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和暴君在一起了[重生]》作者:白衣冬瓜   文案:   何长安英年早逝,死在天牢里,再醒过来,成了同名同姓的书生何长安。   他只想做点老本行低调求生存,拖到能远走他乡那一天,不料那个青梅竹马的皇帝居然找上门来了。   新皇天性凶暴桀骜,手段狠辣,登基三年后宫空缺,任凭占着皇后位置的是一块牌位,朝臣却没人敢提意见,谁都忘不了三年前太极殿半个月不散的血腥味道。   忽然有一天,皇上从宫外抱回来个男人,还要把皇后位置挪给那人。   大臣们还没来得及哗然,又听说那抱进来的美人把皇上打了,掀翻皇上住所,简直要上天。   大臣们纷纷停住到嘴边的话,猜测这人能活多久。   只有宫里内侍见过,他们威严无双的君王手里捧着肉糜粥,无奈又宠溺的哄着皇后,“长安,再多吃一口。”   皇上攻x书生受,竹马竹马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长安,李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痴儿,我有金屋欲盛你   立意:沟通是解决问题的有效办法 第1章   小雨淅淅沥沥数天,难得遇上放晴的好春光,路上来往行人慢下脚步,逛着集市摊。   “来咯,您慢用。”馄饨摊上,小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冒着葱花香的馄饨,放到何长安面前,何长安慢吞吞数出三枚铜板钱,推过去。   馄饨汤热气氤氲了他的视线,何长安看着那几枚铜钱上的印记发呆。   新朝国号定为永安,这铜钱花样……是他定下。   店小二不时好奇地往这边看两眼,这书生虽然模样清秀,但人着实奇怪,先是站在他们店门口盯着招牌不动弹,坐下后叫一碗馄饨又开始发呆,现在看着那几个铜板又呆住了。   看见客人一直不舍的盯着铜板,回去小声和他爹说,“这人看起来也不穷,怎么三文钱都舍不得。”被他爹在头上敲一下。   何长安听见也不尴尬,或者说此刻其他事情占据了他的心神,周围其他事情都进不去他浑浑噩噩的脑袋里,这是他大病初愈后首次出门,真真切切让他感受到真实的感觉。   筷子夹起一个刚出锅的馄饨放进嘴里,烫的他眼泪哗啦啦都没舍得吐出来,最后囫囵咽下去。   这就是活过来的滋味!   老板递给他一碗凉水,何长安接过来就灌了下去,不用看就知道舌头被烫的厉害。   老板问他,“还要吗?”   何长安摇摇头,这稍微剧烈点的动作再次带来头上伤处的疼痛,何长安赶紧停下,小声说:“不要了,谢谢老伯。”   老板想走临了又扭回身,劝解道:“你这后生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过不去就说说,说出来就不难受了,一辈子哪有过不去的坎。”   何长安不说话,被烫到的眼泪往下流,滚进味道熟悉的馄饨汤汁里,他大口吹着馄饨的热气。   半晌,他含糊不清的笑着说道:“谢谢老伯,哪有过不去的坎,您说的是极。”   老板去招呼新来的客人,新来客人身上穿着官兵服,何长安往那边看一眼,衣服前面绣着黑色‘官’字,是京城北衙门的兵。   京城管事的官兵分为知府手底下的南衙门,和皇上直接任命的北衙门,平时街上打斗归南衙门管,只有官家子弟的事才会用到北衙门。   不知道出什么事惊动皇帝,把这群凶人惹出来了。   哦,他是死在南衙门里。   何长安放下碗,擦擦嘴,他其实并不是这个身体里的人。   他叫何长安,是三年前树倒猢狲散的何家国公府的嫡子何长安。   何家祖先早年也是跟随先皇一起打天下的人,太平后自觉交出兵权换富贵。   例数三代,何家子弟不仅资质平平还苗苗稀得很,从何家第一代算起,到何长安这一辈,都是只有一根独苗。   何长安的父亲是朝中有名的闲人何国公,到了何长安这一代就会降爵,结果他压对大宝,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如今成了皇上。   没人知道,何长安对六皇子动的歪心思,他只是想离那人近一点,谁知道对方争气,直接成最后赢家,登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犹豫来犹豫去,不等他埋下不该有的心思,何家就被人告了。   告的是何家族人在外顶着何家名号,昧下孤儿寡母用来救命的人参,对方走投无路撞死在南衙门外面墙上。   何家族亲店铺米面店缺斤少两,管事供认不讳受族老指使,擅自提高物价坑害人被告,一件件,一桩桩,造成的轩然大波直接让南衙门出动。   父亲年迈,何长安自己跟着官兵前往衙门对证。   这边还没弄清,那边他母亲嘴里提了好几次的姑娘,何长安因着不能说的心思都没答应去相看,对方被推下冷水湖,三九寒天生死不知,姑娘的丫鬟说是应邀来见何长安,何家又被告了。   事情接踵而来,何长安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他再经历朝堂之事,也没被人用上过这阵仗,被关进牢里,他才静下心:有人对何家下手!   他怎么都想不出来何家招了谁,挡了谁的路,但这事出来,没有直接关押那些管事族亲,反而来请他年迈的父亲,处处施压已经能证明一切。   他虽通武艺,但走的举人路,而朝中儒生数百,满朝状元数下来就有数十位,状元并不能和平步青云挂上钩,他的朝堂之路只是开端。   等当朝户部尚书周一通来到牢中,这个新皇的心腹,端着一杯毒酒来见他,完完整整把所有陷害说出来,猛然点破何长安对皇上不该有的心思。   何长安懂了,为什么北衙门半点动静也没有,为什么口信传出去他被关在牢里,那人也没有把他放出去,任由他家被这些污名所累。   那人怕是知道这些事,知道他的心思,不想再看到他。   也是,谁会想到十几年一起长大的玩伴,日日相伴的人,居然怀着这种心思。   周一通掀开斗篷,削瘦苍老的面孔上闪过快意,嘴上很是痛惜:“长安候,今上仁慈,念在过往十几年你伺候的份上,你早日上路,何家就早日被皇上洗清,你父母年迈,怕是经不起折腾,自己选吧。”   牢房并不阴暗,外面阳光射进来照在墙角干净的被褥上。   一杯酒断肠,他只是恍惚想着,是他的错。   何家能脱身就罢了。   不知道那人知道他答应死的干净利落,会不会对何家网开一面。   他死在那冰冷的南衙门牢房里,鲜衣怒马的小侯爷,死去后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冷到骨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半个月前他忽然醒过来,还变成了举人壳子里的何长安,同样名字同样生活在京城,却是不同的人,这个头被同窗小厮砸破的何长安,而这时离他的死去,已经过去三年之久。   自从他醒来出现在这个陌生的身体上,发现这个身体跑两步就会气喘吁吁,与他原本能骑马射箭的身体完全不同,甚至这个身体手掌没有握剑的薄茧,只有握笔的薄茧。   大半个月来他一直大病卧床,近日好些,才得了机会说服这个身体的母亲出来转转,吃完馄饨他绕过小半个京城,来到北城区,远远看着何家大宅。   注意到国公府四周有人监视,何长安心中生出疑惑。   三年过去,他家的消息路人皆知,何长安自然也就能轻易打听到:他死后没多久,何家很快被洗清,该下狱的下狱,何父悲痛之下带着一家人告老还乡。   这时候竟然还有人在监视何家,难道何家还有什么牵扯?   接着他摇摇头否定,三年过去一切烟消云散,应该是例行的监管吧,他记得三年前附近就有官府的暗哨巡视。   他没靠近,绕到何家后面,有处地方院子里栽了桃树,是他和李泽小时一起栽下,后来十几年桃树长大,那人就经常拽着桃树枝翻墙进来。   恍惚间还能看到那人对自己无奈地笑,让自己快拉他一把:别看他平日习武身手利落,偏偏块头长的太大,一身筋骨硬的很,何长安能钻过去树的缝隙,那人经常会被狼狈卡在那,又不舍得拉断树枝,自己只好去拽他过来。   此时街上空空,桃树枝光秃秃立在那,一片绿叶也没,何长安静静看着,总觉得生机已去,就像这何家。   *   回去的时候到了中午,在路上就见何兰出来找他,叫他一声‘哥’,在后面远远跟着并不靠近。   何兰是他这身体的妹子,原身父亲早亡,一家全靠母亲小妹做针线活贴补家用,何长安考上举子后没什么大志向,等回乡当个教书先生,这些都是何长安从何母口中问出来的。   何小妹明显怕他,虽然他头上顶着一圈伤布,但不伤原身的威严,何长安停下脚把人喊住,让她和自己并肩走,问家中的事。   这些日子在床上躺着,何长安已经把大概情况摸了个遍,但何母坚持君子不该管宅院之事,更琐碎的事何长安没办法问,也就无从知晓。   何母在家做饭,炊烟从小院厨房飘出来,饭端上桌,菜是一盘炒鸡蛋和一盘院子里的青菜。   其他两个人都不动筷子,只扒着碗中的米,何长安看何小妹瞅两眼鸡蛋扒一口米,再瞅一眼鸡蛋下菜的眼馋样子,被逗乐了,去厨房拿双新的筷子给她夹一筷子鸡蛋,放在她碗里,“吃呀。”   他看何母欲言又止的样子,也夹一筷子过去,何母赶紧用手掌盖住碗,说道:“赶紧吃你的,别管我们俩。”   何长安装作把筷子放进盘子里,等她手挪开立刻手快夹过去,鸡蛋到了碗里不好再放到盘中,何母这才没说什么。   一盘鸡蛋被三人分食,等晚上何母斥责何小妹晚上做针线活太费油,何长安才想出来哪不对。   在他印象里,一个鸡蛋也要顶数天的灯油,怎么鸡蛋就吃得!   要知道前几日,他连续喝了有五六天的鸡汤,贫穷之家供不起这些,但如果他这个家是平民小户,也不该灯油都要省。   半夜他爬起来往厨房米筐里摸去,白天吃的米不是什么好米,也不是最差的糙米。   但他手摸索好一会儿,够到最底下摸到底,手指也还没碰到米粒,何长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是一点米都没了?   他又去厨房门后摸袋囊中的钱,这几日他都见何母从这里面拿菜钱,摸了摸,只粗略数出来数十枚铜板。   何长安顿住,他想起白天随便花出去的几枚铜板。   原身身上大概带有十几枚,一直以为是零用,如今看起来倒像是……家产。   他以前为小侯爷时身上虽然不带银子,可总有小厮跟着付钱,现在倒真的穷了。   何长安蹑手蹑脚摸到自己衣服旁边,取下外衣里剩下的铜板,沉默一会儿,走到厨房一股脑塞进门后袋子里。   “哥,你干嘛呢?”何兰疑惑的看着何长安,不知道他半夜起来杵在这干嘛。   身后忽然有人说话,何长安被吓一跳,他原本习过武,可真是下意识往后跳,跳离何兰两步远,“那什……没什么,咱家是不是没钱了?”   何长安不知道,何兰还能不知道吗。   何兰听了有些失落,还是强自安慰道:“最近生意不景气,娘和我接针线活没往日多,哥你又大病一场,家中往日的积蓄都耗尽了,不过哥你放心,等你好些我和娘就又可以重新接活。”   “不……我不是说这个……”何长安说到一半又停下。   他说什么?养家不是你们两个的活?   他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大病一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只好安慰说,“明日我想想办法。”   何兰疑惑,抄写书卷挣得铜钱留着买纸张都不够,他哥怎么想办法?   第二日何长安便往据说是砸破他脑袋的张府中去。   张良才是他现在这个身体的同窗,平日出手阔绰自信满满却没有考上,便时常看何长安这个举人不顺眼。   上次两人起了争执,张良才的小厮狗腿的一把拿起砚台把何长安砸了。   按晋王朝的律法,怂恿小厮砸破举人的脑袋可是要坐牢的,尤其砸了额头破相,严重些官途都会坎坷。   何长安心里有掂量,坐牢不必,把银子钱给他出了就成,他就是来讹银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何长安:没钱好难(狗头)   好孩子不要学啊,爱你们,新文求评论求收藏(づ ̄3 ̄)づ╭   下本预收文:   《我靠美貌当上国师》   文案:   神算门弟子田恬,其实是个骗子,最擅花言巧语。   就连口口声声不信有仙的暴君,十年前都败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之下,捧他为算命先生——那时的田恬甚至还未修炼有成。   再见面时,暴君的族人自作主张将他抓进皇宫,田恬被五花大绑捆着躺在龙床上,十分尴尬。   十年前的假算命先生,今天也是个算命先生。   暴君也尴尬,十年前他见好看拐回家的算命小先生,今天又被拐回了家。   世人不知,暴君有个秘密——   但凡是伪作修仙者,到了他面前都会变得灵力全无。   田恬因此沦落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材,遭遇危险时,不得不一边顶着满头问号,一边被陛下护着跑:   怎么回事?我苦练多年的灵力呢???   暴君:小先生果然也是骗子,算了,放在安国塔混个职位吧。   #这都能身居高位,陛下太好骗了怎么办#   #算命小先生怎么又想重操旧业骗人#   #但他好看,朕都依他# 第2章   凭着张良才同窗的身份,何长安很容易就被管家恭敬请了进去。   张老爷身穿绸缎,安然稳坐大堂上开口,“你说你是犬子的好友,我怎么没见过你?”   连一声请坐都没有,何长安行了礼说道:“在下实非良才好友,”   不等对方反驳,何长安接下上一句,“在下是张良才同窗。”   张老爷被吊了一口气,砸了咂嘴里的茶水,接着说:“犬子不在家,你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吧。”   “不用等他回来了,”何长安果断道。   他一脸悲愤的指着自己见红·涂了鸡血·的额头,神情激动,“实在不瞒您,在下头上这伤便是贵府公子,在下同窗张良才砸的,他还说贵府和北城区张家有亲,实在不是在下……在下一个区区举人能比,既然张府不能给我一个交代,那就官府见吧。”   “想必北城区张家能为您撑腰,我也要我那好友张经义来看看,他这远方亲戚的真面目。”他表情呛然悲戚,一身素衣,更显得人面色苍白,丝丝缕缕的黑发顺着风往后飘荡,瘦弱的人好像会被一阵风刮走。   来之前何长安自然想好退路,凭本事打他的头,就要凭本事被讹银子。   多巧啊,北城区只有一个张家,就是母亲介绍相看女儿跳湖的那个,这一家他还挺熟,大公子张经义为人正道古板,不然也不会挑中何家这门亲。   如果知道有人顶着他家仗势欺人,张经义一定会插手,更何况有何家这个前车之鉴。   前几年何家的事后李泽肃清律法,何家族内的族老可没有几个被饶恕,诬陷小厮的人头据说挂在菜市场几个月之久,整个京城风声鹤唳,他被砸破头这事被张经义知道,恐怕还不等何长安告官,张家非但不会往下压,还会特意交代秉公执法,这官司他一定赢。   原身不就是因为张家,才不敢去告!   何长安没这个顾虑,凭什么自己家被无中生有诬陷致此,再活一次连告都不能。   张老爷被这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气势震住,听见提起张家立马磕巴着放下手中茶盏,没怀疑对方所说,费心巴结张家他才送去两次礼,只在儿子面前提过一嘴,如果不是儿子说的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顿时对对方头上的伤也深信不疑,只在内心怒骂,混账儿子!举人考不上竟会给老子惹事。   他脸上也带了赔笑,一边招呼管家上茶,“何举人不要生气,同窗之间有争执是常事,只是我儿动手就不对了,等他回来我让那混账给你赔罪。”   何长安吊着眉梢,装的混账样子问,“赔罪?不只是赔罪吧?”   他学着市井混混的模样,搓搓手指,“这钱可不能少。”   张老爷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这比自己变脸还快呢,但也不敢小瞧对方,恐怕真闹大,赶紧吩咐管家。   不等一会,管家拖着银钱过来,大块的银元宝排成排,何长安也不嫌重,一个个塞进布袋里,他拍拍厚实裹紧的布袋,走之前咧开嘴露出一个哼笑,“多谢张老爷慷慨支付我医药钱,还请向我的同窗说明情况,免得再找上我家门,可不是这点数目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身旁的管家看着气的嘴皮子抖,带动脸上肉都在动的老爷,小心问,“要和公子说吗?”   “回来去祠堂跪着,银子从他月钱里扣。”张老爷气的重重把茶杯扔在桌子上。   回到家里,看见何兰带回来的针线活在椅子上放着,何长安左右看看,实在没地方了,身上累的他腰疼,于是腰往上一抬,多亏这几日走动锻炼着,身体稳稳的坐到桌子上。   “安儿啊……”何母刚进来就看到儿子这姿势,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你……”   何长安赶紧从桌子上跳下来,却忘了自己现在没以前利落,脚下一个踉跄再加上腿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腿一软……给自己亲娘跪下了……   何母:“……”   她愣了两秒才想起扶起儿子,“你……你这……病还没好利落,就老实点吧。”   何长安内心抽噎两下,心说,一定老实,他用自己的膝盖发誓!   何母回来时手里掂着刚买的米,只有几把的量,何长安把何母拉到自己那边的屋子,把布袋递给她,“娘,你看。”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何母接过袋子,一打开就被银子光亮闪了眼,揉了揉瞪大眼,“儿子你、你该不会是偷钱去了吧?”   何长安微囧,“偷钱上哪偷这么多去,不应该问是不是抢劫吗?”   何母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这小身板……”   何长安被打击到,不绕圈子了,交代说,“这是我那同窗家里给的,他家里说我看病拿药那么多钱,我不接他们良心不安。”   何母赶紧小心收好放起来,“你放好别动,等下午我去和你一起存进钱庄。”   何长安说,他自己一个人都能放钱庄,但他没开口。   下午何母小心的领着何长安,把银子存起来,又换了散钱,回家后递给何长安半两碎银,“你拿去买些纸墨花用,我看你最近颇为用心,不要省着。”   那是因为一直在模仿原身的笔迹,何长安挠挠头,想不出来自己哪里要用钱,但这钱何兰也有,何长安看妹妹一直看着自己,自己不接她也不敢接的样子,也只好没推。   何母走了,何长安见何兰找地方放钱,踮着脚跟过去小声说,“去买点胭脂水粉,头花啊,你们姑娘家喜欢的。”   何兰看见兄长脸色有点紧张,听见这话脸色显出一点怪异,但更多的则是忐忑,她摊开手露出里面的银子,“哥,你要用就拿去买纸墨。”   何长安摸摸她的脑袋,黑色的头发尖梢发黄,还是个小丫头呢,“让你拿着用就用,我又不是没有,你去买个头花什么戴。”他以往见街上女孩头上总要有些好看的发饰,妹妹头上什么都没有,想必是家里没钱拖累了。   但妹妹脸上表情更加怪异不敢相信了,像是被吓到一样,何长安摸摸她的头发安抚,心想买头花也会害怕吗,女孩子的心思果然很难猜,李泽其他的话不一定是真话,这句倒是没错。   接着他甩甩头,把思绪从脑袋里甩出去。   下午何母就推着何长安出去买纸笔,说是最近纸墨下去的快,总要提前备着。   提起写字,何长安心里着急上火,他擅长模仿画作,上笔就能写出九分类似,桌子上原身的笔迹好找,如今写出原身相似的字迹对他已经不是难事,但同书院熟识的人能不能认出来,他不敢保证。   他拐过几条巷子,熟练来到一个摆满书画的街道上,在一家店前时停住脚步,抬头望了望,见招牌没变,他往里拐去。   这家店是当朝四王爷的店铺,四王爷为人和善,又爱惜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举人才子,常把一些专供给皇室的纸墨放在这里便宜卖,要说便宜又好使的纸墨,整个永安城也只有这里了。   跨进门,进门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他十分熟悉的一篇字,印章为逍遥子的一篇字,印章是真的,字是假的,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清楚笃定?何长安怀念的用手指在字画上拂过,因为这篇是他仿造字迹所做,真迹在他父亲书房。   这幅字不仅字迹模仿的可以以假乱真,逍遥子的印章都是李泽从国库犄角里扒出来盖上去的,不知道怎么被四王爷讨了去,一直当做真迹挂在这,一挂就是好几年,目测还会继续挂下去。   何长安摸摸鼻子不见心虚地往里走去,反正除了他的老师——当朝赵太傅和成了皇帝的李泽,没人能拆穿。   再往里走,两侧的字画风格倒是变化挺大,前人爱素雅,字画多为梅竹,如今两侧挂的尽是牡丹芍药,连落款都是些没听过的名字,何长安看的心中好奇,喊小二过来帮忙介绍字画一二。   店小二快步走过来,看一眼墙上,又打量两眼眼前的书生,不屑的把他往边上推推,“张千山张先生知道吗,如今永安城炙手可热的画师,随便一幅画顶你十年读书,说了你也买不起。”   何长安没提防店小二会推他,面色带出来两分诧异,被店里伙计认为是不服。   伙计斜眼看他一眼,这种穷书生他见得多了,心比天高,“张先生的牡丹图雍容贵气,一幅画几千两银子也卖得,谁到手不是捂紧了不外传,也只有我们王爷和张先生交情好,才有幸得一幅给你们这些书生看,看就看别上手摸,摸脏了赔不起,别到时候还要赖上我们王爷。”   何长安没了继续打听画作的兴趣,但他心里更奇怪的是,他记得四王爷为人和善,即便对待买不起字画的书生也经常会心善的赠纸墨,管事小二也都是王爷手下的人,以前他还是侯爷时常来,怎么今天……但是无论什么过上三年变化都不小,何长安也只好想着先行离开。   刚想要出去,门口进来两个人,都穿着黑色长袍,一模一样的制式在京中也少见,何他们动作匆忙险些和何长安撞上。   之所以说是险些,是因为在撞上的前一瞬,那二人脚步一扭退向两边,在他的身前空出来一大块。   何长安也下意识闪开,但意识到闪开不等于身体能及时反应,他往后一退拌着里面的椅子摔到在椅子上。   椅子晃了两晃,他看见那二人的脸,何长安坐在椅子上发愣,就直直的看着那人。   李泽鼻梁挺直,眼睛黝黑,只是剑眉往上轻扬,便气势逼人,当年刚登上皇位,便压的那些积年老臣说不出话来,且他从小习武,身姿矫健,往那一站便看着不凡。   李泽眉头皱紧,看着颇为不耐烦,眼神都吝啬给一个,只急着往店里面走去,似乎里面有更让他紧要的东西,他走到里头,径直敲敲桌子,说,“和你们掌柜说好的字。”   依旧是平静甚至是严肃的语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何长安怀疑他亲手把一个陪他十几年的知己好友扔下狱,赐一杯毒酒,也是如此语气。   何长安听见他熟悉的声音,好像昨日他还在牢中,恍惚中险些叫出李泽的名字,忙低下头掩饰自己发红的眼圈。   跟在李泽身后的随从见他久久不动弹,自觉进行善后,过来问,“小兄弟你没事吧,可是扭着脚了?”   这人是陈春,管着皇宫禁卫军,三年前便领了左都候位,何长安往日和他关系还算不错,李泽出宫找自己,身边都带着陈春。   何长安呐呐几声回过神来,摇摇头,“无……事。”   陈春愣了下,没事他便不再问,紧跟着那人的脚步往里去。   小二恭敬的把掌柜留下的画包好,那人悉心接过转身离开。   何长安看那人走出去,愣愣起身追到外面,遥遥见那人扭头回来看,赶紧低下头看旁边的字画。   心里絮叨自己,何长安,你是举人何长安,又不是侯爷何长安。   他也不再是让你能随便抢走字画的好友。 第3章   回去时何长安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长安说小不小,李泽登上皇位后也经常会出宫,有时候是顺路去何家找他,有时候去城西的红豆糕点铺,也经常会到处跑,坐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说上一下午。所以何长安一早做好两人可能会碰面的准备,但他以为,他不会再为此伤神。   晚饭很丰盛,何小妹脸上洋溢着高兴,何长安歪头看一眼,觉得心情开怀了点,对何母指指她的头上,那里正有一根新的头花。   何母瞧一眼,恰好被何小妹发现,羞红一片脸颊,夹起一块鸡蛋:“娘,吃菜。”   何长安伸长胳膊摸一下,“哟,这不是咱家兰儿自己买的吧?”   “哥。”何兰拉长了语调,不愿意回答,在桌子底下踢踢他的脚。   这要是搁在以往,他哥肯定不会这么关注她,何兰也不敢做这么明显的撒娇动作,但最近他哥好像变了,何兰虽然还是怕,但敢对他哥发点小脾气。   “行行,我不说了,女大不中留。”何长安嘴角上扬的笑。   刚说完被何母瞪一眼,何母严肃的说,“这哪是你说的话?”   这可不就是养了个闺女吗,这要是他女儿,以后肯定捧在手心里,这才叫做掌上明珠,妹妹也一样。   吃完饭何兰悄悄拉住何长安,她说,“哥,你出来下。”   “怎么了?”何长安看一眼在厨房洗碗的何母,见她没发觉,悄悄的跟着出去。   附近都是小户人家,门外没人点灯笼,漆黑一片,两人也不敢走远。   何兰把人拉出来又胆小起来,畏缩道:“我……我、没……没事。”   何长安:“……”这不对啊。   他故意板着脸,“没有事喊我出来是消遣我呢。”   何兰被吓一跳,见他没真的生气才结结巴巴的说,“就是咱家……怀信说,问咱家借点银子,他私下和我说的,问我咱家是不是发财了。”   何长安听着这话有些奇怪,何家和张家是知根知底的同乡,一起来到京城互相依靠,两家后来来往的越发亲密,才互相订了亲,张怀信算是他的准妹夫。   何小妹既然说出来,那就是有问题,何长安顺着她的话不由得问的详细些,“他怎么忽然问这个?”他不由得想了下张家最近的情况,没听说他家里有事需要借银子。   何兰手里捏着手绢,讷讷的说,“娘给了我零花钱,我贪嘴买了两块糖糕,遇见怀信哥时被他发现了,因为早前哥你生病家里没有米,娘去他家借过米,他知道咱家没钱,就问我,咱家不是没钱吗,我把哥的事情和他说了。”   何长安摸摸她的脑袋,“然后呢?”   何兰小心觑他,“我没告诉他张府赔了咱们多少,他就说他最近练字手里没有钱,想向咱家借点。”   何长安动作顿住,“他要借多少?”   何兰脸色有些难堪,手里绞着手绢小声说,“他想借二十两银子,让我悄悄拿给他,告诉我不要告诉你和娘,他很快就还给我。”   一只老母鸡才三十文,何长安没生病前,家里的积蓄也才不足一两银子,这忽然要借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何长安意识到这事情有问题,据他得知,张怀信母亲个性要强,平日从不少张怀信的穿用,更别提只是练字钱,怎么可能一下子借二十两,一整块徽砚也才一两银子。   但更重要的是何小妹怎么想的,何长安握住何兰的肩膀,“小妹,这事你怎么看?”   何小妹害怕的捏着手指头,手上套着新头花,“我、我…他说了借钱的事后给我这个新头花,我想还给他,我不能借给他那么多钱,还、还偷偷告诉了哥你。”   “没事,幸好你告诉我了,不然你也拿不出来钱。”何长安安慰何兰,让她不用着急,“下次遇到他,你就说家里钱不知道在哪放,让他来找咱娘。”   何小妹安心了下来,快步跑了回去。   深夜何长安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他在想何老侯爷,他离开前父亲病重,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想起李泽,白日里在茶摊前听几个官员闲聊说,皇上越来越暴戾,几个大臣因为河西大水冲垮堤岸被仗刑,几位老臣都打算告老还乡……   半晌他自嘲一笑,叹一声杞人忧天,自己只是个举人,依何母的意思,原身等再过段时间就要返乡,回去当一个教书先生,何长安没打算改动,哪用得着躺这趟浑水?   实在睡不着,何长安放轻动作翻身坐起,拿出火折子点亮,在地上比划起字来。   原身的字委实写的难看,何母虽然没读过书,但丈夫教过她写字,何长安意识到这点后就不敢大意了,只能对着原身的字老实练习。   第二天一大早,“咚咚”门被敲响,门外何小妹的声音响起,“哥你起来没,娘带我们去逛庙会你去吗?”   刚睡眼惺忪挣开眼睛的何长安一个鲤鱼跃起,察觉天已经大亮,飞快整理好头发一边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有给我留饭吗?”   “娘说让你出去吃,下午回。”何兰脸上压抑不住的雀跃,肩上背着何母二人近日绣的花样。   “哦,那你们去吧。”何长安一头栽回床上,有气无力的说,他再睡会儿,恍惚中觉得他好像忘了什么。   昨夜睡的太晚,再睡一觉醒来后还是感觉脑门疼,何长安摸一把没有发热,便放下心,顶着将要到头顶的太阳,出去吃饭。   跨过几条街,来到熟悉的馄饨摊上,今日行人比较多,何长安坐下放下三个铜板,“老板来碗馄饨。”   馄饨老板笑笑,把铜板推回去,“客官不巧,今日的馄饨卖完了。”   何长安一愣,左右看看,岂止是卖完,左右坐的都是走街串巷的小贩,他们面前竟然没一个是来吃饭的。   一个小贩笑的快怀,“后生来晚了,下次赶早。”   “今日老板生意卖的好啊,这庙会热闹。”   “可不是吗,听闻天子仁善特批的庙会,有官兵给咱守着不怕有坏人。”   “那可不是,真好啊。”   原来这些人是坐着闲聊的,但现在能随便聊天子了吗?   何长安讪讪站起身,问,“能随便说天子,官兵不来抓?”几年前老皇帝病重,整个长安城都风雨欲来,家家大门紧闭,没人敢在大街上说闲话。   这下连馄饨摊老板都笑起来了,“后生可多往外看看,别一心读死书,你看这长安城现在哪还有冤案,三年前何家被冤枉,听说死了个大人物……”   旁边的人连忙拉住,馄饨老板也不敢往下说了,拐了口风,“哎哎我这可是夸咱们长安城风气好呢。”   他们说着换了话题,何长安却不由自主沉默一会,这三年来京城变化是很大。   随处找地方填饱肚子,回去时他才一拍脑袋,可不是,把张怀信的事给忘了。   *   正午太阳爬到头顶,碧瓦朱甍的皇宫内,李泽下了朝,听一旁伺候的人说,陈春手里握着一幅字,正往这边过来。   郑公公作为跟随陛下几年的老人,自然知道主上的喜好,例如刚准备吃午膳的这会儿,没拿字画的陈春他能拦,要是不长眼拦下拿着字画来的陈大人,他要跟着吃板子的。   郑公公小心瞧着陛下的神色,今日没有要事禀报,一般陛下都不会影响午膳。   果然,李泽神色淡淡,只有听到陈春带着字来时,唇角微微翘起,又很快不见,他沉吟了一下说,“去恒元殿。”   恒元殿是皇上还是六皇子时的居所,据对外说是新皇恋旧,便一直没有更改住所。   但要郑公公来说,恋旧是假,恋那些屋子的桌子椅子,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正屋里供奉三年的牌位,那才是真的。   陈春来时郑公公刚上了午膳,他看到陈春就小跑起来,还在竭力劝说不要耽误皇上用膳,“陈大人哟,您晚来一点也好啊,皇上胃口一直不好,到这个时辰才用膳,您看……”   陈春轻声咳了下,“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晚进去一点也无妨。”   郑太监刚想笑,就听见里面李泽的声音沉声响起,“进来。”   陈春抱拳,绕过郑公公进去。   李泽还是六皇子时不怎么受宠,恒元殿不大,这几年过去,里面的摆件也变得陈旧,如今李泽早已成了皇帝,皇上的生母皇太后几次都想重新装扮恒元殿,皇上都没答应。   陈春进来时扫一眼,殿外的人战战兢兢不往殿内踏入一步,里面果然除了皇上还是没有其他伺候的人,他恭谨请安道,“微臣给皇上请安。”   李泽让他起来一起吃。   先皇在位时能奢尽侈,听说一次饭需要十只鸡,五条鱼,两头彘(猪),一只羊羔,和先皇相比,李泽的三餐称得上简单。   陈春没有推脱,和皇上一起用餐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了,桌子上是两份粥,四种点心,还有时蔬瓜果一盘。   桌子上有两份饭,陈春却十分小心的绕过李泽对面那份粥。   见到陈春的动作,郑公公也习以为常没有说什么,而是去再端上一份饭,两人有志一同的忽略掉李泽对面的那碗粥,以及那粥所在的位置。   陈春的饭是他喜爱的三鲜面,等三鲜面吃的差不多时,他看着皇上碗里所剩无几的粥,赶紧开了口,“四王爷那新招了不少文人,这次考取举人的那些也都在,怕是会被四王爷招揽去。”   四皇叔惯会用些招揽人心的招数,新入京城的举人很容易被蒙骗,上到四皇叔的贼船上去,李泽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看到对面的粥碗,心内暴虐的气息又平和下去。   他叮嘱道,“你注意好可有长安的文章字迹遗留在外就好,尤其是四王爷那卖出来的文章,至于不明是非的书生也没什么大用。”   陈春松了口气,心知自己把消息放到吃饭的时候说真是再明智不过,他接着说起好消息,“四王爷那传出消息,有长安候的诗作,只是这诗作会在乞巧节时拍卖,这样没办法提前截下来。”   “诗?长安的诗,是什么诗?”李泽想不出来,长安日日和他在一起,又不喜写诗,他怎么不知道长安写过什么诗。   何府自从失窃后被他看得严严实实,他也从里到外清点过,长安平常的习字、抄写的文章,几百篇都被他带了回来,其中一首诗都没有。   李泽想了会,陈春于是保持着沉默,直到李泽再次开口,不确定的说,“皇叔狡诈,派人把那诗拍下来,带回来我看看。”   陈春应诺。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撒花花QAQ 第4章   何家和张家经常相互照应着,离得不远,眼前这条巷子走到头,何长安很快来到张家门前。   院子门敞开,张母爽朗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她在院子里晾晒洗好的衣服,一边和院墙另一边的邻居说话。   何长安走到门口敲了敲门,事实上不用他敲门,张母听见脚步声就招呼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擦水渍,“是长安啊,快进来,我就说怀信刚出去没多久,不会现在回来。”   张母利落的把人请进来,按在椅子上,倒上一杯热茶,“往常也没见你这么客气,你这病还没好利落,赶紧坐,今天是有什么事来找婶子啊?”   何长安一直在母亲那听说张母脾气大方爽直,也不拐弯的寒暄直接说,“是怀信哥的事,怀信哥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张母听见这话喜笑颜开的说,“这不是临近书院大考,你怀信哥最近可用功,天天拿着书就去拜访先生,先生说他有把握考个举人,要是今年真考上,哎哟那咱们结亲也不算委屈兰兰了。”她打从心里高兴,儿子是她拉扯大的,真能出个举人老爷,她以后可是举人的娘,儿子的亲事也不算低人一头。   这么勤苦读书,先生都夸赞了,真出个举人,应该也不难。   何长安跟着夸几句,心里的事却有点犯愁,事实上他见张家婶子丝毫没提借钱的事,结合对方表现出来的脾气,心里已经有了点不好的打算,要是对方知道借钱的事,不会避而不谈。   借钱这事……真是张怀信干的?   张怀信不缺吃不缺穿,平日里没有特别的爱好,名声不错,像吃喝嫖|赌|都没沾上过,要这么笔银子做什么?   何长安心里嘀咕,别是犯事了不敢和家里说,才想办法借钱的吧,作为准妹夫,十两银子何长安自己能问何母借出来,但他也要找个理由啊,这事最后还是会被摆在明面上。   毕竟他刚到手的私房钱才二两。   张怀信不在,何长安坐了会决定告别,临走前犹豫了下说,“怀信哥回来我再来找他,我那里有些书院先生给的书,想着不知道怀信哥有没有看过,让他看看,也许对大考有用。”   因为被砸伤,他那有几本书院先生为堵他的口送来的书,都是平常在外面寻不到的书,不过他去张良才家里这么一闹,书院先生那里关系肯定僵,人不是好人,书总是好的,干脆多留会。   张母大喜过望,“那婶子可真是替你怀信哥先谢谢你。”   何长安回到家,从床底下拉出一只木箱,他一边打开木箱,一边在心里嘀咕,何兰他哥,我这是为了你未来准妹夫的前途着想,想必你也是很愿意你妹妹过得好,所以你留下的这些东西,我就用在你家……以后也是我家人身上了。   因为他来到这陌生的身体里十分不安,又不敢暴露出来,趁着卧床不起的那段时间找遍整间屋子,去熟悉原身的文章和笔迹,就找到了这只箱子。   木箱外表看着其貌不扬,甚至表面落满了灰尘,但打开后内部用防水的油纸细心包起来,四周放了驱虫的药包,足以可见原身的用心。   取出整理存放好的备考资料,本来是用来自己熟悉,现在却有更好的去处。   看着眼前的书册,何长安心思一动,三年前时间过去挺久,但对于举人考会用到哪些考题他心里也有把握,说干就干,何长安研墨取出干净的纸张,对照着前几次举人考试的试题,略一思索便下笔如有神的写出来。   等他写完晾干纸张,门外也传来何小妹和何母的说话声音。   何长安打开门,“娘,小妹,你们回来了。”   何小妹笑着奔过来,晃晃手中的野花,“哥,陈将军打败了关外的戎人,下月乞巧节夜市要多开几天呢。”   何母也格外高兴,“这个月我和小妹赶赶工,多挣点钱给小妹当乞巧节的零花。”   “娘。”何小妹脸上红色蔓延到耳朵后,家里只有小妹要过乞巧节,那时候大概举人考试结果也会公布出来,以他们和张家的约定,那时候两家就会成了秦晋之好。   何母点点小妹的额头,心里的重担早已不见,儿子被砸破额头家里无米下锅的时候,她还担心送不出嫁妆,小妹的婚事要延后,现在嘛,小妹的嫁妆能再添一倍,不过这事要先和儿子透个底。   母女俩回来都高高兴兴的,似乎都是好的事情,何长安也忍不住笑出来,吹干纸张的墨迹,一起装好,等张怀信来取。   私底下何母避开小妹找过来,何长安恭敬的搬过来椅子到太阳底下,“娘,我去倒杯水。”   “哎,咱娘俩客气什么,娘过来是和你商量小妹的婚事。”何母和蔼地拍拍何长安的手,“去搬个椅子过来,娘和你说说话。”   何长安紧张了一下,找地方坐下来,郑重道:“怀信考取举人大约正是乞巧节前,小妹的婚事是要早做考虑。”   “哎,谁和你说这个了,”何母白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是说小妹的嫁妆,给她再添上两对金镯子,怎么样?”   “娘做主就是。”何长安心内是有些不解的,他拿回来的钱都交给了娘,对嫁妆这事也是一窍不通,怎么来问他?   “你这傻孩子,怎么不开窍啊,”何母看着儿子俊秀又一脸茫然的脸,细心解释道,“你妹妹这金镯子的钱,出自你从张府拿回来的钱里,我和你提前说一下,免得到时候不知道这钱到了何处。”   原来是这个,何长安笑笑,“儿子一直以来花用的全是娘和小妹的钱,小妹出嫁用兄长的钱可不正是天经地义,全凭娘做主。”   “你这孩子……”何母乐了,伸出指头点一下儿子的额头,感叹道,“什么时候学会说这嘴甜的话讨母亲的欢心了,以后不用担心讨不到姑娘家的喜欢了。”   何长安赶紧岔过这个话题,“娘,我仔细想过了,咱们平日里的吃穿用都是花销,儿子也应该找些事干干,像是平常在书店抄书,也能挣回自己使用的纸墨钱。”   虽然现在不显,但何长安听多了绣娘年老眼睛坏掉,他抄点书,总能减轻一部分家里负担,这样何母和小妹也能少费些眼睛。   何母想要阻止,也被何长安给出的理由劝服了,举人在乡下老家能当个教书先生,但在这京城里,也只是个学子。   他总不能平日只顾自己和旧友聚会,而且和旧友相处的越多,露馅的几率越大,这不能不让他有所顾忌。   但在这之前,学院还要去一趟。   第二天,何长安带着近几日写出的文章,来到白鹿书院大门口。   白露书院正对门种着两颗大桑树,桑树落下的树荫带给门口一片阴凉,有小厮在打扫台阶。   何长安深深呼出一口气,面带笑容,争取在有人打招呼时及时回应,这时候正是学子起床的时候,不时有人从旁边经过,何长安在书院内转到一半,终于碰到有喊他的人。   “长安,你可终于来了,头上伤怎么样,还是无碍了?”来人三人一起,都穿着青色书生袍,其中一个看见他快速惊喜的小跑过来,一串问题接连问出。   “头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何长安在他胸前快速瞅一眼,胸前绣着‘张智霖’三个字。   何长安边笑边说,“许久不见,总是在家可是闷死了。”   后面赶过来的刘永和抚掌大笑,“让长安你抱怨闷死了可是稀奇的很,你平常抱着书不往外跑,我们都以为你不知道闷字怎么写呢。”   另外一个落后刘永和两步的学子附和道:“何兄平日可是我等的楷模,今天居然说起闷,可见是真的在家闷了许久。”   张智霖笑嘻嘻的开玩笑,“你以为长安是你周琪啊,流连青楼楚馆乐不思蜀。”   周琪笑的勉强,往四周看看没有人在附近,他松了口气也没有反驳,“其中好处你们不懂。”   何长安没有再插话,原身本来就是个闷葫芦,张智霖和刘永和说的起兴,气氛也不尴尬,倒是周琪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管什么话头被他一接话,张智霖就会张嘴回怼回去。   一直到住的寝房处,刘永和先走进去,何长安紧随其后,走在后面的张智霖猛地回身把屋门关住,逼得也想跟进来的周琪后退两步。   何长安诧异看过去,不太懂,“周兄不进来吗?”   张智霖笑起来,“长安你太坏了,明知道我就是故意把他关外面,还说他不想进来。”   何长安已经试探出来想知道的,坐在除了另外两人之外的床上,问:“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依周琪对他的态度,之前关系应该没有这么坏。   张智霖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卷成球扔到脏衣篮里,恶狠狠的扑倒在床上,“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和永和被他一直跟着都快烦死了,说什么他想留在京城,愿意为我们鞍前马后,天知道我要是有关系能给他找个官当当,我就自己去当官了,我那个堂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他堂弟都找不到关系留在京城,怎么可能给他找关系。”   何长安眨眨眼,好像懂了,“他怎么觉得你能给他找个官当当,官是这么好当的吗?”他们几个都是举人名次靠后的举人,没有考取到进士那一步,九品芝麻官都当不上。   刘永和一本正经把脱掉的脏衣服盖到张智霖脸上,“还不是他说大话,他住在张经义家,就威胁张良才再找你麻烦就把他赶出白鹿书院。”   何长安嘴角上扬,知道刘永和是在给张智霖解释,心内暖暖的,“我找到张良才家,他爹给了我一大笔医药银子,他短时间大概会离我远点。”   张智霖、刘永和异口同声,“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想起来古代好像要按年龄大小顺序出嫁!   额……只要我先说出来其他人就杠不到我!   对,就是这样,反驳无效 第5章   张良才平日在学院内经常惹是生非,但很多夫子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都要归功于张良才他家里人的护短。   这时候好友居然说他坑到了那一家子,怎么能不让他们惊讶。   张智霖从他床上跳过来,跳到何长安床上,何长安被这动静震得身体往上弹了弹,扶住他,“你慢点,床榻了。”   刘永和也跟着坐过来,“别卖关子,赶紧说说你怎么让他爹舍得出医药钱的?”   何长安没有隐瞒,“这还要多亏张良才口风不紧,说他和张经义,就是智霖他外祖家要结亲,张经义为人正派死板,如果这时候传出他打破举人的脑袋有牢狱之灾,怕是婚事就吹了,他爹给的封口费。”   张智霖啧啧称叹,“平常也没见你这么机智,竟然连我堂兄性情都算进去了。”   刘永和则想的更深,询问张智霖,“你外祖家要和张家结亲?”   张智霖连口否认,语嫣含糊道:“怎么可能,没有的事,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往外传。”   他压低声音,“是我一位堂妹好不容易答应出来相看人家,结果第一个就看到张良才那厮,再也不答应出来相看人家了。我姑母猜错她的心意,以为她看上了张良才,但其实不是,拒绝张家晚了点才出了乌龙,后来我姑妈又拒绝两次,但张家觉得他们还有希望,这才……你们懂得。”   刘永和不是过分好奇的人,涉及到私事,闻言便收了口。   何长安倒是想起父母在京城里帮自己相看的那位姑娘,那么冷的天落进水中,听说救回去后身体也不好,他有心想打听一下那姑娘情况怎么样,但以他如今的身份,后宅女眷的事哪会轻易打听的到,张智霖倒是个突破口,可他不能从智霖这里打听。   等刘永和和张智霖换完衣服出去,不远处大树下坐着的周琪立马站了起来,他看一眼何长安,面色红润略显激动地说,“张良才今天也来了学院。”   张智霖发觉何长安不嫌他多事,于是说起话来理直气壮,嗤笑他,“张良才来了,长安还没说话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不知道的以为你盼着他来呢。”   周琪讪讪,“他总在外面说咱们坏话。”   这就咱们上了,张智霖还想说什么,被何长安按住,他摇摇头,“来了未必会找我。”   刘永和说,“听说夫子让他在家里呆到你伤好为止,依他往日的作风,来了后第一个就是找你……”   何长安和他对视一眼,“既然现在没堵住门口,那就是没打算找我了。”   刘永和笑道,“长安难得和我默契一次。”   他们这些考上举人的学子时间比较随意,只要不主动去找夫子,夫子也不会找他们讲解文章,何长安摸清哪些是自己人后就熟络起来,掏出自己写的文章给另外两人看,做出苦恼的样子,“头病着写出的文章,不知道是进步还是退步,你们俩帮我掌掌眼。”   即便和原身的文章有差别,料想有生病这个借口,其他人也不会多想。   刘永和边接过边笑着摇头,“果然是你的作风,病着也不忘写文章。”   张智霖瘪嘴,“写文章做什么,举人不能再择官,咱们仨也不打算考进士,长安你更是早早的说过要回老家教学生,难不成还有人会考教你文章不成。”   只是他看两眼后却不由自主的住了嘴,他手里拿的文章是关于如今朝廷官员做事推拖的文章,关于官员冗余造成互相做事推让的命题,今年上半年夫子已经提过几次,新皇早有意改变这样的情况,不然朝廷也不会更改举人择官的规定。   但不止他自己写过类似的文章,学院里举人每人都写过两三篇,包括长安,甚至他们都得过夫子的称赞,可却都远远不如他手里这篇文章真情实意,往日叫好的文章和这篇一比,立马便能显出里面的浮夸如空中楼阁,远不如这篇恳切中带着劝诫,文辞不显华丽又意外的能让人看进心里去,张智霖看了连连叫好,心知这篇文章拿出去怕是进士也能搏一搏。   刘永和看的则是另外一篇游记,登浮游山,他初看只以为好友大病难免文章失了平常水平,竟然开篇大片篇幅都没有提起登山,只是记些琐碎的准备工作,他正要想好如何安慰好友,大致扫一眼看到了末尾,方才发现这篇文章另辟蹊跷的没有写山中好景,反而写了登山之前他所做的周全准备,和最后爬上高峰的喜悦。   他静下心来通读完整篇,这时忍不住再去看第二遍文章开头所做的准备,竟然不觉得琐碎,反而正是那一步步踏实的准备,才能让好友度过重重困难,最终得偿所愿,看遍山顶美景。   他向来不喜太过流露感情,这时候也忍不住叫好,听到张智霖的声音两人交换看完,忍不住直愣愣的盯着何长安。   何长安被看得有些发毛,他觉得这数篇文章可是难得用心去写,怎么这两人这么看他,就算他润色时稍微夸大了点,也不至于这样的神情,好像他……他跟块红烧肉似的。   刘永和面色复杂,“原来我觉得你大病一场写文章难免失了水准,没想到你的确生病导致头脑不好用,这种好文章我看了一遍忍不住回想一遍再次细细品读,你竟然拿生病当借口,让我们俩以为你文章退步。”   “额……”何长安被这反转打个措手不及,想要说的话都忘了,“我正是因为觉得我进步有点大,才不敢相信,许是病着的时候心里特别安静,许多事情就想开了吧。”   张智霖凑近抬头摸摸这颗还包着伤口的脑袋,露出奇怪的笑容,“永和快看,我看长安好奇怪,我想打他怎么办?”   刘永和啧啧道,“我也想打他了,怎么办,让他请吃饭,学院旁新开一家饭馆,正好我们庆祝一番。”   “喂喂!”何长安被‘不情不愿’拉去请客,文章的事以请客结尾,他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定。   他快步跟上去,随着来到学院外,开在学院旁的饭馆不大,里面整齐摆放四张桌子,这时候人正少,小二招呼出来,“几位公子,看看要点什么?”   三人各点了菜,刘永和想想还是提醒道,“张良才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小心他使阴招。”   张智霖同样点头,“还是防着点。”   何长安想了想,“在学院夫子也不敢过分偏袒他,他家里这样,应该会谨言慎行一段时间。”说又说不过他,难不成还敢再打他不成?   然后三人散后,回家的路上一语成鉴。   何长安抱着一沓略显粗糙的白纸,看着巷子里拦住路的张良才和两个小厮,无语道,“你爹也不管管你?”   张良才头上有些许的薄汗,他擦擦汗,“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两个粗壮小厮手里拿着木棒,张良才站在后面底气十足,“别以为找到我爹禁足,就能威胁到我,告状又怎么样,扣我月钱又怎么样,穷书生,考上举人你也就是个穷书生,看这次我不好好教训你。”   “哦,被扣月钱了啊,你大概不知道吧,你被扣月钱是因为月钱给了你面前的穷书生。”何长安半点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找个干净的地方放好白纸,好整以暇的嘲笑道。   “你……你、也就只能过过嘴皮子功夫,打,给我打,使劲打。”张良才气急,推着小厮往前冲。   小巷昏暗,何长安早防着对方忽然出手,他身体灵巧右挪的同时上半身后仰,直接面对的小厮一身力气却不会使巧劲,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伸脚一扳,前扑停不住的身体便扑倒在地。   另一个小厮因为动作慢了点,这时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同伴摔倒在地,而这个弱不禁风的穷书生看起来轻而易举就躲过去了,咽了口口水他不敢上前。   张良才大怒,“干什么吃的,连个破书生都打不过,我爹让你们打我的时候……你们不也挺用力吗?”   “少爷……”小厮说到一半被推出去,他顶着害怕的表情狠狠举起木棒冲过来。   就剩一个人,何长安仗着记忆里的招式轻而易举就把人打趴下了,只剩下张良才惊恐的往后退,“别、别过来,我告诉你……你我娘可厉害了,我爹也厉害,敢打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何长安伸脚在他脚后绊一下,张良才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往后退,何长安踩在他衣服下摆,“都这时候了还不知道求饶,还威胁我啊?”   何长安左右看看,想想怎么打他比较好,像是在打量一块砧板上的肉。   最后他拍拍张良才的脸,“听说打人不打脸,可那是不是仇人的时候,你家小厮砸破我的头,你现在又带着人来堵我,你说我把你打个鼻青脸肿怎么样,反正无论我打不打你,你都不会放过我。”   ***   李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他抱着长安,两人同骑一匹马,在城外的庄子里策马飞腾,无比的欢快。   转眼又到了皇宫内,两人一起跟着太傅读书,这样一年一年过去,他和长安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越来越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没有阻拦时光流逝的能力。   结局是痛苦的,他看着长安娶了家里给他说的女子,那姑娘给他的长安生了个孩子,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李泽只剩下他自己。   可这样的梦他也许久没有做了,所以李泽不舍得醒。   他醒来时殿内漆黑一片,没有守夜的宫人。   何长安是侯府唯一的子嗣,而老侯爷曾为李泽拼死纳谏,为他拖延一天时间,只靠那一天时间,李泽成功洗清他母亲不洁谣言的冤屈,救了他们母子一命。   所以他不能对不起老侯爷。   所以老侯爷看着他一天,他便一天不敢说出他心里的话。   哪怕他每次见到长安不设防的靠着自己肩膀,都双拳握紧,生怕自己忍不住会抱住那人劲瘦的腰身,把他抱在怀里,最好融进自己的骨血里,能时时在一起。   城外的庄子是他最喜欢呆的地方,那处庄子处在十几处庄子中间,富贵不显,风景也不够好,可长安去了那里不用抄书,他去那里可以和长安一起呆着。   他们带上几份好吃的点心,不用见恼人的臣子、总是余出来的其他皇子,那便也是十足的快乐了。   一闭眼,他仿佛站在高空,看着那个脸上不掩饰笑容的男人,怀里抱着长安,任由长安随意选个方向便一起飞奔过去。   “陛下!”“醒醒!”   郑公公跪在地上,脸上藏不住的恐惧和苦恼,还不得不上前,轻轻的推醒陛下,“醒醒,陛下,该上早朝了。”   李泽睁开眼时忍不住摸摸嘴角,摸到上扬的弧度时他把旁边的牌位抱过来,“长安,我又梦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良才:听说我还有打戏??   何长安:是的,被我打 第6章   张良才被踩着衣服下摆,跑又跑不了,终于知道害怕了,结结巴巴道:“那、那我……我赔你银子?”   他像是终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摸出来几张银票,小心递过来,一边觑着何长安的神色,生怕他一言不合再打过来。   何长安微囧,恨恨的踢他两脚,熟知晋王朝律法的他可不敢要这钱,今天他被张良才带人堵住,打回去不犯法,但如果伸手接了这钱,张良才反应过来要诬陷他抢劫,这钱就是要命钱,张良才不像是会想到这茬的人,但也要防着。   张良才捂住腿叫的凄厉,以为是不够,赶紧脱掉鞋子在鞋底又掏出来几张银票,脸上立即有了讨好的笑,“只要你别打我脸,我还有……”   注意到身后两个小厮已经站起身,打张良才没必要还累了自己,何长安后退到一边,嫌弃地捂住鼻子,想想还觉得无奈,这算什么事啊,他打算离开,“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带人找我,我就照脸打,把你鼻子打歪牙齿打掉。”   纸张完好无损的拿好,何长安想起张经义,临走前多问一句,“张经义有个妹妹你知道吗?”   张良才站起身感觉胆子大了点,自豪的说,“知道,我娘说我会和张经义她妹妹结亲呢。”   何长安摸纸的手一顿,缓缓扭头,“你说什么?”   “我要娶张经义他妹妹。”张良才捂住隐隐作痛的腿,赶紧重复一遍,想赶紧送走这个煞神一般的书生。   何长安把纸重新放回去。   “啊,我错了,别打!”张良才肚子被猛地踹一脚,猝不及防被踢倒蜷缩在地,凄惨的叫着。   何长安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答案,一脚踹过去把人踹倒,又恨恨的补几脚,“你在说什么屁话,张经义他宠他妹妹跟什么似的,怎么会嫁给你个废物,你也配?”   突如其来的被打惊呆了两个小厮,呆一会他俩才冲上来。   何长安后退两步,想起张智霖说的话,知道张经义不会把他妹妹嫁给这种人,心里略略松了口气。   即便他并没有对那个姑娘抱有任何感情,还经常态度不善的拒绝她,那也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对方抱有一点希望,在对方因为一张私下见面的书信掉进河里,虽然那书信并不是来自自己,何长安还是觉得对不起那姑娘。   他自己被关进牢里,喜欢他的姑娘仅仅因为那不该有的喜欢,就被算计着冬日里推下河,这是一条人命啊。   如果三年后他知道那姑娘成了家,有夫有子,那些许愧疚可能很快就消散了,转化为祝福,可是他今天猝不及防知道了对方的消息,拖了三年都没有出嫁,现在还遇到张家这种癞皮糖黏上来,他真是忍无可忍,怒气不可遏制的就喷发了出来。   张良才是怕对方揍他,可离他老远胆子立马就大了,扯着嗓子喊,“我不配谁配,别看张经义是兵部侍郎,他妹妹那年纪嫁给我还是高攀了。”   何长安握紧拳头,“一家好女百家求,年龄大怎么样,她……就是在家当个老姑娘也比嫁给你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强。”   “呵哈哈,你算老几,”张良才气的双手叉腰,“你喜欢她你去求她母亲啊,看他母亲会不会嫁给你,他对我都百般挑剔,怎么会选你个穷书生。”   何长安比了比拳头,张良才立马瑟缩到小厮身后躲起来,他抽了下鼻子,感觉肚子还隐隐作痛,想回家喊娘,这什么人啊,只许他骂人不许自己反驳。   但看着对方没放下去的拳头,两个小厮显然没办法给自己安全感,张良才认怂,“那什么……我就是随便一说,我草包……我废物。”   是啊,自己再怎么打张良才都无法遮掩住某些事实,他甚至连补偿都做不了,何长安忽然丧气一般,让对方滚远点,“再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一连串的脚步声后,巷子里安静下来,何长安这才感觉到一丝丝的头疼,他要怎么做。   如果说李泽的事情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张经义妹妹的事情则是意料之外,一个如果让他愧疚、不能置之不理的意外,何长安一向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时候却也想让那个姑娘平安、如其他人一样的开心活着。   半晌,巷子里越来越暗,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亮回家的路,何长安抱着纸往家里走。   院子里已经上了锁,何长安刚走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何母的声音,“是安儿吗?”   何长安答一声,“娘,是我。”   随后是何母琐碎的抱怨声,“这么黑这么晚才回来,都不知道家里有人担心吗?”   何长安弯着腰把头靠在何母怀里,“儿子知错了,下次早点回来。”   头上被摸两把,何长安握住母亲的手,那是带着粗茧又干燥温暖的手,何长安下意识说起今日的行程,“我去买了点纸,遇见……了些事才回来晚了,娘,我明天出去一趟,去书店找点事做做。”   何母等到这时候早就困了,精神不济没有察觉怀里儿子情绪不对,拍拍他的手,“我儿要量力而为。”   何长安含糊答应一声。   第二天吃过早饭,何长安和正在绣东西的母亲和小妹打招呼出了门,附近的书店他都看过,离家近些的书店都不缺人,即便抄书也值不了多少钱,他打算离远点。   北城区越靠近内侧,书店酒楼越多,路上行人走的也是非富即贵,何长安扫几眼,寻了个招工的去询问。   “每月一钱,不包吃住,需要先试字迹。”   每月一钱,刚顾住自己的吃,何长安又问了几家,大抵都是这个价钱,还不如武馆里师傅教人学武挣钱,那好歹包吃住还能有五两银子拿。   何长安悲伤的发现,如果他循规蹈矩的依照原身会的来份工,连自己都养不活。   何长安找一家比较大的书店,写字给掌柜的看看,经过半柱香的讨价还价后,掌柜的不情不愿的涨了价,“一钱半,那要你写字多点才行。”   何长安应下,许是经常被父亲盯着罚抄书的缘故,他比李泽抄书的速度能快出一半,这个价钱勉强还能看。   好歹算是一份工,明日来签合同,何长安回到家,发现家里两人都是愁云惨淡,何小妹眼角泛红,像是要哭出来。   “娘,怎么了?”何长安不解。   小妹带着哭腔,“我和娘的绣品卖不出去了,说是什么张家来的人说的。”   “张家?”何长安脚步顿住,张良才,你好样的!   “儿呀,可是打破你头的那个张家?”何母察觉到什么。   绣品维持着一家的生计,现在一不小心影响到家里,何长安脑子里快速转一圈,下定决心,安慰何母,“娘放心,儿子有办法挣钱,不用担心绣品的事情。”   何母欲言又止,但这段时间儿子表现出来的担当,到底没让她问出口。   何长安进屋带上银子,往外面走去,看来抄书是做不下去了,他想好要买哪些好墨比,安墨颜色太过,徽墨又贵重。   本为了不被何母怀疑,他没有打算在京城这地界模仿过字迹,但现在他需要在离开京城前负责其家里的开销。   站在书店里,何长安狠了狠心,还是说,“老板,来一块徽墨,再加两沓裁好的纸张,纸张要最好的。”   用手里剩下的所有银子买一支羊毫笔,何长安握了握,颇为满意,这算是以他的所有身家能买到最好的文房四宝了。   老板把东西装好一起递出来,何长安接过后问道,“老板麻烦问下,咱们这条街上哪里卖的有赵额、问石先生的仿字?”   老板刚做一笔生意,好心的指指对面,那家就有,那家是这一片里最大的。   何长安谢过老板,心说,老师啊老师,我模仿你的字迹,你应该不会怪我吧,看在你可怜的学生要养家糊口的面子上,何长安在心里拜了三拜。   问石先生便是他和李泽的老师、当朝赵太傅用过的名字,老师善模仿字迹,后来写出风骨,很少再模仿前人字迹,倒是不被外人知晓。   如果说老师对于李泽是合格的帝师,那对于何长安来说,就是一位更像祖父的长者,何长安也从老师那学会了模仿字迹。   他不用照着字迹临帖的字,除了自己和李泽的,就是老师的字迹。   而他写自己的字迹太像,李泽的字迹不值钱,能拿来用的只有老师的字。   何长安过去问过价钱,心内轻松起来,老师果然老当益壮,字的价钱居然又涨一倍,再一问模仿老师的笔迹字,居然也有二十两银子的高价。   小二见这书生不买,便知这是探价来的,泼冷水道,“问石先生的字迹如高山巍峨厚重,可见其人性情令人拜服,真迹几千两银子也有人收藏。但要说模仿的,写的像能有二十两银子的,也只有那几个人,写的不像的有几百人,几文钱我都不会收。” 第7章   何长安不担心这个,他回到家已经是午时,何小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帮着做饭,何长安和她打了招呼,摸摸她的头发,“有你哥在呢,不怕哈。”   何小妹不知道为何,心里压着的大石竟然消散许多,她嗯了声,“哥,我不担心,这一家不收绣品,明日我和母亲去其他地方问问。”   何长安没有再说,回到屋里,开始研磨摊开纸张,沉心静气,一笔一勾一划,一篇和店里悬挂的镇店之宝几乎一模一样的《舟县石潭记》跃然浮现在纸张上。   何母过来在敞开的门上敲敲,“安儿,吃饭了。”   “娘你们先吃,我出去一趟。”何长安把纸轻轻捻起,“字形正倚交错,自成格调,朴实无华而兼纳乾坤,不知道老师看见能给几分。”   他匆匆出了门,来到刚才那家店里,正好管事的也在,招呼道:“管事先生。”   赵管事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过来,走的不慌不急,京城这么大,书生数量更是多,他接待过模仿字迹的先生数不胜数,哪有那么多沧海遗珠留着给他发觉,但是书生最喜欢叫真,他表面态度也没那么心里差。   小二从里面招呼出来,见是刚才的书生,笑吟吟试探道:“您刚问过价钱这么快就来了,不知可是您的墨宝?”   何长安没有犹豫的说,“是啊,来看看,这值多少。”   赵管事一听连卷好的纸张都不想接了,头一次写字的书生大多觉得自己的字好,见他们不收,又觉得是他们不懂,更别提这位还是冲着钱来的。   但小二没眼色的捧着纸递过来,赵管事倪一眼接过来,一上手他就‘咦’了一声,询问道:“可是对面最好的纸?”   “管事不愧是做这个的。”何长安心想,连这个都能摸出来。   赵管事心里来了点兴趣,对面店里纸张贵的便是他自己都不舍的用,能去对面买纸的,看来这书生也没那么缺钱,他缓缓打开,“让老朽看看你这字。”   沉默半晌后,店里忽然“嘭”的一声响,赵管事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吓得店小二一个哆嗦。   “管事……你还好……吧?”小二颤颤巍巍的说。   赵管事看看手里的字,又抬头去看店铺正中央的那字,两者反复的来回看,随后他眼光犀利的看过来,上下打量着何长安的穿着,又去看纸张,这纸上墨迹很新,“后生你说这字是你自己写的?”   “管事估个价。”何长安直入正题,不想让他打探更多。   赵管事双眼深沉,他在这店干了三十年,自然熟知能招到一位固定模仿字迹先生的重要性,他脸上笑出一朵花,“后生可否写几个字看看?”   小二闻言立即伺候笔墨。   何长安以为他是不信,挥笔而就,马到成功四个大字出现在纸上,赫然是问石先生的笔迹一般,“管事可还有问题?”   赵管事再也遮不住笑,“老朽我掌眼看过的字迹不说几千,一千数总是有的,但都没有你写的自成风景,仿佛问石先生就在我眼前一般,如果不是问石先生至少三十的年龄,我都要觉得你是问石先生。”他说的很有深意。   何长安察觉到对方的打量,忍不住一晒,这是把自己当成问石先生的后辈了?   他换一张干净的纸,抬头在两侧悬挂的墨宝里随便选一幅下笔,一笔一划,和墙上墨宝几乎九成九像的字迹显现在纸上,何长安仿佛不经意一般,一滴饱满的墨水正滴在写好的纸上。   赵管事略微一打眼,还没来得及激动,就狠狠一拍大腿,“这是……浪费了啊!”原来不止能模仿问石先生一人的字迹。   赵管事看何长安的神情却更激动起来,双眼放光,口中尊称,“先生你可愿意常来我这店里当个师傅,平日掌掌眼,固定五十两银子,至于多出来每幅墨宝按市价收,我给你这个数?”他伸手比一个巴掌。   何长安摇摇头,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京城,这种事短时间做做还没关系,做长了他自己也不愿,于是拒绝道:“多谢管事好意,不是我不愿,而是过不了多久我会离开京城,所以还请管事原谅介个。”   “无碍,无碍,那这字我就给不了你这个价了,按照行规,我们会提醒顾客这是模仿字迹,还请先生留下自己的号。”管事大为可惜,但还是想结个善缘,心里把价格提了提。   何长安拒绝了,“模仿罢了,哪用什么留下号,贻笑大方。”   拿到银子何长安回到家,心里轻松许多,回到家里发现有一个陌生男子,他不着痕迹的走到一边,那男子立即便笑起来,“长安兄,怀信来早了,何姨说你很快回来,我便在院子里等着。”   准妹夫,张怀信!何长安心中了然。   家中无成年男子,哪怕两家已经约下婚事,张怀信也只能呆在院子里。   听见何长安回来的声音,何小妹头也不抬的跑到厨房,“哥,我去给你热饭。”   何长安看着何小妹露出通红的耳朵,答了一声,进自己屋搬了椅子,带有一丝审视的看着他,“坐吧。”   张怀信闻言听话坐下,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然紧张起来,结巴了一下,“长安兄……之前找我,我去老师那里学习,倒是错过了,不知道长安兄来找我是什么事?”   何长安给他倒杯水,“这段时间张姨身体可还好?你身体怎么样?”   “多谢长安兄关怀,我母亲身体康健,近日还想着约何姨一起出去转转,我也还好,上一次生病还是一个月前,偶感风寒,已经好了。”张怀信做的端正,双手紧张的放在腿上,回答的一丝不苟。   “你家里可有什么要用到大笔银钱的地方?”何长安排除掉一些想法,开门见山的问。   想到银子的事被家里知道,张怀信脸色立即变了,脸上有些僵硬,还有瞬间的不知所措,“是……兰兰她……”   何长安截住话头,“你问小妹借一大笔银子,把小妹吓坏了,她担心你缺钱就来找我借,怀信,咱们俩家这关系不用说别的,咱们俩熟识不多可也算看着长大的,我托一声大,有话我也就直接说了,不和你搞那些虚的,你怎么忽然要用到一大笔银子?”   张怀信被问的措手不及,直直的僵在那。   见他不说话,何长安放缓语气,“怀信你一直叫我兄长,我也就把你当弟弟,不瞒你,我手里倒是有点钱,可家里头的银子除了给小妹置办嫁妆,都在我母亲那,想必你家也是。如果惊动我母亲,我母亲怕是立即便找到你母亲那里去了。”   一提到母亲那,张怀信闻言呼吸都紧了,脱口而出,“不,我……缺钱,但也不用太多。”   何长安脑海里在各种用到银子的地方上转一圈,一个成年男子突然用到大笔银子,那只能是吃喝嫖赌这上面,他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再接再厉的问,“不用多少是需要多少,这些够吗?”   他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在桌子上,“你要是需要银子就拿走,咱们这关系也不用说太多,我相信你。”   张怀信看一眼桌子上的银子,像是被刺激到一样,立即把眼睛挪开,半晌,他说,“学院老师经常帮我私下改文章,我琢磨着也要投桃报李,给他老人家送些茶吃,只是囊中羞涩,见兰兰手中银钱宽裕,想先借用一点。”   何长安没说信了没信,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略带失望的说,“怀信,你这可是做了糊涂事啊,你和兰兰是什么关系,她以后要是嫁给你就是你的妻,结果呢,还没嫁给你你就朝兰兰借钱,还特意让瞒着家里,把兰兰吓得一个人躲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如果不是我发现她在哭多问几句,这事兰兰瞒在心里要让她伤心多久,我……你这么欺负她,我怎么敢把兰兰嫁给你。”   张怀信一惊,“长安兄,我……”   “别我啊我的,你就说这事你是不是做错了,想孝敬老师一番,如此善心我怎么会怪你,反而还会帮着你,可你怎么能问兰兰要。”何长安长叹一声。   “谁家的闺女不是父母的宝贝疙瘩,我父亲去的早,家里只有母亲,都说长兄如父,我照看兰兰多年,她又比我小上……一点,我可是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疼,你说你这事是不是做错了,要银子就说出来,为什么要特意瞒着家里?”   一番掏心窝的话说的张怀信愧疚的恨不能回到那日的自己,狠狠给自己两巴掌,他要银子只是为了……,可这些钱对于兰兰却是一大笔,他真是鬼迷心窍,真是不该。   张怀信一瞬间恼了自己,“是我的错,长安兄说得对,我不该把这事给兰兰说,她一个女孩子应该疼着宠着,我却……幸好兄长发现了这事,才不至于让兰兰太过于为难伤心,我这就去和她道歉。”   “站住,”何长安赶紧拦住,这事捅出去不就露馅了吗,他看小妹说伤心倒不至于,顶多是忐忑了点,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   不管怎么说,是为了孝敬老师那就没错,只要是别为了其他的事欺负小妹,还特意瞒着家里,何长安还想要一份保障,“你这次就算了,她过这几天好不容易情绪好了点,再提怕又要伤心。”   “我只问你,下次再遇见这事,手里缺钱是不是应该找我,我作为你们俩的兄长,不应该多帮助你们一些吗?”   张怀信被说的抬不起头,连连应‘是’,“兄长说的是,我像兄长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兄长打我骂我都是我应得的,下次有事绝不瞒着兄长。”   何长安拿起桌子上的银子,塞进张怀信手里,“这五两银子你拿去,老师教导你多费心,你这事倒是没错。”   一番唱念做打,哄得张怀信承认错误又做保证,还不会因为小妹告状恼她,何长安去里屋拿书时心想,老师说得对,弟子都是老师的债,儿女都是父母的债。   何长安抱着抄录的文章和自己准备的试题走出来,一一给张怀信说明,“文章乃是我和好友所做,你平日多看但不能外传,这试题也是,乃是……咳我所在书院的先生拟的题,你也多看看,自己想想自己做出回答的文章如何。”   刚做错事,手里又被塞了这么多的书,都是兄长费心寻来,张怀信心里五味陈杂,一边骂自己,一边再次做出保证,兰兰在家是兄长宠着的,在自己家也应该宠着才是。   *   赵太医乃是太医院院首,这日他例行来太后宫中,为太后请平安脉。   “赵大人,太后娘娘昨日从御花园回来后总感觉乏顿,提不起精神。”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云秋紧张的说起症状。   赵太医不慌不忙道,“太阳毒辣,等天气凉爽些再去御花园,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为太后娘娘煮一壶去暑茶,便没有大碍了。”   云秋松了口气,看一眼太后娘娘,转而问起太后娘娘关心的事,“赵大人,皇上这几日可有按时喝药?”   赵太医顿了一下说,“启禀太后,每日太医院都有送汤药交给郑公公,但皇上有没有喝微臣并不清楚。”   “也就是说,皇上没有喝了?”正在涂抹豆蔻的太后手一动,圆润的指甲上豆蔻便歪了,负责豆蔻的宫女立即跪下,赵雪晴没有在意,挥挥手让宫女起身。   “皇上身边没有个知心人伺候就是不好,连个提醒喝药的人都没有,”太后瞥一眼赵太医,又去看自己的指甲,“太医院也就只会煮煮药了。”   赵太医跪在地上,“微臣惶恐。”   赵雪晴叹口气,“罢了,哥哥你起身吧,哀家也不是在怪你,这药下次端来哀家这里,试试皇上他喝不喝吧。”   “谢太后。”赵太医诚惶诚恐的退出去。   旁边有一直伺候的宫女担忧道,“皇上不肯喝药,病情如何能好转?”   赵雪晴立即便目光狠戾地看过去,怒道,“云秋,掌嘴,谁再让哀家听到诅咒皇上得病的话,通通杖毙。”   宫女被宫门口的公公拉出去,求救的看着大宫女云游,云游不忍地挪开视线,站在太后身旁,“皇上身体很好,只是日渐操劳,太医院为皇上身体着想开些补药,都记住了吗?”   一众宫女纷纷应是。 第8章   把张怀信送出家门,何长安拍拍他的肩膀,“莫要辜负了你书院先生的好心,多学学思路也要宽阔。”   举人考试不像考取进士,试题有例可循,何长安相信有那份试题,只要张怀信好好做,也不会太差。   扭头进门时,何母担心地问起来,“你和怀信说什么呢,临走时又愧疚又激动的?”   何长安从小被母亲带着长大,在他看来对父亲瞒着才是‘瞒着’,母亲问了就要实话实说,可没有丝毫帮张怀信瞒着的意思,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编,“怀信还是稚嫩了点,做事毛躁。”   何母听完张怀信做的事还有点担心,听他后面的话瞬间笑出来,“你啊,就是这次被打破头后学会了担起家里的责任,竟学着大人说话,还说起怀信的坏话来。”   “娘,我可不是说坏话,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就是说小事都做的不清不楚,拿捏不清,大事就别提了。”何长安说,“幸好还有时间我慢慢教他,这可是小妹以后的依靠。”   何母静静看着他耍宝,“出嫁靠兄弟撑腰,还是你和小妹关系好,小妹才有底气。”   “那当然关系好,我要给小妹再添两对金镯子。”何长安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包银子,松开掌心,“噔噔瞪,娘,看这是什么,我刚才赚回来的,哪怕绣品卖不出去,娘也不用担心了。”   何母赶紧细问银子是怎么来的,听完忍不住抹泪,“我儿有大出息了。”   把银子收起一半,何母说,“我给小妹的嫁妆攒了几年,倒不缺两个金镯子,怀信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娘也不会亏待了小妹,这钱可以陪嫁留着给他们小两口过日子。”   何长安自然只有同意,赶紧再递给何母一半,只留足买好磨的钱。   第二天,何母带着小妹换地方去卖绣品,虽然等中午还没有卖出去,手里有钱何母也不慌了,找布庄给小妹拉了布量身。   何小妹知道自己哥哥带回来了钱,但绣品没有卖出去她还是很慌,看着那一尺比一尺贵的料子,忍不住拉何母,“娘,咱们省着点。”   “省什么,这是你哥特意交代,儿子有钱孝敬父母理所应当,莫怕。”何母招来老板娘讲价。   老板娘见有生意就顺心的夸着,冷不丁被问绣品,下意识接过来看看,“大姐,我这绣娘也做这个,不收这个呀。”   何母不急不缓的说,“大妹子,你看这里头的花样,可都是北城区时兴的款,我手艺不差,价钱也便宜,你可以试试我的手艺。”   老板娘心里嘀咕,这是看我手艺差来找活干的?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她店里布比其他店便宜,可比起衣服花样,还真是落后不少,便认真看起来。   何小妹这才发觉母亲的用心,面上露出一丝喜色。   老板娘认真的选出来几样,看上面的绣工,“这都是你能做的?”   何母又选出来几样,“这些花样都是我女儿想的,绣是我绣的,你要是把衣服上绣的花样交给我,也只收绣工的钱,花样你可以拿去用。”   老板娘是个利落人,谈拢价钱,立即就进去写了契书,“那大姐咱们可立契了。”   爽快签下契书,付完买衣服的钱,走出来一段路,小妹才问出来一直欲言又止的话,“娘,万一张家不让……”   “这不是张家的店,京城这么大,他们怎么可能管得住。”何母心里有打算,之前她们家因为儿子住在书院,家里只有他们母女,要谨言慎行,不方便经常外出,才以低两成的价格让别人店铺代卖,现在她们自己也可以卖。   想起儿子,何母眼中闪过笑意,刚病好的时候儿子还拘束,近来越来越喜欢在她面前耍宝了,何母说,“回头选个好天气,让你哥带咱们去城外大佛寺去祈福,天天闷在家,对人也不好。”   何小妹羞红了耳朵,问,“张姨去吗?”   “你呀!”何母戳戳小妹的鼻子尖,“她不去,怀信正是举人考的时候,她担心的不得了,哪舍得外出。”   何长安在家里,越看桌子上这块墨越是心痒,他以前可不知道自己还有主动写字的时候,都是他老师和父亲监督着,他才愿意写。   闲来无事,想着他就上了手,取来净水,研磨,铺好纸张,半个时辰后,带有他自己风骨的一篇字便出来了,他轻轻吹一口气,满意极了。   这时候何母回来了,脸上带着喜悦,还割回来一块猪肉,“绣品卖出去了。”   何长安接过肉放到厨房,“娘和小妹手艺好,之前那家不收是她们的损失。”   被问到什么时候有空时,何长安思索了下,“这几天我要趁热再出几幅字,大概三天吧。”   何母说,“那你留出时间带我和小妹出去祈福,在城外大佛寺。”   “好。”   下午,何长安把写好的字扔进废纸篓,欣然重新下笔,一篇问石先生笔迹的墨宝就出来了,晾干墨迹的空隙,何长安还有心乱想,“下次还是要借一幅字回来仿写。”   总不好总逮着老师一个人的字模仿。   这次再送去字,店里的管事立即迎过来,“先生里边请,先进去喝口茶。”   旁边有几个书生看见这一幕,好奇的问店小二,“那人是谁?”   小二心知接待的美差肯定是管事的,落不到他头上,又不能随意透漏消息出去,“大概是卖字画的吧。”   几个书生闻言不再多问,一人嗤笑道,“卖祖产的吧。”   小二看他一眼,心里也不奇怪,这种人他见多了,只是奇怪掌柜的收人怎么也不挑。   内室里,茶香渺渺,管事接过字画打开,是问石先生没有写过的文章,不是临帖才更见技艺,“先生这字,可真是好啊。”   何长安说,“这次来找管事,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店里字画能否借回家临帖?”   管事正对字爱不释手,心里却也松了口气,原来只是问石先生的字能不临帖写出来,管事仔细想想难免自嘲,这要是所有大家的字迹都能信手捏来,小小年纪这书生可不成妖怪了,多智近妖。   于是不假思索道:“借是可以借,其中规章一会拿来给您看,您是符合条件的。”   何长安选一幅字,交完押金后把字带走,管事把人送走,支使小二赶紧把新的模仿问石先生的字挂到墙上去。   那个书生见何长安又抱着怀里的字离开,哼一声,“大概是价格没谈拢。”   走过来的管事听到这句话莫名其妙,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引着众人往后去,“主家请来各位观摩问石先生的字迹外,还有另外一幅字,如果能模仿出来可以拿到五百银子。”   这几个书生听到这顿时呼吸都重了,一个书生站出来,“不知是何人的字迹,竟……这么重要?”   管事无可奈何悲痛道,“那是主家一位小辈,少年英才,可惜留下的文章少之又少,主家睹物思人,便想着请人来写那字迹。”   管事话头一转,“当然,这也是有要求的,诸位可随意选一幅字进行临摹,写出九分像就可以帮主家解忧了,主家定不会亏待诸位。”   他看到刚挂上去的模仿问石先生的字,“像这副,如果谁能模仿到这种程度的八成,那自然也是可以入选。”   书生们齐齐惊叹,这副字竟然是模仿出来的吗?   管事心中叹息,可惜入选的人就要被主家带走,不然他把这位先生引荐过去,也算完成任务了。   何长安带着字画回去,路上经过一条巷子的拐角时,听到里边传来动静,是拳脚相击,拳拳到肉的搏斗声。   怀里揣着的字押金都需要二十两,可经不得损毁,何长安刚想离开,听见里面人喊道,“杀掉领头的,赏两万两白银。”   杀人?要不要报官?   来不及犹豫,就听到有人往外跑,何长安赶紧后退几步离开巷口远点,躲到石磨坊后面,等人走远,他才呲了一口气。   退的太急,右臂摔到石磨上,怕是要青紫一块。   等没了动静,何长安才站起身,他看着这条巷子,心想,如果不是何母早已决定,他们一家等小妹完婚离开京城回老家,是该要换个地方住的。 第9章   打开窗户,外面的光亮照在小桌上,何长安擦完药后手中试着握笔,感觉胳膊支撑不住,眉头微微皱起,他可是约定好隔几日便送过去一副字。   何长安从屋里出去,小妹手中拿着笔在比划着什么,他凑过去看。   “这是什么?”   数道直线没有规律的交叉在一起,偏偏小妹一脸认真,想必不是随便画画。   小妹画好最后一笔才放下炭笔,松了口气,“这是衣服上花样的大小规格,娘让我学着画出来。”   “新实兴的?还挺……好看。”何长安小心把纸页拿起来,泛黄的纸页摸起来酥脆,但上面画的花繁复,看得出来画的很用心。   何小妹吐了吐舌头,得意道,“我自己想出来的样式,娘说要是能画出来可以卖钱,等明天她拿去给店里老板娘看。”   “拿这个?”何长安捏住纸张边角抖了抖,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里找出来的纸,这么一抖立即开始往下掉纸渣。   “哎,哥你干嘛?”何兰焦急的赶紧把纸拿过来,仔细看纸没散开,才放下心,“好不容易画的,哥你抖散了怎么办?”   何长安把人拉到书桌前,把桌子上剩下的宣纸递给她,斩钉截铁道:“,那个纸太差,用这个纸再画一遍。”   “画一遍多麻烦,这个不就行吗?”何兰不情愿道。   何长安面无表情的翻桌子,“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那纸拿出去,人家还没看内容就先低看你三分,再看你连纸都用的这么差肯定缺钱,银钱上再给你压三成,”   等找到半两碎银子,看她还是不愿意,朝她头上敲个脑瓜崩,吩咐道,“再去买一只好的炭笔,我出门回来你要是还没去买,后果自己想。”   洁白的纸张摸起来触感细腻,何兰不太舍得用,看着兄长出了门,立马跑去找何母告状。   “你看哥太浪费,让我用这纸不说,还一定要让我去买炭笔。”何兰捂着头抱怨,“真是太过分了。”   何母想了想,温和道,“你哥说得对,会压低价钱,是我疏忽了,。”   何兰不解,“可我们和老板娘谈好价钱了。”   何母说,“若是花样卖得好,换到什么地方都不愁卖,那主动权在我们这。若是花样不好卖,我们只能在她这卖,还不一定卖得好,等她不需要我们的绣品的时候,我们就要另寻其他布衣店了。”   “而这纸拿出去稍微一碰就会烂掉,只能用一次,谁会珍稀,”何母把纸翻个面,看她还没懂,点点她的额头,“你想想你哥说的话,人靠衣装,咱们在路边看到好看的人尚且会多看两眼,这人啊,看什么都一样。”   何兰若有所思,嘀咕道,“所以怀信哥会忍不住去看那些锦衣华服的女孩子?”   何母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何兰露出个大大的笑,“我去买个上色的炭笔。”   **   但凡是成名已久的先生,自成风格又字迹浑厚,卖出的价格才高,而这些人多年苦练臂力惊人,不是何长安胳膊擦伤能模仿的了的。   但总有意外,多方互相吹捧之下难免有人鱼目混珠,这些字迹只能卖出一时的高价。   何长安没有去他刚借来墨宝的墨香斋,而是去了另一家可以买卖模仿字迹的书店,鸿源书楼,他打算来这里多看几幅字迹。   这里规模只比墨香斋小上一点,但名声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听说在这里卖的字迹,有时候买回去不知是真迹还是仿作,名声慢慢地就差了。   何长安打算在这里找上几幅,哪怕字迹写的差些,总算能交差了。   这时候日头西斜,书院书生下了学,在书楼里聚成一堆。   何长安刚进楼,小二就凑上来,“这位公子,喜欢看点什么样的书画?”   “有年少成名的书生文章吗,或者年纪小小但声名在外字写的特别好的。”何长安一路看过去,能挂在外面的门面都不错。   小二殷勤道:“公子楼上请,您要的这些啊,都在二楼。”   何长安跟着小二上楼,路过楼梯拐口的时候一扫眼看到一幅熟悉的字,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但仔细看去……那是自己字的风格没错,严格来说,自己字的仿作。   他指着那副字问:“那是谁的字?”   小二笑道,“那一个,一个书生挂来的,虽然是仿迹,可字写的实在好,有不少人见了都要问一遍,最近小有名气,可要给公子取下来看看?”   自己的字可没有往外卖过,何家不算顶顶的富贵人家,可也从来不缺银钱,就算何长安送给同窗好友几次自己的字,那几家也没有家道中落,怎么流出来仿作了?   何长安一时间不知道是高兴自己的字还能卖银子好,还是痛心自己的字居然被卖了好,心内十分复杂,他纠结一会,“不用取下来,带我上去再看看。”   何长安向小二打听那字画,“那书生可有说是模仿谁的字?”   小二神秘道,“您要问书生模仿的字从哪来咱不知道,可要说模仿的谁的字,就是三年前冤死的何家侯爷何长安的,真是可惜了那字,没流出来几幅人就没了。”   要是人还在,一副都不会往外流。   何长安心里嘀咕着,嘴上道,“那真是可惜了。”   小二接着说,“除了楼梯间那副字,我们这虽然没有真迹,可仿作不少,都是最近冒出来的,像那雨后的笋子,一下扑腾出来几十副,个顶个的好看,还有一副更好地,被我们管事收着,您要看我去给您拿。”   还不止一副?   何长安心里又复杂起来,他模仿老师的字还知道可持续发展,不好一次写太多把真迹价钱也压低了,这个后辈怎么回事,写前人的字都不知道收敛点,几十副?   因为自己的真迹实在少,何长安下意识以为,那些模仿自己都是一人所写。   小二见人没回应,把人带到二楼一个角里,“这几幅都是少年英才写的,您先看着,有事您叫我。”   二楼人也不少,何长安环视一圈,倒是看到在中间桌子旁一个眼熟的,是在墨香楼借走字时见到的那个,那时这人看自己好像颇瞧不起,也不知道在瞧不起个什么。   何长安往那边看的时候,那人也正好往这边看,两人对上眼,那人一愣然后又开始了嘲讽的视线。   什么毛病啊!何长安扭回头,专心看墙上的字,出乎他的意料,墙上的字居然都写得不错,甚至让他来看,四副中三幅比他写得好。   其实何长安的字并不怎么有风骨,因为他懒,懒得练字,懒得写文章。   但他接触的人中是当朝太傅、李泽,甚至其他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几位皇子,这些人都是人中龙凤,一手字写的极好,于是何长安在老师和何老侯爷的压迫下,也不得不写出一手让众人夸赞好看的字,于是好看归好看,风骨却是没有几分。   不然太傅师傅也不会把模仿字迹这手艺教给他,模仿字迹的人甚少能写出流传百世的字。   于是他就选中了那副只有形而没有神的字,这样的字甚好模仿。   他没有看到,在他离去的后面,有人叫来小二问,“那人是来做什么的,只是看看字?”   小二心说,你们这些书生不都只看看,出钱买的有几个?   但这话不能放明面说,小二笑着说,“来看看字,许是这些字没有合心意的,也许是没带够银钱。”   那人哼一声,“合心意?怕是来踩点的吧,捧着手里的字卖不出去。”   小二眼神动了动,“公子这话怎么讲?”   同坐一桌的其他人也望了过来,“怎么,冯兄认识那人?”   冯平见其他人都被自己的话吸引过来,得意道,“那人就是张良才说的何长安,骗良才兄的钱不说,还拿字画去墨香楼卖,结果可能字画太差没卖出去。”   一旁小二听见何长安这个名字一个激灵,脸上差点笑不出来,听到后面的话,小二不由看冯平一眼,哦,跟着别人来混吃混喝的,来鸿源书楼有十几次了吧,没一次结过账。   没人注意坐主位的人听到那个名字时,端起茶杯的手同样抖了一下,也没人知道他内心的胆战心惊,接着他就想到,早就是个死人了,怕是同名同姓。   只是同名同姓让人也听着不爽。   于是他皱着眉,居高临下地说,“既然是骗子,张良才怎么没把他送进大牢里?”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加了八百字,等我再补补,每章都会到三千以上 第10章   他一出声,其他人都望了过来,或是诧异,或是惊奇,但这些都被掩藏在平静的水面下。   附和这话的只有冯平,“乔兄这话在理,良才兄理应把人送进大牢里去,也免得以后再出来招摇撞骗。”   其他人不作声,可心里莫不想着,张良才那张嘴京城里谁不知道,他要是占理能吃下这亏?只怕理亏的厉害才按下不提。   这位乔家的公子瞧着是攀上了四王爷,可说出来这话,看起来也没聪明到哪去,消息着实闭塞了点。   乔玉成不知道刚才还热络的人怎么忽然都冷清起来,但他惯不是会讨好这些人的,于是便也瞧着周围的字画。   其他人自然也不是真的要冷落他,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于是挑中一副最显眼的字品鉴起来。   “这字写的可真是漂亮。”   其中一个人看中角落的一副,他叫来小二,“这样好看的字,怎么挂到犄角里?”   若是何长安在,定会发现这还是模仿他的字,然后再好奇一波,怎么他的字前十年都没出来半点风波,最近这些天好像到处都是。   小二笑呵呵道,“这是仿迹,不卖的,只是仿的实在像,掌柜的不舍得明珠蒙尘,便也挂出来叫大家欣赏。”   “你们掌柜的可真懂。”这人可惜道,“我还想着若是没人发现,我就捡漏买了去,过个几年这字迹能翻几番。”   乔玉成嘴角带着笑意,“那只怕是不成了。”   这人见乔玉成好像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过来问,“乔兄可有什么不同的见地?”   乔玉成嘴上可惜道,“侥幸见过几次真迹,都在四王爷那,在外面还没见过一次这人的真迹,而这人已经逝世了,所以捡漏是不成了。”   仿迹也有许多不带书写人名字的,这一篇字就没带,这人好奇说,“乔兄知道字迹是谁的?”   乔玉成心中涌出淡淡的不耐烦,这字其实不怎么样,他祖父见这字都说没什么风骨,大约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只是字写的漂亮,糊弄外人。   可这些人一连二,二连三的问,就连他得了四王爷青睐,也是因为模仿何长安的字迹写得像。   于是乔玉成压下不耐烦说,“何长安的字,三年前,人就死在天牢了。”   此话一出,除了小二还笑呵呵的,其他无聊坐着看笑话的人都坐直了身体,手中茶杯也放下了。   何长安?死在天牢里的那个何长安?   三年前的事就算他们的长辈也不清楚详细,只知道刚夸完仁善的新皇,从天牢里抱出何长安的尸体,在太极殿前打死了户部尚书周一通。   深色的血从那台阶上流下来,从众大臣脚下淌过,这是足以记入史册的冤案,因为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周一通犯了什么事,之后接连被点名的十几位大臣,统统没有逃过,杖毙,家人流放。   后来传出来是周一通勾结造反的二皇子,害死何长安。   但没人敢讨论,只知道后来,何长安的牌位占着皇后的位置,这下就更没人敢提天牢里的那位何长安了。   所以张良才数次在书院嘲讽何长安,也是因为知道些秘闻,笃定何长安当不成进士,这辈子他都不可能进入到那金銮殿去:监考的大臣不敢把这个名字放过去,这人只会是个举人,当不成官的举人。   这些人往深里想,四王爷怎么在集皇后的字迹?   还有人把字迹公然摆在书楼里叫卖,顿时都不敢接腔了,甚至想找借口先溜走,   乔玉成还在侃侃而谈,把祖父的话搬出来,“这字只是看着好看,其实还不如各位的字有风骨。”   如果何长安在这,大概会多看乔玉成一眼,毕竟他师傅也这么说,但在这的是些年少的公子哥,何长安的字连先皇都称赞过的漂亮,瞒过这些人再容易不过。   于是这些人刚才看只觉得乔玉成人傻了点,消息闭塞了点,现在是觉得,这人可真不实诚。   一场拉拢人的聚会不欢而散,只留下自己带来的冯平,乔玉成心中愤愤,“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   何长安回到家,小妹已经买来了新炭笔,在宣纸上比比画画。   何长安满意的又拿一沓宣纸给她,“好好画,也是一门手艺。”   何兰不好意思的说,“卖出去的钱还没有纸值钱。”   “那要看你画的怎么样,多画画总会画的好。”   何长安鼓励何小妹一番,回到屋里,细心研磨挥笔,写出来的字略显呆板还带着手抖,这样一看又不满意起来,他心说,也不知道墨香楼收不收。   第二天早上,行人都趁着天气还不算太热,赶着早市,墨香楼里正在打扫,他们还要半个时辰才开门。   何长安把借走的字归还,又把自己写的字交给小二,昨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写了十几张才挑出来一张满意的。   他叮嘱小二,“等午时我来取,我先有事去忙。”   何长安身上带着何兰画的花样,还有何母托她带来的绣品,过一会赶到布衣店,把绣品交给老板娘。   老板娘把做好的衣服交给他,翻着何母的绣品,满意的问:“你是何大姐的儿子,长的一表人才娶亲了没?”   何长安招架不住她这么直接的问,老实说,“还没有。”   “那你娘子以后有福了,婆婆姑子都这么能干。”老板娘拿着算盘算账,“绣品价钱我和你母亲商定了,加上衣服订金,再减去衣服的价钱,还剩下五十文。”   “还剩的有啊,老板娘厚道。”何长安已经做好掏银子的准备,没想到还有的剩。   等他忙完,又提前找好几日后去城外的马车,再回去墨香楼,太阳高升,管事已经在了。   管事看到新的字迹多看一眼没说什么,估好价给何长安结账,招呼道:“可要喝杯茶水再走?”   何长安擦擦额头的汗,不和他客套太多,“多谢管事,只是一会更热,家里有人在等,我还是快回去吧。”   管事闻言也不拦,看着他从大门出去,估摸着时间等人走远,招来个伙计,“去二楼通禀王老爷,何先生刚走。”   主上态度温和时,他能挡就挡,但王老爷到底是他主子,他也不能隐瞒。   何长安不知道交副字还有人打他的主意,半路没有回去,太阳晒得人汗流浃背,新做的衣服也被手心的汗沾湿两。   于是他拐弯去了茶楼,心想,“喝杯水解解暑也好。”   茶楼里都是南来北往做生意的,被这大太阳挡在茶楼里,不肯迈出脚步去,坐在那说话几种口音交杂在一起热闹的很。   何长安一直脚步不停歇,只觉得心里燥的慌,于是他难得肯掏钱找个包厢,“要个凉快的,最好附近不吵闹。”   小二接了钱,“还真有,这边来,白天这边最冷清了。”   他指着一个包厢,“对面是玉摇楼,白天里最是安静不过了。”   玉摇楼?何长安往那边一看,那可不就是青楼吗?   白天的确是最安静!   索性他歇歇脚就走,何长安不介怀这个。   窗户大开,凉凉的风迎面吹过来,吃碗冰镇的酸梅汤,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等最后一口酸梅汤吃完,头上的汗也没了,何长安打算走人,只是这一站起来,却在对面青楼看到了个熟人。   对面青楼的一男一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坐在画廊荫下,男人靠近说着什么,那女的过一会发现爱你靠的太近,便坐的远一点,只是再过一会,两人又靠到一起去。   那女的何长安不认识,可那男的分明就是张怀信!   正是亲口说在学院夫子家发奋苦读的张怀信! 第11章   何长安也想过是自己眼花认错人了?   毕竟他才见过张怀信一面,认错人也正常。   但随着那穿着素雅的姑娘家往前走,张怀信也站在了小楼前,穿着书生袍,面容显示的清清楚楚。   张怀信竟然在外面有女人?   不对,张家姨母管得严,而且张怀信也没有钱在青楼包下女人。   何长安曾听别人说过,青楼最便宜的妓子,包下来一个月也要几十雪花银,如果卖艺不卖身的,或者是小倌,还要翻上几倍。   想到这他心里冷静下来,张怀信或许没在外面养女人,但欺骗了两家的婚姻是事实,两家私下已经把婚期订在半个月后,只等张怀信安心考取个功名,哪怕没有考上,两家也打算喜结连理。   张怀信这时候不知道检点,还敢进青楼里和其他女子挨的那么近,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辩解不成。   他想现在喊一声张怀信,直接面对面对质,可这时候他想起了要强的张母。   张母一个人拉扯张怀信长大,不像何家有何小妹帮衬,身体也不太好,万一直接揭穿……张母有个好歹怎么办?   比起张怀信,何母和张母感情好,平时去哪都要结伴,他不只要顾及到何兰和张怀信的婚约,还是考虑到张母和何母。   回去的路上,何长安站在回自己家和去张怀信家的分叉路口,犹豫几次,终究还是决定先去探探张母的口风,张母如果今日没有生病,这婚事是要好好说说。   去张母家里的路上会经过四王爷的书店,往日这里门口都很安静,只有小二在招揽客人,可是今天离得很远就听到店门口不远的吵闹声,像是一个人在大声斥责,其他仆从拿着棍子老实听着。   何长安莫名的看这些人一眼,光天化日就敢这么多仆从拿着棍子上街,这人挺嚣张啊,衙门也不管管?   只是不知为何,何长安从他们旁边经过的时候,不只斥责声音停了,旁边□□个仆从也纷纷扭头看过来,这群人一起盯着何长安。   何长安被看得发毛,刚莫名其妙完,突然脑子里的筋崩断一根……他拔腿就跑。   只听身后那站在台阶上的人一声大吼,“愣着做什么,快!抓住他!”   何长安……何长安跑的更快了。   只是这副身体到底大病初愈,本就弱的像菜鸡,才跑出去半条街,何长安大口喘着气被按在地上。   “你、你们什么、人……”何长安心头一阵紧张,努力抬头看着后面追上来的领头的人。   张良才喊得人?学聪明了叫来这么多的人。   领头的人气喘吁吁追上来,大手一挥,“把人送走。”   “送哪去?”何长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张良才最多打他一顿,这些人该不会是人贩子吧,人贩子还抓大人?   一块湿润的布巾捂在口鼻上,何长安使劲挣扎,身体还是慢慢松软下来。   一辆马车跑过来,片刻后又跑走。   ***   张家,张母在煮酸梅汤。   灶火烧着,张母用来擦汗的布巾都湿透了。   但只要想到儿子喝了解暑的酸梅汤能更用心的读书,张母就觉得值了。   这时候外面大门被敲响,张母不知道是谁来,赶紧把头上的汗擦干净,“来了来了。”   打开门是一位穿着金贵的女人,身后跟着一群人,张母惶然的问,“你们找谁?”   接话的是个丫鬟,她问,“你儿子是张怀信?”   张母紧张的答了一声,“我儿是张怀信,我儿怎么了?”   领头的女人这才开口,温柔道:“张怀信很好,大姐别急,学院夫子都夸赞他许多。”   “那……你们这是?”张母看着这么多人,没敢放下心。   领头的女人看一眼身边的丫鬟,低声道,“你留下,其他人离开。”   丫鬟恭敬道,“是,张奶奶。”   被称为张奶奶的女人并不老,她是张良才的乳母张巧,照养少爷多年,不料前两日少爷回来沐浴时身上多处伤,少爷还躲躲藏藏不肯说。   主母多番逼问下才知道,区区一个书生,竟然敢动手打他们少爷!   不只主母,张巧这个乳母也是心疼的不得了,于是接下给何长安一个教训这个任务。   她要让他知道知道,一个小书生最好缩着脖子做事,以后碰见张家人绕着走,不然她妹妹的婚姻就是下场。   张巧装着样子很是和蔼,一副你家要捡天降馅饼的样子,“我们府上是张家,说起来和你们家族长也是同源,只是祖祖辈辈都在京城讨生活。”   祖祖辈辈都在京城,那不得了啊,可这和他们母子俩有什么关系?   张母只是艳羡道,“姑娘家里厉害,扎根在京城里。”   张巧又说起,“哎这有什么厉害的,祖上荣光,只是今天来啊,是因为家里侄女偶然出游,碰见了你家公子,回去我这一打听,说来也巧,原来你家公子就拜在他家父亲所在的书院里。”   张母神情变得犹豫,他儿子和兰兰有婚约,这人的话听起来……不太对劲。   张巧可没告诉女方,男方这边有婚约,索性张家大族,男方无论娶了谁都是助力,而张怀信如果能在京城得中举人,再捞个小官当当,对女方也是个好的归宿。   她好像不经意的说,“他父亲当夫子多年有些人脉,不少人师从他,都能考中官呢,也是个厉害的,在京城两套宅子,一套是要当嫁妆的,哎你看我这张嘴,说这些做什么。”   张母坐在凳子上,紧张的手不知道往哪放,“我去给姑娘倒杯茶。”   张巧拿手帕垫着椅子扶手,低声对丫鬟说,“你看几成?”   丫鬟小声说,“张奶奶出马,十成是肯定有的,她心动了。”   张巧笑笑不语,等张母回来,她接着说,“你家公子俊朗端方,看着又是个守礼的,这是书院夫子教不出来的,我今天来一看啊,那功劳肯定要算在你这个母亲身上,看着就爽朗大方,女儿家嫁进来能举家和睦的。”   话都说明白到这份了,张母含糊着说,“可我儿子他有……”   张巧岂能不知道有婚约,她止住张母的话,“令郎未有娶亲,我们那女儿家也是贤良淑德,云英未嫁,这话咱就拿出来大大方方地说,今天来先和张姐姐透个信,您考虑考虑,或者先见见人也行。”   “不和您说虚的,我们张家的女儿不愁嫁,令郎也是个好的,这要是能在一起……令郎官途是有了,只怕您也能在京城养老,未来不用担心小的了。”   ……   张母把人送走,被一番话说的心乱如麻,最后死守牙关才没问出来,她儿真能当上官?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这不只是她的心愿,也是儿子寒窗苦读这么多年的愿望,只希望能出人头地。   之前她见学问比他儿好的长安,都没能当官,心头对当官的念头已经失望的放下了,只希望儿子奋力一搏,不愧对他们母子的辛苦,以后九泉之下,也能对他爹说一句,我把你儿子养大成人了。   今天有人告诉她,她儿就算学问不好,只需要应下那姑娘的话,就能当上官?   她知道她心动了,她虽然没读过书,可也知道这是可耻的,他儿子有了婚约,不到一个月。   ***   “喂,醒醒。”   何长安头脑昏沉,眼睛艰难的挣开,下一秒一把抓住拍自己脸的手腕,使劲一折,这人哀嚎起来。   “啊啊,快松开,松开!”   老者手腕被折住,何长安快速在周围看一圈,屋子里空空如也,他警惕地问,“你是谁,为什么抓我来?”   老者露出笑,“何举人不用这么害怕,我们主家带何举人来是想和你做一笔生意。”   “犯法的生意?”何长安把人放开,从屋里的布置来看,这地方非富即贵,那么外面一定还有人守着。   “我们主家受很多读书人敬仰,并不做违法的生意,只是想请何举人模仿一人的笔迹,抄几首诗,若是字迹模仿的足够好,那每首诗我们给何举人一千两银子如何?”   老者来之前他找过何长安的消息,知道何长安竟然胆子大到勒索张良才钱财,坚信眼前人一定会答应,这可是每首诗一千两银子。   何长安还在犹豫,看眼前人是不会放他走了,这合作也是有条件的,需要他字迹模仿的像。   如果没犯法,抄什么诗,能值一千两银子?   除非这字迹的主人写的诗,值得一千两银子以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张怀信母亲的戏增加一段 第12章   老者见出这么高价他都不为所动,劝诫道,“听说你家正缺钱,都要向邻居家借米了,这些钱财总能解一时之难,身为全家唯一的男丁,难道你不想让你母亲和小妹过上好日子?”   何长安眼角微不可查的抽动一下,难道这人不知道他换出去几张画,手里有不少银子了吗?   老者还在侃侃而谈,“不止你家里,就连张良才他家也不足为虑,有我们的庇护,张家不敢再动你。”   何长安说,“你主家是谁?”   老者说,“你总要先写上试试,若是过不了我这关,当然也见不到主家。”   “不写你会放我走,”何长安道,“还不拿笔来?”   老者走出门外,何长安正想跟出去看看,却有两个人过来咔嚓把门关上了。   呵,藏头缩尾的王八。   连面都不敢露,做什么都失败。   何长安在整个屋子里转一圈,桌椅都是檀木,但也谈不上名贵,墙上挂着的画都不显眼,没有什么可显出主家的身份的。   ‘吱吖’一声,老者端着笔墨回来,身后丫鬟端着几幅字画。   “五副字画,你临摹完后叫我。”老者笑呵呵的,把丫鬟留下。   何长安握了握胳膊,上面的疼痛还是很明显,他心想,今天要是能出去,他应该去医馆看看。   五副字迹很快写完,任凭他平时写的再好,这时候胳膊使不上力也只剩下九成的形,而没有神。   丫鬟把字捧出去,等老者回来时喜笑颜开,“恭喜先生,主家说先生的字写的极好。”   他一拍手,丫鬟进来,手中捧着的还是一副字。   何长安打算接过来,老者却先一步的把字接过去,小心的摊开在桌子上。   何长安说,“这是什么意思?”考验还带两次的?   “自然不是,”老者拿出一只荷包,里面只有一张银票,“这一百两银子先生先收着,算是润笔费。”   老者神色哀戚,“不瞒先生说,我们主家有个孩子青年俊秀,去世得早,主家只有他的字画睹物思人,所以想请先生模仿他的字迹,不然什么人模仿字迹都不至于如此昂贵,正因为寄托着家里主人的哀思,才无价啊。”   寄托哀思至于使这些阴险手段?   何长安无所谓的哦了一声,有借口至少证明对方不会把他留下来,更多的牵扯何长安不想有。   丫鬟研好了墨,老者道,“请。”   何长安走近,见到桌子上摊着的字迹时,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那明明是我的字迹!   这字也是我写的字!   何长安匪夷所思的问,“你主家孩子的字迹写这样?”   老者脸上带着满满的自豪,“这字迹可不多得,你看那春山先生,问石先生,风骨是风骨了,但好看却是没我家公子字好看。”   突然认爹!   何长安手持小狼毫蘸饱了墨水,想了想还是想再问两句,“你家公子贵庚?”   见老者迟疑,何长安淡淡道,“知道你家少爷生平性格,方便我写的字更像。”   老者像是被叮嘱过,立即道:“我家少爷能文能武,弯弓射箭也是很厉害,所以手腕的力道比较大,三年前去世,如果公子还活着,到现在应该一十九岁了。”   何长安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可不会觉得这是他爹老侯爷整出来的,这明显是有人想强行给他送爹啊。   莫名觉得不爽起来,何长安说,“行,只需要抄写这个诗经是吗?”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何长安只觉手不抖了,胳膊不疼了,手腕轻轻转动的巧劲就足以让他写出自己的字迹。   只是他还记得,要写的有一部分不像。   等老者拿到手,看几眼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何长安反而淡定起来,喊住丫鬟,“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不快的话给我上几道菜,我午饭还没吃。”   不知道是不是被追时跑的那段路,体力消耗太大让他现在腹中空空。   丫鬟:……   她出去找人去了。   等了一会,饭菜没上来,倒是老者领着另一个人过来,“大管事,您这边请。”   何长安站起来,老者笑出满脸褶子,“先行恭喜先生,这字写的可真妙,这位是我们大管事。”   大管事脸上笑吟吟的,何长安乍一看觉得眼熟,再仔细想想,四王爷家的管家!   三年前可没这么富态,现在衣服里的肚子都藏不住了,长得倒是越来越像四王爷。   大管事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先前我们也请了不少先生,可都没有何先生写得像,不知何先生是临帖字迹写得像,还是记住了字迹,所有诗文都能写?”   用自己的字迹写其他诗文?   他的字迹有什么用?   何长安脑子里转了几圈,他爹老侯爷离开朝廷三年了,树倒猢狲散,再大的势力三年也洗清了,所以肯定和他家没关系。   如果李泽和他关系还好着,那倒可能是要拐骗李泽,可李泽都要杀他了,还能指望他的字迹骗到李泽吗?   何长安想了一圈,确定不会影响到自己赚银子,爽快道,“不临摹,字迹还是有细微区别的。”   大管事满意道,“如此也够了,何先生每抄一页,我们主家给一千两银子,可只有一点,要求何先生保密,可否?”   老者说,“毕竟我们不想透漏出去,只想主家开开心心的。”   提到那个‘主家’何长安就收敛了笑,“可以。”   老者说,“我送您出去。”   昏睡着被抓进来,出去时倒是光明正大的出去了。   何长安轻轻呼吸一下,怀里放着老者给的银票,额度极大,一千两银子,只有京城才能兑换。   去了家附近的医馆,大夫摸着他的手腕,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你先前受过重伤,气血两亏,后有事凝滞于心,成了心结,火大肝燥,你这身体再这么下去,是减寿之相。”   何长安暗暗心惊,下意识摸摸头上还没好全的伤,又去摸手臂,相比起来手臂都不重要了,“那我吃点什么药能补补?”   大夫说,“瞧你是书生模样,可参加最近考取举人的大考?”   何长安摇头,“不参加的。”   大夫哼道,“有时间吗,我先给你开几副清火气的,黄连只要抓的足,再大的燥火也给你清下去。”   何长安脸都苦了起来,“时间有,最近都闲着。”闲着就会想起李泽,可能这才是他火大的原因?   大夫说,“五禽戏,每天比着做两遍,闲了就能做,别闲着,等这药吃完再来,我给你开补身体的药。”   何长安暗暗叫苦,他闲吗,好像是挺闲的,但就是时间多。   大夫开完药方去抓药,何长安赶紧把胳膊放上去,“大夫,我还有这胳膊肘,不小心撞了下,一直疼。”   大夫摸两把,顺着肌理往上按了按,何长安顿时忍不住嘶了声,“比较疼。”   大夫没好气道,“疼就对了,不是胳膊肘,伤筋动骨三个月,你这半个月有了。”   大夫在药方上增增减减,“不是最近都闲着吗,去城外庙里拜拜,我看你这不止火气大,人气也太少,容易走霉运。”   何长安:……   他可不信鬼神。   哦不,他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何长安:突然迷信! 第13章   大夫不只在药里放了满满的黄连,还额外包了一些,“留着泡水喝,什么时候心里不苦,这黄连也就不用喝了。”   何长安掂着药往家里走,拐进巷子里的时候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没当回事,他今天被绑过一次了,总不至于那么倒霉。   耳后忽然一阵风声,后颈疼痛的时候他狠狠骂了一次娘——真的要去城外拜拜了。   醒过来的时候黄连药包就放在眼前,但他被按着后脖颈趴在地上,挣扎两下身体纹丝不动。   他丧了气,“谁?”   这人问,“你今天被抓,他们要你做什么?”   说好的不犯法呢!   龟儿子满嘴的谎话!   何长安第一反应是无力吐槽,接着才反应过来,嘴快了一句:“是你?”   这不陈春吗?   然后他想起来,自己不认识陈春的。   连忙又说,“认错了。”   这到底认出自己没有?陈春沉默一下,摸摸自己脸上的蒙面,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在诈他,决定反诈回去,“你知道我是谁,别说不知道,你刚才的话已经出卖了你。”   何长安决定据实已告,“在书店,碰见过你。”   陈春跟踪对方的时候就认出这人,曾在四王爷店里见过,但没想到对方只凭声音也能认出自己。   他把蒙面去掉,松开按着这人的手,把人扶起来,既然见过,就没必要伪装了。   何长安扭动几下脖子,活动活动手腕,“他们让我模仿一个人的字迹。”   陈春张了张嘴,没想到自己还没怎么逼问就得到了答案,他看着这人一举一动的熟稔……忽然感觉两人像是很久的朋友,尤其是这人不高兴的看过来时,那双眼睛。   皇上还在屏风后面等着,陈春决定忽略掉这种熟悉感,详细问道:“是什么样的字迹?”   陈春是李泽的侍卫头头,这话早晚要传到李泽那里去,何长安抬头想了想,把那个老者的话叙述一遍,“就是他们主家有个孩子死的早,写点寄托哀思的文章。”   只是抄的是诗经,还是情诗。   如果他没猜错,外面流出来的仿迹都来源于那四王爷的管家处。   “可能是想烧给那孩子吧,毕竟……死的早。”何长安面无表情道。   ‘嘭’话音刚落下,里面传来一阵动静,那是茶杯猛然摔在地上的声音。   何长安往那边扭一下头,李泽在那!   何长安双眼立马通红了。   陈春赶紧去到里面,有个人低声说,“无事,出去。”   多么熟悉的声音,何长安咬牙,“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下的狠手,真是……真是恨极了。”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像是没有力道的羽毛,落在心脏上却是重若万钧。   何长安无力地蹲在地上,眼里的泪水不要钱似的,滴滴答答往下落。   天牢里,冷极了。   陈春听见里面的摔茶杯声时就噤若寒蝉,清楚皇上不会愿意自己看到那一幕,向来无所不能高傲至极的人痛恨到双眼发红,被赶出来后再看惊呆了,这人怎么能哭成这样。   他是不敢去安抚里面的人怒气的,还是问问外面这人怎么回事,但再往下问是不能问了,万一四王爷那再编造点什么理由……陈春决定私下问。   何长安掂着药包昏昏沉沉的离开,不一会陈春就追了上来。   何长安看陈春一眼,陈春被那一眼的死寂吓到,心说怎么回事?   一开始认出人,让他没来得及开始严刑逼问,后来善后也没做,他还没让这人保守秘密,然后威胁一波呢!   他咳一声清清嗓子,想问字迹的事,开口却是,“你刚才……怎么哭了?”   何长安指指头,“头上伤没好全,胳膊刚又摔伤,结果今天被绑了两次,屋漏偏遭连夜雨,我到底是欠了谁的?”   陈春心说他是怎么了,往日禁卫军头领的架子呢,哪个兔崽子敢闹事他绷着脸都能把人吓哭,现在更像是他被威胁。   陈春努力憋话说,“小兄弟,别灰心,只要你老实说他们要你做什么,我能保证你的安全,咱们打个商量呗。”   “帮我做事还有银子拿,安全也有保证,这波买卖你不亏。”陈春拍着胸脯说。   何长安嗤之以鼻,冷冷的哼一声。   有反应就好,陈春松口气,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反过来同样的道理,这书生说哭就哭,心眼看起来不大,他还指望拉个内应。   快要走到家的那条巷子里,何长安终于停下脚,他摸摸酸涩的眼睛,“你……想知道什么?”   陈春一喜,“把你在那遇见的人,还有做了什么都告诉我。”   看见陈春这么开心,何长安不高兴起来,上下打量他,如此的春风得意,看来这几年混的挺不错,瞅到官靴上带的绿鸽子时,他忽然问,“有银子拿吗?”   “噫你怎么……这么胆大?”陈春正气道,“我都还没追究你帮他们模仿字迹的事,你倒问我要起好处来?”   “模仿字迹犯法吗,那我不写了,你把他们抓了吧。”再往前走就要出去巷子,有被何兰看到的危险,何长安停住脚步,无所谓的说。   他和陈春相处几年,不像和李泽之间充满感情的盲目,对陈春还是很了解的,所以拿捏住他不难。   陈春哑然,“现在不是该你求着我不追责你,怎么在你口中成了我求着你?”   他摸摸怀里的荷包,捏了捏空荡荡的,他咳了一声把靴子脱下来,抠出来一块银子,“呐,官府没钱,不像他们钱多,你凑合着拿吧。”   何长安嫌弃的没接,啧,某些习惯还是没改,陈春这到处藏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他答应下来,“行,每次我去一次,你来找我我告诉你。”   陈春嘻嘻笑着,把银子塞荷包里。   何长安提醒道,“你还是塞鞋子里吧。”不然回去被媳妇儿摸走,下次荷包又空了。   陈春边笑边摇头,“哈哈小兄弟你没娶妻吧,还不懂,藏钱的乐趣在于被发现的时候。”   何长安晚娘脸:……嗝。   领走前,陈春迟疑着说,“咱俩以前真没见过吗,我和你相见恨晚,等这事完了我请你喝酒啊。”   何长安停住脚步,“不了,能离你们远点就好,到时候可能我就离开京城了。”   陈春哈哈笑着,书生的胆子真不大,心眼也小。   回到家不出意外的被问一圈问题,何母担心的说,“是头上的伤还没好?”   “没有,娘放宽心,就是夏日去暑气的。”何长安大半天没回家,把话圆回来,说是去了学院。   胳膊部分骨折,短时间内他不会动笔了,何母做晚饭的时候,何长安就坐在院子里,看着侍弄花草的何小妹。   那是五六株兰花,不是名贵种,但枝繁叶茂正是盛开期,便有巴掌大盛开的花朵,一丛一丛,看起来娇艳的很   就像何小妹。   他要怎么说张怀信的事?无论张怀信取得怎么样的成绩,没成亲前就往青楼跑,这样的妹夫他可要不起。   想到这何长安就一阵头疼,也许他需要先告诉何母,何母来说给小妹听会更容易接受。   晚饭后,何小妹洗碗时,何长安悄悄拉着何母出了门。   两人站在门口,何母说,“什么事要避着你妹妹,是怀信的事吗,他怎么了?”   何长安踢踢门口的石子,也许这不是他和真正的何长安的本意,但他真的成了何长安,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决定把何小妹当成他真正的妹妹来疼,完全的把自己当成何母的儿子。   但他这时候说的话,对这个家都不好,何长安觉得有什么卡在嗓子眼,这种难受比他白天面对李泽也不遑多让,他哑着嗓子,“娘,我今天看到张怀信在青楼,他和另一个姑娘举止不检点。”   随之而来的是沉默,他能听到何母双手紧张地不断在围裙上擦拭,何长安一咬牙,扑通跪下,“娘,您说句话,这事我不能也不敢瞒着,总要让您知道。”   何母身体一抖,一个激灵就醒神过来,赶紧把人扶起来,“你跪什么,怀信他娘知道吗?”   何长安说,“应该不知道,张姨说张怀信在夫子那里读书,如果张姨知道张怀信敢去青楼怕是要打断他的腿。”   何母沉默半晌,说,“我想想,你别说话,先让我想想。”   两人往里走,何母提醒道,“先别告诉小妹。”   “娘。”一个忐忑的声音在门后响起,把两人吓一跳。   何兰手里还拿着一只碗,她坚定着,鼓起勇气道,“我、我知道这件事,不用瞒我。”   作者有话要说:  何小妹不是扭捏的性格。 第14章   事情早在许久之前就有端倪。   三人坐在饭桌前,桌子上点着油灯,何长安把灯芯剪掉一半拨了拨,明亮许多。   何兰神情带着点茫然,说,“上次我和怀信哥一起出去逛街,他身上有脂粉的香气,张姨不用脂粉,我用的脂粉味道清淡,这味道都不是我们的,而且他用的手帕也不是我送给他的那条,是丝帕,买起来要两百文。”   何长安闻言手一抖,痛心疾首道,“是上次他问你借钱的那次?”   “什么借钱的事?”何母不解。   何兰看一眼何长安,眼中写满‘说不说?’   何长安没有隐瞒地把之前借钱的事说了。   何母越听越气恼,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恼恨张怀信不是东西,在外面如此还同意和兰兰的婚事,他们一家对张怀信不差,对方却祸害起自家人,事实如此明显,张怀信这是试图借未来妻家钱去养外室呀。   又气女儿不早说,忍不住担惊受怕起来,“你这乖乖,婚姻大事不知道自己注意点吗,都这样了也不说,万一……万一就这么把你嫁过去,我如何对得起你?”   说到底何母恼归恼,疼也是疼闺女,小门小户没那些规矩,她当即决定,“这婚事还需再考量考量,明日上午咱们去怀信夫子那里问问,若是当真……我就去找你张姨,定让他们给咱们个说法。”   如果只有何长安的话,或者只有何兰的话,何母可能都会犹豫些,可这些事一件件加起来,无论哪一件是真的,何母都觉得一阵心痛。   何兰低着头小声说,“那下次怀信哥叫我出去玩……”   “不准出去,以后你离他远点。”何母说的坚定,心中叹息,傻丫头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张怀信。   是她的错,知人知面不知心,也算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又和张母感情很好,当初两个孩子都点头的,谁想到张怀信一点情分也不顾?   她细细思量后,抚摸着何小妹的头,“兰儿,你这婚事……不会继续,本来我想先找你张姨说说,没想到被你听到,娘再给你找个好的,好不好?”   何兰抱住母亲的手臂,又去看兄长,“娘,短时间我不想找了,等过段时间好不好。”   “好啊,”何长安生怕何母说出反对的话,就抢着先答应下来,“我妹妹年龄还小呢,又是花一样的姑娘,在哪寻不到比他张怀信好一百倍的夫婿?”   何母定定看儿子一眼,最后确信儿子是真的这么想的,叹一声愁人,等他们回到乡里,没有知根知底的熟人,姑娘家哪敢随意挑夫婿呢。   第二天,何母找到夫子家,得到张怀信昨日请假回家侍疾,今日才会去学院的消息,当即头就晕眩起来,她捂着心口缓一会才慢慢地说,“张妹子生病哪次不找我去陪她,安儿,是我的错,我的错呀,当初要是没这么草率的答应他们俩……小孩子的感情,哪有什么定性呢?”   何长安只好宽慰母亲,待他们离开京城,他一定努力多挣些银子,好叫小妹风风光光的找个好夫婿。   何母擦干眼泪去找张母,何长安不放心地想要跟上,被何母大发雷霆的赶走,“回家温习你的书去,以后你妹妹能找什么样的夫婿,要看你能多大出息。”   *   张母正在家里做些零工,想起昨日她对张家来人提出条件的心动,坐着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听到何母敲门的声音她一惊。   昨天的话言犹在耳,还想着躲何母几天,不料今天何母就找上了门,张母心虚极了,生怕有谁听到院子里的谈话传出去。   她赶紧把人请进去,倒上茶水,“你看你,怎么忽然来了,我这连个吃的都没有。”   要是往常,何母就随意的说话了,她们两熟知多年,又怎么会差这点吃的。   何母神色平平,脸色不好看,“张妹子,怀信昨天可在家里?”   怎么问起怀信了?张母呆了一呆,强笑道,“怀信这段时间都待在书院里用心读书,我……怀信怎么会在家呢?”   何母静静地看她,看张母脸上甚至出了汗,她忍不住想多:难道怀信这事她作为母亲知道?   何母这么一想只觉得双眼都要冒出火来,张怀信不看两家情面就算了,张母呢,她们这么多年在京城互相帮扶,可不是假的啊!   张母被看得心里发慌,同样在心想,难不成这事被何母知道了,可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啊,她就是想想,兰兰也是她从小看大的,怎么会答应下来呢?   除了这事,可没其他事了。   张母忍不住说,“你从哪听了闲话,我对兰兰满意地很,昨天那人来找我给怀信说亲我没同意,明天我就回绝了她,咱们老姐俩我人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昨天谁来找过张母说亲?还没被张母一口回绝掉?   其他人有问起自家兰兰的事,自己可都是说的有婚约了。   何母只觉得胸口那团火,越烧越旺,她语气听不出喜怒,“看不出来怀信还挺抢手的?”   张母一愣,恭维道,“别说我儿子,你家兰兰可不遑多让,要不是我家儿子眼光好早早定下,怕是你家要被媒人踩破门槛,哈哈。”   何母看着她在那笑,越笑越小声,直到尴尬起来。   何母阴阳怪气道,“你家儿子眼光是好,早早定下了我家兰儿,可我家兰儿却不是个眼光好的,偏偏看上个吃里扒外的。”   张母被气到了,“老姐姐,你这话再说我可要生气了,不就是没直接回绝掉吗,对方说怀信娶了对方能当官,还能住在京城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想儿子能当个官,不管怎么说我最看重的还是兰兰。”   何母冷眼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见识到她,清晰无比的意识到,即便没有张怀信去青楼的事,考中举人的张怀信也不是良配。   何母绝了和对方做亲家的心思,只想问问,“行,那我们不说这事,张怀信在外面逛青楼这事你知不知道,张良娣,你说实话!”   青楼?他儿子?   张母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道:“我……这事我真不知道啊,怀信他在读书,和学院夫子那读书呢,我儿子是个好孩子,这事是不是弄错了?”   何母失望道,“我昨天想了很久兰兰和你儿子的婚事,最后觉得他们当初定下婚约时年龄太小,性情还没长大,到底是不适合,这婚约作罢吧。”   张母才意识到,“姐姐,老姐姐,你要相信怀信,他不会这么做,他做不出这样的事啊,兰兰……兰兰也喜欢怀信的呀。”   何母站起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兰兰也同意解除婚约。”   临走前,何母看着她恍惚不敢置信的样子,终究不忍她始终被瞒在谷里,提醒道,“昨天长安看到怀信在青楼,他在学院夫子那请假说回家侍疾,但昨天他也没回家,今天你好好的,兰兰还闻到过他身上的脂粉味道,言尽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差点更新晚的一天! 第15章   何母走出巷子口,远远听到一声嚎啕大哭,她微不可察的叹一声气。   远远看到馄饨摊上的何长安,在朝自己招手,何母心中微暖,走过去一起坐下,“你妹妹这桩婚事断了。”   “那以后再见到张怀信……”何长安不知道两家之间是否还留的有余地。   “见到该喊张姨就张口喊,就是别再对他们掏心掏肺了。”何母已经平静下来。   两人相伴回到家,路上不可避免的说起怎么安慰何兰,看小妹那么喜欢张怀信,甚至两人差一个月不到就要成婚的地步。   何母感慨一句,“按照规矩,再过十天,我就要把给兰兰的嫁妆送过去了。”   何长安说,“失之桑榆,及早发现还好,我看小妹画那个图纸挺开心的,之前还塞给我过几十文钱,说她画图纸老板娘多给的。”   希望如此。何母在家里意外地没有发现何兰的踪迹,何长安找了一圈,说,“邻居里的刘大娘说,和她小姐妹逛街去了。”   何母说起以后的打算,“之前说的是看张怀信考的怎么样,如果他考的不好,咱们两家就回去乡里当个邻居,考得好,兰兰留在这,但现在出了这事,我想提前回去乡里。”   “我……”何长安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个想起的居然是李泽。   没了何兰婚事对时间的限制,何长安忽然发现他们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京城。   他略微有些茫然,离开京城……远离李泽,他不该高兴吗?   “再等些时间好不好,等我把我的事情结束掉。”何长安捂着额头,分不清楚是伤口在发疼还是其他的地方,他尽量冷静下来声音,“我和书店掌柜的有约定,要帮他抄书。”   何母焦急的凑过来看,“回去乡里又不急,收拾妥当也要一个月呢,别急别急,是头又疼了吗?”   疼痛只是一阵,过了那个劲就好了。到底长痛不如短痛,病是,人也是,何长安笑着说,“没事,我去煮药。”   何母把药夺过来,“你会煮个什么药,连烧火都不会,坐那歇着去。”   他会烧火。何长安心说,李泽随先皇游江南时被人追杀,他们两谁都不敢相信,逃到山里的一个茅草屋时,他勉强找些草药想煮给李泽喝,灰头土脸了半个时辰,终于学会了烧火。   何母怕他头在疼,想说点轻松的话,“你不是说明天没事吗,咱们去城外拜拜吧。”   何长安唔一声,“正好给小妹添几盒胭脂水粉,咱们都去去晦气。”   *   陈春在四王爷的店里,以三千两银子买下一幅字。   小二鞠躬哈腰把人送走,管事在他身后凉凉道,“该来他还会来,不来就不来了。”这字怕是王爷这店里最贵的字了。   这番话说的小二摸不着头脑,不是他态度好点,客人会多来点吗?   陈春拿着字就进了宫,正赶上太后带了补汤来皇上这。   陈春心内惊呼糟糕,这是赶上了,但凡太后来过,皇上心情就没好过。   陈春远远站在宫殿外,有侍卫想凑过来说话,他赶紧呵斥道,“守好你的位置。”   大太监郑时牢牢守在宫门口,低眉顺眼仿佛没听到里面的嘲讽争吵声。   陈春不解,皇上没有登上皇位时,和太后的关系虽然并不亲近,但也是时常会去说说话,怎么登基后,太后和皇上的关系这么剑拔弩张?   但为人臣子,陈春知道分寸,不知道的他绝对不知道。   过一会儿,太后带着人风风火火的来,又怒气冲冲的走,陈春进去时,地上摔碎一碗汤药。   他把字放在桌子上,动手收拾地上的瓷碗碎片,恒元殿这里常有宫女妄图一步登天,杖毙的不知几几,最后竟然一个都没剩下。   李泽坐在窗边,“我很久没有梦到过皇后了,你说他是不是把我忘了?”   陈春尽量不发出一点动静,把瓷碗碎片收拾好准备一会儿一起带出去。   李泽也习惯他的不说话,自顾自道,“没有三拜九叩,没有拜堂喝交杯酒,他会承认是我的皇后吗?”   “母后说得对,等她寿数到了,这茫茫天地,就剩下我一个人。”   陈春心说,依太后吵架那个气势还能再活三十年。   李泽忽然扭过头说,“我要拜宗嗣举行大典,这样长安就不会把我忘了,等我修完皇陵,先祖不会怪我的。”   祖宗哟又来!您忘了宗嗣快死全了?   陈春一板一眼地说,“皇后娘娘的父亲还在世,是否需要把他老人家请来?”   “不,不妥,”李泽立即否定说,“他不同意再来京城。”   可李泽心里说的是,老侯爷也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陈春心想,要不是老侯爷离京的早,估摸着皇上定下皇后之位的时候还有人能拦拦。   李泽恍惚着说了许多话,陈春安静的听着,直到李泽精神不振,去了床上躺着。   郑公公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悄悄进来,去床边放下帷帐,看到皇上睡着了,脸色略显红润了些,愣了下去试皇上额头的温度。   手背温度微热,郑公公急了,小步跑出去,“传太医,多叫几个快。”   陈春不敢擅自探图帝况,闻言就要收走字画撤退,被眼疾手快的郑公公拉住。   “你拉我做什么,我又不会治病。”陈春扯会自己的袖子。   “陈大人呐,这时候你可不能弃我于不顾,”郑时不敢放人走,皇上睡觉时常噩梦连连,往常不让人靠近,郑时也是守在屋外,就怕听到皇上梦中说出什么要人命的东西。   只有陈春,听得不少,也不差今天一天了。   陈春往常是好说话,但今天他怀里还揣着皇后的字,这在这时候就是要命的东西,万一皇上看到那上面不知道写给谁的情诗……病情不加重才怪。   郑公公一声令下,几个小公公都开始过来抱大腿哭诉哀求,陈春只好反身回去伺候着。   *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何长安雇了一辆马车,何母和何兰坐在马车里,他和车夫坐在一起。   车夫是个健谈的汉子,一路上给他们说着见闻,何长安不时接两句,让何母和何兰在车里不至于无聊。   大佛寺香火众多,他们拐到去大佛寺的路上时,不少人都在树荫下歇着,看来是准备歇一阵再走。   何兰看到一个卖糖水的喊了停,下去买回来几碗,车夫也有一碗。   何长安看着被煮的微微透明的梨块,一饮而尽,“还挺甜的。”店家实惠嘛。   何兰也惊奇道,“比上次来买的甜好多啊。”   糖是个精贵东西,带甜味的糕点一块都要十几文,何母也说,“甜了很多。”   围着糖水摊的都是些年轻姑娘,跟着家中长辈来,何兰喝完不想去还碗,把碗递给何长安,撒娇道,“哥。”   何长安顿时明白了,拿着碗去还给糖水摊。   等他准备转身走时,忽然看见这人穿的鞋子,黑色筒靴上面绣着二十四时节的花样……这是禁卫军统一配的鞋子?   他没认错吧,平常人家穿的鞋子也会绣上二十四时节的花,只是在路边卖糖水的人显然穿不起那么好的布料才是。   再仔细去看,这人一举一动干脆利落,是个练家子。   附近不只有卖糖水的摊子,还有那个卖苹果的人,蹲在地上鞋子显露出来,是差不多样式的鞋子。   李泽最是不信道,也不信佛,怎么回来大佛寺?   何长安带着疑问坐上马车,车夫正羡慕的对何母说,“你儿子女儿感情很好啊,要我女儿让他哥做事,我儿子是不愿意的。”   提起这个何母脸上带了笑容,目光里含着骄傲,“哥哥惯的坏毛病。”   何兰悄悄塞给何长安一块糖,何长安笑着放嘴里,“我妹妹懂事,我可没惯着。”   到大佛寺外,何长安把何母扶下车,天气虽然热,这时候将近中午,眼前人还是不少,他感慨着,“人真多啊。”   拜佛的人太多,何兰兴奋的去排队求签,“今天我要求个什么签呢?”   何母说,“随你的心意就好。”   何母把何长安也拉近排队的队伍里,“快过来,这里很准的,我求签问兰兰姻缘,你求签问自己的。”   何长安一惊,这么久何母从来没提过他的姻缘,也没有给他说亲的意思,他打算能拖一天是一天,他要怎么告诉娘,他喜欢的是男人?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祈求这签是准还是不准了。 第16章   在侯府,他曾经早早察觉到自己对李泽的心意,做过打算,怂恿他爹收了一名义子。   他大哥父母双亡,读书没读出头,倒是身上略通武艺,当个教武艺的师傅,平常为人稍微憨厚,但人品端庄就是最大的优点。   那时候大哥被请来教导自己,时长对他表示羡慕,在何长安和父母拌嘴时,还会劝说他,何长安就动了念头,后来几年,果然他大哥是真的把二老当成亲身父母对待。   所以即便他身死在天牢,他爹带着大哥回乡,何长安想念过他爹,但没担心过。   队伍排地很快,何长安一个没留神就到了他这,前面不知道何母和何兰和老和尚讲了什么,两人都高高兴兴的,看来是个好签。   老和尚年逾花甲,看起来很和蔼,何长安稍微没那么紧张了,“我……我问问我的事业……”   刚说一半胳膊被何母拉走,何母说,“他问什么时候能找到情投意合的媳妇儿。”   身后不少排队的人发出低笑声。   何长安微囧,“那我问什么时候找到……媳妇儿。”   老和尚手指掐算几下,“施主这个问题,不用问签我都能给你解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桃花开在手边,施主唾手可得,可莫错过了大好姻缘。”   哦,骗子啊。   何长安维持住脸上的微笑,“多谢大师。”   何长安给解签钱给的不情不愿,何母瞪着他,一把从他包钱的手绢里掏出二十文钱放进去。   解签钱自然是没有那么贵的,给三文钱的也有,但谁让何母比较信这个,最近他家也不缺钱。   只有何长安比较郁卒,够他吃好几碗馄饨了。   必不可少的求签后,就是在各个佛像面前拜拜,何母在前面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叨着佛经,何长安在后面跟着跪下来,他除了在进大门时比较彷徨,生怕像是话本里白素贞被打出佛寺一样从门口扔出去,在拜佛像时便保持沉默。   何兰想说话,被何母掐一把,“别说话,回家说。”   拜了主佛,何母拉着何兰随着人流去其他地方拜,只剩下何长安。   何长安也不是没来过大佛寺,自己东拐西拐的熟练往寺庙后面去,这边是寺庙管斋饭的地方,斋饭没有荤腥,但口味清淡也很不错,何长安交了钱去打包带走。   他惦记着今天路上碰到的禁卫军,一路上都在观察是否还有其他禁卫军存在,等他一个行为可疑的人都没看到,正要放宽心的时候,看到了陈春。   陈春从旁边走过,也正好看到他,远远招手了一下。   何长安心情略复杂,禁卫军没看到,但禁卫军头头在这,离出事还远吗?   他快步找到何母,警惕地跟在何母身后,何兰还想四处转转,也被他拉住,“大佛寺的斋饭有名的好吃,等你回来,我们都吃完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他带了三个人的量。   何兰难得出来玩,刚夸完好兄长的哥哥居然不让她去玩,在这拜佛有什么意思,顿时委屈地撅起了嘴,跑到何母面前告状,“娘,你看我哥管我太严了吧。”   何母刚想说话,何长安低声说,“有官兵在附近转悠,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涉及到官府、官兵的事,何母顿时立场鲜明起来,“过几天还带你出来玩,今天你就老实点。”   何兰看看不远处一群姑娘,犹豫着是听母亲的话,还是一会悄悄溜走一小会儿去和她们认识下,这时候她袖子一紧。   何长安亲切的拉住她的袖子,“这会人这么多,看好人别走丢了。”   何兰怒视兄长,哥你变坏了,你不是好哥哥了。   何长安无动于衷,并且一把揉乱妹妹的头发,心想,回去把那一千两的银票换开,给妹妹买副头面。   只是这银子的来源该怎么和何母说?   他之前拿回来那么多钱,借口是掌柜的赏识他,碰见个冤大头把字当收藏品卖了出去,一副头面几十两银子起步,这次要换什么借口?   何长安一手掂着食盒,一手拉住小妹,稳稳的跟在何母身后。   只是等将要到午时时,他们出了佛寺大门,却没见到应该守在门口的车夫。   何长安询问应该停在他们旁边的马夫,“这位大叔,麻烦问下有没有见过一个高个瘦脸,和我们一起来的人?”   马夫笑呵呵的回他,“哎呀他走的时候我还问过他,他说你们不雇他了,那人不就先走了。”   何兰气呼呼地说,“我们雇的是一来一回,还交了一半钱呢,这人也太坏了,竟然不守诚信的先离开了。”   何母把何兰拉回来,说,“车夫带了我们一路,做生意的最是讲个信字,不像是失约的人。”   何长安心里也不没得那车夫是这样的人,他说,“如果这样那我回去可以去找他,他们车马行就是这样坏生意的。”   如果有马车,他们直接坐着马车就可以离开,现在何长安不得不寻个树荫让何母等一下,他出去寻马车。   大佛寺常年人来人往,所以附近也有出租马车的人家,只是价钱贵上一倍,何长安交了钱心里松口气,还好有马车可用,不然他们家里两位女眷走到家怕是都要天黑了。   这次的车夫是山上的猎户,偶尔也会出来驾车,“都是讨生活呗。”   何兰气嘟嘟的把上个车夫的事说一遍,和猎户一起骂他不守信。   何长安觉得需要点东西堵住妹妹的嘴,便把膳食拆开一份,“路上先凑合着填下肚子。”   何兰只觉得被气饱了,不想碰饭菜,于是央着何母后日再出来玩。   何母刚把女儿的婚事退掉,害怕女儿见天待在家里不开心,见女儿想往外跑,便爽快同意,“正好你哥说这近十天都没什么事,咱们再去选个地方玩。”   马车驶出大佛寺这边的路,正要拐弯的地方忽然车轮一个抖动,像是碾到什么东西,何长安没注意路上有石头,问车里的两人,“没事吧。”   何母只是身体歪一下,有何兰扶着没事,在车里问,“这是怎么了?”   猎户下车转一圈,在草里扒拉几下,找到车子晃动的原因,顿时大惊失色,那是……是一段被砍断的手臂,手臂被黑色衣服包裹着,血迹很新。   何长安要过来看怎么回事,被猎户推着往前走,他焦急道:“走走走,后生快上去,我忽然想起来我有急事,我赶紧把你们送回去。”   何长安看他满头大汗,神色惊慌,“叔你怎么了,要真急的话你先回去,我们再去雇个马车也行。”   猎户瞪他两眼,后生太不懂事,他以前当过仵作,下意识就分析出这路上不太安全,心想,今晚他最好住城里,待官兵来过了再跟着回来。   过小半个时辰,他们的马车终于拐个弯,来到靠近官道的路上,车马没有刚才那样晃动的厉害,何兰在车里待这么久早就闲着无聊,把饭菜解开一份,随着车子的颠动把饭塞嘴里,嘟囔道,“今天拜了佛,明天画图纸,后天出去爬山,最近要做的事都有了。”   话刚落下,车外猎户和何长安都听到一阵马蹄声从官道往这条路冲过来。   猎户一眼看去,这群人二十多个高头大马的人,均是穿着黑衣,竟然是直直朝着他们冲过来,高高扬起了刀。   何长安一惊,后背瞬间已经被冷汗浸透,怎么办怎么办,余光看到傻眼的猎户,他一把夺过猎户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两道血印出现在上面。   猎户手中的马鞭向来是轻轻甩动,马儿何时被这么打过,疼痛的刺激下瞬间疯了一样,在这群黑衣人还离他们有十丈远的时候,四只蹄子迈开朝着一边的禾苗地里冲去。   马车东斜西晃,车轮在农田里跑的飞快,竟不逊于他们在平地上的速度,猎户回过神,接过马鞭又狠狠抽了两鞭子。   有黑衣人下意识想跟过去,被呵斥,“正事要紧。”   马车停下时也不知道冲到了哪,已经看不到路的边际线,猎户从马车上下来,腿一软坐到地上,嘴里念叨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马儿: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开心,有好多小天使冒泡(〃'▽'〃) 第17章   大量官兵突然宣布大佛寺内院封锁,里面的人不清楚情况依旧熙熙攘攘,外面第一批遭遇蒙面人的百姓战战兢兢待在佛寺外院里,被官兵守在中间。   为了安静不暴露,这群人对发现的百姓下手狠辣一招毙命,伤到好几名伪装成百姓的禁卫军,幸好陈春早已布置,有发现立即把这群人控制了起来。   “四王爷他们丧心病狂到路上的人都杀,目前还不清楚来之前在路上杀了多少人,大佛寺门口微臣布置了禁卫军,他们救人及时有六人轻伤,没有亡者,在附近一家农户里发现四十人,倒是还好,只晕过去了。”陈春汇报给皇上。   临时赶来的杀手还能说是临时起意,附近农户都被抓在一起,就是早有预谋了。   李泽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发热使他脸颊发红,他强打精神,“抓到几只老鼠?”   陈春说,“禁卫军里两个探子的身份已确认,已处决名义是因公殉职,内监里目前郑时还没传来消息。”   说完他犹豫一下,“倒是发现一名行踪可疑的人,审讯后这人说一个姓乔的公子给他大笔银子,叫他使唤走一家人的马夫,那家人正是四王爷那里新招模仿笔迹的先生。”   李泽说,“提前让他离开,这有什么疑点,不都是四皇叔那边的人?”   陈春硬着头皮说,“那家人模仿字迹的先生叫何长安,与皇后同一个名讳,卑职前几日说通他,把他在四王爷那边的消息传出来给我。”   “继续说。”李泽对此倒是无所谓的很,何家不是名门望族,世上名叫何长安的不知几几。   陈春说:“这个姓乔的和何长安并不是一伙的,按照口供上那人的说法,提前遣人叫走马夫,何长安离开时没有马夫,只能去附近农户那里租借,这样会被埋伏在农户家里的杀手灭口。”   哪怕是同名同姓,李泽也听起来不悦的很,“好歹算你半个属下,你就没找人看一下。”   陈春赶紧说,“据其他看到的人说,一位山上刚下来的猎户借给他们了马车,他们并没有走到农户那边,所以这个乔公子借刀杀人的计划失败了。”   李泽满意颔首,“都是大晋朝子民,只是同皇后名讳一样而已,碰到穷乡僻壤的地方怕是还能找到同我名字一样的。”   当朝□□没这么多讲究,泥土里刨食背朝天的人不把这看在眼里,所以那些子彰显权贵身份的律法条文废的十不存一,李泽从小跟在先祖身边听□□的事迹,几乎是言传身教,也不当回事。   这时候外面有人来报,“启禀皇上,禁卫军在大佛寺外发现一名受伤的女子,是张经义的妹妹张静云,底下人来询问如何处置。”   这群废物,这事还需要问?   李泽看陈春一眼,想说你去看看,突然想起这次杀手数量众多,现在只发现张静云一人,仆从丫鬟都不在,又改了心思,“一起去看看。”   张静云带着丫鬟婆子从大佛寺离开时正是中午,刚出了大佛寺这条路不远,就正面遇到那群骑马的黑衣人。   侍卫立即往大佛寺这边且战且退,但家里养的侍卫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没一会,队伍被打的七零八落,张静云也被匆忙放到马上,马往回带着张静云跑。   张静云常年守在深闺,只坐过马车没骑过马,抱紧马根本不敢坐直身体,前面有个岔路口,没人牵马绳,马便朝着一条直的岔路口直接跑了过去,险而险之的逃离了去大佛寺的那条路,这才逃过一命。   但没了丫鬟婆子,张静云根本不认识她到了哪,只好往前走,结果方向转一个圈竟然又到了大佛寺。   接着被禁卫军发现,带到了寺里,和其他被伤到的人一起救治。   佛寺里有僧人会看病,正在说伤势,“衣服上有刀划伤的迹象,但没有伤到女施主,两处脚腕都有扭伤,手腕臂膀也有擦伤,据施主所说,身上应该也有擦伤,但问题不大。”   李泽来时,张静云正在敷草药,一边敷药一边低声哭泣。   李泽问情况,“看着是没什么事,还能哭,可有伤到肺腑。”   僧人回到,“女施主的确是所有人中伤势最重的,但并无大碍,其他人都已经伤势好转离开了。”   李泽放心了,让僧人离开,走过去,“你哥呢?”   张静云小声说,“除了大理寺,还会在哪?”   陈春在门外还想着要不要踏进去,看这两人熟悉的语气,瞬间决定不进去了。   他倒是不知道这两人居然认识。   李泽冷哼一声,“你骂人的时候可没这么弱气。”   张静云闻言又啜泣两声,抽抽鼻子,“你没当皇上的时候,在长安面前倒是不弱气。”   李泽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长安这个名字是你叫的,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   张静云听到杯子摔地上的声音,身体瞬间一抖,“哇”的一声哭的震天响。   李泽脸色难看,大步出去房门,看见门口的陈春,更是不爽,“不走留着做什么?”   走到小院门口还能听到那女人中气十足的哭声,李泽回头,正看到陈春看自己‘幼稚’‘不敢置信’的眼神,李泽郁闷,“看什么,那是她自己哭的。”   陈春点头称是,您连个女孩子都欺负?   李泽面无表情地吩咐,“你站在这个门口,过半柱香再走,看里面还哭不哭。”   他甩袖走人,真是没见过这么没廉耻的女人,缠着皇后不说,还栽赃诬陷他。   陈春听令,在门口才站几分钟,就见刚才紧闭的屋门扯开一个小口,一张没哭且眼睛也不红的脸从门口探出来。   陈春:???   *   车里的何母和何兰被晃动的七晕八素彻底没了劲,抱在一起歪倒在兔皮缝制的毯子上,何长安见两人抱在一起护住对方的头,心里松口气,轻声喊醒两人,缓缓呼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何母,知道外面怎么回事后,何母泪眼纵横,“还好,逃过一条命。”   今天的事真是无妄之灾了,官道上响起马蹄声时,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匪徒,如此光明正大地从那上面经过。   猎户从地上爬起来,心疼的摸着马儿的伤口,决定回去要给备上上好的马料。   何长安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银子不多,聊表心意,今天多亏这马跑得快,不然咱们这一行人都要折在这了。”   猎户心情复杂的接过银子,没想到这后生看起来跟个娘们似的娇弱,关键时候竟然比他还顶用,“多谢。”   其实对方狠下心不给银子也说的过去,多出来的银子能让他去给马请个大夫了。   何长安不知道猎户怎么想的,不然怕是想把银子要回来。   幸好地里的苗苗刚长出来,这么碾压也不会不结果,不然怕是农户要报官了。   他们没敢回去原来的路,费尽辛苦走到头,几人鞋子上都沾满了土,路上行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进城时被官兵截下来询问,一圈姓甚名谁家住哪问下来,这群带刀的官兵总算相信了他们的马发疯跑错地方的话。   到家后,何长安让两人去缓缓精神,他提了半桶水倒进大锅里,等火烧着后,何兰悄悄出来看着火。   何长安说,“我去买些安神的药,你在家看着娘。”   何母不比两人年轻精神头好,如果不处理下,等放松下来何母后怕起来,怕是要生病。   何长安去药店抓几包安神药,回去煮一碗随着饭让何母喝下去,何母问了声就一口喝完,喝完去睡了。   晚上,何兰半夜来敲何长安的门,“哥,你睡了吗?”   何长安睡的浅,闻言一个鲤鱼打滚坐起来,一边披上衣裳开了门,“娘怎么了?”   何兰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她摸摸脸,感觉上面有些热,小声说,“娘没事,睡的很安稳,就是我睡不着了。”   何长安摸摸妹妹的头,“害怕了,我陪你去院子里坐坐?”   白天的事那么突然,没接触过这些事的妹妹一定吓到了。   何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点点头。   夏日只有晚上带着凉意,何长安去厨房摸黑洗了一串葡萄,放在桌子上,“说起来很快就要中秋了。”   何兰闻言翻个白眼,幸好在晚上兄长看不到,“还要大半个月才要过乞巧节,乞巧节后还要一个月中秋。”   何长安剥着葡萄皮,“中秋那天我们估计已经在老家了。”   何兰脸上闪过一丝怀念,“每年中秋的时候,娘都会把父亲的牌位擦拭干净,我们一家一起过中秋。”   何长安手里捏着葡萄吃不下去了,心想,您是何长安的父亲,以后就是我的父亲了,不要怪我这个孤魂野鬼占据你儿子的身体,我也不是故意的,以后每年逢您忌日我定给您上香。   何兰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父亲还在,“小时候父亲还教过我认字,后来我倒是把那些字忘的一干二净了。”   何长安看她这么缅怀,“这个好办,我可以每天教你一些字,一天学十个字,一年下来你就能自己写文章了。”   何兰:“……哥你别,我不喜欢写字,倒是更喜欢画画一些。”   何长安认真地问,“要不要给你请一位老师,你喜欢画花、鸟、人,还是山水?”   何兰伸脚在桌子底下踢一脚,“哥你能不能别想着给我请个老师,倒是你以前写字也没多好看,现在写的字居然能卖出去了,娘不相信让我去问。”   何长安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倒是不知道何母居然还让何小妹去问了掌柜的。   “哥你知道掌柜和小儿怎么说吗,那俩人一唱一和跟唱戏的一样,直接把你夸成一朵花,天上有地下无的,说你写的字多受欢迎,哥什么时候还会写其他的字迹了?”何兰嘟囔不清地笑着说完,把葡萄皮吐出来。   何长安的心脏抖了抖,淡定的说道:“你知道考举人有多难吗,在主考官要求下试题要全写同一种字体,但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字,所以很多学子都会两种字体。”   何兰咦了一声,“可是我见怀信哥……张怀信就只会一种啊。”   何长安在心里吹一声口哨,“那是他笨啊。” 第18章   何兰仔细想了想,居然认同了这个说话,“怀信哥……哎呀算了,叫习惯他怀信哥还是不改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他,怀信哥真的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明明哥你的脾气臭的要死,可你在学院还有几个好友,病的时候还有人探望,怀信哥居然没有一个好友哎。”   “他一个好友都没有吗?”何长安疑问的说。   “对啊,他每次从学院出来都是形单影孤的,我都没见过有谁和他说笑。”何兰趴在桌子上嗑葡萄皮。   “……你去学院找他了?”何长安立即关注到重点,扭过去头看她。   何兰瞬间坐直身体,“哥你探我的话。”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何长安不客气道。   “好吧,我告诉你你可别和娘说,我那几个小姐妹好奇嘛,我们就一起去看看他,怀信哥不知道啦。”何兰无所谓道,婚事都没了。   “那你……婚事没了,会不会被你朋友笑话?”何长安有些不忍心。   何兰面色有点古怪,“没有笑话我,她们还帮我打听到了给张怀信说亲的那家,哥,就是那个不让我们卖绣品的张家人。”   “怎么是他们?”何长安一瞬间想到张家是不是恶意做这事,但很快摇摇头,张怀信算什么良配?如果不是何母和张姨关系不错,他都想打到张怀信家里去。   张家人给张怀信介绍亲事,还算做了一桩好事,至少张怀信没有找上自己家的门,也免去再牵扯一番。   何兰想的就不一样了,有点发愁的说,“那个张家人想让张怀信入赘呢。”   “入赘……咳咳……”何长安险些被这句话吓到,喉咙里的葡萄瞬间卡到了。   当年□□认为男子入赘太跌份,大晋朝律法对入赘男子要求很严,甚至把不得抛头露面写到条例里面去了,而经过近百年的无为而治,晋朝发展繁荣到一定程度,姑娘家或者外嫁妇人都可以随意上街,这条律法却没人改。   也就是说,入赘男子还不如外嫁的妇人呢,何长安不由得对张怀信由衷的产生一种同情。   何兰却在发愁,“张家那么有钱有势,怀信哥入赘过去一定过得很好,这么一对比,我们解除婚事过的还不如他们,说闲话的都跑到我们身上了,怎么办啊哥?”   “我们比他过的好就行了。”何长安左右看看,屋子里何母还在睡着,他小声说,“等着,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何长安跑到屋里,拿出那张一千两的银票,递到何兰面前,“看看,你哥挣的银子。”   “多少啊……一、千两银子??”何兰说话都发抖了,“哥你去抢钱庄了?”   何长安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上等田三两银子一亩,中等田二两,下等田一两半,一个庄子二百两银子,哥咱家要当地主了?”何兰双眼发亮。   “财不露白,等咱们收拾东西回老家了,再去当地主。”何长安把银子放回去,坐下来说,“现在还觉得咱家过的不好吗?”   何兰激动道,“哥明天我要吃俩鸡蛋。”   “吃,明天吃两个够不够,不够就吃五个。”何长安哄孩子似的。   何兰说,“我觉得我要是做梦都笑醒了。”   何兰快快乐乐的回去睡了,留下何长安睡不着了。   他在床上翻个身,还是忍不住抱着被子想:“那么多杀手……那个人怎么样了?”   *   第二天早上何母精神大好,何兰看着也是精神奕奕,她从厨房端出来一盘炒鸡蛋,桌子上还有两个青菜。   何长安拿来碗筷,说今天要出门,“出门有没有让我捎带回来的?”   何母说,“今天我也要出门,就不用捎带了。”   何长安手臂一直有疼痛的感觉,昨天那么一震,情况又加重了,喝完药才出门,今天是去鸿源书楼。   那天见到四王爷家里的管家,何长安已经可以肯定,掳人的事情四王爷有参与在其中,可四王爷这么胆大包天,公然掳人还把地址暴露出来?   要说何长安不好奇是假的,难不成四王爷仗着好名声,怂恿大量读书人伪造名迹?不然怎么陈春也关注着这事呢?   陈春可是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听帝王令’的那种读书人口中的‘走狗’。   鸿源书楼里人数量不少,何长安挨个看过去,不经意地走到二楼,出乎他意料的,二楼的那桌人其中两位竟然上次见过。   何长安上次听过,坐在主位的那位公子姓乔,至于另外一位,就是总冷眼瞧自己的一个书生。   何长安刚踏上二楼,那位手中摇晃着纸扇的乔公子就把扇子收了起来,而另一位冷眼看人的不出意外……又瞪自己一眼。   何长安心情没有上次鸡婆,也就径直走过去,朝着冷眼看自己的人,“请问这位是?”   冯平脸上颇为自傲的笑容裂了下,“何长安,同为白露书院学子,你莫要装了,怎么可能不认得我?”   “兄台说笑了,在下的确不认识兄台,只是见兄台多次对在下放冷眼,甚至无端端地瞪我,所以来问个究竟。”何长安如果没去过学院,闻言怕是要惊吓一下,以为自己暴露了,但他去学院时认识原身的人屈指可数,也就那俩同寝好友,这时候丝毫不慌张。   冯平闻言微怒,他和何长安同时入学院,但和何长安这个不显眼的人不一样,冯平他家里有人在京城当官,家底微丰,在学院常有人追捧,写的文章也经常会受到夫子夸赞,自觉和何长安是不一个世界的人。   结果没想到举人试时发挥得不好,名落孙山,所以看何长安居然能一举考中举人不顺眼,觉得这人简直走了狗屎运,甚至想过是不是何长安占了该属于他的名次,才会导致自己在一众朋友面前抬不起头。   现在呢,考上举人就了不起了?   不还是当不上官。   冯平站起身,笑着对在座的其他人说,“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曾经被张良才砸破头的那位举人,听说忍气吞声还得了笔银子呢。”   其他人闻弦音而知雅意,知道冯平是想要羞辱这人一番,顿时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冯平扭过身,面对何长安,恶意满满的笑着说,“最近又听说,你妹妹婚事被退掉了,对方攀上高枝要娶张家的小娘子,怎么样,你妹妹有没有羞愧的要上吊啊?”   一群人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何长安前面见他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心里还觉得能忍,便宜总归是被自己占下了,可是听到妹妹婚事的一瞬间,他就不想忍、也不能忍了,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怎么能容忍别人肆意辱骂自己的家人?   何长安不顾受伤的手臂,举起沉重的红木椅子信手挥出去,椅子腿在半空中转一圈砸过去。   椅子冲着自己砸过来,冯平下意识伸出手臂挡,仿佛听到一声咔嚓响声,一阵剧痛从他双臂上蔓延开来,他踉跄后退几步‘啊’一声表情狰狞的跪倒在地,鼻涕眼泪顿时流了满脸,“我、我胳膊断了。”   何长安一步一步走过去,其他人纷纷后退,挤到桌子的另一边,焦急大喊,“来人啊,有人打人了。”   何长安胸中的气发散出来,顿觉神清气爽,“你们不是很开心吗,怎么这么害怕?是个男人吗,拿别人的家人取笑,现在你们怎么不笑了。”   下面小二听到动静,已经在往楼上跑。   何长安对他们笑道,“现在知道张良才那笔银子怎么来的了吗,谁想要,我给你们啊。”   余光看到小二上来,何长安说,“我妹妹的婚事是我家退掉,张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逛勾栏楚馆的人那我管不着,但以后再让我听到拿我家人开玩笑,或者说我妹妹被退婚,诸位看看这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何长安:能文能武,我为自己代言。 第19章   下面小二听到动静时,立即往楼上跑。   何长安正对他们笑道,“现在知道张良才那笔银子怎么来的了吗,谁想要让我打一顿,我给你们。”   余光看到小二上来,何长安说,“我妹妹的婚事是我家退掉,张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逛勾栏楚馆的人那我管不着,但以后再让我听到谁拿我家人开玩笑,或者说我妹妹被退婚,诸位看这人下场吧。”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倒下这人叫什么。   小二从楼下上来,刚看到一人倒在地上,抬头又看见一群缩在桌子后面的人。   这群贵客明显是被如此直接的手段吓到了,看到小二后喜不自禁,纷纷呼唤他,“快!叫人!”   叫谁啊!难不成叫巡逻的官兵,那他们店的管事不骂他啊。   小二像没听到似的去扶冯平,冯平哎哟哎哟的叫着,但没有双臂的支撑,怎么都坐不起来,只能靠在小二身上,痛苦的喊道,“叫人啊,报官,抓他进大牢。”   “抓我进大牢?”何长安走过来,用力握了握冯平耷拉下来的胳膊,学过武得过大哥指点的他自然知道怎么使点手段,让这人痛不欲生。   听见冯平呼喊的声音,何长安把人拉起身朝他身上踢几脚,和张良才那种没伤到筋骨却青青紫紫的不一样,他能保证冯平今天只有胳膊的伤,明天能躺在床上起不来,“报官抓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鸿源书楼里的管事刚从外面回来,没看到小二在楼下招呼客人,于是他从楼底下上来。   看到一个身影背对着楼梯口,身旁是摔倒在地身上几个鞋印的冯平,而乔玉成一群公子哥则惊恐的躲在桌子后面,顿时怒不可遏地指着小二,“你干什么吃的,这么多贵客在这还不赶紧收拾了这人。”   小二不安的看了何长安一眼,“打不过啊,管事?”   管事大怒,“还不赶紧报官?就说有歹徒冲入书楼逞凶。”   几位公子看到熟悉的管事,顿时松口气,拉住乔玉成,整整衣袖恢复了衣冠整洁的样子,颐指气使道,“管事,这人凶悍,要报官多带些兵才行。”   小二一溜小跑跑出去。   何长安看这些人一眼,乔玉成被这目光扫到,不禁往其他人身后退退,但何长安很快调转目标,看向这位能管事的人,然后他挑了挑眉,“是你?”   看来不用劳烦陈春了。   这人竟然是那日见到四王爷管家的那位老者,明目张胆出现在书楼?   老者一呆,竟然是何先生!   这位可是主子点名要好好巴结的人,前途不可限量。   而自己居然因为乔公子就要把何先生抓牢里,比起何先生,乔公子已经是弃子了。   老者指着何长安的手不自觉的往下挪了挪,挪到冯平身上,一边努力平静道,“何公子小心,这里有位凶人,我已经报官了。”   冯平痛呼的呻|吟声停下了。   几位公子整理衣冠的手又缩回去。   乔玉成心中暗恨,如果那天杀手来的再快点……不知道哪一环出了错,这人逃过藏在农户里的杀手就算了,竟然又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杀手。   乔玉成只以为手下办事不够好,说好在一定的时间提前把车夫谴走,竟然也失败了。   如果这人死了……那受四王爷器重的就还是他,即将一飞冲天的也还是他姓乔的。   想起这人也叫何长安,乔玉成真是气得牙痒痒。   小二很快叫来一队巡逻的官兵。   一队官兵有六人,腰间挎着刀,看上去就很凶。   小二不想劳烦到管事,指着何长安抢着说,“就是那人,那个人在我们书楼逞凶打人……”   话还没说完,忍不了的管事狠踹他一脚,义正言辞道:“蠢材人都认错了,各位官爷,是地上的那个在这书楼闹事,还请各位把他关押起来好好审讯一番。”   小二一脸懵逼,他……没认错人了。   管事已经把椅子挪过来,对何长安说,“何先生您先做。”   管事和官兵们交涉,“这个姓冯的在书楼闹事,多亏何举人挺身而出,帮……”   管事的手在另一群无言的公子们身上指一圈,“帮这些公子打走凶徒,我们书楼才得以保全。”   管事的话明显和小二的话有出入,官兵去问这群公子,乔玉成往前迈一步想说‘不是’,顿时被其他人联合拉了回来。   开玩笑,这人把张良才说打就打,张家都拿这人没辙,他们谁还上赶着去倒霉?   索性倒霉的从头到尾冲锋陷阵的就只有冯平一个。   他们不过是吃瓜群众。   官兵顿时把哀嚎否认但没人证明的冯平拖走了。   管事亲切地询问何长安,“何先生可曾伤着?”   何长安刚才挥椅子时太用力,现在右胳膊彻底脱力,他觉得他现在、立刻、马上需要看大夫。   但他还没说话,乔玉成旁的那群人忍不住了,生怕这人凶性大发再抡个椅子转一圈,那么宽的椅子腿,那么沉的椅子,这人还是个书生吗?   这群人纷纷绕着管事和何长安的位置,从两边散走。   乔玉成的挽留一点没生效,顿时一口白牙咬碎,怎么又是这样?   肯定是何长安这个名字,生来就是克自己的,上次就是这人在这。   老者见陌生的人都走完,剩下的两人都是自己人,便道,“何先生留步,主子让我询问先生何时有空,再写一幅字?”   何长安看一眼这位姓乔的公子,顿时知道这位乔公子只怕也写了这模仿笔记的字,但他胳膊还没好,遗憾地推脱道,“不瞒管事,我这胳膊刚才伤到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去看大夫,只怕这字是写不成了。”   老者可惜的叹口气,“主子可是夸过先生的字,是最像的。”   他扭头看向乔玉成,“乔先生,不知您可有空,上次您写的字也正好卖出去,可以把银子结给您。”   有了何先生就是‘乔公子’,没了何先生就是乔先生。   乔玉成拳头握紧,很想说没时间,但他需要去见王爷一面,再不见一面他怕王爷已经把乔家忘了,他忍辱负重道,“麻烦老者了,我有空。”   以前何长安陪李泽见过不知道多少官员,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乔公子的不甘心和满脸沉重,心想,不就写一幅字?   怎么跟被逼良为娼似的?   何长安再次去了附近的医馆,再出来时拿着药,陈春正在门口等他。   陈春面上有些焦急,拉着人就要上马,“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等等,等……”何长安直接被提着腋下带上了马。   陈春骑马奔驰在去往皇宫的路上,何长安张开嘴几次都被灌了一口空气,从马上下来时,他看见前面熟悉的宫门,立即往后退,试图把自己手腕从陈春手里拽出来,“这是要去哪,陈春,陈春,我不进宫。”   陈春有点疑惑,“进宫怕什么,就是让你去写一幅字。”   我可去你特么的吧,李泽在这!   他要是不小心遇到李泽,何长安都能想到自己能有多绝望。   陈春常年练武,每日练剑练刀,手上的劲大的何长安怎么都拽不出来,气得他破口大骂,“陈春你个王八蛋,我手腕骨头都要断了你还要我写字!!”   陈春立即松开手,“你手腕怎么了?”   何长安往回走,“今天老子打了一架,手腕……被打折不能写字了。”对,他说谎话都不用打草稿。   陈春严肃起来,把人扯回来,“不用你写字也行,谁打的,等回头我给你做主打回去,但现在咱们先去面圣,皇上还在等着。”   陈春以为这书生听到面圣总该诚惶诚恐,但没想到这人见挣不脱,直接坐到地上抱住他大腿嚎了起来。   何长安一边眨巴眼睛努力眨出来两滴泪水,一边喊道,“陈春你简直太过分,我手腕都断了你还要让我写字……”   他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陈春解释他全当没听见,无论如何他也不要进宫,也不要去见李泽那个王八羔子。   守宫门的官兵小跑跑过来,让两人注意影响。   陈春一沉吟,今天不去见皇上是不行。   皇上昨日回来自从看到他带回来的那副字,或者说诗经,就病情发作严重到卧床不起,甚至怀疑起皇后有喜欢的人,不然这诗经从哪来的。   陈春打保证对皇上说,那副字就是这个何长安模仿的字迹,怎么也要把何长安人带到,不然就是他的欺君之罪!   把马的缰绳交给这个小兵,陈春把人拖进宫门内,等到了宫内,看着高大的宫门在眼前一点点关闭,陈春说,“你喊吧,在宫内大声喧哗,十条命也不够你丢的。”   那还不都是你害的。   何长安欲哭无泪,试图打消他的念头,“我不会规矩,不守礼仪,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要被连坐,我家里上有老母要奉养,下有小妹要出嫁,没了我可怎么办。”   陈春认真的说,“你和皇后一样的名讳,皇上都没计较,失礼这种小事我给你担着。” 第20章   皇后?   李泽有皇后了?   是、是啊,都三年了。   等等……名讳一样?   “皇后也叫何长安?”何长安瞪着大大的眼睛,满眼都是问号。   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何长安,因为喜欢李泽死在天牢里,另一个女子同叫何长安,却能得到天子青睐。   他不就是个男人了,比女子少了点什么,但也多了什么啊。   何长安越想越伤心,心底还有一点点不对劲,他以为李泽知道男人喜欢他后,碰见‘何长安’这个名字大概都要绕道走了。   居然顶着这个名字……还能嫁给李泽,这要多喜欢啊。   现在他这个前·何长安和同名同姓·何长安也要见李泽了,不知道李泽作何感想……   何长安抽抽鼻子,发觉自己没哭,只好站起身,“去就去吧。”   他好像忽然就能放开了一样,居然带头走到了前面。   “不认识路你还敢走这么快,万一冲撞了宫里的主子怎么办?”陈春快步走到前面带路。   “现在宫里都有哪些主子?”何长安顺势问。   “正经的主子就皇上、太后两位,皇上的后宫除了已过世的皇后,再无他人。”陈春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冲撞到宫中贵人。   “皇后过世了?”何长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脚下迈的步子忽然就不想走了。   “你可千万别提皇后,皇上十分喜欢皇后,你提到皇上的伤心事会杀头的。”陈春警告道,就连他也不敢多提。   “哦对了,还有一位跟在太后身边的堂妹张静云,你没遇见她前说不定她自己躲着你走了,不用担心。”陈春想起上次见的那位张家小姐,顿时觉得一言难尽。   “张静云,张经义的妹妹?”何长安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听到这个名字。   “你也知道呀,听说张经义特别宠这个妹妹,张小姐也很受太后……和皇上的喜爱,被封为了文沁郡主,不过你就进宫一次也见不到她。”陈春随口道。   张静云过得好就好。   李泽的确私底下夸过张静云很多次,还试图窜托何长安一起说张静云的好话,但何长安实在不是个文采好的,于是只能把诗经拉出来溜一圈,直到听说侯府和张家打算结亲的消息,李泽才不再提这事。   原来李泽是把张姑娘当妹妹看。   何长安心想,亏他还以为李泽对张姑娘是男女之情,倒是以小人之心诺君子之腹了。   其他人眼中逝去的三年时光,在何长安看来也就是眼睛一睁一闭,仿佛昨日他还来这宫里,于是对路还记得。   越往前走,伺候的公公越多,甚至不用陈春带路,何长安都知道眼前的路通往哪。   陈春看他十分好奇,一路都在往四处望,咳了一声,“皇上现在住的还是以前的皇子居所,所以这里比较陈旧。”   几年没整修,皇上寝宫破到大臣都不忍直视,倒是奇怪的让不少文官主动上书修建宫廷。   看到陈春进来,郑时进去禀报,得了话让陈春带人进去。   何长安看着那扇门,狠狠心迈进去。   和预想的场景不一样,何长安以为进去能看到李泽那熟悉的面孔,看到的却是放下的帷帐和旁边候着的御医。   陈春行礼时把何长安也拉下来,何长安跟着行礼。   “启禀皇上,何长安已经带到,想必他可以证明微臣带来的字迹,的确是这位何先生书写。”陈春跪下说。   床上一个身影坐起身,从里面走出来,何长安抬头看一眼,陈春的手立即按了过来,小声提示,“直视天子容颜是罪。”   可去你的吧,你刚才还看着李泽说话,狼狈为奸。   何长安愤愤甩开陈春的手。   李泽疾步走到桌子旁,看着摊开在桌子上熟悉的字迹,带着希冀又惧怕失望,“你怎么证明这是你写的,想明白了再回答,欺君之罪株连九族。”   何长安见没人把字迹递给自己的意思,只好站起身去看字迹,这还真是自己写的那幅,余光却不由自主注意到只着亵衣的李泽,清减许多。   何长安举起纸张的一边,“皇上请看,这纸是新的,不需要证明字迹乃草民所写,就可以证明这字迹是近一个月内仿写。”   李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这什么意思?不相信?   何长安微恼,他模仿自己的字迹时,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还要指出自己写的字是仿迹,还要去说服别人相信。   这两个大傻子搞什么幺蛾子?   陈春拉拉何长安,“我已经向皇上说过这个理由,你试试能不能把字写出来。”   “我手臂伤到,握笔时会发抖,如何写……出仿迹的字?”何长安要是知道进宫后是为这事,怎么都不要进宫。   李泽在一旁又嗤笑一声,“陈春,伙同他人欺骗朕,你是觉得我不会怪你欺君之罪?”   陈春膝盖一软,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臣不敢,但这位先生是真的手臂伤到了,不然让他书写一副,定能证明微臣所说没错。”   “手臂伤到,这么巧?早不伤晚不伤,偏偏这时候伤到。”李泽轻轻呼出一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果然他不该抱有这么多期待,他的皇后喜欢的另有其人。   陈春扑通一下跪下,“皇上龙体为重,字迹是否是模仿不要紧,皇上清楚,这字是臣从四王爷那里拿到手,四王爷抱有什么心意皇上同样清楚,只希望皇上不要中了四王爷的诡计。”   何长安在一旁听的懵懂,他写的字迹有傻子重金收购,这和四王爷的诡计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纸张猝了毒?   李泽定定地看陈春,对他的跪下视若无睹,叫来一旁的御医,“给他看看手臂,看是否伤到不能握不住笔的程度?”   御医满头大汗,“请先生伸出手臂。”   手臂伤势无需作假,何长安直接把手腕递过去。   御医把脉后摸骨,小心道,“启禀皇上,手臂可以握住笔,但的确是不能写字了,如果握住笔强行写字也会大失水准。”   李泽往里面去,突然停下脚步,“给他看手臂,治好他后再来模仿字迹,陈春死罪可免,去宫殿外脱去官袍跑上十圈。”   陈春松了口气,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如果他得知何长安手臂受伤就单独进宫,怕是会被直接发落。   何长安盯着李泽离开的背影,头被陈春扭回来,“回神,不趁着刚才看皇上英姿,现在人走远了。”   御医顿时惊恐的看着他,陈春咳一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对着这人就像当年的好友一样,容易出言不逊开些互损的玩笑,就连皇上……也开玩笑了。   何长安也没把这话当回事,把胳膊伸给御医,默默地在心中想,他跟着何母回老家,是不是要延迟两个月了?   御医医术精湛,不止摸出来这是第二次受伤,还把情况说的严重许多,给何长安包上了最严实的伤。   又细又硬的树枝在整个胳膊上支撑着,外面布巾缠上好几圈,何长安动了动伸直地胳膊,不知道里边是什么药,整只胳膊都使不上力。   御医很满意,写着药方,“胳膊使不上力,可以避免再去使用这只胳膊,就不会有第三次受伤了。”   何长安感觉膝盖中了一枪。   陈春拍拍他的肩膀,“宫里御医的医术可比你在外面看的好多了,别不知足。”   何长安抖掉他的手,“要不是你强行拉我进宫,我现在在家都敷上伤药了。”   陈春扔给他一瓶金疮药,“皇宫出品,我爹打断我腿的时候就用的这个。”   何长安想问,又是什么时候打断的腿,但觉得两人关系应该还不熟,就没说。   陈春把人带进来,又把人带出宫,临分离前,何长安说,“有一个姓乔的,也是四王爷那边的人,你注意下他。”   “姓乔?”陈春想起大佛寺说的那个姓乔的,心内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种事说出来。   这是朝廷公务,何长安只是一个投缘的书生。   “姓乔的还是会模仿字迹的先生,你下次买到的字迹,应该也是他的。”何长安微笑提醒。   他写字迹最像何长安的字,就只有李泽手上的那幅,下次陈春再去买还是会买到不像的字迹,并且他手臂好之前一天,陈春就买不到何长安的字迹。   如此一来,恐怕不等自己的手臂好全,李泽就彻底相信他手上的字迹是真迹。   陈春一愣,瞬间就想通了这个一环套一环的情况,脸上表情崩了,这意味着某天李泽彻底觉得那字是真迹时,他还要被罚一次,并且可能是‘你早饭吃太多了’‘你头冠戴歪了’这种理由。   “该死的冯平,为什么要打你手臂!”   何长安忐忑的回到家,心想真的要在家养伤了。   *   家里就住在京城,对于乡试,张怀信没有水土不服,出来考场时很平静甚至微微窃喜,长安兄给他的那些东西里,好几道都是类似的考题。   从乡试地点回家的当天,张怀信睡了过去,醒来就听到母亲说,自己和何兰的婚事取消了。   张怀信怀疑自己还没睡醒,“娘,我和兰兰的婚事不是就在一个月后吗?”   张母脸上笑容遮不住,这些天她没少去打听张家那姑娘的情况,真如张家那人说的一样,秀外慧中,是个好姑娘,“娘给你找了个更好的。”   “什么好的,谁再好还能有兰兰好,那是娘你亲自定下的,你糊涂了?”张怀信不敢置信,定下婚事后他就想过成家立业的事,临到头了,娘给他换了个未婚妻?   张母‘啪’的一巴掌呼到张怀信脸上,她生气道:“张怀信,跪下,说你娘糊涂?”   张怀信下床跪在床边,“是儿子口不择言。”   张母说,“那家人的女儿我见过了,比何兰好看的多,他爹是你们学院的夫子,对你以后的学业也有帮助的多。”   张怀信说:“再好看能有红玉……能有多好看,我还是愿意娶何兰,和她相知相识多年,怎么能到头了说不娶就换人。”   张母面色变了,她不想提青楼的女子就是怕直接和儿子对上,儿子竟然把那人名字都说了出来,“红玉?好个青楼的狐媚子把你魂勾走了?”   张母越说越气,“你以为我是想把你婚事换了吗,何兰也是我从小看大的,你呢,背着她去青楼,被他家里逮到还不来把婚事退掉,还有脸说了你?”   “我去青楼也是清清白白的去,不曾和红玉姑娘有过苟且之事,兰兰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退亲,难道我们多年的感情是假的吗?”张怀信义愤填膺道,他和红玉姑娘平日只是说说话,兰兰怎么可能误会。   张母想了多日,退掉这门亲事对大家都好,对儿子的仕途也好,于是冷笑道,“去了青楼还说清清白白?这话你有本事和何兰他娘说去,看她不抽你个大嘴巴子,要娶何兰了还去青楼,我还没怪你坏了两家情谊。”   张怀信愣住,“不会的,兰兰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说退亲就退亲,我就她家问个清楚。”   “你是怕何长安不打你?”张母嘲讽道,“你知不知道,何长安那个二傻子把张家的大公子打了,大公子找法子整治他呢,他家里绣品现在都卖不出去。”   “长安兄温和守礼,怎么会动手,定是张家欺人太甚!”张怀信愤怒道。   “你还把我当不当你娘,”张母越说越气,“你是嫌我还不够丢人吗,嫌我不够在你何姨面前抬不起头?”   张怀信站起身往外走。   “站住!你要是敢找去他家,我就……就一根绳子吊咱家梁上!”张母指着儿子说道。   张怀信转回身,低着头进了屋。 第21章   何长安在家养伤半个月,十分听何母的话,每日最多在附近几条巷子转转。   这日他走到家门口,听到几个女孩的声音,心想,又是妹妹那几个好朋友来玩了。   自从何小妹没有了婚事,家里渐渐宽裕后,何母日渐放纵她,何兰就经常找她那些小姐妹一起来玩。   何长安扭头出去,天还大亮,他应该等吃晚饭的时候再回来。   这段时间书楼那边的管事也来找过他,不过等看到他缠绕着布的胳膊,就停下了让他写字的念头,一边对他骂冯平,大有冯平耽误事的意思。   何长安看他愤慨成那个样子,十分担心管事会去牢里骂冯平,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管事出门直接去找了乔玉成。   乔玉成这个名字是陈春透漏给他的,并且让何长安小心这人,他去车马行找的那个提前离开的马夫,就是乔玉成找人支走的。   之前四王爷找到何长安后对乔家生疏许多,现在何长安手腕受伤,乔家就又受到了重用,两人之间的利益冲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对于这种敌视,何长安对此嗤之以鼻,他可是要回老家的男人。   等他回了老家,管他乔玉成干了什么。   但不爽还是有,模仿自己的字迹你还写出来成就感来了?于是何长安开始给乔玉成找点小麻烦。   例如何长安最近私下找了四王爷那边的其他先生,倾情相授模仿字迹的诀窍,时至今天,一共六位先生,其余四位全和何长安成了一起喝茶的关系。   他现在就要去找其中的一位刘先生。   刘先生曾得过解元,也是一行人中最淡泊名利的那个,看到何长安找来,笑他说,“你怎么又来了,我和好茶都快被你喝没了。”   “刘先生的茶叶不是最好的,但刘先生的茶是最香的。”何长安欣然落座,给自己拿个杯子。   “夸我也没用。”话虽如此,刘先生还是举起茶壶给他倒上一杯。   看,还是有用的。   刘先生凑过来说,“你这胳膊是不是好的差不多了?”   “大夫说还要半个月。”其实已经快好了,再等三五天,陈春说要接他进宫给李泽演示字迹。   信不信全凭自个,刘先生心知肚明,“你这字迹没有个老师教不出来,可现在我们几个老的,全要喊你一声老师,你说你这心思……太坏了。”   “这不怪我,我问你们学不学,你们也没人拒绝啊。”何长安心说,除了乔玉成拉不下脸面,其他人一窝凑过来学,他也吃不消好吗。   “乔玉成最近得了夸赞好几次,怎么也不见你急?”刘先生这群老头对两人的恩怨怎么起来的不是十分清楚,但也知道乔玉成一旦高兴了眼前这人就不高兴了。   “因为就在昨天……那位选了高先生的字迹,没有再用乔玉成的字迹。”何长安微微一笑,他口中的那位是指四王爷。   他们这群模仿字迹的先生,除了乔玉成知道受奉于王爷,其他都是只知道‘主子’,至于主子是谁,他们不关心。   刘先生一呆,怒道,“你又私下指点他写字?”   “……哪有,等等重点不该是乔玉成要倒霉了吗?”这群先生虽然不和乔玉成争,但天天看着乔玉成挤兑他们,也是挺不开心的。   “嘿小子,天天吃我的喝我的,怎么没见你给我指点指点?”刘先生犹自不忿道,一把把茶杯夺回来。   凳子没坐热,茶水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何长安就这么被赶出来了,在大门口遇上刘先生的儿子,这小子在一边偷笑,明显是听完全场。   何长安给他个脑袋嘣,“今天怎么这么早下学?”   小孩捂住头,高兴的说,“夫子被气病了,所以今天早点回来。”   “你再笑的这么开心,让你爹听到可要打你屁股。”何长安摸摸他的头,无奈往家里走。   家里安静许多,何母把药从厨房端出来,何长安见何母和何兰都在笑,不解的问,“你们俩在笑什么?”   何兰磕了一颗瓜子,笑的像只嗑瓜子的松鼠,正要说,被何母掐了一把,“妇人家的事,你个大男人打听什么,去赶紧把药喝了。”   何长安皱紧眉头一口把药闷了,趁何母出去,指指屋门口,何兰立即懂了,去门口偷看两眼。   见何母去烧火做饭,赶紧回来小声说,“前段时间张姨在外面说我的坏话,不是被母亲听到,和她吵一架吗?”   “对,”这个何长安也知道,可惜手臂受伤没办法打张怀信一顿,“然后呢?”   “今天下午我小姐妹告诉我,那个和怀信哥订亲的张家人也发现了张怀信去青楼,今天吵着要退婚呢,还要把合八字的庚帖要回去。”   何兰说完发表评价,“要我说,张姨那个嘴呀,刚对外夸完他儿子顶顶地好,就被发现上青楼,回去怕是要恼怒地和张怀信吵一架。”   何长安不相信,“张姨说什么,张怀信不都要受着,尤其还是他自己要逛青楼,张怀信敢和他母亲吵架?”   何兰感慨道,“那也就是哥你不和娘顶嘴,娘在外边可受欢迎了,其他人都想知道娘是怎么教儿子的,把儿子教的这么好,张怀信就不一定了。”   何兰把瓜子仁扔嘴里,笑的开心,“娘今天听到这事,一改之前的郁郁寡欢,答应我明天还要出去玩呢。”   “出去哪玩,我准备点吃的。”何长安听到这个消息略微激动,把手腕上缠的布巾取下来两层。   何兰忽然身形一定,微微沉重道,“哥,有个坏消息和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何长安不入套,“你要是骗我,我就去和娘告状。”   “哎呀真不骗你,那我先告诉你好消息好了,”何兰气哼哼道,“好消息就是明天要出去玩。”   何长安缠绕布巾的动作顿住,有种不好的预感,“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不带你去。”何兰哈哈笑着跑去厨房。   何长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把解开的布巾再缠回去。   晚饭后,何母宣布了这个消息,她给何长安夹了一筷子菜,见儿子居然没有提出抗议,不由得看向何兰,“小妹先告诉你了?”   何长安看何兰一眼,默默喝了一口粥后才说,“为什么不带我?”   何母说,“手腕还没好全,等你好全再带你出去玩。”   瞅瞅!没伤前是自己带家里人出去玩,受伤后成了被带的那个,何长安郁卒了。   第二天趁着何母不在家,何长安跑到北城区去找陈春喝茶,正好赶上他休息在家,陈春把人领进去,“真是稀客啊。”   “嫂子没在家?”何长安带了包点心,其中还有软糯好消化的红豆,是带给孩子的。   “出去拜佛还没回来,”陈春把点心接过来,问,“喝酒吗?”   何长安一脸黑线的指指胳膊,“给口水喝就好,不挑。”   “哦哦,你伤口还没好全,御医说你再过两天才要换药。”陈春想起来了一件事,“对了,在四王爷那边你是不是模仿技艺最好的?”   “谈不上最好,比起其他人略高一筹,问这个要做什么?”何长安稍微谦逊道。   “只好一点,那算了,”陈春哀叹道,“那我再找找。”   何长安:!!!   他伸出两根手指敲敲桌子,微抬下巴,骄傲道,“京城里你能请得出来的,眼前就是其中技艺最好的。”   “那就你了,”陈春哈哈大笑,明显刚才就是诈人的,“皇上过两天去邱县,需要带个懂模仿字迹的先生,我推荐了你,该不该请我喝酒谢谢我?”   何长安神色从骄傲变成疑惑,又变得面无表情,“谢谢你?”我现在不给你一脚就是谢谢你了。   陈春说,“你们这些书生苦读书十年,不就为的见到圣上,你别看只是举人,如果能证实你字迹鉴定的好,当个九品小官还是没问题的。”   何长安噎了下,又无从反驳,只好找理由,“去邱县不近吧,一天回不来,那四王爷怕是会发现我人跟着你走了,到时候还敢找我吗?”   “你怎么知道是四王爷?”陈春忽然严肃道,他放下手里的酒杯,手已经摸上了靴子的匕首。   “啊?”何长安心静如水,“那不是你说的吗?”   “胡说!”陈春这点事不至于糊涂,他厉色道,“我说过乔玉成要害你,什么时候说过你写的字是给的四王爷,据我说知,其他写字迹的先生都不知道是四王爷吧。”   这……表面上还真没人知道,何长安心里急了一瞬,疑惑反问道,“难道不是四王爷,我猜错了?”   猜出来的,陈春握住匕首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说说你是怎么猜的。”   大热天本就容易出汗,只是这会儿背后的却是冷汗,何长安心中恼恨,居然因为以前和陈春太熟悉放下了戒心,在心里快速转一圈。   何长安决定咬死是猜的,“你之前说乔玉成要害我,但我和他在那之前只有一面之缘,能有交集的只有模仿字迹,而他一边在模仿字迹的那个主家那里讨好,一边明目张胆的讨好四王爷,再加上我写模仿字迹时见过一人,那人是四王爷府上的管家,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是四王爷吗?”   陈春脸色渐渐缓和,说,“我差点都要怀疑你是四王爷的探子了。”   气氛缓和起来,何长安眨眨眼,“探子,想多了吧。”   陈春看他瞪大的眼睛,跟蹲在地上冷厉不让摸头的黑猫似的,心想,还真不像,探子哪有这么好看的。   两天后,借口要跟书店老板出差,何长安拖着残躯(抱着手臂)在集合的地方找到陈春。   陈春问属下要过来一匹马,忽然想起来问,“会骑马吗?”   “现在才问我是不是晚了点,答案是不会。”何长安晃晃胳膊,两只胳膊可以保证他坐稳马背,一只胳膊会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陈春把人拉到自己马上,“你该感谢我,毕竟除了我的马,其他人的马戴着两人可跑不远。”   邱县离永安城有半日行程,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到达客栈,坐在陈春背后的何长安从马上下来。   此时,除了何长安,其他人都伪装成了商队的一员。   何长安低头默默数了下人数,集合时陆陆续续来来走走有六十八人,现在队伍里只剩下二十二人。   看来是大事了。   李泽正在和陈春说事,说到一半想起来,“打起来后你把他放哪?”   陈春疑惑问,“皇上您不在客栈呆着吗?”   李泽静静地看他:“所以如果我没问出来,需要鉴定字迹时,你才能发现把他落下了?” 第22章   陈春他们一行人这次来邱县,是摸清了一处四王爷的养兵地方,要提前剿灭这里大概两千人的兵力。   剿灭兵团后,他们会一举拔掉邱县的县令一行人,抓住城里和四王爷狼狈为奸的富商,以及收回三年前侯府丢失的部分珍品。   那部分珍品是老侯爷收藏的所有孤本书籍,可惜老侯爷晚年回乡时,只带走一些钱财,书籍被留下了。   至于带上何长安,是因为四王爷招到模仿字迹的先生后,陈春那里买到的大部分都是赝品,不得不带个懂行的先生来辨别。   陈春被皇上的问话噎住足足半个时辰,也没想好如何安顿何长安。   放在客栈?万一走漏风声,会狗急跳墙,杀人泄愤。   带去?谁带?反正不是陈春自己,作为禁卫军头领,陈春一杆□□使的虎虎生威,另敌人闻风丧胆。   陈春很快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吃过晚饭,他掂着脚尖在客栈二楼焦虑地徘徊。   直到房间门打开,李泽打开门,身材高大的他站在门口,几乎要低着头,李泽不悦的看他,“吃饱了撑着转来转去?”   在外面所有人身份都做了伪装,陈春一脸委屈地跟进屋门里,说,“爷,您留在后方好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李泽表情瞬间变得压抑,给人极大的压迫感,“陈春,越距了。”   陈春扑通跪下,“皇后如果在这,他会舍得您亲自上战场吗,如果他在这,他一定会担心您。”   李泽表情变得恍惚,“长安……会恨我吧,巴不得我死在外面。”   怎么回事?之前不还和皇后甜甜蜜蜜的,怎么又恨不得死去活来了?   陈春实在不懂这发展,但三年来这样的循环他都习惯了,只是这样他就更不敢让皇上亲自去上战场了,不然郑公公下次说什么也不敢放皇上跟着他出来了。   陈春尽量放轻声音,“皇后以前最喜欢酥梨糕,都会分皇上您一份,微臣和郑公公都没有,他最喜欢您了。”   “可是朕毒死了他。”李泽喃喃道。   “没有,不是您,是周一通,他是九王爷的人,他下的毒。”陈春说。   李泽忽然非常恼怒,双眼通红,“四皇叔他该死,他也想杀死长安,他还把侯府洗劫一空,那是长安的东西,长安不喜欢我了,我都梦不到他了,都是四皇叔的错,他该千刀万剐。”   四王爷以后的死法有了,陈春心想。   一炷香后,李泽揉揉头,“陈春赶紧起来,下次不必跪着,我自是最相信你的。”   好转了。   陈春松口气,“那您这次去围剿兵营……”   “你去吧,注意安全。”李泽掏出药丸含进口中,神情愈发清醒,“委屈你了。”   陈春保持沉默,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提起何长安这个名字。   李泽已经主动开口了,“把那个谁留下,有没有查他的身份是否清白?”   “其父早亡,在何长安十二岁时,他的母亲带着他和妹妹来到京城,之后一直循规蹈矩,倒是数月前因为被同窗张良才砸破头后性情大变,之后和张家结仇,在这之后才用模仿字迹换取银子,和四王爷有了接触,隐卫回应是身份清白,值得一用。”陈春尽量不夹杂私人关系进去。   “和你关系很好?我看你一路带着他。”李泽随口问道。   “是比较投缘,微臣见他有种熟稔的感觉,像是遇到了知己,不过他是书生,微臣是武将,所以平常也没什么好说的。”陈春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   何长安吃完晚饭就被督促着进了房间,他左边右边都有人监视,或者说陪护,于是自觉睡的十分安心,直到清晨被叫醒。   这个时辰鸡才刚开始叫,门就被拍的咚咚咚。   何长安一个咕噜坐起身,飞快穿好衣服,出了门。   客栈的一楼被官兵占满,所有桌子被拼在一起,上面放着包子馒头,陈春来叫他时身上的鲜血味夹杂着早晨霜雾的味道,说,“再不赶紧下来,一会儿一个包子都剩不下。”   “马上来。”何长安曾在兵营混过几个月,知道当兵的时候吃饭是个什么样,一见和当兵的抢吃的,十分自觉往桌子上伸,一手一只包子。   陈春一只手上叠四个包子,另一只手端着粥碗就往嘴里倒,“赶紧吃,一会要你去看字迹了。”   一路策马奔驰,何长安被陈春带着停下时,这家府邸已经被官兵封锁了。   何长安找到地方时,这里已经站着一人,李泽神情冰冷的站在箱子前,聚精会神的拿着一幅画看,有这人在,好像整个院子都亮堂几分。   何长安走近,第一眼落在那人展开的《江月图》上,下意识说,“假的吧?”   他鉴定过真迹,就在侯府里,他爹视若珍宝,回老家肯定会带走。   “假的?”李泽又仔细去看,“从哪里判定出是假的。”   何长安无中生友道,“我有位好友说,他曾经在一位故人那看到真迹,得过赵太傅确认为真迹,听说那位故人年老归乡,如此珍宝怎么会舍得卖出来?”   李泽又看他一眼,在心里评断道,年纪太轻太冒失,办事不够牢靠,还没有上手就敢说是假的。   不过看在这是陈春的半个知己份上,李泽不做评价,把画递给他换了一幅,“好好鉴定。”   我还取出来给你看过呢,不相信就不相信吧还觉得我做事不认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何长安从上手摸到纸,到观看字迹,拿着琉璃镜观察纸样,心里的质疑越来越多,难道他老爹没把《江月图》带走?   还是有人造的假迹能瞒过他?   何长安不敢说这幅图如何,但他能保证,这幅图的字和侯府从小看到大的那幅一模一样。   “启禀皇上,草民鉴定不出这副字迹是不是真迹。”何长安抿了抿唇,第一幅画鉴定就失利,这样直接说自己不行,怕是会被扣钱吧。   然后他想起来自己没工钱??   是哦,忘记问陈春要了。   李泽眼底深邃地看过来,“为何,鉴定不出是假的,不就可以认为是真的?”   何长安把字画装好放进牛皮袋子里,“几年前的何老侯爷有一幅《江月图》,如果他的那幅还在何老侯爷那里,那这副就是假的。”   “蠢。”李泽低沉的声音响起,“老侯爷几年前归乡时,没带走这副画。”   没带走?   他爹那么喜欢画,竟然没带走,但李泽手上有人,听说连大臣晚饭吃什么都知道,没必要说慌。   有第一本做铺垫,何长安快速的过一遍所有字画,死死咬住下唇,这些竟然都是他爹喜爱的真迹,难道一幅都没带走,怎么可能?   他看一眼李泽,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想去,难道……李泽根本没有放过何家?   李泽瞒天过海,放出他爹回乡的消息,其实是把他爹娘都……杀掉了?   何长安双眼霎时变得通红,一股怒气从胸口扑出来,像燃烧的烈火,不死不休,如果给他一把匕首,他会现在扑上去,哪怕杀不死他也要狠狠咬下两块肉。   “启禀皇上,县衙已经清理完毕。”陈春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他走过来,刚好挡住何长安的视线。   “嗯,我知道了,过来看这幅画。”李泽看着画上熟悉的面容,唇角微微翘起。   画上画的是年幼的孩子依偎在父母的怀抱里,把手中甜枣递给父亲,温馨的亲情扑面而来,纸张泛黄,边角毛躁,足以看出画主人没少摩挲这幅画。   “画地可真好。”大老粗陈春只会这么夸。   李泽把画装好,直接递给陈春,“这副我带走,给我拿着。”   陈春了然,摆在这里的画作不会放进国库,大多进了皇上私库,这幅大概是要找地方挂着了。   皇上在一边翻着书画,陈春挪到何长安边上,见他双眼泛红,心里嘀咕又怎么了?   但话要传到,陈春说,“外面有几个先生是鉴赏画的,你去挑两个协助你。”   何长安准备说我自己就行,但双眼酸涩,他现在也需要去冷静下情绪,于是便出门去了。   李泽无意抬头看一眼,正看到一道人影逆着清晨的光往大门处走去,那姿态,挺直的背,还有走路的步伐,他愣了神,下意识想跟上去。   陈春正要说京城传来四王爷的消息,就见皇上急匆匆的往外走,他不明所以的跟上,皇上脚步却又忽然停下。   皇上双眼看的地方是……何长安出大门的身影……   这有什么奇怪的?陈春想着,喊皇上,“皇上,皇上?”   李泽清醒过来,自嘲道,“昨晚朕做梦,皇后回来对朕说生辰快乐,朕很高兴想挽留,可是皇后却离开了。”那离去的背影和刚才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陈春立即闭嘴不谈,只安静听着。   李泽却不想说了,把刚才拣出来的字画装好,“这些不用看是真是假,统统装走。”   “恭送皇上。”陈春说。   这时候何长安回来,把陈春拉到一边,犹豫着问出口,“这些字画里许多不值钱,看着像是一家人随意画的,拍卖出去最多值几十两银子,我用一百两银子一副买下行不行?”   这是侯府的字画,谁知道哪幅上就画着小侯爷呢!陈春哪敢答应,立刻言辞拒绝,“公事公办,这是要国库接手的,怎么能混为一谈?”   何长安急了,“那些字画老的纸片都碎了,你想啊,国库里放的都是稀世珍宝,这些东西往国库里一放几十年,翻出来都稀巴烂了,多浪费还占地方,卖给我还能给国库存点银子,陈大人你想是不是啊?”   陈春语焉不详道,“放心,不会浪费。”   哪会放几十年,几天不到就被皇上翻一遍了。 第23章   天气太热,等太阳出来,一行人把字画搬到收拾过的屋子里,直到夕阳下斜,才全部整理完毕。   三百七十二卷字画,其中二百九十一幅为真,其他为仿迹。   陈春为之前拒绝的太坚定而愧疚着,何长安禀告完消息后,他小声说,“我那也有好几幅字画,和这的字画同出一源,下次来我家鉴赏下。”   何长安镇定多了,今天一天的时间够他想明白,打听他爹的下落不一定要从李泽入手,陈春也是一样的。   他正好把这和侯府关联袭来,说,“也是来自侯府吗?”   陈春果然很警惕,“你怎么知道这些书画是侯府的?”   “那副《江月图》真迹在侯府,上午我怀疑手上的那副是假的又找不到证据时,皇上说这就是侯府的《江月图》。”何长安淡定的把李泽的话颠倒一下。   陈春放下心,“对,何皇后当年为皇子伴读时与我私交不错,送了我好几幅字,我都给收起来了。”   皇子伴读?据他所知皇子伴读均为男子。   他有些不解,说,“说错了吧,公主的伴读才是王府侯女,怎么会是皇子伴读。”   陈春这才想起来,这书生怕是不知道,“本朝皇后为男子,正是皇上当年为皇子时的伴读,说起来何皇后和你可是同名。”   皇子伴读??那其中可只有一个叫何长安的。   那就是自己。   自己分明是死在天牢里,什么时候成了皇后?   “你在说什么胡话?”何长安笑的像哭一样,分不清今夕是何夕,难不成自己在做梦?   “我知道你们文人都受不了,”陈春分不出是因为被呵斥,还是因为好友不被认可,这让他心情有点不好,“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难不成你还能管到天家事不成?”   “没,没有,”何长安摇摇头说,喃喃道:“可是皇上杀了他……”   “你说什么?”陈春没听到,接着何长安提出告辞离开。   没头没脑的结束,让陈春感觉一肚子气,但看何长安离开时脚步蹒跚,甚至差点被门槛绊倒,又感觉是自己做错事,感叹道:“文人风骨啊。”   直到离开骑上马时,陈春脑子里还在想着何长安离开前的那句话,“到底嘟囔的什么?”   幸好因为带了成箱的字画,在路上行得慢,陈春心里想着事,还是坐在马背上稳稳的。   一路不停掉队,陈春骑得马不知不觉从最前面掉到皇上的马车旁,李泽听了一会掀开车帘,不悦道,“一个人嘀咕什么?”   陈春下意识回到,“在想长安嘀咕的什么。”   “长安?”李泽第一个想起皇后,接着才想起是陈春那个知己,‘唰’一下帘子被放下来。   “???”陈春看帘子被放下来那个力道,为帘子担心两秒,忽然觉得自己想这么多,不如去直接问长安去。   回来时长安也坐马车,正在落后皇上三匹马的位置,陈春慢上两步靠过去,敲敲车马的窗。   脑海里被陈春的话搅成一团乱麻,何长安一路上精神恍惚,完全沉浸在其中没有听到窗外的动静。   陈春挑眉,手臂一个借力跳上马车,马夫识趣的让出位置让他进去。   陈春坐进马车里,见何长安双眼虽睁着,不时眨动一下,却明显没有看到自己,伸手在他面前晃动一下。   “喂喂,睡着了?”   何长安这才注意到他,“陈春你不去护卫皇上,跑我这做什么?”   这不是好奇嘛,陈春哑口无言,“我问一句就走,你下午小声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何长安也问了一个问题,“侯府的那位老侯爷还在世吗?”   这是什么问题?陈春刚想说那必然还活着啊,他前不久还用老侯爷恐吓皇上呢,但这话没说出来,只听见马长长嘶鸣一声,接着护卫大喊‘护驾!’的声音传来。   陈春一惊,快步跃出到马上往前奔去。   近三十名弓箭好手隐藏在黑夜里的树上,一个回合就有二十名护卫躺倒在地上,前方地上还有绊马索,多亏他们没有快行才逃过一劫。   陈春早有准备,飞快统领起其他人,团团护在中间马车的周围。   弓箭手见不得利,拿着刀从树上跳下来,与护卫厮杀起来。   李泽坐在马车里不动如风,直到一会儿陈春揪住一个人往马车里塞进来,“麻烦皇上看下这人。”   何长安从下午开始脑子一直混沌着,问陈春的问题也是下意识问出,陈春是走了,但问题还没回答,他跟着伸出头去看,一根箭就射在他头上方。   何长安还没反应过来,陈春被被吓地折身回来,揪着人扛到肩膀上就塞进了皇上的马车里。   陈春塞进来的这人咕噜噜从马车口滚到自己腿边,碰到自己的腿才停下,李泽端坐在马车中央八风不动,借着帘子透出的一点光,微微不悦地看出这人的茫然,也看出了这人的面容。   是陈春的那个知己。   陈春可真是厉害了,如此时刻还惦记着他的知己。   他们一路上随行的护卫有六七十,还没算上暗地里跟上来的护卫,李泽丝毫不担心,只是觉得陈春小题大做,但人已经在这了,李泽也没想把人赶出去。   陈春照顾他这么多年,自己也应该照顾他一点小小喜好。   这人还傻傻的扑倒在自己腿边,丝毫没有为人臣子的自觉,李泽把人往旁边推离自己的腿,“你往边上点。”   何长安被推得倒了倒,靠在另一侧车窗上,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光,由下往上地看着李泽。   李泽向来不喜旁人碰到自己,宫里靠近的宫女十有八九落不到好下场,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也习惯了远离旁人,更何况他时长需要喝药,这种不容外人得知的秘闻。   可不知是不是昨晚的梦,亦或者上午的那个背影,李泽没有关注外面的战况,回头看这人,发现这人也在看着自己,惊奇的是,如此暗的环境下他竟然没觉得冒犯。   “你看什么?”李泽如山泉冷冽地声音问。   对面的人抱着腿蹲在那,一直望着自己,但就是不出声。   李泽的脾气可不好,问了两次没回应,就不耐烦起来,“问你话呢。”   “你,”何长安低声说,“看皇上。”   “……”李泽许久没遇上过如此直接的人,如果是在皇宫里不用他说话,只需要看一眼,就有侍卫把人拖下去,直接导致现在李泽居然无话可说。   “哪来的二愣子。”李泽放下盘着的腿,冷哼一声就要出去,临出门衣服下摆感到一股细微的阻力。   “陈春呢,”李泽喊了声没回应,那他打人可不客气了。   李泽直接伸手掐住下巴,把人扯过来,细细去看那张脸,入眼却没有惊恐,反倒是李泽看见那双眼睛一惊,喃喃道,“长安?”   挟住下巴的手宽大有力,直接捏住脸颊骨头不客气地往一边扭,何长安吃痛惊醒,手中拳头就挥了上去。   这个动作就像一滴水烹进油锅,李泽不客气地捏住挥舞过来的手腕,但这时候何长安的连招到了,何长安伸腿屈膝踢在李泽腿弯,前面的人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被压制在马车上。   李泽惊了下,他平日从不疏忽练武,只是一着不慎就被一串动作按住,身后人很快擒拿住他手腕向上撇,这种小动作用轻微的力道就能制住人,强硬反抗甚至手腕断掉也挣不脱,只有陈雄的贴身护卫才知道。   “你和陈雄什么关系?”李泽被气笑了,“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死鸭子嘴硬的罪。”   接着一只柔软的手往他腰侧摸过来,直接把腰上摸一圈,像是再找什么东西,李泽一肚子疑惑,往日其他人见到他都要跪的远远的,就连陈春都不敢这么大胆,李泽沉声道,“再不松开,朕真的治你的罪了,陈春都不敢如此以下犯上。”   身后的人半点不像书生文人,那手又往他小腿及靴子内侧摸了一圈,直到摸到巴掌大的匕首,李泽瞬间知道对方在找什么了。   匕首外鞘掉在马车铺设的地毯上,发出及其轻微的声音,略带凉意的匕首顶住了他的脖子,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李泽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是四王爷的人?”   他一边在心里想,陈春、以及吃干饭的隐卫,这是查出来的情报?   何长安忽然冷静下来,“李泽,你杀了何家老侯爷一家?”   “你是谁派来的?”李泽说话声音如常。   当年陈雄如此也只压制李泽半盏茶的时间就被反击,何长安知道自己耗久会体力不支,把匕首往前靠了靠,瞬间温热的血顺着脖颈往下流,流到李泽的衣服上,流过何长安的手掌上。   李泽依旧很冷静,“我猜猜,陈雄一家都在京城,再者他忠心耿耿,而四王爷上个月才派去杀手,被禁卫军拦下,你是九王爷的人?”   “说老侯爷如何了?”什么九王爷,何长安不在乎,他只想知道他父亲,老侯爷还好好活着吗?   脖子上驾着的匕首下手毫不留情,甚至提及四王爷,九王爷、陈雄都毫无动摇,李泽暗道失策,说,“老侯爷活的好好的,如何会有事?”   “因为他儿子是个变态,他儿子喜欢你,”何长安自顾道,“我不信你,喊陈春过来,问他老侯爷如何了?”   李泽声音颤抖起来,“你、你如何得知长安他喜欢我?”   “快叫!叫陈春。”何长安不客气的一拳头打在李泽腹部。   李泽多年养尊处优,不曾被打过,立即闷哼出声,但对方这一动作也让李泽察觉到对方动作松动,像是力竭一样。   他马上把握住机会一头撞在对方额头,躲开挥舞过来的匕首,然后一把夺过匕首,脚踢上马车车厢,两人都随着动作往后倒,压制住他手腕的动作也随即松开。   几个动作应不暇接,何长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按在地上,李泽毫不客气的卸下这人双臂,把匕首插进刀鞘收回腰侧,然后动作一顿,想起对方竟知道自己放匕首的习惯,“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完结两本文了,但是第一次写大纲,所以为啥还没在一起呢?因为顺着大纲写的0.0   作者也在想怎么还没到在一起的阶段,好愁啊 第24章   好一会没回应,李泽扶了扶额头,刚才撞那一下他没留力,这会头开始蒙起来。   这书生言行不像刺客,没有半分刺客的能耐,刀驾到脖子上那会如果是四王爷的人就不会手下留情,李泽细细思索,把人翻个面朝上,决定从何家那里入手,“你认识何家的谁?”   “为什么会觉得老侯爷去世了?”李泽百思不得其解,打开酒壶浇在脖子上,酒液流淌在脖子上刺激着他的疼痛感,与此相对的是头脑越发清晰。   “禁卫军没查出来你会武,刚才打起来几个招式利落得很,听说家中有赡养你的母亲和疼爱的妹妹,性情大变还是变了个人?”李泽伸手在何长安脸上按揉,过了半刻也没揉出来易容的迹象。   “老侯爷还活着?”何长安有气无力道。   “朕为天子,岂会骗你一小人?”李泽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块烫手的山芋,“你和老侯爷什么关系?”   看年龄,难不成是老侯爷招揽过的举子?   随即他否认掉这一点,“侯爷要招揽人要什么人没有,连进士都当不上的区区一书生。”   何长安朝他翻个白眼,区区一书生,太傅留给你的课业还是我写的呢。   李泽不是多话的人,恰巧碰上老侯爷的事多说两句,没有得到回应便不出声了。   半柱香后陈春进来报,“启禀皇上,刺客只剩,但仅有三十三人。”   “没有人增援?”李泽略微有疑惑,旋即淡淡道,“不用留活口。”   “是!”陈春出去下令,一会又被叫回来。   陈春下意识想起,哦,何长安还在里面呢,这书生胆子太小,跟脾气不好的皇上呆一起怕是又吓得不敢出声了吧?   他探进去头,正看到何长安躺在地上,大惊失色,“怎么……皇上你做了什么?”   一个空酒瓶被掷过来,撞到陈春胸口,皇上阴沉沉的声音响起,“陈春,看看你的消息错到哪了,此人以刀挟持朕,还妄图搜朕的身……你回宫在家反省思过一个月。”   反省思过是一回事,可这……陈春扑通跪下,“启禀皇上,这书生胆子小得很,是不是哪里错了……”   看到隐含怒气的皇上,陈春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是,微臣这就把罪犯带走好好审问。”   “不必,把人留下。”李泽声音平淡的指示,如果真是老侯爷的人,那还不能轻易定夺。   马车咕噜噜的往前走,在深夜直接驶进皇宫内,宫内灯火通明,郑时坐在门口打盹看到皇上回来就清醒了,小跑迎上去,“皇上可要食用膳食,或沐浴一番?”   “不急,”李泽在马车里坐一会,才看向一直闭口不言的人,“你认识皇后吗?”   何长安脸色扭曲了一下,拼着力气道,“他没答应做皇后。”   李泽无所谓的哦一声,“皇后旧友?什么时候认识的?”   何长安却再也不肯说话了。   “来人,把他放到春华苑去,切莫让人跑了。”李泽略有遗憾,没办法发掘出更多情报,只能让熟悉审讯的陈春来。   春华苑是临近皇上居所恒元殿旁的宫殿,这还是皇上第一次带回来人,郑时瞧过去,就被凶狠的瞪一眼。   这不是熟人吗,陈大人带回来的那位先生!   春华苑是后宫妃嫔居所,虽然现在后宫空荡,但也不许外人居住,就连陈大人可都不能随意进出后宫,郑公公瞬间想歪了。   他就很淡定:还别提,虽然是个男子,人长的很清秀,配上那双有神的眼睛,瞬间容色再增三分,听说还是举人呢,“来人,把人妥善给带到春华苑去。”   郑公公正要跟上皇上的脚步,就见身后的人双臂软绵绵的,双眼也闭上了,他赶紧小声招呼,“慢着点,别磕着碰着。”   李泽说,“何必那么客气。”   郑公公还记得御医说的话,不由得提醒道:“皇上,这位先生手臂还受着伤呢。”   这么一提醒,李泽瞬间想起来,“呵,拿匕首时双手也没见抖。”   怎么还拿上匕首了呢?郑公公小心觑皇上一眼,“皇上用膳吧。”   膳后,陈春姗姗来迟,他匆忙回家洗掉一身鲜血味道,正跪在殿外,“罪臣来迟。”   “起来,与朕一同去看看那书生。”李泽声音居然略带愉悦。   陈春老实在后面跟着,不明白皇上为什么高兴,刚才还大发雷霆呢?   何长安被人抬进春华苑,预料中的审讯还没到,反而是几个太监在院子里进进出出,不一会桌子上放了鲜花,屋内外被暖黄的灯光照耀着,居然还有几分温馨。   何长安:“???”用来遮住审讯的血味吗?   李泽领着陈春进屋,随后的禁卫军封住了进出春华苑的大门。   李泽在首位坐下,看着躺在地毯上的人,陈春说道,“你家里的母亲与妹妹都被禁卫军守着,且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还能饶她们一死。”   何长安呼吸重了几分,想到父亲、母亲和大哥可能已受害时,他几乎失去理智,可现在却有另外的母亲和妹妹因为他的不谨慎,甚至是冲动要受到死亡的威胁,尤其是这威胁还是来自于李泽……   他闭了闭眼,“你问。”   陈春往旁边躲开,李泽问,“你与皇后是几时相识?”   “这个……很久了。”何长安听着皇后这个词,心中有种荒唐的感觉。   李泽阴沉着脸,“多久?为何我不知道?”   出生时就知道了,何长安说,“他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你在激怒我,不顾及你家人的性命了?行刺皇上株连九族。”李泽淡淡道,但心中却有种荒诞的感觉,这人没有说谎?   何长安顺着他的话艰难地给自己找理由,“我说的是实话,我……熟悉何长安,我们俩认识很久了。”   陈春这时候说,“禁卫军查过,何长安家住陕西重平县,并且所在村庄很近,有可能与何皇后从小相识。”   陈春连这个也查了?何长安心想,幸好对得上。   李泽沉默几秒,“之前你所说,鉴定的那首抄写诗经的诗,可是皇后所写?”   是保持原态度,还是……   何长安决定老实说,“那的确是我写的。”   “模仿字迹怎么可能模仿地如此相像,你如何保证这是你所写,而不是皇后写给他人?”李泽问道。   何长安说,“……因为和何长安很熟,所以对他的笔迹也熟悉。”   “你亲自写来。”李泽叫来人送进来笔墨。   陈春过去给他双臂接回去,咔嚓一声,脱臼的手臂便回去了,何长安在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但不想死他还是决定顺从。   陈春研磨铺纸,何长安挥笔而就,一篇字迹几乎一模一样的诗经篇出现在纸上,李泽细看这幅,觉得比他手中的那幅还要像皇后的笔迹。   他看何长安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但随即变得冷厉,“皇后八岁前回乡,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接触,就为了这你要刺杀朕,不惜与你相依为命的母亲妹妹?”   何长安沉默了一会,把事情串联起来,“因为草民以为皇上您杀了侯爷一家,长安从小对草民有恩。”   “真不是因为你喜欢皇后?”   何长安被这连串的质问逼得内心惶惶,下意识摸摸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一个谎言需要十个谎言来瞒,他今天说了多少谎言?   “回答朕。”李泽狠狠一拍桌子,陈春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大的怒火,一同喊道,“老实回答。”   甘霖娘,何长安说,“草民喜欢女子。”并且他从小鸡飞狗跳,七八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哪会招人喜欢。   “真不是?那你说说他是如何喜欢朕的。”李泽脸色依旧难看。   他喜欢人哪敢让人知道,两人明面上紧守礼节,私底下何长安心虚反而避讳更多。   但这么多谎话都说了,不差这一句,何长安不用思索就道,“他喜欢看你,喜欢待在你身边,没事就喜欢去找你,喜欢跟着你。”   “他告诉你的?”李泽把桌子上茶水拿起来,掩饰地喝一口。   陈春明显看到那杯子是空的,他低下头,忽然觉得只要再嘴甜说上几句,刺杀皇上这问题还真能给翻过去。   何长安省了点力气点头,“他说的。”   “他怎么知道我腰间有匕首?”李泽问。   何长安下意识说,“他摸到的。”   明明没喝到水,李泽却被呛了下。   陈春使劲低头,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何长安也低头装死。 第25章   一番问话终结在沉默里。   临走前李泽让写下‘皇后如何知道朕腰间放有匕首’的文章,何长安不仅没有罚,没有审讯,甚至还有御医来医治。   何长安:“……???”   御医是个小年轻,不懂得收敛情绪,时不时瞅何长安一眼,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物件。   等御医留下药方离开,立即有小太监抢着要去煎药。   一时间,何长安除了不能出去春华苑,竟然吃穿用都回到了以前当小侯爷的水准。   春华苑是个三进的林苑,何长安试着往大门口走,除了不让靠近大门,其他地方畅行无阻,这让何长安有点呆滞,他刺杀皇上无事,反而有人伺候,说起来谁信?   手腕被陈春接的很好,手臂伤也已好全,只剩下去火补身的药,太监端过来时,何长安一口灌进去。   陈春来时,何长安正在吃蜜饯,桌子上还摆着各种糕点。   陈春不可思议的捏起一块糕点,糕点货真价实,不是假的,也不是冷掉的糕点。   他不可思议说道,“你不是来享福的吧,怎么还有人伺候?”   何长安摇摇头,“我也纳闷呢。”   陈春严肃起来,坐在一旁,冷冷道,“你怎么回事,被人砸中头后性情大变,不止人变得容易动手,对皇上竟然也敢动手?”   何长安把嘴里的蜜饯吃掉,忽然开玩笑一样问,“你信鬼神吗?”   陈春伸头仔细去看何长安的脸,“你被鬼上身了?”   不等何长安说‘对啊’,陈春就冷笑着说,“鬼让你行刺皇上?”   “鬼没有让我行刺皇上,可作出行刺皇上这一举动的,正是这个上身的鬼。”何长安饮了一盏茶,伸手去捏糕点。   “你如何说破嘴,你一日是罪人,你母亲妹妹就要被监视。”陈春任他说。   “好了,皇上令你写的……咳,你可写完了?”陈春催账一样。   不等何长安起身,就有懂事的小太监取来匣子,双手恭敬的捧过来。   这太监这么殷勤,陈春看了面色更复杂,“到底怎么回事!”   事不由己,何长安耸肩,“别问,我怕你问完皇上,我就要下大牢。”   “哼,早日交代完,说不定皇上还放你一条生路。”话虽如此,陈春拿走匣子后还是没有多言。   “皇上,这是何长安所记录的口供,”陈春又从怀里取出一幅字,“四王爷如往常一样出幅字,微臣见状便买来了,是否需要看一眼?”   “扔掉吧……等等,给我看看,”李泽拿过字,展开看后扔到一旁,“最近几十幅字都是假的,侯府丢失的字画还差二十幅左右,不必再买了。”   李泽拿起匣子里的纸张看,一边问,“可有问到陈雄?”   陈春说,“微臣问过陈将军,陈将军原话是,那些招式并无外传,除了教过皇上与何皇后外也并无他人学过。”   “难不成是皇后教给他的?”李泽暗自思索,一边拿起文章看。   文章十分直白,且十分简短,李泽看过后拿纸张的手微微发抖,脸色渐渐染上红晕,直红到耳朵边上,皇后……竟然趁着朕睡着摸过朕的腰吗?   李泽忍不住把手放到腰侧,他似乎能想出来,皇后如何的忍着羞|涩,把手放到他的腰间测量。   陈春:皇上似乎在傻笑?   那纸张写了什么陈春并不感兴趣,他说,“启禀皇上,四王爷私下派人寻找何先生,可否还需要对何先生保护?”   或者说是监视。   “保护着吧,”李泽说,“总是皇后的朋友。”   陈春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态度,“还有一事,微臣并不确定是否属实,听说有大臣昨日紧急上书,梅雨季节南方水灾肆虐,共有四城上书请旨开仓放粮。”   李泽说,“折子呢?”   陈春说,“听那大臣哭诉,半柱香前他再次上书,但折子又被左丞相领走压在那里。”   “越过他去取。”李泽毫不犹豫说道,“若不放行,直接破门。”   如此行事定会被被御史台上参上一本,陈春没有犹豫,“臣遵旨。”   陈春离开后,李泽召人,“去查左丞相与上书请旨放粮的臣子有何矛盾。”   无论如何矛盾,或是如何处置左丞相,都要排在水灾的后面,幸好朝臣对水灾有一套应对模式,李泽召来郑时,吩咐下去,“召户部尚书,兵部赵侍郎,太医院院首速来此商议。”   直到午夜,李泽吩咐分把年迈的户部尚书和兵部侍郎送回去,同时源源不断的命令下达下去,他这才有功夫看禁卫军送来的情报。   “果真是私人恩怨,竟罔顾人命,真真是可恨,”李泽吩咐道,“不必等明日了,今晚上让刑部去审出个结果来,如此大事竟然敢因为私怨揭下事不报。”   郑公公急忙道,“左丞相年迈,怕受不住刑部苦熬。”   “年迈就该主动辞官,”李泽半点不同情,当年太|祖敬文人,吩咐过不得主动去除无大过官员的乌纱帽,倒是左丞相熬出头,占着这个位置几次三番与四王爷为伍,偏不做事,比老油条还要老油条。   郑公公只得应下旨意,“皇上可要休息?”   “是该休息了。”李泽不忘把匣子带走。   郑公公笑着说,“皇上是回恒元殿休息,还是去春华苑?”   这还用问?李泽凝视在郑时的脸上。   郑时心里一抖,“何先生在那……”   李泽今天心情好,于是耐着性子询问,“他怎么了?”   “皇上您带何先生住在春华苑……”郑时看到皇上的面容越来越阴鸷,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僵,赶忙跪下,“是奴才想错了。”   李泽立刻明白过来,不悦看他一眼,“只是当先生,下不为例。”   李泽深邃的眼底不露情绪,但郑时就是知道皇上在生气,李泽说,“此何长安和皇后虽名讳一样,可莫要弄错了。”   “是,是奴才错,奴才掌嘴。”郑时狠狠给自己几个嘴巴子,直到车撵远去,心说,让你多想。   第二日,何长安从床上起身,就注意到殿内的太监数量少了一半,看着最机灵的那几个都没了,桌子上摆盘地糕点也不如昨日新鲜,心中暗叹,被发现了。   但饭照样吃,还是能出去院子转,何长安便去院子里看开的正好的花,坐在凉亭里,他叫来个小太监,问出昨日就想问的话,“这宫里怎么阳重阴衰的如此厉害,我这一个宫女都没见到?”   “不止何先生您这春华苑,整个后宫都只有太后那有宫女伺候。”小太监老实说道。   春华苑?这名字耳熟啊。   这不是李泽皇子居所旁边的那处,一个嫔妃的居所吗?   这嫔妃不受先皇恩宠,就被挪到边角里了,上次来他还看到,他怎么住到这来了?   他如此的问出来,小太监略憨的回答,“您住在这不好吗,这里可是离皇上住所最近的地方,后宫如果有其他妃嫔,这可是风光宝地儿。”   何长安顿时被糕点呛住了,“那也是妃嫔争,我一个罪人争离皇上近点嫌死得不够快吗?”   太监惊骇地顿时跪下了,何长安让太监起身,皇宫里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违反宫规要杀头。   待太阳再高点,凉亭里也热了,何长安回到屋询问,能来点冰吗?结果小太监果然抱回来一盆冰,他瞬间开心了。   午时后何长安正昏昏欲睡时,陈春上门了。   屋门口有禁卫军守着,伺候的人都被赶得远远地,何长安听见第一句话立时脑袋就清醒了。   “你在哪学习的模仿字迹?”陈春手中拿着纸,上面均是没有得到答案的疑点。   何长安尽量自然地回答,“学子临摹字迹是常事,只是临摹写的如我这般好的少有。”   “我带了所有你模仿的字迹,外面还有候着的三位临摹先生,你如果再不说真话,我将会请皇上把你扔进刑讯大牢。”陈春威胁到。   接着一板一眼的询问,“你所有字迹中,问石先生与何皇后的字迹最为相像,甚至达到了本人都分辨不出的地步,你是否与问石先生有关联?”   “问石先生,我神|交已久,但至今还未有结交的机会。”何长安答的很快,这是他早就做好腹稿的回答。   “你说皇后教过你武,是何时开始何时结束,在何处学习?亦或者,你学武是从何处学来?”陈春说,“如果你答不出,我可以认为你是别国潜伏在皇城的内线。”   怎么办怎么办?何长安在心里想着自己的闲暇时间,悲伤的发现,李泽还是皇子前与自己吃住都在一起,李泽登上皇位后借口有人会害他,给了他几个侍卫。   就连他头痛发热李泽半个时辰就知道了,更别提教一个书生学武,这怎么也要是两年功夫!!   “为何说不出来?”陈春冷哼道,“从小生活在晋朝,受晋朝的恩泽,你竟叛国?”   “叛国?陈春你脑子糊涂了吧,去看看我周围,我从小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可有一个可疑的人物?”何长安气道。   “哦,没叛国,”陈春一边在纸上记着,一边说,“行刺是以为皇上杀了老侯爷?”   何长安艰难的应一声,“是。”   “你说过皇后喜欢皇上,后来为什么又反驳?”陈春看着皇上在后面标红加重的问题。   “何长安说过他喜欢皇上,但因为皇上杀了何长安,所以我觉得何长安应该不喜欢皇上。”   这时候外面有禁卫军进来,在陈春耳边说了什么,陈春一惊,“皇上答应了吗?”   何长安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不到一会儿,几个太监过来把自己的衣物被打包在一起,陈春皮笑肉不笑的恭喜道,“太傅要见你。”   老师为什么见他?   何长安在太傅府上门口被放下,禁卫军撤走,一名管家把他迎进去。   赵太傅年逾花甲,眼睛上挂着一幅西洋镜,坐在藤椅上,只是三年过去,老师却像是失去了精气神。   何长安双眼冒出泪花,他跪下,“草民拜见赵太傅。”   “你站过来,我瞧瞧。”赵太傅伸手。   何长安过去握住那双手,老人的手掌布满褐色斑点,温暖而干燥,“太傅。”   赵太傅笑出声,“你小子什么时候和长安认识的,听他说过你多次,现在总算见到人了。”   听说过很多次?何长安有点懵神,他没有预卜先知的能力吧,怎么会知道三年后死而复生?   “听说你去刺杀皇上,此事不可取,”赵太傅像是中午点个菜名一样语气平淡,“当年之事九王爷逼死长安是阴差阳错,不是皇上做的,皇上因此愧疚多年也得到了教训,听说你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可不要再做傻事了。”   理好像都对,可怎么他听着就是不太对呢?   赵太傅伸手摸摸他的头,“长安当年对我说,他有了喜欢的人,只是两人身份不对等,也谈不上门当户对,所以他才按下不提,现在我才想到,原来不是身份不对等,而是身为男儿身,委屈你了。”   他是说过这话,他喜欢李泽,和李泽身份不对等,也都对的上,但何长安越听越懵,怎么就委屈他了?他不委屈。   赵太傅说,“我也是听陈春来问字迹的事才得知你的事,放心吧,你母亲和妹妹都没事,你和长安可是私定终身?长安尸骨被葬入皇陵,你却是没办法再去祭拜一番了。”   一道雷劈中天灵盖,何长安幡然醒悟,“我我、我没有和他私定终身,他喜欢我……哦不,他喜欢的也不是我,是李泽。”   赵太傅摘下西洋镜,坐直身体,“长安对我说,他在陈雄陈将军那学过几个招,教给了喜欢的人,不是教给你了?”   “他也教给了李泽。”何长安面色古怪,怎么其他人都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自己?   赵太傅神情没有了一开始的温和,“那你模仿字迹如何学会的?”   何长安跪在藤椅前,痛定思痛,“老师,你信鬼神吗,我是长安。”   赵太傅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手腕颤抖着撞到桌子上的西洋镜,玻璃镜片瞬间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镇定下声音,“你……如何证明?”   何长安说,“师母做的汤真的是憨咸憨咸,我吃完师母的汤喝了一天的水。”   “老师您的私房钱藏在书桌掏空的椅子腿里,被我撞倒了。”   赵太傅轻轻摇头,“这些你都可以从长安那听说来。”   何长安停下来,然后说,“老师您早年腿脚受伤,三十岁始入仕,是如今的太后帮您躲过检查身体残缺这一步,如果不是太后,您当不上状元。”   “老师您善用模仿笔迹,先皇留下的遗诏也是您改的。”   “你……你……竟知道……”赵太傅惊悚后潸然泪下,“你这孩子怎么……怎么回事?”   何长安说“老师,我喝下毒酒后再醒来,就成了这样子。”   赵太傅妻子去得早,当年教导皇子送个伴读时他还没有孩子,他却是把这孩子当做自己孩子养的,后来却传来,他的一个学生杀死了另一个学生。   如今他只当让早逝的学生在地下安心,却阴差阳错救了长安,赵太傅不由得老泪纵横,“你去后第二天,李泽他就打死了周一通那个老不死的,九王爷一党余孽彻底清除,别怕。”   事到如今,何长安早已能冷静对待,安抚好老师,他说,“老师,我违背了您当初说的话,我模仿您的字迹,还把它拿去卖掉了。”   赵太傅对失而复得的学生宝贝的很,“如果不是那么像我的笔迹,陈春可不会拿来问我,你没有做错。”   两人三年未见,有说不尽的话,待到午时,赵太傅叫来管家,“多备一双筷子,长安也一起吃。”   管家持家几十年,自然知道太傅之前有个学生叫长安,闻言眼中闪过惊诧,答道,“是。”   两人用过饭,赵太傅把人拉到书房,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何长安跪下坚定的说,“老师恕学生不能待在京城伴您膝下,学生这个身体有母亲,还有妹妹,学生要为他们尽到儿子和兄长的责任。”   “那你和皇上……”赵太傅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件事,“你喜欢的人是谁?”   何长安无奈的笑,“学生那时说喜欢的人就是皇上。”他也没想到多年后会出现这样的乌龙。   “你知道你成了皇后吗?”赵太傅感叹,真不是一个乱字了得。   “学生知道,可那是侯府的何长安,和李泽从小一起长大的何长安,学生是书生何长安。”何长安笑着摇摇头,从被李泽一杯毒酒‘杀死’,到如今问题解开,他只觉一身轻松。   “而且陈春说,学生现在这个身份的老家同在陕西重平县,学生会找机会拜见父母和大哥。”何长安很冷静,说,“李泽他……是皇上,以后与学生不会有任何瓜葛。”   赵太傅张口欲言又止,“你……决定就好,那你可要瞒好了。”   “不用瞒,也不会有人猜到借尸还魂。”何长安心说,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可李泽他因为愧疚直接把你立为皇后,如果被他发现你是长安……”赵太傅觉得有些话难言启齿,“难保他会做出不可控制的事。”   “那时学生已经离开京城了。”何长安安慰太傅,“老师不必担心。”   *   陈春被唤来时,殿内气氛压抑的可怕,四周伺候的太监颤颤巍巍请他进去。   进去前他看一眼守在门口的禁卫军,这人见过几次眼熟但不归他管,似乎是隐藏起来的那部分的头领,叫隐卫。   不归陈春管,但陈春也能大概窥出一二,这些人是监管京城百官的人。   如此想着,陈春进门时,殿内皇上的视线瞬间移过来,在他身上细细看着,像是要一分一毫都看的明明白白,令陈春不寒而栗。   陈春如往常一样恭敬行礼,“微臣拜见皇上。”   李泽没有说话,殿内昏黄的灯烛闪烁着,就像陈春此刻忐忑的心。   上次他被皇上如此打量,还是在新皇登基时,那时候皇上和还是小侯爷的皇后出现矛盾,皇上把小侯爷四周的关系清理个遍。   几乎每一个皇后的朋友去找皇后,那个友人当晚的所有消息一定会经陈春的手传给皇上,然后有一天,陈春在皇上处理公务的桌子上,扫到自己的名字。   当天皇上就是如此看他。   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何。   李泽冷淡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陈春,一会让人给你家里传信回去,你今晚宿在宫内。”   陈春摸不着头脑的被领走,他看一眼前后八个名义是‘送他’实则看押的禁卫军,心想,说好的老子是禁卫军头领呢?   算了,虽然他不干禁卫军头领的活,但领着禁卫军头领的工钱呢。   郑时眼睁睁看着陈大人被送走,硬着头皮进去殿内,“皇上,可需要用些膳食?”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郑时正要退走,李泽忽然开口说,“你看前些天遇到的那位何先生如何?”   郑时斟酌着回答,“依奴才拙见,那位先生字迹能让陈大人用他,可见那一手字迹写的是顶顶好,在春华苑住的那几日,性情温和,听御医说,何先生手臂受伤是为维护家人,可见何先生性情可真好,有德有才。”   “惯会糊弄人,”李泽嗤笑一声,这些话都是别人口中所说,没一句是自己的话。   郑时看到皇上脸上的笑,讪讪的笑着说,“奴才没有和何先生接触过。”   李泽起身,用白玉髓镇纸压好手上的纸张,满满三大页均是隐卫呈上来的情报消息,他嗓音低哑:“来人。”   他把隐卫派去保护太傅的那天,也不会想到有今日,让他猝不及防得知这样的消息。   下定决心吩咐下去,两名隐卫的头领领了命令出去。   两队早已备好的禁卫军身披银甲在殿外守候,听到头领的命令,齐齐应了一声往外去,殿内殿外气氛顿时变得肃杀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么么哒(づ ̄3 ̄)づ╭ 第26章   何长安回到家,何母惊喜地发现,“安儿手臂好全了?”   “是啊,”何长安晃晃手臂,“大夫的药特别好,好全了。”事实上胳膊上还有被按压在地上的青紫,但比起手臂抬不起来就无伤大雅了。   何兰正在画花样,自从得过几次店老板娘称赞后,她画的越发用心,也不再计较墨水这一点成本了。   何长安凑过去看,没看懂,他夸赞道,“兰兰的画画的越发干净了。”   何兰捂着嘴笑,“哥你夸人都不会夸,纸张干净是炭笔好了。”   家里母女两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和株连九族这样的大罪擦肩而过,何长安感觉平和静心的同时又感觉心惊胆跳,他就算不顾一切,也不该牵连到这两人。   他险些就毁了这份平静。   午夜,何长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反而心烦气躁出一身热汗。   他坐起身从窗户往外看,夜空中星子闪耀,庭院中花朵开的正盛,窗台上还系着何小妹亲手包的驱蚊荷包,他深深呼出一口气,重新躺下。   翌日,何长安不出意外的起晚了,起床时桌子上摆着一张纸条。   何兰:哥,乞巧节快到了,我和娘去买些做绣品的物件,没留饭,你睡醒出去吃你喜欢的小馄饨。   乞巧节要到了啊,何长安把纸条放回桌子上,取了散银子,想想后又把一千两的银票带身上。   他最好在出京城前把银票换成十张一百两的银票,这样等回乡花用才不会显眼。   从钱庄出来,何长安远远看到一个似乎熟悉的身影,那人从北衙门出来,牵着马步伐悠闲,走到馄饨摊时停下脚坐下,叫了一碗馄饨。   是李泽。   怎么偏偏也坐在馄饨摊?   何长安踌躇不前,理智上觉得他最好不要出现在李泽眼前,无论谁见到曾经刺杀自己的人,都不会太高兴。   更何况这时候李泽似乎心情很好。   可他要是离开京城,他从小吃到大的这馄饨摊的味儿,怕是后半生都不会再碰到了。   肚子咕咕叫起来,小馄饨鲜香的气味顺着风飘过来,何长安喉咙艰难的吞咽了下,准备迈步离开。   身后却莫名出来个人,伸手拦住他的前路,小声说,“皇上请您过去。”   何长安:“???”   他苦大仇深的挪过去,看一眼四周,皇上在的地方警戒定会深严,不知道周围躲了多少侍卫,他小声说,“草民参见皇上。”   李泽果然没怪罪他不行礼,甚至嘴角微微上翘,看起来是在笑,可能也顾及着是在大街上,何长安心里微微放松。   “老板,一碗馄饨多要汤。”何长安喊道。   “好咧。”老板远远应一声,“少咸少辣是吧客官。”   何长安答一声,“是啊。”   一旁的李泽看过来说,“这家馄饨味道很好,你常来吃?”   “半个京城就这家馄饨味好,虽然没那么正宗,可正合口味。”何长安恭谨的说。   “小心烫,两位客官真认识啊,”老板把馄饨送过来,惊奇道:“你们坐下我就在想,长的这么俊俏的公子可不好找,说不好约着一起来吃我家的馄饨呢。”   哪俊俏了?三年前的李泽还能夸一句好看,如今李泽积威日重,比起那张脸更让人注重的是他的满身贵气,何长安含糊过去,“凑巧了。”   身旁偶尔看过来一眼的目光如针扎一样,何长安快速吃完馄饨往旁边看一眼,自己要的是小碗,只有十二个馄饨,吃完刚刚饱。   而李泽要的是大碗,一海碗足足三十个,吃到现在,碗里还有五六个。   让你要那么大一碗!   何长安在心里幸灾乐祸,一边冷静的放下铜板准备告辞,“草民先行离开了。”   “等等,”李泽留下一小块碎银子,他伸手把何长安的铜板摸走,“这块银子付账,不必找了。”   何长安老实停下脚步,诡异的想,用银子付三个铜板的账,又把那三个铜板拿走,这到底是节省还是大手大脚?   一边在心里想留下他什么事?难道陈春又带了字迹需要他鉴定?   李泽却没说话,连马也不管了,走快两步走近身,说,“你现在去哪?”   两人的距离只有一臂距离,何长安立即感觉呼吸都紧了,“草民现在要回家。”所以大路朝天,各回各家。   李泽却走到了他前面,见何长安不动弹,站在那冷着脸招呼他,“愣着做什么,你不是要回家?”   我是要回家,可没打算带你回家,何长安顿觉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说出来,只好默默的跟着李泽的脚步走。   看到李泽在几条分叉路的方向都没走错,何长安跟在后面心说,是知道他家在哪吧,是知道的吧?   路越走越偏,李泽一直走到他家门口才停下,说,“开门。”   不知为何,何长安居然感觉这时候李泽心情很是雀跃,他掏出荷包里的钥匙,咔嚓一声打开门,又去前面打开屋门,“皇上请进,草民家里简陋……”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荷包就被扯走了,何长安没想到李泽居然会动手,愣了一楞。   “这荷包谁做的,难看死了。”李泽扯下自己腰间黑色绣金线蜀锦做的荷包,拿过门上的钥匙装进荷包,把荷包递给何长安。   “这……荷包是我妹妹何兰所做,”何长安看看自己的荷包,上面绣着的两只鸭子,明明挺肥挺好看的。   但御赐之物不接是大不敬,何长安双手接过,“多谢皇上赏赐。”   “在外不必叫我皇上,”李泽说着脸颊微微泛红,“你在外可叫我六郎。”   六郎?如此亲近的称呼……   何长安心里一个念头浮上心头,这个念头令他险些站不住,脚下一个踉跄,如果真是……今天所有的不对劲就有了原因。   “皇上这、这……草民不敢。”何长安死死咬住下唇,生怕自己直接问出来,那可真是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了。   “你有什么不敢的,”李泽拿出腰间的匕首,脸上的红色渐渐蔓延到耳朵上,“这把匕首是我母亲赠与我,你以前就很喜欢,我赠与你。”   某些事情何长安要隐瞒,但李泽丝毫没有遮掩的念头,触不及防地被揭开,何长安第一个想的却是……   我喜欢的是腰,不是匕首。   为什么会扒开李泽的衣服看,何长安对那时的记忆犹新。   还要怪李泽偷藏起来被自己发现的春|宫|图,以及怪自己做的旖旎的梦。   何长安脸颊开始发烫。   但他很快想起自己留在心里的承诺,“我……不是皇后何长安。”   “没关系,”李泽递匕首的手很执着的伸在半空中,“你不是何长安,我也不是六皇子,我们重新开始。”   这话的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   何长安下意识去接匕首,又把手收回来,紧紧握成拳头,没有说话。   “长安,你为什么不要?”李泽抿了抿唇,走近两步,两人几乎能感受到对面人的呼吸。   李泽脸上神情渐渐阴翳,“关于你,我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你是何长安,你还活着。”李泽心中怒意不断翻腾,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一分一毫盯的仔细。   这张脸不是长安的脸,可他神情依旧是那么倔强,性情也一模一样,甚至坐姿站姿分毫不差,从邱县那日看到的背影在他心里浮现,两者渐渐融合到一起。   “陈春知道,赵太傅也知道,他们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李泽一掌拍翻桌子,他阴郁的视线死死看着何长安。   何长安被吓地往后退,他这身体没有以前高,比李泽低上大半个头,李泽一靠近,他就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很快被扯着胳膊拉回来,何长安磕磕绊绊地说,“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我需要你告诉我,而不是从赵太傅那里听到。”李泽宽大的手掌覆在何长安的后脖颈处缓缓摩挲,口吻带着威胁,“长安,做我的皇后。”   “不行,”何长安下意识说道,刚说完,身体忽然腾空而起,他被横抱进李泽怀里,双腿被紧紧箍着,他的挣扎被李泽很容易就压制住。   “我不是和你商量,你早就是我的皇后了,我现在带你回宫。”李泽脸上神情紧紧绷着,嘴角却往上翘。   “你这是诡辩,我没答应做你皇后。”何长安怎么都挣扎不动,便伸手去掐他腰上的肉,没有摸到丝毫的赘肉不说,随着李泽顺势坐下还把他的腰带扯了。   李泽轻而易举把腰带在何长安腿上缠绕一圈,最后系个活结,他拍拍怀里人的臀部,“我现在带你进宫,路上别动,不然会被别人看到。”   何长安被拍到臀部,耳朵变得充血一样的红,他立即安静下来。   李泽很满意他的乖顺,把人抱起来往外走。   李泽刚走出屋门,何长安就听到何母和何兰在巷子里传过来的说话声,他傻眼后再也顾不住双腿被绑,立即疯了一样要从李泽怀里跳出来。   李泽时刻注意着,见他不顾腿上的不便,立即把他放到地上,忧虑道,“可是绑的太紧伤到了?”   “快!快!我娘回来了。”何长安使劲推着李泽往屋子里躲,一边还要提着自己的裤子,“你赶紧进去,躲屋里。”   李泽生气地想说我躲什么,堂堂天子去哪不是堂堂正正,可他被推着往一个小屋里去,被推倒在床榻上时,立即便闻到了与长安身上如出一脉的药香味。   他一个翻滚,蹬掉鞋子,整个人都躺在了那张柔软地床上。   何长安急忙扯过被子把人盖进去,比比拳头,“别说话,李泽,敢说话被我娘发现我……我就揍你。”   这是长安的床。   李泽把被子拉到头顶,又拉下来,然后缓缓地深吸一口,嘴角上扬,“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肥长完美的一章,明天见( ̄▽ ̄)~* 第27章   何长安急急忙忙解开绑着腿的带子,重新扎回腰间,这么一折腾,腰带皱了不少,不过他顾不上了,等他打开门,正好何母进门。   何母面带笑容,“安儿这么早就回来了,快去试试,我给你新买了衣裳。”   说着何长安怀里被塞进来一个袋子,他被何母推着往里走,“快去试试。”   何母看两眼儿子,忽然发现不对劲,“安儿你……怎么满头的汗?”   “汗,没有啊,”何长安赶紧擦下头上的汗,“大概是天太热了吧。”   何长安给何母倒一杯梅子茶,“娘快来歇歇。”   何母让他赶紧去屋里试下衣服,“我儿生的俊秀,穿起来一定好看。”   屋子里还有李泽在,这让他怎么换衣服,他找借口说,“天热,等晚上凉爽些再换吧。”   怕何母继续这个话说,何长安赶紧问,“娘,可是有什么好事,怎么忽然买起来新衣服了?”   何母看儿子一眼,“这不是要考虑回老家吗,京城里的衣服多时兴,回乡后也好找媳妇。”   屋子里发出书本掉落地上的声音,何母问,“是不是野猫跑到屋里了,你快去看看,别把你书撕了。”   何长安头上霎时又是一头汗,赶紧回到自己屋,反手把屋门关上,身后便贴上来个人。   “不准回乡,你要跟着我做皇后。”李泽抱住人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需要确定人还在自己怀里的迫切。   热气扑在耳朵上痒痒地,何长安推开他揉揉耳朵,“别闹,别让我娘发现。”   “我们像不像在偷|情?”李泽拿过新衣服,抖开在何长安身上比划,水绿色的衣衫衬的人肤色白皙,就像夏日里解暑的绿荷,咬一口一定会又解渴又甜滋滋。   “你……怎么口无遮拦,竟说胡话。”何长安背靠在门上,生怕他再弄出动静引来何母的注视,耐心等他比划完拿走衣服放在桌子上。   “不像吗,”李泽双臂支撑在他头顶,缓缓靠近何长安的脸颊,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你亲我一口就像了。”   “你……你像什么话,谁教你的这些?”何长安一动不敢动,生怕他一下就亲上来,心里觉得荒唐极了,三年前的李泽严守君子之礼,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流氓?   “朕无师自通,你想学我可以教你。”李泽快速在他脸上啄吻一下,果然下一秒何长安不顾及发出动静,手掌推着他的脸往后退。   李泽也不恼,心想便宜要一点点占,他慢悠悠走到床边,躺倒在床上,“安儿,你的床真香。”   何长安踢踢他的脚,悄声说,“安儿也是你叫的?快起来,这边有凳子。”   “我不,你要随我进宫里去,”李泽拉起被子,盖到身上。   “热不热,不怕捂起痱子。”何长安把被子拉走,这才发现李泽躺在他的床上,脚已经伸出了床尾。   李泽晃晃脚,“床太短,朕的龙床很长,可以给皇后分一半。”   何长安咬咬牙,终于没忍住,“李泽你欠揍吧。”   李泽侧躺着,手腕支起头,带着一丝好笑地宠溺,“朕不欠揍,欠|干。”   这是兵营里何长安曾说过的荤话,那时他一冲动说出口,谁知道李泽脸一直红到脖子上,让何长安好一番嘲笑,没想到今天又被还回来了。   何长安瞬间闹个大红脸,正好这时候外面何兰喊他,何长安再三叮嘱他安静,赶忙出去了。   出去门口何长安还险些被门槛绊一下,他赶紧揉揉脸,洗把脸冷静下,“娘,怎么了?”   何母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刚才刘大娘来,说张怀信和张家女儿的婚事定下在七月初八,与当初和你妹妹的婚事定在同一天。”   “这是故意的,欺人太甚!”何长安冷下面孔,“张姨亲自说的?”   “张姨亲自来说的,”何兰非常气愤,气的她原地转圈,“她还说他儿子考上举人,还要再往上去考进士当官,要不是娘拦着我,我非要问问他,以她儿子的文采能考上举人第二十八名就偷着乐吧,还往上考,在梦里考吗?”   “才二十八?”何长安听到这个名次,只觉得心里涨起来的气瞬间就像被戳破漏气的气球,生气不起来了,“那不是进士的边都摸不到?”   晋朝录取举人数量非常多,所有城的举人会在明年秋闱时赶考,考上才为进士,才有机会得到一个官位,其余人大多碌碌一生也没办法再进一步,而有机会成为进士的多为每城的前五,京城占大头,也不过前十。   也就是说,二十八名差太多。   何兰看见兄长不敢置信的样子,瞬间笑的开怀,“就是二十八,哥你当初可是第十五名,都没他娘这么高调,还说到时候请大家吃糖,怕是遥遥无期了。”   何母被这两个活宝逗笑了,“你俩啊,别在这装腔作势逗我乐了,我就是担心那个张家再使什么幺蛾子”   “娘不必担心,她们没时间再来找麻烦,”何长安没有把张家放在心上,张良才一家欲要攀上张经义,听说前段时间还去张府找张家小姐被赶出来,张经义不会放过他。   再说陈春一直在他家附近放了人,何长安见过几个眼熟的,必要时借来一用也无不可。   他把张经义这件事一说,何母果然放心许多,“当初本着相互照应,咱们两家临近许多,现在看来倒是委屈兰兰要听些谣言蜚语了。”   何兰才不在乎,笑的开心,“娘,你说张姨她知道张怀信要当的是上门女婿吗?”   何母点点她的鼻子,“无论知不知道,你可不许去说,免得惹上一身腥。”   何兰摇摇头,“我才不说呢,他母子俩都把婚期放到我之前的婚期上,我才不会主动去告诉她,最好不知道,到时候看她这婚事怎么办。”   “对,一会……”何长安想起屋子里还有个李泽,瞬间改了时间,“明天我去把给他的书要回来,还有给他的文章,当初是看他以后是我妹夫,现在觉得真是浪费心血。”   何兰摇旗呐喊,“我支持哥,哥说的对,浪费心血。”   *   此时的张家,张母把洗好的衣服晾在竹竿上,和旁边的女人说着话,“你是不知道,自从我儿被退婚后我心里有多难受,她们何家的母女俩在外边说了我儿多少坏话,又有多少人知道我儿去了青楼,让我抬不起头来,你猜现在怎么样?”   “那么多说闲话的老女人,不还是眼巴巴的靠过来,”张母坐下搓了一把手上的水,“我真是觉得扬眉吐气一把,你是不知道我说我儿子以后要当进士,比他儿子强多少倍的时候,她那个脸色哦,多难看。”   女人话说的快的时候,除了官话还会冒出几句不知道哪的俚语,看起来就粗俗的很,张巧难以忍受的躲开对方甩过来的洗衣服的水。   张母说完话就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等他儿子娶到张家的女儿,有她爹的人脉在,当个官岂不是容易的很,更别提只是个进士,就没注意在她一旁的女人嫌弃的眼神,以及躲开的动作。   直到晚上张怀信带着一身酒气进门,张母才停下嘴里嘟囔的话,对儿子嘘寒问暖道,“这么热,厨房里有放好解酒茶,你先去喝点,我和你巧姨说会话。”   张怀信得知考取举人的名次后,其他一起入学的学子便嚷着要一起聚会,此时喝的微醺也难掩他的激动,他去厨房喝完醒醒神,出来后坚定的说,“娘,我想迎娶真儿。”   旁边一直听着的张巧脸色立即变了,“真儿是谁?”   真儿自然便是穆真,儿子在青楼多次见面的那个狐媚子,张母笑容僵在脸上,赶紧安抚道,“张姐别气别气,我儿子大约是喝醉了说胡话,我这就马上劝他。”   张母常年干活手上有一把子劲,不让张怀信反驳的就把人拉到了屋里,小声警告道,“张怀信你可别作妖,婚期都定下来了,你放着张家的好姑娘不要迎娶什么真儿,你知道为娘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可我喜欢的是真儿,张家那位姑娘他爹是夫子,她却连书都不读。”张怀信自然是看不上这样的女儿家的。   “她就算一本书不读,也比青楼里读一百本书的强。”张母活了大把年纪,见识过多少人,她就看不起那些青楼女子,娼就是娼。   她宁愿儿子娶的新妇好吃懒做,好歹能纠正,也不敢要那些青楼里讨生活的。   “娘,这我和你说不通,”张怀信有些苦恼,“如果儿子娶回家的姑娘和儿子没有话说,那儿子娶她回来做什么呢?”   “那你怎么不早说,现在婚期都定下了,你和我说这个?”张母满脸的不可置信,“我儿前途大好,难道还愁找不到好姑娘吗?”   张怀信面有忧色,“那时我还未中举,如何敢顺遂自己的心愿呢。”   “没有中举你不能顺遂心愿,现在中了举难道就能随便毁掉承诺,去娶一个青楼女子?”张母气的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这可是婚期都定下了啊!”   “我和兰兰不也是定下婚期了吗,我们的婚约照样取消了啊。”张怀信不解道。   “张家的小姐那能和她何兰一样吗?”张母既气儿子的不明事理,也气那青楼女子勾引她儿子,“张家在京城多少年,找个关系就让你在京城过不下去,她何家在京城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你就是取消婚约他能拿你怎么样?” 第28章   张怀信被说的哑口无言,他感觉到母亲的话不符合他的君子之道,可这是他母亲,从小养他到大的娘,他如何能反驳。   “听娘的话,出去给你巧姨承认个错,”张母哄道,“你巧姨明人事理,定不会怪罪太多,好好认个错。”   张怀信往后退开两步,非常不情愿,“张家女子实在不知羞耻,竟然找到书院去了,害我在同院书生面前丢尽脸面,这种女子我实在不想娶。”   “你这是找借口,”张母冷哼道,“张怀信我养你那么多年,还能不知道你吗,何兰她找去你书院你倒是高兴的不得了,到张家女子找你了,你找这种借口推脱?”   “张家女子怎么能和兰兰想比,我和兰兰相处这几年从来没有过不愉快,她性格憨爽待人真诚,”张怀信认真道,“而张家女子说我一大堆缺点,还说她会容忍我,这是妻子对丈夫应该有的态度吗?”   “再则如此女子即便嫁进来,她难道就会对您恭敬孝顺吗?”张怀信耐心给母亲分析道。   张母摆摆手,根本不信,“别尽是找这些借口,其实你是还惦念着何兰是吧,她是勾了你的魂了?”   “没有,娘,你不要一口一个勾魂好不好,何兰她那么好。”张怀信见怎么都说不通,心里十分苦恼。   “何兰那么好?”何母满脸嘲讽的反问,“真有那么好,怎么还见你去青楼,还不止去过一次?”   张怀信缓缓道,“可是穆真她也很好,她温柔善良,不幸落入到青楼中,费尽苦心才勉强保全自身,我想为她赎身。”   “朝三暮四,不听母训,”张母一腔怒气真是要气炸了,“张怀信你个混账东西,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张怀信沉默,张母却更伤心了,因为知道儿子会坚持他自己的想法。   *   何母和何兰下午就坐在屋子门口做刺绣,把何长安急的团团转,连何兰都看的出来,他哥有事特别急的样子。   被问了两回,何长安干脆回到自己屋里,去面对李泽,总比何母发现家里有个野男人的好。   李泽倚靠在床头,不忘保持姿态的优雅,他捻起一块桌子上的糕点,“你母亲回来时,你若把我领出去,就没这么多事了。”   “你小声点,”何长安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书,却一点都看不下去,“我怎么和母亲介绍你?”   “怕吓到她老人家?”李泽从床上下来,夏日里衣服穿得轻|薄,走动间能看出肩背上覆盖的薄薄一层肌肉。   何长安发愁的摸摸自己软乎乎地肚子,他之前一直没发愁过自己的二两肉,现在李泽站在他面前,何长安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开始锻炼也太晚了。   更别提李泽现在好像……不讲理了,能直接上手就不讲理。   果然他走过来直接拿走何长安的书,似笑非笑道,“看什么书……哦书拿倒了。”   何长安一看,果然书拿倒了,他把书扣回桌子上,“我在认真的考虑,你怎么从我家里出去?”   何家三餐时间规律,再过半个时辰何母开始做晚饭,他总不好让李泽饿着吧?   李泽任由他转移话题,“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先睡会儿,你记得叫我。”   话说完没过一会,床上的人竟然真的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何长安靠近也没醒。   何长安看到他眼下的乌青,心想,朝廷事务繁忙,想必是昨晚忙了许久吧,还有那位四王爷,打着敬重读书人的幌子招揽大批文人,都是和李泽作对的人。   何长安叹口气,也只有在李泽睡着的时候,他才能静下心去想,李泽在太傅身边留下的探子,听到了他和太傅多少的话?   何母去做晚饭时,何兰出去买东西,这时候李泽可以消无声息的出去,但何长安回屋看了几次,李泽依旧睡的很沉,像是很久没有睡熟过一样,何长安走过去抬起手又放下,算了,回宫又不差这一会儿。   晚上吃过晚饭,何长安见何母回房间去,何兰去厨房洗碗,心想,必须要叫醒他了,这时候正是出去的机会。   等他回屋里,就看到李泽正挺直腰背坐在床边,双眼泛出冷意,看到何长安过来的那一瞬间又很快恢复平静,他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叫,肩膀也放松的微微耸下来。   何长安没注意那么多,抓起他的手腕,说,“赶紧穿上鞋,我送你出去。”   李泽闻言捂住肚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何长安的嘴巴,“我饿。”   “饿了正好回宫里用膳,”何长安把鞋子拎过来,“李泽你快点。”   “叫我六郎。”李泽不动如山的坐在那,“我在梦里梦见你和我去为我母亲祝寿,你还叫我六郎。”   “你十五岁那年的祝寿?”何长安忍不住拍了下床,“那是我打赌打输了读的话本,合着那话本是你写的?”   李泽慢慢的点了一下头,有些迟疑要不要承认,但长安都说过喜欢他了,他也要给回应才是,“那是我让人编的,我那年就开始喜欢你了,想让你做我的王妃。”   “王妃?”何长安只感觉炎炎夏日他的胳膊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让他打了个寒颤,忍无可忍道,“李泽你三岁大吗,你让我叫你六郎你母亲在门外听个正着,咱俩一人两板子你忘了?”   李泽定定看他一眼,“底下侍卫知道轻重,那两板子根本不疼,你屁|股一点事都没有。”   侍卫的确打的不疼,青紫印子都没有留下,何长安在军营里混过一阵,知道军棍打在身上才是能打断骨头,但他如果就这么承认,岂不是会让李泽变本加厉。   何长安黑着脸,“我晚上睡觉都不敢洗澡,特别痛。”   李泽看着他毫不心虚的模样,同样毫不留情的指出,“你不睡是因为喝醉酒,和屁|股痛没有半点关系,我扒下你裤子看了,打你打的比我的还轻。”   看了?   看了!   何长安瞬间感觉热气从脖子热到脸上,“你扒我裤子?”   李泽看着屋顶回忆一会儿,说,“你十五岁时咱们在温泉庄子上泡温泉,一人一个屋子,结果你跑到我屋里扒我的裤子,非要和我比大小。”   何长安只觉得一个火堆堆在了他脸上,上面可以烫鸡蛋,“我没有!”   “你有!”   “不可能,”何长安说,“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的事多了,”李泽轻柔道,“没关系,我都记得。”   何长安把鞋子踢给他,在他穿鞋的时候,忽然轻声问,“那杯毒酒真不是你给我的?”   李泽穿鞋的动作停住,他条件反射的扣住何长安的腿,看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才站起身,面上再没了笑容,“长安,提拔起周一通当上尚书,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他明面上是九王爷的人,其实却暗地里投靠了二皇子,我绝没有,也不敢把那杯酒给你。”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抓九王爷怂恿你族里的其他族人,也不会让你身陷险境。”   李泽迫切的抓住他的手,“长安,你相信我吗?”   何长安握紧拳头,“那我爹呢,他没有到告老还乡的时候,你却让他回了乡?”   “我没有,”李泽赶紧否认,“我把皇后的位置都给了你,怎么可能会让你爹还乡,我是想留你爹当国丈,可是他不肯。”   何长安险些忘了这茬,甩开他的手,“自己掂量下怎么想的,一个男人当皇后,李泽你真是不怕别人骂你。”   李泽冷下脸,“骂我的人都进了大牢,男人当皇后又如何,难道我还不能做主我的皇后让谁当,还是说,你不肯?”   “我自然不肯,我死了要进我家祖坟,跑进皇陵算怎么回事,我爹想祭奠我都进不去。”何长安从老师那听到这消息时都傻眼了,给自己祭奠都没有找不到坟是怎么个意思。   如此大的争吵声,眼不花耳不聋的何母自然也听得见动静,她在厨房里喊,“安儿,你在和谁说话?”   何长安满腔的气势顿时被凭空砍掉一半,他放软声音,“娘,没事。”   话刚说完,他就被李泽直接给横抱了起来,见他要挣扎,“别动,咱们回宫好好理理,你再动我就告诉你娘我是你找的野男人”   野男人!   好你个野男人!   心里十分不服,可何长安投鼠忌器,担心这一幕真被他娘看到,这还不得吓到她,何长安小声说,“李泽咱们讲道理,我可没有用你娘威胁你。”   李泽掰开他抓住柜子的手,脚步轻快的快步走过厨房,瞬间吓得何长安闭上嘴。   李泽轻声笑出来,跃上门口的马身,带着怀里的人往宫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今天也是到零点的一天o(* ̄3 ̄)o 第29章   马儿跑了半个时辰,到宫门口时停下,宫门口的侍卫见到皇上,打开宫门后哗啦啦跪了一地。   李泽心情很好,待宫门打开,他轻甩一下马鞭,两人便往宫门内跑去。   待马跑远,守宫门的侍卫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皇上怀里好像带了个人?”   其他跪的早的侍卫什么都没看到,纷纷嘲笑他眼花,“皇上不沾男女,谁能坐到皇上的马上,陈大人吗?”   这侍卫很快自我反省,“天黑看错很正常。”   何长安缩在李泽的披风里面,用披风把自己裹得严实,马一直行到恒元殿前,他扶着李泽的手下马,怀疑的说,“你的手下要记得给我娘报信呀,别忘了。”   “自然不会忘记,”李泽拉着人进去殿内。   郑公公见皇上居然带了何先生回来,立即招呼小公公收拾春华苑出来,何先生上次住在那,想必比较习惯那。   等郑公公走近,这才看到皇上拉着何先生……的手,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郑时心说,不是说好只当先生,不让想多吗?   郑公公候上去,“皇上晚膳已备好,可要用膳?”   “自然,”李泽抓着何长安的手一同坐下,“你可要再吃点?”   “我用过了,你自己吃吧。”何长安往恒元殿里屋跑去,“上次来我就想说了,你床底下一箱子一箱子的,塞了什么宝贝东西?”   李泽任由他进去,让郑时别拦着,“以后他的话就是我的话,在这宫里他任意去哪都不必拦着。”   郑公公心内一惊,这何先生上次来还没有什么端倪,这次进宫就是一步登天了呀,他赶紧答应道,“老奴知道了。”   何长安费劲地从里屋拖出来两个箱子,上面带着锁,“还挺沉,封的这么严实,里面不会装着你的秘密吧,我能打开吗?”   “我的东西你都可以看,”李泽找到钥匙,递给他,“只是怕你要失望了,里面可不是我的秘密。”   何长安不信,把钥匙扔高又落到他手中,“不是你的秘密你会藏得这么严实?”   李泽不动如山的说,“打开看看你不就知道了。”   何长安把钥匙插进去,他看着李泽的脸,期待从那张脸上看到气急败坏或者过来一手按住箱子,不让他打开。   但很遗憾,这些都没有,李泽脸上半点变化都没有。   何长安心想,就隔了三年,怎么半点情绪变化都没有了,完全猜不到。   锁打开,发出清脆的咔嚓声,李泽示意郑时出去门外候着,一边说,“打开看看是什么小秘密。”   何长安掀开箱子盖子,嘴上一边说道,“最上面是……圣旨?”   何长安不知道接过多少圣旨,无论是先皇还是李泽的,他对这一卷黄色的锦绣毫不陌生,何长安赶紧放回去,“原来是放的圣旨。”   李泽这时候走过来,拿起圣旨打开,“过来,看一眼。”   圣旨有什么好看的,心里如此想着,何长安探头过去看,刚看两眼他忽然一惊,瞬间伸手把圣旨内容盖住,“这是那个……圣旨?”   他跑到门口看附近,见郑时远远守着,   李泽又无奈又好笑道,“你和太傅说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谨慎,底下的人听个清清楚楚。”   “那人怎么处理?”何长安没想到太傅府上也被放了探子,而且他必须要承认,他有时候做事太冲动,和太傅坦白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放心,不会外传,”李泽把人拉起身,抚平他的眉心,“军|队都在我手里,如果外传,就都杀掉好了,反对我的大臣没必要存在。”   “你就说大话吧,小心朝臣联合起来,给你上成车成车的奏折,”何长安说,“到时候你看那么多奏折,累的连饭都忘记吃。”   “他们现在也上成车成车的奏折,长安留下来陪我吃饭好不好?”李泽说,“你不在,我总是忘记吃饭的时间,昨天还只用了两餐。”   “不行,”见李泽瞬间不好看的脸色,何长安戳戳他的肩膀,“不是还有陈春在吗?让他提醒你。”   李泽眼都不眨的说,“他说过几次要随军出征,我是皇上,总不好阻碍他报效国家。”   “等他走后,如果你也离开,我就又是孤零零一人了。”李泽扭过身不去看何长安,背影孤寂又可怜,像是懂事的孩子想要一颗糖果,又知晓大人的无奈。   何长安拉拉他的袖子,刚想安慰他,忽然想起来,“你直接不顾我的意思把我带宫里来,你不会觉得我忘了吧?”   何长安暗暗想到,装可怜装上瘾了吧,难道觉得他是好糊弄的?   这时候郑公公在门外相当及时的说,“皇上,晚膳已经准备好,再不端上来就要再热一遍了。”   李泽咳一声,“饭到了,先吃饭,其他事饭后再说。”   何长安也不抓着不放,继续去翻箱子底下的东西,结果看到了什么?   自己被罚抄的文章?   自己帮李泽抄的文章?   自己抄写的诗文?   自己作的狗屁不通的诗集?当时还很宝贵的留下‘当传家宝’的字样。   他打开另外一个箱子,里面赫然都是同样的东西。   一沓沓厚厚的‘秘密’压在箱底,何长安暗骂李泽不要脸,居然把他从做伴读开始写的文章收集起来了,明摆着是打算等他长大好嘲笑自己。   李泽端着粥碗,“看到这个,有没有想到什么?”   “李泽你太过分了,”何长安把钥匙扔到箱子里,愤愤的上了锁,“居然收集这些东西等着嘲笑我,我都没有收集你的东西。”   门口候着的郑公公听到里面大声的动静,暗道何先生可真是胆大,也同样证明了和皇上感情很好,他欣慰的想:以后这后宫里终于不是空荡荡的了。   李泽听到这番话,见完全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顿时哭笑不得的解释,“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爱屋及乌,你写的文章,抄写的字迹都这么可爱。”   “呵呵,李泽你个骗子,”何长安提起这事,就想起四王爷那被高价收走的字迹,他说,“你在四王爷那到底买了多少字,都不是我的字,你连我的字都认不出来,还说抄写的字迹……可爱?”   “没有,我认得你的字,”李泽赶紧放下碗,“长安,如果你没有写这一手笔迹,只凭着说出先皇遗诏的秘密,禁卫军已经把你抓起来了。”   “不过如果是长安你被抓,大概会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李泽脸上带出微笑,“这样我依旧会找到你。”   何长安仔细想想也是,李泽性格谨慎又多疑,在馄饨摊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孤身一人跟他走了,一点都没怀疑跟他回家会落入陷阱之中的可能。   那时候,李泽已经确信是他,毫不怀疑。   等等……   何长安狐疑道,“为什么我被抓就一定会把所有话说出来?难道我看着就那么贪生怕死?”   李泽淡淡道,“长安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上战场杀敌时总是冲在前面,我都看在眼里。”   “那倒是,要不是那次的功名,你封我为侯爷时也不会没大臣质疑。”何长安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他才注意到,李泽手里端着的是粥,虽然是肉粥,那也是不管饱的粥,“你晚上怎么喝粥?”   “太医给我开了药,这几天喝药的时候吃粥比较好。”李泽一边喊郑公公进来,“去把我今晚的药端进来。”   皇上您的药已经倒在御花园里了,郑公公心说。   但皇上吩咐端药,自然是有药的,郑公公答应下来,“奴才这就去给您端。”   他出去吩咐底下的人,“赶紧去太医院,把皇上今晚的药端过来,就说之前的药洒了。”   郑公公站在门口感叹,太后娘娘上次来的时候说的话真对,皇上身边有个知心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不,皇上都会主动喝药了。   何长安在李泽身上扫几眼,“你抱我的时候那么利落,是伤到哪了?” 第30章   晚上李泽坚持两人同榻而眠,说说这三年发生的事,让人去准备汤池,“这恒元殿还是你当初睡过的,也是你喜欢的熏香味道。”   “我住上次住的春华苑就好。”何长安警惕的站在门口,生怕李泽再直接动手,当着外人的面他总有些羞耻感。   郑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视若无睹,看着这位何先生和皇上讨价还价。   他忍不住心想,皇上这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了啊,这种斗嘴,分明在百姓间恩爱的夫妻身上才会看到。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在皇上身上看到。   李泽看着他躲那么远,无奈地动了动手指,心想不能逼得太急,“那你住在春华苑吧。”   何长安从恒元殿离开时,身后跟着四个小太监,都是从李泽身边调过来的。   他走到春华苑即将进门时,看向附近的几处宫殿,询问道:“那边怎么这么黑,都不点灯吗?”   跟在皇上身边的人都很识趣,最前面的小太监轻声回答道,“皇宫里没有伺候皇上的嫔妃,太妃们的住处与太后的住处挨着,方便管理,所以这附近的宫殿都是空的,晚上奴才们不会出自己伺候的宫,所以无人的宫殿是不点灯的。”   “都没人住,怪不得,”何长安往春华苑里走去,身后的太监随即便关上了宫门,他问领头的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奴才郑光,”郑光推开屋门,“您可要现在歇息?”   何长安刚想说洗澡,随即想起自己来的仓促,只有身上的衣服穿,便摇摇头,“现在休息吧。”   话音刚落,门外有太监敲门,随后郑公公手持一封圣旨前来,笑吟吟道:“打扰到主子了,奴才带了皇上的旨意。”   何长安正要跪下,被郑公公拦下,“皇上特别吩咐,皇上的旨意您以后都站着听。”   郑公公举起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何家长子长安陪同皇上喝药有功,特赐秋水池沐浴。”   何长安苦着脸,“劳烦郑公公回去说一下,我没带换洗衣服。”   郑光立即说,“皇上让底下都备下了,都是主子您的尺寸。”   这也提前备好了?何长安心想,李泽怕不是去找他之前就想好带他到宫里来了吧?   之前已经在春华苑待过一阵,洗浴过后何长安可谓是熟门熟路,在这睡了一晚,第二天用过早膳他打算离开,“皇上现在在哪?”   离开前得和身为主人家的李泽打个招呼。   郑光为难道,“窥伺帝踪是重罪,奴才们不敢随意去问。”   “那我怎么才能找到李……找到皇上?”何长安看了眼宫门,宫门敞开着门口没有侍卫,“我出去找他行不行?”   “主子您自然是可以的。”郑光是郑时的干儿子,被分过来就被细细交代过,这皇宫没有眼前他伺候的人不能去的。   “那去恒元殿。”何长安拍板决定,他刚站起身,门外太监就跑进来了,“主子,太后娘娘来了。”   紧随的就是门外的大声通传,“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怎么来他这了,何长安迟疑着出去行礼,“草民见过太后娘娘。”   赵雪晴从轿撵上下来,把手递给云游,打量了何长安的衣着一阵,见他行礼还算规范,颇为满意道,“起身吧,你就是昨日皇上从宫外带回来的人,与先皇后同名,叫做何长安?”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因为叫何长安,才被李泽带回来一样。   但细想这话好像也没错,何长安答道,“草民是叫何长安。”   “哀家听闻这是你第二次进宫,皇上把你带进宫里,待你也还不错,”赵雪晴寻了位置坐下,在屋里巡视一遍,便看到了往日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几个眼熟人。   可见是非常不错了。   知道自己是第二次进宫,看来来之前就知道自己的底细了,何长安没明白太后怎么会忽然来见他一个外男,便恭敬的回答着,“草民是第二次进宫。”   赵雪晴又问了几个问题,见他回答的一板一眼,倒也挑不出错处,微微满意,“听说你昨日陪皇上吃饭时,皇上把那碗汤药喝完了?”   的确是喝了碗药,这有什么需要特别问的吗?何长安心里奇怪,一边低着头老实回答,“昨日皇上的确喝了碗汤药。”   赵雪晴终于满意了,“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李泽没有当上皇子时,他不知道见过六皇子生母、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多少面,何长安镇定的抬起头。   一身青绿色的袍子在夏日看着便是极为清爽,外面罩着水青色的纱衣,头冠和身上配饰皆是宫中御用之物,面容看着清秀,可说话间那双杏眼清澈透光,一颦一笑看着倒是颇为眼熟,赵雪晴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你这孩子长的不错,云游,宣吧。”   大宫女云游便面色平和地取出早已备好的旨意拿出来,“太后有旨,请何长安接旨。”   这是个怎么发展,怎么忽然要宣旨了?   何长安满心疑惑地跪下。   “何家长子何长安,品貌上佳,勤勉柔顺,风姿雅悦,德才兼备,深得哀家喜欢,册封为德妃,钦此!”云游笑着请何长安起身,“恭喜德妃。”   何长安:“???”   何长安头上瞬间密密麻麻的出了汗,他站起身又重新跪回去,“启禀太后,草民和皇上并不是……这样的关系。”   赵雪晴心中嗤笑儿子,这么急着让她来,原来是还没得手,让她做这个恶人,她无所谓道,“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还是你想抗旨不尊?”   云游吃惊的捂住嘴,太后往常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何长安跪在地上死死握住拳头,沉默不语。   何长安说不出拒绝的话,留下圣旨被直接放到桌子上,不接也算是接下了。   太后娘娘施施然的离开,郑光赶紧过来扶起主子,“娘娘您快起身。”   这可就换称呼了,何长安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去问问郑公公皇上什么时候过来。”   郑光战战兢兢地问,“那这圣旨?”   “先放着吧,等皇上过来看。”何长安看见圣旨咬牙说道,“先去给我端两盘红豆点心来,要甜的。”   郑光松口气,“奴才这就去。”   *   赵雪晴回到宫中,越想那张面孔越发觉得熟悉,忍不住和云游说道,“今日皇上一大早来找哀家,就为讨一道圣旨,哀家还以为是什么女人勾的我儿连礼仪都不顾了,现在想来,是个男子也罢,总比后宫空荡荡的强,难得的是皇上喜欢。”   云游给太后娘娘锤着腿,小心询问,“太后娘娘您今日起得早,要不要回去再睡会儿?”   “也好,”赵雪晴站起身,往殿内去,如今后宫里安安静静,一帮太妃整日缩在各自的宫里不动弹,她便是管着一整个宫都闲得很,也没人来管她。   云游过一会儿正要小声退出去,忽然听到刚躺下的太后娘娘声音尖锐的呼喊叫她,云游赶紧跑进去。   “云游,云游,”赵雪晴坐起身的有些猛,捂着额头说,“你可还记得先皇后的模样?”   云游猛然想起,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德妃他……”   “是了,”赵雪晴眯起眼睛,“猛一看便觉得熟悉,仔细看起来就陌生了,但看他那双眼睛,哀家越看越是有好感。”   “那分明和先皇后如此相似,”赵雪晴觉得额头更痛了,“皇上他真是……作孽啊。”   “哀家总要做点什么,”赵雪晴也顾不上休息了,从床上起身,“云游,传哀家旨意,刚才在外边候着的人拉去腋庭杖杀。”   云游跪下允诺,“是,太后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好这事。”   “等等,回来,”赵雪晴缓缓呼出一口气,“何家不是还有个女子吗,传哀家旨意,德妃伺候皇上有功,封其为妹为文丰郡主,就……和张静云一样,正六品,给静云传话让她多带带文丰郡主。”   “是!”云游应道。   *   “娘娘,到了午膳的时候,可要传膳?”郑光小心翼翼道。   何长安伸手掐掉一只开的正艳的山茶花,把花放到郑光手里的托盘上,“皇上那还没消息回来?”   “皇上事务繁忙,郑公公那边还没回话。”郑光越发的恭敬。   李泽要是今天一天不过来,那他这圣旨拖到后面也成真的了,为今之计,只有再消息还没传开前,让李泽想办法把圣旨给退回去。   何长安从托盘里挑出一朵粉紫色的花,说,“走吧,去恒元殿。”   在恒元殿外被侍卫拦下,郑时远远看到何长安,招呼侍卫放行,“老奴拜见德妃娘娘,皇上正在和大臣商议朝政,您看是先回去?”   “在这等!”何长安熟路的走去后殿,找个凉亭坐下,“我看皇上午饭总要吃,过不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品貌上佳,勤勉柔顺,风姿雅悦,德才兼备,深得哀家喜欢,册封为德妃,钦此!”   在百度找的,反正都是夸的词语,别在意真实含义哈哈,明天见(~ ̄▽ ̄)~   李泽:媳妇儿等我吃饭! 第31章   一行人在凉亭中等了半个时辰,直到何长安手中山茶花的花瓣蔫哒哒软下来,屋门才被打开。   郑时凑上前去同李泽说了什么,李泽同几位大臣齐刷刷往这边扭头看过来,何长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预感成真。   几位眼熟的大臣面上的震惊还没有彻底掩去,纷纷行礼道,“微臣参见德妃娘娘。”   “……”何长安手一抖,山茶花的□□被折断。   李泽低沉微哑的声音响起,“已经到了午时,诸位耽于国事也不能饿着肚子,郑时,百花池赐宴,只是朕身体微恙,便不和诸位同饮了。”   这群动辄手握重权的尚书侍郎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等待遇,纷纷表示无碍,“皇上龙体为重。”   李泽一步一步走近,牵起何长安的手,“长安怎么来了,我和你一起去用午膳。”   手心被狠狠掐了一下,李泽面色不变,“我刚才听郑时说母后去见你了?”   走到偏僻地方,何长安往四周看看,除了这群伺候的人再无旁人,他急切地说,“你赶紧想办法,太后封我德妃的位置,难不成我要一直呆在宫里不成?”   李泽让其他人退远些,有些为难,“太后下的懿旨岂能儿戏,莫说是我也阻止不了。”   “太后怎么忽然封我为德妃了,真不是你封的?”何长安狐疑道。   “如果是朕,朕定然会封你为皇后,与你行大礼,百年后葬在一处,而且母后她都去找你了你还怀疑我?”李泽松开他的手,面上似有怒气,想了想说,“应该是昨晚上我喝下了太医院的药,那药之前我一直不愿意喝,母后劝了我多次也没有喝,太医院里一直是母后在管,所以这才惊动了母后。”   看样子真的不是,何长安不好意思道,“御医给你开药你为什么不喝,不喝病怎么好?”   李泽试着去牵他的手,这次没有被掐,他嘴角微翘,“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觉得病因无解,喝了也没用。”   何长安又开始觉得脸上发热,转移话题说,“那我怎么出宫,我不呆在宫里会不会被宫规处置?”他想起先皇在世时繁杂的宫规就觉得烦躁。   “母后掌管整个后宫,后宫又只有你一个嫔妃,你看这样行不行,”李泽说,“我陪你出宫,再陪你回来,这样就可以借口我要出宫。”   “这样怎么行,我要在家里待个十天半个月,你也陪我待着?”何长安觉得这个办法效果不好,治标不治本。   总归最后还要回归到身份问题上,最好是把这个德妃去掉。   李泽想起郑时说的话,“先吃饭,你等我那么久。”   等饭上来,郑时要留下布膳,被李泽挥退,李泽说,“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你做皇后,这样整个后宫都归你管。”   看何长安杏眼瞪圆要骂人,李泽赶紧说,“不过你否决掉就算了,当我的皇后不好吗?”   “我是男子,怎么可以做皇后?”何长安觉得想不通,荒唐地很。   “男子可以相互爱慕,为什么你不能做我皇后,还是朕为天子差别人一截,”李泽忍住冷脸抱住人咬一口的冲动,“你亲口说喜欢我,喜欢我为什么不做我的皇后?”   “被封为王爷的时候,我连王妃的位置都没想过,现在忽然让我当皇后,”何长安纳闷道,“你底气从哪来的?”   “朕励精图治,把国家管理的井井有条,底下文臣武将为国家开疆扩土,这以后都要算在朕的功绩上,这还不算底气吗,”李泽板着脸数着自己的功劳,他忽然小声说,“我想过当你世子妃,但母后肯定不愿意,而且王爷比侯爷的俸禄多,所以咱俩在一起,肯定是你当王妃比较划算。”   “你俸禄多少……李泽你说什么呢!”何长安站起身,红着脸重重把汤碗放下,“咱们是在说我怎么回家?”   李泽给他碗里夹一颗狮子头,眼睛看看饭碗看看菜,就是不肯去看坐在对面的何长安,他无辜道,“我刚想起来今早内务府上过一道奏折,好像是备聘礼的条子,如果没说错……现在应该到你家了。”   ‘啪嗒’手里筷子滚落掉一根,何长安睁大眼,“那我娘现在……”   李泽轻咳一声,询问道,“郑时,给长安的聘礼可到了?”   郑时笑吟吟道,“内务府办事快的很,皇上和娘娘放心,内务府送聘礼的人刚回来。”   何长安顾不上吃饭了,“我得回家一趟,给我准备匹马,快点。”   郑时去看皇上,内心叫苦,他说:“这……宫内不让骑马。”   李泽放下筷子,“郑时给朕备马,朕带着长安一起就好。”   快马穿过北城区,何长安到家时发现家里的院子被堆得满满当当的,他进屋看,何母和何兰正在核对册子,两人脸色如常,不像收到惊吓的样子,“娘,没事吧。”   何母扭过头来的时候才能看出有一点的呆滞,她指着院子的那些东西,“儿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你……就进宫了?”   何兰也是认字的,拿着核对册子的手都在抖,“哥你喜欢皇上啊,竟然真的和皇上在一起了?”   何长安没听懂,身后的李泽靠过来小声说,“母后不知道听谁说的,你在邱县的时候帮我挡刀,对我情难自禁。”   见鬼个情难自禁!   何长安咬牙承认了这事,“娘,儿子不孝,请母亲责罚。”   “哎哟快起来,你进宫当娘娘去了,称不上不孝,就是……”何母艰难道,“咱们何家要绝后了。”   李泽心说郑时办事靠谱,他解释道,“何兰被封为郡主,有自己的封赏,可以寻个嫁进何家的丈夫,以后他们的孩子也随何姓。”   何长安张口欲言又止,“……是,是啊。”   何母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既然你喜欢,皇上连何家绝后的事都想到了,你就好好呆着,皇上对你那么好。”   何长安怀疑内务府来人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何兰和母亲都一副全然接受的样子?   “安儿这位公子是?”何母看向一边站着的人,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布料连布店里都没见过,怎么看都非富即贵,难道是儿子在书院认识的那个张智霖?   “母亲,这位是……皇上。”何长安把人拉到自己身前,戳戳李泽的背,“说话。”   “草民拜见皇上。”何母拉着何兰就要拜。   被李泽扶住,“德妃既然嫁给朕,您便是朕的长辈,如何使得。”   何长安见李泽站在那,两人都不自在的很,就拉着李泽出了门,走了两步他自我反省了下,“李泽,我是不是对你不够尊敬?毕竟你现在都当皇上了,不像是当皇子的时候。”   李泽沉思一会儿,“你说的尊重是指听话吗?”   “你说什么话我没听?”何长安立即反驳道。   李泽决定不为难自己去纠结这个问题,他拉住长安的手,温情脉脉道:“那你想对我更尊重吗,今晚侍寝的时候乖一点好不好?”   何长安想弑君。   何长安看着李泽只是在家里转了两圈,何母就不自在的很,又拉着人出去了,商议道:“咱们去茶楼用些点心吧。”   李泽骑上马,向何长安伸出手,“回来这么快我也没有吃好,你放心好了,陈春在你家布置有人,他们会顾着你的家人,宫里点心更好吃,回宫里去吧。”   何长安鬼使神差就伸出了手被拉上马。   到宫中时,太后的赏赐也到了,来送赏赐的是云游姑娘,她行了一礼,“德妃娘娘吉祥,太后送来了给娘娘使唤的女婢,还有些其他东西,均被单独放在小箱子里,还请娘娘要记得看。”   “我记下了,劳烦云游女官。”何长安等人走,迫不及待的去看,是个手掌宽的匣子。   打开里面装着五六本精美地册子,上书“避火图”三个大字。   ‘咔嚓’一声匣子被猛然合上,何长安看见郑光在一边站着,问他,“太后送过来的这匣子你们谁翻动过吗?”   郑光正为自己跟了个前途大的主高兴地满面红光,“回禀娘娘,太后送来的东西奴才们不敢轻易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何长安迅速把匣子放回桌子上,去拉住李泽的袖子,“饭做好了没,我好饿。”   李泽听着耳边软乎乎地声音,反手握紧他的手,“下次不要等我,饿就提前吃。”   他的视线落在匣子上,目光一闪,伸手去拿,“这匣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何长安瞬间拿起那匣子,扔到大箱子上,唯恐避之不及道,“太后赏赐的东西,都是些珍宝古玩,没什么可好奇的。”   “那就先去吃饭。”李泽脚迈出屋门的时候吩咐郑光,“德妃屋子里不好这么乱着,大件先收进库房,小件等晚上再收拾。”   “奴才知道了。”郑光恭敬道,皇上对宫内唯一的娘娘这么重视,甚至脾气都好许多,这才是他们做奴才的福气。   *   “你说真的,德妃娘娘就是那个模仿字迹的何先生?”四王爷勃然大怒,“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现在才报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李泽:媳妇落户京城了   明天见o(* ̄3 ̄)o 第32章   “王爷息怒啊,消息才刚得到证实,”底下的管家拱手求情道,“前段时间宫里咱们的人彻底被拔个干净,突然冒出来的人底下没敢确定消息是不是真的,也不敢随便来说。”   其他幕僚也纷纷求情,“这样的事,提前谁也想不到。”   “依众位先生看,咱们能否把新封的德妃娘娘拉拢过来?”四王爷叹口气坐下,对幕僚寻求意见。   一位幕僚忧心忡忡的说,“依属下来看,为今之计王爷还是要先打探打探,那何先生到底知道咱们多少,又对皇上吐露了多少。”   “他不敢,”四王爷对这点很有信心,“我这个侄子脾气凶暴,他要是敢说出半点他为咱们做过事,还能被封为德妃?怕是已经下了大牢。”   管事得了幕僚眼色,担心地说,“就怕这德妃娘娘的名号是假,这人实际已经被皇上审讯出来在大牢呆着了,那咱们找先生冒充先皇后字迹的事,皇上估计清楚的知道,不然为什么咱们这几次卖出先皇后的字迹,那陈春都不太愿意收?”   “难不成德妃把什么都说了?”这么一说四王爷也迟疑了,“德妃没被关起来,今日几位尚书见过那位德妃娘娘,皇上对他态度还不错,难不成我那侄子喜欢德妃?”   管家适时地说,“何长安这人奴才见过,要说相貌的确不如先皇后迤逦华贵,可也是清秀俊朗,风貌如竹,尤其胜在一身傲骨,明明拿咱们不少钱财,也没见像乔家那位满身铜臭味。”   “那算什么好看,好看的男人不知几几。”四王爷嗤笑管家没见过世面。   “那喜欢的就不是相貌,难不成就因为同名同姓?”一位幕僚纳闷道,“要不试着给皇上选秀试试?总能把咱们的人送进去几个。”   *   李泽傍晚派了人,去接送文丰郡主看新家,是太后赏的新宅子。   底下人回来禀报说,何家母女俩不急着搬,并且想请德妃回去的时候商议这事,由德妃决定。   “那就等长安决定,”李泽放下手中的奏折,询问郑时,“长安现在在哪,怎么吃过饭就不见人了?”   郑时心中叫苦,“德妃娘娘说旁边宫殿里有猫叫声,去捉猫现在还没回来,老奴现在过去找?”   李泽手指敲打着桌面,本来要去找人的就不急了,“有人跟着去就好,看紧点,对了,那宫殿不是锁着吗,怎么没见他问你要钥匙?”   郑时身体抖了下,“回皇上,德妃娘娘进去那宫殿是翻墙跳进去的,没人跟着……”   “大胆!跟不上主子的奴才有什么用,”李泽阴沉的声音直接打断郑时的话,他冷冰冰道,“现在找人去拿钥匙,开宫门跟朕去找。”   李泽甩袖往外走,雷厉风行道,“你前面带路。”   郑时不敢废话,让底下人赶紧去找钥匙,自己一路小跑到前面带路,“这边,就是这里。”   距离春华苑不远的宫殿门口,正候着四个小太监,带着钥匙的宫人也跑了过来,拿着钥匙往里|插,却没插动,低头一看,欲哭无泪道,“回陛下,这锁生锈了,打不开。”   李泽走上前拿起那锁,发黄地铁锈沾到他手上,他邹着眉头,“郑时,传朕口谕,内务府把宫内的大大小小宫殿都整修一遍,别再让朕看到这种打不开的锁。”   叫来侍卫,李泽借力往上一蹬,便跳到了宫墙之上,随即翻身跳下去。   郑时在下面看的胆颤,大喊道:“哎哟皇上您小心点呀。”   旁边的太监过来询问怎么办,郑时气的一脚把人踢远,“哎哟你倒是动动脑子,还不快去搬梯子,再去找锁匠,把这锁撬了呀。”   春华苑因为临近大臣们进出恒元殿的路,所以被修整的比较完善,这处秋英苑就没那么好运了。   何长安踩着郑光的肩膀翻进来,刚才的几声猫叫统统安静了。   到人肩膀的杂草冲开了地上的宫砖,长久无人修缮,砖红的墙面开始脱落,何长安踩倒一片野草,顺着走廊找到一条野草较少的小路。   沿着小路往后院走,期间两只狸花猫从他身边蹿过,何长安快步跟上去。   “小家伙,出来吃东西。”在整个秋英苑绕一圈,何长安最后在一处没锁好的偏殿找到六只狸花猫。   六只猫的眼睛在门口耀进来的光亮下闪闪发光,何长安反身出去把大门拉开的敞亮,也就看清了狸花猫的样子。   不只六只,还有两只小猫崽。   大猫们在皇宫里见识过无数的宫女太监,丝毫不缺油水,看到何长安的手上放着油腥味的糕点,纷纷不屑一顾的躲远。   只有还没长大的两只小家伙,跌跌撞撞的咪咪叫着跑出来,跑到何长安身前。   “这么小,你们母亲还没回来呀,”何长安看着那群躲远的猫,都在冲自己呲牙,便把糕点倒自己怀里让小猫自己跑进来。   只有小猫是不够的,何长安曾经在朋友家里见过十几只狸奴,只要见到主人纷纷一拥而上,挂到他朋友的身上,让他朋友苦恼,其他人碰都不让碰,让人羡慕的很。   他带着胸襟前的两只小猫跑去外面,坐在阴凉的杂草地上,打开准备好的小鱼干,铺到自己身前。   远远的其他猫咪虽然还远远地看着,但也许是精心制作的小鱼干太香,不一会就纷纷跑过来叼走一根。   ……   李泽进到秋英苑,沿着踩倒的杂草走,首先注意的就是敞开的偏殿,进去看一遍没有发现人,等出门一侧身,便看到缩在大石头后面酣睡正香甜的某人。   走近才能看到几只活跃的猫在长安身旁跳,不断的跑远在挨近,似乎想看看这人会不会忽然站起身。   他走近没注意脚下,踩到两根鱼干凸起,把脚往旁边挪挪,蹲下身,好笑的提起两只小猫放到一边,“长安醒醒,太阳落山了。”   何长安含糊的应一声,继续睡。   “真是不省心。”李泽似乎在抱怨,可他确实在笑,他把外袍脱下来,把人裹着抱起来,“今晚和我抵足而眠好不好?”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锁匠卸掉大门上的锁,正看见皇上怀里抱着个人从里面出来,被冰冷的视线一扫立刻噤声。   郑时正要说话,李泽瞪他一眼,“闭嘴。”   进到恒元殿内,郑时掀开帷帐,李泽把人放到龙床上,把他的外袍脱去盖上薄被,“让人进出时小声点。”   郑时跑这一路路累出一头汗,还在喘着气,“是,奴才小声。”   他可算是见到德妃娘娘的受宠,奴才一定要跟着,皇上抱这么远不肯假以人手,龙床说上就上。   听说先皇后和皇上青梅竹马,受宠程度也就大概如此了吧,哪还敢懈怠。   李泽在外屋继续拿起奏折,忽然想起来,“去德妃宫里,把朕送过去的那个小匣子带过来。”   小匣子只有一个,里面的画册是郑时亲手装进去的,郑时立即懂了,这是皇上要宠幸娘娘了!   他欢喜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   何长安是被饭的香味饿醒的,醒过来的时候翻个身,李泽听到动静便让郑时念菜名,什么油蒸肘子,西湖醋鱼,吉祥八宝,统统是他爱吃的菜。   他翻个身坐起,想起自己下午翻墙去的地方,说,“可惜睡着了,没摸到猫。”   “喜欢猫?宫里挺多的。”李泽说,“母后那里有只纯白的猫,眼睛是金黄色,性格温顺讨喜,下次我给你要一只他的小崽。”   何长安夹一块肘子,拒绝了,“那还是不了,那些猫没点脾气,我就喜欢野一点的。”   李泽眼里闪过笑意,“你也喜欢野的,喜欢多野的?”   “看来咱们爱好相同哈哈,会挠人的猫才会捉老鼠,”何长安觉得君子所见略同,“挠人可以,别往脸上挠,挠花就要去看大夫了。”   “长安说的对,往身上挠可以,脸上不行,”李泽意有所指道,“所以长安以后若是生气要打我,可别往脸上打。”   “吃饭还占不住你的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何长安把剩下的两块肘子夹到他碗里。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李泽把狮子头夹给他,“长安脾气好,才没有打我。”   他说起正事,“你娘和何兰没有搬去郡主府,说要等你决定,还有昨天说是谁拿走了你的书,我让底下人去他家要回来了,就放在春华苑。”   “真的要搬去郡主府?”何长安觉得也不错,“还要多谢你给何兰了个郡主的位置,不然我怕自己在宫里照顾不到家里。”   就是这样才好,宫外没有顾虑。   李泽说,“这个我想起来给,但是这郡主的位置真不是我给的,是母后。”   “太后娘娘?”何长安思索道,“看来你不喝药真的吓坏太后娘娘了,今天记得喝药。”   那可不一定。   李泽想起郑时带回来的消息,还有母后多番让他待长安好、不要老是把德妃与皇后比的话,心想,也许是愧疚吧。   但长安还活着的消息如此惊世骇俗,他却不敢透漏给母后。   李泽看一眼低头吃饭的长安,他何其有幸,遇到这样如鬼神一般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零点见……是的已经退到零点了,今天的冬瓜再也不是九点的冬瓜了_(:з」∠)_ 第33章   晚上,李泽喝药时,郑时抱来两只小猫,正是白天何长安抱着的那两小只。   小猫刚喂过饭,正在用舌头清理着猫嘴巴,蹲在篮子里看起来毛毛软乎乎地,何长安把脸蹭进毛毛里一本满足,问李泽,“小猫宫里能养吗?”   李泽把喝完的药碗放下,把回过的奏折让郑时收起来,“可以养在我寝宫里,只是这个点他们该睡了,长安抱一会让郑时把他们放回去。”   桌子上没有其他的障碍物,小猫顿时欢快的转圈起来,一只扑到李泽的手上,李泽把他托起来放回篮子里,“桌子太高,等再大些才能随意跑。”   何长安笑道,“他是想和你玩,你就这么无情地把他放回去了。”   小猫再爬出篮子,就无情地抛弃李泽,本着何长安去了,他愉快的左拥右抱,“这样正好,都来我的怀里。”   看着他戳戳这只猫,再蓐一把另外一只,玩的不亦乐乎,昏黄地灯光下,李泽不由自主的笑了,“长安,你想要个孩子吗?”   “没想过,”何长安收敛脸上的笑意,“李泽,我喜欢你很多年,从哪一年开始我不清楚,也想过孩子的问题,但事到如今,我没办法有孩子,你打算要孩子吗?”   一瞬间何长安觉得十分气愤,假如他们不曾相认,或者他没有被封为德妃,李泽要不要孩子都与他无关,何长安发觉自己喜欢李泽时,就想过李泽要孩子的问题,可能有一天李泽有孩子后逍遥自在,而自己喜欢上男人注定无后,自己便会和李泽疏远。   可现在他们俩连名分都有了,哪怕他是德妃,宫规规定妃嫔不能善妒,何长安还是想,要不回老家算了,反正自己和李泽关系那么好,他总不至于要困自己在后宫吧。   李泽伸出手指勾了下他的鼻子,“别气,我是指过继一个宗室的孩子,从小教养起来不比亲生的差。”   何长安在桌子底下踢踢他的脚,“吓死我了,你要是哪天和女人弄出个孩子,你就和你的妃嫔自己过吧,爷不伺候了。”   “一定不会,”李泽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长安的内心,“你拒绝当皇后是怕我娶妻生子,所以嘴上说着喜欢我,实际却在为自己找条退路?”   这话简直一针见血,何长安看李泽一眼,没有否认。   李泽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在何家你不肯说,我抱你你也愿意,我们从小长大你不了解我吗,难道我是这样的人?”   “我不想和你吵。”何长安把小猫放进篮子里,喊郑时把猫抱出去。   郑时笑着进来,一进来脸上笑容就收敛了,怎么回事?皇上又生气了?   郑时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被李泽双眼看不出情绪的目光瞪了,“抱上猫,出去。”   郑时站在门口不敢走远,在心里叫着祖宗哟,皇上脾气坏,德妃看起来弱的不行又喜欢动手,都是暴脾气,可别打起来呀。   哎这么关键的时候陈统领怎么不在?好歹有个能劝架的人。   李泽目光冷冷的注视着自己,屋子里安静,屋子外面安静,桌面也一干二净,何长安手上没点东西没抓没捞的,他心里有点难过。   这还只是他在宫里的开始,如果两年,三年,五年后,自己和李泽之间的感情,如同当年太后和先皇一般有情人成陌路,自己要怎么过。   “别瞪我,我回春华苑了。”何长安说话也冷冰冰的,他站起身往外走。   两人相处多年,李泽太了解他,这话不说清明天春华苑大门都不会开,到时候他要么破门而入要么只能翻墙,他先何长安一步按住门,“别走,把事情说清楚。”   何长安坐回去,扣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不看李泽,“说什么,你有什么不清楚的?”   “做朕的皇后,为什么需要找退路?”李泽站在门口,把门上锁。   门外的郑时听到锁门的动静,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吓得赶紧抱着猫溜走。   “你不需要退路,还不许我找条退路了?”何长安看着他,像是在说你无理取闹。   “你……”李泽走到屋里气的拍桌子,挥手把桌子上唯一的摆设甩了出去。   李泽努力声音平静道,“我明天拟旨挑个孩子过继封为太子,母后和朝廷大臣都不会说我的私事,你还觉得我会娶个女人生孩子吗?”   何长安一瞬间抬起头,“你别冲动,过继孩子还封为太子,做起来是这么容易的事吗?”   这是在维护自己,李泽心里松快一点,知道明天不会把门关上不让自己进了,安心坐下来,“我没有冲动,母后当初在我封长安侯为皇后时,便选了一位宗嗣子在她那教养,那孩子聪慧,我和母后都觉得还行。”   李泽心说:如果还不放心就当上皇后,这样每晚我都会和你睡一起,只要我没有和你在一起,你身为统率六宫的中宫皇后,去捉|奸其他人都任你处置。   但李泽没有说出来,他有种直觉,以他四皇叔的做事风格,明早早朝怕是要说选秀的事,如果今天提前说出来,明天‘暴怒之下’直接册封皇后的理由就会被怀疑。   既然长安喜欢他,那当他的皇后有什么不可以呢?   他拉过何长安的手,“好了,都说清楚,床头吵架床尾和,不许今天吵完明天不和我说话,今晚抵足而眠好不好。”   “明明是你先瞪我。”何长安嘟囔着被他拉着往里走,路过被甩翻在地上的匣子他捡起来,匣子盖子被甩开,这么一拿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别动!”李泽看到匣子立即便喊道,还是晚了一步。   图画精美的画册掉在地上,从中间翻开,里面的两个裸着身子的扁平机关小人立即表演了一场活灵活现的活|春|宫。   这匣子眼熟,里面的画册也眼熟,何长安手一抖把匣子扔地上,红着脸往里走,“你怎么把这东西拿过来了?”   李泽把东西捡起来放到一边,面色沉稳,“只有郑时进来过里面,应该是他。”   何长安觉得怀疑,但这么义正言辞他又可以勉强相信,只是看完那个图册,再和李泽躺在同一张床上就觉得不自在许多。   等李泽在一旁躺下,他翻个身朝向李泽想找点话说,“陈春去哪了,怎么没有见到他?”   “陈春……乞巧节将到,到时候他会来管着整个京城的防护。”李泽把被子给他往上拉,盖到胸口,“怎么,这才几天没见你就想他了?”   “你在吃醋?”何长安嫌热,把被子往下踢。   李泽默默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双手规矩放到腹部,暗道这次怎么竟然听出来了,“你能听懂?”   “醋味比糖醋鱼还酸,你不遮掩,我怎么能听不出来?”何长安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你把身份告诉陈春和太傅,唯独不告诉我,还怪我吃醋?”李泽扭过头,两人的头挨得极近,窗外月光照进来,能看清对方不服气的双眼。   “陈春不知道我是长安,我也没有怪你,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我有点……想笑哈哈。”何长安说着不自在地扭过头,开怀大笑起来。   李泽把手臂伸过去,说,“头抬起来。”   何长安配合的抬起头,感觉到李泽的胳膊伸过来,随即那胳膊拐着他整个人往外拖动,直到两人的身体挨到一块,他把人往外推,“挨着热。”   李泽叫门外守夜的人,“来人,加些冰。”   门外的小太监带着哭腔说,“皇上,屋门锁了推不开。”   何长安噗嗤笑出来,推他一把,“让你手快锁门,赶紧去开门。”   加完冰,不一会屋子里就凉爽起来。   何长安把被子拉回来,两人同盖一床被子,他忽然真切地感觉到,两人是夫妻的感觉,“李泽,你说太后要是听见我直接叫你李泽,她会不会生气地罚我跪门口?”   “那是先皇的时候,我母后会争风吃醋,谁来惹她她就罚人跪着,现在母后她私下大度着呢,上次有太妃指着她鼻子骂,骂了半天她给人递一杯茶,把人气的看半个月太医了。”   李泽想起来忍不住笑,现在还有朝廷文官上书要他管一管这事,总不好太后娘娘被太妃欺负,但他母后自觉身为前半辈子的胜利者,看那群先皇的后妃都是‘你吵任你吵,清风拂山岗’。   “也是,太后娘娘心宽。”何长安说,在他记忆里的太后娘娘,小门小户出身不高,总有些稀奇古怪的零嘴和玩意,但谁要是惹到她又不肯受罚,闹起来让先皇也头疼。   其实私底下,太后娘娘也没多生气。   李泽出主意,“母后要是罚你,你就跑来我这,母后最不喜欢来前殿了,因为在这会遇到大臣。”   “有了媳妇忘了娘。”何长安忽然语出惊人蹦出来一句。   李泽翻个身,两人正对着脸,“媳妇?”   都是成年男子,何长安甚至跑过青楼看过小倌,心猿意马起来是什么样子,他对这个有了解,他结巴起来,“你、你……”   李泽不语,他伸出手臂撑起自己半边身体,另一只手探出去。   何长安忍不住紧绷起身体,按住那只手,声音发抖,“你下去。”   “害怕?”李泽握住他的手,细细在他脸上亲吻。   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自己,何长安平稳一下呼吸,反手抱住他的腰,“没有害怕,我知道怎么做,去青楼买过册子。”   “被我撞到你去小倌馆那次?”李泽抚摸着他的侧脸,那次他们冷战时间最长,最后还是他先服输。   他们之间总是他要先服输,他心甘情愿,并甘之如饴。   何长安点点头,“我真没有去找人,就是去买两本小册子,谁知道刚好在窗口看到你,你就跳上来了。”   “想看我陪你看,”李泽喘着粗气,“我准备的那几本都很好,纸上得来终觉浅,我们可以都试试。”   “……??”何长安推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你准备?是谁信誓旦旦说是郑公公准备的?”   李泽不答话,发狠的含住他的嘴唇吸吮。   身体忽然绷直,何长安发出一声闷哼,手软脚软,声响又被李泽尽数吞下。   额头上密密麻麻出一层细汗,何长安闭上眼,腿脚被压制住,不让他挣扎着往后退。   半晌云雨稍歇,他昏昏欲睡,手被带着往下,触碰到对方,李泽哑着嗓音说,“长安,安儿,帮帮我。”   何长安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事到极处男人对着他的下巴啃咬,双眼急切的盯着自己,就像饿极凶狠的狼,何长安躲开他的目光又被捏着下巴扳回去。   “长安,长安。”男人嘴里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又等了半刻,何长安手腕酸麻,才终于停下来。   李泽给他擦了手,愉悦的和他凑到一块耳鬓厮磨,“明天下午我陪你出宫,长安以后留在宫里好不好。”   “好。”声音极其微小,如果不是屋内屋外特别安静,李泽根本听不到。   李泽高兴的翻个身,“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宝贝们_(:з」∠)_ 第34章   早朝上,气氛很活跃,朝臣三五个一堆说话,坐在上位的李泽看的清清楚楚,他眯起眼睛,看来四皇叔没少下功夫。   朝堂上说完大事,无人上奏时,两个站在边缘位置的宗室忽然站出来。   “启禀皇上,皇上登基多年后宫一直空缺,是否开启三年大选的选秀?”两位宗室不敢说的太咄咄逼人,而是询问道。   四王爷在一旁唾弃的想,话说成这样,一口回绝也不奇怪。   果然,坐在高位,冠冕之下的李泽直接拒绝,“水灾肆虐,选秀劳民伤财,不可。”   四王爷站出来,“启禀皇上,微臣也赞同不可大选,如今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南方水灾,可后宫空缺也是大事,皇上一日没有太子,这事甚至于也是国事,怎可忽略,不如先在京城选拔。”   前段话一出,那两个宗室已经在心里骂四王爷了,等听完,则在心里赞叹,无所谓大选小选,只要后宫不再空缺,选出秀女,他们手里头就能拿不少银子。   朝臣则纷纷赞同,以前从来没有臣子敢提起选秀的事,后宫空缺多年,如今忽然提起,在京城选拔,不就是在自己家里选。   谁家都有可能有女儿进宫,看看德妃娘娘,一步登天不是梦,哪怕没有那个福气,妃位沾不上占个嫔位也好。   四王爷满意地看着自己煽动的结果,侄子如今喜欢上男色,又有大臣的推动,说不定顺水推舟就开始纳宫妃了。   区区一个何长安,还是男儿身,德妃又怎么样。   出乎他意料,皇上的声音不喜不怒,“诸位爱卿如此关心朕的家事,无外乎是朕缺了一位太子。”   四王爷一喜,“皇上所言正是呀。”   “四皇叔说的对,朕也是这么觉得,”李泽笑着站起身,“四皇叔深得朕心,为朕分忧,朕便从与四皇叔那一脉选中一位王室血脉,郑时。”   “哎老奴在,”郑时向前一步,拿出圣旨,大声宣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奉先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宁南郡王之嫡长子李延,天意所属,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朝臣纷纷震惊了,看着四王爷,宁南郡王,那不就是四王爷早年过继出去的长子的孩子吗?   四王爷竟然给他们下套,让他们怂恿以皇上无后为借口选秀!   过继出去那个孩子的儿子?自己的孙辈?   四王爷看着四周对他愤恨的目光,顿时百口莫辩,长子过继出去可不算在他门下,更别提他的长子早逝,临死前提出把那孩子过继回来,四王爷坚决没同意,后来便没关注了。   郑时一刻不停,立即又拿出一封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德妃何氏,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钦哉。 ”   两份接连不断的圣旨把朝臣砸晕了头脑。   李泽微微笑道,“朕听闻皇后还曾在四皇叔的书铺里做过事,想必哪天家宴上皇后与皇叔会有话说。”   四王爷想要向其他人解释,这时郑时高喊一声,“有事起奏,无事散朝。”   等皇上离开后,四周的大臣纷纷对四王爷怒目而视,好呀,居然把所有大臣都算计到了,新出来的太子和皇后都与这老家伙有关系。   四王爷艰难地张嘴,“皇后 ……太子……”   其他大臣甩袖离开,根本不听他辩解。   李泽下了朝问门口候着的郑光,“长安起了吗?”   “娘娘还没有起。”郑光低下头,心中越发确定娘娘的得宠,昨日宿在龙床上,今天还能睡到这时候,不是承宠了是什么。   李泽走到里边,早晨天气热了点,薄被被床上的人蹬到床尾,亵衣往上挽,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和可爱的肚脐。   李泽摸了摸,腰部皮肤触感有些凉,他把被子往上拽回来给他盖上,这么一动,床上的人翻个身醒过来,询问,“何时了?”   “太阳高升晒到屁股了,”李泽把人拢了拢抱起来,调笑道,“怎么这么困,昨晚上累到了不成?”   “去你的,”何长安踢踢他的大腿,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羞赫,“等我一会吃饭咱们出宫去。”   *   自从家里堆满院子的箱子,何母就担心的不得了,多亏有皇上留下来的人帮她把东西一一收录好。   何兰叫一声那位宫女,“云清姑姑,我洗了桃子,城南山外面的特别甜,快尝尝。”   云清是太后身边深受信任的老人了,这两日常来这里帮忙,和德妃娘娘的家人熟悉起来,知道这一家都很质朴,闻言也不客气,过去拿起一颗桃子,“文丰郡主不可叫奴婢姑姑,直接唤奴婢云清就好。”   何兰给何母也递一个桃子,听云清同她说起同朝的规制,“当今圣上后宫只有德妃一位娘娘,没有公主和皇子,所以宫里一共三位正经主子,太后,皇上和德妃娘娘。除此之外就是您和文沁郡主,文沁群主性子活泼,您和她见面了一定能相处的很好。”   何兰有点期待,“文沁群主和我一样大吗?”   “没有,文沁群主早年因为一些事耽误了婚事,如今年龄大了些,但有太后做依仗,他家里有位兄长也很宠她,她是没有再考虑过这事,您如果碰到也别提这事。”云清微笑着说。   “哦,我不会提的,我也很讨厌别人提起我的婚事,”何兰了然道。   云清看她丝毫没有介怀的意思,便进一步说道,“您是群主,除了太后、皇上和您的母亲、兄长可以提起您以后的婚事,任何人提起都算是越据,如果您要选一位上门的夫君,那夫君也是可以自己挑选的。”   何兰看一眼母亲,“娘看过的人比我多,我听娘的。”   何母温和地笑笑,她唯一的儿子进了宫,这些天许多来她家的宫人和太监,都几乎是默认女儿会挑选一位倒插门女婿,何母倒觉得不一定,她女儿挺有主意,总归这两年是不用急了,“兰兰先到处看看,这事不急。”   “这话说的对,群主身份金尊玉贵,可要好好挑挑。”云清意有所指,太后那的消息是她打听来的,对文丰郡主遭遇过的事了解的清清楚楚。   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敲门声,以及一个熟悉的声音。   “何姐在家吗?”女人声音放低。   何母瞬间坐直了身体,“她来作什么?”   “是谁?”何兰没听出来谁的声音。   “兰兰,你领着云清姑娘去屋里坐坐,有外人来了,一会儿别出来。”何母站起身去开门。   “云清姑姑,我带你去看看我新画的花样图,可好看了。”何兰说道。   她好奇的看一眼门外,没看出来是谁。   云清也看一眼门外,微笑着随她进屋,“好啊。”   张怀信的母亲张母此时正紧张的站在门外。   她和儿子争论婚事失败,没有说服儿子放弃娶那位青楼的姑娘,不仅惹恼了张家介绍婚事的那位张姑娘,还把儿子气去学院几天没有回来,这几天她在家度日如年以泪洗面。   几天没有出门,衣服邹巴巴的不成样子,双眼通红,张母才终于下定决心,决定来何家一趟。   儿子不愿意娶那位比何兰好的张家姑娘,可和青楼女子相比,张母还是愿意让儿子娶何兰进门,好歹是从小看着大的,手巧能干,会画绣品图补贴家用,还不会带坏他儿子。   他儿子是举人,何兰这姑娘这些年对外一直说有主,想必短时间也找不到比她儿子更好的,对此张母心里有些成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路上碰见几家人都对她笑着指指点点,张母可不觉得这些妇人眼红自己儿子会说自己好话,只遗憾儿子考上举人能给她带来的荣耀时间太短。   听见里面的开门声,张母脸上带了笑,开口就是一句,“何姐,我来看看你。”   好歹是多年扶持着过来的,何母打量她一眼,没把人赶出去,“进来吧。”   何母引着她到葡萄藤架下面,给她倒杯茶,“来找我有什么事?”   “兰兰没有在家呀,”张母好奇的探头往屋里张望。   “出去了没在家,找我有事就直接说,要是找兰兰的事那你就不用说了,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不会答应。”何母态度冷淡道。   “何姐你看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兰兰也是我从小看大的,一起说说话还能影响什么?”张母笑的灿烂,伸手想去拍何母的手臂。   看来真的是来找兰兰的。   何母往后退了退,避开她的动作,“从小看大这话,我家兰兰可当不起,多年说好的婚事说退就退,还把新人的婚期放到和我们兰兰一样上,再大肆宣扬出来,张怀信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和你家退婚我有说是因为他在青楼里自身不检点吗?”   “何姐你这话说什么呢,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张母不乐意了,“我家怀信去青楼可是什么都没有干,这点我还是要说明的。”   “我不管他做了什么没有,这事以后和我家没关系,你要说这些还是换一家去说吧。”何母把茶水饮尽,冷冷的说,“我家招待不起你这贵客,送客。”   “哎哎怎么就送客了,何姐我来是有好消息来告诉你啊,你就算觉得我家怀信不够检点我让他改,也先听完我说的话。”张母见她站起身,赶紧急忙把话说出来。   “好消息就是虽然我觉得张家姑娘不错,可我家怀信认准了兰兰,兰兰是个好的才能让怀信这么念念不忘,我就想,你看问问兰兰和怀信的婚事能不能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封太子和皇后的圣旨均来自百度   快速把这一家结束掉!!   高考成绩要出来了,老阿姨祝小朋友们可以考上理想的分数!   明天见_(:з」∠)_ 第35章   何母这几天听遍了好消息,听见张母说的好消息虽然不太相信,可还是愿意听听,听听十几年的好姐妹带来的好消息,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好消息’。   她一腔怒气憋在心里,拍着桌子问道:“李月桂,你长良心了没有?”   “咱们相处十多年,你但凡长一点良心,那良心不是黑的,你也不会这么糟践我家兰兰,我们家到底是欠了你什么,张怀信和我们家兰兰有婚约他还去青楼,你可曾有半点悔意?”   张母就不爱听这话,“我们家怀信成了举人,你们家长安也是举人,配你们家兰兰怎么也绰绰有余了吧,你这话像话吗?”   “我这话在我看来可是像话的很,你听不懂你就滚出去,滚出去我家里,别污了我家。”何母左右看看,拿起一把细长的棍子开始赶人,“李月桂,你滚出去我家。”   “亲家,何姐,别赶,我是说真的,我家怀信和你家兰兰从小也算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结为亲家不正是你我希望的吗,兰兰嫁到我家我肯定不会委屈她。”张母捂着头往外跑。   屋里的何兰听完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想打开门,这时候胳膊被云清姑姑拉住,云清摇摇头,“你娘就是不想让你看见,才让你进屋子里来。”   何兰死死咬着下唇,“我们家不欠他家的,他张怀信成了举人又如何,难道成了举人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吗,他至今真是没有向我说过一句歉意的话。”   “你是郡主,不必多关注他,他是你以前的经历,但你以后只会玉简更好的。”云清拍着她的肩膀。   屋外张母还在嚎,“你不愿意让兰兰嫁过来,怎么知道兰兰愿意不愿意嫁给我家怀信,她对我家怀信情根深种,说不定知道了愿意嫁给怀信呢。”   何母听的越发生气,“你是一定要把咱们两家最后的情分毁掉是吗,兰兰愿意又怎么样,你不是去攀张家的高枝了,怎么现在又跑到我家来。”   “何姐你说了不算,你让兰兰出来说,看她还愿不愿意嫁给怀信?”张母不接她的话。   “愿意不愿意又怎么样,”何母站在大门口,看着站在门外的张母,“你我情分已尽,兰兰再嫁过去咱们两家还能情分回到以前吗?”   张母语噎了一下,但她这次最关紧要的就不是两家的情分,而是他儿子要娶一个青楼女子,这传出去怕是一辈子都要被指指点点。   张母想着好话,但两家已经闹成现在的样子,她唯一能把握的就是何兰对自己儿子的情分,“你让兰兰出来说。”   “兰兰是不会出来的……”何母说到一半,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女儿,“你……”   何兰给母亲擦擦额头的汗,走到张母的前面,“张姨,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才愿意叫你一声张姨,而不是我和怀信哥的婚事,前不久我哥碰见张怀信在青楼,前去你家退婚,这才知道你们私下竟然寻了其他家的女子商讨婚事,事到如今,你们都没有来我家说过一句歉意的话。”   何兰抛下和张怀信这么多年的感情,她看的更准,“不知道你这次突然来我家谈论婚事是什么意思,无论是你们看不上张家也好,还是张家看不上你们也罢,反正都是一丘之貉,你们要做什么不要拉上我家,我以后不会再和张怀信有任何关系,所以婚事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何兰说完,扭身想要关上大门。   张母见状几乎不可相信,扒着大门不肯让大门关上,“兰兰你怎么这么……绝情,你怀信哥是怎么对你的你还不知道吗,如今他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你也……也不肯去劝劝她吗?”   何母听完这话捂着胸口,满脸不可置信,“你儿子要娶青楼女子……你还来求娶兰兰,你是猪油塞了心啊李月桂。”   何母扬起手中的棍子就要打出去,比起刚才只是想把人赶出去,这次是真的有打人的冲动了,长长的棍子冲出门口。   张家姑娘是不成了,如今何兰也不肯嫁,难道他儿子真的要娶一个青楼女子吗,看着高高扬起的棍子,张母绝望的跪下,满脸的泪水往下流,“何兰,兰兰,张姨求你了,你和怀信关系那么好,你愿意嫁他肯定不会去娶个青楼的女人,你嫁到我家好不好,就像一个月前一样。”   何兰拦下何母,给她拍后背顺气,满脸失望地看着张母,“张姨,我没想到你这么是非不分,张怀信要去娶别人那是你儿子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弄错了。”   何兰扒开张母拦着大门的手,大门被狠狠合上,她转身对云清说,“云清姑姑让你看笑话了。”   “郡主说的什么话,谁家没有难念的经,恕奴婢多嘴说一句,如果郡主搬去郡主府,这些事都困扰不到郡主了。”云清微微躬身行一礼。   何兰听着外面一直不停的哀嚎哭声,心里痛心的同时,也觉得有必要换个新的地方住,她认真思索起来。   何长安和李泽同骑一匹马,两人策马到巷口停下,何长安隐隐听到哭声,有些纳闷,“谁家里有人在哭?”   李泽把马停在一边,马绳系在巷子口,闻言略微奇怪,“我也听到了。”   两人往巷子里走去,越往家门口走那女人的哭声越大,何长安心中隐隐有不太好的感觉,加快了脚步,“难不成谁在我家闹事?”   到家门口何长安侧身看看靠在墙角哭的女人,看身形既不是母亲,也不是何兰,他放下了心,询问道,“大婶……”   话说到一半正在呜呜着哭的女人抬起头,张母看到何长安如同看到一根救命的稻草扑过去,“长安,你回来了,你去和你母亲说,咱们两家结亲好不好,把兰兰嫁到我家好不好,长兄为父你说的话她一定会听。”   何长安看到张母立即就收敛了多余的好心,但他后退的慢点正好被抱住腿,听完这话冷哼一声,“张姨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们家如此作风,我家对你们避之不及,怎么还把兰兰嫁过去?”   提起这事何长安是满肚子的气,如果不是这些天他一直被各种事牵绊这,后来又被李泽带进宫,在他手臂好的那几天,他早就找些混混把张怀信套了麻袋。   张家人如此对他家,更甚至是侮辱的把婚期放到之前的婚期,偏偏两家连庚帖都没有交换,报官也是他们女方这里吃亏,何长安才没有光明正大拿捏住张怀信一家,但私底下做些小动作还是可以的。   何长安动了动腿,“张姨你再不松开我可不客气了,到时候动起脚挨疼的是你。”   长安怎么会对他动脚?张母一点都不信,“你踢啊,你踢完把你妹妹嫁到我……啊!”   张母被踢翻在地,凄厉的叫了一声,顺着门口的坡往下滚了两圈。   踢人的却不是何长安,而是慢了两步的李泽,他脚上穿的乃是官靴,此时狠戾看着地上的女人,“什么嫁?”   李泽常年没放下过练武,力气本就大,昨天抱何长安跟掂只小鸡一样轻松,再加上他可没有收力的意思,何长安真怕他一脚把人踢残了,赶紧过去把人扶起来询问,“张姨你没事吧?”   张姨滚得头有点晕乎,还不忘喊道,“谁打我?报官,我要报官。”   报官是可以报官,但官兵来后抓谁就不好说了,何长安劝了一句,“张姨您快看看有没有受伤,先别急着报官了。”   话刚落他的手被抓住,张母死死盯着他,“是你朋友打了我,你把你妹妹嫁到我家,不然我就报官。”   何长安甩开她的手,“看起来张姨你没事,那你随意去报官吧。”   “还有,关于我妹妹婚约的事不牢你操心,你儿子去青楼的时候我们两家解除婚约你也没说什么,现在怎么,又想把解除婚约的事再来一次,”何长安整了整衣衫,“和我妹妹婚事解除一次,和张家那姑娘的婚事再解除一遍,你以为你儿子是文曲星下凡别人都巴着求着嫁给他?”   “张姨,你是不是太高看你儿子了?”何长安看见门后探头的妹妹,笑了一下,“天下考不上进士的举子凡凡不知道多少,你儿子愿意怎么样是你家的事,烦请你们离我家远点,对我们好,对你家也好。”   何长安拉着李泽进门后顺带把门插上,看看何兰,“她怎么来了,还想再说一遍亲?”   何兰面色郁郁,心有余悸道:“听她说是张怀信要娶那个青楼的姑娘家,她跑来咱们家撒野,非要我嫁过去,我以后再碰见她都绕着走。”   短短两句话听的何长安气结,立即想折身回去补上两脚,走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他气呼呼地问李泽,“你派来守着的人呢,这人杵在我家门口,你的人都死了还是眼瞎耳聋听不到看不到?”   何兰赶紧拉拉何长安,小心的看一眼皇上。   何长安让她进屋去,李泽同样脸色发黑,他说,“我疏忽了,这群人管的是安全问题,不管这些小事,这次回宫就换人。”   云清在屋里轻声安慰着何母,这时候何兰进屋小声说,“娘,云清姑姑,我哥和皇上在外面。”   “皇上来了?”云清下意识白了脸站起身,看到其他两人诧异的目光,她解释道:“我这……这是太惊讶了。”   大门紧闭,门外一直哭的呜呜声一直不断,何长安觉得心里有些烦躁,他压了压这股不耐地情绪,“等回头我就去找人揍他,把张怀信揍得下不了床,我看她还来哭不来。”   “不用你动手,我来。”李泽握住他的手,“我让陈春解决这事。”   何长安这次回来,正是打算劝劝何母和何兰搬去郡主府,张家这事一出来,不用他提,何母和何兰就已经有了打算。   两方一说起,开始商量什么时候搬。   何长安说,“越快越好,今天就行,我看张姨那个样子还会继续闹。”   李泽则说,“岳母也可以等明日,今天封长安为后的圣旨已经下来,还会有封后的府邸,比郡主府要大些。”   “封后?”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的问出来。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我成皇后了?”何长安也奇怪,捅捅李泽的后腰询问。   云清也一同问了出来,注意到自己也出声后,她越发努力地缩着身体不说话。   李泽笑的爽朗,“今日早朝四皇叔提示我后宫空缺太久对江山不利,也容易朝廷不稳,所以我立完太子后,也一同把封后的圣旨下了。”   这是顺便、一同的事吗?   云清想起太后的态度,这事太后还不知道吧,她心急如焚,想回去禀告给太后。   何长安掐着李泽后腰的肉拧了一圈,这事他事前不知情,要不是李泽这时候说出来,他怕是要等到圣旨摆在眼前才知道。   李泽配合的呲了一下嘴,握住身后的手,“等回去再和你说。”   李泽解释给何母听,“赐给皇后母家的府邸,一切支出均从宫内的内务府出,守卫也都是皇宫内的侍卫,这样你们住在新的地方,长安在宫里也放心,而且那边的新府邸离皇宫只有一条街的距离,长安若是想你们了半个时辰就能走一个来回。”   其他的话都没有这句话的威力大,何母和何兰对视一眼,决定就去那处居住。   何长安则心里疑惑,皇后母家还有这些封赏吗?怪不得先皇当年每次要用钱都哭穷,毕竟先皇前后有四位皇后。   云清则下意识想说,这不符合礼数!   宫规对皇后每日行踪都有规定,对太后晨昏定省的请安,对皇上每日的请安,还有每晚的侍寝,这些时间根本不够进出皇宫一个来回。   而且什么时候皇宫还会赐给皇后母家宅子?这是朝廷官员正三品才有的待遇。   更别提一切支出从内务府出,让内务府的人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   可她张了张嘴,硬是什么都不敢反驳,这位是皇上,在宫内敢和这位回嘴的人坟都不会留下。   几年前,新皇刚登基,云清当初同屋的一个宫女自持貌美,被太后差使去给皇上送汤药时行勾引之事,硬是一百大板没打完就断了气,抬回去尸体上滴下来的血流了一路。   如同这般的人前仆后继,可后来整个宫的宫女都被赶走,去到了先皇留下的太妃那里,就连云清,也去到了太后那里。   太后是皇上的母后,便是太后也只会纵容皇上,云清暗暗想着,自己只要把这些事报给太后娘娘就好,太后怎么做就不是自己考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皇的四位先皇后:??? 第36章   大门口的哭诉声还在继续。   一直到张怀信的到来,那哭声卡了一下。   张怀信和其他学子一起在书楼相聚,正被夸得春风得意时被两个穿着官兵衣服的人从书楼叫出来,还是因为母亲做下这种事,他恨不得捂住脸。   “娘你快起来,咱们回家去。”张怀信把人扶起来,拍拍母亲身上的土,看到腰侧一个脚印时,他看看这两个官兵,赶紧问母亲有没有伤到。   两位官兵赶紧解释,“这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来时你母亲就在地上躺着了。”   “何长安他那个朋友踢我,一下把我从门口踢到这里,怎么会没有伤到。”张母倚靠在儿子身上。   张怀信听着母亲中气十足的声音,又看看在一边不动弹的官兵,躬下身,示意母亲到自己背上来,“母亲如果伤到了,那咱们去看大夫。”   张母冷眼看着何家的大门,又摆出哀戚的模样,“他这样打我,我要报官。”   身后两位官兵咳了一声,“我们就是南衙门的,大婶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张怀信这几日交际没有停过,自然知道何兰被封为郡主的事,如果还在何家的门口闹,这两个官兵未必会放过他。   他拉了一下母亲,“娘有话咱们回家说,别在这闹了。”   “回家说?回家你肯听我的话,不听话你就躲到学院里去,躲出去让我找不到,回家你肯娶张家姑娘吗?”张母质问道。   张怀信声音放低的说,“那是咱们和张家的事,和何姨他们有什么关系?”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既想娶何兰还想要那个穆真,想什么人间美事左拥右抱呢,”张母被气到跳脚,“你娶何兰就别想再往家里带青楼女子,我这就把何兰给你说回去,我看你是要何兰还是要穆真!”   张母推开张怀信一下扑到大门口,躺在地上开始大声哭嚎,“哎哟,长安家里打人了,我起不来了。”   两个官兵闻言都皱起了眉,推推张怀信让他赶紧劝说,不要这么哭,没见两边邻居都扒着墙往外看了。   张怀信过去使劲把母亲拉起身,脸色特别难看的说,“娘别提这事了,兰兰被封为郡主,她不可能嫁给我了。”   “封为郡主?你在说什么胡话?”张母伸手去探儿子额头,“郡主那可是官,是说当就当得上?”   张怀信不得不一点点解释,“听说是长安兄救了皇上,长安兄被封为德妃娘娘进了宫,兰兰也被封为郡主。”   这么一说张母就相信了,她脸上开始笑,“那我更要把兰兰给你说回去了,那可是郡主啊你们有婚约的。”   “哪来的婚约,咱们什么信物都没有,婚约也退掉了。”张怀信拉着母亲往巷子外走。   “口头的婚约又怎么样,口头诺言就能随便不算数了吗,”张母压不住脸上的喜色,“你要是娶了何兰,青楼女子就别想了,我看何兰就很好。”   这话说的……两个官兵一步一紧跟,闻言纷纷翻个白眼,好像郡主是说嫁给你就嫁一样,不知道还以为你家里出状元了?   何长安和何母约好明日搬走,便跟着李泽回了宫,一同离开的还有云清。   李泽回宫后召来陈春吩咐事,除此外他手上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便让何长安找地方抱猫去。   何长安去旁边偏殿抱了猫,正好碰见陈春从恒元殿出来,他嘴角微微扯开一个笑,过去打招呼,“陈春。”   陈春被关了几天,虽然吃穿不愁可被关的莫名其妙,所以出来后有些萎靡不振,见到何长安有些惊喜,“我一直发愁要是出来你被皇上问斩了怎么办,看见你后倒是放心了。”   何长安本来还想逗逗他,见状也歇了心思,安慰他,“皇上他不是秋后算账的人,说了放我就不会找我麻烦。”   何长安摸着手里的猫仔,“倒是你,怎么一直没见你?”   之前还和李泽形影不离,忽然人就不见了。   谁知道皇上怎么抽风了,陈春一言难尽,便说,“那不是你打听的事,你怎么还在宫里?”   大概是去做什么保密任务了,何长安斜着瞅他一眼,忽然提高声音质问道:“大胆陈大人,见了本宫还不下跪?”   陈春左右看看没有旁人在,便没当回事,抱过来一只猫崽,“还本宫,在宫里只有皇上的妃子是一宫之主才能这么说,小心你的舌头,宫里去年一年被拔掉舌头的人比我杀的人还多,你要是没事就出宫吧,这么口无遮拦,皇宫不是你呆的地方。”   两人再往外走几步正到宫殿门口,郑光和其他三个小太监自从被警告过要紧跟德妃娘娘后,早早就等在了这,第一时间行礼,郑光郑重说道:“德妃娘娘吉祥,回宫里去吗?”   郑光可是郑时的干儿子,话少能干颇受皇上重用,这人口中喊着德妃,代表什么不言而喻,陈春顿时瞪大眼,“你……你们……???”   何长安嘻嘻笑了下,从他手里捞回来猫崽子,“本宫就不留陈大人了,陈大人尽快回去吃午饭吧。”   陈春保持在双眼迷茫的模样往前走,没走几步到楼梯边上踩空,便摔了一脚,他忽然醒悟了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来,“德妃娘娘……咱们一边谈谈。”   “行啊,就……那边吧。”何长安指了一个树荫下,让郑光别跟上来。   树荫下陈春嘴唇动了几下,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只是被关了几天,怎么好像几年都过去了?   何长安看他满头大汗,递给他块手帕,“四王爷那是怎么回事?”   陈春脱口而出,“这不重要!你怎么成了皇上的后妃?”   “唔……皇上对我一见倾心,二见非我不娶,没办法我就嫁了。”何长安现编个借口。   “胡说!一见倾心,把你按在地上的那种倾心?”陈春听他满口胡话,“在马车里的时候你满胳膊的青紫,还倾心吗?”   “那你说皇上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要封我为德妃?”何长安挥挥袖子给他看衣服,他这一身衣服是由蜀锦制成,蜀锦金贵,只供给皇室,穿出宫见过的人都很少,宫里好像也只有他穿。   陈春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放弃,别扭的问,“那你一个男人……承、承宠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何长安说,“你这是什么破问题?”   注定在这得不到答案,陈春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你在宫里保重自己,在宫里能别说话就闭上嘴才能活的久,宫里的人真正的主子都是皇帝,你可别天天嘴上没个把门的。”   何长安听了一会觉得口渴,“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唠叨?”   何长安顺带换个话题说,免得他在后宫这个问题上纠结,问他,“你出宫是什么事?”   “我不是出宫,是回家!还别提,真的有事,”陈春说,“皇上让我去找个青楼女子,带那个姑娘去一户人家闹,我就觉得奇怪,不知道那户人家是怎么惹到皇上了,不抄家不灭族就去人家家里闹就完事了?”   青楼女子?何长安瞬间就想起了张怀信家里那个青楼女子,询问,“青楼姑娘叫穆真?”   李泽是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何长安觉得只是这样不过瘾,“你回来了给我说说过程,我就想听听张怀信怎么顶着他娘的压力还能和那个青楼的姑娘在一块。”   “人家青楼姑娘招你惹你了?”陈春好奇道,“有什么详细消息给我说说呗。”   何长安把他的话还给他,“在宫里话少活得久,别打听这么多。”   “哟,当上德妃就拽起来了,”陈春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快点说,别墨迹。”   “张怀信差点是我妹夫,被我撞到他和那个青楼姑娘在一起,所以别说那姑娘无辜,”何长安说,“我还无辜呢,张怀信他娘今天一大早跑到我家门口哭,非要我妹妹嫁给他儿子,我打死他的心就有了。”   陈春心里默默想了下,怜爱的看他一眼,“一个字,惨。”   这时候有内侍喜气洋洋地跑过来,来请何长安,“德妃娘娘,皇上封后的圣旨到了,您快去看!”   陈春满脸我在做梦的表情,“封后?认真的???”   “和你说皇上非我不娶,你还不信,皇上可好可温柔了,还帮我养猫。”何长安摸着怀里的猫崽,一脸感叹的走远。   留下陈春在身后一副被雷劈的样子。   何长安到时郑时身后跟着册封的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春华苑,何长安走到前面跪下。   郑时举着圣旨,放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德妃何氏,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钦哉”   “奴才恭贺皇后娘娘。”郑时满脸的喜意。   “赏。”何长安让郑光接待这些人,问郑时,“郑公公,怎么来这么多人?”   “奴才给娘娘介绍,这位是云阳姑姑,”郑时躬身说,“云阳姑姑是太后身边的人,皇上担心您初次接手宫务不顺手,便去央求太后帮您处理。”   “哦,云阳姑姑,”何长安了然的点头,李泽和他说过,宫务琐碎,交给太后身边的人管就好,假如觉得不自在,到时候再换人来管。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云阳行礼道。   郑时介绍后完这些宫人却没走,说,“皇上吩咐了内务府,十日后皇上的住处由恒元殿挪到皇宫前头,皇后娘娘您的住处与皇上在一处,太子的住处也会紧挨着皇上的住处。”   “也要搬家了?”何长安无所谓的摸着软乎乎地猫肚皮,小猫在他怀里发出咪咪的声音,他说,“行,你看着办。”   郑时以为皇后娘娘没听清楚,重新说了一遍,“皇后娘娘您和皇上住在一处。”   这个李泽早和他说过,何长安觉得没什么可更改的地方,“按照皇上的意思办就好。”   郑时欲言又止,平常夫妻还有吵架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要是拌嘴了……谁会回不到屋里?   可能是皇上?   郑时瞬间觉得自己懂了,默默提醒一句,“皇后娘娘是不是该用午膳了?皇上平时这时候也该用膳了。”   这个称呼听着是有点别扭,不过还行,何长安说,“皇上呢?我去找他一起。”   “哎,娘娘这边请。”郑时高兴的走前面引路。   作者有话要说:  陈春:谢邀,离开人间才三日,恍惚似已过三年。   感觉这一章太水……什么都没写还这么多字数,下章开始走剧情==   明天见_(:з」∠)_ 第37章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33章的一处,李泽问何长安“你把身份告诉陈春和太傅,唯独不告诉我,还怪我吃醋?”的后面,何长安没有否认,这里改为了否认。   抱抱大家,大纲记得写了陈春不知道长安是长安,但是后面忘记说了,多亏小熊软糖提出来0.0   -   用过午膳,看李泽喝完药,何长安给他塞过去一颗糖,“陈春知道我被封为皇后了。”   李泽直接含住那颗糖,挥手让郑时退出去,把人抱过来揉肚子,好笑地说,“逗他不好玩,然后了?”   “一副被雷劈的样子,”何长安抱住他的脖子,“你是没见到他听见我被封为德妃的时候,他以为我在开玩笑,后来知道这是真的,一直叮嘱我要少说话。”   李泽问,“所以他真的不知道你是长安?”   要不是担心自己会掉下去,何长安都想给他一脚,“说了我没有告诉他,告诉他和告诉你有什么区别?”   “我记得你们关系不错……”李泽看见他脸色不对赶紧哄,“我母后觉得你是因为像长安,才被我留在宫里,你可以用这个逗逗他。”   何长安觉得不错,“对,那他以后看见我,估计都要纠结一会,但他心大,也就能逗两次。”   午后两人在屋子里走动一会儿,便歇在床上睡午觉。   下午何长安醒的时候听见小孩的声音,他从屋内走出来,正看到一个到他大腿高的孩子,手上拿着糕点,坐在那安静的吃。   小孩见到他,蹦着小短腿从椅子上跳下来,身体歪歪的行礼,声音很清脆,“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李延?”何长安蹲下身,平视着小豆丁的眼睛。   “我是李廷。”李廷试探着伸手握住何长安的手指,握到了很高兴,“父皇让我在这等娘。”   娘?何长安差点被噎到,“叫我爹,你父皇呢?”   李廷虽然很疑惑为什么改称呼,但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回答道,“爹,父皇在上书房。”   出门的时候云阳在门口候着,立即过来行礼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后于后日举办家宴,让奴婢通知您,顺带问问您是否主持这次的家宴?”   “家宴?这时候举办家宴,有什么说头吗?”何长安问。   “皇上封您为后,又封了太子,这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举办家宴,太后的原话是家齐了,也缓和和宗室的矛盾。”云阳屏着气低头说。   “主持家宴就算了,云阳你是太后身边的姑姑,交给你们我放心,除了这些,我需要做什么?”   “您需要写请帖,皇后亲笔请帖会更显得您亲切。”云阳声音冷静道。   “好,名单给我一份。”何长安对这个熟。   云阳不卑不亢的说,“皇后娘娘要是没有其他事,奴婢就先离去了。”   “诶云阳你不是帮我管宫务吗,你要去哪?”何长安心说,难不成要回去太后那?   云阳瞬间哭笑不得,“皇后与皇上同居一处,皇上的住处不允许宫女随意走动,所以奴婢协同皇后娘娘处理宫务的地方,在附近的宫殿,娘娘若是要传唤奴婢,奴婢很快就能到。”   “这样啊,可以,你下去吧。”何长安不想这时候去打扰李泽,便带着李廷去看小猫。   李廷看见小猫,开心的瞪大眼,“爹,我可以摸摸吗?”   这几天的喂食,小猫对长安很熟,长安一靠近篮子,猫咪循着味道往这边爬,何长安从篮子里捞出来一只放怀里,把李廷的手小心的放到猫身上,“摸摸,是不是很软?”   李廷摸一下收回手,又伸手摸一下,惊奇的说,“毛毛好软。”   小孩子都这样,何长安问他,“你身边随侍的人呢?”   李廷歪着头思考,“父皇寝宫不可以随意进出,他们在太后宫里等着我,让我先找母亲说说话。”   “你才这么大,找我说什么呀?”何长安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回头看到郑时找过来。   李廷认真的回答,“宫女姑姑说让我乖乖的讨好皇后娘娘,这样娘娘喜欢我,我就不用回王府了。”   “你之前住的王府?”何长安不知道这孩子的情况,但这么说那宫女就多嘴了,他纠正说,“你是太子不用听宫女姑姑的话,你住在太子东宫是皇上决定,和我也没有关系,不需要回王府。”   这两祖宗才真是什么都不避讳……   一旁郑时听的脑门冒汗,他忙说道,“奴才拜见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找我,那他呢?”何长安拍拍太子的小肩膀。   “皇上没有提。”郑时说。   “那一起过去吧,正好说说太子的事。”何长安把李廷抱起来,“爹爹带你去见你父皇。”   李廷很高兴,“好呀,爹爹带我去见父皇。”   *   何长安进到恒元殿时,里面正有大臣商议事,几位大臣看到有人进来殿前都是不赞同的神色,随即又被奏折摔在桌案上的声音惊回神。   何长安泰然自若抱着李廷穿过恒元殿前院,“你父皇正在和大臣们说事,咱们等一会。”   “爹,我能抱抱你的猫吗?”李廷有点舍不得。   “这个你问问你父皇,猫是你父皇在养。”何长安让郑光端过来吃的,给他捏一块,询问他读了什么书。   “太后娘娘叫我背了三字经。”李廷啃着糕点,大着胆子去瞅皇后娘娘。   何长安看他眼巴巴地看自己,夸他道,“太子真厉害。”   一边在心里想,七八岁这个年纪学三字经是早了还是晚了?   等了半柱香不到,李泽走进来,他身后郑时手里捧了几张图纸,“长安来看看,咱们以后住的宫殿,你喜欢什么样的?”   几张图有的富丽堂皇,有些较素雅,摆在后面的中规中矩,房间里面摆设又分了十余种,何长安想起自己曾经在书店看过的牡丹花和山茶,抽出最素雅的那张。   何长安说,“这张最像恒元殿,也像我以前住的房间,你看看要是太素雅了,就把摆置的装饰弄得亮堂些。”   “这张,也可以,正好我收集了你许多字迹,还有太傅的字迹,都可以挂在书房。”李泽赞同的点头。   自己的字迹摆出来,何长安嫌弃的说,“太傅的字迹摆着正好,我的字迹摆出来,好让来往的大臣笑话?”   “那怎么会,我最喜爱你抄的那些诗经,裱起来放在内库还未得见天日,正好拿出来……”李泽说到一半,握住指着他的鼻子的那根手指,“那我摆在寝宫内,这下总没有外人可以看到了吧。”   “太子你打算怎么办,让他跟着你学习?”何长安摸摸小孩的头,太子年龄不大,没有束发头发软的很,摸着手感很好。   李廷听到说自己,好奇的抬起头。   李泽把手覆在长安的手上,“母后的意思是太子跟着我,早日接受帝王教导,你要教也可以,毕竟你考过状元,在学问这上面不输给其他人。”   “你给他请几位太傅教导就好。”何长安无意插手,对太子的教导不单单指学问,还是对朝廷势力的平衡。   这时候郑时在门口禀报说,“陈春陈大人觐见,皇上可宣?”   “宣。”   “微臣陈春拜见皇上。”陈春跪下行了大礼。   “起来吧。”李泽想起长安说的话,觉得自己竟然怀疑陈春已经知晓长安的身份,真是不该,他稍微有点愧疚的说,“等手上的事做完有时间了,你放个假好好休息喜爱,也免得你夫人又抱怨你太受重用不顾小家。”   何长安踢踢他的椅子,“说什么呢。”   陈春刚起来一条腿,闻言又跪下,“拙荆绝无此意。”   李泽把人扶起来,“朕又不是第一次说这事,你不要动不动就跪,当着皇后的面,不知道还以为我苛待了你。”   陈春顺着皇上的动作起身,发现皇上嘴角带笑,竟然真的只是开玩笑,他说,“皇上令臣带一位青楼女子去张怀信家里,如今那女子闹了一阵,已经被张怀信引到了家里去,好像是两人在商议婚娶的事。”   何长安托着下巴说,“李月桂居然让她进去?李月桂就是张怀信的母亲。”   陈春详细解说一番,“刚开始不愿意,后来两人不知道私底下说了什么又愿意了,在门口大概哭了大半个时辰,微臣这才回来复命。”   何长安微微不爽,别人用这种招式对付自己,自己不能妥协,对方却和上门闹的人直接谈拢了……真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索性明天何母和何兰要搬去新家,以后她们和张怀信这一家都不会有关联。   何长安心中冷笑,很快想个招,让陈春把张怀信要娶青楼女子的信息透漏给张家那边。   到时候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让她们一块磨去吧,张怀信无论是娶个青楼女子,还是嫁给张家做上门女婿,他和李月桂后半辈子都不得安生。   陈春时不时看何长安一眼,心说皇上还在……   但陈春去看皇上,发现皇上并不阻止,甚至说,“要不要把张怀信的举子身份捋掉?”   “不用,要是举子身份没了,张家就看不上他了。”何长安冷哼着不高兴的说。   两人一言一合看起来默契的很,于是陈春闭上嘴,利索的接下这事,出去。 第38章   第二天,何长安出宫陪同何母搬家,家不大东西不少,很多东西是何母使用习惯了的老物件,何长安便让人全都带着。   五辆马车接连驶出巷子,载着何母和何兰的马车在最后面,何长安坐在马车外沿,同车里的何母和何兰说着话。   旁边驾车的是内务府的人,看见皇后就坐在自己身边,一脸战战兢兢,“皇后娘娘里边宽敞,您是否要坐到里面去?”   何长安说,“不必,马上就到了。”   马车一路向前走,封赐的府邸左边挨着的是二等伯一位将军的府邸,门口出来看动静的管家都看起来动作利索,右边则是陈雄陈大将军的家。   这路看着怎么这么熟悉,何长安从马车上跳下去,发现这里就在自己被封赏的侯爷府前面。   侯爷府是皇上封赏给他,但他陪同父母住在国公府正好,没住进去,侯爷府便荒在那。   应他的要求,皇上赐下的宅子和国公府的家背靠背,侯府大门没有正朝着大街,而是处在稍微偏僻的巷子里,他就去过两三次,那三次中两次还是从自己家翻墙进去,所以才没第一时间认出来路。   如此一来,国公府、侯爷府和何府,这三栋房子竖着连成一条直线,有空了倒是可以去看看。   也许是他看那个方向久了点,有个领头的太监骑马落后两步,靠了上来说,“皇后娘娘,那边是先皇后的娘家。”   先皇后的娘家……这词怎么这么别扭,他那时候可没同意和李泽在一块,他爹也没同意,哪来的娘家,何长安瞪他一眼,“多嘴。”   大太监还以为皇后贤良淑德,会顺势问问先皇后的事,自己知道的多能落个好。   谁知皇后是个善妒的,听见先皇后竟然面子功夫都不做,直接不高兴起来,大太监悔不当初,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奴才多嘴,先皇后已逝,现在当上皇后的是您,奴才多嘴。”   这话意思怎么不太对?   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下,何长安就没搭理,他去扶何母下来,“娘,慢点。”   小太监搬来一个马车那么高的台阶,何母踩着下来。   何母下来后何兰直接跳下来,何长安吓一跳,赶紧扶住她的胳膊,“也不怕摔倒。”   何兰活泼的看着新家,来回指挥着把家里东西各自归位,新的何府是个两进的院落,何母住在中间,那她选右边的院落……何兰跑去右边看看,觉得离何母太远,便去央着何母,“娘,那边好远,我住你隔壁好不好?”   何母去正房隔壁看看,里面屋子狭小,只放得下一张床,直接拒绝,“这两边是耳房,不适合给你住。”   “娘,”何兰拉长了语调,“可我害怕,我还没离娘这么远过。”   “怕什么,你不是早想有个自己屋了,偷看些话本没人逮。”何母斜她一眼。   “嘿嘿,娘你知道呀。”何兰不好意思的说,“我以为我藏得严实。”   何母嫌弃道,“你不嫌硌得慌放你枕头底下,别藏我枕头底下。”   何兰委委屈屈的哦一声。   这宅子自带一干厨子婢女,到中午不用何母动手,饭菜已经摆上了桌,何长安把原身的东西收拾进库房里放好,走在何母身边蹲下身,“娘以后就等着享福好了。”   何母摸摸儿子的头发,答应一声,“哎,享儿子的清福。”   何长安靠在何母的腿上,“儿子虽然不在家里,可离您也不远,娘有事便找人去宫里找我,我很快就到。”   “这话说得,娘有事不会和你见外,”何母说着心里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捂住胸口,看着在身边孝顺的儿子,刚才的感觉像是错觉一样消失不见。   何长安招手,郑光跑过来,捧过来一只匣子。   何长安从匣子里掏出一摞银票,总共两万两,他统统换成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分别塞进两只匣子,“儿子以后不能时时刻刻守在母亲身边,只希望娘能收下这一万五的银票,也算是儿子的孝心。”   他把另外一只匣子从桌面划过去给何兰,“你这里除了五千两银子,还有半条街的商铺,回头你带娘去转转,以后是要撑起家的人了,吃亏也没关系,凡事多学多看。”   何兰吓得下意识把匣子推开,“哥你怎么回事,整的像是以后不要我和娘了一样。”   何母一同点头。   何长安噗的笑出来,“撑起这个家本来该是我的责任,现在这份责任转交到你的头上,你可不就是吃亏了?娘养大这么个儿子,结果儿子进宫没法给娘养老,娘是不是吃亏了?”   何母这才笑出来,“这地方吃住不愁,不就是给娘养老了,相比较我,还是你在陌生的地方花银子多,你拿回去吧。”   何长安眨了眨眼,“我吃穿皇上的,每月还有月银,才不花银子呢。”   以前在国公府赏下人还要银子,现在在宫里赏的银子也走李泽的账。   何母无语沉默了一下才接过去,何长安怕她再说什么,赶紧说,“菜都凉了,娘上午跑这么远,快吃饭吧。”   下午他们一起在新家里转一圈,何母觉得左边房子后太空,家里仆人都有住的地方,不往那边去,不如把旧家里的葡萄架也挪过来,再栽种点瓜果和菜。   一旁丫鬟高兴的说,“太太不妨把前院花盆里的星星花种到地上,那花一个夏日就能长半院子,红花黄心,像天上的星星呢。”   何母去前院看星星花,何兰没去,“我觉得种点菊花也不错,还能泡茶喝。”   “院子大,种点什么都行,都好看。”何长安看她不太高兴,“怎么了?”   何兰发愁,“离得好远,我怎么去找我朋友啊。”   “家里有马车,一炷香时间可以到,还能邀请她们一起来咱们新家看看,庆祝搬了新家。”何长安见她还是愁,摸摸她的头发,“你担心她们不愿意和你玩?”   何兰揪着地上的草,点点头。   “朋友是相互的,你担心她们不愿意找你玩,她们可能也在担心你不找她们,你在她们之间一向受欢迎,你明天请她们来家里玩,说不定她们很开心呢。”何长安忽然笑出来。   他想到李泽登基为皇之后,自己待在家里几日没有出去找他,不正也担心这个吗?   如果不是李泽来找他,他们到处游玩,和之前没有半分差别,他们之间可能真的就渐行渐远了。   何兰以为兄长在笑自己,把头顶他的手拿开,凶道,“哥你还是去找你学院的朋友吧,我倒要看看皇后娘娘怎么和他们相处。”   何长安脸上的笑凝固了,头疼的朝她头上一个脑瓜崩,说,“还是想想你的婚姻大事吧。”   吩咐把旧家里的葡萄藤也带过来后,何长安回了宫,何母站在门口看着大开的宫门口,看着远去的长安,对何兰说,“回家。”   *   第二日是宗室家宴,举办在夏和殿。   何长安一身华服缓缓行来,以前他作为李泽的伴读,见过这些人不少次,这次反倒是这些人见了他要行礼。   他走到太后身边慢慢行礼,身上沉重的皇后冠冕和衣服让他表情越发沉重。   太后轻笑,让云秋在自己旁边加个位置,“皇后,先来陪哀家说说话。”   何长安心里发颤,他们俩能说什么,别是些相夫教子的话。   幸好不是。   因为太后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给他一一介绍进来的人,“看门口的那个胖子,是四王爷,你该叫他四皇叔,总是和哀家和皇上作对,离他远点。”   哦,说这个呀。   何长安一言难尽的努力憋出一个嘴角不颤抖的微笑来:“……”   四王爷站在宫门口和四周的人寒暄,身边跟着他的管家和义子,偏生管家也是个胖的,两人站在宫门口一下挡住一半门口的光。   云秋小声介绍四王爷家里的情况,何长安听见她四王爷的义子跟着来宫宴时,心里纳闷他怎么不知道四王爷有义子。   他歪头看了两眼,想看清楚这位义子长什么样子,太后立即瞅了过来,轻声提醒,“不急,一会就过来了”   何长安答一声,赶紧坐端正。   云秋微微躬身,小声说着,“宫宴的消息放出来前四王爷还未有义子,也就这两日的功夫,许是冲着皇上或皇后来的。”   何长安努力绷住表情,“从何可以看出?”   太后甩了下手里的锦帕,直接说,“那义子冲着皇后来的。”   冲着自己来?就这么直接说出来真的好吗!   何长安觉得心里压力有点大,李泽你知道太后说话这么直接吗?   姗姗来迟的李泽拯救了他,把人带回到自己身边。   何长安坐下稍微侧了下身体,把刚才太后的话说一遍,“母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四王爷新认乔玉成为义子,母后自有她的消息来源,说是冲你来,八成便是了,你不必管,朕自会护着你。”李泽让他放心。   “乔玉成?”何长安心想,他再针对自己,也不至于到宫宴上来针对自己。   家宴带孩子来的不少,殿内一片欢笑声,只是这笑声是别人的,太后皇上身边都是孤零零,何长安握住李泽的手,两人十指交握。   等四王爷一行人走近,何长安看的仔细,做了四王爷的义子的人,竟然真的是看不起四王爷的乔玉成!   乔玉成跪在地上行礼,起身时直直瞪着何长安,“启禀皇上,草民不忍皇上一直被欺骗,草民有话要说。”   家宴还没开始,在他们之前许多人都是行礼之后后退离开,大部分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结果乔玉成直接喊了出来,顿时来往的宫人和皇家宗室、几位太妃纷纷看了过来,殿内一片寂静。   李泽神情不怒自威,手指在桌子上敲着,“朕被欺骗?”   作者有话要说:  李泽:谢邀,已经知道,没被骗。   33章又又又锁了QAQ,尽量今天解锁=.=   明天见啊_(:з」∠)_ 第39章   四王爷在一旁做足了震惊的样子,悄悄去窥皇上的神色,“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启禀皇上,臣的义子不懂事,臣这就带他下去。”   不料李泽随手指出去,“今日家宴,既然知道是不好的事,就等以后再说。”   四王爷一噎,皇上好似丝毫不上心,难道一点不好奇他说的是什么?   这事哪能拖到以后,私下解决了哪还能让皇上丢脸,这事最好当着这么多宗室的面揭开,一鼓作气把皇后拉下马,四王爷对乔玉成使个眼色。   乔玉成双膝跪地,行了大礼跪拜道,“还请皇上仔细一听,这事事关皇后娘娘也事关太子啊。”   四王爷咬咬牙,一同跪在地上,“启禀皇上,是臣的义子不懂事,只是此事兹关重大,若真的关乎皇后娘娘和太子……还请皇上一听啊。”   何长安第一反应去看太后,却发现太后娘娘兴趣缺缺,在看四周一脸好奇瞪大眼睛的小孩子们。   何长安于是也淡定了,握握皇上的手,神色一派凝重道,“四皇叔说的如此严重,还是听听吧,伤及到我不要紧,万一伤及到太子,那就是伤到皇朝的根基呀,我……本宫料四皇叔也不会拿这事在如此场合开玩笑,是吧,四皇叔?”   李泽听的忍笑,面上也严肃道,“四皇叔自然不会在这么重要的场所开玩笑,想必是有真凭实据才会来说,既然如此那四皇叔就让你的义子说说吧。”   四王爷开始咬牙,他可是想把所有的事推到义子身上,胜了是他的义子,败了就是罪人,这二人一唱一和把他也牵扯进去……   这么多人看着,不容得他后退,四王爷便递了个眼神给乔玉成,“玉成,你有什么证据,还不赶紧说说?”   乔玉成有些激动,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来,“启禀皇上,敢问皇上、皇后娘娘可否看出这是否为皇后娘娘的真迹?”   郑时上前去取,李泽接过扫一眼,确定是长安的字迹,递给长安。   何长安也确定这是他亲笔书写的字迹,心里转了一圈,疑惑道,“的确是本宫书写的字迹,这里面有什么说头吗?”   乔玉成激动道,“草民曾在鸿源书楼模仿过这种字迹,当时不知道是先皇后的字迹,草民有一认识的人,同样模仿的是这种笔迹。”   乔玉成挑衅的看一眼何长安,当上皇后又怎么样,不还是要被他拉下来。   何长安看着他莫名不服的神情,无所谓的想,有本事别跪着,有话起来说……   乔玉成接着说,“那人模仿先皇后的字迹比草民还要好,并且这人在短时间内打量模仿了多位名家的作品,赚取大量银子,这人便是何长安,短短时间内竟然接连骗取了四王爷与皇上的信任,并且将要照料太子,不得不让草民担忧太子的安危呀。”   乔玉成说着声泪俱下,“不止草民可以证明,鸿源书楼内多位先生都可以证明此事,不是草民杜撰,并且何长安曾经以先皇后的字迹写了一首诗经,来污蔑先皇后的清白名声啊。”   这话一出,殿内原先仅有的一点私下说话声也都不见,这些宗室的老人、太妃,谁不知道当年太后娘娘险些被诬陷名声处死,如今的皇上、当时的六皇子两日不眠不休才找出证据证明是诬陷。   太后和蔼的神色也冷厉了一瞬,往这边看。   何长安也懵了一下,在桌子的遮掩下踩了李泽一脚,他抄写的诗经还有这用处?   李泽看懂了他的疑惑,手指在他手心比划:那首你写的诗经卖出时解释是传情诗。   何长安手心被画的痒痒,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低头看,他心想:写的什么啊?   底下四王爷跪在地上,一脸的义愤填膺,“事情竟然是这样,皇上,如果我这义子说的是真的,此事蹊跷定要追查到底啊,无论是还先皇后一个清白,还是还皇后一个清白。”   李泽不缓不急道,“依四皇叔的意思,此事该如何查,从哪里查起呢?”   上钩了!   兵行险着,四王爷早就猜测何长安是否是借着笔迹接近皇上,如今更是把这点当成了把柄握在手中。   不然一个也就长的清秀点的书生举人,有什么机会获得皇上的青睐?   就算皇上看中了好颜色,他让乔玉成来也正有此意,乔玉成好歹也是个长的好看的男子,如果要纳就一起纳了去。   如今看皇上对乔玉成不假辞色,四王爷就彻底倾向了何长安踩着先皇后上位。   就是不知道皇上的恼怒,是因为皇后陷害先皇后,还是只因为皇后会模仿字迹呢?亦或者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模仿多家名作赚取银子?   这里边一点一滴他可都没造假,四王爷自然是不愿意沾手,巴不得让皇上亲自去派人查,他说,“依微臣看,此事如果要查,须查有三。”   “第一,最重要要查的一点,便是先皇后是否写了那封传情诗;第二,皇后若是会模仿笔迹,皇上日后须严禁皇后进出御书房;第三,便是查是否有大量假的名家名作,鱼目混珠混淆其中。”   何长安听见这番话也猜出来一点,有人说那诗经是先皇后抄写?   他心虚的把踩在李泽鞋子上的脚挪开,握握李泽温热干燥的手掌,他抄写诗经的时候恨极了李泽,没想到会有人拿那诗来挤兑李泽头上绿。   至于御书房……皇上寝宫便有大量字迹,他要是真有心去找李泽的字迹,何至于去御书房找。   第三点他才是最担心的,因为他写的时候没有署名,这样才会让四王爷有机可乘,如果四王爷收购走他写的赝品,真的当真品高价卖出去了……那这个以假乱真的帽子他就摘不掉了。   李泽虽然不知道长安怎么心虚,但送上门的手任他把玩也是乐趣,李泽说,“今日这事不弄个清楚查个明白,看大家是都食不下咽,既然四皇叔心里有底,那这事便交给四皇叔查吧。”   四王爷还没来得及惊喜,又听皇上说,“郑时,传大理寺寺卿张经义,着张经义陪同查案。”   一场宫宴还未开始,其中一位主角便被实权王爷点名要查,许多宗室的人仿佛已经看到了后续的结局,纷纷面上惋惜的看向坐在上头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听见皇上小声说,“神色悲伤些。”   何长安:“???”   他照做。   李泽扫着下面这些人的神色,把那些高兴的、幸灾乐祸的统统记下来。   为了不让此事耽误到家宴的举办,宫宴照常举行,将近正式开始时,郑时过来询问丝竹奏乐是否开始?   李泽好像才想起下面有两个人跪着,让他们起身,抱怨道,“四皇叔怎的不提醒朕一句,白白叫皇叔跪这么久。”   四王爷年近半百,还从没有这么操劳过,他愤恨的撑着乔玉成起身,面上还要感激的谢恩。   家宴举行到一半时,张经义到达宫门外,郑时进来汇报。   李泽把坐在一旁的太子抱到何长安身边,“皇后先看着太子,不用担心,朕去去就来。”   四王爷同乔玉成一起被叫出去,跟在李泽身后。   何长安悄声问李廷,“你爱甜口还是咸口?”   李廷已经被教导过礼仪,身体坐的笔直,但坐在熟悉的人身边有点都不拘束,他小声说,“母后,糕点我爱吃甜口,粥食我爱吃咸口。”   “……”何长安给他盛了肉粥,再给他捏一块甜味的糕点备着。   家宴除了奏乐还有赏舞,后宫没有后妃,先皇的公主们已经嫁人,所以后续有人吹笛子,跳舞,这两样都是宗室女子出。   一位姑娘跳完欢庆的舞蹈后,殿内的气氛才重新回归热络,有宗室顺势想请太后娘娘为他们的女儿赐婚,太后娘娘一一推拒,直言掌管六宫之权已经移交给皇后。   那位宗室妇人往何长安这边看一眼,欲言又止完灰溜溜地退走不说话了。   这事发生的时候何长安在给李廷夹菜,没有注意到,过一会云秋过来特意说起这事,何长安挑起眉,“哪一家?”   “晨郡王的夫人。”云秋恭恭敬敬道,皇上要查皇后,那是皇上与朝廷的事,她是伺候太后的,皇后一日是主子,她便会恭敬一天。   由此她也看不起那晨郡王的夫人,如此关头要做出头鸟请婚,也不动动脑子,皇上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皇后,你还特意绕过皇后来请示太后,是在离间太后皇上的母子情分吗?   云秋心里想的明白,且不提太后很看好皇后,对于皇上匆忙立后的事立即便同意了,还把太子交给皇后娘娘照看,单看皇上的特意交代,皇宫所有人见皇后如见皇上,就能知道皇后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如何。   更有传言传出,皇上的吃住都和皇后一起,皇后的地位根本就是牢不可破。   从她刚才站的位置,清楚看到皇后娘娘被指责时两人还手牵着手,等事情调查清楚,所有人都会知道晨郡王的夫人是个蠢的。   何长安倒是觉得没必要和这位夫人一般见识,便又问了几句,得知是刚才出来跳舞那姑娘的母亲,他看那姑娘落落大方,便回了云秋,让太后处置就好。   李廷在一边瞪着眼睛,“母后娘娘是被那位夫人欺负了吗?”   何长安逗他,“何以见得啊?”   李廷似懂非懂,“宫女姑姑告诉我,如果有人把该让我决定的东西不该我,给了别人,那人就是叛主。”   之前小太子说这些事情何长安还没注意,现在已经是说的第二次了,他把李廷抱得近一点,“李廷你身边有谁叛主过吗?”   李廷老气横秋道,“有啊,我让人打那个太监二百板子,太后娘娘夸我做的对。”   他仰起头,俊俏的笑脸微红,“也要母后夸夸。”   “行,李廷真厉害,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也可以告诉父皇,让他处置。”何长安自己碰上这种事觉得无所谓,但一点都不想李廷身边出现这种背主的奴才。   李廷顺着刚才的话说,“那母后娘娘为什么不罚那个人呢,太后娘娘说有一就有二,第二次会变本加厉。”   何长安困惑的抓抓自己的头发,试图给小太子讲道理,“叛主的人是伺候你的人,他怎么处置归你管,刚才那位夫人额……也归我管,但他夫君不知道和你父皇有什么关系,关系好不好,等你父皇回来再做决定吧。”   何长安觉得有点头大,如果他是个姑娘家,从小学处理这些姻亲关系,现在就没这么焦头烂额,但他学的全是孔孟之道,专业不对口呀。   太后得知皇后的口信,轻笑了下,“哀家既已经把宫权交出去,就不便再管。皇后是读书人,不愿处置,那这问题也一同交给皇上吧,他当初可是承诺给哀家,所有皇后不擅长的事,他来做。” 第40章   “快点!”   “后面的都跟上。”领头的官兵点着出兵人数,大声喊道。   “启禀皇上,二百兵士已到齐。”   李泽身穿石青色绣金丝龙袍,头戴天子冠冕,站立在宫门口。   四王爷面色紧张道,“皇上,只是查访,带这么多官兵去会不会惊扰到百姓?”   他要是把这些人带到书楼里,书楼里三五天都能没生意可做,而且这么多人再查出点什么来……   李泽不为所动,令张经义上前,让郑时跟着一起去,“四皇叔知道事情起末,让他和你说一遍。”   张经义拱手行礼道,“那就麻烦四王爷告诉卑职了。”   郑时在一旁看着,四王爷扶着肚子,“张寺卿请,路上说。”   *   李泽回到殿内重新落座,李廷立即巴巴地坐回到他身边,何长安手里拿着李廷吃了一半的鸭蛋,心说,小没良心的。   李泽可不觉得没见过多少次的小孩会喜欢自己,只能是平日交代的事小孩回来告状,果然,太子用油腻的小手抓一把身上的龙袍,低声说,“母后娘娘被欺负了。”   看到母后娘娘在看自己,李廷绕到父皇另一边悄悄指了个人,“晨郡王的夫人欺负了母后娘娘。”   小孩说的话没头没脑的,李泽叫来郑光,听明白始末,低叹道,“是该找个人立威。”   太子在旁边转一圈,又坐回到自己身边,何长安重新拿起鸭蛋,问他,“还吃吗?”   李廷高兴的点点头,“吃。”   何长安给他剥开剩余的,让他吃一半,剩下的一半放到李泽碗里,“尝尝这个野鸭蛋,听说是陈将军外出打猎捉到的送进宫里,很新鲜。”   李泽夹起来尝了一口,“是不错。”   李泽叫来郑光,让他把桌子上剩余的鸭蛋分出去给宗室们尝尝,“皇后娘娘说新鲜,让他们也尝尝鲜。”   郑光笑着应下,“晨郡王他……”   李泽淡淡道,“他就不必了,想必也不缺这个。”   “哎,奴才这就去。”郑光高兴道,知道自己这一步做对了。   何长安哪还能不知道这是给自己出气呢,拉拉他的袖子,“晨郡王的姻亲家管着京兆司的兵,这么做会不会……”   李泽反手握住他的手,“你在侯府时无官职都能破例进御书房,我让你当皇后,不是让你受委屈来的。”   何长安正想反驳,李泽又说,“今天的事不管你怎么看,在别人看来晨郡王一家都是在踩你的面子,你是谁,你是我的皇后,踩你就是踩我,你不要维护你夫君的面子吗?”   后面的话说着还委屈上了,何长安捏捏他的手指,“你够了,太子还在一边呢。”   李廷看眼父皇,小声说,“我去找皇祖母。”   何长安无语道,“你吓孩子干什么,真生气就把晨郡王大女婿贬了吧,反正是不做事的虚职,少他一个不少。”   李泽赞许道,“这个好。”   有四王爷去查探的事吊着众人的胃口,宫宴结束的稍许虎头蛇尾,但宫宴的目的也达到了,这些宗室都看清了皇后和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等他们回到府上,刚好听说晨郡王大女婿被以疏忽怠工贬职的消息,这下顿时都不敢再胡乱传些话了。   宫宴结束后,何长安带着李廷去春华苑抱猫,李泽被太后叫去。   宫宴上太后思索许多,最后还是忍不住叫来皇上问话,她挥退其他下人,让云秋去门口守着。   李泽预料到母后会询问自己,能拖到宫宴结束才问,已经是料想中比较好的一种,当年他们母子被诬陷不洁一事,险些在鬼门关走一趟,两人都是意难平。   李泽先说,“四王爷说的事子虚乌有,不用证实儿子就知道是假的。”   “那就好,哀家心里这股气呀,才算是顺下来。”赵雪晴摸着胸口,“先皇后也是个好的,可不准让人诬陷长安那孩子的名声,他父亲当年救过咱们母子,要不是那孩子喜欢你,国公爷也不会冒死去求先帝,给咱们争那一点希望。”   “谁!国公爷?”李泽一瞬间像是耳鸣了一样,怀疑自己听错了人,“母后你说何国公知道我和长安?”   “那可不是,何国公是人老成精,不然凭着我和何国公那点交情,哪能说得动他求先帝求情,还不是他知道长安喜欢你,”赵雪晴说起来心里也不是不怨的,眼睛红了一圈,“长安多好的孩子,天杀的周一通,真是杀他一家我都不解气。”   李泽焦急道,“娘,怎么回事,你快说说,何国公知道长安和我……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往日看着不喜形于色,一碰到长安就急了,赵雪晴不忍道,“你和长安都有情,何国公说,用他去先帝那为咱们母子求情,换若是你们最终走到一起,我不能拦着。”   “你从小没有养在我身边,即便我不答应,你也不会顾我这个不怎么亲的母亲,更何况我看你和长安也可以在一起,还能躲开其他皇子的忌讳,我答应了。”   赵雪晴抹着眼泪,“后来事情变得太快,谁知道接连几次逼宫,你会成为皇上,长安被九皇子余孽害死,你也成了那样子,好好一对有情人,我都不想管你们了,结果你们生死两隔。”   李泽原地走两步,说,“母后我先离开了,去找长安。”   “等等,你现在去找长安?”赵雪晴赶紧跟着跑出去拦,“添什么乱……”   跑出去人就没了影,赵雪晴赶紧叫云秋,“快,快找人拦住皇上,快把本宫的轿撵叫来,去追皇上啊。”   赵雪晴恨不得跺脚,捏着自己的嘴,心道,自己这是做什么呀,儿子好不容易找了个皇后,自己提什么先皇后??   儿子也是,哀家说的是先皇后,你现在去找皇后,这不是摆明了要把人家当替身,人家读书人脾气大还不把你掰了?   *   何长安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抱着猫,旁边是给猫喂食的李廷,他看一会觉得昏昏欲睡,便嘱咐郑光看着点,自己靠在柱子上睡一会。   李泽不顾往日形象十万火急地闯进恒元殿时,也没其他人敢拦着,问出皇后的位置,李泽往后花园过去,正看到长安一歪一歪的勾着头。   李泽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他放轻脚步缓缓走过去,把长安扶到自己怀里,低声叫他,“长安。”   何长安睡的不熟,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不想动,听见叫自己便开口打了个哈欠,“太后娘娘不是叫你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李泽嘴唇在他额头上碰了下,让旁边的郑光带走小太子,他带着一丝喜悦,还有点沮丧,“长安,我娘刚才告诉我,你爹知道我们互相喜欢。”   何长安猛然惊醒,什么瞌睡虫都跑光了,“不可能!”   他爹要是知道,能抽断两根鞭子纠正他。   李泽陪他一同坐下,拉他坐到自己腿上,看着长安不可置信的样子,说,“母后刚说的时候我也不相信,你还记得母后曾经被诬陷不洁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先帝震怒,母后又没有可以依靠的母家,差点就……”何长安捂住嘴,不想说出后面的话。   “就是那时候,母后说,那时候你父亲用她允许我们在一起,换何国公去皇上那为我和母亲求情。”李泽把长安搂在怀里,“我那时候已经认命了,我觉得我马上就要被父皇杀死,没想到还有机会活命,我真害怕辜负了你父亲用官位换来的机会,害怕牵连到你。”   何长安默默抱紧他,心里已经混沌一片,只剩下一个问题,父亲怎么会知道他喜欢李泽?   “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不敢去喊岳父,没想到岳父知道我喜欢你,”李泽握住他的手,感觉有点凉,便把人抱起来,“我们去屋里说,晚上风凉。”   这时候太后的轿撵才到恒元殿外,太后娘娘从轿撵上下来走的虎虎生威,“皇上呢?”   正巧这时候太子从恒元殿后面出来,说道,“父皇和母后娘娘在后花园呢。”   “乖孙孙,去玩吧。”赵雪晴不用扶云秋,自己就走的很快,正见到皇上把皇后抱起来。   “快把皇后放下,”赵雪晴心说应该还算来的及时,“这么大的人抱一块,也不怕摔了。”   李泽觉得抱着长安还好,身体没多少肉,何长安挣扎着下来,行礼道:“给母后请安。”   赵雪晴巴不得他们感情好点,不受外面流言蜚语的影响,也不管这事,想着只要先把皇上支开,不让他有机会开口,缓过今天就行,随口让他去给自己拿一碟果子。   这里只剩下皇后,赵雪晴问道,“哀家进来前你们说什么呢?”   “父亲知道我喜欢李泽?”何长安茫然抬头,略有疑惑的说。   皇后的父亲早死,如何得知现在的皇后喜欢李泽!   那只能是李泽说的——何国公的儿子,那个长安喜欢李泽!   赵雪晴痛心的捂住胸口,这混账儿子,竟然一点都不懂遮掩,还要她来殿后。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赵雪晴:为儿子操碎了一颗老母亲心   明天见么么哒(づ ̄ 3 ̄)づ 第41章   何长安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母后……”   赵雪晴面色如常,说道,“哀家和皇上说,你和皇上金玉良缘,不久就要举行大祭告诉列祖列宗这个好消息,正好听说你快要回乡祭祖,也要记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你父亲,让他老人家知道你和皇上恩深义重。”   “啊?”何长安心里嘀咕,李泽明明说的是他爹何国公。   长辈说的总是对的,何长安欣然同意下来。这么想来,回老家不止能祭祖,还能见到他家里父母过的好不好,就算远远见到不相认,他也能放心。   太后娘娘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李泽端着果子回来的时候,没看到母后的身影,问,“母后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何长安从果盘捏出一枚果子,放进自己嘴里,把自己的疑问问出来后,说“母后交代我回乡祭祖,让我别忘了把咱们的事告诉我父亲。”   李泽顷刻间想完整个过程,哭笑不得,“母后以为我立你为皇后是因为你和以前长的像,母后她想岔了,这是担心露馅,所以帮我补借口来了。”   何长安只得默默地说,“母后对你可真好。”   李泽面上带笑,给他喂果子吃,“我本还想着,陪你去见一次岳父,现在倒是刚好有借口,陪皇后回乡祭祖。”   “说来也巧,两个家离得那么近。”何长安只是提到见父亲,就感觉到了近乡情更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去见父亲,我爹说不定会闭门不见。”   “到时候随机应变就好。”李泽笑着说,“现在倒是可以想想怎么处置我那个四皇叔。”   “私自用模仿字迹的字画当做真迹卖出,还试图把事情推到皇后身上,这事可不饶他。”李泽冷下脸,“爪牙拔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料理掉四皇叔,也好让我们去陕西的路上平静些。”   何长安心虚道,“我模仿字迹的时候,没有署上我的名字。”   “无碍,得知你的身份后,除了鸿源书楼的字迹,我都收了回来。”李泽忍不住笑出来说,“你知道他们请了谁来鉴定字迹吗,一个是我埋伏的人,另一位是问石先生。”   何长安惊讶道,“太傅?他肯出来了?”   “太傅传出消息说,近些日子已经在访友了。”李泽装着吃醋的样子,“都是收的学生,太傅为了你都肯出来府邸大门,怎么我就没这个待遇?”   何长安去捏他的鼻子:“好呀你,太傅偏帮你的时候还少吗,你还不愿意了?”   两人在这玩闹一会,不一会等来云秋送过来太后的懿旨。   “太后娘娘说旨意皇上和皇后娘娘知晓就好,出发时再拿出来。”云秋恭敬行礼后退出去。   “母后这是把事揽在她身上了,到时候宫内有母后管着,宫外陈雄、陈春、张经义都可辅政,内外无忧,我就放心陪你去回乡了。”李泽手上批阅奏折的手不停,扔给让郑时一份,吩咐说,“皇后的仪仗按这个来。”   郑时小心打开看一眼,又去看皇后娘娘,“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出行的仪仗队阵仗过大,可能会引起朝臣议论。”   李泽一挥手,“无碍,那些都是虚的,至于实际的人和银子,从我内库出。”   涉及到自己,何长安不能无视郑时的求助目光,伸手去拿那帖子,上面字迹很新,是刚才写出来的。   只是上面一行行的数字看起来触目惊心,无论是随行的内侍数量还是整体花费的银子,他忍不住说,“你财大气粗呀?”   上面比照的规格几乎比得上天子出行的一半多,甚至侍卫数量和天子出行的一样。   李泽去逗他怀里的猫,“这是皇后应该有的规格,我的比你那个还要多,咱们俩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一起,你那个规格是给朝臣看的,让他们敬重你,实际上用不到。”   “那可不一定,我要是什么时候出去看看,别一次就把你内库花光了,你还是改一改,按照先皇时的规格走吧。”何长安看他好似一心逗猫,没听到自己的话,低头撞撞他的肩膀。   “你什么时候不想在这呆,觉得在这无聊,我就带你去江南看花,去塞外吹雪看牛羊,还有北边的熊瞎子,那里都有朕的行宫。”李泽不抬头,只是拿着鱼干的手背没注意被猫扒拉了一下。   猫小还不懂缩爪子,立即就是几道红痕,何长安吓一跳,把猫递给郑时,“快,让我看看流血没,你怎么没躲开?”   郑时赶紧拿了药过来,凑近一看,哟,才破皮,他悄悄去摸猫爪子,指甲还是软的,顿时放下心。   等了一会没流血,只是破一层皮,何长安才放下心,抱怨道,“猫都能抓到你,想到塞外的美景跑神了?”   “我想到你嫌无聊,一个人跑出去,”李泽黝黑的瞳孔注视着他,“没有我看着,你一个人孤零零的,那我该心疼了。”   何长安顿时憋了一口气,“整天在想什么,我什么时候无聊过呀,只有你喜欢到处跑。”   “你说你喜欢江南那边婀娜多姿的舞娘,塞外漫漫的绿地上盖上一层雪也很有意思,还说过想看几千匹马一起奔腾,北方的冰花也没见过,”李泽一一指出,幽幽的说,“你想去看的地方,我都记得呢。”   何长安闹了个大红脸,“那都是话文里提到的,咱们去随军跑塞外看的时候,还踩一脚马粪的事你都忘了?”   何长安在心里哼一声,心说孩子气,他强忍着笑出来的冲动,给李泽翻旧账,“你没当皇上的时候庄子、酒铺……”   他话还没说完,李泽面色一变,对郑时淡淡道,“你先出去。”   何长安说,“他迟早会发现不对劲,咱俩在一起的时候没遮掩过。”   “无碍,我警告过他,他不会外传。”李泽示意他继续说。   何长安被打断一次,忘了话茬,无赖道:“反正咱们以前出去玩,都是你找的地方,你还喜欢带我乱转,京城里哪条巷子新开了好吃的食馆你都知道,这还不能说明是你怕无聊吗?”   李泽捂住额头笑出声,不知道话怎么说到这上面来了,“是是,我怕无聊,我最怕一个人呆着,所以皇后可要陪着我。”   何长安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说起来哪天得了空,咱们出去转转吧,我还没在京城里好好看过,都陌生的很。”   李泽满眼笑意,一口答应。   这时候外面郑时轻轻敲了敲门,说,“皇上,张经义张大人求见。”   “四皇叔的事,快,宣他进来。”李泽转身坐回到椅子上,让他也坐下,“张经义还不知道查出点什么,你也一起听。”   张经义进来后见到皇后娘娘也在,心里越发肯定这位男皇后的受宠,“启禀皇上,微臣对四王爷所说的事均已进行查证,其中第一件冒充先皇后字迹一事,需要皇上确定,先皇后是否抄写过这样的诗经,如果确定抄写过,臣才好与四王爷的属下一同来证实,这抄写诗经的字迹是否来自先皇后,亦或者先皇后的仿迹。”   “啪嗒”一声,李泽旁边的奏折被掷到桌子上,“先皇后与朕两情相悦,抄写点诗经互相赠送又如何。”   何长安:“……”见识到了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力。   当年他们俩都不喜欢抄书,又没互通心意,上哪去抄写诗经去。   李泽看一眼站一旁的长安,见他也在看自己,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这一步你要如何对证?”   张经义心里有了谱,“微臣询问过京城数十位善模仿字迹的老师傅,对于郑时带去的先皇后真迹和那封诗经的字迹,都说一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如果模仿字迹的人是用字的结构拼凑,字的整体不会浑然一体,而是如同四分五裂,所以可以证实,这两份字体都是先皇后的字迹。”   在得知长安可能的身份时,他曾连夜去问过,李泽毫不意外,淡淡道:“那四皇叔的说辞呢?”   张经义略微苦恼,“四王爷坚持认为,他亲眼看着那封诗经被皇后娘娘手写出来,并且坚持微臣所找的老师傅,一定都被皇后娘娘收买过了。”   李泽不想听更多,手指有节奏而短促地敲打着桌子,“如此可否能直接定罪?”   张经义知道这是帝王没有耐心的意思,“定罪证据够了,但四王爷坚持不认罪,要求请来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傅一同查看,如此怕不能堵宗室众人的口。”   李泽冷哼一声,清清楚楚让张经义看到对四王爷的态度,“想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傅是吧,去请赵太傅来。”   张经义为难的看一眼一旁的皇后娘娘,“皇上,赵太傅曾将您拒之门外,怕是微臣去请请不到。”   而且赵太傅是德高望重,可是在模仿字迹这上面丝毫没有建树,不能服众是其一,其二是先皇后是赵太傅的学生,恐怕不会对如今的皇后有好感。   “不会,你安心去请。”李泽嘴角微微勾起,最好所有人都认为太傅还在生他的气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李泽:太傅还在生气=四王爷相信太傅=埋了个钉子=对手是自己人,完美。   明天见啊哒哒哒_(:з」∠)_ 第42章   第二日,宗室管事的几位老王爷到齐,各自按照皇上吩咐带来两位熟悉模仿字迹的文人散客。   一同到来的四王爷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穿着一身松垮凉爽的衣服,依旧急出满头大汗,他内心惊疑不定着又不肯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还能有假?   这时候他看见门外走来一位老人,老人身穿一身灰扑扑的布袍,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非常明亮。   四王爷避开后猛地回头,像是不敢相信,“是……赵太傅?”   “正是老夫,几年不见王爷越发富态了哈哈。”赵太傅抖了抖胡子,笑呵呵的说。   四王爷心里摸不清楚这人来做什么,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凑上前打听,“赵太傅今天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人来请老夫,老夫不得不给后辈一个面子啊。”赵太傅含糊其辞,点出这人是后辈的面子。   那就不是皇上请来的,四王爷心想。   也是,几年前太傅和新皇闹成什么样,大家都有所耳闻,皇上和赵太傅谁都不给对方面子,结果就是一个被文人咒骂,一个族中子辈凋零,没有前途发展,他们怎么会再碰到一起去?   肯定是别人请来了赵太傅!   四王爷和他继续套交情,一个有心,一个有意的情况下,四王爷立即知道了眼前的人就是问石先生,他微微张开嘴,脸上的肉抖了抖,赶紧拱手行了晚辈礼,惊诧道:“原来太傅是问石先生,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本王常拜读先生字迹,觉得先生大才,痛惜无法和先生相识,却没想到和问石先生离得这么近。”   赵太傅摆出受宠若惊的样子,“王爷常和书生文人切磋琢磨文章,没想到王爷也爱字。”   四王爷赶紧再接再厉追捧几句。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这时候外面太监的传唱声响起。   四王爷还没来得及完全把赵太傅拉拢到自己这边,想起昨日张经义提出字迹确实为先皇后所写,心里不由把这两件事关联起来,赵太傅有没有可能证实……那不是先皇后的字迹?   第一,先皇后是赵太傅的弟子,关系很好,赵太傅不会为现在的皇后作掩护,第二,赵太傅竟然是问石先生,那一定能分出来先皇后和何长安的字迹!   四王爷想到这,再想起自己准备的杀手锏,心中不由得安定两分。   “张经义还没到?”李泽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位后微挑眉,拉着何长安的手坐到一边。   “启禀皇上,微臣来迟,还请皇上赎罪。”张经义快步赶到。   李泽说:“无碍,既然人到齐了,张爱卿就快说说吧,案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张经义让属下把四张字迹摊开在桌子上,说,“还要请各位郡王、王爷将你们带来的先生们请上来,来辨别这四张抄写的诗经字迹。”   “这四张中,其中有两张是先皇后的字迹,一张疑似先皇后的字迹,也是先生们要辨别的那张,最后那一张是微臣令先生模仿的字迹,他们纸张的后面分别写上、真、疑、假,现在请先生们辨别!”   张经义拿出一张真的作为参考,其他三张打乱顺序拜访在一边。   宗室带来了数十位先生,听闻要求后略一迟疑,得到主家的肯定后纷纷上前查看字迹,最后把鉴定字迹的结果写上去。   “假真真”   “假真真”   都是假真真,张经义查看后,掀开桌子上纸的背面,把这些结果一一搜集起来,给众人查看后呈给皇上。   “启禀皇上,微臣昨日请了京城十位从事字迹鉴定超过二十年的老先生,这些人均对先皇后和疑似先皇后的字迹表示,来自一个人的字迹。四王爷坚持认为那些先生被皇后收买,今日宗室的王爷、郡王们的家臣,鉴定后的结果同样是均来自先皇后,还请皇上定夺。”   四王爷不敢置信的去查看桌子上四份字迹,后面果然显示的是假、真、疑、假,所有人都把那个标为疑的字迹认为为先皇后真迹,“怎么可能?”   张经义问:“王爷可看清楚了?”   “这不可能,我亲眼看着皇后娘娘写下的字迹,怎么可能是真迹!”   李泽忽然看过来,“什么,四皇叔亲眼看见皇后娘娘写下?”   在场的宗室也都看过来,亲眼看见写的假字迹?   张经义面无表情的跪下,“启禀皇上,昨日四王爷也是如此说,再加上御林军统领陈春陈大人曾说过,他买到了先皇后娘娘的假字迹,微臣不得不怀疑,是四王爷参与到模仿先皇后字迹的人群中,此事不归大理寺管,应该叫来北衙门的官员。”   四王爷惊的后退两步,“小儿说什么胡话?”   “是不是胡话四王爷比臣清楚,微臣搜查了鸿源书楼历来的账目,发现去年一年书楼共卖出两千五百余幅假字假画,合计六十万两白银,其中除去各种花销,其中五十万被四王爷府上的大管事张庆拿走,难道不是受王爷的指使吗?”   一旁的其他王爷听到六十万两白银,纷纷抬头看过去,情不自禁张大嘴:六十万……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四王爷又惊又怒,“你……胡说八道,账目都在本王……”   张经义说:“哦,在王爷府上?”   “怎么可能,”四王爷极力撇清和鸿源书楼的关系,“鸿源书楼卖的书画常有假的,本王经营自己的书店便好了,怎么可能自堕声名。”   张经义不管那么多,只完成交给自己的事情,“回禀皇上,四王爷的义子乔玉成所说,皇后娘娘模仿先皇后娘娘抄写诗经的字迹,此事不成立。且微臣怀疑此事全是四王爷与乔玉成一同坐下的恶事,恳请皇上决断。”   宗室现在也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是四王爷在家宴上设坑倒打一耙……现在被发现了。   四王爷急的背后也都是汗,这时候他突然看到一旁的赵太傅。   “等等。”四王爷面上露出和善的笑来,“启禀皇上,微臣刚才得知一件事,原来赵太傅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问石先生,不知问石先生可否一同去辨别这些字迹,也好证明臣的清白?”   四王爷心中狠狠咬牙,怎么也不肯相信他亲眼看着写的字迹……   他找人模仿先皇后字迹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可是如果证明不了何长安抄写这封诗经,他就要承认是自己倒打一耙伙同义子诬陷皇后,且还有鸿源书楼一事。   四王爷来之前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焦头烂额。   宗室听到四王爷的话已经傻眼了,问出来:“问石先生?”   “赵太傅竟然是问石先生?”   李泽微微勾唇,“这要看赵太傅的意愿,赵太傅如果愿意,自然可以。”   “那微臣就却之不恭了,只是还请张大人把这些字换个顺序,臣再去分辨。”赵太傅依旧笑的和蔼。   张经义照做。   四王爷又有了信心,“问石先生不止写的字千金难求,模仿字迹也是出了名的好。”   一直没说话,安静呆着的何长安有点忍不住了,心里吐槽说,碰到正主,算你活该。   再高明模仿字迹的先生,哪有自己写的好。   赵太傅围着纸张仔细看,拿起笔在纸上挥笔写下自己的判断。   张经义这次再去对照赵太傅的答案,已经彻底面无表情了,“太傅的答案中,也认为那张疑似的字迹为先皇后。”   “不可能,我真的看着这张纸上的字是如何写下。”四王爷瞪向赵太傅,随即想起什么,他上前查看后,问张经义,“这真的是从鸿源书楼卖出去的那份诗经?”   张经义语气诚恳道,“四王爷不信字迹的话可以叫来鸿源书楼的人查问,保准给四王爷一份满意的答案。”   赵太傅摸摸胡子,“老夫弟子的字迹还不至于认错。”   其他宗亲心里早有了认定的答案,于是纷纷嘲讽的看向四王爷。   四王爷面色难看,知道这一次算是何长安走运,张经义的一番话,不止给皇后做足了证据,还让他不敢再提何长安通过以假乱真的字迹赚取银子。   可他带来的这人也不能浪费,四王爷让张经义把证人带上来,“就算这事是本王的义子做错了,可皇后娘娘的家人文丰郡主在已有婚约的情况下私自悔婚,这事总该是皇后娘娘做的不对吧。”   昏昏欲睡的何长安忽然听到点名,他坐直身体,半茫然地看着一位妇人被带进来,他认真看了一会才看清楚那低着头衣容不干净的妇人是谁。   他有点不可置信的出声,“张姨?”   实在是李月桂和几天前的样子相差太大,面容枯槁,头发乱糟糟的像枯草,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依靠,也失去了精气神一样。   “草民拜见皇上。”李月桂声音沙哑着跪在地上。   李泽听见何长安的称呼,才想起来这人是谁,进而就想起她抱着长安的腿哭嚎,不高兴道:“起来吧,四王爷,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污蔑同为宗室的晚辈是什么罪?污蔑一位没有婚约的姑娘清白又是什么罪?”   鸿源书楼的事情失利,如果不能扳回一局,鸿源书楼怕是要被查封,那里面的收入几乎撑起整个王府的开销,到时候王府雇用的仆人都要去掉一部分。   势必要讨回一局,四王爷心已经紧绷了起来,“启禀皇上,微臣同为宗室,自然知道,如果此事是微臣凭白捏造,微臣愿去除微臣身上这身官袍,降为郡王。”   宗室的人发出哗然声,皇上的孩子起步就是郡王,只有少数能讨皇上欢心或者做实时的皇子才能当得上王爷,四王爷和文丰郡主还是自太|祖的宗室律法下达以来,第一次用到的宗室。   四王爷直盯盯的看着何长安,“与臣相对,若是证实不是臣污蔑的文丰郡主,则皇后受罚,文丰郡主剥夺郡主头衔。”   “咔嚓”一声,何长安扔掉手中碎掉茶盏的碎片,没有去看手上往下淌的鲜血,他一字一顿道,“凭白的去查一位姑娘的私事,四王爷可真乃我辈楷模。”   就算他知道这事何兰能洗刷冤屈,可这事每次被别人提起来,何小妹心里都不高兴的很。   重来一次,他注重的无非就是那几件事,家人无疑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四王爷刚好踩中这点。   他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李月桂,像是在看什么污染源,就是这个人,多次让他妹妹遭受这样的冤屈,是自己不对,如果自己早点解决掉她,哪还有今天的事,要把妹妹受到的屈辱,自己一家受到的屈辱摊开来说。   “你……郑时快叫太医。”李泽心疼的握住那只手,不让他动,小心捏出上面的碎片。   何长安冷冷看着四王爷,“大晋律法捏造事实毁人清誉,重打二十大板,污蔑姑娘妇人清誉,重大五十大板,四王爷虽贵为王爷,可宗室也要受律法惩处,张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规矩?”   张经义恰到好处的回答,“回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的没错,宗室律也有规定,涉及到同为宗室的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不然这么多年,一个京城,早就容不下十几位王爷、郡王宗室了。   “你……欺人太甚,还请冶王爷为晚辈做主啊,”四王爷被气得面上充血七窍升天,抑制不住的喘着粗气。   涉及到宗室,四王爷口中的冶王爷正面对着皇上,他看看皇后,心说这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只得颤巍巍的说,“张大人说的没错,宗室律中有规定,同为宗室,按大晋律规定处置。”   往日四王爷只觉得这些宗室像群鹌鹑一样胆子小,但没人找事,在京城自己一家独大,正合他意。   谁知道轮到自己头上,这么多宗室竟然也没有一个肯为他说话的,四王爷眼看无力回天,只得看着地上的妇人,怒喝道:“还不快说文丰郡主和你家的婚事。”   现在的屈辱都是为了之后的回报,四王爷在心里默念。   这可是张经义的亲家介绍来的,好不容易可以扳回一局。   四王爷只想等这事结束,他定要把何皇后一家的事在整个京城宣扬,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母家做了什么好事。   还有他那义子张经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早看他不顺眼了,也趁早处置掉。   李月桂用沙哑的嗓子说着早就教好的话,“草民和皇后娘娘的母亲是多年的好姐妹,皇后娘娘家里有个女娃娃,我家张怀信正好与她年纪相仿,我们两家那时都想着亲上加亲,便口头订了亲。”   “后来皇后娘娘考上举人,我儿子张怀信比他晚一年,我们两家这些年关系越发的好,儿女对着婚事也满意,便约定好,等我儿子张怀信无论有没有考上举人,我们两家都会结秦晋之好,就在今年的乞巧节后。”   有宗室忍不住点头,“那不就几天后吗,我女儿也在那天出嫁。”   李月桂像是没有听到这话,“乞巧节是个好日子,半个月前,我儿子和皇后娘娘关系还很好,一口一个长安兄,皇后娘娘也给我儿子写了他的考试经验,最后我儿子考上了举人,这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事,可就在这几日,皇后一家却不认这门亲事了,小妇人胆小怕事,去打听了下,这才知道大街小巷都在传,和我儿子定亲的何兰她竟然被封为了郡主。”   李月桂猛地抬起头,“草民恳求皇上为小妇人做……主呀……”   就像突然崩断的弦哑然无声,李月桂伸手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这人是皇上,怎么会和打自己的那个公子那么像呢? 第43章   按照李月桂的说法,何皇后一家在何长安成为皇后、何兰成为郡主后,立即抛弃下了原有的婚事,嫌贫爱富到两个两情相悦的才年轻人都要拆散。   按理说宗室的这些人是皇亲国戚,是最注重门当户对的那一拨人,但□□当年立下对宗室极为严格的律法,以至于他们给儿女选夫人、夫婿都是往读书人那上面选,更注重儿女家自己的选择。   所以有的宗室听完立即心里就嘀咕起来了,不过一个群主罢了连儿女感情都不顾,这皇后听说还是一家之主,看来也不是个好的。   对此何长安只直白的看过去,那些对自己不瞒的眼光立即便低下去了。   李月桂心里挂念四王爷承诺给自己的婚事能继续,见他们竟然没有一点动静,便小声的捂着嘴哭起来。   四王爷对皇上行礼后说,“启禀皇上,此事老臣知道后,前去附近的人询问,得知这样的事竟然是真事,依老臣看,嫌弃未婚的丈夫即便情有可原,可这都已经定下了婚约,还要弃婚,可见文丰郡主配不上这个名号呀。”   四王爷边说边摇头,把这些宗室全部看一遍,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敢问诸位王爷、郡王,谁家为儿女择亲,不会顾及儿女的意愿呀,为人父母,图的不就是儿女以后过得幸福。”   这话倒是说的很对,这些来到这的宗室都是白胡子一大把,已经到了含饴弄孙年纪的老人,听到这话纷纷赞同的点头。   何长安嘲弄的说,“四王爷这话说的对,为人父母不就盼着儿女的好,可若是知道未来的夫婿在大婚前半个月,还流连在青楼里恋恋不舍,并供认不讳,四王爷你敢这样把你女儿嫁过去吗?”   去青楼?   有女儿的王爷纷纷哗然,若是未来夫婿往青楼跑,那这样的夫婿肯定是配不上他们女儿的,他们自己给女儿挑夫婿都是往清贵人家挑,连填房都不许有,还往青楼跑?   在座的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往青楼跑难道是惦记那里的菜好吃?   李月桂面上淌下两行泪花,“别人不知道,皇后娘娘难道还不清楚吗,当初咱们两家家里都不富裕,省吃俭用才供出来一位举子,哪还有什么闲钱去逛青楼,娘娘定然是看错了吧。”   何长安狠狠拍在桌子上,“李月桂,你儿子流连青楼在前,被我看到他在青楼里后已经去你家解除两家的婚约,你背弃婚约在后,咱们两家解除婚约后,我们这才知道,张怀信同我妹妹何兰婚约还在的时候,你竟然还同张家的女儿私下相看。难不成还想让二女同伺一夫不成?如今你儿子张怀信亲口说要娶那个青楼女,你又跑去我家哭闹要复婚,这事所有的邻里有目共睹,德义礼信你占了哪样,如今大言不惭口口声声是我们家嫌贫爱富?”   冶王爷听完也看不下去了,“竟然是这样吗?”   李月桂惨然着脸说不出话来,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四王爷。   何长安把枪口对准四王爷,“四皇叔,尊你一声你是四皇叔,不尊你你就是为人臣子,却不懂守臣子本分,先是伙同你的义子欺上瞒下,胡编乱造些流言蜚语,搅得宫里鸡犬不宁,现在又把一些无知妇人公然带到宫里,嘴上说的话实际一点证据也没有,凭空捏造又颠倒黑白,你要是有什么话还是去大理寺说吧。”   “你……你……胡说八道,”四王爷被这话气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李泽叫张经义,“张经义,四王爷伙同义子污蔑皇后一案交给你审理,四皇叔身为正四品大员不讲真凭实据,只凭借只言片语不加思索扰乱公序,想必是年纪大了,难免糊涂,剥离官位,保留爵位,从今日起闭门思过,什么时候反省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吧,对了板子不能少。”   张经义拱手,“微臣接旨。”   四王爷脸色一片灰白,他只是想让皇上丢脸,最好再丢掉一部分官员的支持,他看向赵太傅,希望这位现在唯一能说上话的朝中官员说两句好话。   赵太傅挪开视线,“启禀皇上,除此之外,微臣请彻查鸿源书楼。”   四王爷闻言哪还不明白这就是一伙的,眼白一翻,晕了过去,被侍卫拖走,不一会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凄厉嚎叫声。   李泽看着刚才拍桌子又裂开流血的那只手,心疼的握住,免得他再生气拍桌子,说,“至于李月桂状告皇后一家撕毁婚约这事,皇后你看,诬告郡主罪一则,三十大板够吗?”   李月桂听到五十大板,顿时哭了起来,“皇上饶命,皇后饶命啊,皇后娘娘,民妇的儿子和那个青楼女子私奔了呀,草民才不得不来求皇后娘娘,您看在何兰和怀信一起好那么多年的份上,就让他们俩在一起吧,皇后娘娘求您了,求您了。”   冶王爷听到这话,被气的从鼻子出气,颤颤巍巍的骂道,“你儿子私奔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你倒是去找你儿子去呀,还祸害别家闺女。”   何长安面无表情道,“私奔说明感情好呀,本宫这就赐婚给他们俩,以后他们夫妻可千万要恩爱,才不辜负这些心思。哦,还有,亲子竟然为一女子私奔,舍弃亲母不顾,此乃不孝,咱们两家相处多年到底关系不错,还是让官兵帮着去找找吧,找到带回来先打五十大板,也免得以后再不孝到亲生母亲都不顾。”   李月桂哭天喊地的被拖出去打板子。   冶王爷说,“皇后娘娘判的好呀,亲子竟然舍弃母亲不顾,羊有跪乳之恩,这人竟然连畜生都不如,还不如不生。”   其他宗室纷纷附和起来,算是看明白了以后宫里谁做主,宫里的侍卫竟然不请示皇上直接听令把人拖走了。   ——   何兰虽然不关注各种宗室的事,但她最近新交了个好友文沁郡主,对各种事情了解的透彻,还有一大帮子好友,俨然是个消息通。   文沁郡主今天起个一大早,和一群小姐要出去玩的时候,就八卦得知了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还是事关新交好友的,她就跑来想着安慰好友.   谁知道外面风起云涌,文丰都要被诬陷了,一旦成功郡主名号都保不住,好友家里一群姑娘却热热闹闹的在商量后院种什么花。   文沁群主觉得不能这样,她们就算帮不上太大的忙,总要把事情讲清楚,不能任由那个四王爷什么事情都往文丰头上盖。   她三两句把事情交代清楚,一群姑娘立即忍不住了,纷纷开始揭张怀信的老底。   “他上青楼可不是别人强迫他去的吧,从青楼出来被好多人看到过。”   “他娘也不是什么软茬子,那张嘴才不饶人。”   姑娘们一合计,找到了张怀信家里,却被挡在了门外面,在外面喊两声,邻居出来说:张怀信跟个青楼姑娘跑了,别找了。   这邻居打眼一看,认出何兰,知道这是张怀信的前、前、前一个未婚的姑娘,顿时把头缩回去,摆明不想掺和进去。   张怀信人找不到,他母亲又胡搅蛮缠,现在进宫去,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她兄长,何兰越想越气,“去找那个张家的姑娘,怎么说也要把她请出来作证,我们俩关系还没断的时候,张家人就上门去了,那李月桂都没拒绝。”   其他人都同意,但随便找人也不好找,文沁郡主听到她们说的是谁,顿时嗨了一声,“要找张玲香啊,早说,这我朋友,保准把人请出来。”   果然,张家管家见到时文沁郡主,通报都没说一声,就让人进来了。   文沁郡主拉着好友先问:知不知道张怀信做的好事?   张玲香性子沉稳,看见好友带这么多不认识的人也不慌,她有些气愤的说,“知道,本家做的好事,我们是张家分支,还以为本家介绍过来一门好亲事,谁知道弄得……这么一个银枪蜡烛头,好看不好使的男人。”   其他姑娘说话没这么大胆,顿时被震住了,心说,张家姑娘说话怎么这么……犀利?   但仔细想想,可不就是银枪蜡烛头吗,当初考上举人的时候,家里还有父母后悔没攀上这门亲,后来逛青楼、退婚、闹事……各种事一出来,家里的父母再不张口了,更别提又和个女人私奔,这男人真是丁点靠不住。   文沁清楚知道好友的说话风格无比务实,现在知道好友的态度,便把话说开了,“张家本家那边有位姑娘说,四王爷要找张怀信的母亲陷害文丰,如果被他成功,文丰的郡主封号可能保不住,所以来请你帮个忙。”   张玲香意识到什么,往她身后看,“哪位是文丰郡主?”   何兰略微尴尬的打招呼,“我是何兰,张怀信的前、额,第一个有婚约的姑娘。”   张玲香落落大方地笑道,“还要和你说声抱歉,那时候是张家本家人去张怀信家里,我们家里并不不清楚那个男人有婚约,不然即便我张家再怎么穷,也不会短了志气。”   何兰脸上微微发红,“不不、不用,我也要和你说声抱歉,我知道张怀信不好,也没有告诉你。”   张玲香莞尔一笑,好久没见到这么朴实的姑娘了,“走吧,既然要进宫告诉太后娘娘,就要尽早,文沁你可以直接带我们进去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忽然get到数学题的真谛了   小蜗牛从十尺长的井底往上爬,白天爬三尺,晚上掉一尺,几天可以爬出井底……   下一章略晚,明天看吧_(:з」∠)_ 第44章   最后进宫的人也就三个,两位郡主和张玲香。   赵雪晴听完她们的话,伸出白细的手指点了点文沁郡主的额头,“我就知道是你,你这丫头怎么见天的,什么话都能听到你耳朵里?”   文沁郡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嘻嘻道,“太后您想啊,我要是不知道这么多消息,不来找您说话,您不又该无聊了吗?”   见太后丝毫不着急的饮完茶盏,文沁心里急了,“太后这事事关皇后娘娘和皇上的威严,您赶紧拿个主意呗,或者让云秋姑姑送我们去一趟皇上那里。”   太后不紧不慢的喝完茶,“这事哀家早就知道了,不然就凭你都能知道全的消息,你四皇叔怎么可能不知道,别急,去用些糕点,别和哀家在这吵吵。”   太后往屋内堂走去,云清姑姑出来微微一矮身行礼,“太后娘娘要歇息一会,两位郡主和张小姐请随奴婢来。”   何兰紧张的拉拉文沁郡主的衣袖,她有些懊悔,“太后是不是生气了?”   这是她兄长的事,就算惹怒太后也该由她才是。   文沁用手绢微微一捂嘴,小声笑着说,“太后娘娘可大度了,真要生气咱们就进不了皇宫的大门,太后娘娘其实很喜欢热闹,你看我这么吵吵太后,太后都没斥责我,要是在我家里,我那个威严的兄长早就骂我嫁不出去了。”   何兰吃了一惊,“你兄长……”   “哎呀开玩笑,我兄长虽然嘴上很凶,但我过了二十的年龄,我兄长和嫂子都没急着给我说亲,真的对我很好了。”文沁调皮的眨眨眼。   她走到前面去,拉着云清的手撒娇的晃晃,“云清姑姑,皇后娘娘真的没事吗,皇上要是不信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受委屈了怎么办呀?”   云清下意识脑海里想起在何家皇上对皇后的维护,想起皇上把宫里的侍卫都交给皇后管,再加上平时她在宫里最是守规矩的,没人敢拉着她这么撒娇,云清忍不住透露一点,“皇上很宠爱皇后娘娘。”   文沁郡主不放心的说,“即便再宠爱,如果皇后娘娘名声有瑕疵,皇上宠爱也可能会少一点呀。”   “皇上很爱皇后娘娘,让人整天跟着皇后娘娘,每天对娘娘吃了什么菜都要过问。”云清难为情的想着从其他宫女那里听来的闲话,“总之,皇上和皇后娘娘如胶似漆,整天黏在一起,感情特别好。”   文沁郡主不服气的说,“再好也终有淡下来的那天。”   “皇后娘娘的出行仪仗确定下来了,几乎和帝王同等。”云清笨嘴拙舌的说,这还不能证明吗。   话音刚落,看到文沁郡主张大嘴的样子,云清立即意识到自己被小辈用最简单的激将法套话了,无奈的叹气,“还请诸位慎言。”   到一旁的偏殿,文沁郡彻底放心了,她捂着胸口对何兰说,“文丰你这下不用急了,我告诉你,太后对皇后娘娘可满意了,经常和我夸皇后,如今太后都知道这事了,你哥肯定没事。”   张玲香好奇道,“我家里人还会催我留个孩子,太后娘娘不会觉得皇后娘娘是个男人不能留后吗,听说太子也立了。”   何兰闻言也紧张起来。   文沁心说,那还不是狗男人自己作的,每天看起来都病恹恹的还不喝药都快病死了,现在看起来就很龙精虎猛一巴掌能打飞三个大臣,但这话说出来就是重罪,她斟酌着言辞,“太后很疼爱皇上,皇上说的话太后一般都不拒绝。”   说的其他两人似懂非懂,但都放下了心,文沁郡主于是长吁一口气,找熟悉的小太监开始打听前殿的事。   半柱香后,不用人来报,三人都站起了身。   因为在前殿的方向,传来两个人此起彼伏的痛苦哀嚎声。   文沁郡主着急的问,“怎么回事,小太监这么不靠谱还没回来?”   她要安慰下三人中胆子最小的文丰郡主,结果发现何兰半点不急,脸上表情恍惚的说,“声音很熟悉,是……李月桂,就是张怀信的母亲的声音。”   这时候小太监也回来了,他有点扭捏的说,“郑公公上报给皇后说文丰郡主在,说请郡主过去。”   *   何长安把手伸给太医包扎,茶盏胎质薄弱,手上有伤但扎的不深。   等太医走了,李泽在一边冷着脸,“你以为你的手还是以前,手上有茧扎不伤。”   何长安难得弱气,“这不是太气人了,你听听她说的话那是人话吗?亏得她还说两家关系好,我娘要是听到会被气晕过去。”   刚拔高的声音,在李泽的注视下又低下去,何长安晃晃被包起来的手掌,说,“别告诉我妹妹,这事她要是知道了会被吓坏。”   李泽握住他没受伤的手,“长安我……”   这时候外面郑时传话说,“郡主来了。”   何长安推推李泽,“你躲到屏风后面去,我妹看见你紧张。”   李泽百般不情愿的站起身,躲到屏风后面,发觉隔着屏风能看到外面,他又往里站到床榻边上,才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来的却不是一位郡主,而是两位郡主和一位小姐。   三人要行礼被何长安拦住,他心说郑时没说有三个人啊,他把受伤的手背到身后,微笑着说,“兰兰,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哥,这位是文沁郡主,这位是张玲香,我新认的朋友。”何兰抱着哥哥的胳膊,开心的说。   文沁郡主?李泽在里面翻书的动作顿住,他悄声往外看,那可不就是文沁,差点嫁给长安的那个女人?   何长安听见介绍,目光忍不住看着那位文沁郡主,这几年的时光让人的差别变得很大,他都没有认出来,刚想说点什么,李泽却又从里边出来了。   李泽神情非常和蔼,亲切的说,“朕倒是没注意,兰兰来了。”   三人立即要行礼,趁着这个空子何长安伸手指戳戳他:为什么又出来了?   李泽握住那根手指,泰然坐下,“小姑子怎么突然进宫来了?”   何兰老实的说,“听说兄长出事,我就来看看。”   李泽立即看向文沁郡主,在宫里这几年,谁还不知道谁,这事没有尘埃落定就传不到何兰那里去,一定有人说了。   何长安安抚她说,“我什么事都没有,反而是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何兰重重点头,“哥你说的对,有人真的是太坏了。”   幸好有哥哥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啦_(:з」∠)_ 第45章   事情的后续何长安没有再关注,反而是何兰跟着两个新朋友打听到不少消息。   例如,青楼女子私奔离开时没有赎回卖身契,张怀信家底掏空才把‘名正言顺’娶回来的妻子从青楼赎回来。   这时候因为不孝,张怀信被很多书生联名上书把他的举人位取消,他彻底没有了钱财来源,最后一家三口只能靠着李月桂做绣品添补家用。   之后何兰彻底抛掉了过往,开始积极学着张玲香管理家里的商铺。   倒是何长安有些苦恼,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李泽态度有些冷淡。   倒不是说他们俩亲亲抱抱的次数少了,就是李泽总是拿带有怀疑的眼神看他,等何长安看过去,很快又会觉得之前都是错觉。   今天也是,休沐不用早朝,何长安一大早醒来时,迷糊着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拉着放到旁边人腰上,何长安低声问,“做什么?”   李泽好像沉默一会儿,又把他的胳膊挪下来,塞到两人中间。   何长安被这么一闹彻底醒了,终于忍不住翻个身,把准备起身的李泽压住,问他,“你这两天情绪不太对?”   李泽上手搂住他的腰摩挲,思量着怎么开口,“前几天,你看到文沁郡主怎么想?”   何长安随口说,“之前听说她掉河里,还发愁她耽误了嫁人的好时候,这么久还没嫁出去,现在看来她过的还挺美,太医说她身体也很好,也不遗憾了,不然总要挂念着她。”   腰上的手抱得一会紧一会松,何长安推推他胸口,“你这几天就在想这个?”   “不然呢,”李泽不高兴的坐起身,把人一块抱起来放到桌子上,“你娘当初可想把她当成儿媳妇了,见天的夸她,还问我她怎么样。”   何长安忍不住细想,“我娘那时候知道,我喜欢你吗?”   李泽沉默了一会,“难不成是套我的话?”   何长安笑出声,“那你怎么说她的?”   李泽认真回想了下,“张家女儿从小受宠,性格跳脱,你也是从小被宠大,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们俩凑在一起不会互相照顾,恐生怨偶。”   何长安干笑两声,“你要不是皇子,我娘可能想骂你。”   李泽心说,骂也没办法,那种情况回答的差点,媳妇就没了。   两人洗漱完,去太后宫里带回太子李廷,李廷迫不及待的扑向放小猫的篮子,小猫长的飞快,已经能跳出笼子到处跑。   李廷前脚打开门,后脚就有一只猫跳出门槛,跳到何长安的脚上,他把猫捞起来,“宫里好像太安静了。”   李泽不觉得,“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四王爷被关起来,朝中官员私下说的不少,前两日还有太妃闹着要去守皇陵,我看前殿就是要安静些,你和太子到处转,我和母后都才放心。”   李廷拿着小鱼干逗猫,见到小猫往他身边凑,高兴的绕着猫跑动,何长安余光看到小猫低下身,碰碰李泽示意他看。   果然,小猫矮下身,尾巴清微的晃动,只见它奋力一跳……落在原地。   何长安噗的笑出声,“还是多养几只猫吧,比人有意思的多。”   李廷玩了一会,追着人跑的小猫也累了,趴在草藤上不动弹,何长安把李廷带走,“猫猫要休息了。”   李泽说,“要不要去国公府看看?”   说走就走,三人换好衣服,骑上马往北城区那边去,这还是太子李廷第一次骑马,他年龄不大,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在路上看见什么都好奇。   到了国公府外面,何长安看着周围,又看到那颗没有叶子的桃树,说,“我刚醒那会来看过,这桃树是不是死了?”   李泽指着上面的青芽,“看那,上半年长了虫,找会看树的花农来看过,说明年就会开花了,今年是在积蓄力量。”   何长安放下心,低声说,“那就好。”   大门上的铁锁早已生锈,三人翻墙进去,这次没有枝叶的阻挡,李泽轻而易举踩着主干翻进来。   李廷好奇的问,“母后娘娘,这里是哪里呀?”   “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何长安看着院子里熟悉的的一草一木,三年间似乎一直有人在修缮,才能保持原样。   他绕过前院,后院种着大片菊花,金黄色的雏菊微微绽放一片灿烂,堂屋桌子上铺设着宣纸,旁边摆设着已经干涸的砚台。   他拿起上面的白露镇纸,放了许久的宣纸因为下摆太重滑到地上去,他蹲下身去捡,起身时撞到桌子,厚木桌晃动发出沉重的吱纽声,随即两块玉佩掉到纸上。   何长安略疑惑,低头看着两块玉佩,玉佩绳子被绑到一起,一块拿起时另一块也被带过来,上面图案刻着白头鸟,反过来上面写有他和李泽的名字,是谁把玉放在这已经不言而喻。   正巧这时候李泽进来,他朗笑着说,“咱们一起种下的莲花开了,长安来看,还剩一朵粉色。”   李泽走近发现何长安手里拿着的玉佩,好奇凑近看,气氛微妙的沉默两秒,“你的玉佩为什么会在我这?”还和他的玉佩系在一起。   李泽咳了一声,“我藏起来了,没想到你会发现。”   “这是你要送给我的?”何长安抚摸着玉佩上自己的名字。   李泽表情越发忏愧,他实话实说,“我拿玉佩给张静云看的,炫耀我们在一起。”   何长安问:“在一起?”   李泽表情沉痛,“是的,我骗她的,那时候还没在一起。”   何长安去看他,见他表情越发小心,把玉佩递给他,“既然刻了我的名字,不是送给我的吗,解开我系上。”   李泽一喜,把玉佩带子解开,两人每人一块,“你不怪我就好。”   这时候李廷小跑跑过来,大喊,“父皇、母后娘娘快看,我摘了一朵花。”   李泽扭头,目光转移到显眼的粉色上,那池塘唯一一朵荷花的花柄,握在小太子李廷手里。   番外:   回老家祭奠何父的行程早已计划好,时间也赶得刚好,一行人浩浩荡荡带着天子仪仗,来到偏僻的山村里,恰好是忌日的前一天。   天高皇帝远,在这样的地方太名副其实不过。   他们没有亮明身份,只是说儿子考上举人,何母去祖祠祭拜过一回,再添银子给乡里办一处乡学,村正已经感激不尽。   第二天他们往山上去,说山,只是高些的小土坡,何父的墓就在其中。   烧过纸钱,在坟前结结实实的嗑三个头,何长安在心里允诺,自己一定会照料好何母和何兰。   回去的途中,他们找机会去看过何国公。   何国公除去当年的丧子之痛,在县城很受人尊敬,无论文人还是当兵的寻出路,都是对何国公恭恭敬敬的。   何国公夫妻出行乘坐着马车,旁边坐着他们收的义子,路上经常有路过的行人隔着车窗和何国公夫人打招呼,何长安看的高兴,只是泪流到鼻间,他抽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哭了。   何长安第二天捏造个富商的身份上门拜访,真真切切的和父亲说了一整天,直到他们离开前一天,何长安忍不住说,“您很像我的父辈,我能认您做长辈吗?”   何国公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这小辈这么和自己投缘,立即就应下了,“哎,我也想说你像我儿子,你要不嫌,我认你当义子好不好?”   他们往后拖一天,何长安直接把自己改上了族谱。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都交代清楚了,这个故事就讲完了,完结撒花,谢谢一直陪着我的读者小天使们哈哈,截止到下篇文开始更新前,这章评论的宝贝都有红包吖。   下周一开始更新新文《我靠美貌当上国师》,求收藏呀(づ ̄3 ̄)づ╭?~   大概是一个修仙人士以为自己是算命骗子,其实是个大佬,并且靠美貌(并不)做到国师位置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