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情敌鞍前马后[重生]》作者:万川秋池   文案:   程斐死了,在一个叫官聆的人的身体里重生了,重生的第四天,昔日情敌上门约单——   “你都会些什么?”   官聆抿了抿唇,视线扫过对方那两片微启的薄唇,唇角浮起一抹略带轻浮的笑,“除了长得好,我什么都不会。”   对方莞尔,“要的就是你这种无能的花瓶。”   官聆:“……”   “晚上七点,斯兰西餐厅。”男人上下打量着官聆,似在斟酌一件商品般,最后给出结论,“穿好看点儿。”   官聆眨眨眼,佯装无知,“什么样叫好看?”   男人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片刻后无波无澜的道,“越骚越好。”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重生 甜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官聆,梁泽 ┃ 配角:连载中:《老板他只想谈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成了情敌的马仔 第1章 重生成最佳男客   ——新晋人气画家程斐为情自杀,纵身一跃为哪般?   ——人气画家程斐同性恋身份曝光,酒店求爱不成玩儿跳楼?!   报纸平整的摊在桌上,斑驳的油点子也遮盖不住上面那两行刺目的大字,这是三天前社会版和娱乐版的头版头条。   “还看呢?”店员张萍将外卖搁到报纸上,顺手从旁边的笔筒里抽了一双筷子,一边打开外卖包装一边嘟囔,“热度都已经降下去了,现在想借东风怕也晚了。”   官聆睨了她一眼,没吭声,淡漠的从她手里接过筷子,木讷的扒着碗里的饭,思绪却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一间复式装潢的画室,大概七八十平的样子,一楼墙上展着各式各样的画,价格从五十到五千不等。二楼本来是供学员学画的地方,如今却被一桌一椅一床所占据,俨然已经成了一间卧室。   官聆是这家店的老板,同时也是他的新身份。   哦对了,他就是三天前死于非命的程斐。   如报纸上所言,程斐纵身一跃从吉亨酒店24层跳了下来,衣不蔽体,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他原以为这一跃,他屈辱的一生和他小心隐没于心口卑微至极的感情也将从此终结,天意弄人,不仅让他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活了过来,还让他看到自己死后是怎么被一众媒体歪曲事实的。   这无疑往他心口上插了一把带着倒刺的尖刀,时刻提醒着他,他之所以会活着的理由。   官聆瞥了眼被外卖盒子挡了大半的头条标题,脸上神情已经恢复成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讥讽道,“借这种人的东风,只会加快咱们关门大吉的速度。”   “死者为大,别这种人那种人的,”张萍有些听不惯老板这种唾弃的语气,反驳道,“抛开其它,他的画还是挺不错的,真爱粉也不少,有同城的网友还留言说明早要去送他呢。”   官聆拿筷子的手一颤,随即不以为意的哂道,“你也是其中之一?”   “我也就算半个画粉儿吧。”张萍观察着老板的神色,见他似乎只是好奇并没有试探的意思,忙道,“能准半天假吗?”   “不能。”官聆将筷子一搁,“看店。”   张萍脸一垮,视线放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笑起来迷死人说出来的话却能气死人的男人,半带抱怨半带警告的道,“有句话叫一朝被蛇咬!您可歇歇吧。”   官聆只一怔,便听出了张萍话里的深意。   店里生意不景气,这个月房东已经来过两次说要涨房租了,为了生计,原主只得下海卖起了脸。   平时除了开店卖画,官聆还兼职男客,顾名思义就是诸如陪人打打游戏上上分、逛逛街吃吃饭、或者假日男友、临时孝子、自习占座甚至是帮人吵架,只要不违法不越线,给钱就干。   他身高拔尖儿,长得又好看,随便捯饬捯饬,下到初中小姑娘上到广场老大妈都愿意花钱捧场,赚的倒是比他卖画多。   只是干这行偶尔也会出点儿小意外,不然本该成孤魂野鬼的程斐怎么可能从官聆的身体里醒来?   三天前,官聆接了一个美女的单子,让他陪她去游泳,对方给钱爽快,官聆也就没问那么详细。   本来一桩好生意,偏偏被美女的男朋友给误会了,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干,还带着几个小兄弟,官聆一个成天好吃懒做靠卖脸吃饭的人哪是好几个大汉的对手?还没怎么反抗就被人摁着后脖子给淹死了,这才有了程斐的一席之地。   只是这样的工作对于终日以画画为生的程斐来说,难度系数委实有些大了,好在他醒来的时候,脑海里仍旧保留着官聆的记忆。   张萍的提醒不无道理,只是她明显会错了意,以为他这是又准备开张了,官聆也懒得解释。   不过张萍的话倒是提醒了他,男客这行赚的虽然不错,但毕竟是吃青春饭的,长久下去肯定不行。   今时不同往日,他好歹也是个新晋画家,与原主比起来也算有一技之长,男客什么的要不就先金盆洗手了吧?   正琢磨着,画室厚重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悬于门顶的风铃被一阵轻风拂过,带起一串叮呤当啷的脆响。   一个身材高挑、身上的靓蓝色衬衫扣子将将开过胸口的男人立在门口,声音清澈,语带询问,“谁是官聆?”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文《老板他只想谈情》又名《金主他只想谈情》戳专栏可见   文案:正与原东家打官司的瞿卯接到了一份新的工作——歪瓜直播平台星秀版块唱跳主播!   成为主播没多久,瞿卯去参加了一个同好会,在同好会上他认识了一个天仙,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天仙一改往日作风甩过来两条特劲爆的消息:   -搞对象吗?   -你看我怎么样?   瞿卯抽着嘴角看完消息后敲字甩了对方一句傻逼就直接把人给删了。   几天后,瞿卯的直播间来了位ID名叫‘打小就帅’的老板,一掷万金要求双排上分。   打小就帅:“我喜欢说话很甜的。”   瞿卯捏着喉咙:“我就很甜!”   打小就帅:“我喜欢操作骚的。”   瞿卯礼物收得欢嘴就特别快:“我也可以骚!”   弹幕:?!?!?!   打小就帅:“我还喜欢会舔的。”   瞿卯嘴更快:“我也很会舔!”   弹幕倏的安静了几秒,而后满屏问号惊叹号从电脑右侧飘向左侧。   瞿卯反应过来脸刷的红了,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打小就帅:“哦。”   弹幕:!!!!!! 第2章 你想要的我都有   官聆和张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均半带疑惑的将视线汇成一点,定格在男人被墨镜挡住后裸露于外的小半张脸上。   程斐从这具身体里醒来也不过才三天,总结自己生前潦倒的小半生外加接受新身份和新的人生轨迹也都需要时间,对于新名字的条件反射能力还不怎么强,没有第一时间应声也在情理之中。   而张萍,则纯粹是在心里将那句听在耳里略显不善的‘谁是官聆’翻译成了‘上门找茬儿’。   男人在门口等了几秒,见屋里仅有的两个人只是盯着他看并没有搭理的意思,微微蹙起了眉,食指缓缓爬上镜框轻轻往下一勾,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眸将屋内陈设逡巡了个遍,最后视线从柜台二人呆愣的脸上扫过,最终定在官聆脸上,“你?”   程斐跟在周锦航身边的时候倒是被迫开阔了不少眼界,比如来人身上这件亮得扎眼的衬衫,他就能一眼看出是某品牌的秋季新款,且限量;箍在腰间的深棕色腰带不算惹眼,但也能抵店里三四副最高标价的画了;腕上那块与上衣同色的江诗丹顿不下六位数……   综上,此人是个土豪。   店里所有画加起来别说表了,连他身上那件衬衫都买不起,这样的土豪光临大驾,肯定不可能是买画。   官聆收回审视的目光,嘴角挤出一抹职业微笑,“请问您……”   “找你下个单。”男人语速极快的将官聆未出口的话拦在了齿间,随后扭头往后看了两眼,转回头的时候食指轻勾墨镜往下一带,露出了一张夺目的俊脸,“哪儿聊?”   没了墨镜的遮挡,那双眼睛仿佛脱离了桎梏般,像一汪泉眼,深邃嘹亮灿若星辰。   挺直的鼻梁下鼻尖挺翘饱满,薄唇轻抿,唇角微微上扬,昭示着主人此刻心情不错,头发修剪得有些短,从左边鬓角斜插直上剃得只能看见青皮了,青皮上斜斜的推出一道细长的闪电,非常晃眼。   官聆盯着眼前这张帅得几乎无可挑剔的脸,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倒不是被美色所震慑到了,而是那份来自骨髓深处的熟悉感。   他依稀记得,上次见面,似乎是六月底,正值酷暑。   那天周锦航原本是在酒店应酬,一通电话打来让他开车送他去机场,程斐还以为他临时有事要赶航班,饭都没顾得上吃就从画廊打车去了酒店,等开车把人送到了机场才知道,周锦航大张旗鼓只是为了接机。   程斐站在周锦航斜后方,手里捏着车钥匙,一双眼睛盯着出站口,面上不动生色内心却疑惑万分。   能让周锦航扔下陪了半天的客户亲自来机场接的人,会是谁呢?   答案西装革履的从航站楼走出来的时候,程斐的心脏没来由的颤了一下。   那张脸他在周锦航家的相册里见过,照片上的人比眼前的人青涩得多,约摸十八九岁的模样,脸上挂着张扬的笑,与航站楼里走出来那人脸上的笑如出一辙。   时间了无痕,仿佛与那一刻重合,那笑也跟眼前这人嘴角的淡笑重叠在了一起,官聆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另一只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曲紧成拳。   眼前的人叫梁泽,是周锦航心里提都不能轻易提起的白月光。   即便已经过了三个月,梁泽的脸却像是一记烙印,深深刻进了程斐的记忆深处,时不时的刺激抑或提醒着自己以往尴尬的身份和他走到如今这番境地的原因。   他的死,姓梁的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梁泽的出现太过突然,以至于让他一时恍惚,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过往。   许是官聆的视线太过露骨,抑或其中掺杂的情绪太过浓烈,梁泽不悦的蹙紧了眉,加重语气将问题重复了一遍,“哪儿聊?”   梁泽的声音将官聆的思绪唤了回来,此刻他的心情却相当复杂,过往一点一滴纷纷涌上心头,嫉妒和仇恨几乎湮没了那双狭长的凤眸。   他庆幸自己脑海里还保留着原主的所有记忆和本能,不至于让他当场失控或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来,脸上条件反射的挂上职业微笑,强行将眼底的风云隐没了下去,语气带着丝不确定,“下单?”   梁泽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拉了两下后,将手机怼到官聆眼前,语气稍显不耐烦,“官人,是你吧?”   入目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个人信息界面,上面除了年龄和所在地,只有两条动态和一条像是随手敲上去的自我描述——你想要的,我都有。   除此之外,只有左上角细小的头像可以辨别出这个ID名为‘官人’就是官聆自己。   因为头像用的是自拍。   梁泽将手机收了回去,视线从官聆略显疑惑的双眸扫过,语带轻佻的询问,“我想要的,你都能有?”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先隔日更 第3章 你只需要享受就行了   这话问得不仅挑衅,还带着丝不易察觉的轻浮。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梁泽,官聆会以为他这是在跟自己调情。   在他仅有的记忆里,梁泽是一个彬彬有礼且温文尔雅的精英形象,与他认识的所有富二代都不一样,以至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程斐便觉得这人与周锦航实在格格不入。   一个不管是外表还是家境都与周锦航格格不入的人,却在评判另一个同样格格不入但却被周锦航小心安放于心底的人,实在讽刺。   眼前人的身份从情敌变成了客户,本还在琢磨是否金盆洗手的官聆几乎立马做了决定。   官聆强行将内心翻涌的不好的记忆暂时压下去,他需要用一个理智的身份来对待眼前这位老板。   “服务行业,顾客至上。”官聆搁了筷子,冲张萍递了个眼色,继续道,“只要要求不过分,基本都能满足。”   张萍无奈翻了个白眼,端着自己的饭盒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冲两步远的顾客抿嘴一笑,“您请这边坐。”   梁泽瞥了眼竹编的椅子,神色略显不屑,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长话短说,线上线下价码应该不一样吧?”   “当然。”官聆脸上的职业微笑就没垮下来过,“只是不知道,您是帮人下单还是……”   “我自己。”梁泽打断他,瞥了眼平铺于桌上满是油点子的报纸上的两半盒饭菜,略显嫌弃的将视线重新定在官聆那张过于漂亮的脸蛋儿上,“线下什么价码?”   官聆注意到他的眼神,视线不易察觉的扫过报纸上那两行被饭盒遮挡了大半的方正字体,抬手麻利的将报纸一卷,将两盒还没吃完的饭菜连着报纸一并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得看工作量大不大。”   “基本没什么工作量,”梁泽直言,“你只需要享受就行了。”   官聆:“……?”   这话听着颇有歧义,不是官聆思想不纯洁,主要是类似这样的职业骚扰太多了,思想条件反射的就分了岔。   “一顿饭,”梁泽又问,“怎么算?”   梁泽的穿着打扮几乎将‘有钱’二字贴在了脸上,再加上程斐对他背景的了解,当即便把喉咙口的一百给咽了回去,改口道,“一小时一百,”说完补充道,“当然,用餐时的其它服务费另算。”   “其它服务?比如?”梁泽问。   即便脑海里仍旧保留了原主的记忆,但对于程斐来说,这样的经历始终是第一次,何况还要将如此难以启齿的话当着昔日情敌的面直接表述出来,实在让他有些羞于启齿。   他犹豫了几秒,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例如聊天,夸赞对方或配合着说一些客户喜欢听的情话,或者喂餐什么的……”说完视线快速扫过梁泽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忙补充道,“当然,每个客户的要求都不一样,我们也只是尽量满足,何况这种服务一般也都是女客户需要……”   虽然这话是按原主脑中的记忆表述的,但越说官聆心里越没底,怎么听着像卖一样?   “我没这些花里胡哨的要求,”梁泽道,“除了这些,你还会什么?”   官聆抿了抿唇,视线扫过对方那两片微启的薄唇,缓缓上移,掠过挺直的鼻梁,直直的对上那双黑如深潭的双眸,牙关紧咬,唇角缓慢的浮起一抹略带轻浮的笑,“除了长得好,我什么都不会。”   梁泽啧了声,“要的就是你这种无能的花瓶。”   官聆:“……”   “我给你一万,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官聆凤眼圆瞪:“!”   这样的单在官聆这里可算得上是大大大大单了,只是梁泽为什么要雇一个男客陪他吃饭呢?   寂寞了?   空虚了?   这个想法一冒尖儿就被官聆给按了下去。   不可能,毕竟周锦航说过他是直男,不然周锦航也不可能单恋对方这么多年而无果了。   可一个直男雇个男人陪吃饭,做法实在另人匪夷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想多存点儿稿,所以暂时隔日更,时间:二四六(或七)晚上八点。等三万字后会恢复日更 第4章 越骚越好   不仅是匪夷所思,介于原主翘辫子的原因,程斐觉得自己在接单前还是事先问清楚比较稳妥,毕竟,重活一世虽然巧合,但属实不易。   “一顿饭一万?”官聆指了指自己,“就我俩?”   “还有别人。”梁泽道。   官聆可不傻,梁泽再有钱也不可能闲到花一万块钱找个男的陪他吃饭,要真是钱多的烧不完,他大可找俩美女,吃完还可以搞点儿别的余兴节目。   “先生,我知道你有钱,”官聆往后一仰靠到椅背上,脸上的笑逐渐收了起来,“不过一顿饭一万块,应该不只是单纯的吃吧?直说吧,还要我干什么?违法乱纪超越底线的事儿,我可不做。”   “违法乱纪这个好理解,”梁泽瞥了眼旁边的椅子,虽然嫌弃,但还是踱过去坐下了,整了整衣袖,慢条斯理的道,“你的底线,说来听听。”   官聆直视着对方漆黑的双眸,似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些别的情绪来,比如玩味儿,捉弄抑或鄙夷。   但都没有。   梁泽的眼神澄澈而清明,看人的时候眼睑微阖,眼尾透着股摄人的凌厉,神情严肃而认真,像在谈判一桩比一万不知大了多少倍的生意。   “陪吃陪喝陪玩儿陪聊,”官聆的语气像在背书,特别官方的强调,“除了陪/睡。”虽然这个强调对一个直男来说有些多此一举了,但官聆觉得自己还是该将条件讲清楚,这是职业操守和规矩。   “呵,”梁泽轻笑出声,一派轻松的道,“放心,违法的事儿,我也不干。”   官聆挑了挑眉,做出一个松口气的表情。   “这一万当然不只是吃饭这么简单,”梁泽道,“一起的还有我的相亲对象,你的职责不仅是跟我吃一顿饭,主要负责气她就行了。”   官聆眼珠一转,大概明白了梁泽的意思。   在原主的记忆里,他接过好几个这样的单子,不过客户都是女人,因为看不上眼又觉得当面拒绝实在伤人自尊,便找上了他。   只是,梁泽应该找个女的才对,怎么找上他了?   “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官聆道,“你是想让我假装你的情人或者男朋友,搅黄这段你并不认可的姻缘?”   “差不多。”梁泽说。   官聆眉梢一抖,“这你应该找个女人下单呀。”   梁泽不赞同的摇摇头,“找个男的效果不是更明显吗?直接切断对方的念想不仅可以省去很多后续事情,钱也花得值。”   这个想法很机智,同时也很大胆,官聆心生佩服的同时开口道,“我接过的这类单子基本都是女人,还从来没给男人当过男朋友……”   梁泽半眯着眼看向他,“不愿意?”   “不,”官聆眼珠提溜一转,抿唇笑道,“得加钱。”   梁泽挑眉,似乎早已料到,“加多少,你说。”   “看先生的穿着打扮和气质,家里应该非富即贵,”官聆靠在椅背上,曲着两指轻轻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思量的模样,“相亲对象应该也是门当户对的吧?我要是按你要求把这事儿给搅和黄了,娇娇弱弱的千金小姐铁定受不了这气,回家一说还不得鸡飞狗跳?回头你一句‘花钱雇的’了事,我这生意怕就难做了。”   “分析得很有道理,”梁泽拍了拍手,眼里闪着赞许的光,“你这么一说,我更加觉得这个人选非你莫属了。”   官聆以手背支着额角,拇指捏着食指指尖来回轻轻摩擦了两圈,语带惋惜的道,“你这单不好做呀。”   梁泽将眼前人的小心思看在眼里,也不戳穿,伸手从上衣的衬衫口袋里掏了张支票出来拍在桌上,“你的分析提醒了我,所以我改主意了。一百万,需要你的时候随叫随到。”   这个转变对于租金都快交不起的官聆来说实在有些诱人,他原本只是想在一万的基础上再涨点儿,掏心挖肝的找了这么多理由,谁想姓梁的太上道了,上来就甩支票,让他一时间都找不到理由来拒绝。   “找你之前,我上你们平台了解过了,”梁泽又道,“你的差评是最多的,这不禁让我有些怀疑你的专业水准……”说到这里,梁泽话锋一转,“当然,给出的价我也不会收回,不过你只有三分钟时间考虑,因为我的时间,浪费不起。”   官聆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里的弦外之意,激将法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他的确缺钱,就算梁泽只给一万他最后还是会接单,他犹豫的却是其它。   如果接了这单,他就从临时工变成长期工了,虽然只是陪着姓梁的演演戏,但梁泽他们那个圈子实在太小,保不齐就会碰上周锦航……   那时他该如何?   他死无全尸,上天垂怜让他借着官聆的身体活了过来,他实在不想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了,他只想用这个新身份过全新的生活。   可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害死自己的人逍遥法外,似乎又有些办不到。   “成交!”   比起内心的犹豫不决,大脑似乎更快更理智的做出了决定,短短两个字,从官聆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爽快。”梁泽将支票推到他面前。   官聆定了定神,“可以手机转账吗?”他尴尬的咳了两声,“我搞不来这玩意儿。”   梁泽一怔,既而失笑,掏出手机,“可以,先付百分之十定金,事成后我会按成果比例依次结算。”   转账之后两人还交换了电话号码,梁泽满意的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转回了头,视线将官聆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似在斟酌一件商品般,“晚上七点,斯兰西餐厅,穿好看点儿。”   官聆眨眨眼,佯装无知,“什么样才叫好看?”   梁泽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片刻后无波无澜的道,“越骚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他的仔又凶又奶】整形医生x游戏主播,很香很甜,戳专栏不迷路╮(╯▽╰)╭ 第5章 像个花美男   官聆站在镜子前,这还是自他醒来后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这张陌生的脸。   皮肤白皙,却不似病态的白,倒像是终日不见阳光的成果。   两道细而浓密的眉犹如经画师之手精心描摹,配上底下那双丹凤眼,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妖娆的错觉。   许是程斐性子淡漠,性格也与官聆离了十万八千里,收起笑容的时候,那双眼莫名给人一种冷凝感,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这样的长相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着实有些浪费了。   官聆对着镜子连啧两声,这要是个姑娘,上门来说亲的人估计早把门槛给踏破了,别说下海卖脸赚钱养这家破店了,随便勾勾手指,愿意出资给她开分店的人估计都能排挺长的队了。   官聆收起臆想,将镜子里全新的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梁泽离店时的话不合时宜的窜进耳朵,他不由叹了口气,这个要求实在有些为难了。   犹记那会儿他还毫无名气的时候,也曾给人当过枪手,给当时某平台大火的网游画过同人画,不管是尺度还是着色,看一眼都能另人血脉喷张,那样的画是他毕生对‘骚’这个词的所有理解了。   但梁泽所说的‘骚’应该不是让他坦胸露腿的去演这场‘三人行必有奸/情’的戏,不仅‘骚’在外表,还得‘骚’得有内涵。   画室二楼的空间挺大,屋里除了一桌一椅一床外,只剩一个靠墙而立的衣柜,衣柜看样子是找人定做的,尺寸大得都快将整面墙给填满了。   衣服也挺多,春夏秋冬各色各款,随便拎一件儿都不会儿撞色重样儿,堪比某些明星的衣帽间了。   官聆砸舌,难怪会穷到交不起租金,这样一看,男客这行赚得虽然挺多,投资显然也不少,像原主这样的,得是下了血本儿,按房东催租的频率,这应该是连本儿都还没赚回来。   官聆站在衣柜前,犹如逛商场般挑挑捡捡,最后按自己对梁泽那话的理解,挑了件白底印红石榴花的冰丝衬衫和一条黑色紧身牛仔裤,又不畏秋老虎的肆虐配了双与裤子同色的马丁短靴。   官聆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儿,虽然这身打扮令他很不习惯,甚至还有些束手束脚,不过效果倒是挺明显,往人前一站估计不用讲话就能起到招蜂引蝶的作用。   张萍正拿个鸡毛掸子扫着画上的灰,冷不丁看到楼梯拐角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老板,拿鸡毛掸子的手一抖,直接将墙上那幅画给扫到了地上。   “怎么样?”官聆睨了眼地上的画,仍旧噙着一脸笑不甚在意的看着张萍问。   “什……什么?”张萍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的问。   虽然应聘那天就知道自家老板长得好看,可这么天天看也没生出抗体来,再加上老板又挺会打扮,几乎一天一个样儿,她心里虽然唾弃一个男的长这么妖孽实在犯规,可眼睛却总是找不准定位,总是冷不丁儿的就被吸引了。   这他妈谁顶得住啊!她在心里哀嚎,羡慕嫉妒充斥整个胸腔,以至于大脑也产生了片刻的接触不良。   “这身打扮呐,”官聆从肩到腿比划了一下,“评价一下。”   张萍甩甩脑袋,冲他竖起根大拇指,“好看。”   “嗯?”官聆挑眉。   张萍搜刮了一圈儿脑内的赞美之词,发现脑容量实在有限,思来想去总结道,“像个花美男。”   官聆对这个评价却不怎么满意,直言道,“骚不骚?”   “?”张萍以为自己幻听了。   “骚吗这身?”官聆耐着性子问。   张萍觉得自家老板可能是那天脑子里进水进多了后遗症还没好全,怎么自己骂起了自己呢?不过既然老板自己都这么说了,做员工的自然是顺着为好。   一合计,张萍非常郑重的点了点头,“很骚!”   “派你个活儿,”官聆得到肯定的评价后心情不错的往外走,边走边道,“一会儿你去找房东把下一年的租金交了,钱我一会儿转你手机上,完事儿后你就直接下班吧。”   “一年!”张萍盯着老板花蝴蝶般的身影消失在街尾才反应过来,边收拾边小声猜测,“老板穿成这样出门……该不会是直接改行了吧?”   从画家跨行到‘演员’,官聆对自己晚上能否表现得另顾客满意实在没什么信心,他以前太过木讷,成天除了待在画室里就是等着周锦航找自己,交际圈窄得可怜。好在如今还保留着原主的记忆和性格,做起事来倒也算游刃有余,不过为了能将晚上的‘戏’演好,他特意去了趟理发店。   作为一个职业画家,最不可或缺的就是观察力和记忆力。   官聆让发型师给自己弄了个跟梁泽差不多的发型,只是在符号上做了个小小的调整,他让发型师给自己推了一道细小的心电图图案。   对自己的形象无比满意后,官聆打车去了斯兰西餐厅。   有钱人总喜欢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总觉得有几个臭钱就得来西餐厅显摆,把筷子换成刀叉后就显得比别人优雅了许多。   周锦航也不例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带上他,倒是让他对这家店不算陌生。   只是再次推开这扇厚重的玻璃门时,心境和身份却已完全不同了。   服务生一如既往的殷切,官聆环视一圈儿,最后在左边长廊尽头靠窗的位置发现了目标,他冲服务生温和一笑,“约的人提前到了。”   他拒绝了服务生的引领,径直大跨步的朝那看似正相谈甚欢的二人走去。   比起中午那身打扮,这会儿坐在不远处正缓慢而优雅的切着牛排的梁泽就显得很不一样了,靓蓝色的衬衫换成了得体的铁灰色西装,嘴角得体的微笑将绅士风度彰显得刻意却不做作,腕口的金色袖扣将他整个人渲染得既精致又沉稳,每一桢都像从画报里走出来一般。   官聆向前的步伐缓了缓,即便内心再不愿承认,这个男人的确比自己优秀太多,别说一个程斐,就算十个程斐加一块儿,也是比不过的。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官聆却没来由的松了口气,还好他现在不是程斐了。   从官聆的方向过去,只能看到梁泽对面女人的背影。   一袭香奶奶白色套裙,身段被描摹得恰到好处,齐肩的长发直直的垂在两侧,坐姿挺直而端正,单背影就能看出是从小教养极好的名门闺秀。   官聆只能看到梁泽脸上的笑,时不时的开口轻声应答两句,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官聆心里对梁泽翻了个白眼,强力将心底里不断翻涌的嫉妒和恨意掩没在脸上瞬间扬起的职业微笑里,调整好状态后快速入戏。   “这么巧?”   稍带疑惑和略显不满的语气,人未到声先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我砸雷和浇营养液的小天使 第6章 影帝级演技   女人穿着得体而优雅,除了脖子上一条卡地亚锁骨项链外并未佩戴其它首饰,头发被随意的撩到耳后,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小脸,看起来简单又大方。听到声音后微微侧头看来,一双杏眼满含诧异,“你是?”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集气质与美貌于一身的女人,不管往哪儿放都能打高分的那种。   官聆略觉诧异,连他一个对女人提不起丝毫兴趣的男人看来,单从长相和气质上说,眼前这个女人都已经是上品了,梁泽居然没看上眼?还花重金让他来搅局!   正不解间,身侧突然传来叮呤一声脆响,官聆的思绪被迫打断,微一侧眼便见梁泽手里的刀叉似没拿稳般脱手掉回了盘子里。   而一秒钟之前脸上还带着的优雅从容的绅士微笑刹那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慌无措和些微掩盖不了的懊恼。   官聆惊愕的张了张嘴,“……”   什么情况?   这人莫不是学过变脸?   就在官聆疑惑间,梁泽脸上的慌乱之色不减反增,人也猛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原本搭在桌上的手下意识往官聆这边伸了伸,伸到一半视线快速往对面的女人脸上扫过,又尴尬的缩了回去,整个人都仿佛陷在一股紧张的情绪里,连说话都有些没底气,“官官你……你怎么来了?”   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将官聆内心的疑惑瞬间推致顶点,还有这乱入的称呼,官官?什么鬼?他鸡皮疙瘩都掉一碗了,谁能帮着解释一下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位老兄是牛排吃傻了吗?   官聆咬咬牙,侧过脸面向梁泽,眼珠转了两圈后往侧后方的女人那边狠狠斜了两眼,怕说话声被身后的人听见,只得用夸张的口型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对于官聆浮夸的口型表演,梁泽看得面不改色,脸上慌乱的表情半点儿没变,只是看官聆的眼神却没有半点儿慌乱,反而从容淡定,甚至还带了点儿些微的冷凌,头微微一偏,轻启薄唇,用比官聆内敛了好几倍的口型提示道:“一百万。”   官聆:“!”   官聆恍然,敢情这是已经入戏了?   不等官聆接茬儿,梁泽兀自道,“你先回家,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官聆在心里默默的给梁泽竖了个大拇指,影帝怕也没你这么牛逼,别说提前套词了,一秒入戏的本事把他这个队友都给整懵逼了。   原主之前每天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处事经验又足,官聆几乎是立马反应了过来,还没怎么思考台词就已经冒到喉咙口了。   “怎么解释?”官聆视线往桌上一扫,最后定在女人还满是疑惑的脸上,“加班?谈公事?在这种地方谈,怕是不容易静心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梁泽无奈,眉头紧蹙,见对面的女人正盯着自己,忙介绍道,“这位是映嘉传媒的千金赵亦欢赵小姐,”说罢视线一转,定在官聆身上,为难道,“这位……”   刻意说一半留一半吱吱唔唔的样子,这种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就等你往里跳的姿态,像是为了跟他先前渲染出的惊慌失措交相辉映,让人不得不往细了琢磨来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官聆转过脸,视线定在女人姣好的面容上,既而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冷哼出声,“和一个长得还不如我的女人共进晚餐,就是你所谓的公事?”   语气里夹杂着五分不悦三分质问两分挑衅,这句话算是将战火完全引到自己身上了,戏做得要多足有多足,可以说是非常敬业了。   官聆不由在心里感慨,原本还担心中途会出岔子,没想到接受能力这么强,这么快就能把新工作干得如此得心应手了。   梁泽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且直接的挑起战火,眉梢微微上挑,视线从官聆挂着职业假笑的面庞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这钱没白花。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上去蹭饭了所以更晚了 第7章 合作愉快   官聆话里话外火/药/味儿十足,别说这女人长得还挺好看了,就算真是个长得不咋样的女人被人当面这么说估计也得原地爆炸。   饶是赵亦欢教养再好,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这样的话后也被一道裂痕给劈开了,不过比那些个遇事不爽就撒泼骂街的女人要强了些许。   她将视线移到眼前穿得跟只花蝴蝶一般的男人脸上,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在看清对方的长相后黑得更彻底了些。   这个男人虽然没什么教养,但的确长了张另人生妒的脸。   赵亦欢可不傻,男人对自己的长相虽然很有自信,可大庭广众下如此这般蛮不讲理,只怕也跟梁泽对他的态度有关。   赵亦欢的一双眼睛像加玛射线般将他从头扫到脚再扫回来,官聆半点儿不惧,任由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逡巡。   梁泽惟恐天下不乱的打断了这一短暂的‘和平’,满脸歉意的开口道:“赵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要不就到这……”   “他是谁?”赵亦欢直接打断了梁泽未说完的话,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梁泽看向官聆,脸上的歉意倏然间变成了写满尴尬的为难。   又到了精彩的背锅时间,官聆心里直翻白眼的同时接话道,“我是他男朋友,”说完见赵亦欢脸色一变,忙趁热打铁道,“你又是谁?”   赵亦欢似乎没听到他这后半句的问题,脸上满是震惊,一双眼睛瞪着梁泽,似乎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完全相反的解释,嘴里不可置信的反问,“男……朋友?”   梁泽微微颔首,眼神躲闪似害怕跟她对上,拽着官聆的胳膊就将人往外拉,边拉边小声道,“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戏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散场?   梁大导演看似将人拽着往门口的方向走,实则另一只手却抵在官聆的腰间制止他真的被自己拉扯的力道带过来,这一拉一推间,不用言语表达官聆也懂他的意思了。   官聆心里直翻白眼,骂姓梁的戏多,手上却不得不奋力甩开梁泽拽他胳膊的手,一张脸上瞬间堆满怒气,指着赵亦欢道,“不管你是谁,我警告你,离他远一点。”   赵亦欢这会儿已经从震惊中醒了过来,今天是她跟梁泽的第三次约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对这个男人心生好感了,而梁家人似乎对她也挺满意,她原本以为今天会有个不错的约会,没想到中途竟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来。   “你爷爷可没说你喜欢男人。”赵亦欢直直的看向梁泽,眼底里审视意味很足。   梁泽张了张口,因为拉扯的关系,他与官聆站得极近,他不动声色敛了眉,脚尖一转在官聆脚后跟上踢了一下。   皮鞋的鞋尖撞上脚后跟,疼痛猛然袭来,官聆下意识挺直了脊背,要不是理智尚存清楚此刻自己的身份,他早喊出来了。   他扭头恶狠狠的瞪了眼梁泽,又转回头没好气的冲赵亦欢道,“他不喜欢男人,只是喜欢我而已。”   脚后跟还隐隐作痛,官聆在心里将姓梁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脸色才稍显好转。   赵亦欢黑沉着一张俏脸看向梁泽,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的诘问,“前两次见面不都挺好的……”   梁泽适时低了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轻声道,“这只是个意外……”   “男人嘛,总免不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无非就是想图个新鲜,作为男人的我可比赵小姐了解得透彻。”官聆低笑出声,眼尾仿佛也沾染了不少笑意,一张脸明媚如春光,视线轻斜,不轻不重的落在侧后方的男人身上,语带嘲讽,“只是我没想到,你这品位还真不怎么样。”   话中有话,赵亦欢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花蝴蝶三番两次夹枪带棒的令她难堪,着实是修养再好的人,这会儿也有些坐不住了。   只是不等她发作,梁泽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像是为了坐实他俩的关系,边说还边伸手去拉花蝴蝶的胳膊,一副你听我解释的模样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官聆推开梁泽的手,倔强的小脸上满是‘我不听我不听’的委屈样,“要不是今天当场撞见,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背着我跟她见过两次面了!你想干嘛呀?图新鲜还是真想跟人结婚啊?”   官聆说完这话,一股心虚涌上心头,他暗自咋舌,在心里狠狠佩服了一把原主的业务能力,要不是有原主的记忆傍身,他怕是早就哑口无言了。   不……他可能进门后就直接哑火了。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梁泽睑了神,特别不平静的解释道,“家里安排,推不掉……”   官聆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怒容已换作无尽的委屈,“你不说你会为了我跟家里摊牌的么……”   此话一出,饶是赵亦欢定立再强也坐不住了,没办法,画面引起极度不适,这两人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直接当餐厅是自家般聊起了家常。   她僵着身子站起来,一把扯过座椅旁的包包,冷声打断了官聆未出口的话,“阿泽,我自认各方面都不差,配你们梁家应该也是够格的,只是你今天这一出着实没必要,弄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来让我知难而退的行为也实在有些可笑,何况还是个如此花枝招展毫无教养的男人。”   梁泽神色微戚,却并未出言制止。   “上不了台面?花枝招展?没有教养?”不等梁泽思索完,一旁的官聆倒像是真的被激怒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这么评价别人的人就有教养了?一个女人恬不知耻的倒贴别人都不要,你哪来的资本埋汰我?”   赵亦欢见梁泽如此放任那花蝴蝶作妖,气得三窍冒火四窍生烟,狠狠瞪了官聆一眼,提着包就夺门而去了。   与此同时,看着气势汹汹推门而去的背影,官聆长长的舒了口气,颓然倒回沙发卡座里,视线落到身侧抄手而立的男人身上,眉眼微挑,“还不赖吧?”   梁泽怡然自得的坐到对面,冲不远处的服务生打了个手势,一边让他将桌上还没动过的牛排甜品撤掉一边冲对面的官聆淡淡道,“我有点儿好奇你上学念的什么专业。”   想到自己的专业,官聆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想也不想的道,“戏精学院表演专业。”   梁泽点头,“我这算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找了个专业演员?”   “你也不赖,”官聆睨了他一眼,讽刺道,“影帝级演技,我这个专业的都要甘拜下风了。”   “形势所迫,没办法。”梁泽全当他的嘲讽是变相的称赞,尽数收下了,话锋一转,“不过,我可没想过得罪映嘉。”   官聆一怔,既而笑道,“当你拒绝她的时候,已经得罪了。”   梁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又招来服务生重新点了餐,待服务生走后,他将目光投射到对面姿态慵懒斜靠在卡座里的年轻男人身上,细细打量。   穿着打扮跟中午的白T浅蓝色沙滩裤对比很强烈,本就白皙的皮肤被上衣的红色绣花一衬,韵味儿不自觉便浓了几分,新剪的发型倒是映衬出了几分男子气概,即使长相妖冶穿着骚气也半点儿不娘。   “你头上这个,”梁泽打量的同时下意识抬手往自己脑袋上摸了摸,“心电图?”   “NoNoNo,”官聆竖起食指晃了晃,微偏着头往前凑了凑,“看到中间白色的桃心了没?”   “嗯?”梁泽侧目。   官聆轻咳两声,“你的闪电,劈在了我心上。”然后往后一仰,做出个中枪的姿势倒回了沙发里,“嘭!”   梁泽张了张口,先是一愣,随后不由笑出了声,冲官聆竖了个大拇指,“够骚!”   官聆得到如此中肯的评价,脸不自觉有些发热,错开目光摸过桌上的水杯仰头便灌了半杯,柠檬水冰冰凉凉的,一路浇到胃里,倒是将内心刚刚不由自主泛起来的那点儿不好意思悉数浇灭了。   官聆语气诚恳,“怕演得不好,就专门弄了个道具。”   “道具不错。”梁泽夸道,“还挺走心。”   “行业竞争激烈,”官聆撇撇嘴,“咱得讲究质量。”   服务生适时端上菜品和红酒,梁泽摸过杯子冲对面抬了抬,官聆一怔,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心平气和的跟梁泽坐在一块喝酒吃菜。   至少面上是心平气和的。   玻璃杯相撞,发出‘呯’一声脆响,梁泽抿唇轻笑,“合作愉快。”   官聆高高举起酒杯,透过腥红的液体望向梁泽噙着微笑的脸,良久后露齿一笑,“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可不是短小君了!哼<(︶︿︶)_╭∩╮╭∩╮ 第8章 甲方就是爸爸   落日余辉一点点隐没于城市边际,华灯替代了霞光的唯美,将死气沉沉的都市唤醒,宽大的落地窗外,行人匆匆而过,将纵横交错的街道点缀出一丝匆忙感。   官聆好整以暇的靠坐在宽大的卡座椅背上,这家餐厅他有幸来过好几次,却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般放松惬意。   如果对面坐的人不是昔日情敌的话,这种放松惬意的姿态可能会更加明显一点。   想到此,高雅的西餐厅仿佛瞬间变得黯然失色了,眼前丰富的晚餐也让人提不起分毫食欲。   梁泽却不这么觉得,他刚刚解决了一桩大/麻烦,此刻的他心情舒畅食欲正佳。   “不合味口?”梁泽难得的将注意力放在了对面一直望着窗外发呆的人身上。   官聆下意识回神,可能是条件反射太快,他脸上的不快还没来得及隐下去,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梁泽撞了个正着。   梁泽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神色玩味儿的将视线从对方的脸上转移到眼前的一众菜品上,“还是说,女客人接待惯了,不习惯跟男人共进晚餐?”   “当然不是。”官聆敛神,眼角已经适时的染上了笑意,原本撑着下巴的手摸了摸肚子,扯谎道,“来之前有些饿了,随便吃了点儿,还不饿。”   “那可太可惜了。”梁泽不甚在意的啧了声,“这么嫩的菲力居然碰不到赏识它的人。”   梁泽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是半点儿惋惜之意都没有,官聆脸上的笑收了收,起身告辞,与梁泽面对面坐着吃饭不说,还要笑脸相迎的聊天,对于他来说实在算是一种煎熬。   “梁先生慢用,”官聆起身的时候习惯性的整了整上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有事?”梁泽喝了口酒,视线漫不经心的瞟向他,“不是叫你晚上的时间都空出来吗?”   官聆神色一变,不太明白梁泽这话里的意思。   如果对方是弯的,对他说这种话还可以理解成是一种变相的邀约。   可对方明显不是,这话听起来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果然,梁泽收了脸上的笑,公事公办的道,“我花钱雇你,让你替我办事的同时,你是不是也应该有点儿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不等官聆反驳,梁泽兀自道,“你接了我的单,为我服务的同时就不能再为别人服务,就算现在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他边说边抬腕看了眼时间,“一百万对我来说不算多,但也不是随随便便毫无考量就扔出去的,我不喜欢做赔本儿的买卖,你给我创造价值的同时不能损害我半点儿利益,不然这钱我花得就太不值了。”   说出这番话的梁泽,让官聆错以为又回到了三个月前,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从航站楼走出来时的精英模样,果然人与人的差距不是坐在一张桌上喝一杯就能缩短的。   只是买卖这个词着实戳中了官聆内心深处那个晦暗的点,强作镇定,努力压下把眼前这人的脸揍开花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想,刚刚那一出,怎么说也算是有点儿价值的吧?”   “当然。”梁泽不可否认的点头,慢条斯理的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姿态闲散却不失优雅,“赵亦欢可不完全是朵温室里的小花,先不说她家里的背景如何,单个人能力来说,就足以将那些个同龄同辈的千金小姐甩出几条街了。”   官聆敛去脸上的职业假笑,不耐烦的催促,“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出戏我演得辛苦,不想这么快就被人拆穿了。”梁泽直言,“赵亦欢个性要强,你那一番羞辱对她打击可不小,等她回去冷静下来后,肯定会私下查查你的背景和跟我关系是否属实。”   梁泽说完顿了顿,见官聆神色不变才啧了声,掏出手机一边划拉一边继续道,“我知道你缺钱,今天演得不错,按之前说好的,再给你百分之十。但是……”梁泽话锋一转,“在这事了结之前,你不能再接任何单子,最好是连线上平台那边都不要活跃了,明白?”   说话间,官聆兜儿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是条银行到账信息。   官聆点开到账信息看了看余额,嘴角满意的上挑,“梁先生误会了,我急于离开并不是接了别的单……”   “不用解释,”梁泽收起脸上的笑,语气里警告意味很浓,“你只需要记得,我这一单结束之前,你不能再接任何单就行了。”   这种被压迫的气氛实在让人有些不舒服,官聆敷衍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别想着敷衍我,”梁泽道,“我说过,我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如果赔了,我给出去多少,都会一分不差的收回来。”   官聆蹙眉,本来他只需要把应付梁泽当作工作的一部分,敷衍敷衍卖卖乖也就完事儿了,可梁泽是什么身份?他可是自己前世的情敌!间接导致自己死无全尸的人!没什么正面冲突的情况下,他对他卖卖笑也就算是为工作鞠躬尽瘁了,可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性语气,着实让他有些不爽。   “咱俩可没签任何形式上的合同。”官聆这次没再压着,将身上的不爽和厌恶毫不保留的释放了出来,“你拿个口头协议威胁我,以为我不懂法?”官聆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你不用威胁我,我也说过,我会遵守你的要求,但是……”他眯了眯眼,“如果你再用这种让我不爽的语气威胁我,你这钱打不打水漂我还真就不能保证了。”   梁泽一挑眉,“威胁我?”   “不敢当,”官聆道,“我只是比较喜欢举一反三。”   “学得还不错,”梁泽不怒反笑,“不过你学之前有没有想过,我连合同都没跟你签,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   梁泽的资产有多少官聆不知道,但梁家在当地的声望有多大,官聆还是知道的。   他俩又没签合同,二十万到手,血亏的只会是姓梁的而不可能是他官聆,违个口头约而已,我怕个屁?   想到此,官聆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笑意瞬间浸满了整张脸,原本冷漠且凌厉的眼神也随着这笑而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收起手机,好整以暇的撑着桌子,“别拿你们商人谈判桌上那套来吓唬我,我可不是吓大的,没有合同,这单就是个屁,你拿什么威胁我?”   官聆边说边乐,心道姓梁的虽然长了副好皮囊,可惜智商却跟不上长相,之前感觉自己被比下去了的那种失落感蓦地化作不屑卷土重来,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心门。   他敛了敛神,正色道,“不过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们虽然没签正式合同,但这毕竟是我的工作,我收了你的钱,肯定会表现得令你满意。但我警告你,你只是我的客户,可不是我祖宗,对我说话的时候客气一点儿,别拿你们那些个三六九等来划分我,你出钱我出力,平等交易,别以为你出钱我就该看你脸色。”   官聆的五官本就好看,又因为脸小,一个个缀在上面就显得更精致了些,梁泽当初找上他,除了他是唯一一个在平台资料上标注线下和本身比较缺钱外,更重要的是他这张脸生得好看,对于赵亦欢来说,这场戏可能更能增添一些说服力。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这么一个缺钱缺得只能下海卖脸的人,不仅能说会道,且还是个挺有骨气的人。   对于花重金雇来的戏搭子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梁泽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这钱花得挺值,他不怒反笑,一双黑眸沉沉的盯着眼前桀骜的青年,缓缓启唇,“你不是喜欢举一反三么?那你倒举一举,古往经来,哪个出钱的不是大爷?哪个不出钱的不用看脸色?”   官聆一噎,他只想着能出口恶气,并没想到梁泽会在这句话上挑他的毛病,且还拿来反问他。   这话似乎并不是要官聆给个正面的回答,梁泽好像只是想看到官聆吃瘪的样子,满意后继续道,“我俩虽然没有白纸黑字的合同,但我始终是甲方,当今社会,甲方就是爹。”   官聆:“……”   梁泽莞尔一笑,“作为乙方,哪怕再不情愿,也得心甘情愿叫声爸爸。” 第9章 你是爸爸你说了算   如果换作以前的程斐,可能都不会跟梁泽有这一番激烈的争执就妥协了。   但他不是程斐,至少,他不完全是程斐。   原主虽然死了,可记忆和性格还保留着,又岂是当初那个随便几句话就妥协的程斐?   官聆冷冷的瞪着居于他之下抱臂而坐的男人,两人一个站一个坐,坐的那个姿态悠闲,半点不觉得对方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有丁点儿居高临下的意思。   相对的,官聆虽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梁泽,却也完全体会不到那种俯瞰一切的舒爽感。   相反,还多了份堵心。   “休想。”半晌后,官聆冷声开口道。   梁泽先是愣了两秒,随后扑哧一声毫无形象的笑了出来,边笑边道,“我又没真让你叫我爸爸。”   语气随意,脸上的笑却玩味,官聆深知自己踩了坑,恨恨的磨了磨牙。   “刚刚不是挺聪明的么,都能有样学样了,怎么到了关键时候思维就跑偏了呢。”梁泽脸上还是带着笑,只是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多了分玩味儿,像是好心提醒,又像是故意捉弄。   在官聆一张脸快黑成锅底的时候,梁泽见好就收的正色道,“是,我俩是没有签合同,但你也说了,我是个商人,但不是个只会往外掏钱的草包商人。”   梁泽冲不远处抬了抬手,招来服务生买单,签好单等服务生走后,他才继续道,“你若是觉得你我之间这种不平等让你不爽了想临时退场,你大可试试。”   官聆眯了眯眼,“威胁的话说多了你也不觉得烦?”   “我会以勒索诈骗的名义告你。”梁泽不痛不痒的道,“到时候,怕就不单单只是钱的问题了。”   “勒索?诈骗?”官聆气笑了,“我什么时候勒索你了?我又什么时候诈骗你了?”   梁泽往他兜儿的方向点了点,“手机短信收到了吧?十万,加上之前的十万就是二十万,二十万可不是二十块,罪名成立后可是要按金额大小判刑的。”   官聆觉得自己幻听了,要么就是耳朵不灵光了,为什么姓梁的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官聆冷声道,“我勒索诈骗你的证据呢?有吗?拿出来我看看。”   “有啊。”梁泽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随便找人弄弄就有了,这种花钱就能办的事儿挺容易的。”说罢还挺欠揍的补充一句,“小菜一碟。”   官聆咬了咬牙,“别欺人太甚。”   “我本来也没想欺负你,但你跟我说话的语气我听着也挺不爽的。”梁泽啧了声,“算是扯平了。”   搞了半天就是耍着他玩儿呗,官聆后槽牙咬得咔咔响,却拿眼前这人没办法,之所以忍着不爽接下这单,为的可不是跟他打嘴仗找不痛快。   虽说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但为了他的计划,这气咽不下去也得咽下去。   官聆深吸口气,因怒意而胀红的脸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眸子里的不爽也褪去不少,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似觉有些抹不开面儿的将目光从梁泽身上移开,不情不愿的道,“你是爸爸,你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看比赛,今天就更这么点儿吧,后天再多来点儿( # ▽ # ) 第10章 争锋相对   对于官聆态度上突如其来的转变,梁泽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反而以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姿态冲官聆大方一笑,“我只比你大了四岁,叫爸爸不合适,叫哥就行了。”   官聆咬牙,脸上的平静倏的消失不见了。   梁泽见对方变了脸,见好就收的道,“既然清楚了,那刚刚那番话就当我开了个玩笑,乐乐就过了。”   乐个屁,官聆心道,先让你蹦跶两天,有你哭着跪下来叫老子爸爸的时候。   梁泽说完从卡座里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西服,嘴角还未褪去的笑意宣示着主人已然明朗的好心情,“走吧。”   官聆一愣,“嗯?”   “不是说有事要先走吗?”梁泽抬步往前,边走边道,“去哪儿?捎你一段?”   官聆脸上还挂着明晃晃的不爽,对着突然变了张温和脸的梁泽冷声道,“不用了。”   梁泽本就只是客气一下,见状倒也没再强求,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官聆跟在后面,只等着出了这扇门就分道扬镳。   刚走到门口,前面的人蓦地一顿,官聆一直低头盘算着别的,也没注意前方,直到额头撞到一块坚硬才被迫停了下来。   官聆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抬手摸了摸额头,微恼的瞪了眼距他不过二十来公分的肩膀,张口正准备说点什么,视线擦着梁泽挺实的肩膀定在了前方。   一米开外,那人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惊讶,脸上的笑意几乎是瞬间涌了上来,他上前一步,笑意不减反增,“阿泽,这么巧?”   官聆怔怔的隔着梁泽望向那张春风满面的脸,挤到嘴边的不满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愕而生生退了回去,措不及防,脚底仿若被谁刷了层强力胶,任他怎么使劲也抬不起来。   官聆不由想起三天前自己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自己时的那份绝望和重获新生后萌生的那丝侥幸,看到自己死亡的消息登上头版头条时,他甚至还想过要不要拿着报纸到周锦航面前去质问一番。   但他忍住了。   周锦航帮他实现梦想,他拿感情作以回报,他爱周锦航,误以为爱是相互的,没想到最后换来的却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这一刻他清醒了。   他死了,又活了,以一个全新的身份。   他打算忘掉过去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可梁泽偏偏要往他生活里撞。   周锦航就像他心里那颗蛰伏已久的毒瘤,梁泽的出现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他死得有多惨有多冤,让他怎么也无法将过去那一页纸撕掉。   他把这当成是天意,天意让他借着梁泽的手揭开黑暗重现光明,加以报复。   他甚至设想过当他以全新的身份在周锦航面前闪亮登场时对方惊愕的神情,可他怎么也没到,他与周锦航会在这么个时间地点遇见。   梁泽察觉后肩处传来的异样,眼角余光下意识往后瞥了瞥,听到声音后回过神,脸上也挂了浅淡的笑意,“是挺巧的,”视线落到周锦航斜后方,笑意更浓了几分,“陪女朋友用餐?”   ‘女朋友’三个字将原本还处于发愣状态的官聆彻底唤醒了,视线不自觉顺着方向移了移,入目是一个身着黑色镂空蕾丝连衣裙的女人,女人脸上化着淡妆,嘴唇却涂得又厚又红,仿若要与手里的同色手包竞相争艳。   官聆微一蹙眉,这个女人倒有些眼熟,但他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周锦航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的不愉一闪而过,笑着打哈哈道,“一个同事。”说完忙转移话题,“说起来咱们也好久没聚了,今天难得碰上,喝一杯?”   梁泽往他身后瞟了一眼,语焉不详,“不方便吧?”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周锦航大概是怕梁泽误会,转头冲身后的女人道,“项目的事儿就按我说的弄吧,你也不用再回公司了,直接下班吧。”   这话倒是说得有模有样的,只是女人的那身打扮怎么看怎么跟他话里的内容相违和。   梁泽也不揭穿,委婉的表示下次再约,说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听说你那画廊准备关了?”   周锦航先是一怔,随后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什么画廊?”   “一间。”梁泽也不跟他绕弯子,“你自己资投的都不记得了?”   站在梁泽身后的官聆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原本有些散漫的神情也骤然严肃了几分。   程斐学美术的心愿就是能开间画廊,平时收收学生教教画,没事的时候画点儿自己喜欢的挂在画廊里卖,有能力之后再搞个画展帮着学生们拍卖,‘一间画廊’就是周锦航作为投资人帮程斐开起来的,当时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被周锦航嘲笑了一番,说他取名废。   只是令官聆诧异的是,法人一直是程斐,周锦航作为投资人也从来没有在大场合出现过,甚至连开业剪彩都没现过身,梁泽这才刚回国不久,又是怎么知道他是投资人的?   周锦航面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后尴尬的笑了笑,“你不说我还真不记得了,是有这么个画廊,这不前段时间画廊出了点事儿么,亏了不少钱,就准备关了。”周锦航说完不确定的道,“我这只是有个初步打算,你消息还挺灵通啊。”   “前两天碰到卫杰,听他说的。”梁泽直言道,“跟你打个商量,你要没心思经营,转手卖给我吧。”   此话一出,不止周锦航愣住了,就连官聆都向他投去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周锦航先是一愣,随后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对画有兴趣了?”   “我爷爷喜欢摆弄这些,”梁泽道,“你那画室倒是有不少画挺合他老人家眼缘的。”   周锦航眼珠一转下意识讨好道,“梁老先生要是有看上的我直接取了送过去就是了,不至于连着画廊给买下来。”说完一顿,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实不相瞒,那画廊的法人前几天跳楼自杀了,黑料满天飞,搞得画廊乌烟瘴气不说,还亏了不少钱,我也是没办法才打算关门及时止损的,也算图个清静。”   才几天,朝夕相处的情人从周锦航嘴巴里蹦出来就成了那间画廊的法人这么见外了。   清楚所有真相的官聆不由冷笑出声,许是太过气愤,也没刻意压着,不仅与他相距不远的梁泽听得一清二楚,就连周锦航都看了过来。   周锦航好似这才发觉梁泽身后还有一个人,看了看两人的距离,问道,“这位是?”   梁泽并不想多加解释什么,如周锦航先前那般随口道了句同事,将话题重新引回了正题上,“画廊我别有它用,你考虑考虑吧,我是真心想买,价格你可以评估过后联系我。”   周锦航略一思索,爽快道,“好说,不用考虑,咱们直接找个地方边喝边聊吧。”   自梁泽回国后,他们每次聚一块儿的时候都有好几个人在,像今天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机会实在难得,周锦航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周锦航的态度前后变化太快,梁泽虽觉诧异,却也想尽快了结这事,正犹豫着打算点头,冷不丁身后一直未出声的人突然开了口。   官聆冷冷的瞥过周锦航堆笑的脸,转脸看向梁泽的时候眼里却已经染上了笑意,温声道,“你刚不说要送我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殷勤谄媚走来了!   敌人还有五秒到达战场……   官耿:全军出击! 第11章 略施小计   梁泽寻着声音侧过脸,入目是官聆面带微笑的漂亮脸蛋,那笑自然得仿佛几分钟以前他俩并没有因为不快而争执得脸红脖子粗,说话的语气也不显半点儿疏离,反倒给人一种两人关系相当熟稔的错觉。   如果梁泽没记错的话,几分钟之前官聆才亲口回绝了他,如今又主动提出来,可不太像是怕车不好打才临时改主意的。   比起从周锦航手里买过画廊,官聆的请求就显得过于微不足道了些,梁泽想也不想的拒绝道,“我等下有事,不太方便了。”   官聆将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清楚他口中的事是什么事,当机立断道,“那就带上我一起吧。”   这可比前一个请求更唐突了,不止梁泽诧异,就连对面的周锦航都忍不住皱了下眉。   “正好我晚上的时间都被迫空出来了。”官聆知道梁泽肯定还会拒绝,先发制人的替自己找好了理由,还将重音落在了‘晚上’和‘被迫’二字上,“好不容易闲下来,估计一大堆朋友等着约我,我心里不想去但面上又不好拒绝,索性跟你们搭个伴儿,也算有正当理由拒绝了。”   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且滴水不漏,却又含沙射影,周锦航听着没毛病,但梁泽却是不悦的皱了下眉。   一大堆朋友等着约?梁泽眯了眯眼,官聆在威胁他。   比起梁泽的犹豫,周锦航心里更加不爽,但面上却要装作很大方的样子,不情不愿的邀请道,“既然是阿泽的朋友,那就一起吧。”   官聆笑着冲周锦航道了声谢,趁着他身后的美女刚转身准备离开,开口道,“你那位同事也一起呗,不然一会儿你们聊正事我一个人多尴尬。”   梁泽不清楚官聆突然这样是在盘算什么,不过与其让他在周锦航面前胡说八道,多一个人倒也多一分保险。   “你那同事也一起吧。”梁泽出声邀请,说话的时候已经掏出了手机,“我给卓宇打个电话,让他留个好位置。”   卓宇是脱轨的老板,脱轨是间酒吧,位于酒吧街的尾巴上,生意还挺红火。   周锦航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不情不愿的转头冲身后的美女道,“那你也一块儿吧。”   官聆奸计得逞,心里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高兴,但却很舒爽,通体舒畅,仿佛自己牵了条凶猛的恶犬将曾经咬过自己的狗给咬得半死般让人大快人心。   “你开车来的吧?”梁泽边说边往外走,“我有点儿不记得路了,一会儿你前面开路吧,我后面跟着。”   周锦航咬在齿缝的‘没有’二字因为他这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点点头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行,我开慢点儿。”   官聆看着周锦航的宝马拐着车轮子往前开了十多米后,啧了声收起脸上的不屑拉开了身边卡宴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扯过安全带的时候,官聆感觉到左边一道视线牢牢的定在自己身上。   扣安全带的手一顿,官聆颇为懊恼,他刚刚只顾着怎么做让周锦航不爽,却忽略了被他当枪使了的梁泽。   他咽了咽口水,假装定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是友善的,侧头与那视线对上,笑得人畜无害,“不走吗?他们都上路了。”   “就走。”梁泽看着他,手上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官聆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坦白,但他假装看不明白梁泽眼里的深意,后背往椅背上一靠,“那走吧,一会儿追不上了。”   梁泽挑了挑眉,突然觉得这人越来越有意思了,他慢条斯理的熄了火,“行啊。”   动作和说出来的话明显是相背的,官聆却仍旧一副‘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姿态,假装自己是个啥也看不懂听不懂的小白。   梁泽也没揭穿他的把戏,径直打开了车门,冲他道,“你来开。”   “我没驾照。”官聆说。   梁泽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仿佛想用这两道视线将他漂亮的脸蛋上射俩窟窿似的,良久后微微一笑,“我看你好像并不是特别想去……”   “我突然想起我好像考过,”官聆迅速打断他,打开车门飞快绕过车头来到了驾驶座那边,脸上笑意不减,“就是一直没机会开,一时没想起来。”   梁泽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信没信他的鬼话,径直绕过车头去了副驾驶。   作者有话要说:   蹭饭去了,来晚了●▽● 第12章 好好干,别耍花样   官聆把车开收费口的时候,见周锦航的宝马停在路边,正开着双闪,估计是担心梁泽出来后找不见跟错了车。   官聆正打算当没看见直接越过那车开过去的时候,梁泽的手机就响了,刚一接通周锦航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还没出来?”   “出来了。”梁泽也看到了前面开着双闪的车,“就在你后边儿,走……”   ‘吧’字还没说出口,身下的卡宴便嗖一声窜了出去,非常快速的掠过了右边开着双闪的宝马。   “后边儿?没看……”周锦航诧异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怎么开走了?”   梁泽没吱声,将视线再次定在了左手边的罪魁祸首身上。   官聆假装自己没看见,两手把着方向盘,表情严肃又认真,将拿到驾照后一次车也没开过的紧张感表现的惟妙惟肖。   要不是眼底那点儿小得意不小心出卖了他,那架式都快以假乱真了。   “新车手感不好。”梁泽收回视线,冲电话那头的人淡淡道,“我开导航了,你后边儿跟着吧。”说完挂了电话。   官聆这才如梦初醒般侧头看了他一眼,“哎,我走到前面了吗?”   梁泽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这人自导自演还挺嗨的模样,不但没出言揭穿,反而夸赞道,“车开得不错。”   官聆还挺谦虚,笑道,“驾校老师教得好。”   “也得你有天赋才行,”梁泽说,“有的老师就算教得再好,学员太笨了也白瞎。”   官聆全当他是真心夸赞自己了,非常不谦虚的道,“我从小学东西就挺快。”   “看出来了。”梁泽边说边打开手机导航,看到行驶路线的时候意外的挑了下眉,都拐了好几个红绿灯了,这人居然没开错路。   梁泽将导航静了音,靠着靠背盯着前方,将手机夹于两指间,漫不经心的上下晃着,“你知道路?”   官聆打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啧了声,“喝酒不都是去酒吧街么。”说完像是怕自己猜错了般,降了速慌忙问道,“我猜错了?”   梁泽懒得去探究他是真猜还是假猜了,“没错,开吧。”   官聆这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重新提了速,“没走错就好。”   “平时常去?”梁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   “服务行业,什么样的客户都有。”官聆随口胡诌道,“有的客户偏爱泡吧,所以去过几次。”   梁泽睨了他一眼,哂道,“你这个年纪就算闲下来也不可能老实窝家里吧。”   “梁先生说笑了,哪能真让自己闲下来呀,得赚钱。”前方还三秒就红灯了,官聆也懒得加速了,干脆减速停了下来,“您也没比我大多少。”   “大四岁也比你大。”梁泽收回目光,“本命年呢。”   红灯变绿灯,官聆一踩油门窜了过去,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   “梁先生还信这个?”官聆问。   “信不信的又没损失。”梁泽问,“你信吗?”   这话要是搁到三天前问,官聆肯定毫不犹豫的摇头说不信,但有时候这东西就是挺能捉弄人的,虚得看不见摸不着,却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你。   “信。”官聆说。   “你运气不错,”梁泽说,“你做这么久,我应该是你唯一的大客户吧?”   官聆内心止不住冷笑,梁泽这话还真就说错了,原主运气要真不错,也不至于本命年丧命让他钻空子了。   即便心里mmp,脸上也得笑嘻嘻,官聆咧着嘴角,一双凤眼都笑弯了,一脸谄媚,“顶级VIP。”   “好好干,别耍花样。”梁泽说,“好处多多地有。”   官聆心里直翻白眼,脸上笑意不减,“我也就穿得花,心里白着呢。”   梁泽侧头睨向他,似这才开始打量起他今天的穿着般,良久后点头,“以后就按这个标准穿。”   官聆:“……好呀。”   梁泽没再吭声,只低头划拉着手机,话题就此结束。   官聆却还想聊下去,不然他厚着脸皮跟来的目的岂不白费了?   “梁先生喜欢画?”官聆开创了一个新话题。   “还行。”梁泽头也不抬的答,答完愣了愣,“我没记错的话,那天的店是间画室?”   “我那小破画室跟画廊可不敢比。”官聆谦虚道,“不然也不至于下海卖脸了。”   梁泽啧了声,这人把兼职做得比本职都风生水起,倒是张口就来一点儿不嫌丢人。   “美院儿毕业的的?”   “高攀不了,”官聆道,“生活所迫,大学没念完就休学了,我爸是个中学美术老师,没事儿的时候跟着他学两笔,那店也是我爸留给我的。”   用‘留’这个字眼来表述其实在外人听来是不怎么恰当的,不过梁泽也没多问,点点头,“挺好。”   “好什么呀。”官聆一哂,“那地段租金死贵,房东还年年涨,要不是为了那间店我也不至于……”   后面的话被他故意咽回去了,给听的人制造一种‘有苦难言’的辛酸假象,以此博取同情。   不过梁泽并不吃这一套,一针见血的道,“懂得投资自己是件好事,不必感到惋惜,你先天条件不错,干这行可比卖画挣得多。”   官聆:“……”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瞎说的什么大实话!   “给你个建议。”梁泽继续道,“把画室关了吧,一年还能省下不少租金,用省下来的钱投资自己,回报率可能会更高。”   官聆:“……”有毒吧!同情心呢?被狗吃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把明天的更了,明天有没有更看明天白天有没有事吧。 第13章 别随便骚   卡宴一拐进鸿泰路,两旁的街景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相较于前面两条街上的吵嚷,这条街显得更加闹腾。   鸿泰路,又称酒吧街,被誉为年轻人的安乐窝,也有人称其为青春的火葬场。   “直走,”梁泽说,“开到底。”   官聆没再多问,这条路比其它单行道都要窄小一些,加上两旁除了各大酒吧的招牌闪着霓虹外,连个路灯都没有,偶有喝大的人突然窜出来也是常事,所以官聆开得格外小心。   比起前面几家,脱轨就显得安静许多,门脸儿也不花哨,一块几张木板随意打成的补丁上挂着两个闪着金色光晕的小字——脱轨。   官聆进门的时候习惯性抬头往那招牌上望了一眼,这里他来过三次,最近一次就在三天前,周锦航用甜言蜜语兑酒,把他灌了个大醉,然后将他送到了周崇的床上。   周崇是周锦航的堂哥。   许是思绪飘得太远,周崇那张另人生厌的脸猛的映在了补丁上,吓得官聆直直的往后退了一步,脚底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硌得他‘哎’了一声。   “被踩的人还没吱声儿,你这罪魁祸首倒先喊了起来。”   声音擦着耳廓钻进耳朵里,离得极近,像贴着耳朵说悄悄话般,只是这声音明显不是说悄悄话的分贝,语气也跟悄悄话半点儿搭不上边儿。   “没感觉吗?”梁泽紧皱着眉,脸上的不悦就差直接拿笔写上‘我很不爽’四个大字了,“脚底儿硌疼了吧?”   官聆这才反应过来,忙往边上跳开,环境太黑,也没看清梁泽的脚被自己踩成什么样了,不过自己脚底还真被硌得有些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想来梁泽的脚背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不起,我没看见……”官聆立马道歉。   梁泽没再看他,越过他直直的推门走了进去。   官聆暗骂自己没事儿乱发什么癔症,梁泽现在可是他的顶级vip客户,万万得罪不起的重要人物,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再让人家不高兴了。   不等官聆告诫完自己,耳边一个声音又钻了进来。   “你跟阿泽真是同事?”周锦航抄着手站在他旁边,说话的时候一脸审视,仿佛这是一个多么严肃的问题。   官聆冲他咧嘴一笑,“你猜?”   周锦航脸色一变,不等他再开口,官聆直接一句话堵了他的嘴,“这位美女是你的同事我就是他的同事,这位美女若不是,那我……”   官聆故意顿了顿,果然见周锦航一张脸臭了下来,他心底好笑,脸上也没收着,笑得大方又好看,“……自然还是他的同事。”   不等周锦航发作,官聆又道,“今晚多谢款待喽。”说罢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周锦航被摆了一道,气得牙痒痒,忍着怒气冲身后的美女道,“一会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己清楚,喝两杯就找个借口走吧。”   美女应了个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脱轨面积挺大,只有一层,但装修特别,将原本一层的地面改造成了阶梯式,每阶成半圆式一个弧状,一阶六个卡坐,一共三阶,最底下那阶则是大厅。   卓宇留的位子挺不错,第三阶最中间的卡座,视野开阔,不会太吵,挺适合朋友小聚或者谈事情。   “今儿怎么想着约一波了?”卓宇见人来了,招呼服务生上酒,自己倒先坐到了沙发上,“卫杰没来?”   “没想着约,”梁泽在对面坐下,“碰巧。”   卓宇从服务生手中接过酒,摸过酒杯亲自倒了半杯推到梁泽手边,“回来仨月了都,难得露一次脸,忙什么呢?”   “我能忙什么呀?”梁泽啧了声,接过酒杯跟他虚碰了一下,“无业游民一个。”   周锦航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梁泽那句自我调侃,忍不住接话道,“你要是无业游民了那咱们都成什么了?”   卓宇笑了笑,“锦航说得没错。”说完往周锦航面前推了杯酒,视线不经意掠过他身后的人,不由挑了挑眉,戏谑道,“这么快就换人了?”   周锦航先是一愣,随后偏头往后扫了一眼,脸色变了变,视线下意识往右侧沙发上的梁泽那儿斜了斜,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紧张,“你别瞎说。”   官聆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全,心里忍不住嗤笑了声,面上却从容不迫,长腿一跨便越过周锦航一屁股坐到了梁泽旁边。   原本打算坐到梁泽旁边的周锦航瞬间失去了先机,只好不情不愿的坐到了对面。   一路不声不响跟着周锦航来的美女非常自觉的挨着周锦航落了座,不知灯光原因还是官聆的错觉,周锦航的脸比刚刚在大门外又黑了两分。   卓宇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拍了拍周锦航的肩,视线落到官聆身上,冲梁泽抬了抬下巴,“你朋友么?不介绍一下?”   官聆等了几秒,见梁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冲卓宇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官聆,是梁先生的同事。”   “同事?”卓宇笑笑,“同事还叫梁先生?”   “我比较有礼貌。”官聆说。   卓宇被噎了一下,也没生气,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你看着年纪挺小的,成年了没?”   官聆端过酒杯冲卓宇抬了抬,“我就当卓老板是在夸我了。”   卓宇眼睛一亮,“你认得我?”   “卓老板的名号在酒吧街可是响当当的。”官聆抿了口酒,脸上笑意不减,“来过这边的人估计没有人会不知道您吧。”   这种客套话卓宇没少听,耳朵都快听出茧了,但官聆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非常自然,仿佛在叙述事实,笑中带着三分天真两分崇敬,看得卓宇很是受用,当即拍了拍桌子,“哥儿几个今晚随便喝,我请了。”   官聆端着酒杯冲卓宇抬了抬,“那我先谢过卓老板款待了。”   卓宇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倾身跟他碰了一下,仰头喝了大半杯下肚。   梁泽的视线从举杯谈笑的二人脸上扫过,眉头微微蹙成了结,脸色颇为不悦。   卓宇跟他和周锦航都不一样,他是个双,男女通吃,曾经还遭卫杰好一通谴责。不过卓宇本人却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喜爱一切美的事物,包括人,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他都喜欢,为什么一定要分个男女呢?   官聆比起一般的女人,好看了不要太多,从卓宇打量他的眼神来看,估计已经在心里把对方当作新的猎物了。   梁泽收回思绪,轻咳一声,冲卓宇投去凉凉的一瞥,“我们这儿不用你陪,该忙忙去吧。”   卓宇大手一挥,仗义道:“你们好不容易光临我这儿一次,我再忙也得抽出时间相陪呀。”   本来就已经有俩电灯泡了,如今再多一盏,周锦航也不痛快,出声赶人,“我跟阿泽谈事儿呢,没空陪你喝酒。”   卓宇正想找个机会,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劲,冲官聆抬了抬下巴,“谁要你陪了,我跟小官喝。”   官聆淡笑不语,没同意也没拒绝,冷眼旁观中将二人那点儿龌龊心思看得透透的。   兜儿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官聆诧异于这会儿居然会有人找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条短信。   发件人是一长串电话号码,说明并不是通讯录里的人。   官聆点开短信内容看了一眼,眉梢一挑。   信箱里赫然躺着四个字——别随便骚。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 第14章 死因传言(上)   迄今为止,夸过他骚的人不过两个,张萍和他那位正半靠在椅背里掂着酒杯轻晃的顶级VIP客户。   官聆下意识侧目,右侧的人好似有感应般抬眸跟他对视了一眼,官聆笑眯眯的冲他眨眨眼,晃了晃手里还亮着屏的手机。   酒吧这种地方,为了烘托纸醉金迷的气氛,总会将灯光调得比平常暗好几倍,梁泽只扫了一眼就看清了屏幕上的字,淡淡道,“不能喝就别喝,不用给我面子。”   正闹着要换位子的卓宇动作一顿,看向官聆,“不能喝吗?”视线从他手边已经见底了的酒杯上扫过,“这酒量不挺好的嘛。”   “正式跟你们介绍一下,”梁泽不答反道,“我的私人助理,官聆。”说罢转头冲官聆道,“卓老板你早就认识了,这位是启信投资的周总。”   官聆对于自己身份的变化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他反应极快的在脸上堆满了笑,非常自觉的给自己满了一杯酒,恭敬的端着酒杯倾身碰了碰桌上卓宇和周锦航的杯子。   杯子刚碰到唇,就听旁边的人道,“不能喝意思意思就行了,那么实诚以后怎么干得好工作?”   官聆尴尬的抽抽嘴角,合着眼下的气氛,倒还真有点儿像个正挨领导批的新员工。   周锦航的关注点都在梁泽身上,此时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疑惑道,“助理?”   据他所知,梁泽回国三个月了也并未在桓宇挂个一官半职,桓宇还在梁老爷子手里攥着。   卓宇的关注点就不一般了,他瞪了瞪眼,“私人?”   他这个关注点可比周锦航的要另类得多,以至于瞬间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梁泽好笑的扫过众人,“怎么,我就不能请个私人助理替我跑跑腿儿打打杂了?”   “要接手家业了?”周锦航半开玩笑的问。   梁泽摇摇头,“老爷子条件太苛刻,难。”   卓宇的关注点可没在家不家业上,他看了看昏暗灯光下官聆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儿,连连摇头,报怨道,“你可真是暴殄天物。”   梁泽好笑的看向他,“我怎么就暴殄天物了?”   “像小官这么好……有能力的人,怎么能干些个跑腿儿打杂的工作呢?”卓宇醉翁之意不在酒,“依我看,好歹也给个经理当当。”   “他当经理我当什么?”梁泽啧了声,“我这还闲人一个呢,花钱雇个经理,来装大爷么?”   “你都闲人了还要什么助理呀。”卓宇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冲官聆道,“小官,别给他当什么劳什子助理了,到我这儿来,我给你个经理当,绝不让你跑腿儿打杂。”   两人踢皮球似的,将问题踢到了官聆面前。   官聆自然不敢拂了领导的面子,笑得一脸和气,“跑腿儿打杂其实也挺好的。”   “好什么呀。”卓宇愤愤道,“钱少又辛苦。”说罢看了梁泽一眼,意有所指的道,“还得看人脸色。”   “一没文化二没技术,看多少脸色都对得起他那份辛苦,”梁泽摆摆手,“你就别替他操心了。”说罢将手边的空杯往官聆那边一推,“倒上。”   官聆也没拂他面子,恭恭敬敬的给人倒了半杯。   卓宇张了张口,似还想再说两句,梁泽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冲周锦航道,“说正事儿吧。”   梁泽这几年虽然一直在国外,卓宇对他却还算了解,知道再说下去这人可能就不会给他面子了,心中虽觉遗憾,但也只得噤了声。   终于点到了自己名字,周锦航不由严肃了起来,他正了正西装的袖口,“真要买?”   “难道还假买?”梁泽抿了口酒,“卫杰说你对那画廊也没怎么上过心,我估摸着你对这方面应该也不是很感兴趣,那当初投资肯定是因为赚钱喽。”   周锦航投资一间画廊自然不可能是为了盈利,不过真正原因他自不可能跟梁泽说,既然梁泽给他递了台阶过来,他也就顺势下了,点点头含糊道,“算是吧。”   “你也说现在画廊不赚钱了,”梁泽又道,“卖给我只能算是及时止损,并不算亏。”   卓宇原本还听得一头雾水,听到画廊名字后反应过来,眉头皱了皱,脸上的吊儿郎当也敛了去,冲梁泽道,“你要买那间画廊?”   “有那意思,”梁泽说,“就等锦航开价了。”   “我劝你慎重。”不等周锦航开口,卓宇率先劝道,“那画廊我知道,在天隆街,位置虽然不错,但前不久出了档子事儿,影响还挺不好的,你要真买过去,也只能是个赔。”   “不就是死了个法人吗?”梁泽不甚在意的道,“影响能有多大。”   “单只是死个人倒也没什么,重新装修一下换个名字打打广告宣传宣传也就过了,”卓宇说,“那人背景不干净,都闹上社会版和娱乐版的头版头条了。”   梁泽刚回国不久,对国内凡事以微博作引子来传播信息的手段还不怎么了解,平时看的也是财经报纸,哪知道社会版和娱乐版的头条是什么,但那个去世的法人是谁他却是知道的。   “头条什么的过两天就淡下去了,”梁泽不甚在意的道,“社会要发展,人类要进步,哪那么闲人一天到晚追着一件事儿做研究。”   “难说。”周锦航犹豫着接过话头,“前两天我让秘书带人去画廊那边实地考察后打算做风险评估,回来跟我说画廊里被人泼了不少红漆,墙上还留了许多谩骂的话,原先展出的画也被人撕了个粉碎,更别说之前报名过来学画的学生了,吵着嚷着要退学费,这哪还办得下去呀。”   “谩骂?”梁泽皱眉,“骂什么?”   “还能骂什么,”卓宇翻了个白眼,“死同性恋啊,恶心啊,变态啊……诸如此类,我不用看都能想到。”   梁泽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向对面的周锦航,“你是老板,这种造谣生事的人你也不管管?”   “我怎么管呐?”周锦文一脸无奈,“人家说的本来也都是事实,这里没有媒体人,我也不怕丢人跟你透个底,小程他是想爬我哥的床没成才跳楼自杀的。”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作者有话要说:   蹭了个饭,来晚了,明天休息一天之后应该都会日更了(也许!小声逼逼●▽●) 第15章 死因传言(下)   程斐自杀事件媒体早已报道过,花式百出,仿佛他们都亲眼目睹了程斐自杀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只是媒体人大多喜欢运用夸张的修辞手法和引人注目的噱头,周锦航就不一样了,他是一间画廊的老板,还是周崇的弟弟,这话说出来就会给人一种知情人爆料的错觉,可信度相当高。   官聆握着酒杯的手颤了颤,他强压着将杯里那半杯酒泼周锦航脸上的冲动,按捺住心头的躁动冷眼旁观着。   周锦航带来的美女很听话,一直保持着隐形人的姿态,就连听到这样的秘闻也不过抖了抖眼皮。   见过大风大浪的卓老板似也没料到这个“真相”尽与媒体报道如出一辙,内心唏嘘不已,“我以前只觉得他挺木一人,不怎么会来事儿,没想到深藏不露啊。”   周锦航喝了口酒,“知人知面不知心呗,我投进去的钱就当做慈善了,也没想着再赚回来,不过画廊最近正处于风口浪尖上,再往里投钱就等于往水里扔,真没那个必要。”   后半句明显是说给梁泽听的。   梁泽听了这么久的八卦,脸上表情也没怎么变过,将手边的空杯往官聆那边推了推,“倒。”   话音落了好几秒也没见人动作,梁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侧目看去,便见官聆右手握着酒杯,指关节隐隐泛白,手背青筋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凸了起来。   梁泽曲指在空杯杯壁上弹了一下,发出叮一声脆响,声音不大,但官聆还是回了神。   “倒酒。”梁泽看着他,“喝懵了?”   卓宇听到话也看了过来,“小官酒量好像是有点儿浅啊。”   官聆回了神,脸上下意识堆了笑,动作麻利的给梁泽杯里倒了酒,不好意思的道,“酒量是不怎么样,刚刚听周总说故事听得有些走神了,不好意思啊。”   卓宇乐了,“周总说的可不是什么故事,那是真人真事儿。”   “哦?是吗?”官聆顶着一脸疑惑望过去,“我还以为是什么民间秘闻呢。”   梁泽举着杯子跟卓宇的碰了一下,语气不悦,“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别瞎插话。”   官聆听了大半天,心里的火早冒了尖儿,又怎么可能轻易收回去?他无视梁泽话里的警告,抿了口酒笑道,“卓老板说的那个头版头条我也看了,标题醒目,抓人眼球。”   “媒体人的通病。”卓宇说。   “是,不过内容是有些夸大了。”官聆边说边打量对面那人的脸色,果然见周锦航朝自己看了过来。   官聆满意于他的表现,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两分,“周总刚说的那人叫程斐吧?”   周锦航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脸上表情也僵了僵,“你认识他?”   “我当然……”官聆举着杯子跟他手里的碰了一下,故意顿了两秒才接着拖长尾音道,“……不认识,不过他在艺术圈儿也算小有名气,我之前在一家画室卖画,一来二去的就知道他了。”   周锦航一双眼睛定在他脸上,似要将他脸上凿个窟窿出来,“你是学画画的?”   “我哪会那么高雅的东西呀。”官聆叹了口气,“有钱学画也不至于来给梁先生当跑腿助理了。”说罢还偏头冲自己刚上任不到十分钟的老板笑了笑,举着杯子碰了碰他的,“敬梁先生一杯,感谢您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拉了我一把。”   梁泽垂眸看了眼面前的酒杯,又看了看满脸堆笑的官聆,坐着没动。   官聆也不介意,见桌上几人都看着他,脸上倒露出一丝不好意思来,笑着道,“我们那有个店员挺喜欢程斐的画,曾经还攒钱去画廊里买过一副亲笔签名款,宝贝似的跟我炫耀了好久。”官聆无奈的耸肩,“我也不懂画,就听她瞎嘚瑟了,不过听她说,程斐这人虽不擅交际待人却温和,倒不似周总刚才说的那般……”他顿了顿,似是在找合适的措词,两秒后才继续道,“不堪。”   “你一个圈外路人知道什么呀。”卓宇啧了声,“温不温和的那都是表象,周总比咱了解得透。”   官聆眼睛一亮,一脸八卦的问,“是么?听这话周总还有更劲爆的内幕?”   “那当然,周总他跟……”   卓宇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锦航冷声打断了,“你是不是喝高了?说话怎么没着没调的?”   卓宇怔了怔反应过来,给自己满了杯酒,“我好像是有点儿高了,这杯我干了,出去透透气,就不陪你们坐着了。”   卓宇走了,周锦航明显松了口气,气氛却也因此降了下来。   官聆盯着卓宇的背影,心里有些别的盘算,搁下酒杯冲梁泽道,“我也出去透透气。”说罢正欲起身,肩膀被一股大力压了一下,梁泽冷声道,“你待着。”   作者有话要说:   很不好的消息,我要去外地两天,所以我的日更要食言了,请个假,两天回来,希望你们都还在,一定要等我呀! 第16章 他喜欢男人?   官聆心中不悦,但梁泽现在是他老板,就算再不愿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你们说的那些我都不在意,”梁泽收回手,“一中的食堂以前还是医院太平间呢,你能因为这个就不去吃饭了?舆论只是一时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停下来,何况我买画廊的初衷跟你也不一样,我也没打算让它给我赚多少钱,就当买了个大书房,没事儿放点儿自己喜欢的画进去,空闲了去转转,陶冶陶冶情操。”   梁泽这么一说,周锦航之前那些铺垫基本等于白瞎。   “你要实在不想卖,我也不强求。”梁泽又道。   皮球又给踢回了原处,周锦航自然不可能拂了梁泽的意,心里虽然不怎么情愿,嘴上却还是道,“利弊都跟你讲清楚了,你执意要买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画廊顶着这风声,价钱你就看着随便给吧。”   “那成。”梁泽说,“包括里面的画,一副不落的包圆儿吧。”   正事儿谈妥了,梁泽又陪着周锦航喝了两杯便以借口起身告辞,周锦航忙道,“你明天有空么,我们做个交接。”   梁泽思量了一下,“明天下午有空,我直接来你公司吧。”   “那行,”周锦航道,“我明天没什么事儿,你要来得早就一块儿吃个午饭吧。”   梁泽敷衍道,“电话联系吧。”   老板都起身告辞了,助理就更没理由赖着不走了,官聆冲周锦航客套的笑了笑,起身跟着梁泽一块儿离开了。   “叫个代驾。”走到门口,梁泽说。   官聆掏出手机,“这一项得算服务费,还有刚刚替你倒了三杯酒。”   梁泽半眯着眼睛睨他,似在打量又似在审视,官聆不卑不亢,任由他盯着自己看,几秒后梁泽移开视线,“你先记着,跟下次的账一块儿结,代驾先叫了。”   “好嘞。”官聆戳着手机,“接单了,五分钟到。”   梁泽径直拉开车门坐到了后面,官聆站在车外,犹豫着是跟着一块儿坐上去还是自己打个车分道扬镳。   犹豫的几秒钟里,梁泽冲他招了招手。   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官聆那点儿犹豫瞬间就云消雾散了,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送你一程吧。”梁泽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像在养神。   “谢谢梁先生。”   “也不白送,”梁泽睁开眼睛,视线斜斜的定在官聆脸上,“我送人可是很贵的。”   “我的服务费收得也不低。”官聆顺势说。   梁泽看着他,然后笑了笑,“我大概知道你的差评为什么那么多了。”   官聆也笑,“现在知道已经晚了。”   “是晚了。”梁泽说,“我钱都付了。”   “只付了两成。”官聆提醒,“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梁泽点头,“那我考虑考虑。”   官聆不知道他这话是开玩笑还是真的,脸上的笑倏然被紧张所替,“我觉得我们配合的还是挺不错的,梁先生就别考虑了吧。”   “我只留听话的人。”梁泽说。   官聆卖乖道,“我没别的优点,除了听话。”   梁泽打量他,摇了摇头,“长得好看也是一种优点。”   官聆张了张口,正欲反驳,梁泽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但有时也会变成缺点。”   官聆不解,“长得好看怎么就成缺点了?”   “长得好看不是源头。”梁泽说,“长得好看还乱发/骚就不一样了。”   官聆张了张口,想到之前那条短信,脸上难得的在不伪装的情况下露出一丝尴尬,“我酒量其实挺好的。”   “总有人酒量比你更好。”梁泽收起脸上的笑,沉声道,“我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认识卓宇的,但他的为人我比你清楚,如果今天不是我,你这会儿可能已经躺在他床上了。”   官聆拍了拍胸口,佯装害怕极了的样子,“他喜欢男人?”   “他喜欢长得好看又爱招蜂引蝶的人。”梁泽说,“当然,只喜欢睡。”   官聆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多谢梁先生出手相救了,我以后一定注意言行。”   “我不是为你。”梁泽淡淡道,“我只是不想我的钱扔进水里还不带个响儿。”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晚了,短小……别嫌弃(嘤嘤嘤) 第17章 真他妈讽刺极了   代驾卡着点儿到了,官聆冲前面说,“师傅,先去大学城。”   梁泽看他,“大晚上还营业?”   官聆差点儿就想岔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画室,答道,“我住店里。”   “二十万怎么也够找个不错的房子了。”梁泽说。   官聆笑笑,“店面房租挺贵的,能省就省吧。”   梁泽没再顺着接话,倒是将话题拐到了另一边,“你认识程斐。”   不是疑问,倒像是在陈述事实。   “你店里的画都蒙灰了,小店员那么不上心,怕是个假粉。”梁泽说。   梁泽可能连官聆的店开在大学城哪条街都不记得了,但却将店里的情况观察得这么入微,这倒令官聆颇为意外。   官聆不清楚此时梁泽为什么要提起程斐这个名字,他也没功夫去瞎琢磨,摇头道,“真不认识,张萍,就中午你来店里看见的那个小姑娘,”官聆说,“她是他画粉儿。”   梁泽没再吭声,视线却也没从官聆脸上移开,像是在从他的面部表情里辨别这话的真识性,良久后梁泽收回视线,抛出一个官聆猝不及防的问题,“你说她有程斐的亲笔签名画。”   官聆哪知道张萍有没有那东西呀,当时不过情势所迫才顺嘴撒了个谎,这种话压根也不会有人会放在心上,哪想梁泽还真就记着呢,似乎还挺感兴趣的样子。   不等官聆回答,梁泽自顾道,“做个中间人,帮我买过来,价钱随便她开。”   这话像颗抽了引信的**,比前两个问题的威力可大多了,直接将官聆的脑子给炸得来不及反应,脸上的表情木讷讷的,喉咙口的疑惑几乎没经大脑般直接窜了出来,“你买他的画干嘛?”   梁泽睨了他一眼,“这不关你的事。”   “为了保值吗?”官聆牵了牵嘴角,让有些僵硬的表情松动了些许,随即眼角染上一抹浅淡又近乎嘲弄的笑,“他的名气在艺术圈儿只能算得上新贵,就算死人的画能根据那人生前名气大小而得以相应升值,但那种上不了台面儿的死法,只怕已经将那点儿好不容易积攒而来的名气都耗尽了吧,现在他的画只怕白送都没人要,你还巴巴的拿重金买,图什么呢?”   梁泽好笑的看着他,眯了眯眼,“图个乐,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官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实在有些唐突,扯着嘴角讪讪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   “我也挺搞不懂你的,”梁泽说,“酒桌上不该插嘴的时候替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画家说话,如今又出言贬低他,你这种姿态在年轻人堆里应该叫……跟风?对吧?”   官聆解释,“我那是在不清楚事实的情况下才……”   “那事实应该是什么样?”梁泽说,“应该如你那个店员所说的,他为人谦和待人有礼,还是如酒桌上那两个西装革履的绅士般对别人的私生活指手划脚?”   官聆愣住,梁泽又道,“我们谁也不知道事实到底是什么,包括那些哗众取宠的媒体人,即便程斐的私生活混乱到死后还被世人当作茶于饭后的笑料,也不会对他的画有任何影响。懂画的人只会将关注点放在作品上,只有那些胸无点墨又肤浅至极的人才会以一个人的私生活作为评判其作品优劣的标准。”   官聆怔怔的瞪着梁泽,眼前这人沉着张脸,横眉冷肃薄唇紧抿,像极了为冤死之人伸张正义的愤青。他没想到梁泽会因为自己说程斐一句不好而激动成这样,更没想到自程斐死后,第一个站出来替他说话的人,居然会是他。   真他妈讽刺极了。   酒吧街离大学城并不远,满打满算也就四五公里,卡宴拐过街角进入文昌路,代驾师傅减了速转头问他,“左边师范右边美院儿,小兄弟你去哪个啊?”   官聆回了神,转脸透过车窗往外扫了一眼,已经开过了,应该在上一个路口就下车的。   “靠边停吧,”官聆说,“我到了。”   师傅打着方向盘将车停在了路口,官聆打开车门,一只脚踩到地的时候才感觉踏实了不少,他转头冲身后的梁泽笑了笑说,“梁先生可能是在国外待得太久了,大约不太知道国内的大环境,其实很多人和事都没那么复杂,人们用双眼能看到的、双耳能听到的,那就是事实。”说罢起身站了起来,关上车门前弯腰探进半个头,冲仍旧冷着张脸的梁泽说,“不过梁先生如果真喜欢,我肯定是愿意做这个中间人的,还请您等我的好消息。”   官聆站在路口,看着卡宴拐过右边的路口没了踪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好险。   官聆转过身往回走,边走边好笑的拍了拍自己胸口,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差一点儿就因为梁泽的举动而心软了。 第18章 祭奠自己   官聆回了画室,简单冲了个澡就躺回了床上,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天见了周锦航肯定会失眠,没想到脑袋一沾枕头就着了,甚至连个梦都没做,睡得特别安稳。   晨风拂过枝头,树叶顺势欢快的摆着头,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是个好天气。   官聆从衣柜里扒拉出一件黑衬衫,东翻西找的配了条同色九分西裤,又从鞋柜里找了双还算正式的同色浅口皮鞋,下楼前顺手摸了个墨镜挂在了开了一颗扣的衬衫领口。   张萍刚拔了钥匙就见一个黑影闪下了楼,先是一愣,随后皱了眉,“老板你这一大早的好歹别穿得这么丧气,咱们昨天才续交了一年房租,就不能穿吉利点儿?”   官聆扫了眼她身上鲜艳的红色连衣群,扔下一句‘奔丧’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时间还早,街上好多店都还没开门,官聆懒得用手机软件打车,直接招手叫了辆出租,直奔西郊陵园。   快到地方的时候他让司机在路口等了两分钟,下车去路边的花店给自己挑了束白玫瑰,这是他生前挺喜欢的花,洁白无暇,像还没来得及沾上墨的画纸。   这地方官聆是第一次来,没头没脑的找了半天才找着地儿,崭新的墓碑上面仅刻了个名字和日期,看起来单调又随意。   碑前躺着几束花,菊花玫瑰白的黄的,参差不齐,官聆弯腰跪在石板上,抬手将那几束花扫到一边,将自己刚买的那束白玫瑰放了上去,又从随身的黑色背包里拿了瓶酒出来。   官聆拧开盖子倒了满满一瓶盖,盯着碑上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才张口道,“我是不是得意思意思哭一个呀?”   他将盖子微微倾斜,从左至右,酒顺着弧度绕着洒了小半圈儿,随后又倒了一盖子,仰头闷了下去。   液体被舌尖卷着滑进喉咙时带起一串火辣辣,他闭了闭眼,等那一串火辣辣在胃里蔓延开来后才狠狠吐出一口浊气,“酒量不好,意思意思就行了。”   在来的路上,官聆在想,自己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和姿态来面对,要悲伤多一点还是不甘多一点?或者满腹恨意却强装平静?等真找着地方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儿想笑。   他怕是史上头一个自己来祭奠自己的人了吧。   “我现在可比你帅多了。”官聆干脆盘膝坐在了碑前,一双凤眼弯弯,笑得有些得意,“你说你拼了命的要开间画廊图什么呢?最后还把命给搭进去了,再看看我现在,”官聆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都用不着那么辛苦,靠脸就能养活自己了,多好。”   “你说你早点儿认清事实多好?”官聆仰了仰头,不知是风迷了眼还是清晨的阳光过于刺眼,刺激得眼眶又干又涩,他狠狠闭了两下才缓解了这种不适,随后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千金难买早知道,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替你看清也不算晚了。”   说罢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视线扫过碑上那两个简洁的大字时皱了下眉,“姓周的也真够抠的,这地方又窄又挤想来风水也好不到哪儿去,等我有钱了,请个风水大师看看,再搞个豪华点儿的……”   官聆站了一会儿,将胸中情绪平复后提起地上的背包,自我安慰般笑了笑,“先将就将就……”   一道低沉中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将官聆还未说完的话生生截断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牙医回来,痛彻心扉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明天我要是咕了那可能就是痛得不能自理了(>﹏<) 第19章 你是弯的?   这声音颇为耳熟,官聆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起了昨晚在车中那场算不上争执的不欢而散。脸上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笑容僵了僵,在这里看到周锦航他可能都不会觉得多惊讶,但看到梁泽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   梁泽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答,也不着急追问,长腿一跨上前两步将手中的花束放下,退后半步冲那墓碑鞠了一躬。   官聆静静的站在旁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内心疑虑千重,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聊聊吗?”梁泽问。   官聆这才看清他今天穿了套黑色的西服,就连里面的衬衫都是黑色的,这一套装束将他本就高挑的身材平地又拔高了不少,与昨天那套铁灰色西服相比,显得更加沉稳内敛。   “聊聊吗?”梁泽又问。   官聆拉回思绪,脸上条件反射的泛起职业微笑,语带调侃,“你可是我老板,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没有。”梁泽说。   官聆摊手,“就这儿?”   梁泽没吭声,深深看了他一眼后率先抬步走向来时的路,官聆啧了声,抬腿慢慢跟上,拐弯向下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门口的保安亭外停了辆银色的A8,看起来低调又张扬,官聆还未走近就见梁泽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官聆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这人换车的频率难道是跟着换衣服的频率来的?   官聆非常识趣的快走两步打开了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   梁泽一直抿着唇没吭声,待车门关上后便一脚油门将A8冲了出去。   陵园路人少车也少,路却修得挺宽,梁泽也没收着开,两边的树影飞快的往后掠过,官聆忍不住将车窗降了下来。偶有阳光擦着树缝照在脸上,风中带着微微的凉,这种感觉惬意而放松,让他短暂的将刚刚在墓前升腾起的那些情绪抛到了脑后。   前方两百米处亮着绿灯,距离变为红灯还有10秒,梁泽却慢慢踩下了刹车,A8缓慢的滑到停止线前时正好跳到红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梁泽侧头看向他,“你说你店里那个叫张萍的店员是他的粉丝。”   官聆挑了挑眉,“是吗?我有说过这话?我酒量不好,不大记得了。”   “没关系,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梁泽好脾气的道,“不过,你们店里员工待遇不错呀,老板亲自替身为粉丝的员工来看望自己故去的偶像?”梁泽偏回头看了眼灯,补充道,“一大早。”   官聆佯装听不懂话里的弦外之音,非常实诚的点头,“没办法,我店里就她一个员工,要是福利待遇再不好点儿,她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上哪儿再找人去。”   “巧了,”梁泽发动车子,“我最不缺的除了钱还有人脉,有需要我给你介绍两个?”   “梁先生客气了。”官聆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张萍在我店里干得挺好的,我暂时还不打算换人。”   “说到张萍,”梁泽说,“昨天跟你说的事儿你问她没?”   官聆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画,忙随口胡诌道,“还没来得及……”   “你都替她来看望偶像了,她这会儿应该在看店吧?”梁泽打断他,“那正好,我送你回去顺便自己跟她谈吧。”   官聆一听急了,想也不想的脱口道:“别呀!”   梁泽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她不在?”   官聆忙不跌点头,“对对对,她没在,她……她肚子痛,一大早打电话来跟我请了假,完了又求我替她来这儿祭拜。”官聆一边打量梁泽的侧脸猜测他信没信,一边用极为不爽的语气将谎话包装得更真识,“不然我一个生意人也不会一大早来这种地方了,多晦气呀。”   官聆说完也没等到梁泽的回答,也不知这还没来得及打草稿的谎话他信了几分。   “张萍根本不是程斐的粉丝,她手里也没有程斐生前亲笔签名的画。”梁泽将车停在下一个路口的红灯前,转头看向官聆,“对吧?”   梁泽其实没全说对,不过官聆也懒得解释,有时候解释得越多反而会引起关注和怀疑,他敷衍道,“你说是就是吧。”   梁泽显然并不喜欢这个回答,直言道,“你才是他的粉丝,你有他的亲笔签名画。”   这话说得非常笃定,官聆顶着满头问号张了半天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他这是从何推论而来的?   “不用表现得这么吃惊。”梁泽嗤笑道,“程斐的画值不值钱不是靠市值评估的,而是看买家的喜好程度,你随口弄个粉丝出来把自己摘成中间人,就觉得能从中多捞一笔了?”   靠,官聆傻眼,他当时撒这么个谎还真不是为了这点儿利益。不过听梁泽这么一分析,他今天这此地无银的做法好像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   “我昨晚的话还算数,价钱你开。”梁泽又说,“把你假冒中间人的那份儿也加进去,别一人分饰两角给我整些花里胡哨的。”   官聆就算现在说他手里没程斐的画姓梁的怕是也不会信了吧。   官聆坐直身子,歪着脑袋打量认真开车的梁泽,半晌后试探着问,“你是他的粉丝?”说罢又自我否定的摇摇头,“不大可能,他要是有你这么阔绰的粉丝早他妈红透艺术界半边天了,哪还至于累死累活搞个破画廊挣钱呀。那你是他同学?看着也不像啊……”官聆佯装猜测,最后一拍大腿来了个狠的,“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梁泽打方向盘的手一抖,蹙着眉偏头睨了他一眼。   官聆冲他眨眨眼,砸了个大雷,“暗恋他?”   梁泽扫了眼已经变绿的灯,迅速踩下油门,待车拐过左转路口后转过脸凉凉的打量起官聆,半晌后不咸不淡的道,“你是弯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多了,提前更了吧,谢谢大家等我,明天的更新给大家发红包 第20章 我也不是见谁都恋的   不知是被一语中地还是一语中地后本能的心虚,官聆在听到这个不算问题的问题后,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他坐直身体,语气不悦,“怎么这么问?”   “一个直男,就算是下意识,也不大可能问出这么具有八卦性质的问题来。”梁泽非常耐心的答疑解惑道,“你还能举一反三的从喜欢深入到暗恋这个档,说明你很懂嘛。”   官聆抽了抽嘴角,“就不允许我也发散思维一下?”   “你说你头脑发热或许可信度更高一点。”   就那个问题,官聆还真就是下意识顺嘴冒出来的,可梁泽显然比他更懂得咄咄逼人的正确使用方法,顺便还将原本属于自己的问题反踢回他身上,官聆颇为懊恼,嚷道,“这么激动干嘛?被我说中了?”   梁泽扫了眼前方红灯,轻踩油门的同时勾了勾嘴角,“现在激动的可是你。”   官聆:“……”   凡是混过圈的人都知道,不管是娱乐圈还是艺术圈抑或文学圈,只要是带圈的地方,就会被舆论,被制造话题,舆论和话题往往都是一柄双刃剑,它给你带来无尽利益的同时也能将你彻底摧毁。   程斐就是个活脱脱的例子,年轻画家里刚冒尖儿的新贵,前途无量,却因为自杀登上头条,又因为性向而霸占头条,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官聆收回思绪,他已经不混圈了,也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想到此,官聆脸上凝重的表情倏然变得轻松了起来,他偏过头笑眯眯的看向梁泽,语气轻佻,“只要钱给得足,我可以是直的,也可以是弯的。”   “你的敬业程度我早领教过了。”梁泽说,“不必额外说明。”   官聆:“……”   “你是直是弯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梁泽又道,“不过,在我的订单结束之前,最好还是别直得太明显。”   官聆:“……”   “言归正传。”梁泽问,“价钱想好了吗?”   话题跳跃得太快,官聆还沉浸在是直是弯的问题里,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画。   “好歹也算大生意,”官聆啧了声,“怎么能这么草率的就做决定呢?”   “那你要多久?”   “怎么也得……”官聆提溜着眼珠转了转,“十天半个月的吧。”   “不行,太久了。”梁泽说,“星期六之前我必须要看到画。”   “星期六?”官聆快速掏出手机看了眼日历,“大哥,今天都星期三了!”   “你三分钟没用到就考虑好了一个百万的单子,”梁泽不咸不淡的道,“程斐生前卖得最好的画也没超过一百万,三天时间考虑一副画应该骗多少已经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了。”   “什么?”官聆以为自己听错了,“骗?”   “嗯?我说的是骗吗?”梁泽啧了声,“年纪轻轻的怎么耳朵也不好使了,我说的明明是卖。”   官聆磨了磨牙,冲他竖了个中指,“你!牛逼!”   “好好想,想清楚,”梁泽说,“你要不放心,我可以介绍两个国画鉴赏大师给你。”   “用不着。”官聆一口回绝。   梁泽勾着嘴角笑了笑没再出声。   在撒这个谎之前,官聆确实没想过自己随口胡诌的一句话到了梁泽这里就变钱了,这钱还哗啦啦的非要往自己兜儿里跑,官聆惆怅道,看梁泽这非买到不可的架式,他就算狮子大开口估计对方也会给,只是时间这么短,让他弄幅能看的画出来,难度系数确实有点儿大了。   “我能再八卦一下吗?”官聆纳闷儿道,“你到底为啥非要买他的画?”   “好东西值得懂得欣赏的人为之收藏。”   这话从个路人嘴里说出来官聆都会觉得有些欣慰,但这话从梁泽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忒酸了,酸得他后槽牙都疼。   “你确定你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官聆觉得梁泽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懂画的人,更加不像对某画家的画痴迷成疾花钱无度的狂热粉,他再次试探道,“你真不是对他有点儿意思什么的?”   梁泽侧头看了他一眼,官聆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小声道,“媒体都报道了,他可是个同性恋……”   “嗯。”梁泽点头,“放心吧,就算我也是个同性恋,也不是见谁都恋的,你安全得很。”   官聆铺垫了这么多的小心思被一语道破,面上难免有些尴尬,他咧着嘴一连呵呵了好几声才佯装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拍了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榜,应该会日更了,固定个时间晚上九点吧。昨天说好这章下的评论送红包,走起(☆_☆) 第21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A8拐了好几道弯,路面上的车也渐渐变得多了,再往前开一段就是进市区的路了。   因为官聆那句直白的总结,车里的气氛莫明其妙的就往诡异而尴尬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官聆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跟情敌这么相安无事的坐在车里开这种不但没有营养反而会让人全身长满尴尬癌的玩笑,所以当A8驶过收费站的时候,官聆主动要求道,“前面随便找个路口把我放下就行了。”   直到A8开过了好几个路口,梁泽也没有要停车的意思。   官聆转过脸,“嗯?”   “不急。”梁泽说。   官聆张了张口,心说你不急我急呀,但梁泽好似半点儿没感觉到他的‘急’,一双眼睛非常认真的盯着前面马路,车开得又快又稳。   官聆倒回椅背上,想着那就再等一会儿吧,到了市区他打车回大学城也方便些。   没等多大一会儿梁泽就把车停下了,官聆开车门的动作因为窗外扑面而来的熟悉街景而顿住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然后拧紧了眉。   明辉大厦几个字悬于大楼前,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过往的点滴悉数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像一根根锋利的尖刺,不断刺激着头皮,像是要破茧而出。   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试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调整好情绪,偏头问已经熄了火掏出手机似乎正准备打电话的人,“这……这是哪儿?”   梁泽一边翻着电话薄一边道,“不认字么?”   “我好像没说我要来这里!”官聆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句话挤出来的。   梁泽翻电话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他一眼,凉凉道,“对,你没说,怎么了吗?”   官聆张了张口,半晌后颓然倒回椅背上,试着调整自己的情绪。   也是,梁泽根本不知道他的个人恩怨,更加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来这里只有一个原因,他来找周锦航。   记忆仿若瞬间复苏,梁泽昨天离开酒吧时似乎有跟姓周的约好公司见。   正思量梁泽带自己来的目的,兜儿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思绪被迫中断,官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银行到账短信通知。   官聆点开消息,到账两万,转账人梁X。   官聆不解的将手机举到他跟前,“几个意思?”   “陪我去个地方。”梁泽扔下话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官聆怔了好几秒才顶着满脑袋的问号不情不愿的下了车。   梁泽锁好车后将钥匙抛给他,“昨天一役打得虽然漂亮,但赵亦欢也不是等闲之辈,今天肯定会着人查你的底细和跟我的关系是否属实。所以,今天一天,你都得跟着我。”说罢冲他手里的手机抬了抬下巴,“算是服务费。”   这席话非常容易理解,但官聆还是有些犹豫,他抬头再次看了眼那几个在太阳光底下发亮的大字,“我能在车里等你吗……”   “不能。”梁泽说,“我上厕所你都得跟着。”   官聆:“……”   “你脸色不怎么好,”梁泽睨了他一眼,“没吃早饭?”   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官聆就觉得胃里空空如也,仿佛正在被一百只虫子噬咬,早上着急出门,的确没来得及吃早餐,不过他的脸色跟吃没吃东西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但他也不想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解释过多。   “嗯,”官聆敷衍道,“可能吧。”   梁泽站着没动,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后从他手里拿过车钥匙,转身往回走,官聆一门心思都在接下来他自己的‘战役’中,压根儿没心思想梁泽折返回车里干嘛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倏然跃进视野里,修长的两指尖夹着一块白色包装的长条巧克力,官聆怔了怔,视线顺着指尖往上,对上梁泽不怎么耐烦的表情。   “吃了它,会好受点儿。”   官聆再次愣住,梁泽已经在他开口前将巧克力塞进了他手里。   等官聆反应过来的时候,梁泽已经进了明辉大厦的旋转大门了。   官聆捏着巧克力,咬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你为什么会在车里放巧克力?”官聆跟着梁泽前后脚进了电梯后问,“你一个大男人!”   “巧克力是种男女皆可的食物。”梁泽说完斜了他一眼,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可以调节心情。”   正撕开包装纸准备咬一口的官聆动作一顿,此地无银的反驳,“我心情很好。”   梁泽看了他一眼,“低血糖的人也能救救急。”   官聆张嘴咬了一小口,倒不是很甜,摇头,“我也没有低血糖。”   梁泽终于失去耐心,伸手欲抢,“那你还我。”   官聆下意识躲了一下,“我已经咬过了,你要吗?”   梁泽无奈翻了个白眼,“幼稚。”   电梯刚好打开,启信投资几个字毫无预兆的撞进视线里,将官聆刚刚升腾起的好心情撞得四分五裂渣都不剩。   梁泽没再搭理他,似觉得跟个幼稚鬼讲话顺带也拉低了自己智商似的,快步走出了电梯,官聆略一犹豫,在电梯门合上前抬步跟了出去。   启信投资接待大厅的装潢比明辉大厦一楼大厅都显得金碧辉煌,像误进了大会堂,除了门口摆放的两盆富贵竹被换成了金钱榕外,连前台小姐姐脸上微笑的弧度都跟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先生您好,请问您找……”   “我找你们老板,昨天跟他说好的。”梁泽打断小姐姐的话,径直道,“你跟他说我是梁泽。”   小姐姐说了句稍等,然后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周锦航亲自迎了出来。   官聆站在梁泽身后,瘦小的身板被遮挡了大半,他透过梁泽结实的肩背望向满面笑容走向他们的男人,想着不久前自己还是程斐的时候也来找过他一回,那会儿前台说周锦航在开会,他就在接待室里等了两个多钟头,直到暮色四合,前台发现他还在会客室,礼貌的提醒他周锦航开完会就直接下班走了。   那会儿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幻想,也会觉得失落,如今看到这张满面春风的笑脸,只觉得恶心至极。   “怎么提前来也不说一声?”周锦航笑眯眯的走过来,在梁泽胳膊上拍了一下,“到我办公室说吧。”   梁泽点了点头,不等他开口说话,官聆擦着他往前跃了一大步,冲前台小姐姐微微一笑,礼貌又客气的道,“能麻烦给我一杯白开水吗,最好再加点儿糖,送到周总办公室。”   周锦航听到声音才发现梁泽身后还跟了个人,看清脸后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不冷不热的打招呼,“官助理也来了。”   官聆答非所问的笑了笑,“没吃早饭,有点儿低血糖,麻烦了。”   梁泽侧头瞟了官聆一眼,只挑了挑眉毛没吭声。   周锦航心里对梁泽带了个电灯泡过来虽有不悦,不过也没在他眼皮子底下表现出来,冲前台道,“去准备吧,顺便再煮两杯咖啡端进来。”   “煮咖啡应该有牛奶吧?”官聆又道,“那顺便给我杯热牛奶吧,十分感谢。”   一个破助理,这脸皮真真是堪比城墙了,得寸近尺几个字就你发明的吧?你怎么不顺便再要点儿甜点蛋糕什么的呢?周锦航内心一通腹诽,完了看向梁泽,梁泽接收到目光,抱歉一笑,“有劳了。”   周锦航见梁泽这态度,就更加不好发作了,还得装出一副非常大度的样子冲前台道,“都听明白了?尽快送进来。”   官聆倒没想到自己前面挡了个梁泽后在周锦航面前能变得这么好说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22章 我以为你们应该算朋友   周锦航的办公室比起接待厅的规格来说稍微小了一点,装潢风格差别也挺大,白色办公桌搭配黑色真皮沙发,简单的黑白色调显得精英范儿十足。   官聆环视一圈,倒是跟他上一次来时差不多。   “先坐。”周锦航冲梁泽笑了笑,拿起办公桌上的分机拨了个号码,冲那头交待了两句走过来,“地方简陋,见笑了。”   “就别说这种客套话了吧,”梁泽交叠长腿坐在沙发一侧,将整个办公环境打量了一圈儿后道,“咱几个如今也就你混得最有人样了。”   “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周锦航笑道,“越琢磨越不像什么好话。”   “就说卓宇吧,别看那酒吧开得风生水起的,上月换的新车都还是跟他爹说一通好话给求来的;再说卫杰,家里出资给注册了个传媒公司,说好听点儿自己创业呢,难听点儿还不是为了自己那点儿上不了台面儿的私心;最后再看我,回国仨月了,无业游民一个。”梁泽啧了声,“还是你最有出息,说自己创业就自己创业,不声不响的把公司都开这么大了。”   “你这为了捧我场真是下血本呐,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也就算了,还拉踩其他两个兄弟。”周锦航嘴上虽这么说着,脸上笑却没垮下来过。   梁泽摊手,“好赖这不明摆着的吗。”   “看在你牺牲这么多跟我卖惨的份儿,”周锦航笑道,“价格上我怎么也得给你再打打折扣啊。”   “那倒不用。”梁泽说,“好东西还是要物有所值才行,你就按市值评估价转给我就成,你要是非得给我个友情价什么的,那就折成别的吧。”   周锦航也没跟他客气,给个杆子顺势就往上爬,“那就折成午饭吧。”   梁泽也爽快,“行啊。”   前台小姐姐端着咖啡牛奶进来,官聆接过牛奶道了谢,坐在沙发上一边喝奶一边听他俩互吹彩虹屁闲扯淡。   那两人对桌而坐,西装革履,像两个正在为一笔大买卖侃侃而谈的商务精英,又像两个互相切磋经验的年轻老板,从官聆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两个相谈甚欢的人彼此带着淡笑的侧脸。   他端起杯子抿了口牛奶,小姐姐估计是被他那句低血糖给唬住了,往奶里搁了不少糖,一口下去,从舌尖到胃都腻得发慌。   官聆不禁皱了皱眉,视线越过梁泽的侧脸定在周锦航带着微笑的脸上,那笑如此自然,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   官聆还没来得及对着这张笑脸忆个往昔什么的,法务就带着合同进来了。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周锦航将其中一份推到梁泽跟前说。   梁泽挺随意的翻了两下,看到某处的时候挑了挑眉,“本来就亏损挺严重了,还卖我这么便宜,是怕我这个无业游民负担不起么?”   “这就是市值评估价。”周锦航说,“画廊设立的时间不长,长驻画家知名的也没几个,而且都是作品约,唯一名气大点的……”周锦航顿了顿,“就那个法人,出了那样的新闻别说名气了,画白送只怕都没人愿意要。”   梁泽翻合同的指尖一顿,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我不是人么?”   “啊?”周锦航愣了愣。   “没什么。”梁泽三两下将合同翻完,从随身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支钢笔,非常爽快的签了大名。   等梁泽签完字周锦航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什么所谓,你说的也不算错,绝大多数人的确是这种想法。”梁泽将签好字的合同推给周锦航,“只是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以你跟程斐的关系,为什么总称他为‘那个法人’呢?这样的称呼未免也太过生疏了一点吧。”   此话一出,不仅周锦航变了脸色,就连官聆都愣住了。   梁泽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两个疑惑刚冒了个头就被官聆给否绝了,周锦航暗恋梁泽好多年了,梁泽人一直在国外,周锦航对他而言完全就是关系不错的同学,不大可能私底下去打听他的私生活。   反观另一边,周锦航并不比官聆镇定多少。   当初在美院看到程斐的时候,那么阳光又谦和有礼的一个人,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年少时的梁泽,那份被他藏匿于心中的美好仿佛瞬间开了闸,哗啦啦朝他倾斜而来,周锦航几乎没怎么考虑就打算将程斐搞到手。   可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回来了,那么与程斐的关系就成了周锦航不得不抹掉的一大污点。   而梁泽刚刚那句话,令他像一个偷窃惯犯被抓了把柄,原本清晰的思路瞬间乱了套。脸上因为惊讶过度而来不及收起来的笑凝成了一个尴尬的弧度,周锦航强作镇定的道,“我跟他什……什么关系?”   梁泽见他这表情,似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点儿多了,从他手里拿过另一份合同刷刷签好字,递过去的时候笑了笑,“我就随口一问,你也别往心里去,毕竟程斐以前给你当过助理,从上下级变成合作关系,我以为你们之间应该算朋友。”   得到这样的答案,周锦航松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微微的讶异。   “助理吗?”周锦航似疑惑又似喃喃自语,记忆搜索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曾跟梁泽说过这话。   周锦航一脸懵逼的样子倒是瞬间唤起了官聆被遗忘的某片记忆。   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他随周锦航一道去机场接梁泽的时候,那会儿周锦航完全没有发觉他那天的穿着,直接跟梁泽介绍自己是他的司机……   梁泽没给官聆追溯过去的时间,见周锦航一脸不解的模样解释道,“上个月我去美院拜访齐老的时候碰到过他一回,他说他其实是你的助理,还送了一幅自己的画给我。”   官聆恍然,端着牛奶杯的手微微轻颤,心中有个想法呼之欲出,却又不太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 ̄)╮预收文的文案被屏蔽了好几次后终于放出来了,感兴趣的可以收一下。鞠躬。 第23章 戏精在线飙戏   梁泽倒是个爽快人,合同签好字便雷厉风行的要打款,周锦航笑道,“这一对比,你这助理反倒像个老板了。”   周锦航这话倒没有刻意针对的意思,但坐在沙发角上划拉手机的官聆还是下意识抬眼看了过去。   梁泽侧头看了他一眼,从接过合同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淡下去过,随口道,“文化水平有限,金额大了搞不明白。”   周锦航对梁泽找这个么大爷似的助理一直不怎么理解,不过他跟梁泽多年未见,关系也比学生时代生疏了不少,有些事虽然好奇但也不好直接过问。   “时间还早,”梁泽抬腕看了眼时间,“午饭要不就……”   “去看看画廊吧。”周锦航打断他,“合同都签了还没看过画廊的样子吧?正好离这儿也不远,要不要去看看?”   梁泽无业游民一个,自然无所谓,“不耽误你时间就行。”   周锦航忙摆手,“不耽误。”   官聆因梁泽的两万块服务费被迫跟他绑定了一天,本来到周锦航的地盘儿来他还心不甘情不愿的,这会儿听说要去画廊,意外的同时还有点儿心动。   要说他死后最放心不下的东西是什么,那可能就是他为之付出过不少血汗的‘一间画廊’了。   那里承载了他多年的心愿和为这心愿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包括与周锦航的开始。   “你开车来的吧?”出办公室的时候周锦航问梁泽。   “嗯?”   “我车早上让司机开去保养了,估计这会儿还没送回来。”周锦航面不改色的说。   “没事,”梁泽说,“我开车来的。”   官聆站在两人身后,将周锦航的谎话看在眼里,心里冷笑连连,他还真是不分时候不分场合的想要拉近与梦中情人的关系呢。   官聆对着周锦航的侧脸翻了个白眼,老子偏就要让你的张良计使不出来!   走出明辉大厦,官聆盯着不远处停放着的A8转了转眼珠,面色一垮便心生一计。   “梁先生,我好像有点儿不舒服,”官聆皱着一张苦巴巴的脸,眉头紧紧的拧成了结,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将手里的车钥匙递过去,“可能开不了车了。”   梁泽盯着他手心里躺着的车钥匙看了一眼,抬了抬眉毛,“你怎么了?”   “有点儿晕。”官聆声音低低的,仿佛再说大点儿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似的。   梁泽从他手里接过钥匙,视线从他额头细密的汗珠上扫过,最后停在那双水润殷红的薄唇上,脸上快速掠过一抹明了,嘴上却道,“你刚不是喝了牛奶吗,怎么还晕上了?”   官聆装得辛苦,暗想这姓梁的这会儿怎么这么事儿妈了,屁大点事儿问东问西,心里虽然吐槽不断,脸上神情却依旧保持着,官聆抬手捂着肚子,“可能空腹喝牛奶喝得太猛了,胃也有点儿难受。”   梁泽啧了声,“你这转移的是不是有点儿快了?”   官聆:“……”你他妈几个意思?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周锦航拧着眉站在一边,官聆额头上的汗水不像装的,一张脸也惨白惨白的,似乎是真难受,“我看好像挺难受的样子。”   官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不是什么大问题,老毛病了,我躺会儿就好了。”边说边越过周锦航径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周锦航早想把这电灯泡给弄走了,忙一脸关切道:“我看他好像挺严重的,真不用去医院?”   梁泽低头往正费力倾身去拉车门的人脸上扫了一眼,抬手勾过车门‘嘭’一声给合上了,绕过车头边往驾驶位走边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上车吧。”   周锦航:“……”   周锦航见梁泽不以为意,本来也没把官聆是不是病得很严重放在心上。   这个助理在他看来完全就是一无事处,他完全无法理解梁泽雇这么个人在身边有什么用,而且梁泽对这个助理似乎还挺纵容,周锦航不由蹙了眉。   官聆缓慢的把座椅往后调了调,严格的将“躺一会儿就好了”贯彻到底。   梁泽系安全带的时候往他身上扫了一眼,额头上的汗珠还在,本就白皙的脸庞可能因为流汗的关系倒显得红润了不少,眉毛紧紧的蹙在一块儿,将眉头生生挤出了个‘川’字,左手搭在肚子上,一副‘我很痛苦’的模样。   梁泽随手从车顶上扯了两张纸巾扔给他,“躺着也难受?”   官聆艰难的掀了掀眼皮儿,细声细气的道,“好多了。”   梁泽点点头,见他慢吞吞有气无力拿纸巾擦汗的样子颇为好笑,便起了逗弄之心,完全忘了车里还有第三个人。   他借着系安全带的动作微微往官聆那边倾了倾身,冲还沉浸在‘痛苦’中的官聆道,“跟你说个事儿。”   官聆再次艰难的将眼珠往梁泽那侧转了转,“什么?”   “胃还得往上一点儿,”梁泽一本正经的说,“你捂的那个地方叫小腹。”   官聆:“……”   坐在后方的周锦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原本只是微蹙的眉头紧紧拧成了结,如果说梁泽对这个一无是处的助理太过纵容的话,那么此刻两人的状态俨然就是一对关系很好的朋友,哪有半点儿上司与下属间该有的气氛。   官聆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他自认自己演得还挺卖力的,连周锦航这种从来不会多管闲事的人都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还对自己的演技得到观众的认可挺有成就感,没想到姓梁的早已看穿一切,只等上了车才以这种委婉的方式揭穿他。   官聆用眼角的余光往后扫了一眼,无所谓了,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梁泽此时揭穿他对他而言没有半点儿影响。   想到此,官聆悠悠叹出口气,搭在小腹上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可能又转移了吧。”   梁泽对他如此坦诚的装病行为颇为不解,心中虽疑惑却也没多问,钥匙一拧发动了车子。   “前面路口右拐。”周锦航充当起人形导航实时播报。   “我知道路。”梁泽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之前去过一回。”   周锦航纳闷儿了,“什么时候?”   “前段时间不是办过一次小规模画展么,”梁泽说,“我闲着没事儿去看了一眼。”   周锦航想起他之前说程斐给他送过画,心中便有些耿耿于怀,此时又听梁泽还去过画展,心中疑惑就更大了,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道,“程斐请你去的?”   梁泽怔了一下,随后笑着摇头,“我跟他不算熟,还没到请我去的份儿吧,倒是你……”梁泽边说边往车内后视镜瞟了一眼,“你们不是合作关系么,又是画廊的投资人,怎么那天我没在画展上看见你呀?”   周锦航一听不熟二字,悬于上方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随口敷衍道,“公司临时有事走不开。”   半躺在座椅上的官聆忍不住嗤了声,他还记得那场画展办得还算圆满,来了不少名气挺大的画家跟画廊签了入驻合约,买家们出手也阔绰,那次画展倒是为画廊赚了不少名气和钱财,只是他没想到,他会为此牺牲掉自己一条命。   梁泽听到声音侧头往他脸上扫了一眼,转回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公式化淡笑,“咱几个就属你最忙,也就属你最有出息。”   这话要换个人说那肯定是恭维,但梁泽不一样,他自身优秀不说出身也比寻常人好很多,自然用不着去恭维别人。周锦航非常自觉的把这话当作是对自己的赞赏,笑着打哈哈,“不努力一点儿怎么追得上你呢。”   这话在梁泽听来就完全是恭维了,他笑着摇了摇头,没再接话,官聆却从这话里听出了一语双关的意思,脸上的不屑和鄙夷就更加明显了。   心里暗骂一句舔狗,想到当初的自己似乎与如今的周锦航并无二致,那口还未来得及完全吐出来的不快又生生卡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9点还有一更,感谢支持,鞠躬。 第24章 一间画廊   A8拐了个弯驶进天隆街,官聆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视线越过车窗看向外面熟悉的街景,心头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不过短短三四天,再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他竟觉得自己好像离开了三四个月般。   天隆街位于市中心,被各大写字楼和商圈包裹着,地价不菲。   一间画廊设在十字路口的拐角,视角特别好,相对商铺的租金也不便宜,当初程斐把址选在这里的时候周锦航还调侃过他眼高于顶。   只是当初选址时地理位置有多优越如今就有多尴尬,官聆几乎一眼就透过车窗看到了被人泼了红漆的白色大门,门边的红色墙壁上被人用黑漆写了好几个大字,只是那字大约是被人草草处理过,辨不清写的是什么,但给人的视觉冲击还是不小。   梁泽也看到了,眉头不易察觉的拧了拧,脸色也逐渐垮了下来。   周锦航关上车门,见梁泽这反应似乎并不奇怪,还有心思调侃道,“看在多年朋友的份儿上,现在后悔不算你悔约。”   梁泽沉着声摇头,“不用。”   “找人来处理过的,”周锦航边往前走边说,“我们也不可能找人24小时杵这儿看着,前脚刚处理了后脚就会出现新的,干脆就不打算管了。”   梁泽没吭声,跟着他一道往前走,走了没几步迎面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先跟周锦航问了好。   “这是画廊目前的负责人,”周锦航简单向梁泽介绍道,“画廊对我来说毕竟只是玩儿票,也不可能老往这边跑,程斐出事后画廊这边就挺乱的,就临时找了这边以前的大堂经理来负责。”说罢又冲那经理道,“所有钥匙都拿来了吧?”   那经理点点头,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大串钥匙递了过来,周锦航接过钥匙道,“没什么事了,从今天起这画廊也不用你负责了。”   梁泽扫了眼面目全非的大门和墙壁,脸上倒也没起多少波澜,冲周锦航说,“把门开了进去转转吧。”   周锦航依言开了门,梁泽率先跨了进去,周锦航紧随其后,边往里走边给他介绍画廊内部的格局和曾经入驻过的名人画家都有哪些。   梁泽的视线扫过墙上的画,有完整的也有人为损坏后残缺的,每幅画上都有代表画家身份的红色印章或亲笔签名。周锦航对这些画的了解似乎并不多,只简单说了几个在艺术圈颇有名气的画家,梁泽对照着他口中的名字一一扫过那些画,脸上没什么表情,听得也颇为漫不经心。   走过好几幅画后他才颇觉这里面过于安静了些,回头往后看了一眼,才发觉自己带来的小助理从下了车似乎就没跟他们一块儿进来。   莫不是偷摸跑了?   这是梁泽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从把人带到明辉大厦梁泽就发现官聆其实并不情愿,即使收了高额服务费,这一路也只见他刁难自己没见过他服务于自己,梁泽忍了大半天没跟他发火就是碍于怕在赵亦欢那边出了纰漏,这人要真跑了,他肯定得先揪回来好好收拾一顿。   梁泽扔下还在喋喋不休的替自己介绍眼前这副梅林图出自艺术圈某新贵之手,那新贵又是如何如何有才的周锦航,自顾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只是走了没几步梁泽的双脚就顿住了。   官聆并没有偷跑,此时的他正站在大门右侧高悬的一副半残的画前,画是黑白两色的,画中一个面容脏污的光头小男孩儿高抬着手臂,眼底透着浓浓的疲惫,眼神却精亮无比,带着小孩儿才有的纯真,纤细的胳膊微微朝前弯曲着,臂弯里站着一只浅灰色的小鸟,那鸟的一只脚收了起来,看着倒像是个瘸腿的,可那鸟的眼神却带着丝不服输的桀骜。   梁泽看到人后下意识松了口气,抬步往前走了去。   等看清官聆看的是副什么画后,梁泽挑了挑眉,“小麻雀有什么好看的。”   官聆的思绪被这突兀的声音给拽了回来,他偏头看向梁泽,脸上带着嘲弄的笑,“这不是麻雀。”   梁泽还是头一回被人以这种表情盯着,脸色颇为不悦,“不是麻雀你说是什么?”   官聆转过脸,盯着那画看了好几秒,一字一顿的缓缓开口,“雄鹰。”   梁泽仔细对着画找了找,并未找着这残画的名字,正想这小子莫不是装病装糊涂了,打算出言讥两句时,便听身后不知何时追来的周锦航问,“你见过这幅画?”   梁泽回头看了他一眼,以为问的是自己,随口道:“什么?”   此时的周锦航一双眼睛死死的定在官聆脸上,仿佛听不见梁泽的声音也看不见他这个人,严肃的神情下掩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他重复道,“你是不是见过这幅画?”   官聆仿佛这才听出他问的是自己,转过头的瞬间脸上已经溢满了微笑,“周总说的是这幅吗?”说罢抬手往面前的画上点了点。   周锦航只定定的看着他,神情似在打量,良久后点了点头。   他跟程斐之间的过往自己记得的并不多,但程斐对画的痴迷程度他是清楚的,他记得程斐刚画完这幅画的时候有拿给自己看,那时他也如梁泽那般误以为那不起眼的鸟儿是只麻雀,程斐当时也跟眼前这小助理一样,神情认真且严肃的告诉他,是雄鹰。   官聆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仿佛瞬间心情大好似的拍了拍手,随后又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我以前虽然在画室工作,不过却没什么机会见着名画,更别说来这么洋气的画廊赏画了,不过……”他突然一顿,转脸冲那画微微一笑,“这画似乎跟我挺有眼缘的,一进门就挪不开眼了。”   周锦航对他这一席答非所问并不关心,强调道,“你以前真没见过这画?”   官聆见他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便也沟起了好奇心,“周总觉得我应该见过吗?”   周锦航被问得一怔,也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度了,尴尬的笑着解释,“画这画的人我认识,这画在展出前我也有幸见过,官助理刚刚所说的倒跟这位画家画这画时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了。”   “哦?是吗?”官聆一脸惊讶,回头捧着那画残缺的扉页连啧两声,“那看来我与这画确实有缘呐,周总不如将这画卖给我吧。”   “官助理真会开玩笑,”周锦航笑笑,“我这画廊刚卖给阿泽不到一小时呢,这画廊里的画自然也都归阿泽所有了,怎么着也轮不到我来卖呀。”   官聆忙转脸看向梁泽,“卖吗?”   梁泽哪听不出来官聆铺垫的那些都是现编的瞎话,这人他虽然才打过两三回交道,但人的品行倒已经摸透了,满嘴谎话,张口就来。   不过看他摸那残画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和他盯着那画时认真严肃的表情,喜欢之意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幅无名的残画而已,别说卖了,心情好了送也行啊。   梁泽正打算点头,想起刚刚周锦航说认识画这画的人,随口问道,“这画谁画的呀?”说罢仔细将这画看了两眼,“画功明显不如先前看的那几幅,倒像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画的。”   周锦航将视线从画上移开,犹豫着开口道,“这画是程斐画的。”   “什么?”梁泽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画的?”   “程斐画这画的时候还没毕业呢,”周锦航说,“你说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倒也不为过。”   梁泽转脸又盯着那画看了两眼,差别着实有些大,怎么看都不像出自程斐之手。   官聆搓了搓手挡在梁泽面前,笑盈盈地冲他眨了眨眼,“老板,卖吗?”   梁泽挑着眉睨了他一眼,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卖。”   官聆:“……”   周锦航:“……”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冬至快乐,这章前8条评论都发一个红包吧,一点儿心意。明天继续,感谢支持~(≧▽≦)/~ 第25章 风水轮流转(上)   周锦航是个大方且挺有耐心的人,对待情人是,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更是。   一间画廊的展厅共有两层,不过总面积却并不大,而且画廊一楼的墙壁好多地方都有脱落的现象,甚至还有被人泼的颜料墨迹,有的画也被人为的撕毁了大半,看一眼就知道不久前这间画廊曾经历过什么。   周锦航领着梁泽和官聆从一楼参观到二楼,不过因为他本来极少来这里,对画廊里的画也知之甚少,介绍起来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梁泽也就随便听听,逛得漫不经心。   官聆没再掉队,从被梁泽无情的拒绝后就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偶尔在一幅残画前停驻半晌,也不知是真的在欣赏作品还是纯粹看稀奇。   参观完画廊后周锦航又非常热情的邀请他们共进午餐,梁泽看了眼时间没有拒绝,反而客气道,“耽误你一上午的时间了,这顿我来请吧。”   周锦航非常巧妙的婉拒,“昨天就说我请了,你要真想请,就下一次吧。”   梁泽无奈笑笑,只得妥协。   官聆就不一样了,他今天是梁泽的私人助理,老板上厕所都得跟着呢,自然没有他拒绝的机会,索性他就当个吃白食的米虫吧。   只是非常不巧的是,这顿饭才吃一小半周锦航就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说是有个非常重要的客户等在公司。   周锦航离开的时候沉着张脸,明显憋着火,官聆盯着他拐出餐厅的背影,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梁泽正招来服务生让把还没上的菜撤了,听到这声突兀的笑不由一怔,“你笑什么?”   官聆难得没做任何掩饰,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我高兴。”   梁泽扫了眼他面前空了大半的盘子,挑了挑眉,“吃个糯米南瓜盅就高兴成这样了?你还有没有点儿追求了。”   官聆先是一愣,随后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啧了声,“谁高兴这个呀。”   “那你高兴什么呢?”梁泽慢条斯理的烫着手边的汤碗,“说来让我也高兴高兴呗。”   “咱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官聆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能让我高兴的东西未必就能让你高兴。”   “那不一定。”梁泽跟着他夹了块糖醋排骨,“在有些东西面前咱们的眼光还是挺一致的。”   官聆只微微怔了一下便知道他说的是画廊里那幅程斐的残画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将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面在梁泽面前展现出来,他先是茫然的摇了摇头,随后瞪着眼睛了然的‘哦’了声,“原来你也喜欢吃排骨呀。”   “既然你喜欢跟人绕着弯儿的聊天,那我就配合配合你吧。”梁泽拿过一只汤碗盛了半碗推到官聆手边,“咱们聊聊周锦航吧。”   梁泽的眼睛又黑又亮,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汪看不见底的深潭,视线牢牢的胶着在他脸上,官聆拿筷子的手下意识颤了一下,脸上还未收尽的笑也僵了僵,他强作镇定的冲他咧了咧嘴,“周总吗?他有什么可聊的呀?”   梁泽也冲他笑了笑,“能聊的可多了,就看你想聊哪一个。”   官聆端过汤碗抿了一口,鱼汤鲜嫩可口,官聆却提不起什么胃口,他搁了碗满脸疑惑的看向梁泽,“我跟周总昨天才认识,私下里聊别人不太好吧?”   “有些问题陌生人更能从公正的角度看待。”梁泽说,“张萍到你店里工作多久了?”   这个问题的跳跃性太大,官聆愣了好一阵才答道,“一年多了吧。”   “那是挺久了,”梁泽说,“你们关系似乎还不错。”   官聆不解他问这个问题的出发点在哪儿,不过还是如实点了点头,“挺仗义一姑娘,我房租都交不起了她也没说要辞职。”   梁泽点头表示理解,“那如果哪天张萍被人欺负了,赶巧你又知道欺负她的人是谁,你帮她还是不帮她?”   官聆几乎没有思索便点了头,“当然。”   梁泽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赞赏之意,话锋一转,“周锦航跟程斐虽说只是合作关系,但好歹也认识好几年了,就算没什么深交,普通朋友该算吧?朋友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替朋友觉得惋惜反而还跟着别人一起落井下石,这实在不像朋友该干的事。”梁泽说完看向他,“你说是吧?”   官聆一怔,梁泽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想吐槽周锦航不会为人?   当然不可能,官聆在心里摇摇头,虽然接触得不多,但梁泽绝不是个会在背后议论别人是非的人,之所以绕这么大一圈,指不定给他挖了什么坑呢,他得谨慎一点。   官聆为难道,“这……周总不是梁先生的朋友么,对他的为人应该更了解才对,梁先生都这么认为了,那可能就是……吧。”   这个回答还算巧妙,梁泽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那张顶着尴尬和为难的漂亮脸蛋,黑眸一闪笑道,“我看你对周锦航挺有敌意的,还以为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呢。”   官聆脸上的假笑僵了僵,有这么明显吗?我已经在尽量克制自己了!   “一大早的去西郊陵园祭拜,不单单是帮张萍跑腿吧?”梁泽一双黢黑的眼珠定在他脸上,仿佛要将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都锁死般,“你也是程斐画粉?”梁泽说完皱着眉嘶了声,而后摇了摇头像是自我否定的道,“或者说,你认识程斐?”   有时候官聆不得不佩服梁泽的洞察力,虽然他猜得并不对,但也足以让他感到危机了。   梁泽紧紧盯着对面的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对刚才的问题有所回应,也不急着催促,继续将盲猜进行到底,“你说张萍手里有一幅程斐亲笔签名的画,其实是在你手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明天继续 第26章 风水轮流转(下)   官聆搭在腿上的手紧了紧,梁泽的观察力着实惊人,才两天就已经将他猜得这么透彻了,那要再多相处一段时间,他都不敢保证自己的秘密能守多久了。   官聆紧了紧拳头,要不干脆顺水推舟?   思前想后,官聆打定主意,冲对面一脸严肃的梁泽笑了笑,“你说的虽然不全对,但也大差不差吧。”   梁泽对于得到这样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追问道,“所以这就是你对周锦航抱有敌意的原因?”   官聆握紧拳头又松开,如此往复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重重点了点头,“没错,我讨厌虚伪的人。”   梁泽挑了挑眉,“周锦航虚不虚伪我不清楚,我也不需要去了解,但请你记住一点,我花钱雇了你,给你额外的服务费,不是请你来给我当爷的。”   想到今天自己的表现,对于梁泽的指责,官聆还真无从辩解。   “今天是我不对,”官聆掏出手机,“我把服务费退给你吧。”   “今天还没完呢,”梁泽重新拿起筷子,“收着吧。”说罢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下不为例。”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种好似翘班被上司抓现形后挨训的感觉实在令人有些不舒服,但理亏一方在自己,官聆心里有千般万般不爽也只得往肚子里咽。   “最后一个问题。”梁泽吃了两口后看向他,“你手里真有程斐的画?”   官聆夹菜的手一顿,介于刚刚的不满积攒在胸口还没有完全消散,他没好气的道,“有,怎么着吧?”   “卖给我。”梁泽说。   官聆不由想笑,他俩好似陷在了一个死循环里,昨晚的一个谎让梁泽不惜高价跟他买画,一个小时前他才向面前的人开口买那幅残画被拒绝,如今风水又转到了自己这边,看来老天还真挺眷顾他的。   “我要是不干呢?”官聆咧着嘴角丢给梁泽一个相当灿烂的笑,“服务费里可没有要对你言听计从这一项,买卖双方是平等的,我要不想卖,你强迫我也不行。”   梁泽脸色沉了沉,官聆心情大好,拿着筷子一边夹菜一边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妈的,总算轮到我占回上风了。   有钱了不起呀?现在还不是得看我脸色!   一餐饭吃完,官聆靠在椅背上打了个非常满足的饱嗝,梁泽从被他拒绝后就没再开口说过话,见他放下筷子招来服务生结了账,也没跟官聆打招呼就起身往外走了。   官聆叹了口气,心里暗骂一句少爷脾气,想着自己收的那两万服务费,只得捧着饱胀的肚子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跟了出去。   刚走到车边梁泽就将车钥匙扔了过来,“你来开。”   官聆紧了紧手里的车钥匙,绕过车头拉开了驾驶座的门,“去哪儿?”   梁泽摸出手机扒拉了两下,报了个地址,“凤桠山。”   凤桠山是本市最大的高尔夫球场,有点儿小钱的人就算玩儿不懂也会去那边凑凑热闹装装高雅。   官聆以前倒是有幸跟着周锦航去过一回,依稀记得那一次周锦航约了个客户在凤桠山谈合作,司机小张临时请了假,便打电话让他送一趟。想到这里官聆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难怪第一次在机场见到梁泽的时候周锦航要介绍自己是司机呢,在为数不多的公共场合里,他好像还真就是扮演的司机一职。   凤桠山在郊区,从市区过去开车就得三十四分钟,官聆刚刚吃得太撑了,这会儿被迫挤在驾驶座里浑身都透着股难受。   他不由侧头瞥了眼旁边的人,发现自上车后梁泽便一直低头盯着手机,也不知道是在瞅什么。   “我能放个音乐吗?”官聆轻咳两声,“路程有点儿长,我怕一会儿打瞌睡。”   梁泽头也不抬,“随便。”   官聆舒了口气,抬手拧开了音响,没反应。他以为是自己拧的弧度不够所以没出声儿,又拧了半圈儿,等了两秒还是没反应。   “怎么不唱啊?”官聆实在没忍住小声嘀咕道。   车厢里本就安静,官聆嘀咕的声音再小坐在旁边的梁泽也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了挪,微一转头定在了官聆顶着疑惑的脸上,“没有车载音乐。”   官聆汗颜,没多想就脱口道,“你穿越来的吧?平时开车都不听歌的吗?”   “听啊。”梁泽挑起一边眉毛,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平时都是司机给我唱,今天司机换人了,要不就你来吧。”   官聆:“……你耍我呢?”   “我可是给你了两万块的服务费。”梁泽提醒道,“唱歌不算违法越线吧?”   官聆咬咬牙,偏头瞪了他一眼,龇着牙露出一个相当难看的笑,“行啊,我歌曲积累量少,就只会唱一首,你要想听我给你唱就是了,谁叫出钱的是爹呢。”   梁泽按下车窗后冲他打了个响指,“走着。”   “我这一开嗓可就很难停下来啊。”官聆有些犹豫,“要是不好听您多担待点儿。”   梁泽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废什么话,赶紧。”   官聆两手抓着方向盘,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大声唱道:“再过五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全都烧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全部送到农村做化肥,啊亲爱的朋友们……”   梁泽原本带着笑意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行了,别唱了。”   “先烧你,先烧我……”官聆换了口气,“反正都是人类的骨头灰。”   梁泽黑着张脸瞪着旁边唱得正欢的人,“我说!别唱了!”   官聆即时收了音,侧头冲旁边看了一眼,对上梁泽黑如锅底的脸色后心情大好,咧着嘴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我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那样会失去信誉的!”官聆一脸诚恳,“劳烦您再委屈委屈吧,开快点儿还有二十五分钟就到地儿了。”   梁泽:“……”   官聆:“再过五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平安夜,这一章先更了,晚上零点再更一章吧感谢在2019-12-23 20:30:15~2019-12-24 09:1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筱凉今天看文了嘛、辛一二、小胖胖、芒果酸奶西米露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御用球童   官聆预计的还是挺准的,二十分钟后A8便驶进了凤桠山风景区。官聆扫了眼导航又看了看两边的路标,没按导航上显示的路线走,直接拐进了右边那条没什么车的单行道。   梁泽抬了抬眉毛,“来过?”   “嗯,”官聆也没打算瞒着,“以前跟领导来过一回。”   “领导?”梁泽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客户吧?”   官聆张了张口,梁泽形容得还挺贴切,比起领导这个称呼,客户似乎更加适合他跟周锦航之间的关系。   “你那客户挺有钱呐。”梁泽不禁调侃。   官聆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打方向盘的时候诧异的侧头看了他一眼。   梁泽顺势往右侧的路牌抬了抬下巴,官聆顺着视线看过去,黄底的路牌上几个黑色的大字非常醒目——VIP专用停车场。   梁泽难得耐心的解释,“有高尔夫球场VIP卡的人不少,但有凤桠山风景区VIP卡的人却不多。”   官聆恍然,上次他也是充当着司机的角色,只是那会儿一门心思都在周锦航身上,压根儿没注意到什么VIP专用,自然也没功夫去了解一个破停车场还分三六九等。   “你那个客户挺能耐,”梁泽好奇,“有个这么有钱的客户,怎么还搞得连个租金都交不起呢?”   因为那时的程斐并非此时的官聆,官聆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露出极为不屑的表情,“有钱有个鸟用,又不是每个有钱人都像梁先生这么大方。”   梁泽的好奇心没能得到满足,倒是猝不及防的被拍了马屁,不由乐了,“今天的服务费已经一次性付过了,说再多漂亮话也没用。”   官聆正色,“我像是为那点儿蝇头小利吗?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呀。”   梁泽懒得跟他贫,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他把车锁好。   VIP专用停车场有个便捷通道,直通高尔夫俱乐部正门口,梁泽到的时候卫杰正靠在前台跟漂亮妹子聊得火热,两个前台小姐姐不知听他说了什么,笑得花枝乱颤。   梁泽一走近就听卫杰尖着个嗓子说,“乌龟正在河里洗澡,被癞蛤蟆看见了,乌龟说,没见过像我这样的美女吗?看你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卫杰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换回自己的声音笑着问,“你们猜癞蛤蟆怎么说?”   两个妹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摇了摇头,其中一个一脸好奇的问,“卫少,您就别卖关子了,它怎么说的呀?”   卫杰得意洋洋的扫过两人专注的俏脸,粗着嗓子道,“老妹儿,你就别逗我了,没看见我身上已经起鸡皮疙瘩了吗?”   此话一出,俩美女先是一愣,随即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   梁泽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到卫杰身后,抬脚便很不客气的往他小腿弯儿踢了一下,“你是乌龟还是癞蛤蟆呀?”   俩美女本来见到有人来了都强忍着笑意,一听这话不由再次乐出了声。   高尔夫俱乐部估计是按空姐水准招的人,俩前台妹子都是身材高挑脸蛋儿可人的美女,卫杰半小时前收到消息就在这里等着了,也不觉得无聊,反倒跟美女越聊越嗨,一时间也没注意等的人已经到了身后了,白白让人当着美女的面涮了一把。   卫杰反应还算快,嬉皮笑脸的冲俩美女挤挤眼睛,“我肯定是没长疙瘩的美蛙呀。”   梁泽懒得跟他贫,抬起长腿便往里走,边走边道,“那一会儿比比?”   “行啊。”卫杰倒退着冲俩美女挥挥手,“不过得有赌注。”   “输的请晚饭吧。”梁泽说。   卫杰没意见,“可以。”   梁泽冲他露齿一笑,“我先点个美蛙鱼头吧。”   卫杰抽了抽嘴角跟上去,“今天打算打几杆?”   “随便娱乐一下。”梁泽好笑的瞥了他一眼,“别紧张。”   “不就一顿饭么,我紧张个屁。”卫杰啧了声,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搓了搓手,“刚聊天儿的时候听她俩说俱乐部上周新来了几个球童,个个一米七往上的个子,那腿一个赛一个的长。”说着拿胳膊肘往梁泽身上撞了一下,“有没有什么想法呀?”   梁泽回头往前台的方向扫了一眼,“那俩我看着腿也不短呐。”   卫杰啧了声,“好货不怕多。”   梁泽无语睨他,“受得了吗你?”   “年轻。”卫杰拍拍胸膛,“嚣张的资本。”   “随你便吧,”梁泽说着往后看了一眼,“我就不用了,今儿有御用球童。”   “御用?”卫杰瞪了瞪眼,“哪儿呢?”   梁泽往后抬了抬下巴,“这不后边儿跟着呢吗。”   卫杰顺着视线往后看,一个一身黑的高个儿男人正向着他俩的方向小跑而来,黑色西裤裤将那两条腿衬得又长又直,再往上,视线定在来人脸上,卫杰不由摇头感叹,要不是那胸实在太平,他还以为来的是个中性打扮的美女。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老规矩前8个评论(2个字以上)有红包,过节一点儿小心意哈。零点把这章先更了,上午要去找牙医复诊,怕回来后疼得太厉害写不了更新,如果不怎么疼的话晚上再更一章,感谢支持,么么哒。 第28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男的?”卫杰戳戳梁泽的胳膊。   梁泽睨了他一眼,“怎么,性别歧视?”   “那倒不是。”卫杰忍不住感叹道,“就是觉得有点儿可惜了。”   “可惜什么?”梁泽转回身继续往里走。   “这脸要是搁个妹子身上多好。”卫杰摇头叹息,“可惜长错地儿了呀。”   梁泽侧头看了他一眼,心道得亏长错了地儿,这要是个妹子他还真就不找了。   官聆上次跟周锦航来的时候压根儿没空欣赏这里的环境,锁好车后寻着记忆找到俱乐部门口才发现这地方是真的大,老远便见梁泽正跟一个男的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估计是约着一块儿打球的朋友,官聆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梁泽随手招来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小姐姐,一指官聆,“给他找套工作服换上。”   还没喘匀气的官聆:“……”   卫杰盯着官聆一脸茫然的脸看了数秒,心里直道可惜,不过该有的客套倒是没少,他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伸出手,“我叫卫杰,梁泽的朋友。”   官聆对上卫杰那张带笑的脸时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伸手跟他虚握了一下,“官聆,梁先生的私人助理。”   卫杰握手的动作一顿,冲旁边的梁泽抬了抬眉毛,“你一个无业游游民居然还招个私人助理?干嘛呀,给你洗衣服做饭呐?”   卫杰这话本没什么恶意,可听在当事人耳朵里意思就有些变了味儿,怎么听都有种看不起人的意思。   官聆皱了下眉,下意识看向梁泽。   梁泽迎上他的视线,假装自己没听出卫杰话里的埋汰,冲他道,“今天干点儿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说罢扭头冲一旁的工作人员道,“带他去换衣服吧,一会儿直接领到1号球场来。”   官聆搞不清梁泽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只好暂时先跟那小姐姐去换衣服了。   “什么时候招的助理呀?”待人走后卫杰一脸纳闷儿的看着梁泽,“准备好接手家业了?”   “我准备好有屁用。”梁泽抬步往私人换衣间走去,“得老爷子准备好了才行。”   卫杰好奇的跟上去,“三个月前火急火燎的把你叫回来不就是让你接手公司么?”   “老头儿一天一个样,”梁泽抬手一边解西服钮扣一边无奈道,“电话里说得倒是好听,等人回来了就开始提条件,花样百出。”   卫杰跟他从小一块儿长大,对梁家老爷子倒也算了解,听他这么一说也猜出个大概了,贱兮兮的笑道,“我听我妈说你这段时间可没少相亲,都你家老爷子安排的?”   “不然我自己闲的?”梁泽将西服脱下来没好气的摔他脸上,“早知道当初就该狠心一点儿,直接拒绝回国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现实一点儿吧,”卫杰扒拉下脸上的衣服随手挂进手边的衣橱里,“你可是你们梁家的独苗苗,老爷子所有希望都在你身上呢,拒绝得了吗?”说罢似觉得这实在不像是安慰人的话,话锋一转又道,“你也别把这事儿想得太糟了,说不定相着相着还真有看对眼的呢。”   梁泽有苦难言,懒得跟他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扯,一脚把人踹出了换衣间,“闲得看我笑话是吧,赶明儿我跟阿姨提一句,让你也过过瘾,说不定就有看对眼的呢。”   卫杰一听急了,扒着门直骂娘,“有你这么当兄弟的?”   “是兄弟就得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啊。”梁泽没心没肺的道。   这边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的互贫着,官聆那边换好衣服已经到了球场,今天天气非常不错,晴空万里,阳光火辣辣的往皮肤里钻,非常不适合进行任何户外活动。   高尔夫球场就是这点不好,一望无垠的绿草地,别说阴凉地儿了,连颗树都瞧不见,官聆将头上的鸭舌帽用力往下压了压,也不知道是原主身体素质原因还是别的,这才没几分钟就晒得满脸通红了。   就在他身上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的时候,梁泽跟卫杰终于姗姗而来了。   “这太阳是不是有点儿忒大了?”卫杰眯着眼睛往天上望了一眼,招来跟他俩一块儿过来的球童,“有晒不到太阳的场地吗?”   “有,”球童点头,“咱们背后那片这个点是阴着的。”   “那咱们……”   卫杰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泽打断了,“这边视野宽阔,挺好的,就这里吧。”说完也不等卫杰答话,抬手冲不远处的官聆招了招手,问道,“打过吗?”   官聆顶着张晒红的脸老实摇头,“没。”   “基本的程序清楚吗?”梁泽又问。   官聆搞不懂他到底要干嘛,犹豫半秒点了点头,“清楚一些。”   “很好。”梁泽欣慰的笑了笑,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两个球童,“一会儿学着点儿,”   官聆:“……”   骄阳似火,姓梁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精力,这么大片球场硬是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官聆不得不跟着他满场跑,时不时的还要去确定球落点的方位,身上的白T恤早被汗水浸透了,一张脸晒得跟煮熟的龙虾似的。   官聆不傻,反射弧再长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姓梁的是在故意涮着他玩儿了,他一边暗骂这男人心眼真他妈小一边不得不拖着疲乏的双脚往落球点的方向跑去找球。   识时务者为俊杰,官聆心中那点儿傲骨被疲累一点点消磨殆尽的时候终于冲梁泽低了头,“那画我卖你,要不这球今天就打到这儿吧。”   梁泽侧头看了他一眼,一听这话收了球杆,随手扯过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考虑好了?”   官聆一边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一边噙着微笑点头,“考虑好了。”   “准备多少钱卖呀?”   “您看着给吧,”官聆非常爽快的道,“反正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梁泽睨了他一眼,一脸勉强的道,“成吧,周六上午我来取画。”   “周六?”官聆瞪大了眼,“这么赶?”   “赶吗?”梁泽眯了眯眼,“怎么,画不在你手上,还得去别处取呀?”   官聆虽然跟梁泽才相处两天,但这人的心思有多细他算是看出来了,怕引起怀疑忙咬牙摇了摇头,“周六上午是吧,行啊,就这么定了。”   梁泽诡计得逞,心情大好,一把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往官聆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嘴角挂着云淡风轻的笑,语气温柔的似能掐出水来,“早开窍不就完了,看把自己给累的,好好一张脸晒得跟煮熟的虾似的,不仅影响美观还难受,多不值当。”   官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各种非常无语的原因,明天更新之前可能要换个书名和封面,大家到时候别以为自己收藏错文了~ 第29章 拿人手短   官聆觉得自己得空应该去市医院挂个眼科专家好好瞧瞧自己是不是得了眼疾,他以前居然会觉得梁泽这人挺绅士,还老黯然神伤觉得自己被他给比下去了,再加上周锦航对姓梁的念念不忘那个劲头,平白害他自卑了好久,如今见识到这位白月光的真面目,官聆只为那时年少无知的自己感到不值,简直是血亏。   官聆将姓梁的翻来覆去给骂了不知多少遍后才进淋浴间里冲了个澡,又待在空调房里让自己静了好半天的心才咬牙切齿的换回自己原来的那身衣服去了休息区。   梁泽和卫杰已经等在休息区了,一人手边搁着一杯现榨果汁,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官聆冲梁泽的方向龇了龇牙才不情不愿的抬步走去,快走近的时候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瞬间消失,顶着张灿若星辰的笑脸站到了梁泽身侧。   梁泽早听见脚步声了,等人走近后往旁边的沙发上抬了抬下巴,“坐吧。”   官聆依言坐下,梁泽一手划拉着手机一手将手边满满的一杯鲜榨西瓜汁推到他面前。   官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等了好几秒也没等到一句指令,自行理解后摆出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谢谢梁先生。”   梁泽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划拉手机,倒是坐对面的卫杰看到官聆的脸后乐了,“小官你这是上哪儿唱戏去了?妆都忘记卸了?”   听到这声打趣,官聆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这茬儿官聆就想冒火。   按说原主因为要养活自己和那破店,日子过得应该挺清苦才对,可偏偏生就了副少爷身子,不过俩小时太阳就给晒伤了,一张脸红扑扑跟涂了层胭脂似的,他刚才洗澡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这脸都给吓一跳。   卫杰这人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管不住自己一张嘴,也不管这话说出来对方会不会觉得尴尬,直肠子似的一捅话就出来了,他见官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戏谑之意更浓,笑道,“还别说,小官要是留个长头发,这一打扮兴许还能把人姑娘给比下去。”   梁泽闻言转头往官聆脸上扫了一眼,似也没想到会这样,眉头微微一蹙,语气颇为夸张的道,“嚯,怎么还红着呢?”   此时官聆脸上的笑就算是刻意装也装得有些艰难了,他没好气的瞪了始作俑者一眼,端起面前的冰镇西瓜汁几口就给干了。   “人脸皮薄呗。”卫杰啧了声,“以为都像你我似的,皮糙肉厚啊,往回数几年,我往大太阳底下站俩小时也能到这水平。”说罢似觉有趣,扭头好奇的冲官聆道,“你给他当助理他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呐?”   不等官聆答话,梁泽一嘴接过话头,“怎么,混不下去了想来我这儿兼职呢?”   “滚蛋。”卫杰没好气的啐了一口,“我是怕你给人工资开少了替人不值,看这一下午把人给折腾的,”说罢扭头往官聆红扑扑的脸蛋上瞅了两眼,连着叹息了好几声,“还好不是个姑娘,不然我一个路人都得心疼死了。”   官聆抽了抽嘴角:“……”   “哎,你这发型有点儿意思啊。”卫杰瞅着瞅着视线就飘到了人脑袋上,“现在的小年轻都流行这样搞了?”   官聆一听这话,原本憋屈了一下午的心情终于云开雾散了,他搁了杯子冲卫杰微微一笑,指了指脑袋上的图案,“好看吗?”   卫杰本来想说挺非主流的,无奈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官聆还长了张漂亮脸蛋儿,他实在不忍心下这毒嘴,话到嘴边一拐弯儿就变成了夸,“挺有个性的。”   “是吧?”官聆洋洋得意的扯了扯嘴角,“我这个跟梁先生脑袋上那个是一对儿。”   被点名的梁先生突的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侧头对上官聆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时心头一跳,这小子还真是不忘随时随地打击报复啊。   卫杰一听这话,好奇的偏头往梁泽脑袋上看,视线扫过侧面那道闪电的时候又下意识往官聆脑袋上挪了挪,来回看了两趟后不解的皱了眉,“双胞胎呀?”卫杰说完更纳闷儿了,一双眉毛紧拧着,表情还挺认真,“我没看出有什么相似之处啊?”   官聆尴尬的抽了抽嘴角,说他直男审美都是在变相的骂直男了,这人得是脑袋里缺了根儿弦儿,明显不太聪明的亚子。   “走吧,”梁泽强忍着笑站起来,“找个地方吃晚饭。”   “望江楼呗。”卫杰也站起来,“我都订好位子了。”   梁泽拍了拍他肩膀,“靠谱。”   “那是,跟你打球我早做好请客的觉悟了。”卫杰边说边掏出手机,“要不要叫上锦航和卓宇他们?”   “下回吧。”梁泽说,“要是叫上他俩晚上估计又得被拉到脱轨去,我这两天得养精蓄锐一下,好迎接下一场即将来临的世纪大战。”   卫杰张了张口正打算打趣两句,猛的想起过两天的重大日子,颇为同情的看了梁泽一眼,“我会在精神上给你加油助威的。”   梁泽懒得理他,扭头冲还坐在沙发上发愣的官聆道,“你先去。”   官聆从刚刚就在想梁泽跟他要画的事儿,听到声音忙回了神,犹豫道,“我就不去了吧。”   梁泽挑了挑眉,“去哪儿?”   官聆眨眨眼,“吃饭啊。”   梁泽好笑的看着他,直看得官聆有些不好意思了才开口道,“你先去把车启动了,空调打开散散里面的热气。”   官聆颇为尴尬的张了张口,搞了半天人压根儿就没打算叫他一块儿去啊。   望江楼位于城北,是本市一家名气挺高的中餐酒楼,依江而建,装潢颇为复古,享用美食的同时还能欣赏好看的夜景,因此也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的青睐,所以每到入夜,望江楼可以说是一位难求,要么提前三天订座,要么就得有点儿经济实力和人脉关系。   官聆将车开进停车场的同时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上一次来这里似乎是挺久之前了,那会儿他才大三,带他们的教授提前退休去美国享清福了,班上的同学便在这里举办了一场谢师宴,也是在这里,他认识了周锦航。   官聆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还没等他深入缅怀一下那些逝去的青春,脑门儿就被人重重弹了一下。   “哎哟!”喉咙口那团还没来得及叹出来的浊气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拐了个弯儿化作一声带着些许惊慌和恼怒的叫喊嚎了出来。   “撒什么臆症呢?”始作俑者已经站在了车外,此时正半倚在车门边,微微探了小半张脸进来,发号施令道,“麻利点儿,饿死了要。”   “我……”官聆又气又恼的使劲儿揉着额头上被弹的那一小块儿皮肤,扭脸往闪着霓虹的招牌上望了一眼,“我就不进去了吧。”   “请你来不是让你给我看车的,”梁泽盯着他,“不用客气。”   “我不是客气。”官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时间也找不到合理的拒绝理由,“我就是……就是没什么胃口。”   “那你就坐那儿,”梁泽说,“看着我吃。”   官聆:“……”   “这也算是包含在服务费之内的项目,不违法没越线吧?”梁泽仍下话,呯一声关上了车门,转身拾阶而上。   谁叫拿人的手短呢,官聆无奈叹了口气,赶忙锁了车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书名没以前的好吗????????都觉得不好我换回来…… 第30章 可我要是拒绝呢?   卫杰订的包厢在三楼,从窗边往外看,能看到被霓虹渲染后波光粼粼的江面和对岸一片繁荣昌盛高楼临立的夜景。   卫杰跟梁泽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点菜,官聆便安静的坐在一旁,视线扫过窗外这片宁静的江面,郁结一天的不爽情绪仿佛刹那间得到了治愈,不自觉跟着平静了下来。   “你还真点美蛙鱼头啊?”卫杰不满的嚷道。   梁泽将手里的菜单递还给服务员,然后冲对面的卫杰得意的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愿赌服输。   卫杰没办法,将手里的菜单冲官聆晃了晃,“官小助理有什么想吃的吗?”   官聆的思绪被迫中断,只得将视线从江面移到了卫杰脸上,张了张口还没答话,卫杰手里的菜单就被人给抽走了,梁泽将菜单递给服务员,没什么表情的道,“他没有。”   服务员将他们点的菜确认了一遍后出了包厢,卫杰啧了声,颇为不满的道,“给你当助理可真憋屈,点个菜的权利都没有。”   “是没给你当助理福利好,”梁泽半点儿不给面子的开起了嘲讽,“还能跟你睡一张床呢。”   卫杰尴尬的抽了抽嘴角,视线瞟过官聆那张漂亮的脸蛋儿,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我可不好这一口。”   “收收心吧,”梁泽说,“也老大不小了,多替你妈想想。”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怎么不替你爷爷想想?”卫杰没好气的反驳道,“你爷爷岁数可比我妈大多了,你就别闲吃萝卜淡操心了。”   “我不用替他想,”梁泽笑眯眯的端过茶杯抿了一口,“不管我结婚还是不结婚,公司迟早也得交到我手里,只是时间问题。”   “你就不怕真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卫杰提醒道,“你那小叔可是一直对桓宇虎视眈眈着呢。”   “他都盯这么多年了不也没把公司盯他手里去么。”梁泽不甚在意的道,“不说这个,你有没有对画廊经营方便比较有经验的人,介绍两个。”   原本盯着江面发呆的官聆听到‘画廊’二字后微微一怔,下意识转过了脸。   “画廊?”卫杰一脸不解,“干嘛?”   “就周锦航那个打算关掉的画廊,我给买过来了。”梁泽说,“不过我对这块儿不怎么了解,打算外聘两个有经验的人先经营着。”   “一间画廊?”卫杰一脸震惊,“我靠!你给买过来了?”   “至于这么惊讶吗?”梁泽蹙眉。   “那画廊最近风评可不怎么好,”卫杰也跟着蹙了眉,“你买它过来是嫌钱多了烧不完?”   “去你的,”梁泽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就说有没有这方面的人吧。”   卫杰笑了笑,“你都这么求我了,没有我也得给你找去啊。”   “那行吧,到时候……”一只亮着屏的手机突然挡在了眼前,将梁泽未说完的话堵在了喉咙口,梁泽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看清了界面上的几个小字——我可以。   梁泽不解的侧过脸看向拿着手机冲他微笑的年轻男人,低头道,“几个意思?”   官聆收回手机,快速往备忘录里打了一行字,然后将手机再次凑到梁泽眼前。   -你不是要招人经营画廊吗?我可以!   梁泽粗略的扫过手机屏幕里那行小字,半眯着眼一脸玩味的看向他,“so?”   官聆不慌不忙的收回手机,再次编辑,然后将手机递过去。   -我有一间画室,所以我有足够的经验,我爸曾经是美术老师,我从小受他熏陶长大,对画的了解程度不比别人差,何况你现在还是我的vip客户,在画廊的经营上,我会更加尽心尽力。   梁泽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眉毛,冲他勾了勾手指。   官聆愣了愣,收回手机凑了过去。   梁微微倾身,凑近官聆耳朵,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简历还不错,可我要是拒绝呢?”   官聆皱了皱眉,不过一瞬脸上的愁云便消散不见了,他低声回道,“那幅画我可以不要钱送给你。”   梁泽啧了声,“突然这么大方?”   官聆咬咬牙,再次降低要求,“我也可以不要工资。”   梁泽盯着他严肃认真的脸看了好几秒,似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这话背后隐藏的真相般,直到对面的卫杰不满的嚷道,“你俩打什么哑谜呢?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请客的人放在眼里了?”   “聊工作呢,瞎掺和什么?”梁泽还是盯着官聆,话却是对卫杰讲的,“怎么,想刺探商业机密呀?”   “去你的。”卫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个无业游民哪来的商业机密可刺探。”   梁泽没搭理他,官聆也不着急,慢悠悠的低声道,“我前段时间出了意外,病愈后记性就不怎么好了,也不知道周六之前能不能找到那画了。”   这刺/祼/祼的威胁梁泽不可能听不出来,他眉梢一抖,只一秒,紧抿的唇角突兀的咧开一个弧度,在官聆颇为瘦弱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两下,脸上笑意愈来愈深,“可以,就这么办吧。”   官聆强忍着快被拍断的肩膀也冲他咧了咧嘴角,“梁先生放心,这个方案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办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有事提前发了,不过今天这章有点儿短小了,包含一下哈,明天那章争取粗长一些。 第31章 瞎话连篇   从包厢出来将将晚上九点,一楼大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卫杰自发的跟着服务员去结账,官聆则跟梁泽一块儿先去取车。   从望江楼出来,梁泽就时不时的拿眼睛盯着官聆看,官聆也发现了这一点,颇为诧异的抬眸看过去,梁泽不但不觉得尴尬反倒也不避讳了,一路盯着人到了停车场,那双眼眼珠子似被钉在了官聆身上似的,抠都抠不下来。   官聆心里大概知道为什么,不过也不点破,他爱看就让他看吧,又不会掉块肉。   倒是梁泽先沉不住气了,他死死的盯着官聆那张在昏黄路灯下显得犹为白皙的侧脸,语气中带着五分肯定三分挑衅两分诧异的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此刻官聆脑袋里正天人交战的想着他要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创作出一幅什么样的作品来蒙混过去,压根儿没太在意梁泽盯着自己看的目光,猛的听到这么突兀的一句话,惊得差点儿被口水呛死。   “咳咳……”他低头捂着嘴猛咳了好几声,借此来缓解喉咙口窜上来的那阵不适。   可这样的反应无疑让梁泽原本只有五分的肯定直接升级为了八分,剩下那两分不确定完全基于他下单前对官聆之前所接单的数据分析和了解——此人应该是个直的。   梁泽啧了声,抱臂倚在车门边,好整以暇的盯着官聆因为剧烈咳嗽而涨红的脸,凉凉的再次扔下一枚炸弹,“被我说中了。”   这人过于自信的语气和过于直白的话语让官聆有些郁闷的同时还有点儿尴尬,那种被人误会后没能第一时间反驳反倒出糗的窘迫感实在不怎么好。   官聆抚着胸口努力咽下一大口口水借以缓解喉咙处还残存的隐隐痒意,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神态显得自然语气趋于平静,“梁先生误会了……”   “误会?”梁泽没等官聆把话说完,直接出声打断道,“那你刚才那么激动干什么?”   官聆扯了扯嘴角,脸上的平和实在有些维持不下去了,面无表情的道,“吓的。”   “什么?”梁泽以为自己幻听了。   “被你的话吓到了。”官聆实话实说道,“这种话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是这种反应吧。”   梁泽的视线紧紧的胶着在官聆脸上,似想从他的面部表情来推测他刚刚所说的话是否属实,良久后点点头,“行吧”   官聆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梁泽又道,“既然你不喜欢我的人,那肯定就是喜欢我的钱喽。”   官聆:“???”这话又是从哪儿意淫出来的?   “我实在想不出你千方百计想进画廊工作的理由,连我买画的钱都不要了,还主动要求不要工资,可你却说不是因为喜欢我,”梁泽眯了眯眼,“那你图什么?思来想去,我应该是你所有客户中出手最大方的一个,心情一好随便给个服务费都够一般人辛苦工作两三个月了,那点儿工资算起来倒也只是蝇头小利了。”   这番分析听得官聆都想拍掌叫好了,你这么会分析怎么不去支个摊儿给人看相算命呢?   官聆没好气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如实道,“我的确喜欢钱,但也没想从梁先生那儿得到多少,我只拿我该拿的。”   “给人打工领工钱是天经地义的,”梁泽说,“只有钱给的痛快干活的人才会卖力,我从来不雇没有价码的人。”   官聆内心感慨万分,这人怕不是个傻的吧?送上门儿的白工都不要,还冠冕堂皇一大堆,他当时说不要工钱无非是想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好让梁泽能答应自己,却不想这人是个贱骨头,非得要把钱往别人兜儿里送才觉得痛快。   既然如此,我还矫情个屁!   想到此官聆一咬牙,冲梁泽道,“那你就按市场工资给我算吧。”   梁泽审视着官聆说这话的表情,半带疑惑的道,“不是喜欢我,也不是喜欢我的钱,那你到底图什么?还拿画威胁我,不怕我跟你翻脸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官聆心道这人怎么这么难打发,但为了能顺利到一间画廊工作,官聆只得将那点儿不耐烦咽回肚子里,一脸忧伤的冲梁泽道,“既然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其实,我喜欢程斐。”   “谁?”   官聆假装没看到梁泽眼里浓重的疑惑,叹了口气随口胡诌道,“我跟你说过的吧,我爸以前是个中学的美术老师,程斐是他的学生,我爸很看好他的天赋,所以就对他格外优待,周末也让他到画室里来练习,”官聆边说边叹气,脸上表情既忧伤又惋惜,“我呢正好和他相反,从小对画画就没什么兴趣,我爸就常拿我跟他做比较。”   梁泽挑了挑眉,“那你不是应该很讨厌他么?”   “嗯?”官聆不解的看向他。   “别人家的孩子。”梁泽道,“这种人一般都会成为被比下去的那个人的宿敌。”   “有点儿道理……吧,但不至于。”官聆颇为好笑的仰了仰脖子,暗叹自己居然还有编故事的天赋,继续胡诌道,“我巴不得被比下去呢,那样我爸就不会一颗心尽拴我身上,整天盯着我学画了。”   梁泽啧了声给出评价,“不求上进。”   对于梁泽的差评,官聆并不在意,非常敬业的将故事圆完,“后来我爸出意外走了,程斐也自己成立了画廊,我才知道梦想这东西对有些人来说真正的意义。”官聆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叹出来,营造一个我的内心其实很悲凉的假象,继续道,“我虽然不求上进,但也想体会一下他们所走过的路是什么样的。”   梁泽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所以,程斐的性向是真的?你是他男朋友?”   官聆先是一怔,而后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是?”梁泽依旧看着他,“五分钟前不说喜欢他吗?”   “我……”官聆张了张口,吱唔道,“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他……他就像我哥哥一样。”   梁泽了然的点点头,“那我一开始问你是不是认识程斐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撒谎?”   官聆咽了咽口水,颇为激动的道,“谁知道你为什么问啊?谁知道你跟他是不是有仇或者他是不是欠你钱没还清啊,我敢随便点头吗……”   梁泽审视了他一会儿,觉得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看他那激动的小表情也不像是在撒谎,便也没再多加追问,只悠悠扔下一句,“周一过来报道吧。”   官聆没想到随口编个故事居然比不要钱还好使,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你是答应了?”   “工资我会按市场价开给你,”梁泽没答话直接道,“干得不好自觉的走人,别让我辞。”   官聆拍拍胸膛,“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的。”   官聆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凤眼亮闪闪的,在昏暗的停车场显得犹为夺目,像镶嵌了一对会发光的宝石,又像是一对萤火虫无意撞进了眼眶里,绚烂夺目中带着少年人的自信,一时间耀眼得令梁泽有些挪不开眼。   卫杰被那收银台的漂亮小姐姐缠着往卡里充了不少钱,最后才依依不舍的交换了微信号出了望江楼。   “我以为你没吃饱又回去吃了一顿。”梁泽不冷不热的嘲道。   “跟那收银的小姑娘聊了两句,”卫杰边说边坐进了车里,“一会儿有什么安排没?要是没有的话上老卓那儿喝两杯?我也挺久没去捧他的场了。”   官聆生怕梁泽一口应下来,忙插话道,“我一会儿得回去关店,要不我先直接开车送你们过去?”   卫杰没所谓的点头,“那也行啊。”   官聆下意识看向副驾驶的梁泽,“行吗?”   “不行。”梁泽眼皮儿都没抬一下的说。   官聆一颗心往下沉了沉,眼看仅有的两天时间又少了一晚了,他无奈叹了口气,正准备发动车子,梁泽突然扭头冲后面的卫杰道,“你自己打车去吧。”   卫杰:“?”   “我就不去了,”梁泽转回头,“困了,回去睡觉。”   卫杰皱眉,“你可真没意思。”   “下个路口放你下去?”梁泽问。   卫杰一张脸都黑成锅底了,没好气的冲前面道,“算了,我也回家吧。”   “不顺路,”梁泽说,“你还是得在下个路口下。”   卫杰:“你成心的吧?”   梁泽无奈的耸耸肩,冲已经发动了车子却不知道该开往何方的官聆道,“去豪景。”   官聆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还是快速打了方向盘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卫杰闻言一愣,“都三个月了,你还住酒店呢?”   梁泽嗯了声,冲官聆道,“一会儿前面随便找个路口停吧。”   A8前行了不到六百米就靠边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了,梁泽扭头冲倒在靠背上的卫杰抬了抬下巴,“滚下去吧。”   卫杰扫了眼窗外,一边嘟囔梁泽不够意思一边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关门的时候探进半张脸,“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周六早点儿到。”   梁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比你记得清楚。”   “记得准备东西。”卫杰不放心的说。   “要不你来当我们梁家的孙子吧,”梁泽偏头盯着他,“我觉得你挺合适的,比我孝顺多了。”   卫杰连连摆手,“有得必有失,我目前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也不想失去人生自由,这孙子还是留给你自己当吧。”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梁泽皱了皱眉,卫杰已经火烧眉毛的关上车门扬长而去了。   梁泽叹了口气转回脸冲官聆道,“走吧。”   官聆没去过豪景,却也知道这是一家本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能在里面住一晚的人都非富即贵,官聆对桓宇的了解不多,但梁泽在这样规格的酒店一住就是三个月,并不让人觉得违和。   A8驶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梁泽道,“往前,路口右转,直接开进停车场。”   这种酒店一般都会有门童过来帮着停车,官聆对于梁泽如此多此一举的做法虽觉疑惑但也没多问,按他说的将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官聆刚熄了火便听梁泽道,“钥匙给我。”   官聆依言将车钥匙放到了梁泽伸到他面前的手心里,“我……”   “电梯在你右手边。”梁泽说。   官聆下意识转头往右边看了一眼,大约十多米远的柱子上贴了几个字——电梯入口,字的上方打着一个直直的红色箭头。   “自己打车回去可以吧?”梁泽关上车门的时候问。   官聆忙跟着下了车,没带犹豫的点了点头,“可以。”   “记住,”梁泽盯着他,“好好给我翻翻你那记性不大好的脑子,周六上午我来取画。”   官聆从吃饭的时候就在琢磨这事儿,这都琢磨一路了也没想着拿什么出来交差,但谎已经撒出去了,怎么着也得给圆出来。他佯装镇定的点了点头,而后扯着嘴角问,“能说下具体时间吗?”   “我知道路,”梁泽说,“不用来接。”   “不是……”官聆尴尬的抽了抽嘴角,随便扯了个谎道,“我怕我人不在店里。”   梁泽蹙了下眉,“来之前给你电话。”   官聆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看了个电影来晚了~ 第32章 小小心思   官聆到家已经十点了,付过车钱后蔫头耷脑的进了店,便见张萍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关店下班。   官聆冲她摆摆手,“你直接下班吧。”   老板难得大方一回,张萍只当他是心情好格外开恩了,指着工作台的抽屉笑眯眯的问,“老板今天又赚外块去了?”   官聆一路都在琢磨画的事儿,哪有心情跟她扯淡,随意的点了点头便将自己扔进了工作台后面的老板椅里。   “今天店里来的女老板也是你的客户之一吧?”张萍笑眯眯的打开抽屉,将笔记本里夹着的今日营业额给他看,“出手真阔绰呀,咱们店里好几幅镇店之宝都被她给买走了。”   官聆听到这话才回了回神,视线下意识跟着扫了眼对面的墙上,原本挂满画的墙壁空了好几个缺,都是店里标价最高的画。   “女老板?”官聆诧异的皱了眉,“什么女老板?”   “你不知道?”张萍先是一愣,随后了然的笑道,“估计是你以前的客户吧,慕名来捧你的场来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官聆接线下单一般都是线上沟通好再定地方见面聊工作性质和工钱,除了周边的熟人,不可能有连张萍都不认得的客户来店里找他,他将第二职业跟生活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不过像梁泽那样直接到店里来找他下单的,倒是个个例。   但这样的个例也只有一个,张萍口中的女老板倒是让官聆心生疑惑。   “有留下名字吗?”官聆翻了翻今日营业额后拿起夹在笔记本里的钞票一张张点了起来。   “好像提了一嘴,不过我没怎么记住,只依稀记得姓赵,”张萍一边回忆一边道,“不过那女老板可真漂亮,气质还特别优雅,穿着打扮也都不凡。”张萍把人好一通夸后好奇的打量自家老板,“哎,你上哪儿傍到这么一优质客户啊?我瞧着那有财有貌的样儿也不像是缺男友的呀……”张萍说一半猛的顿住了,看官聆的眼神也带了些深意,吱唔道,“老板,你不会是被……那啥了吧?”   官聆将她的描述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发现跟描述相符的女客户聊胜于无,一抬眼便见张萍正一脸怪异的打量着自己,官聆不由蹙了眉,“哪啥呀?”   “就……那什么……包……”张萍似乎觉得这个词儿太过难以启齿,见官聆一脸不解的瞪着自己,一咬牙便将后面那个字儿蹦了出来,“养。”   官聆愣了足足五秒才反应过来,极为郁闷的瞪了她一眼,“你思想这么龌龊是怎么考上研究生的?”   “那我实在想不到别的了,”张萍耸耸肩,“这种条件往上贴的不知道多少人,不至于花钱找你当什么一日男友吧?”张萍停了停,“要不然就是对你有兴趣,想以这种方式引起你的注意。”   官聆无奈翻了个白眼,“收拾收拾下你的班儿吧,成天少看点儿偶像剧,好好一个学霸都快看成脑残了。”   “呸。”张萍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口,“我看她对画并不了解,只一个劲儿的打听你,不是对你有兴趣还能是什么。”   官聆将数好的钱往抽屉里放的动作一顿,“打听我?”   “对呀,”张萍说,“似乎对你了解还挺多的,连咱们拖欠了三个月房租的事儿都知道,不过……”张萍不解的看向自家老板,“她为什么问我你是不是有男朋友啊?”   官聆敛了敛眉,能对此好奇的,还是个长得漂亮气质优雅又多金的女人,目前他只能想到一个。   张萍顶着张问号脸还在喋喋不休,“她不是应该问你是不是有女朋友才对么?还是说你对她不感兴趣所以骗她喜欢男的?你不会真的……”   “除了这些她还说什么了吗?”官聆打断她。   “就聊了聊咱们这个地段的房价,”张萍不甚在意的道,“还夸你有眼光,开店会选址什么的,走的时候还祝生意兴隆,其它好像也没了。”   这些看似悦耳的夸赞听在官聆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儿,不是他要以恶意去揣度别人,实在是这个别人对他已经恶意在先了,他实在不相信赵亦欢跑这一趟只为买他店里几幅上不了台面儿的画和捎一句祝福。   “我知道了,”官聆拧着眉掏出手机,“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张萍走后,画室里瞬间变得无比安静,这样的环境非常适合构思创作,可官聆却半点儿灵感也没有。今天这一天过得异常玄幻,从早上在陵园撞上梁泽的刹那,他的神经就开始崩着了,直到回到这方小小的天地,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回了实处。   他将抽屉里的现金放进钱包里,关了店门后直接上了楼,快速洗了个澡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半天的呆。   他跟梁泽说的那个故事其实也不完全是瞎编的,原主的父亲的确是个美术老师,原主也的确没能达到他父亲的期望成龙,而这家屹立于如此优渥地段的破旧画室,也确实是原主父亲小半生的心血,不管赵亦欢真的只是来买两幅画顺便打探下虚实还是变相威胁,以原主身份继续活下来的他都不能让这家店丢了。   官聆思量半晌,还是摸过手机给梁泽发了条短信。   -赵亦欢今天来我店里了   短信发出去后官聆盯着手机看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回复,视线扫过右上角的时间,想着梁泽在车上时说困了,估计对方已经睡了。   官聆将手机扔到一边,疲惫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可他却半点儿睡意都没有,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瞪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眼前人影晃动,仿若回到了不久前的那个午后。   八月的雷雨来得匆忙,打了程斐一个措手不及,还未走到职工宿舍楼门口便被瓢泼大雨给截了道,无奈之下只得就近找了个屋檐避雨。   梁泽撑着把大黑伞从职工宿舍楼门里出来,正好看到靠墙立在屋檐下抹脸上雨水的程斐。   程斐颇为尴尬的靠墙站着,整个身体像是为了躲避沿着屋檐垂直而下的雨水而显得有些僵直,他抿着唇冲雨幕里的梁泽扯了扯嘴角,隔着细密的雨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梁泽微微一怔,盯着程斐看了好几秒才露出恍然的表情,撑着伞缓步踱过去,视线扫过抱在胸前印着美院logo的帆布袋子,疑惑道,“你还是这里的学生?”   程斐笑笑,“曾经是。”   “冒雨过来缅怀校园时光?”   程斐尴尬的笑了笑,“办点事情。”   “办好了吗?”梁泽问。   程斐犹豫着点了点头,梁泽将伞往他头顶上方移了几寸,“那一起走吧。”   程斐这下倒是没再犹豫,腼腆的道了声谢后钻进了大黑伞里。   “我的车就停在门口,”梁泽边走边说,“可以载你一程。”   雨势太大,程斐只依稀听到了几个字,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疑惑的抬脸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梁泽抬手往前指了一下,“可以送你一程。”   这下程斐听清了,低垂着眸子再次道了声谢。   等坐进车里,两人的鞋子都灌满了水,裤腿也湿了大半,梁泽颇为懊恼的皱了眉,却并没有要发动车子的意思,冲副驾上颇为拘谨的程斐道,“等雨小一点儿再走吧,不安全。”   程斐自然没什么所谓,他侧头借着拿纸巾擦脸的动作偷偷打量着旁边的人,帅气多金又绅士,难怪周锦航会一直念念不忘。   “你一个学美术的怎么跑去给周锦航当司机了?”两人不过一面之缘,车里气氛颇为尴尬,梁泽没话找话的问。   程斐一怔,随后抿唇微微一笑,那笑里带了些外人所不能理解的自嘲和苦涩,“我是他的助理,偶尔开开车。”   梁泽了然,“毕业后就没找本专业的工作?”   “这两年给周总当助理倒是攒了一些钱,”程斐说,“自己开了个画廊,就在天隆街那边,叫一间画廊。”   “周锦航给你的福利待遇不错嘛,”梁泽打趣道,“天隆街可是寸土寸金。”   程斐笑笑没说话,从帆布包里拿出自己的画集,“梁先生对画有研究吗?”   “没什么研究。”梁泽直言道。   程斐自顾翻着手里的画集,翻到某一页的时候手里动作顿了顿,而后将其中一页拿出来递到了梁泽面前,“这幅画送给梁先生吧,感谢您载我一程。”   “不用客气,我对艺术圈儿的东西也不怎么……”梁泽猛的一顿,视线所及的画面令他颇为惊讶,他从程斐手中接过画纸,脸上表情变了几变,“你怎么会……”   “无意间在周总的相册里看到了这一张,”程斐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边道,“觉得年少真好啊,情不自禁便寻着印象画了下来,今天碰上梁先生也实属有缘,这画便赠给梁先生吧。”   画里四个穿着白蓝校服的少年互相搭着肩膀,每个人的眼中都流淌着肆意的张扬和少年人才有的桀骜,眼前的画仿佛打开的月光宝盒,将思绪不由自主的引向多年前。   耳边突然传来两道空灵的‘叮叮’声,将官聆从半梦半醒中拽了回来,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到清晰不过一秒,天花板在灯光下泛着苍白的光,哪还有什么人影?   他下意识摸过还亮着屏的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回复。   -知道了   官聆盯着短短三个字的回复皱了皱眉,他揉了揉眼睛撑着床坐起来,盯着这三个字来回看了能有一分钟,最后回了一串问号过去。   这一次梁泽的短信倒是回得挺快。   -扮演好你自己的角色就行了,其他事不用管   瞧瞧,多么霸道总裁的语气,官聆对着短信连啧了两声,这条短信倒是提醒了他当初梁泽说过会善后的话。   那我是不是可以高枕无忧的只管拿钱演戏就行了?   官聆将手机扔到一边重新躺下,但睡意却已经完全没有了,他将视线重新定格到那片被灯光映照得苍白无暇的天花板,回味着刚才那个不知是回忆还是梦的桥段。   梁泽不提起,他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自己曾经送过他一幅画。   那天碰上实属巧合,送画也纯属意外,但送出那幅同周锦航钱夹里的照片一模一样的画却并非程斐临时起意。   他从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后内心就充满了嫉妒,他将这幅画送给梁泽,无非是想告诉梁泽自己跟周锦航的关系远近于助理,即使梁泽对周锦航无意,他还是发了疯的想要以这种方式变相的宣告主权。   官聆悠悠叹出一口气,空旷的卧室里传来一声自言自语的叹息,“真傻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得早且依旧粗长,我真棒~明天继续 第33章 挺好看的   官聆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或者睡着了也会是一夜梦,没想到早上醒来的时候不但半点儿关于梦的记忆都没有,反而还神清气爽得很。   下楼的时候张萍已经来了,正坐在老板椅里啃油条玩儿手机,听到动静眼皮儿都没抬一下的点了点桌面,“买了油条和豆浆。”   官聆也没跟她客气,叼了一根油条在嘴里,转身进了工作台后面的储物室,几分钟后手里拿着调色盘和各种颜料画纸走了出来。   张萍听到动静看过去,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你不会连这些东西都要卖吧?”   “这点儿东西能卖个屁,”官聆将东西往工作台上一堆,咬断了嘴里叼着的油条含糊不清的道,“小爷现在有钱了,不至于变卖家产。”   张萍心说你变卖家产的时候还少吗,不过介于对方老板的身份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道,“那你拿这些干嘛?”   官聆将桌上的东西通通扫进塑料袋里,又进储物室里拖了个画板出来,边往楼上走边道,“闭关。”   张萍嘴里的油条差点儿没掉下来,震惊道:“你不会是打算画画吧?”   官聆懒得跟她废话,边走边道,“去隔壁帮我买些面包牛奶什么的,一会儿帮我拿上来。”   官聆走到拐角后顿了顿,转头用异常严肃的语气道,“还有,不要打扰我,任何时间任何事。”   梁泽给他的时间实在有限,他只能以这种方式赶赶进度了。   张萍对自家老板的行径很是好奇,期间偷摸上去看了两三次,可惜房门紧闭不说还给反锁了,从夜幕四合到关店,楼上紧闭的房门一直没有打开过。   梁泽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官聆刚拘了把水往脸上泼,视线扫过镜子里略显苍白的面容,不知是眼睫上的水珠模糊了视线还是没休息好,镜子里的人被拉出了两三道重影,一张脸上五六只眼睛,嘴巴也扯到了下巴上,样子颇为骇人。   官聆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缓缓睁开,随手从架子上扯下毛巾擦了擦脸,再看镜子时已经恢复如常了,他抬手在脸颊上轻拍了两下,扔下毛巾走出浴室的时候桌上的手机正好响了。   来电显示顶级VIP。   官聆下意识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弯腰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干嘛呢?”梁泽颇为不耐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尾音带着些微下沉,估计是电话接迟了有些不爽。   官聆扫了眼架子上的画,答非所问的道,“几点来拿?”   “换个时间,”梁泽说,“我这边有点事,下午过来接你,记得带上画。”   官聆颇为诧异,“接我?”   “对,”梁泽说完顿了顿,嘱咐道,“穿着上注意一点儿。”   官聆了然,下意识扯了扯嘴角,“骚一点,我懂。”   “……不用,”梁泽说,“穿正式一点,最好是西服。”   “风骚路线走不通了?”官聆好笑的问。   “按我说的做就行了,”梁泽说,“要是没有就把尺寸报给我,我带过去。”   官聆还不至于要讹他一套西服,他扭头扫了眼一整面墙的衣柜,像是被梁泽那句‘要是没有’给伤到了,脸上闪过一抹不屑,鼻孔里哼出道气音,“我多的是。”   “那就好,”梁泽说完似不放心,又嘱咐道,“别打扮得花里胡哨的。”   官聆未免有些无语,要骚的是你,现在嫌花里胡哨的也是你,要不是因为你叫梁泽,我他妈早翻脸了。   官聆忍着不爽应了声好,话音刚落那头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官聆将手机扔回床上,抬手摸了摸画的表面。这幅作品从构图到绘制都挺不错,但因为时间太过仓促,所以工序上便投了些巧,要不是加了松节油,这画现在只能算个半成品,但为了干得快,他并没有严格的做好分成处理,所以质量上也就做不得保证了。   反正不过是应付一时,他跟梁泽也不会纠缠太久,何况这画他都没收钱了,即便到时候败露了,也没什么所谓。   不过面子上的活计还是要做好的,官聆随手翻了只笔出来,在画的底端签上了程斐的大名,想了想又随便写了个日期上去。   梁泽开车到画室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留下大片霞光洒满大地,他将车停在门口后推门走了进去,悬于门上方的风铃随着他进门的动作擦过头顶,发出丁琳当啷一片脆响。   张萍正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听到声响条件反射的坐直了身体,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沉浸在刚刚的美梦里。   “官聆呢?”梁泽环视一圈没见着人后问张萍。   张萍愣愣的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帅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直到那张俊脸越离越近,最后沉着张脸颇为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找小老板的呀,”张萍回了神,“哎,你不是那天来店里找小老板下单的那个帅哥么?”   “是,”梁泽撞上她直直的目光,颇为不悦的蹙了下眉,耐着性子道,“官聆人呢?”   “在楼上。”张萍说着往楼梯口指了指。   “谢谢。”梁泽说完抬步就往楼梯口走去,不过没走几步就被张萍给一把拦住了。   “那个……”张萍有些为难的道,“小老板闭关呢,不让人打扰。”说罢似怕对方不信,忙补充道,“从前天早上到现在都没见下过楼,特别嘱咐过我不能上去打扰。”   “没事,”梁泽绕开她,“我联系过他了,”说罢冲打算跟上来的张萍抬了抬下巴,“你忙你的去吧。”   梁泽没说下午几点过来,官聆累死累活了两天,眼皮儿都有些抬不起来了,挂断电话蒙头就睡了过去,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就被一声接一声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干嘛?”官聆翻了个声,眯着眼睛冲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是我,可以走了吗?”   梁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低沉有力的声音像被削了一截似的,听起来有点儿朦胧的模糊感,不过官聆还是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皮儿也仿佛找到了支撑点翻开了,他不太确定的冲门口喊,“梁泽?”   梁泽这次没有回答,只用一记敲门声回答了他。   官聆忙扭头瞥了眼地上的颜料和笔筒,一边冲门的方向喊了声‘稍等’一边手忙脚乱的将这堆东西推进了床底下,然后将画取下来铺到桌上,又将画板也丢进了床底下才搓了搓手走到了门口。   官聆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的梁泽后,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个还算礼貌的微笑,“怎么没有提前打个电话?”   梁泽越过官聆的肩膀扫到屋里颇为凌乱的床铺,答非所问的道,“你所谓的闭关就是睡觉?”   “啊?”官聆先是一怔,随后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那什么……走吧。”   梁泽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盯着他没说话,挡在门口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官聆低头看了眼自己,尴尬的道,“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说罢转身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又顿住,“你……要不要坐着等?”   梁泽倒也没跟他客气,长腿一跨便走了进去。   即便如今官聆的身份已经焕然一新了,但在明知道自己仍旧处处不如梁泽的情况下,那份浸进骨子里的自卑感还是会不自觉的冒出来,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儿自信心摧残得连渣都不剩。   他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着梁泽打量自己的方寸之地,整个身体因为过于紧张而绷得有些紧,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觉得紧张。   “快去啊,”梁泽收回视线看向他,“盯着我干什么?衣服挂我脸上了?”   官聆尴尬的移开目光,转身拉开了放正装的那面衣柜,“颜色有要求吗?”   梁泽闻声抬步踱了过去,长臂一伸将另一扇衣柜门拉开了,修长的指尖一一点过架子上那排款式不一色彩缤纷的西服,“就这套吧。”   梁泽挑的是一套浅灰色的西服,袖扣处有大概两公分宽的折边设计,深浅不一的颜色绘制成一道切口不一的浅棕色细小方格,使得原有的中规中矩中透着点儿别出心裁的时尚之气。   官聆没有意见,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梁泽正站在桌前,视线胶着在桌上平铺的画上,神态平静,看不出欣喜也看不出不悦。   官聆摸不透他这反应是几个意思,笑眯眯的说,“我保存得挺好的。”   “是挺好的,”梁泽眼皮都没抬的说,“看着像新的一样。”   看似一句带着夸赞的话,听得官聆却心头一跳。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想到此官聆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为了体现这画是两年前的东西,他画的时候在调色上下了不少功夫,已经尽量在往‘旧’字上靠了,画完他自己也仔细看过了,应该看不出什么大问题才是。   何况梁泽对画并不了解,更不可能只一眼就看出端倪,思来想去,这话可能只是单纯的夸赞。   官聆一通自我分析后吊着的心平静了些许,张了张口正打算随便客气一下,便见梁泽指着画的右下方道,“怎么没有戳章?”   官聆寻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慌不忙的随便找了个理由,“程斐画这画的时候刚毕业,还没什么名气呢,就这签名还是我死皮赖脸求来的。”   梁泽点点头似是信了,自顾将画拿了起来,视线也跟着从画上转移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官聆身上,而后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官聆本就因为他手里的画而心虚,被他这么死死一盯着,仿佛全身都长满了眼睛似的,浑身僵硬,总感觉自己稍微动一下眉毛或者呼吸重一点儿就会勾起梁泽的怀疑。   他僵立在旁,脸上看似平静的任由对方打量,实则内心如万鼓齐擂,不知过了多久,实在有些扛不住了,扯着嘴角一脸疑惑的道,“怎……怎么了吗?”   “没什么,”梁泽移开视线拿着画边往外走边面无表情的道,“挺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请假了,今天上午摸鱼写了中午就直接发了,明天更新还是晚上七八点吧 第34章 你打算公开出柜?   “这条街有装裱店吗?”出了店梁泽问官聆。   官聆扫过他手里的画,有些夸张的瞪着眼睛,“你不会是想裱起来吧?”   梁泽抖了抖手里的画,“我以为我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官聆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有吧,”他努力搜索了一下记忆,“前面十字路口好像有家字画店,应该能裱。”   梁泽将车钥匙扔到他手里,“带路。”   从得知梁泽对他的画感兴趣起,官聆心情就挺复杂的,情敌摇身一变成了他的粉丝,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这家字画店很大,官聆停好车跟在梁泽身后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端着个脑袋大的碗一口一口嘬着粉,看样子估计是老板。   “随便看。”老板专注的嘬着粉,头也不抬的冲他俩说。   “这个可以裱吗?”梁泽敲了敲桌子将画打开冲老板说。   老板抬眸扫了眼他手里的画,“可以。”说完又低头嘬起了粉。   “那弄吧。”梁泽掏出钱包,不怎么耐烦的放了叠钞票到他碗边,“现在。”   老板眼睛一亮,一只手抹了把嘴一只手伸手将桌上的钱拿起来,指尖一错大致数了一下,一双小眼睛都笑眯缝了,“您什么时候要啊?”   “现在。”梁泽言简意赅的说。   “手工装裱最快也得三四天呢,”老板脸上笑意更浓了些,“您要得急的话就只能机裱了,不过质量上肯定是没有纯手工来得好。”   梁泽摆摆手,“随便吧,你赶紧的,”说罢抬腕看了眼时间,“机裱最快多久?”   胖老板扫了眼他手里画的尺寸,“半小时吧。”   “行,”梁泽说,“弄吧。”   官聆像个甘蔗似的站在梁泽边上看着老板忙活,对于梁泽的行径颇为好奇,试探道,“手工裱以后修复起来更容易,不至于这么急吧?”   “一会儿有用。”梁泽抱臂盯着机器说。   官聆想问有什么用,想想又觉得问得太多了梁泽估计不会回答,干脆换了个话题,“一会儿有什么安排吗?是又约了赵小姐吃晚餐?”   “差不多吧。”梁泽这回将视线转到了他身上,“一会儿只需跟着我,我说什么你往下接就是了,记住,少说少做。”   梁泽将气氛搞得这么严肃,官聆倒有些紧张起来,一边点头一边问,“今天的晚餐不会还有家长在吧?”   他的规划里可没有见家长这个环节呀!   梁泽似是不想多说,敛了敛眉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画裱好后被梁泽放到了车后座,“去裕园。”   官聆拉车门的动作顿了一下,裕园可是本市最豪的别墅区,不仅占地面积大,听说为了居住环境舒适怡人,开发商不仅在里面造了个人工湖,还专门建了个生态园,专门给裕园里的户主们提供新鲜的蔬果,有人曾说裕园是富人才消受得起的养老基地,也有人说裕园是穷人遥不可及的天堂。   官聆从知道梁泽这个人的时候就清楚他的背景有多雄厚,得知他在裕园有房产也不并感到意外,但这一认知却仿佛瞬间将他们之间原有的差距一下子拉出了天际,他嫉妒于梁泽能拥有周锦航爱慕的同时,也嫉妒他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命运。   “发什么愣呢?”梁泽敲了敲方向盘,“不知道路?”   “啊……”官聆回了神,脸上适时挂上尴尬的笑,“只听说过没去过。”   “那就开导航。”梁泽说。   官聆老老实实打开车载导航,路线规划好后发动了车子,有些好奇的问身旁的人,“是去梁先生家吗?”   梁泽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假寐,从鼻腔里嗯了声算是回答了,官聆见他似乎不想聊天的样子,只得将心中的疑虑咽了回去。   A8驶进裕园已是华灯初上了,道路两旁复古的欧式路灯泛着苍白的光晕,三两只飞蛾扑闪着翅膀趴了上去,仿佛要将那光全都汲取到身体里,样子蠢笨又可悲。   “继续往前,”梁泽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指挥着官聆道,“开到灯亮得最多的那家就行了。”   官聆对这个描述颇为诧异,不过还是依言照办了,车子继续往前开了能有七八分钟,梁泽说的灯亮得最多的房子映入了官聆眼帘。   何止灯亮得多,简直就像个小城堡。   说城堡其实并不贴切,但官聆一时间实在找不出更为贴切的词语了。   这栋房子的构造跟路上看到的那几个欧式别墅都不一样,完全中式的建筑,红瓦飞檐,就连院门口的路灯都是那种矮矮的石头砌成的灯罩,仔细一看倒有些像古代人居住的别院。   “嚯!”官聆忍不住感叹,“皇宫啊?”   梁泽睨了他一眼,“直接开进去吧。”   官聆开着A8驶进敞开的大铁门时扫了眼旁边浅棕色的木牌,梁宅二字静悄悄的刻在上面,看似渺小得近乎被人忽略,却承载着令人艳羡的辉煌。   “这么多车?”官聆一边找空位一边啧啧感叹,“你家亲戚是不是多得有点儿离谱了?”   “只是一座老宅,我们家人丁稀薄基本没什么亲戚了。”梁泽面无表情的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后叮嘱道,“一会儿进去后什么也别问,还有,”他停顿两秒后抬手往官聆心口的位置点了点,“把你的好奇心揣回去,不该你说话的时候就把嘴巴闭紧点儿,懂吗?”   官聆木讷的点了点头,看梁泽这神情,总觉得此行透着股微妙的不简单。   “东西拿上。”梁泽指了指后座的画扔下这么一句便自顾下了车。   官聆不由蹙了眉,这人还真把我当马仔使唤了!   官聆心中虽有些许不爽,但还是拿了画锁好了车,见梁泽站在不远处并没有要率先进去的意思,三两步上前挡在了他前头,“那什么,都到门口了,今天要干嘛总得跟我透个底吧?一会儿我要是没发挥好,可不能怨我啊。”   正对他们的大门虚掩着,从门扉里能看到里面灯火辉煌的模糊景象,偶尔还能听到一些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   “今天是我爷爷的寿辰,”梁泽盯着门扉说,“七十岁。”   “我靠!”官聆惊愕的瞪大了眼,“所以……我今天是要演见家长的戏码?”   不等梁泽回答,官聆倒先有些乱了阵脚,“趁着爷爷生日高朋满座,所有家人朋友都聚到了一块儿公开出柜?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吧,但你为了逃避家里安排的相亲搞这么大手比是不是太不划算了?一会儿要是你的父母亲戚要对你家法伺候,我是应该演一出被棒打鸳鸯后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地求成全的悲情戏码还是站在一边看你独白呀?”官聆说完似觉得不妥,摇摇头道,“你爷爷都七十了,他身体怎么样?有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吗?要是给吓出个好歹来,我怕……”   “你先别怕。”梁泽翻了个白眼,颇为无语的打断他。   官聆先是一愣,随后了然的笑道,“我知道了,上次跟赵亦欢交手后她肯定已经把相亲的经过都跟家里反应了,这两天你是不是已经跟家人做好工作了?”   梁老爷子七十大寿,凭着梁家的在本市的地位,能攀点儿交情的想方设法也得挤进来恭贺一声,而老爷子最属意的赵家自然也在邀请之列,梁泽本来还挺烦心这事儿的,听着官聆一板一眼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样子不由乐出了声,“把你的想象力先收一收,留着以后写剧本吧,说不定我心情一好还能出点儿资投你一股。”   官聆自知被取笑了,颇为窘迫,“我看你紧张成这样,我还以为你要公开出柜呢,吓我一跳。”   “怎么就扯到公开出柜了?”梁泽好笑的看着他,“我跟你说我喜欢男的了?”   “随便瞎猜的,”官聆眨眨眼,“以你家里人对那个赵小姐满意的程度,今天她应该也会来吧?你把我这个冒牌男友带来参加这么重要的场合,还穿得这么正式,我也只能往那方面想了。”   “有备无患而已。”梁泽边说边抬步上了阶梯,“这种场合不适合有冲突,你有别的用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官聆不爽的蹙了下眉,抬腿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这章底下前12个评论发一波小红包吧,一点儿小心意。然后顺便说一下,明天去找牙医复诊,不知道要不要手术,如果要的话可能明天又会请假,真请假的话会挂公告,没挂就照常更新哈。鞠躬。 第35章 未婚妻???   比起外表的祥和宁静,这座宅子的内里可就丰富多了,梁泽推门进去的刹那,官聆看清了屋里觥筹交错的场景。   男男女女们穿着绅士的西服和优雅的礼裙,手里托着高脚酒杯,脸上挂着或深或淡的笑容,假意攀谈相互吹捧。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管家吴伯看到梁泽后快步走了过来,“老爷已经等半天了,正着人打电话四处找你呢。”   “发过火了?”梁泽不以为意的问。   “正在气头上呢,”吴伯道,“客人们都到得差不多了,就您这个主人家还没到场,实在不怎么合适。”   “今天又不是我过生日,等我干嘛。”梁泽啧了声,不等吴伯再说话又道,“在楼上吧?我先看看去,楼下你先应付着。”   卫杰老远就看见正跟吴伯说话的梁泽,搁了酒杯摸过来,“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   梁泽懒得跟他贫,“我先上楼见爷爷。”   “去吧,”卫杰点了点头,看到梁泽身后的官聆,脸上笑意加深了些,“小官助理也来了?走,带你喝酒去。”   官聆下意识看向梁泽,梁泽略一思索,“你跟他去吧。”说完又不放心的嘱咐道,“别乱说话,酒少喝点儿,别误事儿。”   卫杰颇为无语的看了梁泽一眼,“你这哪是老板啊,我看倒像他爸。”   官聆心中好笑,人家出钱的可不就是爹么,他见梁泽还看着自己,忙点头,“我有分寸。”   梁泽从官聆手里接过画从侧边的长廊拐了过去,上了大厅后方的楼梯。   梁泽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书房门口,轻扣了两下后听到里面应了声进才推门走了进去。   梁昌业半躺在太师椅里,身上穿着一件印了个大圆寿字的红色唐装,手里捏着个串珠正一脸不悦的跟身后的人絮叨。   梁泽将门完全推开之后,便见站在梁昌业身后正给他捶背捏肩的女人一脸微笑的静静聆听着,仿佛老人的絮叨是什么谆谆教悔般,听得仔细又认真。   梁泽脸色变了变,但还是轻咳了一声将两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然后抬步走了进去,“爷爷。”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爷爷?”梁昌业看到自家孙子,脸上的怒意不但没有褪去反而加重了两分,“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当然知道,”梁泽皮笑肉不笑的冲他身后的赵亦欢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将手里的画放到桌上,“这不是给您准备生日礼物去了么,所以晚了点儿。”   听到生日礼物几个字,老人脸上的怒意倒是消散了些,视线扫过桌上的油画,也不知是对画不满意还是对梁泽敷衍自己的态度不满,鼻腔里哼出道气音,“就只会说漂亮话。”   “谁叫爷爷爱听呢,”梁泽脸皮瞬间变厚,笑眯眯的道,“上次的画您不是说喜欢吗,我就又找了那个画家的画来,还以为爷爷会很高兴呢。”   “一幅画就想我高兴了?”梁昌业瞪了他一眼,冲身后斜了斜眼睛,“跟人打招呼了吗?没礼貌。”   梁泽早在书房里看见赵亦欢的时候就想到老头儿心里打的算盘了,心头虽然颇有微词,但眼下也只能先顺着,便冲赵亦欢礼貌一笑,“赵小姐倒是比我到得早。”   “是梁先生晚到了。”赵亦欢半点儿不给面子的回道。   梁昌业并未从两人的一问一答中听出别的情绪来,高高兴兴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赵亦欢忙将墙角的拐杖递过去,一手轻轻扶着老人的胳膊,“爷爷我扶着您吧。”   “好,”梁昌业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还不忘打趣自己的孙子,“还是女孩子心细,这要换了男孩子呀,就只会站一边儿看着,跟看戏似的。”   梁泽心中无奈,不得不往前跨了一步扶着老头儿另一只胳膊。   梁昌业脸上的不满这才褪了下去,拍拍梁泽的手背道,“我年纪大了,也不便应酬,今天搞这么隆重除了过大寿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你在公众面前露个脸,毕竟以后掌管公司的人是你,那些人际关系你得提前熟悉着,一会儿我下去露个脸就撤了,你跟欢欢好好招待他们。”说罢又转头冲身后的赵亦欢笑道,“你不是一直说这里环境不错吗?今天就在这儿住一晚,明天我让吴婶去生态园弄些新鲜蔬果来你尝尝。”   赵亦欢微笑着点头,“好。”   梁泽却皱了眉,“赵小姐的身份跟我一块儿应酬怕是不大妥当吧。”   这话说得委婉,老头子什么人呐,怎么可能听不出话里的深意,笑道,“咱们跟映嘉马上就要一起合作开发新项目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得找感觉,我也不催你们,就先从合作开始吧,这不过分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梁泽再找理由推辞也有些说不过去,只好暂时应了下来。   梁昌业说到做到,还真就只下楼露了个脸就谎称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回楼上休息了,留下梁泽应付着众人。   “要是觉得不妥,我自己应付也一样。”梁泽冲跟在他身侧笑得一脸得体的赵亦欢道。   “能搭上桓宇这条线,对映嘉未来的发展很有利,”赵亦欢一边同人微笑着碰杯一边小声道,“我有什么觉得不妥的?”   梁泽皱了皱眉,“我以为上次在餐厅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有时候女人找男人也不一定是要得到爱情,”赵亦欢平静道,“也可能只是想找个依付,爱情和前途不总得抓一样在手里么?”   “赵小姐的想法很别致,”梁泽皮笑肉不笑的道,“但要实现起来恐怕并不容易。”   “梁老很喜欢我。”赵亦欢意有所指的抛着重弹。   梁泽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一击并不在意,懒懒的将手里的空杯放回侍应托盘里,换了杯红葡萄酒,淡漠道,“我在国外生活了近十年,思想比起一般人更为开放。”他举着酒杯冲身旁的女人轻轻抬了抬,脸上笑意浓烈,“所以,我并不介意爷爷有续弦的打算。”   “梁泽,你别太过分!”赵亦欢似乎气得不清,脸上得体的笑容被四分五裂,但却仍旧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姿态。   梁泽没再搭理她,端着酒杯转身跟不远处的几个与桓宇有合作的老板愉快的攀谈了起来。   “我靠,那女的真漂亮,”卫杰刚喝了口酒,一转眼便看到了跟在梁泽身旁的赵亦欢,一口酒就这么直直的从喉咙口滑了下去,“细腰宽臀,身材也很棒。”   官聆饿了一路了,这会儿看到食物眼睛都要发光了,此时正拿个镊子夹吃的,听到卫杰的赞美顺着目光扫了一眼,颇为不屑的道,“是挺好看的,可惜了。”   “怎么了?”卫杰转过脸,从他的托盘里拿了块鳗鱼寿司扔嘴里,“结婚了?”   “没,”官聆不怎么高兴的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从身后的餐桌上挑了块寿司,“不过快了。”   “你认识她?”   “她是梁先生的相亲对象,”官聆解释道,“据说家里人对她很喜欢,不过梁先生似乎对她并不来电。”   “我靠,暴殄天物啊!”卫杰恶狠狠的磨了磨牙,“放着这么漂亮的相亲对象不来电,他是不是有病?”   官聆朝梁泽的方向看了一眼,耸耸肩,“谁知道呢。”   两人正聊着别人的八卦,一个声音冷不丁的钻了进来,“什么相亲对象?”   官聆夹食物的动作一僵,下意识抬了抬眼,正好撞进周锦航带着疑惑的双眸。   周锦航今天穿了套深棕色的西服,领口的温莎结系得格外绅士,指尖捏着杯香槟,优雅又绅士。   “我正找你呢,看半天也没见着人,”卫杰压根儿没在意他的问题,四下看了看问,“卓宇呢?怎么也没看见他?”   “他这会儿应该在大草原上驰骋疆场呢,”周锦航看到一旁的官聆,眼底闪过一抹疑惑,扯了扯嘴角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而后将脸转向了卫杰,“你刚说什么相亲对象?”   “那儿呢,”卫杰朝梁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看到那个露背的红裙子小姐姐了没?阿泽的相亲对象,两人正一块儿应酬呢,我猜这事儿八成是要定了。”   周锦航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梁泽脸上平和的笑,脸色刹时沉了沉,“这么大的事,阿泽怎么都没跟咱们说起过?”   “人家两口子的事儿跟你提个毛啊,”卫杰啧了声,“再说了,咱几个都他妈单着呢,万一受不了这刺激给抢了怎么办?”   官聆听了这话不禁笑出了声,“怕是你想抢吧?”   卫杰嘿嘿笑了笑,“心里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呀。”   官聆虽然一直在跟卫杰开玩笑,但却没有放过周锦航脸上的一丝变化,他知道,这个消息将周锦航打击到了,官聆不由暗戳戳的想,要是他知道梁泽不但不喜欢那个女的,反而花重金聘请自己当他的冒牌男友,周锦航会不会气得当场把他给撕了?   想到周锦航气急败坏的画面,官聆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卫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笑什么呢?”   “没什么,”官聆端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就是突然很高兴,走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错字 明天继续鸭 第36章 超额服务费   此次宴会来的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商政人士,期间有知道些小道消息的人还时不时的话里有话的打听他跟赵亦欢的关系,有的人甚至都聊起了结婚时间,梁泽应付一圈儿下来可以说是身心疲惫。   好不容易等到晚宴散场,梁泽才有机会在会场中搜寻官聆的身影。   此时官聆正与卫杰周锦航二人坐在角落里,三人吃吃喝喝也不知道在聊什么,看起来还挺融洽。   梁泽将宾客一一送出门,回来的时候再往角落看去的时候,官聆已经趴在了桌上,看样子估计是睡着了,卫杰半眯着眼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周锦航则板着张脸颇为不耐烦的听着。   梁泽抬步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赵亦欢还跟着他,转头冲不远处的吴伯道,“给赵小姐安排个房间休息吧,”说罢冲赵亦欢点了点头,“今天辛苦了。”   赵亦欢也没拒绝他的谢意,转身跟着吴伯上了楼,梁泽则抬步冲角落的三人走了过去。   “你们倒是会找地方,”梁泽没好气的拉了张椅子坐下,“今天来了这么多商政的风云人物,怎么不趁此机会去结交结交?”   “我们又不是你,”卫杰带着醉意翻了个白眼,往他身后瞟了两眼,“哎,你那未婚妻呢?”   梁泽皱了皱眉,“什么未婚妻?”   周锦航强压着心头的好奇,状似玩笑的道,“一直跟着你的小尾巴,听说梁老很中意,你们都打算订婚了?”   梁泽不由苦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谣传啊,”说罢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离订婚还远着呢。”   周锦航忙道,“那你会跟她订婚吗?”   梁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模棱两可的道,“那就说不准了。”说罢视线越过周锦航定在了趴在桌上闭着眼睛的官聆脸上,“他怎么了?”   “好像喝多了。”这个答案让周锦航很不满意,但也不适合再多问下去,见梁泽转开了话题,视线也跟着定在了官聆的脸上,不怎么在意的说,“说是碰到了开心的事儿,喝了几杯就这样了。”   梁泽了然的点点头,“我有些累了,先上楼休息,你们不想回去就找吴伯安排房间,不想留下就让吴伯找司机送,喝了酒别自己开车。”   周锦航心里滑过一抹暖流,暗想梁泽是不是在变相的关心自己呢,还没来得及开口应一声,便听卫杰挥着手道,“回个屁,我妈知道你有这么漂亮个未婚妻还不得朝我念经啊,我不回了,给我安排个房间凑合一晚明天直接回市里吧。”   周锦航不满的瞪了卫杰一眼,心说婚都没订呢算个屁未婚妻啊,梁泽却对此并不在意,随意的摆了摆手,“你们随意吧。”   “他怎么办啊?”周锦航颇有些犯难的看了眼趴桌上的官聆。   梁泽扫了眼因醉酒脸上泛着微微红晕的官聆,抬手在他脸颊上拍了两下,“起来了。”   官聆不爽的掀了掀眼皮,还没弄清楚眼下情况便听梁泽道,“赶紧跟上,给你结工钱。”   官聆的酒醒了大半,抬起脑袋环视一圈儿,揉了揉眼睛后冲卫杰点了点头起身跟了上去。   老爷子受不了吵闹已经先行睡下了,梁泽让吴伯去给卫杰等人张罗房间,便准备带官聆回自己房间,刚拐了个弯儿就撞见了刚从房间里出来的赵亦欢。   赵亦欢扫了眼梁泽身后醉眼惺忪的官聆,脸上的不悦之色快速隐没,“有兴趣喝一杯吗?”   “如果我说没兴趣呢?”梁泽道。   “梁老有心想进军娱乐行业,这次注资开发新项目的数额可不算小,”赵亦欢笑了笑,“这也将会是你接手公司要做的第一个大项目,没兴趣听听方案?”   梁泽略一犹豫,点了点头,“好吧。”   赵亦欢倒没想到梁泽会这么爽快,不过梁泽的态度之于她来说倒是件好事,便也没再多说什么,“那我等你。”   “不必,”梁泽道,“我房里有好酒,一会儿你直接过来吧。”   梁泽的态度跟之前酒会时可以说是天差地别,赵亦欢虽心存不解但眼下也算是跟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了,便也没过多思量,笑着点了点头。   官聆虽然有些醉了,但思绪却是清晰的,他跟着梁泽进了房间,将心中的疑惑道了出来,“赵亦欢可不像是要跟你讨论方案的样子。”   “我知道。”梁泽指了指床尾的沙发示意他随便坐,自己则走过去将被官聆顺手带上的门开了道缝,“你没喝醉?”   “醉了,”官聆倒在沙发上,“就是看人有点儿重影儿,不过思维还能正常运行。”   “这技能还挺厉害。”梁泽抬手扯掉脖子上的领带扔到床上,视线定在官聆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官聆半仰着脖子跟他对视着。   良久后梁泽掏出手机点了几下,不一会儿官聆的手机响了几声。   因为长时间不眨眼带来的干涩致使官聆的眼珠上蒙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慢吞吞的掏出手机解了锁,看到了两条银行卡到账短信提示,一条显示到账五十万,一条显示到账四万。   “嗯?”官聆不解的看向梁泽,“什么意思?”   “五十万是买你画的钱,那会儿程斐还没有名气,给你五十万已经很够意思了。”梁泽说。   “那这四……”官聆用力眨了眨眼仔细数了数后面的零,“四万呢?”   “今天的服务费。”梁泽边说边将身上的白色西服脱下来扔到了一旁。   “嗯?”官聆歪着头似在回忆,“我今天好像除了给你当了回司机就是在吃吃喝喝,这服务费是不是有点儿多了?”上回干了一天活才给两万呢,这人是不是喝多了脑子被酒精给泡傻了?   “不多。”梁泽微微侧了侧头,眼角的余光冲半掩的门扉扫了一眼,长腿一跨便欺到了半仰着头一脸疑惑的官聆跟前,语气无波无澜的道,“多出来的从现在开始算。”说罢不等官聆反应,俯身的同时一手扣着官聆的后脑勺,将温热的双唇覆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他的仔又凶又奶,整形医生x网络主播,文案戳专栏,求一波~ 第37章 他跟你不一样   梁泽的动作太快也太突然,使得官聆连半点儿躲闪的准备都没有,再加上他喝了酒,虽然思维还在线上,但反应和动作都慢了不止一拍,以至于梁泽的唇印上的他的之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要伸手去推。   “别动。”   梁泽的唇擦着他的,声音从齿缝中泄出来,不知为何压得极低,像是怕人听见,又像是怕吓着他,官聆抵在他胸前的手下意识就松了松。   “你……”官聆张了张口,想问的话因为两人极近的距离而被迫堵了回去,鼻息间全是梁泽呼吸喷洒过来的热气和酒气,一相融合,熏得官聆晕晕乎乎有些不知东南西北了。   原本骄傲自满搭在线上的思维也被迫停滞了下来,脑海里每一个细胞都仿佛瞬间失去了运行能力,官聆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喉结滚动,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梁泽的视线从官聆涨红的脸上移开,一寸寸挪到开了一掌宽的门缝,而后状似不经意的淡淡扫过,薄唇擦着官聆的缓缓上移,在他鼻尖不轻不重的点了一下,抬起身侧的左手开始解官聆身上西服的纽扣,边解边用近乎气音的声音低声道,“别动,也别嚷。”   如果说刚才的吻是稀释大脑思维的药剂,那么梁泽解他扣子的动作无疑就是敲醒他意志的棍棒,一棒子将他的酒意敲醒了大半,整个人仿佛被放在风口上吹了大半个小时似的,混沌的大脑要多清醒有多清醒。   “你……”即使思维得到了解放,官聆的反应速度还是有些脱节,他怔愣的垂下眼睫,一瞬不瞬的盯着梁泽手上缓慢的动作,“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梁泽言简意赅的答道,顺势松了扣在他后脑勺上的手,十指提着官聆的肩膀往后一拉,官聆的西服便只剩两只手还穿在袖子里了。   “那你这是……”官聆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扯半挂在身上的西服,“……疯了?”   梁泽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往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配合一下,有观众正看着呢。”说罢也不给官聆反应的机会,伸手穿过官聆的腋下,半搂着将人给抱了起来。   官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连带着刚刚醒了大半的酒像是又荡回了身体里似的,往四肢百骸弥漫开来,最后通通汇聚到了脑袋里,别说听清梁泽刚才的话了,官聆只觉眼前一片空白,使得他在梁泽再次俯身吻下来的时候都没想到要推开他。   梁泽对于官聆的配合还算满意,在实行这个计策之前,他问过官聆是否醉了,在确认官聆意识还清醒的情况下,他打算将自己接下来要上演的戏码先告诉他,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观众提前到场了,他只好在两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临场发挥一把了。   一道黑影伫立于门外,将走廊折射进门缝的昏黄灯光遮挡了大半,原本只开了半掌的门缝越拉越开,梁泽掐着时间,在他的手将官聆身上的衬衫纽扣解到只剩两颗的时候猛的转过了脸,眼神冷冽的瞪向半开的房门,声音冰冷如冬夜里飘零的雪花,“看够了没有?”   梁泽的声音太低也太沉,还透着股让人下意识颤栗的凉薄,官聆混沌的意识猛的被这道声音给划裂出一道口子,思绪再度回归大脑,眼前的朦胧也褪去了几分,映照出梁泽冰冷坚毅的冷峻侧脸。   官聆下意识朝着梁泽所注视的方向看过去,视线所及,赵亦欢穿着一条性感的酒红色蕾丝吊带睡裙,一手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一双杏眼似乎因为过度震惊而被迫睁大了两倍,脸色不知是羞愤还是气恼泛着微微的红,一双薄唇紧抿成线,似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胸前一片冷风拂过,是门口上方的中央空调散出来的冷气,官聆下意识抬手扯了扯半敞的衬衫,意识瞬间回笼,察觉到眼下颇为尴尬的气氛,官聆条件反射的抬手将还覆在自己上方的梁泽一把推开。   梁泽没想到官聆会这么用劲,一时不备,竟被他一把给掀到了一边,要不是他一只手还撑在床上,估计得直接滚到地上去。   梁泽不悦的扫了官聆一眼,只当他是已经入了戏,假装被人窥见隐私后过度懊恼才做出这样举动的,不过倒也符合眼下的剧情发展,所以梁泽并未真的生气,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将视线移到了门口的赵亦欢身上,“赵小姐是打算留下来继续当观众?”说罢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脸轻浮,“我倒不是很介意。”   赵家在商界也算有头有脸,而赵亦欢不仅长得好看能力也挺拔尖儿,赵家没有儿子,以后映嘉迟早会是自己的,她之所以被梁泽百般拒绝仍要巴巴的黏上去,无非是看中梁家之于赵家的利益。   可梁泽此举实在有些欺人太甚了。   “有好酒是假,”赵亦欢紧了紧手里的玻璃杯,绷着脸冷声道,“有好戏才是真吧。”   此时官聆就算还没怎么清醒,也大致知道梁泽的意图了。   “再好的戏,缺了观众欣赏也白搭。”梁泽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看向赵亦欢,“赵小姐的裙子很漂亮,人比裙子更动人,可惜梁泽志不在此,欣赏不来,倒白白糟蹋了赵小姐的一片良苦用心。”   如果说之前的‘戏’只是为了让赵亦欢知难而退,那么梁泽这句添油加醋的说明就更像是为了侮辱她而故意为之了。   因为梁泽的话,赵亦欢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的道,“你觉得梁老会允许你跟个男人在一起?”   对于赵亦欢这句称不上威胁的提醒,梁泽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就不劳烦赵小姐替我操心了。”   “你可别忘了,梁老让你接手公司的前提是结婚。”赵亦欢冷冷的瞥了眼坐在床角正背对着她扣着扣子的官聆,“你要想顺利接手公司,最后不还是得乖乖结婚生子么。”说到这里赵亦欢脸上闪过一抹嘲讽的笑,“男人结婚前爱玩儿一点儿我并不介意,那是男人的天性,何况还是你这样的男人……”   “你喜欢我吗?”梁泽打断她。   “什么?”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赵亦欢都没怎么反应过来,脸上神情颇有些茫然的看着梁泽。   “你爱我吗?”梁泽又问。   赵亦欢先是一愣,随后张了张口,只是梁泽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冷声道,“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因为一副臭皮囊而产生的令人费解的一见钟情,我相信自己有这个魅力,但我也相信赵小姐是个理智果感的人,不可能因为那点儿浅薄的一见钟情而愿意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生活吧?”   此话无疑道出了赵亦欢被压抑于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她是个骄傲的人,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后以这种俗套又下作的方式往上贴是以往她最为不耻的行为,可如今她却做了,还被人以另一种羞辱性的姿态给拒在了门外。但她别无选择,她肩负的是父亲赋予她的使命,是赵家的未来,为了映嘉能够一跃成为行业翘楚,她做点儿牺牲又有什么关系呢?   父亲说,日久也能生情,梁泽固然暂时对她没什么兴趣,可只要两家顺利联了姻,又加上诸多商务往来,情愫也就慢慢生出来了。   “那你喜欢他吗?”赵亦欢指了指坐在床边低着头玩儿手机的官聆,“你爱他吗?”   官聆这会儿已经从他们的谈话中捊清了刚刚所发生的前因后果,此时被点了名,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脸看向对面。   梁泽似也没想到赵亦欢会这么问,侧头诧异的看了官聆一眼。   “关我什么事!”官聆捊清前因后果后,本就对梁泽擅作主张的行为颇为不爽,此时被点了名,更是一股无名火起,语气非常恶劣的怼道,“你俩的事麻烦自己解决,不要往我身上扯好吗?”   梁泽对官聆的回答不怎么满意,但又想着这事儿之前没跟他串过词儿,官聆估摸着喝了点儿酒临场发挥能力受到了阻碍,这么回答倒也有种气急败坏的意思,勉强也能混过去。   这么一想,梁泽便接过他的话道,“你以为你能摘出去了?”   官聆皱着眉瞪了他一眼,心说这人莫不是有病,看不出来老子不想趟这趟浑水么。不过仔细一琢磨倒也是,他收了梁泽的钱,就得演好梁泽需要的角色,他已经湿了鞋了,想把自己从这场硝烟里摘出去,怕是不太容易。   “梁老是不会同意你跟个男人厮混在一起的,”赵亦欢似斟酌良久,给出了另一套方案,“不如我们合作。”   梁泽像是突然来了些兴趣,起身踱到酒柜旁,挑挑选选的拿了支红葡萄酒出来,“说来听听。”   “你要想顺利接手公司,就必须找一个女人结婚,目前看来,我是最得梁老青睐的孙媳妇人选,这一点无可厚非。”赵亦欢在梁泽的几个追问中理清了头绪,如今的神态和语气与刚刚截然不同,俨然一个谈判桌上的女强人形象,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承认,不管是背景还是个人来说,你之于我都有极大的魅力,可我跟其他女人不一样,我没她们那么贪心,爱情和家族我只要有一样握在手里就行了。”   梁泽听了这话,似乎更加感兴趣了,点点头道,“听起来的确不错,我们结婚后,你们赵家有了梁家的依附会发展得越来越好,而不贪心的你作为梁夫人自然也不会过多的约束我,私下里我是养猫还是养狗,都凭我自己喜欢。”梁泽将手里的葡萄酒递到官聆眼前,“我说得对吗?”   官聆怔怔的盯着眼前全是洋文的酒,不解的看向梁泽,“干嘛?”   “之前在楼下喝得不挺带劲的吗,”梁泽说,“送你了。”   官聆:“……”什么情况?   “对,”赵亦欢说,“你不是喜欢这个男人吗?与其被梁老横插一脚棒打鸳鸯,不如绕个弯儿曲线救国。”   梁泽赞赏的点了点头,“是个好主意。”   “所以,”赵亦欢咽了咽口水,看着梁泽带笑的神情莫名有些紧张,“你是同意了?”   梁泽转身坐到沙发上,微仰着脸看着距他不过三四步之遥的女人,黑眸中蕴含点点笑意,“谁说我喜欢他了?”   赵亦欢一窒,杏眼圆瞪,惊讶和疑惑汇聚成不可置信,视线下意识转到了官聆身上,想看看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是否已经因为这句话而气极败坏了。   可是没有,官聆脸上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怒气都没有。   赵亦欢将视线转回到梁泽脸上,“你在逗我玩儿吗?”   “我只是在向你陈述事实。”梁泽正色道,“男人都爱图新鲜感,今天喜欢车明天就可能只喜欢表了,你那一套‘曲线救国’的想法固然不错,但我并不感兴趣,我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是否能顺利接管公司,都不是赵小姐该替我考虑的事情。”   “还有一点或许赵小姐并没有打听清楚,不管我是跟女人结婚还是跟男人厮混或者不结婚,桓宇的重担最后都会落到我肩上,上了年纪的人,都爱干点儿拉纤保媒的事儿来打发时间,赵小姐不必把我爷爷的话全都当真。”   赵亦欢瞪着梁泽,木讷的道:“你不是还有个叔叔……”   “梁行舟吗?”梁泽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不妨告诉你,这个家里,最争不过我的,就是我那个小叔了。”   为了成为梁家的孙媳妇,这段时间赵亦欢做了很多准备,今天梁宅的这场寿宴无疑是她所有前期准备的最大助力,只等今晚关于她将嫁进梁家的舆论发酵,可这所有的一切,却因为梁泽的寥寥数语而破碎了。   “既然你都成竹在胸了,又为什么要听你爷爷的话跟我见面跟我约会,让我跟你一起操持宴会呢?”   “因为这样做会令我爷爷高兴,”梁泽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莫名柔和了两分,似乎对此颇为抱歉,“老头儿年纪大了,很多事我不想跟他争个一二,能顺着就尽量顺一顺,如果我的行为使得赵小姐委屈了,我感到抱歉。”   “抱歉?”赵亦欢似乎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她近乎疯狂的将手里的玻璃杯砸到了地上,“你就一句抱歉就完了?”   地板上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玻璃杯砸进毛茸茸的地毯里连个响儿都没有,灯光照在玻璃杯口,映出灿烂夺目的微光,像颗不小心掉落凡尘的星。   “我提醒过赵小姐,”梁泽意有所指的侧头看了眼官聆,“那天在餐厅,我以为我的行为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无奈赵小姐太过高傲,总以为自己魅力无穷,非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撞南墙,如今头破血流了倒来指责我没有事先说明了?”   “为了弥补赵小姐在我这儿受到的委屈,此次桓宇与映嘉的项目合作,我可以追加投资,另外盈利方面也会多让两个点。”梁泽说,“赵小姐今晚约我喝酒不就是想谈方案吗,不知道你对我这个提议是否满意呢?”   “我很满意。”赵亦欢紧了紧拳头,绷着脸咧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我想问一个问题。”   “赵小姐请说。”   赵亦欢将视线转到官聆脸上,“既然你也不喜欢他,那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呢?何况,比起他,我更能带给你利益。”   “是,他样样不如赵小姐,但有一点,你们不一样。”梁泽若有似无的扫了眼官聆,“他不走捷径,而我……”他说到这里稍稍一顿,而后眯了眯眼,“最厌恶走捷径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因为这章写得有点儿多了,巨肥! 第38章 你不会喜欢男人吧?   官聆杵在一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没有硝烟的大戏,好像事不关己,却又举足轻重,直到赵亦欢羞愤离去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梁泽带着讥诮的语气还萦绕在耳畔。   而我最厌恶走捷径的人。   这句话或许只是梁泽为了体现出拒绝的力度而顺着赵亦欢的问题说出来的一句不带任何思考的台词,却令赵亦欢白了脸的同时,也无意间往官聆胸口上插了一刀。   “表现不错。”梁泽的声音再次敲击耳膜撞入耳朵里,将有些走神的官聆拉回了现实。   梁泽见他不答话,不悦的蹙了眉,“发什么愣呢?”   官聆瞪着梁泽,好半晌后低低的问,“你说我跟她不一样?”   梁泽微蹙的眉头闪过一抹诧异,而后笑了笑,“怎么,入戏这么深呢,都谢幕了还沉浸其中?”   官聆愣了愣,似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突兀了,尴尬的别开脸,视线落到自己手上的红葡萄酒时,适才的迷惘倏的一扫而空,好不容易被自己平息下去的怒气扑面而来,他执着酒瓶借着灯光细细看着上面的一串串洋文,语气因为强压着的怒气带了几分咬牙切齿,“法国罗曼尼,梁先生真大方啊。”   梁泽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怔,随后若无其事道,“不及今天给你的服务费,算不得大方。”   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这茬儿官聆刚压下去的火就嗞啦冒起了火星子,他握着瓶颈的五指不自觉紧了紧,看向梁泽的眼神带着笃定,“我是有些醉了,但思绪还是清醒的,其实你早知道赵亦欢在门外,故意做那么一出戏给她看,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梁泽对他的话并不否认,反而颇为平静的道,“你是在陈述事实呢还是在质问我呢?”   梁泽的语气仿佛在变相的说‘我做什么你没资格过问’一样,让官聆很是不爽,所以他也就没再压着火气,很不客气的怼道,“我莫名其妙被狗啃了一口总得知道原因吧?”   梁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狗?”   官聆的一时冲动因为梁泽瞬间冷下来的脸色刹了车,比起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失去与梁泽交好的机会更让官聆头大。   他强迫自己快速镇定下来,尽量不在‘狗’字上与对方纠缠,将话题的重点重新放到了事件本身,“你想拒绝她,大可直接跟她说清楚,为什么一定要采取这种方式呢?”官聆顿了顿,见梁泽脸色似乎和缓了一点儿,才又继续道,“是,我是你花钱雇来的,但也不是你为所欲为的玩偶吧?大戏开场前是不是有权知道自己要演的是场什么戏啊?”   “不违法不越线。”梁泽似是觉得官聆较真儿的样子颇为可笑,脸上闪过一抹讥诮,“搂一下亲一口也叫越线的话,那你以前接的那些单是不是都得退款啊?”   “我……”官聆提了一口气,却因为脑海里铺天盖地涌上来的陌生记忆而生生卡了壳。   “我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跟外人解释,不过既然你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质问我,那我就费点儿口舌跟你解释解释,”梁泽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你觉得深更半夜,哪个女人会邀请一个男人去她房里喝酒谈生意?”   官聆动了动嘴皮子,不等他开口梁泽又道,“或者说,你觉得一个女人深更半夜的穿成这样来一个男人房间里喝酒谈生意的做法是常态?”梁泽俯了俯身,几乎贴着官聆的耳朵轻声问,“我都忘了看你身份证了,你到底成年没有啊?”   梁泽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悄悄话一般,后半句几乎低得只剩气音了,低低沉沉中又带着点儿醇厚的尾音,热气喷洒在官聆耳廓上,似真菌般倏然蔓延开来,将他整个耳廓烧成了淡淡的绯色。   这种压迫感让官聆有一瞬间的失神,接踵而来的便是无穷的羞恼和被取笑后的尴尬。他两手撑着沙发,上半身微仰着往后退了退,与梁泽拉开了些距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张无措,“这……这跟你演那么一出有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梁泽啧了声站直身体,“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更能彰显诚意吗?”   屁的彰显诚意,官聆心中鄙夷连连,是更能达到让对方无地自容的目的吧。不过这话他只在心里说了说,自然是不可能当着梁泽的面儿说的。   “你也不用觉得被我占了多大便宜,”梁泽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转过身慢慢往浴室的方向走,边走边抬手解身上衬衫的钮扣,嘴上也没闲着,“又不是黄花大姑娘,亲一口搂一下也不会少块肉,何况我还给了你双倍的服务费。”   话说得没错,但你他妈可是我前世的情敌呀,被情敌亲一口搂一下跟被狗咬一口扑一下没什么区别了,都是不能忍的!   不过介于之前将梁泽比喻成‘狗’被对方冷脸警告一次之后,官聆觉得为了避免自己眼下的处境和与梁泽以后的关系,还是将这些话放在心里轮几遍过过瘾算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叫他把这口不爽咽回去官聆没意见,但咽回去之前怎么也得膈应膈应对方才行。   “你不会喜欢男人吧?”官聆盯着梁泽的背影,语带轻松的调侃道。   他虽说得轻松,其实心里又有点儿紧张,要知道,周锦航默默喜欢了梁泽那么多年,今晚喝酒的时候看周锦航盯着赵亦欢的眼神像要喷出火似的,如果梁泽真是弯的,周锦航只需稍稍示意一下,说不定两人就一拍即合了呢!   那他死得岂不是更冤了!   梁泽往前的步子一顿,官聆见势立马火上浇油道,“也是,赵亦欢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这么一号美女对你投怀送抱都被拒绝得这么没面子,我想来想去怕是也只有你不喜欢女人这一个选项了。”   梁泽转过身,身上的衬衫扣子已经被他悉数解开了,结实的胸腹裸露在外,跟官聆的视线不期而遇,官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别开了脸,两秒钟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欲盖弥彰,不得不尴尬的将脸转了回来。   梁泽好整以暇的盯着官聆,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和窘迫看在眼里,半晌后戏谑道,“你觉得你好看吗?”   “小爷我是男的,好看是形容女人的。”或许是因为尴尬,或许因为心虚,官聆的声音不自觉大了些,跟嚷似的,强调道:“我这叫帅。”   “是挺帅,”梁泽赞同的点了点头,“赵亦欢也漂亮,可我也不喜欢,男的女的都不喜欢,那我这辈子是不是没救了?”   官聆:“……”   好像有点儿道理……   可我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官聆差点儿被梁泽的歪理给绕进去,他甩甩头清了清嗓子,“直男怎么可能眼睛都不眨的对着个男人的嘴下口,”说到这里官聆似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跟着小了下去,“还亲得挺起劲儿……”   “我看你当时好像挺享受的样子,”梁泽不答反问,“那么按你的逻辑,你是不是也喜欢男人?”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那是享受了?   我那明明是懵逼好吧!   梁泽这个四两拨千斤的回答让官聆一时答不上话来,张着口好半晌都没能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原主以往接单时跟不同人打交道的那些法门几乎瞬间从脑海里消失不见了,只余那个木讷的不擅言词的程斐傻愣愣的在这躯壳里。   “打听别人之前先反省下自己,”梁泽意有所指的道,“我花钱雇你是来给我解决麻烦的,不是让你来给我制造不顺心的。”   梁泽的道行太深了,甩锅的技能也是一等一的妙,听见浴室里传来了水声官聆才想到应该拿什么话去堵刚刚一脸志得意满的梁泽,只是时机已过,如今任凭官聆浑身长满了嘴也无济于事了。   官聆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等了老半天梁泽才施施然出来,黑发还在滴着水,手上拿着条白毛巾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身上套了件深蓝色的浴袍,腰间的带子系得很随意,松松垮垮的,走路的时候能从没怎么合拢的缝隙间看到胸腹结实的肌理。   官聆郁闷的在心里骂了句靠,下意识将视线挪到了一边的窗花上。   梁泽顺着他的视线往窗花上扫了一眼,道,“去过故宫吗?”   “嗯?”官聆疑惑的转回脸。   梁泽指了指窗花,“高仿的太和殿的三交六椀菱花样式。”   官聆兴致缺缺的哦了声算是回应梁泽的一翻解释,梁泽好笑的睨了他一眼,“见你看半天了,还以为感兴趣呢。”   官聆心道我对这东西并不感兴趣好吗,之所以盯着看是不想让你不知俭点的样子污染了我纯静祥和的心灵窗户。   不过经梁泽这么一介绍,官聆还真好奇的多看了两眼,窗框跟这栋房子的外观一样,红木的框架,细小的窗棂纵斜交错,像一朵朵带着毛边儿的六角雪花,雪花旁边是一个个镂空的正六边形,镂空的部分用玻璃镶嵌在内,复古中透着高雅。   “高仿?”官聆起身走近了些,“你们家这宅子不会就按故宫仿的吧?”   “你知道故宫有多大么?”梁泽好笑的看着他,“老头儿喜欢些复古的玩意儿,但又觉得东欧建筑太过崇洋媚外,便按着祖先们留下来的东西仿了,不过做了些细小的修改,”梁泽指着窗花道,“样式上还是有挺大区别的。”   官聆对这些东西不怎么了解,自然分辨不出有哪些不同,只觉得样式上还挺赏心悦目的,“不过,走近了倒失去了远观的那种视觉冲击感了。”   “也不一定。”梁泽边说边抬步走到门口,在官聆疑惑的眼神下将屋里的灯灭了。   官聆:“……干嘛关……我靠!”   窗花上镂空的六边形里镶嵌的玻璃颜色各异,楼下院子里的灯光折射到玻璃上,像是往那六边形里涂了颜料似的,缤纷又耀眼。   “这什么黑科技呀?”官聆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并没有在玻璃上摸到什么。   “一种带着不同色彩的极薄贴纸,”梁泽解释说,“跟你手机上贴的膜差不多吧,接触到光照后会将颜色显现出来。”   “你还挺浪漫的嘛。”官聆忍不住啧了声夸道。   “我妈比较浪漫主义,”梁泽的声音从黑暗中传过来,带着点清冽的凉,“她没事儿就喜欢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官聆表示赞赏的点了点头,想掏手机拍张照又觉得这种行为太过土鳖,只得将这股冲动按捺了下去,想到梁泽刚刚的话,不由好奇道,“哎,今天不是你爷爷七十大寿吗?怎么没见你爸妈呀?”   梁泽眼底的笑意淡了些,转身将屋里的灯拍亮了,没什么表情的道,“都不在了。”   官聆愣了愣,脸上写满了尴尬和无措,“不好意思啊。”   “没事。”梁泽说完往床上一躺,指了指开着门的浴室,“里面有干净的毛巾和浴袍。”   “嗯,”官聆下意识应了句,应完愣了愣,“嗯?”   “一身酒气,赶紧洗洗。”梁泽言简意赅的说。   “不是……”官聆有些没搞明白状况,“那什么,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记得半个小时之前你我才在赵亦欢面前上演了一场唇齿相依、推心置腹的戏码……”   这句话仿佛自带画面感,倏的跑到了官聆眼前,还非常无耻的被放大了,已至于让已经搭上门把手的官聆生生顿住了。   他转过身看着梁泽,原本平静的表情因为梁泽的两个夸张的形容词而有些扭曲,脸颊也不自觉泛起了热意,非常不爽的打断道,“你是不是国外待得太久都忘记中华文化了?有你这么滥用成语的吗?”   靠在床头低头划拉着手机的梁泽抬起脸,一双黑眸带着些许茫然,语气颇为无奈的道,“我以为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有你这么陈述的吗?”官聆羞恼的低喊道。   “赵亦欢是个非常要强的女人,为了赵家他宁愿拿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做筹码,你觉得这样的女人,会被我三言两语的冷嘲热讽击退吗?”梁泽将手机放到一边,一双黑眸紧紧的钉在官聆脸上,“如果明天一早她发现你并不在这宅子里,那么你我之前那场戏就等于白做了。”   官聆倒不关心赵亦欢是进还是退,他只关心这场与前情敌间的雇佣关系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除了服务费,我今天的工资是不是得结算了?”官聆面无表情的晃了晃手机,“我这可都是按你需要的一一配合了,你效率是不是也得提高一点儿了?”   梁泽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账已经转过了。”   官聆立马打开手机翻短信,“没有收到短信通知啊!”   “看看现在几点了。”梁泽说。   官聆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   “白天还是晚上?”梁泽又问。   官聆觉得梁泽可能是脑袋上的水没擦干净顺着耳洞流进去把脑子里的结构给冲垮了,他翻了个白眼指了指窗外,“你家的白天天空一片黑还有星星挂上面啊?”   梁泽面无表情的回道,“你家银行半夜十一点还上班啊?”   官聆:“……”好像有点儿道理。   “不是……”官聆还想说什么,刚张了张口就被梁泽极不耐烦的给打断了,“赶紧洗去,一股酒味儿臭死了。”   官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雨了,注意保暖鸭 第39章 小少爷么这么娇气?   官聆进了浴室被兜头的热水一冲才想起不久前收到的到账短信,不过细一想,以梁泽的家世背景,也不可能赖他这点儿小钱,便没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只是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闭着眼躺在床上似乎已经进入梦乡的梁泽,官聆内心泛起了那么一丢丢的尴尬。   只有一张床。   官聆不自觉又往床上瞄了瞄,床倒是挺大的,估计他这样身板儿的再来三四个也能躺下。   可是……   如今他虽然对周锦航已经没了爱慕之意,可梁泽始终是间接改变他命运的那个人,说厌恶谈不上,但要这么若无其事的躺一张床上,他还是有些芥蒂的。   “盯着我是有助于酝酿瞌睡还是能够让你做个美梦呢?”梁泽的声音将官聆不着边际的思绪拽了回来。   “你没睡呀?”官聆郁闷的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梁泽说。   “回答什……”官聆想起了他刚刚的话,忍不住嗤了声,“好歹一个大男人,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害臊吗?我看着你能做出什么美梦来呀?”   梁泽似乎对官聆的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他微蹙了下眉,“我长得帅。”   “呃……”官聆扯着嘴角翻了个白眼,“一点儿都不好笑。”   梁泽没再跟他瞎贫,特随意的指了指床尾的沙发,“你睡那儿吧。”那语气随意的好像在说今天早上就吃面包吧一样。   虽然官聆并不想跟梁泽躺一张床上,但这种被支配的感觉还是让他略显不爽。   “你家这么大就没个客房什么的?”官聆不满的瞪着梁泽。   “有啊。”梁泽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动动你的小脑,我们都‘推心置腹’过了,叫某些人看见你睡客房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官聆:“……”   官聆恨恨的将自己摔进床尾的小沙发里,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得想想办法让梁泽将余下的尾款给结了,不然老被他这么拿捏着,何时是个头啊?   正盘算着,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什么东西兜头罩下来,官聆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扯,发现是条薄毛巾被。   官聆胳膊肘撑着沙发抬起脑袋往床头看了一眼,冲那边躺着一动不动的人龇了龇牙,小声嘟囔,“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小沙发的尺寸虽然跟床的宽度差不多,但官聆好歹一米八的大高个儿,窝上面睡一晚的滋味儿属实不太好受,早上被梁泽拍醒的时候他觉得胳膊和腿被迫蜷一晚上都快没知觉了。   因为沙发宽度有限,只能平躺或者向外侧躺,官聆坐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右胳膊又酸又麻,别说动一动了,稍微使点儿劲都难受得要命。   官聆一夜没睡好,早上被人叫醒就算了,胳膊没知觉腿伸不直,这会儿脸是要多臭有多臭,周身戾气萦绕,稍微催动一下就能灼伤方圆二里地之内所有能出气儿的生物。   偏有人不自觉不说,还不会看脸色。   梁泽洗漱完顺便把人给叫醒了,结果等他挑好衣服换上后,那人还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沙发上,眼睛虽然睁开了,但人却一动不动,俨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梁泽不由蹙眉,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赶紧洗……”   “别碰我!”官聆嘶了声咬牙瞪他。   梁泽脸色微沉,“大清早撒什么臆症呢?”   “我……”官聆强压下内心不爽的同时还有点儿郁闷后的尴尬,他咬咬牙,试着绷直了右腿,腿弯处那根筋因为他这个动作被迫也绷直了,不适感立马传遍全身,他只得停下动作摇摇头,“我缓会儿。”   梁泽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对,微冷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你怎么了?”   “腿好像抽筋了,缓一会儿就好了。”官聆说罢试着抬了抬右胳膊,酥酥麻麻犹如上千根针扎似的,从胳膊一路蔓延到指尖,并不比刚刚伸那一下腿好受多少,他只好妥协,颓然的倒回沙发上,“胳膊也麻了。”   “小少爷么这么娇气?”梁泽啧了声,“睡一晚沙发胳膊腿儿就废了?”   官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没出去露营过吗?或者爬山看日出什么的。”梁泽边说边在他面前蹲下,“右胳膊吗?”说罢也不等官聆反应,直接两只手往他胳膊上一裹就使劲儿揉搓了起来。   “啊!!!”官聆完全没防备,本来只是碰一下就麻溜溜犹如针扎般的胳膊被梁泽这样一搓,不仅是麻溜溜了,还带着细细的刺痛,仿若上千根针顷刻间刺透了皮肤扎进了血肉里,又酸又麻又胀又痛……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爽?   “嘘!”梁泽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含蓄一点儿,大清早的我可不想引来围观群众。”   “围观群众”四个字仿佛带着画面感般劈头盖脸撞在官聆脑门儿上,像是某种条件反射的提醒,昨晚跟梁泽搂着亲吻的画面突兀的闯进脑海,像是被烫到般,官聆霎时噤了声。   见人老实了,梁泽忍不住抬眸睨了他一眼,被他一脸吃瘪后强忍着不爽又不敢发泄的样子给逗乐了,笑道,“你睡觉那么死的么,胳膊腿都压得动不了了半夜都没醒?”   这话正好说到了官聆心坎儿里,他虽然不爽甚至觉得气愤,但更多的还是气恼,这沙发窝着虽然不怎么舒服,但昨天晚上他确实睡得挺沉,不然这种程度的不适他早醒了。   梁泽取笑的虽然是事实,但姓梁的才是那个让自己如此难受的始作俑者,自己要是点头承认了,那岂不是间接认同了自己是个傻逼的事实了?   如此一想,官聆的脸就更臭了,他龇了龇牙恨恨的道,“就这还没我长,只比我宽了这么一丢丢的破沙发,”他边说边抬起左手张开手指比了个夸张的宽度,继续道,“这宽度翻个面儿都难还有脸叫沙发!醒了能怎么样?这他妈就是个放衣服的榻吧!难道要我起来打一晚上坐呀?”   梁泽似没想到官聆会这么激动,也不知是真把官聆的吐槽给听进去了在反思自己的不对还是被他突然爆发的气势给唬到了,手上动作都顿住了。   这事儿怎么说呢,官聆是被梁泽雇来的,服务费还收了双份儿,何况他一直把服务行业几个字挂嘴边儿,更大的委屈都受了(被亲),照理说不应该跟老板计较这点儿委屈才是。   可一分钟前他被梁泽嘲笑了呀!   那笑和那语气仿佛在变相的说‘你是傻逼吗一晚上胳膊腿儿都不能动了居然还睡得挺香’!   这种颇为隐晦的挑衅是官聆所不能忍的,何况他自己内心其实是跟梁泽一样鄙视自己的,但在被外人鄙视的同时,自己那点儿内心活动完全可以忽略,而且被人取笑真的很没面子,所以他得在气势上找回点儿面子。   官聆见对方愣愣的盯着他,以为是自己的吐槽直击对方心灵了,心里舒了口气的同时还忍不住朝梁泽翻了个胜利者嘲弄的白眼。   此时的梁泽却是在强忍着笑,眼前气急败坏的官聆像极了明明理亏还要跟人炸毛斗狠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卯足了劲儿,实则半点儿杀伤力都没有,最后那个白眼配上他本就有些心虚的表情甚至还有些滑稽。   梁泽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官聆:“……”???   “你可以起来换个方向,”梁铎像是怕他听不明白,还挺好心的指了指小沙发的另一头,“前半夜睡这头,后半夜睡那头,就不至于麻胳膊了。”   官聆抽了抽嘴角:“……”这可真他妈是个好主意呢!   “感觉怎么样了?”梁泽收了脸上的笑问。   “嗯?”官聆内心还沉浸在对此人惨无人道的咒骂中,被问得一脸懵逼。   “胳膊,”梁泽手上力度渐小,动作也慢了下来,“还麻么?”   诶?   官聆这才回了神,发觉胳膊跟梁泽刚上手的时候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有点儿麻麻的感觉,但那种不适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驱散了很多,之前麻得手指都不能动弹,他试着握了握拳,五指随着弯曲握拳的姿势还有一点麻,但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了。   “……好像……不怎么麻了。”即便官聆不怎么想承认,但梁泽的这个方法好像还挺管用。   “嗯,”梁泽收了手站起来,“腿呢?”   官聆的腿因为抽筋一直不敢动,经梁泽一提醒才想起来,试着抬了抬腿,腿弯处的痛感好像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他又试着垫起脚尖儿原地旋转了两圈,小腿处随着脚腕活动的姿势稍微还有一点不适,不过并不影响行动。   官聆惊讶的张了张口,“……好像也好了。”   “赶紧去洗漱吧。”梁泽催促道。   官聆起身一脸纳闷儿的进了浴室,太神奇了,以前他画画太晚有时候趴书桌上就那么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胳膊基本跟废了似的不能动,就跟他今天早上这情形差不多吧,一般他得缓十分钟以上才会有所好转。   他抬起右手拧开水龙头,指尖触碰到带着些微凉意的金属物体时已经完全没有麻麻刺的感觉了,他不由使劲握了握拳,没忍住啧啧出声,没想到梁泽还真有两下子。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错字 第40章 他莫不是会读心术?   昨晚开车过来这一路上虽然都亮着路灯,但跟天光大亮时给人的视觉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官聆洗漱完后跟在梁泽身后下楼,一边听着梁泽的嘱咐一边东张西望屋里屋外的打量。   不得不说裕园的居住环境是真的好,与那些刻意建在偏远郊区打着‘环境好’的噱头的别墅不同,裕园远离市区喧嚣的同时,不管是交通还是衣食住行都并未脱离现代人生活所必须的‘舒适圈儿’。   一大早生态园那边就送来了新鲜的蔬菜水果,吴婶儿正招呼人把东西拿进厨房,看到楼梯口的梁泽后笑着道了声早安,“正好生态园那边刚送了新鲜的羊奶过来,小宇他们都还没起,先喝点儿垫垫?”   梁泽点点头,“劳烦了,”说罢环视一圈儿,“爷爷呢?”   “院子里打拳呢,”吴婶招手让人把羊奶拿进厨房加热,小声道,“也刚起,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梁泽点点头,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侧头问跟在身后的官聆,“羊奶喝吗?”   “啊?”官聆被问得一愣。   梁泽看了他一眼,径直冲吴婶吩咐道,“多放点儿糖。”   官聆稀里糊涂跟着出了玄关才恍然大悟梁泽话里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在故意耍他还是真把他说自己有低血糖的话当真了。   入目一片葱葱郁郁,即便已是九月底的天了,梁宅门口路两旁却仍旧枝繁叶茂,艾辰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树,不过倒是一眼认出了一左一右的两棵雪松。   官聆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内心感叹的同时跟在梁泽身后的步伐不由带了些许小心翼翼,与见识浅薄关系不大,更多的是他以前常常会不由自主的拿自己跟梁泽作比较,如今踏入了对方的地盘,见识了他的背景后,那种从骨子里油然而生的自卑感怎么掩也遮不住。   从别墅玄关左侧走廊绕过去便是别墅后院,与其它别墅差不多,院子里除了草坪便是花花草草,草坪中央用鹅卵石铺了条细窄的小径,小径的尽头搭了座红木架子,架子上藤蔓缠绕。   走近后官聆才显出诧异,居然是个葡萄架,虽然上面已经没有葡萄了,藤蔓却一点儿没有枯萎,红叶上甚至还沾了几颗晨时的露珠,想必平时专门有人搭理这东西。   “那幅画有没有什么寓意?”梁泽突然扭过头,语气带着几分好奇,“或者画这幅画的初衷是什么你知道吗?”   “啊?”官聆正在心里感叹有钱人真会享受生活呢,压根儿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程斐那幅画,”梁泽不悦的蹙起眉,似乎对他一脸懵逼的表情颇为不满,“向日葵。”   官聆回过味儿来,下意识摇了摇头,心道我他妈就随手画来应付你的,能有啥寓意?不过见梁泽眉头在他摇头的瞬间又蹙紧了一分,他条件反射的又点了点头。   “到底有还是没有?”梁泽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他妈哪知道有没有!官聆内心疯狂吐槽,你想它有就有,想它没有就没有。   不过这个显然跟标准答案不符,官聆也皱起眉,佯装一副沉思的表情来,大约沉吟了七八秒后非常抱歉的摇了摇头,“不记得了,程斐当时画这画的时候毕业证都还没拿到呢,给我的时候也没说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啊。”   官聆语气自然,表情也很到位,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儿似的,梁泽看了他两秒,没再多说什么扭回头继续往前走了。   官聆狠松了口气,他刚刚那个表情是信了吧?   算了,官聆摇摇头,管他信没信呢,画他已经交出去了,钱也已经到账了,他这两天在这幅画上花的时间和精力可多了去了,售后的事儿他可不想管了。   不过官聆还是有些好奇,梁泽突如其来的问这么一出是几个意思。   几分钟后答案便揭晓了。   官聆跟在梁泽身后从那个红木的葡萄架下穿过,便见前方十来米的草坪上立着棵盆口粗的银杏树,这个季节银杏叶刚开始泛黄,沿着树底下一圈儿掉了几片边缘显黄的叶子,稀稀拉拉的洒在鲜绿的草坪上,好似一春一秋,色彩鲜明。   银杏树边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正对着来路,手上拿着一把呈光发亮的宝剑,官聆跟在梁泽身后,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昨天晚上在门口接待宾客的管家吴伯。   背对着他们的人一身白衣,脚下踩着双藏蓝色的白底布鞋,黑发中夹杂着几捊灰白,此刻正弓着马步打着太极,看背影也是个老头儿。   “一会儿少说话,”梁泽放慢步子微侧着头小声嘱咐,“按我说的往下接就是了。”   敢情跟您搭戏别说台本儿了,连套词都没有,全靠临场发挥见机行事呗?   官聆不满的翻了个白眼,联想到别墅里的赵亦欢,满脸的不爽微微一敛,趁着距那俩老头儿还有一段距离,试探着小声问,“你不会真要我配合你出柜吧?为了拒绝个女人真不值当。”官聆见对方不为所动,诚恳的好言相劝,“真的。”   梁泽还了他一个白眼,抽搐的嘴角仿佛带着十万伏特的嘲讽,好似在无声的说‘你这说的是什么傻逼话’一样。   官聆一哽,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尴尬的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儿,暗骂自己这张破嘴太过多管闲事了,梁泽要真拉自己配合他出柜岂不是正中下怀吗?   一想到周锦航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后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里就爽翻了天,可惜梁泽似乎并无此意,官聆忍不住咬了咬下唇,算是给这张说错话的破嘴一点儿惩罚。   不过,经过昨晚那一出后,赵亦欢会不会真的就知难而退了?   她退了也表示他跟梁泽这出戏该谢幕了,可自己‘假戏真做’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呢,他还一点儿甜头没偿到,就这么谢幕了可不行啊!   要不主动出击?   梁泽自然不知道官聆心里的小算盘和他此时看起来像是说错话后既尴尬又自责的表情下掩藏的拳拳懊悔之意,甚至还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至于我、你还有赵亦欢之间发生过的事,守口如瓶。”   官聆:“……”妈的,他莫不是会读心术?   “听见了吗?”没得到回应,梁泽沉声问道。   两人本就离得近,加上梁泽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往后偏着头,像是怕几米外的人听见,所以还故意压低了声音。原本清冽的嗓音被刻意压低后带着自然的低沉和些微的哑,合着语气听在人耳朵里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错觉,官聆下意识挺直了背,心里不甘但还是点头应了个嗯。   “光听见不行,得记住。”梁泽深深看他一眼,仍下这么一句不知是补充说明还是变相威胁的话后便转过头抬步向前走去了。   官聆杵在原地,咬牙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竖了两个中指才神色如常的抬步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感谢支持。 第41章 扯谎是门技术活   梁泽刚走近,便见原本半侧着身跨步托掌且闭着眼的老头儿突然改了掌风,一个运气的手刀直直朝自己劈了过来。   梁泽反应还算快,只微微怔了一下便了然的勾着唇角抬掌格挡,只三五六个回合后老头儿就收了手,摇头叹气,“气不够,还得练。”   “再练我得开个拳馆了。”梁泽笑笑,从吴伯手里接过毛巾给老头儿擦额角的细汗。   “听老吴说昨晚应酬到挺晚的?”梁昌业从他手里接过毛巾自己慢慢擦着,“怎么今儿起这么早?”   “白吃白喝还睡懒觉,心虚。”梁泽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浅笑,也不知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知道心虚就赶紧接手公司,别整天游手好闲的。”梁昌业没好气的将毛巾扔回他手里,“挺大个人了还奴役我这一把老骨头,你也好意思。”   “我连您这几招都接不住呢,可是半点儿没看出来您哪儿老了。”梁泽脸上挂着讪笑,“就您这精气神儿,桓宇还能再经营十年。”   “大清早的尽瞎放屁。”梁昌业指着他横眉瞪眼就是一阵骂,哪有半点儿上市公司董事长的样儿?骂完似还觉得不够,狠瞪了自家孙子一眼后道,“国外待久了屁本事没有,一张嘴倒是滑不溜秋的。”   梁泽不卑不亢,语气甚至还有点儿嘚瑟,“我可是您一手带大的,口才都是从小耳濡目染。”   言外之意我的全部优缺点都是随你,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伤敌一千自损两千的又不是我。   官聆就站在他身后大概两米的位置,没让他吭声他自然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安静的当着背景板,结果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跟梁泽的几次接触,他知道这人私下并不像表面给人那样严肃,倒没想到在长辈面前能这么皮,一时间让他大跌眼镜,有种不真实感。   梁昌业听到这突兀的笑声,似这才发现梁泽身后不远处还杵着个年轻人,视线擦着梁泽的肩线瞥过来,打量的神色很是明显,那眼神凌厉中带着三分探询两分慈祥,不由让官聆想起了大学时教他画的齐教授,几乎是下意识的脊背都挺直了些。   梁泽随着老头儿的视线扭过头,而后冲官聆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去。   这种招小狗的手势看得官聆直想翻骂句傻逼,不过他忍住了,快速调整好面部表情后大跨步上前,两三步的距离,官聆已经斟酌好了称谓。   于梁泽身侧半步停下,官聆颔首礼貌的叫人,“梁先生。”   梁昌业垂了垂眸算是应了,视线却仍旧在眼前不到两米距离的年轻人身上逡巡打量。年轻人个子挺高,服贴的西服穿在身上显得身板有些过于消瘦了,但微微颔首的姿态和脸上灿烂的笑容显出这个年纪人的朝气和活力,姿态虽然放得低,但脸上神情却是半点儿不显怯懦,倒有点儿不卑不亢的意思。   梁昌业微微挑了挑眉,将视线转到自家孙子身上,“他是……”   梁泽一直没吭声就等他主动问呢,一听这话也没忙着介绍,先官聆一步道,“昨儿的画您看了没?”   梁宅有间书房专门供梁昌业放字画,他对字画像是有种特别的感情,有想跟桓宇合作的老板甚至不惜花大价钱从国外购买了各种名画送过来,梁昌业却眼都没眨一下,只一句“画不在价,贵在眼缘”给打发了,此后这种事才逐渐淡了下来,不过也还是有人想投机取巧,有时送来的画梁昌业看着不错便留下了,有的也都直接打发了。   梁泽自三个月前回国后,几乎是日日被这怪老头儿念叨着终身大事,还把他赶到酒店去住,甚至还放话哪天有对象了再搬回家里,不然就不认这个孙子。   梁泽哭笑不得,便也生了跟那些个想巴结梁昌业的老板们一样的想法,别人不知道老头儿为啥这么喜欢字画的原因,他这个嫡亲的孙子可是知道原委的,因此也到处搜罗好画,希望能稍稍将老头儿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减少一些,自己也能图个清静。   倒也是巧了,那次在美院儿的家属楼前,程斐送了他一幅画,梁泽当时虽然挺惊讶,却也没把这东西当回事,毕竟比起国内外著名画家的手笔来说,程斐的东西还真不算什么。   夏季的雨来时总是阵杖很大,梁昌业的腿年轻的时候受过伤,后来虽然治好了却落下个阴雨天酸痛的病根儿,梁泽心里记挂,难得得顶着‘压力’主动回了梁宅,也是那天梁昌业因为程斐送他的画难得的没有抽出功夫念叨他,那天也是梁泽回国这么久以来在家过得最舒心的一天。   “看了。”说到画,梁昌业的神情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像是话题突然从无趣又乏味的工作转到了兴趣爱好上,语气也比刚刚佯装出来的生气平各许多,“画不错。”   虽说只短短三个字,在外人眼里可能会解读成敷衍或者一般,但梁泽知道,仅三个字就说明老头儿是真喜欢。   他不由想起那个滂沱的雨天,他到家后一边询问老头儿的身体状况一边随手将画放到了茶几上,老头儿看他裤腿都湿了,忍不住就要抱怨几句,视线瞟到桌上的画时却顿住了,口中埋怨的话渐渐收了音。   那个下午,梁泽陪着老头儿坐在长廊内看着屋外的雨幕,即便锦衣玉食保养得当,老头儿的双手也已渐渐枯槁,手上那页十多寸的画被他捻在指尖,脸上却绽着微笑,给他讲他的父亲母亲。   “就是装裱得不够细,”老头儿说完不由数落,“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手工装裱的画就跟手工定制的西服一样,更精更细。”   这话梁泽确实听过几次,倒不是他没走心,而是故意为之,如果自己一次性把事做好了,还拿什么来分散老头儿的注意力呢?   梁泽佯装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样子,献宝似的冲老头儿道,“爷爷喜欢就好,这画我可没少费功夫。”   “你无业游民一个,能找到一件费功夫的事儿已算难得了,”梁昌业瞪了他一眼,数落的话却咽了回去,叹气道,“有心了。”   “知道爷爷喜欢,”梁泽说,“我就自作主张把那个画家的画廊给买下来了,这么多年您收藏的画咱们家书房都快放不下了,以后可能还会更多,倒不如现在就挪个地方,以后您想看了也方便。”   官聆静静的站在他侧后方,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由一愣,敢情他花重金找他买画甚至还出言威胁最后又花大价钱从周锦航手里买下一间画廊是因为这个……官聆的视线不自觉的擦着梁泽的肩线瞟向斜前方的老人,心中波涛汹涌,说不激动是假的。   不管是画家还是作家抑或歌手,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被喜欢,那种幸福仅仅只是自己的东西被认可后的自然而然的愉悦,在许多人眼里可能不算什么,但在他这个当事人眼里就不一样了,是炽热的灼烈的,仿若希望。   “臭机灵,”梁老爷子似没想到自家孙子会有这么个手手,怔愣间眼角已经染上了笑意,是长者对晚辈的宠溺和欣慰,但终是刀子嘴豆腐心,即便脸上的笑已经将心情给出卖了个彻底,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的数落,“尽在这些没用的地儿上臭机灵。”   梁泽被数落也不在意,反而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微侧头冲身后侧的官聆抬了抬下巴,“他是那个画廊的负责人,哪天您想看画了就吩咐他。”   官聆知道该自己接茬儿了,忙收了那千丝万缕的心思,腆着个笑模样冲梁昌业颔首道,“您叫我小官就成。”   按梁泽的意思,那画廊就是他梁昌业用来专门放画的一个大书房,自己的书房可没打算让个外人来管着,梁昌业神色冷淡的点了点头。   梁泽从小便跟在梁昌业身边,老头儿心里想什么他还是能从神色上分辨一二的,在老头儿开口前又道,“昨儿那幅画还是小官给我找的呢。”   只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梁昌业原本颇为冷淡的神色却缓和了不少,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半晌后出声询问,“你是干嘛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多了,如果是问官聆的职业,那他是个开店的,顺便兼职做男客,如果这话里的意思是问他在梁泽这儿的定位,那他是假男友,还是假助理。   不过梁老爷子的这个问题看似简单,要回答得令他满意的同时还能让梁泽也满意就有些难度了,官聆对梁老爷子不了解,对梁泽倒是有几分了解的,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冒那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这话一定别有深意。   官聆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底,笑着回道,“家父是个美术老师,留了个小画室我经营着,不巧梁小先生要找的那个画家正好是我师哥。”   这不仅回答了梁昌业的问题,还回答了对方的下一个问题,官聆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的同时偷偷斜眼瞥向侧前方的梁泽,见对方脸上只闪过一抹诧异后就换成了一副了然的神情,甚至还冲他眨了下眼,意指表现不错。   官聆倒也不完全是说谎,之前为了圆自己手里有程斐画的谎,所以他编了个程斐年少时跟他父亲学画的谎,这会儿他自称是程斐的师弟只能算是在上一个谎的基础上让这个谎更有说服力,反倒不能说是撒谎了。   官聆为自己的机智得意的同时不由生出几分感慨,这得亏原主是个能说会道脑筋还活泛的,这要换了以前的自己,怕就没这么圆滑了。   正分神,听了回答后的梁昌业突然问他,“你也是个画家?”   官聆不由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摇头道,“我是个手残,不会画画。”   梁昌业听了这话未免想到他那个没能子承父业的儿子,眼底划过一抹可惜,随后笑着道,“你师哥方便约个时间跟我这个老头儿喝喝茶聊聊画不。”   官聆没想到梁老爷子还有这想法,先是一怔,随后脸上爬满悲凉,淡淡道,“我师哥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文《老板他只想谈情》又名《金主他只想谈情》戳专栏可见   文案:正与原东家打官司的瞿卯接到了一份新的工作——歪瓜直播平台星秀版块唱跳主播!   成为主播没多久,瞿卯去参加了一个同好会,在同好会上他认识了一个天仙,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天仙一改往日作风甩过来两条特劲爆的消息:   -搞对象吗?   -你看我怎么样?   瞿卯抽着嘴角看完消息后敲字甩了对方一句傻逼就直接把人给删了。   几天后,瞿卯的直播间来了位ID名叫‘打小就帅’的老板,一掷万金要求双排上分。   打小就帅:“我喜欢说话很甜的。”   瞿卯捏着喉咙:“我就很甜!”   打小就帅:“我喜欢操作骚的。”   瞿卯礼物收得欢嘴就特别快:“我也可以骚!”   弹幕:?!?!?!   打小就帅:“我还喜欢会舔的。”   瞿卯嘴更快:“我也很会舔!”   弹幕倏的安静了几秒,而后满屏问号惊叹号从电脑右侧飘向左侧。   瞿卯反应过来脸刷的红了,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打小就帅:“哦。”   弹幕:!!!!!! 第42章 是在下输了   齐教授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国画大师之一, 程斐当初得知自己修的课是齐教授亲授后心情有多飞扬,那么在得知齐教授因为年迈手抖不能再执笔作画后心情就有多悲凉。   但那种悲凉跟此时的悲凉又是完全不同的。   这种悲凉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法感同深受的,这世上故去的人仿佛都去了另一个世界, 与当下毫无关联, 可独独他以另一种方式留了下来, 目睹故去的自己的一切, 不知该称作幸运还是不幸。   但一个画家,有人喜欢他的画懂他的画想跟那个画家聊他的画, 那么他就是幸运的。   而官聆脸上的悲凉在梁昌业看来,只是失去亲人后该有的正常表现,在梁泽眼里,不过是他入戏太深的最佳表现,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一刻,他是真的很难过, 也很懊悔。   当初决然一跃时的勇气仿佛在这一刻全化作了后悔和不值,犹如万发利箭,齐齐朝他胸**过来,扎得他心肝脾肺肾皆如撕裂般扯着疼。   好在梁昌业和梁泽都不觉得他的语气和表情有什么不对的, 梁昌业修养好, 心中虽疑,便也没多问,只惋惜着感叹,“可惜了这才华。”   这世上可惜的事又岂这一件?官聆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份, 强硬的将自己从悲恸中拽出来, 快速调整了情绪,脸上的悲凉已经消逝, 一抹浅笑染上眉梢,“承蒙梁先生喜欢,我师哥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梁昌业点点头,视线转到梁泽脸上,问他,“昨儿好歹也是我七十大寿,你给整幅向日葵啥意思?”   官聆下意识看向梁泽,想到来之前这人问他那画有没有什么寓意,敢情是为了应付老头子的这个问题呢。   不过他又不得不暗自佩服,不是佩服梁泽未雨绸缪的心思,而是佩服他凡事多想一步的处事态度,这东西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是经年累月的世故或谨小慎微的习惯,但放在他身上却像是从小就练就的涵养,不像事故倒似心机。   官聆画这画的时候确实没想那么多,当时梁泽要得急,他也就没把主心骨放在设计感和深意上,许多人会把向日葵作为阳光或是笑脸的象征,所以送人是比较合适的,再加上时间紧,所以官聆就没再多琢磨别的,直接上手画了。   梁昌业要是直接这么问他,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这画有什么意思,所以官聆心中松口气的同时,看向梁泽的眼神不由多了两分促狭。   梁泽似是早料到梁老爷子要来这么一出,只稍稍怔愣了两秒,随后不卑不亢笑眯眯的道,“再过俩月可怡不是就得参加艺考了么,借借您这个寿星的福气,预祝她一举夺魁吧。”   向日葵——一举夺魁,官聆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这也太敷衍了吧,得亏梁泽想得出来。   不过这话倒是取悦了梁昌业,梁可怡是梁泽小叔梁行舟的女儿,今年五月刚满十七,从小就爱唱歌跳舞,再加上生得漂亮,自然而然的就生出个明星梦来,起先梁行舟死活不同意,后来老爷子说姑娘家随她喜欢就好,梁行舟才没再反对。   “你倒是会借东风。”梁老爷子瞪了自家孙子一眼,不过也没真生气,指着他道,“漂亮话再好听,没点儿实际行动也白搭。”   梁泽啧了声,“我那画廊可是花了不少钱呢,还得重新装修,以后每年还得拿出经费来维护,就这还只是拿来给您当书房的,您还不满意呢?”   老爷子听了这话脸上这才重新爬上些许笑意,“给我好好装,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年纪大了看着眼晕。”   “行,”梁泽很好说话,指着官聆道,“到时候我让他负责,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找他。”   被点名的官聆脊背一僵,哀怨的斜了梁泽一眼,心说关我屁事。   梁泽全当没看见。   “我找他做什么?”梁昌业瞪着自家孙子,“谁送的我找谁,反正你一天到晚闲着没事,那画廊你给我好好弄,不满意我有的是办法以治你。”   梁泽:“……”   官聆:“……”呵呵,喜闻乐见。   “昨天那画得重新找人装裱,”梁昌业说罢看向官聆,“既然那画是你师哥的作品,就你去弄吧。”说罢又道,“吴伯那儿有装裱师父的电话,一会儿我让他给你,你自己去约时间。”   突然被发布任务的官聆一脸懵逼,他悄悄斜了梁泽一眼,说好的少做少说只管接你的话呢?现在这是几个意思?   不过碍于老爷子,官聆还是先应了下来。   “欢欢还没起吗?”老爷子说完看向梁泽。   梁泽一头问号,“她昨晚也住这儿吗?”   官聆:“……”你这表演痕迹也太明显了,昨天可是你吩咐吴伯给人安排客房的呢。   “你这孩子!”梁老爷子果然垮了脸,指着梁泽咬牙切齿,“一点儿不上心。”   梁泽一脸坦荡,谎话信手拈来,“昨晚应酬喝蒙了,我自己睡哪儿都没印象呢。”   官聆:“……”是在下输了!   梁老爷子哼了声,恨恨的背着手往别墅走,那挺直的背影透着骨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劲儿。   梁泽半点儿自觉都没有,小碎步似的在后面跟着,见老爷子被气得‘健步如飞’又有些不放心,让吴伯快步上前盯着点儿。   梁泽这一路走得跟生怕踩死只蚂蚁似的,搞得官聆也不敢走太快,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刚刚面对梁昌业的时候他还有些紧张,这会儿人走了身上的那股紧张劲儿就松懈了下来,空空的胃也开始闹腾了。   不过比起胃,更让官聆不满的是梁泽刚才的态度。   见那俩老头儿已经过了葡萄架走远了,官聆这才找着机会发泄心中的不满。   “你瞎给我瞎布置什么任务呢?我只是你花钱雇来的假助理!”官聆快走一步跟梁泽并排着,拧着眉一脸不爽,“还让你爷爷有不满意的地方找我,找得着我吗?还有你爷爷……”他说完下意识往前看了一眼,见老爷子已经拐过长廊没了影儿,这才继续道,“使唤起人来可真是得心应手。”   “我记得不久之前才有个人求我说想来画廊工作,还说只要能让他在那儿工作,不要工资都成行。”梁泽啧了声,视线扫过官聆一脸愤怒的脸,语气里带着惋惜,“那姿态呀,要多低有多低,就差跪下来求我了。”   官聆:“……”   梁泽半眯着眼睛看着他,脸上仍带着笑,“我记性不大好,一时间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要不你帮我回忆回忆?”   官聆:“……”我操!   梁泽对官聆明明恨的牙痒痒却又对自己毫无办法还得咬牙强忍着的表情非常满意,他煞有介事的拍了拍官聆的肩膀,半揶揄半鼓励的道,“画廊跟你那小破画室可不一样,负责人不是自己当老板,没那么多随心所欲,不过老爷子对待工作挺严苛的,好好干,我看好你的能力。”   官聆咬牙切齿的瞪着梁泽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恨恨的道,果然是生意人,说好的周一到岗报道,这还不到时间呢就指派上任务了,还真是懂得利用资源呢。   心里腹诽归腹诽,但想到要重回画廊工作,官聆心里又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间画廊可以说是他从业以来的全部心血,那里倾注了他的所有努力和付出,包括才华、生活和感情,犹记开业落成那天,还是程斐的他站在十字路口的对街,看着这间突然就屹立于此的画廊,那时的他在心里把这当作是他与周锦航之间爱的结晶,他用自己的努力将这颗结晶支撑起来,原以为会一直不变的。   想到此官聆咧嘴一笑,仰脸看向湛蓝的天空,眼眶的酸涩好似因为这个动作暂时得到了缓解,云彩稀疏,天空很蓝,像极了希望。   官聆收拾好情绪,快步追上已经拐过长廊隐没于一墙之隔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气,垂于身侧紧握的拳头松了松,无声的告诫自己:过去的负累都随着那具残缺的尸体带进了土里,我现在有一具温暖的朝气蓬勃的年轻身体,还有一个全新的身份,我不再是谁,只是官聆。   *   官聆一进门便跟披着西服外套匆匆从屋里出来的卫杰撞上了。   卫杰正抬着一条胳膊往袖子里抻,眼睛也没盯着前面,官聆从门侧拐进来的时候两人正好撞上,官聆一个不防给吓够呛,拍着胸口条件反射一后蹦了一下,大腿根儿猛的往雕花栏杆上一杵,疼得呲牙咧嘴。   “哎~抱歉啊。”卫杰只匆匆扫了他一眼,估计是谁都没认清,扔下这么一句就快步出了别墅。   官聆一脸莫名其妙的站在门口,缓了好几秒钟才抬步进了屋,梁泽已经坐饭厅的桌上了,手边放着杯吴婶给热好的新鲜羊奶。   官聆走过去,好奇的问,“他怎么了?跟投胎似的往外跑。”   “就是赶着去投胎呢。”梁泽说完喝了口奶,官聆还想再问,正好吴婶端着羊奶过来,他赶紧接过道了谢,想了想在绕过桌子坐到了梁泽的右手边。   吴婶进了厨房,不到两分钟又端了鸡蛋油条和油饼出来放梁泽面前,然后笑眯眯的问官聆,“小帅哥你吃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官聆怔愣了一下,扭脸往梁泽脸上瞥了一眼,又往环视一圈儿,不大好意思的小声说,“你爷爷都还没来呢,我们就自己吃吗?”   梁泽没答话,倒是一旁站着的吴婶笑着接了,“梁先生早上打了拳,回房里冲澡换衣服去了,吩咐了不用等他。”   官聆点点头,也不好麻烦吴婶弄别的,就要了跟梁泽一样的。   吴婶转身进了厨房,梁泽侧过脸扫了他一眼,眉梢微挑,带着些许惊讶。   “怎么?”官聆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没看出来呀,”梁泽慢腾腾的剥着水煮蛋,“还挺有礼貌。”   官聆:“……”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餐桌礼仪吗?   吴婶正好端着他的早餐过来,官聆到嘴边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除了油条鸡蛋和油饼外一人还有一盘水果,新鲜的小番茄和奇异果搭配的切成小方块儿的蜜瓜。   官聆再次道了谢,端过杯子抿了口羊奶,腥味儿比牛奶重点儿,不过因为搁了糖的原因口感倒还不错,比上次在周锦航公司的前台小妹弄的好喝多了。   官聆咬了口油条,挺酥脆的,就着羊奶喝了一口,好奇的问:“你们早餐都吃这么油腻呀?”   “吴婶儿不是问你要中式还是西式了?”梁泽看起来心情不错,用刀叉将盘子里的油饼切成了一个个小方块儿,而后入下刀拿叉子慢条斯理的吃着,本来挺家常的早餐硬是被他吃出了高档西餐的味道,官聆不由想起不久前在斯兰餐厅的那一幕,当时梁泽穿着得体的西服,也是这么慢条斯理的切着牛排,动作优雅而绅士的跟对面的美女闲聊着。   “专门让人再弄太麻烦了,”官聆收回思绪,咬了油条就着羊奶含混不清的说,“我不喜欢给别人找麻烦。”   梁泽偏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门口一道略显尖锐的女声突兀的插了进来,成功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卫杰!”那个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便进了屋,“给老娘死出来!”   官聆吓得一哆嗦,筷子夹着的油条刚送到嘴边就掉回了盘子里。倒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这个女人的声音太尖了,大声喊的时候像卯足了劲儿开嗓的黄鹂鸟,震得人耳朵疼。   本来以为来人会是个双手插腰头发凌乱毫无形象的泼妇,官聆扭头看过去的时候惊呆了,还以为自己视网膜出现了幻觉,来人哪是什么泼妇,分明是个穿着得体妆容精致的贵妇。   一条水蓝色缀暗花刺绣的及踝旗袍将贵妇的身姿勾勒得妖娆妩媚,脚上那双带着点儿复古色彩的圆头坡跟鞋将她的身高拔高了些许,一头富有年代感的齐耳卷发,官聆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民国时期。   官聆下意识就想到他刚在门口跟匆匆离去的卫杰撞个正着的场景,眼珠一转,暗暗揣测这女人的身份。   “娇姨。”梁泽搁了刀叉站起身,笑着朝那贵妇走去,“赶巧儿正吃早餐呢,娇姨应该还没用过吧。”说罢冲闻声出来的吴婶道,“爷爷还没下来,先把他的营养餐给娇姨用吧。”   娇姨名叫李娇娇,小时候梁泽都是叫李姨,李娇娇嫌把她给叫老了,非指着让改了口才满意了。   “老爷子起了?”原先尖锐刺耳的女声陡然低了好几倍。   “早起了,还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梁泽引着娇姨往餐厅走,“这会儿估计在换衣服。”   “应该没听见我刚刚的喊声吧?”李娇娇心有余悸的往楼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应该没有。”梁泽笑笑,小声道,“老头儿年纪大了,耳背。”   “那就好。”李娇娇拍拍胸脯,说完看到餐桌边站着的官聆,视线往他脸上转了一圈儿,官聆听梁泽叫这人姨,想来自己猜对了,正准备礼貌一下,冷不防脸上被人给摸了一把。   官聆惊讶的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的同时还有点儿不知所措的羞赧。   什么情况??!   “这哪家的小帅哥呀,生得真俊呢。”李娇娇占了人便宜不说一双美目像是黏在了人脸上,笑眯眯的道,“这小脸儿白的跟抹了粉似的。”   官聆羞得耳朵根都红了,他还是头一遭被个阿姨级别的女人占了便宜后还得到夸奖的,都不知是该道谢还是该生气了。   生气肯定是不行的,就这阿姨跟梁家的关系,他一个刚刚上任的画廊经理哪敢造次啊,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阿姨生得好看笑得又甜,话里话外虽然有些过了,但本身是没有恶意的。   官聆一张脸憋得通红,像深秋挂梢头的柿子似的,娇姨实在没忍住,又上手摸了一把,“还会变色儿呢。”   官聆脸更红了,好在梁泽戏看够了,见好就收,拉了娇姨坐下,敷衍着介绍道,“刚认识的一个小朋友。”说罢冲官聆点了下头,示意他坐下吃自己的旁的不用管,然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冲娇姨道,“难得呀,今儿您怎么起这么早?”   说到这个李娇娇脸上的笑意就收了大半,美目圆瞪,“卫杰人呢?我正找他呢,都进来大半天也没见着人,是不是还没起呢?”   “刚走,”吴婶端了早餐出来,梁泽接过来放到李娇娇面前,“您来的时候没碰上?”   “没有啊!”李娇娇皱着眉,看到面前的营养餐后脸色稍微和缓了些,“这小子肯定知道我要来所以绕道了!”   生态园占地面积统共200多公顷,单种植蔬果的绿化面积就快赶上居住面积的十倍了,更别说园里还有个人工湖和为了营造环境刻意弄的绿植面积了,卫杰随便往哪棵大树后边儿躲一下李娇娇也不一定能瞧见。   “别气别气,老爷子最近火气旺,这粥正好您喝了败败火。”梁泽将粥碗往她手边推了推,“您着急忙慌的过来是找卫杰有事儿?”   “我能有什么事儿,”李娇娇拿勺子往嘴里送了口粥,顺嘴夸了句味道不错继续道,“那小子好多天没回家了,我这当妈的都快连儿子是圆是扁的不知道了,本来是想趁着昨晚给拎回家的,碍着昨天的日子,怕跟这小子闹起来,这才一大早跑过来逮人。”   “他最近公司忙吧,”梁泽眼都没眨一下,谎话张口就来,“前两天碰上他,他还跟我抱怨说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回家陪您呢。”   “他那小破公司忙不忙我还不知道,”李娇娇翻了个白眼,“你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就别说这瞎话来敷衍我了。”   梁泽眼观鼻鼻观心,扯着唇角笑了笑没吭声。   “哎,我这不也是替他好嘛,小子一点儿都不懂为娘的心。”李娇娇越说越气,银制的小勺子一下下戳着碗底,估计是把这碗底当自家儿子脑壳了。   梁泽仍旧没接话,不知是一时没想接啥还是不想接。   李娇娇也不介意,似是已经习以为常了,自顾说道,“前两天打牌的时候新认识了个小姐妹,家里正好有个女儿,年轻着呢,大学刚毕业,学的还是芭蕾,多好呀,就想着让小杰见见,结果倒好,躲我躲得跟讨债鬼似的。”   “那是挺好的,”梁泽点头,“回头我替您说说他。”   官聆坐在梁泽右边,闷声吃着早餐,听到此话下意识侧头往梁泽脸上瞅了一眼,心说一般人听见这话不都会帮着兄弟开脱两句么,这人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可别,回头你再说点儿有的没的跟他一通气儿,别说指望他回家了,别在外头给我自立门户我就谢天谢地了。”李娇娇瞥梁泽一眼,“梁老头子不是张罗着给你相亲吗?昨天那赵家小姐都登堂入室了,哪天喝酒啊?”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这种时候梁泽还挺懂得见缝插针给自己找退路的,“卫杰比我大半岁呢,他的酒都没喝我哪敢先摆上啊。”   李娇娇刚刚转晴一点儿的好心情立马烟消云散了,指着梁泽道,“你可真讨厌。”   *   挺好一八卦就这么被梁泽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给挡了回去,官聆正摆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可惜了。   梁老爷子下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衣服,仍旧一身长袖纯棉唐装,跟昨天那套起来,绣花和颜色都素了不少,看到正喝粥的李娇娇时笑着点了点头,“什么风这一大早的把娇娇给吹来了?”   李娇娇撇撇嘴,“还能有谁,我家那个不成器的狗东西呗。”说罢笑着道,“梁先生今天精神头儿挺好啊。”   梁昌业在长桌的主座上落了座,吴婶早在他下楼的时候就已经把早餐摆上了桌,跟李娇娇的养生粥一样,唯一不同的多了杯清茶。   “老了,不行了。”梁昌业用清茶漱了口,“小杰昨晚也住这边了?”   “已经走了。”梁泽忙道,“估计是公司有事,风风火火挺着急的。”   梁昌业笑看了李娇娇一眼,“躲他妈吧。”   李娇娇被点了名,叹了口气,“小杰要是有阿泽这么听话我也不至于盯他那么紧了。”   “要跟他一样你这双眼睛就该长他身上了。”梁昌业一点儿不给面子,横了梁泽一眼,“小杰好歹交过挺多女朋友,我家这小子怕是连女孩子手都没拉过。”   官聆一怔,下意识转脸看向梁泽,这话属实有些夸张了,见梁泽脸色如常半点儿尴尬之意都没有,官聆又觉得是自己太实诚了,梁老先生可能就是这么形容一下。   “那说明阿泽专一呀,只是还没碰上喜欢的。”李娇娇唉声叹气的道,“不像我家那小子,女朋友都快赶上足球队了,没一个能领回家的,愁死了都。”   “愁也没用,”梁昌业看向她,脸上的笑陡然一收,“你那脸上是不是有皱纹了?”   “啊?”李娇娇立时将汤匙一扔,一脸紧张的摸了摸脸,“哪儿呢?”   “就那儿啊,”梁昌业随手往她脸上一指,转头问梁泽,“你离得近你看是不是,好几条呢,我看着还挺明显。”   官聆顺着视线下意识看过去,李娇娇虽然已经是个快满三十岁的男人的妈了,可身材和脸蛋儿却是保养得很好,官聆就坐她对面,她皮肤底子好,再加上妆容精致,连她脸上的毛孔都看不清,更别提什么皱纹了,还好几条。   “快帮我看看。”李娇娇着急忙慌的冲梁泽道。   梁泽盯着她脸看了几秒,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嗯。”   官聆半张着口一脸惊讶的看向梁泽,你看到啥了你就嗯?是我瞎了吗?   “娇姨是不是没休息好呀,皮肤也挺安暗沉的,”梁泽边说边掏出手机,煞有介事的道,“正好我有个同学是开美容院的,要不您一会儿过去让她给您做个面部保养吧。”   李娇娇一听不得了了,别说吐槽儿子了,养生粥都没心思喝了,立马站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你把电话发我手机上啊。”   高调的来,又仓皇的走,期间不过十多分钟,官聆一脸懵逼的盯着李娇娇女士消失在玄关的背影,大脑有点儿混乱,就跟刚开机就蓝屏了似的。   再看餐桌上的爷孙俩,一个一脸坦然一个一脸淡定,好像确有其事。   官聆愣了好几秒,直到吴伯进门说了句‘走了’,梁老爷子才叹了口气,“可算清净了。”   “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梁泽夸张的拿小指勾了勾耳洞,“难怪卫杰不爱回家,就这功力换谁顶得住。”   官聆:“……”敢情这一桌就我最天真!   他的视线不由从梁泽脸上移到梁昌业脸上,快速来回两个回合后埋头啃了口油饼,心中有了底,敢情梁泽影帝般的演技也是遗传的梁老爷子呢,真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   “也不是所有女人都跟李娇娇似的,”梁老爷子正色道,“也有温婉贤淑的,我看欢欢就挺不错。”   这老头儿可真会挑话题,官聆心中佩服的同时不由又生出两分看好戏的心情来,这种知道内情不能说不说还可以免费看人吃瘪的感觉不要太好。   “您才跟她接触多久啊就觉得好了。”梁泽无奈摇头。   “不需要接触多久,”梁老爷子一锤定音,“我这双眼睛可是阅人无数,一看一个准。”   官聆安静的缩在一旁,两只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了起来,欢天喜地的等着姓梁的怎么接茬儿。   梁泽脸上的笑意收了收,神情变得有些认真,沉吟片刻后叹了口气,“算上今年,我奶奶也走了十个年头了,”梁泽说,“我一直在国外,对您的生活起居确实有不少疏漏,您要有心想给我找个奶奶,也不是不行。”   官聆一口羊奶毫无预兆的冲口而出,连对面吴婶还没来得及收的李娇娇的粥碗也未能幸免,更别提自己面前的餐盘和桌面了,简直惨不忍睹。   梁泽不悦的扫了他一眼,继续道,“您要真觉得赵亦欢不错,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官聆:“……咳咳咳……咳……”牛逼!是在下输了!   “见我年纪大了打不过你了是吧?”梁老爷子脸都黑成锅底了,将手里吃粥的小汤匙往桌上一扔,汤匙落桌的时候敲到了碗沿,叮吵杂一声脆响,落到实木的餐桌上,那声脆响立时变得沉闷了很多。   “哪儿能啊。”梁泽一哂,无奈的耸了耸肩,“我这不是顺着您那意思说的么。”   梁昌业气呼呼的指着他,“我看你就是想造反。”   “别生气别生气,”梁泽见好就收,“是我理解能力没跟上,快别生气了,气出好歹来可不划算。”   “你快闭嘴吧。”梁昌业指着他。   官聆喉头发痒,但看这桌上的气氛,再不舒服也不敢咳出声了,一张脸憋得通红,梁泽估计是跟他爷爷这一战胜了,心情好似还不错,掏了张手帕扔给官聆,不耐烦的道,“吃没吃相,赶紧擦擦。”   官聆接手帕的时候无声的瞪了他一眼,心说谁他妈害的呀。   吴婶叫了人过来,将一桌的狼藉给收拾了,速度很快,但餐桌上的气氛却回不来了,梁老爷子一直黑着张脸,梁泽倒是心情还不错,还脸皮老厚的让吴婶给他盛了碗老爷子的专用养生粥,官聆擦嘴的时候往主座那边扫了一眼,见梁老爷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黑了一分。   这爷孙俩到底是什么奇葩物种?   梁泽一碗粥下肚一半的时候,楼梯口传来说话声,官聆依稀听到吴婶叫了声赵小姐。   果然,半分钟后赵亦欢的身影出现在的餐厅。   刚刚因为这个女人而变得凝重的餐桌气氛好像半点儿自觉都没有,在她出现的一刻越发肆意了,最主要表现为梁老爷子满脸的尴尬上。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虽然被自家孙子在外人面前调侃了一顿,但当事人出现的时候梁昌业那一张老脸上已经半点儿别的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眼笑浅浅的笑意,“欢欢醒啦?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赵亦欢似没想到他们都起了,有点儿抱歉的笑了笑,“您起得真早。”   “老了,没觉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梁老爷子说完指了指梁泽左手边的空位,“快坐,想吃什么让吴婶弄,中式西式都有。”   赵亦欢顺着视线往梁泽那边瞟了一眼,看到他右手边坐着的官聆时脸上划过一抹尴尬,不过只一瞬便恢复如常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客气道:“饭我就不吃了,公司那边有急事,我得过去一趟,有空我再来看望梁老。”   “诶,”梁昌业摆摆手,“人是铁饭是钢,公司那边急让他们急去,映嘉又不是少了你就不能运作了,早餐可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女孩子。”说罢他又抬手指了指梁泽左边的空位,“坐下吃了再走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推辞倒显得是自己不识抬举了,赵亦欢不得法,只好依言坐到了梁泽左侧的空位上。   梁泽侧过脸微笑着跟她打招呼,“赵小姐脸色不怎么好,昨晚没休息好?”   赵亦欢牵了牵僵硬的唇角,心说休没休息好你不比谁都清楚么,不过碍于梁老爷子在场,这种话实在不好说,只尴尬的笑了笑,“可能择床吧。”   这时吴婶端着西式早餐放到她面前,一杯热羊奶,一枚糖心煎蛋和半个芝士培根火腿三明治,官聆隔着个人瞅了眼她盘子里的早餐,微微蹙眉,早知道他当时就不假客气了,这油饼虽然味道不错,可吃多了胃里着实腻得慌。   自爷孙俩那个不冷不热的玩笑过后,餐桌上的气氛一直没能好起来,即便赵亦欢落座后,也没能开启什么新的话题,梁昌业一碗粥都没吃完,估计是让梁泽给气得没了味口,跟赵亦欢说了两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老爷子走了,原本有些冷凝的气氛倒缓和了不少,赵亦欢见梁老先生离了席,便将手里的刀叉搁下了,本来就只是作作样子,对着这俩人她是真的半点儿味口都没有。   “方案我会尽快赶出来,”赵亦欢起身冲梁泽道,“希望梁先生不要忘了昨晚与我的承诺。”   “赵小姐这么知趣,”梁泽淡淡一笑,话里有话的道,“梁某自然说话算话。”   *   赵亦欢终是没吃早餐就走了,不过离开的时候看脸色还算心平气和,梁老爷子早就离了席,自然也没人再出声留她,一时间餐厅里就只剩下官聆和梁泽了。   官聆将杯子里最后一口羊奶喝了,过了这么长时间羊奶已经冷了,腥味儿重得官聆差点儿没给吐出来,忍着不适给咽了。   梁泽靠整个人靠在椅背里,单手拿着手机给卫杰发微信,让他随便发个美容院的地址过来,说他妈一会儿要过去。   消息刚发出去卫杰的电话几乎是秒回了过来,梁泽啧了声,接起来的时候有点儿不耐烦,“干嘛?”   “我妈走了?”卫杰小声问。   “走了。”梁泽说,“我们可没少折腾。”   “回头请你吃饭。”卫杰忙道,“美容院是怎么回事?”   梁泽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跟他讲了一下,卫杰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完了还夸他爷孙俩真够绝的。   “那可是你妈……”梁泽无语,“行了,发个地址过来吧,你跟美容院那边打好招呼,我让她直接过去。”说罢也不等对方再回话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在一边旁听了所以内容的官聆:“……”什么有个开美容院的同学果然都是骗人的!   “吃完了吗?”梁泽收起手机扫了他一眼。   官聆点头的同时还打了个饱嗝,时间的秒针仿佛因为这个突兀的饱嗝而骤然停滞了,梁泽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微不可察的抽搐,官聆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强行转移注意力,“今天应该没我什么事儿了吧?”   “没了,”梁泽说,“走吧。”   官聆却坐着没动,梁泽诧异的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不解的疑惑,官聆与他对视了几秒败下阵来,拇指捻着食指摩擦了两下,意思不言而喻。   也合作了几个回合了,这点儿意思应该很容易就看明白了吧。   这回梁泽还偏就不走寻常路,盯着他摩擦的手指看了能有五秒,才一脸不解的开了口,“比心?”   官聆:“……”   梁泽:“你别搞错了,我跟你就是做戏,别想些有的没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官聆忍无可忍的吐出个滚字,压着声音道,“看清楚!”拇指摩擦食指的动作重了几分,“老子说的是钱!”   “什么钱?”   官聆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又怕太大声被人听见,只好再次压低了声音,“我这一大早陪你忙活了半天呢!”   这话说得不算直白,但以两人之间的雇佣关系梁泽也能听明白了。   “哦,”梁泽恍然大悟的拖长的尾音,就在官聆快要露出欣慰笑容的时候话锋一转,指着他面前的三个空盘子说,“你这一顿也没少吃,抵了吧。”   官聆:“……”WTF?   “我可没让你陪我吃早餐,”梁泽说,“这餐是你自己跟吴婶点的,不过看在刚刚在赵亦欢面前你配合得还算不错的份儿上,这早餐就算我请你吃的吧。”   还能这么算?   官聆郁闷,“那早上跟你见你爷爷呢?”他装了半天孙子呢,这也得算在服务费里吧!   “你都是画廊的经理了,我带你见见最高领导不是挺正常的么,”梁泽啧了声,“从今天起你就算是我的员工了,希望你能把工作和生活区分开来,别张口闭口都是钱,我也没说不给你发工资。”   官聆:“……”操,被摆了一道。   “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梁泽还真摆出老板的架子,一脸严肃的道。   官聆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对着这张脸狠挥一拳的冲动抱了抱拳,“是在下输了。”   梁泽对他这个态度还算满意,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虽然到画廊工作是官聆计划的一部分,而且也已经算是实现了,但梁泽这话官聆怎么听怎么不爽,他把这解释成自己对梁泽这人存在的根深蒂固的成见后那种不爽就稍微变得合理了一点儿。   官聆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被梁泽叫住了,让吴伯去把昨天那幅画拿给他,官聆这才想起来梁老爷子还给他布置了任务。   吴伯把画给他的时候还给了他一张名片,让他联系上面的人定装裱时间,官聆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正面就四个方体小字,写着字画装裱四个字,翻过来背后只有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电话还是座机。   这名片可真够简单的,别说logo了,连个花色都没有,除了那字是印上去的外,跟裁了张纸片随手写上去的一样。   不过官聆心里吐槽归吐槽,也知道大佬的名片大多简洁低调,吴伯人还不错,送他到门口的时候跟他说那装裱师傅挺忙的,让他提前打电话跟人敲时间。   官聆拿着画跟吴伯道了谢便出了梁宅,吴伯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他,最后只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别墅。   官聆拐过路口就掏出手机点开了打车软件,结果等了五六分钟才有个师傅接了单,那师傅一接单就把电话给他打过来了,问他具体位置。   官聆看了眼身后的广告牌,除了左边的柱子顶上有个红色的警报灯外也没看出什么指向性东西来,叉路口的斜前方倒是有家住户,官聆快走几步到门口看了门牌,跟网约车师傅说了具体位置。   那师傅语气很是为难,“你得走出来,裕园里面外来车辆是不给进的,我只能到门口等你。”   官聆一想昨天进来的时候是开的梁泽的车,好像从正门进来也没开多久,走出去应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便应了下来,结果那网约车的师傅都到了快十分钟了,官聆还在往出口走的路上。   早上万里无云的天空昭示着今天会是个艳阳天,这会儿已经快十点了,太阳公公毫不吝啬的向大地奉献着自己的光和热,官聆扛着画走在马路上,脑门儿上已经布了层细密的汗珠,即便如此,嘴上也没闲着,把梁泽来回骂了上千遍不止。   他妈的,这么远的路他还扛了幅挺有份量的画,姓梁的心里肯定门清儿,却没有意思意思开车送他一程,什么绅士优雅都是表象,满嘴谎话张口就来,心脏得跟锅底似的。   官聆越骂就越觉得以前的自己不值。   因为周锦航的关系他还一直把梁泽当成劲敌,越比较就越觉得自己卑微,哪哪儿的都比不上人家,接触下来才发现事实跟想象果然是天差地别的,他后悔极了那段被比下去的日子,简直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官聆骂骂咧咧的拐过前面一个挺大的弯,兜儿里手机唱了起来,他扛着画不怎么方便,但那电话跟催命似的,见人没接刚消停下来又不要命似的唱了起来,官聆只好腾出只手摸出了手机。   电话是网约车的师傅打来的,他已经在裕园门口等了快二十分钟了,问他到底还坐不坐车了,语气极其不耐烦,好像官聆坐了他车没给钱似的。   “你很急吗?”官聆把画往路边的草地上一扔,抬起酸软的右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声音带着疲累后的粗喘,语气也不怎么友善,“大哥,您停那儿等着是已经开始计费了吧?我说不给钱了吗你催催催催个没完?”   “等你这会儿我都错过好几个单了。”师傅没好气的说。   “那你接单去吧。”官聆扔下这么一句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原主这脸蛋儿长得不错,就是身体素质太不行了,才扛幅画都这点儿路就累得跟头牛似的,想来平时除了带人玩儿游戏就是陪姑娘吃饭,压根儿没怎么锻炼过,还真是把小白脸三个字的意义给诠释得挺清楚。   官聆热得口干舌燥,干脆把身上的西服外套给脱了挂肩上,刚准备把画捡起来继续走手机就进来了一条消息,是那个网约车司机发来的,让他这边把订单取消了。   点进订单里,订单果然已经从十几分钟前就开始计费了。   靠,官聆没忍住骂了句脏话,正思忖着是把这钱付了算了还是点投诉,身后响起了一记车喇叭的声音。   官聆下意识转过脸,拐弯处缓慢的拐过来一辆打着转向灯的银色宝马,那车牌官聆再熟悉不过了,以至于第一眼看见时心头泛起一股不真识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下的评论都有红包哈,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43章   只怔愣了一秒官聆就想起来, 昨晚周锦航也留在梁家别墅了,估计起得迟了,官聆一大早的又配合着梁泽演戏, 所以没想起来。   周锦航确实起晚了, 昨晚他虽然并没有喝多少酒, 但还是没怎么睡好, 不知是因为住在梁泽家太兴奋缘故还是因为梁泽莫名其妙就有未婚妻了而失落的。   醒来下楼的时候发现昨晚留宿的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包括梁泽那个半道杀出来的未婚妻, 周锦航本来还挺高兴的,这算是梁泽回国这么久以来两人头一回私下独处了,虽然家里还有一帮佣人,但这并不妨碍周锦航心里滋生起来的欢喜。   吴婶给他准备了精致的西式早餐,梁泽显然已经用过了, 周锦航略显惋惜,早知道自己就早点儿起来了, 这样还能跟他一起用早餐,不过梁泽显然是个绅士,即便吃过了还是拉了张椅子陪他一块儿坐在餐厅,两人东拉西扯的闲聊着。   周锦航心里的那点儿惋惜也因此得到了弥补, 正打算旁敲侧击的问关于赵亦欢的事时, 公司来了电话,秘书提醒他十点半有个会。   这会儿其实才九点多,但裕园离市区路程并不近,再加上周锦航还得回家换身衣服, 美好的时光才刚起了个头就不得不被迫叫停了。   周锦航笑眯眯的挥别了梁泽, 把车开出梁宅后整张脸都黑透了,为什么每次自我感觉气氛正好的时候都有做不完的工作等着我!   周家虽然也有些家底儿, 但跟梁家卫家还是有些区别的,他家里叔叔伯伯多,他爸上头有个大伯压着,下面又还有个老幺,都说皇帝疼长子百姓爱幺儿,周家又讲究个长子为重,他爸正好处中间,到手的永远是别人剩下的,堂哥周崇接手周家产业几乎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了,所以他不得不比同辈更加努力。   周锦航每每想到这些内心就不得平静,周崇没他聪明没他努力,就凭比他早出生几天就一跃成了周家长孙,稳坐周家接班人的位子,他抱怨不公的同时又不得不对这个堂哥卑躬屈膝。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早出生几天的是他,那他是不是就不会觉得跟梁泽卫杰他们有距离感了,他会不会早在几年前就底气十足的对梁泽说出那句在心口难言的爱了?   周锦航单手把着方向盘,思绪早已飞出了天际,脑袋里乱糟糟的,想周家想自己想梁泽和他的未婚妻,车头拐过前面的急弯时一个人影跃入眼帘,周锦航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将方向盘往回拨了小半圈儿的同时踩下了急刹。   刺耳的摩擦声划破湛蓝的天空,像一道惊雷,撕裂了凝结的空气,惊醒了做梦的人。   周锦航没想到弯道口上会站个人,是真给吓着了,要是他刚刚没反应过来直接一脚油门过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惊险过后便是无限的恼怒,刚刚脑海中那些遭乱的情绪仿佛变身成了一条拧成结的引信,被弯道上站着的那个人刺啦一下给点燃了,然后又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周锦航几乎是气急败坏的猛拍了两下车喇叭,然后打开车门冲了出去,指着与他车不过一两米距离不知是吓得傻了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当下境况的男人放口大骂,“你他妈脑子有病啊?路这么宽站哪儿不好非站弯上?找死走远一点儿别往我跟前凑,老子已经够晦气了!”   官聆被他这一顿吼得有点儿懵,确切的说是在这人下车朝他走来的那几步里,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一个礼拜前,那个时候他还是那个喜欢眼前人喜欢得要死的程斐,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就已经物事人非了呢。   官聆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结果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呢,就吃了周锦航劈头盖脸的一顿子/弹扫射。   在官聆的印象里,周锦航其实也还算绅士,自己以往又向来温顺,周锦航对他发脾气的时候其实屈指可数,犹记上一回似乎就在一个多礼拜前,他的堂哥周崇约了他在脱轨喝酒,周锦航喝多了打电话让他去接,结果在那个月影婆娑的夜,周崇看上了他,跟周锦航讨他。   还是程斐的他对周锦航可谓死心塌地,自然不可能答应,那会儿周锦航醉了酒,连基本的交流都不行,跟个活死人没什么区别,程斐才得此逃过一劫,他以为这事儿不过是兄弟间开的一个玩笑,随着黑夜的变作白天而不了了之,不曾想第二天周崇一通电话过来,醒了酒的周锦航半点儿没考虑就点了头。   他们为此大吵了一架,彼时的程斐因为爱着眼前的人所以并不觉得他的话有多难听,换作如今的官聆后,感受便完全不一样了。   他盯着周锦航额角上因为生气而蹦得老高的青筋,视线淡淡的扫过他因为愤怒而凝结起来的浓眉,缓慢往下,经过怒目而视的双眸,落在直挺的鼻尖上,最后定在那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嘴上。   那视线像支没有形态却笔力遒劲的画笔,一笔一画的描摹着眼前人从里到外的丑陋。   “周先生情绪不怎么好啊,”良久后官聆轻声慢语的开了口,“昨晚没睡好么?”   官聆这一开口,周锦航似乎才将眼前的人给认出来,怔愣了好几秒才拧着眉道,“是你,你站马路边儿干什么?”   官聆抿着唇冲他笑了笑,弯腰捡起路边的画,神情像是憋着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这条不是出园的必经之路么,我在这里也不算奇怪吧?还是说这条路只周先生走得我就走不得了?”   周锦航从第一次见这人对他的印象就不怎么好,说不出具体不好在哪儿,像宿敌般,莫名的让他有种危机感,可能因为这人三番两次打破了他跟梁泽单独相处的机会吧。   不过好歹算是认识,周锦航身上的怒气值本来已经降下来了,没想到对方一脸和气的笑模样出口尽这么冲,一时让他有些下不来台的同时又生出几分恼怒来。   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人不过是梁泽的一个小助理,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这不由让他生出些别的情绪来,难道连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外人都看出来他跟梁泽关系还没到那份儿上么,所以跟自己说话才这么不给面子。   人的思维就是这样,只要被一个想法固定后就会很难改变,周锦航越想越恼,越恼对着官聆这张带着笑模样的脸就越心烦。   那眼窝里徜徉的笑意像极了明晃晃的嘲讽,好像在无声的说你不配。   “有些路还真不是你这种小角色想走就能走的,”周锦航瞪着他,双目猩红似含着滔天火焰,咬牙切齿的指着他,“你以为你踩在这条路上就跟我们是一样的人了?跟别人说话前先认清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助理,是去是留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别太不知深浅了。”   周锦航话里话外的意思官聆又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不过眼下他还没打算这么轻易的跟他矛盾激化,刚刚那句挑衅不过只是道小小的开胃菜,没想到周锦航会这么激动,这倒有些出乎官聆的预料了。   不过看到自己的敌人不爽是一件非常大快人心的事,官聆脸上笑意不减,似没听懂周锦航的话外音般,不解的道,“周先生不愧是当老板的,说的话都教人听不明白,我说的是脚下这条不足四米宽的马路……”说罢还使劲抬脚往地上跺了两下,而后才接着道,“我文化水平有限,您说的路我还真没听太明白。”   周锦航说完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得有些多了,真没必要在大马路上跟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叨叨这么多,他甩了甩头,果然是被那个姓赵的女人给刺激了么,居然失了分寸。   “听不明白算了。”周锦航没打算再跟他闲扯,撂下这么一句就转身往回走。   “周先生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成见?”官聆在他转身的刹那开口道。   周锦航脚步一顿,要说刚刚的恼火全是因为对这人不待见还真谈不上,这么个小人物还不至于对他影响这么大,但刚刚自己的态度又确实容易让人误解,可他犯不着跟对方解释,没那个必要。   周锦航只顿了那么半秒就抬步朝自己的车走去了,他刚刚已经在这儿浪费了好几分钟的时间了。   “周先生以前是一间画廊的老板。”周锦航一条腿刚跨进车里,便听官聆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话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挺突兀的,可周锦航却顿住了,他想起那天在画廊,官聆将程斐那幅残画上的麻雀说成雄鹰时的神情。   官聆见他停下动作盯着自己,连忙小跑过去,一手扛画一手提着西服的样子颇为狼狈,可他似乎全然不察,脸上挂着尽乎谄媚的笑,“正巧碰上周先生,我就厚着脸皮跟您咨询咨询。”   一间画廊对于周锦航来说是晦气的,他不悦的蹙了眉,表情颇为不耐烦,“你要咨询什么?”   “托梁老爷子的福,”官聆将画从右手换到左手,“因着他喜欢我师哥的画,所以我便由梁先生的私人助理升级成了那画廊的经理了,”视线状似不经意的扫过上面的图案,嘴角含笑,“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梁老爷子喜欢画是众所周知的事,但能看上的画却少之又少,更别说喜欢哪个画家了,周锦航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往官聆手上的画上瞟去,他对画的了解并不多,但也能一眼看出这画并非出自名家之手。   “你师哥?”周锦航盯着那画看了十来秒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不由好奇,“谁?”   官聆铺垫这么多,就等着他问这一句呢,要接的话其实早已成竹在胸,可却故意卖着关子,“说到我师哥,您应该挺熟悉才是。”   周锦航皱了下眉,他虽然不怎么懂画,但接触过的画家还是不少的,听官聆这意思自己还认识,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倒叫勾起了兴趣,他斜睨了官聆一眼,问,“你师哥叫什么?”   “我师哥姓程,”官聆脸上仍旧挂着笑,那笑中却多了些不好意思的拘谨和尴尬,仿佛很难以启齿般缓缓道,“单名一个斐然的斐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末都零点更新哈,因为我想存点儿稿看以后能不能两更,所以想多写一点儿,下周一更新时间恢复到晚上八点左右。 第44章   官聆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停驻在周锦航脸上, 似怕漏过他脸上每一个表情变化。   周锦航也确实没辜负他,在听到程斐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很难看, 仿佛听到了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 眉头紧锁语气沉闷, “你说谁?”   比起那天在酒吧周锦航说起程斐时轻描淡写不屑一顾的样子, 眼下的表现在官聆看来还勉强能算得上满意。是嘛,他的死跟姓周的怎么也脱不了关系, 不说姓周的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能生出什么愧疚之情,就像现在这样变变脸也挺好。   不过官聆故意在这个时候提程斐这两个字可不是想跟姓周的摊牌,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好过而已。   思及此,官聆扯了扯嘴角咧出一个微笑,“说师哥可能不太恰当, 他也就高中那会儿跟我爸学了两年画,后来上了大学就再也没联系了,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说到这儿官聆抽了抽嘴角,似有些难以启齿,连脸上那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的微笑都变得尴尬了起来,“新闻铺天盖地的, 我还以为他上大学后没念书当明星去了呢。”   这话听着带着点儿嘲讽, 周锦航不由多看了眼前人两眼,思绪翻飞,“那天在酒吧我记得你说你不认识他。”   “嗐,”官聆啧了声, “我那不是看你们好像都不怎么待见他么, 那种时候谁敢乱攀亲戚啊,何况我跟他好几年没联系了, 要不是网络上看到照片,都快忘了他长啥样了。”   周锦航盯着他,似在分辨他这话的可信度,良久后灰白的脸色才缓和了些,他下意识摸了摸衣兜,触感落空后才想起来昨天下午来得匆忙,换衣服的时候没带烟。   “那现在又是什么原因让你敢跟他攀关系了?”周锦航换了个姿势半椅在车门上,审视着他问。   官聆半点被质疑的自觉都没有,笑眯眯的拍了拍手里的画,“因为梁老爷子喜欢他的画呀,不然我哪能这么轻松就从助理升级成经理了。”官聆说完似有所感的叹了口气,“可惜这画不是他成名后画的,不然指不定我还能卖个好价钱。”   周锦航像是被提醒了般,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到他手里的画上,再看一次,他还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以前程斐画完画也会叫他看,他心情好的时候会扫两眼,心情不好的时候只当没听见,他是个生意人,对艺术不了解也不感兴趣,跟程斐在一块儿也并不是欣赏他的才气,所以画画得好还是不好对他来说都挺无所谓的。   不过官聆的话倒是点醒了周锦航,梁泽当初跟他买画廊的时候说的不就是老爷子喜欢吗?梁泽为讨老爷子欢心费这么大劲,那他搜罗出程斐的遗作送给梁泽当顺水人情,两人的关系岂不就更近一步了?   周锦航仿佛看到了曙光,一早的坏心情因为这个想法的冒出来而阴转晴。   他再看眼前的年轻人时已没了之前的厌恶感,反而觉得是他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帮了他大忙。   “能从助理爬到经理已经很赚了,”周锦航情绪外放太快,语气中不知不觉染上了笑意,“年轻人不要太贪心。”   官聆本来是想用程斐来刺激刺激他,没想到这人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倒让他有点儿懵,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跟他这么快就剑拔弩张,也忙配合的跟他假笑了两声,顺带附和两句‘周先生提醒的是’。   周锦航心情变好了,看这路也不堵心了,就连官聆脸上谄媚的假笑都顺眼了不少,他长腿一跨坐进驾驶座,准备关车门的时候睨了眼车跟前的人,沉吟两秒后说,“捎你一段儿吧。”   官聆自然是宁愿走路也不想坐他的破车,不过眼前的忍耐都是为了以后,官聆打算忍一忍。   好在周锦航也并是多热心,把他拉到市区后就找了个路口把他放下了,官聆一手提着衣服一手提着画冲车里的人微笑着摆了摆手,待车走远后脸上的笑才一点点沉下来。   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回了店里,难得的店里正好有两个女生在挑画,看穿着打扮像是刚入学不久的大一新生,张萍正站在一旁卖力的推销着,听到门口风铃响的时候条件反射的扭过看,看到官聆后随口叫了声老板。   挑画的其中一个小姑娘好奇的扭脸往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快速扭回头用胳膊肘戳了戳同伴,小声道,“帅哥。”   趁另一个女生扭脸往后看时,前一个女生小声问张萍,“你们店老板长这么帅呀?”   “还行吧,”张萍淡淡的道,“这还是没打扮的样子,打扮后更帅呢。”   小女生满脸堆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连冲张萍眨了五六下眼睛,“让你们老板给推销我多买两幅。”   张萍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冲已经走到收银台的官聆道,“老板,有顾客让你给挑挑画。”   官聆心情不怎么好,把向日葵画往桌上一放,冷漠的回道,“没空。”   张萍:“……”   俩一脸期待的美女:“……什么态度?”   好在张萍经验老道,生怕这两单生意就这么黄了,忙道,“老板可能是一大早的给人送货太累了才这语气的,他平时可温柔了。”张萍边说边从身后的墙上取了幅狗狗画,“刚刚这位美女不说喜欢狗吗,你看这幅怎么样?”说罢往收银台那边看了一眼,小声道,“一会儿我把老板的微信推给你们。”   美女点头,“成交。”   “你刚说多买两幅的。”张萍笑呵呵的又拿了好几幅风格不一的画给她俩挑,“我这可是冒着被开除的风险给你俩微信号的,算是帮帮忙咯,这个月就快过完了,好歹让我发工资的时候吃顿好的。”   俩美女倒是挺义气,一人挑了两幅,张萍笑眯眯的把人送出店后哀怨的看了自家老板一眼,评论道,“您最近有点儿膨胀啊。”   官聆给自己倒了冰凉白开,又从身后旮旯的小冰箱里取出冰盒加了两块冰进去,喝了两口睨了张萍一眼,“卖我一个微信号就挣了四百?”   “您还想挣多少啊?”张萍白了他一眼拉开抽屉把钱夹进账本里,“就您刚那傲慢的态度,差点儿一张没挣到。”   “不差这点儿吃饭。”官聆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想了想又拧着眉站了起来。   这话让张萍不由联想到之前的猜测,脸色大变,“你不会是不想经营这店了吧?”   官聆转身正打算上楼,听到这话斜了她一眼,没明白这话从何而来。   官聆这一眼无疑坚定了张萍心中的猜测,顿时皱了眉,“你之前不说就算借高利贷这店也得经营下去吗?真打算改行了?”   “改什么行?”官聆问。   “把兼职扶正啊。”张萍想也没想的脱口道,“你陪客户约会什么的虽然挣的是比卖画多,但那工作毕竟不是长久之际,何况……”   官聆没想到这小姑娘一天天的想法还挺多,本来不大爽利的心情倒是被她给说得多云渐晴了,“何况什么?”   “何况……”张萍咬咬牙,“那天来店里的可是个男的。”   言外之意你现在为了钱连性别都不挑了,我一个给你打工的都为你自甘堕落的行为所不耻。   “男的,”官聆佯装没听出她的话外音,一本正经的问,“怎么了吗?”   张萍瞪着他好半晌才眨了眨眼,想起前几天官聆让她去交的房租,还非常大气的一交就是一整年的,还把拖欠她的工资都给一次结清了,还顺带多发了她两千的奖金,说是这两个月的勤奋工作奖和不离不弃奖……官聆以前陪女客户约会什么的挣的也不少,但女客户一般都喜欢给他买衣服打扮他,极少直接砸钱的呀……   直接砸钱可都是男人的手笔,张萍张了张口,一个可怕的念头倏然冒了出来。   “老板!”张萍一脸痛心疾首,“你该不会真的出卖……”后面的话她一个连男朋友都没交过的纯真女孩儿真的说不出口啊。   “打住。”官聆白了她一眼,“脑洞比门口的雨水井洞还大,你怎么不去写剧本呢,没准儿往网上一放火了还能拍成电影儿。”   张萍撇撇嘴,“我这不是怕你误入歧途么……”   “歧什么途啊?”官聆拎起桌上的画三两步上了楼梯,“把琢磨这些的时间用来多画两幅画卖你早攒好去澳洲的钱了。”   张萍:“……”   官聆进了屋将画随手扔到床上后就开始脱衣服,他身上穿的这套西服对于梁泽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连房租都交不起只能靠卖脸过活的他来说,却算得上是大半个月的生活开销了。   可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直接将衣服裤子扔进了垃圾桶里,要不是这具身体来之不易,他都想连着将碰过周锦航车门的右手一并削了扔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他的仔又凶又奶   整形医生x网络主播   正与原东家打官司的瞿卯接到了一份新的工作——歪瓜直播平台星秀版块唱跳主播!   成为主播的第二天,瞿卯去参加了一个茶话会,在茶话会上他认识了一个帅高个儿。只是那帅高个儿似乎脑子不大好使的样子,深更半夜给他发些意味不明的垃圾信息:   -[图片]   -看到这宽肩窄腰大长腿了吗?   -这个身材你有冲动吗?   -138xxxx6969,打给我!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这都什么垃圾广告?瞿卯抽着嘴角看完信息后敲字甩了对方一句傻逼就直接把人给删了。   几天后,瞿卯的直播间来了位ID名叫‘打小就帅’的爷,一掷万金要求双排上分。   打小就帅:“我喜欢说话很甜的。”   瞿卯礼物收得欢嘴就特别快:“我就很甜!”   打小就帅:“我还喜欢会舔的。”   瞿卯嘴更快:“我也很会舔!”   弹幕倏的安静了几秒,而后满屏问号从电脑右侧飘向左侧。   瞿卯反应过来脸刷的红了,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打小就帅:“我就是那个意思。”   弹幕:!!!!!! 第45章   梁泽让官聆周一到一间画廊报道上岗, 说是报道,他一早到天隆街的时候画廊的门都还没开。   与上次周锦航带他们来时的景象差不多,门和墙上被人恶意泼的油漆还在, 只是在阳光的暴晒下已经干透了, 色泽上也暗沉了许多, 但气味还是很重, 官聆站在马路边儿都能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更遑论路过的行人紧拧着眉捂着口鼻一脸嫌恶的样子了。   官聆却好似闻不见般, 一手捏着路口买的豆浆油条蹲在墙根儿,一手掏出手机给新老板打电话。   即将迈入十月的天早晚已经渐凉了,刚出锅的油条从路口拎过来已经被风吹冷了,软沓沓的窝在透明的塑料袋里,官聆咬了一大口在嘴里, 嚼得有些费劲,往喉咙里咽的时候干得想呕出来, 忙灌了一大口豆浆才咽了下去,正好等了半晌的电话也终于被接通了。   “谁?”听筒那头的男声带着沙哑,像刚抽了好几支烟,给人一种刮嗓子的感觉, 但贴着耳朵又有点儿痒痒的, 语气末尾带着浓烈的不耐,应该是还没睡醒。   “我。”官聆瞅了眼时间,语气也带着不耐。他来得其实已经不算早了,还七分钟到九点, 在一般上班族的标准到岗时间之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官聆听到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紧接着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钻进耳朵里, “你谁呀?”   这是真没睡醒还是故意逗他呢?   官聆咽下最后一口豆浆,而后皱紧了眉。   那老板娘果然没骗他,豆浆确实是现榨的,底下起码堆了半公分厚的渣,这一口全堆在喉咙口,难受得跟吃了口沙似的。   他偏开头狠咳了两口,裹着周遭浓重的油漆味儿,呛得有点儿上头,突然就想发脾气,可起身的时候看到头顶悬挂着的半面招牌时,那点儿刚串起来的无名火跟碰了水似的,被浇得连渣都不剩。   他能重新站在这里,甚至打开这扇门进到里边,靠的不就是这个让他蹿火的家伙?他哪来的资格发火呀,抱大腿还来不及呢。   官聆屏息注视着头顶的半截招牌,其实从角度和距离来看,上面的字他压根儿就看不清,但熟悉感让他几乎是在视线对上的那一秒便分辨出上面的一间两个字,他屏息了好几秒后恢复情绪,在听筒那头再次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时笑了笑,视线转开,看向匆匆而过的行人和车流,语气轻松好似玩笑,“你男朋友。”   “哈?”电话那头的人一怔,好几秒后声音变得清明了些,“官聆?”   “啧,我还以为你失忆了呢。”官聆啧了声,抬手摸了摸门上的红色油漆,思绪飞速翻转,这画廊要重新营业的话门是换面新的还是重新刷漆好呢?   手机那头安静了大约五六秒,然后传来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又过了十来秒传来了水龙头出水的声音,官聆的情绪已经完全调节好了,他也不着急催,就这么一手拿着手机一边耐心的等着,直到水声停了,梁泽的声音再次从听筒传过来时,语气中已经夹杂了几分笑意。   “我可是花了一百万,”梁泽说,“要失忆也得先把本儿赚回来。”   官聆没想到他会接这句调侃,啧了声,“这话不对吧,我才见到一百万的腿毛呢。”   “年轻人太急躁容易被金钱支配。”梁泽不紧不慢的说。   这话其实并没有什么针对性,在某些时候来说还有一定哲理性,但却像一支带着钩的箭,直插进官聆心脏里,猝不及防的让他疼了一下。   又像是一张被刻下烙印的标签,提醒他过去的自己有多可笑。   官聆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腾的情绪,假装不去想那些早该随着时间随风远去的过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干笑,“老板说的是。”   “啧,”梁泽的睡意似乎已经完全醒了,这会儿竟好心情的跟他开起了玩笑,“前头不还男朋友自居么?怎么突然就这么见外了。”   官聆本来就是故意打趣的,没想到会被对方反揶揄一下,一时嗓子眼儿有些堵,思绪不知是被情绪干扰还是真的就词穷了,张着口半晌却没能找到合适反怼的话。   好在梁泽也并未在这个玩笑上停留太久,话锋一转问道,“找我干嘛?”   官聆这才想起自己打电话的初衷,忙应道,“我到了。”   “嗯?”梁泽疑惑。   “周一报道。”官聆对梁泽的不上心有点儿微恼,不过对方是老板,他再怨怼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半解释半提醒的道,“我已经到画廊门口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后传来梁泽一声恍然大悟的哦,拖着长长的尾音,似乎是真的猛然记起似的,还画蛇添足的补充道,“我给忘了。”   官聆:“……”你他妈确定不是在玩儿我?   “这样吧,”良久的沉默过后梁泽道,“你过来拿钥匙,顺便安排你接下来的工作。”   官聆转身往马路牙子上走,“到哪儿拿?”   “豪景2811。”   豪景大酒店官聆前不久刚去过一次,那会儿他扮演的是梁泽的司机助理兼假男朋友,没想到第二次去身份就不一样了,从司机助理假男朋友变成了一间画廊的经理,挺不可思议的。   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下,官聆扫了眼表上的价目皱了下眉,掏出手机付了款后三两步奔上台阶进了酒店大门,找到电梯后直接摁了28层。   敲开2811房门的时候官聆还有些纳闷儿,照理说像梁泽这样有身份有背景的人,就算住酒店也得住顶层的总统套房吧,哪怕背着个无业游民的头衔,梁家也不可能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房间门打开,官聆收起遐想,怎么着今天也算正式上岗了,打算先冲老板来个职业微笑的时候,视线撞上门内只着一件黑色背心和一条同色宽松运动裤且满头大汗的梁泽时,愣了愣。   不得不说梁泽拥有一副相当养眼的好身材,宽阔的肩背和结实的臂膀以及薄薄一层背心下被勾勒出的线条感是平时规矩的衬衫西服所看不见的,或许是对比太过明显,以至于在短时间内令官聆有些挪不开眼。   “傻站着干嘛?”梁泽扯着毛巾擦了下脖子上的汗,冲门外的官聆抬了抬下巴,“进来吧。”   官聆这才如梦初醒,忙睑下眼垂眸跟了进去。   “随便坐,”梁泽指了指客厅的沙发,“等我一会儿。”扔下这么一句梁泽径直往里走了去,官聆猜测他应该是去浴室了。   官聆依言在沙发上坐下,这间房间的视野挺开阔,大片的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折射进来,风掀起窗帘的白纱一角,像只灵动的鸟儿,在阳光下肆意飞舞跳跃。   紧靠落地窗边放置着一台跑步机,想来刚刚梁泽应该是在跑步,官聆打量了下屋内的陈设,大多都是暖色系,视觉上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如果不是他经过了豪景的大堂,他会以为这里是梁泽的家。   把酒店住成了家,都不知道该夸还是该损了。   梁泽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不过已经换了身衣服,浅草色半袖T恤配米色休闲长裤,跟平时的高定西装比,倒平添了几分阳光感。   官聆不由感叹,这人还真是从里到外都透着股优越感,难怪姓周的这么多年对人家念念不忘呢,要换了他估计也……   靠,我他妈在想什么?!   官聆及时刹住车,在梁泽走近前先一步站了起来,将自己员工的姿态摆得低低的。   “坐吧,”梁泽冲他随意的指了一下,脚尖一转往开方式厨房那边去了,“咖啡果汁还是饮料?”   官聆想说我就是来拿个钥匙您就别整那些个待客之道了,不过人家是老板,他再有意见也只能选择保留,所以只犹豫了两秒就改了口,“饮料吧。”   梁泽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打开冰箱拿了罐可乐,扔给他的时候还不忘多嘴一句,“碳酸饮料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官聆:“……”那我是喝还是不喝呢?   梁泽可没管这话的售后,抿了口咖啡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随手将一串钥匙扔在了茶几上,“哪把钥匙开哪儿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琢磨着试吧。”   这串钥匙官聆可太熟悉了,哪把钥匙开哪个锁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   官聆借着拿钥匙的动作把可乐放在了一边,指尖触摸到钥匙冰凉的触感时微微颤了颤。   “不过试不试的也没什么所谓,”梁泽打断他的思绪,“那地方现在一片狼藉,就算是给老头儿当个放画的屋子也得重新收拾收拾才行。”   官聆看向对面沙发里的人,梁泽喝了口咖啡继续道,“画廊目前就你一个员工,所以装修这块儿就你来盯着吧,不过格局上我想做些调整,虽然说这画廊买来是为了逗老爷子开心的,但不能真把它做成书房,那这钱可真就打水漂了。”   官聆不解的看向他,当初要买画廊的时候这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呢,”梁泽看出他眼里的疑问,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总得给自己挣点儿生活费,何况老头儿的画确实不少,但这么大个画廊全放他的画还不能展出供人消费,就太浪费了。”   这话无可厚非,之前梁泽在梁昌业面前说把画廊作为他储画的书房时官聆心中就挺有意见的,那会儿他想的是,老子辛辛苦苦拿命换来的画廊你他妈用来做书房?瞧不起谁呢?   好在梁泽是个两面派,嘴上一套背地里又一套,放平时官聆肯定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这种人,但这一次官聆想给梁泽竖个大拇指。   官聆点点头表示能够理解你的这种想法,问道:“你想怎么调整?”   “具体的还没想好,”梁泽喝了口咖啡,“找个设计师看看吧。”   官聆脑子一转,脱口道,“我去找吧。”   “你有认识的?”梁泽看向他。   这种时候有没有都得是有,官聆忙点头,一边搜索大脑记忆的同时嘴上随口道,“算有吧。”   “那行,”梁泽拍板,“尽快落实吧,下个月过后我可能就得忙起来了。”   官聆心说你一个无业游民忙个屁呀,不过吐槽归吐槽,心下却已经有了别的计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1 17:08:26~2020-01-13 23:1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梦殇琉璃雪冰晶清馨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被重名的末 5个;呸呸猪 4个;涂丢丢 3个;番茄撞蛋、山茶花儿 2个;你猜、梦殇琉璃雪冰晶清馨星、沉吟、突然有点儿高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猫猫 5瓶;阿斯顿发、长桥卧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从豪景出来, 官聆拿着钥匙直接打车去了一间画廊。   展厅里还跟上回看到的那样,墙上被人恶意涂抹的痕迹仍在,残画也都还挂在墙上, 官聆将墙上的残画都收起来归置到一起后才拿着钥匙去了楼上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 其实比一般办公室要宽敞许多, 更像一个简易的工作室, 有时候创作太累了,就直接在靠墙的沙发上眯一会儿, 有时一眯就是一宿。   官聆拿钥匙打开门,里面的办公桌和沙发都还在,就连办公桌上那盆仙人球都还生长得挺好,好像他不过出了趟差似的。   人总是这样,一进到熟悉的环境看到熟悉的东西就忍不住追溯往昔, 过往像跑马灯似的从官聆眼前一一闪过,不过如今再想起来时, 心境却跟刚醒来那会儿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才一个多礼拜,桌上就已经布了层薄灰,官聆没忍住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下,漆黑的桌面立时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指印。   官聆的视线扫过办公桌底下的抽屉, 他想起来自己出事前正在筹办一场画展, 作为主办方自己自然也是要放作品上去的,官聆记得当时他画了好几幅,还没来得及展出就被周崇给盯上了。   找到钥匙打开抽屉,那几幅还没来得及装裱的画果然安静的躺在里面, 官聆一一拿出来, 比起悲伤,更多的是惋惜。   他赋予了它们生命, 还没来得及展现给世人,就只能将它们锁在抽屉里蒙尘。   抽屉里除了画还有自己用过的笔、素描本和一些摆件似的小玩意儿,他在角落里找了个纸箱,将它们和桌上的仙人球一并放了进去,这些都是自己生前喜欢的东西,他得全部带走。   把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后,官聆打车回了店里。   店里依旧冷冷清清的,官聆抱着箱子进门的时候看到柜台没坐人,他正纳闷儿呢,便见张萍系着个五颜六色的围裙从旁边的侧道里探了半个头出来,眼皮儿都没抬一下的冲门口的方向喊了声‘欢迎光临’。   官聆挑了下眉,“你干嘛呢?”   张萍听到声音这才重新把脑袋探出来,神情满是哀怨,“是你呀。”   官聆一早给梁泽当了会儿孙子,这会儿就想在张萍面前把场子给找回来,一听她那不满的语气就忍不住摆起了谱,“怎么,连老板都不待见了?”   “……没,”张萍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顾客呢。”   “怎么,今天没客人吗?”官聆将纸箱搁柜台上,随手拉开抽屉抽出记账本儿,里面果然一分钱都没有,他不由蹙眉,拿着账本转过头,“真没人啊?”   “学生都放假了,上哪儿找人去呀。”张萍没好气的道。   “放什么假?”   “国庆啊。”张萍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日子过得也太没数了。”   “……”他还真没注意这些。   但被自己的员工看贬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儿,所以官聆打算把面子找回来,他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咱们的客户群体又不止是学生。”   “是啊,还有广场那边的大姐阿姨呢,”张萍的声音隔着几个架子传过来,“这都一个礼拜了吧,你也没往那边去过了,有生意才怪呢。”   这倒是句实话,自他重新醒来之后就没有主动去接过生意了,单梁泽这一单还是人家自己找上门儿来的呢,不过张萍这话也变相的提醒了官聆,因为答应梁泽的关系,所以近期他不能‘重操旧业’了,可店要一直经营下去也不能单靠梁泽那一条经济来源,他得想一个能把这家店长期经营下去的办法。   官聆将仙人球拿出来摆到桌上,准备将箱子里其余私人物品拿上楼的时候忍不住往架子那边瞟了一眼,“你干嘛呢?”   “画画呀。”   官聆好奇的往那边移了几步,张萍还真是在画画。   店里除了墙上挂着的画外,其余的画都是立在架子上的,店不大,也就只够放两三排架子,架子跟架子之间还隔得挺开,为的是方便顾客选画。   张萍就在架子中间支上了画架,官聆走近扫了两眼,画的是幅水墨画,有山有溪还有亭子,看着已经画了一半了,应该是早上来了之后就一直坐这儿画了。   “怎么突然想起画画了?”官聆纳闷儿。   张萍侧头瞥了他一眼,“与其闲着八卦不如多画两幅画卖,说不定就能攒够去澳洲的钱了。”   这是之前官聆埋汰她的话,没想到这妮子居然拿原画来讽他,官聆啧了声,拍拍他的肩膀,“好样儿的,你跟你男朋友的距离因为你的努力又迈近了一步。”   这样的鼓励之词对于张萍来说除了打击半点儿用处都没有,她垮下肩膀扔了笔转过身盯着官聆,“老板,你看我怎么样?”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官聆没怎么思考,直言道,“挺好的。”   “那你说我跟你一起干能行吗?”   官聆眨了眨眼,“干啥?”   “兼职啊。”张萍也眨眨眼,“给帅哥当临时女朋友,陪他吃饭逛街看电影儿玩儿游戏什么的,我还会装萝莉音,你听啊……”说罢她扯着脖颈肉清了清嗓子,“哇,小哥哥好厉害,小哥哥真……”   “停!”官聆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饶了我吧,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聋了。”   “有那么差吗?”张萍拧着眉。   “还行吧,就是有点儿惨不忍睹。”官聆说完见张萍变了脸色,摸摸鼻子给自己找补,“你要真想去澳洲,我先借你吧。”   张萍睨着他,满眼不信。   “真的,”官聆说,“三万够吗?不够五万也行,我就是怕你偿还起来吃力。”   张萍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良久后啧啧摇头,“三五万可不是三五百,张口就借,还说你没出卖自己的肉……”说到这里张萍像是才察觉用词不当,忙顿住改口道,“美貌。”   那两个字不知是舌尖打转的时候有些吃力还是刻意咬着牙蹦出来的,声音犹为响亮,听得官聆直想叹气。   “咱们店一年的租金六万,加上你刚刚答应借我的五万,还有我两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十多万了呀!”张萍连声感叹,“果然还是男客户出手阔绰呀。”   官聆:“……借钱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切,我才不借呢,”张萍重新捡起画笔,“我得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去澳洲,借来的钱我连飞机都坐得不安稳。”   官聆心说你一幅画最多也就卖一两百,就现在画的这幅不论是调色还是构图都不行,人家给五十都算是门外汉瞎了眼了,还靠自己的双手攒钱出国,那不是异想天开么。   不过看人家难得这么努力,官聆也不好出言打击人自信心,随口说了句加油就拿着东西上了楼。   原主的房间简单得有些过了头,挨着窗户放着的那张长桌俨然已经成了他放脏衣服的衣篓子,官聆将纸箱随手搁地上,去洗手间找了块毛巾当抹布,浸过水后将那张空置的长桌擦了好几遍,风从半天的窗户里吹进来,掀起米色窗帘的一角,阳光便顺着那一角照在桌面上。   官聆等了几分钟,待桌面上的水渍干透后,将从画廊里拿回来的东西一一从纸箱里取出来,先是长势很好的仙人球,接着是一些放在桌上的摆件,然后是一些平时用惯的画笔,接着是几张还未问世的作品……   官聆一一拿出来,抱着纸箱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东西有多少,等全都放上桌后,看到被铺得满当当的桌面才惊觉,他的“遗产”居然还不少。   当他走进工作室里,看到这些熟悉的物件时,第一个念头是带回来,这会儿摊在椅子上,看着摆满桌的东西,脑袋里才冒出一个疑问,我拿这些东西回来干什么?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新晋人气画家了,别说新晋和人气了,他现在连画家都不是,拿它们回来干什么?   越想越烦躁,官聆不由皱了眉,眼前突然闪过十分钟前张萍重新捡起笔一脸不屑的冲自己说她要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去澳洲的话,她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自信,眼神也很坚定,仿佛在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看到了一线希望,然后正努力的朝着那抹希望奋进。   视线重新回到桌上的画笔和作品上,官聆不由握紧了拳,他在心里问自己,你好不容易重活一世,难道真的就要按原主的生活轨迹走下去吗?   思忖间,被自己随手搁在桌上的手机带着震动唱了起来,官聆的思绪被这喧闹的铃声给拽了回来,眉宇间的烦躁还没有完全褪去,视线跃过画纸停在明亮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上面那串并不是存于手机通讯录中却又异常熟悉的号码时,官聆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晚上七点到八点间吧。周渣渣肯定会得到该有的报应,但肯定不是现在,现在小官啥也不是拿什么报?何况还有一个渣渣还没有出场呢。感谢大家的支持,明天继续。 第47章   官聆看到那串号码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时间的指针并没有在自己纵身一跃的那一刻停止,微风再次掀开了窗帘的一角灌进来,桌上那几张被画笔和素描本压着的画纸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响声将他的恍惚击得支离破碎, 思绪只一瞬间便落回到冰冷的现实中。   铃声还在继续, 大有一种誓不罢休的样子, 官聆觉得喉头发紧,他清了清嗓子, 像是久没喝水又好似沉默了太久,嗓子眼因为自己刻意的咳嗽举动刮擦着喉管,有些微干干的刺痛感。   视线再次瞄向屏幕上的那串电话号码时,心绪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   他单手摸过手机,拇指指腹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 接起电话,他听到自己平静而轻快的声音擦过齿缝蹦出来, “你好。”   “呃……你好……”周锦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熟悉感,大约是觉得唐突,语气生硬中带着些许干涩, “我是周锦航。”   “周总?”官聆怔了怔, 语气里满是惊讶,只两秒,语气中便带上了礼貌的笑意,“周总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阿泽给我的, ”周锦航的语气已经恢复如常, 像朋友间的寒暄,许是将自己与梁泽放在了同水平线上, 语气中又带着点儿老板对下属的冷淡和疏离,“阿泽说他把钥匙给你了?”   官聆只一怔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却佯装没听懂,“什么钥匙?”   “画廊的钥匙。”周锦航说。   “噢,”官聆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是的,梁先生说画廊要重新装修,让我把里面的垃圾都处理了。”   他故意将“垃圾”二字咬得很重,也不知是提醒自己还是刻意说给电话那头的人听。   “所有东西你都处理了?”周锦航似乎有些着急,“怎么处理的?”   官聆听出他语气里的急切,这要放在以前他可能还会自作多情一下联想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东西,而现在,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傻瓜蛋了。   他故意沉默了五六秒,像是要用这五六秒让电话那头的人更着急更不爽似的,而后才笑着道,“当然是扔了。”   “所有东西都扔了?”周锦航忙问。   官聆语气里仍旧带着浓浓的笑意,“所有?您指哪些?”   “办公室你也清扫了?”周锦航问完又道,“我有东西落在里边儿了。”   “办公室里都是我师哥的东西,又不是垃圾,我扔它们干嘛?”刻意的埋了个坑,就等着这个时候填,哪怕周锦航压根儿没把他口中意有所指的“垃圾”当回事,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畅快的。   官聆说完似才想起周锦航的后半句,忙道,“您有东西落在画廊的办公室了?这我还真没注意,我收拾的都是我师哥的东西,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要不要我现在拿钥匙过去,您自个儿找找?”   周锦航一听这话也不打算再演戏了,没回答官聆的问题,而是问他,“程斐的东西你都收走了?”   那画廊周锦航都没去过几次,怎么可能落东西在那儿,他打这通电话过来无非就是想确认程斐的东西还在不在里面。   “收拾的时候顺便就带走了,”官聆说得轻巧,“我跟我师哥这几年虽然没怎么联系,但算起来我爸要是还在那肯定得是我师哥唯一的亲人了,我爸现在不在了,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得把这份情给维系下去不是。”   周锦航想说狗屁情,就高中教了两年美术也能算亲人?但他作为与程斐关系并不怎么样的老板兼合伙人,这话从他嘴里出来实在是没资格,所以他只得把到嘴边儿的话给咽了回去,改口问,“他的画你也拿走了?”   官聆的视线不由定在了桌上那几张被素描本压着的画纸上,思绪陡然回到那天搭周锦航的车出裕园时的情景,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眯,原来这通电话的目的在这儿呢。   “画?”官聆明知故问,“什么画?”   周锦航对官聆这个人不了解,但却清楚的知道他撒谎了。   周锦航从卫杰那里得知梁泽打算回国的消息后,有意疏远与程斐的关系,即便他们挺长时间没见面,但他也知道那时程斐正在筹备一场画展,他自己也有作品要展出,程斐是一个工作起来不会怎么顾及自己的人,那段时间几乎吃喝都在工作室里,不可能没有作品留下。   周锦航知道对方撒了谎,也懒得绕弯子了,直言道,“程斐生前准备参加画展的作品。”   “噢,”官聆恍然大悟,刻意拖长尾音,“您说抽屉里那几张半成品啊。”   说半成品其实也不算过,官聆一共拿回来三张,三张风格都不一样,其中有两张都还没上色,剩下的一张油画也只过了两道工序,官聆清楚的记得,他原先是打算从这三张中挑一张去参展的,后来出了周崇的事后他便没有什么精力去画了。   “半成品?”周锦航似乎很惊讶,“都是半成品?”   也不怪周锦航会这么吃惊,那段时间程斐忙着构思作品参展,日子过得确实有些忙碌,不过巧的是周锦航那段时间也出其的忙,两人便没了多少见面的机会,周锦航不知道他工作的进展倒也情有可原。   “差不多吧,”身后的椅子硌得背疼,官聆随手抄起床上的枕头垫在椅背上,一只脚抬起来悠闲的搭在宽大的书桌一角,“周总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周锦航只权衡了半秒就得出了结论,“我要那些半成品!”   “嗯?”即便官聆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被对方的直白语气给弄得有点儿懵,下意识的问道,“你要它们做什么?”   问完才觉得不妥,以他们的关系,远达不到刨根问底的地步,官聆反应过来,不等周锦航答话先一步道,“我记得这画廊您是以打包价卖给梁先生的吧?”   官聆脑筋转得飞快,周锦航真想要画完全可以直接跟梁泽说,凭他俩的关系,别说两三幅半成品了,成品估计也是说送就送,可姓周的却绕了这么大个弯子来跟自己要,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想梁泽知道他想要画……或者说,他不想让梁泽知道程斐留下了几幅半成品在画廊里。   联想到那天在车里,官聆故意说自己从助理升到画廊经理的原因,周锦航显然是信了,所以他打算投其所好,借花献佛让梁泽对他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官聆不由勾起嘴角绽出一抹不屑的冷笑,语气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桀骜,“按合同上写的,这东西应该归梁先生所有,我可无权过问。”   “确实是打包价,”周锦航说,“但画廊里的东西并没有一一罗列出来,他并不知道包含了些什么。”   言外之意梁泽并不知道这几幅半成品的存在,就算官聆私下里给了周锦航,梁泽也不会察觉,更加不可能追究于他。   官聆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呢?他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遗留下的半成品居然会让周锦航如此费劲巴力的想要得到,这不由让官聆想起那些被周锦航刻意忽略的时候,想不到自己也有被重视的一天呢。   官聆心情大好,却假装听不明白周锦航话里的深意,佯装恍然,“那我得赶紧列个清单出来拿给梁先生过目才行。”说罢笑道,语气里尽是感激之情,“得亏周先生提醒了,不然可就太失职了。”   周锦航似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个榆木脑袋,气得沉默了好半晌。   官聆能够想象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暗爽,语气却仍带着笑,语气带着几分自我调侃,“多亏了周总提醒,不然工作疏漏,我这经理还没转正就得下岗了。”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周锦航估计实在忍不下去了,沉着声问。   官聆懵懵的,“听懂什么?”   “梁泽买的是画廊,都打算全部重新装修了他还会在乎里面的东西吗?”周锦航深吸一口气,“动动你的脑子想想,你现在是画廊的负责人,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归你负责,你有权力随便支配它们。”   这话已经说得很露骨了,官聆要再装下去就显得白过头了,但要他便宜姓周的,不可能。   官聆屏着息没吱声,他等着周锦航不耐烦,等着他提出条件。   果然,良久的沉默过后,周锦航变了语气,循循善诱的道,“那画廊都还没有经营起来,你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一个月能给你开多少工资?但我有办法让你挣得比现在多,就拿那几幅半成品来说,你开个价,我跟你买。”   官聆大吃一惊,“那不是拿着梁先生的东西赚黑心钱吗?他当初可是打包价跟您买的,这样……”他犹犹豫豫道,“……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周锦航继续说服他,“我当初给他的价已经是最低折扣了,何况程斐已经声名狼藉了,他的画压根儿不值钱,遑论还是半成品,就算你报给梁泽,他估计也看不上眼,不如你拿着它们在我这里赚点儿小钱呢。”   这要换个人,估计早就已经动心了,但周锦航遇到的是官聆,先不说现在的他并不缺那点儿钱,就单个人情感来说,他也不可能让他那只脏手再碰自己的东西。   “程斐的画值不值钱我不知道,”官聆敛了笑,换了语气道,“但有人欣赏我却是知道的,不然……”他故意一顿,等吊足了味口才继续道,“我也没那个机会结识梁老先生,周先生您觉得呢?”   周锦航被他这话噎了一下,估计是怕这笔生意黄了,忙解释道,“我也就随口一说,梁老先生喜欢程斐的画我也挺意外,但你手里那几幅不是半成品么,梁老爷子再喜欢程斐的画,也不可能看得上几幅半成品的。”   官聆没吭声,周锦航继续道,“不过几幅半成品,梁泽肯定看不上,你拿着也没用,所以还不如卖给我呢。”   “您说得挺有道理。”官聆点头表示同意,“不过,您不惜花钱买这几幅不值钱的半成品,应该不是单纯的为了观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周锦航:你知道的太多了! 第48章   就这几幅半成品, 可没什么观赏价值。   周锦航自然不可能真跟官聆说他买这画的目的,只含糊了两句敷衍他,官聆脸上呵呵笑着, 内里却是心知肚明的。他可没有忘记当初姓周的为了赶紧摆脱他将他往火坑里推的情景, 如今再将自己的画给他拿去做顺水人情, 他又不是脑壳里有屎。   官聆心里把周锦航翻来覆去骂了上百遍, 笑呵呵的搬出自己瞎扯的他与程斐的那点儿微薄情意,“我师哥就留了这么点儿东西, 我想替他收着。”   这话换作旁的人听,兴许会觉得官聆是个重情重意的人,可听在周锦航耳朵里却全变了味儿,他料想官聆是见他想要这画故意吊着他,目的是想抬价。   官聆见对方也没再死缠烂打的要买画, 客气两句就匆匆挂了电话,将手机丢进柔软的床铺里, 视线再回到桌上那几张画纸上时,神情多少带了点儿不屑和讥诮。   他不由想起当初撒谎说自己手里有程斐画时梁泽跟自己高价买画的情形,与周锦航的循循善诱倒也有那么点儿异曲同工之处,唯一不同的是, 梁泽比周锦航更有手段, 利诱不成立马就转威逼,搞得他连夜不吃不喝给赶了幅粗制滥造的“假画”来蒙混过关。   思绪又一转,想到周锦航跟自己废话了二十来分钟就是为了买他手里的半成品加工后拿去梁泽面前借花献佛,官聆就不由拧着眉自我检讨起来, 自己当初是怎么觉得周锦航对他也是有情的?   被子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一声再次唱了起来, 官聆错眼看了一眼,等了大约七八秒才猫着身子将手机抓过来, 是吴伯说的那个装裱行打来的。   那天将画拿回来后官聆就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结果那边的人告诉他老板出差去了,要两天后才回来,官聆便将自己的信息和来电意图留给了对方,挂电话之前特意表明了自己是替梁老先生办事的。   打电话过来的还是装裱行的伙计,说老板出差回来了,但工作压得太满,加上手工装裱又比较繁琐,排起来得一个月后了。   官聆略一思索,梁老先生交待让自己办这事儿的时候也没给期限,加上画廊这边还得盯装修什么的,到时候画装裱好了估计也得往画廊里搁,官聆觉得粗略算了下时间,便跟对方敲定了日期。   这通电话来得突然,却将官聆心里的那点儿阴霾都驱散了,梁老先生交待的事儿算是落实得差不多了,梁泽交待给他的活儿他还没着手干呢。   他不由坐直身体,按着脑内的记忆慢慢翻着手机里的联系人,记忆告诉他,在以往众多客户中,确实有一个是做设计的。   不得不说,原主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很心细的,大约是因为客户太多怕搞混了,所以每个联第人的头像对应的都是该客户的照片,官聆从第一个开始往下翻,跟打开某度刷网图似的,或妖娆或清纯或可爱或质朴,包揽的类型还挺全面,真真儿是燕瘦环肥都聚一块儿了。   官聆内心吐槽的同时往上划的食指一顿,停在了一个备注名叫潇潇的一行,左边的头像是张近距离自拍,一头浅棕色大波浪卷儿,美瞳颜色与发色差不多,高鼻梁小樱唇尖下巴,烂大街的网红脸模子。   官聆啧了声,这个形象好像跟认知里的设计师形象偏差有点儿大呀。   不过这些不在他该琢磨的范围内,当时他在梁泽面前打包票也不过是为了私心,按梁泽对这画廊的随意程度,他肯定是直接联系一家装修公司,全权交由对方做主。但一间画廊之于官聆来说非同小可,他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交给一个完全没底的设计公司,他想参与其中。   其实原主记忆中对这个潇潇的长相挺模糊的,当时官聆不过是为了糊弄梁泽随口扯的谎,但模糊的印象里,这个潇潇好像是唯一一个见面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电脑的。原本制定的约会套餐里的电影选项也被临时改成了“书吧半日游”,原因是客户对她的一款设计产品不满意,临时需要调整,所以二人便就近找了个书吧,原主这种一见字就犯晕的人直接在书吧里睡了个整下午,虽然按计划来说啥也没干,不过这女设计师钱倒给的挺爽快。   打定主意,官聆看着时间正好,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这会儿正好快到饭点儿,对方电话接得也快,官聆原本还想着该怎么介绍自己比较好,不曾想对方压根儿没删他的联系方式,直接叫了他在网络上的ID名,官人。   被一个音色还挺温柔的女人叫官人,官聆下意识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爬了半个臂膀,暗骂原主脑壳是不是糊屎了,也不晓得是为了另类起这么个容易让人误会的网名还是男人那点儿下作的劣根性驱使下起的。   官聆心里吐槽完也没跟对方废话,不过这种事电话里不好说,毕竟他们也不是一通电话就能敲定合作的关系,官聆笑呵呵的跟对方闲扯了两句后,主动发出了邀约,说想请她吃个午饭,问她有没有时间。   “你请我吃饭?”潇潇的语气满是故作的震惊,“我没听错吧?我记得跟你吃饭是得花钱的吧?上次那餐我可没少花。”   “这怎么能一样呢,上次咱们那是做生意,这次不一样了,”官聆呵呵笑道,“我想跟你交个朋友,真心实意的。”   这话似乎比请客吃饭更令对方惊讶,潇潇沉默良久笑了笑,“有点儿意思,那就还是上次那家西餐厅吧。”   官聆对那家西餐厅的印象倒是比这个潇潇来得深刻,不为别的,光贵这一点儿就足够令人记忆犹新了,而且原主似乎挺喜欢跟客户约在那儿见的,也不知是该死的虚荣心还是就想坑客户点儿钱。   官聆也不含糊,匆匆挂断电话就打算出门赴约,走到门口后想了想又退回来重新换了身衣服。   官聆到楼下的时候张萍还坐在那副山水画前,笔已经被扔在一边的盒子里了,手里捧着手机,脸上眉开眼笑的,似聊得正嗨,听到动静眼皮儿都没抬一下,嘴上问官聆,“我准备点外卖了,今天想吃哪家?”   “你自个儿吃吧,”官聆一边用手机叫车一边说,“我得出去一趟。”   “嗯?”张萍这才将视线定在他身上,见他换了身行头后眉梢微挑,一脸我懂的表情,揶揄道:“又有生意上门啦?”   “管好你自己吧,”官聆啧了声,“有那个时间不如重新画一幅,你那亭子的位置不对,尺寸大小也不合理,重点也没在画里突显出来,结构比例更是乱七八糟。”   官聆说完已经跨出门槛没影儿了,张萍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大张着嘴盯着门口愣了半晌,最后回头盯着自己那画看了十来秒,表情渐渐凝重。   一分钟前还沾沾自喜的跟远在澳洲的男友说自己画画挣钱被对方一通夸的她,此时再看这画,简直辣眼睛。   这家西餐厅位于玉带南路艾尔百汇的一楼,两条街以外高楼临立,能排得上号的公司都在这一片儿,故而这家餐厅的生意也挺不错,高级写字楼里的精英们经常会把这里当作跟客户吃饭的门脸儿。   官聆到的时候潇潇已经先他一步到了,就在门口左手边第一桌,一进门就能瞧见,官聆冲侍应点了点头,说自己约的人已经到了。   面前的潇潇跟手机联系人里的照片形象相差甚远,一头乌黑的齐肩短发,鼻梁上架了副细框眼镜,脸上只化了淡妆,穿一套浅黄色小西装,宽大的七分喇叭直筒裤,底下是双白色的五厘米细高跟,官聆打量完撞上对方打量自己的视线,笑着拉开椅子坐下,“不好意思,久等了。”   “不久,我也刚到,”潇潇仍旧盯着他,嘴角挂着略显腼腆的淡笑,下巴点了点满座的周围,“没有好位置了。”   “这里挺好的,”官聆笑笑,“逃单的时候方便跑路。”   潇潇哈哈笑出声,两人算不上朋友,上次的“约会”不过是付钱作秀的戏码,这次的氛围显然不太一样,眼前帅哥脸上的笑也没上回那么公式化。   侍应将菜单递给他们,两人快速点了餐,侍应离开后潇潇笑着问,“既然是交朋友,我总不至于还叫你网名吧?”   “官聆,”官聆忙道,“聆听的聆。”   “比官人有内涵多了。”潇潇打趣道。   官聆笑笑,“我就当你是称赞了。”   等上菜的功夫两人随便聊了会儿,直到侍应将两人点的餐一一送上桌后,潇潇才将话题拐上正轨,“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就想请你吃顿饭。”官聆耸耸肩。   “就你这长相,平时业务应该不少吧?”潇潇啧了声,“不至于自己掏钱请我这样的吃一顿。”   “你这样的怎么了?”官聆扯着嘴角打量对方,语带诚恳,“你很漂亮。”   潇潇却不吃他这一套,直戳重点,“交朋友得真诚。”   官聆不置可否,也没打算再绕弯子,搁了刀叉搓了搓手,“我记得你好像是个设计师?”   “嗯,”潇潇点头,“so?”   “我这儿有个画廊要装修,正想找个设计师,”官聆说,“我一下就想到你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室内设计?”潇潇没把那句‘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玩笑话当回事,摇头笑道,“我是做广告设计的,我这块小田怕是装不下你这洼肥水了。”   官聆:……what?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雨了,大家注意保暖,今天出去打了会儿球回来感觉被风吹得有点儿头疼了,大概是我头发日渐稀少不抗刮的关系吧…… 第49章   官聆整个愣在当场, 觉得自己傻了,他怎么就没想过设计这东西是分种类的呢!   “你应该找室内设计师。”潇潇适时补刀,“或者搞房产设计之类的。”   官聆低头看了一眼满桌的菜肴, 这一顿吃下来少说也得上千了, 简直血亏呀!   潇潇倒是食欲不错, 从服务生将菜上齐离开后她嘴角的笑就没淡下去过, 官聆咬咬牙,反正都已经亏了, 要不再挣扎一下?   想到此,官聆忙问,“都是做设计的,也算同行,你应该也有认识做室内设计的吧?引荐引荐?”   潇潇下意识摇头, 摇到一半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切肉的动作一顿, 眉头微微一蹙,官聆眼观鼻鼻观心,“真有?”   确实有,不过潇潇却有些犹豫。   官聆打量着她的神色, 笑眯眯的冲她道, “实话跟你说吧,这个画廊是我老板的,钱方面是肯定没有任何要求的,我之所以会找到你, 无非是不想这笔钱被设计公司的人赚走了。”官聆顿了顿, “这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真正的体现。”   潇潇先是一愣,随后惊讶的张了张口, “……你想坑你老板的钱!”   “啧,这怎么能叫坑呢?”官聆煞有介事的啧了声,循循善诱道,“你以为他自己找的设计公司就不会漫天要价了?反正他是要给出去的,我只是把他原本就打算掏的这笔钱转个手,帮他做个合理的规划,对他并不造成任何影响,何况你都这么优秀了,你介绍的人也不可能会差。”   这话大概取悦了潇潇,她眉梢露出些许笑意,神色中带着盲目的自信,“那当然。”   “那就这么敲定了。”官聆端着杯子跟她的碰了一下,“你看什么时候方便,约出来咱们再谈谈细节?”   潇潇脸上的笑意收了收,似有些不大好意思,含糊道:“我先跟他说说吧,他不一定有空的。”   潇潇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烁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波流转间语气带着七分期待三分害怕期望落空的失落感。原主阅人无数,对方脸上那点儿小心思官聆几乎是一眼就看透了,他心里明镜似的,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话赶话的感谢对方,直夸她帮了自己大忙。   事儿还没办就被一个劲儿的感激,换了谁脸上都有点儿挂不住,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也会被迫咽回去。   潇潇不知是被官聆的热情给打败了还是自己那点儿不可与外人道的小心思作祟,用餐结束时扔给官聆一句准话:“晚上给你答复吧。”   官聆自然又是一阵长篇大论的千恩万谢,潇潇着实有些遭不住,没等他结完账就先行离开了。   官聆原本还打算殷勤一点儿叫个车送送人家,结果见对方那避之不及的样子干脆重新坐回了位子上,倒省了趟车钱。   桌上还剩了不少吃食,有的甚至连筷子都还没动过,官聆一阵肉痛,忍不住摸了摸已经七八分饱的胃,犹豫着是让服务生直接打包呢还是咬咬牙一鼓作气全给吃了。   “两位里面请。”侍应脸上漾着招牌微笑,冲门口来人作了个‘“请”的手势。   “之前就订好位子的,姓梁。”   官聆这桌的位置离门口很近,此时他正瞪着一大桌残食犯愁,许是这段时间跟姓梁的处久了,肢体已经下意识的形成了条件反射,即便心里已经将这个声音归类到陌生人里了,脑袋却已经下意识往后转了过去,有点儿惊弓之鸟的意思。   说话的人被侍应领着走在前头,中等个头,深色西服也难掩人到中年微微发福的痕迹,一头黑发被发胶拢着梳到脑后,露出前面光洁的额头,那双眼睛被脸上的笑挤得快眯成缝了。   官聆转回头,这人确实不认识。   不过在他往回转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瞟到跟在胖大叔身后的人时,愣了愣。   官聆忍不住揪了下大腿上的肉,还真是惊什么鸟来什么鸟。   梁泽跟在梁行舟身后,见对方转过头似要同他说话,忙紧跟两步走到他身侧,微低了低头同他交谈,再抬起头时视线不由与前方一道视线相撞,对方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梁泽挑了挑眉,视线从官聆肩侧扫过,落在那一桌菜肴上,仅两秒又面不改色的转开了,脸上半点儿没有见着熟人后该有的表情。   “你这不声不响的跑过来,我也没个准备,秘书说公司附近也就这家餐厅还行,”梁行舟语气颇为埋怨,“凑合着吃点儿,晚上上家里让你婶婶给你烧几个拿手菜偿偿。”   “专门挑的饭点儿呢,”梁泽错了半步跟在他右后方,脸上也带着笑,“就想着让您破费一下。”   “那你下回可得提前打电话,”梁行舟边说边压低声音,“经济大权都在你婶婶手里握着呢,我得提前预支。”说罢像是不好意思,他自己倒先笑了起来,梁泽半真半假的陪着笑,并没把这句玩笑话当真。   梁行舟订的位子跟官聆的位子在一条线上,只是人家的在前面,且还靠着窗的卡座,对比起来他这一桌就像是侍应临时拖两把椅子给加的座儿,层次地位一目了然。   官聆从梁泽那快速错开的视线已经看出来,对方并不打算跟他打什么招呼装什么相识,官聆倒也乐得自在,只是转回头再看这一桌残食时,就有那么点儿没滋没味儿了。   账还没结,但点菜的时候他特别注意过每道菜的单价,大概也能算出这一餐的总价了,越想越肉疼,所以在侍应领着两人从他这桌旁边经过的时候,他心里那点儿小心思几乎在瞬间就活泛了起来。   “老板!”官聆腾的从座位上蹿起来,在梁泽经过他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三分惊讶七分兴奋,脸上堆满了不可置信的浮夸笑容,“我正准备给您打电话呢,您就从天而降了!oh,老天保佑!我这是撞了什么大运了!”   梁泽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被拽着胳膊愣了好几秒,直到被侍应领着走出好几步的梁行舟停下来询问他,他才反应过来,嘴角接连抽搐了好几下才迫使脸上的表情运行正常。   好在官聆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再加上这桌的位置与其它桌离得不近,倒也没到引人注目的份儿。   梁泽强作镇定的冲几步之遥的梁行舟扯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另一只手掰开官聆拽着自己胳膊的五指,冲梁行舟道,“一个朋友,我跟他说两句就过来。”   梁行舟睁着双不笑的时候就没多大的眼睛斜了官聆一眼,点点头跟那侍应往前走了。   梁泽脸上的笑几乎是在梁行舟转过身的刹那消息殆尽的,官聆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现有点儿过于冒失了,忙腆着脸赔笑,“那个……老板,我没打扰到您吧?”   梁泽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径直在他对面的空位上坐下了,“你觉得呢?”   官聆尴尬的抽了抽嘴角,“……我觉得应该不妨事儿。”   梁泽白了他一眼没答他的话,视线落到桌上,看菜色和摆盘,这地方的消费应该不算低,梁行舟这顿虽称不上讨好,但也绝算不上怠慢。   梁泽收回目光,语带玩味儿:“生活充满阳光嘛。”   官聆叫住他可不是让他来奚落自己的,立马正襟危坐,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语气深沉,“老板!这……”   官聆长了副好皮相,特别是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灵动如雀,敛着神的时候又有点儿古井无波的意味儿,也正因如此,心思几乎都刻在了那双瞳仁里,梁泽只消盯着他的眼珠子就知道他心里绕了多少弯弯肠子了。   再加上他略有些浮夸的语气,梁泽不用细想都知道对方在打歪主意,所以不等官聆说完便出口打断了他,“直接说事儿。”   就这么两分钟里,官聆心里已经排好不少词儿了,就等着这声’老板‘之后接上,表情、情绪、语境都达到了最佳效果,就差后边儿的话来起承转和了,没承想梁泽居然如此不上道,直接生生将他提起的这口气给掐断了!   不但不上道,语气还有点儿不耐烦。   官聆心思转得极快,立马将刚刚排好的词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捡了句最合适的修饰修饰回答道:“设计师选好了。”   憋了这么大口气把他拽住就是为了说这个?这可不像官聆的风格呀!   梁泽一边打量官聆的神情一边在心里犯嘀咕,面上却掩下疑虑,摆出一副老板的姿态,点点头表示赞赏,“做得不错。”   梁泽的反应基本在官聆的意料之中,他心里小小比了个耶,扯着嘴角继续道,“刚刚定下来,说罢眼神意有所指的往这一桌菜上逡巡一圈儿,眨眨眼,“就在这儿。”   自打跟官聆接触下来,梁泽就发现这人除了皮相好、年纪小之外,花花肠子也不少,话语里暗藏的深意也是多如牛毛,没点儿脑子的可能还真get不到他的点。   梁泽心领神会,这会儿却是不大想有这个脑子。   但他又有些好奇如果自己不接他的招,官聆又当怎么把这戏唱下去。   “噢。”梁泽假装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继续称赞道,“这地方环境不错,挺适合谈合作。”视线下移落到桌上,“菜点得也周道,画廊的前期工作又多又杂,我还担心你年纪小容易急躁,现在看来工作开展得不错嘛,那我就放心了。”   官聆愣神,是他暗示得太隐晦了还是姓梁的把脑子落家里忘记带出来了?他搞这一出可不是光为了听点儿老板对下属工作的肯定和赞赏之词的呀!   “工作的事儿抽个时间到画廊再说吧。”梁泽挑着眉梢站起身,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我这儿还有事,你慢慢吃,吃完再走,这么一大桌呢,别浪费了,都是钱。”   最后那三个字无疑是把白森森的刀,正往官聆的小心脏上扎呢,他不由咬咬牙,这狗/逼心里明镜似的,偏跟我这儿装听懂,那我也用不着拐弯儿又抹脚的装孙子了,累得慌。   想到此,官聆在梁泽抬脚前腾的站起来,一不做二休直接撂了底儿,“请设计师吃饭得走公账吧?你看着给报销了吧。”   梁泽抱着胳膊看他,“都叫你直接说事儿了,非绕这么大一圈儿,不累?”   官聆喜笑颜开:“你这是答……”   “没门儿。”梁泽在他扯开笑脸前打断他,“我看着有那么好说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官聆:你有你有你有你有 第50章   梁泽看着确实不大好说话, 确切的说他压根儿没给官聆往下说的机会,扔下这么一句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今天跑这一趟可是来让人请客的,可不是专门来给人买单的。   梁行舟订的位子很不错, 半人高的沙发座椅不易被人打扰, 靠窗, 正好能看到外面交错的街景, 梁泽落座时,侍应正端着柠檬水和餐前小菜过来。   梁行舟冲刚落座的梁泽笑笑, “也不知道你这几年在外面嘴有没有养叼了,国内的西餐在你面前怕是班门弄斧了,我随便点,你看着吃吧。”   梁泽从侍应手中接过玻璃水壶,拿过杯子给梁行舟倒了半杯水, “依着您的口味来就行,我嘴从小就不叼, 给什么吃什么,好养活得很,您又不是不知道。”   梁行舟脸上的笑凝了凝,看梁泽说这话时神情恭敬语气自然, 倒不像是故意揭短, 梁行舟扯了扯嘴角掩饰尴尬,转移话题道,“这几年在外面都还好吧?”   “一切都好。”梁泽摸过水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将目光抬向对面, “小叔的身体看着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呀。”   “年纪大了, 发福啦。”梁行舟摇摇头,点了点左肋下方, “脂肪肝,肉都不敢多吃。”   正好服务生开始上菜,这第一道就是鹅肝,倒是跟两人的话题相辉映了,梁泽抬了抬眉梢,“是我粗心了,早知道小叔吃不了这些就该提前订个素食馆,”说罢抬腕扫了眼表盘,“这会儿时间还不算晚,菜也都还没上齐,换个地方吧。”   说罢就要起身,梁行舟抬抬手示意他坐,“偶尔破次例不妨事儿。”   “可是——”梁泽还欲再劝,被梁行舟直接打断了话头。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锻炼锻炼减减肥就好了,难得你今天过来看我,我也有理由跟着你吃点儿荤腥了。”梁行舟率先拿起刀叉,冲梁泽笑道,“你婶婶特地给我办了**身卡,没事儿的时候就上那儿游两圈儿,”说罢又摇了摇头,“年纪大喽,就是成效慢了点儿。”   “小叔可是越来越幽默了,”梁泽半是夸赞半是打趣的道,“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冬月里四十六吧?正是年壮气盛的时候,哪称得上一个老字啊。”   梁行舟微讶,“你还记得我生日呢?”   “我记性好,“梁泽说,“何况您是我小叔,记着您的生日不是应该的么。”   梁行舟笑着点了点头,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咱家就属你最有孝心了,听说老爷子生日也是你操持的。我跟你婶婶那天是要从日本赶回来的,正巧碰上台风,机场都没去成。”   梁行舟说这话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遗憾和自责,梁泽出言宽慰,“我听吴伯说了,可怡还有两个月就要考试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日本进修,您跟婶婶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那边,过去陪着也是应该的,生日年年都能过,考试却是关乎可怡未来的大事,爷爷不会计较的。”   “你爷爷为人向来宽厚,当然不会计较这些。”梁行舟摇头,“只是你爷爷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这个做儿子的却没有陪在身边尽孝,有时想起来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不是还有我么。”梁泽慢条斯理的切了块牛排放进嘴里,五分熟,混着丝丝腥气被他囫囵嚼了两下咽进喉咙,“反正我无业游民一个,多的是时间陪他老人家。”   “公司迟早需要你来打理的。”梁行舟脸上的笑收了收,不大的眼睛像是为了板出严肃的面孔而微瞪着,“你这么懒散可不行。”   “公司不是有小叔您么。”梁泽说这话的语气很是漫不经心,像在谈论一件儿不喜欢的衣服一道不爱吃的菜般随意,“怎么轮也轮不到我身上啊。”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梁行舟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似有些受不了般沉了沉语气,“我们都知道,老爷子苦口婆心使尽手段把你叫回来的目的不就是让你接管公司,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梁泽一脸茫然的搁了刀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老爷子把我骗回来不是为了给他过生日吗?”   梁行舟见他面色不像说谎,闻言愣了愣,“老爷子没跟你说?”   梁泽头摇得像个波浪鼓,“没有。”   “暗示也没有?”   “真没有。”梁泽啧了声,“还诳我相亲呢,搞得我有家都不敢回天天住酒店,哪像是要把公司交给我的样子啊,小叔您是不是搞错了?”   梁泽边说边打量梁行舟的神色,见他眉间蹙着一团,俨然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继续道,“您现在可是爷爷唯一的儿子,就算要接手公司那也该是您,怎么可能是我呢,您想太多了。”   梁行舟闻言尴尬的笑了笑,摇头道,“老爷子是不可能把公司交给我的……”   “您这话什么意思?”梁泽一怔,不解道,“您是他儿子,公司不交给您交给谁呀?”   梁行舟只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接话,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梁泽心里明镜似的,脸上的疑惑却是分毫不减,梁行舟不接话头,这话题便在良久的沉默中戛然而止了。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需要一个新的话题来扫清阴霾。   梁泽摸过杯子灌了口水,冲淡了口腔里牛肉的腥气,他扫了眼自他问出那话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梁行舟一眼,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我虽然学的是企业管理,但我对这东西是真没兴趣,”梁泽一脸憋屈,“我跟爷爷说过很多次了,何况……”他故意顿了顿,待梁行舟看过来才扯了扯嘴角,“有我爸的前车之鉴在,他也不可能强迫我。”   梁行舟原以为梁泽只是说说而已,要知道梁家的产业链可是很庞大的,就连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想分一杯羹,更别说梁泽这个嫡亲的孙子了。   唾手可得的东西摆在面前却不要,梁泽可不像这种没脑子的人。   可梁泽却把他故去的老爹搬了出来,这让梁行舟不得不重新思考梁泽的态度了。   梁泽无事人似的吃着东西,顺便还夸了句味道不错,余光里却没放过梁行舟脸上的细微表情,他扯开折叠好的餐巾压了压嘴角,半认真半玩笑的道,“说起来,前两天我买了个画廊,就在天隆街口子上,等弄好了请小叔过去帮我看看。”   梁行舟一怔,“画廊?”   “是啊。”梁泽笑道,“我爸在的时候也没机会熏陶我什么,可能是遗传吧,金融越学越枯燥,倒是对画挺感兴趣的。”   如果说梁行舟对梁泽之前说没兴趣接手公司这话还有所怀疑,此话一出这些疑虑基本也都跟着消散了,他大哥因为画画跟老爷子闹翻了,最后还丢了命,如果梁泽跟他父亲一样是个画痴,那老爷子还真不可能逼迫他什么。   如此说来,梁泽说的这些或许是真的,他对接手公司真没兴趣。   那么,他面前唯一的绊脚石就不存在了……梁行舟下意识紧了紧了握着刀叉的十指,细小的眼尾不自觉染上了些许兴奋,他不自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像只蛰伏已久终于找着机会出来觅食的狐狸,“看来你是真喜欢,老爷子知道吗?”   “当然,”梁泽道,“他近年不是收了不少画么,还答应放在我那画廊里给我撑撑门面儿呢。”   梁行舟脸上笑意渐浓,老爷子居然还支持,看来这小子没说谎。   梁昌业唯一的儿子死了,孙子又跟他爸一样是个不务正业的,老爷子辛辛苦苦打下的半壁江山最后还是要落到他这便宜儿子肩上。   一想到梁家的产业不久之后便将顷入囊中,梁行舟脸上的笑就有点儿包不住,他搁下刀叉将双手搭在腿上,那双手却握紧又立马张开,生怕握得太紧捏坏了什么似的。   许是怕心里掩藏的那份心思被对方看出来,梁行舟轻咳两声强压下心头的兴奋,“那得空我必须得去瞧瞧。”   两人有说有笑的用完餐,虽各怀心思却气氛融洽,真像一对久不见面却感情深厚的叔侄。   梁泽作为晚辈,结账的时候也没跟梁行舟争抢,还真就是特地过来让这个叔叔请一顿的,只是侍应拿来单子的时候却出了点儿小小的意外。   “两张?”梁行舟因为心里装着事儿,故而心思也没有这些细节上,倒是等在一旁的梁泽发现有些不对,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单子瞅了一眼,挑眉道,“13号的单子怎么也送到我们这桌来了?”   梁行舟正掏钱包,闻言这才看了过来,发现梁泽手里的两张账单后脸色沉了沉,“你们怎么回事?”   服务生见客人黑了脸,慌忙解释道,“13号桌的客人说账由这位梁先生结。”说罢抬眼往梁泽这边看了一眼,脸上也尽是无奈和为难,“他仍下这么一句就直接走了……”说罢尴尬道,“我先前看这位先生与那客人同坐一桌聊得挺开心,应该是朋友,所以就……”   经理匆匆赶来,见梁行舟黑着脸先给人赔了不是,又借口说这服务生是新来的,喝斥了两句就叫人下去了,这才开始询问事情经过。   梁行舟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张口准备说刚才的事,梁泽却先他一步掏出钱包,“是我记性不好忘记了,之前确实有说过13号桌我来买单,误会一场,我一并买了吧。”   这餐本来就是梁行舟主动要请的,自然不可能真让梁泽买单,得知是误会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赶在梁泽之前把钱给付了,不知是怕梁泽抢着买单还是心情好,还多给了刚刚那个服务生两百的小费。   梁泽掏钱包本来就只是作作样子,见梁行舟这么大方便默默把钱包收了起来,另一只手伸进西服内袋里掏出手机,三两下发了条消息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给谁发消息呢? 第51章   官聆从餐厅出来后没有直接打车, 中午这餐吃得太撑了,他打算绕绕路去搭地铁,顺便消消食。   从艾尔百汇到大学城得倒两趟地铁, 官聆记下站牌后去窗口买了张月票卡, 男客这个行当毕竟不是个正经且长久的生财之道, 但他又不太想重操旧业做回画家, 可业不得创,所以从今儿起他得节省一点儿, 毕竟梁泽这张饭票可不是长期的,变故时常有,他得为自己谋后路。   所以即便一千不到的餐费他也是能省则省,可能过程稍微不要脸了那么一点儿,但只要不影响结果就行了。何况在他看来, 梁泽还间接欠他一条命呢,一顿饭那简直可以完全忽略不计。   官聆这么一想就心安理得了起来, 甚至还在地铁上眯了会儿午觉,醒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广播里播报大学城站到了,他这才揉了揉眼睛整了整衣领站起来准备下车。   随着人潮往出站口走的时候贴着腿根的手机在兜儿里震了两下,官聆一手刷卡一手摸出手机, 是条彩信图片。   地铁站里信号不怎么强, 那彩信图片转了好久才打开了,官聆看了一眼,是刚才那家餐厅的账单,903.5元整。   官聆挑了挑眉, 假装没看到, 拇指往左一划便点了删除。   手机刚被他扔进裤兜儿里就又震了一下,官聆再次摸出来, 同一个发件人,只是这次是短信。   官聆点开内容,只有几个数字,跟刚刚彩信上的数字一模一样。   这是追债的节奏?   官聆啧了声,好歹也是住着五星级大酒店的人,居然为几百块钱这么较劲。   官聆本来打算再次删除的,拇指往左划之后却没有点下删除键,他想了想重新点开短信,回了个问号过去。   -微信支付宝都可   官聆看到这条秒回的短信差点儿笑出声来,他试着想象了一下梁泽被服务生强拽着买单时一脸懵逼的表情后差点儿笑得站不住,按梁泽的性子,这种哑巴亏他是肯定不会吃的,但有人跟他同行就不同了,男人都爱脸面,就算是哑巴亏梁泽也得咬碎了牙吃下。   估计是官聆笑得太没形儿了,周围好几个出站的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官聆也不在意,噙着笑快速打字:看不懂。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官聆等了两分钟都没再收到消息,他以为梁泽被自己的无赖举动打败了,便收起手机高高兴兴的往店里走,潇潇还没给他回信,他得在这事儿确定下来之前弄个设计初稿出来。   刚踏进店门兜儿里的手机就震了两下,官聆一边跟张萍打招呼一边掏出手机。   -曾经有人因为逃单被认定为欺诈罪入狱了。   官聆很夸张的嚯了声,嘀咕道:“唬谁呢……”   张萍正在整理架子上的画,闻言往他这边探了探头,打趣道,“谁这么不长眼居然唬到你身上来了?他不知道你在唬人界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吗?”   “警告你,马屁拍得有点儿过头了啊。”   “实话实说,”张萍耸耸肩,“您不是好称一张嘴走天下么。”   “总有些小跳蚤不知趣。”官聆边说边往楼梯口走,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之前梁泽拿敲诈勒索来唬他的事儿,脚步稍停,这姓梁的肠子里鬼点子多得他都有点儿甘拜下风了,说不定一个不爽还真能为几百块给他安个莫须有的欺诈罪来。   想到此官聆皱了皱眉,一边摸手机一边状似随意的问张萍,“吃饭逃单会被判欺诈吗?”   “逃单?”张萍正弯着腰整理最底下画,闻言一脸八卦的抬起脑袋,“谁逃单被抓了吗?”   “……没谁,”官聆清了清嗓子胡扯道,“说有新闻报道过,我这平时也不爱上网,这种事儿应该是唬人的吧?”   “看性质吧,”张萍啧了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不是没可能。”   官聆心头咯噔了一下,就听张萍又来了个不过。   “不过每个地方不一样,欺诈罪的话好像也是有金额大小之分的。”张   见张萍说得这么头头是道,官聆还真有点儿被唬到了,他咽了咽口水,“逃单应该算不上欺诈这么严重吧?”   “不清楚,”张萍摇头,“我又不是法学专业的,哪知道那么透彻呀,就这还是从我一个在准备司法考试的同学那儿听来的呢。”   官聆摸摸鼻子有些拿不准,想了想问:“那按你业余的角度来说,你觉得逃单算欺诈吗?”   “不算。”张萍都没思考便果断的摇了摇头,顿了几秒后又道,“那得算抢劫。”   官聆提起的一颗心刚落了一半,就被她这后半句给噎住了,差点儿搞岔气儿,他抚了抚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一只手叉着腰一脸无语的瞪着张萍,“这怎么又上升成抢劫了?”   “这么说吧,”张萍走到柜台边,弯腰从柜门的把手上取了抹布,走到架子前一边擦着底层的画一边说,“如果一会儿有人进来咱们店里选画,选了好几幅,说要买,但他拿了画却没给钱就走了。”   官聆怔了怔,忍不住辩解,“他有可能忘了。”   “那那个吃饭没给钱的人也有可能是忘了呀,”张萍耸肩,“别说抢劫了,更加够不上欺诈。”   但我他妈没忘啊!   我就是故意跑的!   官聆心里腹诽不断,不知是张萍举的这个例子太直观了还是心里对梁泽的人品实在放心不下,越发觉得自己此举还真可能构成欺诈。   这么一想他就有点儿坐不住了,一屁股坐进柜台的老板椅里,掏出手机点开短信噼里啪啦打字:老板!刚刚手机被人偷了,我刚找回来,信息不是我发的!   官聆看着屏幕里这两行字皱了皱眉,这什么语气?显得我多怕他似的!指尖点上回删键将刚敲下的两行字给删没了,顿了顿又重新打字:我想了想不能占您这点儿小便宜,毕竟您是我的老板,又是我的顶级vip客户,我不应该被眼前这点儿小利益蒙了眼,对您做出如此狼心狗肺且无耻的举动……   这也太谄媚太低贱了,官聆自己都编不下去了,指尖一抬又全给删了。   半晌后官聆一拍大腿,为了配合梁泽演戏我都没脸没皮多少次了,造的就是个不要脸的人设,我怕个毛啊!   这想法犹如醍醐灌顶,官聆感觉任督二脉都被瞬间打通了,捧着手机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 * * * * *   梁泽无业游民一个,下午时间空得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梁行舟用完午餐却还要回公司,梁泽便提议去公司逛逛。   “我以为你对接手公司没兴趣连带着对公司也没兴趣呢。”梁行舟说。   “确实没什么兴趣,”梁泽双手插兜儿落梁行舟半步跟在右后方,“小时候老喜欢跟着爷爷去公司玩儿,我去缅怀下童年。”   “这两年公司变化挺大的,”梁行舟说,“你出国后老爷子就把他办公室的隔间给撤了。”   “隔间?”   “你放学不老喜欢跟着来公司吗,”梁行舟失笑,“老爷子怕你写作业被打扰,让人专门弄了个隔间出来给你写作业,不知道的还以为多设了个秘书室呢。”   “后来怎么给撤了?”梁泽好奇道。   “估计是舍不得吧,”梁行舟说,“你从小就跟在老爷子身边,冷不丁儿出国了,老爷子心里肯定不舍。”   梁泽抿着唇嗯了声,没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   桓宇大楼跟艾尔百汇隔了两条街,梁行舟注重养生便没开车过来,梁泽便也没去取车,跟着梁行舟一块儿慢慢走,叔侄俩一路有说有笑,大多说的是梁泽小时候的趣事儿,许多梁泽都没什么印象,不知道是自己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这个叔叔自行脑补杜撰的,但气氛融洽一派祥和。   进了桓宇大楼梁行舟也没刻意介绍梁泽的身份,梁泽并不在意,正好两点梁行舟有个会要开,便叫了自己的秘书带着梁泽逛公司,梁泽也没拒绝。   官聆的短信发过来时他正准备去董事长办公室看看那个隔间是不是真像梁行舟说的被撤了,不过因为梁行舟没有刻意说明他的身份,梁泽自己也没开口,理所当然的被梁行舟的秘书给拦了下来。   梁昌业身体大不如前了,也不会每天都来公司,除非有不得不到场的会议或紧急要务,一般情况都是他的秘书助理将文件送至裕园,或者主管经理们自己往裕园跑,不过从外面可以看出来,董事长办公室虽然经常没人,但保洁还是有每天打扫的。   梁泽倒也不是非进不可,他摸出手机一边看短信一边往前走一边琢磨着到时候是把这一整层都改成办公室还是留一半作为会议室开放,刚走了没几步就顿住了,视线定在短信内容上时不由挑了挑眉。   -我可是你御用男朋友,吃你一顿怎么了?   “前面是董事长秘书室。”梁行舟的秘书见他停下便介绍道。   梁泽嗯了声,一边折身往回走一边单手敲字:我记得卫杰说你脸皮薄。   这条消息发过去不到半分钟,官聆的短信又回了过来,像是一直守着随时待命似的。   -脸皮这东西得看对什么人   -嗯?   -你又不是外人!   -哦?   -你是内人(≧≦)   梁泽盯着这话和后面那个颜表情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调/戏了,梁泽哪吃过这种亏,立马毫不留情的反击。   -903.5   官聆这次的消息比上一条回得还快,像是早就把字在输入框里敲好了似的,堪称秒回。   -我是内人我是内人内人是我!你别发数字,我有数字恐惧症(っ°Д °;)っ   梁泽差点儿被他这话给逗乐了,换了只手敲字:你可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刷新下限   -下限是什么?能吃吗?   -虽然你的嘴很甜   -so?   -就给你把零头抹了吧   -卧槽!人性呢?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低眉顺眼了你给我抹五毛????   -恭喜你,又刷新了智商   -姓梁的你他妈真行!   -虽然你这句我不太喜欢,但介于前面你的话取悦了我,中午这餐就算是新员工入职福利吧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你又不是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官聆目瞪口呆的瞪着手机, 差点儿一口气没倒上来,在比脸皮厚上,他果然还是略逊一筹, 甘拜下风。   他嘟哝一句我是你爹, 气哼哼的把手机扔回桌上, 结果梁泽还恬不知耻的补发了一条过来。   -友情提示, 903.5,金额太小, 不算构成欺诈   官聆想穿过手机屏幕掐断梁泽的脖子!   张萍整理好架子上的画洗了抹布回来便见官聆瘫在老板椅里一脸生不如死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张萍诧异的瞪着自家老板,“咱们店要关门大吉了?”   官聆睨着她冲天翻了个白眼,张萍拍拍胸口呼出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你又要破产了呢。”   “什么叫又?”官聆坐起身,“我有过产吗?”   张萍:“……没有。”   官聆重新靠回椅背里,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官聆啧了声,“人生大事。”   张萍立马折身拖了把椅子挨他放着,又起身去饮水机边接了杯水坐下,眨着小眼睛一脸八卦, “需要小的替您分析分析吗?”   “是人生大事, 不是终身大事。”官聆白她一眼,“你那俩眼珠子转得都快反光了。”   “有那么明显吗?”张萍用力眨了下眼,“难得看你有除了租金以为外的烦心,好奇嘛。”   这倒是句实话, 就官聆现有的记忆来说, 原主一直是个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没到绝境那一刻都还是潇洒的。但他不一样, 这样整天东晃西晃没着没落的生活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在你看来,”官聆转过脸,“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萍不假思索:“很厉害的人!”   “你这马屁是不是有点儿太敷衍了?”官聆抽了抽嘴角,“都不用思考一下措词吗?这么随便。”   “实话实说哪能叫随便呢?”   官聆抱着胸往椅背上一靠,“那你说说我哪儿厉害?”   “嘴。”张萍再次不假思索。   官聆斜眼看过来,张萍立马补充道,“能说会道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就上上上上次找你下单一日男友那个,”像是怕官聆回忆不起来,张萍卖力的边描述边比划道,“就那个要求你扮一个爱她爱得要死没有她就活不下去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三个小时都黏着她的那个女公务员。”   “有印象吗?”张萍一脸希冀的瞪着他,“那女的长得多寒碜啊,你眼睛都没眨一下一通话噼里啪啦把人夸成了天仙。”   官聆抽了抽嘴角,“这就厉害了?”   “这还不厉害呀?”张萍震惊,“就她那颗被肆虐的酒渣鼻配上那张堪称月球表面的脸,反正搁我我是夸不出口。”   官聆试着回忆了一下,那个女公务员母胎solo了三十二年,平时除了上班外唯一的兴趣就是追剧,一双经年不褪的黑眼圈就是拜长年熬夜追剧所致,父母因为她没对象的事儿闹得都快抑郁了,不得法这才找上了官聆帮忙,当然这个忙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的。   官聆那天的角色是一个痴爱他女朋友,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不及他女朋友十二分之一且非常黏他女朋友没有她在身边就活不下去的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在张萍和官聆看来就是个世间不存在的智障,但那天的工作完成度极高,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最后反思应该是那个女公务员的钱给得很到位的关系。   他觉得不过是能屈能伸的常事,到了张萍这里就成厉害到膜拜的丰功伟绩了。   官聆不由纳闷儿,我这么能言善辩的一张嘴,怎么到了梁泽跟前儿就跟个摆设似的呢?明明每回都是自己挑的头且还拿准了能占对方点儿便宜,结果每次都是自己吃瘪,这也忒不科学了。   “不会是又出经济危机了吧?”张萍见他半晌没吭声,表情凝重的道,“你那个高富帅的腿抱不住了?”   官聆的思绪被打断,怔了两秒疑惑道:“高富帅?”   “就来店里找你下单那个巨帅巨有钱的客户啊。”   官聆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两下,“你哪儿看出他巨帅巨有钱了?”   张萍曲着两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两只都看出来了,长得好身材好出手还阔绰,不是高富帅是什么。”   官聆不想跟个无脑花痴女讨论这个话题,何况他之所以在这儿思考人生就是在姓梁的那儿吃了瘪,这会儿提都不想提他,遂转移话题道,“你画画好了?”   “怎么可能那么快!”张萍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视线快要转开时又生生顿住了,“我本来还对那画挺满意的,打算画好后放那边儿墙上卖呢。”张萍边说边往楼梯旁边那面墙指了指,那儿统称两百元以上作品区,“经你那么一说,我回头再看,那画就有点儿惨不忍睹了。”   “那就对了。”官聆说。   “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张萍啧了声,“什么听话水拍肩灵之类的。”   官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说我给你下降头了?”   张萍一脸认真的点头,“也不是没可能。”   “你想多了,”官聆啧了声,“我就不能从专业角度给你指点一二了?”   这回换张萍的嘴角抽搐了,“你连张素描都画得不伦不类呢,还指点我一二。”   官聆一怔,刚刚这话他几乎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倒忘了原主虽然守着家画室,却是个十足十的手残。   不过张萍只觉得他是在吹牛逼,并没把这话当真,官聆也没多加解释,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起身边往楼上走边道,“美院那边跟学生的合作暂时先停了吧。”   张萍站起来侧了侧身给他让了道,“停了?停了咱们拿什么卖呀?”   “先把架子上的、墙上的卖完。”官聆说,“回头你统计一下各阶段价格的画都还有多少,我整合一下搞个促销一并给销了。”   张萍一脸惊讶,“咱们店真倒闭啦?”   “倒你个大头鬼。”官聆睨了她一眼,“我有别的安排。”   官聆直接回店里原本是打算给画廊那边弄个设计初稿出来的,但想着潇潇要介绍的那位设计师还没有眉目,便打算等那边来了消息确定并且见面详谈后再做打算。   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这电脑是原主的,估计挺久没用了,系统还是七八年前的,光开机都开了三分钟才启动好,官聆捣鼓半天决定抽空去电脑城买台新的。   原本有一大堆事儿要做的,因为电脑不能用被迫闲了下来,官聆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放在抽屉最底层的那几张从一间画廊拿回来的半成品。   左右是他未完成的心血,官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拎出上次临时给梁泽赶画的笔筒,要不就趁着闲把这半成品给完成了吧。   潇潇的电话比预期来得早,电话铃响的时候官聆手里那幅画才上了一层色,时间显示下午三点四十五,距他们午餐结束也不过两个多小时。   “我朋友挺感兴趣的,”潇潇非常直爽,半点儿寒暄都不带,直奔主题,“名片一会儿我推你微信上,具体内容和价钱你自己跟他谈。”   这样的结果基本在官聆的预料之中,不过他还是装作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夸张的道,“你要我怎么感谢你,以身相许除外,其他都可。”   “不需要,”潇潇没把他的玩笑话当回事,直言道,“但这忙我也不白帮。”   官聆不自觉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多提提我。”潇潇说。   “这我就有点儿听不懂了。”官聆啧了声,“你不是不懂室内设计吗?我怎么提你呀。”   “你那张嘴不是挺能说的吗?”潇潇半捧半嘲讽的道,“你总有办法能适当提到我的吧。”   “要是吃饭再顺便叫上你?”官聆问。   “那我先谢过了。”潇潇说,“名片推你微信上了,自己联系吧,他叫陆海。”   挂断电话,官聆点开微信,通过潇潇的推送加了好友,对方估计不太忙,刚加没一会儿就同意了。   官聆跟对方打了招呼,说自己是潇潇介绍的。   哆米设计-陆海:她跟我说过了,您那画廊面积多大?有自己倾向的风格吗?   官人:有些小想法,不过不太成熟,需要陆先生参详参详   哆米设计-陆海:您的想法还是您老板的想法?   官聆看着这行字挑了挑眉,看来潇潇对这个陆海真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   官人:当然是我老板的想法   哆米设计-陆海: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直接来公司我们面谈吧,这微信里一句两句的也说不详尽,或者找个地方外面谈也行   官人:我随时有空   官聆发送完这条消息,陡然想起张萍说快放国庆了,思忖着各公司应该也是要放假的,略一思索又补了一句过去。   官人:你这会儿忙吗?我现在就可以过来   哆米设计-陆海:有空的   哆米设计-陆海:我把公司地址发您手机上吧   哆米设计-陆海:155xxxxxxxx这是我的手机号   哆米设计-陆海:您到楼下了直接给我电话吧   官聆直接点了下号码保存在了通讯录里,下一秒对方直接发了个定位过来,官聆存好名字返回微信点开地图,目光定格在某个点上时猛的一怔,眉头随之紧紧蹙成了结,心情倏然变得相当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请记住陆海这个人! 第53章   自己什么时候叫的车, 又是怎么坐进车里的,官聆毫无印象。这个时间并非高峰期,也不存在拥堵, 司机师傅车开得很稳, 官聆侧脸对着窗外, 路边的景物快速向后掠过, 矮屋消失又有高楼来替,像被风吹起的书页, 密密麻麻却不重样,看久了让人眼晕。   官聆的目光却没有聚焦,黯然又无神,但脑袋却晕晕乎乎的,好像一片空白, 又好像被猫抓乱了的线团,复杂难当, 直到司机师傅第二次提醒,他才回了神。   “先生,您到地方了。”司机师傅半转过头,声音也不由自主提高了几分, 这是他第三次出言提醒了。   “啊?”听到声音, 官聆转回视线愣了愣,又慢慢转向窗外,街景并不熟悉。   “您没事儿吧?”司机师傅神色带着几分担忧。   “……没,没事。”官聆收回视线, “到了是吧。”边掏出手机边打开车门, “我下车付吧。”   官聆走到路边在打车软件里付了钱,一抬眼对上一幢外表颇有些斑驳的大楼, 楼门口上方横缀着四个金属大字——沈氏大厦。不知是年代久了还是没人管,大厦的大字都有些变形了,厦字的“厂”头也掉了漆,整栋楼看起来一点儿没有“大厦”该有的派头。   官聆掏出手机点开陆海给他发的具体地址,核对后确实是沈氏大厦没错,才拨了电话过去。   陆海电话接得挺快,不知是真不忙还是一直等着,官聆说他到楼下了,本来准备问他们公司在几层他自己上去的,陆海坚持要下来接,官聆也没再多说,把电话挂了之后就安静等着了。   从路边到大厦中间有个喷水池,不过池子像是长年没喷过水了,池底看着像是干涸很久了,连着喷嘴都生锈了,像是跟眼前这栋墙皮斑驳的大厦挺般配。   官聆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喷水池边,楼里偶有人进出,他往大厦正门望了一眼,没打算进去等,侧身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围着喷水池建的那圈儿台子上。   可能是为了迎接祖国母亲的生日,连着几天天气都不错,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已经下午四点了,阳光还跟中午似的灿烂,照在对面那幢全玻璃外墙的大楼上,折射出星光点点,一眼望上去,像波光粼粼的海面,耀眼又刺目得很。   那幢大楼不过只与这沈氏大厦一条马路之隔,还是单行道,外表却截然不同,一个劣迹斑斑一个金光闪闪。   这两个词从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官聆突然就想到了丑闻满天飞的自己和梁泽,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还真他妈挺像那么回事。   其实他也曾金光闪闪过,从眼前这幢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夺目的大楼上一跃而下的瞬间。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故”地重游,想法却略有不同。   “是……官先生吗?”身后有个声音响起,清清朗朗的青年音,官聆思绪一滞,下意识扭过头。   官聆从潇潇那儿知道这位设计师名字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个长相挺粗犷的男人,毕竟这名字有点儿过于磅礴了些,如今见到了人,官聆倒是愣了愣,这长相明显配不上他的名字,小鼻子小眼的有点儿过于小器了。   不过五官拼一起倒不难看,甚至还有那么点儿眉清目秀的意思。   “官聆。”官聆自报家门的同时起身的伸出手。   对方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在对上官聆视线的同时尴尬的垂眼伸手与他交握,“陆海。”   “你们公司在这栋楼里?”官聆指着那几个烫金大字问。   “是,”陆海寻着视线往那’沈氏大厦‘几个字上瞥了一眼,大约也觉得这栋楼的外表有些过于萧条了点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们公司内部装潢还是可以的。”   官聆朝他一偏头:“那见识见识?”   陆海在前面带路,却没走大门进,像是知道官聆内心好奇,陆海带着他从大楼左侧绕到后面,边走边解释,“这楼太旧了,说是要重建,电梯什么的已经停用了。”   官聆下意识抬头往上瞟了一眼,问:“你们公司在几层?”   “23。”陆海说。   官聆边跟在他后面边好奇的打量四周,除了绿植带里的几棵十来米高的大树外,并未看到其它可供上楼的工具,他好奇道:“你打算带我怎么上去?”   说话间陆海带他拐进了楼侧一扇半开的小门,官聆扫了一眼,像个保安室,陆海带他穿过保安室从另一扇门出去,眼前宽阔了许多,有宽敞的坝子和绿植,看着像个小花园。   “这是进到楼里了?”官聆跟在陆海身后问,“不会是带我爬楼梯吧?”   “不至于爬楼梯,”陆海边说边引他往前走,官聆这才看到不远处有台升降机,陆海抬手将铁网门中间的两根绳子上下一拉,门便开了,“可能比电梯体验感差了点儿,不过安全性跟电梯是一样的。”   官聆看了眼四面铁网的升降机,往前走的步子稍微犹豫了一下。   这东西他倒是见过,建房子的时候工人们乘坐的就是这个,安全性肯定是不低的,何况他胆子也并不小,只是……   当初掉下去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时候只觉得眼前的人比死更可怕,如今他又变得有血有热活生生的了,仿佛那时不直一提的害怕全都在这瞬间积攒到了全身,在他脚下,像一汪黑色的漩涡,又像一只摸不着却有形的大手,总感觉踏上去就会万劫不复。   自这栋的公共设施被停,陆海也带过几个客户上楼,也有胆子小不敢上的,不过大多是女生,但像官聆这样吓得脸色惨白的倒是少见,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考虑不周了,遂建议道,“要不我上楼拿了资料咱们找个地方细聊吧。”   身体在条件反射的排斥,心里却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嚣,你连眼前这个坎儿都过不去,这么点儿困难都豁不出去,其它更是痴心妄想,只有摆脱过去的一切,才能真正破茧成蝶。   官聆还在天人交战,陆海看他脸色猜测这人估计是有恐高,便没再多说什么,率先进了升降机里,抬手准备拉绳子关门的时候却僵站片刻的官聆叫住了。   “等等。”他说。   “我上去把资料拿下来吧,”陆海说,“您稍微等我几分钟。”   “我……”官聆深吸口气,抬眼顺着高墙看上去,视线再移回来的时候将闷于胸间的那口气吐了出来,垂在腿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抬起左脚跨了进去,“我跟你一块儿上去。”   陆海见他脸色并不好,好意劝道,“其实不用上去也没关系,我们公司……现在环境比较特殊,约在外面也一样的。”   “你不说你们公司内部装潢不错么?”官聆很紧张,为了让自己心跳不好么快,他选择跟身边的人开玩笑,“我说了要去见识见识的。”   陆海见他坚持也没再多说什么,拉下绳子关了门,升降机在他摁下开关的瞬间开始往上运作,跟电梯一样,起步的时候因为超重感大脑会有一瞬间的眩晕感,一瞬即逝。   升降机不如电梯速度快,除了脚下站的地方挺实在外,四面都是网状的铁门,略一垂眸就能看到不断远离自己的地面,官聆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别开了眼。   “你是不是恐高啊?”不知陆海是没话找话还是看他脸色不好,出言打破沉默。   官聆下意识想摇头反驳,摇头一半又顿住了,而后咬牙点了点头,“算是吧。”   “害怕的话就转过来对着里面吧,”陆海说,“不看外面应该好一些。”   官聆并未接受他的好意,仍站着没动,像根被钉子钉死在那一处的木头桩子。   陆海见对方并未领自己的好意,讪讪道:“那你胆子挺大了,我有个同事夸张多了,商场里那个扶梯你知道吧,他连那个都不敢乘,每次去商场都要……”   即使耳边充斥着陆海的喋喋不休,官聆内心却仍在天人交战。   他尽乎自虐的将视线重新穿过网状铁门的缝隙看向已经离他十几米远的地面,感受着身体与地面不断拔高的距离,脑海却不断重温着自己从24层的窗口坠下时风刮擦着耳际和身体腾空后骤然失重感觉,这种回忆令人胆寒,官聆甚至感觉腿有些微发软,但他却仍僵直的立在一旁,脚尖甚至没有移动分毫。   他活下来了,拥有与原来的自己截然不同的面容和性格,他要克服内心的惧怕,他新的人生不能因为这点儿事就被拌住了脚。   他甚至还在陆海调侃完他的同事后开口接了句“那是挺夸张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不过两分钟,或者三分钟,也许更短或更长,官聆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升降机稳稳停在了23层。   陆海拽着绳子轻轻往上一提那门便开了,他示意官聆先出去。   官聆咽了咽口水,抬脚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像是爬了几百阶楼梯又立马往下似的,微微发着抖。   “没事吧?”陆海问。   官聆摇摇头,哑着声回了句没事,陆海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抬步先于他半步走在前面带路,官聆错身跟在他后面,左手往后抹了把背,已然湿了大片。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上九点,大家小年快乐。 第54章   官聆那句“见识见识”不过是句调侃, 显然陆海却当了真,他俩才走到前台陆海就已经着手跟他介绍上了,大到墙漆材料公司logo, 小到植物摆件, 不像个设计师, 倒像个博物馆里陪同游客解说的导游。   最近气温高, 公司里中央空调一直就没关过,官聆跟着陆海转了一圈儿, 后背上那片湿濡跟冷空气一撞凉嗖嗖的,在陆海打算给他介绍地板的品牌和材质时,官聆终于受不了的打断了他,“有水吗?”   “啊?”正说到兴头的陆海愣了愣。   “喝的水。”官聆抬手做了个喝水的动作,“有吗?”   “有有有有。”陆海反应过来, 忙给他领进隔壁的小会议室,又匆匆出门给他倒了杯水, 等官聆接过水杯灌了两口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儿多了?”   官聆一杯水下肚后,空落落的心里感觉被填满了不少,由升降机带来的“后遗症”也缓和些许, 神情不由放松了下来, 出言调侃道:“你真是设计师?”   “……是啊。”陆海一脸茫然的点头,点完又怕对方不信,忙道,“我有资格证书的, 要看吗?”   “我就随口问一下。”官聆叫住说完话准备出去拿证书的人, “感觉你不做销售屈才了。”   陆海抽了抽嘴角,心说你这不还是嫌我话多了么。   “说正事儿吧。”官聆说着掏出手机, 点了几下后放到桌上推到陆海面前,“这是画廊的平面图,尺寸什么的都标在上面的,往后一页是当初设计时的3D建模图,你可以先看一下。”   陆海拿着手机看了看,“是打算直接翻新吗?”   “直接翻新我拿这图找装修公司就行了,”官聆说,“何必找设计师。”   “那你是?”陆海有些不懂了。   官聆指着手机上的3D图说,“框架不变,你有什么更好的文案吗?”   “原来的风格偏简约,如果还是要走同一种路线的话,变化其实不大。”   陆海说得委婉,但官聆还是听出来他话里想表达的意思:如果还是走简约路线的话他这个设计师基本没什么用武之地。   “我个人是有一些想法的。”官聆说“框架还是按这个来,只是这个地方,”官聆国说边放大屏幕里的图,指着一处道,“原来这里是间工作室,现在想改成一间典藏室,面积的话可能要比原来的工作室大些。”   梁泽说他爷爷是个画痴,收藏了不少自己喜欢的画,如果所有藏画都要挂出来的话,光这间工作室的面积显然不够。   “但我又不想改动原有的框架做成上下两层,”官聆说,“原来的顶部是白墙加彩绘的设计,如今我想将四面墙的色调都换得明艳一点儿,顶部就不能再考虑彩绘了。”   陆海一边听他说着自己的想法一边掏出手机直接用备忘录给记了下来,两人就设计风格上讨论了近四十分钟,官聆说完自己的想法后陆海以设计师的专业角度予以分析并告知了可行性,总体下来聊得还算尽兴。   “我还挺担心你反驳我的。”等陆海将需要都记下后官聆笑着说。   “嗯?”陆海收起手机,“为什么?”   “设计师一般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总觉得自己作为内行比我们这种外行更懂设计,”官聆说,“所以不太喜欢被要求被改变,会觉得是种否定。”   “那是成名的大师吧。”陆海笑笑,“大师才有傲的资本,不过因人而异吧,我倒觉得你的想法挺不错,跟你聊这些总觉得不像是在面对客户。”   “不像客户像什么?”官聆说完自我打趣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就是个替人跑腿儿的,算不得真正的客户。”   陆海听了这话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说想法的时候我感觉碰到的是同行。”   “我可不懂设计。”官聆立马道。   “所以才说是感觉。”陆海说。   沟通过程和结果比官聆想象的要顺利,他之所以跟潇潇说那些话,无非是想设计师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毕竟一间画廊开办之初,周锦航给他找的那个设计师就挺大谱的,所以便使得官聆有了些固有思维,以为所有设计师都爱摆谱。   照理说沟通得差不多了,官聆应该起身告辞才对,可他却坐在椅子上没动,陆海好像也没有其它工作了一样,安静的坐在一旁等着,不知是不好开口送客还是想借此摸鱼直接到点下班。   “我给你看看我设计的作品吧。”长久的沉默过后,陆海突然开口道。   官聆的思绪被他的话拽了回来,怔愣几秒后笑着点点头,“好呀。”   陆海去拿手提电脑的时候顺便去茶水间泡了两杯咖啡来,进来的时候官聆正侧头看着窗外出神,眉头微微打着结,跟之前聊设计设想的时候比,情绪明显不高。   陆海将其中一杯咖啡放他手边的时候官聆回了神,他扯着嘴角道了谢,端过杯子抿了一口,甜甜的带着点儿奶香,有点儿像在喝咖啡味儿的奶茶,但又没有奶茶的那种甜腻感。   “味道不错。”官聆说。   “前不久公司组织去泰国团建,回来的时候顺便买的。”陆海笑笑“我这个平时不爱喝咖啡的人都能接受。”   “这个时候去团建?”官聆失笑,“这不年不节的,你们公司福利待遇还不错嘛。”   “没办法,”陆海耸肩,“不搞点儿福利员工都该跑完了。”   官聆不由挑了挑眉,照理说他作为陆海刚接触且连一纸合同都还没签的客户,他这些话可不该冲着自己说,这可是职场大忌。   “咱们还没签合同。”官聆善意提醒。   陆海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失笑,“不妨事儿,或许你觉得我这人坦诚呢,做生意嘛,大家不都喜欢跟坦诚的人合作么,何况你找到徐小姐做这个中间人,想来你也是信任她的。”   “所以你们是互相信任的关系?”官聆笑眯眯的八卦了一下。   陆海转电脑的手一顿,抿唇一笑,“我信任我所有朋友。”   这个四两搏千金的回答官聆并不怎么满意,不过他跟徐潇潇的关系也仅止于合作,感情问题更不在他插手之列,何况以他的直觉来看,徐潇潇应该是没戏。   “我实习的时候就在哆米做设计师助理,”陆海将电脑屏幕转到官聆这边,边说边点开文件夹里的作品图,“毕业后就直接留了下来,半年后晋升成了设计师,今年是第四个年头,经验不算老道,作品也不算多,但每一个作品都是用了心且尽了全力的。”   “半年?”官聆一边走马观花的扫着图片一边道,“那你挺有天赋。”   大概说到了陆海的傲处,他毫不谦虚的点头,“不少人都说过这话。”   官聆不由侧目看向陆海,眼前的男人年轻、自信、且懂得怎么把自己的优势外放出来。他不禁想起刚毕业那会儿的自己,也是如他这般,盲目自信,最后被撞得头破血流,得亏周锦航拉了他一把,不然……   官聆猛的刹住了车,眉头微微蹙成结,不然他也不可能连命都丢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陆海被他这么盯着有点儿不太自然,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   “没,”官聆回神,笑中带着三分歉意两分苦涩,“你很优秀,我会把我们今天的讨论结果说给我们老板的,等着签合同吧。”   “那我到时一定给你们一个友情价。”陆海说。   官聆没答他的话,偏开头看向窗外,沉默几秒后突然开口,“这层就你们一家公司?”   “就剩我们这一家了,”陆海寻着目光往窗外瞟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道,“倒闭的倒闭搬走的搬走,就只有我们这钉子户了。”   “风水不好。”官聆笑说。   “有可能,”陆海附和着点了点头,点完又摇了摇头,“也不一定,要说风水不好应该是对面才对。”   官聆像是来了兴趣,转回视线一脸好奇的问:“怎么说?”   陆海诧异,“你不知道?”   官聆好笑的耸耸肩,“我应该知道吗?”   “你平时不上网吗?”陆海啧了声,“不久前对面的酒店有人跳楼自杀,”说罢指了指窗户下的单行道,“就落在那儿,死状挺惨的。”   “噢。”官聆一脸我想起来了的表情,“那个上头条的画家是吧。”   “对。”陆海感叹,“所以风水这东西真不好说,那么大的事儿曝出来,他们酒店还不是照常营业,而且住客率也并不比以前低,我听朋友说有个专门在网上写鬼故事的人,还专门订了那间客房找灵感,真是什么人都有。”   “你们这层影响怎么这么大呢?”官聆好奇道,“倒闭的倒闭搬走的搬走。”官聆忍不住打趣道,“别是霉运都跑你们这边来了?”   “我们这跟那事儿没关系。”陆海偏头往会议室外看了一眼才继续道,“有人把这层楼买了,据说出价相当丰厚,业主们自然争先恐后出售喽。”   “一整层?”官聆调笑,“那估计是你们这层风水太好了,让人眼红了,不惜花高价买到手。”   “怎么可能!”陆海说完转头往透明的玻璃门扫了两眼,压低声音道,“我们隔壁以前是家杂志社,半个月前倒闭了,听说是底下记者拍了不该拍的东西。”   这话里的信息量就有点儿大了,官聆扬了扬眉,“这信息量有点儿大呀。”   “说是哪个有钱老板跟女明星在对面酒店私混的照片,”陆海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八卦,像是碰上同道中人后急不可待的想分享自己的小秘密般,“说起来这还得谢谢那位跳楼自杀的兄弟,要不是他的话那天的头条应该是女明星与富豪春宵一度插足婚姻之类的话题了,肯定比什么画家自杀更有看头。”陆海分享完八卦,又不由骂起那家杂志社来,“那杂志社第二天就关门大吉了,还牵连了我们一整层楼……”   比起前一个,这个信息量显然更劲爆,官聆整个人都木了,陆海还在继续喋喋不休的骂杂志社骂那个出轨的富豪和女明星,官聆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像是有人定了个闹钟似的,一分一秒都没有停歇的叫嚣着,思绪却比以往每个时候都要清明,他抖着手抓过一旁早已凉透的咖啡灌了一口,浇熄了心中团着的那把火。   “这不过都是些道听途说,”官聆强作镇定的扯了扯嘴角,“跟演电视剧似的,还编得有模有样。”   爱八卦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话被人质疑,陆海显然就是这种人,在听到官聆话里明显的质疑后振振有词的为自己辩解,“我一大学同学就在那家杂志社上班,那个画家自杀新闻的一手资料就出自他们杂志社,所以那个富豪出轨女明星的事儿绝对不可能是编的故事!”   此话一出,官聆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海:我就是个八卦精!   官聆:我喜欢这样的八卦!请多说一点儿! 第55章   陆海以为是自己话太多了, 毕竟不是谁都爱听八卦,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客户,他想拉进与官聆之间的生疏关系, 可显然聊八卦并不是一个正确的方式。   陆海看官聆的脸色, 怕对方对他的专业度产生质疑, 忙转移话题给自己找补道, “我这人平时话有点儿多,碰上合得来的就想交朋友活络气氛, 但又不会找话题,刚刚那些你就当是废话,可千万别因此质疑我的专业能力呀。”   官聆压根儿没把陆海的话听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由陆海的八卦引发出的其它猜测和可能。   官聆以前除了对画画这件事心细外,做什么都有点儿粗枝大叶的, 所以他跟在周锦航身边那么久,也没看出来周锦航的心一开始就没在他身上, 更遑论他是个替代品这件事了。   可这一次,他却从陆海的八卦中敏感的捕捉到了些线索。   他敛了敛神,收起心里那丝雀跃的兴奋,拿出给梁泽搭戏那套, 嘴角一勾满脸便堆了笑, 他轻轻在陆海肩上拍了两下,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道,“那咱俩还挺投缘的,我无聊的时候就爱刷刷微博唠唠八卦, 每天工作都已经很繁琐了, 不然人生哪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呀。”   陆海刚刚还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儿多令对方反感了,一听官聆这么说, 心里立马释然了不少,不过在客户面前的矜持度还是要保持的,解释道,“我完全是被我那同学给带偏了,他一个娱记,每天在我耳边念叨这些,时间一长我就耳濡目染了。”   “你不是学设计吗?”官聆诧异道,“怎么还有做记者的同学?”   “同校不同专业,”陆海解释道,“同在一层楼上班,经常撞见就聊了两句,发现是同校,刚好我那会儿毕业了要租房,就跟他一块儿了。”   官聆了然的点点头,摆出一副闲聊的口吻问:“杂志社倒闭了你那同学岂不是失业了?”   “可不,”陆海一脸郁闷,“找了快半个月工作了也没个谱儿,这个时节本来就是找工作的淡季。”   “一波婚外情引发的惨案呐。”官聆感慨,两人就着八卦又拉近了一些距离,不知道的人要是看见,一定会以为陆海接待的不是客户,而是一位关系不错的朋友。   “那你们公司怎么没搬呢?”官聆好奇道,“价钱没谈拢?”   “我们跟原业主的租赁合同还没到期,”陆海说,“这不三天两头的有人来找麻烦么,电梯也给我们停运了……”陆海说到这儿猛的一顿,似这才想起来之前领官聆上楼的时候找了个楼要重建的借口,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也不是故意骗你,毕竟你是我的准客户,我不想为这点事儿丢了客户。”陆海说完停了几秒,看官聆脸色并无异样才继续道,“当然,这是我的私心,你要不爽咱们合同反正也还没签,之前说的也不算数。”   官聆看向他,“你确实挺坦诚。”   这话对上陆海之前撒的谎,就显得有点儿讽刺了。   不过官聆并不打算计较,打趣道:“一般这种突发情况肯定是有所补偿的,你们好歹挺大一家公司,老板死赖着不走,肯定是那补偿不到位吧。”   “这种事我一个小设计师就无从得知了,不过……”陆海笑笑,转头往透明的玻璃门外看了一眼,凑近官聆小声道,“小道消息,听说我们老板在争取一个新项目,一直没谈拢。”   “跟出轨的富豪老板谈么?”官聆玩笑道,“别说你们老板手里也有照片,打算来一出与虎谋皮?”   陆海摇头,“原先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听我经理说,买咱们这层楼的老板不是那个出轨的富商,是一家投资公司的老总,姓周。”   启信投资周锦航!   这个名字几乎是在官聆听到这个姓的同时条件反射的冒出的脑海,他像个执棋手,佯装出对八卦很感兴趣的样子,一步步引着陆海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确定这一桩桩跟自己那件事有没有牵连。   如今看来,远不止牵连这么简单了。   不是他多疑,而是他出事的时间与那个富豪出轨被拍的时间太过吻合了,这不得不让他怀疑,那家杂志社以他自杀的新闻来掩盖出轨新闻是出于被迫,还是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富豪出轨女明星这一说。   想到后者,官聆垂在身侧的左手不由紧握成拳。此刻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没有富豪出轨女明星这一说,那么那天被拍到的照片就是他跟周崇的,这也就说得通为什么买这一层楼的人姓周了。   周锦航给他堂哥当了这么多年狗,这种擦屁股的活儿,周崇自然也会丢给这条狗来做。   这种细思极恐的想法让官聆不寒而栗的同时,内心又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喜悦和兴奋,像嗅到血腥味儿的鲨鱼,像跃跃欲试的球手,官聆迫不及待的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了。   找个设计师没想到能收获这么大一份情报,官聆觉得不虚此行。   他其实心里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跟陆海并不算熟,怕问多了让对方起疑,便又就着这事道随便聊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   “和你聊天很愉快。”官聆起身跟陆海握了握手。   “工作还是闲聊啊?”陆海回握他的笑着问。   “都有吧,”官聆半真半假的道,“我好久没碰到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陆海笑笑,“那我们应该能成为朋友。”   官聆歪了歪头,“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   陆海眉梢一跳,眼里的笑意更明媚了几分,官聆适时岔开话题,“你可以先叫行政准备合同了,回去后我尽快联系你吧。”   “行,”陆海点头,“我送你下去吧。”   官聆拒绝了陆海的好意,陆海见他态度强硬便也没再坚持,把他送到升降机门口后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快到下班的时间了,但这一整层楼却格外安静,官聆扫了眼升降机后折身往与哆米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官聆绕着整层转了一圈儿,陆海并没有说谎,除了哆米设计外,其它地方全是空的,有的甚至连公司招牌都没取走,大门也是大敞着,楼道各种纸张传单到处都是,想来这层楼被卖后也没有保洁来打扫过。   与哆米设计挨得最近的那家公司已经没有招牌了,但透明的玻璃大门却上了把大铁锁,甚至在门把那一圈儿还用铁链拴了两圈儿,铁链底下吊着把细小的黑锁。   官聆驻足停了下来,门侧的招牌被人取走了,只留上方一颗孤独的铁钉,从玻璃门往里望,能看到前台的桌面上堆着不少彩页的纸张,角落里还堆放着几捆书,看颜色和排版应该是杂志。   这应该就是陆海说的那家倒闭了的杂志社了。   官聆掏出手机对着门口拍了张照,又对着玻璃门往里拍了两张,他其实并不知道拍这些照片干嘛,只是怀着种不想空手而归的心情,总觉得就这么回去了有点儿不甘心。   官聆没想着再乘那破升降机,他直接找了安全通道打算走楼梯到下一层搭电梯,结果到了安全出口才发现楼梯门被封了,不是贴上封条或一把锁锁了,而是直接砌了道墙。   真他妈绝,官聆骂了声操,又折身往另一边的安全出口去,结果自然也一样。   不得法,官聆最后只能选择再次搭乘那架四面都是铁网的简易电梯。   官聆本以为上来后再下去,心里的恐惧感应该会少一些才对,可当他站在23层的边缘等着升降机上来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发怵。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脚底下,眼前不可抑制的闪过半个多月前那天晚上的画面,也差不多这么高,那时他心里有恐惧吗?官聆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此时的他全身都在抵触着排斥着,像没吃早饭供血不足的贫血病人,四肢无力、恶心、头晕,冷汗涔涔。   升降机上来了,将脚下的“深渊”遮挡了大半,视线受阻,仿佛刚刚萦绕在心头的恐惧感也随着消减了两分。   官聆挺了挺脊背,无论如何他得独自跨过这道“屏障”。   他深吸一口气,紧抿得薄唇没有一丝血色,沿着鬓角滑下的冷汗擦着下颌滴在了深色的衬衫上,抬腿的瞬间,那双脚似有千斤重。   脚下的铁皮被他踏得哐啷一声响,他的心也跟着狠狠颤了一下,手条件反射的扶住了铁网状的门框,他狠狠闭了闭眼,好在脚下是踏实的。   升降机的速度不及电梯,官聆靠在铁网做成的轿箱里,自虐似的睁着眼睛透过缝隙看向地面,感受着他与地面的距离一点点拉近,直到升降机与地面相触时因为震颤而发出一声响动,官聆才猛的回了神。   然后他拽着绳子拉开门,几乎是逃跑一般冲出了那架铁笼似的简易电梯,扶着墙大口吐气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一直屏着息。   心跳扑通扑通似要跳出胸腔,已经被空调风干了的后背再次湿成一片,他微弯着腰撑着墙,冷汗顺着眼睫滴落到水泥地上,眼球上氤氲了大片水气,视线所及模糊一片,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不过一分钟,官聆却好似去了趟地狱。   裤兜儿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唱了起来,空旷中显得犹为吵闹,官聆却仿佛瞬间回到了现实世界,直到手机铃声停歇下来,他才抬手搓了搓脸,确定自己还活着。   官聆四肢仍旧没什么力气,他抖着手摸出手机,因为手心有汗,指纹解锁了好几次都不成功,最后屏幕上显示输入密码。   官聆又抖着手去输密码,才输了两位机身便振动了一下,估计是恐惧的后遗症作祟,官聆有些迟钝,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电话已经被他无意识的接通了。   “……喂”他抬起手机贴在耳际,哑着声蹦了个单音出来便被对面的人给打断了。   “你干嘛呢?”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声音却异常熟悉。   官聆怔愣几秒,“梁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快过年了事情好多,每天都是深更半夜码字???, 第56章   “这么惊讶做什么?”梁泽拉开抽屉取了条领带出来, 不耐烦的道,“没存我电话?”   “……不是”官聆的声音有些不稳,低低哑哑带着轻微的喘/息擦着听筒传过来, “我没看来显。”   梁泽察觉到他语气不对, 蹙了蹙眉, “你怎么了?”   “啊?”官聆似怔了怔, 随即道,“刚睡了一觉, 可能不太清醒,梁先生找我有事吗?”   睡个觉还大喘气儿?   梁泽啧了声,没再多问,直接吩咐道,“现在过来一趟。”   梁泽没等对方回答就直接挂了电话, 手里拿着两条领带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好像哪一条都跟身上的衣服不怎么搭调。   他将领带扔回盒子里, 转身出了衣帽间,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灌子大半下肚才舒坦了。   他知道问题并不是出在领带上,而是此刻的自己太过心烦意乱了,看什么都不顺眼。   从桓宇出来后梁泽直接开车回了裕园, 最近天气大, 园里的花草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老头儿正提个壶在院子里挨个儿浇水。   “怎么您亲自动手了?”梁泽把车停好后走近,伸手欲接老头儿手里的壶,“吴婶请假了?”   老头儿躲了一下, “别添乱。”   梁泽便也没坚持, 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头儿身后,来回走了两圈儿后, 老头儿终于绷不住了,把壶往梁泽手里一扔,“回来看我死没死啊?”   “……瞧您说的这话”梁泽捧着壶一脸无奈,“这哪是刚过完大寿的人该说的话。”   “一点儿孝心都没有,不住家里就算了,整天游手好闲的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这话听得梁泽就更无奈了,“不是您叫我别老回来碍您眼吗……”   “还顶嘴!”老头儿吹胡子瞪眼的扫了他一眼,“你要乖乖听我的找个人结婚再把公司接过去我能说那话?”   “是是是是是,”梁泽将壶搁一边儿,生怕老头儿一生气血压上来,扶着他连连认错,“都是我的错,我没孝心还不务正业,让您一把年纪了还替我操心这些,我愧对您对我的养育之恩了。”   “行了。”老头儿嫌弃的白了他一眼,“今天去桓宇了?”   梁泽挑了挑眉,“爷爷您别是有千里眼吧?”   “少拍马屁,”老头儿压根儿不吃他那一套,抬步往屋里走,边走边道,“你小叔的钱包今天怕是要哭了。”   “我留着劲呢,”梁泽笑笑,“没敢往死里宰。”   “光吃饭没聊点儿别的?”梁昌业收了笑问。   “爷爷生日那天小叔一家都在日本,遇到台风没能赶回来,心里总挂着这事儿呢,”梁泽扶着老头儿在沙发上坐下,将手边茶壶的开加热开关拧开才继续道,“生怕您怪他。”   梁昌业闻言冷哼一声,“他才不怕呢,回来也有两天了,我也没见他往裕园跑过一趟。”   梁泽抿了抿唇,“可能公司事忙吧,没抽得开身。”   梁昌业叹了口气,“到底流的不是一样的血。”   梁泽知他意思,也不好接这话茬儿,拿了两只白瓷杯放入茶洗中,再将烧沸的水倒进去,拿镊子一一清洗过后舀了勺茶叶。梁昌业坐在他对面,看他洗茶、醒茶动作一气呵成,眼睛不由弯了弯,“手法还在。”   “平时自己也泡,”梁泽执了一杯放到老头儿手边,“比起咖啡还是茶好喝。”   “那是,”老头捏着杯沿儿轻抿了一小口,滋味甘醇,余韵中带着幽幽荷香,他不由感叹,“那洋玩意儿哪能比。”   两人就着茶聊到了中西文化的差异,吴婶儿挎着菜篮进门的时候看到梁泽笑开了眼,“少爷回来了?正好生态园那边捞了蟹,晚上蒸几只给你们下酒。”   老头儿本来情绪还不高,被吴婶这么一带脸上也漾了笑模样,非要趁着晚饭前让梁泽陪他杀一盘,梁泽只好跟他进了书房。   只是一局棋还分出胜负来,就被梁泽的一通电话给终结了。   打电话来的是赵亦欢,梁泽蹙了蹙眉,并不打算接,正准备摁掉,手机却被人先一步抽走了。   梁泽下意识抬了抬手,老头儿横了他一眼,直接划开手机把电话接通了,还非常贴心的点了免提。   “喂,欢欢呐,”老头儿拿着手机笑眯眯的说话,眼睛却盯着对面一脸不悦的梁泽,“我是梁爷爷,今天吴婶拿了螃蟹回来,你要不要来尝尝啊?”   赵亦欢那边沉默了两秒,语气里夹着笑意道,“梁爷爷,今儿不巧,晚上有了别的安排,等这两天忙过了我到裕园来看您。”   “好好好,”老头儿高高兴兴的点头,“我让阿泽跟你说啊。”   梁泽从老头儿手里接过电话,直接关了免提,像是没看见老头儿脸上的不悦般,沉声问,“有事?”   “我们见一面吧。”赵亦欢直截了当。   “电话里也可以说。”梁泽婉拒。   梁昌业听不见电话那头的赵亦欢说了什么,但从梁泽的回答里也能猜出一二,遂不高兴的拧了眉,努着嘴压低声音喝斥道,“电话有啥好说的?去去去,今晚的蟹没你份儿,有多远滚多远。”   梁泽只当没听见,起身走到窗边。   “电话里说不清楚,”赵亦欢的语气也冷凝下来,“是关于新项目开发的事,你口中那个最不可能跟你争的小叔好像并不怎么安分呢。”   梁泽眉头一皱,又听赵亦欢道,“他刚从映嘉离开。”   “他来找你?”梁泽问。   “怎么可能。”赵亦欢道,“他要找的是我,我还会给你打这通电话吗?”   梁泽敛了敛神,听出了赵亦欢的话外音,沉吟片刻道,“时间地点你定。”   “六点吧,还是上次那家餐厅,”赵亦欢也不多废话,直接道,“边吃边聊。”   这会儿离晚餐时间不算早,梁泽也没过多犹豫,答应下来后挂了电话,一扭头正好撞上老头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梁泽下意识抬了抬眉。   “你呀你……”老头儿竖着食指点着他,一脸的’尽在不言中‘,“追女孩子都不会,国外不是民风开放吗?你在外面那么些年到底都学啥了?”   梁泽踱步过去,啧了声,“您是想让我学得跟卫杰似的?”   “……他那也太过了。”老头儿嘀咕。   梁泽将手机揣回兜儿里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聊,“今晚的螃蟹您跟吴伯他们吃吧,您胃和脚都不好,尝尝味儿就行了。”   “你不留下吃了?”老头儿明知故问。   梁泽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没那个口福。”   “你还有钱吗?”梁泽刚走到楼梯口便见老头儿不放心的追出来,“吃饭可不能让人女孩子买单啊!”   梁泽特别想翻个白眼,但他忍住了,只沉沉的嗯了声算是应下了。   “买束花儿。”老头儿跟在他后头继续支招儿,“红玫瑰太艳了,俗,我听说欢欢喜欢白玫瑰。”   梁泽止了步,诧异道,“您连这都知道?”   “当然,”老头儿一脸傲骄,随后睨了梁泽一眼嫌弃道,“不然就凭你,能干成什么事儿?”   梁泽被无故损了一顿,也不在意,冲身后挥了挥手就匆匆下了楼。   直到坐进车里,梁泽脸上的淡笑才完全收了起来。   梁行舟作为桓宇的副总裁,手底下管辖的项目众多,但与映嘉的合作项目老爷子却是一早就定了梁泽的,作为他接手公司的第一个大项目,必须得做漂亮,寿宴那天梁行舟远在日本,他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比起这些,梁泽更在意的是梁行舟的举动,所以他才会烦躁,才会看什么都不顺眼。   官聆敲响2811门的时候梁泽正在衣帽间里重新搭配衣服,平时感觉配得挺得体的套装穿在身上总觉得不对,换来换去沙发上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   他扯掉脖子上刚系好的素色领带,一脸郁结的去玄关开了门。   “怎么这么快?”梁泽略显惊讶。   “刚好在这附近。”官聆说。   官聆额前的碎发有些零乱,像是被水打湿过,结成几小撮耷在额头上,衬衫袖子被撸到了胳膊肘,像是匆忙间跑过来的,显得有些狼狈。   梁泽挑了挑眉,错开身子让他进来,随手在他身后带上门,漫不经心的问,“买房了?”   官聆诧异的回头,“啊?”   “这附近房价可不便宜,”梁泽走近冰箱给他拿了瓶水扔给他,调侃道,“我付你的所有钱加起来应该能付一个单身公寓的首付。”   官聆正发喉咙发干,接过水也没客户,拧开盖子灌了大半瓶下去才接话道:“我买房干嘛?”   “买房睡午觉啊。”梁泽睨了他一眼说。   “我又没病……”官聆话接一半猛的顿住了,他想起梁泽打他电话时问他怎么了,他随口扯了个刚睡午觉不清醒的谎。   这人这么闲吗?没事儿把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记着,然后等你不小心出错的时候拆你的台揭你的短?   “你脸色不太好。”梁泽一语道破。   官聆下意识皱了皱眉,握着瓶身的手紧了紧,单薄的矿泉水瓶被他捏得凹进去一块,他抿抿唇,视线扫过梁泽的时候说,“你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梁泽难得的被噎了一下,刚刚打趣官聆时刻意压下去的烦躁又重新涌了上来,他哼了声表示不爽,但也没继续追问官聆。   官聆下意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儿失落。   他一边希望梁泽继续问下去,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今天听来的所有事联合程斐的死编个“故事”说给他听,让他提防周锦航,从而断了周锦航的白日梦;但他又害怕,怕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猜测,怕梁泽并不对此表示在意,更怕一个跟他并无交集的人的死和他与周锦航多年同学的情谊比起来,前者轻如鸿毛。   如果离间不成功,别说踩着梁泽当跳板了,姓梁的可能会直接炒了他。   这个风险他冒不起,官聆冷静下来,比起离间他跟周锦航的友情,他更愿意看到周锦航爱而不得痛苦不堪甚至被梁泽视为敌人的样子,官聆眯了眯眼,他得想一个两全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白玫瑰:我有大用处! 第57章   “赵亦欢约了我吃饭。”半晌后梁泽简明扼要的直奔找他来的主题, “六点。”   “我也去?”官聆诧异的指了指自己鼻尖。   “不然呢?”梁泽瞥了他一眼径直往衣帽间走,“我叫你过来给我照看屋子么?”   官聆被噎了一下,抽了抽嘴角, 忙抬腿跟上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她……怎么还敢找你吃饭呀?”   倒不是官聆想八卦, 主要是上回在裕园的场面着实有些大了,不说给赵亦欢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但短时间内又恢复如常啥事儿没有的的找梁泽约会吃饭?他对赵亦欢不算了解,但也知道她不是这么缺心眼儿的人。   “桓宇跟映嘉有商业合作,她是映嘉的总经理,”梁泽脱掉身上的条纹衬衫随手搭在沙发上的“小山”顶上,“找我不是很正常吗?”   官聆啧了声, 小声嘟囔,“她找你就没有正常的时候好吗?”   “嘀咕什么呢?”梁泽转身瞪他。   官聆:“……没什么。”   官聆第一次来2811找梁泽的时候, 他穿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正在跑步,脖子上搭了条汗巾,大汗淋漓的,但能隐约看到薄薄的一层布料下包裹的线条很不错。   今天的梁泽连黑背心都省了, 不光线条, 连每一块肌理的沟壑都清晰可见,光是不错两个字已经不能表达视觉感观所带来的冲击感了。   官聆想,梁泽要是没有公司要继承,去当个健身教练应该也挺吃香。   “琢磨什么呢?”一只大手在他眼前来回晃了两下, 官聆条件反射的眨了眨眼。   “你身材真不错。”官聆下意识将心中的赞美脱口而出。   梁泽眉梢一抖, 半眯着眼睛看了他两秒,欣然接受了这赞美, “谢谢。”   官聆话一落脚就感觉到了密密麻麻的尴尬正往胳膊上爬,被梁泽这审视的目光看了两秒更觉得尴尬到无以复加了,他扯扯嘴角,极不自然的回道,“不客气。”   气氛因为官聆这句不合时宜的夸赞慢慢走向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境地,沉默中两人谁也没再先开口说话,官聆实在有点儿应付不了这种氛围,石头是他自己搬起来的,砸也是砸的他的脚,他得重新找个话题给挪开。   “你这是在干嘛?”官聆视线一转,看到沙发上堆积而成的衣服小山,不解的问,“不住酒店了要搬家?”   “搬哪儿去?”梁泽转身继续在架子上扒拉衣服,“我一无业游民哪有闲钱买得起房啊。”   官聆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调侃,以牙还牙,“所以你是在为接下来的约会精心拣选行头?”   梁泽拿衣服的手一顿,蹙着眉心转过脸,“你是不是瞎?”   官聆耸耸肩,“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当我刚才的话是放屁。”   “难怪这么臭。”梁泽嗤了声。   官聆:“……你一通电话把我叫来就是让我杵这儿跟你打嘴仗的?”   “总得聊点儿什么。”梁泽重新挑了件浅灰色的衬衫拎在胸前比划了两下,“不过很显然你不太会聊天儿。”   官聆扯了扯嘴角,心里冷笑连连,谁他妈不会聊天自己心里没点儿AC数吗?   梁泽扔掉手里的衬衫转身开始扒拉身后的T恤,视线扫过官聆额前那几绥耷下来的刘海,眉头一皱, “你睡午觉的地方连空调都没有吗?”   看,这就是不会聊天的表现,官聆心想。   不过既然梁泽没有直接拆他的谎,那他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没有。”   “你这样不行。”梁泽说。   “我哪儿又不行了?”官聆无奈。   “发型,衣服,还有状态。”梁泽竖起食指摆了摆,“都很不OK。”   “我就是陪同着你去赴个约,”官聆翻了个白眼,“知道陪同的意思吗?你是鲜花,我就是那个衬托你的绿叶,你自己花枝招展就完事儿啦。”   梁泽偏头看他,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以为咱们合作几次了,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定位了才是。”   “我定得不对吗?”   “大错特错!”梁泽取了件素色T恤拿到官聆身前比划了一下,转身放回去又换了一件,一边比划一边道,“在这场看不到终点的角逐里,你才是那支需要我来衬托的鲜花,需要花枝招展的从来都是你而不是我。”   官聆盯着他手上动作,似懂非懂,“所以这就是你要求我骚一点的理由?”   梁泽没答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官聆被他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不自觉就烧了起来,气氛在刹那间又回到了官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那会儿,不同的是,尴尬中或多或少夹杂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我的意思是,穿得骚一点。”官聆及时给自己找补,把重音放在“穿”字上。   梁泽似笑非笑的将目光从他微红的脸上挪开,“你也可以身体力行,效果或许更好。”   话题拐到这里,实非官聆所想,但这话题是自己起的头,所以哪怕是被梁泽一通调侃,他也只好认了。   好在梁泽大约只是不喜欢在说话这件事上输给谁,见官聆哑口无言后也就见好就收了。   “赵亦欢约我是公事,”梁泽比划半天最后还是选了最开始拿的那件白T,又随手扯了条黑色运动裤一并扔到官聆手里,“经过上一次的事后,她对我应该没那个意思了。”   官聆接住衣服捧在手里,“那你叫我跟你同去干嘛?”   “以防万一。”梁泽说,“没有赵亦欢我爷爷也会找个李亦欢张亦欢来,赵亦欢在闺秀圈儿里人脉广,而且大寿那天来裕园的人也多,就算我爷爷找了替补来,那替补也会先找赵亦欢了解情况。”   官聆被他一通各种亦欢给听懵了,“所以呢?”   “所以,”梁泽强调,“只要赵亦欢约我,哪怕是谈工作签合同,你都得跟着我,而且还要表现得特别恩爱。”   官聆抽了抽嘴角,被“恩爱”二字闪了腰。   “咱们的角色现在可以完全反过来了。”梁泽说。   “反过来?”官聆不解,“怎么反过来?”   “上次在斯兰餐厅,你扮演的角色是抓小三儿的原配。”梁泽有理有序的分析道,“这次咱们得把角色换一换,换成我对你百依百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让外人觉得我们情比金坚——”   官聆嘴角再次不由控制的抽搐起来,顺便抖落一胳膊腿儿的鸡皮疙瘩,无比嫌弃的打断他:“你这话真恶心。”   “这就是个比喻!一种修辞手法!”梁泽头一遭被人这么明显的嫌弃,显然有点儿接受不能,眉心不悦的拧成结,语气冷漠中带着满满的嫌弃,“你跪下来求我含我还不含呢。”   官聆心说我是说你这话太肉麻了恶心,你特么直接给我具象化了,不过经梁泽这么一说,本来只是肉麻的话就突然变得很有画面感起来。   官聆不由打了个冷颤,嘶了声,“更恶心了。”   梁泽:“……”   梁泽总结:“所以我说你这人不会聊天。”   官聆心中羊驼一百八十迈时速逛飙而过,有个声音嘶吼着呐喊:苍天请赐我一道闪电吧,一道劈死他,一道让我早死早超生。   当然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官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这还没活够一个月呢,哪能这么轻易又死一回?现在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的他都珍爱生命。   所以当这句话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时候,他就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官聆打算不与梁泽计较谁比较会聊天的话题,摊着手里的衣服裤子问他,“干嘛?是要我帮你整理好挂上吗?”   “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特地取下来再让你给我挂上去的。”梁泽指了指门外,“给你十分钟,去冲个澡洗个头,然后把你那身皱巴巴的烂菜叶子换成这身。”   官聆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和裤子,好歹也算个小众牌子货,怎么到姓梁的眼里就成烂菜叶子了?他家烂菜叶子这么牛逼还能上身穿着满大街跑?   “快去呀,”梁泽催他,“杵这儿干嘛?又没定你身。”   官聆咬牙切齿的瞪了梁泽一眼,没再接茬儿,抱着衣服出了衣帽间。   倒不是他哑口无言,从接到梁泽叫他来这儿的电话后,他一路都是强打着精神支撑着的,刚刚跟梁泽那番唇舌之争也不过是他紧绷着的一根弦在起作用。   他状态欠佳,怕自己跟梁泽再这么怼下去,会怼出火来,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损失惨重的只会是他。   二来,梁泽平时也会损他两句,像他无聊生活中那么一点儿乐趣的调味品般,但像今天这样他说一句对方就挑一句毛病的时候却是头一回,再加上从进门时梁泽不太好的脸色,想来他跟自己一样,心里也装了事儿。   察言观色,然后见好就收避开枪/口,这是原主身上的特长,这一点官聆运用得一直挺到位。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第58章   不得不说, 梁泽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即便住的不是总统套房,但按规格来说,总统套房里有的, 2811估计也不缺。   官聆推开浴室门进去的时候就惊着了, 干湿两地分得特别开, 而且空间大到离谱。官聆不由想起上次梁泽来他店里拿画时, 他忐忑的请他进屋坐着等,那会儿梁泽来回踱步打量他房间的样子, 可能就跟在豪景逛自己房间的浴室差不多吧。   那份驻扎在内心深处无形的自卑感又蠢蠢欲动的萌了芽,官聆紧了紧拳,将手里的换洗衣物放到架子上,脱掉身上的烂菜叶……不对,衬衫西裤, 步入花洒里。   温水倾泄而下打在皮肤上时,官聆莫名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不少, 待他洗完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看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且身上穿着跟他同款的白T黑裤的梁泽时,愣了愣。   梁泽听到开门声转回头往他身上瞟了一眼,“盥洗台底下的柜子里有吹风机, 上面镜子是个柜门, 打开里面有护肤品和发蜡,你都可以用。”   官聆怔怔的哦了声,又转身回了浴室,再出来的时候头发已经吹干打理好了。   “比之前顺眼多了。”梁泽看着他说。   被梁泽打量的同时官聆也在看他,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裤子, 梁泽穿的跟他身上的从颜色到款式都很相近,不过这还是官聆头一次看到穿运动风的梁泽, 跟平时的衬衫西装比起来,沉稳着带着点儿蓬勃的阳光感,扯着嘴角淡笑时像个大学生。   大概是冲击感有点儿大,官聆一时愣住了。   “你拎着它们干嘛?”梁泽刚夸奖完就敛了眉,神情里满是嫌弃。   官聆回了神,一低头才瞧见手里拎着自己刚洗澡换下来的衣服,“没找着地方放。”   “你还打算要啊?”梁泽盯着他。   官聆眨眨眼,“为什么不?我花钱买的呢,又没坏。”   这个理由好像过于充分了,梁泽张了张口半晌没能答上来,官聆又道,“你有袋子吗?我装上提着一会儿完事儿直接带回去吧。”   梁泽抽抽嘴角,“你以为去菜市场赶集吗?”   官聆:“……”   “算了,浴室里有个篓子,就浴缸旁边儿那个深灰色的,”梁泽说,“扔里面吧,我一会儿叫客房服务过来拿去干洗了。”   官聆想说不用麻烦还是找个手提袋我直接拿回去吧,不过触到梁泽一脸嫌弃的眼神,他掀了掀嘴皮最终蹦了句谢谢。   “今天你啥也不用干,”临出门的时候梁泽交待,“正常的跟她打招呼然后吃你的东西就行了。”   官聆弯腰换鞋的时候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等等!”梁泽眉头一紧。   官聆正低头穿鞋,被他这一吼吓一跳,微抬着脸扭头看他,“怎么了?”   “皮鞋?”梁泽一脸的不可置信,“运动裤你配皮鞋???”   官聆正往鞋头里伸的脚一顿,低头瞧了瞧,不提还好,这一提好像确实有点儿不搭调。   “我就穿皮鞋来的。”官聆说。   “不行不行,”梁泽一边往衣帽间走一边摇头,“这样穿出门我还不被赵亦欢笑掉大牙了?不到明天估计全市有头有脸的商政界老板的儿子女儿估计都会谈论桓宇电子董事长的孙子运动裤配皮鞋出门的事。”   这么个货?官聆捕捉到重点,不悦的斜起眼睛。   官聆一连做了三次深呼吸才压下即将喷口而出的脏话,他换回拖鞋跟在梁泽身后,无语道,“这样穿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你是谁有人认识吗?”梁泽啧了声,“我好歹也算有头有脸的人,比你更好做文章。”   官聆觉得这人有些过于自恋了,无奈翻了个白眼,“赵小姐应该不是这种人。”   “睚眦必报。”梁泽说,“她就是。”   “她要是的话那这会儿估计已经不少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了。”官聆说。   “这种大事上她不会,”梁泽一边在鞋柜里找鞋一边说,“除非她不想跟我合作项目了,但显然不可能,不然她今天不会给我打那通电话了,但之前的两次见面都让她丢了面子,所以她一定会在这种小事上报复回来。”   官聆心说你丫不会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你穿几码的鞋?”梁泽拿出好几个鞋盒,有几双里面的吊牌和标签甚至连价格都还挂着。   “44。”官聆答。   “那这里的你一双也穿不了。”梁泽说,“我穿46。”   最后不得法,梁泽只好找了条看起来版型比较小的西裤扔给官聆将就,又给他搭配了件素色的丝绸衬衫,他自己也火速换了套跟他同款不同色的。   “你干嘛也换?”官聆不解的问。   “情侣装。”梁泽言简意赅。   官聆抽抽嘴角没再吭声,两人收拾妥当出门时离六点只剩一刻钟了。   “你来开。”电梯直接下到VIP停车场,梁泽将车钥匙扔给官聆说。   官聆不情不愿的接过钥匙坐进驾驶座,梁泽在他旁边坐下,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报地址,“斯兰餐厅。”   官聆打方向盘的手一顿,无语到翻白眼,“你这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吗?”   “地点又不是我定的,”梁泽啧了声,“这就是她跟一般的闺秀的不同之处。”   “在哪里跌倒就要在那里再跌一次?”官聆玩笑着调侃。   梁泽斜他一眼,“一点都不好笑。”   官聆抿唇,“我也觉得。”   其实这句调侃说出口后官聆大概就明白了赵亦欢约在斯兰的意图,就像搭升降机上下23层的他,明明心里怕得要死,眼睛却还要死死盯着地面,感受着身体不断远离地面所带来的恐慌,并它无限放大,最后铭记于心。   赵亦欢是个挺要强的女人,被梁泽以那种方式在餐厅折了面子之后,却主动约在那个地方,大概也是想记住那天自己狼狈的情景。   “路上看看有没有花店。”车拐上道后梁泽说。   官聆侧目看了他一眼,“还给送花?你这到底演的哪出啊?”   “不是给她的。”梁泽看了眼表盘,“迟到是肯定的,就当找个迟到的理由吧。”   去斯兰的一路上花店倒是不少,但位置都不太好停车,加上这个时间点又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还有些堵路,A8一路走走停停,最后终于在距餐厅还有不到两条街的十字拐角那儿停下了。   梁泽开门下车进了花店,官聆把车打了双闪,靠在椅背上等得漫不经心。   恰缝十一小长假,路上行人也比往常多了起来,有挎着包刚下班的都市白领,有的拖着行李箱像是准备远行的青年男女,也有小包大揽像是准备回家过年中年大叔,几个穿着校服的男中学生追追打打从车前跑过,又在亮着红灯的斑马线前急急刹住了车,后面的男生撞上前面的,又是一阵笑闹。   官聆看得出了神,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自己青春年少时的影子。   他们的笑容肆意又张扬,对未来无所不惧。   他那会儿又何偿不是呢?有要好的同学,优异的成绩,最后不负所望的考进了自己理想的大学,他比任何人都勤奋努力,也比任何人都谦和上进,刚毕业就小有成就的开了间画廊,他本该有同龄人艳羡的生活……   可最后呢,却沦为一纸笑谈。   副驾的车门被人拉开,接着车身一沉,眼前几个笑闹的少年猛的被一片白所替,官聆的飘远的思绪瞬间归了位。   东西离得太近,官聆为了辨认出是什么差点儿看成了对眼,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这才看清是一束包装精致的白玫瑰。   “送你的。”梁泽说。   官聆愣住了,眼珠子盯着洁白的花球,思维突然就断了节奏,像原本连接好的正负极,突然就咔擦一声中断了信号。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白玫瑰?!   这个疑问跳出脑海时,官聆的心情既复杂又忐忑。   复杂是他突然想起了周锦航,那个人浪漫的时候不但会送花,还会亲手布置烛光晚餐,那时作为程斐的他徜徉在爱情绘成的海里,忘乎所以到迷失自己,以为那就是天长地久。直到现在换了身份,偶尔以第三视角回忆时,才幡然醒悟,周锦航的浪漫从来就不是给自己的,他甚至从来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花。   但作为前情敌的梁泽居然知道,这简直就他妈是个笑话呀。   忐忑的是,梁泽是出于巧合还是他发现了什么?他从这惧身体醒来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些时间里跟梁泽呆在一起的时候却不少,联想到墓地的偶遇,还有与他有关的画和画廊,他不禁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猜想。   “拿着呀?”似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梁泽不悦的催促,“撒什么臆症呢?”   官聆条件反射的接过花,出声时嗓子都有点儿拔干了,“突……突然买花干……干嘛呀?”   “这么激动?都结巴了?”梁泽正系安全带,闻言一脸好奇的瞪着他的脸,打趣道,“别说你头一回收花啊?”   官聆咽了咽口水,想从梁泽的表情里看出些别的来,但梁泽笑得自然,调侃的语气也恰到好处的贱,着实不像伪装过的。   “不会真是头一回吧?”梁泽看他窘着张脸没答话,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调侃可能是人家难言的事实。   “怎么可能?”官聆冷笑一声,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你觉得就我这长相会有这种可能吗?”   “难说。”梁泽盯着他的表情,一脸认真,像是在研究他话里的真实度,“但你刚才震惊加欢喜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官聆:“……”你哪知眼睛看到老子脸上有欢喜了?我他妈那明明是受到惊吓的表情好吗!   算了,官聆想,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姓梁的压根儿就是在以耍他为乐。   “我先帮你拿着吧,你还得开车。”梁泽说。   “那我谢谢你了。”官聆将花递给他的时候下意识扫了一眼,伸出的手一僵,“十一朵?”   “特地叫老板包的。”梁泽一脸得意,“说是保加利亚的进口货。”   官聆对进不进口压根儿不在意,他郁闷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十一朵表示什么呀?”   “知道啊。”梁泽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爱你一生一世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去吃个婚酒,所以就先更了,晚上尽量再更一章,尽量…… 第59章   这种本应在情侣互生爱意后一方深情表白时说的话, 却被梁泽这么平静又平淡仿佛在说今晚咱们撸个串儿吧一样随意的从口中蹦出来。   官聆愣在当场,像被八月的惊雷劈了面门,整张脸都起了裂痕。听到梁泽冲自己说出这话时的心情, 就像看到灭霸突然向钢铁侠表白一样, 不可思议的同时, 三观还碎成了渣渣。   “愣着干嘛?”梁泽见他半天没动作, 催促道,“走啊。”   官聆咽了咽口水, 努力将脸上龟裂的表情拼凑起来,一脚油门,车便拐进了主干道里。   “双闪!”梁泽张口提醒,“双闪还开着呢!”   官聆抬手就是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在手忙脚乱的碰到了雨刮器戳亮了大灯后终于将双闪关闭了, 当然也少不了被路上行车的司机从自家车窗里挪出半个头来对他破口大骂一番。   “你怎么回事?”一切归于平静后,梁泽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 一张脸黑得像锅底,“我就离开几分钟你就被恶鬼附身了?”   可不,恶鬼就坐我边儿上呢,现在正气得想要吃了我。   官聆心里一通腹诽, 也不想就刚才自己的行为辩解什么, 板着脸气定神闲的把车开到了斯兰餐厅外的露天停车场。   许是节假日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本来以为要等好半天才能找到空位,结果基本没花功夫就把车给停好了。官聆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车门开了个缝才发现副驾上的人没动静。   “嗯?”官聆转回脸, “不是说迟到了?”   “自己拿着。”梁泽将手里的抛给他。   官聆吓一跳, 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接,生怕洁白柔弱的花瓣撞到方向盘上离了根, 特别这花还是他最喜欢的,神情上自然就表现得有些紧张了,所以等他抱着花反应过来后,又感到有些难为情的尴尬。   梁泽不会误会他很喜欢他送的这花吧?   不过梁泽没给他解释自己举动的机会,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官聆回过神,也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一手拿着花一手锁了车快步跟了上去。   “进去后跟人打个招呼,”门口两个服务生迎上来,冲他俩弯了弯腰微笑着拉开餐厅大门,梁泽边往里走边小声提醒官聆,“主动一点,热情一点,不要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剑拔弩张。”   “知道。”官聆落后他半步,低着头盯着鞋尖儿点头,“表现出她不过是一个被原配打压得不敢大喘气儿的手下败将,大方的跟她打招呼,但实则压根儿没把她当回事儿的气质。”   “对!”梁泽点头,“寒暄两句你就吃你的吧,其它时候用不着你插嘴。”   “明白。”   赵亦欢可能真的有自虐倾向,或者是好胜心太强,想将那天的“屈辱”铭记于心,所以订餐厅的时候依然选择了那天的卡座。   官聆记忆力不错,被服务生领着往那个方向去的时候就了然于胸了,过道有些窄,他上前半步往梁泽那边靠了靠,小声道,“你说得没错。”   “什么?”   “睚眦必报。”官聆朝几步之外的卡座抬了抬下巴,“膈应你的同时也不忘膈应她自个儿。”   梁泽没理会他的调侃,快步走到餐桌前,礼貌又疏离的冲赵亦欢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来晚了点儿。”   “点儿?”赵亦欢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上就差拿笔直接写上’不悦‘二字了,她点了点左手精致的方形表盘,“整整15分钟。”   “实在抱歉,路上堵车,加上……”梁泽抿唇一笑,视线一转定在落后他一步还没来得及走过来的官聆身上,张口就来,“路上看到人家花店刚从保加利亚空运过来的花,非闹着要买一束,就又耽搁了些时间。”   官聆惊愕的张了张口,又听梁泽道,“实在抱歉,今天这顿我们来请,赵小姐想吃什么随便点。”说罢冲官聆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叫人。   官聆感觉喉咙里堵了一堆苍蝇,将他收到花时的惊讶和听到梁泽说出花语时的震惊击得粉碎,眼下这种情形和他内心的翻涌的情绪在文学中通常会用两个词来表达——自作多情和骑虎难下。   刚好这俩还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而还有一个词儿也恰到好处的诠释了官聆接下来需要做的举动——屈己待人。   他强忍着对梁泽的吐槽,在赵亦欢将诧异的目光投到他身上时扯着唇角绽放微笑,“嗨美女,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赵亦欢脸一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高兴了。”   “我高兴啊。”官聆一手抱着花慢慢踱到梁泽旁边坐下,“阿泽说你们要谈工作,我就是跟着来蹭顿饭,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赵亦欢明显对他这解释并不满意,一双精致的细眉紧拧着,眼睛里满是怨恨,“梁泽,你用不着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羞辱我吧?”   “我可是无意冒犯,赵小姐竟这么想?”服务生还等在一旁,梁泽拿了菜单先绅士的递给了对面的女士,“那天在裕园赵小姐跟我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那么我的任何行为之于赵小姐,应该都担不起羞辱二字这么大分量吧?”   “我约你是谈正经工作的。”赵亦欢被他噎了一下,一把抢过菜单,但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恶狠狠的道,“你却带只花蝴蝶过来,这是对待工作该有的态度吗?”   虽然梁泽三令五申要求官聆除了打招呼寒暄就不要再开口说话了,但官聆在听了别人对自己这样的评价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你们谈正经工作,我这个正经人就规规矩矩吃饭,又不会妨碍到你们。”他故意将重音咬在’正经‘二字上,说完还低头瞅了瞅自己,“我今天穿得可是很得体很绅士了,你这完全就是恶意抵毁加瞎起外号。”   梁泽轻咳两声,不悦的往他这边瞟了一眼,警告他闭嘴。   官聆一脸傲娇的别开脸,梁泽这才接着道,“忘了跟你说,他也是我的私人助理,以后工作中的很多事也许交到他手里。”   梁泽没再继续往下说,但意思不言而喻,官聆不但今天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只要映嘉跟桓宇有合作,他都有可能会参与,不分大小。   赵亦欢又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深意,但她看向官聆的眼神多多少少还是带了些鄙夷。上次从餐厅负气离开回家后她便想明白了,所以随后就找人调查了官聆,甚至还亲自去了他开的那间画室,果不其然,一个靠出卖自己获取收益的男人,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被梁泽一个眼神警告后,官聆安分守己了不少,直到服务生将点好的菜品一一端上桌,他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菜完全上桌后,他也非常尽责的扮演着一个称职吃客。   满桌的菜肴,三分之二都是官聆点的,赵亦欢不知是减肥还是要维持淑女本色,只点了一小份鹅肝和一份蔬菜莎拉,梁泽从接到她的电话起就没什么心情,对吃的亦然,所以除了一份主食外就点了一瓶酒。   酒是红葡萄酒,入口甘甜香气醇厚。   “言归正传吧。”梁泽没动主食,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握着高脚杯的杯托,轻轻晃动,腥红的液体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轻轻摇曳,“他去映嘉见谁了?”   “我父亲。”说到正题上,赵亦欢倒没了之前那些斤斤计较的小女儿心态,言简意赅却直击重点,“谈合作。”   “大寿那天他虽然没在场,但他作为桓宇副总,应该知道桓宇跟映嘉即将合作的消息,”梁泽说,“而且他作为梁家人,多多少少也应该听说这次的项目合作是由我牵头。”   赵亦欢缓慢的眨下眼皮又快速睁开,“所以你觉得我在撒谎骗你?”   “你得说点儿实用的信息,”梁泽说,“毕竟他是我小叔,我们是一家人,我不可能不信我的家人来信一个外人,何况你空口无凭。”   赵亦欢冷眼看他,“你对这个小叔还真是放心。”   梁泽端着酒杯抿了一口,没接话,但意思不言而喻。   “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一个很果决的人。”赵亦欢道,“看来是我错了,你在国外待的时间太长,书读多了可能真的会让人变傻。”   梁泽对她的明嘲暗讽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言笑晏晏顺水推舟,“所以才希望在职场中身经百战的赵小姐能指点一二。”   梁泽的话和低微的态度取悦的赵亦欢,她抿唇笑了笑,“你继承了你父亲的遗志,无意经营公司,而梁老爷子膝下除了你这个嫡亲的孙子就只有一个小儿子了,梁老爷子已入古稀之年,桓宇最后会由谁掌权一目了然。”   梁泽摇杯的动作一顿,“梁行舟说的?”   “那天从裕园回去我就跟我爸透了底,梁赵两家联姻是不可能了,但你答应我的项目会继续合作。”赵亦欢叹了口气,“你的承诺对我爸来说无异于空头支票,此时有更好的找上门,还带着确凿的消息,你觉得我爸会选谁?”   “确凿的消息?”想到今天中午与梁行舟用餐时的情景,梁泽不由勾了勾唇,“赵总好歹管理着映嘉这么有前景的公司,是不是有点儿太过轻信于人了?”   “你买了间画廊,不假吧?”赵亦欢问。   梁泽抬了抬下巴没吭声,答案不置可否。   “你父亲当年为了学画画瞒着梁爷爷偷偷转了专业,甚至于最后与梁爷爷父子成仇酿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赵亦欢顿了顿,眉目间暗含笃定,“如果你志不在打理公司,有你父亲的前车之鉴,梁爷爷也不可能逼迫你。”   桌上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因为赵亦欢刚才的话猛的陷入僵局,梁泽捏着杯托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眉宇间仿佛夹着凛冽的霜雪,侧脸轮廓因为紧咬的牙关而显得更加冷凝了几分。   赵亦欢没想到梁泽会是这么个反应,一时有些尴尬,还有点儿口不择言后的愧疚,但她心高气傲,梁泽这人又多次让她难堪,道歉的话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   梁泽久久没接话,赵亦欢也不太适合再开口,沉默中气氛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嗝!   冷凝的空气里,一声不合时宜的饱嗝划破了冻结的冰面,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梁泽幽幽转过脸的同时,赵亦欢也惊愕的看向了斜对面。   官聆歉然的摸了摸鼻子,脸颊泛着因大庭广众出糗后不好意思的微红,“抱歉,我好像吃得有点儿撑……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市里出现了两例,明天都不敢去医院看牙了……大家出门记得戴口罩,注意身体别感冒了。 第60章   诡异又尴尬的气氛就这么被一个狂放的饱嗝给打了岔, 冷凝的空气也仿佛就此破了冰,一直一语未发的梁泽率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笑低低沉沉的,像从鼻腔轻哼出来, 又像是直接从肺管子里戳出来的, 沉闷中带着点儿懒散的尾音, 官聆微微泛红的脸颊肉眼可见的又红了一圈儿。   “你丫嘲笑我?”他瞪着梁泽, 气哼哼的样子,那质问的语气就差叉着腰指着他鼻子了。   梁泽没答话, 视线落到一直置于他左手边的盛酒器里,里面的量最多还能匀出一杯来。   嘴角的浅笑霎时刹了车,梁泽不可置信的将视线重新转回官聆气哼哼的脸上,然后再转到对面仍旧一脸错愕的赵亦欢脸上,“都他喝的?”   赵亦欢怔了好几秒, 迟钝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酒杯,然后缓慢点了点头, “应该是。”   梁泽:“……”   官聆指着他,刚一张口就蹦出一个酒嗝,他闭了闭眼缓了缓从鼻腔里回旋的酒气才道:“喝你点儿酒怎么了?”   这货显然已经喝多了,梁泽无奈, 又生怕自己一接腔官聆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蹦出来, 脸上虽有不悦,但态度还能称作良好,加之来之前是他自己要求演恩爱戏码的,所以语气也适时的放软了些, “你喜欢一会儿我让服务员打包几瓶带回去, 你想怎么喝怎么喝。”   官聆白他一眼,脸一扭, “不稀罕。”   梁泽被他当着赵亦欢拂了面子,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只好以退为进,呵呵笑道,“年纪小,喝多了就爱闹别扭。”   赵亦欢:“……”   好在官聆扔下这么一句也没再继续跟他呛了,脑袋往后一仰就靠着沙发椅背闭上了眼睛。   这样对着个美女仰着面张着嘴睡觉着实有些不雅,梁泽更加不想让赵亦欢觉得自己品位差,所以即便他心里有些不愿意,但面上还是很温柔的扳着官聆的肩将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让他靠着自己左肩睡。   不知是这样靠着比抻着脖子仰着脑袋睡舒服还是官聆即使喝多了意识也还挺清明故意在给梁泽递戏,梁泽将他拽到自己肩上靠着的时候温顺得像只小绵羊,跟刚刚扭着脸翻着白眼说不稀罕的人判若两人。   不过这倒给梁泽省了不少事儿。   赵亦欢目瞪口呆的盯着对面“依偎”而坐的两个男人,内心相当复杂。   她觉得她有点冲动了,不应该在听了父亲的话后就火急火燎的给梁泽打电话,更加不应该约他见面详谈,然后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儿让人秀一脸。   不过也得亏官聆不合时宜的打岔,原本僵持的气氛才能重新回归和谐。   “抱歉。”此时被喂了一嘴狗粮的赵亦欢已经不觉得这两个字有多难说出口了,她重新将话题拐回来,有意为自己的失言找补,“事出有因,我们都想把这事儿解决了,并非有意冒犯。”   梁泽淡漠的看向她,对这声歉意没有明确接受但也没表现出不悦了,他问:“梁行舟跟你们说的?”   “他跟我爸说的。”赵亦欢说,“合同没有当场签,我爸还在考虑,毕竟这些话就算是事实,我爸也不可能轻易相信。”   “这话是我跟梁行舟说的,亲口。”短时间里,梁泽的神情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冷漠,“就在今天中午。”   中午和梁行舟用餐时,他故意说出自己没有管理公司的想法,甚至提起他故去的老爸,为的就是让梁行舟相信老头儿不会强迫自己干不喜欢的事。   梁行舟信了,但同时也迫不及待的采取了行动。   他给梁行舟下套时心里其实挺矛盾的,他一面希望梁行舟劝自己好好想想的那些话是真的发自肺腑,一面又希望自己的判断是对的。矛盾的双方在受到外界的干预后,真相脱颖而出,梁泽感到惋惜的同时还有点儿自责。   如果自己没有跟梁行舟下这个套,如果只是平常的叔侄俩吃顿饭,会不会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答案是否定的,自老头儿腿疾发作很少去公司后,公司大部分事务都交由他这个小叔管着了,只有几个核心的项目还是由老头儿自己把控着的。   但就如人们常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样,吃惯了小虾米的人有天突然尝到了海参鲍鱼的美味,他还会回去守着他的小虾米过日子吗?   人的贪欲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梁行舟亦是如此,当他从梁昌业手里拿过一样,就会想要更多。   梁泽试探的套其实很明显,稍微谨慎一点的人都不会像梁行舟这样急不可耐,显然梁行舟已经被利益冲昏了头,所以才会轻易信了梁泽的话。   “你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赵亦欢不解,“你如果不打算接手公司那当初在裕园又为什么要承诺那个项目?”   “连你都会发出这样的质疑,”梁泽啧啧摇头,“我那个小叔却坚信不疑了。”   赵亦欢怔愣片刻,而后恍然的瞪大眼,“你诳他的?”   “我只是在和他用餐的时候多聊了几句心里话。”梁泽视线落到桌上的菜肴上,好像突然就有了食欲,他重新拿起刀叉,边切肉边淡声道,“我确实没什么经营公司的心思,不过那是在几年前我爷爷身体还大好的时候,现如今你也看到了,我爷爷年纪大了,很多事再让他操心就真的是我不孝了。”   “所以你故意放话给他,就是要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我打心眼儿里是不希望他有什么马脚的。”梁泽说,“实不相瞒,自我爷爷身体不太好后,公司的大小事务都是我小叔暂管着,但你也看到了,我爷爷大寿那天,作为唯一的儿子,他却并不在场。”   “我回来也三个多月了,不但没有接手公司,反而连公司一个基层职位都没有,”梁泽将盘里的肉切成一小粒一小粒的方型丁,执着钢叉慢条斯理的吃着,等口中的肉完全咽下去后,他才继续道,“我游手好闲三个多月,我这个小叔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们家的事我没兴趣。”赵亦欢接过话头,“今天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跟我父亲的想法不一样,我对映嘉未来的欺许也跟他不一样,你小叔给我爸画的饼,我并不看好。”说罢她手包里拿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项目的初步方案已经出来了,你可以先看看。”   梁泽放下刀叉接过文件翻了两页,听赵亦欢道,“映嘉是软件起家,开发出的app目前在行业里能排到前五,如果直播这块越发火爆了,你猜你小叔给画的饼是什么?”   “联合桓宇电子打造一流直播平台?”梁泽眼皮儿都没掀的说。   赵亦欢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微笑,“我收回之前对你的评价,我觉得我没什么可指点你的。”   “你们的用户基数大,而且用户粘性也高,”梁泽合上企划书放到一边,“如果真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话,效果应该也不错。”   “这个饼太小了,”赵亦欢直言,“远远不够。”   “所以桓宇未来的掌舵人才不可能是我小叔,”梁泽轻轻一笑,眉眼间捎带不屑,“目光太过短浅,对市场的敏感度也不够,难当大任。”   赵亦欢端起酒杯,“看来今天这通电话我没有白打。”   梁泽举杯跟她碰了一下却没喝,“你找我不单单是觉得我比我小叔更有远见吧?让我猜一猜,”梁泽执着杯托轻轻晃着,“你跟你父亲意见相佐,他不信任我,却信任我小叔,等他调查清楚我小叔说的话是否属实后,他就会跟他合作。”   “对。”赵亦欢点头,“你不愿意跟我结婚,但有的人却是愿意的。”   梁泽眉头一蹙,“你想给我当婶婶?”   “瞎说什么呢?”赵亦欢恼羞成怒,“你小叔准备把他女儿嫁给我表弟。”   “可怡才十八岁。”梁泽惊道。   “可以先订婚。”赵亦欢言简意赅。   梁泽陷入沉思,良久后点点头,“我知道了,等看过你的企划后,我会亲自带合同上映嘉拜访赵总。”   赵亦欢脸上再次露出微笑,“那我等着。”   来时夕阳西沉,从餐厅出来时却早已华灯初上了,梁泽扶着官聆慢慢走向露天停车场,远处黑灰色的天空挂着一轮长毛的弯月,预示着明天不再是个艳阳天。   梁泽伸手在自己的西服口袋里掏了半晌才想起来车钥匙在官聆那儿,这人不知是真醉得不醒人事了还是装的,从餐厅出来就跟个行尸走肉似的挂在他身上,任你怎么拽呀抓的都不醒。   梁泽拍了拍他的脸,官聆皱了皱眉没醒,梁泽便没再继续,直接在他身上找车钥匙。   外套兜儿里没有,裤袋里也没有,梁泽准备把手伸进他的西服内袋时,旁边一对情侣牵着手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人脸上的表情可谓惊恐。   梁泽没理会,直接把手伸进了官聆的西服内袋里,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时,梁泽紧拧的眉才松开了。   而那对挪着小碎步且一脸八卦加不可思议表情的情侣小声吐槽的声音也钻进了梁泽的耳朵里——   卧槽!这世道!男的跟男的都这么放得开的吗?大庭广众就急不可待的摸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这是要逼死我们这些异性恋啊! 第61章   梁泽掏钥匙的手一顿, 转脸朝那对小情侣看过去,小情侣中的男生见他看过来,理直气壮的扬起下巴跟他对视,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非常对, 想得到被说者的认可吧。   梁泽经人这一说, 下意识缩回手低头看, 才发现他一手搂着官聆的腰以防他没有支撑点跌倒,一手伸进他西服内袋里掏东西的姿势实在有点儿过于猥琐了, 他微皱了眉,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小情侣中的女生以为他是要发火,立马拽着自己男朋友的胳膊把人给拉跑了。   梁泽郁闷的叹了口气,打算继续伸进去掏钥匙的手僵了僵,不露痕迹的别开脸四下看了看, 没看到有人才将手重新伸了进去。   “你是真醉了还是装醉呀?”打开车门把人弄进车后座了,梁泽才没好气的问。   官聆仰躺在座椅里, 大概以为是在自家床上,下意识朝里翻了个身,露在车外的长腿也跟着一转,正好踢在梁泽腿弯上。   “我他妈欠你的。”梁泽指了指他, 拎着他的裤管把那双碍事的长脚给挪到了车里, 大概是曲着腿不舒服,官聆下意识想再伸直,梁泽眼疾手快的将车门砸上了。   哐一声,是脚蹬在车门上的声音。   梁泽站在车头前, 瞪着里面睡死过去的官聆, 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才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位里。   大学城跟豪景方向相反, 梁泽几乎没什么悬念的直接把车开回了豪景,把车停进vip停车库后,梁泽解了安全带扭着脑袋伸手在快掉下后座的脑袋上拍了一下,“醒醒。”   官聆砸巴着嘴翻了个身,没理会。不知是没醒还是不愿意睁眼。   梁泽不得法,只好绕过来把人弄下车,然后架着个醉鬼回了2811。   “我花钱请你给我办事儿,事儿没怎么办,”梁泽扶着官聆进门,左脚一勾在身后将门带上了,一边蹬掉自己脚上的鞋,一边托着官聆一脚踩上他的脚后跟把鞋从他脚上蜕下来,不满的嘟囔,“你倒好,让我这个爸爸伺候起你了。”   梁泽踢过拖鞋,在官聆胳膊上狠拍了两下,官聆拧着眉抖了抖眼皮,几秒钟后眼皮儿迟钝的慢慢掀开了个缝儿。   “自己穿上。”梁泽没敢完全撒手,右手还拽在官聆胳膊上,踢了踢他的脚后跟嚷道。   喝醉的人跟上了年纪的人就异曲同工之处的地方就是反应慢加耳背,你得用喊的,不然他听不见。   不知是梁泽这一掌用劲太猛还是喝多了酒脑袋疼,官聆一双好看的眉眼皱成了团,视线好像也没聚焦似的,脚往拖鞋口子里伸了三四次才穿进去。   “今天的服务费都扣了。”梁泽冷声冷气的说。   官聆闻言转脸看向他,一双眼睛像是为了把他看真切而微微眯着,长睫毛一抖一抖的上下颠儿,像一对扑棱着翅膀的蛾蝉。   “梁泽!”半晌后,官聆指着他说。   梁泽挡开他快戳着自己鼻尖的食指,“干嘛?”   “你!”官聆的手被他掀开,可能力道有点儿大,官聆的身形随着被他拍开的惯性晃了晃,梁泽怕他往后倒碰到鞋柜,又赶忙上前一步把人给拽稳了。   “我怎么了?”梁泽稳住他,扶着他往沙发那边带,边走边道,“你说你成何体统?居然让我这个花钱的来伺候你,还这么费劲巴力的。”   “提桶?”官聆扭过脸,“打水洗脸吗?我不洗了。”   梁泽:“……算了,当我没说。”   “你明明已经说了。”官聆拧着眉。   梁泽拽着人把他往沙发上扔,扔完叹了口气,“是我错了,不该跟个醉鬼掰扯这些。”   “鬼?”官聆被他拽了个踉跄栽倒在沙发里,脸冲下埋在了松软的靠垫里,闻言猛的抬起头,瞪着梁泽,那眼睛因为醉态而蒙了层细密的雾,“对,你是恶鬼,你要吃我。”   梁泽再好的教养也没了,指着官聆点了点,“我不是恶鬼,我是阎王爷,一会儿就收你进地府。”   “啊?”官聆愣了愣,脸上表情很是迷茫,“你要带我回去了吗?”   梁泽转身往开放试厨房走,拉开冰箱找了冰水,拧开盖子咕噜咕噜干了大半瓶才点头,“对,拘捕你,把你关起来,再也不放出来了。”   “不!你不能带我走!”官聆环抱住自己,脸上表情由茫然到惊恐,拐了几个弯儿,最后定格成委屈,“我还有使命没完成呢。”   “你还有什么使命,说来听听?”梁泽问。   官聆张了张口,在出声的前一秒却愣住了,然后摇了摇头,像是自己也不知道。   哎,梁泽叹了口气,被官聆的样子给逗乐了,他居然跟个醉鬼聊起了天,还他妈聊得挺正儿八经的。   “渴吗?”梁泽问他。   官聆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半晌后反应迟缓的点了点头,“渴。”   梁泽随手将手里喝了一半的水放到茶几上,扔下一句等着踱步去了厨房,等他重新拿了水过来,看到官聆正抱着他刚喝剩的半瓶水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呢。   梁泽低头看了看手里未开封的水,嘴角短暂的抽搐了两下。   你倒是不客气。   梁泽看着已经将瓶子里的水喝到底儿掉后杵那儿抱着瓶子发呆的官聆,不知为何,猛的就联想到下午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衬衫顶着张汗涔涔的脸狼狈的出现在玄关外的情景,当时梁泽说了句’你脸色不太好‘还被官聆以一句’你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给反击了,那会儿梁泽心里装着事,所以也没再多问,但他很清楚官聆说他刚睡午觉的话是蒙他的。   一个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醉态复萌却能保证意识清醒的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喝得不醒人事人鬼不分呢?   梁泽碰到过,那是两年前老爷子头一回跟他开口,说他年纪大了想让他回来接手公司,那时的他因为父亲的事对接手公司这个话题很敏感,但又不想就此遂了老爷子的意,所以他矛盾着,纠结着,一沾酒就醉得一塌糊涂。   因为心里装着事,连平时引以为傲的酒量都支撑不住。   在电话里声音喑哑气息不稳向他撒谎的官聆,狼狈的带着情绪出现在2811门口的官聆,杵在灯下抱着空了的矿泉水瓶发呆的官聆,都让梁泽想起了那时的自己,孤独、无助、无奈还有委屈。   “你酒量不是挺好的吗?”梁泽倏然开口,声音清清浅浅的,在安静又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有些空灵,“喝多了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怎么今天跟换了个人似的?”   许是冰水下肚,灼热的胃被冻成了常温,酒精被水稀释,意识也慢慢有些回了笼。   官聆抬起脸看向声源处,脸上表情是茫然的,在看清于他三四步之外站着的人是谁后,两道肆意的眉下意识蹙了起来,原本就挺茫然的表情现在更茫然了,“你怎么在我家?”   梁泽上前两步将手里的水递给他,“还喝吗?”   官聆下意识伸手接过来,捏着盖子准备拧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摇摇头,“不喝了,肚子里全是水,动一下都在荡。”   “这里是豪景,”梁泽突然将话题拐到了官聆的问题上,“是我的住处。”   官聆一听这话才转过脸打量起屋内的陈设,先不说家具摆设,光对面那张大到离谱且光可鉴人的液晶电视就昭示着这里不可能是他家。   “我怎么在你家?”官聆挠挠头,似乎很不解,又似在努力回忆,然后蹙着的眉心放松下来,长长的哦了声,“我们一起吃饭,然后我喝了点儿酒……”   “不止一点儿。”梁泽打断他,“一整瓶几乎都进了你的胃。”   “啊?这样吗?”官聆似有些不好意思,高大的身形有些局促的站在那儿,“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态度可跟那个翻着白眼冲自己嚷“不稀罕”的人判若两人,礼貌、乖顺、局促,但却显得不真实。   一般醉酒的人不是哭就是闹,像官聆这样从暴躁变得温顺的,梁泽还是头一回遇到。   “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良久后,梁泽轻声问。   说起来,他们之间说熟好像也不过是买主和卖家的关系。梁泽买服务,官聆替他服务,实在要近一点儿的话,官聆是梁泽画廊里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员工,再近一点儿的话,他曾向他的朋友介绍他为私人助理,更近一点儿的话,他们甚至有过短暂的亲吻。   但那些近不近的关系都是他随口定义的,关于真假两人心知肚名,所以撇开旁的不说,单从最实际的一层关系来讲,梁泽这个问题有点儿越线了。   但他最清楚那种孤独无助且委屈的时候,如果有个人问你一声“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在听者看来,就是变向的“我可以帮你”。   那时的梁泽独自承受内心的矛盾,无人可诉,亦无人能帮他,所以他看到这样的官聆,就忍不住开了这个口。   虽然有点儿突兀,但却能安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被牙医摧残的一天……今天去买口罩18块一个……气得当场打12315,结果一直占线…… 第62章   梁泽的声线清冽, 但低声说话的时候尾音又会带着点儿醇厚的哑,官聆难得听他不带命令不带调侃甚至没有丝毫不耐的冲自己说话。   堪称温柔,简直有些梦幻。   可官聆喝醉了, 他反应迟钝, 思绪也算不得多清明, 所以对于梁泽难得柔和的语气并没在意, 反而是被他这句话本身给弄得怔在当场。   时间仿佛回到他死之前的那个雨夜,白天他去了趟美院, 却被大雨困在了某教学楼外,那是他第二次见到梁泽并主动打了招呼。   他本来是要去看望齐老的,意外的碰到梁泽,然后“早有预谋”的改变了想法,坐上了梁泽的车, 并且赠予了他一幅画,他宣示主权的方式很愚蠢, 愚蠢到梁泽压根儿没看出他赠画的目的,还高高兴兴收下了。   其实那阵子周崇就已经有意无意的开始骚扰他了,他私下里也跟周锦航说过,周锦航却不以为意。那天他之所以会去齐老那儿, 也是因为前一天周崇来他画廊买画, 开门做生意不能赶客,官聆心里虽然膈应,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如待其他客人一样接待了他, 画是买了, 人却没有要走的迹象。   “你跟周锦航这么久他就只给你弄了这么个小破画廊?”周崇坐在工作室的待客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悠闲的靠在沙发里,语带轻蔑。   程斐没回答这个问题,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你跟着我,这样的画廊我可以给你开十家。”周崇吊儿郎当的说。   程斐笑了笑,礼貌又疏离,“我有这一家就够了。”   “那如果我让这一家也开不下去呢?”周崇挑着眉笑眯眯的问。   程斐并不畏惧于他的威胁,“周锦航才是画廊的股东,你不是。”   “只要我想,”周崇啧了声,“别说画廊,你他也会双手奉上。”   程斐自然不可能信,周锦航最近虽然很忙,两人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但感情还在那儿,不是一个外人说要他就会毫无保留的给的。   “周锦航并不爱你。”周崇临走前下了一记猛药,“他心里有人,你比谁都清楚,何必浪费青春呢,你要是跟我,至少目前,我对你还是很感兴趣的。何况,你应该清楚周锦航这个人,在利益面前,什么都是可以牺牲的,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周崇的话很难听,但却一针见血,自六月初在机场见过梁泽后,他一直活在自我欺瞒里。   程斐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第二天怕周崇再来,索性没去画廊,一个人在家闷着尽瞎想了,正好许久没去看望齐老了,就临时去了美院。   梁泽送了他一程,程斐在半道下了车,待梁泽的车开走后,他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又回了美院。   到齐老家门口的时候,衣服裤子湿子大半。   齐老年事高了,除了耳朵不大好使外,走路也有些蹒跚,来开门的是保姆,齐老认清门口的人后脸都垮了下来,拄着拐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骂他大雨天不带伞,骂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程斐都安静受着,享受的受。   齐老骂完人又赶紧叫保姆给他拿毛巾,程斐鞋还没换好又被老头儿抓着去浴室,让他拿吹风机把自己浑身吹干了才准出来。   他好久没被人这么关心过了,不知是感动的还是因为周崇话里话外的威胁,或那些比利箭还戳人的话,程斐突然有点儿想哭。   他整理好自己出去时,齐老已经摆好了棋盘,将阳台的推拉门打开,就把桌子摆在了门口,骤雨打在树叶上,噼里啪啦的跟放鞭炮一样热闹,齐老笑着冲他招招手,“来陪我杀一盘。”   “好。”程斐扯着嘴角点头,大踏步向前走去。   齐老带他到大三就因为手抖得厉害实在教不了了,本就早过退休年纪了,学校便顺水推舟的让齐老在家休养,程斐却一直深受齐老喜欢,总说他像他以前一个学生,执着、坚韧有天赋。   象棋太费神了,程斐心里装着事儿,棋走得也心不在焉,一局棋只下了一半齐老就摆手说累了,程斐便替他收了棋打算告辞,临起身前,齐老噙着笑问他,“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   比起进门时的数落和关怀,老人家的语态和神情那么慈祥,慈祥中夹着几分关切,将程斐塑起的心墙击得支离破碎。   委屈和难堪仿佛快绝了堤,但他强忍着,怕老人家替他担心,只抿唇笑笑说没事儿。   梁泽说这话的神情跟齐老完全不同,他没有慈祥的神态,语气里也没有浓烈的关切,可官聆看着他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个骤雨未歇的下午。   太过混乱,让他一时分不清哪是过去哪是现在,抑或自己到底是程斐还是官聆。   梁泽见他半晌未作答,以为他是醉酒后记忆混乱一时没想起来,变向提醒道,“你今天不太对劲。”   只这一句,下午在沈氏大厦听闻的种种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回放开来,逼着官聆认清现实,强硬的将他从过往中脱离。   官聆回了神,牵了牵嘴角,“我怎么不对劲了?”他确实喝多了,神智也不是很清醒,甚至盯着梁泽的脸看了好半晌才把人给认清,但他却没断片,他还记得他在餐桌上出了洋相,“是不是吃得太多了?”官聆恍然蹦出这么一句,破罐子破摔的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我本来就吃得多,平时就这个量,你心疼钱了?”官聆仰倒在松软的抱枕上,笑得痞痞的,“那你也活该。”   得,就乖顺了几分钟,现在又打回原型了。   不过梁泽不打算跟个醉鬼计较,他点点头,“行,就当我没问。”   “可你已经问了。”官聆不屈不挠,像是故意跟他作对。   “那你想说吗?”梁泽问。   官聆抿唇不答,而是蹦出句与此话题完全不沾边的话——   “我最喜欢白玫瑰了。”   梁泽转身的动作一顿,又听官聆道:“虽然你买花送我是为了做戏,但我还是想谢谢你,我除了自己送自己,还没人送过我白玫瑰呢。”   自己送自己?   梁泽怔愣半晌,心情难得的因为官聆的话而有些复杂。   他之所以买白玫瑰无非是听老爷子说赵亦欢喜欢,所以他故意买了她喜欢的东西送给官聆这个假男友做戏,这些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而官聆陪他演戏也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但他头一回因为官聆的话开始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头一次考虑自己虽然是花钱买服务,是不是也要顾及下服务者的想法。   官聆的表情很认真,像在叙说一件特别的事,语气又莫名带着点儿伤感,听得梁泽心里没来由的发软,真相就在齿间,却如鲠在喉,半晌他轻咳了声掩饰下尴尬,淡声道,“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不过,”官聆摇摇头,“以后要是还有这方面的戏码,你别买十一朵了。”   梁泽随手解了领带挂在腕上,“怎么?”   “爱你一生一世太重了,”官聆幽幽的呢喃,“别轻易对人说,哪怕是做戏。”   这样静谧中带着点儿感性的官聆着实少见,梁泽难得的没有怼回去,轻声道了个“好”。   两个相互怼惯了的人难得这么安静,梁泽一时有点儿适应不了,他卷着挂在腕上的领带,“你去洗洗吧。”   “我要回去了。”官聆说,但整个人埋在柔软的沙发里却没动。   “你人都认不清,一双拖鞋套了五次才穿上,”梁泽悠悠接短,“省省吧。”   “谁让你把我带这儿来的?”官聆皱着眉嘟囔。   “把你留餐厅吗?”梁泽啧了声,“我可没有虐待员工的癖好。”   估计是员工二字把官聆某根儿上锁的神经给打开了,他从沙发里坐起来,冲梁泽摊开手,“你还没结账呢。”   “赵亦欢基本告一段落了,”梁泽扫了眼他摊得平整的掌心,纹理清晰线条流畅五指修长,他淡淡道,“就一个服务费。”   “那也得给。”官聆曲着四指朝里勾了勾。   “已经扣了。”梁泽不咸不淡的说。   “什么时候?”官聆惊愕。   “就在……”梁泽抬腕看了眼表盘,“半个小时前吧。”   “我怎么不知道?”官聆急得从沙发上窜起来,不知是起得太急还是酒精作祟,脑袋一晕身形一晃,顷刻间又重新倒回了沙发里。   “你现在知道了。”梁泽说。   “凭什么呀?”官聆拧着眉,因为头晕带来的不适,连带着他看一步之外的梁泽都带了好几个重影,鼻子眼睛长了一脸,胳膊腿也多出好几条。   “因为我把你从餐厅带回来费了很大很大很大的劲,”涉及金钱,梁泽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得详细一点,“而且我在路上还被人嘲笑了。”   “你被人嘲笑关我什么事?”官聆搓了搓脸直接忽略了前半句,“你被人嘲笑了就要扣我钱?还说你不虐待员工?”   “我被人嘲笑都是因为你。”梁泽不卑不亢。   “我?我吐你身上了?”官聆下意识抬胳膊嗅了嗅,“没闻到有味儿啊。”   “你没吐。”梁泽说。   “那人家为啥嘲笑你?”官聆不解,“嘲笑你啥了?”   许是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问急了,梁泽没忍住,冲口道,“嘲笑我摸你。”   官聆被这话呛得一哽,原本还觉得挺在理,突然间就莫名其妙的没了底气,他张了张口,半晌后虚弱的问,“那你摸了吗?”   梁泽说出这话就后悔了,但清者自清,何况当事人都问到跟前儿来了,所以他仍旧不卑不亢,“算……摸了吧。”   官聆:“……”   作者有话要说:   梁泽:嗯,我是个诚实的人~绝不平白无故的背黑锅! 第63章   话题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摸”字偏离了正轨, 气氛也由初始的看似平和转为相互尴尬的同时一不留神拐到了若有似无的暧昧上。   空气里的暴躁因子经由两人的尴尬分解融合,最后凝结成了不可思议的看不见摸不着的粉红泡泡。   因为酒,因为生气, 因为莫名其妙被扣钱的恼羞成怒, 抑或是因为这个猝不及防的“摸”, 官聆觉得整张脸都腾的烧了起来。像突发的急性高烧, 温度烫手,灼人眼球。   气氛着实有点儿过于尴尬了, 连梁泽这种厚脸皮的人都有点儿手足无措了,“那什么……我……也不算摸……”   大概是急于辩解,也可能是官聆烧红的脸让他局促了,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怼人不倦还洋洋自得的梁泽, 倒像个做了亏心事却死不承认的狡辩精。   “你刚还说你摸了!”官聆这回是恼羞成怒了,指着他, 瞪着眼,胸膛都因为这声指责而上下起伏着。   “我……”梁泽头一回体会到有口难言是什么滋味儿,就好比身上长满了嘴,听话的人恰好一只耳朵没长一样, 无奈到极点。   “你摸我哪儿了?”官聆又问。   “我没……”对上官聆逼视的眼神, 梁泽无奈妥协,他不想跟个醉鬼继续这个话题,这会让这个话题没完没了下去,但还是耐心的解释原委, “你把车钥匙放西服内袋里了, 我要开车,得伸进去拿吧?这一伸就被人看见了, 你喝多了又站不稳,我一只手还得搂着你……”   官聆可能是喝多了,脑回路异常清奇,他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敞怀的西服外套,沿着前襟把手伸进去,然后震惊道,“你摸我胸了!”   梁泽:“……哈?”   “还搂我腰!”官聆瞪着他,“然后还想坑我的服务费!”   梁泽头都大了,“这怎么又跟服务费扯上关系了?”   “上次亲我一回给了四万,”官聆摸出手机,使劲儿眨了几次眼后冲着屏幕一通乱点,半晌后将手机递给梁泽,“有转账短信的,这屏幕密密麻麻太花了我看不清,你自己看。”   “不用看我记得。”梁泽非常无语的把手机推回给他。   “摸一把搂一下跟亲一下的性质差不多的吧?”官聆掰着手指头,“除却被你扣除的服务费,你还得给我八万。”   居然还能把账算成这样?还是个醉鬼!梁泽懵逼了,“你干什么男客呀?太屈才了,我给你投个资你开家私银吧,赶明儿就能一本万利。”   “行啊。”官聆大言不惭,“你先把欠我的八万服务费结清了。”   “我欠你个香蕉。”   官聆不高兴了,“你怎么骂人呢?”   “有你这么张口就来的吗?”梁泽忍无可忍了,“你真醉还是假醉呀,喝的假酒吧你?”   “假酒不也是你点的?”官聆瘫在沙发里,脑袋晕乎乎的,说话也有气没力软塌塌的,“好歹是即将接手那么大一公司的人,居然为区区八万块跟我掰扯,也不嫌跌份儿。”   “我还真不嫌。”梁泽气得直接把手里的领带扔他脸上,“你以为就你会算账了?我也会!”   梁泽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给他听,“我挂着你从餐厅走到停车场大约七十米吧,咱们就按一米一千算,你自己掂量,因为你我还被人嘲笑了,形象损毁费不收你高了,就两万吧,把你从停车场弄进屋的路程咱们也不去细化了,打包价也只收你两万吧,你还穿了我的拖鞋喝了我的水坐了我的沙发揉了我的抱枕,友情打包价五包吧,减去你张口就来摸胸搂腰费,正好……”梁泽一拍手,“你也得给我八万。”   官聆听得瞠目结舌,面部表情因神经打结抽搐了好几下才停下来,“你这是敲诈!”   “跟你学的。”梁泽白了他一眼趿着拖鞋进了主卧室。   “你这叫臭不要脸!”官聆冲他背影喊。   梁泽权当没听见,嘭一声砸上卧室的门,将他的喊声隔绝在外。   官聆瘫在沙发上茫然四顾不可置信,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更不要脸的人!   梁泽扮回一局,通体舒畅,跟官聆相处以来,他大概摸清了他的路数,就是比谁更不要脸呗。只要他表现得更不要脸一点,官聆就基本没有胜算。   不过,与赵亦欢谈话后颇为沉重的心情倒是因为跟官聆的这通掰扯而轻松了不少,梁泽将外衣脱下来扔床上,抬手解衬衫的扣子,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官聆呆若木鸡的表情,不由自主的乐出了声。   他脱光了准备进浴室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个客人,想了想去主卧的浴室里拿了件浴袍披上,手捻着浴袍的腰带,正打算系上后出去安排下官聆今晚的住宿,门自己开了。   “我刚想了一下,”官聆拧开门闯进来,指着他厉声道,“你的逻辑不——”   后面的话在看到梁泽大开的浴袍时卡在了喉咙口,仿佛瞬间失了声,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好咽了回去。   梁泽下意识转过了身,捻着腰带的手干脆立落的一绕打了个结在腰侧,待他再转回来的时候,官聆还瞪着眼张着口指着他,像被人施了定身术,又像是被石化了。   “你有什么事儿?”梁泽微恼的蹙起眉,倒不是因为自己猝不及防的被人看了个全,而是官聆这种不敲门随意进出的行为,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对这种莽撞的行为有点儿接受不能。   许是喝了酒,大脑的反应速度和身体的反应速度都慢了好几个拍,又或者是刚才的视觉冲击太大了,比起被梁泽一通巧舌如簧败下阵后瞠目结舌的呆样,眼下的情形更加糟糕,简直傻逼。   “我……”   官聆张了张口又紧抿上,颧骨在灯光的映射下飞上一片轻薄的霞红,像化妆师不经意刷上了一层透薄的胭脂,梁泽看着他,不知为何,刚刚还微微气恼的情绪倏的就消散了。   像只装满气的气球,呯一声,跟空气融合,然后烟消云散。   他第一次在app上看到官聆的自拍时觉得还行,到店里见着真人后觉得这人五官虽然有点儿秀气,但眉眼颇为犀利,生生将柔美的五官给拽到了痞帅那一挂。但不好意思,或者说是害羞时,飞着片薄霞抿着唇垂着眸的官聆,居然有些惹人怜爱。   这个词从脑海中蹦出来的时候,像颗遇火的烟花,炸得梁泽怔愣当场。   果然是假酒,他想,不然他只抿了一小口,怎么心境就变成了这样呢?   “没事。”半晌后官聆终于挤出这么一句,然后匆匆转身出去了,左肩在门框上狠撞了一下,他嘶了声,像是想起什么又回头帮他把门给带上了。   太他妈尴尬了!   有了门做掩体,官聆显得自然多了,他几乎是蹒跚着回了客厅的沙发,然后把自己因为尴尬而升温的脸埋在软和的抱枕里——装死。   酒精也因为这场闹剧散了不少,脑回路渐渐回归清明,官聆负气的砸了下沙发,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他不想脸红的呀!   可他是个gay呀,看到脸蛋儿好身材正的男人的裸/体,不脸红一下都对不起他的性向啊。   就像直男看到一个胸/大腰细屁/股/翘的性感美女时没法起立一样,那他妈还是直男吗?   今晚可太玄幻了,官聆吸了吸鼻子,我他妈都干了些啥呀?   梁泽重新打开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条长腿虫横亘在沙发上,整个脑袋埋在抱枕里,一下又一下跟撞墙似的狠狠压着抱枕,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右手还时不时的抠抓两下,真皮的沙发已经被他连抠带抓的弄出几条白色的痕迹了。   “你在干嘛?”原本梁泽是不想打扰他的,但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声,酒店的这套真皮沙发可能就得直接报废了,“用抱枕自杀吗?还是你在杀它?”   用力往下压抱枕的脑袋不动了,搭在靠背上的右手也安分了,大约十多秒后,那颗脑袋的主人缓慢的抬了起来,然后机械的朝后扭去,然后不知是郁闷还是不爽,他骂了声“操”。   梁泽没再抠字眼,他能看出来,官聆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看了一个同性的身体然后不好意思到拿抱枕自杀?梁泽不欲深究,也没理会儿他刚才爆的那声粗,直奔主题,“下午你用过的那间浴室可以用,要是觉得不舒服,里面有按摩浴缸可以泡个澡,洗漱用品盥洗台上方的柜子里都有新的,护肤品也可以用,”说罢他朝电视墙的方向点了点,“那边是客房,你睡那儿。”   官聆原本以为梁泽是出来埋汰他的,或者说呛他两句的,抑或看到他跟条死鱼似的拿脸砸枕头时取笑他两句,没想到是专门给他安排住宿的。   “听明白没?”梁泽见他半晌不答,又问了一遍。   官聆机械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梁泽叹了口气,“不清楚的就问我,”说罢转身往主卧走,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指着官聆道,“记得敲门。”   待主卧的门重新关上,整个客厅趋于安静后,官聆才再次将脸砸回抱枕里,太他妈丢人了!   不过梁泽的安排还是很不错的,比起陪他做戏时的随意,此时至少有把他当作一个客人。   官聆独自对着抱枕自我嫌弃了一会儿后,就按梁泽的吩咐进了比他家卧室还大的浴室,享受了一把按摩浴缸所带来的舒爽,方才的尴尬气恼也随着这股舒爽劲儿烟消云散了。   被浴室里的热气一蒸,原本分解了的酒精好似又重新凝聚到了一起,雾气缭绕中,官聆觉得有点儿上头。   他躺在浴缸了,闭着眼睛,脑海里闪回了许多片断,有以前关于程斐的,有今天下午陆海的那些“据说”,有梁泽将那束白玫瑰扔给他时的得意神情,也有他说谢谢时梁泽说“不客气,你喜欢就好”时平静的语气,还有他俩为八万块钱唇枪舌剑后梁泽小人得志的嘴脸。   最后,定格在他温声问出“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时那一桢。   官聆揉了揉眉心,然后缓慢的睁开眼,不记得自己泡了多久,反正全身跟没了骨头似的松软。他撑着缸沿站起来,捞过一旁的浴巾边擦着身上的水边踏出浴缸,他觉得这浴缸邪性得很,肯定是被姓梁的下了什么咒,不然他躺里面脑袋里干嘛老晃出他来?   躺在客房的床上,官聆才发觉自己头发还是湿的,但他懒得起来了,干脆就这么将脑袋吊在床沿上,打算让它自然干。   他泡得有点儿久了,脑袋比之前醉酒的时候还晕,不过看天花板的灯倒是没有再重影儿了,他以为他会很快睡着,可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搞了大半个钟头也没睡着,脑袋里反反复复播放着一个片段。   除了刚从官聆的身体里醒过来有些接受不能时睡不着外,他这是头一回因为自己以外的事失眠。   有病就得治,他得找医生去。   官聆爬起来,掂着脚尖轻手轻脚的来到主卧门外,手抓上门把手的时候想起梁泽的警告,蹙着眉做了大概两分钟的思想斗争后,他敲了敲门。   “姓梁的,”官聆隔着门板小声问,“你睡了吗?”   官聆问完后将耳朵趴在门板上等了几秒,没听到回答,估计梁泽已经睡着了,他撇了撇嘴,转身打算回去继续挺尸的时候,听到门板里头传来一记闷闷的男低音。   “还没。”梁泽问,“怎么了?”   官聆竖了竖耳朵,听清了,犹豫几秒,将门把一旋,“那我进来啦。”   梁泽屋里的灯已经关了,只余门口亮了盏暗若蚊莹的壁灯,官聆掂着脚尖儿朝两米多的大床上张望,只隐约看到梁泽的一个后脑勺,他背对着门侧躺着。   “我想问你个事儿。”官聆椅着门框没再往里进,声音在黑暗中低低软软的。   梁泽翻了个身,“问。”   “我要真碰上事儿了,”官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因为紧张,牙关也咬得死死的,呼吸也屏住了,半晌后他才继续道,“你会帮我吗?”   昏暗的房间里,因为壁灯在自己这边,官聆看不清梁泽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珠,不好判断他听到这话后的反应,心里也没底,突然就有些后悔来问这一句了。   梁泽是他前世的情敌,今生是花钱雇他做戏搭子的老板,除此之外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人家或许只是出于客气顺口一问,当时没有回答,如今都过期了才腆着脸来想讨个准话,官聆你是被浴缸给按傻了还是有点儿太异想天开了?   他受了委屈,居然妄想在情敌这里得到慰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与其听到否定的回答,不如在他还没回答前走人,至少不会太丢人。   官聆想着,椅着门的身体就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正打算借着这个动作把门带上时,他听到另一个声音说,“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2020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开开心心,非常时期尽量家里蹲吧,走亲访友能免则免,注意安全。爱你们 第64章   屋内昏暗, 只门口的一盏小壁灯泛着暖黄的柔光,官聆置身在光源里,身上像披了层淡金色的薄衫。   似觉出唐突, 他眉目低垂, 侧脸轮廓映照在身侧的墙壁上, 光晕处落下一片暗影, 卷而翘的眼睫似撩起一半的门帘儿,底下屹立着一脉磨了角的小小山峦, 像宣纸上按着模具泼的墨,亦像一幅已然完成的沙画,梁泽翻身转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儿。   画质像八/九十年代的港风电影,旖旎中透着斑驳的孤寂。   一个在暗, 一个在明,从梁泽的角度看过去, 像镜头后看镜头里,有种在暗处窥视一切的优越感,所以他放肆打量,暗自揣度, 高挑、单薄是外表, 唐突、无措是情绪,但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总结,那就是好看。   梁泽出生优渥,虽然年轻, 但见过的世面却比一般人都多, 加上他自身外在条件好,审美上自然也比较挑。放眼国内外, 他见过的美女无数,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也不少,但这种所谓的好看都有一个或短暂或漫长的过程。   前者由惊艳到一般,后者从一般到好看直至惊艳。   眼下靠在门框上的人,就是后者。   这个话题在几个小时前梁泽主动问出官聆并未作答后,已经翻篇了,如今官聆又主动提起,小心翼翼的,忐忑的,懊恼的,后悔的,官聆几乎在短时间内将情绪全部外放了出来,暗处的梁泽看得一清二楚。   他原本可以像往常那样调侃或者奚落他两句,不计后果,不考虑听者的感受,逞一时口舌后身为胜者该有的得意。   但他没有,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个“会”字冲口而出,嘴比意识快了两拍,连他自己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官聆似也有些意外,他猛的抬起头,一双眼睛本就好看,此刻被旁边的灯光映着,像嵌着的两颗琉璃,晶亮又传神。   梁泽微微一怔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刚刚那个下意识的“会”好像还挺值。   “谢谢。”官聆眯了眯眼,像是笑了,感激之意很明显,但只一秒又凝住了,换成了略显茫然的疑惑,“可是为什么?”   梁泽觉得这么躺着跟人聊天不太礼貌,想了想胳膊肘便撑着床坐了起来,搭在胸口的毛巾被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向下滑去,顷刻间停在小腹处,梁泽背靠床头,下意识想伸手将屋里的灯打开,视线在触到官聆的脸时,犹豫了半秒把手缩了回来。   这个色调太美了,梁泽不忍开灯将它驱赶,好的风景有时更适合在暗处欣赏。   “什么为什么?”他摸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问。   “为什么答应帮我?”官聆似乎有点儿激动,说话的时候脖子微微前倾,大约是之前贸然闯入后的尴尬作祟,他整个身体又呈现出向后退的趋势,那模样有些像只急于吃到高墙内树叶的长颈鹿。   梁泽被他的动作逗乐了,没忍住翘起了嘴角,“这种事需要原因吗?”   “需要啊!”官聆一连点了三次头来彰显自己的观点,“你我非亲非故的,也算不上多熟吧?我要是开口跟你借个千八百万的,你也二话不说点头啊?”   梁泽微微蹙起眉,比起他狮子大开口的千八百亏,他更不爽的是前头那句不熟。   不熟吗?得亏两个小时前他俩还为“摸一把搂一下亲一口”这样的话题舌战半晌,没想到这才过去一会儿就又变成“不熟”了。   “我一个无业游民哪来的千八百万借给你,”梁泽翻了个白眼,“动动你的小脑瓜子好好想想。”   本来官聆还挺不好意思的,听梁泽这么一说气氛又回到了两人在客厅拌嘴时,莫名就轻松了起来,他靠着门框笑了笑,“你可是吃不起饭就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的人,跟我装屁的穷。”   “好吧。”梁泽看向他,浅灰色皮拖鞋,系得不怎么规整的深蓝色浴袍,半敞的胸襟下白皙的胸膛,拉长的颈线,因为懊恼而微微撅起的嘴角,顶上是一头半干的湿发,头侧那颗白色的桃心和弯弯曲曲的心电图图案上长出了一片茂密的短茬儿,由远了看,那桃心有点儿灰蒙蒙的。   “嗯?”官聆被他看得有点儿不自在,不,应该说谁被人这么盯着一瞬不瞬的看半晌都会不自在,可他的不自在显然不太一样,梁泽盯着他看的同时他也在看对方,他不知道梁泽在想什么,但自己脑袋里五花八门倒是挺全,最后一桢梁泽刺身祼/体敞着件浴袍的画面从眼前嗖的飞过,官聆下意识垂下眼,不知是吓的还是因为自己放飞自我的思维而不自在。   梁泽像是在认真思考,须臾后点点头,“借你。”   “为什么?”官聆这回是真吓了一跳,直直的望向对面,这次的口吻比上一次还急切还不可思议。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梁泽皱眉冲他挥手,那动作随意得像打发一只小狗,“睡不着去客厅看电影,打游戏也行,别烦我。”   这是下逐客令了,可官聆的好奇心并没有得到满足,相反,比之前更强烈了,但梁泽已经背对着他又重新躺回去了,又拿个黑乎乎的后脑勺对着他,官聆张了好几次口,最后只得将门关过来礼貌的道了声晚安。   “明天你有安排吗?”门快关上时,梁泽的声音由门缝钻出来。   官聆愣了一下,下意识摇了摇头,摇完才想起来梁泽背对着他看不见,忙出声回道,“没有吧。”   “那去理发吧。”梁泽又说,“头发该理了。”   “啊?”官聆一脸问号的抬手往脑袋上薅了一把,没太整明白梁泽这跳跃的思维,扒着门扉等了近一分钟也没等到下一个指令,官聆只好悻悻的把门重新给人关上。   转身往客房走,走到客厅中央脚尖儿一转换了个方向,去了大浴室,拧开灯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抬手拨了拨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发顶,脸上问号更多了,“耷下来额头都没盖到一半呢,哪儿就该理了?”   思来想去,他觉得姓梁的刚刚可能是在说梦话。   官聆重新躺回客房的床上,对刚刚梁泽的回答又温习了一遍,最后得出总结——梁泽这人其实还是不错的。   对自己莫名得到了张好人卡,梁泽并不知情,他其实不困,但有点疲惫,这种疲惫又不完全来自身体,自跟赵亦欢见面后,他心里就一直在琢磨,今天这事儿要怎么跟裕园里住着的那位说。   梁行舟是梁昌业一手养大的,虽然不如亲生的那般疼爱,但自梁泽父亲走后,梁昌业也着手开始培养他,算起来也是花了不少心血的。他私下里这些小动作老头儿知道吗?如果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如果不知道,那知道内情的他要不要跟老头儿说一说?界时老头儿又该是何种想法?   官聆的到来完全是个意外,一开始梁泽以为他是有东西找不见来问他,所以懒洋洋的连身都没起,后来知道他是带着问题来的,梁泽不由想笑。   他理解官聆这种防备的姿态,渴望得到关注抑或帮助的同时,又傲骄的不想麻烦别人。就好比上学的时候你考了全班倒数第一,你迫切的希望周围有同学能安慰安慰你,真当有人安慰你时,你又塑起外壳强装无事,但如果没有一个人安慰你,你又会感到失落,如果有人好心的多问了你两句,你又会怀疑他的关心是否出于真心。   梁泽说“会”是出于真心,后面说“借你”也是出于真心,只是在环境氛围的烘托之下,前者是出于道义,后者却多多少少蒙上了点儿私心。   那个私心叫作好看。   被官聆打了岔,梁泽成功的将关于梁行舟的烦恼抛诸到了九霄云外,可当他闭上眼睛,却仍旧毫无睡意。   疲惫没了,转换成了难以言说的兴奋。   来自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兴奋。   二三十岁本来就是身体最有冲动的年纪,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拱火,梁泽试着回想了一下今晚的种种,直到毛巾被被他无意识的掀到一边,浴袍带子被指尖挑开,被空调风吹得浸着凉意的指尖触到胯骨下方两寸,他还觉得挺不可思议。   他什么场面怕过?什么美人儿没见过?今儿却在算不得旖旎的风光里栽了跟头,像平静无波的湖面被人投了颗小石子儿,荡起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涟漪。   闭上眼的时候,他想,抿的那一口果然是假酒。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自己如果有点儿小感冒也别恐慌,别自己吓自己,我这两天肠胃有点儿不舒服,本来还想双更的…… 第65章   醉酒加泡澡, 官聆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窗外灰蒙蒙的一片,他还以为自己醒得挺早。   刚转醒思绪还有点儿跟不上趟, 官聆躺在大床上, 眼睛盯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 等思绪渐渐清明, 这才开始打量起自己睡了一晚上的高级客房。   整体颜色和格调偏地中海风格,宽大的飘窗望出去的视野不算太开阔, 角落里有盏垂下来的地灯,靠近飘窗那儿放了张供休憩看书的懒人沙发,沙发前立了张白色扇形矮几,意外的是,上面放了盆长得挺茂盛的仙人掌。   这人还真把酒店当成家了?   官聆翻身下床, 顺手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过了十点了, 他震惊的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再看向窗外,这才看清灰蒙蒙的天是因为下雨了。   昨天还艳阳高挂的今天就乌云盖顶了,官聆啧了声趿着拖鞋拉开了客房的门, 客厅里的声响立马传了过来, 官聆感叹于这门板的隔音质量,一边往外走一边伸长脖子张望。   客厅里,落地窗边的跑步机上站了个人,裸着上身, 下/身套了条黑色短裤, 正在跑步。   跑步机的速度不算慢,梁泽的动作幅度也不怎么大, 脚踏的节奏也很有规律,那轻松的背影不像是在跑步,倒像是在散步。   肩胛骨因双臂前后摆动的姿势挤出一道浅浅的窝,转瞬即逝,胳膊腿上的肌肉紧实有力,并不显得夸张,整个身形很有线条感,一看私下里就没少花功夫练。   上次看到梁泽的身材后,官聆就想这人不接手公司的当个健身教练肯定也很赚钱,但今天见到这一幕后,官聆觉得梁泽要真去当健身教练的话可能不太适合,就这身材和长相往那儿一站,别的教练估计都没活儿干了。   官聆没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腿儿,心里既羡慕又嫉妒,羡慕嫉妒的同时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就跟直男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床边站了个丰/乳肥/臀的美女一样,谁顶得住?   官聆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梁泽听到声响往这边扭过头看了一眼,“醒了?”   问的是句废话,但却给了盯着他背影看了半晌的官聆一个台阶,他顺势下了,嗯了声没话找话的问,“你在跑步啊?”   比梁泽的“醒了”还废的一句话,官聆问出口后自己都觉得挺瞎。   梁泽伸手摁了暂停,跑步机慢慢减速直至停下,他随手捞过毛巾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抬步走下跑步机,“岛台上有早餐,应该还是热的。”   背影一下变成了正面,视觉冲击就有点儿强烈了,官聆本来没想往那边瞅,但抗不住那眼珠跟黏了胶似的,刚被两句废话消减的羡慕嫉妒和不好意思再次涌了上来,官聆木讷的哦了声,却站着没动。   “你先吃吧,”梁泽擦着他走向岛台,捞过半瓶水灌了下去,“不用等我。”   官聆心说我也没打算等你,不过这话说出来有点儿太不见外了,也很不礼貌,所以他点了点头道了句好,视线这才从梁泽身上挪到了岛台上的早餐上,西式中式都有,还挺丰盛。   “你做的?”官聆挪过去,满脸惊讶的问。   “昨儿那假酒后遗症挺大呀。”梁泽答非所问的瞟了他一眼,“字儿都不认得了。”   官聆被噎了一下,这才看清餐盘上印着豪景的标志,包装袋上也有豪景二字,自知理亏,官聆也找不到适当的理由回怼,只好生生吃了这个哑巴亏。   妈的,美色误人,官聆暗骂。   梁泽喜欢在口舌上占上风的习惯官聆早看出来了,即便吃了个哑巴亏,他也肯定会在其它地方找补回来。比如——   “那么大个餐厅怎么可能卖假酒?”官聆啧了声倚着岛台坐下,“我喝着口感也不比你们家宴会上的差呀,难道你们家招待人也用假酒?”   自认昨晚喝了假酒的某人暂时有点儿接不上这个话题。   其实这话算是没事儿找事儿,官聆都做好应对准备了,结果梁泽却罕见的没有回嘴,实属难得,但官聆还是感觉小有成就,毕竟一般哑口无言的那个是他自己。   “吃你的东西吧。”梁泽还在为前一句’假酒‘心虚,面上免不了就冷了些,剜了他一眼道,“吃的都堵不住嘴。”   官聆小胜一回,洋洋得意的取了根油条叼嘴里,含混道:“你吃过了?”   “吃没吃相坐没坐相。”梁泽没回答,而是表情复杂的盯着他,“衣服能不能穿好?袒胸露腿的像什么样儿。”   不知是油条太干了还是梁泽的话太没头没尾,官聆被呛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往自个儿身上瞅了两眼,浴袍比较宽松,加上刚起床也没怎么注意,带子系得松了点儿,两片衣襟微微外敞,因为岛台的高脚凳缘故,坐下来时浴袍会往上缩一些,但远够不着“袒胸露腿”的地步。   这是毕业生进人才市场,没事儿找事儿啊。   “说人家之前先瞅瞅自个儿行吗?”官聆咬断油条在咖啡和豆浆里选了半天最后摸了豆浆过来喝了一口,“我好歹没裸着。”   裸着的人哑口无言,干脆转身往浴室去了。   官聆啧了声,扫向他的背影,“你没睡好吗?怎么感觉怪怪的。”   挺随意的一句话,梁泽往前走的步伐却顿了一下,但也只一下,他冷声道,“假酒后遗症。”   官聆:有这种病吗?   官聆茫然费解的摇了摇头,下意识摸出手机点开了浏览器,输入“假酒后遗症”几个字,然后便跳出了以下几个词条:喝了假酒的症状是什么呢?快速问医生;假酒的危害到底有多大?;警惕!喝完假酒会有这些症状!必看!   还真是种病啊!官聆毫不犹豫的点进了那条必看的,喝了假酒的人症状如下:头痛、眩晕、乏力、步态蹒跚、失眠,表情淡漠,意识混浊……   官聆下意识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几个症状里好像就“表情淡漠”这一项能靠点边儿,官聆继续往下看,饮用4-6g就会致盲——等等!我昨儿喝的量好像远不止这个量吧,那我这会儿别说瞎了,早他妈瘫痪了!   官聆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姓梁的给耍了,气哼哼的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梁泽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岛台那儿坐着的人还在吃,狼吞虎咽的扒着碗里的粥,好像生怕慢一点儿就被人给抢了,梁泽不由蹙了蹙眉,有些不敢相信他昨晚居然因为这么个货冲动了一把。   梁泽在他旁边的高脚椅上坐下,表情有点臭臭的,一脸嫌弃。   不过官聆没瞧见,他正一手舀粥喝一手点着手机屏幕回消息,听见旁边有动静目光都没斜一下,手上动作没停,嘴上下意识说了句,“粥有点儿凉了。”   他的本意是想说粥有点儿凉了你要喝的话最好热一热,不过他正在回陆海的消息,嘴上就没太跟上大脑的反应,打了点儿简省把话给蹦了出来,他以为梁泽这么聪明的脑瓜子应该能懂他的意思。   梁泽确实听懂了,而且还成功的曲解了。   他脸上表情更臭了,斜他一眼,“有得吃就不错了,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捡四?”   官聆回消息的动作一顿,一脸懵逼的转脸看他,梁泽触到他的目光时,莫名有点儿心虚,于是他垂下目光佯装挑选早餐。   “你确定你是喝了假酒?”官聆惊恐的瞪着他,“我怎么感觉你更像更年期或者大姨妈来了。”   梁泽拉过盛三明治的盘子,正准备切,一听这话就炸了,“你骂我是女的?”   “形容一个人像女的可不是骂人。”官聆白了他一眼继续回消息,嘴上却没停,“你太不尊重女性同胞了。”   梁泽:“……不想吃了就闭嘴或者滚回去。”   “遵命,马上就滚。”官聆喝了最后一口粥搁下碗,“我昨儿的衣服洗好了吗?”   估计是因为今早在与官聆的舌战上发挥有失水准,所以语气极度恶劣和不耐烦,“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打电话问前台吗?”   官聆盯着梁泽看了一会儿,思来想去觉得这人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所以连带着脾气也不好,他打算不跟他一般见识,但也不想继续留下受气,所以选择溜之大急。   官聆给前台去了电话后就去浴室洗漱了,出来的时候干洗好的衣物正好送上来,官聆自己去门口拿的,道了谢进客房换上了。出来的时候梁泽还在慢条斯理的吃早餐,一个三明治非得拿刀叉切着吃,说好听点儿叫优雅,说难听点儿叫作装/逼。   不过介于梁泽今早跟外面天气一样多变的脾气,官聆打算把那两个字咽回肚子里烂掉,正想着应该以何种语气道个谢顺便道个别时,梁泽抬眸扫向他,官聆找到契机,张了张口还未出声,梁泽先他一步开口了。   “等我一下。”   难道有事要吩咐?官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了口,毕竟他也不算赶时间,要是问得不好又撞枪/口上了,好歹人家收留了他一晚还赏了顿丰盛的早餐,这气也得受着。   像是为了保持优雅,又像是故意拖着时间,梁泽吃得异常缓慢,像个特别注重仪容姿态的千金小姐,小块入口细嚼慢咽,看得官聆直想上去掰着他的嘴把盘子里剩下的食物全给倒进去了事儿。   但他忍住了,心里大概默念了“冲动是魔鬼”138遍后,梁泽终于提起餐巾抹了抹嘴,宣告用餐完毕。   “走吧。”他拿起车钥匙冲官聆招了招手。   官聆对他向唤小狗一样唤自己的语气和手势表示强烈的不满,但他看在刚吃的早餐的面子上强忍住了,并且礼貌的挤出了一丝微笑,婉拒道:“送就不必了吧,我自己打个车就行了。”   梁泽已经走到玄关了,此时正在挑鞋,听到这话动作一顿,挑起一边眉毛一脸错愕,“想什么呢?我跟你一起呀。”   官聆比他还错愕,“一起?”   “对呀。”梁泽瞅了眼身上的衣服颜色,从鞋柜里拿了双白色的浅口牛皮单鞋,“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今天去理发。”   官聆凌乱了:啥时候说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面露鄙夷:也不知道是谁患了假酒后遗症 第66章   许是官聆脸上的惊讶太过明显, 梁泽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忘了?”   “我没……”官聆下意识接了嘴,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 忙摇头,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梁泽打断了。   “没忘就走吧。”梁泽说, “我跟卫杰打过招呼了, 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官聆一肚子疑问想说,结果被他这么一句给带跑偏了, “卫杰不是自媒体的吗,什么时候转行当理发师了?”   “他新交的女朋友,”梁泽白他一眼,将脚边的鞋踢给他,示意他赶紧换上, “听说经常给明星设计发型,正好今天没事做, 带你去见识见识。”   官聆心说你哪天有事做了?不过介于梁泽这会儿随时像只胀满气的气球戳不得,所以他把话给咽下去了,改口道,“这种机会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确实挺难得的, 但……”   “知道难得就赶紧换上出门, ”梁泽双手插兜倚在门廊上,语气和神态都显得很不耐烦,“墨墨迹迹跟个女人似的。”   这是记着官聆之前说他更年期大姨妈的账呢,官聆哪会听不出来, 不过他打算暂时不予计较, 毕竟昨晚官聆还觉得姓梁的让他好生感动了一把,是个好人, 今儿一早这脸就跟朵变色云似的难以捉摸。   “我约人了。”官聆一边把脚蹬进鞋里一边实话实说。   “约谁了?”梁泽的脸色比刚才肉眼可见的又黑了一度,“跟我都约好了你还约人?成心的吧?”   我他妈啥时候跟你约好了?官聆内心咆哮不止,面上却平静如波,不由暗想,得亏他俩的情侣关系是假的,要是真的,官聆该怀疑这货这么变化无常是在吃醋了,要么就是欲求不满了。   “设计师。”官聆强压下心底里快要破口而出的洪荒之力,解释道,“画廊的设计师我找好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刚刚吃饭的时候约好带他去实景考察一下。”   “推了。”梁泽果断道,“换个时间。”   官聆最后的一点儿耐心也快告罄了,“可我都跟人家说好了。”   梁泽双手抱胸,看对方一脸着急,挑着眉终于露了今早第一个笑,“那就换个设计师。”   官聆抿着唇瞪了他半晌,最后终于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牛逼!”然后掏出手机给陆海打电话改约见时间。   梁泽满意了,高高兴兴转着车钥匙跨出了2811。   梁泽难得没再当甩手掌柜,自发坐进了驾驶位掌起舵,官聆这个马仔当习惯了,一时竟有点儿不习惯的在车外愣了两秒才拉开了副驾的门。   梁泽设好导航目的地,将车开出地库,怕阴晴不下的梁泽挑麻烦,官聆知趣的没再开过口,垂眸玩儿起了手机。   梁泽打方向盘的时候斜眼往他这边递了一眼,问:“你什么时候找好的设计师,怎么没跟我说?”   “昨天。”聊到正事,官聆被迫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还没来得急。”   “哪家公司的?”   “哆米。”   梁泽啧了声,“听都没听过。”   官聆听出他语气里的嫌弃,怕他不满意要换,忙道,“是比不了设计院什么的,但设计师挺不错,我看过他之前的作品,都很好。”   “有多好?”梁泽挑起眉毛。   “等签了合同,他会出一个初步方案,”官聆说,“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告诉他,到时候设计师会按你的构想适当调整。”   “一个小破画廊我能有什么想法。”梁泽并不怎么重视。   官聆听他这么一说却是放下心来,只要梁泽没想法,那他怎么干预设计都行。   “那设计费用上你有要求吗?”官聆说完忙试探道,“他们公司规模虽然不算大,但设计师级别不低,设计费应该也不会少。”   费用对于梁泽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他都能毫不犹豫花一百万请个演员了,遑论设计一间画廊,只要最后呈现的结果他满意,钱花得值就行。   不过,他侧头瞟了官聆一眼,像是随意的看了眼,又像是在打量,半晌后转回头眯了眯眼,“昨天中午那餐就是跟这设计师吃的?”   官聆怔了一下点点头,潇潇是中间人,说起来也算是间接请设计师吃了一顿了。   正好聊到这个话题上,官聆便顺杆往上爬,“你看我也没骗你是吧,昨天那九百块就给我报销了呗。”   梁泽答应也没拒绝,答非所问的道,“找的熟人?靠谱吗?拿没拿过奖。”   官聆一听他问这些就想起出门前那句“换个设计师”,想也不想的点头,“靠谱,我跟他聊过了,他的设想构思都不错,奖拿到手软。”   “看来确实是个人才,”梁泽把着方向盘的右手曲起食指轻轻敲了两下,“不然你这种铁公鸡哪舍得拔毛请人吃这么贵的饭。”   被对方夹枪带棒的一通奚落,官聆难得没反驳,老老实实点头,继续在撒的谎上修饰,“主要是太难约了,我还托人找了关系好说歹说人家才应承下来。”   “那合同尽快签吧。”梁泽也爽快,“初稿让他尽快给,我看过后满意就找施工队了。”   “他们公司设计施工一体的。”官聆忙道,“不用另外找,设计稿出来你满意他们那边就直接动工了。”   梁泽很满意,瞅了他一眼夸道,“办事效率不错。”   “嘿嘿。”官聆被他看这一眼,心虚的垂下眸子,谎话张口就来,“好歹算我第一份正经工作,得拿出点儿样子来。”   前方红灯挺长,还有六十多秒,梁泽慢慢减速,与前面的沃尔沃保持车距,最后缓慢停下,他偏头看向右侧,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问他,“第一份正经工作?”   梁泽眉目挺阔,板着脸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冷俊很难接近的错觉,笑起来的时候冷硬的五官都像是得到了感染,仿佛这人又很温柔谦和。   猛然对上这样一抹笑,好像车窗外灰蒙蒙的天都明亮了些许,官聆一路连真带假的说了挺多,心里本来就发虚,被梁泽这么温柔的笑看着,一时便忘了早上那个阴晴不定处处挑事儿的梁泽,时间好像刹那便回到了昨晚,眼前的人又变成了那个令他感动莫名好人。   心里那点儿虚在这抹浅笑里迅速发酵,升温,蔓延,最后变成严厉的自我谴责:人家这么相信你,你却联合外人来坑他的钱!你可太没良心了!   另一个声音立马反驳道:钱他多的是,坑他一点儿怎么了?何况他可是你前情敌,情敌间就该互相撕杀。   之前的那个声音比这个声音还大的吼道:情敌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想想人家这段时间是怎么对你的,出手阔绰还送你花,昨天还关心你说要帮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反驳的声音被这个声音一吼,气势立马弱了下来,瑟瑟发抖的小声道:那都是表面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这话确实没多少说服力,自梁泽上门找他下单,官聆便打算将计就计利用他报复。他那时讨厌梁泽是因为周锦航,觉得自己的死是梁泽间接造成的也是因为周锦航,可在他以官聆的身份活着的这段时间,他的想法却有些不太一样了。   就算没有梁泽,他跟周锦航也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只是梁泽回来的时机太巧了,他被周崇盯上,周锦航碍于白月光急于将他脱手,悲剧至此酿成。   其实对梁泽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可他竟然有些矛盾了。   前方绿灯了,梁泽轻点油门跟上前面的沃尔沃,见他思考这么半天,不由出声打趣,“怎么,在回顾你参与的工种项目么?”   “啊……”官聆回神,打算先将脑子里的矛盾挥开不去想,顺着梁泽的调侃道,“陪客算不上正经工作。”   “那你这第一份正经工作,”梁泽没看他,直截了当的问,“打算抽几成啊?”   大概是因为原本就心虚,又或者是梁泽的洞察力太强,也可能是他的话太一针见血,官聆整个人都僵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   梁泽虽然没看他,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定在旁边人的身形上,官聆的反应他看得一清二楚。果然,他差点儿因为“好看”滤镜的加持忽略了这人爱财的本质。   梁泽的话其实换个角度想并不一针见血,官聆完全可以理解为他的工作提成,但他心里确实有盘算,加上心一虚智商就没跟上趟,直接被这一问给击懵了。   梁泽知道他搞小动作坑他钱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在他肚子里放蛔虫了?难道昨天的酒真是假的,里面加了吐真剂什么的?还是他昨晚喝多了口无遮拦全不打自招了?   官聆垂着眸眼珠转得非快,思绪快速翻转,难怪他刚刚问题那么多,就是为了铺垫出他跟设计师是熟人,而他怕梁泽换掉陆海极力抬高陆海的样子正好坐实了这一点。   这人可真奸诈,官聆想,他这就算是不打自招了,简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我舅妈牌瘾特别大,每天都要跑被封了的麻将馆去望两眼看开了没,没开就招呼我爸我舅等各种亲戚聚家里打,我爸被我劝下了没去,怎么劝的呢?就一句话,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报警,祝你在警局有个愉快的春节。然后我爸我舅被我妈带着在全民k歌里找到了死宅的乐趣。 第67章   梁泽自说出那句话后, 这一路便没再吭过声,像是随口一问并不稀得要个答案,又像是开玩笑, 官聆回不回答都无所谓, 但饶是如此, 还是无形的在官聆心里种了棵名为矛盾的种子。   车开到目的地停下, 官聆亦步亦趋的跟在梁泽身后,连打量周遭环境的心思都没了, 直到一个高挑的美女迎上来,官聆才回了神。   “Jessica,”美女笑眯眯的冲梁泽伸出手,“梁先生吧?”   官聆错后梁泽半步,擦着他的肩线往前看, 一个直发方脸的女人,脸上化着精致的欧美妆, 皮肤偏小麦色,咋一眼还以为是个外国人。   “梁泽。”梁泽伸手跟人虚握一下,往边上移了小半步,“我朋友官聆。”   官聆猛的被点到名有点儿错愕, 诧异的看向梁泽, 这人居然没说是助理了,不过也只一瞬,反应过来欠身跟美女握了手。   “你真好看。”Jessica打量他,毫不吝惜的夸赞。   官聆头一回被个异性夸好看, 愣了愣, 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你很酷。”   “我也觉得。”Jessica挑高的眉毛扬了扬, “里面聊吧。”说着带着他们往自己的专属造型室走,边走边拉了个人吩咐道,“煮三杯咖啡送进来。”   “没耽误你事儿吧?”梁泽说,“听卫杰说你平时挺忙的。”   “瞎忙。”Jessica点了点沙发示意他俩坐,“忙谁都是忙。”   “不用打折。”梁泽说。   Jessica笑了,露出红唇下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放心吧,我会从他卡里扣的。”   梁泽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你俩都弄么?”Jessica问话的时候视线习惯性瞟向他俩的脑袋,“谁先?”   梁泽正欲开口,官聆兜儿里的手机唱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潇潇”,便下意识冲梁泽道,“你先吧,我去接个电话。”说罢拿着手机推门走了出去。   梁泽便应了,“那我先吧。”   “有什么想法吗?”Jessica领着他往里走,边走边问,“还是我自由发挥。”   “稍微修一下就行,”梁泽指指侧面的图案,“主要是这玩意儿得弄清楚点儿。”   Jessica嘴角抽搐,感觉自己被大材小用了,“你知道每天排着队砸钱办卡找我弄发型的人有多少吗?你就这要求?你这要求我楼下的洗头小弟都能满足。”   “知道。”梁泽说,“不然我也不会找你了。”   Jessica:“……”   官聆在楼梯拐角将电话接起来,“徐小姐?”   “怎么样?”徐潇潇在那头问,“你联系陆海了?”   “他没跟你说吗?”   “我没问。”徐潇潇说。   “见面聊了,你眼光不错。”官聆一语双关。   “那就好。”徐潇潇显得很高兴,“合同签了吗?”   “就这两天吧。”官聆说,“谢谢你,合同签了请你吃饭。”   “不用……”徐潇潇吱唔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跟他签合同?”   徐潇潇对陆海的心思官聆心知肚明,想起当时两人说的条件,官聆道,“签了合同可能会顺便吃个饭,徐小姐那天要是不忙的话也赏个脸吧。”   果然,徐潇潇似就等着他这句,立马答道,“不忙。”   官聆心说我还没说哪天签呢你就不忙,又听徐潇潇道,“放国庆了,最近时间都挺空,哪天都行,你提前通知我。”   徐潇潇都放假了,那陆海应该也放假了才对,可他今天早上还约他实地考察来着,官聆啧了声,暗想这人可真够敬业的。   “行。”官聆一口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他隔着厚重的玻璃门往里看了一眼,没有直接进去,他现在有点儿纠结,把陆海的价抬成一线设计师的价并不难,要梁泽掏这笔钱也不难,难在他突然有点儿下不去手了。   最难的是,他对下不去手的原因有点儿拿不准,拿不准是因为半个小时前梁泽那句一针见血的问,还是因为梁泽是那个除了齐老外唯一一个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助的人。   他烦躁的撸了把头发,一侧身差点儿跟端着咖啡上楼的小姐姐撞上,官聆扫了眼托盘里三只精致的瓷杯,“有其他喝的吗?”   “有,”小姐姐知道这人是老板的客人之一,忙道,“果汁茶都有,您想喝什么我去准备。”   “不用了,”官聆往里扫了一眼,“你端进去吧,我自己下楼看看。”   比起楼上的安静,楼下显得热闹多了,官聆找了一圈儿没见着饮水机,去前台跟小姐姐要了杯柠檬水。   有个扎着脏辫的小哥领着客人过来签单,看到官聆还以为他是找前台咨询发型设计师的,脸上噙着职业微笑,“帅哥做造型还是理发呀?”   “理发。”官聆接过柠檬水道了声谢说。   “有发型师吗?”脏辫小哥脸上的笑又放大了一倍,“没有我给你介绍啊。”   官聆本来想说有了,但思及梁泽这会儿才开始,又快到中午了,等他弄完自己再弄估计得耽搁不少时间,何况梁泽找的是给明星做造型的顶级发型师,那肯定得折腾半天,要是再染个色儿烫个造型那就直接吃晚饭了。   何况陆海今天就算不联系他,他自己也会主动联系,倒不是因为他真看上陆海的才华了,而是看上他八卦的本质,他想再从他那里套点儿有用的消息出来。   早弄早闪人,官聆想到这儿,摇摇头,“没有,你给介绍一个吧。”   “我呀。”脏辫小哥似就等着他这句话,一拍胸膛,“正好中午约的一个客人有事来不了了,时间就空出来了,其他同事手里都忙,估计你得等挺久。”   这些不过是职业套话,官聆又不傻,不过他对发型的要求并不高,便点点头,“就你吧。”   “有造型要求吗?”脏辫小哥带他往自己的小造型室走,边走边伸手在他头顶薅了一把,“你头发挺软的,稍微烫下再染个温柔的颜色应该更好看,不过好像有点儿短了。”   官聆心说某些人还嫌他头发长了该理了呢,便摇摇头,“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就剪短吧。”   “还短啊?”小哥说,“你这也不算多长,再短就没有合适的造型了,除非直接剪成寸头。”   官聆心说寸头就寸头吧,看姓梁的还怎么拿他头发挑毛病。   “那就寸头。”官聆斩钉截铁的说。   *   “侧面要不要换个图案?”Jessica问,“这种闪电有点儿烂大街了,我前两天设计了几个不错的图案,你参考一下。”说着点开手机给梁泽看。   梁泽目不斜视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用,就原来那个就好。”   “行吧。”Jessica的设计没有用武之地,情绪不怎么高,调侃道,“谁让你长得帅呢。”   Jessica动作麻利的按梁泽的要求弄好了发型,一边定型一边道,“卫杰刚发消息说过来一块儿吃饭,等你朋友弄好应该差不多。”   “可以,”梁泽对着镜子侧了侧头,对新发型很满意,爽快道,“餐厅你们挑,我请客。”   Jessica低头给卫杰回消息,“你朋友这通电话接得够久啊。”   梁泽皱了下眉,掏出手机给官聆打电话,号码刚拨过去就被挂断了,他正准备再拨就听到门口一个声音响起,“来了来了别打了。”   梁泽闻声看过去,视线对上官聆的新发型,先是惊讶,然后是石化,最后隐隐有点儿无法言说的愤怒。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这句话几乎是擦着齿缝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官聆抬手摸了摸脑袋,还有点儿不大适应,“我看到饭点儿了,怕你弄得久一会儿耽误事儿,就在下面找了个小哥给剪了。”怕Jessica多心,官聆又忙道,“我对发型一向不怎么在意,找谁剪都一样,主要是梁先生的头弄好就行。”   Jessica倒不在意,扬扬手机,“那行,正好卫杰快到了,咱也不用等了。”   “谁让你随便剪的?”梁泽似没听到Jessica的话,臭着脸沉着声道。   “不是你说该理了吗?”官聆一脸懵逼。   是该理了,谁他妈让你全理了!情头都给理没了。   梁泽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却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立场。当初官聆给脑袋上弄个劈中的桃心是作为演戏道具的,如今赵亦欢那边基本已经谢幕了,那再弄个劈中的桃心图案在脑袋上好像就没什么意义了。   梁泽为自己的突发奇想懊恼的同时,也惊诧于看到官聆新发型时荒谬的略显不爽,就像狗儿撒尿标记地盘,官聆未经允许私自换了个跟自己截然不同的发型,他不爽极了。   “我觉得挺好看的呀。”Jessica一边将工具收进包里一边道,“你朋友长得好,什么发型都能驾驭,而且寸头虽然简单,但更能检验一张脸是否完美,我觉得这发型配这张脸,面部看着更立体更有线条感了,也硬朗了两分。”   梁泽压根儿没细看这脸跟这发型配不配得上,他现在正处于莫名其妙的气急败坏中,冲刚把工具收进包里的Jessica道,“跟他一样,给我剪。”   Jessica:“……”   官聆:“……”   又折腾了大约半小时,梁泽的新发型诞生了,Jessica拿吹风吹掉他鼻影处掉落的几根断发茬儿,“你们男人之间也爱比较吗?”   “比什么?”梁泽看了看镜子里全新的自己,皱了皱眉,感觉有点儿陌生。   “比帅呀。”Jessica说,“就像我们女生比美一样,看到朋友烫了个新发型要弄个一样的比比看,看到朋友买了件新衣服,也要买件一样的穿着比看,总觉得弄自己身上才是最合适的,其他人都丑爆了。”   梁泽抽了抽嘴角:“我才没那么无聊。”   两人正说着,一个声音从门口传进来,“谁丑爆了?”   屋里的三人纷纷转头朝门口看去,卫杰捧着束鲜红的玫瑰进来,跟眼部神经抽搐似的冲Jessica连眨几次眼睛,“baby,今天也辛苦了。”   Jessica从他手里接过花闻了一下,也不管屋里还有其他人,撅着嘴在卫杰嘴上嘬了一口,“今天依然很爱你。”   坐在沙发上的官聆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靠,太肉麻了,想原地死亡。   正在镜子面前适应新发型的梁泽胳膊一麻,操,情侣真恶心。   卫杰跟女朋友甜蜜了一会儿才想起屋里还有其他人,松开搂着Jessica小腰的手,这才将视线转到梁泽身上,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又下意识看向官聆,然后咦了声,“你俩又剪了个一对儿啊。”   梁泽:“……”   官聆:“……”   Jessicai不明就理,“什么一对儿?”   “发型啊。”卫杰解释,“他俩之前脑袋上搞了个图案,是一对儿,今儿换发型也换一样的,搞双胞胎还搞起瘾了。”   Jessica也没多想,随口道,“那不叫双胞胎,那叫情头。”   梁泽:“……”   官聆:“……”   作者有话要说:   情头他说没就没…… 第68章   卫杰做东, 请大家到附近的一家港式茶餐厅吃广东菜。   一桌四人,两两而对,气氛颇为尴尬。   尴尬的源头主要来自——   “baby, 你来点吧, 女士优先。”卫杰将点餐薄拿给Jessica。   桌上还有其他人, Jessica也没客气的谦让一下, 拿过餐薄翻了翻,点了两道菜后指着其中一个, “honey,我想吃这个。”   “点。”卫杰目不斜视,毫不犹豫的说。   “可人家最近在减肥。”Jessica蹙着眉撇着嘴,一张方脸生生给弄拧巴了,“吃了又要胖了。”   “胖什么胖?胖才好看呢!再说你哪里胖了?”卫杰说, “我就喜欢你胖,胖摸起来才舒服。”   Jessica高挑的身材往卫杰身边靠了靠, 强行小鸟依人,“讨厌啦~”   官聆原地打了个冷颤,意有所指的道,“这包厢的空调是不是坏了。”   “你热呀?”卫杰这个没眼力见儿的, 转头就冲等在一旁的服务生道, “调一下,别给我朋友热着了。”   官聆:“……”我不热,你瞎。   那两人头靠着头研究餐薄,好像一屋里就他俩似的, 腻歪得不行, 官聆搓了搓胳膊,正打算来个尿遁出去透透气, 冷不防Jessica手里的餐薄突然被人给抽走了,那只手指骨分明,五指修长,曲着指尖抓着餐薄一角时骨节微微凸出。   梁泽“抢”过餐薄一边翻一边冲旁边的服务生道,“再给他们拿一副。”   官聆准备起身的动作堪堪止住了,在桌下偷偷冲梁泽比了个大拇指。   梁泽眼角的余光瞥到官聆的小动作,勾了勾嘴角没反应,快速点了几道菜后将餐薄递还给服务生,“刚点的这几道先上,”说罢看向对面,“他们还得再看一会儿,餐具先上两副,等他们想好吃什么了再上另外两副。”   服务生一脸为难,梁泽催道,“先去准备吧,有需要会再叫你的。”   服务生核对好菜色开门退了出去,一脸错愕的卫杰和Jessica这才如梦初醒,茫然的看着对面自顾斟茶的两人,卫杰怒了,“今天可是我请客!”   “嗯。”梁泽又拿了个空杯,官聆忙拎着壶给满上了,梁泽施舍般推到卫杰面前,“以茶代酒,谢了。”   卫杰哽了一下,端起茶杯也没跟他碰,直接灌了一口,指着他,“心眼儿真小。”   “我心健全得很,从来不长眼。”梁泽点了点另一只空杯,官聆会意又给满上了,梁泽推到Jessica面前,笑眯眯的道喜,“祝你俩心心相印百年好合。”   Jessica一听这话,立马忘了刚刚的不爽,高兴的执起茶杯跟梁泽碰,还没碰到又似想起什么,挽着卫杰胳膊的手抓了他一下,“祝咱们呢,快一起喝一个。”   心心相印?卫杰什么心性?每个女朋友都是一见钟脸,等脸看腻了心也就飞走了,一个女朋友能坚持俩月就说明那张脸已经到顶配了,更遑论百年好合。   梁泽这哪是祝福,简直是诛心!就像是冲着一个99岁高龄的老人说祝你长命百岁一样,话好不好听只有说的人和听的人心里清楚。   卫杰脸都黑了,但碍于Jessica在旁,只好端着茶杯皮笑肉不笑的把这句祝福给收下了,半杯茶跟喝硫酸似的难以下咽。   官聆不懂这两人间的暗潮涌动,他今天来蹭这一顿本来就是因为梁泽的面子,自己可不能白吃白喝,也忙举起杯子道了句“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这句比梁泽那句还要狠,卫杰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又黑了两个度,但不知者不怪,这哑巴亏他只好生生吃下了。   梁泽也没想到官聆这么上道,侧目睨了他一眼,很是满意,左手在桌底下回敬了他一个大拇指。   Jessica被这两人祝得挺不好意思,颊边飞霞,嗔怪道,“你们这话说得太重了,搞得像结婚现场似的。”   如果问卫杰最怕听到什么,那肯定是“结婚”二字了,破产可能都没这俩字儿的打击重。所以他一听到这俩字儿,身体条件反射的僵了僵,想也不想的扯着嘴角附和,“就是,瞎起什么哄呢,八字儿没一撇的事儿。”   此话一出,卫杰是不紧张不别扭不尴尬了,原本佯装不好意思的Jessica这回是真不好意思了,脸上因为害羞飞起的那片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无踪,小麦色的皮肤刷的白了两个度,两厢一对比,跟坐了对儿黑白无常似的。   不过这个话题倒是挺解腻,俩小情侣瞬间就不挽胳膊靠着脑袋研究餐薄了,把服务生叫进来老老实实点了几道菜,一时间桌上鸦雀无声,跟之前的氛围比,尴尬不减反增。   但官聆和梁泽觉得通体都舒畅多了,服务生开始陆续上梁泽点的菜时,官聆闻着味儿竟觉出了几分饿来。   卫杰他们点的菜还没上,服务生非常识趣儿的只拿了两副碗筷,梁泽自如的吃起来,官聆坐在一旁,捏着筷子菜夹得很是拘束,总时不时的拿眼风往右侧扫,想说作为客人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好了。   梁泽全程跟个睁眼瞎似的,最后卫杰自己扛不住了,摁了铃让服务生拿了两副碗筷进来,还大骂梁泽小气鬼。   梁泽就是小气,谁让他不分场全不分地点的在他面前秀恩爱的,还秀得那么油腻,他能坐在这儿安静的吃顿饭已经是看在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份上了。   “那天仙你真不打算娶进门儿呐?”卫杰给Jessica盛了碗甜汤,一边笑眯眯的递给她一边问梁泽。   “什么天仙?”梁泽头也不抬的问。   “少来,”卫杰冲他一通挤眉弄眼,“你知道我说的谁。”   “咱俩又没心心相印。”梁泽啧了声,把空碗往官聆手边一推,“我哪知道你说的谁。”   官聆诧异的看了看碗沿儿,又抬眸看了看梁泽,不明所以。   梁泽不耐烦的蹙了下眉,下巴往汤盅里抬了抬,示意他给自己盛一碗。   官聆:这货使唤起人来还真他妈不见外!   想到之前在脱轨梁泽让他倒酒的场景,官聆思忖这人肯定是想在卫杰面前摆老板的谱,心里把他这种行为吐槽了几百遍,面上却不显,顺手抄起碗给盛了半碗甜汤,临了还多此一举的帮着夹了筷子菜。   梁泽很是满意,掐着碗喝得慢条斯理,小半碗甜汤跟喝燕窝似的,神情姿态很是享受。   官聆心里啧了声,这汤有那么好喝吗?也抄起勺子给自己碗里盛了半碗,灌一口,入口清清凉凉的,虽甜却不腻,还不错。   “除了赵家那个小姐还能有谁?”卫杰睨着梁泽,“你还有别的相亲对象?”   “不娶。”梁泽直接回了他上一个问题。   “暴殄天物。”卫杰评价。   “你喜欢?”梁泽不经意的往卫杰旁边扫了一眼,“喜欢替你牵个线?”   卫杰心里是想点头的,但碍于旁边还坐着个心肝儿,只好一咬牙给拒了,还口不对心的骂梁泽傻逼。   见好友连连吃瘪,梁泽心里总算痛快了,也没计较他这句口误,问:“上次让你帮我给画廊找俩人,暂时不用找了。”   “你自己找着了?”卫杰问。   “嗯。”   “在哪儿找的呀?靠不靠谱啊?”卫杰说,“人才市场找的还是猎头公司啊?别找些歪瓜裂枣的,到时候往门口一站一个客人都没有。”   官聆抽了抽嘴角,心说画廊招员工又不是找公关,光好看有屁用。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屁大个公司找个前台还得中戏毕业,我卖的是画又不是脸。”梁泽呛他一句,“画廊开工还有一段时间,等忙起来再招人吧,先让小官盯着。”   卫杰抬眸看向官聆,吐槽道,“你这助理可真够辛苦的,又当球童又看画廊的,还得分出时间陪吃陪喝,现在连理个发都得陪了。”说罢转脸看向梁泽,“我咋感觉你去国外待几年回来跟没断奶似的?”   前半句还在吐槽,这后半句明显就转为刻薄了,官聆心想,这俩人真不愧是朋友,都是有仇当场就得报的那种,他以后要是常在他们圈子里混,看来还得多长点儿心眼才行。   “羡慕啊?”梁泽挑着眉毛斜他一眼,“羡慕让你那漂亮女秘书也陪你吃陪你喝陪你理发呀。”说完似觉得刀子下得还不够锋利,拐着弯儿的补充道,“她肯定一百个愿意。”   卫杰:“……”   官聆:我突然觉得姓梁的平时怼我怼得还挺温柔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梁泽:情侣真恶心!   官聆:干得漂亮! 第69章   梁泽很不厚道的狠敲了卫杰一顿, 走的时候还让服务生各打包了两份水晶虾饺和芋头糕。   卫杰买单的时候很不认同的指责梁泽,“怎么说也是要接手家业的人了,怎么抠嗖成这样?连吃带拿的, 也不嫌丢人。”   “昨天匆匆忙忙从裕园走了, ”梁泽转手将打包盒扔给官聆, “一会儿回去免不了一顿骂, 估计骂急了还不给吃的,我自个儿带上, 晚上不至于饿肚子。”   卫杰一脸同情的看着他,“我突然觉得我妈其实也挺温柔的。”   “那咱俩晚上一块儿回吧。”梁泽说,“我爷爷不给饭吃我就去你家蹭一顿。”   卫杰立马把头摇得跟个大鼓,“饶了我吧,难得放个小长假, 我想过几天舒坦日子。”   几人说说笑笑出了餐厅,官聆自觉的提着食盒落在几人后面, 到了停车场,卫杰突然说,“卓宇回来了,找个时间聚聚?他从西藏带了不少稀奇玩意儿回来, 还给老爷子带了寿礼。”   “你们定好时间叫我吧。”梁泽说。   “行。”卫杰替Jessica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冲官聆摆了摆手,“小官也一块儿来玩儿啊。”   官聆笑着点了点头,梁泽拉开车门率先坐了进去,“走吧。”   官聆犹豫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 他还有别的安排。   官聆敲了敲车窗,梁泽没理会, 竖着拇指往右一指示意他上车,官聆只好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上,“梁先生,下午应该没别的安排了吧?”   “怎么,你有约会?”梁泽发动车子问。   “不是……”官聆将食盒放在大腿上,“国庆七天假,陆海今天正好有空,我想先带他看看画廊的实景,怕他后面几天有别的安排。”   “一个小破画廊,你怎么搞得比我这个老板还着急?”   官聆背脊一僵,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食盒打包袋上的绳子,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急,“早弄早好嘛,刚刚听卫杰的意思,你不久应该就要去桓宇上任了,只怕到时候连签合同的时间都没有。”   梁泽想想也是,便点头,“那你跟他重新约时间,我们现在过去。”   官聆没想到梁泽这么好说话,忙一边点头一边掏出手机给陆海发微信,顺便叫他直接把合同带上。   A8绕过天隆街十字路口最终停在了画廊背后,两人下了车沿着马路牙子走过去,到门口时梁泽嚯了声,“你找人弄的?”   红墙上被人恶意涂写的黑色大字和涂鸦没了,白色大门上被人泼 的红漆也没了,但新漆的味道挺重,颜色也很鲜亮,能看出来刚刷没几天。   那天官聆拿了东西回到店里,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干脆爬起来打了辆车过来了,刷完墙和门回到住处已经凌晨两点了,不过梁泽显然误会了,以为雇人来弄的,他也不想多加解释,点点头准备敷衍过去。   “反正都是要重新装修的,你多此一举干嘛。”梁泽说,“这墙的颜色太重了,血淋淋的,不好看也不吉利,我想做成全玻璃的,就像服装店的橱窗,人从外面路过也能隐隐看到里面瑰丽的色彩。”   内里架构换了,外在肯定也得跟着换,官聆不是没想过,只是那天回家后躺在床上脑海里来来回回的老闪过墙上被人涂的字和门上的墨,他心里膈应,也没想过是不是多此一举。   “找人弄这个花了多少钱?”梁泽突然扭头问。   “啊?”官聆以为他会吐槽两句傻缺就完事儿了,没想到梁泽会往下问,一时有点儿答不上来话,吱唔道,“没多少。”   “材料也是你自己买的?”梁泽又问。   确实是自己买的,官聆这次很诚恳的点了头,“嗯。”   “傻不傻。”梁泽啧了声。   官聆:“……”我他妈就知道。   刚腹诽完手机响了两声,官聆摸出来一看,显示支付宝到账888。   官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梁泽说,“以后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我是不可能出钱了。”   官聆没想到自己刷个本来就是要换的墙还能得笔意外之财,顿时就心花怒放了,美滋滋的收了钱笑眯眯的说,“好的老板。”   官聆掏钥匙开了大门的锁,梁泽跟在他身后往里走,漫不经心的问:“这钥匙你还随身带着?”   他随一口问,官聆的神经却瞬间绷紧了,就像干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总为别人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而心虚。   “是啊。”官聆走在前面,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和紧张被湮没,他定定神随口扯了个谎,“好歹是我的第一份正经工作,得拿出个对待工作的态度来。”   一楼展厅里的残画没了,看着像是被收走了,只余门口那张被撕了一半的麻雀,哦不,雄鹰还挂在高处,不过屋内墙壁上的泼墨犹在。   “你还找人收拾了里面?”梁泽诧异。   官聆没再撒谎,“我自己看着收拾的,墙上的墨没弄,有的太高了。”   梁泽给了他一个还好你没多管闲事的眼神,指着门口那张残画上的光头小男孩儿,“这个怎么没收拾了?”   “你不是要么,”官聆说,“当时跟你买你还不卖呢。”转念一想,“你不想要啦?”   “要啊。”梁泽说,“就是只剩半截了,我拿给老头儿估计他也看不上眼。”   “梁老先生要看不上眼你送我成吗?”官聆腆着脸道,“卖我也成。”   梁泽侧头看向他,一眼便望进那双晶亮的黑眸里,眼珠子睁得溜圆,中间一点白,像盛了一汪星辰,不光好看,还带了几分讨好。   梁泽本来还想逗他两句的,不知怎的,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他突然就心软了,几乎是没过大脑的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却是思考后的,“我考虑考虑吧。”   官聆一听有戏,嘴角的笑容更大了,“那我先谢谢你啦。”   梁泽心说我还没答应你呢,何况是送是卖也没说,要是卖你个高价你没钱给,那我肯定也是不会卖的,不过他见官聆高兴,一不留神就把嘴边的调侃给咽了回去。   画廊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程斐原先的工作室里有张沙发和老板椅,陆海还没到,两人总不至于就这么在空旷的展厅里干站着等,官聆便领着梁泽去了工作室。   没有咖啡没有茶,甚至连杯自来水都没有,工作室的沙发并不大,两个大男人坐上去后并没有多余的空间,倒不会显得多挤,但换只脚翘二郎腿都会擦着对方的大腿,官聆坐得有点儿憋屈,几次想去工作台后面的老板椅上坐都堪堪忍住了,他俩之间梁泽才是老板,他一助理跑去坐老板椅像什么样!   梁泽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视线将屋里扫了一圈儿,突然问,“你那画室的生意应该不怎么好吧?”   这话问得突兀,但却能调节沉闷的气氛,官聆如实点头,“很惨淡。”   “惨淡还一直开着?”梁泽不解,“那地段租金应该也不算便宜,你做男客的钱就用来养那家惨淡的店?”   确实如此,官聆羞愧点头,“没办法,总不能关门大吉吧。”   “拆东墙补西墙,”梁泽啧了声,“因为是你爸留给你的?”   这话对于原主来说是事实,但对如今的官聆来说却多了层别的意思,他占用了原主的身体,应该替他守住最后一点儿东西,二来他对这画室也有了别的想法,只等跟陆海这边完事儿后就实施。   “是。”官聆半真半假的说,“我爸当了半辈子的美术老师,开间画室不容易,得替他守着。”   “看不出来你还挺孝顺。”梁泽睨他一眼。   “你也很孝顺。”官聆想起他威逼利诱同自己买画的目的,由衷的说,“你爷爷应该很疼你。”   梁泽不置可否,话锋一转突然问,“程斐就没接济过你吗?”   官聆一怔,下意识侧过脸,梁泽解释道,“他能在这个地段开这么一间画廊,平时挣的应该不少,我看你跟他情义挺深的,你爸就剩你这么根独苗了,他没伸手拉你一把?”   官聆有点儿想笑,他之前编了这么个故事来哄骗对方,没想到对方不仅当了真,还替他抱起了不平。   官聆只好继续撒谎来圆,“我不成器,拉也没用。”   官聆说这话的语气有点儿自暴自弃的味道,梁泽却半点儿不信,他或许学识不够高,但与人交往的水平却是大大高出同龄人很多的,而且脑袋通透思维也敏捷,进退还有度,就算不做男客他在别的领域应该也能小有成就,不过既然对方并不想细说,梁泽便也没再继续往下问。   没过一会儿陆海来了,官聆带着他在画廊里转了一圈儿,陆海还带了测量工具,官聆却直接道出了画廊的尺寸和比例,梁泽略显吃惊,合同是他跟周锦航签的,这些数据虽然有清楚的写进合同里,但没看过合同的官聆并不知情,可他却准确的报出了所有尺寸,梁泽不由心生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打了一天游戏,输过头了,只写了一章…… 第70章   合同签得很顺利, 不知出于职业道德还是其它什么,陆海并没有如官聆之前说的按公司一级设计师的水平报价,官聆下意识松了口气,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因为梁泽还在, 官聆便打消了请陆海吃饭的念头, 将人送出画廊后, 官聆没忘徐潇潇的嘱托,以答谢徐潇潇为由, 约了下次一块儿吃饭,陆海没有拒绝。   “你俩看着挺熟?”梁泽靠在门框上,待人走远后不咸不淡的道。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吧。”官聆胡说八道的敷衍他,“挺聊得来的。”   “你那是话多,跟谁都聊得来。”梁泽啧了声, 勾着车钥匙朝他走来,“跟聊的人是谁没关系。”   官聆心说我跟你就聊不来, 十句有八句都是怼来怼去,不过对方是老板,刚刚才如他所愿的签了他挑的设计师,官聆得顺着人家的意好生伺候着, 冷不丁儿姓梁的反悔了又拿换个设计师这样的话来威胁他。   “是是是, ”官聆附和,“我话多,跟路边的野狗都能聊半天。”   梁泽不悦的蹙起眉,“实话实说, 你看你还不乐意了。”   官聆:“我没不乐意啊, 虚心接受着呢。”   “你跟那个陆海真是昨天认识的?”梁泽话锋一转问。   “嗯,”官聆点头, 不打算继续撒那个睡午觉的谎了,“昨天去了趟他们公司,刚下楼你就打电话让我去豪景。”   梁泽早知道他骗了他,这会儿也懒得计较了,“我怎么觉着他把你当老板把我当小弟了?”   “有吗?”官聆回忆了一下刚刚会面到签合同的所有细节,“挺客气的呀。”   “太客气了。”梁泽将车钥匙扔给他,“跟你就笑呵呵的,一点儿不见外。”说罢似觉得这个词不好,蹙着眉又强调道,“一脸谄媚。”   谄媚?官聆惊愕的瞪大眼,大哥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梁泽像是会读心术,指了指自己眼睛,“两只都看出来了。”   官聆觉得梁泽自昨晚喝了假酒后今天一整天脑子都有问题,说话也颠三倒四阴晴不定的,他打算不予计较,敷衍道,“我以后一定做好助理本份,让别人眼里只有你。”   梁泽听了这话并没有很高兴,半眯着眼睛瞅了官聆几秒,“我觉得这个姓陆的有点儿奇怪。”   官聆心说我觉得你更奇怪,但忍住了没说,很不乐意的问了句,“哪里奇怪了?”   “说不上来。”梁泽摇头,“除非工作,你私底下少跟人见面,饭什么的就别请了。”   搞了半天铺垫这么多就是想说他俩临别前约饭的事儿呗,官聆心说,梁泽看着挺有钱出手也阔绰,其实也挺抠门儿的,怕他请客找他报销居然找这么多借口,还说人家奇怪。   官聆心里吐槽归吐槽,面上却没显出来,毕竟请陆海吃饭是他别有所图,所以他便敷衍的点了点头,“我就跟他客气一下。”   梁泽信了,点点头,“走吧,先送你回家。”   官聆想说用不着,但看梁泽已经率先往前走了便没再开口,他愿送就送吧,还能省点儿打车费。   回去的路上官聆开车,梁泽将食盒放到后座上,找了个颈枕靠着,眼角的余光往官聆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扫了一眼,没话找话,“你驾照拿几年了?”   官聆试着回忆了一下,“挺长时间了吧,好像刚成年就考了。”   “那么早?”梁泽颇为惊讶,调侃道:“赶潮儿么?”   “混口饭吃。”官聆说,“没能力,只能干点儿苦力活儿。”   梁泽想了想,“你还做过专职司机?”   “不是……”官聆尴尬的笑了笑,“有的客户需要车接车送。”   梁泽震惊:“你那么小就开始接客了?”   这个词虽然贴切,但着实不大好听,梁泽说出口也觉得有点儿尴尬,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官聆明白,倒也没介意,“都差不多一个意思,我不介意的。”   官聆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梁泽有些不悦,但又无从指摘,可心里又有些微的不爽,他板着脸问,“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似怕官聆听不懂,又强调道,“一直陪人吃吃喝喝聊天逛街,给男男女女假扮对象?你这行应该没几个老板像我这么大方吧?我看你连个店面都买不下来,这几年应该也没挣到什么钱。”   梁泽的语气像个语重心长的老父亲,把官聆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从原主身体里醒来的时候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做男客毕竟不是长久之际,他之所以接梁泽这一单除了想接近他,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钱,他那会儿确实遇到经济危机了。   只是他活这么大,头一回有人替他的未来考虑,他没想到这人会是梁泽。   有惊讶,有不解,有迷茫,也有微妙的感动。   所以他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撒谎,他跟梁泽实话实说,“画室收的画都是美院学生们练手的,效益确实不高,我打算等这批货销完后就换个经营方向了。”   “需要帮忙吱一声。”梁泽没问他具体的经营方向,只不咸不淡的蹦了这么一句,那语气像官聆欠了他不少钱很不乐意似的。   不过这样的话对于官聆来说实属难得了,他以前做程斐的时候就没什么朋友,如今做了官聆身边也差不多,梁泽虽然臭着脸,但话挺窝心。   “暂时应该不用。”官聆笑着婉拒,“启动资金用不了多少,何况我在你这儿也没少挣,再跟你开口求帮忙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梁泽被他这话逗乐了,转脸看他,“你还会不好意思?”   官聆啧了声,“我脸皮薄着呢,只是你视力不好看不见罢了。”   “还真没看出来。”梁泽一点儿不给面子,“我看你跟我也没少不见外,想赖掉九百块的餐费不惜搬出男朋友这样的话来。”   官聆一窘,佯装面不改色,“能省则省嘛。”   “你跟别的客人也这样?”梁泽好奇道,“为了省点儿钱耍嘴皮子?”   “那不能。”官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梁泽嘴角隐隐上扬,又听官聆说,“以前的客人都是女的,不敢随随便便说这种骚话。”   梁泽想想也对,又听官聆继续道,“一来太轻佻对女性不尊重,二来也怕惹祸上身,毕竟我有这么张人神共愤的脸,人家真爱上我就麻烦了。”   梁泽心说你可真够自恋的,但视线转到官聆侧脸上时,又觉得他有这个自恋的资本,他确实生了张令人一见钟情的脸。   “那你就敢随随便便跟我说?”梁泽看着他的侧脸打趣,“就因为我是男的?”   “是……也不是,”官聆点完头又摇头,“你不是男的女的都不喜欢吗?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当真。”   这是梁泽之前为了堵官聆的嘴随口胡诌的,没想到这人居然当真了,他端正身形,好整以暇的盯着官聆,“哪有人既不喜欢男人又不喜欢女人的,这话你也信。”   官聆打方向盘的手一顿,随即笑开了,像话赶话的玩笑,又像试探,“那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这个问题既私密又大胆,梁泽头一次被人这么问,怔愣片刻后含糊道,“我喜欢好看的……”   “没想到你也这么肤浅。”官聆没等他说完就下了结论。   “喜欢好看的怎么就肤浅了?”梁泽不明所以,“谁不喜欢好看的?难道你喜欢丑的?”   官聆想也不想的回,“外表只是其次,内在最重要,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梁泽想也不想,“你不就是靠脸吃饭么。”   官聆:“……”   这话堵得官聆再无下文,好在梁泽并没有因为自己这一仗的小小胜利而洋洋得意,好奇的继续追问,“不看外表,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有钱的?”   官聆对这个话题有些反感,眉心轻轻蹙成结,似乎不大高兴,“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有钱的?”   “你爱钱如命啊。”梁泽一针见血,“我虽然雇了你吧,但你却是处处跟我算钱,远的不说就说昨天吧,喝得都人事不醒了还为摸一把搂一下跟我算钱,整个儿掉钱眼儿里了。”   官聆皱眉,“那叫你理应给我的工钱,这不能证明我爱钱如命吧!何况这些都是我靠自己双手挣的。”   梁泽心说你全凭一张嘴说好么,哪见你用手挣过了,不过他俩从开始就是口头协议,现在掰扯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何况他一开始的问题重点并不在钱上。   不等梁泽再问,官聆突然自说自话的否定道,“我不喜欢有钱的。”说完似觉得这话说得不够狠,又着重强调道,“爱情是不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我要是喜欢一个人,肯定不会在乎他是贫穷还是富贵。”   “都是纸上谈兵。”这种话梁泽听过太多了,周围同学的,电视连续剧里演的,说漂亮话的比比皆是,最后不还是啪啪打脸了?梁泽颇有些不屑,“你谈过吗就这么肯定?”   官聆抿着唇没吱声,不过看脸色不怎么好看。   梁泽心里咯噔一下,猜着了?   “真谈过呀?”梁泽郁闷,“骗你钱了?”   梁泽在心里快速算了笔账,官聆那小破画室虽然不怎么挣钱,但一个月的生活费是肯定够的,再加上他兼职的收入,有时候碰上个出手大方的老板,光小费就能吃俩月了,不至于混到最后连房租都交不起的地步,思来想去,梁泽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官聆还真有可能是被对象给骗财了。   梁泽没碰到过这种事,谁要想从他这里骗东西,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谁也骗不走,他周围最憨的也就卫杰了,连卫杰都没被女人骗那么惨过。   经验有限,梁泽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说点儿什么才能起到安慰作用,思忖半晌,从齿缝里蹦了句“节哀顺变”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我爹教训了,说我滚下床排位,碗一丢排位,硬是拉我去斗了半天的地主…… 第71章   有钱和喜欢一旦扯上关系, 被会被世俗唾弃,被万人诟病,被人瞧不起。   这个话题让官聆联想起不久前梁泽同他说过的一句话:年轻人太急躁容易被金钱支配。当时他觉得这话带刺, 戳得心口疼, 现在反倒觉得哲理性很强。   这不免又勾起了官聆一些陈年往事, 本来还有点儿伤春悲秋的, 结果被梁泽不合时宜的一句“节哀顺变”给弄得哭笑不得。   前方红灯,官聆轻点刹车, 笑得趴到了方向盘上,“你可真会安慰人。”   梁泽难得被人嘲笑,有点儿窘,但见官聆原本紧抿的唇笑得都快咧到耳根了,又觉得这点儿窘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抬了把眉,“那你有被安慰到吗?”   “有。”官聆脸上的笑意未消, “被你安慰得都快背过气去了。”   梁泽没理会他人调侃,挑出了话外音,“所以你真的被女人骗过钱?”   官聆脸上笑意更浓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女人?”   梁泽一怔, 随后惊诧的看向他, 还有一秒绿灯,官聆轻踩油门,没让梁泽的疑问出口,自顾自道, “我以前年少无知, 轻信了些花言巧语,以为人家给我花钱就是爱我, 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在乎我,给我安置工作就是共创未来,不过那些都是人家自愿给我的,我以为那是爱情,所以坦然接受,现在想来,在外人眼里,或许我所谓的喜欢和爱就是冲着人家的钱和权去的吧。”   官聆头一回在梁泽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是为了讹他,也不是为了从他那里得点儿好,是剥自己结了痂的伤口,一层一层,轻描淡写,甚至连眼角都染着未消退的浅浅笑意,可眼神却是冰冷的。   梁泽靠回颈枕上,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擦过官聆的侧脸,剪成寸头的他五官比以前更立体了,从侧面看过去,挺直的鼻梁像一脉巍峨的驼峰,薄唇轻抿,侧脸轮廓也显得冷硬了两分。   他有诸多疑问涌至齿间,最后却觉得没什么立场去探寻,那是官聆的隐私,他如果想说,会直接说出那个傻逼的名字,甚至会翻来覆去大骂对方十几声,但他的语气如此轻描淡写,像在说早晨睁眼时脑海里的梦,好像不足挂齿,又似好无足轻重,实则没齿难忘。   梁泽不会安慰人,但懂得什么时候见好就收,他虽然心里百爪挠心的好奇着,但面上却不显,说出来的话也异常平静,“你看着年纪不小,情感经历倒是挺丰富嘛。”   “谁年少无知的时候眼神儿不走火?”梁泽没有追根究底的问下去,官聆松了口他,他故作轻松的道,“我们生来有双眼睛,就是为了让我们看清这世上的傻逼长啥样,然后一辈子记着,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像是要把这几个字嚼碎了,官聆说得咬牙切齿。   梁泽打趣道,“那你是有仇还是有冤?”   官聆一愣,随即露齿一笑,“你猜。”   梁泽自然不会猜,官聆给他的印象挺复杂,说的话总是半真半假教人猜不透,哪怕就刚刚这席情深意切的自述来说,梁泽也是不会全信的。   官聆也没真想让他猜,转移话题道,“你呢?”   “我怎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官聆好奇道,“我刚刚可都跟你说了。”   梁泽心道你那也叫说?不过他不打算刨根问底,敷衍道,“我这人从小到大就挺简单,做什么都不会太轰轰烈烈,感情也一样。”   “那是因为你没碰到真正喜欢的。”官聆一语中地。   “也许吧。”梁泽叹了口气,“我好像对什么兴趣都不是特别大。”   “不是喜欢好看的吗?”官聆笑道,“好看的兴趣也不大?”   官聆本来只是句打趣的话,梁泽却正视了起来,目前对于他来说,眼前就有个好看的,至于兴趣嘛——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猛的就飘到了昨天晚上,梁泽下意识将目光从官聆的侧脸上转开了。   可能是因为心虚,也可能是因为心虚后内心无法言说的尴尬,官聆不再出声后梁泽觉得车里气氛异常憋闷,他下意识伸手去扭音响,扭了一下才想起来除了电台好像也没什么可听的。   “想听音乐吗?”官聆错眼往他手上扫了一眼,“我给你服务啊。”   梁泽一个不字还没蹦出来,官聆又道,“就当答谢你请我理发。”   想到上次记忆深刻的“送到火葬场全都烧成灰”,梁泽就不由得背后发冷,婉拒道,“还是别了吧。”   官聆也想到了那次,脸上笑容扩大,,完全不理会梁泽生硬的拒绝,心情还不错的开口唱道:   “Everytime we fall down to the ground we look up to the blue sky above”   “We wake to it\'s blueness, as for the first time”   “Though the road is long and lonely and the end far away, out of sight”   “I can with these two arms embrace the light”   ……   经过上次的“火葬场全都烧成灰”后,梁泽一直以为官聆唱歌是属于开口跪那一挂的,他都做好捂耳朵的准备了,却同想到效果如此出乎意料。   官聆认真唱歌的声音跟平时说话时的声音区别挺大,低沉中带着点儿微微的哑,原本应该是首挺忧伤的歌,从他的嘴里唱出来却异常的温柔轻快,是与平时的张牙舞爪锱铢必较完全不同的温柔。   这首歌官聆是从中间截取的一部分唱的,原唱的音色有些偏高,官聆唱起来有些吃力,起调的时候便自行低了两个k,太久远了,歌词早记不全了,官聆就拎着这么几句重复着唱了几遍,凑够两分钟勉强算是一曲终了。   梁泽很给面子的拍了两下巴巴掌,“你居然会唱这首歌的英文版,挺出乎意料啊。”更出乎意料的是官聆的发音挺标准。   “日语的学不会。”官聆实话实说,“以前学校社团有演出,班里没人上就把我给推出去了,临时抱佛脚学的这么一首。”   “我能点歌吗?”梁泽兴趣盎然的问。   “不能。”官聆一口拒绝,“能力有限,你点的我也不见得会唱。”   “那你自由发挥吧。”车子拐了个弯儿进入大学城路段了,梁泽说,“只要别再唱火葬场就行了。”   官聆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哈哈笑了几声后又将刚刚那段歌词重复唱了两遍,歌声停的时候,A8也正好停在岔路口。   往左是师范往右是美院,后面是官聆画室所在的步行街,车开不进去,官聆便学上次那样把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的边上,一会儿梁泽不用掉头就能直接开出去。   “谢谢你。”官聆下车前冲梁泽说。   “谢我什么?”   “谢你昨晚没把我扔马路上,谢你今天丰盛的早餐,”官聆抬手点了点脑门儿,“谢谢你请我上那么高级的地方理发,”说罢他顿了顿,“也谢谢你说愿意帮我,虽然目前我并没有碰到什么需要帮助的事。”   梁泽睨着他,“突然这么客气我都有点儿不习惯了。”   “那跟你来个不客气的,”官聆伸出手摊到他面前,“昨天那八万服务费给吗?”   梁泽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到手掌心,微微弓身拿过后座上的食盒放他手上,“昨晚的床睡着舒服吗?”   食盒的份量挺重,官聆差点儿没拿住,摊着的掌心因为上面的重量往下落了好几公分才堪堪稳住了,梁泽的问题跨度太大,他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嗯。”   “按摩浴缸用了?”   官聆点头,“用了,舒服。”   “那你还有脸跟我要服务费?”梁泽啧了声打开车门率先下了车,见官聆还愣在驾驶位里,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滚下来。   官聆见好就收,快速抱着食盒下了车,“这个呢?”   “留着吃吧。”梁泽坐进驾驶座,“以后再跟我出去吃饭别搞得跟恶虎扑食似的没见过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助理呢。”   官聆一怔,中午桌上也有这两道小吃,那会儿主食还没上,官聆就多夹了几筷子,没想到梁泽会注意到。   不是说怕家里不给饭吃才打包的吗?就这么给他了?   虽然话不好听,但官聆莫名有些感动,笑眯眯的抱着食盒道了谢,看着A8开走后还对着汽车尾气挥了挥手。   官聆拎着食盒心情不错的回了画室,人还没进门就冲屋里喊,“萍丫头,出来接驾。”   张萍没出来,官聆佯装不悦,一边抬腿跨进屋一边道,“今晚不用点外卖了,我带了好东西……”   官聆未出口的话被屋里站着的背影给打断了,张萍就站在那个背影身侧,手里正拿着好几幅画往袋子里装,听到声音转过头,颇埋怨的剜了官聆一眼,“老板,有客人呢。”说罢冲旁边的高个儿男人介绍道,“这是我们老板。”   那背影转过身,嘴角带着一抹轻蔑的浅笑,“我是该叫你小官助理呢,还是叫官老板比较合适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翘着二郎腿吐了口瓜子皮:都不想叫你要以叫声爹听听 第72章   官聆脸上的笑僵在唇角, 刚刚的好心情在看到周锦航这张令人生厌的脸时瞬间消失殆尽。   “你们老板好像不是很欢迎我呀。”周锦航扭头冲刚介绍完的张萍说。   张萍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店里平时生意不好,估计是突然看到个客人, 我们老板给高兴傻了。”说罢连忙冲官聆一通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这可是位贵客, 咱们店里的画周先生都买了, 一幅没留。”   官聆回神,视线扫过靠柜台放着的两排手提袋上, 再环顾四周,不论是架子还是墙都空了,真的一幅画也没留。   官聆思绪快速翻转,周锦航怎么会出现在画室?他来干什么?买画还是找我?   绝对不是单纯的买画。   那他找我干什么呢?   官聆快速提问再快速否决,猛的想起不久前周锦航的那通电话, 恍然大悟。   他是为了那几幅残画来的!   他居然还没死心!   官聆收起眼底的敌意,像对待每一个进门的客户那样, 脸上堆满世俗又谄媚的笑,“周先生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呀,突然来了位财神爷, 把我都给吓着了呢。”   “你这店员挺会做生意, ”周锦航说,“服务态度也好。”   官聆点头,“是么?那我得给她加工资。”   周锦航突然从兜儿里掏出车钥匙递给旁边的张萍,“能劳驾帮我把这些画都拿到车里吗?车就停在外面的路口, 尾号886的宝马就是。”   张萍比官聆这个老板思进取多了, 这么大单生意,她是很乐意跑这个腿的。   “怎么能叫女孩子干这么重的活儿呢。”官聆将食盒随手放在空了的画架上, 抬步走到柜台边,弯腰去拎地上的手提袋,“张萍你算下一共多少钱,周先生是梁先生的朋友,也就是我朋友,得给他友情价。”   张萍哦了声,正准备将车钥匙递给他,便听周锦航道,“这账我想你们老板亲自算,麻烦你跑两趟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官聆也不打算演下去了,冲张萍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办,自己则抬步踱到了柜台后的老板椅上,随手指了指柜台边的竹编椅,“周先生坐。”   周锦航瞥了眼竹编椅,面露嫌弃,一双脚没挪动分毫,似乎没有要坐的打算。   “小破地方入不了周先生的眼了。”官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却不减反增,似觉得周锦航脸上的不屑太扎眼,他状似无意的道,“梁先生倒挺喜欢我这椅子,三五不时的就来坐坐,说比真皮沙发坐着还舒服呢。”   梁泽自然没说过这话,相对的,他头一次来店里的时候对这椅子也颇为嫌弃,官聆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故意刺激姓周的。   周锦航果然蹙了眉,“阿泽经常来你店里?”   “也不是经常。”官聆有问必答,答完似突然想到什么,起身绕过周锦航走到空了的画架旁,拿下刚刚放的食盒,“正好这会儿挨着下午茶时间,周先生不嫌弃一块儿吃点儿?咱们边吃边算?”   周锦航自然是不屑的,官聆笑眯眯的打开食盒,转头从抽屉里摸了包速溶咖啡出来,拿着杯子去饮水机旁泡好,“来凤楼的水晶虾饺和芋头糕,梁先生体恤下属,非得给我打包两盒,”说罢剥开筷子,“周先生真不尝尝?”   有点儿好东西就忍不住显摆,官聆这种市井小民的姿态周锦航最是不屑,他没理会官聆话里话外的深意,直言道,“我今天来不是买那些垃圾的。”   官聆喝了口咖啡,皱了皱眉,有点儿太甜腻了,他转身又兑了些水,像是没听见周锦航的话。   周锦航也懒得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明来意,“我要程斐的画,半成品也要,你卖给我,价格你开。”   官聆搅咖啡的手一顿,视线若有似无的往地上一瞥,“这些是垃圾?”   周锦航没吭声,但表情不置可否。   官聆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程斐的就不是垃圾了?”   “没有可比性。”周锦航说,“他是新贵画家,你这里的画最高价的不过两千,画家连半点儿资历都没有,拿什么比?”   “是没法儿比。”官聆啧啧点头,“可我记得周先生之前不是说程斐私生活不检点死得也声名狼藉么?如今连幅半成品都不惜花高价买,别跟我说您是仰慕他的才华?”   周锦航眼里的不屑之意更浓了些,“我说的是事实,既然他是你师哥,你就要尊重这个事实,不能因为你们的关系就是非不分。”周锦航一踩一捧,循循善诱,“何况生前关系再亲再好,如今也阴阳永隔了,你守着个死人的东西也没意思,我听你那店员说你们上个月差点儿就被房东赶走了,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权当你师哥给你留了点儿遗产,拿了钱把画室修整修整重新经营不好么?”   周锦航句句在理,这要换个人可能就真为了那点儿钱妥协了,可对象是官聆,就不可能有妥协这一说。   “我这人念旧,生前我师哥忙,没时间跟我聚,他死了我就想守着他的那点儿东西过日子,”官聆拍了拍胸口,“心里才踏实。”   “我说过,价钱你来开,”周锦航不打算跟他兜圈子,直言道,“多少都行。”   “多少都行?”官聆佯装诧异,半真半假的开玩笑,“拿启信来换也愿意吗?”   周锦航脸色一沉,“这种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我很认真。”官聆啧了声,“想要的东西总要付出点儿什么来换,周先生家大业大,区区一个小投资公司应该不会放在眼里吧?”   周锦航面露鄙夷,“你这就得寸进尺了,启信资产多少?程斐的画值几何?何况还是半成品,拿公司换几幅破画,简直天方夜谭。”   “那看来周先生对这画也没那么喜欢嘛。”官聆面露遗憾,“梁先生就比你果断多了,价开得再离谱他都愿意掏呢。”   “他给你多少钱?”周锦航问,“我拿双倍跟你买。”   “三倍都不卖。”官聆看他着急,心里舒坦了,“这画本来就归梁先生所有,你要真喜欢,我还是那句话,凭你们的关系,只要周先生开口,梁先生肯定愿意送的。”   周锦航之所以绕过梁泽来找官聆,目的就是为了拿画去讨好梁泽,他又怎么可能去跟梁泽开这个口?官聆算准了这点,所以才有恃无恐。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卖给我呢?”周锦航见官聆死活不松口,打算改变方针,走怀柔政策,“或者你觉得谈钱太庸俗,我们可以谈点儿别的。”   官聆一扬眉,“不谈钱谈什么?谈情吗?”   周锦航脸上闪过一抹错愕,随即蹙了蹙眉,“我跟官老板似乎没到有情谈的那一步吧?”   “跟我当然没有。”官聆笑着坐回椅子里,悠闲的喝了口咖啡,“比如你苦口婆心了这么久的那几幅残画的主人。”   这话如一记棍闷,当头敲在了周锦航脑门儿上,耳边嗡嗡的,既震惊又难以置信。   官聆将他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尽收眼底,有震惊有疑惑,还有几分侥幸的怀疑和恼羞成怒。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官聆满意于他脸上的神情,继续激他,“周先生不妨猜猜。”   周锦航的记忆快速翻涌,从跟程斐相识到接到他的死讯,几年光景如走马灯,一一在脑海中回闪。他不愿被太多人知道两人的关系,连画廊都不怎么去,程斐自跟他在一起后,朋友圈子日渐狭窄,身边连个亲近的朋友都没有,周锦航猜不着,官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弟弟”是怎么知道的,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   如果姓官的只是炸一炸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周锦航否定了,他跟程斐之间的关系虽然隐密,但也并非子虚乌有,官聆突然这么说,一定是捕到什么风了,可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周锦航绞尽脑汁,最后脑海里闪过两个人,难道是卫杰和卓宇?   如果是他们,那梁泽是不是也知道了?   周锦航顿时慌了手脚,脸色由青转白再到黑,犹如今早天上细密的云层似般。   官聆一手执咖啡杯一手搭在老板椅的扶手上,一双狭长的眼睛直直的定在周锦航变色龙般的脸上,像在欣赏一场默片,脸上古井无波内心却汹涌澎湃。   他跟在这个男人身边这么久,头一回见他露出这种既紧张又忐忑的神情,实属难得,难得的像做梦,却又虚幻得令人振奋。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良久后周锦航冷静下来,脸上的表情虽然冷硬,惊涛骇浪的情绪却大致恢复如初了,理智尚存,他不容自己有半点儿疏忽。   早在这间逼仄的画室看到周锦航起,官聆心里就已经打好腹稿了,像是知道周锦航会否认,他半点儿不意外的扔出一颗重磅炸/弹,“一间画廊的一应事由梁先生都交给我打理了,我确实在工作室的抽屉里找出了三幅半成品的画,除了这些之外还拿回了程斐生前的一些小物件。”   周锦航立在柜台一侧,冷眼看着官聆,脸上装得一副平静无波,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周先生除了对那几幅半成品感兴趣外,对其它小物件应该不感兴趣吧?”官聆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半真半假的道,“日记本什么的也不感兴趣么?”   日记本?什么日记本?周锦航眉心紧蹙,似在努力回想什么,又似在分辨官聆话里的真假成分,一张称得上好看的脸都扭曲了。   “私自翻阅他人的日记属实不太道德,”官聆笑眯眯的盯着他,继续将谎话补全,“不过他是我师哥,我算得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沾点儿亲带点儿故的人了,梁先生也说过,他的物件我可以随便处理,内容呢也只看了七七八八,我想周先生应该不会觉得我唐突了吧?”   程斐有日记本吗?他什么时候有写日记的习惯了?周锦航对这些一概不知,他努力回想,甚至想不起来程斐平时除了画画都有什么社交和兴趣爱好,这个人虽然跟在他身边挺长时间了,可他对他的记忆却少之又少。   可官聆说得这么肯定,周锦航找不到不信的理由,何况,这件事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周锦航多少还存了丝侥幸心理,他紧握拳头,脸上假装出的绅士再也扮不下去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冲官聆道,“那你倒是说说,日记里都写了些什么,我跟程斐生前也算旧相识,他死得那么轰轰烈烈声名狼藉,看看这本日记的内容能不能给他正正身。”   周锦航一直是个谨慎的人,官聆倒没想到他能够谨慎到这份儿上,这要换了他被人这么一唬,估计早摊牌了。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影影绰绰的闪过一些旧景,嘴上不温不火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你们相识于望江楼,那天他和同学在那儿办了个谢师宴,后来你主动找上他,得知他是学美术的,还托关系替他搞了条销画渠道,然后你便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官聆摸了摸下巴,半眯着眼睛佯装回想日记上的内容,“今年的六月七号,你在卓宇的酒吧办了个盛大的party,那天你生日,程斐拿准备用来开画展的钱给你买了一块腕表,积家的大师系列,”官聆朝他抬抬下巴,“看描述跟周先生你手腕上戴的这只就挺像呢。”   官聆洋洋洒洒,说的内容并不紧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有的事迹甚至直接略过了,但这样的表述更像是从别处看来或听来的,真实得叫人心慌。   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周锦航忆起六月七号那天,程斐送了他一块价格不菲的腕表,他将周崇以艺术品藏家的身份介绍给程斐认识。   半个月前,他从卫杰那儿得知梁泽将回国定居的消息,他便从那时起郑重的考虑起他和程斐的关系来,期间他提了两好聚好散,也愿意替他的画廊铺路,可程斐死活不愿意,他刻意疏远,又怕梁泽回国后程斐搞出什么动静,刚好周崇那会儿身边缺人,周锦航便想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辙。   官聆说得笼统,像归纳总结,并没有细枝末节,但只言片语里,他跟程斐不可告人的关系已经昭然若揭了。   那他在日记本里还记录了些什么?除了跟他的点点滴滴,是否还有别的?   比如……   周锦航不敢再往下想了,握紧的手心湿濡粘腻,因为紧张忐忑而发的虚汗。   “还需要我继续说吗?”官聆紧盯着他,像在动物园宽厚的玻璃门外看一场滑稽的表演,“里面的内容并不怎么详尽,我看得也敷衍,不过应该能帮助周先生回忆起些别的。”   此时的周锦航很纠结,他既希望官聆说下去,想听听程斐到底都记录了些什么,又害怕他继续说下去,怕程斐记录的东西比他想象的更多更详尽更精彩。   周锦航松开攥紧的拳头,强作镇定,“所以呢?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官聆恶狠狠的想,我想你也被爱的人欺骗、玩弄、最后痛不欲生;我想让你也体会一下被一个禽兽剥光后屈辱又无计可施的感受;我也想让你尝尝从24层高的楼坠下时内心的恐惧和不甘。   可杀人犯法,官聆止住内心的呐喊,如果在此之前他还没好具体的报复方式,那么在从陆海那里探听到模糊的真相后,在此时此刻,他有了新的打算。   饭,一口一口吃。   账,一件一件算。   人,一个一个来。   既然他把梁泽看得这么重,那他就替他剜这一刀,将敌人的心头肉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脑海里突兀的闪过昨晚梁泽温声问他时的神情,捏着杯壁的指尖微微泛白,官聆咬了咬牙,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冲周锦航漾出一抹浅笑,语气平和,“你在担心什么呢?”   周锦航没吭声,此时的他不敢轻易接官聆的话。   “我来猜猜,”官聆攥紧杯壁抿了口咖啡,滑入喉腔时带着些微的凉,回味苦涩,官聆脸上却笑意不减,“你并不想让人知道你与程斐生前的关系,所以你在他死后肆意抹黑他,造谣他……不对,”官聆说一半停住了,自顾摇摇头,“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是不想让你身边的人知道,我再猜猜……”官聆一手托着下巴,似在深思,良久后一拍大腿,“party是在脱轨办的,卓宇和卫杰应该是一早就知道,那你身边就还有……梁泽?”官聆佯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不想让梁泽知道,所以在他向你买画廊的时候,你刻意抵毁程斐,为的就是撇清自己。”   周锦航咬紧牙关,气得呼吸声都大了两个分贝,但他无言以对,官聆猜的很正确。   “让我再猜猜,”官聆摇了摇杯里冷却的半杯咖啡,姿态悠闲,“你不想让他知道的原因可能有两种,一种是怕他知道你的性向后排斥你看不起你,但这个可能性不高,因为卓宇男女通吃,梁泽见惯不怪,即便知道你喜欢男的,他也不会看不起你甚至疏远你;那么就只剩第二种了……”   官聆故意停顿,欣赏周锦航脸上一闪而过的忐忑、不安、紧张、无措,欣赏够了继续道,“你喜欢他,但又怕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你干脆连着性向一并隐瞒,包括程斐。”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生了这么一张陌生的脸,他没有看过程斐的日记,周锦航会以为这个人跟他朝夕相处过,会以为这个人是另一个程斐,清楚他所有的过往,甚至连心底里最隐秘的一角都堪破了。   事已至此,周锦航没什么好隐瞒了,他渐渐放松下来,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谈判专家,“不管这些是你从程斐的日记里看来的,还是由日记联想到的,你都说对了。”他上前半步,靠着柜面欺近官聆,“所以现在我们撇开画来谈谈别的,我确实不想让梁泽知道我和程斐的关系,那么你想用这件事威胁我什么呢?”似觉得自己语气太不友好,他换了个词,“不对,应该说你想用这件事从我这里换取什么呢?”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官聆并不畏惧,他往后一倒,将整个后背乃至后脑勺陷进宽大的椅背里,姿态悠闲,神情淡漠,语气铿锵,“我喜欢梁泽,所以请你离他远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第73章   周锦航以为, 跟官聆这种人做买卖,如果谈不拢,那肯定是双方在价格上有出入。一开始他以为官聆迟迟不松口将画卖给他是因为他脸皮薄不好开口提价, 后来被他掌握了如此多的“证据”, 他以为对方会拿着这些“证据”大敲他一笔, 却不承想人家一开始就不是冲着钱拒绝的他, 而是冲着情。   他感觉自己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可官聆的表情那么严肃, 神情间半点儿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周锦航笑不出来了。   他想起头一回见官聆时,那天在斯兰餐厅,他错后梁泽半步站在后面,那么不起眼, 却一点儿不见外的叫梁泽送他,后来他假意相邀, 这人又厚脸皮的跟去了脱轨,自然的给梁泽倒酒……启信签合同那天他也跟来了,半点儿没有助理的本份的跟他的前台秘书要吃要喝,假装不舒服自己窝在副驾里休息让作为老板的梁泽开车……   这看似不起眼的一桩桩一件件, 如今结合官聆那句铿锵有力的自白, 像是突然被串联了起来,每一桩拎出来似乎都在叫嚣着一句话:他没有撒谎。   姓官的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宣夺主权让他知难而退?   可梁泽已经有个姓赵的未婚妻了,官聆这有恃无恐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梁泽……   这个想法一冒头周锦航就立马否决了, 不可能, 卫杰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梁泽有没有这方面的倾向他最清楚, 他跟梁泽认识这么多年,没有十足的把握都不敢轻易出手,更遑论官聆这个半道儿上杀出来的程咬金。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官聆跟他一样,只是单相思。   想到此,周锦航放松下来,他看向官聆的神情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还有几分瞧不上官聆的不屑和怜悯,“就因为你喜欢他,我就得离他远一点吗?这什么逻辑?还是说你年纪小智商也跟着没发育完全,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了?”   “不清楚状况的是你。”官聆将手里凉透了的半杯咖啡搁到桌上,那只手顺势托着下巴,因为角度问题,看周锦航的时候一双眼睛像翻白眼,“我比你年轻又比你好看,你觉得谁的胜算更大?”   “年轻好看都没用,”周锦航面露鄙夷,“那天的寿宴你也在,跟赵家虽然没有官宣,但也形式什么的也走得差不多了。”像告诫官聆,又像提醒自己,“梁泽喜欢的是女人。”   “他亲口跟你说的?”官聆好笑的看着他,“他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梁泽自然没有亲口说过,甚至连跟赵家的婚事都说的是不确定,但这种不确定被周锦航直接理解成了商业联姻里的突发状况,他怯懦的不敢表明心意,害怕十来年的友谊就此断送,与好友相聚时,他甚至刻意忽略关于梁泽情史的话题,以至于官聆用怀疑的口吻问出这个问题时,他一有瞬间的怔愣。   不等他搞清这一瞬间的怔愣是因为什么,只听官聆又道,“我是他的私人助理,却没领过一分工钱,我是他画廊里的管事,迄今为止也没领过一分工钱,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泽还没接手公司,经济来源有限,但还不至于连一个小助理的工资都发不起,周锦航知道官聆话里有话。   “因为我是他男朋友,”官聆挑高一边眉毛看着周锦航的脸,像要穿透他脸上细微的毛孔望进骨血深处,“名正言顺,所以我不需要他给我发工资,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见外。”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将周锦航脸上粉饰的太平劈得七零八碎。   他第一个想法是不相信。   而他也确实不相信。   不相信一直喜欢女人的梁泽会喜欢男人,不相信那个人会是眼前这个穷酸没品位说话还不好听的官聆,更没想到,自己一开始就认知错误。   如果梁泽喜欢男人,那他这十年忐忑的暗恋,不敢喧之于口的喜欢,岂不都是笑话?   “你在逗我。”周锦航将七零八碎的表情重新拼凑成淡漠和不屑,“你以为我会信?”   “随你喽。”官聆耸耸肩重新靠回椅背里,“你要不信的话可以去问赵小姐,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见证我们爱情的人。”   “我不信。”周锦航撑着桌沿直摇头,表情惨白,像个失心疯患者,“他怎么会……不应该,他一直都是喜欢女人的。”   “他喜欢好看的。”官聆耐心的替他解答,“不分男女。”   周锦航直直的望进他眼里,似想用灼热的眼神将他脸上戳个窟窿,“我不信!”   官聆欣赏着周锦航脸上的神情,难以置信、挫败、不甘,可能还夹杂着几分萧索的悲凉,通通呈现在那张脸上。官聆想,这张脸他曾经居然也爱过,可如今看到他悲伤难过,他心里除了兴奋除了报复的快/感好像什么也没有了,平淡得像看一场没什么演技的话剧,演员演得卖力又揪心,他却毫无波动,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这是他的原话。”官聆继续火上浇油,“不信你自己问他。”   周锦航从没像现在这么狼狈过,就像自己好不容易妥协了,甚至自欺欺人的坚守了十年的信念,突然有人告诉他,其实你一开始的想法才是对的,你坚守的这十年全是错的,顷刻间涌上来的不甘比这十年来他每每自己问自己,如果当初你选择说出来,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时多了许多倍。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小破画室的,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响个不停,他必须求证。   张萍拿着车钥匙回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到大客户,她今天拿出二十多年积攒的口才把店里的画一气儿卖了出去,所以对这个大客户非常有好感,几乎是双手捧着把车钥匙奉上的,可大客户却像离了魂没看见她,一边掏手机一边急急往外走。   张萍追了两步才把车钥匙还了回去,还想说两句下次再来光顾的客套话,那大客户却一个眼神都没给转头就走了。   张萍莫名其妙的回到店里,看到自家老板跟个被人抽了气的皮球,蔫头耷脑的瘫在老板椅里,一张脸白得吓人。   “老板?”张萍忙跑过去,“你怎么了?生病了?”   “没……”官聆回了神,下意识抬手往额头上抹了一把,一手心的冷汗,他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可能有点儿中暑,我上楼躺会儿。”   “噢。”张萍见他没什么大事便没放心上,走到柜台后面拉开抽屉打开放钱的笔记本,看到里面一张票子也没有时愣了一下,转脸冲已经走到楼梯拐角的官聆喊,“老板,刚刚的画你一共收了多少钱啊?扫的微信还是支付宝啊?”   官聆步子一顿,似这才想起正事儿来,“我忘了。”   “啊?”张萍看着他,不确定的问:“忘了?”   “就当送他了。”官聆摆摆手不欲多说,抬步直接拐上了楼,身后张萍咬牙节齿大骂的声音震耳欲聋,他却好似听不见。   从他在这间屋子里见梁泽第一面,他就在撒谎,不管是私人助理还是男朋友,他跟梁泽之间的所有关系都是由谎言建立起来的,他觉得梁泽演技精湛,梁泽觉得他张口就来,明明白白的利用,真真假假的剧本,好像彼此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可他今天借着梁泽撒了个弥天大谎,没有预演的剧本,没有金钱的交易,梁泽从中无利可图,官聆只为自己的一己私欲。   周锦航对梁泽的执念有多深官聆不清楚,但从周锦航离开时的神情来看,他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话,何况周锦航一向是个严谨的人,他不可能相信官聆的一面之词,他一定会去求证,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可能信的,不然当初在他清楚自己对梁泽的心意后就会直接跟人挑明了。   官聆躺在自己的床上,想着周锦航此时会怎么做,他会如自己所愿去问赵亦欢吗?官聆猜不准,周锦航这人疑心重,极有可能会当面问梁泽。   如果他问梁泽,梁泽会怎么答?会立马否决还是会默契的顺着自己的路子演?   官聆觉得他跟梁泽之间还挺有默契的,但在这件事上,梁泽跟他大概不会有这种默契。   他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梁泽的电话,拇指在号码上摩挲了好半天,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觉得难以启齿。   最后,他退出通讯录点开了支付宝,从支付宝里找到梁泽,聊天界面里是一条转账信息,两个小时前的888。   他在聊天界面踌躇半晌,最后点开小键盘,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上敲,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最后深吸一口气,敲下一行字发送过去——   我刚不小心把我们的事跟周先生说漏嘴了   官聆看着这条发送出去的消息心里直发虚,他担心梁泽懂不起,心生一计,正打算来个补充说明,机身震了两下,聊天界面一转成了来电提醒界面。   官聆吓一跳,手一抖就给接了,还摁了个免提。   “我们什么事?”梁泽的声音突兀的在房间里响起,吓得官聆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瞪着被他扔出老远的手机,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刚刚想好的补充说明一下就卡壳了。   “喂?”梁泽那边悉悉索索一阵响动后,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你人呢?”   “在……”官聆紧张的打了个嗝,“在呢。”   “我俩什么事儿啊?”梁泽问。   “就……”官聆觉得嗓子眼发干,他又吞了口唾沫,努力回想刚刚打好的腹稿,干巴巴的道,“就假男友的事儿。”   梁泽那边静了几秒,“哦。”   哦是什么意思?是生气了还是正在生气还是正在酝酿生气?   官聆也懒得管了,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得抢在周锦航前面把这谎给圆了,他心一横牙一咬,闭着眼睛撒谎,“我听他那意思,那天寿宴上八成是看上赵家小姐了,估计是碍于你跟赵家小姐尴尬的关系,不好下手吧,就问到我这里来了,我想着你们不是好朋友么,反正你对赵家小姐也没那意思,我就说了。”   “嗯。”梁泽声音沉沉的,“然后呢。”   官聆不清楚他这态度到底是几个意思,只好闭着眼睛继续吹,“我稍微修饰了一下,没说我俩是假的,暗示他喜欢就去追。”   此话说出后,梁泽那头静默的时间比之前更久了,官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额头的虚汗冒了一层又一层,此刻就算梁泽对他破口大骂他也忍了。   良久后,梁泽的破口大骂没等来,反而等来了句轻声细语不着边际的话,“你跟周锦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居然找你聊闲天儿?”   梁泽的问题太过措手不及,官聆备好了所有词,独独没备这个问题的,一时间卡了壳。   “他不自己问我自己拐着弯儿问起你来了?”梁泽问完又恍然大悟的哦了声,“难怪上次跟我要你的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梁泽猜错了,上次问电话是为了私下联系他买画去讨好他,不过官聆没有解释,将错就错的背了这个锅,“估计是不好意思吧,毕竟朋友妻不可欺嘛。”   “你专门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事?”梁泽又问。   “对呀。”官聆心虚的说,“事关重大嘛,先跟你通个气儿。”   梁泽似乎被他这这态度给取悦了,“行吧,我知道了。”   官聆霎时松了口气,胸口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也松快了不少,他正准备找个由头把电话挂了,就听那头的梁泽好奇的问,“支付宝除了转账还能聊天?”   “是……啊。”官聆大气都不敢喘,结巴着回。   回完半晌没见梁泽再吭声,官聆正打算再询问一下,梁泽那边就先一步挂线了。   至此,官聆才算真的松了口气,但心虚的感觉却因为这一个又一个谎而愈发燎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种每天都在不停吃饭的感觉,我刚吃完宵夜(牛肉面) 第74章   周锦航坐进自己的宝马里, 发动车子后却半晌没有要开走的意思,他右手握着手机,心里早就有了几个备选名单, 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打给谁。   手机屏幕明明灭灭, 通讯录里梁泽的号码也在这一明一灭间来回, 像一次又一次无声又刻意的提醒, ,周锦航冲动的想, 去他妈的吧,我都胆小这么多年了,今天就算撞了南墙也认了。   指腹摩挲过那串数字,即将点下去的时候,屏幕突然一转, 梁泽的名字倏的被放大了好几倍,正居屏幕中央。   周锦航先是一怔, 随即眼底闪过一抹盖不住的喜色,像被对方挂断,他快速划拉手机将来电接通。   “没在忙吧?”梁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敲在周锦航耳膜上, 如同敲在心尖儿上。   “不忙, ”周锦航靠回椅背上,为了显出自己并未被打扰,忙道,“这几天公司放假, 闲得发慌。”   “那正好, ”梁泽说,“卓宇从西藏回来了, 卫杰说明天一块儿聚聚。”   “行啊。”周锦航牵了牵嘴角,“上次去他那儿也没好好喝两杯。”   “那就这么定了,”梁泽说,“回回人都不齐,回来这么久了咱们四个聚一块儿的时候好像还没有。”   “放心吧,我一定到。”周锦航打包票。   梁泽笑了笑,不知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卫杰新谈了个女朋友也会一块儿来,未免夹在咱们一帮大老爷们儿里尴尬,你要有朋友也叫上一块儿吧。”   这个“朋友”二字就显得很有灵性了,周锦航听出话外音,像是怕对方误会,立马否认道,“就我自己。”   “行吧,我就随口一问。”梁泽说。   周锦航喉咙口滚过众多疑问,最后选了个最保险的试探道,“卫杰对这女朋友还挺上心,比以前周道多了,要不你叫上赵小姐?”   梁泽怔了怔,想起几分钟前官聆的话,不由挑眉,周锦航还真对赵亦欢上心了,拐着弯儿的想见一面。梁泽疑惑,这俩人在寿宴上并无交集,是怎么看对眼的?   不过梁泽不是个好八卦的,既然周锦航这么隐晦的表达出来了,他自然是能帮一把是一把。   “我试着约看看吧,”梁泽话没说太满,怕到时候周锦航失望,“毕竟我的面子在赵小姐那儿并不怎么值钱。”   梁泽这么果断的回答,周锦航听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一面觉得以梁泽的态度来看官聆之前的话不可当真,二来又觉得自己仅有的一点希望再次破灭了。   周锦航嗓子眼发干,他没接梁泽的话,直直的问,“你跟赵亦欢真没可能?”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梁泽肯定会觉得奇怪,周锦航并不是一个爱打听八卦的人,以前一块儿上学时卫杰和卓宇属情窦初开得最早一类,今天追级花明天领着一块儿吃饭的就是校花了,即便是现在,几个人聚在一起扯闲天儿的时候说到情史,周锦航也表现得并不感兴趣。   但官聆嘱咐在前,周锦航看上了赵亦欢,此时再问这个问题就显得顺理成章了许多,梁泽略一联想,周锦航这么问是想让他给个准信儿,毕竟朋友妻不可欺,自己表了态他才好下手。   梁泽想,官聆虽然有点儿多管闲事了,但也算给他提了个醒,他虽然跟赵亦欢说得明明白白,但周围的看客却早以为寿宴那天梁赵两家联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别人怎么想梁泽从来不在意,但周锦航是好哥们儿,这件事上他不能敷衍。   “真的,”梁泽笑笑,“一点儿可能都没有,她不是我的菜。”   周锦航握电话的手僵了僵,他止住联想,佯装玩笑的道,“你不是喜欢好看的吗?她还不够好看?”   “好看呐。”梁泽一顿,“但我欣赏不来。”   周锦航想问那你欣赏什么样的?官聆那样的吗?你不是一直喜欢女孩儿的吗?   几个问题一并哽在喉头,周锦航斟酌片刻打算挑个委婉点儿的,刚张了口就听梁泽道,“我们是多年的朋友,跟我用不着太见外,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行了,用不着拐着弯儿的去官聆那儿打听。”   周锦航咬在齿缝的疑惑因为梁泽的这句话彻底哑火了,眼下他只有错愕,他从官聆的小破画室离开不过十分钟,这么快姓官的就跟梁泽打报告了?   那他都说了些什么?   梁泽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单纯的字面意思还是意有所指?他是不是已经从官聆那儿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周锦航莫名有些忐忑,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心黏腻湿濡,他紧张的在大腿的西裤布料上擦了擦,“那官聆说的是事实吗?”   梁泽以为周锦航问的是他对赵亦欢的态度,结合官聆之前的话,梁泽想也不想的答,“当然。”说完怕周锦航还有顾虑,又补充道,“明天赵小姐来的话你可以当面问问她。”   周锦航僵了僵,脑海里闪过官聆信誓旦旦的说赵亦欢是他和梁泽爱情的见证者时洋洋得意的神情,所以他确实没有撒谎,官聆已经将他的“秘密”告诉了梁泽,而梁泽委婉的让他去找赵亦欢求证,是在给他留余地还是保全这么多年的同学情谊?   这一刻,周锦航突然想起不久前他跟程斐大吵一架的那个夜晚,程斐一身酒气的翻开画集,指着上面勾肩搭背的四个人,语带嘲弄的说,“你不过也是个胆小鬼可怜虫罢了。”   确实,他的怯懦胆小害苦了自己,他想,如果多年前他不顾后果的将心意说出来,结果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了?至少还有搏一搏的希望,不像现在,两手空空。   良久,周锦航哑着嗓子问,“那我,有可能吗?”   这话问出口的刹那他是忐忑的,不安的情绪包裹全身,他害怕被拒绝,像多年前就根深蒂固的情绪,条件反射的排斥。   “当然,”梁泽鼓励道,“你很优秀,不要妄自菲薄。”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周锦航的所有预料,他以为等来的会是一句委婉的拒绝,或无声的沉默,万万没想到梁泽会这么说,他是在变相的暗示自己吗?   没等周锦航的欣喜冲破喉咙,梁泽那边便匆匆道了句明天见然后挂线了。   被官聆打击的失落倏的烟消云散了,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么,守得云开见月明,这轮月他守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要得偿所愿了,只是……脑海中闪过官聆那张欠扁的脸,周锦航眯了眯眼,挡在明月前的阴霾他得想办法清扫了。   *   自梁泽的电话挂断后,官聆已经在床上挺了半个小时了,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动一下手指头都觉得疲惫。   他用一个又一个不起眼的谎言编织了一道厚厚的城墙,他躲在这具城墙后面,以自身为饵,伺机而动。   他太清楚周锦航是个什么样的对手了,所以他的想法大胆的同时,还有些冒险,这半个小时里偶尔会有一两个疑问闪过脑海,他现在活得挺好,真的要再冒一次险吗?   刚醒来的时迁怒于梁泽的愤恨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亡殆尽了,只余下内心深处隐隐的愧疚,官聆只要一想到他跟周锦航说的那些不要脸的话,心里就直发虚。   他想,从此刻起他得对梁泽好点儿了,可能做不到唯命是从的地步,至少在对方毫无原则怼他的时候他克制住不怼回去吧。   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官聆的思绪被打断,他歪过脸往玄关的方向睨了一眼,撑着床慢慢坐起来,道了声进。   张萍抱着食盒站在门口,嘴里还叼着半只芋头糕,看到官聆一脸没精打彩的衰样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含混道,“老板,你是不是生病了?”   “嗯。”官聆点点头跳下床,端过书桌上不知什么时候的半杯水灌下肚,“心病。”   “啊?”张萍椅在门框上,脸上的神情带了几分八卦的意味,“相思病?”   “你有事儿没事儿?”官聆搁下杯子一点儿形象都不顾的重新倒回床上。   “咱们仅有的画都被你送了,接下来打算干嘛呀?”张萍重新换回严肃脸,三两下咽了嘴里的芋头糕,“我得问清楚,好找下家呀。”   “找什么下家?”官聆重新坐起来,一脸的莫名其妙。   “都要关张了我不找下家你养着我呀?”张萍白了他一眼,“今天这些画虽然不值几个钱吧,但数量堆起来价钱也还可观,你这么抠的人居然全给送了,不是打算关张你打算干嘛?”   “卖画不是长久之际,我打算办个美术培训班,”官聆说,“学员招收标准从启蒙到艺考生,等从培训班办成培训学校后再考虑招收成人兴趣班。”   这个想法可比卖画有远见多了,先不说招生标准,单从培训班到培训学校就是一张大饼,张萍惊愕的大张着嘴,官聆摆摆手,“先别夸,具体实施等我空了弄个方案出来,还有宣传广告。”   张萍嘴角连续抽搐了数次后脸上的表情终于从惊愕变成了天方夜谭班的嘲笑,“你是不是病傻了?”   这不是官聆想听的夸赞之词,他蹙了眉,面露不悦,“怎么说你老板呢?”   “先不说能不能招来学生,”张萍觉得这个方案的难度系数比去美院拉学生做画室的长驻画家还高,她不可能的摇头,“就算招来了学生,你觉得就咱俩,谁能教?”   张萍说完先自我否定道,“我的水平你也见识过了,挂咱们画室50块一幅勉强有眼瘸的人瞧上买走,老板您就不用说了,没人会买鬼画符回家挂墙上,除非是个凶宅。”   官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当着他的面儿如此贬低他,鬼画符?镇宅?   不知者不怪,官聆没跟张萍计较,他抬手将书桌上多余的东西扫到一边,将最上面那幅快完工的半成品扯下来,冲张萍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张萍好奇的往前踱了几步走到床尾,视线瞟到书桌上的画时瞪大了眼,入眼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斑斓线条,颜色从浅到深,横七竖八杂乱无章,交错间形成一个个细小的带着渐变色彩的马赛克,但张萍还是一眼就看出由这些不规则的彩色线条拼凑而成的,是一张脸,一张男人的脸。   张萍整个人都愣住了,表情由最初的惊愕到不可置信,官聆冲她挑挑眉,“怎么样?”   张萍迟钝的张了张口,不可置信的问,“别说这画是你画的?”   “就是我画的。”官聆一脸得意,“你觉得我要是办培训学校,有资格招收学员吗?”   “你……”张萍靠进书桌,视线紧紧胶着在那团色彩上,“你不是只会画火柴人吗?”   “我天赋异禀啊,”官聆信口开河,“之前闭关了两天,突然就打通了任督二脉,灵光一现突然就会了。”   张萍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官聆的这套说辞太假了,她压根儿不信,可她在这间小画室待了这么久,对官聆这人也算了解,他虽然是画室的老板,却是个十足十的手残。   可能是眼下太过震惊了,张萍一时竟忘了追问,一脸兴奋的冲官聆喊,“你终于要从贩卖肉/体转行贩卖才华了吗?”   “谁贩卖肉/体了?”官聆对她这个不贴切的用词很抗拒,“我这顶多就是贩卖脸皮,你好歹还准研究生呢,我建议你多研究研究汉语言文学。”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张萍两手轻轻捧着画,像捧着什么稀罕宝物,“这画能送我吗?我真是程斐的半个画粉,虽然他曝出那样的丑闻后我已经连半个画粉都不是了,但我觉得这幅画把他画得特别带感特别传神,我好喜欢!”   “你这喜欢也太随便了,”官聆啧了声,“人家曝个新闻就脱粉了,你意志太不坚定了。”   “没办法,”张萍耸肩,“画圈里一大批人抵制他,我不得靠那个圈子找长期画手给咱们店供货么,也只能随大溜脱粉了。”   官聆自那天看到报纸上的头条后就没再关注过这件事了,他换了身份后也就没再关注过画圈的动态,并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圈子已经臭名昭著到了抵制的地步。   不甘一寸寸涌上心头,他沉着脸冲张萍道,“画送你了,但有个条件。”   张萍立马点头,“你说,只要不是拖欠工资一切好说。”   “从现在开始,”官聆说,“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官官:你的报应就是我 第75章   官聆其实对办培训班早有计划, 不然之前也不会让张萍将库存尽快销完,只是这两天被梁泽的事给耽搁了,正好今天画都销完了, 官聆便打算趁热打铁着手办, 毕竟接下来周锦航应该会给他找不少麻烦, 到时候他可能就真没多少时间搞事业了。   他快速制定了计划, 让张萍去周边的培训班打听开班价位的同时顺便做个简单的市场调查,自己则拿出原主那台老爷机设计起了宣传单。   奶茶店旁边就有一家文印店, 都是街坊,又同在这片儿做生意挺长时间了,官聆三两下跟那边谈好了价,直接将赶出来的宣传单印了两千张。   等所有都忙完时,天已经黑烬了。   肚子咕噜响了两声, 柜台上的水晶虾饺和芋头糕还有一小半,储物间里有台老旧的微波炉, 官聆将两半盒东西装到一个盒子里叮了一会儿,就着下午那杯冷掉的咖啡凑合着吃了个晚饭。   洗漱完躺回床上的时候他觉得异常疲惫,自他成为官聆后便没有长时间伏案工作的机会了,可能是这具身体本身也不太习惯这样的工作强度, 官聆躺在床上只觉得全身酸痛非常, 肩膀跟背了两百斤大米似的,一抬胳膊就酸得要命。   他不由想起在裕园的那个早上,他蜷在小沙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大腿抽筋胳膊发麻时, 梁泽采用的快速拍打疗法。   单手不太好操作, 官聆左右开工弄了一会儿后觉得更不得劲了,干脆瘫回床上继续挺尸, 心想这种疗法果然不太适合自己操作,对单身狗太不友好了。   桌上的手机叮了一声,是微信消息提示音,官聆瘫在床上没动,联系人列表里基本都是以前原主的客户,自他发了朋友圈说暂停接单后就没人给他发过消息了,大概是因为男客这行实在有点儿不耻,原主身边基本没什么朋友,能给他发微信的人除了公众号提醒基本约等于0。   大概是见官聆没理会,一分钟后微信又响了两声,官聆疑惑的撑坐起身,还真有人找他?   他摸过手机点开消息,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哆米设计陆海:官先生有时间吗?   -哆米设计陆海:关于画廊那边的设计费和装修款项我们这边已经收到了   -哆米设计陆海:我这边还有一些构想和疑问想跟官先生沟通一下   官聆快速将三条消息看完,暗叹梁泽动作还挺迅速,在猜到他可能会在费用上做手脚后居然还能这么痛快的给钱,虽然最终签订的合同并没有按官聆一开始的意思来,但此时官聆看到陆海发过来的消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愧疚。   不过眼下他正在琢磨怎么把陆海给约出来,这人就自己找上门了,官聆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大好的机会,直接将心里那点儿不起眼的愧疚压了下去,快速打字回复。   -官人:见面聊吧   想到徐潇潇特意打来的那通电话,官聆又忙补了一句: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的签约,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陆海那边很快回了消息过来,言语间非常客气,但也没有拒绝官聆的约饭,官聆便自作主张把时间和地点给定了下来,他找陆海本来就带有目的,顺着话题跟对方扯了几句闲天儿后就步入了正题。   -官人:上次听你说那个丢工作的室友,他找到工作了吗?   -哆米设计陆海:难,这一年估计都得废过去了   -官人:怎么说?   -哆米设计陆海:好像是跟原公司有什么协议,离开公司后一年内不得从事原公司相应岗位   -官人:公司倒闭也不行?   -哆米设计陆海: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前两天听他说准备回老家了   官聆盯着屏幕里陆海发过来的消息,内心翻江倒海,这个人可是他现在唯一掌握到的一丝不算线索的线索,怎么也得把这个人先稳住,他略一思索,想起之前在高尔夫球场时卫杰的那句半带调侃的玩笑话,也没功夫思考什么可行性,直接打字回复过去。   -官人:出来打拼哪有不受挫的,我这儿有份工作,可以问问你朋友感不感兴趣   这条消息发送过去后,官聆前前后后又读了一遍,感觉有点儿太自来熟了,怕陆海直接拒绝,又忙补充说明了一条过去。   -官人:我这边有间画室近期也打算装一装,我朋友不多,跟你还挺投缘的,你的构思和想法跟我也挺近似,交给别人还真不大放心   官聆一席话说得相当漂亮,一来把陆海当朋友,二来欣赏他的设计才能,故而才看在他的面子上愿意搭把手帮帮他落难的朋友,任谁估计都不会出言拒绝,反而还会以礼相待。   陆海自然也一样,也没问官聆详细的工作内容,预先道了谢,说一会儿问问他那个室友。   官聆又跟他闲扯了几句,然后匆匆结束了文字聊天的游戏。   退出微信后他给徐潇潇去了个电话,告知了对方明天中午就餐的时间和地点,得来徐潇潇的一通感谢后短暂的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后官聆匆匆下楼,将柜台后的垃圾桶翻了个底朝天才想起来那张曝他自杀的报纸早在半个多月前就扔了,他翻出手机在微博里搜索那天的新闻和头条消息,网络上的新闻和报纸上有一些出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报道的人叫什么名字。   官聆颓然的倒回椅子里,脑门儿灵光一显闪过张萍的脸,张萍算他的半个画粉,看到报纸头条的那天她还挺气愤,还打算请半天假去祭奠,想来她对这则新闻应该挺在意。   官聆忙掏出手机给张萍发了条消息,怕对方刨根问底就随便扯了个谎,张萍果然信了,不一会儿就发了那篇报道的文字编辑过来——刘传宇。   这次请客全然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再加上官聆不久前才把梁泽好好利用了一番,这会儿再让人家给报销餐费就有点儿太不是东西了,西餐吃多了腻口,去望江楼又囊中羞涩,官聆略一思忖,便在大学城的美食街找了个中餐馆订了位子。   陆海的同学是个瘦猴儿,比陆海还矮了一点儿,大约一米七出头,皮肤偏黑,脑袋上扣了顶同色的鸭舌帽,咋一眼还以为来了个非洲人,名字也跟外形挺贴切,叫张非。   官聆热络的起身握手,又亲自给陆海和张非各倒了杯热茶,那姿态和神情不像是在餐厅请客,倒像是在自己家招待客人似的。   徐潇潇作为女士,自然是最后一个到的,官聆怕她尴尬,客气的说了不少冠冕堂皇的感谢话,至此四人均落座后开始点餐。   官聆第一次见陆海的时候觉得这人有点儿自来熟,直到点完餐闲聊,才发现这个张非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性格也很外放,跟他的职业很搭调,最主要的是,这样的性格直接省去了官聆跟他套近乎的环节。   年轻人大多不太爱喝白酒,官聆便要了一打啤的,除了徐潇潇没什么话之外,气氛倒还挺热闹。   张非是个急性子,自陆海跟他说了官聆那意思后也没想着等一等就直接厚着脸皮跟着来了,酒过三巡,便有点儿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他执杯跟官聆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后先道了声谢,然后便直截了当的问,“一起喝过酒那咱就是朋友,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海子肯定也跟你提过我的情况,听他说你这儿有路子,我就厚着脸皮跟着一块儿来了。”   昨天找陆海说的时候官聆心里确实是有个初步想法的,官聆没料到张非今天会来,来了会这么直接的问他,他都还没来得及找人铺垫通气儿。   但话赶话赶到这儿来了,官聆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半真半假的点头,“路子倒是有一些,就怕张先生瞧不上眼。”   “别那么见外,”张非一摆手,抡着酒瓶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叫我小张就成。”   官聆心说你年纪比我还大呢,叫小张是不是不太合适,不过对方显然是有求于他故意自降姿态,官聆哪会听不出来话里的意思,便顺着杆子道,“会拍照么?”   “做我们这行的,拍照就约等于饭碗,”张非拍拍胸膛,“不然哪那么多料可曝。”   官聆心说管他结果怎么样,先给这个张非稳住,随便应承下来,事后再想办法吧。   “会拍照就行,”官聆说,“我先跟我朋友通个气儿,成了再告诉你吧。”   “那先谢过了。”张非豪气的给官聆杯里满了一杯,碰壁重重一磕,“先干为敬了。”   官聆头一回见这么直爽的人,也不好推辞,硬着头皮又灌了一杯下肚。   推杯换盏间免不了闲聊,官聆便就着找工作这个话题延伸,张非性子爽直,不知是见官聆愿意帮他还是真把官聆当朋友了,没怎么费功夫就将自己是怎么丢工作的事儿给说了。   与陆海跟官聆讲的那起富豪夜会女明星的乌龙八卦基本一致,官聆听得信味儿索然,张非说到气氛处猛的一拍桌子,胀红着脸冲官聆道,“有钱人真不是东西,那天的新闻都被那个自杀的画家给顶了,那富豪还不肯罢休,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直接把我们主任的职给撤了,没过多久连着主任手底下的班子也没了,最后干脆连杂志社都关门了,搞得我们这些人找下家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倒好,还拿了个什么文件出来,近期想找同行业的工作难于登天。”   “确实不是东西。”官聆嘴上附和,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张非等人的离职和杂志社的关门大吉跟那个富豪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再联系陆海说买楼的人姓周,显然是那富豪背了锅,只是官聆目前没有确凿的语气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附和完佯装好奇的问,“你们主任莫不是姓刘?”   “是啊。”张非打了个酒嗝,“你怎么知道?”   “那天去哆米找陆海的时候出来瞎逛了一下,看到你们杂志社的名字了,”官聆随口胡诌道,“那天你们社不是报道了一篇画家为情自杀的新闻嘛,我是开画廊的,那画家的名号也听过,所以那篇报道就多看了两眼……”官聆说完一顿,似在努力冥想,片刻后问,“好像是叫刘什么宇来着?”   “刘传宇,”张非执起筷子夹了颗蚕豆扔嘴里,上下牙一嗑发出一记脆响,“我从实习的时候就跟他了,”说罢挺崇拜的冲官聆竖了个大拇指,“跑新闻数这份儿。”   “这么厉害!”官聆啧啧感叹,“那怎么没给你介绍个活儿干?”   “他被撤了职之后就找不见人了,电话打不通住处也不回,”张非叹了口气,“好歹也是公司元老了,不明不白的被撤了职还解散了底下的团队,搁谁心里估计都不会好受。”   官聆神色一凛,下意识脱口问:“失踪了?”   张非一怔,随即失笑,“不至于,最多是找个地方排遣忧愁去了,他这人脾气不大好,以前辛苦跟的新闻被别家报社截胡了,他也会自闭一段时间,我们都习惯了。”   官聆自知失言,尴尬的笑着附和了两句,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可能并不如张非所说的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几天是疫情爆发高峰期,我们街上这两天都在消毒,大家出门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非必要尽量不要出门吧,阳台上晒会儿太阳吹会儿风也挺香的,实在无聊到受不了了可以找对面楼的人吵吵架,约架就算了,过过嘴瘾就好 第76章   一顿饭, 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但一个刘传宇,就已经足以令官聆感到热血沸腾了。   官聆心里高兴, 张非又是个嗜酒的, 便陪着多喝了两瓶, 啤酒胀肚子不说还利尿, 他冲张非摆摆手起身去厕所,官聆脚下虚浮, 摇晃着跟一个服务员撞了一下,陆海没喝多少,快步上前搀了一把,怕路上再生什么事端,不放心的搀着人一路到了洗手间门口。   他们这一餐吃得有些久,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儿了,别说厕所了, 就正厅都没几桌了,官聆一只胳膊被陆海扶着,另一只手条件反射的扶着墙,到了小便池也没见陆海离开。   他看人有些重影, 侧过头虚眯着眼睛盯着陆海的脸看了好半晌也没能分辨出眼睛鼻子的正确位置, 干脆晃晃脑袋放弃了,抬手解开拉链正准备掏,却见旁边的人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官聆虽然路走得不怎么稳,但意识却还是很清明的, 他怔了怔转过脸, 对着陆海模糊的脸说,“你不用扶了。”   陆海像是这才猛的反应过来, 尴尬的松了扶着他胳膊的手,官聆扭回头正打算继续手上的动作,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的瞥见旁边的人仍旧没动静。   官聆第三次转脸看向身侧的人,蹙着眉似在思考,几秒后冲陆海说,“我就是脚有点儿软,但手却是有劲儿的,这个也不用扶。”   陆海只是迟钝的还没反应过来要出去,一听官聆这直白的话脸瞬间红了个透,尴尬的道了句抱歉匆匆退出了洗手间,估计是走太急了,衣袖还在门把手上勾了一下,门顺着往前的惯性关过来,额头在门板上撞得哐一声响。   官聆刚感觉尿意上涌,结果被这惊天动地的动静吓一哆嗦,硬生生多站了十来秒才尿出来。   官聆解决完生理问题后对着镜子洗手的时候顺便捧着水洗了把脸,十月的天水温并不算低,但也能驱赶一些上翻的酒劲,看镜子里的人重影没那么明显了,官聆这才转身往外走。   这家店的洗手间建在后厨后面,出了洗手间往正厅去必须得经过后厨的卸货通道,官聆洗完手刚拐过墙角,便见斜对着站着一男一女。   陆海和徐潇潇。   官聆反应还算快,适时的刹了车,肢体动作还比大脑运转快一步的将踏出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他无意听人墙角,只是徐潇潇对陆海的意思太明显了,看这架式估计是打算说些旁人在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的话,他要是就这么走过去,肯定会坏了人家好事。   虽然一开始他找到徐潇潇是为了坑梁泽的钱,但却歪打正着的让他知道了刘传宇的存在,总的说起来徐潇潇间接的帮了自己大忙,就凭这一点,官聆也不能不厚道的出去给人添堵。   他转回身靠在一侧墙壁上,无聊的掏出手机看时间,却意外的发现支付宝的标识上戳了个鲜红色的小1。   官聆正准备点开,耳畔隐隐传来墙壁另一侧两人的说话声。   “一直没机会说,”徐潇潇声音柔柔糯糯的,带着点害羞的腼腆,“恭喜你顺利签下这单。”   “该我谢你才对。”陆海谦虚道,“要不是你介绍,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签到合同。”   “我只是推荐了你,没帮什么忙的,”徐潇潇笑着看向他,“是你才华出众。”   “谢谢。”陆海说。   “上次你说你没女朋友,”徐潇潇绞着手指,紧张的咬了咬唇,“那现在呢?”   陆海似是怔了一下,随后微笑着摇头,“没有。”   徐潇潇面露喜色,眼尾都染上了笑意,问出的话却跟方才的羞怯大胆许多,“那你能考虑一下我吗?”   陆海似乎早料到对方的心思,脸上表情异常平静,“可以,但……”他顿了顿,“我这人挺无趣的,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也不爱过各种情人节圣诞节……更不会玩儿什么浪漫,你可能会失望。”   “怎么会呢。”徐潇潇脱口道,“比起浪漫我更喜欢务实。”   陆海轻蹙眉头,似在认真考虑,良久后道,“好吧。”   官聆侧了侧耳朵,这算是成了?   他暗暗砸舌,这两人可真不拖泥带水,几个回合就搞定了一桩终身大事,他不由想起当初姓周的猛追自己那段时间的心历路程,瞬间觉得自己还不徐潇潇一个女人洒脱果感,可能是对比太强烈,也可能是想到以前不堪的过往,官聆觉得身上的酒意都跟着醒了几分。   他觉着差不多子,收起手机抬腿便拐了过去,看到墙根下站着的一男一女面露诧异,语调带着醉意,语气里却是调侃居多,“你俩这是结伴上厕所?”   徐潇潇脸颊微红,不知是刚告白成功有点儿不好意思还是被官聆这句调侃给恼的,幽怨的瞪了官聆一眼冲陆海微微一笑,“我去补个妆。”   其实这条通道挺宽敞的,但徐潇潇从陆海身旁经过的时候他还是侧了侧身礼让了一下,官聆上前半步拍了拍他的肩,哥俩好似的冲他挑了挑眉毛。   陆海不解其意,下意识伸手扶着他胳膊,脸上闪过一抹愠色,“这个张非就是个酒罐子,你越跟他喝他越来劲。”   “没事,”官聆没当回事,跟他一块儿往正厅里走,“高兴嘛。”走了两步又停下,“你不等徐小姐了?”   “我等她干嘛?”陆海一脸莫名其妙,似想到官聆刚才的调侃,尴尬的道,“我在这儿等你,她正好过来,碰上了。”   官聆心知肝明没拆穿,两人回座位的路上,官聆顺便到前台把账给结了。   “今天让你破费了,”陆海有些不好意思,“改天我回请一餐吧。”   “见外了。”官聆将打补的零钱叠以大小长短叠整齐后入进钱包里,语气熟稔的道,“都是朋友,以后随便聚。”   陆海面色一喜,郑重的点了点头,官聆觉得这人也不像是没朋友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儿高兴过头?不过周身酒意未散,思绪也有点儿跟不上趟,这个疑惑只冒了个尖儿就被他给忽略了。   出餐馆的时候张非的步子比之前官聆上厕所的时候还飘忽,歪歪扭扭跟跳舞似的,张非不得法只得一路扶着他,从餐桌到门口,张非一路都在扯着官聆感谢。   把官聆感谢得他不帮忙搞定这个工作都不好意思了。   “我店就在附近,走过这条街再拐两条街就到了,两站路不到,”官聆说,“你们没开车来吧?喝了酒还是打车吧。”   陆海先给徐潇潇招了辆出租,等人走后才给自己招了一辆,官聆正打算说两句客套话,便被陆海以他喝多了走回去不安全没由给一并拽上了车。   张非被陆海强行塞进了副驾驶,官聆跟他并排从在后排,无奈的冲出租车司机道了地址,又冲陆海笑笑,“我酒量其实还不错,这点儿酒还不至于醉得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何况还是大白天里。”   “我有个同事,之前一起聚餐的时候因为没有帮着一块儿送到家,路上出了意外右小腿骨折住院了,医药费是我们几个约酒的同事均摊的。”   官聆思维有点儿迟钝,好半晌才从这话里听出深意来,笑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陆海也笑,“我知道,但还是不太放心。”   官聆没把这话当回事,只当陆海是真把他当朋友对待了,扯了扯嘴角,“你这人对朋友还挺掏心掏肺。”   陆海声音低低的,“也不是对谁都掏。”   官聆的思绪被酒意萦绕,就没往深了想,只当陆海是看得起自己,他还是程斐的时候,上学那会儿朋友其实也不少,后来跟周锦航在一起后便慢慢疏远了,原因是周锦航不希望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想到此官聆不由觉得那会儿的自己着实傻,友情有时候往往比爱情更暖人心,原主因为工作问题身边也没什么朋友,陆海这人其实还不错,人热心不说还小有才华,官聆觉得能交这么一朋友也不错。   车开不进步行街,只能在十字路口停了,为安全起见出租车左侧的车门一般都是锁着的,陆海坐在右侧,车停稳后他先下去让官聆,官聆抬腿下车的时候脚尖踩到马路与人行道的梯坎上,没踩实身体往后微仰了一下,陆海眼疾手快的抓着他胳膊拽了一下。   “你店在哪儿啊?”陆海不大放心的说,“要不我选送你回店里吧。”   官聆摆摆手,“没事,我真没喝多,这鞋不怎么跟脚。”   陆海见他坚持便没再多说,上车后摇下车窗冲他摆摆手,“最近挺闲的,有时间请你喝酒,咱们较量一下高低呗。”   官聆点头,“随时奉陪。”   店门外摆了张木桌,桌上放着一摞彩色的传单,张萍坐在桌后的椅子里玩儿手机,官聆虚着步子走近,曲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干嘛呢这是?”   店里的画都送给姓周的那王八蛋了,官聆打算把画室改成培训班,传单印了不少让张萍发出去,这人不出去发广告居然直接搬张桌子坐这儿,等路过的人自己来问吗?   “调查问卷。”张萍递给他一个本子,页面是表格制的,上在的字儿写挺秀气,官聆酒意未消,刚刚在车里闷得脑袋有点儿晕,只依稀看到表格里有人名和数字。   “我去了几家搞美术培训的,”张萍说着嫌弃的以手作扇在鼻子前扇了扇,“大白天喝这么多,又陪客人应酬了?”   官聆佯装没听到后半句,直接问前半句,“然后呢,那几家怎么样?”   “规模有大有小,”张萍虽嫌弃,但还是快速进入正题,“我装作要参加艺考的学生去做了咨询,价位都是按老师级别排的,名校老师收费高,普通宾收费低,阶梯式不等,但几家下来都大同小异,我还偷偷问了在那儿上课的学生,然后回来做了表……”   “你直接写份报告交给我吧,”官聆不耐烦的打断她,“脑袋本来就晕,你这连珠炮似的我更晕了,先睡会儿,醒了直接看。”说罢也不等张萍表个态,虚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就进了店里。   张萍恨恨的冲官聆挥了挥拳头,等人拐上了楼才不情不愿的把桌子椅子搬回店里,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笔电,将手写表格里的信息一一输进电脑里,又针对今天的成果写了份可行性报告,还细心的根据别家的阶梯式价格制定了个初步的收费标准,等这些都弄完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   初秋不如夏天,天黑的时间比以往早了些,张萍看了眼门外变暗的天色,伸了个懒腰敲敲酸疼的背,心说她刚该给自己做份阶梯似的工资表,自己一个店员硬是把财务前台和销售的活儿都给干了,不涨工资天理难容。   正腹诽,柜台前投下一片阴影,张萍下意识抬脸,眼里映入一张帅脸,视线撞进一汪深潭。   梁泽敲了敲柜面,“官聆呢?”   张萍指指楼梯,“睡觉。”   “大白天睡觉?”梁泽啧了声,“我两点就给他发消息了,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起?”   “喝多了没听见吧。”张萍仰面盯着离她只有半米距离的帅脸,说话的声音细若蚊蝇。   “喝多了?”梁泽诧异。   “中午不是跟您去应酬了吗?”张萍眨眨眼,心里滑过一抹可惜,这么帅的男人居然找的也是男人,天理何在。   梁泽眉心一皱,视线扫到柜面上装了一半的电脑,“你是准备下班了?”   张萍点点头,想了想说,“我也可以晚点下班,梁先生要喝咖啡吗?我帮您冲一杯。”   “不用,”梁泽转身往楼上走,边走边道,“你下班吧,门带上不用锁。”   张萍盯着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的高大背影,直到那背影一旋隐没在楼梯口才幽幽叹了口气,心说小老板以前接过的女客户别说上楼了,就连来过店里的都屈指可数,再看这位梁先生,每回来找人跟回自己家似的,轻车熟路毫不见外。   张萍啧了声,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小老板直得这么不明显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官聆:大家好,其实我小名叫蚊香官 第77章   许是因为酒精, 也可能是因为刘传宇这条线索,官聆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隐隐听到有人砸门。   对, 没错, 不是敲门, 是砸门。   哐哐的非常有节奏感, 官聆的困意也在这节奏感中缓慢消退,最后逐渐清明。   眼睛睁开的刹那官聆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敞开的窗帘外面透着点点光晕,他迷糊的冲门口喊了声,才发觉自己嗓子干得厉害,声音出来的时候刮擦着喉头火辣辣的。   门外的响声停了, 官聆坐在床上搓了搓脸翻身下床趿着拖鞋去开门,酒劲还未完全散尽, 脑袋也有点晕乎乎的,门打开,看到外面站着的梁泽和他手里那捧白玫瑰,官聆脑袋更晕了。   “你……”官聆揉揉眼, 以为自己酒没醒出现幻觉了, “站我门口干嘛?”   屋里没开灯,只余楼下的灯光从楼梯口折射上来,梁泽站在狭窄的门口,将仅有的光源遮挡了大半, 他向里跨了半步, “因为你门关着。”   “啊?”官聆愣了愣,反应过来哦了声, 指着他手里的花,“你……拿花干嘛?”   “你忘记拿走了,顺便就带过来了。”梁泽抬手在门框旁边的墙上摸了摸,摸到开关“啪”一声把屋里灯给拍亮了,官聆在黑暗里呆久了,猛的一下有点儿受不了,下意识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也抬起来挡在了眼前。   梁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扫了眼他身上皱巴巴的T恤,嫌弃的道,“赶紧去洗洗。”   官聆放下挡光的手哦了声,刚准备转身似想到什么,蹙着眉道,“你跑我家来不会就是叫我去洗澡吧?”   梁泽径直越过他往里走,边走边问,“你没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什么消息?”官聆跟在他后面,走到床边就是一通翻,最后在毛巾被底下翻出了已经快没电了的手机。   “支付宝。”梁泽扯过书桌旁的椅子坐下,随手将花放到桌上,面色不愈,“两点多的时候就给你发了。”   官聆解锁手机,看到支付宝上那个红色的小1才恍然想起,一边点开一边道,“我那会儿有事,没来得及看。”   “听说你出去应酬了?”梁泽着一件宝蓝色丝质衬衫配一条九分白色休闲裤,交叠着两条大长腿坐在椅子上,在这乱糟糟的房间里显得有些违和。   -晚上去脱轨,我开车过来接你   官聆看完消息退出支付宝,“支付宝除了转账没开消息提醒,那会儿有事没注意。”   梁泽给了他一个“你的眼里果然只有钱”的眼神,“那你把消息提醒打开,设置个铃声。”   官聆无语,但梁泽一板一眼的盯着他,他只好去设置里开了声音提醒,“去酒吧干嘛?”   “卓宇回来了,卫杰嚷着要聚聚,让我把你也叫上,估计把你当朋友了。”梁泽转动椅背,视线扫到桌上鲜亮的传单,随手拿起来,快速扫了两眼,“不开画室改办培训学校了?”   官聆正准备往浴室走,闻言转过身,看到梁泽手里的传单时微微一怔,然后快步上前,在梁泽还没反应过来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收进了抽屉里。   梁泽诧异的看向他,官聆扯着嘴角假笑,“太乱了,见笑了。”   “比起桌子,”梁泽指指凌乱的床铺,“你最该收拾的是这里。”   官聆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在梁泽的注视下将掉了一半到地上的毛巾被叠好,又将枕头拍平放回床头中央。   “你没违背我们之间的口头约定吧?”在官聆做完这些准备进浴室的时候,梁泽在他身后问。   “嗯?”官聆诧异的扭回头。   “除了我,”梁泽捏着传单说,“暂时不接任何客人。”   “没接呀。”官聆说,“有你一个我还应付不过来呢。”   “那你中午陪谁应酬去了?”   “应什么酬……”官聆一拍脑门儿想起来,“请那个设计师吃了顿饭,不算应酬。”   梁泽皱了皱眉却没接话,几秒后不耐烦的冲官聆摆摆手,“赶紧的,你还想让我等多久。”   官聆心说我让你等了吗?我都没说我要跟你一块儿去呢!   进浴室随便冲了冲,倒是将酒意冲散了不少,官聆出来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走路都跟脚底生了风似的,当然思维也比之前反应快了不少。   “穿这套。”梁泽见他出来,朝床上努努嘴。   官聆看了一眼,上面摆着套搭配好的衣裤,上衣是那天在斯兰与赵亦欢首次交锋时穿的那件白底带红色石榴花的冰丝衬衫,底下配了条水蓝色直筒裤。   官聆看了看摆好的衣服裤子又扭头看了看衣柜,不可置信道,“你给我配的?”   “不然呢?”梁泽一边点手机一边道,“你这屋里还藏了个田螺姑娘?”   “不是,”官聆无语,“你怎么能随便翻我衣柜呢?”   “因为时间紧。”梁泽收起手机,“赶紧的换上,又不是大姑娘,翻你衣柜怎么了?还害羞啊?”   “不是……”官聆想说这跟害不害羞没关系,这是个人素养问题,不过他觉得自己没必要跟梁泽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争个胜负,何况他昨晚还发誓以后梁泽怼他他都不还嘴了。   “你衣柜里衣服挺多,但配着能看的却少,”梁泽一边示意他赶紧换上一边吐槽,“你品位有待提高。”   “有钱才能提高品位,”官聆提着T恤下摆打算直接换,对上梁泽的视线想了想又放下来,拿着衣服往浴室走,边走边道,“穷鬼还讲究什么品位,能遮羞就不错了。”   梁泽早已知道官聆哭穷的尿性,没接话茬,视线扫过桌上的仙人球,颜色有点儿泛黄,便随手拿起窗台上的喷雾瓶对着仙人球喷了两下。   官聆换完衣服出来,梁泽看了一眼,淡淡道,“不错。”   “你是不是情侣装穿上瘾了?”官聆瞧瞧自己再瞧瞧他,吐槽道。   “赵亦欢也会去。”梁泽说。   官聆懂了,对着衣柜门上的穿衣镜整了整内翻的领口,“上次刺激得还不够吗?你对人姑娘是不是太刻薄了?”官聆心说你是不是太自恋了点儿?不过这话直接说出来有点儿不大好,他修饰了一下提醒道,“也许人家已经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了。”   “她对我本来就没多少喜欢。”梁泽挺有自知之明的道,“但真要结婚,梁家肯定是赵家首选,跟有没有感情没关系。”   官聆整理好衣襟后对着镜子耸耸肩,表示不理解你们有钱人的爱情观。   “不过你那天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梁泽走向他,替他将扎在后腰的衬衫下摆拉起来,“周锦航真跟赵亦欢看上眼的话,我倒是会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跟映嘉顺利签约,比如我爷爷。”   官聆的重点却并没在后面,他怔怔的转过脸,“你的意思是,今天的局周锦航也要去?”   “当然,”梁泽没发现官聆的异样,“都是朋友,卫杰连你都叫了怎么可能少了他。”说罢又补充道,“所以我才叫了赵亦欢,特地给你搭了套衣服。”   所以那天自己撒的谎梁泽信了!   周锦航没去问他么?   还是说问了但被梁泽拒绝了?   或者说自己的谎话在先,周锦航压根儿没找着机会问?   官聆内心狂跳,如百爪挠心,不管怎么样,今天的局梁泽会叫上赵亦欢那他肯定是信了自己的话,周锦航吃了哑巴亏肯定不会就此放弃,他肯定会找机会向梁泽表达自己迟迟未说出口的爱,或者找机会抵毁自己。   官聆黑眼珠子转得飞快,也就是说,为避免这些可能的发生,他今晚得寸步不离的跟在梁泽身边!为了自己撒出去的那个谎,还得刻意表现得很恩爱!   想到这里官聆未免有点儿心虚,梁泽要在赵亦欢面前秀恩爱,好歹他俩是有口头协议的,可他想在周锦航面前秀恩爱,却实在找不到什么正当理由。   “瞎琢磨什么呢?”梁泽勾着食指抬起他的下巴,半眯着眼打量官聆脸上的神情,“眼珠转得飞快,是不是又在盘算什么鬼点子?”   心事被看穿,官聆心虚的红了脸,一巴掌拍开梁泽的手,心虚的道:“我琢磨今晚得收你多少钱。”   “朋友聚会你都要收钱?”梁泽不乐意的啧了声,“局是卫杰攒的,人也是他叫我喊的,你要收找他收去。”   官聆也就随口找了句话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境地,压根儿没打算收梁泽的钱,何况他今晚还得利用梁泽秀出恩爱呢,自己都没给人家出场费哪还有脸跟人要服务费。   “我就随口说说,”官聆忙给自己打圆场,随口胡诌道,“我接你这单本来就挺伤天害理的,好好的拆了人家一桩婚,如果周先生真喜欢赵小姐,我也乐意他们在一起。”说罢拍了拍胸口,“放心吧,不收你钱我也会好好配合的。”   梁泽心说没你拆这桩婚也得毁,不过看在官聆后半句态度诚恳的份儿上,梁泽没跟他计较,傲骄的转过脸,“你知道就好。”   “咱们拍张照吧!”官聆突然拽住准备往外走的梁泽说。   “拍照?”梁泽转过身。   “对。”官聆找出手机点开照相机,“拍张合照。”   “干嘛?”梁泽往后侧了侧,在官聆摁下快门前将大半张脸挡在了官聆的脑袋后面,“干嘛突然拍照?”   “当然是为了营造咱俩是情侣的逼真效果。”官聆生怕梁泽怀疑自己的动机,几乎将脑袋里能想出来的理由都拽了出来,他义正言辞的道,“你想想,周锦航的条件虽然也不赖,但跟你比怎么也差强人意了些,赵亦欢在你这儿碰了壁,再被个不如你的追求,心里肯定有落差,保不齐这事儿就得黄。”   周锦航放在人堆里条件确实不差,可他在周家地位尴尬,赵亦欢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堆里人,如果只考虑赵家利益,赵亦欢肯定看不上周锦航,官聆的这些分析基本没用。   不过梁泽还是被那句“差强人意”给取悦了,佯装散漫的问,“所以呢?”   “所以咱们得给她来一记猛药!”官聆往旁边侧了侧让梁泽的脸完全暴露在镜头前,拽着他的胳膊拍pose,“让她觉得并不是她自己不优秀被你拒绝,而是因为你瞎看不上她,那样周锦航就算是根草,她心里落差也不至于那么大,反而会上升一点儿被追的优越感,越发觉得不是自己不好,而是你瞎。”   梁泽嘴角抽搐,被官聆这一通“瞎”理论弄得想打人,但又觉得官聆说得有那么点儿道理,他咬牙切齿的问,“什么猛药?”   “光有情侣装不够。”官聆扳着他的脸对准镜头,“得有情侣照。”   梁泽:“……”   “笑一笑,”官聆对着镜头咧了咧嘴做师范,“你这板着脸中我强迫你似的,谁看了信啊。”   梁泽心说这照片你也不能见人就拿手机出来给人看吧,拍了有啥用,但看着官聆咧到耳根的笑,不知是被感染了还是别的什么,他将到嘴边的反驳咽了回去,学着官聆的模样咧了咧嘴角。   机不可失,官聆见状忙将脑袋一歪,两颗头霎时靠在了一起,镜头里,两张咧着差不多幅度的笑脸,咔嚓一声,镌刻在屏幕里。   作者有话要说:   说谎的人会多长一个鼻子 第78章   官聆收拾妥当跟梁泽一块儿出了门, 远远的瞧见A8停在十字路口,官聆习惯性的走到驾驶座那边,刚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 就被梁泽给拽着胳膊制止了。   “坐那边儿去。”梁泽冲他说。   官聆露出一个难得的表情, 梁泽白他一眼, “自己中午喝了多少没数吗?这才过去几个小时, 我可不想走半道儿上被拎局里去。”   官聆倒是没想到这点,灰溜溜跑去了副驾上坐好。   “附近有什么吃的吗?”梁泽发动车子问。   “吃什么?”官聆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吃点儿东西垫垫胃, ”梁泽说,“酒吧里除了酒也没吃的,一会儿那群人喝起来肯定没完,不吃点儿东西受不住。”   官聆了然,“往前开吧, 过两条街有个好吃街,学生们经常去吃。”   恰逢国庆小长假, 学校附近的餐馆大多关了门,一圈儿下来梁泽面色颇为嫌弃,“怎么这一家家店跟厕所似的,小得没处下脚。”   “你能别把吃的跟拉的混为一谈吗?”官聆揉揉肚子, 他中午尽喝酒了, 主食没怎么吃,胃里早唱起了空城计,“被你这么一形容我都没什么胃口了。”   “我看这店的门脸儿就没胃口。”梁泽说。   官聆才不管他有没有胃口,直接拽着他进了家米线店, 店里桌子不多, 但空桌却只剩了两张,官聆一进门就闻到了酸酸辣辣的味道, 感觉刚刚被压下去的味口又冒上来了。   官聆也没挑,直接在门口的那张桌子落了座,掏出手机扫了桌角的二维码点起了餐。   梁泽站在桌与桌间的道儿上,眉头拧得紧紧的,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就吃这?”   “味道很棒。”官聆给自己点了店里的招牌酸菜鱼米线,将手机递给梁泽,“看看你想吃什么。”   梁泽看都没看递过来的手机,“没味口。”   “哎,真是大少爷。”官聆叹了口气,也懒得再挑了,直接在自己点的那份上多加了一份,然后直接下了单,又从桌角的纸盒里抽了几张纸巾出来,先给桌子对面那半边来回擦了好几下后才开始擦自己这边的,擦完将纸巾翻转过来给梁泽看,“挺干净的,纸都没怎么黑。”   擦拭过桌面的纸巾虽然算不上多黑,但也不跟新拿出来的一样白,梁泽颇嫌弃的别开脸,旁边两桌的客人见他一直傻站在道儿上,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梁泽不想被当作动物园的猴子,只好不情不愿的走到官聆对面,准备坐下的时候又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将椅子来回擦了好几下,最后才一脸便秘的坐在了椅子上,不过背打得很直,像椅背上有刺似的。   上米线前官聆去窗口弄了一小碟泡萝卜,酸甜口的,很开胃,官聆饿得不行,闻到味儿就受不了了,也没等米线上桌,抽了双筷子先吃了半碟泡萝卜。   梁泽坐在对面,看他吃得一脸享受,忍不住问,“有那么好吃吗?”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官聆拿了双筷子给他。   梁泽扫了眼筷子,无声的拒绝了,官聆盯着他看了半晌后叹了口气,起身去窗口跟老板要了双一次性筷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事儿?”官聆将一次性筷子递给他,“还这么洁癖。”   “我这不叫洁癖,只是单纯的注意卫生。”梁泽接了筷子,盯着剩下的半碟泡萝卜看了起码得有十来秒,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搛了一小条丝儿放进嘴里。   “怎么样?”官聆好奇的看着他,“好吃吗?”   泡萝卜很脆,入口甜甜的,一口咬下去又带了点儿酸,咽下去后喉头回味还带了点儿辣,很爽口。   但梁泽觉得官聆眼里的得意之色太明显了,所以他将这些溢美之词都吞了回去,不咸不淡的道,“还成。”   “不觉得不卫生了?”官聆笑着调侃。   梁泽没答话,正好老板娘端着两碗米线上桌,两人适时结束了关于卫不卫生的话题。   官聆点的店里的招牌酸菜鱼米线,里面除了酸菜鱼和米线外还有一些木耳丝和小青菜,香气扑面而来,官聆食指大动。   “饿死我了,”官聆嘬了口粉,烫得直眯眼,嘴里含混不清的说,“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   “自己花钱请客却不吃,”梁泽捏着筷子盯着面前的米线,香味儿很浓,鱼肉看着也很嫩滑,他边做思想斗争边抬眸看向对面已经大快朵颐起来的官聆,抽了抽嘴角道,“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酒都给灌饱了,哪还有地儿吃主食啊。”官聆咽下嘴里的鱼肉,摇摇头,“晚上我可不能再喝了。”   店里环境不怎么样,地板砖上有黑乎乎的不知是被人脚踩过的汤渍还是油点子,每张桌子底下虽然都放了个垃圾桶,但桌边仍有没扔进去的小纸团,可老板娘很热情,米线很香,官聆吃得也很香,梁泽最终没能抵挡住这“香”的诱惑,将筷子伸进了碗里。   卫杰那小子疯起来要人命,晚上肯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梁泽没敢吃太饱,不过离开的时候碗里也没剩多少。   仍是梁泽开车,官聆坐在副驾驶玩儿手机,按着导航进入主路后,梁泽问他,“刚那米线多少钱一碗?”   “十八。”官聆头也没抬的回了句,回完似想到什么,忙道,“这点儿小钱就别跟我计较了,请你吃。”   “我就随便问问,没打算给你。”梁泽一点儿不客气的说。   官聆啧了声,手上时不时点一下手机屏幕,没接话,大概是默认了。   “弄什么呢?”梁泽借着打方向盘的间隙往他手上瞥了一眼,“吃完饭就捧个手机,车都开出二里地了还捧个手机。”   “修图。”官聆头也不抬,七八秒后将手机拿到梁泽眼前,“怎么样?”   梁泽得看路,来不及细看屏幕上是什么,不过就算只粗略的一扫,也看清了是他俩半个多小时前拍的合照。   拍的时候梁泽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拍完后官聆便把手机收了起来,也没拿给他看两眼,他甚至不清楚拍出来的效果怎么样,不过当照片猛的出现在眼前,梁泽还是愣了一下。   屏幕里两人头挨着头靠得极近,嘴角上扬的幅度昭示着彼时的好心情,同样的发型同样颜色的上衣,灯光昏黄柔和,除了身后那扇半敞的衣柜有点儿煞风景外,其它都挺好。   “还行。”梁泽喉结一滚,道出一个比较中肯的评价。   “就还行?”官聆啧了声收回手机,“我修半天呢,滤镜都换了十个了,你就觉得还行啊?”   梁泽的注意力都在两人脸上,哪会去注意有无滤镜,当下有些尴尬,找补道,“挺好。”   “这张呢?”官聆将手机拿到他眼前,“换了个滤镜,调了饱和度什么的,是不是比刚才那张看起来好点儿?”   梁泽在开车,不便盯着照片细看,只匆匆扫了一眼,照片的整体色调比刚才那张要浓,背景更暗一些,两人的脸也相对没之前那么白,但更像是灯光效果使然,梁泽不由想起那天晚上在自己房间门口,官聆靠在壁灯旁的门框上跟自己说话时的场景,色调有点儿像八/九十年代港片的质感。   很温柔的颜色。   梁泽喉头发紧,别开眼,挺吝啬的道出两个字,“好看。”   “那就这张了。”官聆修修改改了半天,终于被认可了,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个大工程,他一边保存了一边说,“我等下发你一张。”   梁泽正盘算怎么开口跟他要一张才显得不那么突兀,没想到官聆这么主动,他又有点儿别扭了,不咸不淡的道,“发我做什么,又没用。”   “谁说没用了!”官聆义正言辞的道,“做屏保啊。”   “什么屏保?”梁泽一脸懵逼。   “手机呀。”官聆晃了晃手机,“或者你更想设成壁纸?”   梁泽哑然,刚才官聆拿照片给他看的时候他确实觉得挺不错,但还没想到拿来做壁纸这一步,官聆这是几个意思?还是说他在暗示什么?   “不管了,我发你手机上,随你弄吧。”官聆心说反正我骗到照片了,我手机上有就行了,你爱咋咋。   官聆在微信里找了半天人没找着才想起来他压根儿没梁泽的微信好友,只好郁闷的点开支付宝,一边给对方发图片一边问,“你平时跟人交流都用支付宝吗?”   梁泽的重点还在要不要设成屏保和壁纸上纠结,咋一听官聆这话,想也不想的答,“用嘴。”   官聆额角滑过两条黑线,嘴角连续抽搐数次后把喉咙口的mmp咽了回去。   “发你支付宝了。”官聆说。   梁泽哦了声,官聆心里的一桩事了了,感觉全身都轻松了不少,他将椅背往后降了降,瘫在靠背上闭起了眼,中午的酒劲已经基本散了,但整个人还是没什么精神,脑袋也还有点儿昏沉,他打算在路上眯一会儿养养神,不然晚上没精神“战斗”。   狭小的车厢里霎时陷入沉默,梁泽心思百转千回,脑海里一会儿闪过刚刚那张合照,一会儿又闪过官聆想方设法坑他时的可恶嘴脸,一会儿又定格在那晚壁灯下的柔光里。   酸菜鱼米线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儿咸口,梁泽觉得喉头发紧嘴唇发干,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偏过头,看着官聆闭着眼歪在一旁的沉静侧颜,佯装无意的问,“你设的屏保还是壁纸?”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快断粮了,以至于睡到中下午起来都不会挨骂,因为少吃一顿是一顿…… 第79章   官聆本来就只是想眯一会儿, 并没有睡着,所以梁泽开口的时候他就睁眼了。   “屏保。”官聆并不知道梁泽问这话的意思,以为只是好奇, 便把手机点亮给他看, “照得太近了, 设成壁纸脸都被应用程序给遮完了, 都看不清是谁。”   屏保很干净,除了时间和日期基本没字儿了, 照片里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几乎一眼就能抓人眼球,梁泽扫这一眼都没注意到上面的时间。   灯绿了,梁泽转回脸轻带油门,语气很是勉为其难, “那我也设成屏保吧。”   官聆拉着梁泽照这张合照本来就已经利用了他,所以他并不打算让梁泽再帮他做别的, 他都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到地方他就找机会让周锦航看到自己的屏保,将周锦航的所有希望一并扼杀掉。   梁泽的态度让官聆意想不到,他曾想过如果梁泽愿意帮他, 那么这事儿会进行得非常顺利, 但他不可能向梁泽道出实情,所以他直接将这个可能性给否决了,只是如今听到梁泽这么一说,他居然有点儿不可置信。   “真的?”官聆怕自己听错了, 从椅背上坐直了身体, 定定的看着梁泽挺俏的侧脸,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你真要设屏保吗?”   官聆内心有点儿激动,周锦航只看他的手机或许不会相信,但如果看的是梁泽的手机,那他还不直接心死?   官聆迫不及待的想象了下那时的场景,周锦航那一颗珍藏了多年的玻璃心是不是都碎尽了?   梁泽却把官聆的激动直接理解成了兴奋,他不由勾了勾嘴角,心想我就这么随口一说瞧把你给高兴的,小伙子心思果然不纯。   想到此,梁泽不由生出几分优越感来,他故意装作一副极勉强的样子,不咸不淡的道,“做戏就要做全套,不然怎么让赵亦欢觉得是我瞎呢。”   官聆立马心虚的猛点头,“老板说得有道理。”   梁泽用眼角的余光睨他一眼,心说你面上装得再淡定,心里多美我会不知道?   官聆心里确实美,他已经设想了好几种周锦航无意间看到梁泽手机屏保时的神情和反应了,虽然这远远达不到官聆心里想要的报复效果,但总归也算出口恶气,他已经知道刘传宇这号人了,不用急于一时。   梁泽一边开车一边暗中观察旁边人的反应,见官聆捧着手机一会儿眉开眼笑一会儿兴奋的搓手就忍不住乐,心想果然年纪小,有什么高兴的不高兴的全写在脸上。   他暗暗窥视了一切,像个看穿一切的神一样突然降临人间,将卡槽里的手机往官聆腿上一扔,恩赐般发号施令,“看你闲得都要跳车了,帮我把屏保给弄了吧。”   官聆只是有点儿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意,怎么到梁泽这里就是闲得要跳车了?   不过他答应过自己,梁泽不管说他什么他都不回怼,所以他心里虽有不服,但还是堪堪受了,拿起大腿上的手机点了一下,发现需要输入密码解锁,尴尬的道,“要密码。”   “2811。”   官聆刚点了个2便停手了,觉得他俩的关系似乎还没到知道手机密码的地步,便犹豫道,“你就这样把密码跟我说了?不太好吧。”   梁泽心说这会儿觉得不好意思了?之前强拉着我拍照还要设屏保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好意思呢?   “一个破密码而已,有什么好不好的。”梁泽表情淡漠,似乎压根儿不觉得区区一个手机密码有什么不妥之处。   “手机这东西信息量很大的,”官聆再三提醒,“比如隐私,比如钱财,我这么爱钱如命,你不怕我趁你不注意偷偷往我卡里转账啊?”   梁泽倒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既然官聆主动提出,想来他虽然爱钱了点儿,但对自己还是挺诚恳的,连心里的想法都这么堂而皇之的向他说了出来,梁泽感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半点儿藏不住事儿。   “那你会转吗?”梁泽问。   “当然不会。”官聆觉得自己的品行被质疑了,很不高兴的板起脸,“我虽然确实有些爱钱,但还不至于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梁泽对官聆恼羞成怒的态度很是满意,正打算开恩说两句赞赏的话,便听官聆继续道,“再说了,转账密码得六位,你这开机密码只四位,显然不是同一个密码,我这拿到手机也转不出钱呐。”   梁泽:“……”你他妈说得好有道理!   “哎,不过……”官聆输入密码后解了锁,梁泽的手机界面比他想象的要清爽干净,应用程序少得可怜,唯一能让官聆提起点儿兴趣的就是左下角的贪吃蛇小游戏了,他找到支付宝点开,一边好奇的问,“你怎么把手机密码设成你的房号啊?你这思维还挺特别,就算手机丢了估计也没人能想到你这密码的来源。”   梁泽像看白痴似的侧头看了他一眼,凉凉的道,“不是房号。”   官聆点开与自己的聊天界面,点开图片然后下载,一边操作一边问,“不是房号是什么?你的房号不就是2811吗?”   “是生日。”梁泽说。   “啊?”官聆抬起头,“生日?1928年?”说完差点儿没忍住咬了舌头,“不可能,那你这会儿都快一百岁了,也没可能是2028年啊,那你岂不是来自未来!”   “你是不是酒还没醒啊?”梁泽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中午又喝假酒了?能不能动动你的小脑,你觉得你这两种猜测有可能吗?”   官聆本来想忍一下的,但实在没忍住,回了他一个白眼,“所以我说跟你聊天没劲,给个话题也能被你聊死。”   梁泽:“……你会聊,那你教教我怎么聊?”   “简单啊。”官聆找到设置将照片设成屏保,“换我我就说我是未来穿越回来的,目的是拯救世界,不久后的世界将会发生一场浩劫,而我早已在未来看穿一切,所以我特地回来拯救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   “美片看多了吧?”梁泽睨他一眼,而后眯了眯,“别告诉我你以前就是靠这种手段迷惑女客户的?”   “哪能说迷惑呢?”官聆啧了声,极不赞同梁泽的措词,“这叫智慧,绝大多数女人在看男人外表的同时会希望他还有一颗有趣的灵魂,天南地北什么都有侃什么都能聊,瞎几把胡吹海扯就行了,谁管你说得有没有道理,人家姑娘就爱听,而且会觉得你这人非常风趣有意思,我的许多回头客都是因为我说话有意思。 ”   “也就能骗骗小姑娘。”梁泽不以为意的道。   “你不觉得这样的说话方式很有趣吗?”官聆问。   “不觉得,”梁泽半点儿面子不给,“我又不是小姑娘。”   官聆觉得梁泽的这个回答真他妈无懈可击,让他无言以对无法反驳,所以他直接把话题跳到了最初,“所以,你这个生日从何而来?”   梁泽脸上淡漠的表情敛了敛,偏头看他一眼,“想知道?”   官聆其实并不特别想知道,但他今天刚利用了梁泽一把,觉得还是应该话赶话的满足一下对方的虚荣心,所以矜持的点了点头,“挺好奇的。”   这个回答取悦了梁泽,所以他大发慈悲的道,“前面的是年龄,后面的才是生日。”   “元旦?”官聆眨巴眼,“这日子还挺喜庆。”   梁泽白他一眼,“正月初一。”   “春节!”官聆立马话赶话的道,“更喜庆了!”   梁泽心说有什么可喜庆的,就听官聆说,“全国人民都放烟花爆竹的庆祝呢,缝人张口就是吉祥话,哎,你小时候岂不是会收很多红包?生日红包压岁钱什么的?”   梁泽原本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日有多特别寓意多好,听官聆这么一分析,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二十八年的生日都白过了。   “我们家不兴那套,”梁泽实话实说,“从没收过红包。”   官聆砸舌,半晌后不可思议的摇头,“你家看着气派,行事作风也忒抠了点儿。”   梁泽从小到大还没听人这么损过他家,不由生出些别样的情绪来,他父亲爱画成痴,与母亲相识于画相爱于画,两个痴画的人走到一起后眼里哪还容得下别的?满世界的办画展游历写生,他从小就被放养,后来爷爷实在看不下去才将他带在身边,那会儿老头子希望老爸能定下心来继承家业,老爸不肯,父子俩跟仇人似的,面都不怎么见,更甭说给他过生日了。   想到此,梁泽中肯的点点头,“是挺抠的。”   官聆不由想到还是程斐时的自己,父亲工伤殉职后母亲便带着慰问金改了嫁,后爹对他这个拖油瓶嫌之又嫌,最后跟母亲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更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最后做生意发了点儿小财后举家搬迁,狠心的把他扔给了年迈的奶奶。   老人家唯一的儿子死了,还得拿出自己那点儿微薄的养老金来供他这个孙子上学,但即便如此艰难,每年生日奶奶依然会给他封一个红包,煮一个荷包蛋,红包里的钱很少,但别的孩子有的他也没少。   不晓得是突然想到自己产生了共情想法还是梁泽说话时的语气太过沉闷,官聆突然觉得住着大房子刷着信用卡的公子哥的童年不一定就比别人幸福,他啧了声抬手在梁泽肩上拍了拍,似宽慰又似玩笑的说,“没事儿,明年生日我给你包个大的。” 第80章   去脱轨的路上梁泽绕道去玉带南路接了趟赵亦欢, 比起初见时的优雅得体淑女范儿,今天着一身酒红色薄纱半透水手领开襟衬衫配靓绿色包臀皮裙的赵亦欢就显得狂野了许多。   官聆一边扯着假笑跟赵亦欢打招呼,一边想梁泽放着这么个尤物看不上, 还真是实打实的眼瞎。   大概是那天两人那场“秀恩爱”的戏码起了作用, 赵亦欢看官聆的眼神虽仍有不屑, 但态度还算良好, 抿着唇赏了他一个浅淡的微笑,将视线转到开车的梁泽身上, “我坐一会儿就走。”   “随你。”梁泽发动车子,导航重新规划路线,“只要赵总知道你是跟我出来就行了。”   “特地在他面前说了。”赵亦欢斜靠在窗边,右手食指漫不经心的轻抚左手大红的指甲盖儿,“你觉得我跟你出来一趟我爸就会信你不信梁行舟了?”   “当然不能够, ”梁泽对着车内后视镜笑了笑,“但你表弟毕竟不是你, 待他知道真相后,得知你我之间走得近,就算没有那层薄如蝉翼的婚姻作筹码,也会舍了我叔叔选择我。”梁泽说得很笃定, 语气里满是自信, “何况我也不是非跟你们赵家合作不可,但你们赵家想获利更多,却是只能跟我合作。”   官聆之前还疑惑赵亦欢怎么会答应梁泽赴约,现在想来, 姓梁的估计又拿合作项目做筹码了, 不然以赵亦欢的脾气,三两句话估计不可能答应。   官聆扫了梁泽一眼, 心想他是因为从自己这里得知周锦航喜欢赵亦欢才费这些功夫把人叫来的,还是如他撒的谎那样,既摆平了赵亦欢又成全了好友的爱慕心思?   他们到脱轨的时间比约定的晚了半个多钟头,期间卫杰打了两次电话来,质问梁泽是不是放他鸽子不打算去了,梁泽懒得回他,在卫杰的吱哇乱叫中找了个车位泊好车结束了通话。   “你不用觉得尴尬,”进门之前梁泽冲赵亦欢说,“卫杰带了女朋友来,你要不想喝酒可以跟她聊聊天。”   赵亦欢的身份其实挺尴尬的,跟梁泽除了商业合作外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在外人眼里两家又是即将联姻的关系,但梁泽不止一次的拒绝了她,甚至还在裕园以那种方式让她知难而退,这对于女人来说,是种羞辱。   所以梁泽邀请她的时候她本能的拒绝,可梁泽说的没错,在新项目的开发上父亲跟她意见相佐,他轻信了梁行舟,她必须假装出一副跟梁泽关系挺好甚至有可能进一步发展的假相来,在梁泽还没正式接手桓宇之前,让他父亲暂时打消跟梁行舟的合作。   所以她应了约,但她心里是抗拒的,特别是在官聆这只花蝴蝶面前,她瞧不上他,却输给了他,她在这个她不屑一顾的人眼里肯定已经是个笑话了。   但她骨子里是骄傲的,所以她不打算接受梁泽的好意,半点儿不留情面的道,“我为什么要觉得尴尬?”   梁泽见她这般便没再多说什么,率先抬步进了门,官聆落后他半步,想了想侧到一边冲赵亦欢作了个“请”的手势。   “女士优先。”他说。   “哼。”赵亦欢斜他一眼,抬步跟了上去。   十一小长假,酒吧里的人却比平时还要多,卓宇接到梁泽电话后亲自出来接,在门厅里刚好碰上,一路引着他们去了预留的卡座,还是上次来时那一桌,卫杰和Jessica挨坐在一起,头靠着头在玩儿骰子,周锦航独自坐在他们对面,手边搁着一杯浸满杯底的酒,看向对面的神情一脸嫌弃。   彼此之间都见过了,卫杰和周锦航上回在裕园也见过赵亦欢,用不着再刻意介绍一遍,卫杰似乎也没打算正式介绍这个女朋友,众人依次落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梁泽往边上退了小半步让赵亦欢坐到了周锦航旁边,等赵亦欢落座后抬手在官聆肩背上轻拍了两下,示意他先坐。   这样一来周锦航与梁泽之间就生生隔了个赵亦欢和自己,官聆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坐得非常心安理得。   “阿泽回来也快四个月了,这回可算是聚齐了。”卓宇很兴奋,让人上了酒和小吃,率先端起杯子,“走一个。”   熟的不熟的都执起酒杯相互碰了碰,气氛还算融洽。偏卓宇就是个没眼力见儿的,小半杯酒刚下肚就开始犯晕了,指着梁泽和赵亦欢,“你俩这位置坐的是不是不太恰当啊?”说罢看向官聆,“小官你也真是太没眼力见儿了,往人鸳鸯堆里凑个什么热闹,来来来,”他招呼官聆,“过来宇哥哥这边坐。”   呕,一句宇哥哥差点儿把官聆刚喝下去的小半杯酒给弄吐了。   一帮人的视线因为卓宇的话全聚集到了官聆身上,官聆半点儿不觉得尴尬,反而厚脸皮的岿然不动,“这儿挺好的。”   卓宇心说这小伙子长得挺机灵没想到却是个不会来事儿的,他张了张口想再提点两句,就见梁泽突然往他面前推了三杯酒过来,“上回的局就缺你一个,今儿是不是得意思意思?”   三大杯啤酒,满满当当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卓宇瞪了瞪眼,“玩儿真的?”   “可没跟你玩儿。”卫杰是个最爱起哄凑热闹的,见状愉快的加入了罚酒之列,“上回老爷子寿辰你跑西藏去找什么屁真爱,找回来了咱哥儿几个也不说什么,这真爱也没找着,酒总不能免了吧?”说罢冲周锦航抬了抬下巴,“是吧?”   梁泽没回来之前几人一年到头也没聚过几次,难得开心,周锦航自然不能扫了兴,点点头附和,“没错,上回在裕园卫杰可没少喝,今儿罚你三杯算少的了。”   梁泽接过话头,“赶紧喝了谢恩吧。”   一桌人起哄,卓宇骑虎难下,便也没多啰嗦,很爽快的全干了。   “酒也喝了,”卓宇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将杯口朝下晃了晃,冲梁泽挤眉弄眼道,“是不是该聊聊别的了?”   “不急。”梁泽气定神闲,“先聊聊你那远赴西藏都没能追到手的真爱呗。”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被带动了起来,卫杰最是个好八卦的,也不跟女朋友腻歪了,扯着卓宇的胳膊让他将前因后果完完整整的说道说道。   几双黑眼珠子全定在卓宇脸上,舞台中央有人唱抒情的英文歌,女低音,带着点儿沙哑的暧昧嗓,非常适合诉说自己伤感的情史。   “也没什么好说的。”卓宇被好几双眼睛盯着,全身的毛孔都宣泄着不自在,他耸耸肩,“我看上了人家了人家没看上我呗,就这么回事儿。”   “天仙呐?”卫杰侧着身子问,“值得你往西藏跑一趟?脸他妈都给晒烂了。”   “没烂。”卓宇搓搓脸,“就有点儿红,养两天就能回复当初英俊的容颜了。”   梁泽很不给面子的作了个干呕的动作,卫杰笑得嘴角都快咧耳根后头了,扳着卓宇的肩膀问,“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还管人家看不看得上你?以你的个性不是只要你看上了这事儿就算成了吗?”   “不一样。”卓宇摇头,瞥了眼卫杰,一脸同情,“你不懂爱。”   “我去你的……”卫杰推了他一把,搂着Jessica的肩,点了点自己脸颊,Jessica立马凑上来亲了一口,卫杰扬扬眉,“这他妈就叫爱。”   卓宇没吭声,一桌子人被卫杰这出突如其来的骚给闪了腰,官聆缩着肩膀搓了搓胳膊,梁泽就挨他坐着,看到后侧过头轻声问,“冷?”   官聆摇摇头,小声回,“ 拍拍鸡皮疙瘩,太肉麻了。”   梁泽没回话,但嘴角勾起的一抹浅笑表示对官聆的评论非常认可。   周锦航坐在最里侧,与梁泽之间隔了两个人,他虽然也在跟着卫杰一块儿起卓宇的哄,但视线却一直胶着在最外侧的两人身上,像个躲藏在暗处的小偷,将光里的东西尽收眼底。   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想起那天电话里梁泽那句隐晦的“你很优秀,不要妄自菲薄”,周锦航又觉得刚才看到的一幕并不算什么了,他压了压心头的不爽,佯装玩笑的冲卫杰嚷道,“懂不懂什么叫知趣儿?能给咱们在座的单身狗们一点儿活路吗?”   “就是。”卓宇第一个跳出来回怼,给自己满了杯酒后冲卫杰道咬牙切齿的道,“来,兄弟,这杯我祝你俩三生三世永结同心啊。”说罢仰脸就灌了个底儿朝天,完事儿还冲卫杰扬了扬眉,“我可都干了啊,你随意。”   卫杰原本洋洋得意的一张脸瞬间就绿了,比赵亦欢的裙子还显色。   梁泽没忍住笑出了声,嫌事儿不够大似的也摸过杯子跟卫杰的磕了一下,“我就不祝了,全在酒里,干了。”   周锦航捂着嘴刚端起酒杯就被卫杰一个犀利的眼刀给剜了,赵亦欢不明就里,看大伙儿都端着酒杯挨个儿敬,还以为卫杰这是好事儿将近了,也给自己倒了小半杯,诚恳的祝福道,“百年好合。”   卫杰本来是想拿卓宇开涮的,没想到最后反倒把自己给坑了,他虽有不爽,但面子还是得兜住,不情不愿的举着杯子把这一众的祝福给受了。   梁泽偏着头差点儿笑岔气儿,一桌人都敬过了就官聆还没表示一下,他摸了摸杯子正想词儿,胳膊肘被梁泽拐了一下,“你就别凑热闹了,一会儿卫杰该翻脸了。”   卫杰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知道的是受了众多朋友的祝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有白事儿大伙儿在安慰呢。   官聆一脸不解,“为啥?”想到那天在来凤楼他敬卫杰时对方的神情,官聆小声询问,“上回咱们祝他的时候好像也不太高兴,这什么习俗?”   “屁的习俗,就是不乐意,”梁泽冲Jessica抬了抬下巴轻声说,“卫杰交过的女朋友,最长的不过也才两个月。”   官聆先是一愣,随后恍然,敢情这卫大少爷就是跟人姑娘玩儿玩儿呗,一个身在花丛中的男人怎么甘心养朵家花把他管着?   他不由有些同情起Jessica,这一桌人,卫杰如此,周锦航亦如是,同是多年的好友兄弟,卓宇梁泽又能好到哪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都在说梁公举…… 第81章   卓宇从西藏回来之前就在卫杰那儿听说梁泽有个貌美如花的未婚妻了, 本来还想八卦一下找点儿乐子,结果被卫杰这么一闹不免想起自己在西藏的伤心事,倒把这茬儿给忘了。   反倒是一直对谈论情史没什么兴趣的周锦航来了劲, 他执着酒杯晃了晃, 提议道, “光这么喝没什么意思, 要不玩儿点小游戏?”   “行啊。”卓宇作为酒吧老板,酒桌上的游戏都司空见惯了, “骰子?数七?十五二十?传纸牌?”   “这些都被你玩儿烂了,”周锦航说,“咱们今儿玩点儿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又有意思的吧。”   “你说。”卫杰点了点桌面,问卓宇,“酒管够吗?”   卓宇睨他一眼, “就怕你那肚子不够装。”   “谁装还不一定呢。”卫杰啧了声,冲周锦航抬了抬下巴, “玩儿什么你说,今儿你是单枪匹马吧?可没人给你替酒了,悠着点儿。”   周锦航面上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尴尬,牵了牵嘴角, “我不需要人替。”   “哥们儿都懂。”卫杰冲他眨眨眼, “你以前可没少让人替。”   “明目张胆的作弊呀?”梁泽啧了声,调侃道,“那可不行。”   卫杰嘿嘿笑了两声,冲梁泽挤挤眼, “你不也有助理么, 我不算你作弊,一会儿输得抗不住了也可以让小官替你喝。”   梁泽轻叩桌面, “那得看谁先抗不住了。”   “这还没开始呢火/药味儿就这么浓了?”卓宇汗颜,冲周锦航道,“说说游戏规则,不然这俩得先打起来。”   “大家以前在学校就玩儿过,没什么技术含量,”周锦航说,“真心话大冒险。”   卫杰下意识往身侧扫了一眼,啧了声,“没劲。”   梁泽对玩儿什么没有特别的要求,所以没有发话,倒是官聆一直观察着周锦航一举一动的官聆听出了这游戏里的真意,第一个拍板,“这个好,光赌酒没什么意思,咱们今儿还有俩美女在呢,玩儿这个正合适。”   周锦航蹙着眉扫向他,官聆呵呵笑着冲他举了举杯,神色里半点儿不慌。   刚被几人抓着调侃了一番情史的卓宇自然也是附和的那一个,指着卫杰道,“你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怕我们问出来。”   “我有个毛。”卫杰最是个经不住激的,一拍大腿,“来就来,谁怕谁,你可捂好你的真爱了,一会儿别让我给问出来。”   卓宇让人拿了副扑克牌来,抽点,点数大的向点数小的提问,点数小的那个可以选择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第一轮,卓宇如愿的抽到了最大的牌,向拿到最小牌的卫杰提问。   卫杰冲他使眼色,“你丫悠着点儿。”   卓宇回他一个六亲不认的冷酷表情,将牌拍在桌上,“说说你上一个女朋友的三围。”   卫杰脸都绿了,梁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添了把柴,“别说你不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不知道就是大冒险。”   卫杰咬牙切齿的指指他俩,“我说你俩还单着干嘛呀?这么默契凑一对儿多好!省得祸害人!”   梁泽啧了声,一脸嫌弃,“卓宇长得太丑了,看不上。”   卓宇立马怒目相对,“我更看不上瞎眼怪。”   刚刚还默契十足的兄弟情就这么被卫杰的一句轻飘飘的话给离间了。   Jessica比这两个起哄的人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急切的扯了扯卫杰的胳膊,“赶紧,你别是想耍赖吧?”   当着现女友的面报前女友的三围,这他妈还有命出去吗?   卫杰安抚性的在Jessica白嫩的手背上拍了拍,“别听他俩瞎说,这俩单身狗就是见不得咱好,专门挑这种问题来离间咱俩忠贞不渝的爱情。”   “都忠贞不渝了你怕啥。”Jessica不依不饶,“你到底知不知道?”   卫杰挑女朋友第一看的就是这三处数据,脸好不好看倒是其次,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可他跟Jessica正蜜里调油着,暂时还没腻呢,不想这么快就掰了。   卫杰搓搓手,一副好商量的语气,“能先透露一下大冒险是什么吗?”   几个人都是十多年的兄弟,肚子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穿,卓宇就等着他问这句呢,大发慈悲的点头,“我也不为难你,大冒险就是当着咱的面儿给前女友打电话,让她亲口再告诉你一遍。”   要不是这桌子是固定的,卫杰一准儿能把桌子给掀了。   “怎么样?”卓宇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悠哉游哉的轻摇着,“好好想想,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选哪个都不好收场,卫杰骑虎难下,Jessica已经先一步去抓他桌上的手机了,语气相当气愤,“你还留着前任的电话?不是说删了吗?”   “没没没……早没了。”卫杰一把抓回手机冲卓宇龇了龇牙,那字跟从嘴里嚼出来似的,“35/24/34。”   “哇哦。”卓宇轻挑的吹了声口哨。   Jessica脸都黑了,卫杰扔了牌搂着人细声哄去了,哄了两句还不忘回头瞪着这俩始作俑者放狠话,“你俩等着!”   第二轮开始,抽到大牌的是赵亦欢,抽到小牌的依旧是倒霉蛋卫杰。   赵亦欢跟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算熟,她对每个人都没什么好奇的,也不想惹祸上身,随便问了个简单的问题就过了。   第三轮抽到大牌的是依旧是卓宇,抽到小牌的是一直缩在中间没搭过腔的官聆。   官聆不像周锦航,他没什么隐私怕人知道,就算有了卫杰的前车之鉴,知道卓宇的问题可能会有些犀利,但还是一派坦然。   官聆想,自己应该没有比报三围更令人尴尬的事了吧。   “不好意思,”卓宇将手里的红桃A拍在桌上,一脸贱笑,“今日手气最佳。”   “没事儿,”官聆落落大方,“放马过来。”   “得问点儿劲爆的!”卫杰哄好女朋友后似乎已经忘了刚刚跟卓宇的那点儿旧恨,兄弟齐心的可劲儿撺掇道,“得比我那个还狠!比如初/夜对象!持久度得精确到秒!”   卫杰一心想找回点儿面子,全然不顾在座的还有单身女青年,口无遮拦恨不得自己变成卓宇。   官聆摊手,“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他笑得比卓宇还贱,“我洁身自好。”   一句洁身自好,将卫杰刚恢复的脸色又给弄黑了。   卓宇却是通过这话了解到了些别的信息,官职长得好,笑起来的时候艳光四射,梁泽头一回带他来脱轨的时候他就有点儿心痒想下手,碍于梁泽最终收了手,隔天就看上了酒吧新来的主唱,还一路追到了西藏。   这些年他跟卫杰没什么两样,用情伤来形容他的西藏之旅委实有点儿夸大了,顶多算是罕见的被拒绝了,在兄弟面前拉不下面子,才故意制造的悬念。   如今再看官聆,就觉得远在西藏的那个哪儿哪儿都不如眼前这个了,性格直爽,会来事儿,长得还好看,卓宇在想问题时多多少少就带了点打听的私心。   卓宇砸摸良久,问:“初吻是几月几号?”   官聆有点儿懵,没想到卓宇绞尽脑汁半天就想出这么个问题,脑海里下意识的就闪过那晚在裕园时的情景,脸颊上腾的飞起一抹浅色的红霞。   卫杰对这个问题却是很不满意,将手里的黑桃六一扔,气哼哼的道,“你这问的是什么屁问题?初中生都不会问了好吗?”   “我刚小学三年级,”卓宇白他一眼,“不行吗?”   “你说你对十多年的好兄弟这么狠,对刚见过两面的小官下手就这么温柔,”卫杰砸摸出味儿来,调侃道,“你几个意思啊?是不是想割席绝交了?”   “谁让你长得丑呢。”卓宇一点儿不给面子的道。   卫杰:“……”   卓宇懒得跟他斗嘴,催促官聆,“怎么样,这个问题应该挺简单的吧?纯属放水呀。”   官聆却是一脸尴尬,这让他怎么答呀!答不出口呀!   胳膊被人碰了两下,官聆下意转过脸,梁泽一脸好奇,“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想半天啊?”   官聆脑子里两个小人儿正打打架呢,冷不丁儿对上梁泽戏谑的眼神,一颗小心脏不知是紧张还是心虚,扑通扑通跳得跟要蹦出来似的。   官聆别开脸,感觉脸颊烧得更厉害了,他心虚的道,“对象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来。”   “哦哟哟,我就说这个太简单了吧,”卫杰起哄,“就该来个狠的。”说罢调侃道,“没想到小官看着年纪小,经验还满丰富的嘛。”   一桌人的视线因为卫杰的这句调侃顷刻全聚焦在了官聆脸上,他红着脸躲避众人的视线,“能先说说大冒险是什么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大冒险?”卫杰一脸我震惊了的表情,“你不是吧?”   “刚卫杰都说内容了才选的。”官聆破灌子破摔耍起了赖。   没办法,谁让卫杰开了先例呢,卓宇想了想,“行吧,大冒险就是在我们当中选一个人公主抱,或者被公主抱,这个不难吧?”   比起卫杰的那个,这个确实已经很简单了。   但放眼在座的,官聆还真选不出人来。   赵亦欢对他的不友好就不说了,人家肯定不可能答应,其次Jessica是卫杰的女朋友,他要开这种口估计会被卫杰当场给撕了,最后就只剩卓宇梁泽和周锦航了,周锦航第一个pass,卓宇的司马昭之心自上次梁泽提醒后他心里差不多也有个数了,至于梁泽……   虽然来之前官聆就想过要在周锦航面前大秀一波恩爱,但当这种机会真摆到眼前的时候,他又有点儿露怯了。   思来想去,丢不丢脸是其次,主要还是担心梁泽会拒绝。如果被拒绝,他都能想象周锦航得有我心花怒放。   不行!官聆咬牙,这种可能性虽然不高,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也不能让周锦航占一点儿便宜。   打定主意,官聆深吸一口气,握着手里的半杯酒一口给闷了,“我选真心话。”   “啧,看把小官给紧张的,”卫杰揽着Jessica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肩窝里,取笑道,“知道的咱们是在玩儿游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赴刑场呢。”   “早选不就完事儿了。”卓宇笑眯眯的看着他,重复之前的问题,“初吻是几月几号?”   官聆咧咧嘴角,故作轻松的道,“9月23号。”   彼时,身侧刚执起酒杯的梁泽和赵亦欢皆是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洗个澡,冷感冒了(我自己都惊呆了)所以这几天都只有单更…… 第82章   对于常人来说, 九月二十三号或许算不得什么特别的日子,当有人提出来时,没有人会刻意的去想那天自己在干什么, 甚至可能都记不清那天自己见过什么人吃过几顿饭。   所以当官聆说出真心话后便遭来卓宇和卫杰的双重嫌弃, “我还以为多劲爆呢, 没劲, 来来来下一轮!”   官聆呵呵跟着假笑着,实则全身都快被尴尬癌给裹完了, 本来挺落落大方的事儿,可碍于还有个当事人在场,搞得他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话一落地就时不时拿眼角的余光往左边瞟,想到梁泽开过光的毒嘴, 生怕一不留神被他揪出来开涮。   就算真被嘲笑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就是面子上有点儿过不去。   卓宇卫杰等人没把这话当回事,梁泽却是上了心,九月二十三号这天对他来说印象可够深刻了,那天是老爷子的寿辰, 赵亦欢跟着他一道谢客, 在座的去了的都喝得不省人事留宿了一晚,这当中自然也包括官聆。   记忆翻转,仿佛瞬间回到彼时,那会儿梁泽压根儿没当回事, 为了让赵亦欢知难而退可谓计划得天衣无缝, 赵亦欢也确实如他所愿的知难而退了,官聆也因此获得了一笔丰厚的服务费。   没想到那竟是官聆的初吻!   梁泽心情复杂的晃着手里还剩半底的酒, 懊恼当时的自己行事霸道不替别人着想的同时,又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来。   官聆心里暗暗猜测这人此时在想什么?他是不是已经猜出来了?会不会在嘲笑我?他心里百爪挠心,却没勇气转头去确认。   官聆正琢磨怎么转头往梁泽脸上看但又不显得很刻意的办法,就见左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三根手指轻轻托着玻璃杯厚实的杯底,杯口微微往官聆这边一倾,杯沿在他手里的杯沿上轻碰了一下,叮的一声脆响,在舒缓的背景音乐里显得犹为清亮。   卓宇刷刷洗着牌,正在准备着下一轮的游戏,卫杰还没从被整蛊的懊恼中走出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的盯着卓宇的手,“你别是动了什么手脚,不然怎么每回都是你抽到大牌。”   卓宇把牌往桌上一扔,“你来。”   “我才不,一会儿大牌被我抽着了你肯定说我做手脚了。”卫杰一脸警惕,拿过牌扔给角落里一直没吭声的周锦航,“锦航来。”   周围的人仿佛都已经顺理成章的揭过了上一轮融入到下一轮了,官聆却被梁泽不知是故意还是不经意的举动弄得更加尴尬局促了,他微微侧了侧头,正好对上梁泽噙满笑意的眼。   妈的,果然已经开始嘲笑我了吗!   “少喝点儿。”梁泽就着杯底的酒一口饮了,低声冲官聆道,“不说晚上不喝了吗。”   官聆一怔,以为的嘲讽没有到来,反而等来句不知是嘱咐还是关心的提醒。   官聆心想,既然梁泽没戳破那我就厚着脸皮装傻呗,他定定神,扫了一圈儿桌子,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后随手扔到桌上,嘟囔道,“全是酒,也没别的可喝了。”   梁泽随手招来不远处的服务生,让人弄两扎鲜榨的果汁送来。   卫杰嗤了声,“这还没开始正式喝呢你就换果汁了,还是不是爷们儿?”   “Jessica看上你可真够近视的。”梁泽隐晦的怼道。   “啥意思?”卫杰一脸懵逼。   “你不喝人姑娘不喝吗?”卓宇啧了声,“所以说找对象得找咱们阿泽这样的,多体贴,卫杰这样的第一个pass。”   “去你妈的。”卫杰不服气的推了他一把,两人笑笑闹闹又把气氛给点燃了,“那也不能找你这样的!”   官聆本来已经快从初吻话题里揭过去了,结果听卓宇这么一解释心里莫名就更虚了,再联想方才他跟梁泽的一问一答,总觉得卓宇这句夸赞有点儿刻意,有点儿意有所指,还有那么一点儿无法言说的隐晦暧昧……   “我去趟洗手间。”官聆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冲众人说。   “吓我一跳,”卫杰摆摆手,“快去快回,这轮牌都发一半了。”   “不用等我,”官聆说,“你们先玩儿着。”   酒吧里人多,卓宇心细的怕官聆找不到地方,招来个服务生让他领着官聆去。   卫杰立马打趣道,“哎哟,你可真会现学现卖,体贴这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你骨子里就没那因子,学也学不来。”   “至少我还有学习的空间,”卓宇白他一眼,“就怕你这种直男晚期连学都不知道从哪儿学。”   眼见两人又快怼起来了,服务生正好端着两扎果汁过来,才平息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洗手间外面的洗手台边靠着一对互相吞云吐雾的男女,女的穿着皮裙黑丝,卷曲且长的头发像一锅泡面似的顶在脑袋上,背对着门口站着,看不清长相,但能从背影看出身材应该挺火辣。   男的着一件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开得官聆都快怀疑这衣服出厂的时候是不是忘记给安纽扣了,官聆进门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看清男的长什么样,只看到男的暴露于空气中的大片胸肌上趴着只涂满红色甲油的纤纤玉手,进进出出的男女像是没看见,又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也有好事者没忍住对着他们吹口哨。   官聆站在门口觉得浑身的尴尬气息并没有因为离开卡座而得以消减,反而被这副劈头盖脸的劲爆画面弄得脸色涨红,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低下头,匆匆擦过这两人进了男厕。   他没喝多少,也毫无尿意,站在便池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哎,官聆搓搓脸,他跟梁泽搭戏的时候脸皮厚得跟城墙拐角似的,真到自己身上了,他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来的路上他可是幻想了不少在周锦航面前秀恩爱的点子,结果这一个都还没实施呢,他自己倒先打起退堂鼓了。果然干太多不要脸的事之后会适得其反,就像武功练太高了迟早反噬到自己身上一样,再厚的脸皮也有磨薄的时候。   官聆独自在厕所调节心绪,卡座这边的人倒是半点儿负担没有的开启了新一轮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我是梅花J,”卫杰前两把的牌都差强人意,点数都没能超过十,这会儿好不容易拿到个两位数,立马就得瑟了起来,“有比我大的吗?谁最小亮出来看看?”   梁泽勾着指尖掀开面前的纸牌,一张红桃3霎时映入众人眼帘。   卫杰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这回你跑不掉了,”说罢看向其他人,“有比我的牌大的吗?没有我可就要行使我的权利啦!”   赵亦欢翻过牌面儿,梅花九,连两位数都构不着,卓宇的牌就给赵亦欢的大了一点,也被卫杰压了一头,Jessica的更小,红桃七,卫杰更得瑟了,指着周锦航,“快掀你的,”然后兴奋的搓了搓手,“我都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周锦航在一干人等的注视下翻过叩在桌上的纸牌,一张方块K随着他翻转的动作跃入大家眼里。   “靠!”卫杰将手里的梅花J一扔,“这么邪门儿,居然比我的还大,这不科学!”   “指不定真应了你说的,谁洗牌谁牌大。”卓宇说。   “下把换我洗。”卫杰说。   “老周先问问题。”卓宇提醒道,“来个狠的。”   卫杰刚刚的不忿瞬间熄火,撺掇道,“必须来个狠的。”   周锦航有点儿激动,还有点儿兴奋,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借着这个游戏问出来,真轮到自己行使这项权利后,他居然有点儿紧张。   卫杰撺掇卓宇小声给他出主意,说出来的问题都是些没营养的黄色废料,周锦航对这些也挺感兴趣,但眼下,他更感兴趣的是梁泽与官聆的关系。   “你跟官聆,”周锦航在一干人的注视下,抿了抿干涸的唇,幽幽问道,“你们真……”   “再过五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全都烧成灰,你一堆,我一堆……”   桌上不知谁的手机突然尖锐的唱了起来,声音之响亮,将在座的几人都给惊得懵了,周锦航未来得及问出口的后半句也被这声如洪钟的歌声给惊得咽了回去。   “什么鬼?”卫杰第一个反应过来,视线落在桌上亮着屏还在唱的手机上,众人反应过来,也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这首歌梁泽最有发言权,他曾经被官聆用这首歌摧残了近半小时,如今再听到,当时的心情还记忆犹新。   “哎!”卫杰突然伸出手往这边摸过来,“这屏幕有点儿眼熟啊……”   手还未够到电话,有人抢先一步将桌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卫杰摸了个空,看向先他一步拿起手机的周锦航。   从手机响起的那一刻,周锦航寻着声源看过去的时候,一双眼睛就被屏幕上的照片给填满了。   响的是闹钟,周锦航拿着手机却没管,视线绞在屏幕里那两人的笑脸上,耳边是官聆带着轻慢的警告:“我是他男朋友,所以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么见外。”   照片里的两人挨得极近,连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幅度都那么相似,能看出来拍这张照片时这两人有多开心,如果说那天官聆的警告对于周锦航来说只是滑稽的单方面宣战,那么眼前这张作为手机屏保的合照无遗是在明确的告诉他,官聆的喜欢并不是单向的,他们确实正在交往。   周锦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么多年,他默默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居然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电话吗?”梁泽的声音打破了周锦航的思绪。   “啊……”周锦航嗓子发哑,对上梁泽带着笑意的神情时心底的不甘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他咽了咽口水,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吵人的音乐声停了,他沉声说,“是个闹钟。”   “大晚上设什么闹钟?”卫杰啧了声,“奇奇怪怪。”   “手机给我吧。”梁泽冲周锦航伸出手。   周锦航握着手机的手指在灯光下泛着白,将手机交到梁泽手上的时候问出了问题,“你和官聆是在交往吗?”   此问一出,震惊四座。   赵亦欢第一个反应过来,下意识侧过脸看向梁泽,她以为梁泽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姓官的这只花蝴蝶带在身边,作为梁泽多年的好友应该早就知道他俩的事。   不过从周锦航的反应来看,这些人应该都不知情。   卓宇在周锦航问出这个问题后惊得下巴都掉了,半口酒很没风度的直接喷到了桌上,“啥?”   卫杰反应是最迟钝的,却是最精准的,他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刚刚那屏保是你俩合照吧?没错吧?我说看着上面的人咋有点儿眼熟!”   这是个在梁泽毫无预料之下发生的意外,不过这倒应了当初官聆扯着他拍照时说的理由,难怪周锦航表情这么严肃的问出这么个问题,他这是在跟自己确认啊!确认好了才好对赵亦欢出手!   此时中间夹着个赵亦欢,将官聆在来这里之前的所有预想一一变成了现实,梁泽原本是没打算主动帮人牵线搭桥的,保媒拉纤的生意那是媒婆才干的。结果偏巧造化弄人,剧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不可能往后缩了,只得硬着头皮把这口早在预料之列的锅给背了。   “是。”他沉声应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写得少,明天两更吧。 第83章   官聆从洗手间回来后明显感觉气氛跟先前不一样了,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带着点儿探究、好奇、惊讶,甚至于不知是他理解有偏差还是对方表达得不够清楚的……暧昧?   “怎么去这么半天?”梁泽侧了侧身, 佯装无事发生一样问官聆。   官聆弯腰擦着他的双膝往位子上走, 经过时两人离得极近, 官聆闻到梁泽身上浓重的酒气时下意识蹙了下眉, 他含糊道,“人多。”   梁泽没再追问, 拿了个新杯子替他倒了杯果汁推到手边,官聆正想说谢谢,对面的卫杰猛的站起来,举着杯子笑眯眯的冲他一个劲儿扬眉,“恭喜恭喜呀。”   官聆一脸懵逼, 随即反应过来以为上一轮游戏卫杰又中招了在玩儿什么大冒险,端过果汁跟他碰了一下, “我需要说点儿什么吗?”   卫杰一怔,随后扯了扯嘴角掀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用不用,你受着就行。”   “哦。”官聆见卫杰仰头将一杯酒给干了, 看了看手里的果汁, 想了想也干了,然后在众人的凝视下不明所以的坐了回去。   刚坐下,对面的卓宇又站了起来,提着酒瓶给自己满了一杯, 一脸便秘的瞪向对面, “虽然有点儿不爽,但还是恭喜了。”说罢冲官聆举了举杯, 仰头也干了。   官聆更懵了,难道这俩抽到了一样的数?还都是最小的?一块儿被大冒险了?   官聆不及他想,看了看手里的空杯,觉得人家敬他酒他喝果汁有点儿不尊重人,也摸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学着卓宇刚刚的样子冲他举了举杯,试探着询问,“我还是不用说点儿什么吗?”   卓宇没接话,他现在有点儿自闭。   自己看上的人被兄弟捷足先登了,能不自闭吗?   卫杰很懂的在卓宇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替他答道,“你要实在想说,就说句谢谢吧。”   “啊?”官聆眨眨眼,“哦,谢谢。”   酒入喉,比果汁稍苦,回味却同样甘甜,官聆咽下最后一口,还没等重新坐回去,就见一直依偎在卫杰臂弯里作小鸟的Jessica也端着杯子冲他举了举,笑眯眯的道,“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哦。”   不知是这杯酒的原因还是周遭气氛使然,官聆觉得有点儿晕,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错乱的话,这应该是卫杰那天请他跟梁泽吃饭时他祝福他俩的话吧?   如果前两个是因为抽到同一个数字的牌而都选择了大冒险,那就他们这几个人,在一副牌里一下子抽到三张同样数字的牌的几率可就太小了,官聆思绪一转,何况以卓宇卫杰这种玩儿法,谁大冒险会只敬个酒就完事儿啊?   他侧了侧头,一脸不解的小声问梁泽,“什么情况?他们这是都喝高了?”   除了这个可能性他实在找不出其它可能了。   “一会儿跟你细说,”梁泽觉得这事儿解释起来有点儿曲折,便干脆省了过程直接道,“他们敬你你受着就行。”   “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是几个意思啊?”官聆小声问,“这不是那天我祝他俩的吗?咋还回来了?”   “还回来你就受着呗。”梁泽啧了声,“不想喝酒就喝果汁。”   官聆心说这种话能随便受着吗?不过Jessica已经率先干了,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中午跟陆海他们喝得有点儿多了,晚上确实不太想喝酒,但Jessica一个姑娘都端了酒了,他一个老爷们儿却倒果汁,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他摸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豪爽的给干了。   自梁泽那声“是”过后,赵亦欢尴尬的处境更甚,好在梁泽还算有点儿良心,将与她家的关系解释成了纯粹的商业炒作,至此赵亦欢才自在了许多。   不过一桌人都敬了个遍,赵亦欢为显出自己对梁泽确实没那个意思,也只好不情不愿的随大溜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冲官聆道了句不咸不淡的恭喜。   官聆受宠若惊的受了,酒滑过喉咙时还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一桌人莫不是都中邪了?   一桌人都挨个儿敬了个遍,只余周锦航还稳坐钓鱼台,卫杰坐得离他最近,敲敲桌面提醒道,“嘿,到你了。”   周锦航没搭理他,沉着脸站起身,搡开卫杰往外走,粗声粗气的说,“去下洗手间。”   “有这么急吗?”卫杰被他搡得往靠背上一跌,酒吧里的皮沙发材质都不咋的,有些硬,后脑猛的一磕有点儿钝钝的痛,他皱着眉不爽道,“一杯酒的功夫就要尿了?”   “对!”周锦航气急败坏的瞪着他,“一秒钟我都等不了了!”   周锦航气匆匆的走了,方向却不是洗手间,卫杰往他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一脸不爽的道,“他酒里给放枪子儿了?怎么火气这么大?”   卓宇耸耸肩,表示不解,扔下一句“我去看看”后起身跟了出去。   官聆直觉在他去洗手间期间酒桌上发生过什么变故,以他对周锦航的了解,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保持良好的姿态,像刚刚这么失态的时候少之又少。   桌上一下走了两个人,气氛瞬间降了好几十度,梁泽自在“背锅”后就被卓宇卫杰等人摁着灌了不少酒,他一直强打精神撑到了现在,这会儿酒劲儿上来脑袋有点儿晕,他曲着指尖在玻璃杯壁上弹了弹,“要不今儿就先这样?”   被周锦航这通莫名其妙的脾气所赐,酒桌上的气氛不复从前,剩下的人也没什么兴致了,赵亦欢从落座时就如坐针毡,早就在想借口离开了,此时听梁泽开口,几乎是立马拿着手包站了起来,“那我就先撤了。”   梁泽还记得赵亦欢是自己接来的,下意识撑着桌子想起身,“送你。”   “歇着吧,”赵亦欢睨他一眼,“我家司机早等在外面了。”   梁泽起得太猛,身形晃了晃,抵不住一股一股直冲脑门儿的眩晕感,又跌回了沙发座里。   “走了,”赵亦欢提着包,从梁泽身边经过时俯下/身低声提醒,“别忘了来映嘉签合同。”   原本热闹的卡座里就只剩下四个人了,两两相对,梁泽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养神,卫杰看向官聆,“原地解散?”   官聆就去了趟洗手间,感觉回来后一桌人的情绪全变了,特么的他还没找着机会在周锦航面前秀波恩爱呢,这场子就要提前结束了!   演对得有观众看,最捧场的观众都没了,他这演员自然也登不了场了,何况……他侧头瞥了眼蹙着眉心闭着眼睛仰在沙发靠背上的梁泽,他就离开了一会儿这货怎么就喝成这样了?   “这也继续不下去了吧?”官聆耸肩,“要不各回各家?”   “行吧。”卫杰啧了声,替Jessica拿着包站起身,“你俩开车来的吧?怎么回?”   梁泽这状态是没法开车了,自己也喝了些酒,不宜开车,官聆想了想说,“叫个代驾吧,你们呢?”   “不想折腾了,”卫杰搂着Jessica软肩的五指收了收,轻轻摩挲了两下,咧着嘴角露出一抹痞笑,“就近找家酒店睡吧。”   官聆抽抽嘴角,回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要我说你俩也别折腾了,阿泽可没少喝,”卫杰冲官聆笑得意味深长,“你这身板儿能把他弄回家吗?要不也就近找个酒店凑合一晚得了。”   说是凑合,可他那扬起的半边眉毛和挤眉弄眼的小表情可半点儿不凑合。   官聆没听出他的话外音,摇摇头婉拒了,卫杰也没再劝,搂着美人紧走两步后回过头,掏出手机点了递到官聆面前,“都这么熟了,好像还没你好友呢,加个微信吧。”   思及中午跟张非夸下的海口,想到卫杰的门路和手段,忙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扫了二维码把人给加上了。   “好好照顾阿泽。”卫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一脸郑重的表情中带着几分难言的惋惜,“哎,真是没想到。”   官聆想问没想到什么,倒在椅背里的梁泽动了动坐起身,拧着眉冲卫杰直挥手,“要滚就赶紧的,屁话真他妈多。”   “哎哟,还醒着呢?”卫杰嘿嘿笑了两声,“酒量不错呀,那么大瓶洋的全下你一人肚里了还能跟我贫。”   “要不咱俩出去比划比划?”梁泽抓着官聆的胳膊借力站起来,撸了撸皱巴巴的衬衫袖子,冲卫杰挑衅的抬了抬下巴。   “挺精神嘛!”卫杰啧了声,冲他飞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我就放心了,祝你有个美妙的夜晚啊。”   梁泽递了他一记眼刀,“管好你自个儿吧,我不知道我今晚美不美妙,你要再多逼逼一句,我保证你今晚美妙不起来。”   梁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卫杰从穿开裆裤起就跟他玩在一块儿,对这点认知还是挺明确的,当即讨饶,搂着Jessica风一般闪人了。   “咱们也走吧。”梁泽搓了搓脸说。   官聆看他这样确实喝得有点儿多了,见他晃晃悠悠往外走,不放心的伸手扶了一把,怕他磕着桌角,“卫杰说你一个人喝了一瓶洋的?”   “妈的,”说起这个就来气,梁泽不爽的骂了声操,“这账我迟早讨回来。”   “我就去了趟洗手间,你们突然玩儿这么大?”从第三层下去得经过大厅,厅里这会儿不少人正跳舞,背景音很是嘈杂,梁泽脚步虚浮,意识虽然清醒,但步子却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官聆怕来往的人撞到他,只得一只手扶着他胳膊另一只手穿过胳膊搂着他的背把人往外带,大声喊道,“你拿到小牌了?”   梁泽却好似没听到,鸡同鸭讲的问一句,“重吗?”   “重!”官聆一点没留情面的点头,“跟扛死人似的,你自己脚上能不能带点儿劲?”   梁泽被他半扛半搂着往外走,大半个身子都压官聆身上,凑近他耳边低笑连连,“那晚你就是这么挂我身上的,知道我弄你回家有多累吗?”   两人挨得极近,梁泽像是怕他听不见,故意抵着他耳门边说话,声音低低哑哑的钻进耳鼓里,敲着耳膜丝丝发痒,热气混着酒气喷在耳廓上,连带着耳朵周围的皮肤都痒了起来。   官聆下意识别开脸,松开搭着他胳膊的手去推梁泽的脸,“起开,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嘛,臭死了。”   被人这么明晃晃的嫌弃,梁泽面上有点儿过不去,窝着手心放到嘴边哈了口气,熏得自己直皱眉。   官聆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想到刚刚这人的话,不爽的啧了声,“敢情你这是故意报复呢?”   “这叫换位思考,”梁泽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还有脸跟我要服务费。”   梁泽喝了酒下手没个轻重,这一个脑瓜崩弹得官聆差点儿喊出来,他没好气的在梁泽脚背上踩了一脚,粗声粗气的提醒,“抬脚,小心门槛。”   “你看你还不耐烦。”梁泽黑着脸说。   官聆此行的目的没能达成,窝了一肚子的不爽,如今还得送这么个累赘回家,心累得受不住,嫌弃道,“谁拿的大牌呀对你下手这么重?不会是赵亦欢公报私仇吧?”   梁泽摇头,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今晚这出挺对不住赵家小姐的,改天得给人赔个不是。”   官聆头一回听他说这种话,当即就震惊了,“你果然是喝多了,居然说这种胡话。”   梁泽没多加解释,将话题拐回了上一个,“周锦航拿了大牌。”   官聆往前的步子一顿,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他问你啥了?”   梁泽倚在官聆身上,与他拉开些距离,半眯着眼睛打量他,一双黑眼珠子黑洞洞的戳他脸上,盯得官聆心里直发虚,“咋……咋了?”   梁泽盯了他半晌,一脸不解的问:“你大晚上给手机上闹钟干嘛?”   “哈?”官聆摁着扑通直跳的小心脏等了半晌就等来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顿时有些无语,“什么闹钟?”   “手机,”梁泽视线下垂,伸手就往他兜儿里摸,“还弄一那么难听的铃声,故意膈应我呢?”   “别他妈瞎摸!”官聆条件反射的拍开梁泽的手,正欲辩驳,猛的想起来自己为了能在周锦航面前秀一波恩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点子,他一只手虚抓着梁泽让他靠着自己一只手伸进衣兜儿里掏出手机,顶上闹钟的标志已经没了,看样子是被人给关了。   他当时哄骗梁泽跟他拍了张暧昧的合照,又顺着谎言设成了屏保,为的就是让周锦航不经意的看到这张照片,然后不知不觉间将自己那天在周锦航面前撒的弥天大谎给圆了。   他设想得很周密,几乎每个环节都不会显得太过刻意,结果酒局却早早散了,他这会儿脑袋里只剩懊恼,哪还记得自己上闹钟的事儿。   “响了?”官聆抓着梁泽的胳膊,心里复杂,情绪翻涌。   “响了。”秋夏的衣服薄,官聆一激动手上也没个数,抓得梁泽龇牙咧嘴的喊疼,官聆忙松了手,见梁泽失了重力踉跄一晃又赶紧把人拽住往自己身上靠,梁泽没好气的瞪他,“不响闹钟设着不是摆设么。”   “是是是,”官聆也不管梁泽对自己大喊大叫了,一强压着情绪一边给他揉刚被自己抓疼的胳膊一边忐忑的问,“你……你给关的?”   “还有这儿,”梁泽拐了拐肩头,“这儿也按按。”   官聆心说你丫还得寸进尺了是吧?不过眼下他迫切的想知道后续,只得忍着不爽当街给他按起了肩,“闹钟是不是你给关的呀?”   好久没被人这么伺候过了,梁泽还挺享受,就是这么当街站着脚上不得劲,要是有个椅子躺躺就更好了。   “哎!”官聆按了几下后就不怎么耐烦了,“问你话呢,闹钟是不是你给关的呀?”   “就那么想知道?”梁泽虽然喝多了走路走曲线,但脑筋却转得挺快,半点儿不影响进程。   官聆咬咬牙,重重的点头,“嗯。”   “怎么了?”梁泽侧过脑袋垂眸看他,“手机里有秘密怕人看见?”   官聆想到之前梁泽说今天有点儿对不住赵亦欢,灵机一动,谎话随口就来,“对呀,我不是把咱俩的合照设成屏保了吗,之前思虑不周,现在想来要是让赵小姐看见了多伤人自尊啊,卫杰他们还一直以为她是你未婚妻呢。”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不知其原委的人乍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   何况梁泽也确实因照片的事特地向众人解释了一遍自己跟赵亦欢的关系,他便没怀疑官聆的话,顺着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跟你一起瞎胡闹,都没能顾及别人的感受。”   官聆心说你从第一次找我下单诓骗人家的时候就没顾及过别人的感受好吗,不过这会儿说这话实在有点儿影响气氛,何况他发过誓,梁泽说什么他暂时都不会回怼他。   “你说得对,是我不懂事考虑事情太片面,”官聆能屈能伸,直接把锅背到了自己背上,催促道,“所以我那闹钟到底是不是你关的。”   “你那破歌太魔性了,唱起来的时候瞬间让我想到了那天去打球的路上被你的歌声摧残的阴影,”梁泽撇撇嘴,似乎真想到了那天的场景,蹙着眉一脸不爽的说,“反应慢了半拍,手机让周锦航拿了,闹钟他给关的。”   “啊!”官聆实在没能忍住激动的心情,一嗓子给喊了出来,引来道牙子上几个男男女女的侧目。   他原本还挺为自己精心布置的计划就这么错失良机而懊恼不已,结果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了!周锦航给他关的闹钟,那屏保上的照片他肯定也看到了!难怪他会气急败坏的离席,肯定是太震惊或者太不甘心了!   “神经病啊?”梁泽半靠在他身上,被他这一声喊弄得耳膜差点儿破了,“突然喊什么喊?”   “我……”官聆拍拍胸口,咧了咧嘴,“有点儿激动。”   “周锦航给你关个闹钟你就激动得当街大喊了?”梁泽不可思议的问。   官聆眨眨眼,这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不过梁泽说得也不算错,周锦航要不替他关闹钟也看不到手机上的照片。   梁泽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至于吗你?周锦航是你偶象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官聆直想翻白眼,不过眼下他内心有点儿激动,打算不跟梁泽清奇的脑回路计较,他抓着梁泽的胳膊搭过自己后劲,另一只手穿过后背箍着他精瘦的腰,带着他慢慢往停车的方向走,强压下内心的激动,佯装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那他看到我屏保上的照片了?”   “看到了。”梁泽挂在他身上慢慢挪着步子,“所有人都看到了。”   官聆:“!”   “不然我他妈喝这么多!”梁泽白他一眼,指着他的鼻尖道,“我今晚遭这罪都是因为你,一会儿回酒店你得好好伺候伺候我。”   官聆:“……跟我有什么关系……”   梁泽不紧不慢的说,“周锦航问我是不是在跟你交往。”   官聆激动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问?”   “不然呢?”梁泽像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我抽到小牌,他抽到大牌,问问题是他的权利,难道还找个僻静处悄眯眯的问呐?”   官聆忐忑的咽了咽口水:“……那你怎么答的?”   梁泽狡黠一笑,“你猜。”   我猜你妹呀!要不是此人还有用处,官聆肯定管不住自己当街行凶的手!   好在梁泽似乎并不打算吊他味口,也可能是被官聆咬牙切齿的表情给逗乐了,没等官聆发作便自行招了,“我把锅给背了,还让他们好一通灌,你说冤不冤。”   这个回答官聆是很满意的,虽然跟他的计划有些出入,但梁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此事,效果比周锦航看到照片后自行幻想来得更直观,他几乎不用问出口就已经被梁泽拒绝了。   只是……官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在这件事上梁泽之于他来说是受害者,他悄无声息的利用了人家,人家不但没怪他反而帮他把事办得更漂亮了,说不心虚那是假的。   除了心虚还有丝难言的感动,如果梁泽真觉得这事儿对不住赵亦欢,他大可在周锦航问出口是否认,或者甩锅给自己,可他没有。   “你……”官聆抿抿唇,似乎忘了当时设成屏保时骗梁泽的理由了,轻声问,“为什么不否认啊?”   梁泽虚浮的步子顿了顿,官聆被迫跟他停了下来,酒吧街两旁的路灯稀疏,光线又比正街暗了许多,光晕投在道牙子上,将两人模糊的影子拉得老长,梁泽的视线投注在那团紧凑在一起的黑影上,一高一矮,离得那么近,好像要融成一个整体似的。   半晌后他蹙着眉心摇了摇头,不知是酒精麻痹了神经还是反应迟钝,一时间竟也没想起那会儿两人想好的借口,幽幽启唇,“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洗个澡把支气管炎给洗犯了我也是挺能干的,这就是最近为什么只有一更的原因Orz,两章合到了一章一起更了,就当祝大家元宵节快乐了,老规矩前20个评论发一波红包聊表心意吧。 第84章   对于梁泽的这个回答, 官聆不是很满意,在他看来,梁泽是个做事果决甚至可以说是步步为营的人, 不管是处心积虑的找他买画还是在对待赵亦欢时毫不拖泥带水的狠绝, 他都不可能是那个做完了事却答不出原因的人。   可官聆一时间又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来, 便干脆作罢没再往下追问。   十月的深夜比起闷热的夏季来说要凉爽不少, 再加上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雨,今天上午阳光只出来打了个晃就隐没在了乌沉沉的云朵里, 夜风拂面时便带了些微的凉,但并不觉得冷。   梁泽在室外呆了这些许时间,再加上被官聆那一嗓子震得,这会儿酒意都消散了不少,见官聆的小身板儿被他压得整个人都斜了, 梁泽勉为其难的大发慈悲收了些力道站直了些,将车钥匙从兜儿里掏出来给他, “代驾叫好了吗?”   “没呢,”官聆身上的重量倏的减轻了不少,松口气的同时诧异的看了梁泽一眼,“不用挂着我了?”   “我又不是你的挂件。”梁泽依然保持着搭着他肩膀的姿势往前走, 食指一点指着一处道, “车不就在那……”   话未说完,几步之外的树底下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来,梁泽毫无防备,吓得差点儿咬了舌头, 难得毫无形象的爆了声粗。   “操!”   官聆正顺着梁泽手指的方向找车, 眼前突然窜出一道黑影也给吓得不清,虚揽在梁泽后背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 梁泽感觉到,安抚性的在官聆肩膀上拍了拍,“没事。”   那人站的位置正好在树影下,看不大清脸,但从身形上,梁泽还是一眼认出来人是致使他们提前散场的周锦航,他犹豫着唤了声锦航。   官聆整个人一僵,暗道这人不是走了吗?躲这儿干嘛?   周锦航从树影下走出来,面色沉沉。   “你没走啊?”梁泽笑着跟他打招呼,“卓宇不是出来找你了么,我们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就自行原地解散了。”   “我知道。”周锦航阴鸷的扫了官聆一眼,敛下神色冲梁泽道,“聊会儿。”   “在这儿?”梁泽看看四周,这里除了树和路灯桩子连个长椅都没有,实在算不上什么聊天圣地。   “就一会儿。”周锦航态度强硬。   “行吧,”周锦航离开的时候确实有些失态,梁泽想他应该是碰上什么事儿了,他们四人相熟十多年,卫杰卓宇都不是个能静下来谈心的好对象,周锦航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刻意在等他,梁泽收回搭在官聆肩上的胳膊,“你说。”   “就我们俩。”周锦航说。   梁泽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想到周锦航跟官聆确实算不上多熟,有些话可能当着不熟的人不太好意思说,便冲官聆道,“你去打电话叫个代驾。”   官聆站着没动,他大概能猜到周锦航想聊什么,他处心积虑的撒谎,为的就是看到周锦航爱而不得后伤心欲绝的样子,他现在离开无疑给了周锦航机会,揭穿自己的机会,亦是向梁泽表明心意的机会。   不管周锦航是为了什么等在这里,这个机会他都不能让出去。   “去呀,愣着干嘛?”梁泽见他半晌没动,推了推他胳膊。   官聆找不着留下的理由,磨蹭道,“你行不行啊?你走路都站不稳。”   “没事,”梁泽好笑道,“稍微有点儿晕,不妨事儿。”   官聆绞尽脑汁,“可你刚一路都是挂着我出来的,我要不扶着你早摔八百回了。”   官聆不是个磨叽的人,要放在平时梁泽肯定早从这三言两语或眼前人千变万化的表情里看出些可疑的端倪了,可梁泽喝了酒,大脑神经稍显迟钝,直接越过这些可疑之处跳到了别的上面。   他这莫不是在担心我?   官聆见他半晌没吭声,实在找不到更贴切的理由了,干脆破罐破摔的耍起赖来,“我就想陪着你。”   比起前面那一句里隐晦的担忧,这句话在梁泽内心掀起的波澜可就有点儿大了,合着官聆颇为委屈的表情,这他妈妥妥的撒娇啊!   路灯的光晕打在人脸上,将官聆原本白皙的面容映照得有些泛黄,像尘封多年却没落下半点儿灰的旧海报,梁泽莫名有些兴奋,还有点儿说不出的激动,脑海里画面翻转,倏的与那晚壁灯下的剪影重合了。   靠!犯规!   “不会耽搁太久,”周锦航很没眼力见儿的出声打断了梁泽脑内的旖旎,他声线冰冷,像裹着浓冬的寒霜,看向官聆的时候挑衅的眯了眯,“还是小官助理害怕我在阿泽面前说些什么?”   官聆确实有些担心,毕竟他对周锦航说的那些话压根儿不是事实,因为屏保事件梁泽不得不在众人面前假意承认他们的关系,但私下里,周锦航作为梁泽多年的好友兼兄弟,他不敢保证如果周锦航逼问的话,梁泽会不会将事实说出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他之前同周锦航放的那些狠话如今看来就是幅血淋淋的笑话,他今晚筹划的所有,也将轮为笑柄谈资。   官聆抽抽嘴角,佯装无所谓,“我能有什么可害怕的。”   “那你就先到旁边呆几分钟。”周锦航不依不饶,“我跟你不熟,想跟阿泽说的话不想让外人听到。”   梁泽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这句“外人”他听着不大爽利。不过周锦航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之于他来说,官聆确实算得上外人,有些话不大想在不熟的人面前说,也是人之常情。   官聆实在没辙了,只能眼巴巴看着梁泽,希望他喝了酒脑筋能运转得慢点儿,或者一抽风拒绝了周锦航独处聊事儿的提议。   “去吧,”梁泽把官聆眼里的期许理解成了浓浓的担忧,心情大好的拍拍他的胳膊,语气也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等你打完电话我们差不多就聊完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官聆再胡搅蛮缠下去就有点儿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可他不想在周锦航面前露怯,即使拿着电话往边上走的时候还不望给了他一个走着瞧的挑衅眼神。   可一转身他紧蹙的眉心和拧成川字的表情就出卖了自己,忐忑、紧张、不安等等情绪一窝蜂的冲进脑门儿,他没敢走得太远,只离了十多步远的距离眼巴巴站着。   周锦航不知是防备还是猜出他心中所想,张口不知跟梁泽说了句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了些距离。   官聆不爽的捏捏拳头在心里爆了句粗,他想,如果梁泽真跟姓周的说了实话,他大不了破罐子破摔来真格的,他就不信就自己这相貌还比不过一个周锦航了!   梁泽边跟在周锦航身后边回头瞅了一眼,见官聆站在不远处的路灯底下打电话,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冲前面的周锦航道,“你要说什么呀搞这么神秘?”   周锦航的心情其实并不比官聆轻松多少,他没控制住情绪在酒桌上失了态,等他一个人冷静下来后,数年来的隐忍和不甘便齐齐的涌上了心头,他想,即便梁泽和官聆是来真的,他也要插上一脚,哪怕头破血流。   他们四个混在一起十多年,即使他并不很清楚梁泽的感情生活,但耳濡目染之下,梁泽能比他们三个清高多少?官聆这样的,又能真多久?   往前紧走了好几步,周锦航终于停下往前迈的步子,转过身一脸凝重的问道:“你跟那个叫官聆的在一起多久了?”   再往前几步是个不算宽敞的路口,他们所站的位置离风口挺近,夜风吹过来,抚过梁泽极短的发茬,如同吹散盖顶的阴云,将身上不算浓烈的酒气一并带走了不少,灵台清明。   不知是不是梁泽的错觉,周锦航的语气不似朋友间拉家常,也不像兄弟间闲扯淡的调侃,倒带了几分听着不太舒服的不友好。   梁泽下意识敛了嘴角的笑,眯起眼睛好奇的问,“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你就当我是八卦吧,”周锦航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我听卫杰说你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梁泽不大清楚周锦航找他问这个的原因,含糊道,“时间长短又不是问题。”   “你真喜欢他?”周锦航咬咬牙问。   梁泽皱皱眉,“之前酒桌上不是都说了么,”说罢联想到周锦航对赵亦欢抱着的心思,这会儿也没旁人在,他便也没了顾及,冲周锦航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就别顾及我了。”   周锦航一怔,惊得睁大了眼睛,“你知道我的心思?”   梁泽点点头,“官聆都跟我说了。”   周锦航再次震惊了,垂在身侧的五指紧握成拳,所以梁泽早就已经知道了?那他刚刚当着全桌的面承认跟官聆的关系,是不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   可之前他不还跟自己说不要妄自菲薄吗?   周锦航眼神黯淡,嘴角挂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你明知道我的心思还叫我别顾及你,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梁泽懵了懵,是他喝多了理解能力出现了延迟性偏差还是周锦航喝多了说起了胡话,他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儿没听懂?   作者有话要说:   你没听懂是对的 第85章   “所以你喜欢男人?”不等梁泽把周锦航那句话想明白, 对方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梁泽没有跟人谈论感情生活的习惯,这些年他在国外极少回来,能交心的朋友并不多, 猛的被周锦航这么一问, 他自己都有点儿懵住了, 不为别的, 他只是单纯的连自己都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   如他同官聆所说的,他喜欢好看的, 这句话并不算撒谎,这个所谓的好看也并没有特指男人还是女人,这些年他遇到不过少空有一身表皮的漂亮男女,却总是很难感受到那份直击心灵的美。   直到最近,他的脑海里总时不时的浮现出一幅场景, 壁灯下映照在昏黄墙壁上的剪影,像镌刻于记忆深处的沙画, 他想抹去,每每生出这份念头,那画面就不自觉的加深了许多,它像影子, 总时不时的与现实重叠, 间或扰乱心神。   他下意识扭头,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三四十米,与原来的位置相距甚远,只能依稀看到那盏昏黄路灯下有一抹单薄的身影, 却辨不清长相。   如果那晚的“冲动”源于“好看”, 那么他想周锦航的这个疑问句可以变成肯定句了。   梁泽心头一跳,猛的扭回头, 对上周锦航深沉的双眸时,他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掩下心尖儿上快速上窜的心虚和不可思议,“怎么,你恐同啊?”   这话带了几分调侃,他说出来后就想到了男女不忌的卓宇,啧了声,“应该不至于吧,卓宇那样的你都能接受。”   周锦航对他这吊儿郎当的态度很气愤,他咬牙切齿的喊道,“我他妈怎么可能恐同?我他娘的自己就是个同!”   梁泽脸色一僵,黑眸里瞬间布满震惊,看得周锦航心头咯噔了一下,心思百转千回,难道梁泽不知道?姓官的不是都跟他说了吗?可他为什么这个表情?   梁泽愣了几秒后也觉得自己的表情有点儿太让人尴尬了,他确实挺震惊的,不过他这几年少于回国,周锦航又不爱聊感情问题,乍一听到这话,说不惊讶是假的。   周锦航无异于跟他当面出柜了,梁泽收起惊讶的神色,试探着问:“你搞这么神秘,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既然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周锦航破罐子破摔,“那你表个态吧。”   “表什么态?”梁泽一脸懵逼,“这种事儿我一个外人谈不上表态吧,不过从朋友的角度来说,我给不了你什么建议,遵从本心就好。”   “我遵从本心那你呢?”周锦航蹙着眉问。   “我?”梁泽更懵了,有种鸡同鸭讲的错觉,“关我什么事儿?”   “你明知道我心里的人是你!”周锦航尽乎歇斯底里的喊出心声,“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绕弯子?”   比起前头的当面出柜,这句话给予梁泽的冲击力可谓大了不知多少倍,如果硬要用个词来形容的话,山呼海啸也不为过了。   这他妈也太劲爆了吧!   梁泽满身的酒瞬间醒完了,他不可置信的指着周锦航,“你……”然后又指指自己鼻尖,“心里的人是我!”   堪称天方夜谭!   “姓官的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周锦航眼底滑过一抹挫败,“这么惊讶干嘛?”   梁泽猛的想起那天周锦航那通突兀的电话,他隐晦的打听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一再确认他跟赵亦欢的关系,还有今天酒桌上官聆那张屏保被他看到后失态离席的场景,再到现在歇斯底里的质问和咆哮,梁泽原本觉得挺玄幻的事好像突然真实了许多。   他敏锐的捕捉到周锦航话里的重点,这件事还有另一个知情人——官聆。   可官聆跟自己说周锦航看上了赵亦欢,所以才有他邀请赵亦欢来凑局,所以当官聆说要把照片设置成屏保的时候他才没有出言阻止,所以在照片暴光之后他才当着众人的面认下了跟官聆的假情侣关系……   很显然,官聆骗了他,思及周锦航找自己单独谈话是官聆的反应,亏自己还以为官聆是真的担心他,梁泽感觉喉咙口堵了块东西,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难道官聆是担心周锦航跟自己说这个?然后自己撒的谎便不攻自破了,怕自己找他麻烦?   梁泽心头疑惑重重,恨不得立马掉头找官聆问个明白,但他强忍住了,他看向周锦航,眼前还有个大/麻得解决。   “什么时候开始的?”梁泽出声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儿飘渺。   “挺久了。”周锦航仰仰头,呼出一口气,他原以为这句话会很难说出口,毕竟憋在心口整整十年了,可真当这句话说出来后,他反倒觉得全身都轻松了许多。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应该一开始就说出来,兴许结果会完全不同。   面对多年的朋友兄弟,梁泽一时间不知该以何种表情何种姿态来面对,全身的肌肉都尬得要命,每一个细胞都在放肆的喊着“卧槽”,他侧了侧身靠在灯柱上,压下心头的百般烦乱,问,“之前不说,现在为什么又突然说?”   “因为我怕再不说就迟了。”周锦航说。   梁泽从小就很优秀,从成绩到长相再到身材能力,跟他表白过的人排起来可能得有这条酒吧街这么长,他接受过也漫不经心的拒绝过,但从来没想过有天那个人会是自己多年的好友。   “官聆是怎么知道的?”梁泽跳开这个尴尬的问题,随口扯到另一个上面。   “猜的吧,”周锦航实话实说,“也可能是情敌间敏锐的嗅觉。”   情敌?梁泽懵了一下,想到自己当众承认了跟官聆的关系,便蹙着眉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这个锅他就暂时背着吧,等把周锦航的事儿了结了,再找官聆算总账也不迟。   事已至此,周锦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如实说道,“官聆手上有程斐生前的残画,我知道老爷子喜欢他的画,就想从他手里买来送给你,你可以理解为投其所好,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我想讨好你。”周锦航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我存着这心思许多年了,但卫杰跟我说你是直的,我怕说出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开口。”   “直到那天我去官聆的店里找他买画,”周锦航见梁泽面色如常,这才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我对你的心思的,我自认掩藏得挺好。”   梁泽心说确实好,不然这么多年我也没瞧出不妥来。   不过梁泽的重点却被前半句给吸引了,“官聆手里还有程斐的画?”   “几幅半成品,应该是从工作室里拿出来的,”周锦航这会儿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程斐生前在筹备一场画展,应该是准备参展的画。”   梁泽思忖良久点了点头,“你们就聊了画?”   “当然不,”周锦航说,“他不愿意把画卖给我,还一语道破了我想买画的目的。”   梁泽不由砸舌,算起来官聆跟周锦航都没见过几次面,人家藏了多年的心思他就能一眼看破了?要不是他心里清楚自己跟官聆的情侣关系是假的,可能还真就信了周锦航之前的那套情敌理论。   按他俩这关系,官聆长的那怕是双透视眼。   “然后呢?”梁泽抱臂靠在灯柱上,复杂的心情倒是被这个话题缓解了不少。   想到那天的情形,周锦航颇有点儿咬牙切齿,“然后他便警告了我。”   梁泽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警告?警告你什么了?”   “警告我离你远一点,”虽然不甘心,但周锦航不想再对梁泽有什么隐瞒了,如实说道,“他说他喜欢你,他是你男朋友,让我收起心思离你远一点。”   梁泽张了张口,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原先堵在喉咙口的那层类似于棉花的东西倏的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胸腔里突然扑通乱跳小心脏和脑海里一条接一条写着“卧槽”的弹幕。   “我不知道他跟你说了多少我的事,”周锦航继续道,“我刚说的这些他有没有跟你说过……”   当然没有!梁泽心说,他不但没说,还编排你看上赵亦欢了呢,鬼点子一个接一个的,我还陪着他演了场乌龙大戏。   “你亲口承认的时候我确实有点儿接受不了,”周锦航还在继续,“我出来后被风一吹就清醒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怎么可能瞧得上官聆那样的人,就算一时走眼真瞧上了,也不见得就是真爱了。”   所以官聆扯那么个荒诞的谎来跟他拍合照还P半天设为屏保是因为喜欢自己?由原先被欺骗后的愤怒到如今知道真相后复杂难言的兴奋,梁泽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猛的听到这么一句,立时皱了眉,“他那样的人?他哪样的人?”   “你可能还不知道,”周锦航一脸轻蔑,“那天从他店里离开后我便找人查了他的底细,他是个男客!你知道男客是什么吗?陪吃陪喝陪玩儿陪/睡,这样的人只要给钱就能付出真心,真心对他来说廉价得跟不要钱一样,他不可能是你的良人。”   对于官聆的职业,梁泽比周锦航清楚,对于官聆的人品,梁泽比周锦航清楚一百倍,周锦航或许是在善意的提醒他官聆是个不值得的人,但听在他耳朵里,刺耳又反感。   他平时对官聆各种嫌弃,损他的时候半点儿不留情面,怼他的时候也没想过那样说他心里会不会不舒服,但听到有人用如此轻蔑的语气诋毁,即便这人是多年好友,梁泽也只觉得愤怒。   他沉着脸,看向周锦航的眼神带了几分下意识的不悦,凉凉启唇,“他不是我的良人,难道你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被和谐的口口 第86章   在听到周锦航毫无证据的胡乱诋毁和轻视时, 梁泽突然生出一种“我的狗就算再野那也是我的,轮不到你一个外人随意置喙”的错觉,这话或许有些伤人, 但却很直接, 直接的表明了梁泽的不爽, 也直接的表明他对周锦航无意。   这话像一记耳光, 实打实的扇在周锦航脸上,轻飘飘, 却火辣辣的疼。   “我看你是被他迷晕头了。”周锦航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到口无遮拦,“他那样的人,不知跟多少男男女女搞过,你也不嫌脏得慌。”   这话比之前的更重, 更刺耳,更让梁泽愤怒, 他几乎是在周锦航的话落脚的同时下意识往前跨了两步,一把揪住他脖颈前的衬衫领子。周锦航似没料到他们突然动手,神色一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要为了那个姓官的跟我动手?”   梁泽确实有点儿冲动了, 但并非毫无理智,他手上松了松劲,寒着声对周锦航说,“念在多年好友的份上, 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所以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跟什么人有过来往甚至跟谁睡过你也可以当没发生过?”周锦航像条惹急了的疯狗,越发口无遮拦起来, “就算今天你要跟我动手我还是要说,这样的垃圾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什么样的是更好的?”梁泽松开手,冷冷的瞥向他,“你是说你吗?”   “我……”周锦航张了张口,一时间却有些接不上话,因为他心虚。   “如果今天你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跟我说这些,我很感激你,因为你是在替我着想,”梁泽退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但如果你是以对我抱有好感的姿态来跟我说这些,我会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嫉妒,所以在刻意诋毁。”梁泽说完一顿,“当然,我更希望你是前者。”   “那如果我就是后者呢?”周锦航破罐子破摔的问,“你要为了那个姓官的跟我割席划界吗?”   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梁泽虽对周锦航没有那份心思,但总归与那些个陌生爱慕对象来说,太过残忍的话多多少少还是会有所顾及。   梁泽深吸一口气,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更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但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何况眼前这人是与自己有十年情谊的朋友,即便不爱,他也不太想说什么过份的话来让人知难而退。   “你喜欢我,我倍感荣幸。”梁泽字斟句酌的道,“但感情这东西,勉强不来,你觉得官聆处处不如意,但我觉得,只要是我看上的,就是最好的。”   周锦航惊诧了,在他说出官聆的种种不堪后,梁泽居然能眼都不眨的说这种话,他们才认识多久?那个姓官的到底用了什么伎俩把好好的一个人变得这么是非不分底线全无?   “还有,你说的那些过往皆不是事实,”梁泽冷声提醒,“我可以当作是你情急之下的的口无遮拦,但仅此一次,再听到,那就是诽谤了。”   周锦航不可置信,“你为了他居然威胁我?”   “不是威胁,”梁泽说,“是善意的提醒,或许你对官聆并不了解,他是个吃不得半点儿亏的人,如果这话传到他耳朵里,他倾家荡产也会为自己正名。”   周锦航十指紧握,看来梁泽是铁了心了,说什么也不可能听得进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只得退而求其次,“如果没有他,我……我有机会吗?”   梁泽还没真时间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来周锦航的表白来得太过突然,他整个人都有些懵,二来他跟官聆之间本身就是假的,又何来“如果没有他”这种假设呢?   但周锦航问出来了,梁泽就不得不去认真思考。   思考的结果就是,不可能。   他跟周锦航太熟了,做了数十年的好友兄弟,突然变成情人,太荒谬。在梁泽的认知里,他俩即便是做情敌也不可能做情人。   梁泽太清楚摧毁一个人的喜欢有多容易了,简单粗暴的拒绝虽然有些伤人,但效果往往最佳。   所以他几乎没什么犹豫,但还算委婉的道,“没有如果,即便是有,那么也有张聆李聆王聆。”   言下这意不言而喻,他周锦航永远都会被人挡在后面。   “为什么?”周锦航既不甘又无奈,“我比他差吗?我哪儿不如他?”   梁泽觉得周锦航压根儿就纠结错了方向,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就算没有官聆他也不可能选择他,怎么这人就是不明白?   “你样样都比他好,”梁泽比他还无奈,只得顺着他的思维,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最直白的拒绝,“但我不喜欢。”   没有什么拒绝比不爱更扎心了,可周锦航魔怔了,他觉得以自己跟梁泽十年的情谊,他怎么也不可能弃自己而选官聆那样一个上不了台面儿的货,所以他觉得梁泽只是暂时被姓官的给迷着了,等他见识到那人的真面目,肯定对自己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周锦航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等着,我一定会帮你看清那小子的真面目。”   梁泽皱了皱眉,“你想干什么?”   “你且等着吧。”周锦航自说自话,“像他那样的人,是最经不住考验的。”   “你到底想干嘛?”梁泽失了耐性。   “你说过,”周锦航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一脸平静的道,“我很优秀,不要妄自菲薄。”   “没错,”梁泽蹙着眉点头,“是我说的。”   “所以,”周锦航思维异常清奇,“只有如此优秀的我,才最适合你。”   梁泽感觉自己被雷到了,他抽抽嘴角,“……你是不是酒还没醒?”   周锦航冲他淡淡一笑,后退两步挥了挥手,“晚安。”   周锦航的转变太突兀了,像个精神失常的病患,梁泽体会不了那种被自己喜欢人亲口拒绝后的心情,所以没法跟他感同深受,但周锦航这几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却让他上了心,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   所以在周锦航转身之际,梁泽叫住了他,开口道,“我们从高中就相识了,数十年的朋友,我真没想过你会对我抱着……那样的心思,”他顿了顿,喜欢二字着实有些说不出口,因为太尴尬太玄幻了,“许多事不可能瞬间发生改变,但我很清楚的是,我们之间只可能是朋友。”   周锦航站着没动,嘴角咧开的淡笑却因这句话而收了起来。   梁泽以前高冷惯了,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连个正眼都没有,拒绝的话也不会怎么过大脑就直白的讲了出来,今天算是头一遭绞尽脑汁想词儿来婉拒。   “当然,我会一直把你当朋友,”梁泽说,“前提是你愿意的话……”   如果这话在没有官聆之前说,或者在他还以为梁泽喜欢的是女人时说,周锦航自然是欣然接受的,但眼下不一样了,周锦航尽乎偏执的想,梁泽不过是碍于跟他多年的友情顾及他脸面才说的客套话,实则不过是为了那个姓官的在搪塞自己。   梁泽说他们之间不可能,可却仍旧拿他当朋友,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种不可能是可以随着外界因素发生改变的?比如时间,比如让他看清官聆的真面目……   像末日里升起的曙光,像岩缝中生长的嫩草,周锦航濒如死灰的心仿佛感受到了希望,他搓了搓僵硬的双手,嘴角牵起一抹志在必得的浅笑,“当然,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总算没再鸡同鸭讲,待周锦航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梁泽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总算解决了一桩麻烦。   接下来……   他转过身往来时的方向抬步,视线逡巡一圈儿后没在那根路灯桩子看到人,他蹙了蹙眉,快速抬步往回走,边走边想,这笔账他该怎么跟官聆算比较合适呢?   或者说,从哪儿开始算比较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周锦航:我最干净了我最优秀了我最好了我疯了(这章好短,一会儿再更一章吧) 第87章   官聆靠在路灯桩子上给代驾打电话, 眼睛却若有似无的老往远处瞄,酒吧街光线太暗,才离了三十来米就看不大清长相了, 连他们动没动嘴都看不见, 更遑论听到他们的说话内容了。   他找的这个代驾刚送了个客人回家, 这会儿正骑电驴儿从客人小区赶过来, 让他着急的话就换个人,官聆并不着急, 还好心提醒那个代驾小哥慢点儿骑车,路上注意安全。   他确实不着急,因为梁泽和周锦航站那儿已经聊了十多分钟了,看两人的身姿轮廓和肢体动作,显然这场谈话似乎还没有要接近尾声的意思。   可他又很着急, 急着想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周锦航有没有表明心意?说没说那天自己放的那些狠话?梁泽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撒谎骗他了?如果这些都发生了, 梁泽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很生气很愤怒?然后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他会不会已经告诉了周锦航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假的?   一个个假设跟刀尖儿似的,一下下戳着官聆忐忑的小心脏,他不敢再往下想象了,越想越慌, 越慌越乱, 这些不过只是他的猜想,他不能自乱阵脚,兴许周锦航刚开口就被梁泽无情的拒绝了呢?   想到此,官聆不受控制的扭过头朝远处看去, 正好瞧见梁泽突然上前了两步, 原本隔着两三步距离的两人突然就凑到了一块儿。   官聆:“!”   我操!这什么神发展?   周锦航表白了?   梁泽接受了?   这是打算干嘛?亲亲抱抱庆祝一下?   官聆觉得他得找个僻静地方,至少看不到那两人的地方冷静一下, 再这么暗中观察下去他可能还没等到真相就被自己的脑补吓出心脏病了。   正好代驾小哥给他打来电询问详细地址,说自己已经在酒吧街正门口了,官聆想了想让他在原地等着,他亲自过去接一趟。   眼不见心不慌!   代驾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小哥,骑一辆荧光绿的小电瓶,杵在街口非常扎眼,官聆走近后跟他打了招呼,电瓶车不能带人,那代驾便推着车子跟他一道从街口走回去。   官聆没话找话的跟他小哥唠了几句,心里倒没之前那么忐忑不安了,等他俩慢吞吞走回地方时,见梁泽靠在他之前靠的那根路灯桩子上,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官聆心里阵阵发虚,刚消下去的忐忑紧张跟血压似的又回升了不少,他张了张口正欲叫人,兜儿里的手机震了两下高声唱了起来。   梁泽找了一圈儿没找着人,正不耐烦的拨电话,便听见一串喧闹的歌声在几步之外响了起来,梁泽执着手机侧过脸,一眼便看见官聆被路灯映得发黄的小脸。   “跑哪儿去了?”梁泽不悦的挂了电话收起手机,“还以为你又回去喝上了呢。”   “代驾小哥不认得路,过去接了一下。”官聆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代驾小哥:“???”   官聆朝梁泽身后望了望,又打量了下梁泽的神色,斟酌着问:“聊完了?”   “差不多吧。”官聆打量梁泽的同时,梁泽也在打量他,见他眉宇间掖着一丝忧愁,暗想肯定是怕自己撒谎的事儿败露了,梁泽心里明镜似的,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冲官聆抬抬下巴,“走吧,回去了。”   官聆藏了一肚子话想问,几次想张口都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梁泽一路沉默,既没有主动提出也没有兴师问罪,一时间官聆猜不准周锦航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直到走近A8,梁泽终于开了金口,“愣着干嘛?车钥匙给人家呀。”   官聆一门心思想辙,压根儿忘了这回事,他有些蒙,手一边往兜儿里伸一边问,“在我这里……”   “吗”字被指尖触到的硬物给阻隔在了喉间。   “啧,你这记忆还不如我这个喝多了的人。”梁泽明知他是因为心不在焉一时没想起,故意调侃道,“年纪轻轻的就得了健忘症可不好。”   换作平时他要说这种话官聆肯定二话不说怼了回来,今天官聆却一反常态,只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将车钥匙掏出来递给了代驾,对梁泽的调侃埋汰充耳不闻,好像这话太过理所当然他哑口无言一般。   这就没什么意思了,梁泽想,果然还是那个我说一句他顶十句的官聆比较有意思。   官聆自然不是哑口无言,他在思考说点儿什么才能不那么刻意的将话题引到“你跟周锦航都聊了些什么呀”上。   夜里虽然没有炎夏那么闷了,但紧闭了几个小时的车内还是有些闷的,才在车里待了几分钟梁泽就觉得脑袋有点儿沉了,之前被夜风和周锦航“吓”散的酒劲被这一闷又有些回升了。   他将车窗放下来一半,风从巴掌宽的缝隙里吹进来,搔过额头吹散沉闷。   感觉自己沉默了快一个世纪的官聆终于找到机会打开话匣子了,他一脸关切的冲梁泽道,“别对着风口,吹久了头要痛了。”   梁泽知道他担心什么,但就不主动开口,偏等着那个始作俑者自己主动招了,以官聆的个性,就算他不主动提及那个话题,肯定也会旁敲侧击的打听,他闷声不语的等了半晌,结果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与正题无关紧要的话。   一句挺平常的话,可官聆却不是个会说这种话的人,就算会,也没对他梁泽说过,且话里浓浓的关切之意并不作假。梁泽下意识偏头看向他,脸上带着微讶,心头却不合时宜的蹦出周锦航那句“他说他喜欢你,他是你男朋友,叫我收起心思离你远点儿”。   听在耳朵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突然就掺杂了些别的味道,梁泽咽下早已盘亘在喉咙口的算计调侃,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关心我呀?”   官聆被问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顺着杆子往上爬,“对呀。”   梁泽喉头发干,假装不去琢磨周锦航“代为转告”的那句话,佯装随意的问,“为啥关心我呀?”   因为我做了亏心事要讨好你呀!官聆内心在咆哮,在叫嚣,但却不敢把真话叫出来,只好顺着梁泽的话给自己圆,“因为你是我老板哪,关心你是我这小跟班儿的职责所在呀。”   这个回答梁泽不甚满意,不过他想官聆肯定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真话,要么就是怕说穿了被自己拒绝,不然他何至于撒谎骗周锦航?还撒谎从他这儿骗了张合照做屏保呢?   办法虽然曲折了点儿,却是个顶聪明的伎俩。   这么一想梁泽心头刚生出的那点儿失落又快速烟消云散了,他想,既然官聆不点破,那我就假装不知情陪他玩儿玩儿吧。   “小嘴儿真甜,”梁泽给他颗糖,得寸进尺的侧了侧身,“那小跟班儿你给我摁摁头吧,车里空气不好有点儿晕。”   官聆趁着对方侧过了身看不见朝天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丫睫毛都吹得乱颤了还空气不好啊,是他妈对着风口吹急了缺氧吧?   他快速咽下腹诽,还真听话的给人按起了头,不过梁泽比官聆高一些,两人又是并排坐着,为了方便操作官聆只得抬着臂膀按,按了两分钟就感觉胳膊肌肉有些酸痛了。   这伺候人的活儿果然不好干,官聆想。   “手法欠缺了点儿,”偏梁泽还半点儿不体恤,鸡蛋里挑着骨头,“得多练练。”   官聆心说我他妈又不是专门给人按头的,你想找专业的你找按摩师去呀!但腹诽归腹诽,即便眼前这人确实是个聊天终结者,他也得想办法把话题给拐到自己想听的上面去。   所以官聆虽对梁泽的挑剔颇为不爽,但也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谄媚的讨好道,“是得练,那可能得梁先生多给我当当小白鼠了。”   言外之意是以后经常给我按?   梁泽听出弦外之音,又联想到官聆费尽心机撒谎跟自己拍照还设屏保的事儿,嘴角不自觉牵起了笑,心想周锦航说的那话应该不假。   他心里莫名得瑟,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刻意的勉强,“我考虑考虑吧。”   官聆扫了眼对方那老神在在的侧脸,嘴角机械抽搐了好几下后平静下来,颇为埋怨的道,“都怪我考虑事情不周全,让人误会不说,还害你被他们灌了这么多酒。”   这是开始自责了?梁泽扬了扬眉,摆摆手表示无妨,安抚道,“就算没这一出他们肯定也会想方设法灌的,跑不掉。”   官聆露出个心安的表情,试探着问,“周先生不是都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终于说到点上了,梁泽垂下眼眸,浑不在意的随口道,“没走,一直等着呢。”   官聆眼观鼻鼻观心,手上动作下意识顿了顿,假装好奇的追问,“等你?等你干嘛呀?”   许是手上动作突然停了,梁泽催促的用太阳穴在他指腹上蹭了蹭示意他继续,待官聆手上继续动作后才漫不经心的道,“找我说些心里话。”   心里话!官聆心里咯噔了一下,周锦航有什么心里话他可太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他一动不动,求你们康康他呀呀呀呀呀 第88章   “啥……啥心里话呀?”官聆嗓子眼发干, 说出来的话都自带结巴效果,明明心里紧张极了,脸上却还要装作一副玩笑的样子, “搞这么神秘, 还非得支开我。”   话刚出口便感觉手背上被人轻拍了一下, 梁泽侧转过身, 一双黑眸定定的看着他,车里没有开灯, 车窗外的霓虹穿透玻璃映到车内,间或将两人的表情呈现在光里。   梁泽盯着他看了半晌,直看得官聆睫经不住的轻颤才收回目光,问:“你给我的情报似乎不太准哪?”   官聆不清楚周锦航都跟梁泽说了些什么,也不敢轻易说实话, 干脆破罐子破摔的装聋作哑,“……呵呵……什么情报啊?”   “周锦航看上赵亦欢了呀。”梁泽说。   官聆眼观鼻鼻观心, “难道不是吗?”   “是不是你不清楚吗?”梁泽挑起眉毛。   “我……”官聆眉心皱成结,“应该清楚吗?”   梁泽啧了声,心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都已经清楚你的小小心思了呢, 不过既然你爱演, 那我就陪着你继续往下演吧。   梁泽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委婉的道,“你那拉媒保纤的活计算是白忙活了,人家周锦航对赵家小姐压根儿就没那意思。”   官聆心头一跳, 果然还是说了!   官聆急了, 早忘了前面一句句铺垫式的试探,直接问道, “那他对谁有意思?”   梁泽挑眉,见他这么直接,也没打算再吊味口了,比他还直接的点了点自己鼻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话暴击率太足,劈得官聆差点儿耳呜。   “他向你表白了?”   “算是吧。”梁泽靠回椅背上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却没放过官聆脸上表情的任何变化。   皱眉了,脸白了,呼吸重了,开始慌了。   梁泽将这些一一看在眼里,眼前突然闪过周锦航跟自己歇斯底里时的神情姿态,他说我怕说了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我一直强忍着。   那官聆呢?他以撒谎的方式骗自己,让他的朋友都以为他俩是真情侣,也是怕说穿了连目前的关系都维持不下去还是想以这种方式先斩后奏?   “那你……”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前方还有几秒就红灯了,旁边车辆突然变道想趁着变灯前压过斑马线,司机猛的踩下了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犹为刺耳,官聆一个不防随着刹车踩下的惯性往前冲了去,太过突然,闪避不急,官聆只得闭上了眼。   等了两三秒,该有的钝痛没有发生,但额头上的温热却很明显。   梁泽一直盯着前方,所以将刚刚的突发事件看得一清二楚,几乎在代驾小哥踩下刹车的瞬间伸手挡在了官聆面前,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悦的冲那小哥嚷道,“怎么开的车?”   “抱歉,旁边的车突然变道,也没打灯……”   “行了,”梁泽不耐烦的喝斥,“好好盯着路开慢点儿,我们不赶时间。”   代驾小哥刚刚也吓了一跳,庆幸刚刚自己刹车踩得及时,也庆幸他们后面那辆车离得远,不然肯定追尾了,他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慢慢降下了速度。   “没撞着吧?”梁泽转回脸问。   官聆反应迟钝的摇了摇头,看清自己撞的是梁泽的手心后才后知后觉的问,“你手没事吧?”   “你这又不是铁头,”梁泽好笑道,“还能给撞残了呀?”   气氛本来挺紧张,至少在官聆看来是紧张的,结果来了这么一小插曲,又被梁泽三言两语的一调侃,官聆突然就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他想,不管梁泽对周锦航的态度是什么,兵来降挡水来土掩,反正谎已经撒了,看梁泽对自己的态度,应该不至于为这么点儿事就翻脸吧?退一万步,就算他真跟自己翻脸,大不了我脸皮再厚点儿呗。   反正在梁泽眼里我已经是个脸皮堪比城墙的人了,再厚点儿也不妨事儿。   梁泽本来还胸有成竹的等官聆自己落马呢,结果被这个意外的小插曲一打岔,官聆就再没开过口了。   之前官聆抓心挠肝儿的铺垫打听,梁泽老神在在的吊人味口,这会儿官聆一个字也不问了,反倒是梁泽有些急了。   他等了又等,直到A8拐过了三个路口,他实在没能忍住,率先开了口,“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官聆心里其实是还想继续往下问的,但话题被突然打断了,再接着问就有点儿刻意打听的嫌疑,梁泽也没主动提及,他便干脆装起了哑巴。   结果梁泽偏偏主动提了,官聆觉得这是个机会,便顺着问,“那你答应他了吗?”   “你觉得呢?”梁泽看着他的眼睛问。   官聆被他看得心虚,一心虚就紧张,一紧张就脸热,他下意识转过脸躲开梁泽的视线,尴尬的将指关节捏得咔咔响,“我……我哪知道呀。”   梁泽将官聆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直接理解成了害羞加紧张,他心下莫名激荡,说话时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挑,连带着眼尾都染了些如沐春风般的笑意,“我喜欢好看的。”   “啊?”官聆愣愣的转回脸,不解这答非所问是几个意思。   窗外一抹霞色的霓虹适时透进窗内,投在官聆眼窝底下两寸的地方,像夕阳落尽后那抹浅淡的余晖,梁泽紧盯着那一处,幽幽启唇,“周锦航不好看。”   官聆张了张口,又听梁泽说,“我不喜欢。”   官聆一颗心差点儿没因为这句话蹦出来,开口时语气里的兴奋都没能掩住,“所以你拒绝他了?”   梁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拐着弯儿的问,“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嘛?”   官聆内心跟过年似的,早把自己跟梁泽说周锦航看上赵亦欢的事儿给忘到了后脑勺,听梁泽这么一问,懵懵的道应了声“蛤?”   “你早知道周锦航对赵亦欢没意思吧。”梁泽见他兴奋成这样,也不打算再往下演了,直白的说,“你也知道周锦航真正有意思的那个人是我。”   官聆刚刚涌上心头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大水给冲回了谷底,啊哦,他之前紧张得没多余的脑细胞去思考,这会儿又兴奋得忘了形,被梁泽这么一提点,才猛的反应过来,他在一步步试探梁泽的同时,梁泽也在一步步铺着垫等他自己往套里钻呢。   “可你却跟我说周锦航心里属意的人是赵亦欢,”梁泽蹙着眉摸着下巴,一副深思的表情,“还让我跟你又是拍合照又是设屏保的,搞得周锦航都误会了我俩。”   官聆满脸被人揭了谎的尴尬模样,没接前面的话,直接跳到最后那半句上,“误……误会就误会呗,反正你也不喜欢他。”   “理儿倒是那么个理儿,”梁泽半眯着眼,似乎挺苦恼,“可除了周锦航桌上还有不少人呢,拜你所赐,我这可算是当着所有好友的面儿出柜了呀。”   官聆眨眨眼,顺着这话问,“那要不再攒个局,我帮你澄清一下?”   “怎么澄清啊?”梁泽好奇的问,“咱俩合照都设成屏保了,跳进黄河怕是都难洗干净了。”   “就……就说我开玩笑闹着玩儿的?”官聆黑眼珠子转得飞快,“要不就说我俩打赌,我输了,你让我大冒险。”   “那我手机上的屏保呢?”梁泽慢条斯理的掏出手机摁亮屏幕,两人扯着嘴角微笑的照片立马跃入二人眼底,“我也输了大冒险?什么赌两个人打还两个人都输啊?”   这倒确实挺不合常理,卫杰卓宇一看就是人精,这鬼话估计糊弄不过去。   官聆绞尽脑汁,“要不跟他们实话实说吧。”   “说什么实话?”梁泽饶有兴味儿的问。   “就说为了不与赵家联姻,你想了这么个办法来搪塞赵家。”官聆说完觉得这事儿妥,继续道,“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肯定不会捅到梁老爷子那儿去的。”   梁泽面露不悦,心说这人鬼主意还真不少,他解一个他想一个,脑洞跟个无底洞似的,照这么下去何时才能真相大白光荣落马呀?   不行,得来个狠点儿的。   “这主意不错,”梁泽一拍大腿,称赞道,“那就这么办。”   官聆一颗心总算落回了实处,还好梁泽的注意力被他引到了别的上面,没跟他纠结为什么撒谎的事儿,不然他肯定招架不住了。   官聆刚喘了两口气,还没喘匀又听梁泽道,“办法是个好办法,可要真这么做了,周锦航就知道我俩的关系是假的了,那我那些拒绝的话也就不成立了。”   官聆:“你怎么拒绝他的?”   “我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梁泽一脸懊恼,指尖状似无意的将熄了屏的手机摁亮,叹着气道,“我不能脚踏两条船啊,那实属渣男行为。”   车内光线不明,手机屏一亮,官聆的视线下意识就被这亮光给吸引了,视线落到屏幕上两人脸凑脸的合照上瞬间福至心灵,梁泽的言外之意是,他拒绝周锦航的理由是自己!   没等官聆想好对策,又听梁泽颇为感慨的道,“其实周锦航这人还是不错的,虽然离我心目中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但往外了说,高挑耐看,往里说有事业心还能干,”梁泽越说越起劲,语气不自觉就激动了起来,“更重要的是,他喜欢我挺久了,说明他用情专一,人嘛,不可能因为好看老了就不长皱纹,最初的心动一过激情也都会随着岁月淡化成亲情,我也老大不小了,找这么个知根知底的人定下来也不错……”   官聆:wtf?!   没喘匀的气直接不喘了,这剧情走向不对呀!   “你怎么能这么堕落呢!”官聆坐不住了,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梁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猛的被他这一嚷吓了跳,“我怎么就堕落了?”   “你根本不喜欢他,却打算跟他在一起,这不是堕落是什么?”官聆脑筋转得飞快,梁泽要真跟周锦航凑一块儿了,他撒这么多谎搞这么多事儿都他妈白费功夫了。   “这怎么能叫堕落呢?”梁泽啧了声,“我这顶多叫透过现象看清本质。”   “本质就是姓周的不适合你!”官聆激动的说。   梁泽将官聆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哈哈乐得直冒泡,脸上却强装淡定,“他怎么就不适合我了?高富帅配高富帅,多般配。”   “他一点儿都不专一,特别滥情,”官聆急切道,“他见一个爱一个。”   “你怎么知道?”   “我……我查他了!”官聆灵机一动,“他把画廊卖给你后才知道你想要程斐的画,想起来程斐生前有几幅半成品也打包签在合同里了,就想私下找我买了拿去讨好你。你看他这心机,多深沉啊,还好我刚正不阿硬是抵住了金钱的诱惑才没能让他得逞,不然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这前半段倒是跟周锦航的描述相符合,但后半段明显夸大其词了,一看就是“官氏谎话”的手笔。   “话是这么说,”车子拐了个大弯儿,梁泽顺着惯性往官聆那边靠了过去,“不过他做这些不也是为了讨好我吗?换个方向想,他这可能也是爱我的表现。”   官聆目瞪口呆,这货喝的是假酒吧?思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清奇这么不理智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鸡贼的梁泽吗?还是说爱情真的能让人智商瞬间变负?   梁泽见他无动于衷,掏出手机佯装拨号,“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太草率了,我得给他去个电话说清楚。”   官聆手上动作比大脑反应还快一步,啪的一下打落了梁泽手里的电话,“说什么清楚?”   “说我再重新考虑考虑我跟他的关系呀。”梁泽不悦的蹙起眉,低头要捡座椅底下手机。   这通电话打了还得了?打了他官聆在周锦航面前可就真成跳梁小丑了,到时候别说报复了,报什么都没他的份儿。   兵来降挡水来土掩,现在大军压境洪水都快把最后一块儿屋顶给冲垮了,官聆咬咬牙,什么节操什么后果都他妈见鬼去吧。   他一把抓住梁泽往下探的手,五指顺着手腕一路摸索着往下,指尖插/进梁泽半曲着的指缝里,肉麻的紧紧扣住。   梁泽垂下眸子,视线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官聆的手比他的小了一点儿,也比他的白两个度,手背上绿色的青筋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蹦得老高,梁泽像是有所感染,心跳也随着他手背上高低起伏的青筋而扑通跳个不停。   “你……”梁泽张了张口,却被官聆打断了。   “其实高富帅和高富帅并不是最般配的。”从成为官聆后见到梁泽的第一面他就在撒谎,每一个谎都信手拈来,每一个谎都极有底气,只有这一个,在他开口的刹那,全身的毛孔都因为紧张闭合着,不断加快的心跳像两军交战时擂动的战鼓。   梁泽老老实实被他抓着,黑眸从紧扣的十指上缓缓上移,最后停在官聆颤动的睫尖儿上,顺着他的话问:“那高富帅和谁最般配?”   官聆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煞有介事的说,“高富帅和穷小子最配。”   A8再次拐了个弯儿平缓的停了下来,代驾小哥听了一路的墙角,这会儿终于有些扛不住了,一扭头发现这两人居然执手相望,雷得使劲儿搓了搓胳膊,轻咳了声出言提醒,“两位先生,豪景到了。”   梁泽充耳不闻,好像陷入了某个幻境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幽幽启唇,“哪来的穷小子?”   官聆倒是听到了代驾小哥的提醒,可戏都做到三分之二了,现在喊停岂不等于功亏一篑?   他只得咬咬牙,假装自己没听见,拿梁泽之前的话来堵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梁泽抿了抿唇却没有立刻作出回应,无声的沉默在这种时候最为要命,官聆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心脏突然就跟被人摁了暂停键似的蹦哒不起来了,忐忑、紧张、羞愤等等情绪一股脑的冲上来,他没等梁泽答话,尽乎口无遮拦的说,“我们假戏真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单身狗作者说:你俩别慌,明天才是情人节。 第89章   梁泽虽不是科班出身, 但论做戏,他可算是行家,在与官聆下单后的第一场戏里, 两人配合完美默契满分, 以假乱真的让赵亦欢七窍生烟。   在裕园, 虽是梁泽主导, 但官聆戏递得也不赖,你来我往间让赵亦欢灰溜溜的知难而退了。   与赵亦欢在斯兰餐厅的第二次会面, 他特地买了赵亦欢喜欢的白玫瑰送给官聆,两人旁若无人的大秀恩爱,还使得他被路人嘲笑……   也是那晚,他看到了与平时鸡贼、世俗、圆滑、古灵精怪的官聆完全不一样的一面,具体哪儿不一样, 梁泽又有些说不大清楚,实在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概括一下的话, 那就是好看。   那晚的官聆比以往他认识的每个时间的官聆都好看。   都说人拥有对一个人或一件事物产生固定思维或先入为主的认知,可那天却让梁泽对官聆的先入为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以前动不动跟他算钱的官聆,世俗。   现在动不动跟他算钱的官聆,还是世俗, 但世俗得好看。   以前说两句就忍不住怼三句, 那是因为嫌弃。   现在说两句忍不住怼四句,那是因为乐趣。   所以当梁泽从周锦航那儿得知官聆撒了那么大一个谎之后,不但没有生气,没有不爽, 没有埋怨, 没有自以为的冷嘲热讽,反而有些难以言说的雀跃。   那种雀跃就像自己随手在路边儿捡了只又脏又臭还爱挠人的小野猫, 拿回家洗洗干净养了几天后发现小野猫也有温顺好看的时候,且越看越好看。   所以小野猫就算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因为“好看”这个buff的加持,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睁,甚至偶尔还会生出些纵容的心思来。   就像现在,他的身体并不羸弱,指骨也苍劲有力,但却软塌塌的被官聆紧紧握着,握得手背上都被对方的指腹摁出了几个泛白的指印,他也没有不爽的缩回去。   从周锦航那儿得知一切后,他有想过找官聆算总账,从哪儿开始算也规划好了,所以他明知官聆的每一句话都是试探,却反其道而行的顺着他的话和盘托出,与周锦航突如其来的表白不同,在得知官聆对自己抱有同样的心思后,梁泽没有多震惊也没有反感,反而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官聆越是用谎话来隐藏,他就越是想让他自个儿现出原形。   所以他步步引诱,激得对方退无可退,终于没了法子,原形毕露了。   可是当官聆真现了原形且将心思剖开呈到他面前的时候,梁泽又有点儿傻了,他想过知道对方秘密的他要怎么逗弄他,甚至在他将对方逗得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兴奋时自己也在心里跟着偷乐,但从来没想过,如果官聆来真的,他要怎么弄。   男人体温高,加上又都喝了酒,也可能是气氛太过紧张,手心交握间,不知谁冒了汗,生出丝丝粘腻来,但即便如此,谁也没有先缩回手的意思。   官聆是弦上的箭已经射出去了,往后缩也没了退路,只能破罐子破摔。   梁泽是……忘了。   也可能是被官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震着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将两人之间前前后后想了很多,但都一团乱麻,直到感觉脑细胞已经支撑不住了,才懵懵的问,“做……什么?”   官聆等了半晌,甚至已经做好被对方拒绝甚至冷嘲热讽后撒泼打滚死缠烂打了,结果梁泽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   “做情侣呀。”官聆故作轻松的说,“不然还能做什么……”   梁泽张了张口,还未出声,倒是前头等了半天的代驾小哥有点儿不耐烦了,“我说两位,这衷肠咱能不能回家关着门慢慢诉?我这还得去下一单呢。”   气氛被打断了,梁泽有些不高兴,“你走你的又没人留你过夜。”   “这……账先给结了呗。”代驾小哥说。   官聆这才想起来,掏出手机给他结账,梁泽坐在一旁,冷冷的眼刀往那代驾小哥身上射了不知多少回。   “先等一下,”代驾小哥的折叠电瓶车还在后备箱里,他不好意思的冲官聆咧咧嘴,“我取下车先。”   “没事儿,你慢慢取,”刚才尴尬凝重的气氛因为小哥的一句话给打破了,官聆反倒感觉自在了许多,“我们不急。”   “什么态度?”待那小哥去后备箱取车了,梁泽不悦的撇撇嘴,冲官聆道,“这人哪家公司的?以后再叫代驾排除掉这家公司的人,服务态度太不好了,车开得也不稳。”   官聆喏喏点头,“哦。”   “走吧。”梁泽扔下这么一句率先下了车,冲酒店门口的车童招招手,“你把车停下去吧。”   官聆跟在他后头下了车,却没有跟着他一道往酒店里走,梁泽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回头瞥了他一眼,丢下两个字,“跟上。”   官聆张了张口,想说时候不早了他得回家了,话还没来得及蹦出来呢,梁泽已经抬步进了酒店了,速度快得半点儿不像喝多的人。   官聆怕梁泽找他还有别的事儿,往前走了两步又有点儿犹豫,刚刚他一时情急蹦出那么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自己都有点儿被吓着了,更遑论梁泽,肯定受惊不浅。   可这事儿还没个结果呢,想到梁泽在车里说的那些话,官聆想,这货不会一回酒店就真给周锦航打电话吧?   官聆越想越担心,刚才那点儿犹豫瞬间云消雾散了,思想包袱也抛到了九霄云外,拔腿就快步追了上去。   梁泽此刻已经等在电梯口了,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其实正波涛汹涌着。   电梯门开了,梁泽率先走了进去,官聆快速跟上,在梁泽伸手准备摁楼层前迅速往28键上戳了一下。   他现在能做的不多,竭力讨好就完事儿了。   电梯里除了他俩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楼层比他们矮,在十二层。   十二层好像眨眼间就到了,待这两人走后电梯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仿佛瞬间回到了几分钟前车内尴尬又凝重的气氛里。   官聆时不时利用轿厢内的镜面偷偷打量梁泽的神色,确定他神色如常后才稍微松了口气,但气氛太过尴尬了,总得有个人先开口打破沉默。   可是要说点儿什么呢?   官聆绞尽脑汁,结果他兜儿里的手机叮了两声。   官聆急吼吼的掏出来,生怕掏慢了一秒就地球毁灭了似的,有事做总比这么干杵着强,至少没那么尴尬。   是条微信消息,发件人是一个小时前刚添加他好友的卫杰。   卫杰:你俩顺利到家了吗?   官聆纳闷儿,这人不是梁泽的发小吗,怎么把微信发到他这里来了?官聆正准备敲字回复,思绪一转,猛的想起卫杰临走前那句暗含深意的“美好夜晚”,脸腾的红了起来,那会儿梁泽已经在众人面前承认他俩的关系了,所以卫杰那会儿是在故意调侃他俩!   想到此官聆心虚的侧了侧头,视线对上梁泽冷峻的侧颜后又更心虚的快速转开了,那会儿他压根儿不知情,被卫杰涮了还跟着傻笑,想来他这条微信也不是真的关心他跟梁泽到没到豪景,肯定纯属八卦来的。   还好他反应快,不然真回过去就糗大了,他心里啧了声快速将打好的字删掉。   琢磨这一会儿,电梯停靠在了28层,官聆心里记着得讨好梁泽,所以乖乖退到一边让他先出,梁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多问,长腿一迈便出了电梯,官聆狗腿的快步跟上。   刷卡进门,梁泽自故换鞋进屋,官聆跟在后头,尴尬的站在玄关门口,不知是进还是不进。   “冰箱里有茶叶,”梁泽一屁股瘫进沙发里,冲还愣在玄关的官聆吩咐,“会泡吗?”   官聆眨眨将脚上的鞋一蹬,快速点头,“会。”   梁泽没再回话,官聆换了鞋从冰箱里找到茶叶,逡巡一圈儿在案台角落里找到烧水壶,这水壶新得连上面的吊牌都没扯,想来平时梁泽压根儿就没用过它。   官聆拿刀割掉吊牌绳,拧开水龙头接水,接一半又像是想到什么,关了水龙头将接好的半壶水给倒了,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尽数倒进烧水壶里。   官聆没找到茶具,本来准备问问梁泽的,结果发现他已经靠着抱枕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已经睡着了,官聆便没打扰他,直接找了两个玻璃杯,将茶叶倒几颗进去,等水开了之后分别倒了小半杯,第一泡倒掉之后才重新倒满了两杯。   梁泽其实没睡,也没养神,相反的,此刻他正在劳神。   从官聆说出那句惊天动地的话后,梁泽便将这段时间的种种细想了一遍,然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他对官聆确实挺有好感,但要将这种好感直接升级成情侣,梁泽又觉得太过神速了点儿。   还有一点,官聆的心思他是从周锦航的话和他撒谎的动机里猜出来的,这种靠自己猜出来的心思,总感觉没有听对方真情实感讲出来得劲,就像十年寒窗,高考查分的时候,自己亲眼所见时的心情跟别人转述的心情还是有一定落差的。   所以他明知道时间不早了他们应该各回各家了,却无理取闹的把人叫上,还指使人家伺候他,他想试着从中将这落差补一补。   “梁先生,茶泡好了。”官聆将泡好的茶端过来,茶香馥郁,根根直立,是上好的白毫银针。   梁泽闻言睁开眼,先将刚刚的思绪抛到一边,水是滚开的,杯口被腾起的雾气熏得凝成一圈儿密密麻麻的细密水珠,太烫口,还没法儿喝。   梁泽随手摸过遥控打开电视,闲不住嘴的调侃道,“怎么突然这么见外的?”   官聆一怔,“啊?”   梁泽随便摁了个台,将遥控往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一扔,拍拍左边的空位,“来,过来坐。”   官聆磨蹭过去,在梁泽手拍的位置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二十来公分的距离,可官聆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   来了来了,他是不是已经想好词儿要拒绝我了!   “你以前谈过女朋友没?”梁泽懒懒的靠在沙发垫上问。   官聆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甚至已经想好如果梁泽拒绝他要怎么撒泼怎么死缠烂打,结果等了半天等来这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   官聆下意识摇头,“没有。”   “嗯,”梁泽点点头,“那男朋友呢?”   官聆顿了一下,心虚的继续摇头,“也没有。”   摇完官聆就后悔了,跟周锦航那段儿的人是程斐,他现在是官聆,官聆的情史确实是一片空白,他心虚什么鬼劲儿!他应该把姿态放得比没有女朋友的回答更笃定更果断,不管对方是要拒绝还是要答应,这种时候果断的否定绝对是最佳选择呀。   梁泽收起懒懒的姿势坐直了身体,嘴角挂着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浅淡笑容,“所以,我是你的初恋?”   作者有话要说:   梁泽:逻辑满分 第90章   官聆傻眼了, 张了张口下意识想反驳一下,又发现喉间半个能反驳的词儿都没有,梁泽这逻辑还挺像那么回事。   逻辑鬼才梁泽看他哑口无言的样儿, 沾沾自喜的捏着杯口端过茶抿了一小口, 热气裹着茶香氤氲在唇齿间, 令人心神荡漾豁然开朗。   “我都已经知道了。”梁泽架着长腿脚尖一点一点的上下晃着。   官聆眼珠提溜转得飞快, “你知道什么了?”   梁泽扫向他,面带深沉语气严肃, “你的秘密。”   官聆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脸刷的就白了两个度,他的秘密只有一个!梁泽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周锦航告诉他的?不可能啊,周锦航又不是透视眼,哪能看出他这具身体里装着的是程斐的灵魂。   梁泽看他紧张得小脸儿都白了的样子, 暗想全都被自己猜中了,他一定是紧张了, 怕自己拒绝他。   “你就不想说点儿什么吗?”梁泽期盼的问,心想,只要你亲口跟我说,我可以考虑得敷衍一点。   官聆感觉自己七筋八脉瞬间都不畅通了, 小心脏急吼吼的直跳, 身体里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在瑟瑟发抖,却还要假装淡定,“我……需要说什么吗?”   梁泽蹙眉,这个回答……也太减分了吧!   梁泽不大高兴, 但这种话总不能逼着人家说, 那跟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大度”的冲官聆摆了摆手,“我不勉强你, 你不想说就算了。”   你这表情,你这语气,已经是在变相的勉强我了好吗!   官聆紧张急了,没忍住抓过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还烫口,喝得又急,顿时被烫得嘶了一声,刚含进口里的茶水全吐进了羊毛地毯里,动作幅度太大,手里茶杯跟着惯性一晃,也跟着杯口荡出来了许多,顺着杯壁流进指缝手背上,官聆条件反射的将水杯一并甩了。   酒店的地毯很厚实,玻璃水杯掉在上面连个响儿都没有,不过可惜了这杯上好的白毫银针。   “没烫着吧?”梁泽一把抓过他湿漉漉的手问。   官聆被他这粗鲁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摇了摇头。   “都红了,”梁泽拧着眉指着他白皙的手背,“赶紧去用凉水冲一会儿。”   官聆其实想说没事儿,但刚刚梁泽的问题还盘亘在心头,他觉得自己需要独自冷静一下,便点点头起身去了浴室。   梁泽在沙发上坐了半分钟,视线落到地上的玻璃杯,不悦的抬脚踢了两下,玻璃杯撞到茶几腿儿发出哐啷一声闷响,梁泽不由反思,我刚是不是吓着他了?   在今天以前,梁泽并不觉得爱情这东西有卑微的时候,直到周锦航突然跟自己表白,一个大男人就怕表白后连朋友都没得做,硬是生生将喜欢二字压抑在心间这么多年。其后便是官聆,跟周锦航比,他同样懦弱,喜欢二字不敢宣之于口,最后竟想出这么个谎来自欺欺人,梁泽一晚上将这辈子都没感受过对爱情的卑微全感受了个遍。   他想,官聆之所以这么紧张,肯定是担心自己被拒绝,不然他也不会处心积虑想方设法的自欺欺人了。   越想越觉得刚刚自己的行为着实莽撞了,他想,有什么可急的呢,反正目前自己对他也不过只是有好感而已,即便官聆目前还说不出口,那就再等等,等自己的心意跟他完全一样了,再追究这些也不迟。   梁泽理清头绪,一看时间已经过去挺久了,拉个肚子这会儿也完事儿了,遑论冲个手。   他不由想,官聆该不会是在浴室里偷偷哭吧?   梁泽腾的从沙发上坐起来,大跨步往浴室走,刚走到门口就见官聆推门出来,两人差点儿撞一块儿,官聆刚调整好的情绪被他一吓,紧张感又往回飙升了不少。   “怎么这么半天?”梁泽说话的同时睨向他的垂在身侧的右手,发现手背上半点儿水迹都没有,手背上被烫红的印子倒是比先前明显了许多。   “不是让你用冷水冲一冲吗?”梁泽蹙着眉,拉着他往里头走,直接拧开盥洗台的水龙头,将官聆的右手放进去,对着水龙头冲了起来,“你这半天在里面干嘛呢?”   官聆心事重重,情绪调整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有点儿成就了,被梁泽突然闯入一吓又紧张了起来。   “我……”官聆结巴着扯谎,“我上了个厕所。”   梁泽一门心思都在他手上,也没注意对方说这话时闪躲的眼神和结巴的语气,只为自己把人给吓成这样而自责,他一边轻轻搓着官聆的手背一边叹气,“周锦航都跟我说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更不用紧张。”   官聆觉得就算他没有心脏病今晚在梁泽这里也得患个心脏病了,周锦航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还有梁泽这后半句是几个意思?他不觉得玄幻吗?还叫我别紧张,我他妈能不紧张吗?   不过……官聆一怔,不用不好意思是什么鬼?   “喜欢谁呢是很正常的事,因为人都有七情六欲,”梁泽尽量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宽人心,“有的人性感,有的人帅,有的人人格魅力比外表更招人,所以人与人之间才会互相吸引。”   官聆急吼吼的小心脏回归到了正常频率:他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当然,”梁泽没察觉官聆的异样,继续开解道,“我肯定是属于那种又帅又性感还人格魅力倍儿强的一类,招人喜欢也在所难免吧。”   官聆:“……”   “所以,”梁泽抬起眼看向官聆,“周锦航会喜欢我,我其实并没有多意外。”   官聆心说你他妈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谦虚呀。   不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官聆不由再次紧张起来,试探着问,“你不会还在后悔自己拒绝了周锦航吧?”   梁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半晌后扑哧笑出来,“你别紧张,我之前都是逗你的,我真不喜欢他,他长得不好看。”   “你先前还说他耐看呢。”官聆急吼吼的辩驳。   “他是挺耐看的,”梁泽不否认的说,“但不是我的菜。”   “那你的菜是什么样的?”官聆顺着话问。   梁泽盯着他看了几秒,丢给他三个字,“好看的。”   官聆心说你这回答说了还不如不说呢,不过梁泽刚刚说不喜欢周锦航,那他吊了一晚上的小心脏就可以平稳的落地了。   “跟他比起来,”不等官聆的小心脏降落,梁泽又继续道,“你确实要好看些。”   “蛤?”   “但是呢,”梁泽一本正经的说,“假戏真做这事儿咱们还是再观望观望吧。”   官聆窘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在车里肉麻兮兮抓着人家的手说这话时的情景,脸不自觉就烧了起来,“怎……怎么突然说这个呀?”   梁泽扯了条干毛巾给他擦手,慢条斯理的,“我虽然没有答应你,但也没有拒绝你,所以你不用觉得难为情,更不用去想被拒绝了怎么办这种还没有发生的事,”官聆的手被凉水冲过后带着些微凉意,放在梁泽带着热度的手心,一点一点汲取着梁泽掌心的温度,他继续道,“不管最终是被接受也好,被拒绝也罢,顺其自然就好。”   官聆听得一脸懵逼,见梁泽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只好顺着点了点头。   “不过,”梁泽脸色一变,刚刚还一脸温和的表情瞬间染上了几分冷俏,“你撒谎骗人还拿这谎去警告别人的账,咱们还是得算。”   官聆几乎立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了,心虚的问,“警告?我警告谁了呀?”   “周锦航都跟我说了,”梁泽睨他一眼将毛巾挂回去,在他肩上点了一下示意他跟上,然后抬步边往外走边说,“你跟人说你是我男朋友,还警告人家离我远点儿,”梁泽说完一扭头,官聆差点儿没撞他身上,忙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梁泽指着他道,“骗我跟你拍合照还设成屏保,是不是知道今晚这局周锦航也会去故意弄的?就是怕在他面前露馅儿。”   梁泽分析得丝毫不差,官聆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嘴唇僵硬的点了点头,不忘给自己找补道,“我不是故意的。”   “那就是有意的。”梁泽转身往客厅走,“我发现你这人的独占欲还挺强。”   官聆嘴巴张成O型:独占欲?对谁?对你吗?   “我这还不属于你呢你都这样了,那我要是大发慈悲答应你了,那我是不是就没有人生自由了?”   官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答不答应的另说。”梁泽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大发慈悲的说,“看你今后表现吧。”   官聆:“……!!”   “你这什么表情?”梁泽对官聆没有喜极而泣有点儿不满意,“你要知道,周锦航我可是言词犀利的直接拒绝的,你,我是很给面子的留了余地的!”还不跪下来谢恩?   官聆脑细胞迅速运转,他情急之下说出“假戏真做”的话,为的是阻止梁泽给周锦航打电话,如今知道梁泽是骗他的了,那假戏真做这事儿是不是也没什么必要了?   可梁泽刚刚也说了,他对自己和对周锦航的态度可是明显不一样的,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梁泽心里,周锦航连他这个一事无成的小混混儿都没比过呢?   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努力努力顺水推个舟真跟梁泽成为情侣了,那周锦航还不得抑郁而亡?   想到此官聆兴奋了,身体里的血液都好像流得畅通了些,他冲梁泽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说,“我会努力的。”   官聆如此配合,梁泽算是满意了,不过还是强调道,“我没拒绝你并不表示我也跟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这点认知你得清楚。”   官聆心里直翻白眼,但还是顺着点了点头,“哦。”   刚点完头,兜儿里手机响了一声,官聆摸出来点开,是条微信消息。卫杰又发了条微信过来,这次没说话,直接是条转账信息。   卫杰向你转账8888.88   官聆瞪大了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实是条转账信息,金额还不小,这是手抖发错人了?   梁泽从说出那句自恋的话后就一直暗暗观察官聆的表情,所以将他的惊讶全看在眼里,不由出声问道,“怎么了?”   “卫杰给我微信转账了,”官聆将手机转过来递到梁泽跟前,“八千八百八十八块八毛八,他是不是转错人了?”   话刚落地,手机震了一下,官聆收回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卫杰邀请他进群,群名三带一。   官聆抽了抽嘴角,将手机转给梁泽看,“他这是在邀请我斗地主吗?先给钱的那种?”   梁泽嘴角抽了抽,“你不妨点进去看看。”   官聆想了想有道理,便点了接受,界面一转到了群聊,卫杰立马发了条艾特全员的消息。   卫杰:梁泽脱单的份子钱我已经发给小官啦,你们没发的都赶紧自觉一点儿   官聆:“……”   梁泽摸着下巴问,“是找你斗地主吗?”   官聆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好像不是。”   “那他找你干嘛?”梁泽问。   情侣关系本来就是假的,刚刚两人才聊完这个尴尬的话题,现在卫杰又来这么一出,这让他怎么开口跟梁泽说呀!   “没什么,”官聆若无其事的收起手机,“可能是发错了吧。”   梁泽慢条斯理的从兜儿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直接点进群名为“三带一”的群聊界面,凉嗖嗖的说,“是吗?”   官聆还想再随口说句什么搪塞过去,就听梁泽的手机外放了一条语音:“还有,别太小家子气发一点点,好歹咱们梁少爷难得脱一回单呢!”   官聆:“!”   梁泽点了两下手机屏,不咸不淡的冲官聆道,“发给你你就收着吧。”   官聆:“……不大好吧?”这可是庆祝脱单的份子钱呢,我们这不清不楚的……   “有什么不好的,”梁泽啧了声,“卫杰平均两个月换个女朋友,我他妈这几年给他随的脱单份子钱都能给个首付了,难得有机会拿点儿回来,一毛也得要。”   官聆张张口,“……可咱俩……又不是真情侣。”   “在他们眼里,”梁泽咬牙切齿的道,“咱俩已经是真情侣了。”   官聆眨眨眼,这逻辑好像也没毛病。   “赶紧收钱。”梁泽催促完凑过去看他手机,“我看看发的多少,少了可不行。”   官聆:“……”总觉得哪儿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儿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别催,暧昧比恋爱更抓心挠肝儿 第91章   在梁泽的逼迫下, 官聆没能扛住金钱的诱惑,最终“被迫”收下了来自群员们对他俩“爱”的祝福。   周锦航也没例外,在卫杰卓宇相继转来账后, 也转了个8888过来, 官聆指尖在屏幕上摩擦了两下, 犹豫着这钱要不要收。毕竟, 按目前复杂的关系来看,他跟周锦航算是情敌。   -别以为我跟着随礼就是真心祝福了, 且等着,你蹦哒不了两天   官聆盯着这条转账信息后面跟过来的挑衅,刚刚那点儿犹豫倏地拧成了一股绳,一股热血沸腾的绳。   他快速打字回复宣战:放马过来吧[微笑]   待消息发出后,果断收了这钱, 但心头的不爽并没有因为这句飘渺的应战而缓和多少,他越想越不忿, 索性将这条转账信息截了图,然后发到了“三带一”群里。   官聆@周锦航:他们都发的8888.88呢,周总连八毛八都要省啊?   卫杰@周锦航:前头多的都去了你还省这点儿小钱,赶紧给人补上   梁泽窝在沙发里, 盯着群里的消息挑了挑眉毛, 视线落到官聆脸上,眉梢的得意之色还没完全收回去,他不由轻哼了声,“财迷。”   官聆这才想起梁泽也在这个群里, 这截图消息他肯定也看到了, 官聆不由耳热,他一时逞强想让周锦航吃瘪, 竟有点儿得意忘形了。   “我就开个玩笑。”官聆扯扯嘴角,解释得特别苍白无力。   梁泽笑笑没接话,不过也没说他这行为有什么不妥,官聆这才放下心来,想着要不在群里说一句自己是开玩笑的吧,反正让周锦航不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官聆想着便捧着手机准备打字,正好看到群里卓宇发了条消息。   卓宇:我是谁?我在哪儿?群主你把我踢了吧!   卫杰@卓宇:想想你远在西藏的真爱或许心里会好受点儿[狗头]   卓宇@卫杰:友尽!   卓宇@官聆:哪天你觉得梁泽没意思了康康我呗[热情][眨眼][飞吻]   官聆抽了抽嘴角,转脸看向梁泽,“……他是不是喝多了?”   梁泽冷哼一声,“别理他,他抽风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官聆:“……”   群里,卫杰@卓宇:兄弟!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了,加油!我都好久没给你随份子钱了,钱包里的钱都花不出去,快愁死了   卓宇@梁泽:把你爷爷给你制定的相亲名单发我,我替娇姨帮卫杰安排上   “无聊。”梁泽啧了声退出群聊直接将手机扔在了茶几上。   官聆虽然没在群里怎么发话,但看这两人怼来怼去的竟生出几分羡慕来,做程斐的时候他也有要好的同学朋友,后来跟周锦航在一起后,怕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便少于跟那些好友同学联系了,再后来他开画廊办画展事业有成,那些好友同学以为他眼高于顶瞧不上他们,便也没一个往他跟前凑的了,久而久之不是少于联系,是直接断了联系,成了孤家寡人的一个。现在成了官聆,因为男客这个职业的特殊性,想来想去他身边就只能拎出个张萍还能凑合一下,但与卫杰卓宇这样的朋友是完全不能比的。   “你们感情真好。”官聆忍不住说。   脸上的笑不假,眼里的艳羡也不似伪装,梁泽揪着抱枕一角,斟酌措词,“卫杰他们都挺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给你包这么多。”言外之意卫杰他们也都拿你当朋友了,所以不用感到羡慕。   官聆的重点却抓错了,他愣了愣将手机收起来,“多吗?Jessica你们给她包的多少?”   梁泽摸过茶杯喝了两口润润嗓,“八百八十八块八毛八。”   官聆:“……啊?”   “卫杰没长性,从高中就开始坑我们的份子钱,今天追班花明天就追校花了,”梁泽啧了声,“我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每回在群里宣布恋情弄得跟让我们扶贫似的,要都按你这个规格他靠换女朋友的资产都能开家小公司了。”   官聆瞠目结舌,“那你之前说给的份子钱加起来都够付个首付了,那他是换了多少啊?”   梁泽被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给逗乐了,“我那叫夸张的修辞手法,不然怎么对比强烈呢。”   官聆抽了抽嘴角,“那他们给我发的也忒多了吧,”说完像想到什么,忙摸出手机点开微信,“Jessica没在群里吧?让她看到我发的截图还不尴尬死。”   “放心吧,她不在。”梁泽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就想笑,解释道,“卫杰从不把女朋友拉进这个群。”   “为啥?”   “大约还没碰到真爱吧,”梁泽想了想说,“这个四人群还没进过别人呢,你是头一份儿。”   “真爱”两个字重重的砸在官聆胸口,震得他那胸腔里的小心脏不可抑制的呯呯直跳,耳根上悄摸爬上一抹浅淡的红而不自知,心里猜测不断,面上强作冷静,明明都心照不宣了却还要多嘴问一句,“那他为啥拉我进群啊?”   梁泽心说,当然是因为你是我头一个在他们面前承认的恋爱对象啊,不过梁泽清楚了官聆对自己的心思,怕他太过自满,打算不给他尝这个甜头,轻咳两声煞有介事的说,“可能觉得你这人还不错吧,半点儿没架子随和又上道,”梁泽说完顿了顿,觉得这话有点儿太官方太敷衍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一看就挺招人喜欢。”   官聆扯扯嘴角,这理由还真是半点儿也不牵强呢。   梁泽半点儿不拖泥带水的点到即止,一句话将官聆刚刚升到心口的悬念踹进了谷底。   “不过,”想到刚刚卓宇在群里那么大张旗鼓的挖墙角,梁泽刻意提醒道,“也不用太招人喜欢了。”   官聆:“蛤?”   “卓宇脑子有病,”梁泽随口就把多年的好友给卖了,郑重其事的说,“被前任伤过心,一蹶不振了好久,最后脑子就不大灵光了,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跟喝多了似的,你没事儿别搭理他。”   官聆还是程斐的时候也跟着周锦航一道见过卓宇几回,自然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梁泽的话有些质疑,不过十分钟前他才说了要努力,这种小事上自然得先顺着他,忙点了点头,“好的。”   梁泽满意了,又嘱咐官聆,“怎么说周锦航也是我多年的朋友,做不了情人朋友间的情谊还在,你既然知道了他的心思,就别让他太难堪。”   这是在说他把转账截图发群里的事儿?在梁泽看来,他的这种行为应该算是得瑟炫耀吧,在两人心知肚明这段关系并不属时的情况下,叫恬不知耻。   官聆发完想起梁泽也在群里的时候就后悔了,但他已经先一步看到了,再点撤回就更加欲盖弥彰了,这事儿确实是官聆为了私欲考虑不周,被梁泽数落一通也是正常的,所以他半点儿没反驳。   但他也不觉得自责,相反,周锦航不爽难堪比什么都高兴,但这些还远远不够,梁泽虽然没拒绝他,但也没答应他,哪天要是遇上真爱了,他还不是会落得跟周锦航一样,到时候别说笑话姓周的,他倒要反过来被姓周的嘲了。   要淡定,不能在这种小事上出纰漏。   “是我考虑不周,”官聆想清楚了,立马道歉,“以后不会了。”   梁泽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又觉得这人毕竟年纪不大,有点儿什么高兴的事儿就爱跟人炫耀,小孩儿心性,更遑论周锦航还是他情敌呢,正常人估计都想在情敌面前秀一秀找找存在感,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梁泽啧了声,冲他道,“我又不喜欢他,用不着刻意去他面前秀,周锦航不比卫杰,他这人爱记仇,你没事儿别去招他。”   官聆已经打定主意暂时要把梁泽的话当圣旨了,自然是耳提面命,忙点头,“我知道了。”见茶几上的杯子见了底,又忙道,“我再给你倒杯茶吧。”   梁泽看向他,意味深长的问,“不会收我服务费吧?”   官聆拿杯子的手一顿,赶紧摇头,“这都是我自愿的,谈钱多伤感情。”   梁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官聆倒好茶,看到地毯上的茶叶和水渍,弯腰想将茶几腿儿边的玻璃杯捡起来,语带歉意,“不好意思啊,这地毯都被我给弄脏了。”   “不用管它,”梁泽大开金口,“一会儿叫人过来换张新的就行。”   官聆将玻璃杯捡起来,想了想拿到厨房洗净后放回了茶盘里,梁泽一边品着茶一边看他走来走去的忙活,心里喜滋滋的,要知道,以前他让官聆干点儿什么,这人可是张口闭口的谈钱,像这样心甘情愿干这干那,那简直天方夜谭。   梁泽暗暗砸舌,没想到爱情这东西如此牛逼,竟能让一个爱钱如命的人免费干活。   梁泽似乎从中得了乐趣,待官聆洗净杯子过来,冲他扬扬下巴,“叫个餐,我饿了。”   官聆自然不可能反驳,加上一通折腾,他自己也有点儿饿了,便拿了单人沙发边的座机拨到酒店前台,按着前台提供的梁泽平时常点的菜点了一些。   电视机里放着老掉牙的相亲节目,官聆走过去,没话找话的问,“你爷爷为啥要给你相亲啊?”   女嘉宾刚出场就被玻璃房里的几个男嘉宾品头论足了一番,从长像到身材,恶劣又低俗,梁泽摸过遥控一边换台一边说,“先成家后立业吧。”   官聆在他旁边坐下,有些担忧的问,“你这么大张旗鼓的,不怕被你爷爷知道了?”   他们的事虽然是假的,但在卫杰卓宇等人眼里都是真的,赵亦欢为了跟梁泽合作自然不会说,卫杰卓宇不知道梁泽有没有打过招呼,周锦航那儿却是个定时炸弹。   万一他生出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的危险想法呢?别说官聆跟梁泽的关系作不得真了,只怕做假都难了。   “知道就知道呗。”梁泽无所谓的道,“迟早得知道。”   “啊?”官聆一愣。   “不管是交女朋友还是交男朋友,总得带回家给他瞧不是,”梁泽换到了电影频道,正好广告完播电影,便将遥控放下了,转脸看向官聆,“真让他知道了,就当让他提前高兴高兴呗。”   官聆抽了抽嘴角,这事儿能高兴得起来?反正换我爷爷高高兴兴给我张罗漂亮姑娘相亲,结果发现我直接交了个男朋友,肯定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梁泽以为他在担心,一本正经的安抚道,“别为了那些还没发生的事儿担忧,你虽然喜欢我,可我还没接受你呢,你怕啥?”   官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那我还得谢谢你没接受我呢。”   “不客气,”梁泽打一巴掌再给颗糖,“至少在长相上你胜出了,表现好一点儿兴许我就答应了呢。”   正好门铃响了,客房服务送餐来了,官聆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我去拿餐。”   梁泽盯着他急吼吼往玄关跑去的背影,乐得眼睛眯成了缝。   四菜一汤配四小碗米饭,这个时间也不早了,这分量两个人吃也足够了,官聆摆好碗筷招呼梁泽吃饭,走近后梁泽突然问,“你会做饭吗?”   官聆摇摇头,“不会。”   梁泽轻蹙起眉,什么也没说在他对面坐下了。   官聆立马会意,忙道,“我一直挺佩服厨师这个职业的,想着哪天有空找个师傅学两招,近来正好就挺空闲的。”   梁泽挑挑眉仍旧没吭声,不过轻蹙的眉心倒是因为这话展开了。   “你那培训班弄得怎么样了?”吃了几口菜,梁泽突然问。   “还没开始着手呢,”官聆说,“不过传单都发出去了,想着这几天把一楼重新装修一下,正式开业估计还得等一段时间。”   “嗯,比开画室有前途。”梁泽点点头,又问,“启动资金够吗?”   聊家常似的,官聆也没把这话怎么当回事,老实回道,“张萍做的市场调查表我还没看,不过光办培训班的预算应该是够的,其它……”官聆想了想,“办一段时间了再说吧,是赔是亏也没个定数。”   梁泽啧了声,“这还没开张呢就说这种话,多不吉利。”   “我不信那些。”官聆说。   “有困难就说,”梁泽看他一眼,说得委婉,“咱们也算是朋友,能帮一把我肯定帮。”   官聆这个人精,哪可能放过这种好机会,只要能跟梁泽扯上些关系,哪怕是借钱也愿意呀,他扯出一个笑,立马顺杆爬道,“还真有可能跟你借钱。”   “嗯?”梁泽扫他一眼,“不是说预算够吗?”   “我想了想,这店一直租也不是办法,说不准哪天房东就不想租了,”官聆若有所思的说,“我打算把它买下来,我爸在那儿开了这么多年店了,我想有始有终。”   这话倒也不完全是谎话,他如今占了官聆的身体,自当领他一半的使命,原主没能替他父亲办到的事,他来办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你还挺有责任感,”梁泽啧了声,想起之前官聆夸他的话,顺便给还了回去,“也挺有孝心。”   官聆嘿嘿笑了笑,半玩笑半认真的说,“到时候可能借得有点儿多,你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   梁泽挑挑眉毛,“那我好好考虑考虑。”   官聆假装着急,“君子一言,你之前可是答应帮我的。”   梁泽没接话,转而问他,“今晚一共收了他们多少钱?”   “两万多吧。”官聆说完眨巴着眼睛问,“我都转给你吧。”   “转给我干嘛,”梁泽喝了口汤,“又不是给我的。”   “我俩又不是真情侣,”官聆佯装不好意思,“总觉得这钱拿着挺心虚的。”   哟,你还有拿钱心虚的时候呢?多稀罕呐。   梁泽本想打趣他两句,想到人家心虚也是因为真喜欢自己但自己没有接受,便收了调侃改口道,“给你你就拿着吧,就当他们给你开培训班垫资了。”   梁泽这人本就出手大方,官聆清楚他不会在这种事上跟他计较太多,擎等着他这句,得寸进尺的顺着话问,“那他们都出了一份力,你是不是也得给我开培训班垫点儿资啊?”   “我?”梁泽指指自己没明白。   “你名义上可是我男朋友呢,”官聆恬不知耻的说,“你朋友都出资了,你不出点儿啊?”   梁泽怔了怔,他想收回之前那句话,谁说现在张口闭口要钱是乐趣了?分明是他妈讨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结束前我会更完的,嗯,我相信我自己。 第92章   晚上, 官聆躺在2811客房的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从官聆这具身体里醒来的时候还在为自己的死愤慨, 在画室见到梁泽的时候还在将他当作间接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 他恼他恨他怼他骗他坑他利用他, 做这些的时候是愉快的, 甚至偶尔还会生出一些“报仇”后的快/感。可当他发现梁泽竟是这个世界上目前唯一真正关心过他的人时,那些在他身上耍过的伎俩瞬间变得很可笑, 而更玄幻的是,这才一个月不到,如今自己却打着喜欢他的旗号,以男朋友的名义赖上了他。   简直跟讲都市情感剧似的,官聆翻了个身, 视线落在小圆桌上的仙人掌上,“你说梁泽的话可信吗?”   仙人掌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官聆轻锁眉心,又问,“他拒绝周锦航却没完全拒绝我是因为我比周锦航长得好看,你觉得他这话里的可信度有几分啊?”   仙人掌依旧无动于衷, 官聆本来也没想着一盆植物能给自己点儿什么建议, 继续道,“他要是哪天碰到个比我好看的,我们这假情侣的关系是不是就得终结了?”   官聆翻身平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上的细小的水晶珠子, 他烦躁的自言自语, “那可不行,不能让周锦航有嘲讽我的机会, 假情侣太没安全感了,得想办法变成真的。”   官聆左思右想就差抓耳挠腮了,在床上翻滚了半小时后,想起梁泽那句“你要是表现得好兴许我就答应了”,脑袋里瞬间亮起了小灯泡,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在被追求的时候都希望那个人对自己是一心一意的,只要自己表现出非梁泽不可,让他感觉自己离了他就活不下去,那就不妥了?   官聆眼珠转得飞快,第一步,表忠心!   他摸过床头正充电的手机,点开朋友圈,稍微想了下措词后,发了条朋友圈。   另一边,主卧室里,梁泽刚洗完澡出来,头发剃得太短就没用吹风机吹,身上的酒意被两杯浓茶解了不少,酒气被浴室的水一冲涮也清淡到几乎没有了,但脑袋还有点儿昏沉,可思绪却又异常清明。   今天这一天过得异常玄幻,虽然每件事他处理得都算井井有条,但老实说,对他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   脑袋还有些湿,不能立刻躺下,他便斜倚在床头,昏沉的脑袋不适合想事情,便打算先抛开这些纷纷扰扰,找个小游戏打发会儿时间。   结果小游戏刚点开,卫杰就给他弹了个视频邀请过来。   梁泽点开接通,卫杰估计也是刚洗完澡,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出现在屏幕上,右上角是梁泽一脸嫌弃的脸。   梁泽啧了声,讥讽道,“干嘛?我对现场直播可没兴趣。”   “播个锤子。”卫杰好脾气惯了,难得暴了粗口。   梁泽将手机换到左手,右手倚在床头,盯着屏幕里卫杰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乐了,“来,把你的不幸说来让爷乐呵乐呵。”   “乐你大爷,”卫杰扯了个枕头垫在脑后,“关键时刻来大姨妈了,弄了老子一手血。”   “噗——”梁泽没能忍住,笑声差点儿冲破房顶,夸道:“你他妈可真行!”   “笑个屁,”卫杰指着他扮一副凶狠的表情,“我他妈直接给吓萎了,还以为她得了什么绝症,操!”   梁泽嘴角笑意不减,调侃道,“你这回代价挺大呀,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医生瞧瞧?我有个大学同学刚好是这方面的专家,就是人在英国……”   “滚犊子。”卫杰骂完自己都乐了,郁闷的摇头,感叹道,“还是你们这样的好,男的就不可能突然来大姨妈。”   “你要现在改喜欢男的也行。”梁泽说。   “我是真不行,”卫杰摇头,“去年生日卓宇给办了个pa,弄了几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孩儿来助兴,我试了,没辙。”   梁泽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冲屏幕里的卫杰道,“少玩点儿吧,老大不小的人了,想想你妈。”   “我知道。”卫杰不爱听这些,一句话带过后贱兮兮的笑,“小官在你那儿吧?”   官聆就睡在隔壁客房,梁泽没想那么多,点了点头,“在。”   卫杰的表情更贱了,压低声音问,“我这没打扰到你们办事儿吧?”   梁泽嗤他一声,“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似的,只管把人往床上拐。”   “不往床上拐往哪儿拐?”卫杰翻了个白眼,“我问你,人找男女朋友是为了啥?为了有人陪你吃饭喝酒看电视吗?就算是吧,那这些都做了之后呢,最后不还是抱着一块儿往床上滚吗?”   卫杰的言语虽然粗俗了些,但理儿却像那么回事儿,梁泽虽然有些不可苟同,但隐约又觉得他这逻辑无法反驳。   “不过你小子藏还挺挺深啊,”卫杰不满的数落道,“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丫喜欢男的呢,之前锦航还特意问过我,我还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你喜欢胸大的,操,现在想来,锦航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了来我这儿打听啊?”   周锦航为什么会这么问卫杰梁泽心知肚明,不过他并不打算跟卫杰多加解释什么,既然两人做不成情人,那么这种事自然也不适合大肆宣扬。   梁泽直接忽略了他后半段的问题,挑了前面的答,“性向这种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何况你不也从来没问过吗?”   “我他丫的哪知道啊,”卫杰郁闷得直捶胸口,“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喜欢大胸妹子呢,以前高中那会儿我追的那班花拒绝我的理由就是喜欢你,你不还跟人交往了几天吗?气得我两天没跟你说话呢。”   梁泽经他一提想起旧事不由好笑,“那班花就是个绿茶,喜欢我的脸却花着你的钱,我那是不忍心看你被人家一直骗才出此下策答应跟她交往的,是你自己智商欠费看不明白,还不识好歹要跟我绝交。”   “哎,一晃都过去十一年了,”卫杰感慨完继续八卦,“小官没在你边儿上吧?”   “干嘛?”梁泽一脸警惕的盯着他。   “你就说在没在。”卫杰追着说。   “没,”梁泽实话实说,“他睡客房。”   “真他妈柳下惠呀!”卫杰一连啧了好几气,“你别不是不行吧?”   “有事儿说事儿,”梁泽不耐烦了,“再说混账话我挂了。”   “别别别,我就嘴欠一下。”卫杰换上严肃表情,“你跟小官是认真的吗?”   梁泽怔了怔,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不对,应该说还没想到这个问题上来,毕竟官聆喜欢他,他还没接受人家的喜欢呢,对外的情侣关系都还是假的。   梁泽轻蹙着眉,抿了抿唇道,“怎么这么问?”   “你这人做事一向谨慎,不像我跟卓宇,一有对象就拉出来遛,”卫杰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么多年你头一回在我们几个面前承认恋情,还是个同性,想来应该是认了真了。”   梁泽又是一怔,他还真没以卫杰的这个思维去思考过当时自己的行为,那会儿官聆撒谎骗他把合照设成了屏保,他想着这样可以完全摆脱赵亦欢的同时还能顺便给兄弟牵个红线,所以当照片暴露在众人面前后,他没多想就认了下来,如今被卫杰这么一解析,逻辑上还真像那么回事。   梁泽没回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卫杰分析完解释道,“不然我也不会拉他进咱们的四人群。”   其实梁泽先前跟官聆说的那句“大约还没碰到真爱吧”并不算敷衍,当初建群的时候卫杰就说,这群就他们四兄弟,等大家都找到真爱了再把人拉进来,一人一个正好能凑两桌麻将,虽然听起来有些扯淡,但细想起来也不失为一种浪漫。只是卫杰这人每谈一个都以为是真爱,这群里进进出出不知多少姑娘后,他自己都觉得烦了,后面再谈的女朋友便没被拉进来过了。   但今天他拉了官聆进群,自作主张的,都没问过梁泽的意见,当然梁泽也没找他兴师问罪,一来是他压根儿没想起来这茬儿,二来对于卫杰拉官聆进这个四人群,他心里好像并不反感,甚至还有点儿……小高兴?   没弄清楚这丝突然冒出来的高兴是怎么来的,又听卫杰继续道,“小官这人我接触的时间虽然不多,但能看出来,他没什么坏心思,跟你也不是图钱。”   这个认知是怎么来的?   梁泽顶着满头问题啧了声,“你怎么知道他不图钱?他就一财迷,张口闭口跟我都是谈钱,”说到激动处,把两人的口头协议都给抛到九宵云外了,像数七宗罪似的一一道,“吃顿饭得给钱,倒杯水得给钱,开个车也得给钱,这还不是为钱啊?”   “真正图你钱的人,是不会口口声声把钱挂嘴边儿的。”卫杰啧了声,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真正图你钱的人,也不会事事都管你要钱,他们会在你主动给他钱的时候拒绝你,主动给他买昂贵包包的时候说你浪费,让你觉得她跟你在一起完全是出于真心,然后心甘情愿的给她花钱。”   梁泽被他的鬼才逻辑给折服了,“你这是经验之谈吗?”   “是。”卫杰欣然接受了他的调侃,“所以,我反倒觉得小官处处管你要钱是种情趣,我那些个女朋友就没有像他这样朴实无华的,哎……”   梁泽嘴角止不住抽搐,“你们异性恋的脑回路真清奇,梁某甘拜下风。”   “没跟你开玩笑,”卫杰语重心长的说,“你要是抱着玩儿玩儿的心态,就别逗人小孩儿了。”   梁泽没把这话当回事,调侃道,“怎么,第一浪子深更半夜做起情感访谈了?”   “去你大爷的,”卫杰没好气的道,“我是看小官对你好像挺认真的,担心你只是玩儿玩儿,到时候小孩儿伤心难过了,好歹我真把他当朋友了。”   梁泽一愣,“你怎么就看出来他对我挺认真了?”   卫杰啧了声,“你没看他朋友圈儿吗?”   梁泽皱眉,“朋友圈怎么了?”   “自己看去吧,”卫杰叹了口气,难得没有吊儿郎当,“我确实浪,但我知道你跟我还是不一样的,真只是玩儿玩儿就跟人家说清楚,我俩虽是好兄弟,但我并不想你活成我这副样子。”   卫杰挂断了视频通话,梁泽退出跟他的聊天界面,点进了朋友圈儿,按时间顺序显示,第一条就是官聆的,发表时间就在半个小时前。   耳边充斥着卫杰的“忠言”,视线所及是官聆朋友圈里的内容。   -已有对象!男女勿扰!   八个字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红色桃心,底下配了个红着脸的蘑菇头卡通人向旁边抛了个飞吻,卡通人底下配了一行黑字:我想对你说三个字。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脑海里突兀的冒出三个字出来,不知是因为自己想象出的那三个字还是因为朋友圈上大片的触目惊心的红色桃心,梁泽感觉自己有点儿呼吸不畅心跳加速。   微信好友还是卫杰把官聆拉进“三带一”群里的时候他顺手添加的,这一刻,梁泽庆幸自己加了好友。   底下已经躺着好几条评论了,均来自他们的共同好友卫杰卓宇,三言两语间皆是些调侃和祝福,祝福是给官聆的,卫杰卓宇则互相调侃。   梁泽没细看底下的评论内容,视线反复擦过那八个字,最后再次落到配图的那句话上,手一抖,鬼使神差的点了个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没在一起跟在一起区别也不大呀,干嘛一定要纠结个名份呢,快乐不就完事儿了。 第93章   第二天一早, 梁泽被梁昌业叫回了裕园,官聆便美滋滋的揣着昨晚收到的“重金”回了店里。   官聆进店的时候张萍正臊眉耷眼的拿个鸡毛掸子扫一幅画都没有的货架,听到门口的风铃响连眼皮儿都懒得抬一下, 整个人被阴郁包裹, 毫无生气。   “你这是咋啦?”官聆将早餐放到柜台上问。   “我可能要失恋了。”张萍有气无力的说。   “不是正攒钱去澳洲的嘛?”官聆啧了声, “怎么又要失恋了?”   “国外不放国庆, ”张萍一脸萎靡,“他让我飞过去陪他几天, 可我刚交了房租没钱了。”   “这就是学生狗的悲哀。”官聆毫无怜悯之心的落井下完石又给人一颗糖,“要不我借你点儿?”   “不借。”张萍扔了鸡毛掸子先官聆一步把自己摔进老板椅里,“坚决不欠外债,打死不借钱。”   “有骨气,”官聆打开早餐盒, “先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赚钱。”   “就咱们这家徒四壁的, 赚钱二字是不是太抬举了?”张萍撇撇嘴,视线扫到早餐的外包装,登时瞪大了眼,“五星级酒店的早餐!”   “这你都认识?”官聆怔了怔, 将餐盒里的食物一一拿出来, “正好还是热的,赶紧吃,吃完干活。”   张萍直接忽略了后半段,揪着前半句的重点, “当然认识了, 我同学去年暑假的时候去豪景兼职了两个月,我有幸吃过一回, 印象深刻。”   官聆将早餐往她跟前推了推,“那你多吃点儿。”   张萍端过粥喝了一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直愣愣的瞪着官聆,官聆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脸没洗干净吗?”   “一大早从豪景带这么丰盛的早餐回来!”张萍的一双眼睛跟雷达射线似的将他从头扫到脚再扫回来,“衣服也是昨天的,”一一分析完毕后道出结论,“你昨晚在豪景跟人开/房了!”   官聆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嘴角连续抽搐数次后问,“你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别装了,”张萍给他一个我都懂的眼神,“我今儿一早就刷到你宣布恋情的朋友圈儿了,正想好好问问你呢,真巧碰上我失恋,就没想起这茬儿来。”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失恋?”   “别转移话题,”张萍搁下香喷喷的粥,一脸的横眉冷对,跟审犯人似的严肃,“坦白从宽,你的奸/情对象是谁?”   “你这形容也太难听了。”官聆扯了扯嘴角,“我可从没把你男朋友说成是你的奸/情对象哈。”   “那不一样,”张萍一拍桌子,不知是因为官聆提到了刚刚与她失恋对象,异常愤怒的道,“我俩还没到发展成奸/情这一步呢。”   官聆抽出筷子夹了粒水晶虾姣咬了一口,含混道,“那就这么分手了是挺可惜的。”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张萍怒目而视,“现在说的是你,最近我没见有哪个姑娘来店里呀,你啥时候不声不响谈对象了?”   官聆没吭声,暗想他昨晚一冲动发了个朋友圈儿,怎么就没想着把张萍给屏蔽了呢?   “不过最近倒是有个人老往咱店里跑,”张萍蹙紧眉心,“可他是男的呀……”这句话一蹦出来,脑海里闪过昨天晚上梁泽抱着捧白玫瑰往楼上走的情景,眼睛腾的瞪直了,“不是吧你?你真弯啦?”   官聆想事已至此,为免张萍胡乱猜测,干脆点头认了,“我本来就不直。”   张萍犹如被晴天霹雳霹了个正着,傻愣愣的握着勺子好半天没动静,跟被人摁了暂停键似的,这比当初见识官聆接了个男人的单子震惊多了。   “赶紧吃吧,好歹五星级酒店带回来的,”官聆催促她,“吃完给你派活儿,跟你男朋友发消息,就说你圣诞飞过去陪他过,去的机票我给你出。”   铁公鸡难得拔次毛,可惜张萍这会儿正五雷轰顶中,压根儿没怎么把后半句给听进去,半晌后喃喃道,“你们这才认识多久呀就滚一张床上去了?”   官聆被她这话给呛了一下,微蹙着眉道,“我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张口闭口不是奸/情就是上/床的,咱能不能有点儿内涵?好歹还是个研究生呢。”   张萍被官聆一顿说得不自觉红了脸,低头小口喝粥,小声反驳,“实话实说而已。”   “我们之间纯洁着呢,”官聆咬牙切齿,“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张萍再次给他一个我都懂的眼神,点头附和,“你们男男之间的爱情最纯洁了,我都懂。”   官聆:“……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张萍嘿嘿笑,将柜台上的手提电脑推给他,“调查报告什么的都在里面,你研究研究。”   官聆拉了把椅子过来,将电脑打开放腿上,一边看一边惊讶道,“你连要采买的东西都列好清单了?”   “闲的。”张萍脑袋里这会儿只有八卦,回答正事儿很敷衍,“小老板,那个梁先生跟你是认真的吗?”   “你还去家具城了?”官聆直接忽略她的八卦点,“这几家考察过吗?我们要的数量可能并不多,价格上是按批发走还是零售?”   “价格都在下面的表二里,画笔、原料、纸张和桌椅什么的大致问了几家,规模就按咱们一楼的面积预估的,桌椅什么的走不了批发,但比零售价低不少,绘画工具上是按批发价走。”   官聆点开价目扫了一遍,对张萍的工作效率极其满意,“干得漂亮,我眼光果然不错,招你一个把行政、财务、销售的工作全做了,等培训班正式开张,给你涨工资。”   张萍点头如捣蒜,“多谢小老板,我会继续努力的。”   “原料采买我负责,桌椅这些你去谈,这三家里你锁定一家,”官聆说,“招生方面也不能懈怠,根据报名情况看要不要招老师,你可以先跟你美院里相熟的同学接洽一下。”   “美术老师是肯定得招的,”张萍说,“不招谁教啊。”   “我呀。”官聆得意的扬了扬眉,“我送你的那幅画难道还没让你对我心生崇拜吗?”   说到这个张萍倒是记起来,纳闷儿的问,“你不是不会画画吗?怎么突然就马良附体了?”   “秘密。”官聆勾唇一笑。   “那不说这个,”张萍兴趣盎然的问,“你跟梁先生谁是下面那个?”   官聆嘴角的笑僵住了,明明没有的事,听得他却耳根发热,“能不能问点儿有营养的?”   张萍啧啧点头,“想来也不可能是梁先生。”   官聆不乐意了,眉头轻蹙,“怎么就不能是他了?”   “你有人家身材好吗?”张萍半点儿不留情面的怼他,“你有人家体力好吗?一个游泳都能被120拉走的人,就别在我面前吹这种不切实际的牛逼了行吗?”   官聆张了张口,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总不能说他游泳那次是被人摁水里淹死了所以才被120拉走的吧。   “哎,”张萍冲他眨眨眼,暗戳戳的问,“上回你一大早从外面回来是不是就已经跟他搞上了?”   张萍说的上回应该是官聆喝醉那回,那晚他确实住在豪景,但事实跟张萍的猜测可差得太远了,官聆被个小姑娘几句话逗得脸都红了,气急败坏的道,“研究生呢还,会不会用词?这个动词是人这么用的吗?”说完像是怕张萍再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转身蹬蹬蹬几步上了楼。   我说不过你我不跟你说还不行吗。   刚打开房间门,兜儿里的手机就响了一声,官聆摸出来一看,消息正好来自致使他刚刚落荒而逃的人。   -图片   官聆点开图,背景是梁宅的后花园,浓密的草坪上被人丢了把硕大的剪刀。   -老头儿一大早把我叫回来居然是为了修院子里的万年青!   官聆刚被张萍好一通调侃,这会儿看见梁泽两个字都隐隐泛着不好意思,除了不好意思外还夹杂着几分微恼,明明是假情侣关系,可却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比真情侣还真,所以他在被人调侃的时候却不能出言为自己正名,只好哑巴吃黄连全给咽了。   官聆负气的将手机往床上一扔,扔完又想起他现在得讨好梁泽,只得不情不愿的将手机捡回来,就着趴床上的姿势给人回消息。   -哇哦,没想到你还会园艺!真厉害![扑倒]   官聆看着自己回过去的消息和后面跟着的两个抱在一起散发出无数粉色桃心的小人,雷得打了个冷颤,赶紧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不知道梁泽已经开始做勤劳的园丁了还是他的消息太肉麻了被无视了,官聆抱着手机等了两分钟也没等到回复,官聆撇撇嘴角退出了与他的聊天界面,准备连着一并退出微信时,看到朋友圈那儿显示了着一二十条未读。   官聆点进去,消息几乎来自以前下过单的客户,有祝福的有惋惜的还有调侃的,官聆往下扒拉,一条都没回复,正准备退回去时,发现被诸多评论压在最底下的是条点赞消息。   消息来自梁泽,显示来自九小时前。   九小时前?官聆想了想,那不就是他发完朋友圈没一会儿吗?他那会儿也还没睡吗?刷到他的朋友圈了还点了个赞!是手滑点到的还是说有什么隐晦的含义呀?   官聆正兀自瞎琢磨,机手突然震了一下,官聆以为是梁泽回消息过来了,可能是因为这条不知其含义的赞,官聆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左手食指戳顶上的返回戳了好几下才点到地方,待界面切换到聊天界面后,看到消息发送人并非梁泽时,莫名的,刚刚泛起的小紧张倏地变成了小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别催我,明天继续,看文愉快。 第94章   消息是陆海发来了, 说官聆上次提了一嘴店面装修的事,问他是开玩笑还是真有那个想法。   陆海这消息来的还挺及时,官聆正打算以装修店面为借口再找一次他和张非, 他知道了刘传宇这个人, 但想知道他在住里却要费些功夫。   官聆直接无视了自己刚才跟张萍明细的分工, 懒得跟陆海你一句我一句的发消息, 直接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不是开玩笑,我确实开了个画室, 不过生意太惨淡了,想换个方向经营,”电话接通后官聆开门见山的道,“不太需要多强的设计感,但一间画廊那边反正都已经跟你们公司在合作了, 我就想着懒得再去找别家了,反正你们公司设计装修是一体的。”   官聆说得耿直, 陆海比他还耿直,“反正画廊那边也不急,你有空吗?我一会儿过来看看现场吧。”   其实官聆也不见得多急,但他的目的确实是再见一次面, 所以陆海的回答几乎正中官聆下怀, 他便也没推脱的应下了。   挂断电话后官聆给陆海发了店的定位,然后用手机在网上搜了下刘传宇这个人,原本官聆以为这人没张非说的那么神,这一搜才发现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刘传宇在娱记圈儿算得上是个婉儿, 大半个娱乐圈明星的私生活被曝光在众人面前几乎都拜他所赐, 而且这人在百科里的头衔还不小,有内地第一狗仔的“美名”之称。   百科里记录了这人的原名、籍贯和毕业学校, 甚至还详细的按年份罗列了出自他手的惊天大事迹,官聆走马观花的扫了一眼,对这人的生平不敢兴趣,顺藤摸瓜的点进了此人的微博,官聆嚯了声,粉丝数倒还不少。官聆又翻了翻这人的微博内容,发现最新一条停留在九月十日,报道的内容标题醒目又抓人眼球——新晋画家程斐与神秘男子共度春宵后自杀身亡!   而在这条微博以前,他的更博频率极高,有时一天一条,有时一天几条,而自九月十号关于程斐的这条新闻发表后,这人的微博就长草了。   官聆以为过了这么久,他以官聆的身份活了这么久,以为再看到以往的新闻时内心会无比平静,就好似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一样,可当他点开微博内容,看到里面触目惊心的字眼,还是觉得刺眼又扎心。   官聆退出微博内容,给刘传宇发私信,却发现私信功能已关闭。   官聆疑惑的同时还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他希望这个刘传宇真如张非所说,只是找了个僻静地方散心去了。   官聆要想找到这个刘传宇,还得再约张非一次,可这次再找什么理由呢?官聆挠挠头,眼前灵光一显,他切出微博给卫杰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语音响了很久才被对方接起,对方像是刚醒,声音低哑黏糊,“谁呀?”   “我是小官,”官聆怕他睡懵了一时想不起来,接着报了大名,“官聆。”   “小官呐,”卫杰打了个哈欠,“你们起这么早?”   官聆一怔,没去多想那个“你们”,直奔主题,“你这是刚醒吗?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没事,反正也该醒了。”卫杰那头悉悉索索一阵后传来拖鞋拍打地板的声音,几秒钟后卫杰的声音比刚才清明了不少,只是语气里带着浓烈的调侃,“听阿泽说昨晚你住他那儿了?怎么样?”   官聆不知道这个“怎么样”是几个意思,随口敷衍道,“挺好的。”   “好就好,”卫杰发出一串乐呵呵的笑,“改天我单独请你俩吃饭,当面儿庆祝一下。”   官聆也没跟他客气,乖乖应了个好,卫杰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是,有个小忙想请你帮一下。”官聆局促的道,“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你说,”卫杰仗义道,“阿泽跟我穿开裆裤那会儿就认识了,你现在跟他在一起了,你的事儿我肯定当自己的事儿办。”   官聆心说你这话说得有点儿太重了,不过求人在即,他也没多加解释,先冲人一通谢之后才说正题,,“我有个朋友以前是做记者的,原来的公司倒闭了,最近一直待业家中,我想着凭你的人脉在那个圈子应该有不少熟人,看能不能帮着安置个工作。”   卫杰哦了声,“哪方面的记者呀?”   “娱记。”官聆讪讪道,“也不是非得干记者,有活儿就行。”   官聆在跟张非夸海口之前就瞄上卫杰了,他自己创业,做短视频的,旗下的app近年来很是火爆,还吸引了不少明星的加入,他又是幕后老板,再加上他交过的女朋友基本不是娱乐圈就是网红圈出来的,官聆便想找他牵头。   不过之前官聆跟卫杰并不相熟,这种求人的事也不大好开口,还有就是怕开了口对方念在他只是梁泽助理的份儿上不予理睬,所以一直拖着没说,如今他跟梁泽在卫杰眼里是一对儿,昨儿还收了人挺大一红包,本来官聆还想等两人关系再熟些才开口,可今天正好赶上事儿,官聆便提前跟他开了口。   “行,”卫杰爽快道,“包我身上吧。”   官聆心里虽然早就觉得妥了,但听到卫杰这回答还是跟吃了颗定心丸似的,连连道谢,“改天请你吃饭。”   “行吧。”卫杰调侃道,“脱单的可是阿泽,这饭确实应该由你俩请我。”   官聆的意思被他误解了,不过他也没解释,顺着这话应了下来,正好张萍在楼下喊说有人找,官聆便跟他胡乱闲扯了两句后匆匆挂了电话。   官聆拐过楼梯口便见陆海坐在柜台旁的竹椅上,手里端着张萍用一次性纸杯倒的白开水,正含着笑跟张萍聊着什么。   官聆喊了声他的名字,紧两步下楼,“来得还挺快。”   “我租的房子离大学城挺近,”陆海站起身,“地铁也就几站路。”   官聆跟他闲聊了两句,给他看了一楼的面积尺寸,他原先其实并没打算在办培训班之前还花钱装修一下,这也是为了多从张非那儿打听些事儿才临时决定的,所以他对装修设计的风格并没有预想。   “打算改成美术培训班,”官聆带他在一楼转了转说,“你看着给规划规划吧,我没什么要求,视觉空间大点儿就行了。”   “自己的店比你们老板的店还敷衍啊?”陆海打趣。   “我这人对自己一向没什么要求。”官聆笑着说。   陆海掏出手机对着屋里拍了几张照,“你要求简单,我回去琢磨琢磨吧,”说罢视线转到楼梯,“二楼也是?”   “二楼是我住的地方,”官聆说,“就一间卧室。”   陆海点点头,正事儿三言两语的就谈完了,本该离去,但他却没走,而是拉过椅子坐下跟官聆唠起了家常,“虽然是在大学城,但紧临商圈儿,租金应该不便宜吧?”   官聆伸手冲他比了个数,“确实不便宜,不然我放着好好的画店老板不当苦哈哈跑去给人当助理图什么呀。”   “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收你钱了。”陆海笑道。   “这你可误会我了,我可不是故意卖惨,”官聆笑说,“钱你放心收,用不着给我打折。”   张萍在官聆给他布置任务后就联系了那家店的老板,约了一会儿见面详谈,本来官聆是打算跟着一块儿去的,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官聆便让她自己去,有什么变化再给他打电话。   “我毕业那会儿也想过自己创业。”陆海打量这间空旷的屋子说。   “怎么又没创呢?”官聆给他续了杯温开水。   “没那个胆量。”陆海摇摇头,“也没那个头脑。”   “我也一样,”官聆笑说,“全凭着一股横冲直撞的劲头,你是不知道,上个月房租都交不上了,房东来撵了好几回了。”   两人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会儿,官聆终于找机会将话题拐到了张非身上,“上回你朋友托我找工作的事儿基本定下来了,正好一会儿到饭点儿了,叫出来一起吃个饭吧,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吃饭就算了吧,”陆海犹豫道,“好消息我一会儿带给他就行了。”   那可不行!官聆暗想,我费这么大劲儿又是找你设计店面又是在卫杰那儿欠人情的,为的就是张非,不给见那不是白费力气了。   官聆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只好厚着脸皮半认真半玩笑的道,“叫上吧,我帮了他这么大一忙,得让他请我吃顿饭呐。”   这话陆海就反驳不了了,只得掏出手机给张非去了个电话,张非听到消息后高兴坏了,嚷着这顿一定他请,官聆跟陆海隔着半米的距离都听到他的吵嚷声了,便隔着这段距离回嚷道,“让陆工把地址发你吧,我们在店里等你。”   陆海给张非发了个定位,捏着手机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官聆正纳闷儿这人情绪怎么突然低落了不少,便听陆海突然问他,“你交男朋友了?”   官聆心里一咯噔,握水杯的手都跟着颠儿了一下,惊愕的看向陆海,“此话怎讲啊?”   我靠!他这问题的信息量很大呀!一来就是男朋友!完全不合乎正常的思维常理呀!而且以他俩的关系,还没熟到问如此犀利的问题的份儿上吧!   “我看到你昨晚发的朋友圈了。”陆海简明扼要的说完,好奇道,“恋爱宣言吗?”   官聆尴尬的扯扯嘴角,有些不可置信,“一个朋友圈儿就能看出是男朋友?”   “一个朋友圈看不出来。”陆海看向他,“但看人能看出来。”   官聆更懵了,“看人?”怎么看?看脸还是看手相?这人其实还会看相吗?   “上次在一间画廊我就看出来了。”陆海深吸了口气,“你跟我一样。”   官聆眨眨眼,喝了口水润湿喉咙,“一样?哪儿一样?”   “你是gay。”陆海非常直白的说,“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ios看到的全部都是默认封面,因为封面被下架了,希望大家不是纠结于封面的人……今天有事耽误了码字,只有一更了抱歉了,明天继续,谢谢大家。 第95章   陆海这话所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像晴天底下平地炸起的一颗惊雷,劈得他全身的细胞都停止了运作,四肢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以至于官聆都没能快速反应过来, 便将一脸被说中后愕然的表情呈现在了陆海面前。   陆海将他惊愕的表情看在眼里, 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实话实说道,“本来之前还没那么确定的, 看你的反应我没猜错,抱歉。”   官聆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他不介意被人知道自己的性向,甚至在一个小时前还当着张萍的面亲口承认了, 但被人这么炸出来,又另当别论了。   官聆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 “那还真是巧呢。”   “我不是有意冒犯。”陆海自知自己莽撞了,找补道,“我以为你不会介意被人知道,毕竟你那条朋友圈写的是男女勿扰。”   这他妈还是我自个儿表述不当喽?官聆心里冷笑连连, 想到头一回见面时陆海跟他分享的那些八卦, 想着这人是个好八卦的,脑洞大了点儿也不算奇怪,不管怎么说知道有刘传宇这号人的存在,陆海算得上是帮了大忙, 他心里虽然不爽, 但也不至于为这么点儿小事跟人翻脸。   官聆调整好表情,扯扯嘴角露出一抹笑, “我确实不太介意这些。”   陆海像是松了口气,面色倒没了刚才的紧张感,官聆好奇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算是一种雷达吧。”   官聆惊讶的张了张口,“雷达?”   “一种比喻形式。”陆海说,“我初中就知道自己喜欢男孩儿,所以在看人方面比一般人的直觉准一些。”   官聆恍然,“那还真跟雷达差不多呢。”   不过,官聆不由皱眉,他怎么就没看出来陆海是gay呢?而且那天在画廊总共就他、陆海和梁泽三个人,他自认行为举止都挺正常的呀,陆海的雷达是插哪儿了?为啥他就能一眼看出自己来?   “是那天画廊里的那个梁先生吗?”陆海又问。   说实话,以官聆跟陆海的关系来讲,完全还达不到谈论这些的地步,可官聆又有些好奇,如果说陆海凭“雷达”猜测出他是gay,那猜出梁泽又是凭的什么呢?   “怎么会觉得是他?”官聆摸过水杯抿了一口问。   陆海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来哆米那天你说设计费用可以按一级设计师的费用算,徐小姐找我的时候也明里暗里提过一嘴,看起来是我们共同赚梁先生的钱,实则是你自己想获利吧?”   官聆不解的眨眨眼,“这跟我提的问题有关系吗?”   “你们那会儿是吵架了吗?”陆海疑惑道,“后来正式签合同的时候我没答应,你也没再提及,那会儿是已经合好了?”   官聆张张口,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半晌后拍了拍手,“你的脑洞真够大的,跟编故事似的,精彩。”   “所以不是吗?”陆海问。   官聆不想在外人面前对自己与梁泽的关系多加解释什么,随口道,“你说是就是吧。”   陆海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他蹙着眉心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放弃按一级设计师的费用签合同?”   官聆从来没对这个问题深思过,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对方主动提起了,官聆就顺着话头接道,“你人好呗,不想赚这种黑心钱。”   陆海好笑的摇摇头,道出一个令官聆意外的答案,“是因为你。”   官聆怔愣的指指自己,“因为……我?”   官聆略一琢磨,想来陆海是把他当朋友了,毕竟这种事儿就算有合同,要真被老板看出端倪来,那可不单单是开除他这么简单,以梁泽的背景,要弄跨一个像哆米那样的小公司可太容易了。   “我对你很有好感。”官聆刚琢磨透,就被陆海这个惊雷给炸懵了。   他先是错愕的看向陆海,在对上陆海一脸认真的表情后尴尬的移开,假装自己没听懂,扯着一脸尴尬的假笑呵呵呵,“我人缘儿一向不错,跟我来往过的人都说对我有好感。”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海郑重其事的说,“不然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性向。”   这个发展就有点儿太刺激了,官聆抽抽嘴角,昨天他才想方设法的跟梁泽扯上点儿关系,今儿转头就被人表白了,这个世界可真他妈玄幻。   不过单从这几次的相处来说,陆海这人还是不错的,随和、风趣、对工作也积极严谨,一个设计师搞得跟销售代表似的天南地北都能侃,长相中上水平,就身高放在一溜一米八的大个儿面前可能稍微欠缺了点儿。   综上,算起来应该是个不错的对象。可是,官聆惋惜的摇了摇头,这人人品不太行。   “抱歉,”官聆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直言道,“你也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你们不合适。”陆海比他还直接,“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们一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工这话就有点儿没意思了,”官聆扯了扯嘴角,“同一个地球同一个国家,我俩怎么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跟他顶多只能算不同区。”   “这样讲并不幽默。”陆海固执的道,“顶多算自欺欺人。”   官聆无语得想翻白眼,如果周锦航的执着叫一根筋,那么陆海的固执就完全是短路,因为他压根儿不接收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的想法。   官聆说不过他,干脆认栽,“你说得没错,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是我愿意的。”   “即便你现在的男朋友只是跟你玩儿玩儿而已?”陆海蹙着眉问。   “是。”官聆咬咬牙,“那我也心甘情愿。”   “何必呢?”陆海不能理解的摇摇头,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良久后叹了口气,像是看透了大千世界般冲官聆道,“别傻了,男人和男人根本不可能有永恒不变的爱,谁也不可能是谁的唯一。”   官聆抽了抽嘴角,“那你找我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有好感会产生喜欢,”陆海说,“喜欢并不等同于爱。”   官聆懵逼了,所以你说这么大一堆的中心思想是个啥?跟我分享心得吗?还是批判这该死的爱情?   “我喜欢你的颜,”陆海表情认真,说出来的话却暧昧至极,“从沈氏大厦见你第一眼就对你有好感了,你没发现剪短头发的你有种野性难训的性感味道吗?”   官聆下意识抓抓脑袋,他还真没发现。不过被陆海说性感,官聆实在无法将这个词跟称赞扯上关系,倒是听着略显反感。   “你可以把我当作备胎,”陆海非常大方的道,“或者无聊时的消遣。”   官聆目瞪口呆,不太相信这种话会是从陆海口中说出来的,可这屋里就他们俩,总不至于陆海被鬼上身了吧?   想到他们中间还横着个张非,官聆暂时不想把话说得太绝,只尴尬的玩笑道,“我无聊的时候不太喜欢拿人消遣,打两把游戏就过去了。”   “你那个男朋友应该不可能给你当下面那个吧?”陆海笑得自然又坦率,直截了当的说,“你哪天要是想尝尝新鲜感,我们可以试试。”   官聆皱眉,今天这是怎么了,走了一个张萍又来一个陆海,一个两个说着说着就往那方面拐,舌头上是他妈打箭头了吧?他算是看出来了,陆海前面铺垫的那些好感呀喜欢呀什么的都他妈是放屁,真实目的不就是想找他约一炮吗!   官聆强忍着赶人的冲动,冲陆海痞痞一笑,“你的好意我可能得心领了,我这人懒得很,就乐意当下面那个。”   似乎没想到官聆会这么回答,陆海明显愣了一下,官聆真是实打实被这人给恶心到了,暂时抛开了张非的问题,非常直接的道,“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徐潇潇知道吗?”   陆海又是一愣,而后轻蹙着眉,“关她什么事?”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官聆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讥诮,“徐潇潇着急结婚,家里也给她相了不少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但她瞧上你了,所以上回请客吃饭才拜托我叫上她,她跟你表白我听到了,你答应了她我也听到了。”官聆直直的看向陆海,“她应该也跟你说过她着急结婚的事,你既然答应了她那么你们就是奔着结婚去的,而你现在却跟我说这样的话,你觉得合适吗?”   陆海似没料到官聆会跟他扯这些,脸色沉了沉,几秒后又各缓了下来,他冲官聆笑了笑,“你是担心被徐小姐知道了?”   官聆抽抽嘴角,这人是理解能力太差还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他哪句话表明了在担心了?他明明是在恶心好吗!   “放心吧,结婚不过就是走个形式,”陆海不以为然的说,“这种事在圈子里早已司空见惯,她想尽早结婚,而我也需要一段婚姻来粉饰表象。”   官聆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他突然生出一种滑稽的想法来,这人跟周锦航还真他妈挺般配,恶心本人都生不出这么恶心的人来,要不给他俩凑一对儿得了!   “陆海,你如果只是想找个炮/友,那你还真就找错人了。”官聆太气愤了,直接将张非刘传宇什么的抛到了一边,忍无可忍的说,“第一,我不是个随便的人;第二,跟我男朋友比你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连身高都不如我,你哪来的自信约我?”   陆海似没想到外表看似温和的官聆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脸登时黑了下来,官聆半点儿没给他回嘴的机会,继续道,“我没什么朋友,之前觉得你这人挺随和又好相与,现在看来是我走眼了,你的三观不及你五官的十分之一,我不知道我什么地方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导致你今天跟我说这些,但我同时也庆幸你跟我说了这些,让我及时发现我们并不是一类人,工作可以继续,朋友就算了吧,还有,”官聆顿了顿,“徐潇潇只是喜欢你,并不欠你什么,你别害她。”   官聆一口气嚷完才觉得喉咙火辣辣的,他摸过杯子灌了口水,温水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凉透了,冰冰凉凉的淌过舌尖滑入喉咙,像大火蔓延的森林突缝甘霖,将一肚子的肝火也浇灭了不少。   陆海的嘴脸让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在他心里面目全非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   “呵……”陆海被他一通话骂得半着张嘴好半天才缓过脸色,而后冷笑道,“至于这么激动吗?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点儿?真觉得男人跟男人也能走到最后?”   “我不知道。”官聆扫他一眼冷冷的道,“但你这样的,肯定不会有人愿意跟你走到最后。”   陆海倏的变了脸,正欲答话,官聆快速打断他,“不过也难说,这世上不乏如你这般另人作呕的人,刚好我就认识一个,要不介绍你们认识?”官聆咧出一个笑,“兴许你俩还真就一拍即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集活在台词里的梁哥,采访一下,你对小官评价你的话满意吗? 第96章   陆海是黑着脸从店里离开的, 要不是店里只有几个空货架,估计就他那跟抹锅灰似的脸色能把一楼给拆了。   官聆颓然的倒进老板椅里,这还是他醒来之后头一回发这么大的火。说起来挺搞笑的, 他发火居然是因为被约/炮, 周锦航上回来他店里他都没生这么大气。   转身去饮水机里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水, 端着杯子猛灌了好几口, 官聆才感觉全身都舒坦了不少,他不由想起梁泽之前说陆海这人有些奇怪让自己离他远点儿, 现在想来,梁泽看人的眼光还真不赖。   只是可惜了,官聆叹了口气,张非这条线可能就得断在这儿了。   这口气刚叹了半截,门口的风铃就丁零当啷响了起来, 官聆颓然的掀了掀眼皮,看到一个着土色T恤灰蓝色牛仔裤的眼镜男正杵在门口往里张望。   官聆先是一怔, 随后差点儿喜极而泣,猛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冲门口喊道:“张非!”   “哎,我没来过这边, 走错道儿了, ”张非笑眯眯的走进来,“走隔壁那条街去了,问了个人才找到这里。”说罢扭头往屋里逡巡一圈儿,“陆海呢?”   官聆正欲答话, 张非兜儿里的手机响了, 他冲官聆抱歉一笑,摸出手机一看, 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说完也不等官聆反应,直接将电话接了起来,“喂……”   官聆站在一旁盯着张非接电话,不清楚陆海在那头说了什么,张非先神色讶异的蹙了下眉,随后只嗯嗯啊啊的应了两声,最后回了句“我已经到地儿了,回来再说吧”就把电话给挂了。   官聆心想张非跟陆海是合租室友,他知道陆海平时人模狗样但里子里其实禽兽不如吗?   “陆海说他有事儿先走了,”官聆佯装与陆海无事发生,笑着给张非倒了杯水,“你来的时候没在路上碰到他吗?也就刚走两三分钟吧。”   “可能错过了,”张非接过水却没喝,神色僵硬的打量了官聆两眼说,“我从隔壁那条街拐过来的,没碰上。”   “那中午就咱俩吃吧。”官聆说,“还是上回那家中餐馆儿怎么样?”   张非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饭就不用了吧……”   官聆挑了挑眉,半眯着眼睛打量张非的表情,这人之前听自己说要帮他找工作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谄媚的都差给自己提鞋了,今儿……   官聆想起刚刚陆海的那通电话,神情自然却直截了当的问,“怎么,是不是陆海跟你说什么了?”   张非是陆海的朋友,刚刚官聆当着陆海把他说得那么不堪,要不是两人之间算是有合同项目,陆海那个脸色很有可能会直接撸袖子揍他,私下来往肯定是不可能了,张非作为陆海的朋友,陆海肯定也不会让他跟自己来往。   “就随便说了两句。”张非尴尬的说。   官聆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追问道,“他是不是让你不要跟我来往啊?”   被猜中,张非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这人说话处事都很直,看不上拐弯抹脚那套,加上又被官聆这么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当即便将电话内容给说了,“陆海说你是个同性恋,帮我介绍工作是因为看上我了,他知道你的目的后就气愤的离开了……”   wtf???   被狗咬都不足以表达官聆此刻的心情,真要找个差不多的,大概是被雷劈吧。   这世上竟朋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官聆深吸一口气,张非不比陆海,他还想从他口中打听到刘传宇的下落呢,对待他不能跟对待陆海那个渣渣一样。   官聆反复在心里跟自己念了好几遍这句话后,难看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不过还是有必要向张非解释清楚,“我确实是同性恋。”   从朋友那儿听到跟当事人亲口承认的效果显然是不一样的,张非脸上除了讶异还有不自在,大概是想到陆海说的那个“看上他了”。   官聆也不在意,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我已经有对象了,”说罢将手机点亮递到张非面前,他与梁泽的合照赫然跃入张非瞳孔,“陆海觉得我跟你非亲非故却帮你介绍工作,可能对我有些误会吧。”   张非看到合照后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儿,“我想也是误会,呵呵……”   “那天酒喝得尽兴,我就擅自拿你们当朋友了,”官聆假装抱歉,“让你们对我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张非这会儿弄清楚真相了,只觉得从头皮到脚底板儿都被尴尬给裹挟着,浑身难受,人家拿自己当朋友还帮着找工作,结果自己和朋友却这么误会人家,该不好意思的是他才对。   张非是个直爽的人,忙一个劲儿的冲官聆道不好意思,官聆一一受了,最后才说,“工作的事儿基本落实了,具体的工作岗位还没确定下来,我把我朋友的号码给你,你自己给他发简历联系吧。”   此话一出,又是惹来张非一顿千恩万谢,官聆想起陆海摆自己那一道,也没跟他客气,将这些谢尽数收了,末了又问,“我要说想跟你交朋友,你不会还以为我觊觎你吧?”   张非摆手一笑,“嗐,刚看了你对象的照片儿我都自惭形秽了,陆海也不知道啥眼神儿,你要能看得上我我直播倒立吃屎。”   官聆被他的话给逗乐了,顺着刚才的话道,“你之前那个师父,叫刘什么宇的,”官聆一边打量张非的神色,一边照着早就打好的腹稿说,“他在媒体圈好像挺有名啊。”   “是,”张非点点头,“只是被这破公司弄得可惜了。”   “不可惜,”官聆就等着他这句,笑着道,“凭刘老师在圈子里的威望和手段,挖他的人怕是门槛都踩断了吧?我有个朋友也是媒体圈儿的,前两天还在到底打听刘老师呢,说是电话打不通微博微信也不回,都问到我这儿来了。”官聆说完好笑道,“我哪懂媒体圈的事儿啊,要不是那天你跟我讲,我都不知道有这号人。”   “从部门解散后,刘主任跟我们吃了一顿散伙饭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张非说,“我也给他打过两次电话,都是关机,他这人闷惯了,可能是去哪儿度假散心去了。”   “我也是这么跟我那个媒体朋友讲的,”官聆顺着话说,“可他急呀,今儿正好你来找我,我就顺带帮他向你打听打听。”   “我也许久没联系,”张非摇头,“还真不知道他能去哪儿。”   “他家地址你知道吗?”官聆佯装随意的问,“男人事业心重,出了这种事怕也没什么心情度假,倒有可能在家酗酒,我让我朋友去他家碰碰运气,免得一直来烦我们这些帮不上忙的圈外人。”   张非因着之前对官聆的误会,本来就挺觉得不好意思,再加上人家还不计前嫌的给自己介绍了工作,心下也没什么怀疑,当即便把刘传宇家的地址告诉了官聆。   一颗石头落到了实处,连着被陆海弄糟的坏心情都变晴朗了。   张非为了感谢官聆硬要请他吃饭,官聆以“等你正式上班后再请也不迟”婉拒了,送张非出店后,官聆照着他给的地址在地图上搜了一下,跟大学城正好对立,一个在南一个处北,横穿整座城市,地铁得倒三趟,不算中间换乘的时间,大约需要两个多小时。   官聆一刻钟都不想浪费,直接打了辆车过去。   高层小区,正门挺气派,往里还有个挺大的人工喷水池,绿化面积还不错,算得上高档小区的牌面儿。   这会儿出入小区的人少,官聆没有门禁卡被保安给拦了下来,他只得掏出地址如实说找人,那保安让他在册子上做个登记,官聆接过册子和笔,玩笑道,“你们小区管理得还挺严格哈。”   “当然,业主的物业费不能白给嘛。”保安笑了笑,打量了官聆两眼后问,“你是来看房的?”   “嗯?”   “D6-1-1602,”保安指着他在表格上填的信户单元楼门牌号说,“这家挂我们这儿好多天了,让我们物业这边帮着转手卖出去,但又不让往网上挂,只在本小区贴了几张广告,您是从哪儿看到消息过来的呀?”   卖房?官聆眉头轻蹙,刚笔搁桌上,顺着保安的话道,“一个朋友介绍的,他跟业主以前是同事。”   “难怪,”保安看了眼他的填写的信息笑道,“不过您要看房估计有点儿难。”   “怎么?”官聆心下虽疑惑,但面上却不显,俨然已经是个准备买房的大款了,“业主不在家吗?”   “业主的电话最近一直不通,”保安为难道,“前两天有业主介绍朋友过来看房,就没能看成。”   “业主没给你们留钥匙吗?”官聆奇怪的问。   “咱们小区基本都是指纹锁和密码锁,”保安道,“有的业主更换了门锁或者更换了密码没来咱们业务这边报备,我们是不知道的。”   官聆来之前有想过可能见不到人,毕竟刘传宇从那个新闻暴出后就再没有露过面了,现在还要卖房,委实奇怪,官聆越发觉得刘传宇不可能是度假散心了,也许自己猜的没错,刘传宇很有可能是失踪了。   “这样啊,”官聆想了想说,“我还挺想买这个房子的呢,既然业主不在,我在小区里转转行吗?或者去单元楼里转转,听说你们小区绿化不错楼道空间也不错,我就是看中这两点才跑这么远过来的。”   保安看他面善,又听他对这个小区挺满意,热情的道,“需要我领着您参观参观吗?”   单元楼有门禁,官聆就算去了D6-1也进不去里面,想想便不好意思的道,“那麻烦你了。”   保安招来他的同事,是个年轻小姐姐,穿一身藏青色西服,底下配同色七分包裙,长发被网兜儿挽了个髻在后面,笑容得体,浑身上下散发着售楼部的气息。   小姐姐见官聆长得帅,一路热情得没了边儿,从小区管理到花草种类,甚至详尽到单元楼前那个举着红桃3的卡通小人用的是什么材料,官聆一路听得头都大了,却还要装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夸两句“你们小区真有特色”。   小姐姐刷了单元楼前的门禁,官聆绅士的替他推开了门让她先进,小姐姐红着脸又开始给他介绍这门的材质和楼层分布,官聆一只耳朵进了只耳朵出,好不容易等进了电梯后小姐姐实在没得介绍了,才有机会打听,“我朋友说这家业主是个挺牛逼的媒体人?”   小姐姐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面露不屑的道,“什么媒体人啊,就是个狗仔,专拍人隐私的。”   人和地址对上号了,官聆放下心来,调侃道,“也挺牛逼的,娱乐大众嘛。”   小姐姐被他的话逗乐了,笑道,“这么说的话那倒也是。”   “你们物业是对所有住户的信息都这么清楚吗?”官聆好奇道,“是男是女?做什么工作?”   “也不是,”小姐姐摇摇头,“刘先生工作特殊嘛,偶尔又会在网上看到他的采访啊新闻什么的,印象自然就深刻了。”   官聆了然的点点头,正好电梯到了,两人抬步出去,小姐姐又开始给他介绍楼梯间的公摊面积和这一层住房的朝向,官聆假装听得很认真,视线跟着门牌走到了刘传宇家门口,“就是这家吧?”   “对的。”小姐姐点点头,“刘先生换过锁,跟咱们物业这边说了卖房后又没说密码是几号,电话也没打通,所以每次有人来看房都只能在外面看看。”   官聆了然的点点头,小姐姐道,“不过同户型的有空房,您要不要去别的单元看看?”   “不用,”官聆走到窗边往外望了一眼,随口道,“户型格局我大概都了解过了,挺喜欢这里的,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业主吗?我挺急着入住的。”   小姐姐一脸为难,“您真要买的话我们想想办法。”   官聆点点头,这一趟没什么收获,他转过身打算先回去再作盘算,视线扫过门口,在门口右侧的盆栽盆底下看到一张细小的纸条,跟超市的小票差不多,一半在外面一半压在盆栽盆底下。   小姐姐位于他右手边,正在跟他介绍这栋楼的后面有片泳池,官聆快速侧过身背对着她,假装弯腰研究这盆植物,一边伸手将纸条攥进手里一边问,“这植物还挺漂亮的,是兰花吗?”   小姐姐一听这话笑了,“是水仙。”   官聆紧攥着纸条,一脸尴尬的直起身,将纸条收进衣兜里的同时掏出手机,对着盆栽拍了张照,“还挺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集梁哥就出来了 第97章   官聆被小姐姐热情的送到了小区门口, 端着客户的样儿,临走前脸不红心不跳的冲她道,“麻烦你们尽快联系上业主吧, 我这边可以直接付全款。”   哪个卖房的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小姐姐顿时眉开眼笑了, 一个劲儿的冲他说尽快想办法联系, 等联系上后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官聆揣着那张细小的纸条离开了小区, 犹如揣着一颗随时全引爆的炸/弹,既忐忑又紧张。   捡的时候怕被那个话多的小姐姐看到起疑, 他也没太注意上面的内容,等离小区有一段距离后,他才从兜儿里掏出纸条细看。   是张外卖的点单小票,不过只有半截,应该是被盆栽压了半截, 拿起来的时候扯断了。   官聆皱了皱眉,被扯掉的一截正好是地址和电话, 只留了商家信息下单时间和订单编号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那栋楼的格局是一梯两户,分别位于电梯口一左一右两个尽头,刘传宇家在右,水仙盆栽就在刘传宇家门口旁边一点, 不难猜出, 这份外卖是送到哪儿的。   可这些信息并不够呀,官聆拧紧眉,就算这张小票是完整的,客户的电话号码也会做隐藏处理, 他也无法完全确定这份外卖跟刘传宇有关。   官聆烦躁的捏紧小票, 负气的想要扔掉时,视线扫到上面的下单时间, 手上动作猛的一顿,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猛然冒上心尖的怀疑被倏地无限放大。   他赶忙掏出手机按着上面的商家信息搜索了店铺,还好并不是什么连锁店,而且这家店离他现在的位置仅三公里,官聆强压着呯呯直跳的小心脏,随手招了辆出租车报了手机上的地址。   这家店位于附近商圈的一条小吃街,门脸不是很大,官聆按着手机上的地址跟店名门牌等一一核对后,拾阶撩开了店门厚重的塑胶门帘儿。   早已过了饭点了,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两个店员坐在最里侧的收银柜台边摘菜,听到脚步声往门口看过来,其中一个起身热情的招呼,冲官聆说吃的都贴在墙上,让他想好直接点就行。   官聆攥着小票的手紧了紧,几步上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打颤,“请问,”他将小票递到那个招呼他的店员面前,“这个是在你们这里点的吗?”   店员拿过小票看了两眼,点点头,“没错,怎么了?”   官聆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猜测即将被证实后的兴奋,他抖着音儿道,“能查到下单人的信息吗?电话名字住址什么的都行。”   店员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打量了官聆几眼后问,“你查人信息干嘛?你是干什么的呀?”   “我是下单人的朋友。”官聆忙道。   “朋友?”店员满脸狐疑的瞪着他,戒备道,“朋友会不知道名字电话?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朋友失联了,”官聆灵机一动,笑道,“我们好多天都联系不上他,今天去他家看到门口的订单信息,这才找到你们店里来,”官聆怕她不信,忙强调道,“我朋友是个工作狂,被公司开了之后心情一直很低落,我们都很担心他,您看……”   官聆说得情真意切,听着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这店员本来有些动容了,不料另一个摘着菜一直没吭声的那个店员突然冲官聆道,“既然你是他朋友,你直接打他手机号不就完了,干嘛来咱们店里问呀?”   前一个店员反应过来,接过话头道,“就是,你直接打他电话不就行了,客户信息是隐私,我们不可能随随便便给别人的。”   官聆在看清订单上的日期和时间后只想着赶紧过来核实,压根儿没考虑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整个人都有点儿懵了,只得恳求道,“他手机不通……我就想确定一下下单人的名字,你们帮我看一下,就看一下……”   后面那个店员皱着眉不悦的扫过官聆的脸,“你到底是不是他朋友啊?都知道人家地址了却不知道名字,你别是什么小偷吧?”   官聆无语了,“您看我像小偷吗?”   那店员没答话,挥挥手不耐烦的道,“不是来吃饭的就走吧,我们这里只提供餐饮,别的不提供。”   官聆退而求其次,“我朋友叫刘传宇,您帮我看一眼订单信息上的名字对不对得上行吗?我是真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   “即便是你朋友,下单人也不一定会用全名,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找人就直接打电话或者上家去,我们是餐馆,不是走失人口登记处,帮不了你。”店员白了他一眼,“得得得,不吃饭就走吧,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就差关键的一环了,官聆就想知道这单是不是刘传宇本人点的,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他实在不甘心。   “行吧。”官聆妥协,“给我一碗鸭血粉丝汤。”   赶人的店员脸色和缓了些,摘菜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冲官聆道,“等着吧。”然后进了后厨。   吃食很快端上来,香味儿很浓郁,但官聆却半点儿味口都没有,他试图说服那个店员,却再次被拒绝,“关系到客户的隐私,真不能给你,你要真担心你朋友,就直接报警吧。”   店员丢下话离开了,官聆毫无食欲,打算直接扫码付款走人,手机刚掏出来就唱了起来,来电显示顶级vip。   官聆愣了愣,机械的接起电话喂了一声,梁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干嘛呢?”   官聆视线落到面前的粉丝汤上,回道,“吃饭。”   “午饭?”梁泽奇怪道,“太晚了吧,你这是下午茶么?”   官聆没注意时间,心情复杂,更没什么聊天的欲望,“有事吗?”   梁泽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语气淡漠了几分,像自说自话又像点着点儿诘问的吐槽,“昨天还说要努力呢,这才刚过了一晚上态度就这么恶劣了……”   昨天的种种一股脑的涌进大脑,可官聆这会儿一门心思想着刘传宇,实有提不起多余的心思来讨好梁泽,只好敷衍的转移话题,“你不是在修剪花草吗?都弄完了?”   “刚弄完。”梁泽说,“以后买房可不能买带花园的,太折腾人了。”   官聆抽了双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鸭血,顺着他的话说,“你家那么有钱连个园丁都请不起吗?”   “园丁病了,请了两天假,”梁泽郁闷的叹气,“老头儿在家闲的坐不住,自己上阵不说还拉着我干苦力。”   鸭血被官聆用箸尖戳得面目全非,思绪压根儿没在梁泽的唠叨上,淡淡的应了个哦。   梁泽这才感觉到对方人情绪似乎不高,问,“你怎么了?”   “没事。”官聆条件反射的回。   那肯定就是有事了,梁泽又问,“你在店里?”   “没……”官聆抬起头,他背对柜台坐着,视线穿过狭小的门廊投注到外面的街上,行人车辆在窄门中间来回穿梭,他回,“在樟楠路这边。”   梁泽不熟路,直接问,“那是哪儿?”   官聆心不在焉的搅着碗里的米粉,“白岩区这边。 ”   梁泽嚯了声,“跑那么远吃饭?跟谁呀?”   “就我自己。”   一问一答间,愁肠百结的心绪似乎舒展了不少,官聆端起碗喝了口汤,刚做好的汤粉,有些烫口,一口咽下去,官聆觉得从舌尖到胃这一路都被烫熟了。   “吃的什么呀?”梁泽又问。   舌尖被烫得失了知觉般麻酥酥的,官聆将飘浮于表面的鸭肠拨开,“鸭血粉丝汤。”   “一个人跑那么远就为了吃碗鸭血粉丝汤?”梁泽有些无法理解,“那家店很好吃吗?”   官聆就喝了口汤,还被烫得心都软了,哪记得什么味道,含混的唔了声,“还行吧。”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而后传来引擎声,梁泽低沉的声音伴着引擎声钻入官聆耳朵里,“也不知道豪景的厨师会不会做鸭血粉丝汤。”   官聆下意识回道,“应该会吧,好歹五星级酒店。”   电话那头的人没说话了,官聆等了几秒,又低头喝了口汤,没记着教训,舌尖上刚刚被烫过的地方又是一阵麻,倒是将他不在状态的思绪给拽了回来,气氛陡然沉寂了下来,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要不我给你打包一份?”   那头沉默了两秒,梁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些微不爽的傲娇,“不会太麻烦你吧?”   官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摇头,“当然不会。”   “行吧。”梁泽啧了声,语气颇为勉强,“那就麻烦你了。”说罢也不等官聆回话,直接将电话给掐断了。   索性也没味口,这店员又是个一根筋,任官聆说尽好话也不肯让他看一眼下单人的信息,官聆只得让她将自己只喝了两口汤的食物打了包,又让她重新做一份新的,提着两份鸭血粉丝汤出了店。   坐在出租车里,看着街道两边不断倒后的景象,官聆给自己打气,这一趟也不算白跑,至少他知道了刘传宇的住处,这个收获已经不小了。   到了豪景官聆直接进电梯上了28层,2811的门虚掩着,大概是刻意给他留的门,官聆礼貌的敲了两下才拉开,客厅里却没见着梁泽的人。   官聆一边换鞋一边喊了声梁泽的名字,他反手关上门将打包好的吃食放到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上,犹豫片刻后抬步去了主卧,主卧的门开着,官聆走到门口唤了声梁泽,话音刚落就见梁泽裹着件浴袍从里面的浴室出来,发茬儿是湿的,根根直立,几滴水顺着脖颈而下,很快没入深落色的浴袍前襟里。   “挺快。”梁泽看他一眼,拿毛巾往脑袋上随便擦了两下说,“一身草味儿,洗了两遍了都。”   官聆下意识别开眼,没答他的话,说,“鸭血粉丝汤买回来了。”   “那我得好好尝尝。”梁泽观察着官聆的神色,随手将毛巾往椅背上一扔,也不换衣服,就这么擦着官聆往外走,“能让你打一个小时的车跑那么远去吃的店,味道肯定很赞。”   官聆跟着他往外走,记忆里只有烫嘴的酥麻感,对味道好坏一无所知。   粉丝和汤没有分开打包,粉丝在汤里泡得太久都烂了,汤也被粉丝吸了太多水份,一碗鸭血粉丝汤基本没剩多少汤了,梁泽打开盒子看到这惨不忍睹的景象时抽了抽嘴角,问,“多少钱一碗呀这个?”   “十五。”官聆如实回答,视线掠过打包盒时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忘记让他分开打包了。”   “车费都得七八十吧?”梁泽啧了声,“这一餐可不划算呐。”   官聆以为他是在跟自己算餐费钱,忙道,“我请你吃。”说完看到碗里的一坨,又不好意思起来,“要不重新点一份吧,这附近应该也有卖的。”   “算了。”梁泽转身拿壶烧上开水,“好歹花高价买回来的,凑合吃吧。”   官聆倚着岛台,想起那天跟梁泽一块儿吃酸菜鱼米线时的情景,说,“那家店还没上次那家米线店大呢,环境也不如米线店好,你确定要吃吗?”   梁泽果然蹙了下眉,沉吟两秒后道,“眼不见为净,反正我又没看到环境。”   官聆被他的话逗乐了,不知怎的,郁结了一天的心事像是突然找到了决堤的出口,想找个人宣泄出来,可对他来说,梁泽属实不是个倾诉这事儿的最佳对象,但他一时间又找不到该跟谁说。   官聆犹豫着,眉心紧锁,陷入纠结。   “来回近两百的车钱,”水壶里的水开了,梁泽端过来往两碗粉丝汤里倒了些,掀起眼皮儿看一眼官聆,“真就为吃碗鸭血粉丝汤?”   官聆是个看钱的人,在梁泽看来,面对钱财,官聆是能省就省能坑别人就不委屈自己,却为了口吃的花这么高的“代价”打车过去吃,实在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梁泽的问题像是给官聆的纠结递了个台阶,他思忖两秒后顺着台阶回道,“其实是有个朋友住那附近,我去找他的。”   梁泽跟官聆认识这么些天以来,还是头一回从官聆口中听到朋友二字,诧异道,“很要好的朋友吗?”   官聆心虚的扯谎,“就一般朋友吧。”   “跑这么远去找他,就请你吃碗鸭血粉丝汤?”梁泽扯着嘴角问。   官聆没想到他的关注点这么奇葩,牵着嘴角笑了笑,笑完又皱起眉,“我连他人都没见着。”   开水倒进粉丝里,梁泽用筷子挑了几下搅拌均匀,问,“不在家?”   “不知道,”官聆摇头,“物业说好多天联系不上人了,不过我在他家门口发现了一张外卖的小票,就是这家店的订单。”官聆指指被梁泽掀到一边的包装盒盖说,“但那家店的人说订单信息是隐私,不能随便给人看。”   梁泽点点头,“那家店做的没错。”   官聆颓然,几秒后突然瞪着眼睛问,“你说我把这家店买下来,我成了老板,我是不是就能随便看订单信息了?”   梁泽挑起眉毛,“似乎是这样没错。”   官聆像是捉住了一线生机般,刚刚还臊眉耷眼的脸一下就眉开眼笑了起来,“那我一会儿去问问老板卖不卖。”   梁泽挑起的眉毛半天没落下来,看着官聆像在看一个傻子,“你有那么多钱买下一个店面吗?”   一个问题直接将官聆刚燃起的希望给泼灭了,梁泽似乎觉得不够,继续泼他冷水,“就为确定订单小票上的人是不是你朋友?小票不是在他家门口捡到的吗?那肯定就是他点的呀,直接上他家敲门不就完了。”   “可物业说联系不上……”官聆张了张口,而后灵光一显,“你是说他有可能是故意不接电话?”   “不知道。”梁泽摇摇头,“正常逻辑来说,如果不是他点的,那肯定是他家里人点的。”   犹如醍醐灌顶,乌云罩顶的脑袋仿佛顷刻变得清明了,官聆一拍脑门儿,他怎么没想到呢?那个单元楼的格局都是一梯两户,外卖单就在刘传宇家门口的盆栽下面,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特地到这一楼来放张外卖小票,这外卖百分之九十是送到刘传宇家的!就算刘传宇不在家,那也有可能是他家里人在,找到他家里人问问不就行了。   “你可帮了我大忙了。”官聆松一口气说。   “这就帮大忙了?”梁泽啧了声,“今天是怎么了,小脑瓜这么不够用?”   怎么了只有官聆自己清楚,他从张非那儿得到地址后心里就一直沉沉的,捡到小票后去了店里脑袋也是懵的,跟突然智商减半了似的,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他却偏往复杂了去想,如梁泽所说,即便那份外卖不是刘传宇点的,那肯定也是他家里人点的,那么就可以证明他家目前有人住着。 第98章   得出这么个结论, 官聆恨不得立马又飞回那个小区去,可他忍住了,只要知道他家里有人就行了, 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不过官聆这一下午郁结的坏心情倒是变得晴朗了起来, 他从梁泽手里夺过他刚吃了一口的粉丝, 啪一声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兑了水的粉丝汤还有味儿么?别吃了, 我请你吃别的吧。”   “你请我?”梁泽像是幻听了,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真的?”   “真的。”官聆笑眯眯的将另一份也一并扔进了垃圾桶,“请你吃你从来没吃过的美食。”   “哦哟。”梁泽一边啧了好几声,“刺身龙虾我哪样没吃过呀, 还有我没吃过的美食?”   “刺身龙虾那都是太平常不过的美食了,吃播博主们天天吃, ”官聆扯着嘴角说,“今儿带你领略一下美食中不一样的风景,你这样儿人的肯定没吃过。”   “等着。”梁泽点点他,“换身儿衣服。”   梁泽去了衣帽间, 在里面捯饬了半天, 官聆在客厅等了一会儿没等着人出来,便摸了进去,“你是在化妆吗?”   “化屁。”梁泽头也不回的答一句,“你说我穿哪一套比较合适?”   官聆瞥向他手里提着的两套衣服, 左边那套湖蓝色团纹尖领衬衫配同色西服外套, 右边那套白色兼宝蓝色竖条纹衬衫配米色休闲裤,领尖儿上各缀着一颗小指尖儿大小的蓝宝石装饰物, 两套衣服配色和款式都很高级,不管去赴什么样的饭局都能鹤立鸡群。   梁泽见他半晌没给出主意,提着衣服在他跟前晃了晃,“你说我是穿这身还是穿这身比较衬你要带我领略的美食?”   官聆尴尬的抽了抽嘴角,“两套都不大合适。”   “啊?”梁泽皱眉,直接将手里的两套衣服扔到沙发椅上,“那我重新选一套,你等等啊。”   官聆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其实他并不赶时间,但又不太想把时间浪费在选衣服这么无聊的事情上,他上前两步,非常随性的扯了件米色T恤扔给梁泽,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紧往右侧挪了两步,取了件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衫扔给他,想了想将刚刚他搭配的那条米色休闲裤从沙发椅上扯起来,“就穿这套吧。”   梁泽拿着手里的衣服比了比,张着嘴有点儿不可置信,“你确定?”   “确定,”官聆怕他再问,强调道,“非常确定,很符合咱们今晚要享受的美食氛围,快换吧。”   梁泽其实想说这搭配实在有点儿Low了,压根儿配不上他高贵冷艳的气质,可官聆关子卖得足,再加上这算得上是官聆头一回主动请他吃饭,还是他从未领略过的美食,难道是想给他什么惊喜?梁泽转念一想,这四舍五入不就等同于约会了吗?   莫名的,刚刚还挺平静的小心脏因为这个猜测猛的活跃了不少,梁泽转过身开始换衣服,一边换一边想,一会儿他得装得若无其事一点儿,既嫌这又嫌那,考验考验官聆的耐心值。   深蓝色浴袍底下肌理分明,肩胛顺着脱下的动作往里凹陷,梁泽若无其事的换衣服,官聆却不能若无其事的看,他尴尬的别开脸,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在客厅等你。”   “会不会太随意了点儿?”梁泽换完衣服出来,整个人都显得不太自然,扯了扯蓝白格子衬衫的下摆,“这衣服我都没印象从哪儿来的。”   官聆倚在沙发扶手上玩儿手机,听到声音扭过头,视线落在梁泽身上时愣了愣,梁泽平时的衣着要么严谨得像个绅士,要么又艳得像个浪子,像今天这样“朴素”的打扮还是头一回,官聆还真有点儿被惊着了。   白T干净,格子衫质朴,米色裤子休闲,但配上一头粗硬的圆寸,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样,倒不是不好看,只是跟平时的风格相差太大,像个青葱的大学生,但轻蹙的眉和微微不耐而轻撇的嘴角又平添了几分痞味儿。   这要是再配条宽腰带挂腰上,妥妥一叛逆青年啊!   官聆啧了声,没忍住,“没看出来你还挺嫩。”   梁泽:“?”   “没事,”官聆忙正色道,“挺好。”   “你确定?”梁泽抖抖衣袖,“我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像个程序员。”   官聆怕他又回衣帽间折腾,连夸带哄的道,“哪有这么帅的程序员?”   梁泽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还嫌不够,挑着眉毛看他,“真的吗?”   “真的。”官聆说,“一会儿到了地方,你肯定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梁泽假装谦虚,“那倒不用。”   官聆心情好,主动拿起车钥匙服务,“我来开车吧。”   梁泽倒也没跟他抢,点点头换了鞋两人一块儿出了门,到停车场上了车梁泽才恩赐般的道,“你也没什么钱,随便吃吃就行了。”   官聆发动车子,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道,“头一回请你吃饭,怎么能随便呢,反正是那条街,想吃什么你随便挑。”   梁泽登时惊着了,心想这人喜欢的时候和不喜欢的时候区别可真大,不喜欢的时候吃我的饭都得计费,喜欢的时候一条街都任他挑,不喜欢的时候抠抠搜搜能坑就坑,喜欢的时候财大气粗恨不得把自己有的都摆你面前来。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   “一条街是不是有点儿夸张了?”梁泽侧头扫了官聆一眼,心说我这样的请客吃饭也顶多包个酒店,你他妈张口就是包条街,你几斤几两我不知道?虽然说在喜欢的人面前是得讲点儿面子,但咱这知根知底的,一会儿我要真把一条街的店都给点了,你没钱付还不得找我?到时还徒增尴尬,多得不偿失。   “夸张?”官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夸张,一条街吃下来要是不够咱们再吃点儿别的。”   一条街都不够?梁泽扯了扯嘴角,心说我给了台阶了,是你自己不下非得吹牛逼,一会儿看谁尴尬。   他稳住心神点了点头,心说你吹这种牛逼也是因为出于喜欢所以讨好我,大不了一会儿我不笑话你呗。   打定主意,梁泽摸出手机,找到“三带一”群后正准备打字,想起官聆也被拉进这个群了,忙又退出来,想了想点开卫杰的微信头像发了个句号过去。   卫杰秒甩了个满头问号的黑人表情包过来,梁泽这才开始打字。   梁泽:问你个事儿   卫杰:问!   梁泽:包下一条街大概需要多少钱?   聊天界面沉寂了五秒,卫杰的视频邀请弹了过来,机身刚震了一下,梁泽手速极快的摁了挂断。   卫杰:???   梁泽:不方便   卫杰:还没起?   卫杰:不对,小官上午才给我打过电话说你回裕园了   梁泽无语的冲手机屏翻了个白眼,觉得此人不太靠谱的样子,干脆单方面结束了聊天,转头点开了卓宇的头像。   梁泽:。   卓宇还没回,倒是卫杰那边等没了音儿后又连发了两条过来。   卫杰:好好好,是我思想走了火,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卫杰:包一条街是几个意思?   梁泽正组织语言,卓宇那边又回了过来。   卓宇:拒绝炫耀[微笑]   梁泽:?   卓宇:老实交待,上回来我店里你不让我跟小官亲近是不是那会儿就瞧上人家了?[阴险]   梁泽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卫杰的消息又来了,他皱了皱眉,干脆将卫杰也拉了进来,原本的私聊变成了三人群聊。   卓宇:?   卫杰:??   梁泽:“你们知道包一条街大概需要多少钱吗?”   卓宇:???逛街吗?   卫杰:包一条街上卖的东西?包?衣服?   梁泽想了想,敲字:饭店类的街吧   卫杰:美食街?   梁泽又思考了几秒,敲字:差不多吧   卓宇:你们这么快就要大宴宾客了?   卫杰:what?请客?   卫杰:你今儿一早回裕园不会就是跟老爷子出柜去了吧?   卓宇:出柜!   卓宇:我的妈!   卓宇:牛逼呀!   梁泽头疼的瞪着屏幕,他是怎么跟这俩货成为朋友的?智商明显不在一条线上啊!   卫杰:兄弟!昨晚我是跟你说小官这人不错,但你也不至于睡一晚起来就这么疯狂吧!我觉得你还是得想清楚,毕竟结婚乃人生大事,需要从长计议!   卓宇:我就想知道老爷子有没有把你腿打瘸[对手指][期待]   卫杰:+1[期待]   梁泽:你俩有病就去看,千万别拖着,讳疾忌医是大忌   卫杰:?   卓宇:?   卫杰:我觉得你看着更像有病   卓宇:+1   梁泽转过脸看向官聆,“早上你给卫杰打电话了?”   官聆心里一咯噔,心想果然是穿开裆裤都在一块儿玩儿的好兄弟,这么快就打小报告了,想想自己也不过请他帮了个小忙,梁泽应该不会计较,便点点头,“嗯,请他帮了个小忙。”   梁泽的心思可没在小不小忙上,非常直接的问,“他跟你说话正常吗?”   “啊?”官聆回忆了下早上那通电话,“挺热情的,还说改天单独请咱俩吃饭,当面……”官聆想到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把后面几个字给咬回去了。   “当面干嘛?”梁泽问。   官聆有点儿难为情,扭扭捏捏的说,“当面……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可想而知,梁泽没再继续问,转头将视线放回手机上,卓宇和卫杰已经互相聊了十几条了,梁泽粗略的翻了一下记录,都是些无脑的猜测和八卦,一点儿营养都没有。   梁泽“没出柜!没断腿!别瞎猜!造谣报警!”   卫杰:那你突然说要包条美食街干嘛?   梁泽:不是我包   卓宇:?   梁泽:官聆请我吃饭,说包了一条街   卫杰:我操?   卓宇:这么大手笔?   卫杰:想当初我请不知第几任一线模特前女友吃饭的时候也不过包下整个酒店而已!   卓宇:……你们这恋爱谈的真费钱[Emm]   梁泽:[白眼]所以你们到底能不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卓宇:你根本不是来找我们解决问题的!   卫杰:你丫就是来秀恩爱的!   卫杰:打扰了   卓宇:告辞   梁泽:……   作者有话要说:   离我立下的flag还有10天…… 第99章   梁泽拧着眉头退出群聊的同时顺便解散了这个刚刚组建不到十分钟的群, 傻逼是会传染的,他不想跟他们呆在一个群。   从梁泽一语惊醒梦中人后,官聆的心情就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前方左转灯变红, 官聆慢慢踩下刹车, 一扭头正好对上梁泽紧蹙着眉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   官聆不由想起刚刚梁泽问自己的话, 心想是不是卫杰将自己找他帮忙的事说了,梁泽不高兴了?   毕竟卫杰帮他是看在他跟梁泽的关系上, 而他跟梁泽的关系只有他俩自己清楚真假,官聆思及此,心下一咯噔,梁泽不会以为他故意让人误会他俩的关系就是为了要这种好处吧?毕竟卫杰卓宇周锦航,不管哪一个拎出来, 之于他官聆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了。   “那个……”官聆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分不清是担心梁泽误会还是害怕他生气, 语言组织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你怎么了?”   梁泽将手机锁了屏随手往衣兜儿里放,刚做了个动作才发现格子衬衫并没有兜儿,只得将手机捏在手里, 摇摇敷衍道, “没事。”   没事就是有事啊!   官聆内心在咆哮,在呐喊,梁泽昨天才说没拒绝自己,今天就搞出这么大个乌龙, 他要是一生气把我给拒了, 那我跟周锦航有啥区别?要是他再一转头真找上周锦航,那我他妈这些功夫不都白下了?   思及此, 官聆也不打算考虑其它了,甭管三七二十一的都招了,“我给卫杰打电话就是让他帮忙给一个朋友找份小工作,毕竟卫杰那么多前任在娱乐圈混着,他要开口这事儿肯定稳,”左转灯变绿了,后面的车摁了两声喇叭催促,官聆忙起动车子,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语无伦次的解释,“我跟你说假戏真做,高富帅配穷小子,可不是看上你的人脉资源图你这些便利啊。”   官聆的话将梁泽的思绪从那俩傻逼二货的聊天记录里拽了出来,不过他却没怎么在意前半段,直接将重点放在了后面几句上,侧过头对上官聆着急忙慌的表情,不由勾着嘴角笑了笑,“那你看上我什么了?”   官聆急于解释,等把话说完才惊觉说错了,但这会儿改口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回,“长得帅呗。”   梁泽撇撇嘴,似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半晌后吐出两个字,“肤浅。”   官聆抽抽嘴角,心说当初是谁说他只喜欢好看的,喜欢好看的的人最不肤浅了。   但他不敢怼,也不能怼,只好把这句埋汰当夸赞咽了,没脸没皮的说,“没毛病,你喜欢好看的,我喜欢帅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呗。”   梁泽心里美滋滋儿的,面上却一副嫌弃样,“一个男的,动不动夸自己好看,也不嫌臊得慌。”   官聆咬咬牙把到齿边的国骂咽了回去,皮笑肉不笑的说,“优点就是要经常展现出来给人看,不然哪能叫优点呢。”   这话有点儿自信过头了,不过梁泽挺喜欢这种自信的,他笑着点了点头,“歪理一大堆。”   官聆也跟着笑,笑了几秒后又不确定的问,“你没误会吧?”   “误会你图我钱财图我人脉关系?”梁泽笑着问,“还是图我帅?”   官聆摸摸鼻尖,“图你帅应该不至于生气吧?”   “那就暂且允许你图我帅吧。”梁泽说。   “那前面的呢?”官聆问。   “怕我误会呀?”梁泽卖着关子说。   “当然!”官聆想也不想的道,“你要是误会了,我这不都白折腾了。”   梁泽挑眉,“你折腾什么了?”   官聆一时哑了口,张着嘴嗯嗯啊啊了半晌才吱吱唔唔的道,“我好歹也算跟你表白了不是,”官聆箭在弦上,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答不答应的另说,你要是一误会了直接把我给拒了,我这不亏死了。”   梁泽问他那通电话的目的压根儿不是为了追问什么,不过看官聆紧张得脸都红了,又着急忙慌的一通解释,看来是真怕自己误会了,又听他后面的解释,梁泽心里就乐开了花,这人果然是喜欢自己喜欢得不得了啊。   梁泽稳住心神,清咳两声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吧。”说罢正色道,“记住,下不为例,以后再碰上什么,直接找我。”   官聆哪敢说不?忙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梁泽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儿,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把人给吓着了,缓了缓脸色道,“卫杰他们都以为我俩在交往,你不找我反倒去找他,他人精一样,肯定会怀疑我俩是做戏。”梁泽说完又换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倒是没什么,就是你……”   官聆眼面鼻鼻观心,顺着梁泽的话往下一捊,要是卫杰真起了疑,凭他们几人的关系,周锦航会不知道?思及此,官聆忙道,“我知道了,以后什么事都找你,肯定不麻烦除了你之外的人。”   梁泽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心下舒爽了,但却管不住嘴欠,“这么怕让人知道我们是假的呀?”   有了前面的骚话作铺垫,也没什么是官聆说不出口的了,他眼皮儿都没眨一下的说,“当然了,好歹在他们面前我还能占点儿便宜。”   梁泽却会错了意,挑起眉毛,“你想占什么便宜?”   你骚话多,扛不住有人比你骚话还多,官聆一咬牙,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说,“当然是想占什么就占什么,”说完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小声嘟囔,“反正他们以为我们是真的。”   梁泽知道官聆脸皮厚,倒没想到他能厚到这种程度,不过转念一想,要是因为这么一句调侃就脸红得说不出话来,那就不是官聆了。   “你刚说替一个朋友安排工作?”梁泽这才想起前头那半句,疑惑道,“什么样的朋友?”   “就……”官聆不太想提那个恶心的名字,不过跟一间画廊的合同也签了,后面合作还得继续,他闷声道,“陆海的室友,两人一块儿合租房子的。”   梁泽纳闷儿,“你怎么会认识他的室友?”   官聆原以为梁泽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会深入下去,只得敷衍道,“那次请吃饭他室友也来了,就认识了。”   梁泽刚心满意足的小心情立马乌云罩顶了,“你才跟人认识多久啊就给人帮忙找工作,你自己还没个正经工作呢。”   被这么说官聆有些不服气,回道,“我培训班马上就要开起来了,好歹我也是当老板的人,怎么就不是正经工作了?”   压根儿不是正不正经工作的事儿,梁泽不高兴的是官聆没把他之前的话当回事儿,“才见一次就帮人打工作?你啥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官聆被问得心虚,他兜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从张非那儿套出刘传宇,可这事儿跟梁泽没法说,他只得搬出梁泽先前的话,“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既然对方认错态度良好,梁泽便也没再揪着这破事儿不放了,只淡淡的道,“那个陆海长得阴阳怪气的,他的朋友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以后不是工作少来往。”   这话正好说到了官聆心槛儿上,猛点头,“没想到你看人还挺准。”   梁泽听出话外音,“他怎么了?”   官聆觉得他长这么帅被一两个不要脸的人渣觊觎挺正常,所以没作他想的道,“他就是个傻逼,居然想他妈约我。”   梁泽愣了一下没听明白,“约你干嘛?”   官聆想起陆海那会儿的话,想也不想的说,“干他。”   梁泽:“!”   “而且他还有女朋友,”官聆越说越激动,压根儿没注意到梁泽黑如锅底的脸色,继续道,“他还打算骗婚,可真够恶心的。”   梁泽心说岂止够恶心简直就是个恶心的傻逼,嘴上却问,“你没答应吧?”   “我疯了吗?”官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言辞犀利的拒绝了他。”   梁泽点点头,心说那就好,未免又好奇,问,“你怎么犀利拒绝的?”   官聆想起陆海离开店里时青灰的脸色,一时没注意就得瑟了起来,“我跟他说我有对象了,还给他看了手机屏保,说他没我对象帅没我对象身材好还没我对象有钱,最主要的是……”官聆侧过头冲梁泽飞来一个笑,“我说他还没我高,我瞧不上眼。”   梁泽正在心里将陆海凌迟第一百六十七遍,猛的听到官聆这么说,腾起的肝火噗的就被浇灭了,再对上官聆这洋洋得意的笑,没来由的心下一软,问,“你真这么说?”   “可不,那孙子脸都……”官聆说一半猛的顿住了,反应过来自己刚都说了些什么,没忍住侧了侧脸拿余光去瞅右边的人,对上那人明晃晃的笑后,官聆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尴尬得想扒条缝钻下去再也不出来了。   梁泽本来还挺窝火的,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大一惊喜等着,心情当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好整以暇的端着抱臂端着胳膊,视线就跟长官聆脸上了似的,笑眯眯的问,“那孙子脸怎么了?”   官聆咽咽口水,全身都被尴尬和不好意思包裹着,就连打方向盘的手都跟机械故障了似的,嘴里机械的回道,“绿了。”   “绿得好。”梁泽逗完人心满意足了,恨恨的说,“要是我在,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官聆不自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好歹以后还得合作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梁泽就来气,他解锁手机就准备打电话,翻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压根儿没那孙子的电话,隧冲官聆道,“给他打电话,解约,画廊的设计不要他做了。”   “啊?”官聆没料到梁泽会是这么个反应,“可前期都沟通好了呀,合同也签了,设计费都划过去一半了……”最主要的是,陆海虽然人渣了点儿,但设计出来的东西还是有些东西的,最主要的是,他结合了自己的想法且做了初步的设计规划,这点官聆很满意。   “反正画廊也不急着开张,”梁泽无所谓的说,“就算我们违约,我仍旧付他全额设计费,但这种渣滓做出的设计,我不屑。”   官聆仍觉可惜,毕竟陆海的那个构想他是真挺喜欢的,再换一个设计师,不一定就能这么不谋而合了。   “就这么说定了。”梁泽说,“打电话,现在就打,解约。”   官聆:“用不着这么急吧……”   “他是我画廊的设计师这个头衔,我一秒都忍受不了。”梁泽咬牙切齿的说,“靠边停,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解约!”   官聆不得法,只好靠边把车停了,掏出手机翻出陆海的电话,正犹豫着这话要怎么说出口,就听梁泽说,“拨号,拨通了我来说。”   官聆确实不想跟陆海说话,也不想就解约一事跟他解释太多,听梁泽这么一说,如蒙大赦般拨通号码将手机递了过去。   梁泽一把接过手机放在耳侧,阴恻恻地说,“他一只癞蛤/蟆,居然妄想被天鹅吃。”   官聆抽了抽嘴角,不应该是吃天鹅吗?   不过比起这个微不足道的措词,官聆更讶异的是梁泽果决的态度和肉眼可见的无名火,他心思一转,眨巴眨巴眼睛问,“你是在吃醋吗?” 第100章   梁泽以为自己幻听了, 拿着手机不确定的问,“吃什么?”   官聆扯扯嘴角换了个委婉的问法,“你好像很愤怒的样子。”   “我这是气愤。”梁泽斜他一眼, “之前我就觉得那个姓陆的阴阳怪气的, 果然没安好心!”   “阴阳怪气?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瞎呗。”梁泽很不爽的翻了个白眼。   官聆指指他, “你看你就是愤怒了。”   听筒里响了个嘟声, 但没人接,梁泽将手机换到右手, 贴在耳畔不耐烦的道,“愤怒了怎么地吧?”   官聆小声嘀咕,“看起来像吃醋了一样。”   梁泽嘁了声,“我犯得着吗?”   官聆被他这一噎,也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儿不切实际了, 附和着点头,“是是是, 咱们是假情侣,你确实犯不着。”   像一团湿了水的棉花,梁泽被他这话堵在嗓子眼,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但哽得人难受, 他不自在的别开脸,一手撑着窗框表情很是不耐烦,“这电话是他妈摆设吗?怎么响半天了也不接。”   官聆想了想答,“可能是我上午的话说得太难听了, 一看是我的号不想接吧。”   “上午?”梁泽敏锐的捕捉到重点, “你们上午见面了?”   官聆觉得反正这事儿梁泽也已经知道了,再知道点儿经过也没什么, 便实话实说道,“我那画室不是准备改成培训班吗,肯定得重新装修一下,正好他跟一间画廊那边有合作,就想着一并给参谋参谋,所以上午约了他来店里看看实景。”   听筒里传来无人应答的机械女声然后被自动挂断,梁泽不信邪的又拨了过去,转脸看向官聆,“然后他就开口约你了?都不管你跟他是不是一类人?”   “他有雷达,”官聆啧了声,这事儿到现在他还觉得邪性,“说上回在画廊里一眼就瞧出来我跟他一样了。”   梁泽张了张口,有点儿懵,又听官聆说,“还有我昨晚那条朋友圈,我倒觉得没什么指向性,不过他大概是比较敏感吧,反正猜得也八/九不离十。”   情景再现似的,眼前闪过“已有对象男女勿扰”八个字,梁泽脸上的不快敛下一些,但嘴上还是不悦的哼了声,“哪个正常人会写明男女呀,你这不就是在变相的告诉列表男的女的你都能接受吗。”   官聆恍然,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吗!”   梁泽分析着官聆那句“八/九不离十”确切的意思,听筒里的嘟声被一个清浅的男音替代了,梁泽脸上的不快又涌了上来,还没发话就听对方说,“怎么,改变主意了?”   “改你妹。”梁泽没忍住暴了句粗,开门见山的道,“我是梁泽,之前跟你签的合同作废,但另一半设计费会如期划到合同里的账户上。”   陆海怔了怔,“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被我炒了。”梁泽沉着声一字一句的说,“不管是我的画廊还是我的人,你都离远点儿,”像是这话的威慑力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还想在设计圈混下去的话。”说罢也不给对方回话的机会,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   官聆坐在驾驶座里,两人之间不过相隔二三十公分的距离,可官聆却仿佛回到梁泽第一天跨进店里时的情景,冷漠、果决、雷厉风行。   梁泽在他手机上点了两下,然后递还给他,“电话给你删了,以后别联系了。”   官聆喏喏的接过,耳边还盘旋着刚刚听到的那句“我的画廊我的人”,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哦了声。   “画廊那边的设计师我重新找,”挂断电话后,梁泽通体舒畅了,开始安排后续事宜,“你店里要是急的话找好设计师先弄你的店。”   官聆回了神,忙摇头,“其实我那店用不着专门请设计师,材料什么的我让张萍去落实了,等到位后直接开张就行。”   梁泽皱眉,“那你找姓陆的去看屁的实景啊?”   “我……”官聆心说我找他是为了见张非呀,可这话不能跟梁泽说,他只好随便扯了个理由,“我以为跟他算是朋友了,让他参谋参谋又不收费。”   “昨儿不是刚收两万多吗?”梁泽不高兴了,“尽贪这种小便宜,还朋友,你交朋友的门槛也忒低了。”   官聆有口不能辩,只得哑巴吃黄连,附和道,“以后再不贪这种小便宜了。”   梁泽满意于官聆知错就改的态度,点点头,又想起之前官聆的话,问,“雷达是什么?”   官聆回忆了下陆海当时的话,又自我分析了一下说,“大约是某种同类的直觉吧,就像狼和狗,我们可能会因为它们外表的相似度而将它们错认为是一类,但他们自己却非常清楚。”   梁泽纳闷儿,“你有这种直觉吗?”   官聆摇摇头,“我一个客户是他女朋友,我还以为他是直的,何况我要有这直觉早看出来他不对劲了。”   梁泽想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没再计较关于“雷达”的问题,转而将重点放在了之前官聆无意间的夸赞上,满意的点头说,“不过你倒是说得挺实诚,他确实没我帅没我身材好没我有钱,最重要的是,”梁泽啧了声,面露不屑,“他太矮了。”   官聆以为这茬儿已经揭过去了,没想到梁泽又翻了回来,尴尬的转回脸,这话他接不了,所以只得转移话题,“我觉得你说得对,那条朋友圈我还是删了吧,免得更多人误会。”   像是触角被人拨了一下,梁泽倏的转过脸,“不能删。”   官聆正好点进微信里,闻言诧异,“为啥?”   梁泽蹙着眉,脑内灵光一闪,说,“你发了又删不是欲盖弥彰吗?本来别人没多想,可你给删了,别人兴许就多想了。”   官聆张了张口,好像有点道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所以就让他留着吧,”梁泽一脸深沉的道,“毕竟,像陆海那样的傻逼还是挺少见的。”   这话比前一句有道理多了,官聆打消了删除朋友圈的念头,重新发动车子,眼前突然闪过早上在众多评论底下看到的那个赞,他用余光往右侧瞟了瞟,试探着道,“我看到你给我点赞了。”   梁泽昨晚猛的看到这条朋友圈,心绪相当复杂,鬼使神差的手一抖就点了个赞,点完他就后悔了,想着官聆看到这个赞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变相答应他?正想取消点赞,又想取消后对方会不会收到提醒呢?要是收到提醒岂不是更尴尬?   好在官聆不知是没注意还是把这茬儿给忘了,梁泽放下心来,没想到这会儿他倒特意说起了这事儿,怔愣了几秒,不自在的唔了声算是回答。   官聆全然没注意梁泽的不自在,心思百转,心想反正他这两天已经够不要脸了,再不要脸一点儿应该也没什么吧?思及此,他得寸进尺的问,“你点赞是什么意思啊?”   “点赞就点赞呗,能有什么意思……”   官聆死皮赖脸的自说自话,“一般表达别人说得好就会给一个赞。”   梁泽:“……”   “显然你也觉得我那话说得好。”官聆兀自下完结论后问,“那你觉得是前半句好还是后半句好?”   梁泽张了张口还未答话,官聆快他一步打断道,“你刚还说我那“男女”二字用词不当,那肯定就是赞我前半句了。”   梁泽:“……”你分析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两人相处这么些时日,互怼的时间比正常聊天多多了,但基本每回都是梁泽胜出,难得的这两天他说一官聆没跟他喊二,头一遭好好聊天自己竟被他一句话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官聆得了便宜懂得见好就收,嘴上没再继续调侃,但眉宇间的笑意却是不减反增,就只差将“得意”二字写到脸上贴着了。   要是以往,梁泽肯定忍不住呛他两句让他下不来台,可看到官聆眉开眼笑的样子,涌上心头的话又堪堪卡在了喉咙口,那抹舒展着眉勾着嘴角的浅笑太过有感染力,梁泽没吭声,但紧抿的薄唇却无知无觉的微微上翘开来。   车内气氛有些微妙,往左是尴尬,往右是暧昧,不偏不倚的,陆海的这个小插曲正好将气氛推到了那个临界点上。   官聆本就心情好,难得见梁泽有话说不出的吃瘪样,心情更加明媚了,他道,“我给你唱首歌吧。”   梁泽右手微曲搭在车窗上,以拳轻轻抵着额角,雨过天晴后的空气带着些微潮湿的清新感,树影向后倒错,他眯了眯眼任风擦过耳际,轻轻嗯了声。   官聆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What would I do without your **art mouth   Drawing me in, and you kicking me out   Got my head spinning, no kidding, I can\'t pin you down   What\'s going on in that beautiful mind   I\'m on your magical mystery ride   And I\'m so dizzy, don\'t know what hit me, but I\'ll be alright   My head\'s under water   But I\'m breathing fine……   没有伴奏,官聆清浅的声音伴着风声擦着耳畔,寻着耳口跃进里面,似要淌进心尖……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唱歌:如果这都不算爱~ 第101章   A8停在十字路口, 熄火的同时歌声也停了,如梦初醒般,梁泽睁开了眼睛。   “到了。”官聆说。   梁泽嗯了声却坐着没动, 半晌才吝啬的启唇, “你唱歌还挺好听。”   程斐是个闷葫芦, 平时除了呆在画室里画画外也没别的娱乐活动, 没跟周锦航在一块儿时就没什么社交活动,在一块儿后更是几乎没有, 别说唱歌了,连ktv都去得极少。   但原主不一样,他性格外放,再加上工作使然,更是酒吧ktv里的常客, 自上次梁泽让他唱过一次后,官聆倒是从中发现了不少乐趣, 两者一兼容,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想起自己还是程斐时常听的一首英文歌,嘴一动就给唱了出来。   官聆欣然接受了梁泽的夸赞,一点儿不谦虚的说, “长得好看的人唱歌都好听。”   梁泽难得的没怼他, 只侧头脸睨了他一眼便打开车门下了车,待下车后才诧异道,“这不是你家这边吗?”   “嗯,”官聆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走过来, “先去一趟店里, 验收一下张萍的成果。”   反正这会儿离饭点儿还有些时间,梁泽也没什么异议, 锁好车后两人并肩往店的方向走,梁泽问,“培训班开起来后是不是得请老师?就张萍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吧?”   “请老师和张萍一个人忙不过来有什么关系?”   “报名的人多了她一个人教得过来?”   官聆啧了声,“就她那小学二年级的绘画水平,当老师我怕今天开张明儿就得关张了。”   梁泽诧异,“所以你连老师都还没请好就开始招生了?”   “我呀。”官聆指指鼻尖,“你觉得我不像吗?”   梁泽实话实说,“不像。”   倒不是梁泽看不起他,刚认识官聆那会儿得知他手里有程斐的画,买卖过程中官聆自己也说过,他没那个天赋,所以梁泽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   不过官聆的神态的语气都不像开玩笑,倒把梁泽弄得有点儿懵,提醒道,“开画室卖画还好,卖多卖少都自己兜着,搞培训班教人可不一样,不是那么回事别说没人来学,就算忽悠来学的看清水平后估计也不会给钱,别胡乱断了后路。”   梁泽这话说得很实在,也很现实,一听就是不怕得罪人的,换个人可能会觉得对方是在贬低自己,可能会觉得不舒服,官聆却恰恰相反,他从梁泽实诚的话里听出了几分真诚的担忧。   “放心吧,”官聆拍拍胸口打包票,“只要有人来报名,我肯定给人负责到底的。”   梁泽还是不大放心,“你说人家水平是二年级,那你是几年级水平啊?能教人吗?”   官聆得意的扬眉,“我是大宗师级别的。”   梁泽给他一个“你就可劲儿吹”的表情,没跟他争论,说,“我爷爷喜爱藏画,我这边倒是有些画家的人脉,需要帮忙跟我说。”   官聆谢了梁泽的好意,说,“请画家来当老师我可请不起,真忙不过来的话,张萍在美院认识不少学生,可以请来练练手,运气好还能收着一两个免费的。”   梁泽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想来是都已经打算好了,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听到最后一句时有些被气乐了,“铁公鸡好歹还生生锈,你怕是个不锈钢的。”   官聆难得的没反驳,反倒挺赞同的点了点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谁叫我是个穷小子呢,能省就省呗。”   倏的,那句“高富帅配穷小子”不合时宜的晃进梁泽脑海里,他明知官聆刚刚的回答不过是顺着台阶跟他卖卖惨,惯用的伎俩了,可梁泽却因着脑海里那句话哑了口,好半晌才像是突然想起又像后知后觉的问,“那你还大言不惭的要请我吃条街?”   “一条街又花不了多少钱。”官聆无所谓的摆摆手。   梁泽嘴巴张了个O型,心说是你太膨胀了还是我太智障了?忽悠人之前不先看看对方的智商水平吗?   官聆说完觉得这话在梁泽心里可能激不起什么波澜,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再说了,请你吃怎么能省呢。”   梁泽被看轻后的不爽倒是因着这句话得到了些回温,心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暂且容忍容忍你的小膨胀吧。   说话间两人到了店里,店门大开着,张萍已经回来了,官聆和梁泽一前一后进屋时,正好看到两个学生样的小青年正在搬屋里的空货架。   “这是干嘛呢?”官聆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了一句。   “街尾的张大爷听说咱们不卖画了,问咱们的货架还要不要。”张萍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拿眼睛往官聆身后的梁泽身上瞧,一边瞧一边冲官聆眨眼睛。   官聆没理会她挤眉弄眼的小表情,问,“你就答应给人家了?”   “可不白给,”张萍说,“他女儿在一对一培训机构里当数学老师,听说他们机构有不少要参加艺考的学生呢,我把货架都给了张大爷,还给了他一沓传单,让他女儿在机构里帮咱宣传宣传。”   官聆一听拍了拍手,“行啊,脑瓜还挺灵活。”   “这俩是我学校的师弟,”张萍冲那两个正抬货架的青年说,“路上碰着了,就叫过来当苦力了。”说完冲官聆眨眨眼,“老板是不是得表示点儿什么?”   官聆很大方,“正好晚上一道去好吃街,我请客。”   货架虽不是实木的,但搬起来还是挺沉,两个小青年抬着有些吃力,张萍得了好处,眉开眼笑的过去帮忙了,官聆先一步拦上她,“女孩子就坐一边儿休息吧,这种体力活放着我们男人来。”说罢冲梁泽抬抬下巴,“梁老板,过来搭把手呗。”   梁泽正抄着手在一旁高冷的看戏呢,冷不丁被点了名,面上有些不情愿,他上午才在裕园被老头子奴役了一上午,但还是抬腿冲官聆走了过去,“怎么搭?”   “扶着,”官聆指着货架的一个棱角说,“倒下来抬着顺出去就行。”说罢看了眼梁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问,“你这细皮嫩肉的行不行啊?”   联系梁泽的身份,这个形容其实挺贴切,可听在梁泽耳朵里却变了味儿,他蹙着眉几乎是将这几个字给嚼碎了挤出来的,“细皮嫩肉?”   官聆对上他摄人的冷眸,没防备的打了个颤,扯着嘴角找补,“就……形容一下……”   不晓得是被这个形容给刺激到了还是梁泽本就不是空有其表,抑或是人多力量大,四个货架没花什么功夫就轻轻松松的挪到了外面,张大爷自己叫了人过来一个个抬回了自己店里。   这一耽搁就到了饭点儿了,官聆招呼上那两个学弟一块儿往好吃街走,路上张萍顺便说了自己去商家那边置办材料的事,“得先付订金,”张萍说,“我没那么多钱,跟老板说了可以走微信或者支付宝。”   官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张萍说完正事,忍不住冲走在后面的梁泽斜了斜眼睛,“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约会了?”   约会两个字让官聆一怔,他说请客的时候倒没往这方面想,此时张萍一提醒,他黑眼珠子一转,倒生出些别的意思来。   “确实。”官聆一本正经的说,“一会儿你带你这俩小师弟吃去,我微信给你发红包。”   张萍给他一个“我懂”的表情,故意放慢步子退到后面跟那俩小青年一起走,梁泽诧异的扫了她一眼,长腿一垮跟官聆肩并肩,没头没尾的道一句,“小张挺能干的。”   梁泽夸人的时候挺少见,今儿官聆算是开了眼了,先是夸他歌唱得好听,这会儿连他手底下的员工都夸了起来,官聆心大的想,自己在他心里应该还是有点儿分量的,按这个趋势下去,别说门儿了,周锦航怕是连窗户都没得爬。   官聆心里想得美滋滋,脸上神情就没收住,一双好看的眼睛也跟着弯了弯,还没等他美够呢,就听一旁的梁泽冷冷开口,“就是眼力见差了点儿。”   “嗯?”官聆疑惑的转过脸。   梁泽淡淡的哼了声,单手插兜一语不发的迈着长腿将几人遥遥甩在了身后,那背影活像只高傲的孔雀。   官聆怔在原地:“???”   梁泽在前面走了十多步后定在了原地,一脸深沉的瞪着脚尖儿,官聆小跑几步追上去,对着他的脚尖儿瞅了两眼,没眼力见儿的问了一句,“怎么不走了?”   梁泽紧拧着眉,见官聆一眨不眨的瞅着他,几秒后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往左还是往右?”   官聆恍然,一拍大腿乐出了声,在梁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之前赶紧收了声,“左。”   梁泽哼了声长腿一跨拐进了左边那条街,官聆忍着笑紧走两步追上他,看了看梁泽冷峻的侧脸,试探着说,“张萍今早问我朋友圈的事了。”   梁泽佯装没听见,不过冷峻的侧脸稍微柔和了些。   官聆斟酌着措词继续道,“我还没说什么呢,她就问对象是不是你。”   梁泽挑起一边眉毛,仍旧没吭声。   官聆纳闷儿,这挑眉是几个意思?不爽?惊讶?难道也跟他一样觉得神奇?   官聆思考了几秒,打算厚着脸皮把梁泽的反应总结成第三种猜测,便顺着道,“你说张萍是不是也有那种雷达?”   梁泽果然转过脸来,一脸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难怪我老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她那是觊觎你的美貌,”官聆啧了声,“她就一花痴,那天我送了她一幅我画的画,她还对着画流口水呢。”   梁泽惊讶的张大了嘴,很没口德的说,“吓傻了吧?”   官聆误解了梁泽的意思,很赞同的点了点头,“有可能是我画得太传神把人给惊着了,毕竟我画的可是她偶像。”   梁泽扯扯嘴角,只把前面的话当作“官氏牛逼”的基本操作,听听就算,直接跳到后半句,问,“她偶像谁呀?”   官聆虽说是话赶话,不过想到之前梁泽问他画画的水平,便起了点儿吹捧的心思,没料到梁泽直接挑了后面的问题问,一时怔愣,隔了两秒才轻声答,“程斐。”   梁泽倒不算太惊讶,“他粉丝好像确实不少。”说完才将信将疑的看向官聆,“你画的?”   官聆点头,“我画的。”想了想怕梁泽再问其它的,忙道,“张萍有他照片,我照着照片画的。”   梁泽没多问,只是不大信,“你画的能看吗?”   自己贬低自己那是谦虚,被别人一再贬低那就是看轻,官聆不爽道,“怎么就不能看了?”   “那你改天给我也画一幅瞧瞧。”梁泽脱口道。   官聆没料到这个,张着口半晌没答出话来。   梁泽见他这副神情以为是大话精要现原形了,挑着眉一脸看戏的表情,“怎么?有难度?”   “……这有什么难的。”官聆不想被看扁,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顺着前头扯的谎道,“我又没你照片,怎么给你画?”   真人就摆眼前还要什么照片?梁泽抽抽嘴角,听出他是想敷衍了事故意找的借口,只是这借口实在拙劣,心思一转便起了些坏心眼,凉凉的说,“你手机屏保上不是有吗?就按那个画吧。”   官聆:“……”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刨这么个坑?   作者有话要说:   催更就不漂亮了哟 第102章   好吃街街头位于美院北门外面, 与美院就一条马路之隔,街尾一路连到师院东门,一条街正好将两大院校串到了一起。   官聆的店紧挨商业街, 走街窜巷过来大概得花二十来分钟, 一路上的铺面不少, 大约是紧临美院, 一排排书画店中偶尔穿插几个服装店,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梁泽自回国后虽端着个无业游民的人设, 却实打实的没像今天这样出来闲逛过,更遑论这样的街道,一时间见什么都挺稀奇,路过中间那几家服装店的时候没忍住扯了扯一旁的官聆,一脸高深莫测的说, “我大概知道你的店为啥不挣钱了。”   官聆正满脑子懊恼画画的事,猛的被梁泽扯着胳膊一带, 整个人失了重心往他身上靠了过去,因着反应不及,下巴还在他肩头磕了一下,疼得官聆差点儿喊出来, 黑眼珠上瞬间蒙了层雾。   梁泽自知理亏, 偏还恶人先告状,不等官聆指责先一步开口道,“你看你,走个路都走不好。”   拧着眉揉着下巴尖儿的官聆:“?”   “很疼吗?”梁泽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儿不像是装出来的, 蹙着眉伸手拨开官聆摁在下巴上的手, 稍微有点儿红,不知是磕的还是他自个儿用手摁出来的, 梁泽指腹在那抹浅红上轻轻摩擦了两下,啧了声吐槽道,“你这下巴也太不经事了。”   官聆被这话给气乐了,拍开梁泽的手自己胡乱揉了两下,“是你肩头的骨头太硬了,磕一下跟磕门板上似的,得亏我这下巴是真的,换个假的这会儿早歪到二里地去了。”   梁泽本来就理亏,还恶人先告状,这下被官聆一通呛得有些抹不开面儿,这歉是完全道不出口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明明是你下巴太瘦了没肉。”   官聆懒得跟他在这种小事上争论,小声嘟囔道,“是是是,是我苍蝇不怪怪蛆了。”   梁泽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说得对。”官聆压下翻白眼的冲动,把话题拐到了最初,“你刚说我店为啥不挣钱?”   官聆主动揭过了这茬儿,算是给梁泽递了个台阶,他顺着放道,“你那一排铺面全是卖书画的,店面没点特色人家怎么可能进来。”   “一条街数下去门脸都长差不多要什么特色?”反正书画店也不开下去了,官聆不太在意的说,“我的脸就是特色,人家见老板这么帅自然就进来买画了。”   梁泽无语,但又觉得官聆说得有几分道理,加上刚刚是自己拽了人家才导致了“意外”的发生,便没跟他争论,拿官聆那套说辞妥协道,“你说得对。”   说话间两人拐过街口,入眼的景象又变了样,比起刚刚经过的书画街巷,这条街的市口明显宽阔了许多,也相对热闹了许多。   入了秋,夜比炎夏就来得早些,加之前两天下过雨,今天虽然没下了却是个阴天,梁泽这才发觉街头巷尾的路灯都点亮了,顺着街口往里走,一座高高的牌坊便映入眼帘。   牌坊里头热闹非凡,推着小车叫卖的,三两扎堆儿凑着一张小方桌撸串儿的,排着长队买糖水的……应有尽有。   青灰的天边泛着悠悠的白,半干的地面带着些微潮意,昏黄路灯将这一景一幕映照下来,热闹、张扬、肆意,梁泽伫在原地,视线掠过牌坊上头那三个烫金的大字,合着远处喧闹的街市轻轻念出声:好吃街。   “到地方了。”官聆拍拍他的胳膊,样子看起来挺兴奋,“有没有食欲大振的感觉?”   空气里弥漫着不知是煎的还是炸的抑或是烤出来的香气,梁泽有点儿蒙,下意识点点头,但嘴上却矜持的道,“还好。”   官聆挤着鼻子做了个深嗅的动作,“香!”说罢在梁泽肩膀上一拍,特别豪气的说,“有想吃的别犹豫,我请客,管饱。”说罢抬腿率先往前走了去,边走边冲梁泽招手,“赶紧的,一会儿人多了可难排队了。”   梁泽紧皱着眉同,视线从左边移到右边,来回好几趟后心情复杂的抬腿跟在了官聆身后。   “我跟你说,”官聆完全没注意到梁泽周身降到冰点的热情,一边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一边兴匆匆的指着不远处说,“你看那两家店都是卖炸土豆,长相和包装袋都一样,但味道却不如前头那家招牌写着炸洋芋的好,别看左边这家队排得长,基本都是托……”   越往街里走热闹劲儿更甚,人也更多,绝大多数都是师院和美院小长假没回家的学生,梁泽木着张脸被官聆半拉半拖的往人群里挤,左耳是鼎沸嘈杂的煎炸炒和叫卖声,右耳除了这些声音外还掺杂着官聆不厌其烦的美食介绍,梁泽一个头两个大,顶着一脑袋问号被他拽着往前,如同行尸走肉,心里有个声音越吼越大:“头一回请你吃饭,怎么能随便呢,反正是那条街,想吃什么你随便挑。”   “那个学长鱿鱼堪称好吃街一绝!”官聆揪着梁泽的胳膊,蓝白开领的格子衫被他扯得一条领子都快滑下肩膀了,难得的梁泽没将注意力放在形象上。   事实上他也没心思顾及什么形不形象的了,脑里心里全是官聆豪爽的厥词,直到官聆拽着他来到先前介绍过的什么洋芋摊儿前站定了,他才恍然,敢情他说的吃一条街是这么个吃法!   想到自己扯着那两个傻逼问包一条街大概需要花多少钱的蠢样,梁泽就觉得比起卫杰和卓宇,他可能更需要提前交点儿智商税。又或许是被某种不知明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竟忘了如官聆这般抠嗖的人,别说真包下一条街的餐厅了,让他包个小饭馆只怕都跟登天似的。   梁泽像个木偶似的杵在洋芋摊前,一时间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不爽抑或尴尬的情绪迅速包裹了全身,想找个口子宣泄,可又像是七经八脉都被堵实了似的,找不到突破口。   摊主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短发利落的别到了耳后,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大脸盘子,手上麻利的将一瓢土豆下了锅,笑眯眯的问他俩,“两位帅哥要几份?”   梁泽飘出二里地的思绪被女人的话和面前滋滋的油声给拽了回来,说实话香味儿很浓郁,可这简易的小推车和黑不溜秋的锅底还有案台上开着口的调料罐,梁泽着实提不起什么味口。   再来就是心里落差实在有些大了,要知道在来的这一路上,他可是做好了掏出巨款替官聆“擦屁股”的准备,眼下瞧着这些“美食”,他除了惆怅哪还有半点儿食欲,都不着装,全身的毛孔都高举着嫌弃二字。   只是没等他出声,右侧的官聆已经“叮”一声扫了招牌底下贴着的二维码付了款,乐呵呵的冲胖脸大婶儿竖起一根手指,“一份就行。”   梁泽原本还一脸嫌弃,一听这话倏地就不乐意了,几个意思?刚不说随便吃吗?怎么转头就只买自己的了?转过脸正要发作,官聆快他一步道,“咱俩一块儿吃一份没意见吧?”   到嘴边的不爽被这话堪堪堵在了喉咙口,梁泽木着张脸囫囵咽下,冷漠又勉强的点点头,“……行吧。”   土豆出锅了,一颗颗黄澄澄金灿灿的,粘锅的那一面带点儿焦,胖脸大婶问,“要什么口味?”   “糖醋麻辣吧。”官聆说完转脸问梁泽,“你有忌口吗?”问完不等梁泽答话,又快速转脸冲胖婶道,“少搁点儿辣吧。”   梁泽:“……”还不如不问呢。   官聆单手端着纸盒碗,右手从车边挂着的塑料袋里拿了两根长签,递给梁泽一根,“趁热吃,一会儿风吹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梁泽淡漠的扫了眼他递过来的签子,垂在身侧的五指动了两下却没伸手接,“你自己吃吧。”   官聆扎了一颗土豆扔嘴里,入口糯糯黏黏,甜辣味道正好,他囫囵咬了两口咽下,诧异的看向梁泽,这才发现这少爷臭着张脸,“怎么了?”再看看手里正冒着香气的土豆,“你不爱吃这个呀?”   梁泽心说我他妈就没吃过这个,可这话要这么说出来不但不会让官聆觉得惭愧,反而还会惹来他一阵嘲笑,他可太了解这人了,所以他干脆沉默以对。   自打从这俱身体里醒来,官聆干啥都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也很随意,下午梁泽说想吃鸭血粉丝汤,官聆也没作他想,张口便说要请客,加上难得的心情大好,他自己也挺怀念这边的吃食,便也没问梁泽喜好把人给带了来。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梁泽是什么家庭出身?他自个儿又是什么家庭出身?他觉得好的东西梁泽未必就瞧得上眼,官聆想起那天两人一块儿吃酸菜鱼米线的经历,想来打一开始他就对这地方充满了嫌弃。   思及此,满腔热情像是迎头泼了盆冷水,官聆自责道,“要不还是去你常去的餐厅吃吧,就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订到位子。”   梁泽本意是想装装样子,倒没想到官聆会突然说这话,愣了两秒才道,“怎么好好的又要换地方了?”   官聆拿签子戳纸碗里的土豆,“是我考虑得不周道,这里环境差,人多又吵,吃的东西都是些上不了台面儿的,你肯定也看不上眼……”   官聆明明说的是事实,可听在梁泽耳朵里倒像是在叙述着桩桩委屈般,那神态那语气,明明是在道歉在自责,梁泽却觉得好像所有的错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嫌这里环境差、嫌吵、嫌食物不好吃不好看似的。   胸腔里隐隐泛起了酸,简单的心绪也跟着复杂了起来,他懒得去一一排解找出缘由,手上动作却比大脑更快一步的从官聆手中拿了签子,扎起那颗被他戳成蜂窝煤似的土豆扔进了嘴里,囫囵嚼吧两下咽了下去,刚出锅的东西,一口咬下去牙都快烫熟了,更别说尝出什么味儿来,他却嘴犟的说,“味道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103章   官聆诧异的看向梁泽, “你……”   梁泽将签子扎回碗里,背着手扫视一圈儿,“下一摊去哪儿?”   官聆的热情却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重燃, 反而劝说道, “你不用勉强。”   “我勉强什么了?”梁泽受不了他说这些, 总觉得这话像一道坎, 将他与官聆之间砌了道墙似的,听着不顺耳也不顺心, 他不耐烦的蹙着眉说,“我要不愿意谁能勉强得了我?”   官聆一想也是,他认识梁泽这么久,就没见他因为什么勉强过自己,颓然的表情登时就豁然开朗了,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这些你要吃不惯我们找家店点菜吃吧。”   梁泽看得出来, 官聆是真喜欢吃这些,而且一路上兴致都挺高,他常把互相尊重作为与人交往最起码的标准,但眼下, 他却单单只是不想再像刚刚那样因为自己一句婉拒的话就扫了对方的兴, 不想看到官聆尴尬又自责的表情,也不想听到他说那些听起来就有距离感的话。   梁泽收起心思挑挑眉,“不是说要带我吃一条街的嘛?怎么,这才吃一家就怕我把你给吃穷了?”   “当然不是……”官聆辩解道, “我怕你吃不习惯。”   “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梁泽无所谓的说,“中华美食万千, 山珍海味确实只是冰川一角,正好你带我开开眼呗。”说完怕官聆再找理由,梁泽板着脸一副猜疑的模样,“你哪会真担心我吃不吃得惯哪,肯定是在担心自己的钱包。”   官聆哭笑不得,梁泽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要再说别的就真是找借口舍不得掏钱了,只得作罢,“那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梁泽见他笑了,没来由的松了口气,他佯装往对面各个店铺、摊位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到官聆手上的碗里,不大好意思的说,“那我就再尝尝这土豆吧。”   官聆将碗往他面前递了递,梁泽戳起一颗放进嘴里,嚼了两口才道,“刚刚吃太急了,光感觉到烫嘴了,啥味儿也没尝到。”   官聆怔了一下,随即好笑道,“那你还说味道不错。”   “……我就随口一说。”梁泽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别开脸道,“就你傻,说什么都信。”   官聆又问,“那现在尝出味儿没?好吃吗?”   梁泽将签子戳回他碗里,背着手擦过他往前走,勉为其难的扔下一句,“还行吧。”   官聆跟在他后头,拿着签子一连戳了好几颗扔嘴里,皱着眉嘟囔,“明明就很好吃,怎么就只是还行了?”   “那个是什么?”梁泽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跟官聆肩并着肩,忍不住指着一处问,“果冻吗?还能用棍子串起来吃?”   官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儿,除了各种糖葫芦外,边上还插着几支钵仔糕,官聆介绍说,“那是钵仔糕,用糯米粉和其他粉合成后做出来的,你小时候没吃过吗?”   这话问出来官聆就后悔了,这货小时候生日都没收过红包呢,这种街边小吃肯定连见都没见过。   梁泽摇摇头,“怎么看着像果冻一样?”   “这种好像是叫水晶钵仔糕吧,”官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原理,你想吃吗?买一份来尝尝。”   梁泽想点头,又有些抹不开面儿,蹙着眉道,“你这请客的怎么老问人想不想吃?脸皮薄的一路都说不吃你岂不是又省一餐了。”   官聆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实在没忍住怼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您脸皮不薄。”说罢没给梁泽回嘴的机会,抬步小跑着往那摊子去了。   梁泽独个儿站在路中间,视线从官聆的背影上挪到了身边路过的人群里,街上食客渐渐多了起来,形单影只的极少,大多是三五成团或两两一对儿的情侣,他们大大方方的勾肩搭背或揽肩搂腰,笑容张扬又放肆,显露出十多二十岁青春年少才有的无羁烂漫。   转念一想,官聆也不过才二十四岁,也是风华正茂年少气盛之时,上学晚的这个年纪可能刚毕业或即将毕业,也可能还在念研究生,但官聆却已经独自撑着那间破败店面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了。   梁泽不由想,如果自己在青春年少时认识他,那又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只肖想一想,梁泽就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他十多二十那会儿官聆只不定还在念初高中呢,他们不可能认识,何况那会儿他应该刚出国,更是不可能有那样的机会。   “嘿!”眼前人影晃动,梁泽被这一声喊拉回思绪,官聆一手端着半碗土豆一手拿着三支钵仔糕往他跟前一戳,“想什么呢?喊你半天也不应一声。”   想你呢,梁泽心说,视线落到他手里的东西上,问,“咱们就俩人你怎么买了三个?”   “十块钱三个。”官聆往他跟前递了递,“单买五块一个,不划算,你先尝尝味儿看喜不喜欢。”   梁泽没作他想,低了低头就着他递过来的姿势在其中一支上咬了一口,还没等他发表下品尝感言就被官聆踢了一脚,这一脚来得突然,还踢在他小腿骨头上,疼得他差点儿把嘴里刚尝出点儿甜味儿的东西给吐出来。   官聆没想到这人这么随便,就着他手就开吃了,街上食客多了起来,旁边有排队的正好瞧见,几双眼睛看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可官聆却没来由的红了脸,欲盖弥彰似的,拿着钵仔糕的手条件反射的往回缩了缩,没好气的冲梁泽嚷道,“把你给懒得,自己没长手啊?”   梁泽觉得冤,拧着眉忍着疼,“你自己递过来让我尝的呀!”   “我……”官聆有口难辩,为掩尴尬,粗声粗声的道,“自己拿着。”   梁泽从他手里接过钵仔糕,顿时没了什么吃的欲/望,余光往官聆微红的颊边扫了两眼,啧道,“昨儿还说要努力,今儿就冲我又是踢又是吼的。”似嫌还不够般,梁泽叹了口气,“哎,男人说的话果然当不得真。”   梁泽说话声并不小,混在嘈嘈切切的人声里也能听得很真切,官聆下意识抬眼往两边看去,有人擦着他们肩头路过,也有人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官聆没忍住伸手在梁泽胳膊上拽了一下,小声道,“你不怕被人误会啊?”   梁泽一怔,“误会什么?”   各摊位前开始排满长龙,官聆被左前方摊位前的长队挤得往后退了半步,梁泽怕他跟人撞上在他肩上揽了一把,官聆趁机小声道,“误会咱俩是那种关系呗。”   梁泽会意,却佯装没听明白,学着他的语气问,“哪种关系呗?”   “一对儿呀。”官聆说。   “哦。”梁泽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误会才好呢。”   官聆讶异的看向他,又听他道,“误会了岂不是正跟之前招摇撞骗的举动不谋而合了。”   这是在暗指他利用照片在卫杰他们面前假装情侣的事呢,官聆哪会听不明白,可梁泽这么明白的说出来,官聆又不想示弱,干脆破罐子破摔的道,“那倒也是,反正我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正好让全世界的人都误会了才好呢,到时候就算你满身长嘴也撇不清了。”   梁泽比他还坦然,从他手里拿过那支被咬了一小口的钵仔糕说,“巧了,我也是个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   官聆怔了怔,他没有在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联想到是否有什么言外之意,而是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周锦航。   还是程斐的时候,他跟周锦航的关系是真的,可周锦航却处心积虑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知道了。他弄巧成拙的让梁泽的朋友看到了手机,让所有人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梁泽却当众认了下来,或许当时是因为迫不得已,那么刚才说的这句话呢?是有意的跟他较劲儿还是无意的顺口而为?   不管是哪一种,比起周锦航的畏畏缩缩都来得坦荡,他不由想起昨晚在脱轨喝酒时将梁泽跟卫杰周锦航等人比作一类人,心下没来由的一阵羞愧。   官聆嗓子眼发干,心绪懵乱成结,搞不清是为了做戏还是顺口而为,他轻声问,“你不怕我故意让人误会了赖着你呀?”   先前官聆被人挤得往后退,梁泽怕他撞着人或被人撞着抬手轻轻揽了他一把,此时左手还虚揽在他肩头没有收回来,就着这个姿势两人靠得极近,哪怕官聆刻意压低了声音梁泽也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没来由的,脑内猛的闪过昨晚在车里半醉半醒时,官聆扣着他的手红着脸说出那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时的情景。   那会儿不尴不尬暧昧正浓,气氛被车里浓郁的暧昧渲染得恰到好处,可偏偏杀出个没眼力见儿的司机扰了当下的氛围,如今周遭人声鼎沸往来人群推推搡搡,气氛实在算不上好。可梁泽却感觉心尖儿上冒出了一抹甜,不知是那口咽下去的钵仔糕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   他垂下眼眸,正巧跟官聆微微轻抬着看过来的双眼对上,那黑眼珠子乌沉沉的,像湖面儿洇开的两滴浓墨,对上时梁泽的心跳没来由的漏了半拍,他别开眼清了清发干的嗓子,状似无谓的道,“等你赖上了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要单更,是因为榜单字数,我手贱的又申请了下一周的,所以得收着点儿更,你们放心,稿这几天肯定存完。 第104章   梁泽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如常, 语气也很平静,官聆没听出不屑和调侃来,自作主张的把这话当作了鼓励。   暮色渐浓, 街上的食客也越来越多, 两边的摊位或铺面前都排满了长队, 要继续往前只得从前面那条排好的长龙中间横穿过去。   “人怎么这么多?”梁泽皱了皱眉。   “平时还好, 现在放假了,”官聆跟他紧挨着, 抬步走时胳膊碰着胳膊,“没回家的学生,放假没出门的上班族,还有外地过来旅游的游客……”   “还有游客?”梁泽四下张望,“这地方很有名吗?”   “也算咱们市的一大特色吧, ”前面的队伍太长,他俩一前一后依次从人中间穿过, 到了宽敞些的地方后再并肩往前,“你没听说过学校门口的小吃永不过时吗?”   这话梁泽还真没听过,他摇摇头,“我也算本市土生土长的人, 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些?”   官聆啧了声, “阶层不一样吧,你肯定打从幼儿园起念的就是贵族学校,哪瞧得上这些摆在街面儿上的吃食。”   这话梁泽听着不顺耳,板着脸说, “话都被你说尽了, 瞧不上不也跟着你一道来吃了吗?   官聆自知理亏,顾左右而言他的问,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梁泽是个记仇的,故意冷着脸扮不高兴,“我这个梁姥姥头一回进大观园,哪晓得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官聆听出言外之意,一边讨好的将手里的钵仔糕递给他一边道,“前面不远有家烤粉丝味道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梁泽往他手上掠了一眼,挑了个浅紫色的接过来,咬了一口嗯了声,勉为其难的说,“带路吧。”   “甜吗?”官聆看着他问。   一个甜字,不禁让梁泽想起几分钟前官聆睁着波光麟麟的黑眼珠子问他怕不怕被自己赖上时的情景,梁泽不由弯了弯眉眼,点点头,“甜。”   “街头这边卖的都是些煎炸烤的小食,”官聆一边往前带路一边跟梁泽介绍说,“越往街尾人就没这么挤了,那边都是些有门脸的铺面了。”   “卖的东西一样吗?”梁泽好奇的四处张望。   “不一样,”官聆说,“那边主要是些炸串烧烤什么的,咱们慢慢逛着过去吧,路上好吃的不少。”   梁泽点点头,官聆又道,“前面人多,你没用的那只手搭我肩上吧,别走散了。”   梁泽张望的同时也在打量身边的人,听了官聆的话颇为不满的道,“搭肩上像什么,又不是拍僵尸片。”   官聆无语,“随你吧,走散了就打……”   话没说完,一只手揽在了他肩膀上,五指往里曲着正好裹住圆圆的肩头,梁泽揽着他若无其事的随着人/流往前走,边走边问,“打什么?”   官聆张了张口,“……打电话。”   “这地方吵死个人,电话响了都不一定能听见。”梁泽说,“肩膀我搭着呢,领路吧。”   官聆皱皱眉,余光不由自主的往四下瞟,“我没让你这样搭……”   梁泽啧了声,“要不你做个示范?”   人来人往的,两人并着走有时候都还会被逆行的人给撞散了,哪有那功夫示范啊,官聆无奈,“算了,就这样吧。”   梁泽切了声,突然垂下头往他那边凑了凑,低声调侃道,“你心里指不定偷着乐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两人靠得极近,梁泽说话时嘴唇轻轻擦过官聆耳际,热气混着低沉的嗓音悉数擦着耳鼓往里灌,像一颗颗沉沉的玻璃球,一下下擦着耳膜敲进心里,连带着心跳都漏了半拍。   官聆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不知是因为这近乎亲密的动作还是梁泽调侃的语气,连带着反驳的话都没什么底气,“我……我乐什么?”   “你喜欢我,”梁泽就着刚刚的姿势轻声说,“巴不得我跟你亲近呢。”   梁泽的语气很是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件早就盖棺论定的事实,官聆张了张口下意识想反驳,却发觉嗓子微微发干,一时间好像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立场。   一来他自己给自己造了这么个人设,他要出言推翻那就是打自己脸;二来……官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觉得被梁泽凑着说话的那只耳朵跟发烧了似的,热烘烘的,算不上难受,却让他思绪受阻,平时的牙尖嘴利半点儿都发挥不了作用。   官聆没找着合适的话来答,梁泽便当他是默认了,心里有些高兴,嘴上却不饶人,“我看别的情侣都手牵手呢,你是不是也想我牵你?”   官聆吓一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可没有!你别瞎说!”   官聆拒绝得太快了,语气和神态也没有半分失落,梁泽一时有些自作多情后的尴尬,抽了抽嘴角睨他一眼,颇为不悦的道,“没有就没有呗,这么激动干什么……”   官聆听他语气不好,暗想可能是自己拒绝得太明显拂了对方面子,梁泽对他有没有意思的先不说,换谁听到这样的话估计都有觉得跌份儿,又忙找补道,“两个男的大街上手拉手不像样。”   “又没有人规定只有男的和女的能手拉手逛大街。”梁泽啧了声,冲几步外抬了抬下巴,“那儿还俩女的手拉手呢,就没人说她们不像样。”   这分明就是找茬儿,官聆无语,但又怕这少爷真不乐意了,只得附和道,“你说得好有道理哟。”   “本来就有道理。”梁泽哼了声,“我要是谈恋爱了,不管男女,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官聆没听明白,顺着话问,“有什么?”   梁泽将吃完钵仔糕的签子随手扔路中间的垃圾桶里,视线逡巡过身边的每一个人,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比如穿情侣装,手拉手上街,吃对方吃剩的东西,互相拍照……”   官聆不由被他认真的表情给逗乐了,取笑道,“别依葫芦画瓢,说一个你自己想干的。”   梁泽锁着眉头深思了半晌打了个响指,“有了。”   官聆好奇的侧过脸,“什么?”   “一起去电影院看一场爱情片。”梁泽半眯着眼一脸憧憬的说,“再顺便接个吻。”   官聆:“……你爱情片看多了吧,都有后遗症了。”   梁泽白他一眼,“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你吗?”   官聆立马道,“你没拒绝我。”   梁泽不悦的皱了下眉,“但我也没接受你。”   官聆妥协,“好吧,为什么?”   梁泽恨恨的咬咬牙,“因为我有后遗症,怕传染给你。”   官聆:“……”   像真有什么传染病似的,梁泽松开揽在官聆肩头的手不说,还跟他错了半步距离,一脸冷漠的问,“烤粉丝在哪儿呢?都走半天了怎么还没到?”   为什么总有人拿天气跟人相提并论呢?大概是因为人都长了一张跟天气一样多变的脸吧,官聆想。   官聆说的那家烤粉丝的生意很火爆,除了名字就叫火爆烤粉丝外,小推车前面排着的长队也昭示着这一事实。   “吃吗?”官聆犹豫的看着队伍,“人挺多的。”   “吃。”梁泽说,“得对得起走过来的路。”   “那我去排队。”官聆自发的走到队伍尾巴上。   这边的推车没有前面那么多,排着长龙的队伍也要稀松很多,至少过路的时候不至于像街头那边那样从排好的队伍中间穿过去,梁泽在队伍边儿上站了一会儿,看到别人三三两两一起的都是一块儿排的,还时不时回头聊些小话,便犹豫着走到官聆身后,“我跟你一块儿排吧。”   官聆觉得梁泽今晚的脾气实在有点儿难以把控,便没有出声拒绝,想了想说,“一路过来也没吃些什么,你饿没饿?”   梁泽今天被当了一天苦力,中午在裕园吃的也早消化了,闻言点点头,“有点儿。”   “等买好烤粉丝请你去吃烧烤吧。”官聆试探着问,“你喜欢吃烧烤吗?”   梁泽对烧烤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三毕业那年跟卫杰他们几个去野外自助,被官聆这么一说倒生出几分怀念来,点点头说,“正好我挺多年没吃过了,还挺想念那个味道的。”   烤粉丝的做法并不难,耽误的时间也不多,他们没排多久的队就买到了两份,官聆扫码付了钱,从老板手里接过打包好的食盒,冲梁泽抬抬下巴,“走,这个点儿过去人应该还不算多。”   “怎么买了两份?”梁泽蹙着眉问。   官聆没听出话外音,下意识答,“我也要吃啊。”   这话可就太无懈可击了,直接把梁泽喉咙口的话全堵了回去,他张了张口,别别扭扭的说,“那什么破洋芋你干嘛只买一份?”怕官聆拿价格来搪塞,他又立马接道,“那玩意儿还没粉丝贵呢。”   官聆正寻着记忆找那家烧烤店,闻言也没多想,答道,“这家烤粉丝的味道虽然好,但老板抠嗖,食材放得少,一份两三口就没了,不够咱俩吃。”   这个回答还算勉强能够接受,梁泽啧了声,眉宇间染上三分自得两分惋惜,“哎,你又错过了一次跟我亲近的机会。”   官聆:“蛤?”   梁泽啧啧感叹,“继续努力吧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为啥昨晚的更新刷不出来了,我忘记定时间了……我有罪 第105章   官聆领梁泽去的那家烧烤店一听就很有年代感, 叫兄弟烧烤。   梁泽跟在他后面,忍不住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指指门廊上的招牌, “不会是俩老头儿开的吧?”   官聆笑笑没说话, 只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跟上。   烧烤店临近街尾, 街上没了熙熙攘攘排着长队的人群, 但两边铺面的门都大敞着,从屋门望进去, 里面灯火通明的,偶尔还能从门廊口听到屋里鼎沸的人声。   梁泽跟着官聆前后脚进了店,屋里面积不是很大,打眼一看就摆了七八张条桌,四五张都已经坐了人了, 屋里油烟味儿也挺冲,梁泽下意识蹙眉, 正好瞧见一个嘴角叼着烟的年轻男人端着盘烤熟的肉从后厨的布帘后头出来。   上菜还叼着烟?梁泽眉头的川字儿拧紧了两分,这也忒不卫生了。   看到有客人,男为咬着烟冲他俩点了点头,大概把他俩当作这里的学生了, 指指那边的空桌说, “桌上有菜单,吃什么选好了叫我,想坐外头门口有折叠桌,自己架一下。”   梁泽眉头的川字儿又几不可察的深了两分, 服务态度也忒差了。   官聆点点头, 熟门熟路的从空桌上拿起单子扫了两眼,又在旁边已经坐了人的桌上摸了支笔, 转脸问梁泽,“想坐里头还是外头?”   梁泽哪儿也不想坐,想立马回家。   不过他忍住了,而是蹦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出来,“你经常来这儿吃?”   官聆拿着笔往单子上打勾的动作顿了一下,垂着眼眸嗯了声,“上学那会儿常来。”   “你不是上的职校吗?”梁泽好奇道,“学校不在这边吧?还老来这边吃东西?”   官聆刚刚是下意识的回答,一时间想到的是程斐的过往经历,忙心虚的找补道,“我家不是住附近嘛,周末就老跟朋友上这边来吃。”   梁泽了然的点点头,官聆做主道,“咱们坐外面吧,里面空间小油烟重,一会儿人多了还吵得慌,外头空气好还能看看景儿。”   梁泽被他后半句吸引,跟着他边往外走边问,“什么景儿?”难道还有表演吗?   “街景。”官聆睨他一眼吐出两个字,走到门口将手里的菜单和打包盒递给他,自己则熟门熟路的在门口的墙角扯了张木桌出来,问梁泽,“那棵树下行么?”   梁泽的思绪还在“街景”上,闻言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棵银杏,就在人行道边上,路灯的映衬下能看到枝丫上串着层层叠叠绿叶,梁泽头点得很勉强,“行吧。”   官聆两手拎着木桌朝他走过来,梁泽赶紧伸手去接,被官聆躲了一下避开了,“脏,桌腿上有油。”   梁泽便把手缩了回去,缩一半又皱起了眉,“油又不是屎,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你比我金贵。”官聆说着将桌子立在地上,把四条腿掰开后架在了银杏树下,邀功似的冲梁泽抬了抬下巴,“这景儿不错吧?”   不错个鬼,梁泽小声嘟囔,一双眼睛盯着桌子猛看,似要将它戳俩窟窿出来一样。   “桌面上擦干净了的,放心。”官聆又去墙角端了木凳过来,放一个在梁泽腿边,放一个在对面然后兀自坐下,“小地方干活儿不比大酒店细致,客人看得见的地方擦干净就完事儿了。”   梁泽犹犹豫豫的坐下,又听官聆补了一句勉强算是安慰的话,“不过味道是真的不错。”   梁泽却没怎么把这话放心上,这地方外面看着还不错,但里面的环境实在有点儿不敢恭维,这种地方他前二十七年从没涉足过,没想到二十八的坎子上倒是破了个例开了回眼。   “你先看看有哪些想吃的,就在后面的方格子里写上数。”官聆边说边扯开了打包盒的包装袋,“这东西捂久了就软了,软了就不好吃发,你边选菜边尝尝味儿。”   梁泽对选菜没什么兴趣,直接将菜单递给了官聆,“你看着选吧,”怕这种变相的婉拒方式让官聆多心,又违心的补了句,“我不挑食。”   官聆想也知道梁泽压根儿没来过这种地方,他虽面上不显,但从坐下后手就没碰过桌子,拿菜单的手也是两根手指捏着一角的做作样,就差在身上贴张符写上“嫌弃”二字了。   官聆接过菜单没立马勾选菜色,试探着问,“反正还没点菜,你要不想吃这个咱们再换家?”   这倒挺合梁泽的意,不过这附近估计每家店都差不多,正值饭点儿高峰期,这个时候换地方也是瞎折腾,何况梁泽实在不想再从官聆嘴里听到什么“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入不了他的眼”这种话了,而且他看得出来,官聆很喜欢这里,思及此便咬咬牙摇头道,“瞎折腾什么呀,你不是说好吃嘛,正好我也开开眼。”   “真的?”官聆看着他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当然,”梁泽怕他不信,故意刺他,“不会是这家太贵了你舍不得请我了吧?”   “当然不是。”官聆果然上当了,摇头否认道,“我怕你不喜欢吃。”   “吃都还没吃怎么知道喜不喜欢。”梁泽从打包盒里抽出一次性筷子,不耐烦的冲官聆道,“赶紧点菜,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官聆听他这么说才算真信了,高高兴兴的拿着笔开始勾选菜色,时不时的还征询下梁泽的意见,“你喜欢吃牛肉还是羊肉?要不先各来三十串?鱼吃吗?你喜欢吃烤鲳鳊鱼还是鲫鱼?水煮毛豆搞两盘吧,这个解腻……”   梁泽本来没什么兴致,看他兴致勃勃的问自己时脸上眉开眼笑的模样,梁泽突然又觉得挺好。不管是街边支着小木桌的糟糕环境还是木桌上斑驳的油印子,抑或是夜风擦过树枝掀落下来的一两片落叶,梁泽都觉得挺好。   这种挺好像久未经历过的满足感,是他常年一个人独自生活所难以体会的,连带着周遭环境都嫌恶不起来了,只余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和夜风偶尔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梁泽纷繁的大脑突的冒出一个词来,那个词叫岁月静好。   “差不多了,”官聆不知梁泽的量,没敢选太多,将菜单转了个方向摆到梁泽手边,“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的。”   才冒了个尖儿的“岁月静好”被官聆这一嗓子给喊没了影儿,像美梦刚梦了个头被人不合时宜的叫醒了,梁泽颇为不悦,视线从菜单上掠过,没滋没味儿的道,“吃了再说吧。”   官聆也是这么想的,指指打包盒里的烤粉丝,“尝了没?好吃吗?”   梁泽刚刚撒臆症去了,压根儿把这茬儿给忘了,这才如梦初醒般执着筷子挑了几根粉丝往嘴里送,官聆一脸期待的盯着他,“怎么样?”   那神态活像是老师盯着自己一手教出来正在接受考试的学生,梁泽被他瞧得有些窘,还有点儿不知明的不好意思,粉丝进了嘴里也只囫囵了两下便咽了,除了齿间残留着的丝丝咸味儿和辣味儿啥也没记着。   他尴尬又违心的点点头,“还行。”   官聆对这个结果颇为失望,好歹是自己倾力推荐的,还排着大长队买来的,结果人家就一句好吃给打发了,他想,果然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品位是不一样,跟他这种乡野小子吃不到一块儿去。   思及此,官聆冲梁泽说,“不喜欢别勉强。”   梁泽蹙着眉,一脸不解,“我没说不喜欢啊。”   官聆给他一个我都明白的眼神,说,“不想吃搁着吧,一会儿我吃。”好歹一份十几块呢,他即将自己创业,钱得省着点儿花。   梁泽又嘬了口粉,被带起的汁水烫了舌尖,思绪也瞬间清明了许多,恍然想到自己之前列举的那些跟情侣要做的事,心想官聆莫不是在暗示自己他愿意吃自己吃剩的?   梁泽心说官聆看着闷不吭声的,没想到这么闷骚,暗戳戳的把他说过的话都一一记着呢,这才过了不到半小时就开始举一反三了,小伙子这是打算不声不响攻他心防啊!   梁泽想,按这节奏,一会儿吃完饭他不会就要邀请我一起看个午夜场电影吧?   梁泽可不想就这么轻易的遂了他的愿,高冷的点点头,“我看着办吧。”   官聆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怕说多了梁泽又该笑他抠门了,便起身说,“我去拿饮料,你喝什么?”   梁泽心思压根儿没在吃的上面,摆摆手很随意的道,“你看着办吧。”   官聆便也没再征询他的意见,起身往屋里去了。   梁泽一米八六的大高个儿坐在小木凳子上,缩着脖子嘬粉丝的样子有点儿滑稽,他却半点儿没感觉到自己高贵的形象受了损,视线跟着官聆的背影进了屋,心里偷摸摸扼腕,刚刚差点儿就心软答应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明天梁哥会怎么样 第106章   梁泽裹着满脑子的猜测和自我认证后的结论囫囵把一份烤粉丝吃了个精光, 连带着汤都没剩下一口,官聆拎着一桶冰啤回来的时候都惊呆了,指着自己面前那份还没来得及开动的问, “要不我这份你也吃了?”   梁泽一脑门心思压根儿没在吃上面, 官聆这么一说他才下意识低头看, 只见隔着层锡箔纸的塑胶碗里空空如也。   “这么合口味吗?”官聆笑着坐下, “我还以为你不爱吃呢。”   一碗粉丝见了底,梁泽也没记着量多量少, 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囫囵一碗下去连个味道都回忆不起来,哪有合不合胃口这一说,但他又不想依着官聆的话承认这东西好吃,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说, “饿极了吃隔夜饭都是香的。”   “这个点儿人还不算多,估计烤不了多久, ”官聆说,“要不把我这份也吃了再垫巴垫巴?”   “算了。”梁泽摇摇头,视线转到矮桌边的铁桶里,“怎么拿了酒?”   “吃烧烤就得配冰啤酒, ”官聆乐呵呵的说, “不然吃不出那个氛围。”   梁泽不理解,视线往街道两边扫了一圈儿,从对街的糖水店里出来三两女生,穿着打扮应该是师院的学生, 个个手里捧着杯奶茶, 看行驶轨迹应该也是冲兄弟烧烤来的,梁泽不由低头往自己身上瞅了瞅, 了然的道,“难怪你给我弄这么一身,敢情就是为了贴合这破败的环境呢。”   “你背后坐落的好歹也是百年名校,历史悠久着呢,哪儿就破败了。”官聆从冰桶里拎了瓶酒出来,直接用牙把盖儿给剔掉了,变戏法似的从桶里又掏出俩玻璃杯来,一边倒酒一边说,“这边往来的基本都是学生,就算附近住着商业精英人家也不可能西装革履的来吃路边摊,要按你那样穿,咱俩买炸土豆的时候就已经被围观了。”他推了一杯酒到梁泽手边,指着他这身行头说,“你看,这身多接地气,看着就像附近的学生。”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爱被人夸年轻夸好看,梁泽也不例外,他曲着指尖在杯壁上弹了两下,酒杯里的气泡随着外力不断上窜,跟鱼吐泡泡似的,他听着这话心里美,但脸上却不显,“马上翻年就二十九了,学个屁的生。”   没有人会在别人夸你年轻的时候主动说自己老,官聆是个人精,深谙这个道理,所以他一脸真诚的道,“你要自个儿不说谁看得出你的真识年龄?反正我是看不出来。”   “是吗?”梁泽心里美滋滋,好奇的问,“那响俩走一块儿会被人当作是同班同学吗?”   “那必须呀。”官聆继续闭眼吹,“咱俩这样的,搁他们学校肯定得是校草级别的。”   虽然官聆的话漏洞百出而且夸大其词,但梁泽还是被捧得心花怒放了,他端起酒杯冲官聆抬了抬,官聆马上会意,端起酒杯跟他的重重一磕,“走一个。”   梁泽清了清嗓子,“敬校草。”   官聆差点儿被口水呛了喉咙,嘴角接连抽搐了两下后重重点头,“敬校草。”   之前那个叼着烟的小哥先将两盘水煮毛豆端了上来,官聆用箸尖夹着毛豆放进嘴里,三两下就剩个壳儿了,梁泽对那个咬着烟上菜的小哥有了些阴影,生怕毛豆没洗干净,犹豫半晌尖着手指一颗颗用手剥。   官聆看破没说破,起身进了趟屋,出来的时候两手湿漉漉的,他从桌上的纸巾盒了扯了几张纸随便擦了擦面上的水,难得没有出言埋汰,冲梁泽说,“我给你剥吧。”   有人愿意伺候那再好不过了,梁泽将手里剥了一半的毛豆扔回盘子里,抽了几张纸将指尖来回擦了好几下,不想让对方觉得他矫情,便转移话题说,“这毛豆做得还不错。”   官聆将豆子剥在干净的碟子里,听了这话打趣道,“我以为你不认识这东西呢。”   “怎么可能。”梁泽觉得被当傻逼了,有些不高兴,“生态园那边摘的新鲜的送过来,吴婶也老做来吃。”   官聆哦了声,手上动作没停,他剥好一颗梁泽拿筷子夹走一颗,嘴上还颇嫌弃的说,“没吴婶弄的味道好,煮得太烂了。”   官聆忍着将毛豆壳扔他脸上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说,“那吴婶也这样剥了给你吃吗?”   梁泽怔了一下,摇摇头,官聆立马道,“知足吧。”   梁泽自知理亏,张了张口没找着词儿来辩驳,干脆继续转移话题,“你下午去白岩区见什么朋友啊?”   官聆没想到梁泽会问起这个,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敷衍道,“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花一百来块钱打车去见?这么舍得?”梁泽啧了声,明显有些不大相信。   官聆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含糊其词的说,“找他有点事儿。”   梁泽看出来官聆是不想说,他心里虽然好奇,但良好的教养告诉他不要刨根问底,便没再揪着这个话题继续问。正好他们点的东西上来了,官聆便拿菜转移了注意力,招呼梁泽趁热赶紧吃。   不得不说这家店的环境虽然不怎么样,但烤出来的东西还挺有卖相,荤素分类装好几个盘,不大的木桌霎时摆满了,香气直往人鼻孔里钻,饶是先前梁泽满身的嫌弃,这会儿也有点儿抵挡不住诱惑了。   “嗯,这牛肉很劲道。”官聆已经捏着签子吃了两串了,边吃边称赞,“外酥里嫩的,老板手艺半点儿没退步啊。”   梁泽最终没能抵挡住美食和官聆的双重诱惑,扯了两张纸巾包着签子拿起了一串牛肉,牛肉外皮烤得有些焦黄,一口下去香气溢满了口腔,肉质也很嫩,梁泽不由竖起大拇指,“确实不错。”   官聆给自己倒了杯酒,梁泽敲敲自己杯口,官聆笑着给他也斟了一杯,“我没带你来错地方吧?”   梁泽举杯跟他碰了一下,就着嘴里残留的肉香灌了口酒,官聆问,“感觉怎么样?”   “爽。”   官聆一听又眉开眼笑了起来,“烧烤要人多吃着才热闹呢。”   梁泽曲指弹着杯壁,感叹道,“一口肉一口酒,以前只在武侠剧里看到过,当时只觉得那种生活离我很遥远,没想到近在眼前。”   官聆立马凑上去卖乖,“那是因为你认识了我。”   梁泽无可厚非的点点头,“确实。”   官聆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卫杰不是要咱俩请他吃饭吗?要不过两天也请他来这儿尝尝?”   梁泽的重点却抓错了,“不是说他要请咱们吃吗?怎么换成我们请他了?”   官聆耐心解释,“在他眼里我们是脱单人士,脱单人士请客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上回他跟Jessica不也请咱们吃了吗?”   梁泽想想似乎是这么个理儿,便应了,“回头我跟他说说吧。”   官聆趁热打铁,“再叫上卓宇和周……”说一半故意顿住了,把后面那两个字咽回肚子里,嘴角扯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尴尬,“我是想说人多热闹些,一时没想起来他……哎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都叫上呗。”梁泽无所谓的说,“还是朋友,叫了卫杰和卓宇不叫他也不像回事,他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听了梁泽这话官聆心里踏实多了,脸上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将自己面前的烤鲫鱼往前推了推,“尝尝这个烤鱼,里面裹了料了,味道也很正。”   梁泽有了牛肉的前车之鉴,对官聆的推荐深信不疑,扯了双筷子就往鱼肉上戳,官聆指指旁边,“夹这边,肚子上的肉都是大刺,背上小刺多,当心卡着了。”   梁泽权当官聆是在关心他,乐颠儿颠儿的戳了块鱼肚子上的肉喂进嘴里,入口确实香甜,余味儿却带着浓烈的麻和辣,梁泽忙摸过杯子喝了口酒,“怎么这么麻?”   “鱼肚子里塞了花椒辣椒和姜蒜。”官聆用筷子挑开鱼肚子给他看,“腌了很久才上火烤的,很入味儿,这一条街的烧烤店只有他家的这个鱼烤出来最好吃。”   官聆介绍完鱼又开始跟他讲别的菜,梁泽听着介绍一一尝了,有的觉得好吃有的觉得一般,有的觉得味道正好有的觉得偏咸或偏辣,但吃进胃里又都觉得甜滋滋儿的。   铁桶里一共装着六瓶酒,两人就着满桌的吃食喝了个精光,这具身体的酒量一般般,一顿饭结束后官聆拿着单子起身去屋里结账的时候看地上的砖稍微有点儿重影。   相比起来梁泽的酒量可就好太多了,他跟在官聆身后,脸不红步不怪,半点儿看不出喝过酒的样子,官聆抬步进门的时候梁泽还在他胳膊上扶了一下,怕他踢着高出地面一大截的门槛摔了。   “要不我去付吧。”梁泽说。   官聆摆手,“说好我请客的,你去付成什么。”   梁泽扫了眼他微红的颊边,也不知是下意识的随口而为还是以为对方喝醉了起了逗弄之心,说,“反正咱俩一家的,你付我付都一样。”   官聆掏手机的动作一顿,腾的转回脸,一双黑眼珠子在屋里的灯照之下闪着晶亮的光,“你这意思是答应我了?”   官聆脸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却有神极了,梁泽不确定他这是话赶话的条件反射还是思路清晰压根儿毫无醉意做出的快速反应,话是他自个儿说出去的,收回去有点儿不大可能,他只好厚着脸皮假装听不懂的耍赖,“答应什么?”   “答应跟我假戏真做呀。”官聆一边扯着手里的账单仔细看后面的结算价格一边点开手机对着柜台上的二维码扫,嘴上却半点儿没歇着,“答应让我做你男朋友呀。”   后半句比昨晚在车里抓着他手时说的更明了更直白,兴许是喝了酒脸皮变厚了,也兴许是借着酒劲儿故意厚脸皮,梁泽思绪纷杂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莫名觉得不管是哪一种说这话的官聆都异常可爱,微微轻抬着下巴的侧脸还该死的好看,梁泽喉结来回滚了好几下,就快扛不住说出那句遂了对方心意的话时,柜台左边闪过来一个穿着背心的人影,那人影冲正扫码付款的官聆抬抬下巴,“后面的六块零碎抹了吧,付个整的就好,好吃下回再来。”   一句话将梁泽涌上心头的悸动全给浇灭了,他忍不住呼了口气,看来都是天意,那就再等等吧。   官聆高高兴兴的结了账,还顺嘴夸了好几句东西好吃才出了店门。   兄弟烧烤店旁边是家串串店,浓郁的辣油味儿飘浮在空气中,有点儿呛鼻,梁泽下意识抬手掩在了鼻下,隔壁生意也挺好,门口那桌笑闹的人声打破了马路上空旷的寂静,梁泽抬腕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十点半了。   “走吧,”梁泽说,“还得去你家那边取车呢。”   官聆踩在门槛上站着没动,梁泽往前走了两步见身后的人没跟上,转过脸看他,疑惑的抬了抬眼。   官聆借着几瓶酒装傻,撅着嘴说,“你还没回答我呢。”   梁泽心里已经掀过一起波澜了,被那个半路杀出来的老板一搅和,这会儿平静得跟天上乌漆嘛黑的夜空似的,但官聆微抬着下巴作出疑问脸的表情跟平时鬼机灵的样子相比实在有些难能可贵的可爱劲儿,让他不由想起爷爷小时候养的那只胖猫,每每跟他要吃食时也会一脸委屈的凑着脸往他手背上蹭,如出一辙的撒娇劲儿。   脚尖调转,梁泽往回走了一步,笑着抬手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说出来的话却很令人失望。   他说,“想得美。”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仅想得美还长得美 第107章   夜深了, 乌墨般的穹顶东拉西扯的缀着几颗星,沿街的摊贩已经打烊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复存在, 热热闹闹的街景也好似昙花一现般, 除了鼻息间隐隐的酒气和身侧安静如鸡倔强的依着人行道上的方格走直线的官聆, 梁泽还以为今晚的一切都是梦境。   前面有条岔口, 人行道被迫截掉了一段,官聆跟踩高跷似的一脚下去, 大概是没看清台阶的高低,一脚下去带起点儿失重感,灵台也跟着晃了下神,上身跟着这一晃往右边栽了一下,垂着头一门心思盯着地面的脑袋在与他半步之遥的梁泽肩背上撞了一下。   以为对方踢着什么东西摔了, 梁泽条件反射的抬手在他身上捞了一把。   官聆稳住身形赶忙道歉,“对不起。”   梁泽借着路灯的光打量官聆的神色, 夜里的风带着些微凉意,将他眼窝底下飞起的那抹晚霞给吹散了,黑眼珠子倒仍是晶亮的,环在对方肩头的手往里收了收, 然后缓缓松开, 缩回来的时候没忍住在他脑袋上秃噜了一把,粗硬的发茬儿扫过手心,带起刺刺麻麻的痒意,像触电似的, 梁泽快速收回了手。   “嗯?”官聆不解的抬眸看向他。   梁泽别开脸, 将视线投注到前方漫漫长路,一眼望过去看不清这条街有多深, 他收回视线,单手插进裤兜儿里,模样悠闲,吐出来的话带了几分揶揄,“你酒量可真不怎么样。”   统共才六瓶啤酒,烧烤大多是辣口的,梁泽在国外待的时间久,吃辣便有些力不从心了,几乎吃点食物就得喝口酒,算下来他喝得还比官聆喝得多,但眼下两人的状态却是相反的。   也不知是酒精导致大脑短路还是在这件事上官聆还挺有自知之明,他难得的没有想要一争输赢,挺实诚的点了点头,“是不怎么行,”脑袋里思绪串了频,他蹙着眉说,“比起以前差远了。”   梁泽权当这是“官式谎话”里的一种,临时取名为“官式大话”,笑盈盈的调侃道,“怎么,听你这口气以前还挺能喝?”   “一般般吧。”官聆试着回想了一下,“谢师宴那次是我的巅峰时期,”说罢他邀功似的伸出两手比了个数,“三十二杯,牛不牛?”   梁泽不大相信,打趣道,“纯净水么?”   被人如此看扁,官聆有些不大高兴,眉头高高蹙起,黑眼珠子瞪着梁泽,“白的啤的都有,具体的记不清了。”   梁泽看他神色认真不似说谎,好奇道,“你们职校也兴谢师?”   “职校?”官聆愣了愣神,驻在原地七八秒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含糊道,“……有的吧,职校也是校,你别歧视。”   “我没歧视啊。”梁泽听他语气低沉,兀自理解成自卑引起的情绪低落,解释说,“我这不是不懂嘛,不懂就要问。”   官聆思绪回笼,将问题抛出去,“你呢?”   “我?”梁泽耸耸肩,“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我酒量比你好多了。”   官聆不是想问这个,点点头应了,继续问,“你怎么想着出国念书了?”   “想出就出了呗。”梁泽吊儿郎当的道,“像我这种高富帅出国读书不是常规操作么。”   官聆想想也是,便点点头认同了,好奇的问,“卫杰不是你发小么,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出国?”   “他脑子不行。”梁泽口无遮拦的诋毁好友,“读不懂。”   官聆:“……”   梁泽笑笑,没再开玩笑,实话实说,“去国外念书也没你想的那么轻松,语言不通,吃的东西也不习惯,还有气候环境等等,”梁泽说,“娇姨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舍不得他出去受苦。”   官聆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娇姨是何许人也,下意识问,“那你受得住苦啊?”   “我不一样,”梁泽又换成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我没妈疼啊,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官聆先是蹙紧了眉,随后扯着嘴角笑了笑,“校草吗?”   梁泽怔了怔,想起之前饭桌上两人的话,也跟着笑了笑,“差不多吧,像我这样的校草就得去恶劣的环境下接受风雨的吹打,不然怎么茁壮得这么标致呢。”   官聆心说你可真够自恋的,但视线对上梁泽的侧脸,又觉得他也不完全是满嘴跑火车,这人有自恋的资本。   街上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行人,应该是附近学校的学生,也如他们这般慢悠悠的压马路,时间仿佛倏地慢了下来,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眼望去像两只踩着高跷的人偶,真真是脖子以下全是腿。   他们东拉西扯的闲聊着,话题乱七八糟的,梁泽说国外的人文风光,官聆说职校里乱七八糟的生活,仿佛鸡同鸭讲,但气氛却该死的融洽。   “所以你没去参加实习是因为你爸病了?”梁泽温声问。   官聆试着将原主的记忆从大脑深处拎出来,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般,“也不完全是吧,我爸住院后没多久就走了,算起来没太折腾人,他又有职工医保,钱花得也不多,走后我还享受了他单位半年的补贴。”官聆凭着记忆絮絮叨叨,“其实下半年可以跟别班的人一同参加实习,不过我没去,实习要去外省,我走了那店也就没人守了。”   官聆是个孝顺的,梁泽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好奇的问,“后来就没想过试着好好学画画?比起守着租来的店铺不如用技艺传承,你爸可能在天之灵会更欣慰。”   “没那个天赋。”官聆摇摇头,摇完又点了点头,一脸神秘的凑近梁泽,低声说,“其实我画画得特别好。”   梁泽全当“官式大话”听了,挑起一边眉毛作惊讶状,“是吗?”   “前不久,我闭关了两天,”官聆一本正经的说瞎话,“然后突然灵光一显,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梁泽一脸戏谑的打断他,“你在你爸留下的画作里找到一副画,给那画点了双眼睛,然后家里来了个田螺姑娘?”   官聆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后眼角抽搐,“还自诩酒量好呢,山海经都没你扯。”   梁泽哈哈大笑,“不是么?”   官聆被他笑得一阵心虚,敷衍道,“反正就是突然就画得很好了,不信拉倒。”   “我信。”梁泽突然止了笑,神情严肃的看着他,“那我什么时候能欣赏到你的佳作呢?”   官聆知他问的是给他画画的事,含糊的转开视线,“最近挺忙的,得空吧。”   梁泽也不揭穿他,“好好画,画满意了有赏。”   “赏什么?”官聆随口问。   梁泽笑盈盈的说,“你想要什么,就赏什么。”   官聆步子一顿,下意识伸手在他胳膊上拉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瞪着梁泽,“真的吗?想要什么都行?”   梁泽心知肚明,却佯装听不懂,说,“你别跟我要桓宇就成,我自己都还没拿到手呢,你要我也给不了。”   官聆松开扯他胳膊的手,“我要那破公司干嘛,又不会管。”   那你想要什么?梁泽忍着没往下问,但脸上笑意却更浓了些,其实他想听的话只要再深入两句官聆就会话赶话的说出口了,但他却没再继续往下问,比起他成竹在胸的试探,官聆挤牙膏似的脱口而出,他更倾向于不经意的、自然而然的表露心迹。   经过美院门口的时候,官聆不由多看了两眼,他想起出事前跟齐老还未下完的那盘棋,也不知道近来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了,听到自己死讯的时候是否伤心难过。   梁泽站在他右侧,见他频频转头往左边看,便问,“要不要进去走走?”   官聆摇了摇头,不知是答他的话还是自说自话,“有什么好走的。”   “那你老往里面看?”梁泽好奇的跟着往里看了两眼,这边不是正门,没有壮阔的大门和好看的景色,他纳闷儿,“瞧什么呢?”   官聆却答非所问,扭头看他,半晌后没头没尾的道,“周锦航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这句话来得莫名,前言不搭后语的,听得梁泽一怔,“所以呢?”   “他喜欢了你十年。”官聆平静的说。   梁泽以为他是在嫉妒抑或试探他的态度,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静的嗯了声,算是回答。   “但他是个胆小鬼。”官聆转开视线继续抬步向前,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浅笑,“这么多年都不敢说出口。”   梁泽轻蹙眉头,“你想说什么?”   “他人品不好。”官聆答非所问的道,“内心还很龌龊。”   梁泽转脸看向他,“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以情敌的身份在我面前诋毁他么?”   “他用不着人诋毁。”官聆轻哼了声,对上梁泽探究的视线,顿了几秒后才幽幽道,“我说我会努力让你答应我,但在此之前,我想跟你说,周锦航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不管我们之间的关系有没有变化,我永远都只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这话的份量有些重,梁泽一时之间无法作答,也不清楚官聆说这些是否是想让他表态,如果只是单纯的因为同时喜欢一个人而心生怨怼,以官聆的个性,可能会不惜一切先把人追到手后再到情敌面前炫耀一番就算解气了,犯不着特意说这些。   梁泽还没理清头绪,又听官聆轻声问,“如果我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抑或他做了什么伤害我的事,到时候你是会帮他还是帮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各地开始复工了,道路也基本畅通了,有的景区也开放了,大家还没上学或者上班自由的暂时还是不要出去凑热闹,谨慎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第108章   这个问题之于他跟梁泽现下的关系来说, 实在有点儿得寸进尺了,所以官聆问完就后悔了,他立马扯了个笑, 语带轻松的说, “我开个玩笑, 你怎么不笑呢?”   梁泽笑不出来, 因为官聆说这话时眉宇间藏着几分坚毅和几分他不太确定的期待,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玩笑, 而且这个玩笑听着也确实不太好笑。   梁泽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郑重其事的说,“你要碰上什么事了,跟我说。”   比起那晚的带着询问的关心,今天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种承诺, 比起梁泽直接跟他许诺说帮他更来得窝心,官聆冲他咧嘴一笑, 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夜风吹过树梢,挠得树叶沙沙作响,树影在路灯的光晕下摇曳, 拐过前面的街口就到梁泽停车的那个十字路口了, 这边人多车少,住宅区离得也近,街道处便把右边的那条道划成了临时停车道,整条路改成了单行道。   “你怎么回?”拐过街口官聆摸出手机问, “叫个代驾吗?”   梁泽想起昨晚的那个代驾, 不满的蹙紧眉心,答非所问的道, “我先送你回店里吧。”   “不用,”官聆脱口道,“又没几步路。”   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拒绝?梁泽心下不悦但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一改刚刚的绅士风度说,“那你陪我一起等代驾吧。”   官聆本来也没想着先离开,摸出手机靠在车头上找代驾,时间有些晚了,大学城这边并不是夜生活最丰富的地段,等了两分多钟也没等到人接单。   “要不打出租吧?”官聆转头问梁泽。   梁泽靠在车门边,一手轻轻覆在小腹上,眉头轻蹙着,官聆注意到,问,“怎么了?不舒服?”   梁泽摇摇头,一句没事揭了过去,问,“找好了么?”   “没人接单。”官聆将手机转个向给他看,“出租车好像也挺少。”   这条街毕竟不是主商业街,平时车就不算多,十一点的夜里更甚,两人在夜风里等了五六分钟,好不容易等来两辆出租,都载着客。   “怎么半天不来辆车?”梁泽脸色不大好看,估计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冲官聆嚷道,“这破地方平时看着也没破到连出租都没有的地步啊?之前街上那些人都是飞回去的?”   “放假了,大多学生都回家了,”官聆耸耸肩表示无奈,“好吃街十点就收摊儿了,该走的也都走差不多了,这个点儿怕是很难等到车了。”   梁泽摸出手机,琢磨着要是叫家里司机过来接得在这儿傻等多长时间,便听官聆说,“要不到我店里凑合一晚?”   梁泽想也不想的回,“想得还挺美。”   官聆只是按当下形势随口一问,没想到遭来梁泽这么一噎,顿时尴尬不已,张着口想解释又有点儿力不从心,眼下两人的关系,确实是他觊觎着梁泽,这节骨眼儿上自己提这么个建议,对方想多也是情理之中,官聆只得把这哑巴亏给咽了。   梁泽成功当了回话题终结者,气氛陡然降了好几个度,空气里尴尬弥漫开来,将两人紧紧裹住,梁泽下意识侧脸朝靠在车头那儿低头瞧手机的官聆看去,侧脸被手机灯照得发白,薄唇紧抿成线,表情看着不大爽利。   梁泽当即便后悔了,谁都要面子,没有谁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在那个人面前变得卑微,这要换作自己被人这么拂面子,估计早发作了。   思及此便想补救一下,可梁泽又拉不下脸来主动服软,便勉为其难的道,“那就凑合凑合吧。”   官聆诧异的转过脸,像是怕他反口,梁泽立马道,“干嘛?后悔啦?”   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官聆无语的叹了口气,冲梁泽偏偏头,“走吧。”   这么冷淡?梁泽拧着眉跟在他后头,暗自揣测,这就生气了?不至于吧?   两人之间隔了五六步,梁泽不悦的冲官聆的背影嚷道,“你走慢点儿。”   官聆这几天说是百依百顺也不为过,说什么都让着他,这会儿突然就有点儿受够了,借着酒劲回,“你那大长腿是摆设吗?还走不过比你短的?”   梁泽不要脸的在后面回,“我这大长腿长来就是为了好看的。”   官聆无话可说了,驻在原地等他,就两三米的距离,梁泽跟走猫步似的,挪一步都好像费了多大劲儿一样,官聆不由打趣,“吃撑了走不动啊?”   梁泽没搭理他,好似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官聆没碰到过翻脸如此快的人,想半天也没想出来是不是自己招的,连道歉都无从下手,只好作作样子伸手往他胳膊上扶了一下,玩笑道,“爷,小的扶您。”   梁泽哼了声,嘴角微弯,脸色倒是比刚刚好了一点儿,但轻蹙的眉心却并未因此而舒展,官聆心说真他妈见鬼了,大姑娘都没这么善变的。   前面有个24小时便利店,官聆松了扶着梁泽胳膊的手说,“家里没有多余的牙刷毛巾,我去给你买,你……是跟我一块儿还是在这儿等我?”   梁泽像是真的走累了,视线瞥到店门口的两张桌椅,终于开了金口,“我坐会儿等你吧。”   官聆没意见,松开他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回身,“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梁泽摇摇头,一副不太想搭理人的样子,官聆便没再多问,抬步进了店里。   时间太晚了,便利店里除了上夜班的店员一个客人没有,官聆进去的时候店员正趴收银台那儿用手机看剧,声音开得很大声,听到门铃声抬头扫过来,冲官聆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官聆在这边住了这么多年,平时买东西基本都是来这家店,跟这里的老板店员都挺熟,进店后熟门熟路的找到自己要买的东西,然后到收银台结账。   “今天这么晚还出来买东西?”今天上夜班的是个年轻小哥,动作麻利的一边扫码一边跟官聆闲聊。   “刚吃完饭回来,”官聆用手机扫码付款,也没要袋子就这么把毛巾牙刷拿手里,冲小哥点点头,“辛苦。”   出店的时候见梁泽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眉心还蹙在一起,表情像谁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似的,臭臭的。   “买好了,”官聆冲他抬抬下巴,“走吧。”   梁泽往他手上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起身跟他一道往店的方向走。   官聆顺着他的视线往手里看了一眼,想到这人在小事上挺挑剔,便主动解释说,“东西不多就没要袋子,毛巾一会儿到家用开水烫过再给你用。”   梁泽点点头没吭声,官聆悄悄打量他的神色,没忍住问,“你是不是不想去我那儿凑合?”   梁泽看过来,官聆兀自分析,“我那儿环境恶劣,就一间屋,去了可就只能共处一室了,你怕我赖上你?”   梁泽之前脱口而出的那句“你想得美”倒确实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不过那话调侃比较多,没想到官聆会这么正儿八经的问出来,梁泽愣了愣,避重就轻的答,“你那儿环境确实不好。”   想到自己那跟2811的浴室差不多大的卧室,官聆莫名有点儿羞愧,刚跟梁泽接触那会儿,他总暗暗拿自己跟他作比较,总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如他,可自己暗戳戳的对比和被对方亲口嫌弃又是另一回事,听到梁泽这么说官聆心里还是有点儿憋闷,做程斐时他们之间就有差距,如今换了个躯壳,这差距反倒被拉大了。   梁泽往他脸上扫了一眼,大喘气似的接道,“不过我不嫌弃。”   闻言官聆侧头看他,梁泽继续说,“我没那么娇气。”   官聆放下心来,又听梁泽说,“我也不怕你赖。”   小心脏没来由的漏跳了半拍,官聆一怔,半真半假的玩笑道,“听这意思我还挺有戏?”   梁泽只当没听见,抿着唇继续往前,似乎无心再聊这个话题。   官聆见好就收也没再刨根问底,梁泽对他的态度和对周锦航比起来已经很不错了,他不敢太过冒进,怕适得其反。   很快到了店门口,官聆掏钥匙开门,梁泽跟在他后面进屋,官聆开了屋里的灯转身锁门,准备上楼的时候梁泽问,“有水吗?”   “有,”官聆拿了个一次性纸杯给他接了半杯水,想到梁泽冰箱里琳琅满目的酒和饮料,手里的纸杯突然就有些递不过去了,尴尬的说,“我这里只有纯净水。”   梁泽没看出他的不自在,接过水喝了两口,脸色倒是比先前好了不少,问,“洗漱是在楼上吗?”   “是。”官聆拧开楼梯间的灯,领着他一路上了楼。   踩着楼板台阶往上走的时候官聆还觉得挺梦幻,他不由想起第一天梁泽一身花孔雀似的出现在店里,颐指气使的跟他下单时的情景,那会儿他几乎被怨恨蒙了心,把梁泽当作间接害死自己的凶手,单接得心不甘情不愿,甚至还在心里设想了好几种整治他的方案,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却与当时自己制定的所有方案背道而驰,真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而此刻自己心境也与那时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心里那道恨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别的东西渐渐覆盖,不知是思想上的变化还是这段时间的接触使然。   比起豪景,眼前这间卧室确实可以称得上简陋了,不管是家具布置还是装潢格调,都是梁泽以往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今天却要在这里住一晚,心里没有多少嫌弃,反倒生出几分隐隐的期待。   没有多余的浴袍,官聆又怕梁泽介意穿自己穿过的,刚醒来那会儿他惊叹于原主将钱财花在包装外表上,这会儿倒是庆幸原主这一喜好,他从衣柜里翻了条冰丝薄睡袍出来拿给梁泽,“浴室里的浴袍我穿过没洗,你洗完澡穿这个吧,这个我也穿过但是是洗干净了的。”   梁泽伸手接过来,触感滑滑的带着点凉,质感上能分辨出来材质不差,他面上没作表示,心里却闷骚的回我又不嫌弃你。   官聆领着梁泽进浴室,指着热水器的阀门开关跟他说哪边是热水哪边是冷水,盥洗台旁边的小柜子里有洗面奶和一大罐面霜,原主在世时买的,官聆醒来基本没用过,他想起梁泽浴室里那些瓶瓶罐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活得比较糙,只有个面霜,你凑合着抹抹吧。”   梁泽嗯了声,官聆又说,“我这里没浴缸,你凑合着淋浴冲冲吧。”   梁泽又嗯了声,视线往不大的浴室里瞅了一眼,地方虽然不大,但东西摆放有序,镜面也擦洗得很干净,马桶跟淋浴有一道玻璃门隔着,沐浴间往外放着台全自动洗衣机,中间也有道玻璃门隔着。   总体还算满意,梁泽点点头,问,“刚刚买内裤了吗?”   官聆眼瞅着梁泽打量四周,有种被领导检阅的即视感,一边想着他会不会嫌弃这里环境不好一边又破罐破摔的想嫌弃就嫌弃吧反正我也就这样了,心路历程可谓艰辛,一来一往反倒紧张了起来,此时听到梁泽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登时以为自己幻听了,“啊?”   “内裤。”梁泽重复了一遍,“我每天都要换。”   官聆怔了怔,下意识答,“我也每天都换。”   梁泽:“……”   官聆反应过来,扬着满脸的尴尬和窘迫摇头,“……没买。”   梁泽蹙眉,似下了好大决心般的挤出一句,“那拿你的凑合凑合吧。”   语气很勉强,话却无比暧昧,官聆腾的红了脸,张口结舌半天硬是没能蹦出一句话来,梁泽看他那样心里好笑,一路紧蹙的眉心这才舒展了些许,板着的冷脸也柔和了几分,看够了戏才慢条斯理的补充道,“你应该有新的吧?”   官聆红着脸转身,“我……我找找看。”   梁泽盯着他逃也般跑出浴室的仓皇背影憋笑憋得肚子疼,忍不住抬手捂住小腹,心情却极好的冲那背影嚷,“没有新的用旧的凑合也没事儿。”   官聆知他是打趣,但还是不受控制的感到羞愤,还有尴尬和不好意思齐齐上阵,弄得他脸红心跳,房间就这么大点儿,梁泽的说话声好似就贴在身后,低低沉沉的笑声好似近在耳畔,官聆只当自己聋了,一气儿跑到衣柜前,一连打开好几个柜门才想起来内衣裤都放在最下面的抽屉里,又是一通手忙脚乱的翻找后,终于在第三个抽屉里找到了一包还没拆封过的新内裤。   官聆像是淘到了一包宝藏,整个人都松了口气,打开包装袋随便抽了一条出来,转身往浴室走的时候刚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莫名奇妙的提了起来,压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跟耳朵里戴了个听诊器似的响亮。   浴室的门大敞着,梁泽拆了新牙刷,半倚在盥洗台上,一双眼睛却紧盯着门口,等着新内裤的到来。   官聆一进门就撞上这么一双期待的眼睛,不知是尴尬还是因为不好意思,抑或别的,官聆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垂下眼睑,将眼底的情绪埋在长睫之下,喏喏的将手里的新内裤递过去,声音细细的,“给。”   梁泽扫了一眼,没接,故意刁难,“这么花?”   官聆拿的时候压根儿没注意颜色,听梁泽这么问才抬眸看向手里,浅灰底印黑色纹路,纹路是品牌logo,只是印得有些多,看起来密密麻麻的,确实有些花。   “再换一条?”官聆试探着问。   梁泽没吱声,扭头对着镜子刷牙,官聆踌躇两秒,转身回了卧室,重新从抽屉里拿出那包新内裤,一包三条,花色都一样的,只是颜色略有不同,怕梁泽又挑毛病,官聆干脆直接把一整包拿了过去,让他自己挑。   梁泽伸手挑开包装袋,将里面的两条拿出来,指尖在布料上搓了两下,挑起一边眉毛将那两条抖开,“这么骚?”   官聆本来都已经转身打算出去了,闻言又扭回头,视线定在他竖着食指支起的那条内裤上,颜色是白色的,上面印着灰色的logo,整体跟刚刚那条灰底的没什么区别……但是!   官聆不由瞪大了眼,心里有个声音在狂叫:为毛叠着的时候正常无比抖开后这么透!   “我……”官聆张口结舌的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结果来,他想说这内裤不是他买的,但可能说出来梁泽也不会信,所以他只得在心里吐槽吐槽原主以示安慰。   “你还挺闷骚。”梁泽替他得出结论,“看不出来呀。”   官聆抽抽嘴角,心说我自己也没看出来。   梁泽抬起另一只手将顶在食指上的内/裤完全扯开,似没看到官聆胀红的脸和满脸的窘迫,连着啧了好几声后慢条斯理的道,“这后面就一层纱……”   官聆只想找条地缝住进去再也不出来,但是没有,解释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所以他只得破罐破摔的说,“一层纱凉快。”   梁泽挑三捡四的选了条颜色最深的,比他还坦然的问,“你该不会是故意给我拿的这种款吧?”   官聆:“?”   梁泽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斩钉截铁的下结论,“小帅哥你心思不纯哪。”   直到浴室门在面前合上,呯的一声轻响,像是拧开了某个开关,官聆猛的反应过来梁泽这话的意思,脸腾的烧了起来。想拍门,想呐喊,我不是我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官官:我不是我没有!   梁哥:我说你有你就有! 第109章   梁泽不提这茬儿还好, 提到这个官聆不由环视了下眼前这方寸之地,屋里的陈设跟梁泽在豪景的规模比起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了。   一张书桌, 一把椅子, 一排整齐如标兵的衣柜, 一张一米八的床, 官聆头疼的得想扯头发,气恼的想, 屋里还有富余地儿,他怎么就没买张沙发呢?   一会儿梁泽洗完澡出来会不会又拿这唯一的一张床作文章?   官聆负气的想,梁泽要真那样说他也没办法,家里就这条件,反正他们现下不清不楚的, 自己又立着个正火热追求他的人设,误会了正好, 到时候他脸皮就再厚点儿,顺水推舟赖上他。   打定主意后,官聆虽然心理包袱没那么大了,但因着自己这不要脸的想法倒生出几分羞怯来, 他匆匆扫一眼有些乱的床, 想着梁泽是个连内裤都要挑花色的找事儿精,怕他嫌弃,趁着人还没出来干脆把床单枕套给换了。   梁泽这个澡洗得有点儿久,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官聆换完床单还顺便拖了个地, 坐在椅子上玩儿了两把贪吃蛇, 官聆下意识瞥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怎么洗这么久?”   梁泽神色不大爽利, 舒展的眉心又紧蹙成结了,不知是这个澡洗得不尽兴还是嫌浴室环境简陋,薄唇紧抿成线,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上了个厕所。”梁泽轻描淡写的回,视线扫到平整的床单折叠整齐的两床毛巾被时难看的脸色才各缓了些许,“你换新床单了?”   来了来了,官聆心想,他果然还是提到了床。   “嗯。”官聆假装镇定,将手机搁到书桌上站起身,佯装随意的说,“可能没你那儿的材质舒服。”   梁泽难得的没有揶揄两句,趿着脱鞋朝他走过来,官聆站在床角,视线落到梁泽身上的丝质睡袍上,睡袍是银灰色的,在灯光下有些耀眼的反光,打眼一看像披了层锡箔纸。   大概因为材料是丝质的,腰间的带子系不紧,松松垮垮的拢在一侧,露出大片胸膛,官聆匆匆扫了一眼,肌群很饱满。   这一瞥使得官聆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心猿意马来,没话找话的问,“衣服合身吗?”   合不合身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睡袍这东西码数普遍偏大,梁泽比官聆高几公分,骨架也比他大,衣服穿在身上倒没显得多宽松,但视觉上也没有紧绷感。   “还行。”梁泽点点头,面露嫌弃的往自己身上瞅了一眼,“就是颜色太打眼了,我在镜子里瞅一眼自己都晃眼睛。”说罢还不忘给出一个差评,“你的衣品真的不行。”   官聆心说有得穿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不过梁泽的话确实在理,他自己都觉得这衣服有点儿太非主流了,所以即便对梁泽的贬低有点儿不爽,他也没出言反驳。   梁泽擦着他走到床边坐下,踢掉拖鞋长腿一抬靠在了床头,他面色不虞,神情里泛着几分疲惫,语气平淡的问,“今晚咱俩一块儿睡吗?”   睡袍被梁泽的大架子一撑视觉上长度缩短了不少,再加上梁泽靠着床头坐在床上的姿势,原本穿在自己身上应该及膝的睡袍到梁泽身上就爬到了大腿往上,站在床角的官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有点儿若隐若现的色/情。   关键当事人还不自知,嘴里还问着本意正常无比但在此情此景的衬托下暧昧非常的话,官聆莫名的嗓子眼发干,极不想承认的,他有点儿被这个画面诱惑到了。   梁泽似乎问这话也不是为了让他作答的,等了几秒见对方没反应便自顾说道,“你这儿就一张床,也只能一块儿凑合了。”   “去洗吧,”梁泽说完扯过一条毛巾被兀自在一边躺下了,“我就不等你了。”   光裸的长腿被米色的毛巾被盖住了风光,就着躺下的姿势,连坦露的肌群也瞧不见了,官聆心里那匹马也跟着跑没了影儿,抬步走向衣柜,胡乱找了件短裤和背心出来,冲床上已经闭上眼睛的人说,“你先睡吧。”   梁泽嗯了声算是回答了,官聆看他脸色不大好看,估摸着大少爷今天跟他东走西走的累着了,便没再多说什么,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里还残留着氤氲热气和沐浴露的浅淡香味儿,官聆将手里的衣服挂在门后的挂勾上,伸手拿牙刷的时候看到杯子里的另一支,动作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几十分钟前给梁泽买的那一支。   他一个人生活惯了,家里也从来没有别人留宿过,去小店买东西的时候就只想到了牙刷和毛巾,这会儿看到自己杯里的新牙刷才反应过来他忘了买个刷牙的口杯,塑料杯壁上有些湿,官聆猜不出是梁泽用了自己的杯子刷牙后残留的水迹还是浴室里的热气升腾后留下的水雾化开的潮湿,想到如果是前者官聆心里居然有点儿小紧张,还没搞清楚这份小紧张从何而来,大脑内又反应慢半拍的想起来自己因为内裤的事儿一尴尬连给梁泽准备的新毛巾也没拿开水烫,奇怪的是梁泽自己也没提。   官聆囫囵想着这些刷完了牙冲完了澡,换好衣服回卧室的时候,床上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梁泽睡在靠书桌的那一边,脸朝里侧躺着,呼吸轻浅,估计才刚睡着,眉心还轻蹙着,似乎连睡着了都不大愉快的样子。   官聆只当他是嫌弃自己这里“恶劣”的环境,夜风掀起一截窗帘,官聆叹了口气,绕过床尾将窗户关上,顺便摁灭了屋里的灯,然后再摸黑绕过床尾轻手轻脚的爬到了床的另一侧。   直到躺下后,听着耳边传来的那道清浅的呼吸声,官聆还觉得挺不真实。   他睁眼盯着一片漆黑,思绪不由飘到了在裕园的那晚,他们也如今晚这般共处一室,唯一不同的是梁泽睡床他睡沙发,第二天早上他醒来后还手麻脚抽筋,梁泽因此还难得的屈尊降贵给他做了次按摩。   官聆不由低声呢喃,“我可比你大方多了……”   思绪像放上天的风筝,一飘就有些不受控制,由手麻脚抽筋的憋屈想到共处一室的源头,一片漆黑里倏地闪过一个画面,上帝视角下,两个男人偎在床尾接吻。   像是被烫着了,官聆下意识的闭眼,可闭上眼还是一片漆黑,那一桢画面却并没有因为他闭眼的动作而消失,反而越发深刻,连带着唇上的触感和揽在身后的那只火热的手。   官聆揉了揉眼睛,对着眼前的乌漆嘛黑呢喃道,“你可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官聆烦躁的翻了个身,他有些睡不着,不知是因为身边突然多了个熟睡的人还是因为刚刚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忆,总觉得心口像是堵着一块什么,不痛也不痒,却半点不容忽视。   不知辗转了多久,灵台终于被一片黑暗侵袭,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直至倏的堕入那片无边无迹的黑暗里。   官聆做了个梦,梦见梁泽答应了他“假戏真做”的提议,他们真的由假情侣变成了真情侣,他心里得瑟,便每天让梁泽约他那三个朋友出来吃饭喝酒,他也每天变着法儿的在周锦航面前秀恩爱,每天就着周锦航灰败的脸色下饭,日子过得很是舒心满意。可当聚会结束,只余他跟梁泽二人独处时,得瑟没了,舒心满意不翼而飞了,只余胸腔里满满的心虚和慌乱。   他想跟梁泽说其实我是利用你的,我就是想看到周锦航嫉妒、不快、心灰意冷,喜欢你的人设是我造的,是假的,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实话实说,梁泽可能会很生气,可能会因此跟他断了来往,可能会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比起瞬间失去让周锦航嫉妒甚至心灰意冷的筹码,他发现自己似乎更在乎以后身边都没了这个人的存在。   没有人三五不时的调侃他,没有人句句跟他叫板,没有人吐槽他衣品差,没有人嫌弃他爱钱如命的同时让他收下朋友的份子钱……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他还是程斐的时候,每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画画一个人睡觉,孤独感随之席卷而来……   画面一转,滂沱的大雨沿着屋檐顺流而下,他紧贴着墙壁站在廊下,雨水打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到他鞋上裤管上,几米开外的雨幕里一个高瘦的身影撑着大伞朝他走来,官聆欣喜的张口想叫住来人,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急得想冲进雨幕里,可雨势太凶猛了,他才刚从屋檐下露了个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最后不得不被大雨重新逼回了屋檐下。   雨幕里的人影越来越近,官聆看清了对方的脸,心里没来由的松了口气,下意识张口想打招呼,对方却先他一步开了口,声音清清冷冷的,说出来的话像冬雨打在人脸上,“周锦航说他喜欢我,我答应跟他在一起了。”   官聆刷的变了脸色,极力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又听那道清冷的声音说,“至少他没有骗过我。”   官聆努力张着嘴,想劝阻,想申辩,想解释,可无奈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急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撑伞的男人消失在了雨幕里,想也不想便着急忙慌的往雨里冲,大雨跟瓢泼似的往头上脸上淋,双眼被雨水冲刷得睁不开,眼前倏地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刺得人眼疼……   官聆就在这一片白里缓缓睁开了眼睛,强光刺眼,刚睁开的眼睛又立马闭上,意识逐渐回笼,再次缓缓睁开眼,对上刺眼的顶灯和被灯光映照得白灿灿的天花板,官聆才意识到刚刚的那些只是一场梦。   可那梦也太真实了,官聆心脏跳得极快,心有余悸般,下意识转过脸往右边看去,发现右侧空空如也时愣了两秒,而后像是惊着了般猛的从床上弹坐起来,无意识的,他对着空旷的卧室喊了声梁泽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嗯,你们预期的小黄蚊没有……稿存完了,新来的放心跳。 第110章   不知是梦变成了现实还是现实里入了梦, 官聆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界线,梦里的所思所想都真实得可怕,仿佛上一秒才切身体验过, 他突然明白过来, 为什么听到梁泽说会好好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时他会没来由的紧张。   与其说是紧张, 不如说是担忧和害怕。   害怕谎言被戳破, 害怕眼前平和的关系被打破,害怕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将远去……   空旷的房间里仿佛还回荡着自己刚刚那声喊, 官聆着急忙慌的下床,拖鞋都忘了穿,打着赤脚跑到门口,拉开门就打算往楼下去,也没想好要干嘛, 脑海里时不时的闪回雨幕里那人撑着伞逐渐消失的画面,现实与梦境死死缠绕在一起, 他也懒得去区分了,像是按着本能般,想把那个人拽回来。   就在他拉开门准备下楼的时候,洗手间传来哐啷一声响, 官聆混沌的思绪被这声响拉了回来, 下意识扭头,看到洗手间合着的门缓缓打开,梁泽微微佝偻着从里面出来,身上的睡袍乱七八糟的裹着, 腰间的带子也系得很敷衍。   “你刚叫我?”梁泽拧着眉倚在洗手间门口, 看到杵在卧室门口的官聆愣了愣,问, “去哪儿?”   “我以为你……”我以为你走了,官聆想说这个,但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似这才看清梁泽拧紧的眉心和苍白的脸色,紧走几步过去,“你怎么了?”   “过来扶我一下。”梁泽倚着门框艰难的冲他招招手,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官聆忙小跑过去扶住他,皮肤相触,一冷一热,热的那个是自己,冷的那个是梁泽。   走近了,官聆才发现梁泽额角布着细密的汗珠,被屋里灯光一照晶亮晶亮的缀在皮肤上,但手心却是冰凉的,脸色也白得吓人,官聆纷乱的思绪被这一突发事件吓得悉数飞到了九霄云外,眼里盛满了担忧,“怎么回事?”   梁泽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我想喝水。”   官聆搀着他坐到床上,楼上没有饮用水,只有楼下的饮水机里有水,官聆忙说,“我去给你倒。”   说罢转身就往门口走,梁泽拧着眉叫住他,冲他抬了抬胳膊,样子虚弱又可怜,说出来的话却激得官聆心口一震。   他说,“穿上鞋。”   官聆低头往脚上瞅,似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光着脚,赶忙回走两步趿上拖鞋匆匆下了楼,他庆幸于晚上回来时忘了关饮水机的开关,此时饮水机亮着绿灯,官聆翻了个一次性纸杯出来,接了一半又觉得杯子太小了不够喝,转手扔到一边换了自己平时喝水的玻璃杯,一半开水一半凉水兑成一杯温水后端上楼。   梁泽斜靠在床头,一条长腿搭在床沿另一条支在地板上,姿势看着很随意,但配着苍白的脸色看着比平时虚弱了好几倍,官聆端着水进门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一股说不清是难受还是别的情素涌上心头,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   梁泽就着官聆的手喝了半杯水后闭了闭眼,官聆半蹲在他腿边,挂着满脸担忧问,“感觉好点儿没?”   “嗯。”梁泽点了点头,睁开眼问,“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官聆摇头,将手里的半杯水递过去,“还喝吗?”   梁泽拧着眉摇摇头,官聆便将水杯搁到了书桌上,起身绕过床尾打开衣柜门,随便扯了一件衬衫出来就往身上套,套完后又打开旁边那一扇,拿出上次他从梁泽那儿穿回来的那套衣服走过来,“我们去医院。”   “几点了?”梁泽问。   官聆摸过手机看时间,“三点一十。”   官聆说完时间将手机扔到一边,手探到梁泽腰间抽掉睡袍的腰带,本就没怎么收拢的前襟没了禁锢后肆意向两边散开,官聆抬手揪着前襟往两边脱,被梁泽抬起的手给按住了。   指尖冰凉,明明还十月的天,却像冬腊月被冷风侵袭后的触感。   “干嘛?”梁泽勾着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玩笑道,“我这会儿可没力气耍流氓。”   “换衣服。”官聆扯过那套衣服,神情严肃,“我们去医院。”   梁泽这下没再跟他开玩笑,松了按在他手背上的手,许是自己确实不太使得上力,任由官聆将自己身上的睡袍给扒了,官聆扯过衬衫往他身上套,边套边说,“你不舒服怎么不叫醒我?”   “就是拉个肚子。”即便脸上毫无血色,梁泽却还装着一副没事人般的姿态与他玩笑,“我这下可算是被你给看光了,亏了。”   官聆套完衬衫给他套西裤,梁泽很配合的伸完右脚伸左脚,自己还撑着床沿站起来扯裤子拉拉链,嘴上却半点儿不饶人,“亏大发了。”   官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对上他难看的脸色时又化作无尽的担忧,干脆话赶话的接道,“不亏,我负全责。”   梁泽拉拉链的动作顿了一下,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嘴上却依旧欠欠的,“想得美。”   官聆没答他的话,替他扣衬衫扣子,两人就着这个姿势靠得极近,梁泽一呼一吸间喷洒出的热气打在他额前,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官聆转移话题,“几点开始拉的?”   梁泽似乎不大想说这个,别开脸含糊道,“没看时间,不知道。”   “拉了几趟?”官聆又问。   “没数。”梁泽敷衍道,“你又不是医生,问这些干嘛?”   “我……”官聆提了口气却又不知该怎么答,干脆走到门口去拿鞋袜,刚转身回来就见梁泽捂着嘴往洗手间去了,官聆吓了一跳,手里的鞋都扔了,快步起身跟了上去。   梁泽蹲在马桶边,吐得很克制。   官聆站在门口帮不上忙,想了想去把书桌上那半杯水端了来,等梁泽这一通呕结束后给他漱口。   马桶里什么也没有,梁泽吐的是几分钟前喝下去的半杯水,官聆将水杯递给他漱口,看他额角又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换平时他肯定会吐槽一句“娇气”,可看到梁泽如此难受,到嘴边的吐槽又悉数化作了满满的担忧,“马上去医院!”   梁泽吐了一波,身上更是没力,大半个身子倚在隔间的玻璃门上,连呼吸声都粗重了几分,有气无力的说,“破地方车都打不到……”   官聆扶着他往卧室走,让他坐到床上后摸过手机点开打车软件,从出租车到快车来回切换着搜索,大约十来分钟后终于有辆出租车接了单,显示距离此处2.8公里,预计七分钟到达。   官聆喜出望外,将手机翻转过来给梁泽看,“打到车了,走!”边说边跑到门边将鞋袜拿过来,梁泽让他给自己穿了衣服裤子却没让他伺候着穿袜子和鞋,自己弯腰把鞋穿好了。   官聆心下着急,也没避着梁泽,当着他的面儿脱了睡觉时穿的短裤,从衣柜里随便扯了条裤子套上,拿了钱包钥匙扶着梁泽下楼。   拉肚子加呕吐,身上严重脱水,梁泽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跟踩在棉花上似的,他身体一向很好,连感冒都极少,这回算是栽了大跟头了。   他们到路口的时候车还没到,官聆心急的打电话过去催,又等了两分钟出租车才到了,官聆拉开后座的车门让梁泽先坐进去,司机看着手机订单跟他确认手机尾号和目的地,官聆带上车门冲司机说,“都对,麻烦您开快点儿。”   梁泽靠在座椅靠背上,视线瞥过官聆的侧脸,伸手在他膝上的手背上拍了拍,反倒安慰起他来,“没事的,别着急。”   “肯定是吃坏肚子了。”官聆忙前忙后大半天,这会儿坐进车里后心绪才算稳定了些,结合梁泽的症状一合计,便生出几分懊恼来,“都怪我,不该带你去吃什么烧烤,吃出毛病了。”   梁泽其实早有感觉,但看他一脸自责的样子,有些不忍心,说,“也不一定就是吃烧烤吃的……”   “那不然就是那个烤粉丝吃的。”官聆越说越自责,“小吃摊儿上的东西味道是好,但总归不太卫生,是我想得不周道。”   “你也吃了,”梁泽说,“不一点事儿没有么,跟那些没关系。”   “我经常吃这些,肠胃早就无坚不摧了。”官聆说。   梁泽无话可说了,加上身上泛力绵软,便没再接话了。   凌晨三点多的街上安静得像座空城,往来车辆也很少,没一会儿就到了人民医院,官聆领着梁泽直接去挂了急诊,值班医生姓杨,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官聆扶着梁泽坐在椅子上,医生还没开口问诊他倒先急了,倒豆子似的说,“他上吐下泻,昨晚吃了烧烤和一些街边小吃,是不是肠胃炎?需要住院吗?还是现在就打点滴?”   梁泽哭笑不得,扯了扯官聆的胳膊,想说的话到嘴边又止住了,他头一回看官聆这么着急的样子,却是因为担心他。   杨医生扫了官聆一眼看向梁泽,问了些基本情况后一边开方子一边问,“几点开始上吐下泻的?有喝过酒吗?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   梁泽都一一回答了,杨医生的初步诊断是急性肠胃炎,先开了个方子打点滴,其它还得进一步检查确定。   路上虽然跟座空城似的,但急诊科的人却是多得很,床位是没有了,只有一间点滴室里的沙发是空的,官聆领着梁泽去沙发上坐着,自己拿了方子去缴费领药再拿给护士站的护士,等忙停歇了回到点滴室,看到梁泽发干的嘴唇又起身去护士站那边给他倒了杯温水。   “护士怎么还没来?”官聆坐在他旁边,往外头张望了两眼,坐不住了,“我再去催催。”   梁泽一把攥住他的手,身上酸软泛力,连带着手劲儿也不大,只虚虚扯了一下,说,“别忙活了,一会儿就来了。”   “杨医生都在单子上写加急了。”官聆杵在他跟前说,“怎么办事效率这么低。”   话音刚落护士推着车进来了,跟梁泽确认了姓名,先抽血再挂点滴,一切都弄好后冲官聆说,“你是家属是吧?”   官聆忙不跌点头,“我是。”   “一个小时后去急诊负二楼拿验血结果。”护士将手里的条码递给他。   官聆接过小小的条码,又对着手机看了眼时间,怕一会儿忘了,干脆按时间设了个闹铃,梁泽就坐在他旁边,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嘴上却还有力气嘴欠,“你怎么就成我家属了?”   官聆忙前忙后半天,热出一脑门儿汗挂着,这会儿看梁泽输上液了一颗心才落了下来,他抬手抹了把汗在梁泽旁边坐下,伸长腿吐出一口长气,说,“我送你来的我就是家属呗。”   沙发有些硬,可能平时坐的人多,靠背上的皮都被人磨掉了不少,翻出黄不拉几的泡沫,看着又脏又破,他有些嫌弃的靠在上面,跟官聆抬杠,“敢情谁送我来的谁就是家属呗,那我要随便打个电话叫个人,那家属位不就变人了?”   这还是梁泽这一晚说的最长的一个句子,官聆不由侧过脸打量他,“看来这药不错,这么快就有劲儿了。”   药才刚挂上,哪那么快起效,梁泽刚刚喝了半杯水,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的,只不过看官聆辛苦了一路,想跟他说说话而已。   官聆见梁泽没吭声,自顾回答上个问题,“可惜今晚陪你来的是我,所以这个家属位只能是我的了。”   说完又想起从昨晚吃完饭回来叫不到车那会儿梁泽脸色就不太好看,那时他一直以为梁泽是因为嫌弃他住的地方环境不好所以故意摆脸色给他看,现在联想起来,官聆不由问,“你昨晚到家就不舒服怎么没跟我说?”   “那会儿就是肚子有点儿痛,”梁泽说,“没太当回事。”   “我要没醒你打算怎么办?”官聆懊恼完自己开始数落起梁泽来,“咱们十一点到的家,你那会儿就开始不舒服了,拖到三点钟,我要不醒你是不是打算拖到天明啊?”   梁泽从小身体就好,长这么大也极少生病,对这些基本常识也没什么经验,喏喏道,“我以为过会儿就没事了……”   “还好发现急时,”官聆叹了口气,“急性肠胃炎可不是小事,严重的话是要住院的,一会儿等药起作用了我去问问杨医生。”   梁昌业是个实干派,梁泽从小在他身边基本约等于放养,像这种被唠叨被数落的机会少之又少,除了前不久被逼着相亲老爷子念叨得多了点儿,梁泽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这种别样的温暖。   药还没起作用,梁泽几分钟前喝下去的水倒是又吐了一遭,官聆担忧的问,“想不想上厕所?”   梁泽摇摇头,肚子也不大舒服,可能是胃肠没东西,倒不太泻了,主要是吐得厉害,稍微喝多点儿水都不行。   官聆又着急忙慌的去找杨医生,杨医生来看过后给梁泽打了一针止吐针后才缓解了呕吐的症状,兑了药的袋子输完后又换了一袋,官聆在边儿问了不下十次,“感觉好些没?”   梁泽脸色好了些许,眉宇间终于染上了两分笑意,他说,“你跟个复读机似的,不好我也不忍心说实话了。”   “不好就是不好,不好我就找医生去。”官聆一脸严肃的说,“有什么忍心不忍心的,这药没起作用吗?”   “好多了。”梁泽怕他一激动又跑去烦医生,用没扎针的那只手在他胳膊上按了一下,顺着胳膊滑到手背上,然后轻轻握住,“真的,不骗你。”   官聆看他脸色确实比先前好了不少,手背上的触感强烈,梁泽的手心也不再冰凉了,官聆一颗心这才彻底落回了实处,只是一口气还没吐完他就怔住了,反应慢了半拍,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梁泽握着。   急诊病床区的对面统共有两间点滴室,一间大的一间小的,大的那间一开始有三个人挂着瓶,家属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着,官聆见旁边小的这间没人便领着梁泽进了这间。   此刻小小的点滴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人分坐在两个单人沙发上,梁泽的右手搭着沙发扶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气氛莫名就穿插了些暧昧,官聆不自觉又紧张了起来。   这次的紧张倒不是害怕,但确切是什么他又有些不确定,只觉得被握住的那只手温度偏高,不知是梁泽手心的热度传到了他手背上还是他自身体温高连带着手也热烘烘的。   官聆下意识缩了缩,梁泽像是有所感般,虚握的动作紧了紧,官聆便倏的不动了。   暧昧的气氛中悄然升腾起两分尴尬来,是来自官聆心里深处的,被握着的左手连带着胳膊都僵了,半晌后官聆张口小声说,“我去接杯水,有点儿渴了。”   梁泽这才松开手,“去吧。”   官聆起身走出点滴室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感,但心脏却比平时跳得更为欢快,他甩甩头将这种异样的感觉抛到脑后,去护士站接了杯水喝了,想着梁泽打完针没再犯恶心了,又重新拿了个杯子给他也接了一杯。   梁泽今晚吐怕了,接过水只抿了两口打湿了干涸的唇畔,官聆掏出手机看时间,离闹钟响还有二十分钟。   即便十月的天气,医院里空调开得还是挺足,官聆出来的时候只在睡觉的背心外面套了件薄衬衫,撸起袖子的胳膊有些微微的凉,他一边将袖子放下来一边看向梁泽输着液的左手,“你冷不冷?冷的话我去跟护士要床被子。”   梁泽摇摇头,事儿精又附身了,说,“医院里的被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盖过,我不要。”   官聆没话可说了,这个时间也不可能说出去给他买床新毯子,只得道,“那你坚持坚持吧。”   梁泽没接他的话,拍拍旁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你站着我跟你说话还得仰着头,累得慌。”   病人最大,官聆只好依言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刚坐下就听梁泽问,“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你看着像是准备下楼,鞋也没穿着急忙慌的准备干嘛去呀?”   官聆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一时间心绪乱七八糟的裹了一气儿,有点儿心虚,有点儿紧张,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张了张口想随便扯个谎敷衍过去,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梦里的情形,雨幕里那个撑着伞的男人跟他说,“至少他没有骗过我。”   眼前梁泽的脸好像跟雨幕里的那张脸重合了,舒展的眉,挺阔的鼻,微微勾出一抹笑意的薄唇,到嘴边的敷衍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像是怕梦里的情景变成现实,又像是被这浅淡的笑容蛊惑了,官聆实话实说,“我醒来看见你不在,以为你走了。”   梁泽意外的听到这么个答案,表情稍微愣怔了两秒,随后问,“准备去找我?”   官聆点点头,蚊子似的嗯了声,被梁泽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心里头的心虚和无措全都揉合成了不好意思,下意识垂下了眼帘,长睫将眼底的赧然隐没,自己看不见对方的脸了,掩耳盗铃般觉得对方也看不见他的。   梁泽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像一团棉花揉碎了塞进了心窝里,软得一塌糊涂,半晌后,他轻声说,“明天没事的话就画画吧。”   “嗯?”官聆诧异的抬起脸,不解的看向他。   梁泽摁亮自己的手机,屏幕里两人头靠着头抿唇轻笑的画面跃入眼里,他说,“我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成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漂亮今天有点儿虚弱 第111章   许是药物作用, 也可能是梁泽本身身体就很好,三瓶液输完他跟来时的状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脱水泛力最后输了瓶钾耽误了些时间,等结束从医院出来天光已然大亮了, 城市从沉寂到繁忙不过一个夜晚而已, 梁泽靠着硬板沙发坐了好几个小时, 浑身的肌肉都酸了, 就着晨曦的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好像有点儿饿了。”   “有味口了看来恢复得不错。”官聆也跟他熬了几个小时, 此时眼底蒙着层淡青色,他手里提着昨晚的检查单子和杨医生开的药,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还没有完全恢复,肠胃现在还很脆弱, 暂时只能喝粥,杨医生说晚上还得挂一次水巩固一下。”   这些都是杨医生嘱咐的, 可能是出于事发原因是自己带着梁泽去吃了路边摊,官聆心生愧疚,所以每个字都牢记于心。   “附近好像早餐店挺多。”梁泽环顾四周,“对面就有家粥铺。”   官聆有了昨天的教训, 实在不敢再带着梁泽在外面乱吃了, 即便梁泽说他饿得没力气了,官聆还是拖着他上了出租车,打车回了豪景。   “酒店的东西总比外面的干净卫生。”官聆心有余悸的说,“昨晚你真的吓死我了。”   梁泽挂完点滴虽然还没恢复到容光焕发的地步, 但脸色不再苍白了, 眉宇间也没了无力的疲态,整个人看起来虽然还是有些病气, 但比起昨晚蔫蔫的样子精神了很多。   他坐在里侧,偏头往官聆身上靠了靠,故意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语气轻快的说,“鸡胆子么?这么不经吓。”   官聆听出他话里的调侃,配合着道,“是啊,胆子就芝麻大点儿,差点儿被你给吓没了。”   梁泽低低笑了两声,坐正身子,“我看你昨晚熟门熟路的,对医院里那一套一点儿不陌生嘛。”   官聆怔了一下,说,“我爸生病那段时间天天住医院,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   梁泽了然的点点头,“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官聆从大脑深处挖出不属于自己的陌生记忆,“我爸病得突然,来势汹汹的,医院住了没多久就走了,我倒也不算辛苦。”   “家里其他人呢?”梁泽问。   官聆不想多说这个话题,敷衍道,“死的死走的走,也没留下什么人了。”   梁泽侧过身,抬手在他鼻梁上轻刮了一下,“小可怜儿。”   官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弄得一怔,随后脸刷的红了,眼睛下意识往前面的出租车司机看去,见对方专注的开着车并没有注意后面才不悦的瞪了梁泽一眼,小声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我就动。”梁泽似乎心情不错,偏跟他反着来,趁人不注意又抬手往他鼻梁上刮了一下。   官聆被他孩子气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想发火吧又念着人家大病初愈,而且这罪还是因为自己遭的,这么一想有火也发不出来了,只得任由对方胡闹。   梁泽闹够了靠着车窗安静下来,半晌后幽幽道,“我上一次去医院还是十多年前,不过跟你正好相反,我没有熟悉那些流程的机会,只在太平间见了我父母最后一面。”   梁泽的父母死于车祸,官聆还是程斐的时候得知他是周锦航心里的白月光时特意悄摸查了他。   官聆没问原因,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学着梁泽的语气说,“小可怜儿。”   出租车开到豪景,官聆自发的付了车钱,两人并肩进了酒店,官聆直接到前台点了餐让一会儿直接送到2811。   官聆做完这些站着没动,他忙前忙后了一晚上,到了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可忙的了,他冲梁泽说,“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晚饭后再过来陪你去打点滴。”   “陪我吃个早饭吧。”梁泽看着他说。   官聆只犹豫了两秒就点头答应了,随后两人一同乘电梯上楼,刷卡进屋,梁泽直奔浴室,“我先冲个澡,昨晚流了一身冷汗整个人都馊了。”   这里官聆来了好几次,还留宿过两晚,算不上熟门熟路,但也没了最初的拘束感,梁泽进浴室冲澡后他去厨房烧了壶开水,等水开后打开盖子晾着,一会儿吃完饭正好可以吃药。   梁泽像是掐着点儿般,客房服务刚把餐送到他就从浴室里出来了,官聆忙招呼他过来吃。香菇鸡丝粥配两个爽口小菜,朴素又简单,梁泽拿起筷子时莫名觉得有点儿家常的感觉。   “一会儿吃完饭你好好休息。”官聆边吃边说。   梁泽闻言抬起头,“你呢?”   “我回家呀。”官聆想也不想的说。   梁泽追问,“回去干嘛?”   官聆心里挂着别的事儿,不大适合跟梁泽说实话,便想起昨晚上答应的,含糊道,“回去画画。”   这个回答梁泽很满意,一双锋利的眉眼笑弯了,“好好画,我要检查的。”   官聆心不在焉的嗯了声,一顿早餐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吃完了,官聆顺手将碗盘叠好,从晾好的水壶里倒了杯水出来,水还有些烫,官聆将杯子搁到茶几上冲梁泽说,“药在袋子里,上面有写怎么吃,一会儿水凉了别忘了吃。”   梁泽扯过袋子瞥了一眼点点头,官聆不放心又道,“我看过了都是饭后,中午记得吃过饭再吃药。”   “知道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啰嗦,听进心里却暖呼呼的。   “那我先走了。”官聆交待妥当往玄关那边走,边走边说,“要是有哪儿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梁泽送他到门口,等他换好鞋拉开门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你说晚饭后陪我去输液。”   “嗯。”官聆点点头,想着梁泽的车钥匙还在自己家,便道,“顺便把你车开过来。”   “那再顺便过来陪我吃个晚饭吧。”梁泽恬不知耻的加条件。   官聆也没跟他客气,点点头应下了,临走又重复了一遍杨医生的医嘱,直到梁泽不耐烦的冲他挥手才离开。   官聆走后屋里恢复往日的沉寂,以前一个人呆着还不觉得怎么样,突然安静下来后梁泽居然有点儿不适应,他用手背碰了碰玻璃杯的杯壁试了下水温,还有点儿烫手,便翻来遥控打开了电视。   早上电视台都是些养生类的广告节目,翻来翻去也没什么看头,梁泽摁了会儿遥控后无聊的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看到昨天自己私拉的群有几条消息提醒,梁泽戳进群里,统共几条消息,都是昨晚零点左右发的。   卫杰@梁泽:一条街的待遇怎么样?   卓宇@梁泽:请上图让我嫉妒而亡吧   卫杰@梁泽:让我也开开眼呗   卓宇@梁泽:要不来个现场直播亮瞎我俩的眼!   卫杰:我怀疑他装死[狗头]   卓宇:估计正在享受没空搭理咱   卫杰:[柠檬]打扰了   卓宇:[柠檬]告辞   梁泽瞅着群里的几条消息,无声的勾着唇角笑了,然后单手打字在群里回复:@卫杰@卓宇中午来给我送病号饭[可怜]   时间尚早,卓宇酒吧营业到凌晨,一觉睡到下午是常态,卫杰这几天借着小长假给自己放假,估计也是夜夜升歌,不到中午肯定也不会起,梁泽的这条消息基本约等于石沉大海。   这么想着梁泽又觉得挺没意思,不知是因为生了场病还是因为别的,一个人突然有点儿呆不下去了,梁泽想着要不回裕园陪老爷子得了,又担心老头儿火眼金睛看出自己生过病引起不必要的担心,又想起官聆临走前嘱咐他中午记得叫餐,思来想去的便又打消了回裕园的念头。   正不知道干点儿啥,手机震了两下,梁泽拿起来一看,是卫杰在群里回了他的消息。   卫杰:病号饭?   卫杰:啥情况??   梁泽:起这么早?不是你的风格呀,身子骨终于不行了吧[坏笑]   卫杰:不是跟你说她来大姨妈了[咒骂][咒骂][咒骂]   梁泽没跟他继续扯这个没营养的无聊话题,直接打字:那中午给我送饭吧   卫杰:你咋啦?没睡醒?抽风了?   梁泽:急性肠胃炎,忌浑腥油腻刺激性食品   想到官聆谨遵医嘱念的,梁泽又补充了一句:清粥就可   卫杰:卧槽!   卫杰吼完这么一句就没了下文,梁泽打了个问号正准备发送,手机界面一转,从微信聊天界面切换成了来电提醒页面,上面显示卫杰来电。   梁泽啧了声接起来,不等对方开口率先解释,“没骗你,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卫杰那边传来水流声,估计是准备洗脸,“怎么突然肠胃炎了,现在是在医院吗?官聆跟你一起?”   “吃坏肚子了。”梁泽没过多解释,敷衍道,“他有事回家了,酒店的饭我吃腻了,中午你去来凤楼给我打包点儿吃的过来吧。”   卫杰的重点却没在吃上,一听这话当即嚎上了,“你都生病了他还不陪着你?家里能有什么事比陪你还重要啊?”   语气不太友好,但这话却是梁泽爱听的,他笑眯眯的说,“他有比陪我更重要的事。”   “什么?”卫杰下意识问。   “画画。”梁泽摸过水杯喝了一口,水温合适了,便开了免提将手机丢到一边,扯开装药的袋子准备吃药。   “画画?”大约是太过不可置信,卫杰的分贝加大了两个度,非常震惊的道,“脑子没毛病吧?男朋友生病了不陪着居然跑回家画画?什么画那么重要非得现在回去画?”   梁泽对他的指责充耳不闻,按着纸壳上写的一一将药粒放在手心,然后仰头一把喂进嘴里,就着温水吞服了下去。   小药片喝下去的时候贴着喉咙传来一阵苦涩,梁泽皱了皱眉,但却觉得心窝里甜滋滋儿的,他冲手机那头的卫杰得瑟的说,“画屏保。”   作者有话要说:   梁点儿傲娇得瑟点儿泽点儿夫斯基 第112章   因为之前打算将店重新装修一下, 官聆便让张萍在家休息两天,等这边确定后再通知她上班,后来被陆海那傻逼一搅和, 官聆便打消了重新装修的念头, 打算等有时间了买点儿喷绘材料自己换个墙面, 只是这两天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耽搁, 照理说今天就挺有空,可刘传宇这个名字还一直悬在他心口, 他想趁着今天有空再去双江家园看看。   打定主意,官聆从豪景出来便直接打车回了家,在医院呆久了总觉得身上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官聆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拿起桌上梁泽的车钥匙就出了门。   反正下午要把车开过去还给梁泽, 正好今天借用一下,还能省去百多块的打车钱。   官聆驱车到白岩区双江家园的时候正好十一点, 昨天捡到的那张外卖的订单小票上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官聆推算不出对方点餐的时间是否规律,也推算不出对方是否每天都点外卖,但由此却可以确认刘传宇家里确实有人, 他打算碰碰运气。   官聆没有小区的门禁, 车开到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官聆降下车窗瞄了一眼,不是昨天那个。   “我是来看房的,”官聆自报家门, “昨天有登记过, 你翻翻访客薄,昨天有个叫小何的姑娘还带我在小区里转过。”   保安闻言去翻了昨天的访客记录, 对了名字和手机号码后让他在今天的访客表上签了名后便把他放了进去,官聆礼貌的道过谢,将A8开进了小区。   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在小区大门左侧,官聆按路标上的指示把车开了进去,找了个临时停车位将车停好,又按区域指示牌找到了D6那栋楼的电梯,这样就完美的避开了单元楼需要有门禁卡才可以进出的尴尬。   电梯直接到16层,官聆盯着轿厢壁反光映出的自己的脸,心中有诸多想法,甚至已经想到如果见到刘传宇他是应该单刀直入的问他照片的事还是迂回一下从程斐跳楼自杀的新闻说起,直到电梯叮一声门开了,官聆抬步跨出去的时候才觉得心跳得厉害,因为紧张和希冀。   电梯门合上,官聆在门口站了十来秒,才抬步往1602的方向走去。如昨天一样,走廊上纤尘不染,房门紧闭,旁边的鞋柜和水仙盆栽的位置都没有挪动过分毫。   官聆没有停驻的直接走过了门口,直到站定在窗边,从16层俯瞰下去,他在想是直接敲门还是再等等看有没有外卖送达。   思忖了两三分钟,官聆选择了后者。一来他不赶时间,二来他不想冒险惊动屋里的人,不管屋里的人是刘传宇还是他的家人。   张非说刘传宇这段时间电话不通人也找不见,基本约等于销声匿迹,而他给物业那边说好要卖房子,却没有给出密码和钥匙,连电话都是关机状态,怎么琢磨都觉得蹊跷,由此想来官聆更不敢贸然上去敲门了。   官聆在窗边又站了两分钟,转身经过1602走向电梯口,抬手摁了下行键,等电梯上来打开后伸手在里面随便摁了个楼层,电梯门缓缓合上,官聆站在门口,眼睛盯着门框边上不断下降的数字,视线由数字转到了1602那边,这个方向和距离猫眼从里面看不见。   楼道里很安静,官聆靠着门框脚定在原地没有挪动分毫,因为怕发出声响,至于为什么,大约是直觉作祟。   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直到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隔着裤子布料轻响了一声,官聆受惊般摸出手机,下意识抬眼朝1602的方向看去,然后鬼使神差的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等弄好这一切,他才摁亮屏幕解锁看消息。   一条微信消息,梁泽发来的。   官聆点进去,是张照片,看得出是2811厨房的岛台,上面放着几样小吃糕点和一盅粥。   官聆看过后点掉图片,梁泽紧接着又发了文字消息过来。   梁泽:百合银耳粳米粥,蟹黄烧麦,马蹄糕,黑松露虾饺皇,荷叶糯米鸡   官聆看得一怔,发了个问号过去,梁泽很快回复过来。   梁泽:卫杰送来的病号饭   官聆靠在电梯门框上敲手机键盘回复:可以。   发出去后又觉得这个回答看起来太敷衍太冷淡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吃完饭记得吃药,间隔十分钟。   梁泽:你吃了吗?   官聆往1602的门牌上扫了一眼,被梁泽那一系列菜名弄得有些饿了,违心的打字:吃了   梁泽:吃的什么?   官聆随便想了两道菜发过去:耗油豆腐和醋溜白菜   梁泽:怎么都是素菜?   官聆就是下意识想到了这两道菜随便发的,被梁泽这么一问愣了愣,继续打字撒谎:想吃点儿清淡的   梁泽:陪我戒荤腥么[坏笑]   后面那个扯着嘴角笑得异常猥琐的表情包像是突然活了,仿佛梁泽亲临,带着浓浓的揶揄和挑逗,官聆没来由的生出些许不好意思来,踌躇着不知该回什么,干脆打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梁泽:画画得怎么样了?   这比问他吃没吃饭还令他心虚,没来由的,官聆没了撒谎的勇气,照实打字回复:还没下笔   梁泽:还要沐浴焚香么[偷笑]   官聆:差不多吧……   梁泽:好好画,我可是在卫杰面前不要脸的把你夸了一番,到时候出成品可别打我的脸   官聆惊讶于梁泽居然跟卫杰说这个,本来还想糊弄过去的,这下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官聆:……我尽力   梁泽:画好有赏   官聆想起他之前说的那句要什么都行,抿了抿唇打字:我尽全力不给你丢人   梁泽:[摸头]   官聆收起手机,原本紧张的思绪倒是被梁泽这一打岔给分散了不少,托梁泽的福,现在除了刘传宇,他满脑子都是画画的事儿。   早过了昨天外卖小票上的时间了,电梯上上下下好几趟了,却没有一趟是到16层的,官聆等得心焦,不由想自己的猜测是否有误,可来都来了,还有一下午的时间,现在离开会不会功亏一篑?   刘传宇手里可能有唯一证明他并非自杀的证据,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轻易放弃。   安静的走廊,只有尽头半开的窗隐约传来底下汽车的喇叭声,时间仿佛趋于静止,官聆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双脚没有挪动过分毫,视线定在偶尔变幻的红色数字上,一次次紧张变成一次次失望,好像整个身体都站得僵硬麻木了,思绪乱飞,偶尔回到以前,偶尔闪过现在,甚至已经规划好如果一会儿见到刘传宇他应该做些什么,直到“叮”一声响,紧闭的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官聆纷乱的思绪倏然回拢,视线紧盯着那从一道缝逐渐向两边咧开的门,僵硬的躯壳下血液沸腾。   大概是他的视线太过专注,又或许太过灼热,里面提着餐盒的外卖小哥像是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退了小半步贴在矫厢壁上,官聆回过神来,扯开嘴角礼貌的笑着点了下头,脚尖一转往边上挪了半步让开位置。   外卖小哥奇怪的打量了他两眼后提着餐盒出了电梯,官聆站在一旁,一双视线像是长在了他身上,面上一派祥和,殊不知一颗心因为紧张而悬得飞起,直到看见外卖小哥站在电梯口往两边张望了两眼后抬步往1602的方向走去。   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像某种期待成真后松口气的轻松,又像是期待成真后又出现了更多的不确定汇集在胸口,复杂难测,既轻松又压抑。   小哥将外卖放到了水仙盆栽旁,然后起身,在1602的房门上敲了两声往电梯口走来,见官聆还站在门口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外卖小哥先是一脸疑惑,随后微蹙着眉,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有事。   官聆心里情绪翻涌,脸上却半分不显,扯着嘴角露一个微笑,替小哥摁了电梯。   外卖小哥顶着满脑袋的问号进了电梯,等了两秒见官聆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询问,“先生不走吗?”   官聆摇摇头,随手往1601的方向指了一下,小声说,“我等人。”   电梯门缓缓合上,发出“叮”的一声响,官聆收起脸上的笑转脸看向1602那边,这个角度不能将整扇门看清楚,因为是平行的,门牌都只能看到一半,但门口的一举一动却很清楚。   大约过了一分钟,厚重的防盗门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几秒钟后门缓缓打开三分之一,一个穿着T恤短袖人字拖的男人从门里走出来,头发似乎很久没理过了,长长的窝在颈后,背影看着有些邋遢。   官聆只看在百科和微博上看到过刘传宇的照片,大多是穿着正装或正在接受采访的,跟眼前邋遢的男人没法重合,而且他只看到了对方一个侧脸,但官聆考虑不了那么多了,他打算试一试。   男人弯腰拿地上的餐盒时官聆抬步向他走去,鞋底拍打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回廊显得格外响亮,男人手上动作一顿,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转脸看过来。   官聆看到了他的正脸,比他在网络上看到的稍胖点儿,额发长长的垂下来将眼睛遮了大半,整个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但官聆的一颗心却猛的提了起来,他脱口喊道,“刘传宇?”   刘传宇猛的站起来,外卖也不顾了,转身就往敞开三分之一的门里进,官聆几乎用了全部力量快速跑过去,在门快要关上的瞬间抬脚卡在了门缝里。   防盗门很重,刘传宇关门的力道也很大,卡在门缝的脚只进了个三分之一,脚尖被门卡得很疼,疼得官聆差点儿就把脚缩回去了,但他咬牙强忍了下来,视线冷冷的定在刘传宇戒备惊慌的脸上,重复着刚刚喊出的名字,“刘传宇!”   刘传宇伸手把他往外推,官聆死死扒着门框,忍着手脚上钻心的疼说,“我们谈谈。”   “你是谁?”刘传宇仍旧一脸戒备,“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再不走我喊保安了。”   “我来看房。”官聆立马拿出对付保安的那套说辞,“你这套房不是要卖吗?我买。”   “买房?”刘传宇打量他,神情满是不信,“我没有要卖房,你搞错了。”说着伸手去掰官聆扒在门框上的五指。   “我是从物业那儿得的消息。”官聆用另一只脚踢开门往里挤,“你在物业那儿有登记,但电话一直不通,我看过相邻的户型,觉得你这套不错,特地在你家门口守着,”他斩钉截铁的说,“我知道你在家。”   “物业搞错了。”刘传宇敷衍道,“我从来没说过要卖房,你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叫保安怕是不行,”官聆见买房那套行不通,干脆无赖到底,扒着门框的五指都泛白了也死不放手,他沉声说,“要不你干脆报警吧。”   不知是他的语气还是那句报警把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给显出来了,刘传宇松了把他往外推的手,脸上的惊慌已不在,但戒备却很重,来回往官聆脸上打量了好几次才道,“你不是来买房的。”   见到人不容易,官聆不敢大意,扒着门框的手仍旧使着大力,整个人怼在门口挡着门,他点头承认,“我确实不是来买房的。”   “你是来跟我谈条件的?”刘传宇没打算赶他了,转身走到客厅端起茶几上的水灌了两口,官聆趁势进了屋,刘传宇朝他走过来,这下换官聆戒备了,他转身靠着屋里的酒柜,谨防刘传宇趁他不注意把他往外推。   不过刘传宇似乎已经没了赶人的架势,擦过他走到门口将盆栽旁边的外卖盒拾起来,进屋的时候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怎么,你们老板是手下没人了吗?”刘传宇拎着外卖盒走到沙发上坐下,一边扯包装袋一边斜眼睨向靠酒柜站着的官聆,“你大学毕业了吗就来跟我谈条件?”   官聆听得云里雾里,但从对方简短的话语已经快速判断出刘传宇之所以“销声匿迹”大概是在躲什么人,他心里冒出诸多猜测,但没有一个赶轻易问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拿出跟梁泽演戏那套,面上故作轻松的说,“谈条件又不看学历,有能力就行了。”   刘传宇不打算跟他绕弯子,单刀直入的说,“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要钱,我只要职位和股权,谈不拢那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必要。”   官聆不知道他口中的合作是什么,心思快速翻转,反正对方已经把他错认,要不就先应下来?   打定主意,官聆笑着点点头,“可以。”   刘传宇一听这话却瞬间变了脸,半眯着眼睛来回打量官聆,气氛倏然变得有些紧张,官聆被他看得心一抖,暗暗猜测是不是自己的回答并不是对方想要的。   “态度转变这么快?”刘传宇搁下筷子,脸上戒备不减反增,“你不是来谈合作的,你是什么人?”   官聆没想到顺着话演也能穿帮,反正已经被识破了,他破罐破摔的走到刘传宇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佯装看时间,实话实说道,“我确实是来跟你谈合作的,只不过跟你期望的似乎不是一拨人。”   刘传宇的视线交织在官聆脸上,等着他的下文,官聆却紧抿着唇,任由对方打量自己的同时也在打量对方,刘传宇眉宇间的疑惑很深,似乎很意外。   官聆心思百转,他不确定刘传宇知道多少,也不确定他如此谨慎是否跟自己的猜测有关,他打算抛一步险棋。   官聆深吸一口气,一瞬不瞬的盯着刘传宇,说话间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说,“启信投资的周锦航你应该不陌生吧?”   此话一出,刘传宇刷的变了脸色,一双眼睛紧盯着官聆,好像这样就能透过表皮看清身份般,他咽了咽口水,“我说的条件他答应了?”   官聆心脏呯呯直跳,张非只提过沈氏大厦23层被一个姓周的投资公司老板买了,他猜测那个人是周锦航,刚刚也不过是在炸刘传宇,没想到还真被他给赌对了。   “对。”官聆强压住情绪,顺着话点头,“他答应了。”   刘传宇惊喜的瞪大了眼,随后却摇了摇头,“不对,这事儿他可做不了主,你在诓我。”   如果刘传宇要的是启信的职位和股份,周锦航自然做得了主,可刘传宇却说他做不了主,官聆心思转得飞快,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周锦航背后的那个人,周崇。   周崇现在是周家的一把手,座拥周家的公司和旗下所有产业,十个启信怕是也抵不了一点儿股份,官聆几乎立马反应过来,刘传宇根本不是想跟周锦航谈合作,他想合作的对象是周崇。   他要周家公司的职位和股份,与其说是合作倒不如说是威胁,官聆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猜测,周崇肯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刘传宇手里,他想起陆海八卦时提到的那则富豪夜会女明星的娱乐新闻和自己跳楼自杀的新闻,周崇的把柄是不是跟刘传宇拍到的照片有关?   刘传宇见他半天不答,疑窦丛生,“你到底是谁的人?”   设想和猜测只差一步就能变成现实了,他却等不及跟刘传宇绕弯子了,直截了当的问,“关于程斐跳楼自杀的新闻,九月十号那天你到底拍到了什么?”   刘传宇脸色大变,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不是他们的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一间培训室的老板。”官聆冷声说。   “什么?”   “你也可以理解为是跟你口中的“他们”完全不同的人。”官聆说,“我无法给你职位和股份,甚至连他们答应给你的钱的数额都给不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刘传宇坐回沙发上,似乎气得不轻。   “你假装卖房却电话不通,给周围的人一种你销声匿迹了的假相,”官聆将心中的猜测大胆的说出来,“其实是在躲,躲周锦航还是周崇呢?”   刘传宇一僵,脸色倏的变得很难看,官聆紧张得手心冒汗,他又赌对了。   “你的条件周崇不会答应你。”官聆喉结滚动,面上一派冷静,实则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他继续炸他,“周崇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如果让他知道你其实一直躲在家里,你觉得他是会给你一个职位或股份封你的口还是直接灭你的口呢?”   这话官聆说得没有根据,就是仗着刘传宇的戒备添了点油加了点醋,让刘传宇对自己的生命安全产生危机感,他继续蛊惑,“周锦航是他堂弟,他都没能从周崇那儿得到这种好处,你觉得你就能轻易得到?”   “你自己应该也认识到这一点了,”官聆看他脸色惨白,继续循循善诱,“不然你也不会自导自演这么一出过着每天待在家里等外卖过活的日子。”   刘传宇之所以搞这么一出确实有躲那两人的嫌疑,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让周崇断了他的行踪,让对方产生危机感,从而答应他的条件,他有想过周崇可能会气不忿的找人揍他一顿,但灭口……可被这白脸的小伙子一分析,刘传宇才惊觉对方的话似乎更有道理。   可他筹谋这么多天,就因为面前这个看着像个大学生的人的一番话而放弃了,他又心有不甘。   “我不清楚你都知道些什么,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刘传宇重新拿起筷子,“你不过只是一个培训室的老板,我又凭什么信你呢?”   “就凭我是程斐的弟弟。”官聆拿出之前在梁泽面前编的身世来诓他,“我很清楚我哥并不是自杀。”   刘传宇手里的筷子哐当一声掉到了玻璃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大概是官聆的话太过出乎意料了,整张脸上布满的震惊。   “九月十号你拍到的照片就是证据。”官聆大概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直截了当的说,“你想拿这个从周崇那里拿到好处,你觉得一个手上沾过血的人,会轻易被你一个小小的威胁左右吗?”   这话说得过于严重了,先别说周崇是不是那样的人,单从官聆的分析来看,周崇就已经妥妥的是那种人了,何况刘传宇手里有东西,他又确实拿这东西威胁了别人,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这种威胁?   刘传宇有些动容了,哑着声说,“不至于……”   官聆看他脸色松了口气,手心在裤子上揩了揩汗,慢条斯理的摸出手机摁亮屏幕,界面解锁后由屏保跳转到录音界面,“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在家的事,你可以考虑考虑我说的话。”说罢随手拿过茶几边上的一只笔,扯过外卖包装袋上面的小票上写下一串数字,“想通后联系我。”   官聆的做法再次让刘传宇震惊了,“你居然录音……”   “保险起见。”官聆晃晃手机然后放回裤袋里,“我积蓄不多,刘老师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倾囊相赠。”   “你想要什么?”刘传宇木着脸问。   官聆收起嘴边的笑,沉声说,“真相大白。”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需要,这章梁泽只在微信里打了个酱油 第113章   1602的房门在身后关上的时候, 官聆觉得全身的肌肉都瞬间松弛了、脱力了,靠着墙才勉力支撑着。他活了二十几年,自以为干过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一间画廊正式成立那天了, 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讹人的天赋。   虽然今天这一趟他并没有从刘传宇那儿看到照片, 但他从刘传宇那儿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证明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他刚刚跟刘传宇说的那些话虽然基本都是胡编乱造的, 但从他离开时刘传宇的反映来看,对方就算没有完全信他的话, 心里也会有所顾忌,何况他已经确定刘传宇手里确实有他想要的东西,那就不能太着急。   官聆打定主意,提着的一颗心也放松了下来,这会儿才觉出胃里空空如也, 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居然已经快三点了, 想起梁泽让他到豪景跟他一块儿吃晚饭,这会儿时间不早不晚的有些尴尬,官聆便打消了在附近吃点儿东西的念头,直接开车去了豪景。   梁泽一句“画屏保”直接把卫杰和卓宇都给炸了过来, 前者是被八卦之魂支配过来的, 后者是被前者的夺命连环call给拽来的。   梁泽自然不可能辜负这两人大老远跑过来一趟,添油加醋的在他俩面前秀了个彻底,什么官聆这么抠门儿的人包下整条街任他吃呀,见他生病担心得哭鼻子呀, 打点滴的时候彻夜不眠的守着自己呀, 反正是要多夸张有多夸张,梁泽自己听着都觉得邪门儿, 关键那俩人还都信了。   被喂了一肚子狗粮的两人受不了这刺激,梁泽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晚上还得继续到医院打点滴,所以白天也不能安排什么活动,卫杰便提议打牌。   既然精神上被刺激了,那就要从钱包上找回来。   官聆敲响2811房门的时候,这三人正在牌桌上战得不死不休。   卓宇昨晚营业到凌晨四点,吃点儿东西洗涮洗涮躺下还没睡几个小时就被卫杰的连环call给叫到了这里,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钱输得眼睛都红了,门铃响的时候他不耐烦的踢踢卫杰,“去开门。”   卫杰带的现金也输得没多少了,眉头不悦的蹙成团,踢了踢正数钱的梁泽,“又不是我家,不去。”   梁泽将钱用牌盒压在桌边,起身时指指他俩,“别偷偷换牌啊。”   卫杰冲他翻了个大白眼,梁泽走了两步又道,“别偷摸拿我的钱,我点过数的,少一分都不行。”   卓宇啧了声,冲卫杰道,“不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么?这货他妈开挂了吧?”   卫杰扭头往玄关的方向斜了两眼,“谁他妈知道,早晓得我带Jessica一块儿过来了,吃狗粮和输钱总还能有一样打平手。”   卓宇抽了抽嘴角,“所以我他妈为什么要跟你一块儿来呢?”   “哈哈哈,”卫杰乐了,又往玄关那边望了一眼小声说,“有没有9,给我一个9。”   “滚。”卓宇白了他一眼,敲敲桌子,“拿个A来换。”   “你他妈抢劫吧?”卫杰不乐意了,“没有。”   卓宇撇撇嘴,“那算了,反正他的地主,一会儿继续给钱呗。”   卫杰皱皱眉,一咬牙将唯一的A抽出来放到桌上,“赶紧,一会儿他回来看见了。”   梁泽心情好,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官聆心情更好了,“怎么这么早来了?”   官聆将车钥匙递给他,“来早了?”   “不是,”梁泽侧过身让他进门,小声说,“卫杰和卓宇也在,正打牌呢。”   “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官聆问。   “这话说的,”官聆之前穿的拖鞋被卓宇穿了,梁泽在鞋柜里给他翻了双新的出来,“他俩中午给我送饭来的,怕我一个人呆着无聊就留下打牌了。”   官聆哦了声,一边换鞋一边问,“中午药吃了么?”   梁泽自动自发当作是关心,点头,“按你说的,吃完饭十分钟后吃的。”   官聆点点头,梁泽又问,“画画得怎么样了?”   画压根儿还没着手呢,官聆心虚的睑下眉不敢看他,含混道,“你很急么?”   梁泽暗想我就随口一问有表现得很急切吗?摇摇头否认,“不急,你慢慢画。”   官聆心说不急你几个小时问我两三遍了,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口,跟在他身后往里间走,转移话题问,“没再拉肚子和呕吐了吧?”   “没有。”中午吃了饭肠胃还有些许不适,不过问题不大,梁泽笑眯眯的说,“一切正常。”   “那就好。”官聆点头,视线擦着厨房边角落到客厅里,见卓宇和卫杰一南一北坐着,问梁泽,“你们打什么牌呢?”   “斗地主。”梁泽说,“他俩太菜了,都输红眼了,一会儿你替我输两把让他俩缓缓心情。”   官聆:“……”   卫杰听到说话声扭过头,估计是吃了狗粮又输了钱不痛快,支着一条腿靠在沙发上表情臭臭的,“磨蹭半天,我还以为你去酒店大堂给开门去了呢,嘀咕半天了,什么亲密的话儿说不完哪?”   被这么堂而皇之的打趣,官聆赧然的垂下眼睫,梁泽亲口在他俩面前承认了他们的情侣关系,自己还收了他俩的份子钱,官聆也不好出声解释什么,只得随卫杰调侃了。   “红果果的嫉妒。”梁泽啧了声,拍拍官聆的肩让他坐在自己原来的位子上,自己则在他边上坐下,冲那两人道,“官聆跟你们打一会儿,我休息观战。”   “没用的东西。”卫杰跟卓宇各自心怀鬼胎还不忘嘴碎,“斗个地主还搬救兵。”   梁泽摸过茶几边角上的一沓钱卷成厚厚的筒轻一下重一下的往手心上敲着,没接话,意思不言而喻。   卫杰本想过个嘴瘾,结果还吃了个哑巴亏,他冲卓宇使了使眼色,然后冲官聆道,“小官,一会儿别说我俩欺负你年纪小。”   牌是事先发好的,官聆抓起桌上的一沓牌笑了笑,也不知是谦虚还是实话实说的透底,“我打牌不怎么行……”   卫杰和卓宇还没开口,梁泽抢先一步道,“没事儿,咱输得起,放手玩儿就是了。”   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两人:“……”   梁泽话说得漂亮,官聆还是不敢怠慢,将牌从大到小按顺序排好,以前大学的时候住的六人宿舍,宿舍里有俩人沉迷网游,另一个忙着谈恋爱,剩下他们仨周末没事干就混一块儿打牌,倒是不知不觉的练就了一身牌技,只不过毕业后官聆忙着画廊的事业,又因为特殊原因跟室友们都断了联系,一来二去的也就没机会摸牌了,也不知道牌技生疏没有。   梁泽深知官聆是个爱钱的,就算不是自己的钱,输了肯定也觉得心疼,不顾那两人的眼刀又给他喂了颗定心丸,“随便玩儿,不要有负担,输也没关系,我不差那点儿小钱。”   “嗯。”官聆点点头,理好手里的牌后问另外两个牌友,“几番到顶?”   “没上限。”卓宇看着手里的牌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脸得瑟相,“阿泽都说了他不差这点儿小钱,你随便出就是了,输了反正有他兜着呢。”   官聆点点头,“那好吧。”说罢扔了一把牌下去,“飞机。”   卫杰伸长脖子凑近了看,还伸手扒拉了两下,“三个3三个4三个5……啧,”他浑不在意的啧了声,“这牌也忒小了吧。”   卓宇冲他眨眨眼,“你有飞机吗?有就弄他。”   卫杰摇摇头,勾着唇角笑得特贱,朝官聆抬抬下巴,“你还有几张牌呀?”   官聆瞅瞅手里的牌,回答得很保守,“多着呢。”   卫杰略微思考了一下,扔出四张牌,“四个9炸你。”说罢冲卓宇飞了个眼色,意思是兄弟我只能走到这里了,后面的就靠你了。   卓宇却会错了意,把卫杰的眼神理解成了胸有成竹,瞅了瞅自己手上的牌,以为他那意思是自己手里还有更大的牌,略一思索后便也扔了四张牌下去,“四个帽子。”   卫杰心知肚明他这四个A是怎么来的,却还浮夸的道,“哟,你打这么大谁还来得了呀。”   话刚落地,官聆不假思索的扔下四张牌,笑得异常腼腆,“四个2,刚好大你一丢丢。”   卫杰:“……”   卓宇:“……”   卫杰傻眼了,瞪向卓宇,用眼神说话,“你他妈刚刚炸我干嘛?傻逼吧?你要不炸我他肯定炸我,那他手里就还剩四张牌,你四个帽子不就最大了!”   卓宇没看懂他眼神里的骂骂咧咧,瞪着眼发泄自己的不爽,“你他妈不是有更大的吗?亮出来呀!”   官聆等他俩眼神交战交完了,轻声问,“四个2炸吗?”   卫杰黑着脸将手里的牌一合,“拿屁炸。”   卓宇眼睛更红了,不过比卫杰稍微克制一点,冲官聆说,“你继续。”   官聆看看手里的牌,想了想扔了个7下去,卫杰重新打开自己的牌,冲卓宇道,“他就还三张牌了。”说罢扔了个10下去,意思是提醒卓宇让他管牌。   梁泽看不下去了,不悦的敲了敲桌面,“你俩这合着伙打一个的姿态也太明显了吧?”   卫杰发挥无赖特长,笑眯眯的道,“他是地主,我俩本来就是合起伙来打他,没毛病啊。”   卓宇看了看下面的牌,想着卫杰居然过个10,这么气定神闲,难道他手里真的还有更大的牌?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他打算赌一把,刷的就扔了四张牌下去,“四个k。”   卫杰:“卧槽!”   官聆抿抿唇,轻飘飘扔下两张牌,“不好意思啊,又大你一丢丢。”   卓宇先是震惊,而后一脸无语的看向卫杰,“……你家没鬼吗?”   “我家有个黄大仙儿你要吗?”卫杰恨恨的磨牙,指着卓宇道,“我他妈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跟你是队友?亏你还是开酒吧的,斗个地主斗成这样你好意思吗?”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卓宇被卫杰骂骂咧咧的面子上挂不住,指着他道,“你自己给我使眼色说手里有大牌我才这样出的。”   “我哪只眼睛跟你说我有大牌了?”卫杰气得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我算是看出来了,我跟你真的是半点儿默契没有。”   “我也不需要跟你有默契。”卓宇半点儿不输他的回怼。   官聆看这俩骂得快打起来了,赶紧出声打断道,“都要不起是吧?一个7,我没牌了。”   两人因为这句话暂时休战,卫杰蹙着眉看他,“你一对7干嘛分开打?”   梁泽啧了声,呵呵笑着敲桌子示意他俩给钱,“不分开打怎么用三张牌骗四个k炸一把再翻一番呢!”   卓宇感叹,“真阴险!”   卫杰回神,咬牙切齿的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官聆呵呵笑,一脸谦虚,“一共四番。”   梁泽也呵呵笑,“一人八千,现金还是转账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官官和梁哥留给你们,我把卓宇和卫杰两个憨憨抱走了。 第114章   两个私下偷偷换牌的人输得脸上无光, 卫杰没脸再争论什么,只不爽的嘟囔,“你这牌也太好了, 我俩手上的牌合起来也打不过呀。”   “牌可是你俩发好的, ”梁泽知他是想赖账, 完全不吃这套, 敲敲桌面,“赶紧给钱。”   两人出门都没带什么现金, 仅有的那点儿还都在梁泽手里攥着,只好不情不愿的掏出手机转账,卓宇还特地去浴室里洗了把冷水脸清醒头脑,冲官聆放狠话,“你就是运气好, 我还没发力呢,先让你尝点儿甜头。”   卫杰对这个猪队友已经完全失去信心, 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说,“主啊,愿我不再与卓宇同队。”   卓宇:“……”   官聆跟卫杰卓宇到底不算相熟,第一把就各赢了人家八千脸上有点儿不好意思, 之后的几把便故意放水让他俩又各赢了不少回去, 梁泽坐在一旁看在眼里,嘴上什么也没说眼底却盈满了笑意。   打到四点多的时候官聆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两声,刚拿好牌谁都没出声说话,屋里一时过于安静, 这声响就有点儿突兀了。   梁泽就坐在他旁边, 怔了一下问,“饿了?”   官聆早饿过几回了, 牌也打得心不在焉的,听梁泽这么问下意识摇了摇头。   “再一个小时就饭点儿了,”这把卫杰的地主,牌面应该不错,难得喜笑颜开的,他冲官聆道,“可别赢了我们的钱就想走啊。”   “知道那些赌徒为什么会走上歧途吗?”   官聆笑笑没说话,倒是一旁的梁泽啧了声冲卫杰道,“就因为有你这样的心理,总觉得自己手里牌不错就能翻身了,结果越输越多……”   “你可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卫杰不满的打断他,“老子这回不赢天理难容。”   “行,”梁泽就等着他这句,兀自下结论,“小赌怡情,这把你赢了就散了吧。”   “这么早散了干嘛呀?”卓宇输得脖子都红了,“我这还没尽兴呢。”   “等你尽兴怕是连底裤都没了。”梁泽说,“台阶都递过来了给自己留点儿脸面下来不好吗?”   卫杰指着卓宇哈哈笑,完全忘了自己也是输钱的那个,“你这儿也没有别的娱乐设施,这么早散了干嘛?”   “吃饭。”梁泽说。   卫杰咦了声,装腔作势的往官聆身上瞟,“我跟卓宇可都还饱着呢,吃不下。”   卓宇收到信号跟个复读机似的立马附和,“可不,中午吃的都没消化,一点儿都不饿呢,吃不下。”   梁泽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俩,“我有说要留你们吃吗?”   卓宇:“……靠。”   卫杰:“人性呢?”   “我一会儿还得去医院挂瓶呢。”梁泽一本正经的说,“早去早回。”   这话听着挺像那么回事,但卫杰哪信啊,飞一个“我们都懂”的眼神,梁泽假装没看见,催促道,“眼睛抽筋儿了?都等着你出牌呢朝我抛什么媚眼?”   卫杰胜券在握,没跟梁泽计较,将注意力都放到了牌桌上,梁泽起身去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一会儿送餐过来,卓宇听到打趣说,“我突然又饿了,你多点两个我喜欢的菜,我脸皮厚也想留下来再蹭一顿。”   梁泽没理他,冲电话那头报了几个菜名后挂了电话。   最后一局结束,卫杰不负所望的点了牌,好歹又捞回了点儿,他俩也不是那么没眼力见的,嘴上虽然开着玩笑,但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起身告辞。   临走前卫杰冲官聆说,“你那个朋友的工作我已经安排好了,通知了他下周一到岗。”   昨天梁泽生病,今天又见着了刘传宇,官聆压根儿不记得这事儿了,此时卫杰主动提出他才恍然,忙不跌道谢,又想起之前说的要请客吃饭,只是梁泽已经叫好餐了,官聆只好说下次请客道谢。   卫杰随手一办的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打算让官聆真请客谢自己,打趣道,“请客就不用了,下回再打牌你多让我赢点儿钱就行了。”   官聆尴尬的扯扯嘴角,立马点头说好。   卫杰和卓宇离开了,屋里一下没了先前的热闹,官聆在刘传宇那儿紧张了一下午,又饿着肚子大老远开车过来,还陪着打了这么久牌,加上昨晚没休息好,强打起的精神松懈下来后感觉全身都不怎么得劲,他瘫在沙发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梁泽进厨房倒了两杯温水,放一杯在官聆面前的茶几上,自己一边整理上面乱七八糟扔着的牌一边状似无意的问,“卫杰说的那个朋友就是陆海的那个室友?”   这事儿之前官聆就跟梁泽提过一嘴,官聆便没再当回事儿,只是没想到梁泽会特意问起,点了点头,“嗯,叫张非。”   “你跟陆海还有联系?”梁泽又问。   官聆听到这个名字就犯恶心,撇撇摇头,“那天不是直接把他拉黑了么。”   梁泽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委婉道,“你跟姓陆的都没什么私交更别说他的室友了,工作的事搞定了就行了,私下也别怎么联系了吧。”   官聆已经见过刘传宇了,就没必要再去跟张非套近乎了,听了梁泽的话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门铃声,餐送上来了,梁泽起身去开门,让人将餐车推进来后把人打发了,自己一样样往岛台上端,官聆瘫在沙发上,见状忙起身过去帮忙。   “随便点的几样,”梁泽一边摆盘一边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官聆都信了梁泽说早点吃了去医院的话,这下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卫杰和卓宇的调侃,所以梁泽确实是因为他肚子叫才这么早叫餐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官聆有点儿受宠若惊的同时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含混点头,“我不挑食,都爱吃。”   “那就好。”梁泽欣慰的点点头,“去洗手吧。”   梁泽自己面前摆着一盅粥,官聆洗完手坐下来才打量起菜色,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其中两个菜都带辣,官聆不由蹙眉,“你肠胃还没好全,医生说忌腥辣你忘了?”   “没忘。”梁泽拿空碗盛了小半碗汤推到他手边,“给你点的。”   官聆愣了愣,梁泽说,“昨天在好吃街吃东西的时候我发现你好像挺喜欢吃辣的。”   昨天吃烧烤的时候梁泽没发表意见,官聆基本是按自己平时的喜好和口味点的,倒还真没太在意这个,没想到梁泽会注意到,还专门给他点了两道带辣的菜。   官聆的心情五味陈杂,一边有些享受于这样的美好,一边又担心如果梁泽知道自己骗了他甚至利用他,以后还会不会这样心平气和的跟他坐一起吃饭。   别说吃饭了,以他的性格估计会直接断联吧,思及此刚刚涌上心头的美好化作一股失落,连着一桌子菜肴都没了什么味口。   梁泽看他蔫儿蔫儿的,筷子都没夹过几次菜,疑惑道,“不是饿吗?怎么又不吃,不合味口?”   官聆心虚的摇摇头,“可能饿过头了。”   “那也多吃点。”梁泽问,“你平时在店里怎么吃?我看你那儿也没个厨房。”   “外卖。”官聆收起心头莫名其妙的失落,箸尖夹了一大筷子菜放进碗里,说,“那边挨着学校,饭店特别多,也方便。”   “一直在外面吃没什么营养吧。”梁泽若有所思的蹙着眉,“难怪你这么瘦。”   “还好吧,”官聆不以为意,“我瘦是因为平时缺少锻炼,等过段时间不忙了我就去办**身卡。”   “这段时间我也没见你怎么忙啊。”梁泽说。   官聆心说你隔三差五的差使我,我基本都围着你转了,办点儿自己的事儿还得趁你病了,我容易吗。   不过这话打死也不能说,官聆咽回肚子里,随口道,“店里在开始招生了,等有了学生就要正式挂牌营业了,生意好的话就没时间了。”   梁泽想想也是,说,“装修的事儿我让卫杰去办了,正好你店里开业后估计也没时间打理画廊,我之前让他帮我找的人这两天到岗,装修团队也差不多了,你忙你店里的事吧,画廊那边我让那两个人盯着就行。”   官聆心里挂着刘传宇,还是跟梁泽“培养感情”让他早点儿接受自己,确实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盯画廊那边,但一间画廊是他的心血,就这么让给别人来管理他心里不放心,想了想跟梁泽道,“我最近确实没时间,但是我挺喜欢那个画廊的,之前说的好的职位还归我行吧?我不要工钱。”   梁泽一怔,了然的挑眉,“因为程斐?”   官聆心虚的点头,“嗯。”   “他是你爸的学生,算起来也就是你师哥,”梁泽未作他想,好奇道,“那是他创立的画廊,你是想像替你爸守着那个租来的店一样替他守着画廊吗?”   官聆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但画廊确实是他一手创立,虽然中间托了周锦航的钱财和关系,但他为之付出的心血也不少,即便没有梁泽买过来这一出,他自己也会想办法从周锦航手里买过来,梁泽的说法倒跟他心里所想不谋而合,只不过碍于自己编的身世,梁泽的说法更为贴切而已。   官聆心虚的点头,“差不多吧。”   梁泽了然,调笑道,“我要是答应你,你给我什么好处?”   官聆一怔,喏喏道,“你想要什么呀?”   “想要什么都行?”梁泽问。   那不行,官聆想,你要是跟我要百来万的我也给不出来呀,不过梁泽并不缺钱,应该不会跟他开口要钱吧?   官聆思索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在我能力范围内吧,能做到的我肯定不食言。”   梁泽摸着下巴点点头,视线落到他眉眼间,将对方小小的一张脸框在视野里,半晌后轻声道,“我想要你更喜欢我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弄了个螺蛳粉吃,我妈进屋来找我,被臭出去了……感谢在2020-02-28 22:20:25~2020-02-29 20:5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狗血文学研究员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梁泽的要求太突兀, 打得官聆措手不及,他想过梁泽可能会跟他要程斐的画,或者拿他爱钱的事故意跟他要一笔巨款, 或者更恶劣的逗弄, 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要求。   这样一个算不上要求的要求。   以至于官聆张着口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捏着箸尖的手也僵在半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连空气都倏然间停止了流动。   “怎么?”梁泽率先打破沉默, 语气听不出是调侃还是不悦,“很难吗?”   “不……”官聆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又顿住,胸腔里咚咚直跳,搞不清是因为这个问题太突然他下意识的紧张还是别的。   这个问题超纲了, 他一时间回答不上。   “不难还要思考这么久?”梁泽啧了声,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不是说喜欢我吗?再多一点就不行了?”   官聆对上他漆黑的瞳仁,底下情绪涌动,分不清那些涌动的情绪是揶揄还是真情实感,官聆只觉四目相对的瞬间, 心跳倏的漏了两拍然后又咚咚咚跟上了发条似的蹦哒个没完,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因为谎言导致的心虚还是因为梁泽话里的喜欢二字。   “哎呀,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梁泽啧了声,一脸失望,“你应该也不怎么喜欢我, 是我强人所难了。”   诶?官聆一脸懵逼,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所以你之前说会努力什么的也都是在敷衍我吧?”梁泽惋惜的问,神情看起来颇为受伤。   官聆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摇头,“当然不是……”   “哎,我都懂。”梁泽继续自说自话,“你跟周锦航说的那些话应该也不是出于自愿,肯定是他把你当作假想情敌了找你茬儿你一激动才胡说八道的,是我为难你了。”   呃……虽然他确实是一激动胡说八道了这些,可怎么事实从梁泽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变了味儿呢?   “情场浪子卫杰有句话细品起来说得好像还有几分道理。”梁泽思维异常跳跃的说。   官聆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道,“他说什么了?”   “这搞对象啊还是得找喜欢自己多的,”梁泽学着卫杰的语气道,“不然谈个恋爱心理也会不平衡,容易闹矛盾,还会影响感情,最主要啊,要是找的那个不怎么喜欢自己,那得多伤心啊。”   呃……官聆抽抽嘴角,实话实说道,“这话还真不像是卫杰能说出来的。”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梁泽一本正经的道,“他平时虽然浪了点儿,但心里比谁都清楚,其实他谈这么多女朋友都没个长性就是因为这个。”   官聆一知半解的哦了声,梁泽扫他一眼,继续道,“我这个人呢比较悲观,受不了伤心难过。”   官聆:“……”   梁泽看向他,表情透着点儿伤感,语气也带了几分悲凉,“所以你不用为了讨好我而敷衍我,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你要对我没那个意思,咱们也还是朋友,该发你的工钱我也不会少你一分的。”   官聆下意识脱口,“不勉强啊……”   “真的?”梁泽挑起一边眉毛,“我瞧着你挺勉强的呀。”   这话让官聆陷入了沉思,一开始他编这么个谎确实是为了让周锦航不好过,所以他才会在梁泽面前承认自己喜欢他想跟他假戏真做当真情侣,可真要追根溯源的说勉强,好像确实也谈不上,真要说的话,心虚的担忧更甚吧,自昨晚那个梦后,他一面对梁泽就忍不住幻想谎言被戳破后的情景,然后就没来由的担心起来。   担心梁泽会生气,担心梁泽会因此记恨自己,担心他们之间眼下的平和会被一刀切碎……所以每每谈到关于“情感”的问题他都不自觉的忐忑、紧张,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素呢?官聆一直克制的不去深究为什么,直到从梁泽的口中听到他说自己在勉强,他才出声反驳,几乎是下意识的想法冒出脑海,他并没有觉得勉强。   为什么没有觉得勉强呢?官聆想,大概因为梁泽是他醒来后唯一一个真正关心过他的人,也可能是梁泽看似毒舌的表皮下不经意流露出的纵容和温柔,抑或是他明确的拒绝了周锦航的示爱却没有拒绝自己,抑或是……自己对他也有那么一丝好感?   官聆觉得脑子有些乱,像一锅煮沸的粥,咕噜咕噜的各抒己见,吵得他没办法认真思考这个中缘由。   梁泽见他久久不答,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前面铺垫这么多,他以为官聆是因为不好意思太过直白的表露心迹所以才吱吱唔唔扭扭捏捏,可他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梯子都递到脚底下了,他也不踩着下来,梁泽不由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是自己想多了。   自作多情的以为一个人喜欢自己,还肆无忌惮的在那个人面前屡次提及,这种傻逼行为要是真被打脸了,尴尬不说还折脸面,可梁泽心下却没有猜测后颜面尽失的尴尬和恼羞成怒,反而失落大过所有。   倏地,梁泽有些害怕听到官聆的回答了,几乎是这个猜测涌进大脑的同时,他慌忙改口道,“刚刚跟你开玩笑的,我重新想一个吧。”   开玩笑?   官聆一怔,照理说这话更像是一个台阶,他顺着下来就可以免除纠结和尴尬,可听到梁泽说他是开玩笑的,心里又没来由的有些空。他不由想,梁泽果然是在逗自己玩儿么,不然他都在卫杰面前扛下自己撒的谎了,又为什么偏偏不答应自己呢?就是为了吊着自己,让自己向他示好讨好他,满足被人追求的虚荣感?   官聆还没理清自己的不勉强是出于什么原因,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   “先吃饭吧。”梁泽转移话题,冲官聆道,“一会儿还得去医院呢。”   官聆低低的应了声,手上的筷子却迟迟没动,梁泽还没答应他画廊的事,可如果自己就这么信誓旦旦的答应他提出来的那个要求会不会对梁泽太不公平?那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呢?   官聆心里乱得很,一顿饭吃得敷衍了事,梁泽也没好到哪儿去,基本算是貌合神离的吃完了这一餐。   梁泽率先推开碗筷站起身,“我去换身衣服。”说罢也没等官聆做出反应,抬步往衣帽间的方向走去。   官聆端着碗僵坐在凳子上,视线不自觉的追着梁泽的背影,直到对方拐进了房间没了影儿才收回,他隐隐感觉梁泽似乎有点儿不大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因为自己的勉强?可自己说了不勉强呀。   官聆将碗里最后一口饭扒拉干净,把碗盘都放进餐车后离开厨房,他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儿,鬼使神差的走到衣帽间门口,扒着门框像做贼似的偷偷往里瞄。   梁泽脱掉身上的家居服,在一排排衣架上扒拉了件黑色的衬衫下来,对着穿衣镜系扣子的时候从镜边儿处瞥到门框那边探出的一小截脑袋。   梁泽假装没看见,配了条同色高腰浅口西装裤,衬得双腿又长又直,官聆偷偷往里瞟,他还是头一回见梁泽穿黑色衬衫,莫名觉得有点别样的性感,一时间竟忘了挪眼。   “好看吗?”梁泽不知何时走到门边,左手支在他头顶上方的门框上,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问。   偷看人家换衣服被当场抓包什么的不要太尴尬,官聆窘迫的垂下眼睫,一双眼睛死盯着脚尖儿,心里的咆哮声都快嚎破天际了: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咋跟瞎了似的半点儿没察觉?   “好看吗?”梁泽不依不饶的又问了一遍。   官聆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住起来,只觉得耳朵尖儿热烘烘跟被火烤过似的,尴尬和不好意思包裹了全身,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点点头,“好看。”   梁泽没吭声,擦着他出了衣帽间,脚尖一转进了旁边的主卧,官聆自然没脸跟进去,又不想杵在原地兀自尴尬,逃也似的回了客厅。   梁泽从主卧出来的时候官聆正站在岛台边儿拿着玻璃杯大口大口灌水,那样子跟渴了八百年似的,不知是喝得太急了还是自己的脚步声把人给吓着了,官聆一口水呛得很结实,撑着岛台咳了起码能有一分钟。   梁泽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没打趣也没调侃,更没有上前关心一句,跟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官聆咳得脸红脖子粗,眼泪花花在眼眶里直打转,眼珠上跟蒙了层雾似的,等一口气缓过来后转身看向梁泽,“收拾好了吗?”   梁泽嗯了声,触及到对方那双雾似的眸子,几分钟前的不快倏地就没了影,脑海里满屏的弹幕狂飙而过:这他妈也太好看了吧!   本来是想冷脸晾他一会儿,结果自己倒先没忍住,问了句废话,“呛着了?”   刚刚被冰水消减下去的尴尬又悄眯眯爬了回来,像水蛭似的吸附全身,因为尴尬,下意识想清清嗓子,只是刚刚一顿猛咳带着嗓子拉扯得有些疼,官聆下意识蹙了眉,摇摇头,“没事。”   梁泽睨了他一眼,擦过他往玄关走,“那出发吧。”   错身时带起细微的风,风里夹杂着淡淡的馥郁香气,像花香中参杂了浅淡的酒香,又像不经意染上的淡淡烟草香,官聆一怔,这人去医院打个吊瓶居然还喷香水!   梁泽挑好鞋都换上了发现官聆还杵在原地发愣,忍不住出声催促,“撒什么臆症呢,走了。”   官聆回神,窘迫的扯了扯嘴角,不经大脑的脱口问道,“你去医院怎么还喷香水啊?”   梁泽拿了车钥匙打开门,“医院消毒水味道太重了,不好闻。”   官聆了然的点点头,也不知是习惯了讨好还是下意识的称赞,他说,“还怪好闻的。”   梁泽眉眼间终于染上了两分笑意,转头看他,“是吗?”   “嗯。”官聆一边换鞋一边特真诚的点头,“闻着就挺高级的样子。”   “高级?”梁泽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称赞,不由好笑道,“有多高级?”   “嗯……”官聆半眯着眼睛想了想,说,“有点儿醉人。”   梁泽没有跟人谈论香水的经验,在挑选香水上也没有过多的喜恶,不过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评价,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问,“那你醉了吗?”   官聆神情微微一怔,对上梁泽带笑的眼眸,气氛倏地暧昧了起来,耳朵尖儿不争气的又被烤热了,他别开眼,视线落到梁泽挂在食指上的车钥匙时转移话题道,“我来开车吧。”   梁泽伸手将车钥匙递给他,官聆接过来,一抹浅淡的香飘进鼻息间,官聆没来由的心跳加速,不知是为这醉人的香还是梁泽那双醉人的眼。   “喜欢这个香?”梁泽转身往外走,没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说,“改天送你一瓶。”   官聆秉持着无功不受禄的原则,婉拒道,“不用。”   “不是说高级吗?”梁泽啧了声,趁着伸手摁电梯的动作偏头扫了他一眼,“我送你又看不上眼了?”   “当然不是……”官聆忙否认,又怕梁泽误会,随口扯了个理由,“……这不年不节的,收礼物不合适吧。”   “国庆,祖国母亲的生日,”梁泽说,“怎么能说是不年不节呢。”   官聆嘴角抽搐了几下,有点无从反驳,只好生生应了,“那……好吧。”   “这么勉强?”梁泽蹙着眉啧了声,佯装不悦,“那算了,当我没说。”   又是勉强!之前那个坎儿还没过呢又来一个,官聆急于辩解,压根儿没注意梁泽的神色,解释道,“没勉强,就是……”官聆咬咬唇,尴尬的道,“平白收你礼物怪不好意思的。”   “你都送我画了我送你一瓶香水这顶多叫礼尚往来,”电梯上来了,梁泽率先往里走,说,“不用不好意思。”   官聆小声嘀咕,“……画不是还没送么。”   “那就等你送了我再送你。”梁泽摁下负二层的按扭说。   长这么大,除了念书那会儿跟同学互送生日礼物外,他倒是给周锦航送过一块表,花了他不少积蓄,反观周锦航,除了一间画廊的前期投资好像也没送过他什么,思及此官聆心情颇为复杂,不由感慨万千,他跟梁泽明明是假情侣,却走到了互送礼物这一步,反观他的上一段感情,真真是大写的失败呀。官聆不由反省,他那时怎么就那么瞎呢?   “好像你不大乐意呀?”梁泽偏头看他说。   “嗯?”官聆回神,下意识摇头,“没有啊。”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官聆刚刚走神想到了以前,这些不便与梁泽说,便随口扯了个理由,“我画还没开始画呢。”   梁泽会意,笑道,“那我先送你吧,你慢慢画。”   官聆神情复杂的点点头,“好。”   “应该不觉得勉强吧?”梁泽又问。   怎么老纠结这个呢?官聆不能理解,自己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真不勉强一点儿都不勉强我心甘情愿。”   梁泽满意了,电梯叮一声到了负二层,梁泽率先抬步出去,官聆紧跟其后,走了两步前面的人突然顿住,官聆一个不察没收住脚撞到了梁泽背上,鼻尖在对方宽阔的肩背上撞了一下,官聆下意识想往后退,梁泽快他一步转过身,姿势变成了面对面,距离极近,一股浅淡的馥郁香气霎时席卷而来,将他整个团团笼罩住,彼时,梁泽那句带着浓烈暧昧的话在他脑海中闪回。   那你醉了吗?   官聆不想否认,这一刻确实有点醉,还上头。   梁泽垂下头,视线与官聆的平直,这个距离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小的毛孔和微微轻颤的眼睫,他轻声问,“那更喜欢我一点还勉强吗?”   距离太近了,官聆能感受到梁泽说话时喷洒在自己颊边的热气,明明只细微的一点,却好似火烧火燎般,将他整张面颊都烤熟了,耳朵里嗡嗡作响,思绪一团乱麻,全身的血液好像都不听使唤的开启了逆行模式,心跳如擂鼓般一下下撞击着胸腔,好似要冲破这薄薄的一层皮肉跳将出来。   像是受了某种蛊惑,鬼使神差的,他摇摇头,低声回答,“不勉强。”   梁泽循循善诱,声音低低沉沉中带着点儿蛊惑般的温柔,“心甘情愿吗?”   官聆紧抿着唇,视线望进那双温柔的黑眸里,像落进了一汪看不见底的泉,好似被人下了降/头,他赧然的垂下眼睫,微微启唇蹦出个细若蚊蝇的“嗯”。   作者有话要说:   梁泽:“我靠美色征服世界!”   官聆顶着满脑袋问号:“世界?”   梁泽:“你就是我的世界!”   官聆:“!!!” 第116章   手里的车钥匙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梁泽手里的, 直到他稀里糊涂坐进了副驾驶,车都已经冲出地下停场并入了宽大的马路,他才整个清醒过来。   靠!想到刚刚的画面, 想起刚刚自己都说了些啥, 官聆既羞又愤的想, 梁泽身上喷的那个破香水肯定他妈淬毒了。   官聆觉得臊得慌, 狭小的车厢里仿佛被暧昧和尴尬齐齐包裹,弄得他喘不过气, 下意识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往左侧瞟,只隐隐瞟到梁泽俊逸的侧脸轮廓和轮廓里好似微微上挑的唇角。   哎,真想落一道闪电下来把自己给劈死,官聆丧气的想,抬手将车窗开了条缝, 风从那条缝里吹进来,掩耳盗铃的吹散一车的尴尬和暧昧。   官聆却嫌不够, 视线老是无意识的往左边瞟,手脚也僵硬的不知该怎么摆,张口想为刚才自己的反映辩解,又有些底气不足, 难不成他要说自己被美色所惑鬼使神差的点了头?或者说梁泽身上的香水有毒他闻着上了头思想也不归自己管了?   太扯淡了, 他自己都不信,何况真要这么说了,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尴尬更被动更羞窘的境地。   反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眼看着是收不回来了, 官聆破罐子破摔的想, 反正自己脸皮厚,脸皮厚的人是不会为这么点儿小事介怀的。   这个自我安慰似乎还挺奏效, 官聆顿时感觉身心都轻松了不少。只是梁泽不知是不是跟他一样,一路上居然也没主动开口说话,官聆翻滚的内心这才归于平静。   梁泽倒不是害臊,也没觉得尴尬,他这是见好就收,有个词叫得寸进尺,他今天明显有点儿得尺进丈了,所以得收敛点儿。   车厢里很安静,即便零交流气氛也还挺融洽,至少梁泽是这么认为的,偏偏有人不识趣,这个时候来电话。   梁泽瞟了眼来显,挺意外的挑了挑眉。   官聆也被突兀的手机铃声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偏过头瞅了两眼,看到来显上的名字时先是一怔,随后蹙了蹙眉。   铃声响了挺久,官聆忍不住问,“不接吗?”   梁泽这才慢条斯理的摁了车载电话接起来,周锦航的声音一下就在狭小的车厢里弥漫开来。   “干嘛呢在?”熟络的语气,仿佛他们之间没有半点儿隔阂。   “开车。”梁泽说,“什么事?   “听卫杰说你住院了?”周锦航问。   官聆挑起一边眉毛,余光若有似无的往右边瞟。   “卫杰的话你也信?”梁泽笑了笑,“屁大点事儿都恨不得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最爱夸大其词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就是生病了。”周锦航说。   “小毛病。”梁泽不欲多聊,问,“你就为这个特意打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说,“他们都特意去看望你了,我打通电话问候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他俩就是闲着太无聊了,”梁泽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话外音,顾左右而言他,“说是来看望我,其实就是来找我打牌消磨时间的。”   官聆静坐一旁,一双耳朵支棱得都快竖起来了,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周锦航这么有恒心这么越挫越勇死皮赖脸呢,都被那样拒绝了还死扒着不放,跟块狗皮膏药似的。   梁泽的这个理由算不得牵强,卫杰卓宇还真就像那种人,只是卓宇酒吧得经营到凌晨,上午特地跑过去找他打牌,傻子也听得出来是随口的敷衍。   “三缺一,那应该叫上我呀。”周锦航不知是真没听出来还是假装没听出来,话赶话的说,“正好咱们也好久没一块儿打牌了。”   “行啊。”梁泽无所谓的道,“什么时候有空攒个局呗。”   “正好初九那天就有个局。”周锦航说,“我堂哥订婚,请柬应该已经送到老爷子那儿去了。”   梁昌业年纪大了不大喜欢这样的热闹,自己的寿辰都只是露了个脸就交给了梁泽,何况梁泽是要接管桓宇的,这种场合梁昌业自然也会叫他去。   梁泽没什么所谓,顺口问道,“你哪个堂哥?”   “还有哪个堂哥订婚能惊动梁老爷子?”周锦航语带不屑的说。   此话一出梁泽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官聆倒是先惊讶上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道,“周崇?”   梁泽偏头看过来,脸上神情略显惊讶,“你认识周崇?”   官聆自知失言,心虚的垂下眸子,敷衍道,“我哪有资格认识大公司的老板呀,就是在新闻上看到过而已。”   周崇浪荡的名头半点儿不比卫杰差,但相比起名声来卫杰就比他好多了,卫杰虽然花心,但对每个女朋友都还不错,分手后也没有曝出过什么负面新闻,反观周崇,男女通吃不说,但凡是他看上眼的就得弄到手,而且喜欢玩儿花样,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只是媒体不敢照实写而已,但花边新闻也确实不少。   官聆这么说倒也不算牵强,梁泽不疑有他,勉强信了。   电话那头的周锦航似没料到梁泽身边还有别人,也不知是真没听出来官聆的声音还是故意的,问,“你旁边有人呢?”   “嗯。”梁泽没多说是谁,猜测道,“周家长孙订婚这么大的事,卫杰应该也会去。”   周锦航道,“请柬是一并都送到裕园了。”   梁泽嗯了声结束通话,“那初九见吧。”   电话挂断了,车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是官聆还沉浸在震惊中,俨然忘了如今的身份,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周崇居然订婚了。”   声音不算大,但在静谧的车厢里却听得很真切,梁泽侧过脸看向他,“你好像挺惊讶?”   官聆回神,想起刚刚的借口,笑道,“他那样的人居然也有姑娘愿意嫁,是挺惊讶的。”   梁泽啧了声,“你还挺关注他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官聆全身的细胞都警觉了起来,尴尬的扯着嘴角咧了个笑,随口扯了个谎,“张萍那姑娘特八卦,今天哪个明星出轨了,明天哪个明星跟富二代开/房被偷拍了,没事儿就在我耳边念叨,跟周崇传过绯闻的明星也不少,偶尔就听了一耳朵。”   官聆说得有理有据,结合周崇在大众面前的印象,听着还挺是那么个理儿,只是梁泽轻轻蹙了蹙眉,他只是随口一问,官聆却解释这么大一通,着实不大像他平时的风格。   “周家有长子为重的祖训。”梁泽掩下疑惑随口道,“周崇是周家长孙,周家的产业也一点点过继到了他手里,结婚自然也是头等大事,约摸也是一桩商业联姻。”   官聆不禁有些愤然,“他那样的人结婚不是害人么?哪家企业愿意把女儿这么嫁过去?”   “商业联姻不需要有爱,”梁泽扫了他一眼,“赵亦欢也不爱我,不也三翻两次往前凑么。”   官聆哑然,梁泽说的确实如此,即便周崇名声再差,在利益的驱使下,还是会有不少千金闺秀往上扑,官聆不由生出几分悲悯来,兀自道,“也不知哪家闺秀这么倒霉。”   梁泽闻言打趣道,“想知道?”   官聆也就随口感慨一句,倒对那个倒霉蛋没什么好奇的,摇摇头,“也不是很想。”   梁泽却兀自道,“想知道初九一块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官聆一怔,不可思意的指指自己,“我?一块儿?”   梁泽理所当然的道,“放外了说你是我助理,我走哪儿你都得跟着,往里了说……”他故意顿了两秒才继续道,“卫杰周锦航都知道你我的关系,带家属参加婚宴也说得过去。”   家属二字差点儿让官聆被口水给呛着,没来由的想起之前电梯口那出,耳朵根不由爬上几分热度,他吱唔道,“不……不太好吧。”   “嗯?”医院到了,梁泽打方向盘将车拐进露天停车场,视线望向窗外,一边找空位一边问,“你有顾虑?”   官聆下意识摇头,“那倒没有。”   “那就去见识见识。”梁泽说。   官聆没再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心里却有些犹豫,他既不想见到周崇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又想自相矛盾的想看看对方是如何一副心安理得的姿态。   挂瓶还是去的急诊,医生却不是昨天那个了,梁泽这个算是复诊,今天上班的医生调出病例看了,又问了梁泽今天的身体感觉,重新开了药,官聆自发的拿着单子去交了钱取了药拿到护士站,挂瓶的地方还是昨天那间小输液室,只是白天的病人比晚上要多,除了梁泽和官聆还有一对情侣坐在另一张沙发上,输液的是个女生,歪靠在男生怀里,男生手里端着粥,正一口口喂她,女生吃了两口就摇头不愿意吃了,男生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轻声哄她再多吃两口。   官聆进来时看到这一幕,颇为尴尬的冲梁泽小声道,“要不咱换个地方?”   梁泽往里瞥了一眼,擦着官聆兀自往里走,边走边道,“不换,这里风水好,我就要在这里挂。”   官聆不得法,只得跟他一道进了屋,梁泽说话的声音挺大,那俩把喝粥当情趣的情侣闻声转过脸来,梁泽大剌剌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说,“应该不打扰你们吧?”   端着粥的男生愣了愣,倒是他怀里的女生先摇了摇头,梁泽抿唇笑了笑,“那就好。”说罢扭头冲官聆道,“我要喝水。”   官聆转身出去给他接水,回来的时候护士正给梁泽扎针,也不知这护士是新来的还是怎么,抓着梁泽的手又是拍又是摸的搞了半天,手法看着还挺娴熟,结果一针下去硬是给漏了。   梁泽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视线从手机上移到出血的左手手背上,还没开口说话,端着水站在一旁的官聆先开了口,“你看仔细点儿下针,这么粗的血管都能扎漏了。”   护士本来就有点儿紧张,一听官聆的话忙红着脸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梁泽勾了勾唇角瞟了官聆一眼,说,“是不是要换只手?”   护士点点头,拿棉签摁着出血的左手手背,冲梁泽道,“可能会青一块,按两分钟再松开。”   梁泽哦了声,冲官聆抬抬下巴,“我没手了,家属来按吧。”   官聆莫名想到不久前在车上时梁泽说要带他这个家属参加订婚宴的话,没来由的脸颊发热,他将水杯搁到沙发扶手上,默不作声的走过去从护士手中接过棉签按在微微出血的针孔上。   “嘶。”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官聆手脚重了,梁泽蹙着眉嘶了声。   官聆忙抬脸看向梁泽,“痛?”   护士正拿沾了酒精的棉签往梁泽另一只手背上擦拭,闻言冲官聆道,“不用使劲儿按,轻轻按着防止出血就行了。”   官聆蹙蹙眉,心说我也没怎么使劲儿啊,刚刚漏针都没喊呢,按个棉签还叫唤上了,怎么这么娇气?这么想着官聆手上的动作还是轻了些。   “渴了。”梁泽往沙发扶手上扫了一眼,“我想喝水。”   官聆用另一只手端起杯子,看了看他被摁在棉签下的左手和正被护士抓着扎针的右手,“等针扎好吧。”   梁泽却像是杠上了,说,“现在就想喝。”   官聆郁闷,“怎么喝呀?”   梁泽冲他努努嘴,官聆怔了两秒将杯子凑过去,梁泽微仰着头就着他的手喝水,官聆盯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脑中不合时宜的闪过刚进门时对面那对喂饭的情侣。   他严重怀疑梁泽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117章   梁泽就着他的手很给面子的把纸杯里的水喝了个干净, 护士扎好针推着车出去了,难得的那对情侣也没说话,小输液室里倏地归于安静。   官聆却被自己脑海里的画面给整尴尬了, 偏偏思绪还不受控制的就自我联想上了, 然后稀里糊涂的产生了一个错觉, 好像他跟梁泽是真情侣一样。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 官聆一颗心都急跳了两下,摁在梁泽手背上的棉签像是会导电, 嗞嗞嗞的穿透皮肤直往四肢百骇瞎蹿。   官聆吓了一跳,问梁泽,“两分钟到了吗?”   早过去两个两分钟了,不过官聆语气颇为急切,梁泽不大乐意, 说,“多按两分钟又不会有副作用。”   官聆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便抿着唇不吭声,心里一下下读着秒,迫切的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儿,至于为什么, 他暂时还没想到原因。   官聆从进了医院就忙前忙后的跑, 又是交费又是拿药的,还伺候他喝水,梁泽也就嘴上不乐意一下,心里却是过足了瘾, 便大发慈悲的说, “应该差不多了吧。”   官聆如释重负的将棉签从梁泽手背上移开,看到扎针的那块青了拇指大一片, 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刚那小姑娘新来的吧?好好的手给弄成这样。”   梁泽倒没觉得有什么,护士扎针也不是百分百不出错的,不过见官聆蹙着眉一脸不爽的样子心里又忍不住乐呵上了,浑不在意的说,“过两天就好了。”   官聆没再吭声,将手里沾血的棉签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倒是对面靠着男朋友玩儿手机的女生突兀的打趣道,“可能是你哥长得太帅了,小护士一紧张手上就疏忽了。”   梁泽闻言挑起眉毛,说,“哥?你看我俩长得像吗?”   女生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在梁泽和官聆脸上逡巡了两遍,摇摇头,“不像,不过发型倒是挺像的。”   “既然不像我又怎么可能是他哥呢。”梁泽说完冲官聆眨眨眼,“你说是吧弟弟?”   女生:“……”什么情况?   这声“弟弟”明显带着揶揄,官聆懒得理他,捏着纸杯问,“还喝水吗?”   “暂时不喝了。”梁泽拍拍旁边的空位,“过来坐会儿吧,跑来跑去挺累的。”   “不累。”官聆嘴上这么说,却还是绕过沙发扶手跨一步在梁泽身边坐下了。   梁泽拿过自己的手机点了两下,官聆兜儿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掉金币的声音,官聆一愣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条转账消息。   官聆诧异的看向梁泽,“突然转钱干嘛?”   “下午打牌赢的。”梁泽说,“卫杰他们都转我手机上了。”   官聆看了眼转账信息,5200,数额还不小,有点儿不好意思,“我都没出本金呢,还拿钱啊……”   “我也没出本金。”梁泽说,“都是赢的他们的。”   “我也没算赢了多少……”官聆说,“有这么多吗?”   “我也没记,”梁泽说,“多的就当今天的医药费吧,不都是你付的么。”   官聆恍然,今天一天的医药费都是自己付的,他居然都没想起来跟梁泽要,简直神奇!   梁泽看他神色犹豫,转移话题道,“你牌打得还不错。”   “以前在学校经常跟同宿舍的同学打。”官聆想起往事,笑着道,“我们宿舍六个人,两个沉迷网游,一个沉迷恋爱,剩下我们仨没什么可沉迷的,就凑一块儿斗地主。”   “你怎么不谈恋爱?”梁泽问。   官聆被问得一愣,随口道,“没合适的。”   梁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继续问,视线落到他手机上,“我数了一下两袋药一瓶水呢,估计没两三个钟头完不了,找个电影看看吧。”   官聆手机里倒是有俩视频播放软件,他随便点开一个,“看什么类型的?”   “随便。”梁泽往后一倒靠在靠背上,“反正也是打发时间的。”说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凑近官聆耳边小声道,“找个爱情片吧。”   突然逼近的热气喷洒在耳廓,官聆一个激灵,手机差点儿掉腿上,他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没好气的道,“说话就说话,突然凑这……”   话说一半顿住了,他想起昨晚在好吃街梁泽一脸认真的说谈恋爱后想跟对象去影院看爱情片接吻,虽然刚刚对方只说了爱情片,但官聆还是下意识的联想到了别的,耳廓不自觉的染了层薄霞,脸也不自觉烧了起来,他退开些距离,不自在的道,“爱情片有什么好看的,我喜欢看科幻的。”   梁泽本来就只是想逗逗他,两人离得近,官聆的神色尽收眼底,梁泽不自觉的牵了牵嘴角,见好就收,说“那就看科幻的。”   官聆现在满脑子都是梁泽那句话的弹幕,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偏偏梁泽说得一本正经半点儿不像玩笑的样子,搞得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独自尴尬,偏偏那个把他推向尴尬境地的人不知是没想到那儿去还是故意的,老往他这边凑,胳膊都挨一块儿了。   官聆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别凑这么近……”   “手机屏幕小,”梁泽找理由,“我近视,不凑近点儿看不清。”   官聆点进电影界面,胡乱点开一个封面看着像星际系列的电影,将手机递过去,“那你拿着吧,我不近视我看得见。”   “我手扎着针呢。”梁泽义正言辞的道,“另一只手背还青了一块,一使劲儿都疼。”   梁泽理由多还每个都让人找不到话来反驳,官聆浑身都不自在,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两句。   影片开始,梁泽往对面扫了两眼,问官聆,“带耳机了吗?”   官聆凌晨急着送梁泽来医院,只带了钱包,上午回家后又着急去双江家园,连钱包都放家里了只拿了梁泽的车钥匙,耳机这种东西自然是不可能随身带着的。   “我车上好像有,”梁泽摸出车钥匙给他,“你找找看。”   输液室里还有别人,公放看电影确实不大好,官聆将手机摁了暂停键放在沙发扶手上,接过钥匙出去了。   梁泽瞥了眼扶手上的手机,啧了声,心道这人心也够大的,就这么把手机留这儿也不怕他素质低下翻出什么隐私来。   官聆拿着车钥匙出了急诊绕过花坛往门诊那边去,露天停车场在门诊大楼右下方,外面的空气比大楼里清新多了,仿佛周身的不自在也随着这清新的空气消散了些,思绪脱离了尴尬的桎梏逐渐清明起来。他发现梁泽最近总是有意无意的说些暧昧的话,比如那句想自己喜欢他更多一点,又比如刚刚像是不经意的提到爱情电影……   他们之间的磁场好像也因为这些骚话突然就变得暧昧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在不知不觉中官聆仿佛也对梁泽滋生了些许好感,每每这个时候官聆总觉得自己身处被动中,心虚紧张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像个经不住挑/逗的初中生。他不由得想,梁泽这样对他是单纯的觉得好玩儿吗?还是说他对自己其实也是有好感的呢?   官聆拿着耳机进输液室的时候梁泽正在接电话,估计是怕吵到对面的情侣,声音压得很低,梁泽往门口扫了一眼,官聆近前来在他左侧坐下,拿过扶手上的手机插上耳机。   “我知道了。”梁泽眉头微蹙,脸色也不大好看,声音低低沉沉的,眉宇间透着几分肃杀之气,“我有分寸,您放心吧。”   直到挂断电话,梁泽紧锁的眉头也没有展开,官聆侧头看了他一眼,神情中不自觉的挂上了两分担忧,“怎么了?”   梁泽摇摇头,将手机紧握在手心,指关节因为力的作用微微显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细小血管,扎露针的手背青筋冒起,青了的那一小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冒起了些高度。   官聆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覆在他手背上,语带责备,“手别用力呀!都鼓包了!”   梁泽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压根儿没注意手上的动作和力道,倒是官聆手心的温热触感强烈,没来由的,布满周身的怒火好似碰上了浸皮的凉水,竟逐渐消退了不少。   “没事。”梁泽毫不在意的说。   “这还没事?”官聆拧着眉,一脸我服了你的表情,“本来就青了一块现在还鼓个包起来……”   “真没事。”梁泽心里莫名柔软,手背向上一翻转,微曲的指尖在官聆来不及拿开的手心轻抠了两下,柔声说,“不疼。”   官聆没料到有这么一出,当即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脸腾的烧了起来,他突然想起那天在车里自己厚着脸皮跟人家十指紧扣的画面,视线触及梁泽的,刚刚还布满肃杀的面容此时已然柔和了几分,眼尾带着和煦的笑意,官聆归于平静的心跳又突突擂起了鼓。   他别开脸快速缩回手,手心尴尬的在腿上擦了两下,像是要把刚刚被梁泽指尖带起的酥痒感擦掉似的,刚刚明明一脸关切,嘴上却偏要口是心非,“谁管你疼不疼,反正疼的又不是我。”   语气不大好听,梁泽却听得很开心,问,“耳机在哪儿找到的?”   “副驾前的小抽屉里。”官聆如实说。   梁泽哦了声,突然道,“初九的订婚宴陪我一块儿去吧。”   官聆一怔,这个话题是不是有点儿太跳跃了,没等他作答,梁泽眯了眯眼说,“准新娘也算是你我的老朋友了,咱们一道去贺贺她。”   作者有话要说:   竞猜一下,订婚的老朋友是谁?按评论时间算,第一个猜对的发一个小红包。 第118章   自那晚梁泽输完液官聆送他回了豪景, 两人便没怎么联系,官聆不清楚梁泽在忙什么,不过没有梁泽的支配, 官聆倒是有时间弄自己的店了。   他买了不少喷绘材料, 既然不打算找设计师重新装修了, 他打算趁着这空闲给店里的白墙变变样, 至少让前来咨询的学生看到墙上的画后有报名的冲动。   梁泽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刚完成靠楼梯那面墙的一副图,手机在桌上响了挺长时间了, 官聆脱掉手套快步跑过去,在铃声结束前一秒接通了电话。   国庆小长假结束,梁泽重新找的设计师也投入到了工作中,短短三天就出了初稿,梁泽看了眼初稿图还算满意, 想了想摸出手机打电话给官聆,“画廊那边的设计初稿图发过来了, 要看看吗?”   官聆着急忙慌的接电话,都没看清来显上是谁,猛然听到梁泽的声音,还有点儿恍惚, “设计初稿?”   “对, ”梁泽说,“之前我看你挺上心的,还跟那个陆……”梁泽顿了一秒,继续道, “还跟之前那个设计师沟通了些自己的想法, 现在初稿出来了,我想你应该挺想看看的, 就问问你。”   官聆不由想起那天自己问梁泽能不能让他继续在画廊工作,当时梁泽说“我要是答应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然后梁泽就提了要自己更喜欢他一点的要求,再后来他被美色所惑,稀里糊涂就应下了。   梁泽打这通电话告诉自己,这是答应自己继续在画廊工作了?   可自己应下的话还没兑现呢,官聆想,这算不算是他占便宜了?   梁泽听电话那头半晌没人应答,问,“干嘛呢在?”   官聆回了神,视线落到身围裙上沾染的各色颜料时,下意识道,“画画。”   梁泽会错了意,语气轻快的问,“画得怎么样了?”   官聆往后看了眼墙,“三分之一吧。”   梁泽说,“不急,你慢慢画,画好画坏无所谓。”   官聆怔了两秒,陡然反应过来梁泽这是误会了,以为自己画的是他,不由生出些尴尬来,但眼下解释又怕惹得梁泽难堪近而引发不快,便吱唔着嗯了声。   梁泽心情好,说,“初稿在我电脑里,我拿过来给你看看吧。”   官聆心里确实想看,但又怕梁泽过来看到墙上的彩绘后刚刚的谎言不攻自破,便道,“跑来跑去的麻烦,我来找你吧。”   “你来找我就不麻烦了?”梁泽啧了声,“我开车过来,挺快的,正好卫杰催咱俩请他吃饭呢,就定今晚吧。”   官聆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梁泽那边却已经率先挂断了电话。   这可咋办?   大约是他在梁泽面前说过的谎实在太多了,又或者是眼下两人平和又带点儿暧昧的关系着实让人沉醉,也可能是梁泽问画的频率着实有些高,且每每语气里的期待掩都掩不住,官聆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心慌来,他不想看到梁泽失望的表情。   不管了,官聆解开围裙拉开椅子坐下,要不先画张素描应付一下吧,总比啥也没有的强。   他翻出画纸和笔,从相册里找到两人的合影,扫了眼右上角的时间,算着梁泽从豪景过来这边开车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也没多想别的,着急忙慌的就下了笔。   店门口的风铃没拆,梁泽到店的时候抬手轻轻拂了一下,发出一串丁零当啷的脆响,正坐在老板椅上聚精会神画画的官聆被迫转移了注意力,视线从画了大半的画上移开,落到门口那抹高大的身影上时微微一愣。   梁泽今天穿了件藏青色尖领衬衫,领子上绣金色暗花,前襟解开两个扣,胸窝处挂着副泛彩光的墨镜,往上,突出的锁骨莫名带着几分性感。   官聆呆愣的几秒钟里梁泽已经走到柜台前,视线落到桌上的画纸和上面的内容时挑起一边眉毛,径直伸手将画纸拿起,神情带着几分审视,官聆这才猛的回了神,心下暗自揣测梁泽对这画满不满意,嘴上小声说,“还没画完呢。”   “照着屏保画的?”梁泽嘴角牵出一抹笑问。   屏幕跟相册里的是同一张,意思也差不多吧,官聆点了点头。   “我让你给我画一幅,”梁泽脸上笑意不减,视线仍旧落在画上,说,“你却画了我们两个人。”   官聆心里咯噔一下,他当时着急下笔,压根儿没想到这茬儿。   梁泽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会不会以为我是在故意暗示什么?思及此,官聆没来由的有生出些不好意思来,张口辩解道,“我……”   只蹦出个我字,后面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他要怎么解释呢?解释自己没想那么多照着照片就下笔了?或者厚着脸皮说照片就是这样照的,他没那个技术含量把人分成单个的画?   好像不管哪个作为理由都有点儿不尽人意。   梁泽将画纸归回原位,曲着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眼底笑意浓郁,没等官聆想到合适的理由开口道,“看着还挺般配。”   “啊?”官聆愣了愣。   “没想到你还真会画呢。”梁泽说,“画得还挺好。”   官聆画得匆忙,刚开始下那几笔还带着点儿慌乱,也是后面终于静下心了才认真起来,梁泽这意思是挺满意的?   官聆一颗心松快了大半,鬼使神差的问,“喜欢吗?”   梁泽挑眉看他,指尖若有似无的扫过画纸上的脸,像以指腹代笔的描摹,又像是不经意的掠过,他问,“你是说画还是说人呢?”   官聆一怔,视线落到桌上的画纸上,正好将梁泽手上的动作看了个全,脑袋嗡的炸了一下,不知是自己太敏感还是联想过于丰富,左边脸腾的烧了起来,活像梁泽指腹擦过的不是画纸,而是结结实实自己的脸。   “当……当然是画!”官聆着急忙慌的,像是害怕对方误会匆匆辩解,又像是迫于刚刚脑内的联想急于澄清,“关……关人什么事……”   “哦。”梁泽拿开手背到背后,啧了声略显失望的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答应了要多喜欢我一点所以才把我画得这么好呢。”他说完叹了口气,“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官聆一听这话既尴尬又窘迫之于还有一丝庆幸,他刚刚差点儿就曲解了梁泽的意思,还以为对方话里的人指的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那个该是他自己才对。   不过想到梁泽是特意拿画廊的设计初稿给自己看的,官聆听了这话不免有些过意不去,梁泽显然是已经默认了他继续在画廊工作的事,但关于自己答应了要多喜欢对方一点的话,却好像并没有做到。   看到梁泽一脸失望的表情,官聆下意识脱口道,“也不是……”   梁泽本来就只是想逗逗他,也没想着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不过听到官聆解释还是稍稍有些惊讶,“嗯?不是什么?”   官聆抿了抿唇没吭声,低头摆弄桌上画了一大半的画,梁泽了然的挑起一边眉毛,“不是自作多情?”   官聆低了低头,似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是因为梁泽的明知故问还是因为自己那句脱口的解释,他拉开抽屉将画纸放进去,顾左右而言他,“请卫杰吃饭的钱我出吧。”   四周的空气正暧昧的冒着粉色泡泡,梁泽将官聆脸上的不自在看在眼里,只当他是默认了害羞了,心里美滋滋的,却听他提到卫杰,实在有些败气氛,便假装没听到,将话题绕回到了最初,一本正经的说,“很喜欢。”   “嗯?”官聆一怔,不解的抬起脸。   梁泽正笑盈盈的盯着他,眼里噙着一汪笑,四目相撞,像春日的暖阳,耀眼却不刺眼,他意味不明的说,“画和人,都喜欢。”   官聆被这么一双眸子锁着,竟有些挪不开眼,梁泽的话自动在脑海里生成了弹幕,左右滚屏来回闪着,频率太快,闪得他心如擂鼓心潮澎湃心慌气短。   真是犯规,他慌忙垂下眼睫,心下不由得想,这下自己怕是想不自作多情也难了。   他又想,梁泽这人还真是邪性,上回在电梯口也是被他这样看着,然后自己就鬼使神差的应下了那样的要求,刚刚也是……   他在心里腹诽梁泽的同时梁泽也拿眼神肆意的打量着他,将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和眉宇间的羞赧看在眼里,他不紧不慢的轻启薄唇,语气平静如波,“本来是打算等你将画完全画好后再说的,不过……”他故意拖长尾音,官聆好奇的抬起眸子,梁泽顿了两秒继续道,“没想到你把我画得这么传神,心情一好,要不就提前让你高兴高兴吧。”   官聆眨眨眼,刚刚的赧然已经被好奇所替,他问,“什么?”   梁泽往前跨了半步,上半身微躬着往前凑了凑,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梁泽这样的姿势便将自己居于了下方,官聆没料到他会突然凑过来,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腰背上却突的横过来一只手,将他整个人往前捞了一把,官聆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扑了一下,双手下意识撑着桌面才没撞到梁泽的脸上。   梁泽微仰着脸看他,官聆居高临下的将视线落到梁泽脸上,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姿势过于暧昧,刚刚才因好奇心消减下去的澎湃心跳又咚咚蹦哒了起来,官聆撑在桌面上的双手不自觉的微微曲起指头,他抿了抿唇想清清嗓子,却发觉嗓子眼干得可怕。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微微启唇,“你……”   掌在他腰侧的手收了收劲,迫使他整个人又往前压了压,大腿撞在桌沿上,有些闷闷的痛,但比起近在咫尺的迫使他心绪纷乱的这张脸来说算不得什么。   梁泽看似平静,其实内心也并不比对方镇定多少,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个重大决定般,启唇时喉结滚动,“我们假戏真做吧。”   官聆有一瞬间的呆愣,呆愣过后便是如潮的慌乱和迷茫,迷茫中还带着几分下意识的羞赧。   他不由想起那晚在车里,这话分明是自己先说出口的,恬不知耻与人十指紧扣的也是他,如今说话的人换成了对方,自己的双手撑着带着凉意的玻璃桌面,可腰背上那只手却像是燃着火,烙得他整个腰整片背都跟燎着了似的,毛孔似要炸开了,周身的血液都仿佛瞬间不听使唤的逆行了。   明明自己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一个,却让他没来由的生出强烈的压迫感来,呯呯蹦哒的心跳像是突然被人摁下了暂停,明明自己从小学到大学都成绩优异年年拿奖,此刻却像个大字不识的文盲,脑子里像煮着一锅沸腾的粥,咕噜咕噜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掌在他腰侧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轻轻摩擦了两下,带起一阵席卷心头的痒意,官聆骤停的心跳像是突然碰上了什么开关,咚咚咚蹦哒得比之前更欢快了,似要冲破胸腔那层皮肉的束缚,他下意识扭了下腰,想避开那只箍着他作乱的手。   梁泽直接将这种无言的抗拒理解成害羞致使的欲拒还迎,指腹一收在他腰侧捏了一下,力道不重,嘴上催促道,“愣着干嘛,给个话呀。”   官聆像触电般,腰间被捏的那一片瞬间酥麻一片,刷刷往四周漫延开来,偏偏梁泽还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似等着他回话,官聆一张脸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张了张口哑声问,“给……给什么话?”   他感觉自己可能要心率过快猝死了,这时候哪还想得出只言片语来呀,胸腔里跟惊涛骇浪似的,一浪浪拍在心尖儿上,之前的那些担忧呀心虚呀这会儿全跑没了影儿,只剩那么一腔悸动还续着命了。   梁泽权当他是害羞了,没逼着人非把话说得那么直白,箍在人腰侧的手却半点没闲着,像催促,又像蛊惑,他又轻轻摩擦了两下,说,“不说也行,那你就点点头。”   官聆懵懵的,也不知是不是腰间的触感明显的将他本就很难凝聚的心神给完全打乱了,他鬼使神差的依着梁泽的话点了点头,只是刚点了一下,揽在腰侧的手突然用力将他往前又捞了一把,官聆一时不察,手上早松了劲,此时被这力道往前一带,整个人无骨似的往前栽去,鼻尖撞到个什么东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撞的是什么,便被唇上倏然袭来的温热触感将那仅余的一丝反应给湮没了。   这一刻,脑子里的粥不煮了,换成了一束又一束响亮的礼花,劈里啪啦直炸到肺里,炸得他心慌气短两腿发软。   他跟梁泽并不是 第一回 接吻了,上回在裕园,在他未知的情况下,梁泽先斩后奏的吻了他,还一边吻一边解他的衬衫扣子,那画面既诱惑又色/情,可他当时除了愤怒几乎没生出半点儿旖旎来,甚至连本能的害羞都趋于愤怒之下,即便事后他并没有同梁泽翻脸,那也是因为他只把那个吻当作是工作。   而眼下,这个吻显然跟工作二字沾不到半点边,所以害羞和旖旎便趁机翻了身,将愤怒死死的压在脚下,像个耀武扬威的胜利者,举着大旗站在心尖上,驱赶着他本就过快的心率。   呯呯呯,仿佛能听见自己擂动的心跳声,响彻耳际。   上唇唇珠突的一疼,将官聆从纷乱的思绪中拽回了现实,唇珠被叼在齿间,轻轻的来回摩擦,官聆整个一颤,下意识抬手在梁泽胸前推了一下,微垂着眸子,视线落在梁泽近在咫尺的脸上,梁泽也正半眯着眼睛看他,四目相撞,刚刚燃爆了一场的礼花又劈里啪啦不厌其烦的炸了起来。   仅回笼了三分之一的理智从间隙中挤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动?   梁泽对官聆的反应还算满意,齿间松了力道,唇贴着唇轻声说,“但画还是得画完。”   官聆哪还听得进旁的?早被自己脑海里闪过的那个想法给炸懵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的从喉间挤出一个粘腻而干哑的“嗯”。   作者有话要说:   呼!作者大喘着气问:“这应该就是你们想要的吧?” 第119章   梁泽在望江楼订了位子, 去的路上官聆坐在副驾驶,整个人都还恍惚着,如身处梦境, 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   他就这样跟梁泽成真情侣了?简直有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做了个荒诞的梦, 然后发现这个梦居然是真的的感觉。   他不由想起之前每当梁泽提及喜欢、或他们之间的关系时他心里没来由的紧张和心虚, 那个吻留下的悸动还残存在心尖上, 让他产生了之前的心虚和紧张或许并不完全是因为害怕谎言被拆穿的担忧,可能还掺杂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羞赧和心动。   这个认知涌上心头的时候官聆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下意识微侧着脸往驾驶座那边瞟了两眼,梁泽神情慵懒,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曲微着撑在降下的车窗上,不知是心情好还是因为窗外的夕阳太晕靓丽,官聆竟觉得平时看着有些冷硬的侧脸线条今天显得柔和了不少。   许是官聆瞟得太专注, 也可能是梁泽对视线比较敏感,像是察觉到右侧飘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般, 梁泽倏的转过脸,官聆来不及收回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跟梁泽黑潭般的眸子对上了。   梁泽眼里盈着淡淡的笑,说, “偷看我?”   官聆倏的红了脸, 慌忙别开脸望向自己这边的窗外,动作和语气都显得很此地无银,“……谁偷看了!”   梁泽心情极好的吹了声口哨,说, “你。”   口哨声钻进耳朵里, 窘迫爬满全身,官聆觉得自己像个被扒了衣服走在大街上却还不自知的憨憨, 他明明啥也没干,却拿梁泽的一针见血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好像说什么辩驳的话都是徒劳。   本着解释就是掩饰的原则,官聆破罐破摔的红着脸道,“我才没偷看,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的看。”   “是是是,”梁泽笑着附和,“你说什么都对。”   刚刚破罐破摔燃起来的那点儿底气被梁泽这话一堵瞬间浇得影儿都没了,而且对方语气里的纵容仿佛他是个正在无理取闹的小孩,这令官聆很是郁闷。   A8拐了个弯儿驶进望江楼旁边的停车场,时间尚早,停车场的车并不很多,梁泽找了个离出口近的车位停好车,官聆开车门时想到个事儿,冲梁泽道,“一会儿我来结账。”   梁泽会错了意,打趣道,“迫不及待想管我钱了?”   “谁……”官聆被这话噎得差点儿呛道,急赤白脸的辩驳,“谁要管你钱了!”   梁泽冲他眨眨眼,“那你想管什么?”   官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先管好你这张破嘴吧。”   “我嘴哪儿破了?”梁泽抬手在唇上摸了摸,恬不知耻的说,“我咬你你都没破呢。”   官聆:“……你可闭嘴吧!”   梁泽抽出钥匙轻笑出声,“还害羞了。”   官聆下意识摸摸热烘烘的脸,没好气的瞪了梁泽一眼开门下了车,梁泽见好就收,锁了车快步跟上他,两人并肩往望江楼的正门走,梁泽时不时拿余光往官聆脸上瞅,瞅得他心烦意乱,没忍住曲着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你看路。”   “看着呢。”梁泽问,“没生气吧?”   生气倒不至于,就是有点儿窘,有点儿不好意思,还有点儿尴尬,毕竟他十分钟前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短时间内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一事实,偏偏梁泽对自我角色的定位既快又精准,半小时前两人才将假关系作了真,这会儿就开始满嘴跑火车的瞎撩了,搞得他一招都接不住。   “我至于就生气吗……”官聆嘟囔道。   “没想到你脸皮还挺薄。”梁泽笑了笑说,“之前不是挺敢说的吗?怎么换我说你就接不住了?”   之前?官聆想起之前自己厚着脸皮说过的那些话,不禁扼腕,那会儿他那是打着欺骗的旗号,心里想着反正也不是真的,说什么也用不着负责,但现在不一样了,同样的话听在耳朵里心思却跟之前全然不同,同样的话卡在喉咙口也没之前往面出溜得顺淌。   归根结底,还是应了梁泽那句,脸皮薄吧。   官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梁泽掰扯,转移话题道,“反正一会儿账我来结,上次他帮忙给张非安排工作的事儿我得谢谢他。”   梁泽想起这个张非是谁,蹙着眉说,“那应该让姓张的自己请他。”   官聆绕那么大圈子认识张非为的是刘传宇,不然他也不会费劲巴力的找卫杰帮忙,但这个中曲折他暂时还没打算跟梁泽说,他也还没想到以什么理由来跟梁泽说,所以他委婉道,“张非帮过我一个忙,帮他找工作算是还人情,但卫杰的人情我也得还。”   “还人情?”梁泽啧了声,状似不满的道,“人家是让咱俩请吃饭,就像上回他跟Jessica在一起后请咱们吃饭一样的,你却拿这种机会来还破人情。”   梁泽故意强调咱俩,官聆哪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可真假情侣的身份转换才过去半个多小时,官聆的自我定位着实还有点儿跟不上趟,而且卫杰这个人情他是肯定要还的,单独请吃饭还卫杰肯定会推脱,今天借着请客的由头正好把人情给还了也算了了桩事儿。   想到此,官聆郁闷的说,“一当两便的事,分那么清楚干嘛?”   梁泽啧了声,“你倒挺会省事。”   官聆:“……”他怎么有种对方在无理取闹的错觉?   说话间两人进了望江楼,梁泽报了名字,穿着暗红色暗花旗袍的迎客小姐姐将两人领进了预订好的包厢,卫杰还没到。   官聆率先拉开椅子坐下,从木制窗框望出去,能看到大片江景,这会儿时间还早,绯色的晚霞铺满大片江面,波光粼粼很是好看,官聆心细的发现,这个包厢居然是上回卫杰请梁泽吃饭的那一间,不由诧异的看向梁泽。   梁泽正摸出手机给卫杰打电话,像是感受到投注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抬脸看过来,“怎么?”   官聆下意识摇头,“没事。”   梁泽拎过茶壶给他官聆手边的空杯斟了半杯,右手将号码拨出去,响了两声被对方接起,“我还在路上,有点堵车,你们到了?”   “刚到。”梁泽左手拎着茶壶顿到自己面前,茶杯盖在碟子上,他一手拎着壶一手拿着电话,没法操作,微蹙着眉心,官聆跟他一块儿吃饭没少干这些,立马会意,半倾着身子凑过来将茶杯翻了个个,梁泽睨他一眼一边倒茶一边说,“不急,你慢慢来,菜我先点上。”   卫杰那边道了声好,然后通话结束。   官聆拿过菜单一边看一边问,“怎么说也是咱们请客,客人都还没到就先把菜点了,不太好吧?”   “我们请客,”梁泽移着椅子往官聆这边坐了坐,无所谓的道,“点什么客人就吃什么,有什么不好的。”   官聆:“……”   “先看看你想吃什么。”梁泽说,“放心,卫杰不会跟咱客气的,一会儿来了他还得加菜。”   官聆想想也是,便亏心看起了菜单。   上回来望江楼吃饭还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那会儿官聆假装是梁泽的助理被对方整够呛,在大太阳底下晒了两个小时,硬是把脸都给晒伤了,最后还痛苦的坐在这儿看他俩吃菜,那时候心里既不忿又委屈,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月,身份和心情就完全不同了。   官聆翻着菜单,突然就生出几分感慨来,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梁泽左手搭在官聆的椅背上,右手三指捏着茶杯,视线擦着窗户望向外面的江面,有一搭一没搭的喝着茶,听到叹气声偏过头问。   “没什么。”官聆摇摇头,好笑的道,“就是想起之前了。”   “之前什么?”梁泽饶有兴味儿的问。   “上次来这儿吃饭,”官聆语带调侃的说,“你还只让我在旁边看着呢,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多久,我就够上点单的资格了。”   梁泽没料到他想起的是这些往事,不由也生出几分感触来,暗叹真真是事事难料,但嘴上却又不想承认,一本正经的点头,“是,你不但够上点单的资格了,你还够上买单的资格了。”   官聆:“……”   梁泽被他一脸无语的表情逗乐了,搁下茶杯往对方跟前凑了凑,“是不是得谢谢我?”   想起下午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官聆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识抑着脖子往后退了退,“……谢什么?”   “谢我让你有资格点单还买单啊。”梁泽说。   官聆抽了抽嘴角,“这有什么好谢的……”   “我听你语气感触似乎挺大的,还以为你是想谢谢我呢。”梁泽啧了声将前倾的姿势摆正,端过茶杯重新喝了口了,“或者你故意这么说,其实是在记恨我?”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官聆有点儿懵,“记恨?”   “记恨我之前只让你在边儿上看着。”梁泽说。   官聆想起那天的情形,不由又有些想笑,点点头说,“你这人还挺睚眦必报的。”   “是。”被人说睚眦必报,梁泽半点儿不生气,反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点头,“所以你以后要对我好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生病了,存稿箱代发,有错别字大家指出地方,作者身体恢复了再改,感谢。 第120章   卫杰进包厢的时候一桌菜都快上完了, 官聆拿着手机倚在窗边拍麟麟江水,梁泽半瘫在宽大的竹椅里,左手握着杯茶翘着二郎腿微侧着脸遥控指挥, “这个拍视频是不是好看点儿?”   “都拍了。”官聆侧过身将手机拿给梁泽, “照片也不赖。”   “嚯!”梁泽指尖往左轻轻一划拉, “这张看着像海。”   “拉的近景。”官聆凑头过去看, “拉得太近了像素不高……”   “我那儿有相机。”梁泽一边翻他拍的视频和照片一边说,“等有空咱们去海边, 拍个够。”   官聆还没答话,包厢的门被叩响了,两人齐齐抬眼看过去,见卫杰单手插兜儿一脸嫌弃的站在门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官聆下意识直起身, 张了张口还没说话便被梁泽截了话头,“是, 现在掉头还不晚。”   “靠。”卫杰不爽的骂了声,抬步进来,随手拉开就近的一把椅子坐下,“我何苦要来吃这顿狗粮?”   “大概是贱的。”梁泽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 扫了一圈儿桌面, “看看还想吃什么叫人加上。”   卫杰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看向桌面,见好几道菜都是自己平时爱吃的,脸上这才挂上点儿笑,端起杯子冲梁泽抬了抬,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官聆在梁泽左上方的位置坐下, 冲卫杰道,“没点酒, 你自己开车来的吗?”   “不妨事儿。”卫杰拍响桌上的铃,“喜事,酒可不能少。”   服务员推门进来,卫杰也没看菜单,直接跟人点了酒,点完冲另外两个道,“今天一对二我没什么胜算,你俩自己有点儿数,我喝一口你俩得喝两口。”   “拒绝。”梁泽当着服务员的面很无情的说,“你又不是没女朋友,自己不带还怪我们人多?讲不讲理了?”   服务员推门出去,包厢门重新关上,卫杰叹了口气倒回椅背上,一脸菜色,“别提了。”   梁泽一听这话不禁挑起一边眉毛,“这么快?”   官聆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快?”   “时间快。”梁泽说,“太不持久了。”   官聆:“……”   卫杰呸一口,瞪着他,“你他妈才快!”   “你不快吗?”梁泽啧了声,好整以暇的看热闹,“都没一个月吧?”   官聆这下回过味儿来,恍然大悟道,“你跟Jessica分手了?”   “分了。”卫杰摸过茶杯喝了一口,不知是润嗓子还是酝酿情绪,半晌后才道,“那晚不是见血了吗……”   梁泽蹙起眉打断他,“一桌子菜呢,你不想吃别败我们味口。”   “不是,”卫杰急道,“我他妈以为是来大姨妈。”   梁泽拿起筷子,顺手给官聆碗里夹了块糯米南瓜,问,“不是吗?”   卫杰看着梁泽娴熟的夹菜动作,惊得嘴巴都张成了O型,被梁泽这么一问才回了神,懊恼道,“是。”   “那你惊讶个屁呀。”梁泽不咸不淡的说。   卫杰心说比起你给人夹菜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还是接嘴道,“关键她那不是正常的大姨妈。”   梁泽掀起眼皮,官聆也诧异的看向卫杰,卫杰被他俩盯得心里发毛,无语的解释道,“没怀孕没流产。”   “那你就直说。”梁泽没好气的道,“大喘什么气。”   “她说是吃减肥药的后遗症,”卫杰说,“会扰乱那个啥,我也不懂。”   “那也没什么吧。”梁泽说。   “谁知道她是不是骗我的?”卫杰哼了声,“她说吃减肥药就是了?那要是吃的别的乱七八糟的药呢?”   官聆张了张口,发觉自己似乎接不上话,干脆低头吃碗里的糯米南瓜。   卫杰叹了口气,“她都那么瘦了还吃什么减肥药?我不喜欢老吃药的女人,也不喜欢骗我的女人。”   梁泽啧了声,吐槽道,“交女朋友真麻烦。”   官聆附和着点了点头。   卫杰扫向说风凉话的两人,嘴角抽搐,“是没你们这样的洒脱。”   这话太刺激,官聆呛得低头咳了起来,梁泽不悦的瞪了卫杰一眼,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说,“你羡慕啊?欢迎加入大本营。”   “滚。”卫杰白他一眼,正好服务员送酒进来,卫杰接过来打开直接往杯子里倒,“不过还是有件值得高兴的事的。”   梁泽一看卫杰那贱笑的表情就知道心里憋的什么屁,接过酒杯跟他磕了一下,“又有新目标了?”   “嘿嘿。”卫杰扯着嘴角笑得很隐晦,冲梁泽眨了眨眼,“不愧是穿开裆裤就一起玩儿的发小,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   梁泽抽抽嘴角,“你就差写脸上了。”   卫杰给官聆递了杯酒,问,“有那么明显吗?”   官聆摇摇头,“反正我没看出来。”   “来,说说这次的受害者长什么样。”梁泽支着胳膊轻抿了口酒,说,“让我也看看谁家姑娘这么瞎。”   卫杰瞪他一眼,“说什么呢?”   “哦。”梁泽立马改口,“让我看看谁家姑娘这么倒霉,被你给瞧上了。”   “靠。”卫杰不高兴了,拍着桌子,“想干仗是吧?”   官聆看他这架势怕一会儿两人真打起来,忙劝道,“他就是嘴碎,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喝酒喝酒,”官聆举着杯子跟他磕了一下,“先恭喜你。”   卫杰本来也不是真生气,他每回交了新女朋友梁泽都会这么调侃两句,早习惯了,本来也没当回事儿,哪晓得官聆还劝了起来,他就顺着台阶下来了,豪爽的将一杯酒给喝了,冲官聆道,“还是你嘴甜,这朋友没白交。”   “那也是我交得好。”梁泽切了声接过话头,“没我你上哪儿认识去。”   “是是是是,”卫杰了然的睨他一眼,拿过酒瓶斟酒,冲他俩举杯道,“那我也祝你俩永结同心啊。”   官聆端杯子的手一颤,这话是先前他送给卫杰和Jessica的,没想到有一天对方会还回来,还是还到他和梁泽身上,又戏剧又微妙,还有点儿些微的不好意思。   他垂着眸子没吱声,但仰头将杯里剩下的酒喝尽了。   梁泽嘴角总算咧了个笑,冲卫杰说,“你进门这么久总算说了句人话。”   “靠。”卫杰不爽的瞪他,转脸冲官聆道,“近墨者黑,你可别耳濡目染了。”   之前是假情侣的时候,对于别人的调侃或者梁泽自说自话的调侃,官聆还应付得挺得心应手的,大概是那会儿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吧,想着反正是假的,脸皮厚点也没什么,这会儿身份忽然成了真,对于卫杰时不时的调侃,官聆还真有点儿招架不住,干脆转移话题道,“说说你新女朋友呗,我也挺好奇的。”   “什么新女朋友啊。”卫杰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菜,“八字还没一撇呢。”   “哟,敢情单相思呢。”梁泽来劲了,揶揄道,“咱们的千人斩也有碰壁的时候?”   “没……”卫杰蹙着眉,似乎挺棘手的样子,“那姑娘挺纯的……”   “这不正合你意么?”梁泽啧了声转动桌盘,冲官聆道,“酒量不好就少喝点,多吃点菜垫垫。”   官聆点点头,拿了只空碗盛了半碗鸡汤,没说什么,但将鸡汤搁到了梁泽手边。   “不是装纯,”卫杰一脸头疼,“是真纯,啥也不懂的那种。”   梁泽笑眯眯的端着鸡汤喝了一口,,心不在焉的道,“白痴啊?”   卫杰终于忍无可忍了,瞪着他道,“你对纯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梁泽的注意力从卫杰的八卦上转移到了手里的半碗鸡汤上,压根儿没怎么注意卫杰说了什么,刚刚也就随口一问,见对方一脸不悦,自知理亏,抱歉道,“开个玩笑,你继续说。”   “我不是做短视频的吗,自身流量也不少,就顺手也搞了个直播功能。”卫杰言简意赅的道,“她是我公司旗下一主播,唱歌跳舞都挺带劲儿,虽然人气跟其他大主播是没得比,但开发价值挺高。”   来龙去脉梁泽听明白了,总结道,“哪方面的开发价值啊?”   明明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的,卫杰总觉得他这话问得有点儿不那么正经,粗声粗气的道,“当然是职业前景。”   “我看你是看上人家能唱会跳还长得好看吧?”梁泽一针见血,“前面还说人纯,这会儿就冠冕堂皇的往职业剪影上带了。”   卫杰被噎得一窒,有口难辩,摆摆手不欲多说,“算了,跟你掰扯不清,这种问题我就不应该跟你讨论。”   一直未开口的官聆小声道,“你要真心喜欢人家就追呗,管那么多干嘛?”   梁泽冷哼一声,再次一针见血,“他这是突然良心发现了,知道自己什么德性,怕把人家纯纯的小姑娘给祸害了。”   这话说得有些不好听,但却说到了卫杰心槛儿上,他举着杯冲梁泽抬了抬,一切尽在不言中。   官聆却不大理解这种做法,嘟囔道,“真心喜欢就为对方改变呀,如果不愿意改变,那就是喜欢得还不够。”   卫杰一愣,怔怔的看向官聆,半晌后蹙着眉摇头,“关键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欢还是就想玩儿玩儿。”   官聆:“……”   梁泽:“呵。”   梁泽看向官聆,提醒道,“看到没,近墨者黑,以后少跟这种人玩儿。”   卫杰:“?”   官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俩可是穿开裆裤的好友,好意思说我?”   “我跟他明显不一样。”梁泽啧了声,“我都跟你去吃路边摊了。”   真心喜欢就为对方改变,这话是官聆刚才说给卫杰的,可这会儿听了梁泽的话却没来由的跑进了脑子里,他怔愣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冒出脑海,但又觉得不大可能,“你的意思是喜欢……”   先一步反应过来的卫杰很不爽的拍了下桌子,“注意一下影响啊,这儿还坐着只单身贵族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存稿箱代发 第121章   单身贵族都发言抗议了, 官聆只好将好奇心先咽了回去,但小心脏却扑通扑通个没完,脑海里老冒出那晚在好吃街的情景和后来梁泽急性肠胃炎挂水的画面。   不过被梁泽这么一打岔, 卫杰的八卦算是聊不下去了, 他一转话题, 问梁泽, “周家长孙订婚的事你知道了吧?”   官聆一脑袋的梁泽被“周家长孙”四个字给刺激得没了影,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   梁泽点点头, “请柬送到裕园了。”   “老爷子让你去?”卫杰问。   “不然呢?”梁泽挑眉,“老爷子年纪大了,连自己的寿宴都只露个脸,这种事儿他也不爱凑热闹。”   卫杰了然的点点头,“周家这事可大可小, 届时应该会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到场,老爷子是打算借此机会让你正式接手公司了?”   “难。”梁泽摇摇头, “老头儿精明着呢,提的条件我没有做到,不可能让我正式接手。”   先成家后立业,这个卫杰知道, 可赵亦欢这事儿已经黄了, 而梁泽如今也……他将视线落到官聆身上,眉头微蹙,“你怎么打算的?”   “先当枪给他老人家使使吧。”梁泽说,“年纪大了就是老小孩儿, 事事都得顺着。”   卫杰将目光从官聆身上移开, 当事人在场,有些话他也不好问得太直白, 只点点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你呢?”梁泽一边夹菜一边问,“你家应该也收到请柬了,卫叔叔怎么打算的?”   “也给我打过电话了,我没什么兴趣。”卫杰说完又道,“不过既然你去,我也去凑个热闹吧。”   梁泽挑眉,“为了职业前景,顺便带上你们公司那个纯纯的小主播。”   “要不然说是穿开裆裤的兄弟呢。”卫杰乐呵呵的举着杯子跟他碰了一下,“这理由真他妈无懈可击。”   梁泽继续给他出主意,“这女孩儿应该跟你以前交往的那些都不大一样,你要真喜欢,就别以老板的身份。”   情场浪子卫杰头一回在如何泡妞上被人指点,觉得挺新鲜,好奇的问,“依阁下的高见呢?”   官聆从听到“周家长孙”几个字后就一直琢磨着初九那天他到底要不要同去,还有刘传宇,这都过了一个礼拜了,对方也没有联系过他,官聆难免有点儿着急,见这两人的话题又转回到了八卦上,便暂时将心里那点儿焦虑给驱散了,专心听八卦。   “你不是不确定自己是真心喜欢人家还是真心想睡人家吗?”梁泽说,“那按以往的套路就行不通,人家一看你是老板,怎么可能真心对你?还不上赶着往你身上贴?”   卫杰啧了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不中听……”   “话糙理不糙。”梁泽说,“别把自己姿态摆得太高,看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就先同她做朋友。”   卫杰举一反三,“还能借此机会看清她是图我钱还是图我人!”   梁泽扯了扯嘴角,一脸欣慰,“孺子可教。”   坐在一旁听了半天八卦的官聆却被那句“看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就先同他做朋友”给震撼到了,要知道,他跟梁泽一开始虽然是雇佣关系,但梁泽也实打实跟他说过“我们也算朋友”之类的话,那么按梁泽刚才那话的意思,由此推断,他跟自己做朋友是在检验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再联想到下午在店里梁泽同自己说的话和那个吻以及综上坐实的情侣关系,以此类推,梁泽喜欢我!   这个结论像点燃了引信的烟花,轰的一声炸得官聆脑袋都差点儿瘫痪了,但心里却百花齐放了起来,他下意识转脸看向右下方的梁泽,对方正好转动桌盘,似感应到视线,也抬眸看过来。   官聆没来由的一阵心跳加速,时间仿佛瞬间回到了下午在店里时,梁泽搂着他说“我们假戏真做”时的情景,如果那会儿他还不太确定心里的感觉是不是悸动,那么这一刻,他可以确定了。   许是官聆的视线太直白,梁泽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没……”官聆摇摇头,胸腔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他只得找点事转移注意力,视线落到桌上的菜上,拿起筷子给梁泽碗里夹了好几样,“你……多吃点。”   梁泽虽然有些诧异,但心里却美滋滋的,将官聆给他夹的菜都吃了。   孤家寡人卫杰看不得这些,视线在两人脸上逡巡,几秒后挑着眉毛问梁泽,“你这算是经验之谈吗?”   梁泽吃菜的动作一顿,面不改色的道,“我这人比较实诚,从不玩儿套路。”   卫杰、官聆:“……”   “我这也算帮你一大忙了。”梁泽对两人质疑的眼光并不在意,擦擦嘴笑眯眯的看向卫杰,“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   “这顿我请。”卫杰爽快的道。   “这顿饭是我跟官聆请你这个单身狗吃的。”梁泽说。   卫杰这个身边从没缺过伴儿的人头一回被人叫单身狗,又不爽又觉新奇,骂骂咧咧的问,“你要我怎么谢啊?”说完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大变道,“群里@全员喊你爷爷这种事儿我可不干啊。”   “我有那么无聊吗?”梁泽啧了声说,“咱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有家庭有事业的,别整得跟过家家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既无聊又无知。”   卫杰抽抽嘴角,谁以前还没点儿黑历史呢,毕竟当着对象的面儿被兄弟揭短后的尴尬不算小,他要真干了也不是兄弟所为,当着官聆的面儿他就先忍了吧。   “说吧,”卫杰淡定道,“只要我办得到。”   “你肯定办得到。”梁泽胸有成竹,“后天就知道了。”   后天就是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话题在八卦和工作中来回穿梭,一顿饭吃完三人都尽了兴,两瓶白酒被三人分了个底儿掉,相比较起来官聆没喝多少,但以他的酒量来看已经算超额了,出包厢的时候卫杰略显蹒跚,思绪却清醒无比,指着梁泽说,“后天见。”   梁泽冲他摆摆手,一手扶着官聆,步履还算稳健,冲卫杰说,“后天见。”   白酒不比啤酒,后劲太上头,官聆看着三四个卫杰下了台阶才慢半拍的抬手挥了挥,“后天见。”   “行不行啊你?”梁泽扶着他,好笑道,“这就是你三十二杯的量?”   官聆甩甩晕晕的脑袋,意识却无比清醒,“都说了那是以前……”   梁泽搀着他慢慢下楼,附和道,“是是是,那是以前,好汉不提当年勇么。”   “以前喝酒厉害。”官聆脚步虚浮,一脚下去差点儿踩空一格,梁泽赶紧伸手穿过对方腋下把人搂住,听他喃喃说,“以前那个喝酒厉害的死了。”   梁泽动作一顿,看着官聆拧着眉虚眯着眼的模样,不知是诧异还是顺口附和着问道,“死了?”   “死了。”官聆重复了两遍,啧了声,“现在不行喽,几杯就不行了……”   梁泽被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他自己也没少喝,身上还揽着个看人都重影的官聆,楼梯走得很不顺当,有服务员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梁泽却摇摇头,自己揽着人一步步往楼下慢慢走,浑然不管身后是否有人急着下楼被他们挡了道。   梁泽揽着人到了收银台,说,“结账。”   官聆抓着他一条胳膊,整个人靠在他身上,闻言立马站直了,伸手就往身上摸,嘴里嚷着,“我来我来,说好了我来的。”   梁泽转脸看他,“没醉呢?”   官聆摇摇头,睁着双朦胧的眼睛瞪着梁泽,视线所及发现对方脸上三四只眼睛戏谑的看着他,他不满的道,“怎么可能醉?”   梁泽便没再多言,等着他自己结账,结完账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转到花厅再转至门口,江风迎门兜头一吹,官聆感觉通体都舒服了不少,他猛然想起卫杰自己一个人开车来的,转脸问梁泽,“卫杰怎么走的?”   “放心,”正门下边还有一坡石阶,梁泽怕他没看清路摔下去,伸手把人搂着走,“他有人来接。”   官聆点点头,近处的江面上传来鸣笛声,一艘大轮船行驶在上面,船周灯光璀璨,船身上嵌着几个闪着耀眼霓虹的大字,距离不算远,但官聆看东西有重影儿,对着辨认了半天也没看出是几个什么字,但能隐约看到上面有桌椅和人,应该是个水上餐厅。   “那咱们呢?”官聆又转回脸问梁泽,“有人接吗?”   梁泽摇摇头,“你男朋友无业游民一个,哪来那种待遇呀。”   饶是官聆头重脚轻步履虚浮,还是被这话里的“男朋友”三个字给震着了,之前两人演戏的时候,自己倒是没少拿这三个字来调侃过梁泽,如今这话从梁泽嘴里蹦出来,官聆竟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果然是脸皮越来越薄了么?   “那怎么走?”官聆边下台阶边掏手机,“叫代驾么?”   许是想到上次那个代驾“搅局”的情景,梁泽斩钉截铁的摇头,“打车吧。”   望江楼名气很盛,以至于不用费劲等,路边就有停着一溜的出租车,梁泽拽着官聆随便拉开了一辆坐进后座里,直接冲司机报了豪景的名。   “那你车怎么办?”官聆靠着左侧车门问。   “明儿睡醒了来开吧。”梁泽带上车门,倾身将官聆这边的车窗往上摇了些,“喝了酒别对着脑袋吹,当心感冒了。”   官聆虽然喝得有点儿懵,但思绪运转倒还正常,他愣了几秒想起来,指着梁泽说,“这话还是我之前说你的呢,你倒学会捡漏了。”   “记性挺好。”梁泽靠在椅背上笑看着他,窗外路灯闪过,晃得人眼晕,他闭了闭眼说,“看来是没醉。”   官聆也学他的样子将后脑勺靠在椅背上,侧着脸望向右边,“本来就没醉,就是脑袋有点儿晕。”   “既然你记性这么好,那我考考你。”梁泽饶有兴味的说。   官聆眨眨眼,“答对有奖吗?”   “想要什么奖?”梁泽问。   官聆一时想不出来,眉头轻轻蹙成结,梁泽突然欺近他,嘴唇几乎贴到他耳廓上了,轻声说,“能给的奖我下午可都给了,你还想要什么呀?”   耳廓上的热意浓烈,瞬间漫延开来,连带着小巧柔软的耳垂都覆上了一层浅色的粉,官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手上却慢半拍的没把人推开,清明的思绪倒是瞬间就回忆起了下午的一幕幕,然后不仅耳朵,脸和脖子都跟着红了,他这才又羞又恼的把人推了一把,梁泽便作势跟着力道倒向一边,左手还很不老实的在官聆的肩膀上带了一下,把人带着一块儿往右边倒。   梁泽倒靠在车门上,动静挺大,官聆倒靠在他身上,驾驶座上的司机听到响动从车内后视镜将两人扫了一眼,心说怎么这么倒霉拉了俩醉鬼,手上赶紧动作刚四面车门都落了锁,紧防后面喝醉的人不小心打开车门发生意外。   梁泽顺势抬手在官聆脑袋上摸了一把,短发茬又尖又硬,刮擦着手心,带起一片酥麻的痒意。   似觉得靠着人比靠着靠背舒服,官聆只轻轻挣扎了两下就作罢了,干脆整个人都靠在梁泽身上,只是不悦的抬手在脑袋顶上那只不安分的手上胡乱拍了一下,说,“你自己没有吗?”   “摸自己不好玩儿。”梁泽理所当然的说。   官聆无语了,翻了个白眼,又突然想起刚刚那句附着在他耳边的轻声低语,他睑了睑眉,说,“你先问,我答对了再说我想要什么。”   梁泽本来就只是逗逗他,这事儿揭过也就算了,没想到官聆会主动绕回去,想了想突然握住对方的手,指尖延着对方的指尖滑下去,变成紧扣的姿势,说,“那天你这样抓着我,说了些什么?”   紧扣的十指,骨节与骨节间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烫得很,那热度像要沿着毛孔灼烧进骨头里,官聆下意识想抽手,却被梁泽用力扣着,没抽开,思绪不由寻着梁泽的问题回到那晚车里的情形。   我们假戏真做吧。   高富帅就得配穷小子……   远在天边……   每一句话都跟烙过的铁似的,烫得人胸腔都跟着发起热来,官聆的记忆力确实很好,哪怕今晚喝得比那晚还多,被梁泽这么问起时却还是将那些话一字不落的忆了起来。   只是他脸皮薄,实在说不出口。   “我弃权。”他缩头乌龟似的说。   梁泽看出他是不好意思,只挑了挑眉勾起一抹了然的笑,也没咄咄逼人的往下问。   出租车驶过斑马线停在左转道里,红灯显示还有二十多秒,官聆仰躺在梁泽肩膀上,视线落到那不断倒数的红色数字上,刚刚泛起的羞窘好像也随着这倒数消减了不少,待变成了绿灯,车子重新起步后,他想起酒桌上梁泽给卫杰支招时说的话,脸皮突然就厚了起来,微侧了侧脸问旁边的人,“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不带调侃,没有试探,语气带着五分笃定三分天真两分得意,不等梁泽回答便自说自话的道,“你之前说我们也算朋友。”说完又开始自我剖析,“喜欢可以从朋友做起……真心喜欢就为对方改变……你吃路边摊都吃到医院去了……”   梁泽看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好笑,扣着他的手下意识紧了紧,拇指在官聆的指背上轻轻摩挲,似无奈,又似一语道破后无从辩解,他说,“你说是就是吧。”   官聆对这个回答不怎么满意,撇撇嘴,又听梁泽问,“那你呢?”   官聆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哪怕下午被梁泽搂着腰亲着唇稀里糊涂的坐实了这关系,他也只在心里偷摸猜测过,从来没有深入探究过,直到此时被梁泽反问。   他怔忡着,感受着梁泽指腹在自己指背上带起的丝丝痒意,像被人拿了根儿羽毛往心尖儿上挠似的,不算抓心挠肝,但不容忽视,而且还挺舒服。   撇开之前为圆谎而迫不得已说过的那些谎话,单凭这一整天的心历路程和胸腔里时不时的悸动,他郑重的点点头,倒比梁泽更为洒脱的道,“有点儿。”   梁泽摩挲指背的动作一顿,不满的道,“就一点儿?”   官聆啧了声,想起之前梁泽答应他继续在画廊工作时提到的要求,说,“那明天再多一点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活了!我不该写梁哥急性肠胃炎,报应到自己身上了,我对不起梁哥,我错了! 第122章   出租车开到豪景外面的路口停下, 目的地到了,司机摁亮车内顶灯推上计价器,扭头说, “两位帅哥, 到地方了。”   官聆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听到说话声掀了掀眼皮, 被车内的灯光刺了下眼,复又闭上了, 缓了三四秒才又缓缓睁开,左胳膊被人轻拍了两下,梁泽说,“下车了。”   官聆这才如梦初醒的发觉自己居然躺在梁泽臂弯里,梁泽瘫倒在座椅里, 自己则瘫在他身上,脑袋还枕着人家的肩膀……视线落到驾驶座上司机后脑勺上, 官聆腾的坐直了身体,搓搓发烫的脸,嗯了声算是回答了。   梁泽推开车门,一条长腿跨出去, 视线掠过计价器, 一边掏出钱包抽了张百元红票出来,递给出租车师傅说,“不用找了。”   官聆睡了一会儿,脑袋有点儿懵, 思绪也有点儿跟不上趟, 直到梁泽倚着车门叫了他两声才完全回了神,视线定在不远处的豪景大门口时, 官聆才恍然的拍了拍脑门儿说,“我就不上去了吧。”   梁泽抬腕扫了眼时间,微垂着眸子看向他,将手伸进车里,点点表盘示意官聆看看时间。   官聆借着车内的灯光凑过去看了一眼,“九点半,还早啊。”说完转了转眼珠子,“反正都坐车上了,我就搭这车回店里吧。”   官聆有个习惯,一转眼珠子心里必定盘算着什么小心思,他自己可能没发现,但梁泽却是老早就注意到了,遂躬身探了半个身子欺进车里,凑近官聆低声逗他,“你是不是害怕呀?”   凑得太近,说话的气息喷洒在耳垂边缘,官聆下意识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想着车里还有别人,耳根都烧着了,却还佯装没事人般不以为意道,“笑话,我有什么可怕的呀。”   “怕我呀。”梁泽继续低声说,“怕我对你……”   车里就这么点儿空间,前面还坐着个外人,官聆实在丢不起这人,想也不想的抬手一把捂住了梁泽的嘴,瞪着他压着声道,“瞎说什么……”   被捂着嘴,梁泽也没法为自己辩驳,只冲官聆眨了两下眼睛,虽没吭声,但眉眼弯弯盈着一汪似笑非笑,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笑不怀好意。   官聆像是烫着般,松了捂着他嘴的手,梁泽立马道,“那就是怕你自己把持不住对我起歹意。”   这话虽然委婉,但两人在车里的举动说不亲密都没人信,官聆匆匆扫一眼驾驶座,恼羞成怒的推开梁泽下了车,下了车还不算,活像后头有人追似的,扔下梁泽三两步跨上台阶闪进了豪景大门,那步伐那身形,哪还有半分醉态?   梁泽被他这一串动作弄得哭笑不得,替出租车师傅关上车门后拾阶而上。   官聆一气儿拐进电梯口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梁泽给戏耍了,可现在要是再出去,岂不是刚好遂了梁泽话里的意思?官聆左思右想,干脆破罐破摔的摁了电梯。   梁泽跟进来,瞅到电梯口的身影,噙着笑走近,“这么着急忙慌的,迫不及待呀?”   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官聆往边上让了让,小声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梁泽推着他往电梯里走,笑道,“这不是情侣间的正常相处模式么,有什么丢脸的?”   情侣二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官聆心窝上,震得肝胆都跟着颤了颤,昭示着从下午到现在的这段荒唐时光的真实性,官聆睑下眼睫,心里抖得厉害,不知是为这“情侣”二字还是为自己不顾头也不顾尾的跑进了豪景。   “逗你的。”梁泽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笑着说,“别紧张。”   官聆心事被堪破,仍死鸭子嘴硬,昂起下巴,“我紧张了吗?你哪只眼睛看我紧张了?”   梁泽也不拆穿他,笑着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嗯,你没紧张,就是脸有点儿红而已。”   官聆被他突然的亲密动作弄得一僵,本来就微微泛红的颊边本能的又加重了两分,他抬手不耐的挥开梁泽的手,别开脸瞪着电梯不断变化的数字,说,“我这是喝酒上脸,你懂个屁。”   “哦。”梁泽一本正经的点头,电梯门开了,叮的一声响,像是怕人跑了,梁泽抬手在他肩上揽了一把,一边往电梯外走一边说,“我记着了,以后咱少喝点儿。”   官聆心虚的低头看路,把梁泽带着笑意的调侃左耳进右耳出。   进了门,梁泽直往开放式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两只杯子,放上茶叶,拎着热水壶泡茶。   官聆换好鞋过来,看到岛台上氤氲着热气的茶水,好奇道,“你居然买了热水壶!”   “让酒店的人送了一只过来。”梁泽倚着岛台等杯里的茶叶散开,说,“方便一点。”   官聆在高脚凳上坐下,随口道,“你还真把酒店住成家了。”   裹着的茶叶悉数散开了,梁泽将头泡茶水倒掉,重新给两只杯子里加水,完毕后将其中一杯推到官聆面前,“挺方便的。”   官聆用手背碰了碰杯壁试水温,说,“再方便也不是家。”   他这话其实就是话赶话的随便一说,压根儿没掺杂什么别的意思,梁泽却挑着眉看过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官聆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动了动嘴唇问,“怎……怎么了吗?”   梁泽冲他眨眨眼,“你这是在暗示我买房吗?”   “暗示……”官聆差点儿被口水呛着,无语道,“你买不买房关我屁事,我暗示你这个干嘛……”   “家呀。”梁泽权当他的反驳是不好意思,自顾道,“我住酒店,你住店里,说起来咱俩都没个像样的家……”梁泽摸摸下巴,薄唇轻启扔出一记惊雷,“反正咱俩也在一起了,要不买套房吧。”   官聆被这雷给炸懵了,缓了十来秒才醒过神来,张口结舌道,“你……你疯了吧?”   “我又不是买不起。”梁泽啧了声,“你那什么表情?”   这跟买不买得起有半毛钱关系吗?官聆心累不说,小心脏还扑通扑通个没完,他竭力控制,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激动,“你这也太草率了。”   梁泽总有理由来反驳他的每一句话,“想到就做,才不后悔。”   话是这么说,可……官聆十指都僵得握不住拳了,这也太突然了吧!   “咱们才刚在一起……”官聆摸出手机看时间,打算以理服人,“刚在一起六个小时就买房,就跟该上幼儿园的年龄跳级念高中一样,太不切实际了。”   梁泽品出味儿来,“你是觉得发展速度太快了?”   官聆猛点头,“简直跟蹦极似的!”   “那你觉得还需要些什么过程?”梁泽掰着手指一一数到,“牵手?拥抱?亲吻?上床?缺哪一样咱直接给补了不就完事儿了。”   官聆顶着张大红脸不可置信的张着嘴,我了半天也没我出句能听的话来,最后恼羞成怒的指着梁泽,“你丫就是想耍流氓!”   梁泽被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逗乐了,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说,“真不经逗。”   官聆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戏耍了,直想将手里还有些烫手的茶泼对方脸上,最好是把那张欠抽的嘴给烫烂了才好,好在理智占了上风,没让他酿成大祸。   “赶紧喝了茶去泡个澡吧。”梁泽撂下喝了两口的茶杯,拐过岛台往衣帽间的方向走,“我去给你找件睡衣。”   厨房连着客厅,梁泽一离开,屋里霎时陷入安静,偌大的地方好像突然就显得空了许多,饶是如此,官聆脸上的热度也没因此降下去分毫,反倒是因刚刚跟梁泽的那番对话而心跳加速了好几个节拍。   以前他也觉得梁泽嘴欠,但那会儿更多的是毒,现在不怎么毒了,倒是把贱的等级提升了不少,每每让他哑口无言不说还羞窘难当。   官聆将一杯茶喝完,梁泽正好从衣帽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件丝质睡袍,看材质跟上次官聆给他拿的那件银色的差不多,但颜色显得正常多了,是件湖蓝色的。   “一会儿洗完澡穿这个睡,”梁泽递给他,“比浴袍穿着舒服。”   官聆伸手接过,没忍住吐槽道,“之前我在这儿住的时候不就是穿浴袍睡的,也没见有这待遇。”   梁泽理所当然道,“那会儿咱俩关系还是假的呢,干嘛对你那么好。”   官聆:“……”   官聆没忍住抖了抖睡袍,“这就叫好了?你在我那儿住的时候我也没让你光着睡呀。”   “原来那时你想让我光着睡呀?”   这逻辑还能这样?官聆被噎了一下,张口想辩解,想起来这人是个不讲理的,什么理到了他那儿都能偏到西伯利亚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别搭理他。   官聆将这一策略贯彻到底,睡袍的触感很舒服,他没忍住揉搓了两下,搓到里面好像有东西,官聆好奇的打开,发现睡袍里裹着条黑色的棉质内裤,思绪一飘,瞬间想起那晚梁泽在自己那儿住时自己的疏忽大意,还因为内裤被对方调侃了一番。   如今想来,梁泽确实事事比他周道。   官聆的谢字还没蹦出口,便听梁泽道,“新的,洗过还高温消毒过,就是不知道款式符不符合你的日常审美,毕竟……”梁泽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我这人比较保守。”   官聆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梁泽这是在揶揄他,一时间将“不搭理他他就消停了”的策略抛到了脑后,辩解道,“我平时审美也不是那样……”   “哦。”梁泽恍然大悟的哦了声,还故意拖长了尾音,“难怪留我在你那儿住呢,敢情是……”   官聆觉得梁泽这张嘴可真欠,说什么他都回不上话,真想扇他一巴掌让他知道知道厉害,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只是这一巴掌却是扇在梁泽胳膊上的。   “别胡说八道。”官聆说。   梁泽也怕把人逗得真生气了,见好就收,“赶紧去洗吧,里面有浴缸,泡会儿澡会舒服一点。”   终于正常了,官聆瞪了他一眼转身往浴室走,走了几步又听身后的人说,“我内裤的尺码比你的大点,要是不合身找我拿符合你尺码的。”   官聆扭回脸瞪他,梁泽脸上却是半点儿调侃之意也没有,反而一脸认真,“上回你给我穿的那条有点儿小,勒得我难受了一天。”   官聆:“……”   “一会儿你要是穿我的不合身我再给你拿你那条,”梁泽唇角缓缓绽出一抹笑,“不介意我穿过一回的话。”   官聆咬牙切齿的冲他比了个中指,拿着睡袍头也不回的进了浴室,还不解气的把门关的哐哐响。   梁泽终是没忍住,哈哈哈笑出了声,摇摇头喃喃道,“真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梁泽,麻烦你做个人吧 第123章   官聆背抵在浴室的门板上, 耳朵竖起,直到客厅里的脚步声远去直至听不见了,他才抚着胸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自觉脸皮挺厚的, 没想到跟梁泽一比, 还是差了点儿。   浴室灯是暖黄的, 照得人脸都白了两个度,饶是如此, 映照在镜子里的那张脸还是红扑扑的,跟平白上了层胭脂一样。   官聆忍不住用手使劲儿搓了搓,“胭脂”没被搓掉,反而因为太过用力加深了两个度,简直不忍直视, 他又羞又恼,干脆拧开水龙头, 拘着冷水往脸上泼了几下,脸上热度渐渐退去,飞起的那抹红霞也随之失了色。   做完这一切,感觉心里平静了不少, 官聆抬手解衬衫扭扣, 视线落到盥洗台上的牙刷杯时愣了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里面这支牙刷是他第一次留宿这里时梁泽给他的,没想到梁泽居然没有扔。   官聆说不出此刻的心情, 只脑海里不停的冒出些乱七八糟的猜测, 他这是忘了扔了?还是故意留着的?官聆猜不出来,却迫切的希望是后者。   这个想法刚冒了个头, 身后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官聆被吓一跳,手差点儿将牙刷杯碰倒,他慌张的扭过头,“干……干嘛?”   “浴缸上头的抽屉里有精油,”梁泽隔着门说,“泡的时候滴两滴在水里,脑袋就不会难受了。”   “哦……好。”像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被人发觉了般,官聆一阵心虚,问,“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梁泽说,“别泡太久了。”   官聆没吭声,等脚步声远去后才吐出口气,刚刚差点儿把他的魂都吓飞了。   官聆原本打算随便冲冲就算了,不过经梁泽这么一提醒,又觉得不享受一下挺亏,干脆放了满满一浴缸水,又按梁泽说的拉开抽屉翻了翻,精油种类还挺多,官聆挑了个紫瓶儿的往水里滴了两滴,从薰衣草味儿的,还挺好闻。   浴室里雾气升腾,官聆将自己脱了个精光沉进浴缸里,热水瞬间包裹住全身,一天的疲惫尽数卸下,官聆仰着脖子闭着眼,喉结滚动,舒服的叹出一口气。   不知是浴室里热气太重还是体内的酒精被这热水一泡又上了头,抑或是梁泽那两滴精油适得其反了,没一会儿官聆就觉得脑袋晕乎乎沉甸甸的,思绪也七飘八飘没个着落,跟做梦一样,脑袋里乱七八糟的闪过一些片段,七零八落的总汇不成一副完整的画面,只余心尖上或难过、或不安、或惊惧、或心酸、或悸动的情绪交织,像被密密麻麻的网束着,官聆挣不开,只蹙着眉胡乱哼哼了两声。   梁泽在主卧套间的浴室里泡完澡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梁泽趿着拖鞋去敲客卧的门,敲了两声没人应便扭开门进去了,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人呢?   梁泽蹙着眉转身往外走,穿过客厅走到浴室门口,抬手敲门,敲两声等两秒,屋内毫无动静,他又贴着门板叫了两声官聆的名字,等了几秒还是没听到回应,想也不想的便拧开了门。   梁泽推开门进去,淋浴隔间的玻璃门上挂着细密的水珠,俨然是雾气散尽后留下的,透过细密的珠帘能看到浴缸里隐约的人形轮廓,梁泽快步上前,拉开隔间的玻璃门喊了声官聆的名字。   官聆整个人沉在浴缸里,脑袋靠在缸沿上,折叠得厚厚的浴巾垫在脑袋底下,一张脸被热气熏得通红,像两颗半熟的苹果,眼睛紧闭着,似是睡着了。   暖黄的灯光照进水里,底下景色一览无余,白皙的皮肤好像透着光,梁泽的视线停驻在上面,从脖颈描摹到脚踝,像勾线的画笔,快速、利落,却仿佛带着轻微的震颤。   画面着实太过震撼,梁泽口干舌燥嗓子眼发干,被迫将视线挪到官聆红扑扑的脸蛋上,抬手用指背在“苹果”上蹭了两下,唤他,“官聆?醒醒。”   许是手上力道太轻了,也可能是自己的声音太哑了分贝不够,官聆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睡得很熟。   真是一点儿警觉性都没有,梁泽暗暗腹诽,想起官聆似乎泡了挺长时间了,这才伸手进浴缸里摸了摸水,水还没有凉透,但也没什么温度了,梁泽担心官聆感冒,又叫了他两声,官聆蹙着眉哼哼了两声将头转到一边,也不知是在做梦还是睡得不安稳,眼皮跳了两下却没有睁开。   梁泽不得法,叫不醒人只得亲自动手伺候了。   只是……他不由握了握拳,眼下这副光景着实有些心累。   梁泽半躬着身子,手伸进水里将人捞起来,水没什么温度了,连带着官聆身上也有些凉嗖嗖的,指尖与皮肤相碰,些微的凉意中藏着几分柔软,柔软中裹着两分嫩滑,激得梁泽心尖儿一颤,咬牙低声骂了声操,一手揽着官聆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绕过对方的后腰去扯缸沿上的浴巾。   官聆浑身湿漉漉的,瞬间将梁泽身上的藏蓝色睡袍浸湿了,梁泽也顾不了那么多,扯过浴巾单手抖开披在他身上,然后将人连搂带抱的弄出了浴缸。   官聆看着挺瘦,但身高在那儿,又是个成年男人,浴缸狭小,长手长脚的本就不好操作,梁泽将人抱出来的时候没注意下面,脚在缸沿上撞了一下,本来睡熟的人眉头一拧,眼皮颤了两下后悠悠转醒。   梁泽没注意,怕对方着凉又伸手在架子上取了件浴袍给他裹上,这才将人打横抱起往外走,所到之处留下一串斑驳的水迹。   官聆被热水一泡,身体里残留的酒精就被激发了出来,反而上了头,本来就晕乎乎的,被梁泽这么一倒腾感觉更晕了。他缓缓睁开眼,触目是白色的天花板和耀眼的水晶灯罩,他眨眨眼,天花板好像还在移动?视线往左微微一瞥,落在光洁的下巴上,寸寸下移,突出的喉结……宽阔的挂着水珠的胸膛……   官聆眨眨眼,浑浑噩噩的,暗想我这是做梦了?还梦到个如此诱人的美男?   梁泽紧抿着唇,脚下不停,神情很是肃穆,实则内心翻江倒海大半天了,脑海里时不时的闪过之前逗官聆的那些玩笑话。   牵手、拥抱、亲吻、上床,缺哪一样直接给补了不就完事儿了。   那会儿把人逗得面红耳赤的觉得可爱又好玩儿,如今真抱在怀里了,却生出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憋屈来,倒不是他不想办,只是按官聆的话来讲,进度确实有点儿太快了。   梁泽脑袋里炸着一束盛大的烟花,劈里啪啦的将思绪炸得短了路,一时也没多想,脚尖儿一转就抱着人进了主卧,等把人放到床上了,对上那么双黑不溜秋的眼珠后,梁泽被花炸得断了线的思绪才重启了。   梁泽把人放到床上后还没来得及直起身,此时还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前倾姿势,虽然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可心里总闪过一抹心虚是怎么回事?   “你醒啦……”梁泽扯了扯嘴角,跟那双黑眼珠子对视了四五秒才尴尬的开口问了句废话。   官聆懵了半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听到上方的声音,视线落到梁泽的脸上,迟钝的“啊”了声,连他自己都有点儿分不清是清醒的还是置身梦中。   “冷吗?”梁泽也不嫌累,双手撑在官聆的头两侧,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问。   卧室里开着空调,又泡了半天凉水,身上的水也没有完全擦干,经这一提醒,官聆下意识缩了缩胳膊,感觉还真有点儿冷。   梁泽随手扯过一旁的枕巾给他擦腿上未干的水,浴巾垫在背后,浴袍也垫在背后,原本裹在身上的浴袍也因为平躺的姿势往两边散开来,这个姿势正好方便梁泽给他擦身上的水,只是……跃入眼里的画面也相当震撼就是了。   梁泽内心既煎熬又兴奋,擦水的动作难免就有点儿心猿意马起来,枕巾时不时的扫过胯骨往下两寸的地方,像不经意的拂过,又像刻意的挑/逗。   饶是官聆反应再迟钝,这会儿也发觉出不对劲了,再结合眼下的环境和情形,还有被枕巾轻轻扫过皮肤时带起的丝丝痒意,触感实在太过明显,恍惚的脑袋立时就清明了几分。   天花板上夺目的顶灯被梁泽居高临下的姿势遮挡了大半,空调风扫下来,掠过光/裸的小腹和大腿,激起一片轻颤的凉意。枕巾适时落下来,盖住小腹和大腿/根,将空调的冷风隔绝在外。   深灰色的枕巾盖在白皙的皮肤上,形成鲜明的对比,梁泽没忍住,张开手掌覆在枕巾上,似要跟它比颜色深浅般,修长的五指缓而慢的逐渐收拢,像握拳,又像要将它拿掉。   身上的重量明显,哪怕隔着层布料,被握住时的触感还是无比强烈,官聆一颗心倏的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僵了两三秒后慌乱的抬手按住那只作乱的手,哑着声喊,“梁泽……”   “不是冷吗?”梁泽向下俯了俯身,几乎鼻尖对着鼻尖,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官聆唇畔,“我摸摸看是不是冷的。”   薄荷兼绿茶的香气萦绕开来,官聆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想起来是盥洗台上牙膏的味道,清新又自然,此时却沾染上了太多暧昧又旖旎的复杂因子,它们包裹着他,肆意的侵略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不……,”官聆试图拿开身上的手,哑着声继续说,“冷。”   梁泽任由他捉着自己的腕子往外带,拉扯间指腹若有似无的摩挲过不太平整的枕巾,官聆扯着他的手腕推拒的动作立马顿住了,本就还隐隐发红的脸蛋瞬间加深了两分色彩,梁泽也跟着停下,指腹却故意往下压了压,问,“到底是冷还是不冷啊?”   “……不,”官聆咽了咽口水,别开脸不敢看他,说,“不冷。”   “刚刚还缩胳膊呢。”梁泽说,“真不冷啊?”   官聆羞窘得恨不得钻进床底下,他别开脸使劲摇头,咬着牙说,“真的不冷。”   “我冷。”梁泽说,“刚刚抱你的时候睡袍都被你身上的水弄湿了。”   官聆抓着他腕子的手下意识松了松,转回脸时视线落到梁泽身上半敞的睡袍上,胸前还能隐隐看到晶亮的水迹,官聆张了张口,“那你……”   “那你给我暖暖吧。”梁泽抢先截了他的话,语毕,抬起另一只手抽掉腰间的带子,本就松松穿在身上的睡袍倏地向两边散开,趁着官聆手上松了劲,梁泽迅速抽回手,直起身三两下将睡袍扯下来丢在了地上。   官聆目瞪口呆的瞪着他,一时竟忘了做出任何反应,直到梁泽消失在视野里,天花板的顶灯打下光来,眼前一片耀眼的白,官聆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   也就大约一两秒的时间,那片白没有了,薄薄的眼皮外被一片黑所替,官聆下意识睁开眼,刺眼的顶灯熄灭了,四周刷的陷入茫然的漆黑,官聆愣了半秒,手肘撑着床垫想坐起来,刚起了一半就被一股大力压了回去。   梁泽拍灭了床头开关,屋里漆黑一片,连壁灯都忘了开,他摸着黑爬上床,正好跟撑着床准备起身的官聆相撞,胸膛贴着胸膛,彼此的热度都很明显。   “你……”官聆吓了一跳,手肘的力道一松,整个人落回了床垫上。   好在梁泽并没有停留太久,翻身躺倒在了官聆右侧,寻着记忆伸出手往右边摸,指尖勾到毛巾被往左轻轻一扯,牢牢盖在两人身上,梁泽的右手也借此环在了官聆肩侧,他刻意收了收胳膊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嘴唇贴着官聆的耳畔问,“这样暖和多了。”   热气喷洒在耳廓,梁泽的声音低低哑哑的,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性感,官聆又羞又窘,胸腔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被箍着的胳膊下意识挣了挣,“哎……你别……别这样。”   “睡吧。”梁泽轻声说,“我不蹦极。”   官聆愣了两秒,想起他之前说两人的关系进展得太快像蹦极,联想当下两人的情景,反应过来梁泽口中“蹦极”的意思后脸刷的又红了两个度,好在屋里一片漆黑没人看得见,官聆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想将这份羞赧掩藏起来。   可被人这么抱着,虽然盖着被子,可被子底下的两人去是光溜溜的,饶是官聆刻意的不去想,但肌肤相触的感观实在太过强烈,他忍不住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挣了挣胳膊,小声说,“你这样我睡不着。”   梁泽的脸埋在他脖颈间,闻言呼出一口气,嘴唇贴着他的后颈轻啄了两下,低声说,“我也睡不着。”   官聆:“……”   “要不……”梁泽故意挺了挺腰,“熬个夜?”   触感强烈,官聆被撞得一颤,浑身都僵直了,羞窘的闭了闭眼,整个人往前挪了挪,哑着声说,“我突然就困了。”像是怕对方不信,官聆佯装着困倦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好困好困。”   梁泽低笑出声,也不拆穿他,半晌后嗯了声,窝在他颈间说,“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晚安 第124章   后背抵着结实的胸膛, 耳边这句再平常不过的“晚安”像极了甜言软语,似蘸了糖的蜜饯,甜滋滋儿的溜进心窝里, 官聆抿着唇, 半晌后轻声回应, “晚安。”   身后的人没再出声, 搭在他臂间的手微微上移,指尖握着肩头轻轻捏了捏, 无声的回应。   屋里霎时陷入寂静,乌漆嘛黑中,官聆只能听到自己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声音和脖颈间的呼吸声,嘴上道了晚安,一双眼睛却在漆黑里睁得老大。   不知过了多久, 眼睛睁得发酸发胀了,身后的呼吸声也趋于轻浅绵长后, 乱七八糟的思绪也仿佛顷刻卸了劲儿,上下眼皮直打架,猛的被一把拽入无边的黑色里。   经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一晚,官聆本以为自己会做梦, 就像那晚在自己那间狭小的卧室里一样, 可待他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发现脑袋里没有半点儿关于梦的记忆。   晨光穿透薄薄的纱帘照进屋里,驱散掉浸满屋的黑,一束阳光落在紧靠窗边小方桌上的琉璃色装饰品上, 泛着七彩的光晕, 官聆打着哈欠缓缓睁开眼,视线所及是张放大的睡颜,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昨晚的记忆如潮般涌进脑内,官聆眨巴眨巴眼,打了一半的哈欠就这么生生顿住了,半张着嘴的样子既滑稽又可爱。   明明昨晚睡觉的时候是背对着他的,怎么早上醒来就面对面了?   梁泽的右手还如睡着之前那般横搭在他身上,只是原先握着肩头的手这会抚在他腰背上,后背抵着胸膛的姿势也变成了胸膛抵着胸膛,官聆发现自己左手也虚搭在对方的腰上,而且因为早晨醒来情况特殊,有些地方也尴尬的相抵着,似脱了套的枪,神采飞扬斗志昂扬。   官聆整个人都僵住了,别说动一动了,连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人给弄醒了,要知道这会儿他只是自个儿尴尬,要是梁泽也跟着醒了,那岂不是更尴尬!   可有些事吧,就像跟你作对似的,你越担心什么发生,它好像就在那儿等着发生。   长睫轻颤,薄薄的眼皮跟着轻颤的频率抖了两下,然后缓缓掀开了一条缝。官聆心肝儿一抖,着急忙慌的合上半张的嘴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谁醒谁尴尬,还是装睡吧。   梁泽其实早在几分钟前就醒了,睁开眼见官聆睡得还挺熟,又见他枕着自己一条胳膊,怕起身的动作把人弄醒了,梁泽便干脆闭上眼睛假寐,正好缓缓晨起时的尴尬,哪晓得看似熟睡的人倒自己醒了来,醒来不说还装模作样起来。   装模作样的人以为自己装得挺成功,其实不断轻颤的眼皮早已揭露了一切,只是他自己全然不知而已,梁泽心里笑骂了句小笨蛋,明明醒了也不起身,也不把人叫醒,干脆重新闭上了眼。   官聆闭着眼睛装睡,生怕自己呼吸重了暴露了早已醒来的事实,他憋得心慌,又不敢睁眼一看究竟,自己在脑海里天人交战了大半晌,打算破罐子破摔睁开眼,被对方撞着了就假装刚醒,大大方方打个招呼的时候……被子里什么东西突然动了起来,幅度并不大,但两人贴得近,对方一有动静官聆这边就能感觉到,而且对方的手还时不时的碰到自己……   都是男人,对主在干嘛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得出了,官聆实在装不下去了,反正尴尬的不会是自己了,官聆这么想着刷的睁开了眼睛。   梁泽脸上半点儿没有被人撞破偷偷干坏事后的尴尬和窘迫,反而笑眼弯弯,似早料到官聆会睁眼般,没等他反应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亲完人还说了句废话,“醒啦?”   当事人都没感觉到尴尬呢,官聆自己倒先尴尬上了,连稀里糊涂被人亲了都没计较,他抽着嘴角,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梁泽,“被你吵醒了。”   “是吗?我已经很小心不碰到你了。”梁泽手上动作不减,整个人故意往官聆那边欺近了几分,指背时不时的刮擦他一下,浑然不觉“羞耻”为何物的说,“我有“晨练”的习惯,忘记咱俩昨晚睡一个被窝了,没想把你吵醒。”   官聆:“……”啊!快赐我两道闪电吧,一道劈死梁泽一道让我早死早超生!   梁泽恬不知耻的握住他,“你呢?咱们连每天都要换内裤的习惯都一样,那这个习惯你是不是也有?”   官聆脑袋一热,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汇集到了脸上,搭在梁泽腰上的手滑落下来,下意识推了推梁泽那只作乱的手,喉咙口像堵着团棉花,千言万语却汇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所谓习惯无非是梁泽为了逗官聆随口胡诌的,他醒来见人装睡便起了耍逗对方的心思,可见官聆涨红着脸半张着口想推拒又无从开口的样子,梁泽心里便生出几分“机会难得”的想法来,原本耍逗的心思便想弄巧成真,他眸色沉沉的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最后定在微微轻颤的眉眼间,想也不想的扬唇往那颤抖的眼皮上落下一个粗重紊乱的吻,哑着声说,“今早咱们一起晨练吧。”   感观刺激最终还是战胜了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官聆屏息了半天,这会儿才终于光明正大的吸气呼气,像是要将屋子里的空气都吸干,又像是要把胸腔里的余气都吐尽,一呼一吸间带起粗重的喘/息,他本能的昂起脖子递上唇……   “晨练”结束,梁泽摸过手机扫了眼时间,十点半,一边弯腰捞起昨晚被他扔到地上的睡袍往身上披一边问埋在毛巾被里的官聆,“饿没?”   饿!很饿!官聆心说,但他这会儿正不好意思呢,怎么可能开尊口,干脆像只缩在壳里的龟,反正就算他不吱声梁泽肯定也会叫餐。   梁泽等了几秒见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也没答他的话,好笑的走近两步,伸手掀开毛巾被的一个角,笑盈盈的问,“不好意思啊?”   官聆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也不知是害羞还是被毛巾被给捂得,一张脸红扑扑的,额间还挂着余韵留下的汗迹,却死鸭子嘴硬的说,“谁不好意思啊!”   “我就说嘛。”梁泽忍着笑啧了声,“就互相打个飞机应该不至于。”   官聆:“……”果然这人就是个披着绅士外皮的流氓!   “我去冲个澡,顺便叫点吃的,”梁泽伸手揩他额角的汗,说,“你也收拾收拾,餐到了就先吃。”   官聆没好气的挥开他的手,既羞又恼的瞪着他,“滚吧。”   梁泽也不介意,反而心情大好的吹了声口哨,转身进了主卧套间的浴室。   听到门响,官聆又等了一会儿,直到里间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在一片狼藉的床上翻了半天找到皱巴巴的浴袍套上,地上没找到自己的拖鞋,想起来昨晚自己似乎是在浴缸里泡睡着了被梁泽给抱出来的,扭头冲浴室的方向龇了龇牙,赤着脚一溜烟跑出了主卧。   官聆这澡冲得有些久,主要是昨晚的一幕幕跟今早的“晨练”一结合,幻灯片似的在脑海里来回播放,画面感太强,堪称王炸,冲澡的空隙就顺便做了些心理建设。   倒不是后悔,毕竟梁泽握着他亲他眼皮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把持住主动攀着人的肩欺近递上了唇,这才如星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两人虽然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却还留着底线没越界,对于梁泽这个态度,官聆原本的紧张感倒消减了不少。   官聆冲完澡出来,本来还想借机去衣帽间翻梁泽的衣服先换上的,却发现梁泽已经将送来的餐一一摆好了,看到官聆出来还冲他招了招手,“来吃饭。”   官聆犹豫了两秒,想想反正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还矫情个啥呀,将浴袍腰间的带子紧了紧,抬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七八个盘子摆了一大桌,边上还有两盅汤,官聆在椅子上坐下,梁泽将其中一盅汤推到他面前,说,“饭前一碗汤,苗条又健康。”   官聆抽了抽嘴角,“我又不是女孩子,要什么苗条。”   梁泽笑笑,意有所指的道,“滋阴补阳。”   官聆:“!”   梁泽搅了搅自己盅里的汤说,“你太瘦了,还有点虚,得好好补补。”   太瘦了官聆能接受,有点虚是什么鬼?他不乐意了,抬着下巴一副挑事儿的表情,“你才虚!”   梁泽慢条斯理的喝汤,说,“我虚不虚你又不是不知道。”   官聆:“……”   “赶紧喝了吃饭。”梁泽冲他抬抬下巴,“不饿呀?”   当然饿!既然梁泽递了个台阶过来,官聆也就不再纠结于这个尴尬的问题顺梯下了,心里却暗暗发誓,明天开始我就去办张/健身卡!老子要成为绝世猛男!   梁泽边喝汤边拿起手机点了两下说,“吃完去看电影吧。”   “啊?”官聆一愣,眨眨眼,“看电影?”   “嗯。”梁泽一边划拉手机一边道,“今天工作日,中午场人应该不多。”   官聆喝了口汤,“怎么突然想起看电影了?”   梁泽眨眨眼,“我迫不及待的想实现我的愿望了。”   官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朕准了 第125章   梁泽是个做什么事都特雷厉风行的人, 大到为接手桓宇做尽前期准备,中可追溯到为了让相亲对象死心不异在她面前出柜,小到看电影。   官聆碗里的汤才喝了几口梁泽就已经敲定了两张电影票, 中午十二点半, 时间有些紧, 两人匆匆吃了饭去衣帽间里换衣服, 官聆昨天那身衣服还在脏衣篮里,只能又穿了梁泽的, 两人打车出门的时候已经十二点零五分了。   好在梁泽选的这家电影院距离豪景并不算远,打车十几分钟就能到,不过这个时间点路上有些堵,耽搁了几分钟时间,两人下车的时候离电影开场只剩八分钟了。   梁泽对这间商场完全不熟, 带着官聆往扶梯的方向走,边走边问, “来得急吗?”   “来得急吧。”官聆看了眼时间,拽着梁泽的胳膊往反方向走,“这记得这边有直梯,快些。”   梁泽任他拽着自己, 问, “以前来过?”   “来过几次。”官聆一边看指示牌认路一边说。   “来干嘛?”梁泽的注意力压根儿没在路上,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官聆拽着跑,嘴上好奇的问,“来买衣服?不会是来看电影吧?”   “买过衣服吃过饭, ”官聆没听出他的话外音, 照实说,“也看过电影。”   梁泽不大高兴的撇了撇嘴, 酸酸的问,“跟谁呀?”   官聆拉着梁泽往左一拐就到了电梯口,外面等着三四个人,官聆脚步慢下来,撇撇嘴说,“就我自己。”   梁泽先是一愣,随后心里闪过一抹高兴,高兴完又生出两分同情来,“一个人看电影?”   “嗯。”官聆不大想回忆还是程斐时的生活,淡淡道,“找不到伴儿。”   刚刚涌起的两分同情瞬间转为心疼,梁泽反手扣住官聆的肩膀,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温声说,“以后我陪你看。”   官聆心上滑过一抹暖流,滴在心尖儿上,慢慢晕染开来,缓缓流向心底,他扬着脸羞涩的点点头,点完发现两人的姿势太过亲密了,电梯口那儿还站着好几个人呢,他慌忙一把将人推开,皱着眉低声道,“别拉拉扯扯的,注意点儿影响。”   梁泽:“……”可算是见识到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真实场景了。   电影院在七楼,两人投胎似的奔出电梯,梁泽将手机递给官聆让他去取票,自己遇去柜台那边买喝的。   官聆握着手机刚想说自己不知道密码,梁泽已经跑没了影儿,官聆叹了口气,正准备追上去,脑海里突的闪过一串数字,上次换屏保的时候梁泽说过开机密码,官聆倒没有刻意的去记,但密码实在太简单了,官聆不刻意也给记住了。   取完票梁泽也买好了吃的喝的,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官聆瞪着托盘里的东西,“你怎么还买了爆米花?”   “电影必备!”梁泽说,“排队了,进去吧。”   “咱们吃完午饭,”官聆跟他并肩走着,将两张票递给检票的小姐姐,说,“我现在可什么都吃不下。”   梁泽无所谓的道,“吃不下就不吃呗,反正只是为了烘托气氛。”   官聆:“……”   检票员抬眸在两人脸上各扫了一眼,将票根递还给官聆,笑眯眯的道,“五号厅进门直行再左转。”   “谢谢。”官聆接过票根说。   检票员笑着说,“祝两位观景愉快。”   官聆再次道谢,跟梁泽一块儿往里走,边走边说,“这家电影院的服务态度还挺好。”   梁泽顺口接道,“那以后我们都来这家看。”   两人进了五号厅,找到各自的座椅坐下,电影也正式开场了,官聆看着前面空荡荡的一排排空位,说,“都没几个人看,干嘛买最后一排?”   “烘托气氛。”梁泽说。   官聆啧了声,“你不是说自己近视吗?”   梁泽早把自己随口撒的这种小谎忘到了西伯利亚,从善如流的道,“看电影是其次,气氛最重要。”   官聆无话可说了,直到正式开场,屏幕里出现一男一女的特写,地点在高校的操场上,他们彼此穿着蓝白相间的短袖校服,男生抱着球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女生隔着网痴痴的望进球场里,那眼神像隔着山川和大海,期盼中带着无尽的酸涩,而后转场,镜头切到天空上的朵朵白云,白云中慢慢浮现出电影名——只为遇见你。   官聆终于明白梁泽口口声声的烘托气氛是什么了,他转过脸小声道,“爱情片啊?”   “对呀。”梁泽点点头,“影评说是大ip改编呢,催人泪下。”   官聆扯扯嘴角,思绪却飘到了那晚在好吃街的情景,想起梁泽信誓旦旦说过的话。   “我要是谈恋爱了,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有什么?”   “一起去电影院看场爱情片,”梁泽希冀的说,“再顺便接个吻。”   联想到出门前梁泽在饭桌上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实现愿望的真正含义,官聆没来由的红了脸,一颗平静的小心脏也扑通扑通蹦哒了起来,跟上了发条似的,没完没了,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的老往左边瞟,思绪也跟着心猿意马起来。   梁泽抱着爆米花,一双眼睛盯大荧幕,荧幕上的光反射到他脸上,忽明忽暗的,叫人看不清表情,不过一双眼睛却相当认真,搞得官聆莫名心虚,明明心中有鬼的是旁边的人,怎么反倒搞得像是自己一样?   官聆甩甩头,趁势拿过可乐吸了一口,冰凉冰凉的滑进喉咙里,带着点刺刺的余韵,倒是把胸腔里狂奔的那匹野马给暂时镇住了。   电影剧情挺俗的,开篇讲校园生活,女主一直暗恋男主,但因为自己成绩不够优异长得不够漂亮只能苦苦暗恋,最后为了男主奋发图强,希望能跟男主考进同一所大学,只是大学是考上了,男主却在开学前出国留学了,至此这段暗恋便成了无疾而终的青春。几年后男女主大学毕业后投入到社会中工作,女主成了一名优秀的访谈节目主持,性格也不似中学时的怯弱胆小了,而男主则成为了当代大学生自主创业的楷模,受邀参加这次访谈,两人就此相遇。   放在平时官聆是肯定不会看这类电影的,但今天却破了例,不但看了,还看得很专注,不知是两位主角的演技太好了,还是因为来影院的不再是他一个人,一场期期艾艾没什么跌宕起伏的爱情片居然还看得挺投入。   最后男女主互通心意,女主才得知其实男主在高中时就喜欢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名存实亡,诉完衷肠,两人在星空下的草坪上放肆的亲吻宣泄错过的爱恋,官聆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感触来,心下不免生出几分共情的心思来。   昨晚他跟梁泽说两人进展太快并不是随口搪塞的借口,由前情敌变成情人,他确实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心理上也还有些许陌生感。   但抛开这些,他对梁泽又确实存在心动,梁泽温柔的跟他说话时他心动,梁泽关心他是他心动,梁泽亲吻他时他心动,梁泽爱抚他时他也心动。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本来就是以情感作为媒介,既然他对梁泽有喜欢有心动,那又为什么要去想上辈子的关系呢?情感的推进确实需要时间来激化,但心动的感觉却恰好存在于某个瞬间,依着这个瞬间然后才直至永恒。他和梁泽之间又何尝不是呢?如果也像电影里的男女主人公一样彼此错过岂不可惜,电影依着剧本存活,编剧可以给他们重逢甚至相爱铺上一条康庄大道,但他和梁泽之间不是剧本,路只能靠自己走,错过之后可能就是永远。   这一刻,官聆心里不由生出几分不一样的感同身受来,他庆幸自己迈开了脚步,也庆幸梁泽一再的撩拨,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想什么呢?”视线被遮挡了小半,是梁泽偏过头来轻声询问。   官聆转头迎上对方的视线,荧幕忽明忽暗的,也不大能看清对方脸上的神情,官聆眉宇间缀着三分赧然七分坚定,难得的没有找借口撒谎,诚实的说,“想你。”   “巧了。”梁泽凑近他,呼吸喷酒在他鼻翼两侧,温声道,“我也是。”说罢薄唇微启,含住官聆微微张口而露出的上唇唇珠。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复工或者开始上网课了吗?最近人好像少了好多 第126章   初九当天艳阳高挂, 日头红火,昭示着今天是个好日子。   梁泽在官聆的衣柜里挑挑选选半天,最后选了套暗红色格纹三件套, 搭一条靓蓝色窄领带扔给他, 让他换上。   官聆犹豫道, “红的呀, 不太好吧?”   “怎么了?”梁泽着一身黑色西服坐在床尾,看起来沉稳又内敛。   “人家订婚呢, ”官聆扯了扯手上的暗红色西服,“我穿这么喜庆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梁泽点点表盘无声的催促,语气平常中带着几分不屑的傲慢,“好看就行了。”   官聆:“……”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别琢磨了, ”梁泽摸出手机回消息,边打字边说, “赶紧换上出门了,卫杰都已经出发了。”   梁泽态度坚决,官聆不得法,加上他与周崇之间的仇怨, 心里的那点儿顾虑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拿了衣服就打算往浴室去,却被梁泽一手拽住了腕子,“就在这里换吧,你也不嫌走来走去的麻烦。”   官聆抽抽嘴角, 两人虽然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 可要他在梁泽面前脱光了换衣服,心里总还有些别扭。   梁泽看出他脸上的别扭, 揶揄道,“害羞啊?”   官聆是个经不住激的人,闻言仰着脖子驳道,“怎么可能!”   “也是,”梁泽啧啧笑道,“都一块儿睡过了,换个衣服又有什么可避的,是吧?”   官聆:“……”   官聆反应过来自己又掉进了梁泽挖好的坑里,懊恼不已,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逃跑岂不正好应了梁泽那句“害羞”吗?官聆恨恨的瞪了眼梁泽,红着脸背过身开始换衣服。   梁泽得逞,心情大好的笑了两声,坐着的身姿微微后倾,两手撑着床,架着腿坐在床尾,一身得体的正装平添了几分痞气。   官聆换好衣服站在穿衣镜前细细打量,这种天气穿这样一身着实有些热,但不得不说梁泽眼光的确不错,细腰长腿脸还正,回头率应该不会低。   梁泽起身走到官聆身旁,打量着镜子里的两人,摸了摸下巴说,“还挺般配。”   官聆心里也这么想,但终是不及梁泽脸皮厚,含蓄的伸手在他腰侧轻轻推了一把,说,“不是说要晚了吗?走吧。”   梁泽这会儿却不急了,掏出手机冲官聆道,“来来来,拍张照再走。”   官聆:“……”   两人又磨蹭了五六分钟才出门,到周崇订婚的酒店时正好十一点,宾客基本都到齐了,梁泽将车钥匙丢给门童,领着官聆往大堂走,这间酒店也是五星级,可大堂的装潢却不及豪景富丽,听梁泽说是周家公司旗下的产业之一。   宴会厅在十层,官聆跟着梁泽一道进电梯的时候莫名有些紧张,想象着一会儿见到周崇他应该拿出什么表情什么姿态较为稳妥,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往右边挪了挪,在同样垂在身侧的梁泽手背上抓了一下。   梁泽反手将他的握住,捏了捏说,“不是嫌穿这身热吗?怎么手还这么冷?”   面对梁泽的关心,官聆既感动又心虚,却实话实说道,“有点儿紧张。”   “紧张?”梁泽诧异的看着他,而后笑着打趣道,“又不是咱俩订婚,你紧张什么?”   放在平时不过是句再平常不过的揶揄,官聆却难得的没有回嘴也没有羞赧的脸红,反倒是紧张的情绪被这轻慢的调侃弄得轻松了几分,他咧了咧嘴角自我调侃道,“我穷小子么,这么大的排场还是头一回见,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梁泽似笑非笑的点点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没吭声,但握着他的手又轻轻捏了两下。   十层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卫杰的脸出现在缝里,视线瞥到两人相握的手上,啧了声指着他俩道,“走红毯吗?还想压轴出场啊?”   官聆窘迫的挣开手,不自在的在裤腿上搓了搓,回以卫杰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歹我也算今天的焦点,压个轴不过分吧?”梁泽啧了声,视线扫到错卫杰半步远的长发女孩儿时眯了眯眼,心知肚明却明知故问,“这位美女是?”   “介绍一下。”卫杰立马侧过身,笑眯眯的介绍道,“楚歌,知名网络主播。”   叫楚歌的美女羞涩的摇摇头,礼貌的伸出手,“我就一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   梁泽绅士的在她指尖轻握了一下后松开,冲卫杰飞了个眼色,笑道,“幸会,我叫梁泽。”   官聆也跟她轻握了一下,自报家门,“官聆。”   这就算是认识了,卫杰说,“宴会快开始了,进去吧。”   周崇这次订婚宴排场可谓不小,邀请了本市不少有头有脸的商业巨贾,原本周崇跟梁家和卫家的渊源并不深厚,但依着周锦航跟当泽和卫杰是十多年的好友,周家便借了个由头,送了请柬来。   周崇比梁泽他们几个都大了几岁,加之他这人臭名昭著的品行着实恶劣,前两年倒是有意想跟卫杰走近点儿,奈何卫杰虽然也是个浪荡公子,却对周崇有些看不上眼,周锦航做局喝了两次酒后就没再有过交集了,玩不到一块儿去占一层,卫杰不稀得跟这样的玩儿又占另一层。   所以直到亲临了现场卫杰还是有些不大能够理解,小声冲梁泽道,“搞不懂你为啥来。”   “我今天可比那对准新人更瞩目,”梁泽勾着嘴角笑着说,“你信不信?”   “我信你个鬼。”卫杰甩了他一个白眼。   梁泽转过脸,“那天吃饭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卫杰郁闷,“我都不知道你要我干嘛!”   “一会儿就知道了。”梁泽小声说,“聊天到此结束,陪你的主播美女去吧,别冷落了人家。”   四人进了宴会厅,宾客基本已经到齐了,梁泽扫了一圈儿,倒是看到不少梁老爷子寿辰当天造访过裕园的熟面孔。   梁泽虽然还没有正式接手桓宇,但借着老爷子的寿辰也算是在这些有头有脸的商政人士面前露过脸了,认识他的人自然也不少,一见人进了门便有人端着酒杯冲他走来,梁泽拍拍官聆的胳膊说,“你去找卫杰他们吧,我应付完来找你。”   官聆撇撇嘴,“我才不想当电灯泡呢,我自己去吃点东西吧。”   梁泽点点头,“去吧。”   梁泽一一跟前来寒暄的企业老板、精英打过招呼,游刃有余的穿梭其中,跟谁都笑呵呵看似聊得很来的样子,官聆拿了个餐盘一边夹吃的一边忍不住朝不远处看,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感慨和委屈来。   以前他还当梁泽是情敌的时候就嫉妒过他的家世背景和才貌,也因此感到自卑过,不过那时的自卑是觉得自己没法同他争同他比,如今身份换了,从情敌变成了情人,那些原有的嫉妒消失殆尽了,自卑却留了下来,就像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官聆便生出几分自己配不上他的想法来。   高富帅和穷小子最般配,想起这句话,官聆不由露出个苦涩的笑来。   “你还真来了?”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官聆的思绪被打断了,下意识回过头。   周锦航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头发梳理得很精致,一看就是专门找造型师做的,整个人看起来气宇轩昂的,可官聆却撇了撇嘴,心想,同样是黑色的西服,穿在梁泽身上就没有这么死板无趣,这么一想不由叹了口气,以前的自己果然是眼瞎,连个优劣都分不清。   官聆甩掉脑子里七零八碎的想法,将镊子放在盘子里,叫住从他身边经过的侍应,从托盘里拿了杯香槟,笑着冲周锦航举了举杯说,“请柬上写着携带家属,我就厚着脸皮来了。”   周锦航脸色变了变,倒是没发火,只是闲凉的道,“梁老爷子是不可能准许阿泽跟个男人私混的,他终究要继承家业,然后结婚生子。”   “嗯。”官聆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冲周锦航抿唇一笑,“谢谢周总的提醒,不过我也厚着脸皮提醒提醒你吧,别忘了,你也是个男人。”   周锦航早领教过官聆的伶牙俐齿,可被如此反唇相讥还是黑了脸,有人擦肩而过时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不得不一边强压着心头的不爽一边微笑着跟人点头示意。   官聆看他吃瘪的样子心头大快,端着酒杯打算离开,他跟周锦航着实没什么好说的,说多了只会影响食欲。   可周锦航偏偏是个不知趣的,叫住官聆道,笑得意味深长,“既然来了,那就吃好喝好。”   官聆不欲与他多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过身一声不吭的走开了。   好巧不巧的,一转过去正好碰上卫杰和楚歌,卫杰正殷勤的给楚歌介绍各种吃的喝的,官聆不欲当电灯泡,打算离开,不过卫杰先一步看到了他,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官聆浑身尴尬,不太想打扰情场浪子泡妞,可又怕周锦航再找自己晦气,犹豫了两秒便抬步过去了。   “阿泽呢?”卫杰问。   “那边呢,”官聆朝远处抬了抬下巴,“一进门就被人给围了,搞得像是他订婚一样。”   “哈哈哈哈,”卫杰笑着说,“都是冲着桓宇。”   官聆自然知道,刚刚这话也不过是调侃一下,他问卫杰,“你怎么不去?”视线落到他身侧的楚歌身上时恍然道,“你要是忙的话就去应付一下,我帮你陪楚小姐吃点儿东西。”   “没劲透了,”卫杰摇摇头,“还不如陪你俩吃吃喝喝有趣呢。”   官聆便没再强求,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主会场那边有人开始讲话了,官聆寻声望过去,隔着老远也一眼认出了站在台上的人。   周崇——化成灰他也不可能不认得。   官聆不由握紧了杯托,视线一瞬不瞬的瞪着台上。   周崇作为今天的主角,上台说两句是在所难免的,宣布订婚然后再说些感谢的话,没什么新意,但当准新娘出现在台上的时候,官聆震惊的瞪大了眼。   跟他同样震惊的还有卫杰。   “操!”卫杰在美女面前维持了两个小时的谦和绅士破了功,没忍住爆了粗,“怎么会是她?”   官聆也纳闷儿,得知周崇即将订婚的消息时,他曾还当着梁泽的面感慨过不知哪家的小姐要倒大霉了,却万万没想到这个倒霉蛋会是赵亦欢。   想起梁泽曾轻描淡写的问他是否好奇,又想起那天梁泽在急诊挂断电话后跟他说准新娘是他们的老朋友时的神情,原来梁泽早就知道与周崇订婚的人是赵亦欢了。   想起不久前进宴会厅前梁泽说的那句“我今天可比那对准新人更瞩目”真正的含义,官聆不由蹙紧了眉。   当初梁老爷子寿辰当天宾客可比今天的多多了,那天老爷子让赵亦欢跟着梁泽一块儿招待客人,往来的宾客基本都默认了两家将联姻的事实,可这才短短一个月,剧情却发展成了这样。   官聆不由生出几分担忧和怨怼来,视线穿过熙攘的宾客努力搜寻梁泽的身影,那些表面和乐融融跟他推杯谈笑的老板精英们,此时是不是正在心里耻笑他或看他的好戏呢?   “她有什么不对吗?”一旁正吃点心的楚歌看了看两人的表情,没忍住好奇问。   卫杰摇摇头,神情颇为复杂,“没什么不对,只是……”他顿了顿说,“这个准新娘以前是阿泽的未婚妻。”   官聆不爱听“未婚妻”三个字,拧着眉不悦的扫了卫杰一眼,当着美女的面揭短道,“不是未婚妻,只是赵小姐一厢情愿。”   卫杰抽抽嘴角,只当官聆是吃醋了,附和道,“是是是,是我用词不当了。”   卫杰说完愤恨道,“阿泽这是被人摆了一道啊!”   这会儿在场的人脸上笑着祝福,心里指不定正看梁泽笑话呢,卫杰是这个意思。   “他应该早就知道。”官聆沉声说。   “那他还来?”卫杰不解。   官聆摇摇头,将手里的香槟就饮而尽,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周崇演讲完毕,自然被一众宾客围着祝福,梁泽被人簇拥着挤到了最前面,他也不觉得尴尬,端着酒杯大大方方的送上了祝福,一众宾客神情各异的看着他,好奇、八卦、看戏的神情不用藏都很明显,梁泽也不在意,祝福完爱情还不忘祝福事业,“听说周总打算进军影视行业?映嘉以传媒起家,手底下资源和流量都挺不错,两位这算是强强联手了?”   “在桓宇面前不过是虾兵蟹将。”周崇谦虚中带着几分不屑,轻佻的道,“我好像记得桓宇之前有意跟映嘉合作,是我得的消息不准确还是桓宇吃不下这块大蛋糕啊?”   梁泽对他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笑道,“以前跟周总没怎么打过交道,倒是不太清楚周总有个捡漏的癖好。”   周崇的脸色霎时变了,正欲开口,梁泽礼貌的冲他举了举杯,笑意不减的说,“我这个人对食物一向比较挑剔,狗闻过的东西我是很不屑的,”说罢他挑衅的扬扬眉,“特别是蛋糕。”   “你什么意思?”周崇面子上挂不住了,登时黑下脸来。   “祝周总和赵小姐百年好合,”周崇的脸色很难看,梁泽便收了锋芒,举着杯跟他身侧的赵亦欢碰了一下,说,“也祝两家公司合作圆满生意兴隆。”   梁泽避重就轻说着漂亮话,周崇有火也不好发作,加之周围还有不少宾客看着,他虽然黑了脸,但姿态上却不能不大度,举着杯跟梁泽碰了一下,生硬的道了句谢。   梁泽来此的目的达到了,风度翩翩的退了场,视线扫过厅内各各角落,最后在甜点区看到了官聆,他将手里的空杯放到侍应生的托盘里,抬步走了过去。   官聆急切的朝他紧走两步,神情里的担忧很明显,“他们没为难你吧?”   梁泽撇撇嘴,一脸委屈样,欲言又止的道,“别问了。”   官聆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心里又将周崇记了一笔,可这种事他以前也没遇到过,着实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安抚性的在梁泽胳膊上拍了拍。   一旁的卫杰看不下去了,拆穿道,“别被他骗了,他嘴从小就不饶人,怎么可能吃得了亏。”   官聆经这一提醒,这才恍然,梁泽虽然一脸委屈,神情间却神采飞扬,他刚刚关心则乱,压根儿没注意,不由没好气的在梁泽胳膊上拍了两巴掌,怨怒的横了他一眼。   梁泽不悦的扫了卫杰一眼,给他一个“就你长嘴了会说话”的表情,卫杰权当没看见,兴匆匆的搓着手问,“来来来,快跟咱说说,你是怎么祝贺那对新人的?”   官聆也一脸好奇,“说说。”   楚歌跟他们都不熟,但也有一颗八卦玲珑心,缴着手指一脸期待的盯着他。   梁泽心情还算不错,扫了眼三个一脸期待的小观众,便将刚刚的事简述了一遍,官聆第一个冲他竖起大拇指称赞,“干得漂亮!”   卫杰附议,楚歌笑得很含蓄。   梁泽直接无视那两个电灯泡,笑眯眯的问官聆,“我表现得这么好有没有奖励?”   官聆脸皮薄,直接无视掉他眼底的期许,端起酒杯说,“敬你一杯吧。”   梁泽也没为难他,毕竟公众场合还是需要注意点儿影响,便顺水推舟的端了杯酒跟他碰了,卫杰也觉得大快人心,连泡妞都没顾上,强行加入了敬酒行列。 第127章   谈笑归谈笑, 卫杰还是比较靠谱的,从梁泽的三言两语中也听出了周赵两家联姻的目的,蹙着眉问梁泽, “与映嘉的合作项目可是你接手公司必须要向上交的成绩单, 煮熟的鸭子现在飞了, 你打算怎么办?”   梁泽掂着酒杯没吭声, 只盈着一汪笑看着他。   卫杰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冲官聆使了使眼色, 才压低声音冲梁泽道,“老爷子不挑你的毛病,梁叔叔那关怕是不大好过。”   两人显然是打算聊正事了,卫杰按梁泽支的招没有跟楚歌说明自己的身份,此时聊这些未免令人生疑, 加之他们要聊的事儿虽不算什么秘闻,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何况这个楚歌跟卫杰都没认识几天,官聆打定主意,便笑眯眯的邀请美女一同去另一边享用甜点,楚歌是个识相的, 冲卫杰和梁泽打了声招呼就跟官聆往旁边去了。   梁泽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问卫杰,“有戏吗?”   “什么?”卫杰一脸懵逼,这跟他刚刚说的问题有关系吗?   “我看这女的还不错,”梁泽摸了摸下巴说, “长相确实够清纯, 人也规矩懂事儿。”   “现在聊这个是不是不大合适啊?”卫杰扯着嘴角,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错觉, “这份成绩单你要是交不上去,梁叔叔肯定第一个反对你接手公司,而且,老爷子这几年慢慢放权给你小叔,他要是第一个反对,那反对的声音肯定也不会少。”   作为局外人的卫杰都能看得如此通透,生在局中的梁泽又怎么可能瞎?他点点头,“分析得不错。”   “你不着急么?”   “急有什么用?”梁泽啧了声,“我再急映嘉也不可能转头跟我合作。”   “你之前不说妥了吗?”卫杰指的是赵亦欢。   “计划赶不上变化。”梁泽喝了口酒,把话题转回到楚歌身上,“你没跟那美女说自己是她老板的事儿吧?”   “我又不傻。”卫杰切了声,得意洋洋的道,“我现在是xx房产的房产经纪。”   梁泽挑眉,“区区一个房产经纪也能来参加周崇的订婚宴?那个叫什么歌的就信了?”   “当然不可能!”卫杰往甜点区那边瞟了一下,凑近梁泽小声道,“我是我们公司的金牌经纪,蝉联三个季度销冠的实力人才,公司栽培我,所以让我来了。”   梁泽了然的点点头,冲他竖起大拇指,“能力强、事业心强、还不缺钱,人设造得不错。”   “还是你出的主意不错。”卫杰腼腆的拍拍他的肩,“来之前我送了楚歌一个手包,搭配礼服的,她没要。”   “看不眼?”梁泽问。   卫杰摇摇头,“说太贵重了,我觉得她跟之前那些女孩儿真不一样,以前那些我还没说送包呢就他妈跟我要了。”   梁泽抽了抽嘴角,将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笑着问卫杰,“那我帮了你这么大忙,是不是到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行啊。”卫杰心情好,爽快道,“你说。”   “我看了你公司近半年的大数据,”梁泽直接道,“近半年的流量和人气总的来说都压了映嘉一头。”   卫杰没细琢磨,单纯的以为梁泽是夸他能干,笑眯眯的道,“上个月开放的直播平台流量也不错,短视频的用户黏度很强。”   梁泽笑着跟他碰了碰杯,没吭声。   卫杰端着酒杯送到唇边,酒刚沾湿了唇缝便猛的反应了过来,一双笑眼瞬间瞪大了,“你什么时候有这想法的?”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卫杰都问得这么直白了,梁泽便也不再跟他绕弯子,说 ,“从老爷子让我跟赵亦欢相亲的时候。”   “我操!”卫杰不可置信的瞪着他,“那你现在跟我透底是因为赵家跟周家结盟了,退而求其次?”   “当然不是,”梁泽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说,“歪瓜是你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从大学的时候就往里注入了心血,这么多年也没依靠过家里,虽然目前的成就跟映嘉比起来稍差了点儿,但从近半年的大数据显示看来,增长趋势却远大于映嘉,如果真要合作,你的歪瓜才是我的首选。”   “那你当初还答应老爷子跟赵亦欢相亲?”卫杰不解的问。   “那是你白手起家的公司,”梁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多看重,也知道你不靠卫叔叔的关系坚持自己创业的理由,也知道你刻意不将歪瓜跟卫叔叔扯上半点关系的原因。”   卫杰拧着眉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你也看到了,周家的请柬是直接送到裕园的,我爸明年有望升正的,不少人打着主意往裕园送礼呢。”   “卫叔叔一向廉洁,裕园的房产也是你的私产,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虽然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卫杰叹了口气,“他们官场上的门道我不清楚,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哪怕以后我爸退休了,我手里还有个小公司经营着。”   梁泽点点头,“这也是我一开始为什么会答应相亲的原因。”   卫杰看向他,梁泽喝了口酒解释道,“我要想顺利接手桓宇,期间肯定会经历一些波折,映嘉算不上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但根基稳,你有你的顾虑,我不想拉你淌这局。”   “我确实有顾虑,”卫杰说,“但也不至于怕事儿,何况歪瓜的根基就算不稳,上个前线还不至于就没了。”   “你可以考虑清楚再回复我,我不着急,”梁泽拍拍他的肩,“这种事可不是单单只讲义气。”   “眼下周赵两家明显穿上同一条裤子了,就算你不着急,别人不着急?”卫杰啧了声,“你之前跟赵亦欢谈妥的方案保不齐现在已经白纸黑字变成了他们两家联姻的合同,你不着急有人怕是会比你急。”   卫杰的话梁泽怎么可能不明白,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抢占先机,这个先机让周家得了,那桓宇后面再跟着做就成了跟风,资源什么的也都被周赵两家握在了手里。   “我也不是个只会讲义气的。”卫杰笑得贱贱的,拍着梁泽的胳膊说,“我这人懒得很,创办歪瓜的时候心血都耗尽的,你也别指望我给你出多大力,平台资源你随便用,企划你来出,分红不能少。”   “四六,”梁泽想也不想的说,“我四,你六。”   卫杰挑挑眉,“要不是你身边跟着个小官,我都以为你喜欢的是我。”   “滚蛋吧,”梁泽好笑的推他一把,“你有人长得好看吗就往脸上贴金。”   “靠!”卫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颜狗。”   正事敲定,梁泽推推卫杰,“这么好的机会,好好在美女面前表现表现,我就不陪你唠嗑了。”   “是你自己想去找小官吧?”卫杰郁闷的睨他一眼。   “那女孩儿虽然看着还不错,”梁泽说,“但爱情这东西不能只看表象,有些人质朴纯然,有些人却擅长放长线钓大鱼,你是红尘里摸爬打滚的时间比我长,这些话应该不需要我强调,自己睁亮眼睛看清楚。”   梁泽说得含蓄,卫杰却也不傻,听出话外音,饶有兴味的问,“那你跟小官呢?你们认识的时间好像也不长吧。”   “他不一样,”梁泽一本正经的说,“在我看来,他的心机手段都是可爱的化身,都是喜欢我的表现。”   卫杰刚喝进胃里的那杯酒差点儿反胃吐出来,推推梁泽,“你快走吧,求你了。”   梁泽也不介意,笑着往甜品区走去,路上碰到两个企业老板,笑着打了招呼,走到地方,却只看到楚歌一人。   “官聆呢?”梁泽问。   “去洗手间了。”楚歌说,“刚去,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卫杰适时过来了,梁泽便说自己去找官聆,将空间留给二人。   他倒也不是随口说说,他来一趟事儿也办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是时候离场了。   问了门口侍应生洗手间的位置,梁泽正准备过去,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梁泽转过脸,赵亦欢穿着白色的礼服款款朝他走来,脸色紧绷,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梁泽顿了顿,脚尖一转扭回了身,“赵小姐。”   “没想到你会来。”赵亦欢走近他说。   “请柬都送到裕园去了,”梁泽哂笑,“我要不来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赵亦欢面色凝重,良久后深吸一口气,“项目合作的事我很抱歉。”   “每个人对同一件事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梁泽面上一派祥和,“赵小姐不必感到抱歉。”   侍应生过来,赵亦欢从托盘里拿了杯酒,冲梁泽举杯,“还能一起喝一杯吗?”   周崇是个什么样的人赵亦欢不可能不清楚,如果当初梁泽没有那么狠绝的拒绝赵亦欢,她今天或许也不会跟周崇站在一条线上,毕竟火坑摆在那儿,别人推你下去和自己跳下去还是有区别的,梁泽犹豫两秒,点了点头。   另一边,官聆看到台上讲话的周崇后便开始心绪不安,得知梁泽并没有吃亏后紧张的神情倒是松懈了不少,可他在这地方待得浑身别扭,视线老是不自觉的看向远处的周崇,心里把人千刀万剐了千万遍都不够,但又无力的什么也做不了,跟楚歌吃着点心听她聊直播的乐趣,一来二去的就喝得有点儿多了,他打算去洗手间放放水顺便洗把脸醒醒神。   出宴会厅往左,经一条空泛的长廊,尽头便是洗手间,官聆站在门口搓了搓脸,抬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路过吸烟区,意外的看到右手夹着烟靠在门框上的周锦航,官聆扫了他一眼没吭声,更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径直路过他往前走去。   结合之前官聆傲慢的语气和不屑的表情,周锦航直接把这一瞥当作是挑衅,烧了一半的烟被他生生掐断,半眯的眼尾闪过一抹寒光,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很快,可能只有一分钟,周崇出现在宴会厅门口,神色匆忙的朝吸烟区走来。   周锦航往洗手间的方向扫了一眼,掏出烟盒上下一抖,弹了支烟给周崇,周崇刚刚被梁泽当面众宾客的面夹枪带棒的揶揄了一顿,这会儿心里正窝着股火没处发,接过烟狠狠叨在嘴里,问,“急吼吼的叫我出来,什么事?”   周锦航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烟,边点边说,“梁泽刚刚那番话着实不中听。”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崇立马黑了脸,周锦航赶在他发火前道,“但他背后有桓宇,大哥心里再不舒坦也得忍让着。”   “桓宇怎么了?桓宇就了不起了?”周崇气哼哼的吸了口烟,再张口说话时吞云吐雾的,“别说他现在还没接手桓宇,就算接手了,我也不怂他。”   “是是是,”周锦航狗腿的点头,“但咱们公司跟桓宇还有一些业务往来,表面的平和还是得保持着。”   周崇自然也是联想到了这一层,不然之前当着众人被梁泽暗讽是狗的时候他就当众暴发了。   “梁泽是梁家人我们吃了亏没法找回来,但他身边的人就不一样了。”周锦航道。   “身边人?”周崇蹙着眉,“你说卫杰?”说罢摇摇头,“总公司那边好几个项目竞标还得他爸过目审批呢,这个时候得罪卫家人可不行。”   周锦航笑着摇摇头,不打算绕弯子,直接道,“梁泽今天带了个伴儿来,盘靓条顺的,不比大哥前几天玩儿的那个男明星差。”   “男的?”周崇惊讶的挑起眉,“梁泽他……”   周锦航不欲多作解释,打断他道,“大哥刚刚在梁泽那儿吃了闷亏,在他的伴儿那里找回来,也不亏。”   周崇肚子里确实窝着火,被周锦航这么一提醒,不由生了几分兴趣来,“真比男明星还好看?”   “在里面呢,”周锦航意味深长的冲男厕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大哥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128章   这种宴会上的酒都挺杂, 官聆拿的时候也没怎么注意看,混着喝了好几杯才感觉有些上头,他看着镜子里神采蔫蔫的自己, 抬手使劲儿拍了两下脸, 拧开水龙头拘了捧水往脸上泼, 被凉水这么一刺激, 瞬间感觉灵台清明了不少。   官聆连拘了三四捧水泼了脸,再睁开时看到镜子里的画面微微一怔, 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抬起手抹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扫视过官聆的眉眼鼻唇,最后总结性的点点头,“长得确实不赖。”   官聆僵立当场,不可置信的瞪着镜面,撑着洗手台的手微微发着抖, 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镜子里周崇那张恶心至极的脸。   “你对我好像不大友好?”周崇上前半步,跟他平行着站定在他左侧, 拧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说。   官聆咽了咽口水,胸腔里情绪起伏,脑海里将眼前人摁在洗手池里揍了起码一千两百回还不解气,但尚存的理智告诉他此时此地做这种事之于他来说委实不妥。   官聆快速做了两次深呼吸, 将胸腔里翻涌的浪潮平息了大半, 脸上表情疏离又淡漠,“周先生何出此言。”   “直觉。”周崇甩了甩指尖上的水珠,哂笑一声偏头打量官聆。   官聆垂了锤眸,在旁边的纸巾盒里扯了纸巾一边擦手一边道, “也可能是错觉。”   周崇点点头, 单刀直入的问,“你是梁泽的伴儿?”   伴儿这个称谓有很多解释, 可用于朋友、同学、情侣之间,可周崇显然是个例外,他的意思明显带了几分不屑和嘲讽,口中这个伴儿的意思怕也只存在于床第之间。   官聆不知他问这个问题的意图,只睨了他一眼没吭声。   周崇是家里的长孙,也是除了家主最有话语权的一个,一般不会有人当他的话是耳旁风,何况他这会儿心里正窝着火呢,官聆算是起码好触到了他霉头上,当即就变了脸色。   “梁泽给你多少钱?”周崇压着怒火问,“我出双倍。”   官聆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反正都是伴儿,”周崇语带轻佻的说,“跟谁睡不是睡呢?”   周崇在官聆心里本来就够恶心了,没想到他换了个壳子还能被再恶心一次,当即便觉得有些反胃,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但又顾及此时所在的场合强压着没有发作,“周先生的意思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没关系。”周崇突然抬手搭上官聆的肩,没等官聆反应过来,手掌向后一扳迫使他侧过身面向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捏着官聆小巧的下巴,“我用实际行动教你明白。”   饶是官聆反应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了,何况周崇的恶行他早有领教,当即抬手重重推了周崇一把,周崇似没料到他会如此动作,被他推得趔趄了一下。   官聆黑着脸,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的骂,“无耻。”   跟过周崇的人都知道,这人在床上有些特殊癖好,像那种温顺的他反倒提不起兴趣,就喜欢跟他反着来的,对猫捉老鼠的游戏乐此不疲。   官聆突变的脸色和恶狠狠的语气正好戳中了他本质里变/态的那根神经,周崇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眯起一边眼睛冲官聆眨了一下,“够味儿。”   官聆被周崇色/情的动作恶心到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头呼之欲出,他强忍着恶心往后退,倒不是因为他怕,而是他明确的知晓此时半醉的自己与周崇之间悬殊的体力,要真动起手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周崇似乎看出了他想逃跑的举动,先他一步挡在了门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官聆,“刚刚梁泽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指桑骂槐说我是狗,不知道他的人被狗睡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洗手间里只有一个门,被周崇死死挡着,官聆退无可退,但又不想趋于被动,只思忖了两秒,便打算先发制人。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与其被对方口舌羞辱,不如痛痛快快打一架。   *   梁泽心不在焉的听完赵亦的解释,赞同的点点头,“将商业合作以一段不可切割的关系来加固,赵董的选择也无可厚非,至于赵小姐之前与我还没来得及签属的合约,赵小姐也不必介怀,希望赵周两家事业蒸蒸日上。”   赵亦欢张了张口似还想说什么,梁泽不耐烦的打断道,“既然我与赵小姐已不再是合作关系,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继续谈的了,我还有事,赵小姐自便。”   梁泽扔下话也没给赵亦欢回话的机会,转身大步往外走去,脸上的假笑也随着这个转身的动作尽数隐没在唇边,他原以为赵亦欢是个自主的人,不是个甘愿伦为棋子的人,倒是他失算了,现在想来,合作不成反倒成了件幸事了。   刚走了两步,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梁泽扭回头,卫杰问,“要撤了?”   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梁泽点点头,“我去看看官聆,大半天了也没见人。”   卫杰小声说,“那一道走吧,我叫了家里司机来接,一会儿你就说司机是你家的,先把楚歌送回家,我这个房产销售的人设可不能崩。”   梁泽抽了抽嘴角,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长廊深幽空旷,鞋底拍打地面的声音显得很清脆,走了没几步,在吸烟室外碰到倚着门框的周锦航,自上回突如其来的表白后,两人还是头一回见面,虽然嘴上说着还是朋友,但真见了面,气氛还是会滋生出几分尴尬来。   梁泽一时间找不到开场白,干脆点了点头,脚下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你还好吧?”周锦航率先打破了沉默。   梁泽脚下顿住,转过脸看他,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不好的?”   周锦航抖了支烟出来递过去,“周赵两家联姻突然,我也始料未及。”说罢他哂笑道,“作为周家人,上次给你打电话我都还不知道准新娘是谁。”   梁泽的视线落到递过来的烟上,先是怔了怔,既而摇摇头,“我从来不抽烟。”   周锦航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几分,讪讪的收回手,尴尬道,“我一时没想起来……”   不管是没想起来还是压根儿就不知道,梁泽一点也不在意,说,“周崇也老大不小了,现在宣布订婚也是应该的。”   “可你跟映嘉不是有项目要合作么?”周锦航随手将烟盒扔进门后的垃圾桶里,“周赵联姻后,你那个项目就黄了。”   “黄了就黄了呗。”梁泽不甚在意的道,“选择本来就是多向的,即便是商业联姻,我跟赵亦欢之间也永远没可能,她选择周家也算有眼光。”   “因为那个姓官的?”周锦航不可思议的道,“你不会还真对他上心了吧?连接手公司的筹码都拱手让人?”   “我们认识十年了,你觉得我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吗?”梁泽睨着他问。   “我……”   周锦航张了张口,刚蹦出一个字就被梁泽冷声打断了,“我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但也不是一个置感情于无物的人,商业联姻带来的只是短时间的最大化利益,可感情不能作为利益进行交换,我对赵亦欢没有感情。”梁泽说罢顿了两秒,继续道,“她或许会是我顺利接手公司的最佳筹码,但却不是唯一。”   “可你终究走错了棋,”周锦航不赞同的道,“今天的订婚宴结束,周赵两家联合的项目也会开展,你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做生意就像打牌,”梁泽云淡风轻的道,“有赢就势必会有输,不到最后谁也不敢保证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你就这么有把握?”   “我这个人比较贪心。”梁泽啧了声说,“除了将商业利益最大化攥在手里,感情我也想要抓牢,失了哪一样都不行。”   简直异想天开,周锦航愤懑的想,说,“官聆那样的人,梁老爷子不可能同意的,何况还是个男人。”   梁泽浑不在意的点头附和,“你说得对,但我觉得试试也无妨,又不会少块肉。”   周锦航哑口无言了,他没想到梁泽竟会如此执着,心里既愤怒又嫉妒,间或还流露出几分对官聆的憎恶来,想到此时洗手间里的情况,心里那股烧得正旺的火苗又矮了几寸。   周锦航对官聆虽抱有偏见,间或还会用些不中听的词来诋毁,但这番话的初衷还里流露出对梁泽事业的关心,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拒绝一个人也没有错,想到此梁泽态度和缓了些,冲周锦航道,“改天叫上卫杰一块儿上卓宇那儿聚聚放松放松。”   周锦航苦笑着点了点头,梁泽说完话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刚抬步就被周锦航叫住了,“这层的洗手间在维修,你着急……”   周锦航的话还没说完,洗手间那边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像重物砸在门板上的声音,在空寂的长廊显得犹为刺耳,梁泽脚下一顿,不解的转头看向周锦航,“维修?”   周锦航脸色倏变,垂在身侧的手因为紧张和心虚紧握成拳,他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对,在维修。”   “这维修的动静有点儿大呀。”梁泽没怎么当回事,随口调侃了一句,却见周锦航眉头轻蹙,余光时不时的往洗手间的方向瞥去,神情里蓄满了紧张和忐忑。   对上梁泽打量的目光,周锦航轻咳两声故作轻松的道,“回去吧,刚刚都没能跟卫杰说上话,咱们仨好好喝两杯。”   周锦航语态平常,可神情里夹杂的慌乱却没能逃过梁泽的眼睛,他不由抬眼往洗手间的方向看去,再联想刚刚那声巨响发生时周锦航倏变的脸色,一个猜测呼之欲出,梁泽神情微凛,转头看了周锦航一眼,抬腿大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哎!”周锦航下意识叫住他,“别去!”   梁泽紧走两步猛的回身,看着周锦航道,“怎么?里面有鬼?”   “不是……”周锦航情急之下脱口把人叫住了,面对质问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咽了咽口水,心里既忐忑又心虚,他不知道洗手间里的确切情况,却非常了解周崇的为人,官聆的长相很符合他一惯的口味,再加上梁泽刚刚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让他难堪了,他肯定会借此找回点什么,可如果让梁泽知道是自己从中作梗,那他们之间的友情怕是也到头了。   不行,周锦航想,他跟梁泽认识了十年,不能因为区区一个官聆就葬送了。他又想,官聆跟梁泽才认识多久?能跟他们十年的情谊比吗?如果我先一步把屎盆子扣在姓官的头上,届时梁泽是会信我还是信官聆?   周锦航心里忐忑,脸上神情犹疑不定。   梁泽等了十来秒,看着周锦航的神情,心里那个猜测被无限放大,不等周锦航出声,他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周锦航来不及作他想,几乎是在梁泽转身的瞬间上前一步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心里的想法还没经过利弊分析便脱口而出了,“官聆跟我哥在里面……你知道我哥是什么样的人,他就喜欢像官聆这种长相的人……”   梁泽脸色大变,狠狠推了周锦航一把,周锦航被推了个踉跄,却不死心的继续道,“是官聆主动找我哥的,我看着他们前后脚进了洗手间,这会儿指不定在干嘛……”周锦航咽咽口水,因为激动和紧张呼吸急促,“我早就跟你说过姓官的不是什么好鸟,他以前就……”   周锦航的话没能说完,被梁泽一拳挥在左脸,整个人因为拳风的力道惯性的往另一边偏去,抓着梁泽右胳膊的手也下意识松开了。   梁泽甩了甩酸疼的左手手腕,冷眼瞪了周锦航一眼,转身朝洗手间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我投雷和浇营养液的女神们 第129章   官聆跟周崇在体型上本就相差悬殊, 加上他还喝了不少酒,脑袋混混沌沌的,浑身的劲儿都使不怎么上来, 虽然是他先发起的进攻, 但接下来几乎都是在凭着本能的躲避和自保, 肚子上挨了两拳, 整个人被周崇压在门板上,额角在门框上狠狠撞了一下, 这一下劲很足,撞得他眼前发花,因为疼痛喉间下意识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样?”周崇贴在他身后,脸埋在官聆后脖颈,像个色/情的变/态般使劲嗅了嗅, “原来你喜欢提前热热身啊?”周崇的一只手沿着散开的衣装下摆摸进官聆的后腰,“热身结束了, 接下来是不是得任我表演了?”   官聆闭着眼,撑着门板使劲往后撞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因为这一撞被迫分开了些许,官聆迅速转过身, 与周崇面对面站着, 触到周崇那张令人恶心的脸时,他实在没能忍住,一偏头吐了出来。   他没怎么吃东西,拿的那块儿小蛋糕也没能吃完, 胃里几乎都是些酒水, 因为吐得猝不及防,呕吐物沾满鞋尖, 看着有些恶心,但比起眼前那张脸,官聆觉得养眼多了。   周崇似乎没料到这一出,嫌恶的往后退了两步,拧着眉一脸不悦的盯着官聆。   吐过之后胃里舒服多了,官聆不管不顾的抬起胳膊用袖口抹了把嘴,指着周崇说,“你用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有多令人恶心。”   “你他妈……”周崇本想继续上前,但看到官聆鞋边的那堆呕吐物后又退了回去,指着他道,“别给脸不要脸。”   “周崇,你知道我是谁吗?”官聆偏头咳了两声,小腹挨的那两拳钝钝的痛,还有额角被撞的那块也是,他抬手摸了摸额角,指腹所触的地方凸起得很明显,不知是红肿了还是鼓了个包起来,他龇了龇牙,强行撇开身体上的不适,冲周崇道,“程斐到底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   程斐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唰的劈在周崇心坎上,脑海里涌现出那晚的情景,他脸色倏变,却强硬的道,“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官聆按着小腹佝偻着朝他一步步走近,眼里的嫌恶写得明明白白,他一字一句的道,“眼睛不瞎就行,等我得空了,拿着照片咱们找个雅致点儿的地方再一起探讨,怎么样?”   比起程斐二字,照片二字的效果奇佳,周崇脸色刷的惨白,理智也瞬间丧失了大半,他猛的抬手狠狠掐住官聆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拽到洗手台边,恶狠狠的问,“威胁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官聆被他掐得呼吸困难,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两只手死命的去掰脖子上的手,两只脚胡乱踢打着周崇,周崇却似感觉不到,任他又踹又踢,一双眼睛腥红的瞪着官聆,手上力道不减反增,“是刘传宇找你来勒索我的?”   因为呼吸不畅,官聆脸红脖子粗,掰着周崇的手也渐渐失了力道,一双眼睛瞪得好似要从眼眶里脱将出来。   周崇像个完全丧失了理智的神经病,他一边死命的掐着官聆,一边恶狠狠的冲他喊,“你说话呀!你他妈倒是说话呀!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啊?你他妈再说一句我听听啊!威胁我?就你……”   门板“哐啷”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大力踢开了,打断了周崇的逼问,他下意识转过脸看向门口,门板因惯性撞到墙壁上,“嘭”的一声,又依着惯性弹了回去,再次被人一脚踢到了门后的墙上,门板这次只往回弹了一半,就被一只握拳的手死死按了回去。   梁泽眼神冰冷的扫过周崇的脸,浑身上下透着股肃杀之气,视线落到官聆身上时,心下不由一紧,寒箱般的眸子划过几屡心疼,握拳的手微微张开,掌着门扉将门关在自己身后,冷冷的开口,“放开他。”   其实在门被踢开的一瞬间,周崇的理智就回拢了,掐着官聆脖子的手也下意识松了力道,官聆被迫倒在洗手台上,像条离开水后濒临干死的鱼,偏开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视线落到梁泽身上,他闭了闭眼,心尖上落下一抹安宁,粗/喘中他轻启苍白的薄唇,沙哑的喊了声梁泽的名字。   声音很小,混在粗声的喘/息里,听得并不真切,可梁泽却感到心尖儿上被人狠狠划了一刀,他快步上前,将官聆从洗手台上扶起来,一边抚着他的前胸一边喃喃,“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官聆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像听着悠扬散漫的歌,绷紧的神经霎时松懈下来,他知道这种放松叫心安。   周崇的理智已经完全归位了,此刻心下懊恼的同时不免对周锦航生出几分怨怼来,这他妈出的什么馊主意?眼下他跟赵家合作就已经间接将梁家得罪了,眼下怕是得罪得透透的了,他不由瞥了眼官聆那张惨白的脸,脑海里回想起他先前说的程斐和照片,一颗心又不由得提了起来。   今天是他的订婚宴,事情闹大了出丑的只会是周家,虽说是长孙为大,但老头儿手里的权力还没有完全下放到他手里,无论如何,今天都没必要跟梁泽真正撕破脸。   至于照片的事,他不确定这个姓官的是随口胡说的还是知道点什么风声,如今梁泽这么护着他,他也没法多问,只能先将官聆的底细摸清楚再作打算。   想到此,周崇咬咬牙,抬步打算先行离开,他是订婚宴的主人,不能缺席太久。   “站住。”梁泽叫住他。   周崇下意识的顿住步伐,一脸没所谓的看向梁泽,“这可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地方。”   梁泽半搂半抱的将官聆放在洗手台上,转身冷冷的看着周崇,“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周崇并不觉得梁泽会为了一个“伴儿”跟他撕破脸,毕竟周梁两家目前还有项目上的合作没有完成,所有他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样子,看向梁泽的眼神多了几分戏谑,“怎么?”   梁泽走近他,周崇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似觉得自己这一退多跌份儿般,脚下动作顿住了,挺着胸昂着下巴,一脸欠扁样,“你这是要跟我动手?”   梁泽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不等周崇再开口,曲膝顶在他小腹上,周崇吃痛的躬着身,表情扭曲。   梁泽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趁着他躬身手时候一脚踢在他膝上,周崇被这一脚踢得直接单膝跪了下去,喉咙口发出一记闷哼。   梁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动手我嫌脏了我的手。”   周崇咬牙忍着膝盖上的痛,抬起涨红的脸瞪着他,“你真要撕破脸?”   “他额角的伤也是你弄的?”梁泽没答他的话反问。   周崇玩儿过的人自己都记不清了,但哪一次遭过这种罪?好歹是即将继承家业的周家长孙,怎么可能被个比他还小几岁的骑在头上?哪怕一时不查栽了跟头,他也不可能认怂。   “伤?”周崇往洗手台的方向瞥了一眼,佝偻着半半站起身,“哦,是我弄的,怎么了?我不但弄伤了他,我还亲他摸他,你……”   话没能说完,梁泽一拳砸在他脸上,刚站起一半的身体向后仰倒了去,似不解气,梁泽追上去,一手揪着他的领口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另一只手照着脸又是一拳,“有种你再说一遍?”   梁泽出拳的力道不轻,手腕酸酸软软的疼,周崇脸上连挨两拳,且都是同一面,唇角被牙齿咬破了,整个右脸像是木了,牙根也隐隐的发疼,不知是牙齿松动流了血还是被咬破了嘴皮,嘴里一股咸腥味儿,跟含了块铁锈似的。   他偏开头吐了口混着血的唾沫,转回脸看着梁泽,神经质的牵了牵嘴角,可能是幅度过大扯着伤口了,眉头紧蹙,表情扭曲,他张了张口,“我说,我……”   梁泽没能让他把话说出来,又一拳砸在相同的位置,冷声说,“还要继续吗?”   周崇龇了龇牙,疼得半晌没能吭出声来,正好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了,周锦航走进来,看到这种场面迅速跑过去将两人拉开,周崇被梁泽揍得不轻,梁泽也没打算真把人打成什么样,周锦航上来拉架,他也就顺势把人给松开了。   “哥……”洗手间的门锁被梁泽一脚给踹坏了,原本关的就不严实,周锦航紧走两步上前将周崇从地上扶起来,“还好吧?”   “你他妈死外面了?”周崇缓过一口气来,推开周锦航自己作势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周锦航骂骂咧咧,“你他妈怎么看门的?狗进来了都他妈没管住?”   周锦航脸色沉了沉,当着梁泽的面,周崇半点面子没给他留。   梁泽斜了周锦航一眼,指指周崇,“管好你自己,没有下次了。”   “你以为我他妈怕你?”周崇作势要上前,被周锦航拽住了。   梁泽走近官聆,心疼的摸了摸他脖颈上被掐出的红色指印,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柔声问,“疼吗?”   官聆摇摇头,说,“我想回去了。”   梁泽点点头说好,将他从洗手台上抱下来,官聆不想在周家兄弟面前表现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推了推梁泽,自己站直了身体慢慢往前走,路过周崇身边的时候睨了他一眼,没吭声。   梁泽紧跟在他后面,路过周崇的时候想起刚刚那句不痛不痒的叫嚣,梁泽说,“你不是要跟赵家合作项目吗?我就用你们那个项目来试试刀,看看谁怕谁。”   在周崇眼里,梁泽的气焰太过嚣张,他怎么可能忍得了?当即就想动手,被一旁的周锦航拦了下来。   周锦航其实已经在门外守了有一会儿了,屋里的动静他也都听到了,迟迟没有进门,一来是事迹败露不知该如何面对梁泽,二来是他被周崇踩在脚下这么长时间,也想看看他狼狈的样子。   可从个人恩怨上升到集团商业战,这可不是小事了,以他跟梁泽十来年的交情,这个时候必须站出来说两句。   “阿泽,”周锦航拽着周崇挡在梁泽前面,张口想为自己辩解,“我……”   “滚。”梁泽冷冷的斜了他一眼。   “你……”周锦航气得浑身发抖,他想过梁泽可能会因此生气,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态度,让他难堪至极,无地自容。   “我们不但不适合做情人,也不太适合做朋友。”梁泽沉沉的说,“周锦航,你懂我意思吧?”   周锦航呼吸一窒,指着门口的官聆,“就因为他?你们才认识多久?我们十年的情谊,你……”   “我们十年的情谊。”梁泽打断他,“到今天我才看明白你的为人。”   梁泽没看周锦航的脸色,也没兴趣听他的自白,抬步走向官聆,两人一道出了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以前眼睛被菜叶子糊了,现在看清还不晚 第130章   官聆大概能感觉到自己的形象有多狼狈, 但卫杰夸张的表情和关切的神态还是让他有点儿接受不了,好笑的说,“你别这副表情, 让我以为我快挂了。”   “不是……”卫杰看了看官聆又看了看衣衫不整的梁泽, “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 官聆不欲多说, 只扯谎说自己不小心滑倒摔了,卫杰自然是不信的, 额角红肿的伤和唇角的淤青实在太明显,西服扣子被扯掉了只剩一颗挂着线,领带也不知所踪了,按这个摔倒的架式怕是反复摔了不知多少回,而且还是脸朝下的姿势。   他转脸看向梁泽, 梁泽也不欲多说,只道, “车在下面吗?”   “在。”卫杰已经把自己造的人设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忙不跌点头,“老于已经等在下头了。”   “我们先走了,”梁泽冲卫杰说, “你跟楚小姐打车吧。”   卫杰哪还有功夫管那些下, 关切道,“要不要去医院呐?”   “不用。”官聆不想小题大作,接过话头,“小伤, 过两天就没事了。”   笑话, 一个风热感冒卫杰都要是住院的人,官聆脸上这么明晃晃的伤怎么可能小?他张了张口, 欲言又止中被梁泽抢了话头,“我之前跟你说的项目今天开始着手,晚点我把初步方案发你邮箱。”   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周锦航搀扶着鼻青脸肿的周崇走了过来,卫杰玲珑心思,再结合梁泽刚才的话,短短两秒就分析出了官聆脸上伤的由来,当即点头道,“映嘉的数据你拿到手的应该不准确,我们歪瓜跟映嘉是同行,同行对打数据最真实,我让底下人辛苦一下,晚点把确切的数据对比发你。”   梁泽拍拍他的肩,“好兄弟。”   卫杰不太讲这些虚的,只点了点头,“赶紧回去吧,官聆脸上的伤得处理一下。”   梁泽不再废话,拉着官聆拐进左边的电梯。   老于是卫杰的司机,一般供娇姨差遣,卫杰有应酬的时候才会叫他来接,此时已经等在了酒店门口,梁泽带着人直接拉开了车门,冲老于道,“卫杰打车走,你先送我们去豪景。”   老于跟梁泽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也知道这位跟卫家少爷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当即也没多问,发动车子就冲上了主路。   “我想回我家。”官聆被梁泽箍在臂弯里,不太自在的说。   官聆受了委屈还受了伤,梁泽这会儿心疼都来不急,当然是说什么都顺着,张口就跟老于改了地址。   梁泽的指腹轻轻抚过官聆额角红肿的边缘,问,“疼不疼?”   “还好。”官聆没有矫情的喊疼也没有敷衍的说不疼,老老实实的说,“已经疼过了。”   梁泽当下更心疼了,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没来得及。”官聆叹了口气,“我刚洗了把脸就……”想到那会儿的场景官聆胃里就一阵翻腾,干脆摇摇头,“算了,已经过去了。”   梁泽通过这句“没来得及”想象了下当时的情景,搂着官聆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官聆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看着梁泽关切的眼神,心下不由生出几分柔软来,怕他继续自责,调侃道,“明明是我长得太好看了惹出来的祸。”   梁泽在他鼻梁上轻刮了一下,“嗯,确实太好看了,以后不许出门了,得把你藏在家里。”   官聆睨了他一眼,没像往常那样怼回去,就着梁泽刮他鼻子的手蹭了蹭。   车开不进巷子,梁泽让老于把车停在路口,两人下了车后步行进去,路过那间24小时便利店的时候,梁泽进去转了一圈儿,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个卤鸡蛋。   “饿了?”官聆好笑的问,“应该还有便当,怎么不买点儿?”   “没饿,”梁泽说,“有别的用处。”   确实有别的用处,回到店里,官聆刚拿了衣服准备换上,梁泽便剥了蛋壳把他按在床上,给他揉额角红肿的伤。   “有用吗?”官聆哭笑不得的问。   “应该有吧。”梁泽一边按着鸡蛋轻滚一边说,“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艺术源于生活,不带骗人的吧?”   官聆哑口无言,就着被他捏着下巴的姿势扯了扯嘴角,“怪香的,滚得我都有点儿饿了。”   “那我滚完洗洗给你吃?”梁泽问。   官聆翻了个白眼,“滚蛋!”   梁泽义正言辞的点头,“这不正滚着呢吗。”   官聆:“……”   小小的卧室,两人对坐在床沿上,鸡蛋软嫩,滚过红肿的额角时带起一片痒痒的痛,阳光从窗角倾泄进来,将屋里洒满金黄,舒适有度,气氛正好。   官聆想起梁泽临走时对周崇说的那句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莫名的就想起以前,那会儿周崇死皮赖脸找他上他的时候,他曾向周锦航寻求过帮助,可周锦航是怎么做的?他不但没当回事,还亲手将他送给了周崇。   现在再忆往昔,已全然没了被情人背叛后的伤痛,反而多了几分庆幸,庆幸自己死而复生,庆幸自己在同样的遭遇上碰到的不是又一个周锦航。   官聆出神的望着梁泽,脑袋里思绪翻涌,像是要透过这皮相望进骨髓里,梁泽感觉到视线,垂眸看他,“怎么了?”   官聆眨眨眼,问,“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梁泽动作顿了一下,玩笑道,“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官聆对这个答案颇为不满,撇着嘴问,“就因为好看?”   梁泽的指腹在他下巴上轻轻摩擦,“因为我是你男朋友,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   官聆一窒,胸腔里“呯呯”的,像那天表白里突如其来的悸动,他抬手抓住那只挠他下巴的手,似怕下一秒对方就收回去了一样,死死抓在手里,心潮澎湃,他说,“谢谢你。”   梁泽“滚蛋”的动作停了,他低下头在官聆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浅的吻,说,“我不要听谢谢,好是相互的,我对你好,你要加倍的对我好。”   官聆重重的点头,“好。”似觉得这一个字的力道不够,紧接着又补充道,“以后只对你好,加倍对你好。”   梁泽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视线落到他脖颈上还未完全消退的指印上,黑眸一敛,左手被官聆抓着,他不想收回来,便将右手手里的蛋扔了,捏着官聆的下巴便吻了下去。   官聆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便闭上了眼睛回吻,齿关被撬开的瞬间,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推了梁泽一把,一个缠绵的吻还没怎么尽兴就被迫中断了。   梁泽不大高兴,“怎么了?”   “我……”官聆不好意思的捂着嘴,“我吐过了,有味道。”   梁泽拉下他的手,欺近他,薄唇贴着他的,舌尖描摹着对方的唇畔,温声说,“我不嫌弃。”   梁泽吻得轻柔,捧着官聆的脸,似怕自己太用力把人给亲坏了似的,官聆陷在这一汪柔情里,头一回不留余地的、肆无忌惮的回吻。   用来“治疗”额角的卤蛋落到地上,软沓沓的滚到了衣柜边,蛋清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可怜兮兮的带着满身灰窝在柜门边,床上的两人对此无知无觉,放肆又动/情的用这种亲密的方式宣泄着彼此胸腔里的情意。   官聆喝了酒,受了惊吓不说还跟人打了一架,身心惧疲,如今回到安乐窝,身边还有个令他心安的人陪着,一身的紧张情绪卸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两人搂着脖子仰倒在床上,本该逐渐旖旎的气氛却因官聆的秒睡而终结,梁泽摸了摸官聆的脸轻轻唤了两声他的名字,见对方毫无反应后叹了口气,坐起身帮他脱了鞋袜裤子和外套,扯过枕头垫在他头下,又拿过毛巾被盖在肚子上。   做完这一切才想起被自己丢掉的蛋,视线逡巡一圈儿落到衣柜角落,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鸡蛋是没法用了,也不知道官聆家的衣药箱在哪儿,梁泽百无聊奈的坐了几分钟,干脆把自己扒了个精光也躺了上去,伸手将人搂进怀里,缓缓闭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醒来的时候日落西沉,官聆还保持着睡着时候的姿势,眉宇间轻轻拧成结,似乎连梦里也不**稳。   梁泽抬手轻轻在上面抚了抚,紧锁的眉头好像有感应慢,慢慢被抚平了,梁泽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打算点个外卖等官聆醒来后一块儿吃,刚点开软件就听到床尾传来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梁泽轻轻坐起身,从官聆的西服口袋里摸出震动的手机,来显是一串数字,没有存人名,看着像陌生号码。   梁泽犹豫了一下,按了静音却没接,他跟官聆现在虽然是真情侣了,但接电话这种事好歹也算隐私,官聆现在没醒,贸然接他的电话不太好。   刚准备将手机放回兜里,那个电话又打了过来,不厌其烦的,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梁泽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官聆,想着他今天经历的种种,又舍不得他因为一个破电话扰了睡眠,犹疑间便将电话接了起来。   一个“喂”字还没出口,对面便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周崇的人找来了,正他妈砸我家门呢!上次你说的话还算数吧?我把周崇推人下楼的照片给你,你把能给我的都给我。”   梁泽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话语里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有些消化不能,视线落到官聆的睡颜上,他跟周崇有私怨?   “喂?你在听吗?”对面的人急了,催促道,“你说的没错,我手里确实有照片,我也确实是想拿这个照片威胁过周崇,可我失策了,他跟条疯狗似的,我怕我会成为第二个程斐。”   耳边擦过程斐的名字,梁泽紧蹙着眉,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官聆脸上,半晌后沉声问,“你在哪儿?”   那边的人急吼吼的道,“我家!洗手间里!”   梁泽问,“你家在哪儿?”   那边的人估计是急了,一时没察觉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急切的道,“双江家园!你打算怎么做?你不是要想证据吗?你可得帮我呀!”   梁泽沉声道,“待着别动,我马上来。”   说罢不给对方接话的机会,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131章   打这通电话的人很急切, 听起来确实有点儿人命关天的嫌疑,不过对方都说了自己手里有筹码,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不至于出事, 想了想他给卓宇去了个电话, 让他帮着查查这通电话号码背后的人的底细。   卓宇开酒吧的, 认识的人鱼龙混杂, 这种事小菜一碟。   等卓宇电话的时间里,梁泽想起上回官聆跟自己说去白岩区见个朋友的事, 梁泽打开手机导航,在地图上输入双江家园,地点果然就在白岩区。   上次官聆去见的就是这个人?   他说他手里有周崇推人的照片,他不想成为第二个程斐……梁泽发散思维,经此一联想, 脑海里一个猜测呼之欲出——程斐不是死于自杀,他是被周崇推下楼摔死的!   可为什么呢?程斐跟周崇有什么关系?周崇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泽摇摇头, 这些毕竟只是自己猜测,想了想,他调出卓宇的微信,追加了一条程斐的人际关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 卓宇的电话回了过来, 梁泽怕吵醒官聆,轻手轻脚的起身去了楼下。   “你说。”梁泽关上卧室的门冲电话那头的卓宇说。   “电话的主人叫刘传宇,有第一狗仔之称,是快娱杂志编辑部的主任, 不过快娱在一个多月前已经倒闭了, 整层楼都出售了……”卓宇说完顿了顿,“你怎么突然对程斐感兴趣了?”   梁泽没打算瞒着卓宇, 实话实说道,“官聆好像在查程斐的死因。”   “什么?”卓宇以为自己幻听了,“他查程斐的死因?程斐不是自杀吗?等等……他跟程斐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查?”   卓宇的问题太多,梁泽简明扼要的回道,“官聆的父亲算是程斐的美术启蒙老师,关系似乎挺亲近,程斐算是他师哥。”   卓宇恍然大悟的哦了声,梁泽急切道,“事关重大,把你查到的都告诉我。”   “事无巨细吗?”卓宇颇有些为难,“这里面牵扯的关系有些复杂,我怕……”   “刘传宇手里有程斐死因的证据,他现在被仇家找上门了。”梁泽说,“事关重大,你照实说。”   这个信息量太大,卓宇操了声,实话实说的道,“程斐的交际圈子并不广,大学的时候跟室友关系还算亲近,大三之后从学校搬出来自己住后就跟以往的同学没什么联系了,不过……”卓宇顿了顿,“他跟周锦航关系匪浅,周崇看上了他,周锦航在周家的处境你也知道,就把人打包送给了他堂哥……”   周锦航在几个铁子面前一直挺洁身自好的,但梁泽久居国外,平时来往最多的就是卫杰和卓宇,程斐跟他那段时间他也没有完全避讳这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火眼金睛也看出了些端倪,加之卓宇刚托人一查,便云开雾散了。   卓宇说得极为委婉,但梁泽还是从“关系匪浅”几个字里听出了猫腻,他不由想起在餐厅跟周锦航碰到那天官聆突变的态度,还有在墓园偶遇那天被自己强行带到启信投资后的故意刁难,还有当晚在脱轨针对程斐之死流言的看似云淡风轻,还有在一间画廊……过往的每一桢都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时梁泽只以为是官聆个性使然,现在回想起来,官聆似乎对周锦航一直存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如果程斐跟周锦航是那种关系的话,再加上把人送给周崇,那官聆对周锦航的敌意也就解释得通了。   卓宇那头顿了声,半晌后说,“程斐是在吉享酒店死的,死因就是坠楼。”   梁泽沉吟片刻,“他那天入住吉享的信息能查到吗?”   “没有。”卓宇说。   梁泽皱着眉,“没有是几个意思?”   “入住信息和监控都没有了,”卓宇纳闷儿道,“事件发生当天就被媒体报道了,我看了当日的头条,按那天的报道看,跟他一起入住的应该还有一个人,但入住信息和监控都没有了,酒店方的说法是意外丢失。”   意外丢失?梁泽挑起一边眉毛,媒体报道当天不丢失,这个时候正好就丢失了?   “确切的消息我也查不到了。”卓宇说,“我朋友虽然多,但也不是个个都神通广大。”   梁泽明白,挂线前想起一个事,问道,“你不是有个前男友在交管部门工作吗?”   “那都是前好几任的男友了。”卓宇啧了声说。   “能不能找他帮个忙,”梁泽说,“吉享周边临近的马路应该是有摄像的,查一查事发当天周崇的车有没有在那附近经停过。”   “周崇?”卓宇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怀疑周崇?”   想到刘传宇在电话里的话,梁泽摇了摇头,“刘传宇手里的证据十有八/九跟周崇有关。”   “我尽量吧。”毕竟是前了好几任的男友,卓宇对这事把握不高,回得很勉强。   “刘传宇现在住在白岩区的双江家园,你帮忙查一下物业,给那边去个电话,就说有人聚众闹事,让他们报下警。”梁泽说,“这事儿有些复杂,我得先问过官聆再做作处理,刘传宇那边却是要先稳住。”   卓宇表示明白,顾虑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桓宇跟周家的商务往来怕是会有影响。”   这个不用卓宇提醒梁泽也已经想到了,不过今天跟周崇在洗手间大打出手,估计后续的合作项目也已经受到影响了,他倒不太担心这个,他抬眸朝楼梯口虚掩的卧室门扉望了一眼,心上像蒙了层雾,官聆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梁泽挂断电话在手机上随便点了两份外卖,又独自在楼下坐了一会儿,他做事一向很有把握,但对今天这出意外却生出了诸多不确定的猜疑。   他想起在网上看到官聆信息后找到店里来,那天阳光正好,铺得路上白晃晃的,门口的风铃被他撩得丁零当啷一阵脆响,墨镜将屋里大半的光隐了去,椅在柜台后面的那张脸却鲜亮无比,比照片上的自拍明艳了好几倍,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虽然对彼此的印象都算不得好。   他跟官聆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过往种种似乎花不了几分钟就能在脑海里过完了,他想起在斯兰餐厅官聆突变的态度,似乎是因为偶遇了周锦航。   梁泽莫名有些口渴,起身在一楼转了半圈儿也没找着杯子,干脆拿着手机出了门,去便利店的路上思绪不停的游走,官聆对周锦航的敌意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存在了挺久的样子,梁泽蹙眉,所以在那之前官聆就已经开始怀疑周崇了吗?那之后与自己的合作呢?   这个深入的想法很危险,梁泽及时打住了,他跟官聆刚在一起,对彼此的感情都还不稳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应该先跟本人确定,而不是独自猜测怀疑。   梁泽去便利店买了两瓶水,回到店里的时候外卖正好送到,小哥正站在店门外打电话,梁泽取了外卖拎上楼,官聆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熟睡着。   天已经黑尽了,梁泽看了眼时间,就算不舍得也还是走过去拍了拍官聆的脸,把人给叫醒了。   “饿吗?”梁泽蹲在床沿边,视线落在官聆半睁的长睫上,“我点了外卖,吃点儿?”   官聆蹙着眉睁开眼,屋里灯火通明,他不太适应的眯了眯眼,“几点了?”   “七点半。”梁泽说,“起来吃点儿东西吧,中午就没怎么吃。”   官聆点点头,醒来后胃里空空的感觉异常强烈,好像饿了几个世纪般,他撑着床坐起来,“我睡了五个小时?”   “差不多。”梁泽拧开水瓶的盖子递给他,“先喝口水。”   “你怎么不叫醒我?”官聆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口,“我睡觉的时候你干嘛呢?”他这里连台电视机都没有,多无聊啊。   “我也睡了一会儿。”梁泽说着接过水瓶盖上,走到书桌边扯开外卖包装,四菜一汤三盒饭,香味儿立马蔓延开来,闻着还不错。   官聆闻着香味从床上蹦起来,发现自己的裤子不知何时脱了,快速瞅了眼梁泽扯过床尾的西裤套上,跳下床扫了眼菜色后满意的点点头,“聚香源的,还不错。”   “去洗手吧。”梁泽催他。   官聆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还顺带洗了把脸,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待人走近,梁泽把人扯到近前,抬着他的下巴看脖子上的痕迹,几个小时过去了,上面还隐隐能看见浅淡的红痕,梁泽不由想起那次在高尔夫球场被晒伤的脸,不知是埋怨还是心疼的说,“真娇气。”   这话以往都是官聆拿来堵梁泽的,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官聆不由有些好笑,“皮肤太敏感了吧,过两天就全消下去了。”   梁泽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他细嫩的脖颈肉,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官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干嘛?”   梁泽点点头总结,“是挺敏感的。”   官聆:“……”   “你说以后会加倍的对我好,”梁泽掌着他的细嫩的脖劲,视线落在他眉眼上,神态平和,语气随意的问,“你打算从什么时候开始执行?”   官聆眨眨眼,“不是即刻生效吗?”   “可我没看到诚意呢。”梁泽像是上了瘾,继续摩挲他脖颈上细嫩的软肉,“外卖都是我点的。”   这不是因为我睡着了么?官聆被难住了,一时有些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你亲我一下。”梁泽凑近他说,“亲我一下我就信了你的诚意了。”   这种耳鬓厮磨的氛围太撩拨人了,官聆垂着眸子,满脸爬满了赧然,只犹豫了一秒,便撅着嘴凑着梁泽的脸颊亲了一口,亲完自己倒先不好意思的低垂下头,“能吃饭了么?我好饿。”   从挂断卓宇的电话到现在,这颗空落落的心才像猛的落回了实处,梁泽头一回对自己的人格魅力产生质疑,因为这个吻倒是找回了不少,他揉着官聆的后脖颈使劲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说,“先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女神节加放假,那就多更一章吧。感谢在2020-03-07 23:02:46~2020-03-08 12: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憧憧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陆战擎的老婆、狗血文学研究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打倒傻白甜帝国主义~ 3瓶;成了一半、沉迷四连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楼上只有一把椅子, 吃饭的条件有些拮据,官聆扯过椅子让梁泽坐,自己倚着书桌站着, 说, “早知道就去你那儿了。”   “嗯?”   官聆摇摇头没说话, 猛然想起梁泽肠胃炎突发的事, 不由有些后怕,“你少吃点儿垫垫, 吃不饱一会儿出去吃。”   梁泽好笑道,“我没那么娇气,上次就纯属意外。”   官聆还是不放心,梁泽宽慰道,“上回跟你去吃酸菜鱼米线不也没事吗?肠胃炎那个真的就是个意外, 可能那天烤的鱼不新鲜。”   官聆终于被说服了,这才安安心心的开始吃饭, 梁泽却琢磨着刘传宇那通电话要怎么开口提,官聆一直瞒着他肯定是有原因的,太直截了当了容易下人面儿,可是要迂回一点儿……怎么迂回呢?   梁泽还是头一回在说话上吃哑吧亏, 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好点儿的开场白来, 倒是官聆衣兜儿里的电话突然震了起来,打破了他的思绪。   梁泽大概能猜到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卓宇给他发过微信了,小区物业第一时间报了警,警察赶来将砸门的人带走了, 但实质性的收获基本没有。   来砸门的几个人自称是刘传宇借了他们公司的商业贷款, 逾期未还这才上门要债的,这种民间借贷本就乱七八糟的, 花钱雇人上门催债早已不是什么新鲜花样了,只要没有人员伤亡或造成重大损失,警察也不能把人怎么样,最多警告两句就放了。   不出梁泽所料,打电话来的正是刘传宇。   官聆没有刘传宇的号码,看着是串数字也没多想,直接就给接了起来,直到那边刘传宇的声音从听筒里慌慌张张的传来,他才下意识看了眼梁泽,梁泽也正好在看他,官聆避开视线,搁下筷子正打算去洗手间接,梁泽伸手在他胳膊上按了一下,“就在这儿接吧,我知道是谁。”   官聆满脸诧异的看向他,听筒里刘传宇急切的问,“你还想不想要照片了?”   官聆一时不知是该先问清楚梁泽话里的意思还是先回答刘传宇的问题,呆愣着杵在那儿,像个雕塑。   梁泽本来还只是猜测,见官聆这副表情,百分百确实猜对了,他叹了口气,趁着官聆呆愣的时间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摁了免提冲电话那头的人道,“你现在安全了。”   “暂时的!”刘传语着急忙慌的声音响彻狭小的卧室,“姓周的不可能这样放过我的,你要真想要照片,就得保证我的安全。”   “我怎么知道你的东西是真是假呢?”梁泽说。   官聆听着他俩一来二去的对话,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视线落到梁泽平静的脸上,心里既惊又惧,还夹杂着几分忐忑和不安,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你等着。”刘传宇扔下这么一句话后就没了声音,不过电话并没有被挂断,一阵悉悉索索后,可能一分钟,也可能两分钟,官聆的手机跳出一条彩信通知。   梁泽慢条斯理的点开信息,刘传宇照着相机成像拍了张彩信过来。   “照片我自己洗的,”刘传宇说,“跟周崇谈条件的时候给了他一张,但我留了底。”   梁泽睨了眼照片,点点桌子示意官聆过来看,官聆咽了咽口水,暂时将心里陈杂的情绪一并咽下去,凑过来看了一眼,大约是夜晚拍摄,照片并不怎么清晰,只能看到阳台上两个拉扯的人影,连脸都看不清。   官聆皱眉摇了摇头,张口正欲说话,梁泽竖起手指抵在他唇间,冲电话道,“从照片上并不能确定上面的人是谁,你这笔买卖不划算。”   “你这是要反悔?”刘传宇激动的问。   “买卖都是相互的,你给我想要的,我才会拿你想要的来换,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东西有价值。”梁泽说,“何况周家的地位可不凡,没有把握的事我也不敢轻易淌你这淌浑水。”   官聆不由看了梁泽一眼,刘传宇好不容易主动联系他,可梁泽这是在干嘛?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把这唯一手里有证据的人往外推吗?   官聆情绪起伏,有些激动的推开梁泽的手,捡起桌上的手机打算先稳住刘传宇,不承想刘传宇却先一步开了口,“你以为做我们这一行的就只会拍拍照片?”   官聆一肚子话卡在了喉头,他下意识看向梁泽,梁泽将人拽过来坐在腿上,就着官聆拿着手机的姿势冲刘传宇说,“我要你手里关于这件事的所有东西,现在你可以说你的条件了。”   “我要离开双江家园,”刘传宇说,“姓周的肯定派了人在小区里外守着,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可以报警。”梁泽不咸不淡的说,“就说有人要杀你,警方肯定会保护你。”   “那样我就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了。”刘传宇情绪激动的道,“我拿不到股份和职位,不能连钱也拿不到,你如果真想要这些东西,就得按我说的做!”   官聆慌忙在梁泽手背上按了一下,点点头,小声说,“答应他。”   梁泽略一犹豫,“行,电话开着,我派人过来接你。”   “你也不要耍花样。”刘传宇不放心的道,“我知道你很想要我手里的东西,你要是耍花样,我就把它们都毁了。”   “想要钱,你就只能相信我。”梁泽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房间里瞬间沉寂下来,之前的疑惑、忐忑、不安也纷纷涌上了心头,官聆下意识垂下眼眸,似不敢看梁泽的表情,他不清楚梁泽是怎么知道刘传宇的,但也大概能猜到梁泽会问些什么,不撒谎的情况下,一时间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低垂的视线落到腿上,恍然间这才发现两人的坐姿过于暧昧了,官聆下意识想站起来,却被腰间的一只手给捞了回来,紧紧箍在臂弯里。   梁泽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因为低沉声线和官聆内心的忐忑不安而平添了几分质问的味道,“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官聆心里一咯噔,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难道要说自己就是死去的程斐吗?他找上刘传宇就为了弄倒周崇?梁泽会信吗?他自己都觉得很玄幻。   退一万步讲,就算梁泽信了,程斐和周锦航的关系肯定也藏不住,到时候让他怎么面对梁泽?梁泽还会像现在这般对他吗?   太多的不确定了,官聆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也没胆量开这个口。   梁泽见他久久不答,不知他是不想说还是要找借口,掰着他的肩让他转过身来,两人面对面,官聆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垂着头,搁在膝上的五指下意识收紧,一下下揪着深色的西装裤,熨帖的布料被他一下下揪得都发皱了。   梁泽伸手按在他手背上,一腔质疑堵得嗓子眼发干,这还怎么让他问得下去?   半晌后,梁泽叹了口气,“先吃饭吧。”   梁泽若是直接问,官聆答不出,这会儿不问了,官聆本该松口气,可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儿,他以前在梁泽面前撒过太多谎了,心意相通后他便不想再在梁泽面前说谎了,即便是隐瞒,也是不应该的。   “我……”官聆的手背上传来梁泽手心的温度,心里的忐忑不安仿佛因着这热度消减了不少,他抬眸看向他,梁泽也正看着他,似在等着他开口,四目相对,官聆咬咬牙没有躲避,迎着目光说,“程斐的死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杀。”   笃定的语气,这个结论从刘传宇口口声声的所谓证据中就能体现,梁泽却还是点了点头,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往下问,而是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我是你男朋友吗?”   官聆怔了一下,不知道梁泽出于什么问这么个问题,但嘴比思绪更快一步的答,“是。你是。”   “在不伤害到对方的前提下,我们之间可以有一些小隐私,有时这些小隐私还可以成为生活中的情趣,”梁泽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语气平和的说,“但小隐私不全然等于秘密,太多的秘密也不可能成为情趣,你懂我的意思吗?”   官聆怎么可能不懂,梁泽弯弯绕绕的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换作他自己的话可能早就在知道一切的那一刻就开口问了,可梁泽没有,即便心里好奇,仍还是给他留足了空间和余地,官聆知道,即便自己什么也不说,估计梁泽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何况在刘传宇这通电话里,梁泽还帮了他大忙。   官聆深吸口气,像是做了某个重大决定般,打算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梁泽先一步开口,说,“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我来问你来答,如何?”   这比让自己说轻松了不知多少倍,甚至给足了他撒谎的空间,官聆下意识松了口气,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刮过阵阵感动,他连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没有掉下过一滴泪,这会儿却眼眶发热。   他忍不住翻手跟梁泽的相握,紧紧的,像抓着一块不真实的浮木,良久后他吸了吸鼻子,点点头说,“你问。”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周崇的?”   官聆咽了咽口水,“一开始就怀疑。”   “你知道程斐跟周崇的关系?”   官聆咬牙点点头,“……知道。”   “你做这些是想替程斐报仇?”   官聆摇摇头,“我只是不想他含冤而死还被世人唾骂。”   梁泽顿了顿,“我挂水的前一天你说去白岩区见一个朋友,那个人就是刘传宇?”   “是。”   “你怎么知道他的?”   比起前面的两个问题,这个问题对官聆来说轻松了许多,他将自己给一间画廊找设计师时从陆海口中误打误撞的知道了另一桩新闻的隐情到刻意通过他认识了张非,再从张非口中得知了刘传宇的一系列经过说给了梁泽。   “那天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梁泽问。   官聆咬了咬唇,实话实说道,“这事可能会牵扯到周锦航,你跟周锦航十多年的朋友,我怕……”   “你怕我帮他不帮你?”梁泽打断他。   梁泽想起那天晚上在好吃街,官聆问他,“如果我做了什么伤害周锦航的事,抑或他做了什么伤害我的事,到时候你是会帮他还是帮我呢?”   官聆从那时候起就已经生了这样的心思了吗?那他冲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时是否存了期待?听到自己避重就轻的回答时,又是否感到失望了?   官聆却摇摇头,“我当然希望你帮我,可你要帮他,也无可厚非。”说罢他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影响你们多年的情谊,也不想……”他犹豫着,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梁泽,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无奈又像是妥协的耸了耸肩,“好吧,我确实不想你帮他,很不想。”   “为什么?”梁泽跟他对视着。   官聆深吸一口气,过往种种在脑海里闪回,他说,“一开始是因为周锦航对程斐的畜/生行为,我想报复他,让他也尝尝孤立无援的滋味,后来……”他顿了顿,长睫微睑,像不知如何开口,又像是不好意思,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你老撩拨我,让我时不时的紧张、悸动,让我贪婪的只想你的好只对我一个人……”   “小傻瓜。”梁泽没忍住,箍在他腰侧的手往里收了收,隔着衬衫的布料在他腰间的软肉上轻捏了两下,“周锦航是外人,你是内人,我怎么可能去帮着一个外人。”   官聆摇摇头,欺近梁泽,松开抓着梁泽的手,双手环抱住他,梁泽不知道,那时的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也不清楚梁泽会不会站在他这边,实在是有太多的不确定了,所以他不敢赌。   官聆心情复杂,既感动又无措,他觉得自己差劲透了,根本不值得梁泽这么对他,说他贪婪也好,无耻也罢,他只想把这份好牢牢攥在手心里,死也不想放开了。   “后来你跟刘传宇达成了共识?”梁泽被他抱着,整个人埋在官聆的脸膛里,说话声音闷闷的,“你跟我说可能会跟我借钱,并不是培训班的创业基金,其实是答应了拿钱跟刘传宇换他手里的东西?”   梁泽猜得八/九不离十,官聆点点头又摇摇头,想到梁泽看不见,才开口说,“我们没有答成共识,刘传宇太贪心了,他想要的我给不了,我不确实他会不会跟我合作,我一直在等结果。”   梁泽虽然没见过刘传宇,但从通话里也大致品出来刘传宇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可以直接拿着证据报警却偏要找上官聆,为的就是再敲一笔。   “今天在洗手间碰上周崇是个意外。”官聆继续道,“他突然出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喝多了,打不过他,就拿照片的事威胁了他。”   关于本该在宴会厅招待客人的准新郎为什么会出现在洗手间,梁泽想起倚在吸烟区门口的周锦航,个中曲折他大概也能猜出一二了。   不过梁泽倒是没想到官聆会直接拿照片的事威胁周崇,这大概也是他进门看到周崇掐着他的脖子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原因吧,不过倒是让梁泽联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他轻轻推了推官聆,露出半张脸说,“刘传宇今晚会出事,可能跟你对周崇的威胁有关。”   “啊?”官聆愣愣的看着他。   “程斐死了一个多月了刘传宇都相安无事,”梁泽分析道,“为什么偏偏今天被找上门来?刘传宇曾经还拿照片跟周崇谈过合作,没谈拢都没事,怎么今天就这么巧合的被“催债”的人找上门了呢?”梁泽眯了眯眼睛,“宝贝儿,你打草惊蛇吓得他狗急跳墙了。”   官聆惊讶于梁泽的分析能力,直接忽略了称呼,“那咱们要怎么办?”   梁泽喜欢这句“咱们”,抬抬下巴说,“先看看刘传宇手里的东西吧。”   官聆觉得梁泽说得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就去吗?”   “不急。”梁泽说,“我叫卓宇去,他人脉广办起事来也方便,我们先吃饭。”   “会不会太麻烦他了?”官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其它顾虑,他自认为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梁泽顺着他的话道,“到时候好好谢谢他。”   卓宇这人虽然贫了点儿,但人脉确实广,跟梁泽的关系也是有目共睹的,官聆稍稍松了口气,便顺着梁泽的话点了点头,“好。”   “我呢?”梁泽突然反问。   “嗯?”   “你打算怎么谢我?”梁泽问。   梁泽脸上一派祥和,眼里的波澜却很汹涌,官聆忍不住捧着他的脸,居高临下的欺近他,问,“你想我怎么谢?”   梁泽顺势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谢怎么样?”   官聆浑身一颤,不知是被吻的还是被这句话给震的,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人跟他许诺过一辈子。   “需要考虑这么久?”梁泽不满的磨着他的唇珠,语带不悦的问。   “好。”官聆没抗住蛊惑。   “那你还有小秘密吗?”梁泽轻声问。   官聆浑身一僵,一股名为心虚的情绪爬上心尖,通过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没敢犹豫太久,下意识摇头,“没了。”   “好。”梁泽拥着他说,“那我跟你说一个我的小秘密吧。”   官聆抖着音嗯了声,梁泽贴着他耳际说,“你第一晚在豪景留宿的时候,我没忍住,想着你的脸撸了一发。”   官聆:“……”   “我说我喜欢好看的,”梁泽继续道,“不是敷衍,你确实很好看。”   因为心虚,因为感动,因为溢满胸腔的喜悦和悸动,官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来回抖,跟坐过山车似的。   他用力收紧胳膊抱住梁泽,屋里光线太强了,刺得人眼睛发酸,眼前蒙了层薄薄的雾,他低下头将脸埋在梁泽的肩膀上,心里无声的说:我只有一个小秘密,但终其一身都不可能告诉你,但我会用一辈子来谢你、喜欢你、对你好……来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我砸雷和浇营养液的小天使们,鞠躬。   看到评论在猜关于掉马的事,写文之初的设定就有掉和不掉两个设想,拉拉扯扯了这么多之后,我还是决定不掉。程斐重生成了官聆,两个秉性完全不同却拥有彼此记忆的人,他在完成一切后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崭新生活,那才是重生的意义。可能会有不赞同的小天使,哈姆雷特千千万,互不强求哟~ 第133章   两人草草吃了外卖, 官聆今天在洗手间的墙上地上滚过,洗完澡出来准备顺手把床单也换了,卓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官聆像只惊弓的鸟, 一听到铃声响立马转过脸来, 梁泽冲他招招手, 接通电话后直接摁了免提, 卓宇的声音公放出来,“人接到了, 先带到我店里?”   “不行。”梁泽不赞同的道,“你已经帮了挺大忙了。”   “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儿太见外了?”   “脱轨还要做生意,”梁泽说,“这件事可大可小,闹大了怕是不太好收场。”   卓宇了然, “你有什么安排?”   “先送到豪景吧,”梁泽想了想说, “前台那儿有2811的备用房卡,我给酒店的经理打声招呼,你把人领那儿去,我跟官聆一会儿过去”   “是不是有点儿太大张旗鼓了?”卓宇不大赞同的道, “这事儿要真跟周崇有关系, 你把人带豪景不是公然跟周家作对吗?”   “一个周崇还代表不了周家。”梁泽冷哼一声,“我跟周崇的梁子早就结上了。”   官聆站在一边,下意识看了眼梁泽,卓宇或许听不明白, 他却知道梁泽说的是中午订婚宴上的不欢而散。   “行吧, 你都已经有打算了,我说什么也不顶用。”卓宇叹了口气, “一会儿见。”   “现在过去吗?”电话挂断后官聆问。   “收拾收拾过去吧,”梁泽摸摸肚子,“好像没吃饱,正好过去再吃点儿。”   官聆却没什么心思吃,卓宇话里的顾虑他听出来了,不由有些担心,“你还没正式接手公司呢,跟周崇撕破脸会不会对你们公司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架都打过了还怕撕破脸?”梁泽无所谓的道。   “那不一样,”官聆摇摇头,“我不清楚公司与公司间的利益链,但也知道商人都是以利益为首要,你跟我见的第一面就说自己是个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如果这件事让你亏本了,岂不是违背了一个生意人的原则?”   “记性还挺好。”梁泽笑了笑,抬手在他脑袋顶上乱揉一气,短发茬儿没有毛茸茸的效果,但手感也不赖,他说,“商人是以利益为先,但此时此刻,我不是一个商人,我是你男朋友,你就是我的利益,我的利益今天受了欺负,还不允许我讨回来了?”   “下午你不是也打了人家了?”   “那只是收点儿利息。”梁泽啧了声,又怕官聆心理负担过大,实话实说道,“早在赵家跟周家合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损害到桓宇的利益了,就算没有你、没有程斐的事,桓宇也不可能跟周赵两家和平共处了,更何况……”梁泽顿了顿,“如果刘传宇手里的东西足够成为证据,那我反倒应该谢谢你。”   官聆似懂非懂的看向他,“谢我?”   “故意杀人可大可小,”梁泽说,“即便周崇是要继承整个周家的长房长孙,在法律面前,他也只是个屁。”   官聆懂了,可又有些忧心,“周家势大,周崇在周家的地位这么高,周家肯定也会力保他,要扳倒一棵大树怕是不会那么容易。”   “周家势大,梁家势也不小。”梁泽安抚的拍拍他的脸,“周崇没了,你师哥的冤屈也就洗刷了,周赵两家的合作就只能成为一堆废纸,宝贝儿,这叫一石二鸟,我能不谢你吗?”   一声黏腻的宝贝,官聆羞赧的垂下眸子,小声说,“希望刘传宇手里真有实质性的东西。”   这得见到刘传宇本人了才能确定,不过这个刘传宇闹到这地步,估计也不只是单纯的放个**。   两人到豪景的时候卓宇还没到,梁泽便干脆带着官聆去九层的甜品区吃了两个小蛋糕,官聆原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情倒是被梁泽这副轻松劲儿给整没了。   再次见到刘传宇,跟上回在他家里的形象别无二致,只是T恤换成了背心和衬衫,脚上的人字拖也换成了运动鞋,长得遮眼的额发和胡子拉碴的脸所显出的颓废感更甚。   刘传宇看到官聆一颗心落回了实处,但看到官聆旁边的梁泽时不免又生出几分防备来,“你告诉别人了?”   “他不是别人。”官聆说,“我们一起的。”   刘传宇打量着梁泽,似想从外面看透此人的内里,他戒备道,“可靠吗?”   “你到了我的地盘还问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余了?”梁泽不屑的视线扫过他,落在他胸前抱得死紧的帆布背包上,开门见山的道,“东西带来了吗?”   刘传宇下意识收紧了胳膊,“钱呢?”   “你要多少?”梁泽问。   刘传宇瞧瞧官聆再瞧瞧梁泽,竖起一根手指头比了个数,官聆愣了一下,“十万?”   卓宇刚端起一杯水喝一口,差点儿被这情形给弄呛着,官聆尴尬的抽抽嘴角,转脸看向刘传宇,不大确定的道,“你要一百万啊?”   “周崇是什么人?”刘传宇像看白痴似的斜了官聆一眼,“我手里的东西要是交给警方,周崇就完了,区区一百万就想跟我换?”   官聆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难道你要一千万?”   “一千万都是少的了。”刘传宇抱着包昂着下巴,一脸的有恃无恐,“独一份儿,你要真想要,就拿钱来换。”   官聆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刘传宇气呼呼的道,“你这是勒索!”   “随你怎么说。”刘传宇在沙发上坐下,“你要不想要,我立马找别人。”   “你能找谁呢?”梁泽按了按官聆的肩示意他先稳住情绪,“你要能立马找到人,也不会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了。”   刘传宇被噎了一下,但做生意讲的就是个气场问题,刘传宇的心思确实被对方给拿捏住了,但他自己却不能表现出来。   “我是看他那天找上门来的样子挺急切,”刘传宇起身作势要走,“既然你们没有诚意,那就算了。”   “周崇的人正在四处找你,”梁泽没叫住他,等他走到玄关了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一出豪景大门可能就会被他的人逮了。”   刘传宇的步子顿住了,他原以为这个高个子的跟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小白脸差不多,没想到句句被对方拿捏,处处被对方吃死,本来该是他的主场,短短几句话场面就调了个个。   官聆见刘传宇犹豫,突然想起那天的录音,慌忙掏出手机,“我有录音,你要是出这个门我立马报警。”   刘传宇神色一凛,但嘴上还是强硬的道,“我那天又没说什么,你拿给警察警察也做不了什么文章。”   梁泽偏头看向官聆,“什么录音?”   官聆凑近他,将那天两人的谈话大致跟他说了一下,最后懊恼的道,“我那天太着急了,应该引着他把经过和事实说得更详细一点。”   梁泽蹙了蹙眉,随后笑着拍拍他的胳膊,三两步走近刘传宇,“一千万对我们来说确实有点儿太多了,不如我给你介绍个大买家吧。”   刘传宇神情戒备的看向他,满脸写着不信。   梁泽也不管他信不信,自顾说道,“周崇今天订婚,各大媒体应该也都报道了,你家要是没断网估计也看到消息了。”   说起这个刘传宇就来气,他恨恨的道,“我他妈窝在几十平的房子里一个多月了,过着非人的生活,他居然还敢大张旗鼓的订婚!”   “可不是吗?”梁泽顺着他的话道,“是不是你手里的料不够足,他根本没放心上啊?”   刘传宇张了张口正想说话,猛然想到什么,眯了眯眼笑道,“你别想套我的话,我手里的料肯定足,你要没钱买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我确实没钱买,但我手里有大客户啊。”梁泽笑着道,“你可能不知道吧,周崇的未婚妻曾经还参加过桓宇董事长梁昌业的寿宴,而且还是和他孙子一起操持的。”   刘传宇是个媒体人,对话题和重点的抓取度极高,当即便听明白了梁泽话里的潜台词,“你说的那个大客户是……”   “没错,”梁泽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冲靠在岛台上冲搅咖啡的卓宇使了个眼色,故意顿了几秒才继续道,“周赵两家联姻损的是梁家的利益,你觉得要是梁家人知道你手里有周崇的大料,他们会不会第一个站出来买?”   刘传宇一听这话,黑眼珠子瞪得溜圆,梁泽继续诱哄道,“到时候别说一千万,两千万三千万也不在话下呀。”   刘传宇被他这话哄得喜上眉梢,“真的?”   “当然。”梁泽拍拍胸膛,“我从来不骗人。”   “可你这么帮我,你想要什么?”刘传宇打量着梁泽,“也是想要钱?”可这人看着又不像是很缺钱的样子。   梁泽看向官聆,话却是冲刘传宇说的,“他才是我老板,具体想要什么,得看他的态度。”   官聆和梁泽挺久没搭过戏了,但两人的默契度却是半点儿没减,立马接腔道,“我不要钱,我说过我是程斐的弟弟,我只想要真相大白。”   这倒也说得过去,刘传宇拧着眉在两人脸上打量了片刻,如今他的处境确实艰难,如果他将东西直接交给警方,凭借着周家的地位想从中做点儿假那可太简单了,他得罪了周崇不说钱也拿不到,更别说什么狗屁前途了,还不如跟眼前这两人赌一把呢。   思及此,刘传宇急切道,“你能联系到那个大买家吗?”   “当然。”梁泽胸有成竹的点头,一本正经的掏出电话,“稍等,我现在就打电话。”   卓宇端着咖啡走过来,拍拍刘传宇的肩膀,“兵荒马乱了一下午,喝杯咖啡提提神。”   刘传宇单手接过,踱到沙发上坐下,一双眼睛锁在梁泽身上。   梁泽装模做样的打完电话踱到刘传宇面前,“话我带到了,可对方不大相信啊,他们想先看看你手里的料到底有多足。”   “那不行。”刘传宇一脸戒备,“必须先见到钱。”   梁泽皱了皱眉,跟卓宇快速交换了一个眼色,点点头,“那他们也不可能白给你钱是吧,做生意没有这样做的,你要真有视频,他们可以先预付你一半,前提是你把视频截一段发给他们过个目。”   官聆跟梁泽打交道的时候长,已经大致从他的话里听出些门道了,趁热打铁的道,“我们没那么多钱买你的东西,但有钱来买的你又不相信人家,那你就抱着那堆东西过完余生吧。”说罢他脸色骤变,“也不全对,至少周崇是很迫切的想要你手里的东西的,要不你再高价卖给他?可周崇毕竟不是什么善茬儿,他要是直接灭……”   最后一个字故意卡在齿缝里没蹦出来,但效果却奇佳,刘传宇脸色大变,端着咖啡杯的手肉眼可见的颤了两下。   “你好好考虑吧。”梁泽拍拍刘传宇的肩,看似安抚实则施压,“我们不急。”   你们不急我急呀!   刘传宇心情极度复杂,仰头将大半杯咖啡灌了下去,他现在像极了无头的苍蝇,手里虽然拿着筹码,但不管怎么选择都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找周崇是不可能了,周崇正四处找他,压根儿不是要重新做买卖,他抬头望向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小白脸,眼下他也没别的路可选了。   “行。”刘传宇咬咬牙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这么办。”   梁泽非常上道的带着官聆和卓宇去了主卧,给刘传宇留足了私人空间。   梁泽将主卧的门关上,酒店的隔音效果极好,但他还是推着两人去了窗台那边,压着嗓子问卓宇,“怎么样?”   “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官聆还有些蒙的问。   卓宇从裤兜儿里掏出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正在录音,官聆恍然,“你录音了!”   “得亏你提醒得好。”卓宇笑着说。   “可咱录的东西也不能构成实质性的证据呀。”官聆说,“由始至终刘传宇都没说出程斐的死因到底是不是周崇所为。”   “无所谓。”梁泽冷哼了声,“我要的也不是这个。”   官聆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梁泽回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梁泽给刘传宇留了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三人重新回到客厅,刘传宇从帆布包里拿了支手机出来,解锁后递给官聆。   不用翻找,界面就是暂停着的视频,官聆抖着手点开,比之前的照片清晰很多,能看清周围的环境和周崇那张狰狞的脸,但视频只有短短几秒钟,显然是刘传宇刻意截取的。   刘传宇从官聆手中抽回手机,“怎么样?这东西够劲爆吧?”   官聆的脸色不大好看,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犹为苍白,他点点头,“足够了。”   “那行,”刘传宇敲着手机,“发给梁家人吧,顺便转账。”   “用不着。”梁泽幽幽的说。   一听这话刘传宇怒不可遏,“你想反悔?”   “我说话从来算话。”梁泽边说边伸出手,“之前一直忘了自我介绍,我就是你口中的梁家人,梁昌业董事长的亲孙子,即将接手整个桓宇的——梁泽。”   刘传宇倏的瞪大了眼,似有些不可置信,指着他你了半晌也没你出个下文来。   “你的视频确实是大料,我很满意,五百万可以预付给你。”梁泽边说边冲卓宇招了招手,卓宇会意,拿出手机递给他,梁泽接过来翻转屏幕给刘传宇看,“现在,我要以敲诈勒索的名头向警方寻求帮助,你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刘传宇:十万?你当这是集邮吗?   官聆:果然是我穷惯了。 第134章   刘传宇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会栽这么大一跟头。   他作势想去抢梁泽的手机,却被梁泽一个漂亮的闪身躲了过去,刘传宇一个踉跄差点儿撞到茶几上, 一旁看了半天的官聆也瞬间了然了梁泽下的这盘棋。他想起梁泽说过, 他是个生意人, 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刘传宇张口就跟他要一千万,他不但不可能给对方一个子儿, 还可能让对方惹一身腥。   “勒索敲诈事小,”官聆默契的配合着梁泽继续往下演,,“你手里握着这么有力的证据却一直隐瞒不报,我现在还怀疑你跟杀人凶手是同谋呢, 程斐的死是不是也有你的一半功劳啊?”   “你可别血口喷人!”刘传宇勃然大怒,“我才不是什么同谋, 我那是为了拍富豪夜会女明星的丑闻无意间拍到的。”   “那你就是包庇罪犯。”卓宇接过话头,“与同谋无异了。”   官聆偏头看了卓宇一眼,冲他竖起大拇指。   梁泽关掉录音,就着手机屏幕摁了三个数, 然后将手机丢还给卓宇, 卓宇拿着电话去了窗边。   梁泽冷眼看着刘传宇,“百来万倒也没什么,可你太贪心太不知足了,我们演的这一出其实漏洞百出, 可你猪油蒙了心, 被钱财遮了眼,压根儿看不见, 才会让我们这么顺利的抓住你的把柄。”梁泽说完看向官聆,“卓宇在报警了,至于他怎么办,你说吧。”   说来说去刘传宇也不算无辜,但没有他的话程斐的死也不可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官聆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冲他道,“我不会把录音交给警察,也不会告你包庇罪犯,一会儿警察来了,我会说你是举报者,等周崇的案子审理过后,我会以程斐亲属的身份送旗感谢你。”   刘传宇颓然的坐回沙发上,脸色木然,官聆后面还说了什么他压根儿没听进去,他只知道,这一个多月的努力都白费了,他不但丢了工作,最后还一分钱也拿不到,还险些背上个包庇罪犯的罪名。   卓宇报完警从窗边走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太他妈刺激了!”他终是没忍住,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握着拳差点儿原地起跳,“跟他妈演电视剧似的!可惜卫杰不在。”   “可消停会儿吧,”梁泽白他一眼,“又不是真演电视剧,群众演员不需要那么多。”   “靠!”卓宇不服气的道,“好歹我也是重要配角好吧。”   官聆笑着看向他,“谢谢你。”   被这么郑重的道谢,卓宇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摸摸鼻子笑着道,“也不白帮,”说罢他冲官聆眨了眨眼,“你哪天跟梁泽过不下去了,随时找我。”   官聆、梁泽:“……”   “不过,这事儿真闹到警察局去了,估计得闹大。”卓宇扫了眼沙发上白着张脸的刘传宇,“周家肯定会找关系疏通,你们得做好应对准备。”   梁泽走近刘传宇,“警察一会儿就来了,等他们看过证据肯定会传周崇问话,周家的人脉有多广你应该也知道,为保险起见,你手里应该是有备份的吧?”   刘传宇抬头看向梁泽,白森森的脸上似有些犹豫,梁泽说,“你没有退路了,如果这一局周崇赢了,你的日子怕是也到头了。”   梁泽的话算不上威胁,顶多只能算是一种变相的提醒,刘传宇自己做的局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弊呢?不用梁泽刻意提醒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梁泽半眯着眼睛看向落地窗外的无边夜色,“既然我的成绩单被周崇给毁了,那我就拿他上交一份更好的。”   警察来得很快,刘传宇虽然是举报人,但卓宇、官聆和梁泽也得跟着回去做笔录,这一折腾,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你是不是要回脱轨?”梁泽冲卓宇抬抬下巴问。   “回个屁,”卓宇抻了抻胳膊,“累死了,我直接回家睡觉。”   官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辛苦你了。”   “没事。”卓宇摆摆手,“你们怎么回?”   “打车。”梁泽说,“你走你的吧。”   卓宇先行离开了,两人走到马路边儿准备打车,拐角处的两盏车灯冲他们闪了两下,梁泽看清是辆黑色的卡晏,心下沉了沉,拍了拍官聆的肩膀,“我过去一趟。”   官聆也看到那辆车了,虽然不明所以,但看梁泽沉重的表情还是点了点头。   坐在副驾驶的是常年挂着副笑脸的管家吴伯,开车的是家里的司机老刘,梁泽走近,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吴伯笑眯眯的冲梁泽说,“少爷,老爷叫我来接您回裕园住一晚。”   梁泽心道这老头儿消息还真灵通,他这才刚做完笔录车就在外面等着了,他犹豫着往回看了一眼,官聆孤零零的站在路边等他,风掀起衬衫的衣摆,整个身形看着有些单薄。   “今晚不大方便,”梁泽说,“你跟爷爷说,我明儿回去吧。”   吴伯寻着他的视线往前看了一眼,笑着说,“老爷说家里客房多,多一个人也不是住不下。”   梁泽懂了,老头儿叫吴伯来接人不单单是周崇的事儿,他抿了抿唇,扔下一句“行吧”转身朝官聆走去。   “今晚跟我回裕园住吧。”梁泽走近官聆说。   “啊?”官聆脸上写满的尴尬,“裕园?”他偏了偏头,视线落到拐角处路灯下的卡晏上,远远的看着副驾上的人像梁家的笑面虎管家,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今晚的事你家里人知道了?”   梁泽没瞒着官聆,点点头,“老爷子出面的话事情办起来更顺利。”   官聆有些犹豫,对于梁家来说这毕竟不是必须要淌的浑水,梁老爷子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呢,要他老人家出手相帮,怕是有些难度。   梁泽看出他的犹豫,伸手牵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说,“我们的事老头儿可能知道了。”   这话比上一个问题更猛,炸得官聆当场怔住了,瞪着眼睛看着梁泽,“啊?”   “他叫我带你回去,”梁泽说,“应该是想见见你。”   官聆整个人都蒙了,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鼻尖,“见我?”   见梁泽点头后,官聆脸上的懵逼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慌乱和忐忑,其间还伴随着几分紧张,我这恋爱才谈了不到五天呢,怎么就要见家长了?   “你爷爷身体是不是不好?”官聆慌慌张张的问,“有高血压高血脂什么的吗?心脏病呢?”   “没有,他除了阴雨天腿疼外一切都很好。”梁泽安抚的揽了揽他,“别紧张,就见见,像上次寿宴那样,没事的。”   能不紧张吗!官聆心里还担心着周崇能不能伏法,这会儿又突然被告知要见家长了,真的是屋漏偏缝连夜雨,今晚他这一颗心七上八下跟蹦极似的,啥时候才能安安稳稳落到实处啊。   “凡事有我呢。”梁泽牵着他往拐角的方向慢慢走,“我爷爷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再慈眉善目的人碰上这种事儿估计也会瞬间变身成吃人的怪兽吧?官聆心里敲着鼓,但又不想给梁泽负担,强忍着忐忑和紧张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正是人类进入深度睡眠的好时间,梁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官聆跟着梁泽踏进门廊的时候,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吴婶端着两碗甜汤出来,招呼梁泽和官聆,“来,选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梁泽带着官聆往饭厅走,边走边问吴婶,“老头儿呢?”   吴婶瞪他一眼,指指楼上,“老爷子脸色可不大好。”   梁泽拉开椅子示意官聆坐下,“忙活一晚上了,吃点儿东西填填胃,我先上去看看。”   官聆哪有胃口吃东西,今晚吃的惊都快把胃给撑坏了,他下意识跟着站起来,“我……”   “我先看看去,”梁泽说,“你在这吃点儿东西,吴婶的甜汤可是一绝,冷了就不好吃了。”   官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他要跟着上楼去估计事态只会更糟,遂点点头重新坐下了。   梁泽上楼去了,吴婶又回厨房端了两样小点心出来,热情的招呼官聆多吃点,官聆没有什么味口,但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心意,便强压着忐忑埋头吃了起来,只是吃两口又忍不住抬眼往楼上瞟,啥也看不到,连声音都听不到分毫,一颗心却突突的蹦哒到了嗓子眼。   吴婶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晓得老爷子接了个电话后就发了通脾气,让吴伯到警察局去接人,想来应该是少爷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了,她从小看着这孩子长大,心里也担心,却安慰时不时往楼上瞟的官聆,“没事的,老爷子一向很疼少爷。”   官聆尴尬的点点头,一张脸几乎埋进碗里,心想这种事再心疼估计也少不了动手。   梁泽轻叩书房的门,没等里面应声便拧开门把走了进去,梁昌业坐在书桌后,身上穿着件白色的练功服,右手执狼毫,听到开门声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不悦的道,“我叫进了吗?从小教的礼仪都喂狗了?”   就这还是好的,梁泽自知今晚是免不了一顿骂了,虽理亏,但嘴上却吊儿郎当的,“我以为书房没人呢,就直接进来了。”   “没人你看到的是鬼啊?”梁昌业白他一眼,继续运笔。   梁泽没接话,低眉顺眼的踱近桌边,倾着脖颈往桌面上瞅了一眼,一方老酸枝红木镇纸下压着沓厚厚的宣纸,最上面一张写了五个字——家和万事兴。   老头儿运笔落在最后一笔上,墨太浓了,那一点又粗又重,跟前面笔走龙蛇的字形一点儿也不相衬,好好的一副字就这么毁了。   梁泽却乐意当个睁眼瞎,很是捧场的拍了拍巴巴掌,“好字!”   梁昌业搁下笔,像是这才有空抬眸扫了他一眼,指着宣纸上的字问,“你说说好在哪儿?”   梁泽是老头儿手把手带大的,看到桌上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几分底了,这种顺口胡诌博老人开心的活他最是擅长,张口就道,“单从字来讲,笔锋醇厚老练,一撇一捺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但这几个字好的地方并不体现在这些方面。”   梁昌业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梁泽不紧不慢的将桌上的茶杯递过去,笑眯眯的道,“这几个字最好的地方体现在它的含义上。”   “那你说说它的含义是什么?”   梁泽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家庭和睦才能兴旺。”   梁昌业接过茶杯重重磕到桌上,茶水洒得到处都是,好几滴溅到刚写的好的字上,瞬间晕染成一团雾似的阴影。   “你懂什么叫家庭和睦吗?”梁昌业指着他,“你要懂就不会在外面给我搞这么多事儿了!”   “我搞什么事了?”梁泽假装无辜的站在桌边,低垂着脑袋,那么高大的一个人,一脸委屈的杵那儿活像条正被主人训诫的大狗。   “非得我一样样说出来?”梁昌业气不顺,抓着还剩小半杯的茶灌了一口,“先不说旁的,警察局是怎么回事儿?你知不知道咱们桓宇跟周家还有合作项目没有收尾?”   “不知道。”梁泽没想到老头儿先算的是这笔账,心安了几分,抬起脸说,“我只知道周崇先不仁截了我的道儿,我有机会让他翻不了身,为什么不做?”   梁昌业瞥他一眼,“周崇是周家的长房长孙,他在外面干的混账事再多,周家人也会想方设法给他平了,你以为就你那点儿小伎俩就能让他翻不了身?”   “这不是还有爷爷您么。”梁泽不要脸的伸手挽住老头儿的胳膊,像小时候那般撒娇道,“周崇有周家,我有您,他要是条咸鱼也不可能翻得了身了。”   这孩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心眼子有几个他能不知道,梁昌业嫌弃的推开他,“别给我戴高帽子,没用。”   “周崇一出事,跟赵家的联姻也打水飘了,他们两家的合作肯定也得被迫终止,得利的不也是咱们桓宇么?我已经有新的企划方案了,”梁泽又死皮赖脸的黏上去,“最迟明晚交到您手里过目。”   梁昌业冷哼一声,“明天中午之前。”   梁泽咬咬牙,“行。”   “那这事儿咱就先揭过了,”梁昌业点了点桌面,“说说其他的吧。”   梁泽假装听不懂,“其他什么?”   “赵家为什么会突然找上周家,你真以为我老糊涂了不知道?”   饶是梁老爷子将桌子拍得啪啪响,梁泽却是半点儿不怵,反而顾左右而言其它,“您知道小叔的阴谋了?”   “你别给我扯别的。”梁昌业气得脑仁儿疼,一下下按着太阳穴。   梁泽忙上道的走到他身后给他轻轻揉按,“小叔也在打赵家的主意。”   “他能翻出什么花来?”梁昌业侧头横他一眼,“就算是你小叔从中作梗牵了赵周两家的线,那赵家又为什么相信他呢?还不是因为你对人家姑娘压根儿不上心。”说罢梁昌业叹了口气,“周崇虽是个混账,但也晓得用婚姻来绑住利益才是最长远的考量,你再看看你?你都干了些什么?”   “婚姻固然是绑定两家企业利益的根本,但没有感情的婚姻又能走多远呢?”梁泽侧过身蹲下,仰视着梁昌业,脸上哪还有半分吊儿郎当的神态,“我不喜欢赵亦欢,更不爱她,就算结婚了,这段婚姻也不可能长久,这样连接起来的企业利益崩盘的时候风险只会更大。”   这些梁昌业也不是没考虑过,可赵亦欢是他精挑细选的人,不论是品行相貌还是处事交际都是名门千金里的翘楚,他的本意是想让这俩孩子好好相处相处,互相看到彼此身上的闪光点,届时再谈结婚也差不多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可偏就生了变故,这变故还完全是意料之外,梁昌业顿时感到头痛无比。   他居高临下的看向眼前这个不知不觉中早已长成大人了的孙子,眼神里的桀骜和坚定闪着耀眼的光,不由的眼前也跟着混沌了起来,仿佛透过这张脸看到了三十多年前那张模糊的面庞,他们眼神里的果敢坚毅不差分毫,历史仿佛再次重演。   梁昌业紧了紧垂在腿上的左手,“你不喜欢赵家小姐,那你跟我说,你喜欢谁?”   梁泽这次没再跟老头儿打太极,迎着对方沧桑却透着几分冷漠的眼神,他说,“我喜欢谁您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梁昌业抖着手,咬牙切齿的朝他吼道。   梁泽深吸一口气,他考虑过坦白的后果,虽然事发突然没有半点儿准备,但他想搏一搏。   “我喜欢的人叫官聆,24岁,是一间画室的小老板,最近正在筹备将画室改成培训班。”说到这梁泽顿了顿,咬咬牙呼出一口气才继续道,“他有许多小心机,心地却比谁都善良,他开朗洒脱,既桀骜又自卑,偶尔还很自恋,可他是除了您以外,唯一一个说要用一辈子来对我好的人。”   “可他是个男人!”梁昌业瞪着他。   “可我就是喜欢他。”梁泽迎着他的目光,坚定、执着的说,“我快三十了,从来没有像喜欢他一样喜欢过一个人,您是过来人,您应该比我懂那种感觉。”   梁昌业别开脸,似无奈又似于心不忍,“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我以前还是个小孩儿呢,这不也长得比您都高比您都壮实了吗?”梁泽伸出双手包裹住对方垂在膝上的手,手背的皮肤略显干燥,薄薄的一层皮肉嵌在上面,包裹住嶙峋的骨架,岁月无情的在这只手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他紧紧将其握在掌心,语态柔和的说,“我知道您做什么都是希望我好,您铺好路要我继承公司,我回来了,那我走了您希望我走的路,在感情生活上,您是不是应该让我自己做选择呢?”   梁昌业怔了怔,良久后转脸看向他,“我问你,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想接手公司?”   梁泽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让爷爷联想到了自己英年早逝的父亲,他是老爷子心口上的一条疤。   “没有。”梁泽摇摇头,“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我以为我会像父亲那样厌恶排斥,可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阅力和见识的激增,比起枷锁和束缚,它之于我来说更像一种使命。”   梁昌业还是头一回听梁泽说这些,一时百感交集,连着眼眶都带了些许潮湿,他偏开脸用力眨了眨,“你真这么想?”   “嗯。”梁泽答得坚定,“个人有个人的选择,父亲的事不是您的错,这么多年了您也该放下了。”   梁昌业抬手抚了抚梁泽的脑袋顶,脸上的神情既惆怅又欣慰,“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既高兴又担心,担心你被我养成了我期望的样子,那样你父亲该有多失望?这么些年我虽时不时的提及让你接手公司,但也从没强迫过你,我身子骨不大行了,梁家就咱爷孙两口人,我既想让你应下,又害怕你是为了可怜我这老头子逼迫自己应下的。”   “我是心甘情愿的。”梁泽说,“您老了,我也不能再仰仗您为我遮风挡雨了,该是我撑起一片天来为您遮挡风雨。”   节孙俩在一块儿从没聊过这些,梁昌业感动之余又觉着几分肉麻来,不大爽利的在梁泽脑壳上拍了几下,说,“是长大了,会说好听话哄人了。”   梁泽索性将下巴搁老人腿上,“那您听了开心吗?”   梁昌业没答话,书房里霎时陷入沉寂,半晌后梁昌业叹了口气,抚着梁泽脑袋上的短茬儿说,“咱们之间的赌约,你赢了。”   梁泽先是一怔,随既抬起脑袋,脸上的喜悦藏也藏不住,何况他压根儿就没想着要藏,“当真?”   接管公司的前提:先成家,这个成家也包括了恋爱。   梁昌业看着他,犹记起这孩子上一次这么高兴好像还是十八岁成年礼的时候,老头儿不由感慨万分,他别开眼,视线落到桌上被茶水毁了的“家和万事兴”上,良久的缓缓开口,“个人有个人的选择,我不知道你的选择是对是错,但不管是对还是错,你是个成年人了,你都要做好承担一切结果的准备,而我……”他顿了顿,转脸看向梁泽,“这辈子仅做错的一件事一直哽在胸口多年,实在不想再来一回了。”   父亲是老爷子的心结,梁泽没出言安慰,避重就轻的用脑袋瓜在老头儿的巴掌底下蹭了蹭,“谢谢爷爷。” 第135章   官聆一碗甜汤差点儿喝到心肌埂塞, 直到楼梯口晃过梁泽悠闲的身影,他实在装不下去了,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膝盖撞到桌腿“嘭”的一声响, 膝弯将椅子往后抵出十多公分, 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次喇”一声响, 完美的打破了大厅的沉寂。   吴婶听到响动慌慌张张从厨房奔出来,楼梯口的梁泽冲她摆了个无事的手势, 吴婶说,“甜汤凉了,我重新给你热热?”   梁泽笑眯眯的点头,“麻烦您了。”   趁吴婶拐进了厨房,官聆三两步朝梁泽跑过去, 先是紧张兮兮的看了看他的脸,再是扯着他的胳膊摸了摸, 梁泽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干嘛呀你?公众场合注意影响。”   官聆心有余悸的往楼上瞟了一眼,拽着梁泽的胳膊往饭厅那边走,边走边小声问,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梁泽假装听不懂的问。   官聆指指楼上, “你爷爷没打你吧?我隐约听到拍桌子的声音了。”   拍桌子的声音都听见了,那吼声估计也没跑了,梁泽睨他一眼,想把心中的喜悦一股恼的告诉他, 看到对方担忧的小眼神后又贱兮兮的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换了个委屈的神情,“哎, 你觉得呢?”   官聆瞪大眼,紧张的问,“真打了?打哪儿了?”   “官聆!”梁泽攥住他扒拉自己腿的手,严肃的道,“你之前说一辈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现在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干嘛呀……”官聆满脸焦急。   “不是无关紧要。”梁泽打断他,“现在不说什么时候说呢?我都跟我爷爷摊牌了,你要没想着跟我过一辈子,那我这打岂不白挨了……”   “你都跟他怎么说的?你爷爷呢?没把人气出好歹来吧?”   “先别说他了,”梁泽扳着他的脸,“就说咱俩,你是真的吗?”   屋内灯火通明,官聆被梁泽捧着脸,任何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他心里发虚,生怕老爷子突然下楼来看到了,也怕进厨房热甜汤的吴婶出来撞见了,但对上梁泽认真的眼神,那些心虚、慌乱又好像突然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他重重的点点头,“真的,我想用一辈子来喜欢你,对你好,来……”这话曾是他心中所想,如今被满室的灯光打在脸上,像是在大太阳底下堂而皇之的示爱,陡然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后面两个字卡在喉咙口迟迟出不来。   “来什么?”偏梁泽还要是个贪心的,嫌不够的追问。   官聆张了张口,还没说出口便听到客厅那边有脚步声传来,他忙拍开梁泽的手转过身在椅子上坐好,吴婶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两样点心和一碗甜汤,“一会儿还要睡觉,简单吃点儿,明早吴婶再做好吃的。”   活像一颗糖擦过唇边,眼看就要吃着了,结果掉到了地上,梁泽浑身不得劲,悻悻的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您去休息吧。”   “吃完东西搁桌上就行,”吴婶说,“客房收拾的三楼最里面那间,你们吃好早点休息。”   梁泽不耐烦的摆摆手,吴婶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一边解围裙一边出了饭厅。   梁泽瞅着吴婶的背影消失不见了,兴匆匆的转过脸叫官聆,“继续。   官聆本来就挺不好意思的,被这一打岔干脆假装听不懂,说什么也不愿开口了,转移话题问,“你爷爷真打你了?”   梁泽想起老头照着他脑袋顶拍的那几下,委屈巴拉的点点头,“肯定真打呀!我那么无聊编瞎话骗你么?”   官聆不由想起自己以前编过的那些瞎话骗梁泽,当即心虚的摇头,“当然不会。”说罢又一脸关切的问,“打你哪儿了?”   梁泽装模作样的撸了下脑袋,官聆瞪大眼,“怎么能打头呢!打傻了怎么办!”   梁泽:“……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官聆煞有介事的说,“我念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乘法表老记不住,最后被他爸一棍子给打傻了,乘法表倒是会背了,但吃喝拉撒全得人照看。”   梁泽抽抽嘴角,“我没那么脆弱,挺扛揍的。”   官聆看他说话条理清晰神态自若,想来梁老爷子也不可能对亲孙子下狠手,点点头又问,“那我还用见他么?”   梁泽拿起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甜汤,“你想见吗?”   官聆抿着唇没答话,犹豫着低下,梁泽以为他是要拒绝,正打算开口,便听他说,“我人都来了,不见是不是不太礼貌?”说罢视线瞟到他头顶,“何况你还挨打了。”   谎是自己扯的,怎么着也得圆下去,梁泽强忍着笑点头,“今天太晚了,明儿再见吧。”   官聆松一口气,连忙点头,“好。”   梁泽喝一口甜汤,好奇的转脸看他,“你就不好奇我爷爷还有没有说别的?”   官聆当然好奇,可梁泽都挨打了,想来梁老爷子也不可能说什么好话,未免失望,官聆觉得不听也罢,可听梁泽问起,遂顺着话问,“你爷爷说什么了?”   “说周崇的事他会帮忙。”   “真的?”官聆意外的问。   “嗯。”梁泽点头,“周崇毁了桓宇跟映嘉的项目合作,老头儿肯定咽不下这口气,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就不是他的风格了。”   压在官聆胸口的第一块大石头轻了不少,可第二块还悬着,他拿叉子叉了块点心递给梁泽,试探着问,“除了这个没说别的了?”   “有。”梁泽偏头就着他递过来的姿势咬了一口,官聆下意识抬头往楼梯口瞟,没见着有人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大自在的将叉子放回了点心盘里,“你自个儿拿着吃。”   梁泽知他脸皮薄,又是在自己家里,肯定放不开,也没捉弄他,老老实实自己拿起东西吃起来,边吃边道,“我爷爷觉得你太年轻了,长得还好看,跟我在一起只是玩儿玩儿而已。”   官聆一听这话拧起眉,“怎么可能!”   梁泽用余光瞟他一眼,啧了声,“可不是,我说你不是那样的人,可老头儿死活不信呐,”他说完喝一口甜汤润嗓子,“还说什么日久见人心,以后有我伤心难过的时候。”   被人这样说,官聆虽心有不服,但老爷子担心自己孙子说这种话也是情有可原的,何况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上下唇一碰就是一辈子,说出来是个人怕是都要笑掉大牙了。   何况他清楚梁泽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这些话也不单单是梁老爷子说的,他自个儿心里也没底,不然之前就不会问自己对他是否真心了。   官聆伸手捉住他夹点心的腕子,明明听着不过是顺着接的话,表情语气却虔诚又郑重其事,像许诺般,他说,“那就让老爷子瞧瞧什么是日久见人心。”   梁泽转过脸来,官聆继续道,“以前我所理解的喜欢太浅薄了,以为一个人送我衣服给我买房子就是喜欢我、在乎我,直到遇见你,你让我体会到了我所理解的喜欢以外的滋味儿,它是相互的,承载着情和爱,欢乐和感动,冲动和激情,或许还有争吵和悲伤。”说到这里官聆顿了顿,舔舔干涸的唇边继续道,“但不管是哪一种,我都想与你一同体会。”   如果说好看是分泌多巴胺的媒介,那么好看的人冲自己说情话时的神态就是一剂催/情的良方,在与官聆的这段感情里,不管是若有似无的引诱还是循循善诱的哄骗,梁泽一直处于主导位,今天难得被动一回,没想到收效惊人。   没有“我喜欢你”青涩,不如“我爱你”汹涌,但这番话里所包含的浓烈的情感却比那七个字更深更重,更让人无法忽视,想抱起来亲一口。   佣人们都下去了,老头儿应该也已经睡下了,可梁泽顾及着脸面,尚保留着一分浅淡的理智,他扔了叉子搁下碗,反手捉住官聆的手腕,踢开椅子拽着人就往楼上走。   “哎!”官聆刚煽完情,脑袋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被梁泽拽了个踉跄,“干嘛呀?不吃了?”   “不吃了。”梁泽拽着他边上楼边说,“困了,睡觉。”   官聆:“……”   行至三楼,官聆想起吴婶的话,指指走廊尽头的房间,“客房是那间吗?”   梁泽没答话,直接推开近楼梯口的那一间,一把把人扯进了屋里。   屋里没开灯,乌漆麻黑的,官聆寻着记忆想起这间似乎是上次寿宴梁泽住的,想来应该是他的房间,只是梁泽没给他思考和发问的余地,把人拽进屋就摁在墙上亲了下去。   “唔……”走廊的灯光透过虚掩的门扉洒进来,巴掌宽的一条光影打在两人脸上,官聆被亲了个措手不及,想着这里是梁宅,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推拒。   梁泽顺势摁住挡在胸膛上的手,光摁着不够,还抓握着往自己衬衫扣的缝隙里伸,官聆吓了一跳,唇齿微张似想说话,梁泽便趁着这空隙趁虚而入了,舌尖扫过热烫的腔壁,触到口腔里那条闪躲的“游鱼”,狠狠捉住,舔舐,翻搅。   官聆从未经历过如此汹涌澎湃的吻,神经末梢早已短了路,理智一点点被汲取,他像条濒危的鱼,进气少出气也少,直到汹涌的浪逐渐平息下来,他趁着空隙偏开头大口吸气,等他醒过神来才发觉原本抵在梁泽胸膛作以推拒的双手早不知何时环在了对方脖颈上。   “笨。”梁泽的唇贴着他的耳根,并不比他好多少,说话时粗重的气息拍在耳廓上,“连换气都会。”   官聆又羞又恼,耳根还被他说话的热气弄得麻酥酥的,他缩了缩脖子躲开他,环着对方脖子的手曲着在后劲肉上揪了一下,“发什么神经你?”   “突然就想亲你。”梁泽实话实说。   “那也不用这样吧!”官聆喘匀了气,怨怼的剜了对方一眼,“我还以为房子着火了呢。”   “确实着火了。”梁泽欺近他挺了挺腰,“烧得不得了。”   抵着小腹的东西太实在了,官聆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缩回收想往后退,后背却抵着堵结实的墙,退无可退,只好继续将人往外推,“烧着了就拿水浇。”   “烧的是三味真火,”梁泽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按,嗓音低沉又性感,“平常的水浇不灭。”   官聆的手被烫了一下,脑海里不合时宜的跳出在豪景“晨练”时的画面,他想把手缩回来,梁泽却按得更紧了,低沉沙哑的嗓音磨着他的耳根,舌尖黏腻的扫过泛红的耳廓,“官官,行行好,灭一灭吧。”   早前官聆就发现自己是个抵不住诱惑的,平常梁泽只要欺近自己说点软话他就没辙了,更别说这种时候,仅存的那点儿理智被狗叼走了,被梁泽抓着的那只手主动握了上去,门扉透进来的光斜打在梁泽脸上,微拢的眉,半眯的眼,挺阔的鼻和光影里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的薄唇,无一处不透着性/感的诱/惑。   官聆终是没能克制住,另一只手攀着对方的脖颈吻了上去。   黏腻的吻中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从光影中游移到幽暗里,官聆被梁泽带着往里走,身上的衣服裤子散了一地,直到被压在床尾的软榻上,他想,激情、欲/望和胸腔里咚咚的心跳,这大概就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情到浓时。   本该是场轰轰烈烈的宣泄情与爱的协奏曲,可惜两人身体虽然无比热情,心理上却都未做好充足的准备,曲子奏到高/潮部分的时候才发现均未携带演唱用具,尴尬又好笑。   官聆仰躺着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抬手拍了拍梁泽埋在他脖颈间的脑袋,“算了,睡觉吧。”   梁泽使劲儿在他脖颈间拱了拱,似发泄,似懊恼,“保险都他妈拉了,箭在弦上,还他妈怎么睡得着!”   官聆也好不到哪儿去,滑下手摸摸梁泽带着薄汗的后背,“要不跟上次一样,用手?”   梁泽摇摇头,嗡声嗡气的说,“没意思。”   官聆:“……”   梁泽咽了咽口水,将脸从官聆脖颈间抬起来,“要不你用腿吧?”   官聆:“!”   彼时,还未散尽的硝烟又重新被点燃,暧昧因子在空气中迸发、蔓延,给寂静的黑夜增光添彩。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有事要出门,所以这几天都更得很多。 第136章   官聆没敢在梁泽房里逗留, 一来这里毕竟不是豪景,两人乱搞一气已经不妥当了,要是第二天被发现住同一个屋, 梁老爷子估计能直接进医院了;二来两人年轻气盛劲头正足, 他要真留下估计这一晚都别想睡了。   客房里有自带的浴室, 官聆进去冲了个澡, 热水顺着肩背往下流,淌过腿根, 激起一阵刺刺的痛,官聆嘶了声,没好气的在心里将梁泽骂了上百遍。   躺倒到床上才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怕第二天早上醒得太晚,睡着之前摸过手机调了个七点钟的闹铃, 刚准备将手机放回去,微信提示音响了两声, 官聆点开看了一眼,刚刚还在心里骂,看到微信内容又止不住翘起唇角。   梁泽:宝贝,晚安[飞吻]   刚刚还乱骂一气的内心此刻跟吃了蜜似的甜, 仰躺在床上打字回复:[么么哒]   官聆这边回完消息就睡了, 梁泽却没法睡,老头让他在中午之前上交一份初步企划案,他得连夜加个班。   梁泽在衣柜里翻了件睡袍换上,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好在卫杰是个靠谱的, 资料和数据已经整理好发到他邮箱里了。   从警局出来就已经过了零点了,两人到了裕园又是被谈话又是吃点心的, 最后还摸黑在房间里乱搞一气,早上闹钟响的时候官聆眼睛都睁不开,勉强睁开眼算了一下,昨晚自己也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可裕园不是自己家,何况主人还是个要对他和梁泽棒大鸳鸯的主,官聆讨好还来不及,自然不可能赖床,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起床换上衣服下了楼。   楼下吴婶正和帮佣们在准备早餐,看到官聆后吃了一惊,“小官助理起这么早?”   官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心虚的道,“习惯了。”   正说着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官聆下意识寻声望去,正好对上梁昌业慈祥中透着威严的眸子,他整个人一震,下意识躬着背低了低头,唤了声梁老先生。   梁昌业居高临下的打量他,好半晌也没吭声,官聆被这如炬的视线烫得浑身不自在,但对方是梁泽的长辈、至亲,就算身上被戳俩窟窿他也得受着。   梁昌业打量了一会儿,也不知看出些什么,抬步下楼,经过官聆的时候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官聆心虚得想抹汗,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挺好的。”   梁昌业淡淡的嗯了声,“你起得还挺早。”   官聆含糊的嗯了声,又听梁昌业道,“年轻人就应该养成自律的习惯,早睡早起是根本。”   官聆唯唯诺诺的应着是,梁昌业径直往玄关外走,官聆也不知道要不要跟上,犹豫着往楼上看去,他起床的时候给梁泽发了微信,这人是睡着了没看见吗?   官聆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咬咬牙跟了上去。   梁昌业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严肃的表情柔和了些许,恩赐般同官聆道,“既然起来了就陪我这个老头子打会儿拳吧。”   官聆像个跟在太上皇身后的小太监,狗腿的应了声“好”。   梁昌业打的还是太极,上回官聆来裕园的时候见过一次,老爷子虽已古稀,打拳的身姿却挺拔苍翠,拳风柔中带刚,一看就是练了数十年才有的风骨。   官聆错他一步跟在后面依葫芦画瓢,画得很是胆战心惊,画了大约半小时,见老爷子只是打拳并没有开口要说什么的意思,官聆身上的紧张感才消退了不少。   可梁昌业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会抓的就是措手不及,趁着放松的间隙,梁昌业一边推掌一边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猛然被提了问,刚刚消减的紧张感又尽数归了位,官聆学着梁昌业的动作推掌,“我父亲是个美术老师,几年前已经过世了,母亲改嫁重组了新的家庭。”   “怎么没跟母亲一起生活?”梁昌业问。   官聆咽了咽口水润湿因紧张而干哑的喉咙,“我爸留了一间店铺,我想替他守着。”   梁昌业斜了他一眼,收了掌调息,十几秒后指了指银杏树底下的竹编方桌,官聆瞅了一眼,视线落到上面的毛巾上,立马会意,小跑着过去拿过来。   梁昌业接过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点点头,不知是顺着他的话答还是意有所指,“挺孝顺。”   官聆谦虚道,“应该的。”   “你爸是美术老师那你岂不也是美术高才生?”   官聆羞愧的摇摇头,“我没念过大学。”说罢迎上梁昌业惊诧的目光,似怕对方瞧不上自己,又怕对方拿这个来棒打鸳鸯,忙找补道,“不过我画画得还不错,您要不嫌弃,改天给您画一幅。”   前半句梁昌业直接给他冠了个盲目自信的标签,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忍不住挑起眉毛,“你知道那些成名的画家往我这儿送画我都瞧不上眼吗?你一个连大学都没念过的浑小子,就说要给我画一幅?”   这话确实有些唐突了,可有了梁泽送的那幅“一举夺魁”后,官聆还真就有这个自信。   唯唯诺诺了一早上,他难得的勾起唇绽出一个自信的笑,“不试试怎么知道您喜不喜欢呢?”   梁昌业对上他的视线,恭敬犹在,增添的两分自信倒是将整个人的气质平地拔高了些许,他颇为赞赏的弯了弯眼睛,“那我等着。”   官聆本就打算用画投其所好的在梁老爷子跟前博些好感度,没想到还真就顺理成章了,他心下欢喜,不自觉的就在眉宇间染了几分笑,梁昌业瞅着,想起梁泽跟自己剖白时形容的那些词句,好像也没怎么夸大。   “上次寿宴你也有来。”梁昌业转了话题,问。   官聆点点头,“梁泽送您的画您让我拿去装裱了,只是装裱师父去了外地刚回来不久,这事儿一直搁置着。”   梁昌业想问的也不是这个,摆摆手抬步往前踱去,官聆不紧不慢的跟上,听梁昌业陡然问,“那时你就跟梁泽好上了?”   官聆没想到这老爷子问话竟如此直接,害他差点儿被口水呛了喉,一张脸也倏的烧了起来,想摇头否认,又想起梁泽说老爷子觉得两人在一块儿的时间太短,要日久见人心,便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   那时他是以梁泽假男朋友的身份来的裕园,硬要往“好上”靠,也不是不行。   “你喜欢他什么?”梁昌业明人不说暗话,问得很是直截了当。   这个问题连梁泽都没有亲口问过他,官聆霎时一怔,不过这个问题也不需要他多作思考,旋即启唇回道,“他自信风趣,虽然有时候心思深沉常予人难堪,但相对的,他细腻入微,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人温暖,我应该算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是他温暖了我,让我觉得生活除了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还需要用心去感知。”   这个回答挺飘渺的,梁老爷子不甚满意,但又从他的只言片语间听出些与他认识的梁泽所完全不同的一面,比如细腻入微,温暖。在梁昌业看来,他这个孙子的脾性完全遗传了他,不算计别人就不错了,哪有什么温暖可言。   梁昌业随手捻起一片半黄的银杏叶,他这个糟老头子是理解不了年轻人的情/爱世界,可听这个小朋友笑着讲这些时脸上流露出的温柔神情,他觉得挺舒心。   那就够了。他想,小孩子才需要大人搀扶着走,成年人应该对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负责,包括他自己。   梁泽熬夜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摸回卧室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日头高挂,他进浴室冲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着手机打算去客卧叫官聆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上有条未读消息。   七点一刻的时候官聆发来的,说他已经起床了。   梁泽挑挑眉,直接翻出号码拨了过去,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梁泽问,“我起了,你人呢?”   “楼下。”像是怕人听见,又像是怕打扰到谁,官聆声音压得很低。   “那我现在下来。”梁泽说,话刚落地,对面直接挂断了。   梁泽一脸懵逼的下楼,看到客厅外的露台上正下棋的两人时变成了二脸懵逼,他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吴婶听到响动过来问,“可算起了,饿了吧?想吃什么,中式西式都有。”   梁泽直接忽略了吃的,指着客厅靠花园的露台问吴婶,“那儿坐着的两个是老头儿和官聆吗?”   吴婶蹙着眉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近视了?我去蒸颗胡萝卜给你补补视力。”   梁泽没应声,趿着拖鞋走向露台,阳光洒了一小片进来,落在棋盘一角,老爷子正好一个翻山炮吃了官聆的车。   “下棋呢?”梁泽走到近前 ,故意挨着官聆坐下,视线在两人脸上逡巡片刻,没话找话的问。   “知道几点了么?”梁昌业抬眼斜向他,“还真把自己当无业游民了?人小官七点就起了,再看看你。”   梁泽眨眨眼,这什么情况?老头儿昨晚虽然被自己说服了,可态度还是有些强硬的呀,怎么睡一觉起来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诧异的看向官聆,挤着眼睛问他怎么回事。   当着老爷子的面暗送秋波?官聆垂下眸子假装没看见,一门心思杀棋。   梁泽求助无门,懒着上半身躺进宽大的椅背里,“这不是您给限时了么,连夜给做了个方案,就搁书桌上,一会儿记得看。”   梁昌业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去吃饭吧。”   梁泽却赖着没走,厚着脸皮问,“您昨晚答应我的事,没忘吧?”   梁昌业假装听不懂,“你昨晚说挺多的,你指哪一件?”   官聆这件眼下看着挺和平,梁泽直接绕过,“周崇。”   “一早就跟你卫叔叔打过招呼了,”梁昌业说,“正好给他年后晋升添砖加瓦。”   周崇的案子照片和视频证据是铁锤了,就算周家找关系疏通,他们这边有卫叔叔坐阵,周家估计也翻不出花了,梁泽放下心来,吴婶正好招呼他吃早餐,他转脸让人把东西端到露台来,一边吃一边冲老爷子道,“周崇没戏唱了,跟赵家的合作也进行不下去了,那企划案您慢慢看,我这边先着手把团队组好。”   梁泽就着早餐看这两人下了一上午的棋,肚里的早餐还没怎么消化,吴婶又张罗着叫他们吃午饭。   梁泽和官聆在裕园用过午饭后就撤了,临走前老爷子倒没多说什么,只冲官聆说了句等你的画。   两人没开车来,回去还是坐的卡晏,车驶出梁宅后梁泽好奇的问,“什么画?”   官聆老老实实跟他说了早上的事,“知名画家都被拒,我是不是有点儿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梁泽揽着他的肩仰躺在靠背里,笑道,“老头儿就喜欢不知天高地厚的,你要不说这话他估计还瞧不上你。”   “真的?”官聆不信的问了一句,问完瞪大眼,“你的意思是,他瞧上我了?”   梁泽蹙着眉啧了声,“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官聆说完也觉出不妥,忙换了个词,“你是说他对我还算满意?”   “应该吧。”梁泽想起官聆昨晚说的“日久见人心”,故意高深莫测的道,“路漫漫其修远倒兮,小官同学,你可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成就就骄傲自满哟。”   官聆自然不会,但却是打心眼儿里高兴,梁泽本来是想直接回豪景的,结果官聆太兴奋了,硬要回大学城,今天就要开始画。   “当初送我的画你都没这么积极。”梁泽撑着桌子看官聆调色,不满的报怨,“而且到现在还是个半成品。”   “那个不急。”官聆说,“先搞定你爷爷。”   梁泽看他这么积极的想得到老头儿的认可,心里头高兴,嘴上却故意道,“不行,先画我的。”   官聆一边挤颜料一边说,“素描保存时间太短了,等搞定了你爷爷,我再按着屏保画幅大的油画,可以挂墙上那种。”   梁泽眼睛一亮,“真的?”   官聆点头,“真的。”   梁泽掏出手机,“那我得着手看房了。”   官聆挤颜料的手一顿,疑惑道,“看房?”   “不买房以后画往哪儿挂?”梁泽理所当然的道,“到时候你这二楼的卧室也改成画室吧,设成vip教学班,咱按阶梯收费。”   官聆一边调色一边听梁泽絮絮叨叨着未来还不曾发生的事,心里满满当当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跟这个人以这种关系、这样的方式坐在一起聊着属于他们的未来,仿佛做梦。   本以为周崇的案子审理起来应该会很麻烦,不知是梁老爷子人脉比周家更为广阔还是卫杰他爸能力太强,周崇的案子不到一个月就出了结果,消息还是卫杰打电话来通知的。   接到电话的时候梁泽正陪官聆去取那幅已经装裱好的“一举夺魁”,电话是梁泽接的,卫杰的声音透着围观群众的兴奋,“判了,你猜猜结果。”   梁泽想也不想,“无期?”   官聆听到这两个字,猛的扭过脸,梁泽伸手握住他的,安抚性的捏了捏,牵着他走到僻静处,直接将手机开了免提。   卫杰的声音从喇叭处传过来,“你当周家人个个都是吃素的呢?还是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直说吧。”梁泽扫了眼官聆的脸色,蹙着眉催促,“别卖关子了。”   “七年。”卫杰说,“尽力了,表现良好的话还有可能提前出来。”   “才七年?”梁泽对这个结果不怎么满意。   “对方一口咬定是过失杀人,”卫杰叹了口气,“请的律师相当牛掰,真的尽力了。”   梁泽看向官聆,官聆只怔愣了几秒,随手冲手机那头的卫杰道,“谢谢你了,还有卫叔叔。”   “哎呀不客气。”卫杰笑道,“改天请我好好喝一顿就行了。”   官聆笑着应下了,临挂电话前又问了一句,“周锦航呢?”   算起来周锦航是共犯,情节虽然较轻,但也不可能逃得了法律的制裁。   “周锦航无罪释放。”卫杰说。   这个结果比前一个更令人吃惊,官聆下意识问,“为什么?”   “周家一共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儿,周崇进去了,周家人肯定得力保周锦航,”卫杰说,“应该是周崇把锅都背了,不然周锦航不可能摘得这么干净。”   官聆紧拧着眉,对这个结果很不服气,又听卫杰叹了口气道,“不过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周家的烂摊子现在都压在他肩上,之前合作的各大项目是做不成了,周家声誉受损股价大跌,听说已经在进行B轮融资了,依我看可能救不回来了。”   官聆不懂这些,追问道,“融资不成的话他会是什么结果?”   “变卖,欠债。”卫杰说,“这个结果基本可以预见了。”   这个结果跟官聆预想的不一样,他原本是想亲手将两人送进监狱,可如今看来,如果周锦航的结局真如卫杰所说,那对他个人而言倒是比蹲牢房更残酷。   梁泽关掉免提跟卫杰唠了两句挂了线,转脸看向官聆,“你还好吧?”   官聆回神,点点头,“挺开心的。”   “真开心?”梁泽不大相信的问,“你都没笑。”   “真开心。”官聆说,“可我也真的笑不出来。”   梁泽捏捏他的指尖,“笑不出来咱就不笑。”   官聆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道,“一会儿拿了画陪我去个地方吧。”   梁泽没追问去哪里,只点了点头。   A8驶进陵园路,在墓园北门减速停下,官聆捧着一束白玫瑰下车,冲驾驶座里的梁泽说,“你等我一会儿。”   梁泽眼里盛着担忧,“不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官聆笑着摇摇头,“我想一个人跟他说说话。”   梁泽便没再强求,“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官聆犹记得上一次来这里,清晨的阳光很和煦,他穿着一身黑,手里捧着对比鲜明的白玫瑰,形单影只且孤立无援。而如今,他忍不住回头朝远处望了一眼,A8就停靠在路边,看不清车里的人,他却仿佛看到那人在朝他微笑。   他将玫瑰花放到碑前,顺手抚了抚碑文,上面积了层灰,官聆的指腹从上面抚过,留下两道清晰的指印,待将碑上的灰都抚尽了,他才缓缓开口,“来得匆忙,忘记带酒了。”   “我现在酒量大不如前了,也不敢随便乱喝。”官聆大大咧咧的席地而坐,边说边笑,“你在下面怎么样?有交到新朋友吗?可别再像以前那样傻了。”   “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官聆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道,“姓周的人渣伏法了,虽然只有七年,但也算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至于周锦航……”他顿了两秒,咧着嘴笑了笑,“他现在应该巴不得坐牢的是他吧。”   “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了,”官聆搓了搓脸,顺带抹了抹发红的眼眶,“说点儿高兴的吧,我谈恋爱了,对象又高又帅还巨有钱,可比你幸福多了。”他说罢抿紧唇,“他对我很好,从没有人像他这么对我好过,所以我也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爱他,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你羡慕吗?”   官聆没忍住笑出了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指着碑上不苟言笑的照片说,“羡慕可以,但不许嫉妒。”   “今天过来是跟你道别的,以后我可能都不会再来了。”官聆说,“我是个活人,我拥有新的身份新的生活和爱我的恋人,从今天开始,我将抛却过往,以全新的面貌生活下去。”他抿抿唇,微微前倾着身子,食指抚过黑白照片上的脸,轻声说,“放心吧,我会连带着你的那份一起幸福下去的。”   *   官聆拉开副驾的门,便见梁泽放低了倚背两手举着手机在玩儿小游戏,听到声响转过脸来,“完事儿了?”   “嗯。”官聆点头,“走吧,回家。”   梁泽收起手机调回坐椅,视线落到官聆脸上,眉头微蹙,食指微勾挑起对方的下巴,“都聊了些什么,怎么还聊哭了?”   官聆眨眨眼,“高兴的事。”   梁泽抬起另一只手,曲着食指抚过他沾着水雾的眼睫,“高兴的事怎么还哭?”   “笨,”官聆抓住他的指尖,“这叫喜极而泣。”   梁泽不知信没信,指背轻轻摩挲着他的颧骨,似命令的语气道,“以后高兴也不准哭。”   官聆点头,“好。”   “我不信,”梁泽收回手点点自己的面颊,“除非你亲我一口。”   官聆扯着嘴角看着他,放下矜持,毫不犹豫的,撅着嘴将唇印在了梁泽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   历时三个月吧,正文就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感谢陪着梁漂亮、官官一路走来的小天使们,鞠躬!   《情敌》从开篇到结尾可能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也感谢大家的宽容和谅解,更感谢从开篇一直陪伴我走到终章的你们,说句不要脸的话,这个结尾我自己还是挺满意的(轻喷)。当然,接下来我也会继续努力,写出更好的故事呈现给大家,届时希望还能看到熟悉的id。   推一波接档文《老板他只想谈情》整形医生x网络主播 戳专栏可见 第137章 番外篇   张萍是个嘴皮子厉害的, 上下唇一碰就给他招了八个学生,还都是为了应付十二月艺考的突击生,培训班刚落成不久, 官聆舍不得花钱外聘老师, 只得自己上, 起早贪黑忙得脚不沾地, 自己欠梁泽和他爷爷的“债”都没时间还。   梁泽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刚将最后一个学员送出店门,华灯初上, 路灯下投注出一截浅淡的人形剪影,路口刮进一缕夜风,掀起风衣的一截衣摆,官聆下意识缩着脖子拢了拢敞开的衣襟,人一旦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间居然已至深秋,他一边转身进店一边摸出兜儿里震个不停的手机。   “怎么样了?”梁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应该是在外面,除了说话声还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刚结束。”官聆快速关上门,将冷风隔绝在外,“你呢?”   “刚出桓宇大楼, ”那边传来遥控钥匙的声音, “可能有点儿堵车,大概等我半小时的样子。”   官聆累了一天,腰酸脖子疼,他单手揉了揉肩膀, 想着梁泽也工作了一天, 犹豫道,“要不我打车吧, 你也省得跑一趟。”   “要么你自己开车,”梁泽固执的道,“要么我来接你,就这俩选项。”   梁泽跟他提过好几次买车的事,如今官聆还处于创业期,梁泽心血来潮说买房就买房,买了还硬要官聆也住进去,毕竟在官聆看来梁老爷子对自己的态度是个迷,他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占了梁泽好大便宜似的,所以买房的钱他也出了一半,那一半还是之前从梁泽那儿赚来的,官聆这一半钱付得也挺心虚,但买车却是半毛钱也掏不出来了,基于买房的事,他就更不可能让梁泽给自己买车了。   思及此官聆叹了口气,“好吧,路上开慢点儿,不着急。”   “嗯。”梁泽说,“一会儿见。”   桓宇和大学城在两个方向,梁泽开车过来大约需要二十多分钟,堵路的话半小时差不多,官聆闲着没事,便从储物间里拿出画了一半的画,打算趁着等人的功夫画点儿。   画上是一个赤足的少年,身上挂着一件破烂的背心和一条抽线的过膝马裤,少年是个光头,额角和面颊看着有些脏污,一双剑眉斜插直上,衬得眼神果感又坚毅,官聆拿起笔,开始在少年背后勾勒线条,落笔看似随心所欲的乱描瞎勾,没一会儿便慢慢有了个初步的形态,看着像是一双微微收拢的翅膀。   大到轮廓形态小到一根根羽毛被风吹起的方向,官聆画得认真,连店门被拉开有人进来都不知晓。   “不是说结束了吗?”怕扰到学生上课,门廊上的风铃被官聆取了下来,梁泽进门走进去,看到还在工作的官聆颇有些不悦,“怎么又画上了?”   官聆听到说话声这才抬起头,脸上神情微讶,“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梁泽不满的道,“你是不是有点儿过于认真了。”   官聆笑笑,迅速收起笑,“等我收拾一下就走。”   梁泽偏头瞄了眼这张官聆画了快一个月的画,脸上不满的神情愈发浓烈了,“怎么又是画的这幅。”   “等你等得无聊就画了。”官聆将笔收入桶内,将画架推进储物间,扯下架子上的白布遮好。   “你答应的油画啥时候开始啊?”梁泽啧了声,“下午我让助理把缺的家具都买好搬进去了,就差你的画了。”   “最近太忙了,等下个月艺考结束就没这么忙了,到时候再画行吗?”官聆拿起桌上的手机,“先把这幅画好吧,我想赶在年尾送去裕园。”   “臭老头儿有什么可讨好的。”梁泽知道官聆忙,也不舍得他这么累,嘴上却道,“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是我,你得搞清楚状况,该讨好的人是我吧?”   “行行行。”官聆早摸透了这人的性子,主动牵起他的手,“这样算讨好吗?”   从进门到现在,梁泽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勾着官聆的手紧了紧,关了灯推门往外走,“一会儿想吃什么?”   街口的冷风霎时灌进来,官聆转身锁门,梁泽错开半步替他挡了些风,眉头微蹙,“这两天降温,明儿不能再穿这身了。”   官聆缩缩脖子,锁好门转过身跟他并排往外走,“好像快下雨了。”   “那就在附近随便吃点儿?”梁泽提议。   官聆可还记得这人吃坏肚子进医院的光辉事迹,当即摇摇头,“明天周末是吧?”   “嗯。”梁泽挤挤眼睛,“你是不是下午才有课?”   官聆点头,“咱们吃火锅吧?”   “行,”梁泽一手牵着他一手摸出车钥匙,“想吃哪家的?香聚楼的老火锅还是圣德广场的泰氏火锅?”   官聆昂着下巴想了想,“咱们回家自己弄吧,反正明天难得不用早起。”   梁泽自是迁就他,“走,买食材去。”   两人开车去了家附近的Sam\'s club,时间尚不算晚,推着推车买东西的人不少,基本都是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   梁泽推了个推车,官聆拿出手机看备忘录,上面有上次暖房时请卫杰和卓宇过来涮火锅买的食材名称,两人都比较懒,不大喜欢漫无目的的乱逛,干脆直接照着上回买的食材拿,效率高不说还省事。   荤素分开装了两大包,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官聆对厨艺的研究程度颇浅,梁泽靠在独自在国外生活了数年,手艺倒是比官聆好上不少,不过火锅的要求本来就不高,官聆换了鞋就直奔厨房,将两个袋子里的食材拿出来铺满了岛台,梁泽比较事逼儿,进卧室换了身衣服才姗姗进了厨房。   一个熬底料一个洗菜切菜,公工明细效率也快,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阵阵香气,梁泽不太能吃辣,就弄的鸳鸯锅,热气蒸腾熏得垂下的厨房灯上都染了层薄雾,使得不染纤尘的厨房平添了几分烟火气,窗外劈里啪啦传来雨点声,倒是映衬得屋里暖洋洋的。   “香!”官聆凑近锅边使劲嗅了一口,冲梁泽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梁大厨。”   梁泽骄傲的挺着胸膛接受夸赞,只是没坚持几秒就萎了,忍不住翻旧账,“也不知道是谁说自己挺佩服厨师这个职业,还声称自己有空了要找个师父好好学两招。”   那会儿官聆为了哄住梁泽随口编的瞎话,没想到这人还记得,虽听出梁泽话语里更多的是调侃,但官聆听着还是颇为心虚,又想着两个人一块儿生活吃饭可是头等大事,梁泽刚接手公司每天已经很累了,自己确实应该帮着分担一点儿,便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等忙过这阵就去报个班。”   梁泽本就只是逗逗他,想着官聆就算忙完了手里还有两幅画要画,估计就算真想学也没时间,所以也没把他的话当真。   官聆往锅里下肉,梁泽心情好,去酒柜里拿了瓶酒出来,两人就着火锅小酌了两杯,到一顿饭吃完已经过了十点了,官聆靠在椅子上打饱嗝,“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下次还是把卫杰和卓宇叫上吧,不然太浪费了。”   “等你忙完这阵,找个大家都休息的时候。”梁泽将杯里最后一口酒喝了,起身收拾桌上的狼藉,“让他俩买食材过来,我们提供场地和酒。”   官聆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一边点头一边站起来帮他捡碗盘,“拿进去我来洗吧,我吃太饱了,得运动运动消消食。”   梁泽从他手里拿过盘子放下,推着他往客厅去,“你坐着休息吧,”说罢不怀好意的冲他眨眨眼,“一会儿有你运动的时候。”   官聆先是愣了一下,等梁泽转身往厨房去了才猛的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两人住一块儿大半个月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可听梁泽说这种话,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   以手作扇扇了扇微微发红的脸颊,官聆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开了电视,换了好几个台也没找着好看的节目,最后勉为其难的停在电影频道,上面正在播着一部画质老旧的外国电影。   官聆拿着手机在客厅里来回走着消食,看群里卓宇和卫杰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嘴,自周家出事后,“三代一”那个群像是突然销声匿迹了般,不知是谁默契的拉了个新群,里面只有自己、梁泽还和卫杰和卓宇。   卓宇@梁泽@官聆:下周末脱轨有演出,记得一定要来捧个人场[鞠躬]   卫杰@卓宇:你几个意思?变相的骂我不是人?   卓宇:[白眼]你不是刚发过言吗,又不是没长眼睛,还用艾特?   官聆适时出来打圆场:什么演出呀?   卫杰@官聆:他那个远赴西藏也没能追到手的真爱走头无路回来脱轨当驻唱了   卓宇@卫杰:少他妈满嘴喷粪,别什么鸟人都说是真爱行不?   卫杰:真爱和鸟人只在爱与不爱间   卫杰:呵,男人!   卓宇:你丫懂个屁,小官才是我真爱,我还等着他跟阿泽掰掰呢   官聆:……   梁泽:掰掰   官聆抬脸往厨房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梁泽撸着袖子单手拿着手机出来,眉头蹙成结,一脸的不爽。   “洗完了?”官聆收起手机问。   梁泽点点头没吭声,单手点着屏幕,估计是在回复群聊。   官聆翻过手机往屏幕上瞟了一眼,抽了抽嘴角。   卫杰:有好戏看喽[鼓掌]   卓宇:开个玩笑[尴尬]   梁泽:[再见]   卓宇:别呀!周末晚上八点准时啊,都得来!   梁泽:没空[再见][再见][再见]   卫杰:端板凳看戏.jpg   卓宇:没空?你有啥事儿啊没空?   梁泽:做你们单身狗做不了的事[微笑]   卓宇:操!   卫杰:日!   官聆实在没脸在群里发言了,自觉退出了群聊。   “走吧,”梁泽冲他勾勾手指,“洗洗睡了。”   当初买房的时候官聆因为手里没什么钱,否了梁泽看好的几个大户型,最后定了现在住的这个,三室一厅一厨两卫,除了主卧和次卧还有一间书房,平时两人都是一人一间浴室各洗各的,今天官聆没能如愿,被梁泽拖进了同一间浴室。   梁泽将官聆抵在砖墙上,冷意穿透薄薄的衣服渗进皮肤里,官聆下意识打了个冷战,梁泽随手打开淋浴的阀门,热水倾泄而下,从两人头顶浇下,圆寸已经长长了,最近忙得都没时间去理发,水珠沿着发丝顺流而下,落在衣襟上,钻进脖颈间,顺着锁骨滑进更深的地方。   后背浸凉,头顶和前胸被热水冲刷,冷热交织,可谓冰火两重天。   梁泽按着官聆的肩膀,就着花洒下的水幕欺近他,舌尖舔舐湿水的耳垂,官聆敏感的缩了缩脖子,偏偏梁泽还嫌不够似的,用低哑的嗓音在他耳畔拱火,“明天不用早起……”   这话的潜台词太明显了,在情/事上两人早已没了最初的青涩,官聆脸皮也跟着梁泽被训练得厚实了不少,他被亲得微抬起下巴,似默许似赞同的“嗯”了声。   这个“嗯”好似打开阀门的开关,两人站在花洒下放肆的接吻。   劈里啪啦的雨点拍打着透明的窗玻璃,像敲击在鼓面上的鼓点,错落嘈杂中带着无尽的纷乱,好似每一下都敲打在心口,不一会儿纵横交错的水线便爬满了窗玻璃。   窗外是无尽的黑夜,窗内雾气升腾,蒙了一整片玻璃,只能依稀看到两抹黑色的剪影。官聆的手沿着梁泽湿透的衬衫边缘摸进去,毫无章法的在他后背大力揉搓。   梁泽搂着官聆的腰往前一带,热络的吻便落在对方额角眉间,小心得像轻啄一块雕饰完美的羊脂玉,又狠心的像是要将他整个拆吃入腹,那唇似临摹的画笔,或轻或重的描边、勾线,不厌其烦的叠加上色……   喘/息声融进淋浴的水声里,像一首绝美的二重奏,活色生香。   漆黑的窗外还能听见淅沥的雨声,战场早已从浴室转移到的主卧,官聆斜躺在床上,脑袋挂在床沿边,黑发不知是在浴室里冲过水没干还是又被汗湿了,挺翘的鼻尖布了层细密的汗珠,微张着嘴大口喘气,喉间干涩,早就已经喊哑了。   梁泽俯身在他鼻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舌尖扫过上面细密的汗珠,些微的咸,官聆下意识伸手搂住他,曲着手指在他布满汗液的后背狠抓了两下。   彼时,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火才算彻底结束了。   “喧闹”的房间重新归于安静,不知过了多久,梁泽摸了摸官聆红通通的脸,“去洗洗?”   官聆摇摇头,张口的瞬间拧紧了眉,怨怼的睨了梁泽一眼,哑着声说,“困。”   梁泽亲亲他的眼皮,翻身坐起来,“你睡吧。”   官聆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应他了,眼皮颤了两下后阖上了,只五六秒便归于混沌了。   梁泽进浴室随便冲了冲,拿毛巾打湿后给官聆身上擦了擦做了简单的清理,做完这些他才爬上床,搂着官聆扯过被子将两人盖上,轻轻道了声晚安。   官聆像是有所感,嘴唇轻轻蠕动了两下,转过脸埋在梁泽胸前继续睡了过去。   周日晚上八点,梁泽、官聆还有卫杰准时出现在脱轨,梁泽私下还订了个花篮送去,卓宇啧了声,指着卫杰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卫杰翻他一个白眼,“又不是你驻唱,我送屁的花篮。”   梁泽很不给面子的道,“不用谢我,麻烦注意力从我家官官身上移开,早日追到真爱”   卓宇:“……”   卫杰:“哈哈哈!”   官聆:望天。   卓宇说叫他们来捧人场还真就是捧人场,忙前忙后的给那小驻唱又是送水又是送花的,压根儿就没跟他们坐下来好好喝过一杯。梁泽和官聆倒无所谓,两人头挨着头拿手机玩儿小游戏,时不时的凑着耳朵窃窃私语两句,看人成双成对的,卫杰受不了这委屈,没忍住掏出手机给楚歌去了个电话。   梦歌这姑娘难追得很,他已经在她身上费了一个多月神了,到现在还是普通朋友关系,卫杰在电话里软磨硬泡了半晌,说自己朋友酒吧刚开业,需要人捧场,怕楚歌不来还特意让她多叫几个朋友,对方一听这话才答应了下来。   卫杰挂断电话后吐出一口气,视线扫过梁泽和官聆笑意盈盈的脸,他何曾受过这种冷遇?   梁泽感受到视线抬眼看过去,他虽然跟官聆有说有笑的,却也没放过卫杰高声打电话的一幕,问,“人还没追到手呢?”   卫杰难得碰回钉子,不愿被看扁,抓过酒杯灌了一口,含糊道,“快了。”   “好像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吧?”梁泽啧了声,“都快赶上你以往那些女朋友的时长了。”   “难追说明人家矜持,”卫杰替自己难得的无能找借口,“是好姑娘。”   破天荒的梁泽没再刺他,赞同的点点头,“至少看着比你以前那些好。”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等人,结果人没等到,等来了一通电话,还是医院打来的。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卫杰脸色倏变,连声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起身走了,留下梁泽和官聆面面相觑。   两人第二天都还要上班,到十点就跟卓宇打了招呼先行离开了,夜凉如水,酒吧街两旁灯影绰绰,七彩的光斑落在马路牙子上,倒是给深秋的萧条增添了几分鲜亮的色彩。   昏黄的路灯将人影拉得老长,夜风掀起衣摆,两人并肩往路口去打车,昏暗的树影下,梁泽勾着手指牵上官聆的,官聆已没了最初的怕人看到的局促和不安,任对方用食指勾着自己的小指轻轻晃。   官聆不由想起上一次从脱轨出来,梁泽被灌了一整瓶洋酒,整个人懒洋洋的挂在他身上,然后在斜后方的那个路口撞上了去而复返的周锦航。   不过才一个多月,官聆却好似过了挺久一样,小指用力勾了两下,梁泽转脸看他,官聆问,“如果没有我插一脚的乌龙事,你会不会接受周锦航?”   梁泽松开勾着他的小指,转而将整只手轻轻握住,打趣道,“你这是翻旧账呢?”   官聆摇摇头,“纯属好奇。”   “这种事哪有什么如果。”梁泽不甚在意的说,“全看缘分。”   “你们认识了十年,”官聆撇了撇嘴,“缘分可不浅。”   “啧啧啧……”梁泽歪着头借着头顶的路灯光亮打量官聆的脸,笑道,“卓宇的酒里莫不是掺了醋?我怎么闻着有点儿酸呢?”   “去你的。”官聆用另一只闲着的手扒着他的脸做了个禁止靠近的动作,嘴硬完又觉得梁泽说的其实也不算差,或许他不是吃周锦航的醋,只是遗憾十年的光阴。   他松开手往梁泽身边靠了靠,实话实说道,“就是感觉心里空空的,你拒绝了周锦航,可他却在你的生命中出现了十年,而我……”   “以后我们有两个十年,三个十年,数不尽的十年。”梁泽打断他,顺势揽着他的肩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该是他来羡慕你。”   官聆怔了怔,而后抿唇绽出一个笑,恋爱果然会使人降智,他居然会纠结于这种简单的问题。   两人打车回家,刚走到单元楼门口,梁泽的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是卫杰打来的。   “跑得跟房子着火了似的,”梁泽本来是打算到家后再打电话过去问的,既然对方先打了过来,他调侃完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之前不是说你有个医术牛叉的同学吗?”卫杰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他在国内还是国外?”   梁泽将单元门合上挡住往里灌的夜风,冲电话那头道,“不太清楚,我跟他联系不多,出什么事了?”   “楚歌出车祸了。”卫杰说,“现在在医院。”   “情况怎么样?”梁泽看一眼官聆问。   “不知道。”卫杰说,“在手术室。”   “不会有事的。”梁泽安抚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帮你联系联系我同学,不过我不太清楚他的专业领域,不一定帮得上忙。”   “哎,”卫杰叹一口气,“麻烦你了。”   梁泽随口道了句客气,顿了顿说,“卫杰,你这回是不是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卫杰不甚在意中夹杂着几分烦躁的语气,“我是被她弟哭得心烦才想起你说过有个同学是医生,何况是我一通电话把人喊来的,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有责任。”   梁泽懂了,点点头,“回头联系。”   挂了电话,官聆关切的问,“他那边出什么事了?”   梁泽摁了电梯,简单将事情说了一下,官聆微蹙着眉跟他一块儿往里走,想起之前还听楚歌聊过她的明星梦,那么秀气的长相性格却很洒脱,不由生出几分担忧来。   到家后梁泽打了几通电话,辗转几个同学才拿到了容弋的联系方式,值得庆幸的是,联系方式是国内的。   当初他决定出国后,梁昌业便在国外给他打理好了一切,别墅、管家、帮佣、司机一样不缺,但他不喜欢这种凡事都被安排好的生活,所以后来他将梁昌业请的那些人都给辞退了,自己守着个大别墅又觉得空,便贴了招租启示,招了几个不同国家的留学生一起住。   容弋就是其中的租客之一,只是梁泽修国际贸易,容弋学医,两人之间交集甚少,后来容弋要随导师去德国做项目,两人便断了联系。   梁泽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猜测着对方是否已经休息了,但事发突然,他也顾不上礼不礼貌了,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对方接了起来,梁泽省去客套自报家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容弋略带惊讶的声音,“梁泽?你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问了好几个人,最后从Martin那儿打听到的联系方式,”梁泽笑道,“我还担心你不记得我了呢。”   “怎么可能。”容弋笑道,“我还欠你两个月租金没给呢。”说罢打趣道,“费这么大劲找我,不会是跟我要租金来的吧?”   梁泽知他是开玩笑,直说道,“你不是医生吗,找你当然是看病的。”   “你?”容弋一怔,笑道,“你已经很完美了,我可帮不上忙。”   完美二字让梁泽愣了一下,也没跟对方绕圈子,直接说了楚歌车祸的事。   “车祸?”容弋说,“这你得找外科医生啊,找我没用。”说罢他顿了顿,笑道,“如果车祸中伴随了毁容倒是可以找我。”   梁泽的思维难得有点儿卡壳,“……什么意思?”   “我搞整形的。”容弋说,“不过都是从医的,其他领域也认识一些权威,你朋友不是还在手术么,到时候看看恢复情况吧,不理想我再给你介绍。”   梁泽这才领会到那句“完美”的含义,哭笑不得的道,“行吧,改天出来喝酒?”   “行。”容弋说,“顺便还你那两个月租金。”   其实租金的事梁泽早忘了,当时容弋去德国的时候并没有退房,合约到期他人回不来,东西还留在房间里,梁泽便只得将房间给他继续留着,只是后来梁泽满世界飞着玩儿,加上当初招租只是为了过不一样的生活,压根儿没把那点儿房租放心上,想来容弋应该是在合约到期两个月后回来搬的东西。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官聆倒了杯热水递给他,“怎么说?”   梁泽好笑的耸耸肩,“我同学居然是个整形医生,我跟他同住一年我居然都不知道!”   “同住?”官聆巧妙的抓住了重点。   “很多人同住。”梁泽仰起脖子喝了两口水,“我住一楼,他们住二楼。”   官聆没再追问,“那你给卫杰回个电话吧,免得他挂心。”   梁泽电话拨过去响了好几声那头才接,还没听到卫杰的声音反倒先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听声线应该是个男的,梁泽喂了声,又听那头卫杰不耐烦的声音,“祖宗,您能不能消停会儿?让我也静会儿心?”   “你他妈有心吗?”啜泣声没了,取代的是一记愤怒的男音,“你跟我姐什么关系?大半夜叫她去酒吧?你安的什么心哪?”   “行行行,我说不过您,您还是继续哭吧。”卫杰叹一口气,这才抽空冲手机喂了一声。   梁泽听了一会儿戏,问,“你那边什么情况?”   “别提了,老子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糟心的事儿。”卫杰走到楼梯拐角,问,“你联系上你同学了吗?”   “联系上了,不过他一搞整形的,可能帮不上忙。”梁泽说,“不过他人脉广,你这边等手术结束看情况吧,有需要再联系他。”   卫杰忍不住怼道,“你他妈吹牛逼的时候神气完了,我还以为那医生是个多牛逼的人物呢,搞半天这么小儿科。”   梁泽对整形这块儿不了解,又想着卫杰刚吃了瘪心情可能不大好,难得的没有回嘴任他奚落了一回,最后又说了两句安抚的话才挂了线。   官聆提议得空去医院看望楚歌,结果培训班有两个学生要加课时,这一忙就没抽出时间来,等好不容易得了空,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官聆想起这事儿便给卫杰去了个电话,想问问楚歌现在的情况,结果卫杰也是一问三不知。   “听说前天出的院,”卫杰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小腿的骨折不算太严重,听护士说还打着石膏。”   “听说?”官聆诧异道,“你没陪着吗?”   “我他妈倒是想陪。”提起这个卫杰气不打一处来,“她那个弟一见着我就跟要吃了我似的,病房都不让进,上回在病房门口差点儿打起来。”   “怎么会这样?”官聆颇为无语,“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吧。”   “他弟以为我是楚歌直播间的老板,那晚约她去酒吧是为了图谋不轨,加上车祸又是在去酒吧路上发生的……”卫杰叹了口气,“他说的也不算错,梁泽不是叫我不要暴露自己身份么,我就伪装成很欣赏他的粉丝,给她砸了不少钱爬到了榜一,算起来我对她也确实存着图谋不轨的心思吧。”   官聆嘴角抽搐,“……我要是她弟可能当天就在手术室外把你打死了。”   “不说这个了。”卫杰说,“正好我想找你帮个忙。”   “你说。”   “阿泽那同学不是搞整形的么?”估计是想到那天诋毁人家的那些话了,卫杰这个口开得很不好意思,“也不光是楚歌她弟不让我见,楚歌自己也不愿见我,听她朋友说车祸的时候鼻梁骨也断了,我想着这脸上的伤还是找专业的比较好,我去跟楚歌说她肯定不信我,这事儿你去帮我说说吧。”   官聆本还想揶揄他两句,想着这事儿卫杰肯定也觉得挺操蛋,便大发慈悲的没有为难他,点点头应下了。   “我一会儿把她家地址发你手机上。”卫杰说,“上回在周……那啥的订婚宴上,楚歌说跟你挺聊得来的,你去她应该不会赶你。”   晚上梁泽下班回来,官聆在厨房里按着视频教程烧菜,梁泽换了衣服过来给他打下手,他便将卫杰那通电话的诉求跟他提了一下,梁泽想了想说,“明天我先约容弋见一面吧,毕竟许久没联络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发展得怎么样。”   官聆懂他话里的意思,如果对方医术平平,梁泽自然不可能随便介绍过去,吃罢饭梁泽洗碗,官聆在客厅走来走去的消食,顺便在微信上远程指导学生刚刚提交的作业。   梁泽收拾完出来,从背后将官聆整个圈住,视线扫过手机屏幕,不悦的蹙起眉,“不是休息一天么,怎么又上起课来了?”   “检查作业。”官聆挣了两下没挣开,干脆任他抱着,“快考试了,大家都挺紧张。”   “大半个月了就只休息了一天,”梁泽不爽的从他手里抽走手机扔进松软的沙发里,“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得检查什么破作业,我还心疼了呢。”   “等考完试就能好好休息了。”官聆边说边作势要去捡手机。   梁泽箍着他的腰不让,低头在他脖颈间嗅了嗅,抱怨道,“等他们考完试你又要开始画老头儿的画了,画完老头儿的画还要画咱俩的,还是没时间陪我。”   因为多加了课时,官聆这大半个月确实挺忙,早出晚归的,对梁泽难免有些疏忽,他抚了抚梁泽箍在他腰间的手背,“我这不是正陪着你么。”   “不够。”梁泽含住他的耳垂,像是宣泄不满,用牙齿轻轻的咬磨。   官聆耳朵和后腰最为敏感,哪受得了这个,微躬着背前倾着身子往前躲,梁泽趁势把人扳过来面对面,细密的吻扫过眉间、眼尾,沿着山根一路往下,最后落在淡粉色的唇上,轻咬厮磨。   官聆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桓宇和歪瓜的项目合作也快要正式上线了,梁泽也并不闲,算起来除了早晚安吻外,这还是大半个月里两人头一回如此亲密的接吻。   官聆忍不住攀上他的脖子虚搂着他,闭着眼热烈的回吻。   这个吻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梁泽的手沿着官聆的裤腰伸进去,或轻或重的揉捏着挺翘的臀/肉,官聆被刺激的两腿发软,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唇说,“进房间?”   梁泽在他唇珠上重重吻了一下,“咱们搬进来这么久好像还没在沙发上试过呢,今天试试吧?”   商量的语气,手上动作却先一步实施了行动,一边吻着一边把人压在了松软的沙发上。   官聆扯着他的领口把人往下扯,梁泽顺势吻住他,官聆沿着居家服的下摆摸进去,梁泽一手撑着沙发边沿用力的吻他一手解开官聆身上的衬衫扭扣。   一颗……   两颗……   三颗……   直至温热的两片胸膛相贴,官聆仰躺着,视线擦过顶上的水晶吊灯,璀璨的亮光浸满眼眸,不知是身上一浪高过一浪的温度太灼人还是顶灯的光太刺眼,视线所及晕染出一道道或明或暗的光圈,此起彼伏的喘/息和低哑婉转的尖叫响彻空旷的客厅,谱出一串串美妙绝伦的夜曲。   一轮征战平息,官聆抚过梁泽带着薄汗的后背,勾着他的脖子跟他交换了一个黏腻的吻,左手微微抬起轻抚过梁泽被汗水浸湿的眉峰,因为高/潮的余韵还未完全褪去,手指带着细微的轻颤。   梁泽捉着他的手按在颊边,偏头在他刚刚抚过自己眉峰的指腹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官聆心潮澎湃情难自抑,趁着被撞得七零八落的理智还未来得及回归原位,掀开红润的薄唇轻声说,“我爱你。”   梁泽一怔,眼里刚刚平息的风浪倏的重新席卷而来,他掌着官聆细长的脖颈,俯身重重吻上那片带水的嫣红,“宝贝儿,再说一遍。”   “我爱你。”官聆搂着他机械的重复。   “不够。”梁泽扳着他的肩迫使他坐起来。   官聆就着起身的姿势坐到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回应对方热烈的吻一边重复,“我爱你。”   梁泽的唇擦过他的下颌,一口咬在他小巧柔软的耳垂上,在官聆呼痛的尖叫声里说,“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文《老板他只想谈情》又名《金主他只想谈情》整形医生x网络主播,戳专栏可见   文案:正与原东家打官司的瞿卯接到了一份新的工作——歪瓜直播平台星秀版块唱跳主播!   成为主播没多久,瞿卯去参加了一个同好会,在同好会上他认识了一个天仙,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天仙一改往日作风甩过来两条特劲爆的消息:   -搞对象吗?   -你看我怎么样?   瞿卯抽着嘴角看完消息后敲字甩了对方一句傻逼就直接把人给删了。   几天后,瞿卯的直播间来了位ID名叫’打小就帅‘的老板,一掷万金要求双排上分。   打小就帅:“我喜欢说话很甜的。”   瞿卯捏着喉咙:“我就很甜!”   打小就帅:“我喜欢操作骚的。”   瞿卯礼物收得欢嘴就特别快:“我也可以骚!”   弹幕:?!?!?!   打小就帅:“我还喜欢会舔的。”   瞿卯嘴更快:“我也很会舔!”   弹幕倏的安静了几秒,而后满屏问号惊叹号从电脑右侧飘向左侧。   瞿卯反应过来脸刷的红了,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打小就帅:“哦。”   弹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