气,别的却不敢乱说。 景王忙于政事,照顾李鱼的重任就托付给了王公公,因这一胎是人形生子,景王可以放心告诉王喜,要王喜万事小心,王妃再度有孕,王喜心里高兴得不行,哪敢在李鱼面前嚼这些舌根。 想嫁给景王做侧妃的小姐有没有,必是有的,而且还很多,不过景王本人压根就没理睬过,也没当成个事,王喜自己又怎会去开这个口? 但是李鱼孕期敏感,愣是潜意识自己将危机臆想了出来。 且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古代,男人都是三妻四妾,虽然李鱼对景王本人有几分把握,可是景王上头还有皇帝,万一那些大臣求景王不成,转而去求皇帝,皇帝若心血来潮给景王来几个天降,还真不好推脱,难道他要上演鲤鱼精手撕狐狸精的戏码吗! 这不行,老攻必须是他一个人的! 李鱼蹭地站起来,以前睡觉醒了,可能还要再打个盹,这会儿已没心思继续睡了,起身就要去寻景王,恰巧景王带了几位太医回府。 这几位太医都是皇帝指的产科圣手,李鱼平时不太接触,乍一见没能认出来,方才的梦已令他的脑子有些混乱,就以为是这些人拦着景王要嫁女,李鱼傻眼了,酸不溜丢道:“你都把人给带回来了?” 他以为景王一定会立场坚定地说不,不管对方是保媒拉纤的老头子还是貌美优雅的贵族小姐,皆是不理不睬,可是就这?景王都快把人带到他眼皮底下了好吗! 莫非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是真的? 媳妇突然就悲愤起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脸懵逼的景王:? 饶是景王智商在线也不知这条鱼脑子究竟歪到何处去了,不过景王有些小经验,一般听不懂小鱼之言,顺着总没错,且太医是来给小鱼诊脉的,景王于是点点头。 李鱼瞬间气成了河豚,指着他的鼻子伤心质问:“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要把他们的女儿接进府了?” 众太医:“……” 太医们齐齐被一口巨锅砸中,一位太医抖着唇道:“王妃,老臣……的女儿才三岁。” 另一位太医弱弱道:“王妃,老臣女儿已是三个孩子的娘了。” 李鱼:“……” 李鱼惊觉自己似乎弄错了,仔细一瞧,这些“大臣”有几个拎着小……药箱,噢,原来竟都是太医! 因这个世界太医也是官,也有品阶,和朝臣一样身穿官服,李鱼自己先入为主,就没想起跟着景王回府的,未必是侧妃家属,也有可能是太医本医。 这……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如此丢脸的事情,天下第一鱼可不能认,李鱼深吸一口气,迅速变脸,冲太医谄媚一笑,主动把手腕递过去道:“太医,你们是来给我诊脉的吗?” “王妃说的是。”云里雾里的太医总算松了口气。 景王肉眼可见小鱼变脸,就知道这条鱼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身体要紧,景王忍住笑,先记了这条鱼一笔,让太医赶紧为王妃诊脉。 太医们心思都在正事上,李鱼来了噼里啪啦一通乱说,太医也没多想。 都说怀孕之人情绪不稳,太医表示偶尔生个气呛个声,这都不算,还有临生把丈夫骂得狗血淋头的呢。 几个人诊脉下来,一致道王妃身体很好,已有孕近三月了。 几位太医以前听说这位男王妃能生子,心里很是好奇,如今可算是见识了,的的确确是真的怀孕了没错。 曾被皇帝派去西陲的太医这一趟也来了,上次他隔着帘帐为孕中的“景王妃”诊脉,时隔已久,李鱼真身上阵,这位太医也没看出什么来,光顾着向景王道喜。 连这位太医也诊完,景王心道,大宝他们的事算是彻底圆上了。 景王又向太医询问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将太医遣走,令他们去向皇帝报喜。 外人都走光了,景王似笑非笑看向李鱼。 李鱼心知不妙,可怜兮兮地看着四个宝,指望儿子们上前分散景王爹爹的注意,可是不巧,鱼儿子中另外三个宝都在看别处,只有四宝接收到了鱼爹求助的目光。 四宝快救我!李鱼比划口型。 四宝反应虽慢了一拍,还是能看出来鱼爹需要帮忙,四宝勇敢地迈开小短腿慢慢走过来。 李鱼大喜,景王平时最疼四宝,只要四宝撒个娇,保管什么事都没了。 李鱼企图靠儿子遮掩,景王也有应对之策,眼睛迅速瞥向王喜。 王喜原就要安排小主子们用点心,笑着把四宝抱起来:“小少爷,老奴带你去吃桃花饼、吃糖好不好?” 四宝虽不如二宝那么爱吃,也抗拒不了桃花饼和糖的双重诱惑,尤其是他疯玩了很久,肚子早就有些饿了。 四宝只好眨巴眨巴眼睛,抱歉地回看鱼爹。 没关系,景王爹爹一定会帮鱼爹哒,四宝心想。 然后小四宝还有哥哥们就跟着王喜一起走了。 李鱼:“……” 这只不靠谱的崽! 那什么,现在装困来得及吗? 李鱼故意打了个呵欠,假装要回屋睡回笼觉,说不定一觉醒来,景王就忘记他胡搅蛮缠了呢。 然而景王记性好得很,及时阻止了这条鱼,将之拖回、紧紧圈住。 这下子鱼王妃插翅难飞了。 景王笑问怀里人:“小鱼,告诉我,何人要入府?” 李鱼:“……” 李鱼的拒不承认全都失败,只好把做梦梦见的事情说了,虽然是做梦,回想起来仍然很令鱼生气,李鱼义愤填膺道:“还不就是要做你侧妃的那些女人!” 景王:“…………” 景王轻咳一声,有所思,才有所梦,他以前就答应过不会纳妾,可是没想到小鱼仍有这方面的忧虑。 “你放心,不会有别人。”景王轻声道。 什么侧妃,景王只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谁,他有一条鱼就足够了! 李鱼得知景王的态度,眼睛弯成了月牙,还不忘问:“那父皇呢?” “父皇也不会。”景王搂住这条醋鱼,缓缓告诉他一件事。 其实李鱼的直觉,对当今局势的分析还是比较准的。 皇帝的确就侧妃询问过景王。 毕竟要稳固势力,联姻不失为一种办法。 但是景王严词拒绝了。 皇帝不过随意一问,探得景王态度之后,也不强制,的确有大臣曾求到皇帝面前,可是和李鱼想的不一样,皇帝并不想为这些大臣降旨赐婚。 皇帝不想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一条,皇帝以前曾为景王的婚事操过不少心,当时看得上的人家,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表示自家女儿不能嫁给景王,皇帝心里清楚,这就是婉拒,如今景王哑疾也好了,得了他的重用,眼看就要当太子了,这些人家又开始想要求爷爷告奶奶,要把女儿嫁入景王府。 前倨后恭,也不过如此。 皇帝心情,就和王喜差不多。以前看不上他儿子,如今竟还想着巴上来? 晚了! 且景王妃是个不错的,皇帝也不想平白给人添堵。皇帝自己已被琅琊公主祸祸得有阴影了,万一也给景王指了个不省心的怎么办? 开枝散叶倒是个不错的借口,可是对景王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当然若景王自己表示想纳侧,皇帝铁定不会阻拦,景王既明确表示不想,皇帝更不会强迫。 找门路找到皇帝跟前的大臣,皇帝转眼便神清气爽地对他们道,没办法,就连朕也说服不了景王…… “父皇是这样想的。” 景王将皇帝的态度小声说了。 李鱼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害羞还是惭愧。 是他误会皇帝了,其实皇帝也是人,对皇帝好,皇帝也不会为难。 有了“双重”保证,李鱼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对不起,忽然就有点控制不住。”李鱼低着头道歉。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感觉有一阵阵火气往上冒,头脑发昏起来,好似被猪油蒙了心。 冷静下来,就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不是你的错……太医说了,孕期是会敏感一些。” 景王想起太医之言,揉了揉李鱼的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而且,你也是在意我。” 景王笑着道,小鱼性子爽快,很少对他发脾气,这般蛮不讲理还是头一次。 就算是指着他鼻子骂的小鱼,他也喜欢。 若两个人易地而处,小鱼带了一群男人上门…… 后果只会严重得多。 李鱼得到景王的安抚,景王又不必再去皇帝处做苦力了,有了老攻陪伴,李鱼心情很快便好了起来。 另一边,给李鱼诊脉的几位太医,一起将诊断结果汇报给皇帝。 景王妃是真有孕了。 皇帝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再翻了翻景王批的奏折,他原本是想挑个日子再下旨,如今也不必再等了。 选日不如撞日,双喜临门不是更好? 皇帝这就命罗总管去传六部尚书、礼亲王过来,他要当着几位重臣和宗令的面,正式提出立景王为太子。 第138章 礼亲王和六部尚书, 对于皇帝的决定也猜得七七八八,只是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快就定下太子人选, 因这之前数十年, 皇帝并未正式立过太子,就算曾对某位皇子另眼相待, 皇帝内心也是培养与提防并重,并不会过早就昭告天下。 礼亲王和几位尚书对景王都十分满意, 皇帝立景王为储,他们其实没意见, 可是身为臣子也不能直接就赞同, 君心难测,礼亲王与尚书们思来想去,只能不约而同跪下道:“皇上还年轻, 还请三思。” 皇帝笑而不语。 以前他也觉得自己年轻, 这场宫变,到底令他意识到青春不在, 面对琅琊公主的突袭, 他竟无招架之力, 这是耻辱, 亦是无奈。尽管受困只是一时, 对方过于阴险, 扮成了他意想不到的人, 可是被狼狈地押来押去, 他已现出了老态, 再怎么养,精力也回不到从前了。 再不想承认,人生七十古来稀,按这算法,他已过去了大半辈子,往后还不知能有几年。孝慧皇后和四皇子之死的真相,对他来说亦是沉重的打击。 他已当了很久的皇帝,在某些事情上照样无力回天,权位换不回死去的妻儿,更换不了逝去的岁月,抓在手心里这么久的皇权,也该放一放了。 他先前试着让景王处理政务,发现景王竟做得不错,皇帝很是满意,想想既已决定是景王了,何不早早宣布,痛快放权,反正他无心政事,太子代政更加名正言顺,将来登基也不必手忙脚乱。 皇帝只是稍微想了一下,竟想到了往后储君登基,心头微怔。 不过立景王为储,这也是迟早会发生的事,皇帝很快便放下了。 礼亲王和尚书几次恳求,皇帝均未改变主意,礼亲王和尚书们最终表示会拥护皇帝的一切决定。 皇帝便在接下来的朝会上,令礼亲王当众宣读早便准备好的诏书,正式立景王为太子。 皇帝这次没给景王透口风,景王自己也没想到,看似寻常的一个早朝,皇帝竟立他为太子了。景王愣了好一会儿,在礼亲王不住的催促中跪下,当着群臣的面接旨谢恩。 这一刻他走马灯似地想了许多,回过神,对着皇帝的叩拜,才刚完成。 皇帝为了昭示对太子的重视,含笑拉着新出炉的太子,大肆勉励了一番,又令诸位尚书协助太子尽快熟悉各部事务,帮太子处理朝政。 礼部得了旨意,立刻着手准备太子册封礼。 退朝之后,皇帝单独将太子留了下来。 “天池,感觉如何?”皇帝问道。 穆天池这一日上朝,周围人还都是唤他景王殿下,宣读过诏书之后,就成了“太子殿下”,感觉是太突然了,可又不能当着皇帝的面如此说,只得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好好干。”皇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其实皇帝有一肚子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关于这个太子位,关于他们好不容易亲近起来的父子情。 皇帝曾听说,琅琊公主之乱时,大宝曾背着小弹弓要来救他。 稚童之言,皇帝既觉得暖心,也奇怪这么一丁点大的孩子,怎会有如此胆量,会是想要他的赏赐吗? 问大宝,大宝自己也说不清,李鱼却道:“您是他爷爷,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皇帝这一生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算计,也习惯做什么都要有所图谋,却忘了世间原来也有不图回报的付出。 譬如亲情,正因为他是爷爷,是亲人,大宝才会努力想要营救他。 大宝如此,景王也一样,虽然景王本人没提,皇帝很清楚,若景王当日不救他,而是任由他被琅琊公主杀死,不会有人责怪景王,景王说不定已直接登基了。 然而景王并没有。这亦是景王与他之间的父子亲情。 皇帝斟酌着,说了一句他以前根本不会说的话。 “天池,若你不令朕失望,朕亦不会令你失望。” 太子没想到皇帝会如此推心置腹,他也试着,慢慢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朕惦记了很久。”皇帝和蔼地看向太子,反正太子都立了,皇帝觉得没必要绕弯子了,心里想什么直接便说了。 “当初你大婚是在西陲,朕未能出席,始终觉得遗憾。朕想在册封礼之后,再为你和太子妃补办一场婚礼……天池,你觉得如何?” 太子:“……” 景王府。 李鱼心血来潮,在教大宝写字。 别看大宝才一岁多,已能认很多字了,皇帝专门给大宝指了老师,老师每日都会给大宝布置作业,要大宝回家写字。 大宝虽年纪小,却是御书房念书最用功的崽,老师布置什么,一定要完成,别的宝下学回来,吃完点心就去睡觉了,大宝睡了一小会儿,自己就爬起来,要王喜抱他去书房写字。 他平时有老师教,皇帝也常给他开小灶,小嫩爪握笔来已有模有样,就是写出的字,实在称不上好看。 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大宝爱学习的心。 李鱼原本无意间路过,看见大宝撅着屁屁在写字,小胖脸一团凝重,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同样神情的老攻,忍笑忍到肚子疼。 再看一眼大宝的字,李鱼真的笑出了声。 大宝被鱼爹笑话,嘴巴高高撅起,都能挂油瓶了。 “大宝乖,爹来教你。” 李鱼笑完儿子立刻补救,仔细回想了一下景王当初是如何教他写字的,李鱼心里甜蜜蜜,也学景王的样子,包住大宝的小嫩爪,刷刷刷写起来,边写边道:“大宝按爹写的,照着写就行。” 李鱼最近没有了侧妃之忧,养胎养得心情愉悦,字也写得飞快,写完一张,就停下让大宝观赏。 大宝原本很期待李鱼的字,景王爹爹的字连大学士都赞不绝口,大宝觉得鱼爹应当也不差,可是鱼爹带他写完一篇,大宝的梦想就此破灭。 鱼爹的字竟比他还不如,感觉受到欺骗的大宝,再不肯鱼爹教他写字了。 可是鱼爹手痒,浑然不觉,还想继续教大宝写字,大宝就扭过身子,屁屁对着鱼爹,坚决表示抗拒。 忽然发现被儿子嫌弃了的李鱼:“……” 鱼的字典里可没有嫌弃这个词。 李鱼哼哼冷笑,把大宝的笔一丢,准备教训这只胆敢嫌弃亲爹的鱼崽。 大宝意识到了不妙,赶紧从案上滑下来,迈开小短腿要逃。 李鱼扑上去,硬是把大宝身子拧过来,朝手心里呵口气,开始咯吱大宝。 大宝咯咯大笑,大人孩子正乐得欢,王喜忽然不要命似地狂奔进来,扶住门先喘了老长一口气,欣喜若狂道:“王妃,有、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咱们殿下被皇上立为太子了!” 李鱼:!!! 不会吧,这就立了? 他以为皇帝还要再等等,少则一两年,多则四五年,毕竟皇帝对权位看得很重,也许还会再考验考验景王,上次让景王去西陲,往后说不定就是南疆,没想到皇帝直接立了太子…… 好吧,之前皇帝总让景王代政,李鱼多少也窥到了一点帝心。 书里的景王,并没有被封为太子,可是他的老攻却办到了。 虽然并不是正式登基,真的离那个位置很近了。 李鱼眼睛有些湿润,却是发自内心替老攻高兴,正想着景王回来要如何庆祝,王喜又道:“殿下得封太子,您就是太子妃了,诏书马上便到。皇上还说,册封礼之后,要亲自为太子殿下和您再办一次婚礼……” 李鱼:“…………” 李鱼原本觉得很幸福,闻言秒变惊悚,不会吧,他已生了四个鱼儿子,肚子里还揣着小棉袄,竟然还还还还要结婚? “殿下究竟是怎么说的?” 李鱼多希望老攻能够拒绝。大着肚子成亲有点耻,而且他们累计已经洞房过两次,大婚也有一次了,再来一遍总觉得怪怪的。 “殿下他……” 王喜正要回答,眼角余光瞥见正主已进门了,王公公笑着改口,“您自己问他就知道了。” 王喜最近越来越识主子的脸色,主子一回,王公公立刻便带着小主子撤退。 “天池,你是太子了?” 李鱼一见老攻就开心,捧着肚子欢天喜地走过来。 他的小腹已开始凸显,穆天池一见他走路就会担心,连忙让他停下,自己大步上前,扶住李鱼,让他随时靠着自己。 “太子殿下!”李鱼得意地朝他挤眼睛。 穆天池本有些拘谨,小鱼灵动的样子惹得他想笑。 得立太子,是往前进了一大步,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若没有小鱼,自己恐怕至今还是个哑巴王爷,这个太子位还不知在何处呢。 “小鱼,多亏你,也多谢。”景王道。 早朝时想的最多的便是这一句。 “嗯,嗯?你是在客气吗?我都听王喜说啦,恭喜殿下……听说父皇还要为咱们补办婚礼?” 李鱼想起西陲那场的规模、乌央乌央一群人就心慌。 景王以为他不满意,紧张地握住他的手:“你身体不便,我就没答应……你会不会觉得怠慢?” “真的?怎么会!” 李鱼失笑,原来他用想的,景王就真拒了?不愧是他看中的男人,连拒绝也和他心有灵犀。 李鱼心里直夸他男人,夸得正美,他男人道:“我已和父皇说了,等你生产完,身体养好了再办也不迟,不会令你委屈的。” 景王唇边尽是满足的笑容,笑着向李鱼保证,李鱼:“…………” 生完还要办?这拒绝还不如不拒呢! 金绝公主说,生完好像被掏空的布口袋,他好怕变成布口袋和老攻结婚…… 可是看景王的神情,他觉得耻,景王却很喜欢吗? 毕竟,又双叒叕可以洞房了。 ……算了,老攻既喜欢,到时候再说。 不就是合卺,不就是红被褥,不就是穿婚服,结婚play他很熟哒,大不了生完减个肥? 李鱼摸着本就没有几两肉的腰身,慢慢地也对婚礼有了期待。 李鱼对老攻变成太子的反应,看上去还算正常。 太子本人也觉得太子妃很冷静,不愧是一条鲤鱼精。 谁知到了半夜,就出状况了。 呼呼大睡的鱼几次醒过来,推醒老攻,急吼吼道:“天池,你真是太子了?” 穆天池不知第几次点头,拍拍李鱼的背,抱住他。 这条鱼原来不是真冷静,而是反应太慢。 李·一孕傻三年·鱼开心地飞起:我老攻是太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鱼鱼乱舞.gif 第139章 景王被立为太子, 李鱼随后也被封为太子妃。 李鱼的出身在这个古代就是光杆司令,没有任何背景,原以为会受到责难, 太子甚至做了准备,万一有人对太子妃有异议,当场便怼回去。谁知竟没有一个大臣反对。 倒不是某些人不馋太子妃之位, 毕竟当了太子妃,太子一朝登基做了皇帝,太子妃就是皇后。若有可能, 谁不想争取呢, 可是这些人忙活至今, 景王夫夫感情极好, 景王连一位侧妃都没纳,别说侧妃, 就连侍妾都没有,皇帝明显也是随了景王的, 如今景王成了太子, 他们贸然去争太子妃之位, 就能争到? 就怕惹怒太子,得不偿失, 结亲结亲, 结的是亲家,可不是仇家。 诚然李鱼的出身是道硬伤,可是此人已有四个儿子了,且四个都很得帝心, 皇帝在他们刚出生时, 就给他们赐了爵, 还经常把几个孩子抱在膝上,恩宠可见一斑,幻想做太子妃,是要得罪这些小皇孙吗? 大臣们是不敢的,故而封太子妃的旨意也没人敢阻挠。 太子妃就这样定了下来,太子原来住在景王府,皇帝原想让太子搬进宫,但是太子道原来的府邸就很好,不必兴师动众,皇帝想想太子妃还大着肚子,挪宫的确不大方便,本朝太子也不是非要住在宫里的,皇帝便听取太子之言,将景王府改为太子府,仍是令太子夫夫居住,守卫按太子规制添加。 皇帝立了该立的,心里很满意,立完赫然发现一件事,大宝本是景王世子,景王成了太子,大宝的世子位可就没了。 虽然太子之子远比王爷之子要有前途,可是别的宝都还有爵位,大宝却没了,皇帝固执地以为,大宝就是受了委屈,皇帝哪舍得,挥挥手另外补了正三品轻车都尉一爵给大宝。 原本皇帝是想封王的,把太子以前的王位赐给大宝,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对罗瑞生一说,把罗总管吓得腿软,连忙劝了又劝,皇帝改主意,勉强选了轻车都尉,就这,皇帝依旧觉得委屈大宝了。 李鱼拿到册封诏书时嘴角直抽抽,心想这都行,他真怕皇帝宠大宝宠昏了头,万一给大宝封个太孙怎么办,幸亏皇帝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大宝也是十分幸运的鱼崽了,从生下来就一路开挂,还替他爹征服了他爷爷,一个一岁多还不到两岁的娃娃,竟有了正三品的爵位,这不是开挂是什么? 瞧瞧,他们家谁才是真锦鲤,明显就是大宝啊。 领了册封就得入宫谢恩,李鱼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他本来就不太往外跑,怀孕之后更加小心,但是入宫没有办法,李鱼一早便令人给太子老攻送了信,知会太子一声。 他还带上了水晶瓶,瓶子里装了鱼替身,皇帝给他封了个“天下第一鱼”,这也是要谢恩的,顺路了。 王喜亲自陪李鱼入宫,太子妃如今身子重,王喜特意挑了个会武又懂医的圆脸婢女,寸步不离守在李鱼身侧。 这边正准备出门,太子处却先传来了话,道是让太子妃务必在府里等一等。 前来传话的内侍只得了这不清不楚的消息,李鱼虽觉得奇怪,不过还是按老攻说的,入宫暂且缓一缓。 等了不过一柱香的工夫,太子便骑快马赶回了府。 “你怎么回来了?” 李鱼先吃惊,随后笑问自家老攻。 “来带你入宫。”太子亦笑回。 “真是的,太麻烦了……” 李鱼嘴上不住咕哝,可是嘴咧得大大的,典型的口是心非。 谁会不喜欢另一半时刻把自己放在心上呢。 以前在围场,景王就亲自接他往东往西,如今都是太子了,这个习惯依旧没有改变。 这几日,太子在礼部忙得不可开交,就因为他要入宫,特地赶回府了。 “这……会影响你吗?”李鱼心里欢喜得紧,也知道老攻如今一个不慎就会惹得非议。 太子轻松一笑:“不会,已向尚书告假了。” 都请过假了,那就还好。李鱼懵懂地点点头,觉得这位尚书似乎很体贴下属的亚子。 他完全没想起按他老攻身份,就算不告假,礼部也无人敢拦。 太子既专程赶回来,便与太子妃一同出了门。 太子妃有孕,不宜骑马,太子回府时是骑快马,送太子妃入宫,却是与太子妃共乘马车。 马车行进得极慢,到了宫门前,太子妃已趴在太子怀里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这么快就到了?” 李鱼以前觉得从家到皇宫有段距离,这次竟过得飞快。 跟车的王喜拼命忍着笑,真正快不快,太子殿下才是最清楚的。 太子扶了李鱼下车,宫门前早有罗总管的一名跟班在等着了,见到太子忙过来行礼,引太子一行人去乾清宫。 因太子妃身体不便,内侍特地备了一顶软轿给太子妃。 太子看了那轿子一眼,摇了摇头,令王喜把府里一路跟过来的青衣小轿抬进来。 李鱼:??? 老攻这是何时备的,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有轿子坐,就不用走路了,懒散鱼立刻坐进了轿子。 他以为太子依旧要与他一起坐,连忙拍了拍身边,要太子也坐过来。 然而太子却未动。 轿子里没有马车大,太子怕挤到李鱼,就没进轿子,而是把左右窗帘都拉开了,既不憋闷,也能时刻看见这条鱼。 太子妃坐稳之后,太子府八名仆从负责将轿子抬起,行进起来,太子就在轿旁跟着。 内侍早就听说太子和太子妃恩爱,没想到只是请太子妃上个轿,愣是被热乎的狗粮拍了一脸。 太子不必他跟,内侍便先回乾清宫知会皇帝去了。 轿子速度并不快,一路无事,李鱼也看了一路的风景。 行至御花园附近时,李鱼忽然看见灌木丛里缩着一团白色。 李鱼心一跳,忙道:“等一等。” 太子急令抬轿的侍从停下来,看向李鱼。 李鱼道:“那团白色……” 是眼花了吗,他竟觉得有点像飘雪。 上次送虎符,飘雪曾助过他,引开了侍卫,李鱼事后托王公公打听过,飘雪当时并没有被侍卫逮到,侍卫以为是野猫,也没往冷宫去找,再后来乾清宫混战,冷宫到是相对安宁。 飘雪没有因他受伤,李鱼挺高兴,但是太子和仇氏之子安侯有仇,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李鱼便托王公公,辗转给飘雪稍了一袋子小鱼干,算是感谢。 他虽没有明着令王公公再做别的,可是冷宫内侍得知太子府王公公挺看重这只猫,也不敢欺负飘雪,仇氏的日子因此过得好了些。 飘雪之事,李鱼并没有瞒着太子,而是主动对太子说了,太子对他的性子很了解,小鱼心地善良,有恩必报,就算对方是只猫,也会尽力报答,太子知道他能把握好分寸,依旧信任他一如当初。 这趟入宫,李鱼也让王喜带了小鱼干,想着万一遇见飘雪就投喂,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时不时会想起飘雪,这会儿在御花园看见一团白影,潜意识就以为是飘雪了。 太子顺着李鱼的视线,也看见那团东西了,令圆脸婢女——小螺去看过。 小螺去了片刻,抱了一只白猫过来,因这猫尚未检查过,小螺不敢走太近,只稍微近几步,令太子妃看一眼。 李鱼一看,正是飘雪没错,这可真是缘分啊! “它这是怎么了?”怎会躲在灌木丛里? 小螺捧住飘雪,仔细查看,飘雪身上很干净,没有脏污,但是有一股血腥味。 小螺闻了闻,检查飘雪身上,原来飘雪一只后腿裹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洇着血迹。 “它受伤了。”小螺了然道。 王喜主动上前,以银针在猫毛上拭过,银针没有变色,王喜征询地看向太子,不知太子如何决断。 一般如此检查也够了。 李鱼听说飘雪腿受了伤,有些担心,也跟着可怜兮兮望向太子。 太子:“……” 太子被他乌溜溜的眸子瞅得心痒,转过脸轻咳一声:“再看看,谨慎些总没错。” 太子令小螺抱住飘雪,不许靠近。太子走过去,亲自检查飘雪。 见到太子,飘雪忽然凄厉地哀叫起来,啃了两下腿上的纱布,纱布上的血迅速蔓延开。 太子因此注意到飘雪的伤处,想了想,对小螺道:“拆开。” 小螺随身带了金创药,若伤处真没问题,重新为飘雪上药也使得。 太子之命,小螺不敢怠慢,立刻拆开纱布,纱布底下骨碌碌滚出一只血红的布团。 小螺觉得蹊跷,细看之下,飘雪腿上虽也有血,可是并没有伤口,应是沾了布团上的。 “是奴婢疏忽了!”小螺慌忙跪下请罪。 “怎么了?”李鱼还在轿中,忽然就见小螺跪下了,难免意外。 “……没事,正为猫包扎,你别着急。”太子原本脸色已沉了下来,飘雪没有受伤,却裹了纱布,让人以为猫受伤了——纱布里藏的东西定有问题。 太子瞬间想到了很多,但是怕惊到这条鱼,先柔声稳住。 他这般解释,李鱼放宽了心,仍是坐着等。 太子给王喜递了个眼色,王喜连忙把小螺拉起来,两人抱着飘雪走远,将纱布和布团从飘雪腿上取下来。 他们已确定,血之所以不断冒出来皆是因这布团的缘故,王喜见过不少阴私,知道这布团恐有厉害之处,若是不知情的人靠近飘雪,极有可能会沾到布团里的东西。 小螺手包了帕子,将布团拆了,里边是越来越多的鲜血。 这血腥臭无比,小螺连忙捂住鼻子:“这是什么?” 王喜到底年长,见识匪浅,细细看了一回,对太子道:“殿下,这非是人血,老奴闻着倒像是狗血、鸡血。” 太子:“……” 太子道:“有何用?” 王喜:“听说民间,有时会泼狗血、鸡血之类破邪祟,尤其是黑狗之血。” “……邪祟?” 太子从未听说过这番言论,以如此阴毒的方式藏在纱布里,竟是破邪祟之物? 王喜道:“对,是为了破邪、破妖。听说妖邪若是碰到这种污血,会当众变回原形。” 破妖、变回原形? 太子神情骤变,抬头望向在轿中等着他的小鱼。 他知道,他身边是有一只妖的,若他们没发现这些东西,小鱼极有可能就会接触到飘雪,从而沾染到这个布团,那会如何? 心里有个声音道,会当众变回原形。 小鱼的原形是一条鱼。 他本就觉得奇怪,一只冷宫养的猫,身上为何怎会带有这种东西,而且还出现在他们去乾清宫的必经之路上。 ……恐怕,是有人已得知小鱼的真实身份,要害小鱼! 第140章 “方才之事, 谁都不许泄露出去。”太子严令在场众人,王喜等人都利索地闭了嘴。 李鱼在轿中坐了好一会儿,太子并没有让小螺把飘雪抱过来。 “怎么了?”李鱼有些不安。 怀孕这段日子,他深刻体会到老攻对他近乎偏执的关心, 若实在不许他碰这只猫, 还是继续让王公公代他投喂好了。 他知道一遍遍检查也是为了他好, 怀孕之后他常常控制不住情绪,所以尽量不让自己处于生气的边缘。 穆天池命王喜把东西悄悄处理掉, 小螺仍负责抱住飘雪,他则来到李鱼轿前, 温声道:“这儿离景泰殿不远,不若过去看看?” 李鱼:? 李鱼对去何处实际没什么坚持, 但皇帝在等着, 不过去合适吗? 太子眼神明显欲说还休, 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 临时要改路线? 李鱼信任太子, 太子既说了,就顺太子之意,点头道:“那便去吧。” 太子为他将两侧帘子放下来, 轿子调转方向,往景泰殿赶。 他们离开之后, 御花园角落一株合欢后面匆匆走出一个人来,朝太子一行人的背影看了又看, 然后转身离去。 很快, 有一名太子府侍卫悄悄跟了上去。 景泰殿作为太子以前在宫中的寝殿, 仍为太子保留着, 这也是个神奇之地, 经常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李鱼与太子以前就是在此地想到了娄兰刺客的线索,只是宫中娄兰势力已除,太子为何还要带他来这儿? 肯定不会是为了那种事,李鱼老有经验了,可不会再自己脑补小破车。 太子先扶李鱼坐进一张椅子里,为他身后垫了一只孔雀金线织就的软枕,让他坐得能舒服些。 等他坐稳,太子才肃然开口,唤了一声:“小鱼。” 李鱼:“嗯?” 老攻你干吗这么沉重? 太子道:“有人在飘雪身上动了手脚,飘雪腿上裹的纱布里,发现了别的东西。” 太子不敢一下子全都说出来惊到小鱼,只一点点透露。 飘雪所用纱布里有异样? 李鱼一愣,所以太子才不让小螺抱猫过来吗? 按太子的脾气,肯定是了。 “是何物啊?”李鱼问。 太子道:“是,狗血。” 李鱼:“……?” 李鱼只知文章写得狗血,太子之言显然不是指这种狗血,李鱼好奇道:“狗血,干吗用的?” 太子:“……” 太子蹙眉:“你不清楚?” 系统鱼理智气壮:“没见过,当然不清楚呀!” 太子:“……” 好吧,小鱼是条单纯的鲤鱼精,估计是没经历过。 太子慢慢把狗血用途说了,李鱼:!!! 尤其听见妖会被打回原形,李鱼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进去大半个拳头了。 “这狗血,能让我……???” 天啊,让他现出原形?? 这是什么神奇道具! 系统鱼虽然玄幻,也不是迷信啊,有屁的原形,就算有,他的原形也应当是个人好吗! 若这东西能让他永远变人,倒是好事一桩,不过这么容易就能变,他还做毛线的任务啊,系统鱼无所畏惧! 哎……不对不对! 李鱼忽然想起以前和太子说过,他是鲤鱼精,从鲤鱼精的角度应当是害怕变原形的,所以他应当害怕狗血才对。 害怕,该如何表现来着? 李鱼神情呆滞了一下,想努力挤点恐惧的效果出来。 太子见他木木愣愣,以为他是被吓坏了,心中恼怒更甚。 “有我在,不会令你有危险。”太子握紧他的手。 李鱼的心被撞了一下,轻轻点头。 他一直都知道,不论遇见什么危险,这个人定会保护他。 “你有没有头绪,是何人所为?”太子问。 李鱼茫然,他最近连门都很少出,一心养小棉袄,若这也能得罪人,天底下就没有不得罪人的了。 难道,又是隐藏boss?千万不要啊,一个琅琊公主差点搞得天下大乱,可别再给他来这种“意外之喜”了! 太子也清楚小鱼每日行踪,心知与小鱼无关,且这手脚动到飘雪身上,又在他们去往乾清宫的必经之地,肯定是宫中之人所为, 他已留了手下盯住御花园,飘雪不过是只猫,若要害谁后边一定会有人跟着,顺藤摸瓜便是了。 太子冷笑:“等下自会见分晓。” 太子令王喜去给皇帝传信,道是太子妃有些劳累,休息之后再过去。 李鱼闲得无聊,从太子府带过来的食匣里找出一碟子桃花饼正吃着,心想他膘肥体壮,坐车坐轿,哪里就累了? 啧,估计又是诱敌吧! 李鱼立刻放下桃花饼,假装累得手臂抬都抬不起。 “天池,我好累啊。” 李鱼故意朝老攻眨眼睛、放电。 太子:“……” 太子对这条鱼的熟悉,已到了鱼一甩尾巴就知道对方要干吗的地步了,忍笑拈了一块桃花饼喂鱼,别看这条鱼蔫答答,有气无力,可是桃花饼送到唇边,立刻就啃得精光。 看着这条鱼灵动的样子,太子是一排毅然守护的决心。 一盏茶之后,有侍卫来报,原来奉命留在御花园的侍卫,果真发现有一名内侍在窥视。侍卫跟着此人,发现他去了永福宫偏殿之后就没出来。 永福宫? 李鱼懵了,这不是以前张妃,也就是琅琊公主的地盘? 可琅琊公主不是已经死透了吗? “那儿……还有人住?” 穆天池冷笑,怎么没有人,琅琊公主是死了,还有一位男妃就住在永福宫偏殿。 这是一位姓楚的贵人,得琅琊公主“推荐”,才得以入宫。 “是——楚燕羽?他要害我??” 李鱼是真的无法相信。 可按侍卫所言,御花园窥视的人,就住在永福宫偏殿,除了楚燕羽,也没有别人了。 仔细想想,他和楚燕羽几乎没说过话,唯一的一次交集也就是他打断楚燕羽给老攻下药,别的啥都没做,后来难得见到楚燕羽几次,因为楚贵人本身位份不高,一般场合也轮不到说话,每次顶多匆匆一瞥。 且他是男主媳妇,楚燕羽是男主他爹的小妾,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楚燕羽应不至于想不开,就要拿狗血泼他吧? ……真脑子有病的节奏。 太子想得比李鱼多,亦道:“楚燕羽立场不明,也许仍是与琅琊公主有关。” 毕竟楚贵人是琅琊公主“引荐”的,以前曾是六皇子的心上人——六皇子已被皇帝从玉牒上彻底除名了,楚燕羽还是有可能破罐子破摔。 楚燕羽在琅琊公主宫变之时,原是跟着琅琊公主的,但皇帝并没有处置他,这中间也有一段缘故。 当日皇帝被押在乾清宫,楚燕羽明面跟在琅琊公主身边,暗中却在照顾皇帝。 虽不能助皇帝逃走,一杯水,一盏茶,也足以令皇帝对这位男妃印象深刻。 皇帝连蒲柳都厚葬了,后来亲自问过楚燕羽,楚贵人道自己是为琅琊公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皇帝没能查出楚贵人与琅琊公主勾结的证据,觉得他亦是可怜人,便不追究了。 琅琊公主去后,楚贵人的处境甚至比琅琊公主在时还要好。 永福宫正殿被封,偏殿楚贵人仍住着,皇帝原看中了一处宫苑,要指给楚贵人,楚贵人道他住在偏殿,也能时刻警醒,为皇帝祈福。 楚贵人便这般,踩着已逝的琅琊公主上位了。 只是皇帝对后宫的热情大不如前,楚贵人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皇帝依旧谈不上有多宠爱,也许未来几年,楚贵人会升至嫔位,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楚燕羽的过去,太子很清楚,原本太子不会多看皇帝的宫妃一眼,不论楚燕羽曾在他府里有多难堪,既是贵人了,太子不会向皇帝嚼舌,只要对方安分守己,井水不犯河水,太子自然也不会如何。 但是楚贵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太子妃下手。 既得知了小鱼身份,太子必不会让他能再把消息泄露出去。 “……天池,天池!” 李鱼见太子陷入沉思,伸出两根手指,在太子眼前晃来晃去。 太子笑着把他调皮捣蛋的手指捏住。 李鱼道:“楚燕羽,为何要用那个害我,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虽然李鱼并不会真让那什么伤害,万一是他何时没注意,被楚燕羽发现,传出去也不妙,还是得弄清楚。 “……我会查。”太子趁机把李鱼拉近,亲亲他的手心。 楚燕羽一个小小贵人,身边也就两名宫婢,两名内侍照顾,侍卫很快便查到,楚贵人有个宫婢猎奇节去了猎场,回来之后精神恍惚,总说她遇见了妖怪,周围哪有人信,都道她得了癔症,最近这宫婢常与楚贵人闭门深谈。 李鱼摸不着头脑:“我在猎场应当也没露馅啊,就算变身,都是在你在的时候——” 等等,李鱼还真想起有一次不是! 就是太子情绪激动,吐出毒血之时,太医曾为彻夜太子诊断,他守着太子,要变身就匆忙去了隔壁帐子,会不会是在那时候…… 虽然后来送虎符,他变作鱼头人差点吓着路人,可是从鱼变成鱼人,并不会暴露这“怪物”是太子妃。 能知道太子妃会变成鱼的,定是看见了人变鱼的过程,只有那时候了! 李鱼把猎场的情形说了,太子点点头。 宫婢极有可能撞见小鱼变身,而楚燕羽虽不知鱼能送虎符,可是小鱼打脸六皇子,他却看见了,结合宫婢之言,楚燕羽至少会起疑。 但是,为何要设计令小鱼化形? “殿下,我有个主意。”李鱼看向太子,兴奋地搓了搓手。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眼神,还有这淘气的调调! 太子:“……” 太子一笑:“都随你,我替你兜着。” “太子真好啊!” 李鱼欢呼雀跃,上次在猎场,他就没过瘾,如今可算补上了。 作为一条称职的鲤鱼精,楚燕羽想他化原形,那就得化! 李鱼笑眯眯,这次出门有带水晶瓶,鱼替身,又要辛苦你了! 半个时辰之后,太子府的青衣小轿急匆匆赶往宫门。 之前在御花园守着太子行踪的内侍又折回来,摸到了景泰殿,发现有轿子欲走,一路跟随。 风不经意间吹起轿帘,内侍眼尖地看见,轿中无人,仅有一只硕大的水晶瓶,瓶里一条银里透着金的锦鲤,在优雅地摆动鱼尾。 第141章 楚燕羽从心腹处得知太子妃轿子里只有水晶瓶和鱼时, 重重咬了下唇。 太子妃果然是鱼妖,他猜得没错。 起初他身边有一个宫婢总说太子妃是鱼,楚燕羽并不相信, 毕竟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是鱼, 可是琅琊公主之乱, 他亲眼见到景王的鱼跳起来扇了六皇子,这条鱼他见过不少次, 扇人却是头一遭,他对这条鱼难免上了心。 后来得知这条鱼还助太子将虎符送了出去,据说是送到太子妃手里, 太子妃得以联络到了守军,楚燕羽就觉得, 这鱼未免也太通人性了。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几件事。 一是以前在六皇子府, 他曾听穆天晓念叨过景王的鱼,六皇子觉得这条鱼有问题,不过怀疑归怀疑, 到底没查出什么来。 另一则是他自己打听出来的,安侯之母仇氏也说过,景王的鱼非比寻常,能飞, 还扇了她。 且安侯自己疯起来, 经常也会说鱼。 若只有一个人道这鱼有问题,楚燕羽或许会一笑了之,可是两个人三个人都这么说, 连他自己都品出不对来 宫婢再说起太子妃变鱼的话, 楚燕羽心中一凛, 莫非这才是真相,太子妃不是人,是鱼? 他当即令这宫婢将当时情形细说了一遍。 猎骑节,楚燕羽本人也去了猎场,知道太子当时身体不适,太医在救治,与宫婢所言的时间、地点皆能对上,且宫婢所说太子妃变成的鱼,就是楚燕羽觉得有问题的这一条。 若太子妃真是鱼变的,这鱼就是妖精了,的确能解释它的灵性。 且太子妃就是以前景王府李公子,别人不清楚,楚燕羽还是知道这位李公子的,可是李公子在景王府也是突然就冒了出来,这也很奇怪。 太子妃……的名讳,叫做李鱼。 难道——真是鲤鱼? 楚燕羽想证实自己的猜测,他看过不少书,知道民间有一种法子,可用黑狗血令妖邪打回原形。 楚燕羽便打算试一试,他千方百计弄到了些黑狗的血,可是如何让太子妃碰到这些血,楚燕羽犯了难。 他入宫也有段时日了,虽至今只是小小的贵人,利用钱财能打听到一些消息,宫中关于太子府的消息,是很紧俏的,有一则看似没什么关系,但却令他因此想到了办法。 听说,太子府王公公常去冷宫给仇氏的猫飘雪送鱼干。 楚燕羽在王喜一次投喂飘雪时,偷偷躲起来亲眼看了一回。 王喜一边喂,一边对猫说,这是太子妃的好意,楚燕羽就知道自己有办法了。 他趁飘雪外出觅食,将飘雪捉住,拴在他所住的永福宫偏殿几日。 得知太子夫夫入宫了,他亲自往飘雪腿上裹了纱布,纱布底下则是浸足了黑狗血的布团,不易被察觉。 听说太子妃很有爱心,太子府养了鸭子、兔子,那么遇见“受伤”的飘雪会如何? 答案已很肯定了…… 就这样,楚燕羽令心腹把飘雪放到御花园某处,然后远远盯着。 太子一行人果然把飘雪带走了,而且并未去乾清宫,而是中途回了景泰殿! 楚燕羽再让心腹去探,得知太子妃轿中只有一条鱼,楚燕羽勾起了唇。 果然与他想得一样,太子妃是鱼妖! 原本他是想有朝一日当皇帝宠妃,将有好处就利用他,没好处就踢开他的六皇子狠狠踩在脚底,可是世事无常,六皇子在猎场算计景王,却反遭了算计,被皇帝打入天牢。 后来他又得知,六皇子之母张妃,竟是娄兰的琅琊公主,楚燕羽的计划被彻底打乱。 这些且不提,入宫之后,他才知宫妃有多难熬。 张妃——琅琊公主当初在皇帝酒中下药,令皇帝喝醉,他才得以上了龙床。 其实酒醉的皇帝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楚燕羽心里很清楚,但绝不会澄清, 做了贵人之后他才发现,皇帝对男妃是真没什么兴致,年轻时还有过别的男妃,这几年选秀,就没有男子入选。 楚燕羽入宫心切,哪知其中深意,匆忙成了楚贵人,每日独守空房,才知道妃子和妃子是不一样的。 低品阶的宫妃承宠,不论男女,要由内侍抬入皇帝寝殿。 他起初觉得丢人,可他自从当了贵人,一次也没被抬过,就连身边伺候的人,看他的目光都微妙起来。 诚然每逢重大宴席,他会在皇帝身边有一席之地,不清楚状况的人,也会觉得他很受宠,但他知道,这只是皇帝摆出六宫和谐的样子,他可能连他叫什么都忘记了。 都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是圣宠却不一样。 皇帝见过太多绝色,他的长相进不到皇帝眼里。 他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皇帝也不会叫他来献艺。 最憋屈的不在于他比不上别人,而是他入了宫也没机会。 楚燕羽意识到自己能反过来报复六皇子之前,必得先要有圣宠在身,他也付诸了行动。 可这比在景王府惹得景王注意还要难。 他能想到的手段,别人都用得烂熟。 他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想进进不了,想退也绝无可能。 六皇子倒台,他就此失去了报复对象,也失去了靠山。 后来张氏竟变成了琅琊公主,是娄兰人,楚燕羽惊愕外分。 琅琊公主亦告诉他一个秘密,他身上亦有娄兰人的血,琅琊公主原本选中他,将他放在六皇子身边,是一个备用。 楚燕羽害怕身份暴露,不得不听从琅琊公主。 他在宫中多日,知道人有时要有后路,亦知道,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所以他故意瞒着琅琊公主,照顾皇帝,这点“善意”终于落在皇帝眼里,救了他一命。 琅琊公主死了,他是娄兰人的秘密只有他和琅琊公主知晓,他面临的威胁也没了。 皇帝对他比从前好,可是楚燕羽还觉得不够。 曾经让他活下去的目的都破灭了,他只能努力做宠妃,努力往上爬。 就在这时,皇帝却立了储。 楚燕羽突然意识到,皇帝老了,别说他还不是宠妃,就算是,到最后恐怕也只能为了皇帝出家,或者殉葬。 明知前面没有出路,再争,又能争出什么来。 他还年轻,怎舍得大好的年华葬送在皇帝身上,心里生出了不甘。 直到他将目光投到太子身上。 与皇帝相比,太子才是冉冉升起的朝阳。 宫里人都道太子夫夫恩爱,楚燕羽其实也撞见过。 一次宫中设宴听戏,怀孕的太子妃听到一半睡着了,太子向皇帝告罪,亲自背太子妃回了府。 这不过是件小事,却令楚燕羽很是在意。 曾几何时,他想要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份疼惜,为何他吃尽苦头依旧是个卑微的贵人,没有人真心待他,而太子妃却顺风顺水,什么都没做,却什么都有了。 甚至太子妃品阶远高于他,他还要向他下跪。 楚燕羽情绪一直不太对,直到他查得太子妃的秘密。 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去给太子递信吧。”楚燕羽情绪不错地吩咐身边的心腹。 他对着铜镜理了理衣着,心血来潮又取了梳妆台上的一点唇脂抹上。 直到双唇娇艳欲滴,这才满意。 “楚燕羽——他要见你?” 李鱼按住侍卫递过来的暗报,差点坐不住了。 什么鬼,他以为诓了楚燕羽一把,楚燕羽接下去要向皇帝告状,揭发他,一般不都是这套路? 可是楚燕羽偏不,竟悄悄给太子递信,简直把他这个太子妃当成了空气! 特喵的,他以为楚燕羽目的是什么,原来竟是想勾搭他老攻,李鱼转眼又成醋鱼了! “……要去见面吗?要去见面吗!”李鱼酸不拉几地问,竟没意识到自己成了鹦鹉。 他抱住太子手臂,张嘴虚虚咬住一块肉,牙齿尖轻轻磨啊磨。 若是对方给了他讨厌的答案,他就狠狠咬他一口! 穆天池失笑,心里挺稀罕这条鱼吃飞醋,可又怕他气急伤了身,仍是揉揉他的头,安慰为先。 “我不去。”太子斩钉截铁道。 李鱼:“……” 这还差不多! 李鱼得意地“哦”了一声,变换口型,在打算咬一口的地方,改成“啵唧”亲。 他亲得特别大声,害太子耳根都红了。 太子说不去就不去,别的就没有了,楚燕羽派过来递信的人,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 王喜出来替太子传话,都不拿正眼瞧人。 太子身份高贵,岂是一个小小贵人想见能就见的? 楚贵人是何心思,王喜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就差指着楚贵人的鼻子骂不要脸了。 送信之人灰溜溜地走了,楚燕羽满怀希望地等,等来的却是太子拒不相见。 “怎么可能,你没说我手头有很重要的消息,是与太子妃有关?” 楚燕羽一开始还不相信。 心腹无力道:“都说了,说了好几遍,但是王公公只道,太子殿下不见。” ……太子不肯见他! 楚燕羽胸中满是怨恨,以前太子还是景王时就从不拿正眼看他,即便他可能握有极重要的把柄,太子依旧看不起他。 这个人,怎能对他如此冷漠? 他不过是想救他离开鱼妖,然而以此为交换,他想要对方身边的一席之地。 虽然按他的身份匪夷所思,可是只要对方成为了帝王,没什么不可以。 是的,当看见太子与太子妃恩爱,他除了艳羡,还有发疯般的嫉妒。 他也想要一个人,待他如此。 曾经,他也是离太子很近的,可是太子却从来不给他任何机会。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去。 “这是你自找的!” 楚燕羽眸子微红,一把将眼前的铜镜扫落在地。 他在案前伏了许久才起身,将鬓边的头发重新理好,然后带着心腹,深一脚浅一脚去往乾清宫。 楚燕羽终于动了! 李鱼也跟着激动,反派不按套路走怎么办? 太子殿下答曰:逼之走套路便是了。 楚燕羽既去求见皇帝,李鱼也得尽快动身。 “你说我装成谁好?”李鱼兴致勃勃望着老攻。 之前在猎场,穆天池是装成侍卫保护他的,如今怎样都该轮到他装了吧! ——其实直接塞轿子就成,哪儿需要太子妃装,明显是太子妃要玩。 太子想了想,眼睛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装侍卫是不可能装的,世上没有大肚子侍卫,只有一位乳娘,随太子一同坐轿去了乾清宫。 虽然这位新出炉的乳娘有些发福,肚子大了些,可是年轻秀丽,风韵迷人,饶是对太子妃一往情深的太子殿下,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第142章 楚燕羽在乾清宫外求见, 皇帝对楚贵人印象还不错,便传了楚贵人。 楚燕羽入殿之后,发现太子的几个孩子也在, 心想鱼妖所出必定也是妖, 难怪能得迷惑住皇帝,楚燕羽对这些妖便有些不屑。 大宝几个原在御书房读书,皇帝得知太子夫夫要来, 特令罗瑞生去御书房, 将孩子们接过来, 与太子团聚。 孩子们经常被皇帝带在身边,皇帝的妃嫔也很常见了,楚贵人以前讨好皇帝,也打过几个孩子的主意,常常会给他们送过一些玉雕的小物件, 也送过小玩具, 不过几个宝得了鱼爹告诫,不会和不熟的人亲近,礼物也不收,楚贵人的笼络一次都没得逞。 这次见到几个孩子,楚燕羽的态度明显冷了下来, 不若往常热情,孩子们虽小,可是不代表他们意识不到,很快他们就发现, 以前常对他们笑的楚贵人好像又不对着他们笑了。 “他好善变。”孩子们窃窃私语。 善变是最近学的新词, 他们常拿出来用。 皇帝听了童言童语哈哈大笑, 楚燕羽尴尬得不行, 只好假装没听见。 “皇上,臣卿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 楚燕羽向前一步,跪了下来。 因为和鱼妖有关,几个孩子会很碍事,楚燕羽希望皇帝能把他们都支开。 “你直说罢。” 相对楚燕羽的谨慎,皇帝全无所谓,在皇帝眼里,大宝几个是他的亲孙子,并不是外人,没必要让孩子们走。 楚燕羽咬咬牙,看来只能当着这些妖的面说了…… 他在来乾清宫的路上就备好了说辞,只将婢女在猎场所见,还有太子妃轿中坐的只有一条鱼大致说了。 虽未明言太子妃就是鱼妖,言外之意已十分明显。 皇帝:“…………” 皇帝第一反应是不信,本来一个活生生的人,仅凭一面之词,就要相信他是妖,这也太离谱了。 皇帝厉声斥道:“你这是何意,莫不是想污蔑太子妃?” 皇帝虽对楚贵人印象不错,但太子妃是皇帝视如己出的小辈,这点印象不足以撼动太子妃的地位,反令皇帝对楚贵人不满起来。 大宝就在皇帝身边,光明正大地听着,心想鱼爹竟被发现了吗? 大宝连忙扯扯龙袍袖子。 皇帝见状,将他抱到膝上,省得楚贵人信口开河,把大宝吓到了。 虽然楚燕羽曾助过皇帝,皇帝不会容许一个妃嫔污蔑太子妃。 “来人,楚贵人胡言乱语,押下去,交由慎刑司处置!” 皇帝一声令下,罗总管就要上来抓人,看楚燕羽就像看个死人,皇帝对太子妃印象极好,楚贵人这是活腻歪了,若传进太子耳朵里,这是得罪了皇帝又得罪太子! “皇上,求求您,求您听臣卿一言——您也见过那条鱼,难道不觉得它太通人性了吗,而且您是不是从没见过太子妃与鱼一起出现!原因很简单,太子妃就是那条鱼,他们绝无可能一起出现!臣卿敢保证,臣卿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楚燕羽使劲挣扎,声嘶力竭向皇帝陈述,不惜发毒誓也要令皇帝信他。 “皇上,请您想一想,太子妃叫李鱼,分明就是一只鱼妖啊!” 皇帝被楚燕羽一声声嚷得火起,大宝听了这些不着调的话,小脑袋耷拉着,都有些轻微的发抖,皇帝又急又怒:“快闭嘴,朕不信,叫李鱼,难道就是鱼妖了?” 本朝有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名字里有个兔,有个琴技出众的乐师,名字里有个龟,那就是兔妖、龟精? 楚燕羽到底有没有脑子,的确,皇帝是没见过太子妃与鱼一起出现,可是没与鱼一起出现的多了去了,这也能硬是扯到一起? 实在太荒谬了。 楚燕羽快要被罗总管推搡出去了,仍坚持道:“皇上,我说的是实言,太子妃如今已被打回原形,就藏身在要出宫的轿子里。皇上派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皇帝不想理他,就在此时内侍来报太子求见。 来得正好!皇帝忙令太子入内。 “天池,楚贵人意图污蔑太子妃,你看如何处置?” 皇帝被吵得脑仁疼,着急安抚宝贝孙子大宝,直接甩锅给太子。 穆天池冷冷道:“父皇,儿臣的鱼略通人性,这原本人尽皆知,没想到竟有一些人乱嚼舌根,将脏水泼到太子妃身上,儿臣倒想听听,他们究竟要如何污蔑太子妃。” 皇帝困惑地瞅了太子一眼,太子这是让楚燕羽再说下去? 说太子妃能变成鱼,不过都是楚燕羽一面之词,太子与太子妃有多恩爱,皇帝是清楚的,按太子性子,哪能容楚燕羽这般胡言,可是太子却不慌不忙…… 罢了,皇帝既甩锅,说了随太子处置,就随太子处置。 楚燕羽精神大振,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原本不见他的太子为何又改了主意,不管太子怎么说的,这是终于肯听他之言了! 楚燕羽连忙道:“太子殿下,我也是为了您好……请您派人检查一下太子妃的轿子。” 穆天池微微挑眉:“轿子有何异样?” 太子意外配合楚燕羽,派人去将太子妃所乘的轿子抬回来。 不多时,有内侍捧了一只水晶瓶匆匆回返:“太子殿下,轿中无人,只有这一只装了鱼的水晶瓶!” 终于逮到了,楚燕羽暗喜。 内侍捧着水晶瓶入内,一条银里带着金的锦鲤出现在皇帝与太子面前。 穆天池冷笑:“就算这条鱼在轿中,又如何?” 楚燕羽道:“这鱼是鱼妖,是它变化成了太子妃的样子,所以才会出现在太子妃轿中,殿下如若不信,可再请太子妃出来对质……” 楚燕羽笃定太子妃不可能“现身”,他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着鹅黄色百褶裙、头上盘了发,肚子圆鼓的年轻妇人从殿外走进来。 这妇人脸上遮了一层薄纱,将鼻子以下都遮挡住,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见到皇帝,行了个笨拙的万福礼。 再见太子,小妇人还要行礼,穆天池牙痒,不待他有所动作,率先亲自拉过一把椅子,把小妇人塞进去。 因内侍没有通报,皇帝和罗总管都不知这是谁,一时间都看向这妇人。 小妇人坐进椅子,发觉皇帝和罗总管都在瞧他,便朝这二位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皇帝意外觉得有些眼熟。 皇帝一时想不起来,罗总管心细,发现这小妇人的肚子,好似比一般肥胖之人还要大一圈,然而腰身却不算粗。 这难道是——! 罗总管灵光一闪已想到了,可是再看看太子和这小妇人的架势,显然是不欲被人发现啊。 罗总管只好当自己眼瞎,一点没看出来。 “天池,这是何人?”云里雾里的皇帝忍不住问。 “是大宝他们的新乳娘。”太子道。 皇帝:“……” 一个乳娘而已,好大的排面。 可能是太子之意,皇帝也搞不清楚了 大宝听太子爹爹说话,好奇地挠挠头,这人是他乳娘,可他没见过呀! 大宝从皇帝膝上滑下去,跑去新乳娘处看一眼,然后被乳娘拉住。 新乳娘朝手心里呵了口气,朝大宝腋下比划了两下,大宝:“……” 这这这不是鱼爹咯吱他的样子? 就是鱼爹没错! 大宝扑过去,抱住乳娘的腿不肯撒手。 方才楚贵人一个劲说鱼爹是鱼,大宝真的吓坏了。 鱼爹说他们的身份不能被发现,发现要被关起来,鱼爹的身份肯定也不能被发现。 水晶瓶被送进来的时候,几个孩子一时间都忍不住去看水晶瓶里的鱼。 不过看完,他们就都放心了。这条鱼是老朋友了,鱼爹没事,大宝也放心了。 二宝三宝四宝也学大宝的样子跑过去,发现是鱼爹,二宝刚要喊,小妇人丢给他一个凶残的眼神,轻轻嘘了一声。 二宝吓得不敢叫,但抱还是要抱的。 皇帝:……嗯,看来还真是乳娘。 楚燕羽没怎么见过太子妃,自是认不出来,且这妇人一出现都没人理他了,他得提醒皇帝、太子,太子妃是鱼妖这件事! 楚燕羽朗朗道:“太子殿下,这鱼就是太子妃。” 穆天池将放在小妇人身上的目光收回,楚燕羽觉得有些奇怪,太子看乳娘的目光情深似海,可是看他、看鱼,却是漫不经心!然而楚燕羽已来不及细想了。 太子瞥了一眼水晶瓶里的鱼:“你说它是太子妃,怎么,你叫它它能应?” 噗!小妇人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被太子瞪了一眼,立刻老实地抱住孩子。 楚燕羽料到太子会这般质问,他已想好了对策,可以当着皇帝、太子的面揭穿鱼妖。 楚燕羽上前一步道:“有一位擅长捉妖的道长已在候着了,请太子殿下准他除妖。” 穆天池面无表情地点头,小鱼说他不是一般的鲤鱼精,不论道士还是和尚,黑狗血还是别的什么都对他没用,而且也不是用在他身上,穆天池才同意让小鱼换装,“以身犯险”。 很快一个三十来岁,胡子发黄的道士就来了。 这道士是楚燕羽早就瞧好的,黑狗血也是此人给楚燕羽的,马上就开始对着水晶瓶做法。 道士不停摇动金铃,口中念念有辞,将桃木做的剑还有一把符篆,浸入水晶瓶的清水之中。 做完一遍,鱼在缓缓游动。 于是再做一遍,鱼依旧在游。 道士、楚燕羽傻眼。 道士实在没办法了,壮着胆子请示道:“鱼妖惧怕黑狗之血,不瞒皇上、太子殿下,它之所以恢复成鱼,是触碰到黑狗血的缘故,只要再用黑狗血,定能令它漏出破绽。” 楚燕羽附和,顺便还大胆地看了看太子的四个儿子,言外之意,说不定这几个也怕狗血。 穆天池勾唇:“要如何使得它露出破绽?” 楚燕羽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将瓶子打开,一股腥臭味飘了出来。 楚燕羽将瓷瓶交给道士,道士告了声罪,将瓷瓶放到鱼面前。 他以为这条鱼定会惊恐,可是这鱼依旧高冷淡定地甩动着尾巴。 几个孩子被乳娘抱着,也在看这边的情形,他们闻见了刺鼻的味道,乳娘为他们捂住鼻子,孩子们纷纷道:“好臭呀。” 皇帝也觉得恶臭,令罗总管拿来丝帕捂住口鼻。 “这就是你们说的破绽?”太子冷笑。 道士脑袋上冒出了冷汗,皇帝也看出了些许门道。 楚燕羽见折腾几次鱼都没异样,有些着急,想想应当把狗血一股脑都倒进水晶瓶里。 他就不信如此逼迫,鱼妖吃得消! 楚燕羽从道士手里夺过瓷瓶,要把狗血倾倒进去,一直没发话的乳娘忽然出了声,“你这样做,寻常鱼肯定也受不了。” 楚燕羽没好气地道:“你懂什么,鱼妖是妖,与寻常鱼是不同的,妖轻易杀不死,只要它使点妖术出来,就能证实我所言。” 乳娘:“原来如此……可、万一它真的只是一条寻常鱼,怎么办?” “那我就向太子妃请罪,任由太子殿下处置!”楚燕羽掷地有声。 乳娘深吸一口气:“好……” 这个古代并没有妖邪,有的只是——开了挂的系统鱼。 他原想着再看会儿猴戏,可是再不出手,鱼替身恐怕就要被浇一脑袋狗血,臭得不能再要了。 “楚贵人,浇狗血之前,你还是先看看我是谁吧。” 下一瞬,乳娘就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第143章 楚燕羽见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整个人都如同受到灭顶的打击! 乳娘的面纱取下来,这个令他觉得莫名其妙的妇人,竟是太子妃本人! “你、你不是——” 他慌里慌张后退, 扭头看向水晶瓶里的鱼。 鱼云淡风轻地游动着,朝楚燕羽吐了一个泡泡。 ……为何太子妃竟会和鱼一起出现?不是说鱼才是太子妃? 这一刻,楚燕羽的脑子都不够使了。 “楚贵人。” 李鱼正色道:“你既咬定我是鱼妖, 那就来试试,把我打回原形吧。”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太子殿下……” 楚燕羽脸色难看,转向太子, 穆天池神情漠然, 没有半分惊讶。 楚燕羽于是知道,太子应当清楚太子妃扮作了乳娘,所以这是——诓他的, 任他一个人兴高采烈, 把他当成了跳梁小丑! 皇帝看了一场热闹的大戏, 太子全程镇定自若, 直到太子妃露面, 皇帝总算明白过来, 为何这乳娘如此眼熟, 以及为何太子要任由楚燕羽捉妖了。 之前皇帝曾为六皇子安排了一出戏,如今是太子与太子妃联手,为楚贵人点戏。 若非心里有鬼, 怎能成为戏的主角? 皇帝投向楚贵人的眼神满满都是厌弃。 太子的鱼宠是了空大师都认定的锦鲤, 而太子妃是活生生的人, 被几个阿猫阿狗信口一说, 就被污蔑成鱼妖了? 楚贵人连这样的遥言都想得出来, 皇帝就觉得楚贵人曾经留下的一点美好都有可能是假的。 温柔、善良,不过都是这个人争宠的手段,实际却是和六皇子一样,一副算计人的嘴脸,不愧是六皇子那边过来的人。 且楚燕羽不过区区贵人,害太子妃对他有何好处? 皇帝转了几个弯忽然回过味来,他如今信任太子,不会因此对太子生出闲隙,但是对楚燕羽本人恶心得够呛。 这个男妃怕是心大了。 楚燕羽对着太子妃,心里充满各种猜测,不敢再多说一句。 偏他找来的道士,没什么眼力见,太子妃一句“来收我啊”,楚贵人没动静,这名道士认定这是鱼妖,手执金铃摇了上去。 铃声阵阵,太子妃神情坦然,并没有任何反应。 “放肆!” 太子震怒,道士竟敢当着他的面“冒犯”太子妃,太子立刻上前将太子妃护在身后。 道士还在疯狂摇铃,太子嫌烦,飞起一脚,将道士踹飞,他力道惊人,道士一头撞在柱上,昏了过去,血流不止。 “拉下去。”太子道。 左右侍卫立刻出列,将昏迷的道士拖走。 楚燕羽死命捂住嘴,他方才真的被太子的凶狠吓到了,可是叫都叫不出。 王喜走过来,太子瞥他一眼,王喜出殿,没多久一名宫婢装扮的女子被押进来。 这宫婢,楚燕羽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在他身边伺候的,目睹太子妃变成鱼的婢女! 太子冷冷道:“听说永福宫偏殿有个宫婢总是疯言疯语,楚贵人还是先弄清楚罢。” 太子一挥手,王喜过来将楚燕羽带到这名宫婢面前。 楚燕羽心里燃起最后的希望,硬着头皮道:“红儿,你不是说太子妃变成了鱼?” “是呀,”这名叫“红儿”的宫婢笑着道:“太子妃是我亲眼所见!” 楚燕羽心里这口气还没来及缓一缓,红儿歪了歪脑袋,继续道:“我还看见皇上变成了鱼,楚贵人也变成了鱼,我们大家都是鱼,嘻嘻嘻!” 楚燕羽见她眼神浑浊,说话颠三倒四,心已凉了半截,红儿怕是真疯了! 可是之前,有人说红儿疯癫,是因为她说得话没人相信,实际红儿有没有疯,楚燕羽接触下来还是清楚的。 肯定是太子…… 他得罪了太子,太子殿下太狠了……这样一来,全部全部都是他蓄意陷害,他连最后的人证都没了。 “楚贵人,你觉得如何?” 穆天池特意问道,太子就是要当着皇帝的面,将所有不利于小鱼的流言,通通都做个了断。 楚燕羽闹这一出,于他而言并不是没有好处,往后再有谁传太子妃是鱼妖,便可直接打脸。 “太子殿下……” 楚燕羽跪了下来,形势比人强,眼下都是对他不利的,他不可再与皇帝、太子拧着来。 “楚贵人。”太子嗤笑,“记得你说,若太子妃不是鱼妖,你随我处置?” “太子殿下……我、我是因红儿之言误会了,这才说了不中听的话……请太子殿下饶命!” 楚燕羽面对自己发下的誓言慌了神,磕磕巴巴地解释。 怎么办,太子会将他打入冷宫吗? 冷宫哪是人住的,他不想被贬去冷宫! 楚燕羽方寸大乱,太子居高临下望着他,清冷的声音道:“杖二百,去位份,打入冷宫。” 楚燕羽一下子瘫倒在地,恍惚间想起自己乃是皇帝妃嫔,太子怎能越过皇帝打他、还将他贬入冷宫? “皇上,求求您,求您念在臣卿曾经帮过您的份上,救一救臣卿吧……”楚燕羽苦苦哀求。 他挨过板子,知道这两百板下去,非死即伤。太子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只有求皇帝了。 皇帝听他说起救助之恩,嘴角缓缓耷拉下来。 楚贵人果然是有的目的的。 皇帝觉得自己受了愚弄,不再理会楚燕羽,反而令御前侍卫行刑时将人拖远一点。 楚燕羽凄惨地求了一路。 李鱼转过脸去,一点不想同情楚燕羽这个人。 若楚燕羽从头到尾只得罪他一个,或许他会请太子不要罚太狠。 可是楚燕羽不止得罪了他,还得罪了皇帝,得罪了太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几个孩子身上。 当他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这一场闹剧,分明发现楚贵人看向几个孩子的眼神充满了恶毒。 李鱼经常会心软,可是这不代表他没有逆鳞。孩子就是他的逆鳞,不管楚燕羽是不是原书受,想害孩子,绝对不行。 李鱼学老攻的样子,亦冷下脸来。 楚燕羽如何,他再也不想知道了。 楚贵人被带下去之后,太子向皇帝请罪,毕竟处置了皇帝的妃嫔,一开始还将皇帝蒙在鼓里。 不过皇帝并不打算追究,身边少个居心叵测的妃子,皇帝庆幸都来不及。 “对了天池,你的鱼……”皇帝顿了顿。 穆天池面上恭敬地听着,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鱼替身和真小鱼终究还是有不同的,莫非皇帝看出来了吗? “还是……算了,没什么。”皇帝道。 水晶瓶里的鱼被带进乾清宫时,皇帝就觉出这鱼和以前相比,堪称文静了。 不过太子的鱼,也不是没有安静的时候,再者楚贵人带了道士来捉妖,还要这鱼欢天喜地不成? 皇帝没能瞧出鱼和鱼的区别,且与楚贵人那一点虚情假意相比,这条鱼才是真·助他度过难关的,难道他还要怀疑这条鱼? 这可是他亲封的天下第一鱼,皇帝自己也觉得可笑。 “好好养着这鱼,多带它入宫,朕还想看看这条鱼有何新花样呢。” 皇帝想起万寿节这鱼还给他叼过花,一时竟有些期待。 太子、李鱼:“……” 这条鱼花样多得很,保管让您满意! 皇帝并未起疑,太子如释重负。 忽然发现穿着裙子的太子妃,朝他调皮地挤了挤眼睛。 太子:“……” 太子觉得这个样子的太子妃,有些可爱。 所有事情都完成之后,一行人回到太子府。 李鱼磨磨蹭蹭,一会儿找这个借口,一会儿寻那个理由,最终也没来及换下裙子。 他从没穿过女装,突然穿一次新鲜得很,且一出场就把皇帝等人给诓住了,李鱼觉得自己装乳娘甚是成功,大着肚子也没人发现,顶多觉得他丰腴了些。 亢奋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太子回房,李鱼顶着老攻戏谑的目光,玩心大起。 他仍是不着急更衣,就穿着裙子,去逗太子。 “太子殿下,这样这样,是不是很有感觉?”李鱼坏笑着搂住太子的手臂。 为了演得像乳娘,李鱼塞了很多垫子布团,力图让自己玲珑有致。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太子感受一下他高超的演技。 穆天池:“……” 只感受到一堆垫子的太子默默地把手抽出来,什么都没说。 太子妃以为自己弄巧成拙了,太子是个基,应当不喜欢这些吧…… 嘤,玩过头了,万一、万一把老攻弄得有阴影怎么办! 李鱼赶紧把垫子都取出来,通通丢在地上,绕到屏风后面把裙子换掉。 然而这衣裳贴身,不太好换,李鱼才解开衣领处的珍珠扣,太子忽然闯进来,把他咚在屏风上。 “乳娘?”太子轻笑着唤道。 李鱼:? 李鱼摸不着头脑,壮着胆子应了。 太子将这条鱼抱起,走出屏风,一个箭步放倒在榻上。 他小心避开李鱼的肚子,qin上来时,李鱼舒服地眯起眼睛。 太子笑问:“真是乳娘?” 李鱼脑子里已被越来越多的废料充斥,胡乱点头。 几个孩子都是他生的,他也喂过他们,当然是乳娘没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乳娘李鱼被孩子他爹西了个干干净净。 前半场又锤又打,下半场只剩下甜腻的哼哼。 夫夫俩正诉说着只属于两个人的热乎话,忽闻外边有人狂拍门板。 两口子若行这种事,通常都会锁门,李鱼赶紧把被子裹好,瞪了一眼太子,就是鸡窝头、兔子眼还有香肠嘴没什么震慑力。 太子心情愉悦,宠溺地笑笑,亲自过去开门。 一只鱼崽抱着小枕头,立在门外。 “爹。”大宝怯生生道,“想和乳娘睡。” 太子已开始让几个宝自己睡了,不准他们总吵鱼爹,可是大宝想挨着鱼爹,好容易找到一个借口。 穆天池:“……” 李鱼哪舍得拒绝儿子,立即让老攻把儿子接过来。 大宝只要能在鱼爹身边就很开心了,抱着小枕头,主动睡到爹爹们中间。 “大宝乖,不吵。”大宝幸福地闭眼。 李鱼给老攻抛了一记安抚的眼神,两口子一起围着儿子躺下。 没多久,门板又响了。 就这样,门板拢共响了四次,前后有三只鱼崽表示要和乳娘睡,一只鱼崽想和太子爹爹睡。 这可怎么办,乳娘傻眼。 “……下不为例。” 太子亲昵地刮了刮李鱼的鼻子,与他一起抱着孩子们躺下,这样就全都满足了。 应该不会再被西了吧,李鱼小心翼翼。 一夜无事,次日孩子们去御书房,太子去了一趟礼部又杀回来,笑着道:“乳娘。” 乳娘李鱼脸色绯红,眉毛倒竖,混账,你还有完没完了! 第144章 楚燕羽已被太子收拾, 飘雪被王喜和小螺洗了好几回澡,擦过好几次,猫毛白得发亮, 身上已没有一丝脏污,再闻不到任何气味了,太子还让猫狗房的内侍过府来看了好几回,都道这猫已无碍, 太子仍是不许李鱼接近这只猫。 就因为楚燕羽曾把黑狗血放在飘雪身上,虽然李鱼强调了无数次,他不怕道士也不怕黑狗血,太子还是担心这条鱼会出意外。 偏执上头的人是很难说服的,李鱼也知太子是为了自己好, 这次若不是黑狗血, 是别的脏污, 太子也未必会让他碰。 有了!李鱼灵机一动道:“那你帮我抱它一下好不好?” 都说夫夫一体,老攻抱过了,四舍五入可不就等于他抱了? 太子:“……” 太子迟疑片刻, 他已拒了小鱼多次,很清楚小鱼算让步了。为了安全, 也为了小鱼能开心, 这个请求不可不允。 太子应了, 王喜在旁笑容满面, 这便把洗白白之后的飘雪递给太子。 飘雪经过几番折腾早就放弃了抵抗, 有鱼干就吃,没鱼干就窝着, 忽然被抱起来, 飘雪:? 然后, 它就被推到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前。 飘雪:“喵!!!” 飘雪认得这男人,都快炸毛了,拼命叫唤起来。 太子也不喜飘雪,浑身僵硬把猫托起来。 飘雪张嘴要咬,太子一记眼刀戳过去,飘雪怂了,回想起被太子支配的恐惧,一动都不敢动,就被那双铁钳似的手抱着。 太子眼神示意王喜,王喜笑得嘴角直抽,抖着手递过一条鱼干。 太子生硬地把鱼干放到飘雪嘴边,飘雪不敢不吃,担惊受怕地咬了两口,第一次觉得小鱼干也不香了。 “……喂了。”太子道。 太子与这猫相看两厌,完成任务便把猫放下。 飘雪立刻叼起鱼干,一溜烟藏到王公公身后。 李鱼坐在椅子里,已被这一幕逗得说不出话来。 太子先去沐浴,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才过来抱这条笑得随时都要抽过去的鱼。 猫有何好抱的,太子心想,他还是更喜欢抱鱼。 因楚燕羽之故,飘雪暂时在太子府住了几日,享受了一阵锦衣玉食的生活,它不喜和兔子玩,也不喜和鸭子追来追去,经常就盘在墙头,睡大觉、晒太阳。 终究还是和太子府格格不入。 几日之后,飘雪猫又突然不见了。 它一定是去找主人了,李鱼心想。 以前飘雪不认得路,如今应当已经认得了。 李鱼让王喜去冷宫一趟,确认一下飘雪的情况。王喜去了,回来道猫已在仇氏身边,真是奇了怪了,飘雪在太子府蔫答答的,在冷宫就兴奋地跑来跑去,扑蝶抓耗子,生龙活虎,就算仇氏心情不好骂它几句,撵都撵不走它。 仇氏处没有小鱼干,经常拿剩饭喂飘雪,但是飘雪吃着就像小鱼干一样香。 王喜每到冷宫一次,就会给飘雪带鱼干,这次也不例外。 仇氏知道王喜常来投喂自己的猫,与王喜低声交谈了几句,王喜顺便告诉她楚燕羽曾利用飘雪陷害太子妃,太子妃并未追究。 王喜原本希望仇氏感恩,谁知仇氏沉下脸,冷冷道:“我等福薄之人,太子妃的好意实在高攀不起。” 这意思竟是不让王公公再来。 毕竟安侯和太子是仇敌,这关系不可修复,仇氏自己也挺讨厌太子,这次飘雪被楚燕羽利用,归根结底是太子府对飘雪的关照,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仇氏意识到这一点,不想再与太子府牵涉太过了。 王喜只得将仇氏之言转达,李鱼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记得仇氏秘密被带进府里还托他们照顾飘雪,王喜起初去喂猫,仇氏也没阻拦,为何如今却变了? 可能飘雪不见,令仇氏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 ……还是算了。 李鱼不过是想感谢飘雪,让太子帮他抱一下猫可以,人总是要有取舍,若是会因此影响太子,或者令太子为难,也没有必要。 “如此甚好,飘雪已回去便可。”李鱼对王喜道。 王喜松了口气,怕李鱼不高兴,为了讨主子欢欣,王喜又说了些别的见闻。 “……这次去冷宫,老奴还遇见了别人。”王喜笑着道。 “谁?”李鱼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楚贵——嗐,老奴这记性,姓楚的已没位份了,如今就是庶人一个,老奴看见他了。” ……是楚燕羽? 李鱼都快忘了这个人,自从楚燕羽挨了板子被打入冷宫,他就没主动过问了。 王喜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接着往下说。 “他如今的样子老奴都快认不出来了,不过去了冷宫,倒也难怪……” 宫中的生存之道,讲究人脉,也讲究关系,冷宫这种进了基本就别指望出的地方尤甚,譬如仇氏这样的,宫外好歹还有个安侯府,虽然安侯本人不顶用了,只要安侯府这块牌子在,就算平时不怎么能照应到仇氏,到底比什么都没有来强。 至于那些真正没有靠山的人,又是做错事为皇帝厌弃,就只剩下被冷宫内侍、宫婢折腾的命。 手头有几个钱的,日子能过得稍微好一些,也就只好一些,手头没有钱的,就是在熬日子了。 楚燕羽初到冷宫之时,原本身上还有些值钱之物,但是因为才挨了打,行动不便,眼睁睁看着大半财物瞬间被眼红的宫人、内侍瓜分。 这些内侍宫人犹如饿狼,就算一只镯子,也要摔成几瓣夺走,楚燕羽阻止无能,还要治伤,想请大夫、吃药,被不认识的人骗了几波之后,基本就没剩下多少了。 冷宫有稍微懂一点医的内侍,随意给他诊了诊脉,拿走了他最后的银钱,给了他几帖常用的膏药。 这膏药好歹保住了他的命,却保不住他的腿,因拖得太久,他受伤的腿留下了后遗症,走路一跛一跛,被鞭打的伤痕也褪不下去,但总算是活了下去。 楚燕羽如今住在一间房顶塌了一大半的屋子里,每天清晨起来,也没事情可干,唯一能做的,是以一双空洞的眸子望着头顶的天。 若是没有揭发太子妃,没有惹怒太子该有多好。 若是没有入宫做皇妃该有多好。 若是一开始跟的是太子该有多好。 若是……没有认识六皇子,该有多好。 这些若是没有,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幻想这些,已成为楚燕羽的慰藉。 冷宫仅供有两餐,都由冷宫总管统一分配,有钱有靠山的,自是能分得好一些。 可是楚燕羽为了治伤,最后一点钱都花了,身上连块值钱的料子都没留下,总管见他已没有任何油水,就给他一些残羹冷炙,楚燕羽吃着如同嚼蜡,即便如此也得吃下去,因为不吃就得饿肚子,饿一整天,吃完一顿,再一顿,他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这日,他才刚吃完一顿,突然有人来找。 楚燕羽正奇怪怎会有人想起他,他的心腹自他入冷宫之后一个没见到,不过想想红儿,这些人估计都不会有好下场,至于其他人,他自己都如此落魄,何必去管别人? 虽不知对方是谁,这时候能记得他就算对他的照应了,楚燕羽理了理身上的粗布衣裳,从屋子里走出来,迎面而来一记响而脆的掌掴,将楚燕羽扇了个趔趄。 “贱人,竟敢害我的猫!”仇氏柳眉倒竖,破口大骂。 楚燕羽脑子嗡嗡乱响,犹如一群蜜蜂飞过。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只能看见仇氏两片唇开开合合,却听不清她在骂什么。 一旁,一只浑身雪白的猫蹲坐在地上,无聊地舔着猫爪。 仇氏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只瓶子,将里边的东西向楚燕羽泼了过去…… “主子,老奴说完了。” 王喜绘声绘色讲完冷宫趣事,等着李鱼指示。 “王公公,你是说,仇氏她揍了楚燕羽?” 李鱼有些错乱,仇氏是怎么找到楚燕羽的?这算不算反派互殴? 不论怎样贵妃凉凉威武!楚燕羽手无缚鸡之力,应当打不过仇氏…… 李鱼私心希望贵妃凉凉能多教训一下楚贵人,把狗血藏在猫身上的行为实在太恶心了! “禀主子,仇氏不止揍了,还给楚燕羽带了一份小小的礼物。”王喜笑得神秘。 别误会,仇氏并没有泼什么药水,而是泼了一瓶狗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楚燕羽能弄来狗血,仇氏为何不能? 楚燕羽挨的板子是皇帝、太子给的惩罚,这瓶狗血是仇氏的,可不能混为一谈。 楚燕羽当即被泼得一身腥臭,便是冷宫那些很多天不洗澡的人,见到他都要绕道走。 冷宫没有条件沐浴,楚燕羽快疯了,只能打来井水一个劲地冲,可是冲了好几遍,味道依旧不散。 “……老奴听说,冷宫如今都叫他行走的狗血罐子呢。”王喜道。 李鱼:“…………” 李鱼想笑又觉得唐突,只好干咳几声。 对于楚燕羽,他原本打算井水不犯河水,谁让这个人先使坏,这大概就是害人害己的下场…… 而且也不必觉得是他抢走了太子。 早在他是一条鱼的时候就发现了,太子并不喜欢楚燕羽。 太子喜欢的是他,他亦喜欢太子,不会辜负太子,楚绿茶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吧! 李鱼要王喜不必再报楚燕羽的消息,一个人的时间有限,与其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还不如多想想老攻儿子。 他的老攻太子在礼部的差使逐渐步入正轨,没有一开始这么忙了。可能皇帝见不得太子悠闲,礼部之后火速给太子安排了户部,太子总有做不完的事,但只要一有空,还是会立刻回府陪伴李鱼。 至于孩子们,经常是御书房和太子府两点一线,最近都开始学用筷子了。 李鱼养胎百无聊赖,想找点安全又有意思的事情来做。 “王公公,你说我给孩子们和太子做爱心餐如何?” 宝们每日都要去御书房,李鱼把用筷子和去念书结合起来,就想到了给孩子们做爱心便当。 而太子以前他就做过,熟门熟路! 李鱼摩拳擦掌,打算这就给孩子们和孩子爹一个惊喜。 孩子们不爱吃黄瓜,叫他说挑食是不好的习惯,不若他就做连孩子他爹都赞不绝口的拍黄瓜吧! 王喜:!! 王喜曾有幸尝到一次太子妃的手艺,那味道真是一言难尽,亏得太子令全府统一了口径,太子妃愣是不知他做的菜有多难吃…… 本来这一茬已过去很久,王喜想着太子妃身份尊贵,又有孕在身,应当不会再想起,可是谁知他不止想起来了,还想马上就做! 太子妃要给太子殿下和小主子下厨,这谁拦得住,他得尽快通知太子殿下! 第145章 李鱼说干就干, 这也不需要额外做准备,捋了袖子就上了,而且只是拍个黄瓜, 不算近油烟, 也不会影响到小棉袄。 他已是孕中期了, 比起刚怀上有些嗜睡, 这会儿觉得自己壮得像头牛, 别说拍黄瓜,拍大象都不成问题。 李鱼还是找许大娘帮他, 许大娘已对太子妃的厨艺麻木了, 很快便把需要的东西都提前备好。 拍可是个力气活, 许大娘想着不能让怀孕的主子动手,正要揽过来,谁知李鱼这厢已抡起刀背, 利索地拍了上去。 手起刀落, 黄瓜已碎成几段,许大娘无奈, 认真为李鱼打起下手。 “咦, 这是何物?” 李鱼在灶台边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只不起眼的小罐子,和糖罐盐罐有点像。 许大娘接过来瞄了一眼,眉开眼笑:“主子,这是南边才有的胡椒,一年都产不了多少, 这么一点, 比黄金还要值钱。” 李鱼:“……” 李鱼差点以为听错了, 不就是胡椒吗? 胡椒在他原来的世界, 是不值钱的。 不过他知道, 这是古代,古代调味料精贵,胡椒可能也许就是比黄金贵呢? 且比黄金还贵的胡椒,居然就直接扔在一只小罐子里,这也太随意了吧? 太子真是一次次刷新他对壕的认知。 ……古代的胡椒什么味道呀? 李鱼好奇地闻了闻小罐子,果然这味道千百年都没变。 李鱼闻的时候不慎手抖,有不少胡椒落在了黄瓜上。 李鱼:“……” 这可是比黄金还贵的胡椒啊啊啊! 不能让胡椒独自作战! 李鱼心一横,又加了不少别的调料进去。 礼部大堂。 穆天池接到王喜公公递过来的消息,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染上了些许暖意。 太子性情清冷,难得如此平易近人,礼部的官员壮着胆子道:“太子殿下是有何好事吗?” “……嗯。”太子破天荒点了头。 小鱼为他下厨,的确是好事。 但若是给几个孩子也做菜的话…… 太子顿了顿,得想个办法截下来。 太子召来侍卫,如此这般交代,侍卫匆匆去了,不多久,便拎了两只食匣回返。 原来太子是让这侍卫回府,想法子不动声色地把送爱心餐的差使接过来。 小鱼既要他把爱心餐当成是惊喜,他就不能主动戳破,不能让小鱼发现他已发觉了。 侍卫使了些手段,又请王公公帮忙打掩护,总算拿到了两只装了爱心餐的食匣。 太子妃有交代,红色是送给孩子们,另一只绿色是给太子。 侍卫奉太子之命,先把两只食匣送到了礼部。 穆天池把两只食匣都收了,打开看了一眼,又拿出另一只一模一样红色食匣,装了不少孩子们喜欢的点心,命侍卫往御书房送。 孩子们还太小,与其让他们弄明白何为善意的谎言,还不露出破绽,不若全部都交给他。 这对太子来说,一点都不为难,太子本身并不喜欢别人享用太子妃的手艺,即便是孩子们,他也会吃醋。 霸占两份爱心餐之后,太子心情愉悦地坐下来,取出绿色食匣里给他的那份开始用。 礼部官员个顶个机灵,听说太子妃给太子送了吃食,都眼露羡慕,不愧是在礼部办差的,称赞太子夫夫情深也一套套的。 待闻见太子盘子里的拍黄瓜散发出诡异的味道,他们齐齐噎住,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次的拍黄瓜里除了放有胡椒,还放了不少八角和茴香,太子面不改色,顶着礼部官员敬畏的眼神,通通都消灭光了。 太子妃辛苦一场,太子和孩子们回府,一致都道爱心餐很好吃。 孩子们应当不会说谎,太子那份也真的好吃吗? 李鱼莫名有些心虚,但太子始终笑着,看他几次,眼底的温柔遮掩不住。 李鱼恍然大悟,太子一定喜欢胡椒,他可得记住了! 太子内敛,喜欢多是靠眼睛来传达,孩子们就不一样了。 “爹、好吃!”二宝叫得特别大声,特别欢喜地许了个愿,“明日也要!” “没问题!”李鱼忙不迭应了,老攻和孩子喜欢,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在厨艺上他虽没有锦鲤运道加成,还不许他自学成才吗! “天池,我也每日都给你做好不好?” 李鱼不是有了儿子就忘了老攻的人了,他喜欢一起照顾。 太子:“……” 太子微笑:“好。” 李鱼正要大言不惭表扬自己几句,忽觉肚子明显动了一下。 怔忡片刻,意识到这是什么,李鱼喜得声音都变调了。 “天池,你快来,她、她动了!” 李鱼以人形怀上小棉袄之后,盼正式的胎动盼了很久,但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胎动是什么样的,肚子里有时会有吐泡泡的感觉,好似自己怀了一条鱼,可这只是他个人的感受,太子就体会不到。 这次很不一样,肚子里边好像谁在用力顶了他一下,他的肚皮隐隐鼓起了一个包。 李鱼无比肯定这就是小棉袄的胎动,怕自己若是动起来,小棉袄不肯动了,李鱼眼睛都不敢乱眨,一迭声叫着太子。 穆天池奔过来抱住他,也轻轻抱住他的肚子,李鱼受到鼓舞般,拉住他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 然而左等右等,里边没有再动。 “哎,莫非这次还不行?” 李鱼开玩笑似地道歉,把太子的手挪下去,谁知一会儿工夫里边又开始动了。 李鱼:! 李鱼赶紧把太子的手重新放上去,又双叒叕不动了。 李鱼哭笑不得:小棉袄别捉弄爹了好吗! 可能感觉到了鱼爹的委屈,李鱼再把太子的手放上去,这次小棉袄不负众望一直在动着。 “她……真的在动!” 太子很快感受到了手掌底下的力道,不敢置信地望着李鱼的肚子。 “是咱们的女儿!” 李鱼得意地点点头,为小棉袄骄傲。 “爹、爹!” 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围拢过来,孩子们不知该如何表达,一起抱住李鱼的肚子,过了一会儿吱哇乱叫:“动了!在动!” 李鱼也不避讳,告诉他们肚子里是妹妹,孩子们齐刷刷改口:“妹妹动了!” 王喜远远看着这一切,不住抹着眼睛,虽然不太明白太子妃已是第二次怀孕,为何两位主子还这般激动,不过就连王喜自己都激动得不行。 他不知,李鱼虽已有四个孩子了,人形生子却是第一次,当然会很新鲜。 就连皇帝也格外关注李鱼这一胎,从告知有孕开始,就派太医每日按时到太子府请脉。 小棉袄动了,太子隔天上朝,唇角一直幸福地勾着。 皇帝就很诧异,封太子当日,也不是这般德行啊。 一问之下,太子道:“女儿动了,儿臣高兴。” 皇帝得知了真相,心里却有点酸。 四个宝出生时远在西陲,皇帝照应不到,连抱上都已快一岁了,这次第五个孩子,皇帝一琢磨,是得有所表示。 不过太医都未确定太子妃这一胎是男是女,为何太子就如此笃定? 皇帝估摸着太子夫夫已有四个儿子了,可能比较想要女儿,听说太子妃就连乳名都取好了,要叫孩子小棉袄。 皇帝想想大宝他们,再多个小孙女也不错。 太子回府时,带了一堆皇帝给孩子们的礼物,嘴上说着只是赏赐一二的皇帝,恨不得连同四个孩子的份一同补回来。 一般人得了皇帝的赏,可能要多思量思量,李鱼进入孕期,反应总会慢一拍,干脆能不动脑就不动脑。 现在月份越来越大,李鱼的行动也开始不便,刚怀上时,还想着能有近十个月慢慢调整的李鱼,最近对于生产也有些焦虑。 金绝公主经常来看他,李鱼的忧心,公主有些不理解。 在公主眼里,李鱼是连四胞胎都生了的神人,哪知道他也是第一次呢。 不过公主还是在李鱼要求下,说了一些自己的经验,李鱼越听越怕,反而更焦虑了。 怀孕之后,他都睡得很香,竟因为担惊受怕,难得失眠了。 李鱼艰难地翻过两次身,太子便醒了过来。 “小鱼?”太子揉了揉李鱼的发顶。 李鱼背对着他,应当醒着,可是没有任何动静,穆天池小心地将这条鱼翻过来,发现这条鱼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怎么了?”穆天池急了,连忙抱住他。 李鱼把头埋在他怀里:“我……我突然有些害怕。” 他怔了怔,仿佛终于撑到了极点,失声哭了出来。 并不是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他揣小棉袄是真揣出了感情,得知小棉袄动了最开心的是他,可害怕也是货真价实。 这是要一个人独自面对从未经历过的危险所产生的恐惧。 之所以哭,也与软弱无关,唯有让情绪发泄出来,他才能摆脱忧虑…… 李鱼不停给自己打气,他一定能做到的。 他想推开太子,让太子不必管他,孕期是要敏感一些,他易怒过,可能这会儿又变成易哭了。 这是要临阵当逃兵吗? 有点作,连他自己都鄙视自己。 “我没事,就是有些情绪不稳。”李鱼抽泣着道。 可太子并没有因他拒绝就离开,而是抱住他,轻抚他的后背。 “小鱼,想哭就哭,别勉强。” 穆天池轻声劝慰,李鱼原来平静了不少,因他这一句,又愣是多哭了几声。 太子其实帮不上忙,李鱼心里明白,就因为“帮不上”,反而有些“可恨”。 怀孕是真的不容易,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李鱼也想抱怨,明明两个人的孩子,为何要他一个人承受折磨。 他撅着嘴,还在闷闷不乐,太子掀开袖子,把手臂伸出来。 太子低声道:“若是心里不痛快,就咬我。” 李鱼:“……” 李鱼真寻了太子手臂上肉比较多的一处,狠狠咬了一大口,咬住不放。 太子连眉头都没皱,李鱼咬完了,太子抱紧他,心疼道:“可惜不及你受的万分之一。” “你别怕……”太子道,“我会守着你。” 流了很多泪的李鱼,眼睛又不争气地红了。 好像太子这么说,他又咬了这么大一口,心里是舒服多了。 “我、我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李鱼哑着嗓子道。 有时害怕是越来越怕的,但只要发现自己仍是被爱着,即使害怕,也还是会被爱驱散。 第146章 皇帝虽下了圣旨, 封穆天池为太子, 实际册封礼还未举行。 册封礼相关事宜, 都是礼部在办, 为了让皇帝、太子满意,礼部与钦天监给出了几个吉日, 供皇帝挑选。 皇帝尝到了让太子做苦力的甜头, 已开始把越来越多的事交给太子, 册封礼自然也询问了太子的意见, 出乎皇帝意料, 太子挑了最远的,半年之后的吉日。 虽然景王府如今已改为太子府, 所有人也都改口了,其实正式成为太子还差一步, 册封礼是最后一道程序, 不可免除。 皇帝没想到太子这么不急, 不过想想太子妃还有两月临产,似乎有些明白了。 因这是礼部提出来供选择的日子,并无不可, 时间久一些, 何处的准备也足一些。 太子既有意这个日子,皇帝没必要为难, 很爽快地准了。 李鱼得知太子册封礼要在他生完孩子后才进行,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的身体越来越重,太子册封礼他作为太子正妃是必要到场的, 听说本朝这种重要的时刻还要祭祀,没有一整天下不来,大着肚子会很难熬。 为了这一天,李鱼硬着头皮请王喜帮他制了许多软垫,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暂时用不上了,李鱼很是庆幸。 太子根本不是会邀功的性子,只要李鱼不愁,太子就高兴。王喜知晓内情实在憋得慌,太子不说,王公公就小嘴叭叭替太子说。 太子在礼部也有一段时日了,现如今定下行册封礼的日子,原不在礼部考虑的范围之内,毕竟离得有些久,怕太子不喜,是太子亲自找了礼部尚书商议,把这日子加了上去,也是太子在皇帝面前,竭力推荐这个日子。 王喜将这段隐情抖搂出来,李鱼由庆幸变为感动。 经过正式册封,太子才能成为真正的太子,可见册封礼对太子有多重要,李鱼也是极清楚这一点,才想着不论如何都要熬过去。 然而这么重要的册封礼,太子却愿意为了他推迟,仅仅是为了让他方便,太子虽不能直接分担他生育的痛苦,却真的为他做了很多很多了。 李鱼也愿意为了太子再勇敢一些,若是痛得死去活来,顶多等生完再咬几口讨回来。 剩下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李鱼已不怎么感到害怕了。 他的肚子越往后越暴长,这代表小棉袄也在长。 第九个月过去一半,李鱼肚子大到已看不见自己的脚了,就像个皮球。李鱼之前还能忙活爱心餐,这时也不敢自己下厨,就算他敢,太子也不准,爱心餐只得作罢。 肚子沉了之后不止行动受约束,睡觉也不踏实。李鱼晚上还好一些,午觉几乎很难入睡。太子得知后,每日晨起去上朝,午间都会赶回来陪李鱼用饭、小睡,等李鱼睡熟才出门,李鱼被抱着,才觉得舒服一些。 小螺是个闲不住的,总想为主子排忧解难,见状悄悄对秦氏道:“殿下总是跑来跑去也不是办法,咱们不若一起给主子做个大的软枕吧?” “你能想到的,殿下哪能想不到?” 秦氏笑笑,殿下巴不得多宠主子一些,怎会觉得累。 小螺是个姑娘家,经秦氏提点这才想明白,秦氏以王喜当初教导她的口吻,对小螺意味深长道:“往后你会更明白的。” 小螺红着脸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飞快,这日,李鱼清晨起床腰就有些酸,但还没到十月,李鱼就没怎么在意。用完早膳,他一般是要在院子里走走的,王喜每天都会亲自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地上连颗灰尘都没有。 李鱼在小螺还有另几位内侍搀扶下走了走,不知为何,今日腿也特别累,他才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 李鱼不敢勉强走下去,找了椅子坐了一会儿,起身时没站稳,幸亏小螺在,扶住了他。 李鱼感觉心突突跳着,虽然没摔到,可是浑身都不太对劲。 小螺懂医,为李鱼诊了下脉之后,连忙请他坐下,命人去唤大夫。太子妃产期临近,太子自己也请了大夫,最近就住在府里,大夫来时,每日必到的太医也到了,一起给李鱼诊脉,都道太子妃发动了,王喜已把稳婆请了过来,得了太医准信,火速去寻太子。 以为自己只是受了惊的李鱼:??? 嘤嘤嘤,没想到小棉袄着急出来,这么突然他就要生生生了吗! 太子早为李鱼挑了三名身家清白的稳婆,产房也都是备好了随时候着的,稳婆得了消息飞奔过来,看了看李鱼肚子,她们虽没有为男人接生的经验,可是太子妃道和女子差不多,稳婆们心里有了底,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烧水的烧水、准备吃食的准备吃食。 虽然已发动了,可距离真正生还有段时间,稳婆要李鱼尽量吃些东西,再多走一走路,便于生产。 这段经历,李鱼听金绝公主说过不少次,稳婆来了,他才开始觉得肚子有一点疼。 不是特别剧烈的疼痛,是一种钝疼,疼到一定程度腰便开始发酸,但都还在他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一会儿,这股酸疼便缓和下去。 稳婆道每人临产都不一样,有些人只是疼,有些则会腰酸,发作变得密集,才能开始生。 这些步骤李鱼都烂熟了。小螺过来,递给李鱼一小碗才煮好的虾饺,李鱼状态不错,还能自己舀饺子吃,见小螺一脸忧色,李鱼还有心情说笑, 都这时候了,以前会焦虑的李鱼反而镇定下来,反正怎么怕都是要生的,闷头生就行了! 太子一定就在路上了,李鱼不争气地想见老攻,鼻子有点酸。 他盼着太子回来,可是没料到这么快,太子突然出现时,李鱼连一碗虾饺都没吃完,嘴里正含着半颗饺子,脸颊上微微隆起一个包,在嚼嚼嚼。 太子破门而入,李鱼吃了一惊,舀在勺里的另半颗饺子都掉了。 “小鱼!” 太子目无旁人,急急冲过来,把李鱼搂在怀里,小螺、王喜自觉地站到一边,充当背景板。 “天池!我要生了!”李鱼紧紧回抱住他。 其实李鱼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太子一来他就有了勇气。 “别怕……我陪你。”太子温声道,替他把额头冒出来的汗水擦掉。 李鱼点点头,这才发现一向稳如山的太子脸色煞白,手亦在轻微发抖,这副样子竟比他这个要“上战场”的还紧张。 李鱼又好笑又感动,还有心情逗他:“太子殿下,你有没有请假?” “……忘了。” 太子得到李鱼要生的消息,来不及与尚书说,就直接回府了。 李鱼噗地笑了。 太子拿起碗,又喂李鱼吃了点饺子,并一块桃花饼。 李鱼肚子才消停一会儿,又开始疼了,这次比上次还疼,也酸得他难受。 李鱼说不出话来,死死咬住唇,想捱过这一波。 太子把袖子拉上去,送到他面前,李鱼红着眼睛摇摇头,老攻来看他,还是不咬了。 等这波阵痛过去,稳婆请李鱼下地再走一走,李鱼方才疼得腿软,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必须得走,小螺过来要扶李鱼,太子道:“我来吧。” 他搂着李鱼,让李鱼靠在他身上,极缓慢地走着。 李鱼身上衣裳已被汗水沾湿,便是这会儿,他觉得自己仍可以忍受。 不知走了多久,李鱼一疼便坐下来缓一缓,好了继续走,循环往复。稳婆期间过来摸了几次李鱼的肚子,终于道:“可以进产房了。” “……我要走了。”李鱼低声道。 他吃力地努努嘴,想最后讨一个胜利之吻。 太子亲了亲他的唇角,握住他的手道:“走吧。” 李鱼:“……” 李鱼有些纠结太子的果断,太子似乎没有不舍,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 太子并没有把他交给稳婆,而是陪他进了产房。 他按稳婆之言,在塌上躺下,以为太子总该道别了,可是太子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直守在塌边。 几个稳婆忙忙碌碌,对太子视而不见,显然早被敲打过了。 “你——” 怎么还不走?李鱼不敢相信。 古代产房乃污秽之地,别说地位尊贵之人不会进,便是寻常男人也没几个会进去,可太子已待了很久了。 “小鱼别怕,我陪你。”太子又一次道。 李鱼终于明白太子的陪是何意了,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任由眼角的泪流淌下来。 他重重吸了口气,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怕了。 不论是多漫长的痛楚,总会有一双手抱紧他,给他支撑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李鱼尽量按着稳婆的指示,疲惫不堪失去知觉前,他似乎听见了系统音,孩子的哭声,还有熟悉的呼唤…… 不知过去多久,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一片光晕环绕,眼前是系统界面。 回想了一下,他仿佛是累晕过去了,难道因此进了系统? 他还在生孩子呀,小棉袄有没有事,还有太子,太子也在等他! “……宿主请别担心,您已顺利完成‘贴心棉袄’支线,您的女儿已加入组队。”系统适时告诉李鱼。 界面立刻配合着显示,“贴心棉袄”支线的状态为已完成了。 哈,原来总算生完了吗? 不愧是我! 李鱼好了伤疤便忘了疼,得意起来。 小棉袄生下来虽是小婴儿,不是鱼,加入组队也可以通过“鱼崽状态”来查看。 李鱼于是赶紧去看小棉袄,只见小螺和秦氏正在为一个头发浓密,粉嘟嘟圆滚滚的小婴儿擦洗。 李鱼的心快软化了,这就是他和太子的女儿。 这一胎他养得极好,小棉袄虽才出生,皮肤一点都不皱,相反有些红润。 仿佛知道他在看她似的,小婴儿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张开,乌溜溜的眼睛看向半空,似在隔空望着李鱼。 李鱼捂住嘴,一下子笑了。 这个孩子像他,也像穆天池,一看就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他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不能再看为止。 系统提醒李鱼收取支线奖励,李鱼才恋恋不舍地转去看别的。 这次支线的奖励很有特色,是增强他的愈合能力,还有降低生育带来的痛感。 李鱼心声:如今给这些有什么意义,明明最难的他都受过了,坑鱼系统还真是马后炮。 对宿主内心一清二楚的系统:“宿主对奖励不满,请问是否要取消?” 李鱼:……不要啊啊啊寥胜于无!就算是马后炮,能少痛一点是一点! 李鱼出了系统,这一次醒过来很不容易,他眼皮沉得差点都睁不开,方才在系统里轻松自在,出了系统,就感受到了身体的虚弱,他很庆幸自己先收取了奖励。 身上仍在隐隐作痛,但是比起生育时的疼已好了许多,嗓子干得快冒烟了。 李鱼转动眼珠,观察四周,他所在的屋子里一片暗沉,唯有案上一盏烛火亮着,能依稀辨认出是卧房的摆设。 看来他已被拾掇干净,挪到了卧房里。 李鱼清了清嗓子想叫人,近旁先有人唤道:“小鱼……” 李鱼对这个暗哑的声音太熟了,又惊又喜。 屋子里光线暗,他一开始没发现穆天池,以为对方不在,其实对方一直都在守着他,等他醒来。 “小鱼。”穆天池不许他起身,先给他喂了一盏温茶,然后唤太医过来给李鱼诊脉。 太医实际已在李鱼昏睡时诊过一次了,太子有令又诊了一次,确认太子妃无恙。 李鱼眼巴巴瞅着门外:“小棉袄呢?” 他在系统中虽已见过女儿,可是却没真正抱过。 穆天池笑道:“还在收拾,先等一等。” 王喜不多时抱着一个粉色襁褓走进来,太子接过,把孩子抱到李鱼身边。 李鱼摸了摸女儿的手,望着小棉袄红润的脸颊,真的和他在系统里看见的一模一样,鱼爹心满意足地亲了亲女儿的脸。 李鱼累得厉害,醒这一会儿很耗精神,没多久又睡着了。 穆天池为他和女儿盖好被子,亲了亲两人的额头。 屋外传来脚步声,几个孩子过来了。 “爹、爹!”孩子们纷纷叫道。 几个孩子白天在御书房念书,得知李鱼要生了,皇帝特意将他们带到乾清宫多留了几个时辰,这会儿才放他们回府,免得太子夫夫手忙脚乱。 “嘘……”穆天池拦住几个孩子,轻声道,“爹爹累了,别吵他。” 孩子们点点头保证不吵,太子便放开他们,大宝二宝三宝四宝蹑手蹑脚围到鱼爹床前。 先看了看妹妹,妹妹真的好小啊,比叶叔叔家的妹妹还要小,再看鱼爹,鱼爹还在沉沉睡着。 “我们等爹,等妹妹。”孩子们开心地道。 第147章 太子妃生了个女儿。 不少大臣听说后都有些可惜, 若是男孩儿, 就是太子被立为储君之后得的第一个小皇孙, 意义非凡, 定能讨得皇帝和太子的宠爱,可若是女儿, 恐怕就不大好说了。 李鱼也听见了一些类似的传言, 不以为意。 古人还是重男轻女的思想, 只要他自己不这般认为就行了, 生男生女都很好, 小棉袄也很有意义,是他和太子唯一的女儿。 至于太子本人, 李鱼常见他抱着小棉袄,久久地看着, 舍不得放手, 因为他要静养, 小棉袄所有的事情太子都亲自料理,这哪里是不宠,分明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太子对女儿宠不止如此, 最早得知李鱼怀上了小棉袄, 太子为女儿准备了许多名字,女儿降生之后, 又觉得哪个都不合适,折腾了两日,竟还没定下来。 李鱼觉得杀伐决断的太子都有些选择困难症了, 最后还是由他出马,从厚厚一沓名字中挑中了“琼雪”二字,皆因小棉袄生下来过去两日,微红的皮肤变得白皙,犹如美玉一般润泽,这仙气飘飘的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大名起好了,接下去便是小名。 李鱼最早孵幼鱼时就想好了,要大宝二宝三宝四宝这样地传递下去。小棉袄排行第五,按理是五宝,可是李鱼私心想显摆可爱漂亮的女儿,再结合女儿大名,干脆就让女儿叫了“雪宝”。 太子念了几次,很是喜欢,大宝他们很快就拍着巴掌叫上了。 “以后就是哥哥了,要好好照顾雪宝,知道吗?”鱼爹教育几个儿子。 几个宝纷纷点头,拿来了各自喜欢的玩具,要送给雪宝,李鱼失笑,距离妹妹能玩这些玩具,还有很久呢。 皇帝处得知太子妃产女也给了厚赏。因雪宝才生下没几日,不可出门,皇帝特意微服来了太子府,要看小孙女,这在李鱼印象中还是第一次。 皇帝冷不丁看见府里刻在墙壁上的表白之言,揶揄地看了太子一眼,对于整座府邸被做成了鱼缸,惊讶倒是少了许多。 太子把雪宝抱出来,给皇帝看,皇帝抱上就不肯撒手,雪宝也不怕生,乌溜溜的眸子好奇地望着皇帝。 皇帝喜得把一块孝慧皇后带过的暖玉赐给了雪宝。 雪宝到底是个小婴儿,不多久就要喝奶,换尿布,皇帝亲自把雪宝抱到秦氏手上,嘱咐秦氏谨慎小心,把秦氏吓得不轻。 李鱼望着众星捧月般的女儿,又想起了那些流言,心想外边的人一定想不到会是如此。 皇帝对于孙子辈向来不吝啬,给李鱼和太子的几个儿子都赐了爵,承恩公世子与金绝公主的女儿封了郡主,这回轮到小孙女了,原本太子之女应当封郡主,皇帝非觉得,这样就与清河小郡主一样了,实际一君一臣,位份哪能相同,皇帝很不讲道理地给雪宝封了公主,定了封号。 太子夫夫既起了大名和小名,皇帝就不甘示弱地占了封号。本朝公主一般都是出嫁时才会拟封号,皇帝美其名曰,是先给小公主挑好。 这个封号,皇帝自己也思考了良久。 太子之女琼雪,得封温慧公主。 望着襁褓中的女儿,李鱼与太子不约而同体会到了叶清欢提到过的关于女儿出嫁的酸涩。 太子:“……” 这个封号里有个慧字,既是皇帝对小孙女的期许,亦是对孝慧皇后的缅怀。 李鱼原本就是要把女儿宠成小公主,得知女儿成了真公主,一时间有些无语。 不过即便皇帝不封,她爹以后也要当皇帝,早晚都得是公主。 之前觉得大宝是真锦鲤,小公主的运气其实也不遑多让。 因皇帝的任性,严谨的大臣在朝上难免争议了一番,雪宝到底是女孩,又是太子之女,皇帝坚持,也就如此了。 也有人劝太子替女儿推辞,太子并不理会。 一则这是皇帝一番心意,二则小鱼的女儿当然担得起公主之位。 原本居心不良想看太子妃热闹的人,赫然发现太子妃即便生了女儿依旧荣宠不断。 到了雪宝满月宴,太子府邀请了大半个皇城的人,皇帝亲临,满月宴之后,无人敢再说这位小公主不受宠了。 李鱼有系统开挂,虽然生孩子疼得死去活来,但是生下来身体恢复得很快,原本按稳婆所言,一月才能养好,李鱼半月就养得差不多了。 不过还是被太子押着坐月子,苦不堪言。 古人一致认为,月子里是禁吹风、禁受凉,更不能洗澡的,生完小雪宝后的一个月,李鱼眼见自己以前不怎么在意的游泳洗澡竟成了奢望,他其实早就恢复了,太子这个谨慎狂魔竟还要他养满一个月,他怎么受得了一个月滴水不沾! 李鱼每日还得变回一次鱼,可是太子时间掐得比他都准,李鱼原打算趁着变身偷偷过一下水,太子连这权利都给他无情剥夺了,鱼缸、水晶瓶全都没收,只给他一条湿帕子,李鱼在帕子上多扑腾一会儿,就得马上变回人…… 长此以往,李鱼觉得自己已被养成了一条脏泥鳅。 他不止一次就他的脏进行抗议,太子征询过稳婆还有太医几次,开始帮他以热帕子擦头擦脸,然而这几乎没什么用,只是治标不治本。 太子为了安他的心亲自帮他擦,李鱼别扭了几回,也就彻底放飞了。 反正太子连他最狼狈的样子都见过,手背上还有他疼极时留下的一排牙印,帮他坐一坐月子算什么呢。 终于到了解禁那一日,李鱼迫不及待拖着太子洗了足足两个时辰…… 洗干净之后,泥鳅重新变回了神清气爽的好汉。 雪宝满月宴,李鱼穿了与太子登对的绛红锦袍,大宝二宝三宝四宝都是上绣福字下绣鱼纹的小金掛,雪宝一身点点红梅的绸缎小裙,头上编了两个小揪揪,绑着与裙子相配的发带,就像小仙女下凡。 太子得女,承恩公一家子上门道贺,老承恩公叶骞看见重外孙女,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抱过雪宝之后,老承恩公噙着笑,从怀里掏出一只已有些年头的璎珞,亲自挂在雪宝脖子上。 雪宝还什么都不懂,不小心伸手揪住了叶骞几根胡须,叶骞也不生气,反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金绝公主与叶清欢也带着女儿来了,见到雪宝就夸李鱼养得好。 清河郡主已开始学走路了,蹒跚来到妹妹面前,亲了亲妹妹嫩粉的脸蛋,大宝几个特别淘气,把花园子里的花全都拔了下来,挑好看的做成两只花环,戴在两个妹妹的头上。 李鱼只恨此刻没有相机,不能把这温馨的一幕记录下来。晚些时候他回房更衣,就看见屋子里桌案上铺了一张未画完的画,画的正是两家人见面的情形,一群可爱的孩子,两个戴着花的小姑娘被围在中间,都是粉粉嫩嫩花朵一般的笑脸,虽还没完全画完,一眼就能认出是太子的丹青,太子画技了得,不论画人画物都很传神。 李鱼对这画爱不释手,想向老攻讨了来收藏,突然发现这画角落处提了字,已写好了“赠小鱼”。 原来就是给他画的,李鱼美滋滋,一不小心就发现了太子给他的礼物,还是继续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李鱼环顾四周,除了桌案上未完成的画,墙上还有一张一家六口的群鱼图。 不,如今已变成七口了。 李鱼赫然发现,群鱼图中间多出了一条身上带红点的小锦鲤,与雪宝今日穿得衣裳图案极像,亦是太子手笔。 虽然太子和雪宝都不是鱼,在这幅画上还是以鱼的样子,和大家在一起了。 李鱼来回看着两张画傻乐,王喜在屋外唤李鱼,道是定北侯府有人送过来一份礼,要他转交给太子妃。 王喜这话听着有些奇怪,满月宴有不少送礼的,一般都不会特意指定谁收,而且定北侯府…… 李鱼已是太子妃了,对皇城里什么公什么侯头晕得很,太子让他顺其自然,从不强迫他记。 定北侯府,李鱼觉得怪耳熟的。 王喜说的这个送礼之人,应是定北侯府的人,他为何没印象了? 李鱼把画放回原处,出去见了王喜,王喜手中托着一方包好的绣帕,见李鱼来了,层层打开给李鱼看,只见里边包了一对精致小巧的银须平安镯。 王喜收到这礼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如今慎而又慎,把镯子里里外外擦了好几遍,自己还在怀里揣了好一会儿,确认真没问题才敢来找李鱼。 李鱼见绣帕上绣了一个梁字,心念一动,原来是她! 难怪他觉得定北侯府耳熟,那正是已故六皇子穆天晓的岳家,穆天晓妻子梁氏,李鱼机缘巧合,曾帮助过她。 穆天晓挟持发妻的行为,令梁氏对丈夫死了心,亦失去了腹中的胎儿。梁氏一直居住在娘家定北侯府,穆天晓与琅琊公主联手时,从头到尾都没想起这个妻子,也幸好,在后来皇帝清算娄兰势力时,与穆天晓关系破裂的定北侯府并未受到牵连。 穆天晓生前,梁氏未能来得及与他和离,穆天晓一死,梁氏便成了寡妇,幽居在定北侯府名下的一处庄子上,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听说太子妃诞下一女,近日满月,她本欲送上一份祝福礼,表达对太子妃的感谢。 但她热孝在身,不该出现在满月宴上,恐会冲撞贵人,只能以此方式辗转表达谢意。 她的孩子也是个女儿,因她不中用没能保住,她希望太子妃的孩子能永远平安。 李鱼将梁氏的礼收好,想想梁氏的处境,有些同情。 穆天晓活着的时候根本不管梁氏,难道死了还要梁氏守寡? 论年纪,听说梁氏比他还要小,往后的日子难道要通通浪费在守寡上? 李鱼骨子里是现代人,觉得守寡泯灭人性,有没有办法能帮梁氏彻底摆脱穆天晓的阴影呢。 第148章 李鱼找秦氏大致打听了一下寡妇的生活, 在本朝, 女子在丈夫死了之后不嫁, 为丈夫守寡, 被称为节妇。守节虽未写入律法,但是朝廷地方都会褒奖终身守节的女子。有节妇, 自然也有再嫁之人, 只是后者通常受尽唾弃和白眼, 为世人所不齿。 梁氏的情形还要更复杂、艰难一些, 寻常女子若无所谓名声可以再嫁, 梁氏却几乎没有再嫁的可能,就算六皇子已被驱逐出皇室, 梁氏也算入过皇家,皇帝不会允许一个前皇子妃改嫁, 且梁氏与穆天晓是皇帝指婚, 若有另嫁的打算, 恐会被当成抗旨。 皇帝厌恶穆天晓,连带对梁氏不闻不问,定北侯府虽是梁氏娘家, 久住下去也免不了闲言碎语, 为了不拖累爹娘,梁氏搬去了庄子上, 即便如此,仅仅出一趟门,也要受尽冷眼。 “主子难道是想给她说媒吗?”秦氏笑着问道。 一般主动打听寡居之人都是有目的的, 秦氏自己有个亲姐姐,以前有过一任丈夫,因丈夫病逝,吃够了当节妇的苦楚,后来顶着世人的冷眼改嫁,用她的话说,守寡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幸亏姐姐改嫁了,如今在外地过得很好,还经常回来看望秦氏。 因姐姐的亲生经历,秦氏很赞同梁氏再嫁,以为李鱼是要给梁氏说媒呢。 李鱼一愣,什么说媒,说什么媒? 若梁氏与穆天晓恩爱,梁氏自己愿为穆天晓守寡,李鱼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可梁氏显然对穆天晓失望透顶了,迫她守寡,这与道德绑架有何区别? 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何一定要吊死在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树上? 若是男子丧妻,也没听说这些男人会为妻子守节,人们只觉得男人需要照顾,鳏夫再娶合情合理,寡妇再嫁,却得被戳脊梁骨,这也太双标了。 不过李鱼压根没想着一定要让梁氏再嫁给谁,穆天晓死了,梁氏就与穆天晓没瓜葛了,应当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才是。 李鱼摇头道:“我不说媒。” 他只是想让梁氏彻底摆脱穆天晓的阴影,然后愿意再嫁就再嫁,愿意静静就静静。 李鱼有帮梁氏的打算,只是具体该如何操作,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到。 他和太子感情深厚,若他去求太子,太子一定会帮他想办法,李鱼迷之自信。 李鱼把自己的想法对秦氏说了,秦氏叹道:“若真能得主子相助,也是梁氏的福气。只是不知她肯不肯……” 与原来的夫家一刀两断,到底背离了世俗,需要本人有勇气,能承受得住不解和谩骂。 秦氏之姐当初再嫁,就曾被亲戚、邻里指着鼻子骂不守妇道,二婚丈夫婚后带她离开老家,她才得以轻松面对新的生活。 李鱼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来梁氏也有可能拒绝他的好意吗? 李鱼决定还是派秦氏先去试探梁氏的口风。 得到的消息是,梁氏不想改变现状,问她理由,她只道“人言可畏”。 毕竟以穆天晓妻子的身份,可以孤独平静地活下去,以自己的身份,却要忍受世人的冷嘲热讽。 这并不是改变一个人身份就能解决的,而是要改变一群人。 李鱼原本想为梁氏做的一系列安排都泡了汤。 看来也不必再去找太子商量了…… 不,还是要去的,梁氏不需要,不代表别的女子不需要。 这是一个社会的问题,而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哪怕以他的力量,只能让这个世界有一点改变,哪怕只是对寡妇宽容一些也可啊。 李鱼奔去找太子,找了几处没找到人,远远看见书房外守了一圈太子的侍卫。 李鱼过去一问,原来太子与叶世子有机密要谈,李鱼自觉转身要离开,侍卫却道,太子不许别人靠近,但是对太子妃没有禁令。 李鱼:这是何意?? 是说他直接进去也无妨吗? 太子既无需对他避讳,李鱼在自己家里也不客气,进了书房没走几步,就听见了叶清欢的声音。 叶世子肃然道:“天池,回答我,他究竟是人还是妖?” 李鱼:??? 李鱼实际不是妖,可他对妖的说法很敏感,谁让他装的是只鲤鱼精,叶清欢一提到妖,李鱼立刻就对号入座,难道他的马甲这么不牢靠,前有楚燕羽后有叶清欢,都在怀疑他…… 楚燕羽疑心他,是因他变身被一个宫婢见到了,叶清欢是怎么回事? 李鱼很肯定自己没在叶清欢面前变过身,他屏住呼吸,继续听下去。 面对叶清欢的质问,到底是信任之人,穆天池未直接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后反问:“你为何这般说?” 叶清欢道:“……那日,他忽然出现在莲花池里,把虎符托付给我,可是自己怎么都不肯上岸,还要我别让旁人靠近,很……奇怪。但事后我问门房,门房都道没看见他入府。” 穆天池不动声色听着,虎符乃是机密,外头知道虎符的人少而又少,但是太子妃偷偷跑出宫搬救兵却是人尽皆知的。 皇帝曾亲眼目睹鱼叼走了虎符,太子便顺势令皇帝以为是鱼将虎符交给太子妃,太子妃再想办法去搬救兵,这样与外头的传言也能对上,皇帝并未怀疑,实际只有太子和李鱼知晓,这中间没有任何接力,就是李鱼本鱼去送的虎符。 因琅琊公主之乱圆满解决,太子本也没多想,叶清欢觉得可疑之处,如今看来,的确是他疏忽了。 不过太子也不会轻易就被这么几句话炸出来,挑挑眉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没什么。”叶清欢道,“我也想过,可能是表嫂趁着门房不备溜进来的。再后来,有一位百姓到承恩公府求见,道撞见了一个脑袋是鱼、下边是人,半鱼半人的妖怪,这妖怪逃进了承恩公府外的河道里。我原本不信,训斥了那人,让他勿要胡言乱语,可是后来我发现,河与莲花池原是通的……” 穆天池、李鱼:“…………” 李鱼:卧槽!这都能接上?! 送虎符时,由于路途复杂,他不得不几度变身,到达承恩公府时是人鱼形态,他在水里藏好了尾巴,叶清欢没能接近他,事后也没说什么,李鱼便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叶世子还是对他起了疑。 还有鱼头人的目击者,嘤,他也是赶时间没办法,还好是被叶清欢遇到……他急着救老攻,完全忘记了! 太子拧眉深思,没再说话,叶清欢犹豫着道:“其实这些,都不能说明什么。是……后来我听说楚贵人污蔑太子妃,说太子妃是你养的鱼,我、我想起……那日他藏在水里,我看见水底下有一片银色的影子,我原本没想过那是什么,可是听了楚贵人的荒谬之言,我竟觉得,那应是一条鱼尾……” “天池,不论如何,我还是想先问问你。” 叶清欢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反复推敲当日之事,其实内心已有一些判断了。 之所以一直拖到这会儿,是他终于下定决心,想从太子处得到印证。 什么楚贵人、王贵人,叶清欢是坚定的太子党,只在乎太子的安全。 不管李鱼是人还是别的什么,能肯定的是,李鱼对太子、对他一家并没有恶意,这是他磨蹭这么久,脑子里越来越清晰的事实。 叶清欢猜中了,李鱼尴尬得能在地上抠出一只大鱼缸,可他不敢现身和叶世子面对面。 万一叶世子让他回答,他要怎么说? 打死不承认很容易,可叶清欢实际已看见他的尾巴了……他不承认,叶清欢难道就不会怀疑了吗? 这怕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掩耳盗铃吧! 且他和叶世子夫夫是朋友,总不能要他对叶清欢出手。李鱼不想伤害朋友……更不希望太子为了他伤害朋友。 太子心里也在为难,试探道:“若你知道了,会如何?” “不如何。”叶清欢道,“他救过皇上,救过你,也救过我,还助你治好了哑疾,为你生儿育女。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公主,我只想知道真相,并不想真的对他做什么。” 若真的做了什么,叶清欢也不会拖这么久,私下来相见。 李鱼:!!! 叶清欢,好样的,不愧是叫他一声表嫂的男人,李鱼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回想起当日送虎符,礼亲王不相信他,也是叶清欢帮他的,就算心里存疑,叶世子也一直在照顾他。 穆天池打量着叶清欢,叶清欢的性子太子亦了解,对方神态凝神,并非说谎,太子也不瞒着了,干脆点了下头道:“的确,就是你想的那样。” 叶清欢:“…………” “所以他、他真是?” “……是。” 叶清欢饶是有心理准备,嘴巴也张得老大。 难怪李鱼能生子,还能帮太子这么多忙,竟真的是妖! 这个世上真有妖! “他、他为何要待在你身边?”叶清欢结结巴巴问。 叶世子敬畏鬼神,也敬畏妖,想不通堂堂妖为何要屈尊嫁给凡人。 太子淡定道:“因我与他有百世之缘,要做满一百世的夫夫,这才是第一世。” 李鱼:“…………” 李鱼以为太子会说他要渡劫之类,可是太子没有,太子觉得这是小鱼的秘密,打死都不能说,宁可信口开河。 李鱼算见识到了,太子这不是胡说,而是狗粮胡乱地拍! 叶世子被狠秀了一脸,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所以你才对鱼有那种癖好对不对,我、我都明白了。” 太子:? 李鱼:“……” 等等,你明白什么了,李鱼惊恐万分,我老攻他真没那种癖好! 第149章 叶清欢不知脑补了什么, 笑容古怪。 “可他既是……那什么,有些事为何不直接做法?” 叶清欢偶尔也有想不清楚的地方。 太子强硬道:“小鱼有他的原则,不可强求。” 叶清欢点点头, 不论怎样, 只要李鱼是太子这边的, 对太子无害就行。 “那大宝他们, 还有雪宝, 是不是也……”叶清欢问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都不是。” 太子道。 雪宝生下来就是人, 太子当时亲自在产房守着李鱼也是怕有意外,他早就想好要保住小鱼,万一发生什么, 许多人都得马上处置。 女儿太子很清楚不是, 至于儿子们, 虽然生下来是鱼,可如今他们已是人了,并不会变成鱼, 太子不想节外生枝, 便都说不是。 小鱼曾告诉他四个宝要到七岁才有可能再变鱼,时间还早得很, 若有必要,他们自己向叶叔叔解释都成。 这个答案, 叶清欢显然是接受的, 并且肉眼可见地吁了口气。 “那我以后要如何与他相处,有没有忌讳?”叶清欢问。 李鱼竟是鱼妖, 想想就刺激,以前他不知,就觉得李鱼性子不错, 如今知道了,更觉得性子好的妖很难得。 太子:“……没有!” 有也不会告诉你。 “那他会不会怕雄风?”叶清欢琢磨着若是李鱼怕的话,以后还是得尽量拴住爱犬。 太子一脸“你是不是傻”的神情,叶清欢蓦地一拍脑袋:“对,我怎么忘了他常和雄风一起玩,所以应当不会怕。” 这是肯定的啊,李鱼莞尔,雄风早没把他当陌生人了,估计知道的比叶清欢这个主人还要早呢。 叶清欢见识少,问题多,哔哔起来没完,太子已受不了他了,打算拎他出去。 “好了好了,我自己走,你别拎我。我已知晓了,向你保证,绝不会告诉其他人。” 叶清欢笑着讨饶。 太子当然知道叶世子靠得住,否则就不会在他面前承认了。 叶清欢简短地道了别,刚要离开,太子忽然叫住他:“你等等!” 叶清欢回首,太子以前所未有的语气严厉道:“记住,他就是我,你护住他就是护住我。” “……是,太子殿下。” 叶清欢一瞬间明白了太子的意图,也前所未有地跟着认真起来,敛起笑,重重地向太子拱了拱手。 他既知真相,一直以来纠结矛盾的心情恢复了许多,这一阵他拼命压抑内心的感受,且还不能让妻子、父母发现,可把世子爷憋坏了。 叶清欢哼着小曲往外走,一抬头就发现门外竟站着李鱼,叶清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知李鱼是一只妖了,要他平常心对待,还是、有点——这也太难了吧! “叶清欢!” 李鱼知道他在纠结,故意冲他摆手,叶清欢斩杀娄兰叛军手都没抖过,此刻脸憋得通红,嘴里弱弱地喊了声“表嫂”,立刻贴墙根溜了。 别误会,世子爷这才不是怕,而是有要事在身,譬如回去就重新安置那个见到鱼头人的老百姓…… 李鱼不过是捉弄一下叶世子,没想做别的,叶清欢一走,他便迈进屋去。 “天池,我来啦!”李鱼笑着道。 太子见到他,脸上凝重尽去,只剩下温柔缱绻,似乎一点都不奇怪这条鱼怎会跑来书房。 “天池,我方才听见你和叶清欢的对话了。”李鱼道。 太子:“……” 太子牵住他的手:“对不起,叶清欢已发现了,实在瞒不住。” 李鱼连忙摇头:“这没什么。叶世子也不是外人,只是你对他说我与你有百世之约,这……” 李鱼本想问问太子这到底怎么想的,谁知太子幽幽地瞥他:“不可吗?” 李鱼被太子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戳到了心,忙大声道:“可!” “那就这样,说定了。” 太子勾了勾唇,忽悠叶清欢算什么。即便已有四子一女了,太子仍时刻担心鲤鱼精会抛下他。若是真有百世之约,还怕这条鱼会离开吗? 李鱼被老攻迷得晕头转向,竟一点没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 夫夫独处,照例是一番腻歪。 李鱼不太正经地zuo在老攻腿上,想起了正事:“天池,我可不可以帮助一些丧夫的女子,若她们想有新的生活,就……给她们支持?” 这只是一个大致的计划,具体要如何实施,因不知这些女子需要什么,还列举不出,但是李鱼希望至少有一个能让她们求助的去处,要向世人明确展示一种态度,这个世上也是有人支持寡妇重新开始的。 他这一说,太子便知是谁了,略一思索道:“你想帮梁氏,她是父皇赐婚,并不容易。” “我知道,她好像亦不希望我帮,我的意思是指帮助像梁氏这一类的女子。” 李鱼实际想办妇联一样的组织,若能为这类女子提供帮助,只要她们需要,就会帮忙,梁氏自然也在其中。 原本他是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太子,让太子接受他的观念,可是一肚子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太子曾对叶清欢说“他就是我”,原来他在太子心里,是这般重要。 李鱼心神荡漾有一会儿了,也很好奇太子究竟会为他做到何种地步。 都说检验老攻贴不贴心的标准是卖萌撒娇,且让他小小地撒一下娇! “天池,我就想帮她们,好不好?”李鱼捉住太子手臂,试探地摇了摇。 穆天池微微一顿,笑着道:“好。” 这都行? 李鱼又试探道:“那我告诉你想帮她们的理由,你听不听?” 太子:“听。” 李鱼喜出望外,当即列举了古代对女子的种种不公平之处。 想要这个时代有所改变,最好是要让人们对这些女子产生共情。 也许会很难,毕竟很多人并不会有她们一样的经历,可是谁都有娘亲有姐妹,也会有女儿,就像雪宝是他和太子的女儿,帮助这些女子,也许有一天,也会因此帮到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女性呢? “是有一些道理。”太子道,“你想如何做?” 若是送钱送粮,大可不必专门与他商量,太子妃自己就能做主。 故而太子有预感,应当不会是易办之事。 李鱼眨巴眨巴眼睛,先卖了个关子:“太子殿下,咱们来个民意调查吧!” “这是何物?”太子没听说过。 “就是——你看我的!” 李鱼编写了几个问题,做成两份卷子,令下人照着誊抄若干,美其名曰“问卷”,准备去府外派发。 他临时定下一条规矩,凡是认真答卷之人,交卷之后可得铜钱一文作为报酬,一人限答一次。 这无疑是给百姓送钱了,李鱼提前请王喜把消息放出去,外边早早就排起了长队。 百姓中有不少人不会写字,皆道可惜,李鱼让王喜传话,即便本人不会写字也无妨,可由太子府的人按着卷子询问,口头回答即可,答案亦会被记录下来,如此也能领钱。 这样一来,队伍便越来越壮大,王喜分发完问卷还不够,额外补了好几十份,才令在场的每一位百姓都领到。 这些人中有不少读书人,看见问卷后不约而同地摇头。 这出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题? 譬如“如何看待寡妇另嫁”,这还用特意回答?难道念了这么久的书,连最起码的廉耻都不知晓? 第一份卷子很多人答得毫不犹豫,轮到第二份,却只有一句话。 “设想一下,倘若不幸丧夫的是你的亲人,请再将第一份题重新回答一遍。” 众人:“……” 若说第一份问卷谁都能答得上来,第二份便有些棘手了。 因认真答卷才能拿钱,不少人极其认真、冥思苦想,换做是自己的亲人,又该如何。 就这样李鱼散出去了一笔小钱,收到了广大百姓的心声。 李鱼将卷子整理了一下,在参与调查的二百多位百姓中,两份问卷皆强烈反对的不到一成,都持宽容态度的是一成,剩下的八成,在考虑到是自家亲人时,态度由强烈反对转变为能够接受。 果然,人在事不关己时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而实际上他们内心很清楚寡妇的日子并不好过,若是与他们相关之人,便不会苛责。 李鱼将整理后的结果交给太子,太子一目十行看完,赞赏地道:“原来小鱼是要‘为民请命’。” “是啊。”李鱼并不否认。 尽个人之力只能帮几个人,可若是能向皇帝进言,由上而下做出改变,造福的可就不止几人了。 “天池,你会帮我吗?”李鱼问。 “会。”太子掷地有声。 “因为,‘我就是你’?”李鱼半感动半调皮地问。 原来这条鱼都听见了…… 太子勾唇:“因为你想要的,我都会给。” “天池——” 太子誓言般的情话令李鱼怔了怔。 他忽然想到在琅琊公主之乱后就一直沉寂的主线。 什么叫做共江山? 太子连他想要的都会给,这种话都说了,他是不是也该勇敢地前进? “除了帮助那些女子,我其实还有一样想要……” 太子给了他太多宠溺,李鱼壮着胆子道:“天池,这是我……最后一个劫,若你以后登上那个位置,我要你的江山,你会如何?” 第150章 穆天池惊讶了一瞬, 倒不是因为李鱼胆肥地提到了江山,而是因为那一句——最后的劫。 最后,是何意? 虽然小鱼自己没说为何留在他身边, 穆天池经了空提醒, 且他自己也能觉察到, 小鱼是要渡劫的。 上次渡劫, 因土匪之故, 小鱼道并未完全成功。 穆天池自然而然地想, 这次既是最后的劫,渡劫之后,小鱼会不会离开他? 他如今做了太子, 子女双全, 在外人眼里已很圆满了。他很怕这圆满, 亦会让鲤鱼精认为在他身边逗留的时间已足够,是时候该离开他了。可他已一天比一天更在意小鱼,万万不能接受小鱼离开, 除非是他死。 每当他说起, 小鱼总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以至于他不惜用手段,也要把这条鱼困在身边。 他知道小鱼心善, 连飘雪、梁氏都会想要照拂, 若说在他身边这么久,只是为了谋取江山, 穆天池是不信的。 小鱼和别的人不一样。 若真要与他谈条件,为何不是选在他艰难之时,那样不论出于什么理由, 他都会应,然而小鱼却是在他已无任何阻碍时,不经意且匆忙地提起,若他是个奸恶之徒,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或者干脆拒绝,小鱼又能奈他何? ——难道这些,聪明的小鱼就不清楚吗 其实不必小鱼问,他原就打算在登基之后,给予小鱼与摄政王等同的权利,他知道小鱼经常想做点什么,也有能力做到,只是为王妃、太子妃的名号所束缚,也怕因此与他产生隔阂。 可是怎么会呢,太医为他解毒时,他曾一度昏迷不醒,阴差阳错在睡梦中想起了一些旧事。 他的哑疾,太子位,甚至他的命,都离不开小鱼襄助,若摄政王不够,小鱼想要更多,他给得起之时,也不会吝啬。 小鱼的语气,与其说是真想要,更像是一种试探。 穆天池透过现象看本质,觉得这试探极有可能是与最后一次劫有关。 会不会他答了什么,小鱼就会转身离去? 不是没有可能! 随着雪宝平安降生,穆天池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多,绝不能行错一步,宁可不答,也不能答错了! 穆天池绷紧下颔,道:“容我考虑考虑,再回答你。” 一直在等着标准答案的李鱼:??? 咦,太子不是才说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的吗? 李鱼忍不住鼓起嘴巴,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 一方面觉得太子竟也会说漂亮话哄他,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实际有点过分了。 江山可不是随便一样东西,有些人为了江山,父母、子女全都可以不要,有些人甚至可以抛弃自己的生命,江山如此重要,是属于太子的家业,他算哪根葱,凭什么要太子与他分享家业呢? 李鱼暗骂自己蠢,竟被太子的宠爱冲昏了头、异想天开起来,忘了底线不可触碰,一个极蠢的问题,将太子与他自己都置于了尴尬的境地。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你还是当我从没提过吧。”李鱼道。 他不会因此就讨厌太子,这件事终究是他自己没把握好度,都熬到最后一个主线了,哪能这么容易,稍微失落一下就此揭过吧。 况且太子也不算真正拒绝,说是要考虑考虑,换作别人,太子一定早就翻脸了。 他们真正在一起,也才两年多,也许再过两年,或者等他们老的时候,太子会给出“考虑”之后的答案? 反正boss都没了,身为太子妃也没人敢针对,一条优秀的鲤鱼精就算每天还要变一次,差别也不大吧! 李鱼自我安慰得及时,心态很稳,虽然没能盼到想要的答案,与太子依旧亲亲热热。 穆天池由此更加确定故意拖延、不说出心里话是对的。 否则也许就是这条鱼拍拍屁股,丢下他和儿女溜了的下场了。 因他推辞,他能感觉小鱼有些失落。不过不要紧,他自会帮小鱼从别处找补回来。 李鱼没能完成主线,便将全身心投入妇联建设。当然这是古代,叫妇联不易理解,李鱼稍微改了了个名,叫做女子协助会,初步是想得到皇帝支持,先在皇城建一个办事处,若运作得当,再逐步推行到地方。 自从做了民意调查之后,李鱼信心更足了。太子为他支了个歪招,女子守节是根深蒂固的观念,若要改变这个观念,仅仅依靠百姓的想法还不太够,最好也能得到官员的,如此更有说服力。 李鱼一想的确很有道理,可他要如何让官员也填问卷呢? 太子似笑非笑看着太子妃,又瞥了一眼自己的腿。 李鱼的脸一下子爆红:儿子女儿都有了,怎么还来! 太子妃咕哝着,还是过去坐了。 太子心满意足搂着太子妃,雪宝满月宴刚过,不好马上再设宴,这也是李鱼为难之处,借口确实不太好找,李鱼正揣测太子要如何说,结果太子直接便令六部官员到太子府听令。 李鱼:??? 好吧,太子老攻有特权…… 因有太子亲自镇守,官员答卷答得卖力,李鱼没怎么费工夫,便完成了任务。 他起初以为这些官员中不同意寡妇再婚的居多,然而现实却恰恰相反,李鱼仔细想了一下,这大约是因为官员见多识广,知道守节于女子而言并无益处,只是因为朝廷的推崇罢了。 李鱼将所有人的卷子分门别类,整理出了一份条陈,他原是希望太子能帮他在皇帝面前进言,可是太子道,既是你的主意,还是直接由你去和父皇说。 李鱼慌了起来,太子不是说要帮他咩!是帮他入火坑吗! 且他是太子妃,不是官员,上朝会不会被骂啊。 不过李鱼是真想把妇联搞出来,而不只是说说而已。 太子上朝,李鱼紧紧跟在太子身后。 嘤嘤,感觉御史和一群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老臣都能用眼刀把他戳出一个窟窿了。 见到李鱼,皇帝一脸困惑,看向太子。 穆天池勾唇道:“父皇,太子妃有一份折子想呈给父皇,儿臣觉得,他亦是皇家的一员,应有资格向父皇奏事。” 谁家媳妇会动不动就递奏折啊? 皇帝有些诧异,可是想想李鱼在西陲治蝗虫的那些主意,皇帝心里爱才,到底还是准了。 李鱼便将自己整理出的条陈交给皇帝。 皇帝看完笑道:“这原是前头留下来的旧习,本朝一并沿用,朕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难得你搜罗这么多消息,朕会好好考虑。救助会倒也有可取之处,就交给你去办,你再拟个详细的计划给朕……” 这就成了? 李鱼暗喜,他也太好运了吧,以为还要靠鸿篇大论才能说服皇帝,可是皇帝竟准了! 李鱼连忙道谢,四周群臣山呼万岁,李鱼灵机一动,豁然开朗。 为何官员皆不反对?只因守节并不是皇帝定下的规矩,若能废除陋习,于皇帝名声有益,皇帝怎能不接受? 而且就算开始不接受,待看见这么多官员的态度,皇帝也会慎重考虑…… 所以,太子才要他去搜集官员的意见吗! 李鱼蓦地转身,看向太子,难道太子是在教他? 太子向他报以温柔浅笑。 李鱼百爪挠心,他能觉出太子根本不忌讳他,还特意指点他,他仍是爱他的,为何共江山就……咳咳,要考虑? 李鱼自己也不知啊。 皇帝晚些时候下了旨,明确道夫妇一方已亡,另一方来去自由,守节是一种美德,不守却也无可厚非。 皇帝的旨意,给了李鱼办事的依据。 因为协助会初期事情太多,李鱼分心无能,又要寻地方又要寻人,等真正开起来,又担心会不会有人来砸场子…… 终于,协助会迎来了第一名想求助的女子,她原是丈夫死后受尽夫家琢磨,受不了想要离开夫家,夫家的几位长辈却不肯放人,女子绝望,反应激烈,几次都想结束生命,都为人救了下来,听说新办了个协助会,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李鱼赶紧寻了秦氏、小螺等人,一起开导这名女子,又以太子妃身份,外加皇帝指示,软硬兼施,最终替这女子出面说服了夫家,女子得以平静地离开。 李鱼原本已有心理准备,愈发体会到耐心和细心的重要。过了一时日协助会工作步入正轨,想求助的越来越多,皇帝令经过训练的女官接手,李鱼便顺利退居二线,偶尔帮忙出些主意。 协助会名声大噪,再后来,就连梁氏也鼓起勇气在下人陪同下过来了…… 毕竟能有新的路可以走,谁又甘心一辈子落在泥坑里。 太子说过,梁氏的情形比一般女子复杂,李鱼怕说服不了皇帝,还抓了太子来帮忙。 幸好皇帝之前自己下了圣旨,道不可为难寡妇,他自己也不好再为难梁氏。且这门婚事是皇帝做的主,梁氏虽有违旨之嫌,皇帝指的这门婚事,何尝不是令梁氏痛苦的根源。 皇帝心里厌恶穆天晓,这才对梁氏不闻不问,既梁氏与穆天晓早就没了情谊,太子建议皇帝准梁氏与穆天晓的牌位合离,李鱼彻底无语了,太子收拾六皇子起来,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但这何尝不是最根本最有效的法子! 太子提的建议最后竟十分合皇帝心意,皇帝准了。 梁氏从此成了自由身,接连向皇帝、太子、李鱼等人叩拜。 “不必谢我。”太子道,“若非小鱼坚持,未必能到今日这一步。” 梁氏心里明白,连忙对着李鱼多磕了几个头。 李鱼偷偷瞥向太子,太子也在看他。 李鱼心里琢磨,太子连功劳都推给他,就是对他毫无芥蒂。 “天池,上次的事情,可以再谈谈吗?”李鱼问。 穆天池已猜到他要说什么,脸色倏变:“告辞!” 第151章 太子是有什么瞒着他吗? 李鱼直觉如此, 他也挺为难。两人都是有五个孩子的人了,太子既然相信他,为何不能对他坦诚。 可是一想到他自己遍地开花的谎言, 李鱼便失去了追问的底气。 这年头, 难不成还不兴老攻有点小秘密吗? ……有了!李鱼脑袋上弹出一只铮亮的灯泡, 他怎么忘了他还有个现成的秘密观看机——系统呢! 李鱼立刻进入很久没进的系统, 以前做任务, 他攒了一堆老攻的秘密还没来及看完, 总是要全部消灭掉的。 以前积累的秘密,我想提取出来看……李鱼道。 系统立刻响应了他,将太子殿下的秘密罗列出来。 依旧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是一段段变化的场景。 李鱼郁闷了, 这不是抓瞎吗!且他自己也不好形容, 太子最近的秘密是关于什么的秘密。 ……瞧瞧,都快成顺口溜了。 李鱼试探地问:有没有最近的秘密? 系统道:“秘密只能随机刷新出来,不能指定寻找。” 李鱼:……好吧, 就知道你是坑鱼系统了。 李鱼只得挨个把秘密全都看了。 这些秘密大多是太子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李鱼通常看见场景中出现了谁,大致就可判断了。 李鱼很快便得知了许多原本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有穆天晓曾被工部侍郎郑经弹劾, 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实际正是太子命人给郑经递的消息。 有太子给皇帝写信, 步步为营, 到请封他为正妃。 还有太子离开西陲前,特意去了老承恩公叶骞处, 请叶骞将为他们两个酿的青梅酒取了出来。 李鱼看得眼花缭乱,不过这才是正常的太子…… 秘密读取完一条,又会有新的刷出来。 李鱼忽然看见有一个场景, 游过了一条鱼。 难道是在这里? 李鱼连忙点开这个秘密查看。 这个秘密的场景是在水里,一条黑里透着金的鱼,正奋力叼着一名孩童的衣角,往水面上游去。 这……这不是还没完全变成锦鲤之前他的鱼身?那时身体底色是黑色,还没来及做任务改变。 李鱼不会认错,可他应当没在水里叼过小孩子,这孩子看体型比大宝还要大一些呢。 孩子刚巧扭过脸来,脸颊红彤彤的,看见是条鱼救了自己,眼里盛满了诧异。 李鱼比他更诧异。 这孩子——虽不是大宝,却有着和大宝极为相似的一张脸。 李鱼总算认出来了,这是小胖子!大宝他爹小时候! 李鱼一窒,差点忘了这是属于太子的秘密,秘密里的孩子肯定是太子。 然而……也有矛盾之处。 李鱼记得,他的鱼身与小胖子见过面,应当是在幻境中,怎么会跑到太子的秘密里来? 幻境是臆想,根本不存在,而秘密则是真实存在的。 为何这里乱套了? 李鱼摸不着头脑,继续看下去,这应当是小胖子视角,李鱼还看见,黑金色的鱼,自己卷起来让小胖子rua 李鱼:“……” 本来他有点怀疑这条黑金鱼会不会根本不是他,结果这么主动,除了他还能有谁? 黑金鱼把小胖子叼到岸边,小胖子兴奋地抱住了鱼,在鱼的启发下,不太熟练地揉了揉鱼脑袋…… 小胖子和鱼玩了一会儿,听见了人声,鱼刺溜一下划进了水里。 李鱼看见池子里金光闪耀,那位置明显就是鱼躲起来的位置。 小胖子想去找鱼,此时皇帝带了一群太医疾步走来,询问小胖子的情况,小胖子晕到了,太医发现他发着高烧,皇帝要太医不论如何都要治好小胖子。 最后,是一个僧人出场…… 这僧人李鱼认得,是年轻时的了空。 了空帮着太医治好了发烧的小胖子,皇帝亦听从了空之言,决定给小胖子改名。 皇帝笑着道:“朕看见满池金光,便叫天池吧。” 李鱼:“…………” 当他是条鱼,他藏着躲着,意识不到水面上光线的变化。 当他从旁观者的视角,他知道皇帝看见的满池金光,就是他肚子上的金鳞折射的缘故。 难道太子的名字,是因为他? 病愈后的小胖子——穆天池来到水边,望着水面。 小胖子已忘了落水之后的细节,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个秘密结束,李鱼久久无法平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幻境为何成为了现实? 他……真的在太子幼时的经历中存在过吗? 系统并不回答,只剩下那些秘密代表的场景,在不停闪烁变化着。 李鱼继续往下看。 他发现有个场景,穆天池已变成如今的太子装扮了。 李鱼下一个便选中了这个场景。 场景中,穆天池坐在案前,凝神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李鱼等了好一会儿,未见到有旁人,太子仍在写个不停。 李鱼想了想,去看太子写的字条,太子处理私务时他一般会避开,可是回想起太子对他的信任,还有对他的种种帮助,李鱼鼓起勇气自己去看。 他感觉,应当是太子在写的东西,成为了一个秘密。 也许是与政务有关,也许是密令…… 秘密里是已发生的事情,是记忆,里边的太子应是感觉不到他的。 就看一眼吧。 李鱼飞快地瞄了一眼。 谁知这一眼,他竟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李鱼一顿,又看了下去,依稀认出了一句话。 “……立李鱼为后,位同摄政王。” 李鱼:! 李鱼迅速反应过来,这是太子登基之后打算做的安排! 太子若是登基为帝,李鱼自然就是鱼皇后了,他为自己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也算能接受了。 立他为后本没有什么,后面半句才是重点,位同摄政王! 皇后本职是管理皇帝后院,顶多是在皇帝不着调的时候劝诫一二,摄政王不一样,可是有实权,可执政的! 嘶,李鱼牙痒起来,他老攻鬼鬼祟祟的,给他弄了一个什么奇怪组合啊! 皇后位同摄政王,是摄政皇后吗! 等等,这——不就是“共江山”? 李鱼一激灵:系统,我的主线是不是能完成了? 系统道:“宿主,很抱歉,暴君并没有明确表示,不能作数。” 都写了,怎么就不算了? 李鱼急了,正想据理力争,就见到太子写完搁笔,擒着笑将方才写的字条仔细看了一遍。 然后,他轻轻一叹,将字条凑近灯烛点着,眼看火焰将所有的字吞没。 李鱼:“……” 字条被太子烧毁,难怪是不作数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太子,太子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这样的东西有不敬之意,太子当然要处理掉。 只是既如此,为何又要写呢? 还有,太子既然有意让他一起执政,为何就是不告诉他? 为何他一提起江山就闭口不谈了…… 李鱼除了知晓太子的心意,又多了许多的疑团,从系统出来之后,李鱼想找太子问个明白。 可是太子去户部了,不在府中。李鱼想起这几日忙于女子协助会,有些冷落雪宝小公主,还是先看看孩子吧。 李鱼进到雪宝屋子里,发现负责照顾孩子的小螺坐在摇篮前睡着了。 小螺年纪也不大,要照顾雪宝,有时还要被李鱼紧急召唤到协助会帮忙,一天事情多得很。 李鱼身为主子挺好说话,随小螺去睡了,他在摇篮这一边,发现雪宝小脸正朝着另一边,李鱼转过去,就发现了大宝他们。 四个宝歪七扭八躺在地上,也睡着了,二宝的手指还放在小胖脸上,维持着做鬼脸逗妹妹的动作。 大宝和三宝的手都掐住了二宝的脸,四宝离他们稍远一些,缩成一团睡,不知是滚过去才睡的,还是睡着了滚过去的。 李鱼微笑,先给女儿掖被子,雪宝小脸蛋睡得粉扑扑的,眼皮底下的眼珠动了动,李鱼赶紧轻抚她后背,雪宝还没醒,就又进入了梦想。 李鱼转身去床榻上拿了两床被子过来,给小螺肩头搭了一条,给四个宝盖一条。 盖的时候他自诩手脚尽量很轻了,还是吵到了大宝,大宝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迷糊唤道:“爹?” 李鱼连忙嘘了一声,以为大宝也会和雪宝一样接着睡,谁知大宝反而清醒了。 有责任感的鱼哥哥和鱼爹一起,为其他鱼崽盖被子,还学鱼爹的样,给雪宝妹妹盖被子,拍拍,照顾雪宝。 大宝真是靠得住的好哥哥,李鱼不禁微笑。 小螺没睡多久便醒了,发觉自己不小心睡了过去,太子妃在照顾孩子,小螺一脸愧疚。 李鱼非但没有怪罪,还朝她大度地摆了摆手,让她去休息。 小螺感动万分,给李鱼行了个礼,退了出去,想想小主子们睡醒,可能会饿,小螺去做准备了。 这日原本天气不错,也很暖和,屋子里的窗拉了一道缝隙,免得屋内太过憋闷。 李鱼索性将窗户彻底开开、透透气。 天幕很蓝,李鱼随意瞥了一眼,遥远的天边飘过来几朵乌灰的云。 穆天池近日已进了户部,户部尚书有意表现,正向太子汇报户部这些年的要务,一股凉风吹了进来。 太子抬眸,望了一眼窗外,一刻钟前还是眼光明媚,这一会儿工夫,竟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太子殿下,您请小心。”户部尚书关切道。 穆天池却没听进去。太子握住奏折的手停了停,仍是注视着窗外。 眨眼的工夫,一道闪电骤然亮起,落了下去,紧接着雷声轰鸣。 这雷声不是一般大…… 太子再看方才雷电降落的位置,似乎是太子府! 小鱼还在府里,穆天池脸色被闪电映得煞白,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为数不多的修仙古籍,这样的雷电大作、风雨飘摇,应是雷劫! 太子即刻丢下笔,大步往门外赶去。 户部尚书和几位官员吃惊不小,上前劝阻,太子置若罔闻,尚书没法子,劝不住太子,一迭声改命人去取蓑衣斗笠,可是取来了,太子早不见了。 穆天池骑上快马,冒雨飞奔,风驰电掣赶回了太子府。 太子马都来不及下,连人带马闯入府内。 王公公被突然冒出来的太子吓道,紧张地问怎么了,太子殿下也不语。 一路奔回房里,太子听见孩子的哭声,心头一紧,不顾一切破门而入。 他看见大宝坐在地上,不住地揉着眼睛,李鱼站在窗前,衣袂翻飞,这一刻,他以为对方就要腾空离去。 不论他怎样逃避小鱼的问题,最后一劫终究还是来了吗? 雷劫有危险,即便渡劫成功,亦是别离。 “小鱼,你别走!”穆天池失声喊道。 他冲上去,把这条鱼与风雨隔绝开,牢牢锁在怀里。 大宝原是被风吹迷了眼在哭,这边打雷刮风想要关个窗的李鱼:??? 大宝忘记了伤心,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望着两位爹爹。 “天池,怎么了?”李鱼不解,小声询问。 太子脸上身上全是雨水,一身锦衣已湿得不能再湿了,紧紧拥住李鱼,怎样都不肯放手。 “你别走……”太子闷声道。 李鱼听他断断续续重复这句话,忽然间醒悟过来。 因他说自己是鲤鱼精,太子比他入戏,寻常的雷阵雨,竟以为他要渡劫! 他造的这是什么孽,这个人怎么这么傻…… 李鱼哭笑不得,感动地抽了抽鼻子,使劲回抱住太子。 “天池,你别担心。”李鱼道,“我不会走,亦不会离开你。” 第152章 李鱼把窗户关好, 屋里被刮进来的风雨打湿了,李鱼唤小螺过来,把孩子们还有雪宝抱去隔壁。 大宝揪住鱼爹的袖子不肯走, 李鱼抱住大宝亲了一口, 让大宝安心过去。 就剩下落汤鸡太子了。 李鱼拿了条干净帕子过来, 为太子擦拭脸上的水渍。 穆天池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生怕一不小心, 他就要飞了。 李鱼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看什么看, 这是雷雨,不是渡劫!连伞都不打,你是铁打的嘛?” 太子:“……” 太子勾了勾唇, 轻咳一声:“忘了。” 李鱼板着脸絮絮叨叨地训了他一通, 但是训归训, 手上动作却很轻柔。 擦净了脸,李鱼从衣柜中找出一套干净衣裳,要给太子擦身、换衣。 “小鱼, 你身上也湿了。”太子挣扎道。 太子原是要自己来换, 被李鱼恶狠狠瞪了一眼,自知理亏的太子无奈闭了嘴。 李鱼利索地为他换衣, 再看了看自己,衣裳已被沾湿大半, 李鱼把湿了的外衫脱了, 找来一床被子,钻进去。 穆天池:“……” 穆天池也跟着钻进去。 两人拥抱着对方, 以体温互暖,聆听着窗外的风雨。 李鱼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没想到要如何将话题挑明, 索性开门见山道:“天池,你以后是不是想封我做摄政皇后呀?” 猝不及防被窥见一点真心的太子:“…………” 太子并不清楚这条鱼如何得知他的打算,这不是重点,鲤鱼精肯定有他所不知道的手段,他并不在乎。 但是有关江山,绝不能认。 穆天池冷漠道:“没有,没想过。” 大混账竟还不承认!就差一点点,承认了主线就完事了! 李鱼气得想咬人,可是看见太子手背上几个明显的牙痕,这是他生产时实在熬不住才咬的,李鱼又舍不得了。 “笨蛋太子,你听我说。” 李鱼揪住太子的衣领。太子垂眸,沉默且乖顺地圈住李鱼。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渡劫,渡完就飞……升天啊?不是这样的!” 坑鱼系统太逆天,还是不方便透露,李鱼已在努力把系统文翻译成修真文了。 “我渡劫,是想彻底变成人。这就是我渡劫的目的。” 太子:“……” 太子心想,这定是骗人的,世上哪有放着神仙不当想当凡人的妖精! 可这么告诉他的是一只倚在他怀里,已为他生儿育女的鲤鱼精…… 太子不觉搂紧李鱼:“是真的?” “真的!”李鱼连忙保证,不论如何,他想变成人绝对是真的! “那你为何……”太子还是不大放心。 李鱼:“没有为何,我不喜欢做神仙。” 他闪闪发光的眸子注视着为离别担惊受怕的太子,柔声道,“我只喜欢你。” “你……会后悔的。”太子哑着嗓子提醒他。 妖比人要长寿,小鱼若想做人,太子内心充满矛盾,他虽希望他们两个有百世的缘分,却不愿小鱼为他自毁前程。 因为他是如此喜欢这条鱼,即便在他自己和小鱼之间,他也毅然会选小鱼。 “我不后悔,真的!”李鱼大声道,“天池,在你定下摄政皇后之时,你有没有后悔过?” “万一我居心叵测,万一我接近你别有目的,所做的一切就是要祸乱江山——” “你不是。” 太子坚定道,“就算是,也没关系。” 李鱼一怔,太子竟对他说……没关系? 太子抱住李鱼,让他趴在他胸口,下颌抵住额头。 “了空说,你救过我,我虽知道,可就是想不起来。后来太医为我解雪乌子之毒,我曾昏迷过一段时日,机缘巧合想起了旧事。” 许多年前,他亦如此刻抱着这条鱼,鱼趴在他胸前,开心地甩着尾巴。 “小鱼,是你救了我,我已都记起来了,我连命都是你的,是你的话,没关系。”太子道。 “你真的想起来了?” 李鱼觉得很不可思议,只是一个支线任务,他竟真的出现在穆天池的记忆里——那时他以为的幻境,实际是真实存在的,穆天池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他,李鱼除了惊讶,就是庆幸了。 幸亏他救下了小胖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鱼心里一直有不少疑问,既然说开了,就可以问了。 “天池,你为何总是摸鱼的脑袋,这是何意呀?”李鱼好奇道。 这动作明明是他从成年的穆天池处学来的,教给了小胖子,小胖子当年连rua鱼都不熟练,长大反用到了他身上,这个神秘魔性的招牌动作,到底是何意! 穆天池笑着再一次揉他的头,一语双关道:“别闹。” 太子又不肯说了,李鱼郁闷地哼唧了一声。 “那当初,为何要把一条鱼捡回去?” 这个总能说吧? 如今的穆天池已能回答这个问题了,亲了亲他的唇道:“因为鱼尾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李鱼:嘎?? “虽然当时不记得,可我对你尾巴的声音仍有印象。声音停了,鱼就死了——我不想你死。”太子道。 李鱼感动地稀里哗啦,原来是这样——太子救了他,既是他救了太子的果,也是他能救太子的因,这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超级难题,这……特么是一个绕来绕去的环! 但是这又如何呢,太子根本不在乎,他……就这样被环住也无所谓。 “天池,这是最后一个劫了,你能不能帮帮我?”李鱼可怜兮兮道,“若不能完成,我就会化成鱼骨和鱼灰。” 太子:“……” 渡个劫失败这么严重? 太子怎舍得让鲤鱼精变成鱼骨和鱼灰,肃然点头。 “需要我怎么做?”太子问道。 数日后,太子册封礼。 当着奉先殿列祖列宗的面,穆天池被皇帝立为太子,诏书宣读完毕,皇帝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李鱼穿着太子妃品阶绣鱼纹的朝服,身为太子正妃,他站在比其他人还要靠近太子之处,神情肃穆,后背笔直。 圣旨宣读完毕,皇帝令太子代他祭天,李鱼随同众人正要下跪行礼,穆天池一个箭步走到李鱼面前,旁若无人牵住太子妃的手。 这样不太好吧? 祭天和册封礼乃是太子主场,太子妃凑什么热闹,李鱼感觉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了,压力山大。 “别紧张,已向父皇报备过了。”太子道。 李鱼闻言,远远瞅了一眼皇帝,皇帝朝他俩招了招手。 太子与太子妃乃未来帝后,太子妃即便随太子祭拜,亦无不可。 太子办事一向周到,李鱼很不必担心这些有的没的,被太子拉着,两人一同走向为祭天而建的星丘台。 高台矗立,台上立着神位,神位前摆放着数不清的供品。鼓乐声起,李鱼全神贯注随着太子的动作,一起完成复杂的祭祀仪式。 祭天完毕,两人望着高台底下的人潮,李鱼莫名想起在西陲时,向他行礼的那些百姓,再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已成竹在胸。 或许,这就是上位者的感觉。 “可以了吗?”太子问。 “可以了。”李鱼期待地点点头。 小鱼想要在仪式感强些的时候渡劫,太子闹半天才弄明白何为仪式感,便挑中了祭天之时,他打算在这时候,助小鱼渡劫。 太子看着李鱼的眼睛,轻声道:“我愿意——” 李鱼脑海中系统音响起,与太子的声音伴随交汇,既是忠贞的誓言,又是最甜蜜的告白。 太子朗朗道:“我愿意,与你共江山。” “共江山”任务终于完成了。 李鱼做梦都要笑醒,册封礼之后,他挑了个空钻进系统,一朝得解放,就等着挺直腰杆收取奖励了。 系统已把最终主线的奖励大礼包发了出来,李鱼狂点了一通接受,他的变人技能成了变鱼,且没有任何时间、次数的限制,支持取消,这意味着寻常状态下的他已不再是一条鱼,而是人了。 还是个可以随心所欲变鱼的人。 人鱼、鱼人技能也一样,不再有任何限制,他可以完美地扮演鲤鱼精。 随身空间又一次翻倍,翻到李鱼自己都不晓得究竟有多大的那么大了。 最后一项奖励,李鱼眼前出现了一扇虚幻之门。 这是什么?李鱼问。 系统道:“恭喜宿主,您已完成所有主线,亦改变了暴君的性情,您可以通过这扇门返回现实世界。” 李鱼:“……” 李鱼可还记得自己穿的是本书,这门背后,就是离开这本书了? 李鱼深吸一口气,他承认这的确是个非常大的诱惑。穿书第一天,他就想离开,然而这会儿真的能走了,他却怎么都迈不开这一步。 他在这个古代世界已有了牵绊,有宠他疼他的老攻,有可爱的儿女,他怎么舍得离开他们? 系统道:“请宿主放心,若宿主选择离开,会重置宿主的记忆,保证宿主不会有愧疚。” 李鱼:??? 这个重置他知道,只重置他的,不会重置他老攻的,若他这样做了,丢下儿女和老攻自己逍遥,也太没良心了。 我不会离开的,李鱼道。 太子不后悔对他的信任和宠爱,他亦不后悔。 若他是条鲤鱼精,他不会后悔放弃成仙。 若他是条系统鱼,他亦不后悔放弃回到现实的机会。 系统接受到了李鱼的确认,虚幻之门闪烁了两下,彻底消失了。 系统道:“既然宿主不接受这项奖励,就换成别的。” 虚幻之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按钮,上头飘出一行金光闪闪的大字——现代两日游。 系统道:“请宿主挑选组队之人,这个奖励可在现代停留,在现代是两日,在古代仅是一刻钟,请宿主选择是否接受。” 李鱼:“……” 哦哦哦所以这成了回娘家一刻钟游? 偶尔能回娘家看看也不错,且离开一刻钟不会有大碍,还可以组队一起回?! 只是,他带谁好呢? 四个宝还有雪宝,他带一个过去就得带另几个,不能厚此薄彼。 可他一人带着五个孩子去人生地不熟之处,也是场灾难。 系统,我可以带暴君吗!李鱼问。 系统道:“可以。” 李鱼兴奋地去见太子:“殿下,我带你去鲤鱼精的老巢看看,如何?” 第153章 穆天池对这条鱼向来无所不允, 得知是去鲤鱼精所在的“仙山”(太子一直以为小鱼住在山上)逛一逛,太子是很乐意的。 孩子们却没办法一起,他们年纪还小, 若是带了去, 恐怕不好照应, 只能先将他们留在府里。 太子很快做好了准备, 其实也就是派人守住他和李鱼所在的屋子, 并且叮嘱王喜还有小螺他们照顾好孩子。 李鱼不知怎么才能让太子加入组队, 先抱紧太子的手臂,然后进入系统。 李鱼道:准备好了,我要带太子一起, 请问要如何操作? 系统道:“请宿主点击去往现代的按钮即可。” 李鱼试着点了一下, 忽然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陷入黑暗之中。 当他再次醒来,他既不是在系统里,亦不是在太子怀里。 他正趴在一张桌子上, 脸被手机硌出了褶子印。 李鱼茫然抬头, 看了看四周,这——他可太熟了, 是他在现代的家,而硌到他的手机…… 这的确是他的手机。李鱼抓过来瞄了瞄,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他睡着前正在攻读的一篇网文——暴君和小娇妃! 嘁, 怎么是这个? 李鱼兴致缺缺地把手机丢到一边。 感觉似乎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 卧槽! 李鱼一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 老攻,他没见到他老攻,和他一起来古代两日游的老攻不见了! “天池, 天池,你在吗!”李鱼慌张大叫。 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对了,系统! 李鱼赶紧进到系统,系统还是老样子,被他点过的按钮显示出“进行中”,还有一个为期不到两天的倒计时。 看见倒计时,李鱼心里石头总算放下了,果然在现代是两天期限。 可他本意是带着老攻逛娘家,这会儿老攻在娘家不见了怎么办? 系统,我和太子失散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他在何处?李鱼问。 坑鱼系统照例不吭声。 李鱼只恨不能把系统揍一顿,怎么回个娘家还能回出这么大的事情! 若是两天内找不到人怎么办,太子会不会有危险,时间一到他也会返回古代吗?李鱼有些着急。 系统道:“宿主请放心,您会找到他的。” 李鱼:“……” 还愣着干吗,既然系统都说了,赶紧找啊! 李鱼退出系统,他在现代的家是一室一厅一卫,拢共不到五十平,李鱼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这是爷爷奶奶留给他的房子,李家如今的状态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所以李鱼穿书,原来的世界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他早已习惯自己生活了。 李鱼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不大的地方,有没有旁人一目了然。 太子对现代一窍不通,得尽快把人找到。他有一种直觉,太子既是与他一起“来”的,应当不会离开他太远。 李鱼带上手机冲出去,在外面转了一圈,没见到像太子的人。 他本来都计划好回现代要带着老攻去哪些地方了,顺便安一安老攻的心,告诉太子鲤鱼精老巢其实有很多人,鲤鱼精自己也是个人,免得太子总是乱想,可他没料到一回现代太子便与他分开了,别的事情显然就不如找寻太子重要了。 “天池、天池——” 李鱼放声大喊,无人回应,偶尔有几个路人,好奇地看他一眼。 别着急,要冷静…… 太子若是听见或者看见他,一定不会不理。其次,想想他自己一回来都吓了一跳,太子会不会也吓到了? 原是要给太子一个惊喜,结果成了特大号惊吓。按太子的谨慎,会不会跑到何处先躲起来? 这是有可能的! 李鱼家附近除了马路,就只有一家超市、一座公园,李鱼起初觉得后者是藏身的好去处,一头扎进公园里。这园子不大,李鱼每棵树后边都找过了,仍没见到太子。 该不会太子没去人少的地方,反其道而行,去了人多之处? 李鱼转身跑去超市,然而这超市大得很,人山人海,要找一个人很不容易,李鱼犯了愁,不过这点小事难不倒他,李鱼灵机一动去了超市管理处。 不一会儿超市各处的大喇叭齐齐响了起来:“穆天池小朋友,你的爸爸李鱼在找你,请到管理处与你爸爸李鱼相见!” 因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表示只帮找父子,李鱼不得不弄了个胆大包天的广播,太子若是听见一定坐不住,超市管理处也好找,有个大招牌,相当显眼,他觉得从超市这么多人里找太子不容易,不若就让太子来找他,到时他再给太子赔礼道歉好啦! 李鱼打着如意算盘,可是他在管理处等了很久没人来,帮他广播的工作人员望着他,关切道:“小伙子,你儿子怎么还没来,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李鱼:“……” 报警还是算了,太子自己就是个黑户,怎么报警! 李鱼谢过工作人员,一边留了手机,让工作人员代他继续等,一边自己再去寻找。 广播虽然到处都是,可万一太子他就是没听见呢。 李鱼逛了一圈,一无所获,手机也没响。 穿回来已有半天了,还是没找到,该怎么办,若是太子也不在超市…… 李鱼站在拥挤的人群中间,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 “李鱼?是李鱼吗!” 一个声音飘过来,引起了李鱼注意。 李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高个戴金丝眼镜的白净男子,正惊喜地看着他。 这人李鱼不认识,警觉道:“你是谁?” 男子扶了扶眼镜,笑着道:“我是以前住在你家楼里的邻居,后来搬走了,我一直记得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李鱼真不怎么有印象了,他家所在的居民楼很破旧,许多邻居都搬走了,因房租便宜,也不断有人搬进来。所谓邻居多得很,他不可能一一记住。 但这人既能准确说出他家的地址。也就是说这个人应是经常看见他,却没怎么与他说过话。 李鱼仔细打量着这人,淡声道:“请问有什么事?” 这人道:“也没什么,突然看见你,想和你打声招呼。你现在应当上大学了吧,在哪儿上学?” 李鱼是今年才参加完高考的,拿到了通知书,还没来及去报名,就穿了书。 因他成绩不怎么好,学校也很一般。李鱼把学校名说了,那人高兴道:“我就在那附近住呢,要不我带你去参观未来的学校,顺便请你吃个饭,叙叙旧?” 男人拍拍裤兜,露出一串豪车钥匙。 李鱼皱着眉后退一步,他不习惯这人突然热络起来的态度以及有意无意的炫富,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另一个世界的宫廷生活,令他对陌生人警觉许多。 “多谢,不过还是不用了。”李鱼果断摇头。 这人反道:“应该的,你别客气,都是邻居。” 说着话,他就要上前拉李鱼,他们两个眼下正在生鲜售卖处,此地人相对少一些,李鱼正要避开,严词拒绝,这人身后忽然蹿出一条粗粗长长的黑影! 这是什么鬼? 李鱼傻眼,眼前男子还在企图搭讪李鱼,李鱼的注意力却都在对方身后的黑影上了! 这黑影似是活物——有些像粗长的布条,在空中剧烈扭动了一下,就冲着男子的脑门抽了过去。 “啪!” 何其清脆的声响,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抽懵了,连带脑门顶上的假发都被抽了下来,露出光秃秃一片的头顶。 李鱼:噗!!! 这场景,莫名有些眼熟啊。 男子“嗷”地叫了一声,一回头,黑影又快狠准地扇过来,男子的脸也被扇了,须臾如同一颗烧红的蛋。 黑影杀气腾腾扇了好几次不带停,男子惨叫连连,也没看清楚抽他的是什么,只觉抽在身上湿淋淋黏答答的,又疼又起鸡皮疙瘩,男子本就心虚,此刻难堪不已,不敢再多说一句,匆忙抓起掉在地上的假发,拔腿就跑。 李鱼“啧”了一声,懒得去管逃走的搭讪男,反蹲下身去看黑影。 黑影在地上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李鱼这回看清楚了,这是一条成人手臂长、碗口粗,威风凛凛的大黑鱼,一身鳞片黝黑发亮。 李鱼:“…………” 若是别的什么东西倒还好,可这是一条鱼…… 卧槽,这难道——不会这么巧吧?? 李鱼赶紧把这条大黑鱼抱起来,左右看了看。 距离前方不远就是生鲜售卖处的一座大鱼缸,鱼缸前有一滩水渍,推测大黑鱼应是从这鱼缸里跳出来的。 这鱼沉得慌,李鱼抱它也不挣扎,就窝在李鱼怀里,浑然没有方才揍男人的雷霆气势,一双乌黑的鱼眼望着李鱼,尾巴轻轻摇了摇。 李鱼越看越心惊,以极轻的声音道:“殿下,老攻?若是的话……你蹭蹭我的手好不好?” 他怕鱼听不见,连说了两遍,然而大黑鱼并没有动。 李鱼叹了口气,心想自己魔怔了,太子怎会变成一条鱼? 就算他穿书变成鱼,也不代表随他穿回来的太子也会变成鱼,这诡异的念头毫无逻辑可言。 李鱼努力说服自己,忽然间,怀里的鱼身体一弓,鱼嘴敏捷地蹭过李鱼的脸,蹭完,还用尾巴卷了一下李鱼的手指。 李鱼:“…………” 大黑鱼这一通猛如虎的操作,李鱼呆若木鸡,卧槽,他真摊上大事了,这条黑鱼还真是太子! 太子看不惯猥琐男搭讪自家媳妇,就算变成鱼也要跳出来护妻…… 不不不,应当是为期不长的两日游,老攻却变成了一条鱼,要肿么破! 第154章 太子变成了大黑鱼, 李鱼忙把太子鱼抱得紧紧的。 生鲜处的店员虽没听见李鱼对大黑鱼说的悄悄话,可是这条大黑鱼突然自己跳出来,还狠抽了一名男顾客, 店员已惊呆了, 反应过来对李鱼机械道:“这鱼您要么?” 李鱼小鸡啄米似地狂点头:“要要要!” 他生怕这店员看出什么, 哈哈大笑给太子打圆场:“没想到这鱼还挺活络的, 跳起来竟能甩到人。” 店员一想, 好像还真是如此, 抹了把汗道:“那,劳烦您先把鱼称一称。” 李鱼:“……” 噢,买鱼一般是这个步骤。 李鱼也不要店员帮忙, 自己抱着太子鱼去称。 称下来, 太子鱼八斤六两, 比小雪宝还重! 李鱼速度很快,也时不时催促让店员快一些,反正不管多少钱他都闭着眼睛刷手机, 店员称完鱼, 也从方才的惊愕中缓过来了,熟门熟路掏出一把菜刀:“这鱼有些沉, 不太好拿,需要为您处理吗?” 李鱼:!!! 李鱼结巴道:“不不不不不必!这鱼我还想养呢!” 店员疑惑不已, 来生鲜区买鱼都是为了吃, 还是头次听说有为了养的。 店员正想问问眼前的小男生是不是弄错了,忽觉后背涌上一阵寒意。 店员把菜刀拿出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冷, 只是一时没在意,这会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正注视着他。 店员打了个喷嚏, 还不忘提醒李鱼道:“这不是观赏鱼,主要是拿来吃的,煎烤炖都不错。” 李鱼:“……” 李鱼偷偷瞄了一眼自己抱着的鱼,虽然黑漆漆的没什么变化,可是鱼身绷得紧紧的,他也觉得太子似乎生气了。 李鱼真怕太子跳起来再把店员扇了,忙道:“不是观赏鱼也没关系,我就喜欢这条鱼!” 话音刚落,店员又觉得不太冷了。 太子鱼窝在李鱼怀里,李鱼怕它离水太久吃不消,李鱼家虽离得近,路上不好办,于是又买了个超大的脸盆,向店员讨了清水,把太子鱼小心地放进去。 店员有些不能理解:“其实用个大塑料袋装着就行的。” 李鱼:“……” 这个真不行,太子为他建了各式各样的鱼缸,到他难道就只有一个塑料袋? 虽然他没什么钱,也想让太子好受一些。 李鱼抱着脸盆回去了,把太子鱼放入水里的那一刻,心里也踏实多了。 太子鱼既粗又长,超市买的最大号的盆还不够装,大黑鱼在里边是卷成圈的,游不太动,李鱼到家之后,立刻往浴缸里注满水,把太子放进去。 太子轻轻游动起来。 李鱼端来一张椅子,在浴缸旁边坐下来,神色凝重道:“你别急,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变回去。” 太子鱼根本不急,在浴缸里游了一圈,游出水面,蹭了蹭李鱼的手指。 李鱼试探道:“殿下饿了吗,要不要吃鱼食?” 鱼食是买脸盆的时候顺便一起买的,李鱼特意问过是纯面粉捏的,绿色无害。 李鱼自己先试着吃了一颗,现代版的鱼食太粗糙了,味道和口感远远不如古代,不过寥胜于无。 李鱼把鱼食放到太子嘴边,没想到变成鱼之后一直很合作的太子,一甩头把鱼食甩掉了。 李鱼:“……” 李鱼耐心教他:“这样不好,你这是浪费。” 然而太子鱼就是不肯吃鱼食,因为体型硕大,鱼尾很有力,竟一下子从浴缸里跃起,跳到李鱼身上。 李鱼:??? 李鱼连忙抱住大黑鱼,不愧是太子,这么快就行动自如了。 天气炎热,李鱼穿着一身宽大的T恤,这鱼蹭了蹭他白皙的脖子,忽然就往他衣领里钻。 李鱼痒得不行哈哈大笑,差点笑出眼泪,把这条色欲熏心的鱼拎出来,饱含水光的眼睛凶巴巴地瞪了瞪。 大混账,怎么可以这样! “你不许乱动,我这就要想办法去了!”李鱼把太子鱼重新放回浴缸里。 李鱼立刻进了系统,质问道:太子变成鱼是怎么回事? 他穿书成鱼是坑鱼系统干的,太子变鱼肯定也和坑鱼系统脱不了干系。 系统道:“暴君本身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所以只能先变成鱼。” 李鱼嘴角抽了抽,系统当初是怎么回答他的,不也是差不多的嘛。 就是坑鱼系统搞的鬼。 那要怎样才能令太子恢复成人?李鱼追问。 坑鱼系统立刻刷新了一条支线:“宿主,支线任务‘暴君变鱼’已达到开启条件,请问宿主确认接受吗?” 坑鱼系统主线都完成了,可时不时还会有支线存在,李鱼一听名字,想都没想点了接受。 系统继续更新任务提示:“请宿主协助暴君变回人形——暴君需要宿主亲吻三次。” 李鱼:“……” 这位系统,其实你是暴君家开的吧,为何他变人就各种高难度,太子变人就是青蛙王子的剧本? 不过腹诽只是一闪而过,李鱼还挺怕系统小心眼,不让太子变回人的。 他接了任务退出系统,因他是倒在椅子上的,发现太子化身的黑鱼,就在他身边的水面上守着。 李鱼心里一暖,想着赶紧把太子变回来。 他把大黑鱼从水里捞出来,托住一边的鱼鳍,仔细看了看这条鱼。 发觉竟与太子曾经画过的群鱼图有些像。 太子鱼无声地朝李鱼吐了个泡泡,似是邀请。 李鱼噗地笑了,这个样子有点难以下嘴啊。 不就是几个亲亲吗,豁出去了! 李鱼这般想着,闭着上眼睛去亲这条鱼。 也不知道具体亲了哪里,反正啃到了一嘴鱼鳞。 手上重量陡然一沉,李鱼睁眼,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是太子,可算变回来了! “天池。”李鱼笑着捏了捏太子的脸。 穆天池紧紧抱住他,这是来到现代他们之后第一个正式拥抱。 李鱼还坐在椅子上,这椅子其实是张老旧的矮脚凳,太子抱他太过用力,两人重心后仰,齐齐栽倒在浴缸里。 浴缸挤两个人有些窄了,原本放了给太子鱼游的清水,有些冷,李鱼呜呜叫着要对方等一等,他摸索到热水开关,哆哆嗦嗦打开,然后攀到穆天池shen上。 浴缸里逐渐蓄满温水,然后一阵阵地漾出来。 李鱼的T恤被拧得皱皱巴巴,落在地上,小小一间屋子,地上全是水渍。 李鱼感觉自己就要被汹yong的浪潮淹没,温热的唇落下来,亲了亲他的眉眼。 他们一起躺在小小的单人床上。听着彼此胸腔里蓬勃的跳动。 过了许久,李鱼才道:“天池,你是不是发现了?” 轮到太子变成鱼,李鱼觉得太子极有可能已意识到了什么。 穆天池光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李鱼本就打算趁着这次回娘家,主动向太子透露,因太子不见才没顾得上,现如今人已寻回来了,李鱼鼓起勇气道:“我带你过来,原是想告诉你,我是这里的人,从小出生在这里,后来无意间到了你的地盘,才‘变成’了鱼。” “我想,这和你一过来就‘变成’鱼,应是差不多的道理……” “我是人,只不过刚好变成了鱼。” 太子:“……” 太子顿了顿:“所以,你并不是妖?” “对!”李鱼道,“我是和你一样的人。因为我们这儿,和你那儿,是很不一样的,我没有把握能够说服你,因为我自己变成了鱼,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先承认自己是妖,之前说的‘渡劫’,其实是指我需要做一些事情,才能恢复成人……” “所以,我是真的只想做人,真的不会离开,你不必再有顾虑。”李鱼轻声道。 他心里清楚太子总担心他会走,不论他如何表白都没用,说到底都是鲤鱼精惹的祸。 经过这么多事,他也清楚太子对他的情意,总得让太子彻底安心。 还好有这个契机,太子既变成了鱼,肯定就好接受多了,毕竟太子自己也不是妖。 “我明白你的意思。”太子深思之后道。 穆天池出来乍到,发现自己变成一条黑鱼,与两只螃蟹、三只乌龟挤在一只鱼缸里,惊讶过后也想了许多。 为何这个他臆想中的“鲤鱼精住的仙山”与他想的很不一样,来来往往围观他的人太多了,还都穿着古怪的衣裳,为何他却变成了一条鱼? 小鱼是与他一块儿来的。太子想找小鱼,可是几次跳起,又落回鱼缸。 他根本不知李鱼在何处,只能先留在原地等。 广播念起“穆天池小朋友”和“李鱼爸爸”时,太子便知小鱼在附近了,可他没办法离开鱼缸太远,后来好不容易看见小鱼,却有个陌生男子妄图搭讪,太子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教训了此人,这情景似曾相识,太子想起小鱼也曾如此做过。 他觉得他自己,与小鱼有些说不清的相似之处。 李鱼再向他坦白,穆天池恍然大悟。原来小鱼也是人变的。 所以才不畏惧和尚道士,更不怕黑狗血。 “……天池,你会生气吗。”李鱼弱弱地问。 他也不知当初没办法才装的鲤鱼精,竟会搞出这么多事。 穆天池闻言缓缓摇头,小鱼是妖他都不在乎,更何况是人? 不过倒的确是令他看开些了。 太子笑着反问:“你所谓的‘渡劫’,是要做哪些呢?” 太子手指挪到李鱼唇上,暧昧地描摹着他的唇形。 “就譬如,方才亲我好几次?”太子勾唇,并且私心觉得这种渡劫,比天打雷劈强多了。 李鱼与他明明连更亲密的事都做了,可是关于亲亲,依旧叫人脸红耳赤。 李鱼脑子开始冒泡泡,据理力争:“也没有亲好几次,就是三次而已嘛!” 太子微笑着重复:“嗯,是三次。” 李鱼:“……” 嘤,他是不是又被调戏了!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 太子很喜欢这个充满小鱼气息的家,恨不得与小鱼一直腻在一起,但是李鱼不可能把好不容易能回娘家的机会都浪费在床上,腻歪过后就使劲推太子。 “不行,咱们一定得出去走一走。” 太子无奈起身,原想对着老攻侧颜花痴一下的李鱼发现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 太子从鱼变成人,也没有穿衣裳。 真不愧是坑鱼系统才有的设定。 李鱼:卧槽!老攻你回来,文明社会,可千万不能果奔啊! 李鱼决定还是先去给老攻买一身合适的衣裳。可太子不肯放他独自去,怕有不长眼的打扰,太子非要跟随。 李鱼只得翻箱倒柜找出一条比较大的T恤,他穿大一号潇洒休闲,可是太子比他高出不少,效果就很贴身。 然而衣裳能凑合,裤子却不能。 太子拿着一条篮球裤跃跃欲试,李鱼羞愤欲死:“大混账不许乱穿我裤子!” 第155章 李鱼给太子装扮完毕,太子上身穿了紧巴巴的T恤,下身搭配李鱼最肥的一条沙滩裤,就是网购码号不正买大了、又忘记退货,还是全新的那种,总算勉强能出门了。 对于不能穿小鱼穿过的裤裤,太子本人略感遗憾。 尽管已有了衣裳,李鱼仍是要带太子再去买一些,其实网购流行之后,他就很少去实体店了,都说网上便宜,不过眼下没有多余的时间等快递,还是先买到再说。 李鱼领着太子去了一家男子服饰专卖店,太子俊美精致的五官吸引了不少眼球,李鱼与有荣焉,他老攻放现代,当明星都不成问题,可惜他们待不了太久。 李鱼一心想把太子打扮好,去的这家店主打冷淡风,李鱼从头到脚买了个遍,又挑了几套版型好又帅气的西服,拿在手里。 反正他也是要随太子留在古代的,现代的钱对他来说就是身外之物,为老攻,该花就花了。李鱼一点都不心疼。 店里都是试衣买衣的,李鱼把中意的几套衣服递过来,推太子进了试衣间。 穆天池来到现代之后变成了鱼,先是被困在超市的鱼缸里,后来又被李鱼及时带回家,实际没能见到什么景致,直到跟李鱼出门,饶是一向沉稳的太子,内心的惊诧也停不下来。 小鱼是人,并不是妖,这个世界虽不是鲤鱼精的仙山,却比仙山还要叫人眼花缭乱。太子自然也眼花了。 李鱼让太子去试衣,太子:? 太子对只装饰了一块布帘子,仅巴掌大小的隔间很是好奇,推敲了半天也不动。 李鱼猛地想起来,对哦,老攻他不会穿现代装! 李鱼赶紧把自己也打包丢进试衣间里,帮太子换衣。 他在里边,不仅能帮忙,也为了能第一时间看见效果,不满意可以换到满意为止。李鱼给太子挑了两套上身效果最好的衣服,也给自己拿了另一尺寸的同款,他们在古代已经穿过无数次情侣装了,借此机会可以挑战一下现代的情侣服。 新婚没多久的夫夫,有空就想腻歪,哪怕在家里已腻歪够了,抱抱亲亲在所难免。 男子换衣一般都很利索,唯独李鱼和太子,在试衣间里没脸没皮换了将近半小时。出来时,两人都穿着同款西服,李鱼除去嘴唇有些红肿,眼角微红外,再没有不合适之处。 李鱼拿出手机付账,然后教太子一起摆了个pose,用手机拍下来,设置成墙纸,照片拍得很好,片中的两个人都笑了,他笑得灿烂,太子笑得温柔。 太子自己也很会画画,看见成品照片之后,对这个名叫手机的小盒子肃然起敬。李鱼可不能再说这是妖术了,笑着教太子用手机拍照。 照相机成像的粗浅原理,他在学校里学过,可是都还给老师了,时间不够,还是就快乐地玩耍吧。 太子穿了西服,拿着手机,几乎看见什么都拍,但不管拍什么,全部全部都有李鱼。 李鱼任他新鲜去。谁能想到书里杀人不眨眼的暴君,竟喜欢拍照呢。 中途李鱼在一家店铺买了些章鱼小丸子,与太子边走边吃。 太子起初很抗拒这种圆溜溜的古怪之物,压低声音道:“这是鱼?” 李鱼:??? 李鱼下一瞬懂了他的顾虑,笑着道:“这是章鱼,和咱们不是一类!” 太子很喜欢听他说咱们,也喜欢他说不是一类,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尝了一点章鱼,的确很香。 食材鲤和大黑鱼很快把几个章鱼小丸子瓜分了个干净。 李鱼再带着太子,去了历史博物馆。 这是他早就想好一定要带太子去的地方,了解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除了在手机上搜索,历史博物馆是个不错的去处。 李鱼不知来到现代会给太子怎样的启示,他只能尽量多地把他所在的世界,展现给太子。 博物馆里留有这个世界各朝代兴衰的痕迹,有君王所佩戴的天子剑,亦有百姓日常腌咸菜的瓦罐,接近每一样展品,都会有电子音,低声介绍这展品曾经的名字、用途和意义。 一个时代的崛起、兴盛总是伴随着另一个时代的衰亡,太子听得入神,微微蹙眉,似有所思。 博物馆逛完,李鱼又带老攻去了游乐场。 这就是李鱼自己的私心了,若是以后都回不来,一定要玩个够本。 李鱼道:“我小时候从没来过,每次看见与我差不多的孩子去,都十分羡慕。” 游乐场门票有些贵了,小时候家境紧张的李鱼拿不出这些钱,后来大一些能买了,却少了能陪他一起玩的人。 太子坚定道:“我陪你。” 李鱼想玩过山车,两人排了很长时间的队,然而登上去翻天覆地却只有短短几分钟,李鱼抱住太子,脸色苍白,太子好一些,不过太子认为,这是“找罪受”。 李鱼道:“这不是受罪,是缓解情绪的一种方式。” 因为在过山车上,所有的人都在害怕都在尖叫,就不会特别在意其中有一个人,有那么一点伤心了。 体验完过山车,李鱼望着身后的人群,离别的伤感一闪而过。 太子全都看在眼里,又一次攥住他的手,轻声道:“有我在,我陪你。” “下一个项目是碰碰车,也是我小时候特别特别想玩的。”李鱼眨眨眼睛。 小鱼连说了两个特别,太子肯定要舍命陪君子。 碰碰车多是孩子们的游戏,车体并不大,李鱼带着太子坐进一辆车,两个人都弓着腰,膝盖倚着膝盖,李鱼业务不太熟练,捣鼓了一会儿,不知按了哪个按钮,碰碰车竟载着他们原地转动起来。 “等我一会儿就好,我保证!”李鱼窘了,本想让老攻看他的厉害,结果又出丑了! “不急。”太子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现出一抹淡笑。 大约他们两个男的,竟没搞定一辆碰碰车,被其他在玩的同伴鄙视了,一辆碰碰车开过来,把李鱼和太子的车撞得重新转了个弯。 太子:“……” 太子怒,大胆!竟敢撞小鱼的车! 李鱼忙在他要发飙之前按住他:“天池,就是这样玩的,你别生气!” 李鱼大致已弄清楚方向操作了,对太子道:“看我的!” 李鱼操作自己的碰碰车,精准地追着撞他们的那辆跑,也把对方撞得够呛。 李鱼:“哈哈哈哈我报仇啦!” 太子是真不太懂,为何要这样撞来撞去,但见小鱼神气活现,再没有一点阴霾了,太子内心的不快便也跟着抹去了。 不过要他光坐着靠媳妇是不行的,太子主动替小鱼按了个红色钮,碰碰车立时撞在了墙上。 李鱼大叫:“天池,你不准乱按!” 李鱼领着老攻在游乐场玩得风生水起,两人合了许多影,在碰碰车上也合了一张。 不知不觉一天过去,再回到李鱼家,两人都换上同款同色的T恤,李鱼要尽地主之谊,打算做晚饭,从冰箱里找到了新鲜黄瓜。 太子:“……” 李鱼照例把黄瓜拿来拍了,转个身去煮面的工夫,进了厨房再出来,太子已把拍黄瓜都吃了,连一口汤汁都没剩下。 李鱼心道老攻咋饿成这样了,真可怜,倒也没想太多。 他端了两碗清水面,与太子一人一碗,吃完两人都有些热,一起躺下来,李鱼开了一只小电扇,对着他俩呼啦啦地吹。 太子好奇地看着这种自己就能吹起风的物件,小鱼说这叫电器。 小电器将热意吹散了些,李鱼与太子四目相对,心有灵犀地凑近,唇缓缓贴在一起。 李鱼本打算鼓动太子一起再在小床上做点什么,然而只是亲了一秒钟,“嘭”地一声,太子这个活生生的人竟又重新变回了大黑鱼。 这时候急刹车,李鱼要炸毛了! 坑鱼系统你出来,保证打不死你!为何太子又变鱼了? 没等系统给解释,李鱼自己就知道了,这是因为变身时限到了,和他以前差不了太多。 要让太子鱼变人的办法是亲鱼三次,李鱼把大黑鱼抱起来猛亲,然而并没什么用。 系统道:“请宿主明日再试。” 李鱼:“……” 明白了,就连一天一次也像他。 李鱼没辙了,把太子鱼放回浴缸里。黑鱼蹭蹭他,要他去休息,不必担心。 可是距离“明天”,还有很久呢。 李鱼一刻也不想和太子分开,他想起主线完成之后他自己也能随心所欲变鱼,也不知这技能在现代能不能用? 李鱼试着使用技能,他的技能没有任何时间和空间的隔阂,须臾他便顺利变成了一尾白里透着金的锦鲤。 李鱼跳进浴缸,围着太子鱼游了两圈。太子鱼震惊地望着他。 “天池,我也来陪你。”李鱼笑着道。 太子鱼体型比李鱼鱼体还要大,往水下扎了扎,游到李鱼正下方。 李鱼:老攻你要干吗! 太子鱼浮上来,正好能把李鱼驼在背上。 屋外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浴缸里的一白一黑一双鱼,银色像月般皎洁,黑色像夜般深沉。 第156章 次日,李鱼帮穆天池恢复人形,再带太子去想去之处。 昨天在外晃荡了一整日,太子由最初的惊叹,到后来逐渐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李鱼也很赞同,说不定这些想法会推动古代世界的变革,真正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既然太子有这个打算,李鱼心想何不带些“土特产”回去,他的变鱼技能可用,随身空间应当也可以。 李鱼检查随身空间里的几样东西,都还是在古代存进去的,也能取出来,由此推断,存进现代才有的东西,回到古代照样也能用。 有这么一个金手指,方便太多了。 李鱼最先想到购买各种各样的书籍存进去,可是实体书太沉了,这么短时间难以搜罗,李鱼改为聪明地买了两个电子阅读器,购买下载各种电子书资源。知识是进步的阶梯,李鱼想为太子,把阶梯搭起来。 阅读器有了,可是免不了要充电,古代没有电,李鱼索性又买了太阳能充装备和移动电源,如此一来手机也能带了,虽然皇宫那旮沓没有信号,却能当相机用,他和太子的照片也留住了。 既然开始考虑带特产,一些常见特效药最好也能带一些,李鱼在药房买了药,结账的时候发现了一溜小方盒子,什么超薄动感、激情无限,李鱼以前没注意,如今一想,这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套套?还买十赠一,满一百减二十,来得正好,李鱼一口气买了几大箱。 旁人看他的目光满满都是戏谑,李鱼虽害臊,可是半点没退缩,这可关系到和老攻大半辈子的幸福,一定得买买买。 因李鱼在生雪宝时受了罪,太子很心疼,决定再不让他人形生孩子了,鱼形倒可以考虑,只是皇城始终不太方便,李鱼身体恢复之后和太子试过许多办法,古代避孕的法子都有些一言难尽,他们又不愿意对方喝药,也就只能勉强控制一些,李鱼还好,就是太子太难了。 空间塞了不少箱子,已快塞满了,太子坚持要带上给李鱼给他买的衣服,几套衣服在古代定是穿不了,可太子不肯放弃小鱼送的任何一样东西,就算最后只能挂起来看着也不错。 李鱼还想带太子去看一看宏伟的建筑,坐一次高铁,太子却说,只想去小鱼经常去的地方走一走。 这个世界诚然有很多吸引人之处,但是最吸引太子的,仍是李鱼这个人。 李鱼心里感动,改变计划领着太子去了他念了好几年的小学、初高中,指给对方看他曾待过的教室,用过的课桌椅,跑过的球场。 太子大部分都听不懂,可是听李鱼娓娓说起一件件幼时趣事,仿佛真的看见了那时可爱的小鱼。 最后一站是去公墓。 李鱼父母早逝,抚养他长大的爷爷奶奶也去世很久了,李鱼在墓碑前放下了花束,并且告诉他们一声,自己与一位古代太子在一起了。 他不会再流露出悲伤难过的情绪,因为他知道,他们还有太子肯定希望他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穆天池得知这是小鱼家人,也学李鱼的样子,向墓碑鞠躬行礼…… 两日期限已到,两人最后在太子府的房里醒过来,走时燃的一柱香尚未烧尽。 李鱼使劲揉了揉眼睛,觉得带着太子回现代应当不会是他的一场梦。 太子看着他唇角弯起,拨开袖子,将手递给李鱼,李鱼则发现太子的手臂上也多了一个玉鳞片样的印记。 “这难道是……” 李鱼呆了呆,莫非太子去了一趟现代,回来也有变身技能了—— 太子他,难道也成系统鱼了?? 暴君是男主怎么可能变成系统鱼,不等李鱼脑洞开更大,系统说明道:“恭喜宿主完成‘暴君变鱼’支线,暴君将得到技能奖励,此技能一天仅能变为鱼形一个时辰,后续不可提升与优化。” 李鱼:“……” 太子不必做任务,不是苦逼的系统鱼,感觉这个技能,就像拿来玩的。 但是太子会闲得没事自己变鱼玩吗,不大可能吧……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太子很喜欢变鱼,尤其喜欢变成鱼之后来陪他。李鱼自己也乐此不疲。 成为太子妃之后,要忙的也逐渐多了起来,变成鱼,静静地待一会儿,可以视为远离尘嚣。太子若变成大黑鱼,李鱼一定也会变,像是延续在现代时的承诺,他喜欢与太子互相陪伴。 太子化作的大黑鱼第一次被孩子们见到,孩子们不知这是太子爹爹,都快吓哭了,后来得知了,纷纷想变回幼鱼,与爹爹们一起游来游去。 一家子就只剩下雪宝没变过鱼了,李鱼想想魔性的群鱼图,连太子都能变鱼,四个宝七岁的时候也能再选择变成鱼,说不定哪天连雪宝也会变,实在不必为她遗憾。 李鱼回去了现代,也给几个宝带回了礼物,是一套袖珍彩色故事书,好玩好看也不显眼。他想给孩子们讲讲自己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而精心准备的阅读器,李鱼交给了太子,教会太子如何使用,因阅读器上的字与古代有不少出入,有了五个孩子依旧被太子搂着教写字认字的李鱼,终于扬眉吐气能教太子了! 他坐在太子怀里,把一页简体字都教完,才发现以前太子教他,是这姿势,他教太子也是这姿势,仿佛不太对。 李鱼:“……” 这是鱼老师教着教着又要被吃的节奏啊! 其实被吃也没什么可怕,正好试一下李鱼打包带回来的动感超薄。 太子府的生活,至此开始发生可喜的变化。 阅读器上的书,太子沉下心,挑有兴趣的,慢慢都看下来了,若有不明白,会问李鱼。李鱼根据书上之言尽力去解答。 他也不知这个世界会变得如何,太子若有需要,他一定会尽全力辅佐太子。 太子道,会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盛世,李鱼拭目以待。 尾声 一个月后,皇帝亲自为太子、李鱼举办大婚。 皇帝对太子十分满意,太子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一年后,皇帝便将皇位传给太子,自己做太上皇,含饴弄孙。 新帝登基之日,大赦天下,并且力排众议,立太子妃李鱼为摄政皇后。 一般皇帝登基,都要广纳后宫,然而这位却没有,从景王到太子再到如今,身边之人始终只有一个,就连后位都给得与众不同——摄政皇后,这是多少家族盼都盼不来的,皇帝极宠皇后,当然这位李鱼皇后,本身也展现了非凡的才能。夫夫合力,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这些改革带来了八百年的繁华盛世,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皇帝登基之后,除了立后之外,另一件要紧之事是对皇宫进行修缮。 熟悉太子府之人,如王公公、叶世子,对此都不陌生。 曾把王府修成大水池的皇帝,这回执着地把皇宫修成了比更大更壮观的池子,据说水底下,建成了整座皇城的微型美景,美其名曰水晶宫。 水晶宫里住着皇帝还是王爷时就一直养在身边的鱼宠,一条银里透着金的锦鲤,人们经常能看见它。 这条锦鲤总是与一条巨大的黑鱼追逐嬉戏,有时在它们身边,会出现体型小一些的小鱼,一开始是四条,后来是五条。人们都说,宠物随主人,瞧瞧皇帝陛下养的鱼,就像极了帝后,皇子们和小公主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