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能收系统 作者:竹向晚 文案 每篇小说里都有这么一个渣前任。 他往往在主角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遇见主角,后又因为受不了主角的穷困,或者是其他的原因,离开主角。 而就在主角变成人生赢家以后,又痛哭流涕地哀求复合。 只是覆水是收不回来的。 而绑定了覆水能收系统的沈嘉言,却不得不倒霉地让主角收一收这覆水了。 (主受) 内容标签:快穿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嘉言 ┃ 配角:顾璟等 ┃ 其它: ================== 第一卷 第1章 序章 “呜呜呜,他混蛋,他怎么能那么绝情?”这位雇主模样精致昳丽,一双桃花眼哭起来更是剔透朦胧,鼻尖红红的,看起来说不出的惹人怜。 沈嘉言递了几张面纸给他,一双黑眸宛若暗夜般深邃幽暗:“怎么了?来,慢慢说。” 雇主用力地揩拭了几下自己的脸,向沈嘉言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接着抽抽噎噎地把自己的故事讲了出来。 雇主名叫沈祁玉,是沈家最小的少爷,自幼被家里人惯着长大,可以说是随心所欲惯了。 本来沈祁玉既不用继承沈家的家产,又不用打理公司,只靠着公司的分红就可以确保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当然前提是,如果他没有遇见他口中“足以改变他一生的男人”顾璟的话。 顾璟是沈父特意为沈祁玉找的保镖。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最爱在外面惹是生非,所以托了老朋友的关系,来贴身保护他的。 沈祁玉是直的,但是顾璟不是。 只不过这个小少爷长相正好是他喜欢的款,个性嚣张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再加上感情上全是一张白纸。顾璟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沈祁玉给掰弯了。 顾璟性格邪佞肆意,却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跟沈祁玉在一起后,也可谓是百依百顺,宠着纵着这个小少爷的。 好景不长,沈祁玉和顾璟在一起后没多久,就被沈父发现了。 沈父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被掰弯了,还是下面那个,自然是勃然大怒。他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索性就掐断了沈祁玉的经济来源,不许任何人接济他。 于是沈祁玉和顾璟每天的生活,只能靠顾璟去做一些苦力活来辛苦维持。 沈祁玉一开始还能有情饮水饱,但他毕竟大手大脚惯了。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不到一个月,他就逃回了沈家,并同意沈父的要求跟顾璟一刀两断。 沈父狠狠羞辱了顾璟一番,并给了顾璟一张支票让他离开。 原本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不曾想三年后沈祁玉却又遇见了顾璟。 此一时,彼一时。 而今的顾璟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由沈父随意摆布的角色了,而是整个沈家都要仰望的存在。 沈祁玉吃不了苦不假,不敢违抗沈父也不假,但他内心对顾璟的感情,却不是假的。毕竟顾璟是他的初恋,又是被沈父强行拆散的,经过三年的时光,这份感情只深不减。 知道了顾璟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沈父自然也就不会拦着沈祁玉。 沈祁玉满心欢喜地去找顾璟,却惊愕地发现他的身边,早就跟了一个“不在乎他的身家地位”的真爱许宸乐。 沈祁玉自然是不依不挠,想要跟顾璟继续在一起。 顾璟不但拒绝了,而且还把一张一千万的支票甩到了沈祁玉的脸上,说这是沈父当年给他的支票,如今十倍奉还。 沈祁玉心有不甘,所以处处针对那个许宸乐。 顾璟自然不可能坐视自己的爱人被前任欺负,再加上前仇后恨,索性就把沈家给整破产了。沈父也因为破产而要坐牢。 沈祁玉一无所有,去求顾璟。顾璟却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泼出去的水可以收回来的?” 说到这里,沈祁玉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白玉一般的小脸全涨红了:“我、我就是不服气。我从小锦衣玉食,可为了他,我吃了一个月的馒头咸菜。就、就算最后是我受不了回家了,但我至少也为他努力过是不是?” “可、可是那个许宸乐呢,他遇见阿璟的时候,阿璟就已经那么了不起了。他当然可以说一堆漂亮话了!如果时间换一下,我、我也会说我不在乎阿璟的背景地位啊!” “你说,这哪、哪里公平了?” “呜呜,那个混蛋还把我家弄破产了,我爸也坐牢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沈嘉言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动作有些僵硬,却让沈祁玉的心情莫名好了几分。沈嘉言柔声问道:“那么你希望我能帮你做什么?” “我希望沈家不要破产,爸爸也不坐牢。”说到这里,沈祁玉的神情隐隐低落,“我知道我做错了许多事情,可我是真的喜欢他。后来我去找他的时候,我也不是冲着他身份地位去的,真的!” 看着沈祁玉水汪汪的桃花眼,沈嘉言点点头:“我相信你。” “谢谢!”沈祁玉破涕为笑,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一起搅来搅去,“请问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或者是幸运,你选一个就可以。”沈嘉言手指轻敲着桌面,眼睫微垂。 沈祁玉倒是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做出了抉择:“那么就嗅觉吧!” “好。”沈嘉言手在沈祁玉的面前轻轻一挥,就取出了一团青色的光芒,“可以了。你的心愿我会为你达成。现在我送你离开。” 少了一团东西,但沈祁玉好像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相较于来时的沉重,脚步反而轻盈了许多。 送走了沈祁玉,沈嘉言的身边出现了一只纯黑色的猫,脚步轻巧而优雅:“宿主大人,是现在进入世界,还是先浏览一下剧情?” “剧情我已经大概都了解。如果现在过去的话,剧情发展到哪一步?” “因为规定,所以只能在主角攻与正派受相遇以后再过去。但宿主大人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所以拥有特权选择什么时候去。” “第一次的特权吗?”沈嘉言玩味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但是选择不同的时候进入,奖励程度也是不一样的吧?” 那只黑猫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宿主反应如此之快:“是的。选择他们在初遇的时候的话,是简易模式,只能获得最低的一千积分。而要是在他们深爱的时候的话,是困难模式,获得最高积分一万。” “那么就选取正常模式的时候吧,在他们相互有好感,却又不曾表白的时候。” “好的。确认目标:避免沈家的结局,让顾璟再一次爱上宿主大人扮演的沈祁玉。确认难度:正常模式。确认获取积分:五千。确认金手指:嗅觉加成。是否传送?” “传送。” 第2章 一觉醒来,沈祁玉已经变成了沈嘉言。 沈嘉言嗅了嗅空气中飘来的牛奶的香气,以及那一种被烤到微微焦黄的吐司的甜香,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唔,肚子饿了。 “宿主大人,您可是来做任务的,不是为了吃啊!”小黑猫用爪子的指甲尖扣住沈嘉言的衣服,试图想要阻止他。 沈嘉言就这么带着挂在他身上的黑猫,往楼下走去,用意念答道:“可吃完了才有力气去做任务。” 它就知道!小猫蔫蔫地从沈嘉言的身上跳了下来。 饭桌上,沈父手里拿着报纸在读,眉毛紧紧皱成川字型,戴着那种金丝眼镜,嘴角微微往下,一看就是那种严肃而难以接近的模样。 只是看见自己的小儿子从楼下走下来,沈父扶了扶眼镜,眉间的丘壑稍稍平坦了些,嘴唇微松,说出口的却仍然是训责:“你大哥都已经去公司了,你呢,这么迟才起。” 沈嘉言没有错过沈父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表情,当下便恍然沈父对沈祁玉毕竟还是疼爱的。 而沈父之所以会拆散他和顾璟,沈嘉言猜测:一方面是因为觉得男男有违阴阳调和,沈家不能有这么一个例外;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因为沈祁玉并没有如何坚持,沈父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有多爱顾璟。 想明白这点,沈嘉言开始毫无压力地撒娇:“有爸和大哥在,我只需要安心地吃喝玩乐不就行了吗?” 沈嘉言的眼型状似桃花,眼尾略弯而向上翘,笑起来的时候就好似月牙,像极了他早逝的妈妈。 沈父每次一看见他最小的孩子撒娇,就忍不住心软,这孩子早早地就没了妈妈。他和他大哥又只忙着事业,很少顾得到他,平日里能宠着他的地方就都尽量宠着。 沈父敲了敲沈嘉言的脑袋,却没用什么劲道:“就会耍贫嘴。快吃早饭!” “喔。”沈嘉言坐下来乖乖吃早饭。将蓝莓果酱均匀地涂在烤得正好的吐司上,再将吐司卷起来,一小口牛奶配上一大口吐司,简直是太满足了。 “宿主大人,您可别忘了,您是来做任务的。”小黑猫仗着别人看不见它,大喇喇地平摊在桌面上,一双茶色的猫瞳幽怨地盯着沈嘉言。 沈嘉言直接被牛奶呛到了,轻咳了几声以后,才对着沈父眨了眨眼睛:“爸,我想去h市玩几天。你在那边不是也有公司吗?把那个公司给我好不好?” “h市那边是有一家分公司。但你要进公司,直接去你大哥的公司不就行了吗?跑那么远!”沈父拧眉。 沈嘉言抓住沈父的手臂:“爸,这边公司有你和大哥,我能做出什么成绩来?但是分公司就不一样了,我能凭自己的本事去努力。” “你本来也做不出什么成绩来!”沈父没好声气,但还是嘴(kou)硬(xian)心(ti)软(zheng)道,“行了,我回头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听你安排。” 沈嘉言对着沈父右脸亲了一口:“谢谢爸!”紧接着就上楼准备收拾行礼去h市了。 沈父满脸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脸:“多大人了,还爱撒娇。” 但是在一旁服侍的王伯却表示:老爷你说这话的时候,可不可以把脸上的笑容收一收?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后面去了。 h市在f市的邻边,开车的话,一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沈嘉言打着方向盘,对着副驾驶上趴着的黑猫道:“系统,帮我查一下顾璟今晚有什么安排,我要制造一个偶遇。” “今晚有个宴会,是董老举办的。而顾璟之所以能这么快在h市站稳脚跟,跟董老的扶植也有莫大的关系。从知恩图报的角度来说,他是一定会去的。”黑猫懒洋洋地舔着爪子,将自己查到的东西如数告诉沈嘉言。 沈嘉言桃花眼闪烁着隐晦的光泽:“这么说,许宸乐也会去了?” 黑猫换了一只爪子继续舔:“当然,他可是顾璟的贴身秘书。更何况,今晚的宴会并不太平。许宸乐可是替顾璟挡了一枪,这才让顾璟对他死心塌地的。” “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沈嘉言笑了开来,“怎么样,有办法弄到请柬吗?” “这个不用弄,沈父的分公司原本就会收到一张请柬。不过宿主大人,您是预备要替顾璟挨那一枪吗?” “看情况。”沈嘉言敷衍道。他又不是自虐狂,要是能不挨枪,他又何苦去挨那么一下子? 知晓自己宿主又怕麻烦又懒的本性,黑猫也不再多劝,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毛,在座椅上优雅地踩着猫步:“那么宿主大人现在去哪儿?” “先去公司。”沈嘉言桃花眼微弯,朦朦胧胧仿佛带着电,看得人浑身酥麻,“这么久不见顾璟,总该有个合适的借口才对。” 黑猫把自己的脸埋进爪子里,默默感慨宿主大人的模样简直是妖孽。 原本的沈祁玉性子娇纵,看上去不过就是五官精致好看了一些;但是宿主大人来了以后,自身的气质糅合上原本的样貌,杀伤力简直直线上升。 这本来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一开始子沈氏公司的职工知道沈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少爷要来他们的公司,内心都是拒绝的。但是这种拒绝,只维持到了他们看见小少爷的那一瞬间。 公司里专属的交流群里面,闹翻了天。 “卧槽,你看小少爷那个蜂腰,那个大长腿,我拍下来了,今晚要舔十遍!” “发给我,打滚求!” “同求+1。就小少爷这个长相,什么都不会也行啊!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在公司里做一个花瓶也让人赏心悦目。” “嘻嘻,我待会可以给小少爷送资料,就问一声,你们嫉不嫉妒?” “楼上滚粗!” “天啊,嫉妒让我面目全非。” …… 此刻,众人议论的中心——沈嘉言,正坐在椅子上,修长白皙的手指翻阅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公司财务状况。纤长的睫毛覆盖住那一双桃花眼,唇角微弯,俊逸而又清隽,让人移不开眼。 linsa穿着十分精英范地站在一旁,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看着她干练的外表让人绝对想不到她的内心正疯狂地刷着屏:“小少爷皮肤真好,一点毛孔都看不见,又白又嫩,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 沈嘉言抿了抿唇,手指敲击着最新的盈利状况,眼眸里有着不悦:“上个月的收支状况维持10%的利润,怎么这个月竟然没有任何利润,甚至还有亏损?” linsa这才正色起来:“小老板,最近一个月不知道为什么,璟绣集团总是频频针对我们公司。谈好的广告策划莫名地就被他们抢了过去,客户也流失了许多。” 璟绣集团? 黑猫适时地提醒道:“就是顾璟的公司。” 沈嘉言满是兴味地挑了挑眉,桃花眼微弯,原本就微微上扬的眼角看上去更是勾魂:“知道了,这事不要管,我今晚去解决。” “好的。”linsa立刻从善如流地应道,心里对这个小老板却是认可了许多,“小老板还有什么吩咐吗?” “为我准备一套出席董老宴会的正装。” “好。”linsa心知这就是小老板口中所说的“今晚会解决”的时机,应得很是爽快。 沈嘉言用黑色钢笔抵住自己的唇,一点一点笑了开来,今天晚上的第一次会面,顾璟,请多多指教。 第3章 董老在h市很有些势力,黑白两道上的人物都得给他一些面子。 虽然现在明面上董老已经退下来了,但是混到一定层面上的都知道,这h市的大半经济命脉还是掌握在董老的手里。 总之,就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故而,今日的七十大寿寿宴,h市里排得上名号的几乎都来了。 宴会上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谈笑晏晏。 而让人诧异的是,一向不苟言笑的董老此刻竟然跟一个男人聊得十分投缘。不由疑惑问道:“那人莫不是董家的后生,怎么董老瞧上去很是欣赏他的模样?” 知道一些典故的立刻解答:“不是董家的人,那人叫顾璟,是最近势头起劲的璟绣集团就是他的。据说曾经帮了董老一个大忙,所以董老才处处扶植他。” “这么看来,这人倒是不能轻易得罪了?” “岂止不要得罪,最好是搞好关系。这人本身的手段也够狠,就说沈氏集团的分公司,最近不就被他整得焦头烂额的吗?” “这么说来,这人倒还真有几分本事。”说到这里,那人的神色有些古怪起来,“只是他带来的那个人,怎么感觉有些上不了台面?” 带来的那个人,自然是指许宸乐。 许宸乐毕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蓦然撞见这么多权势里浸染出来的、身居高位的人,能勉强不露怯已经算不错了。哪里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出彩的表现? 再加上顾璟在旁边一衬托,更是把他衬托得黯淡无光。 顾璟今天一身黑色西装完美地衬托出他的气质,就好像暗夜帝王一般。 鬓若刀裁,宛若黑色墨玉一般的眼眸里藏着淡淡的锐利与锋芒,鼻梁高挺,微薄的嘴唇显示出这是一个有些薄情的男人。 偏偏笑起来的时候,那一双狭长的凤眼里盛满了细碎的凉薄,勾人至极。 众人光是从自己的女伴却频频望向顾璟,就能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吸引人了。心里无不气恼,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因为顾璟长的太好就迁怒他吧? 只是众人都不知道所谓的顾璟帮了董老一个大忙,实际上是指他曾经救过董老一命。因而董老跟顾璟的交情,也远远比他们以为的要深得多。 董老身着金黄色的唐装,上面双面绣着两条金龙,一盘一卧。 那金龙的眼睛在水晶灯的映照之下,更是光芒璀璨,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口吐龙息一样,让人不敢逼视。 董老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听说你最近在对付沈氏集团,当然董叔也不是反对的意思,只是想给你提个醒,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 顾璟显然不想多提这个话题,微微皱眉道:“璟绣要想发展,迟早跟沈氏对上。与其迟了被动,不如先下手为强。” “话是这么说没错。”董老放下茶杯,“但这么多公司,为什么第一个是沈氏?” 董老这话问得耐人寻味,顾璟勾起唇角:“那么,为什么第一个不能是沈氏?”竟是直接反问了回去。 这小子还是这么狡猾!明明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还要跟他打太极。 董老索性摊开来说:“老实说吧,璟小子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沈家的那个小公子,沈祁玉?” 再一次听到沈祁玉的名字,顾璟竟然有一瞬间的恍神。 沈祁玉,算是他的初恋。年少时的初恋往往最为刻骨铭心,更何况,还是那样惨淡收场。 时至今日,他甚至都不太能记得清楚沈祁玉的模样。但是听到他名字的那一瞬间,那种对当初无能为力的自己的厌恶以及沈父那明晃晃羞辱的愤怒,还是会涌上心头。 他也许并没有多么爱沈祁玉,也并不一定就是非他不可。 但他接受不了的是,那样全心全意付出的自己,换来的竟然只是对方的不辞而别。是沈祁玉,辜负了那时一腔热忱的他。 顾璟低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董叔多想了。” “你这小子就是性子太倔。”董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真放不下那小子,董叔帮你去说和说和。那沈老头还是要卖几分面子给董叔的。” “董叔,你想多了。”顾璟加重了语气,言语里拒绝的意思却很明显。 于是董老也不再提撮合的事情,转而指着许宸乐道:“要董叔说,这孩子是不是也太寡淡了一些?那沈小公子好歹一张脸生得不错,可这孩子,要长相没长相,要本事没本事,你怎么就看上了呢?” 言语之间,颇多嫌弃之意。 顾璟听得暗暗发笑,老小孩,老小孩,这董叔,倒越活越像小孩子了。 顾璟瞥了一眼许宸乐,答得言简意赅:“他性格好,其余的倒都是次要。”况且,现在说是看上还不至于。 董老瞧着顾璟谈起感情有些心灰意懒的模样,转念一想沈祁玉长得好看,却还不是不能共苦,也就释然了。 过日子嘛,性格好也就行了!也就不再多劝。 这时,门口却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倒像是有什么人引起了骚乱一样。 董老也微微勾长脖子望去。 来人一件双排扣白色西装,暗黑色的条纹隐于其中,燕尾的设计更添优雅。白色西装本就难穿,可这人的样貌和气质却能压得住这件衣服。 一双桃花眼微弯,灼灼其华;绯色的菱唇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可谓是俊逸无匹。 董老只惊讶地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上下打量着身边的顾璟道:“这是谁?和你还真配!要董叔说,你要不要去试试看追一下他?” 只分开近一年,顾璟总不至于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不解的是,明明已经分开了这么久,为什么他刚才看清这个人的时候,心里还是会不正常地悸动? 他以前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会是个情种? 顾璟紧紧盯着缓缓走近的沈祁玉,对董老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啊,沈祁玉。” 董老:“……” 沈嘉言倒是很淡定地顶着顾璟的目光一步步向董老走过来:“董老,寿辰快乐!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董老顿时如坐针毡,这气氛怎么这么微妙?这俩人一个面上含笑,一个周身透着寒气,他一个老人家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但董老毕竟是老江湖,回过神来就把沈嘉言往椅子上推:“我这个老头子有点累了,你们小年轻聊聊天啊!” 说完,董老就带着沈嘉言的礼物,匆忙地上了楼,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沈嘉言顺势坐下来,笑眯眯地对顾璟打了个招呼:“顾总好。” 顾璟斜勾起嘴角,眼眸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不敢当。不知沈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贵干倒是没有。”沈嘉言一点点收敛了笑意,认真道,“不过想做的事情却有一件。” 顾璟看着沈嘉言的那一双桃花眼里满满的只有一个自己的倒影,心脏竟然不可抑制地狂跳了起来,喉咙也有些干涩,于是端起茶杯问道:“什么?” “追你。”明明是不着调的话,沈嘉言却偏偏能说得那么认真。 顾璟嘴里的一口茶险些没喷出去,好不容易咽下去以后,几乎怀疑是刚才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你刚才说了什么?” 沈嘉言歪过头对着顾璟一笑,一双桃花眼完成细长的弧度,声音更大了些:“我说,我要追你!” 这厅中本就安静,就算是交谈,也只是低声交谈。 故而沈嘉言此话一出,效果无异于在厅中央投了一个炸弹,顿时这厅中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可见。 所有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他们俩。 顾璟真想把沈嘉言的嘴巴给堵住,他顾璟可从来没有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丢过人。 “不可能,你死心吧!”顾璟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他要洗把脸,冷静一下。 沈嘉言倒是心宽的很,反正已经说出来了,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顾璟,我会努力的。” 顾璟脚下又是一个趔趄。 第4章 “宿主大人,攻略目标被您吓跑了。”黑猫灵巧地跳到了沈嘉言的膝盖上,环顾了一眼周遭呆若木鸡的人群,又补上了一句,“哦,被吓到的貌似还不止攻略目标。” “嗯。”沈嘉言懒懒地应了一声,在椅子上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好。 黑猫把指甲从肉垫里露出一点,正好能勾住沈嘉言的衣服却又不会让他受伤:“那么宿主您的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先这么坐在沙发上。”沈嘉言捏住黑猫的肉垫,把锋利的指甲露了出来;接着松开,再捏,玩得不亦乐乎。 黑猫无奈地瞥了一眼自家的宿主大人:“然后呢?” “然后,等顾璟来,我们俩一起这么坐着。”沈嘉言想也不想地答道。 “……”黑猫:我摊上的宿主大人特别懒,每天都想着最好坐着就能把任务给完成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也许是黑猫眼里的控诉意味太过明显,沈嘉言难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你说呢?” 黑猫站起了身子,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毛,伸爪指了指许宸乐的方向,威风凛凛地说道:“先去解决掉他。攻略上说:跟情敌放狠话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沈嘉言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站起身来,往许宸乐的方向走了过去。 平心而论,许宸乐长相不算多么出色,但是胜在干净,属于那种一看就让人有好感的类型。 此刻他的手里正拿着托盘,里面装了一小碟三文鱼寿司,一杯香槟,都是符合顾璟口味的东西。 不过也许是因为沈嘉言适才放下的“豪言”,他举着托盘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沈嘉言把脸凑近许宸乐,提醒道:“你手里的东西要掉了。” “哦。”许宸乐这才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托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了一声谢。 黑猫用力地挠了沈嘉言一下,不满道:“宿主大人,您可是来警告他的。” 沈嘉言用食指轻轻摁了摁黑猫的头,以示安抚。回过头对上许宸乐的时候,微微抿了抿唇,一脸严肃道:“我喜欢顾璟。” “嗯,我知道了。”许宸乐有些尴尬,不知道沈嘉言为什么会突然找他说这个,他自认为自己对老板的心思还是掩饰得很好的。 沈嘉言扳着手指说得认真:“第一:我们是对方的初恋;第二:我们当初分手不是自愿,而是出于父母的逼迫;第三:我还喜欢他,我也会让他喜欢我的。” 许宸乐承认自己是个弯的,一开始顾璟的公司还不起眼的时候,愿意留在那里,也是因为对顾璟有了那么一点意思,想要发展一下。 但是他跟顾璟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切实发展出什么超过上下级之间的感情。 因此对于老板的前任还要特意来警告他一下这件事情,显然还没有经验该如何处理:“那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情呢?” “因为我知道你也喜欢他,而他最后一定会跟我在一起。所以,我想要劝你不要再喜欢他了,反正也只是浪费时间。” 许宸乐原本还为那一句“我知道你也喜欢他”而心跳不已,却在下一秒听完了沈嘉言的话以后,又变成了啼笑皆非。 明明该愤怒的,可他现在竟然开始觉得这个小少爷有点萌,怎么办? 许宸乐忍不住揉了揉沈嘉言的头发,倒是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有点像对待自己弟弟一般宠溺的语气说道:“好,那我不喜欢他了。” 这么好说话? 一人一猫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的懵b。 沈嘉言是转过头看了自己的猫一眼,只是在许宸乐的眼里,却是这个小少爷呆愣地往自己的左边傻傻看了一眼,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 好像又被萌到了! 反正自己对老板仅是有好感,这世界的男人又不是只有自己老板一个人。老板不行的话,换一个不就行了? 沈嘉言试探着说道:“那如果我要你帮我追他,而且还要他的工作行程呢?” “你把手机号码告诉我,我把老板的工作行程发给你。”许宸乐就好像突然间想通了什么一样,笑得无比灿烂,也好说话得很。 沈嘉言晕晕乎乎地跟许宸乐交换了电话号码,然后许宸乐还对着他说了一声“加油”,两个人仿佛熟识多年的好朋友一样道了别。 “系统,这许宸乐真是一个好人。”沈嘉言忍不住给许宸乐发了一张好人卡。 “所以呢?”黑猫舔了舔爪子。 “我觉得他应该是真心想跟顾璟同甘共苦的人,他们俩还挺配的。我现在就觉得自己像一个大反派。”沈嘉言有些深刻的自我检讨。 “那么宿主大人是不打算要积分了吗?”黑猫停下舔爪子的动作,眨了眨猫眼一脸无邪地问道。 一提到积分,沈嘉言的眼眸突然间亮了起来:“当然要。算了,许宸乐一定会有别的幸福的。” “……”它就知道。 要做任务的话,沈嘉言端着一杯酒,借着攀谈到处嗅闻分辨着别人的身上是不是有弹药的味道。 有了嗅觉的加成,沈嘉言现在的嗅觉几乎跟猎犬没有什么分别了。只要离得近些,就能闻出来到底是谁身上携带了枪支。 不过他的打算是闻出来以后把人揪出来抓住,却不打算亲身上阵去替顾璟挨这一枪。 沈嘉言想得虽好,但是有一句话叫做,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缩在墙角里的有一个不起眼、一身灰扑扑大衣的男人突然扑过来抓住了沈嘉言,枪就抵在了沈嘉言的腰侧,冷声道:“快,带我去找顾璟。” 要说他今天也真是倒霉,他原本是打算趁着人多对顾璟下手的,不曾想面前这小子突然弄了那么一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害他的计划完全失败。 而今之计,也只有利用这小子去找顾璟这一条出路了! 沈嘉言一愣,这人怎么不玩远距离射击,反而玩起了挟持这一招了? 感受到沈嘉言的犹豫,那男人还以为他是不愿意,把枪又往前抵了抵:“快点,不然我就先毙了你。” “好。”沈嘉言低声应了一声,配合着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这通道这么多,不会那么巧就遇上的吧?沈嘉言就这么默默地、就给顾璟立了一个flag。 所以,迎面就撞上顾璟这件事情,也就一点也不意外了。 只是远远的一个照面,顾璟就敏锐地发现了沈嘉言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不是很正常的走路方式,倒像是被什么推着走一样。 随后顾璟才发现跟在沈嘉言后面的戴着口罩的男人,个子不高,但是眼神却莫名的嗜血。 顾璟脑海里迅速掠过了什么念头,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皱着浓眉佯装不耐烦地抓住了沈嘉言的一条胳膊:“沈祁玉,你还不给我过来?” 那男人原本就意不在沈嘉言,顺势把他往顾璟怀里一推,对着顾璟就露出了黑洞洞的枪眼。 情势危急,顾璟只来得及接住沈嘉言,别的什么却都来不及做。 那男人露出了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口中大喊一声:“去死吧!”随着“砰”的一声,枪响了。 第5章 顾璟在前,怀里紧紧揽着沈嘉言。 随着一声枪响,子弹直直没入了顾璟的右胸膛。 顾璟闷哼一声,却还是干脆利落地一脚将那男人手上的枪给挑开。一个反手制住他,把他踢跪在地上,对着沈嘉言喊道:“快叫人来!” 沈嘉言脸色惨白,唇瓣也没了血色,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一边往厅中跑去一边对着黑猫说道:“系统,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难道是你因为刚才的事情,爱上了顾璟了?”黑猫开始慌了,“可是你知道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不是。”沈嘉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这副身体,晕血。” 沈嘉言话音刚落,整个人就感到一阵眩晕,幸而晕倒之前还不忘抓住来人的手:“快,走廊那边,顾璟他……” 等沈嘉言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沈父那一张严肃的脸,以及旁边一张年轻了一点帅了一点、却依旧很严肃的脸。 沈嘉言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喊了一声:“爸,大哥。” 于是,两张一样严肃的脸同步地柔和了一点。 沈大哥兑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水,动作有些笨拙、却又不失温柔地喂给了自家弟弟,面上却仍有愠色:“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嘉言摇了摇头。 沈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心地开口训斥:“爸跟你说过什么,叫你离那顾璟远一点,你跟他在一起从来就没什么好事!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沈嘉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瞥见沈父突然皱成“川”字的眉头,又摇了摇头,小声地说道:“爸,这一次是我被挟持了,顾璟为了救我才会中枪的。” 要不是投鼠忌器,顾璟第一时间就可以制服那个男人。再不济还可以逃跑,时间也是绰绰有余的。 顾璟明明都为了他中了一枪,却要被沈父这样嫌弃,这个锅顾璟背得、就连没心没肺的沈嘉言都要替他觉得冤枉。 但是显然沈父的关注点跟沈嘉言明显不一样,怒道:“你这是为了他在跟你爸爸顶嘴,是不是?” 沈嘉言竟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沈大哥瞧见自己弟弟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低下头一副蔫蔫的模样,也有些不忍:“伤到哪儿了,怎么会晕过去?医生刚才查又没能查出来。” 沈嘉言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一眼沈大哥,眼睛有些湿漉漉的:“没受伤,就是晕血了。” 沈父:“……”本来该再骂骂那个顾璟臭小子的,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骂了。 沈大哥:“……”弟弟晕血,那要不要补补?好像要!要不去问问医生?嗯,那改天去问一问! 沈父咳了一声,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王妈做了给你送过来。” 沈嘉言一下子坐了起来,不顾手上还吊着的葡萄糖,一一数道:“想吃糖醋排骨、西红柿炒鸡蛋、可乐鸡翅还有紫菜汤。” “那老大你在这儿陪着老二,爸回家一趟。”沈父叮嘱完老大以后,又不放心补充了一句,“看住你弟弟,别让他去找那个臭小子。” 沈大哥面瘫着一张俊脸:“爸,你放心。” 沈父走了以后,沈嘉言就立刻跳下了床,手上的针头也因为这个动作而窜了出来:“哥,顾璟在哪个病房?我想去看看他。” 沈大哥看着沈嘉言汩汩往外冒血的手,眉目间有着冰冷的不悦。 沈大哥知道的事情,远远比沈父要多得多。他知道自己弟弟是如何对那个顾璟痴心不悔的(雾)。也听顾璟身边那个秘书说了,他弟弟是如何在昏迷之前还惦记着叫顾璟的安危(大雾)。 事情他都知道,可是为什么看着自己弟弟这副表现,还是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呢? “把手上的伤先处理好。”沈大哥递过去一根棉签,“摁住。” 沈嘉言坐在床沿上,用棉签摁了一会儿以后,拿掉棉签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希冀:“哥,你看不流血了。” 沈大哥揉了揉沈嘉言的头发,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陪你去,但是看一眼就回来。” “好。”沈嘉言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 他现在心虚得厉害,原本顾璟是不用受这个罪的。是他搅黄了原本许宸乐挡枪的剧情之后,又用顾璟挡了枪。所以,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去确认一下顾璟是否安好。 只是这种迫切,看在沈大哥的眼睛里,又是另外一种意思。 沈大哥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顾璟是吧?想要再一次拐走我弟是吧?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坚决。 此刻顾璟的病房外面,只有许宸乐还守在门外。 “宸乐,这是我……”沈嘉言的一个“哥”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沈大哥给打断了。 沈大哥对着许宸乐伸出了手:“你好,沈祁冉。” 许宸乐呆愣愣地伸出手,跟沈大哥简单的一握:“呃,你好,我是许宸乐。” 沈大哥点点头,伸手揽住了自家弟弟的肩膀,径直走进了顾璟所在的病房。许宸乐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然后也跟着进去了。 顾璟的右胸口处缠了紧紧的一圈绷带,白色的绷带上浸出了点点殷红,像是朵朵红梅。 此刻他整个人斜倚在病床之上,因为失血过多看上去有些虚弱,但是气势却丝毫不减。看见沈嘉言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揽着走了进来,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 随后仿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一样,松开了紧握的右手,面上扯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出来:“祁玉,这是谁?” 沈嘉言还没有开口,沈大哥就先开了口:“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许宸乐眨了眨眼睛,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捂住嘴偷偷笑了起来,却机智地什么都没有说。 “呵。”顾璟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对着沈嘉言的一双凤眼里满是温柔,“祁玉,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喜欢我,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在一起?” 沈嘉言点头:“是啊!怎、怎么了吗?” 顾璟换了一个姿势倚着,拍了拍旁边的空位:“那你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我一个人在病房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这货居然还撒娇?! 沈大哥正想怒斥他一顿,就看见自己弟弟乖乖应了一声,就已经准备往那边走过去了。内心顿时:“……” 而沈嘉言也没有办法,他现在看到顾璟这副模样,更觉得心虚。所以无论顾璟对他提什么要求,他都想要答应。 沈大哥抓住沈嘉言的手腕,带有警告意味地说道:“你忘了来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看一眼就走。现在人已经看过了,跟我回去。” “可是……”沈嘉言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沈大哥这次的立场很坚定,“现在跟我回去,你以后还有可能有机会过来。你要是不回去,以后就别想见到他了。” 顾璟微微眯了眯凤眼,眼里的一抹怒意一闪而过:“祁玉,到这里来,我护住你。” 沈嘉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握住了沈大哥的手:“顾璟,你先好好养病,我回头再来看你,等我。” 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顾璟直直望向沈嘉言半晌,然后蓦地躺了回去,嗤笑一声,眼眸半阖:“随你。”原来所谓的会努力,也不过如此。 两人走后,顾璟冷声对许宸乐说道:“出去。” 许宸乐犹豫了一下,想到沈小少爷那一双透彻干净的眼睛,还是开了口:“老板,跟你表白以后,沈小少爷来警告过我。” “嗯?”这顾璟倒是没有想到,“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最后一定会喜欢上他,所以让我不要打你的主意。”许宸乐隐去了自己的那一段,把沈嘉言跟他说的话概括了一下。 顾璟的嘴角的弧度想抑制也抑制不住,微微往上翘:“还有呢?” “还有,沈小公子因为担心你都晕了过去,刚刚跑过来的时候,手上的针眼还微微渗着血,应该是一醒过来就赶过来的。”许宸乐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还会这么不遗余力地帮别人讲话。 顾璟微微皱眉,有些担忧。只是想到刚才那个男人,薄唇又紧紧地抿了起来:“那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祁玉那么听他的话?” “老板。”许宸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刚那个男人叫沈祁冉。” 顾璟想明白了什么,眼眸里顿时流光溢彩起来。想了想又拨了一个电话:“喂,董叔,有一件事情要麻烦您。就是之前说的,您说您在沈伯父那儿还是能说上些话的……” 许宸乐轻轻带上了门,啧啧,恋爱中的人,智商果然都是负的。 第6章 “璟小子,你这电话来得巧。正好董叔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董老的声音很是谨慎,一般没有什么大事董叔是不会如此的。 顾璟一点点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声音低沉:“董叔,您说。” “先前派来枪击你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董老眼里闪过一道精锐的光芒,“人我已经抓到了,只是你知道他的左手上有什么标记吗?” 顾璟当时只匆匆一瞥,却也好像隐约看到了什么印记:“是一道闪电?” “没错。”董叔的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当年你不是从一帮人手中救下老头子一条命吗?那帮人的手上,也都有这么一个闪电的标记。” “你是说,那帮人还是没有死心?”顾璟皱起了眉,短短一瞬间,他就联想到了更多跟董老告诉他的这件事情有关的东西。 譬如,这帮人这次除了对董老下手,还对他下了手。 这也就说明他们已经是不单单地寻求什么钱财、或者想要谋取什么利益这么简单,而只是单纯的仇杀泄愤。 想得再深一点,他们想要杀了当年救了董老的自己。那么他们会不会想要杀了他的周围跟他有关的人,只为了让他痛苦一辈子呢? 顾璟的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出了沈祁玉的那一张脸来。 董老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些惭愧:“老头子当年挡了他们的路,他们想要杀了老头子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老头子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这次可能会连累你了。” 顾璟紧紧地抿着唇:“董叔,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嗯。董叔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也就是为了让你有个防范意识。你放心,你在的医院董叔已经派人过去护住。你熬过这段特殊时期,也就好了。” “谢谢董叔,我知道了。” 临挂断前,董叔又蓦地想起来追问了一句:“对了,你刚才提到的要董叔帮你去跟那沈老头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顾璟苦笑,“还是继续让沈伯父厌恶我,这样他就不会让祁玉再靠近我。他离我远一点,才不会有危险。” 这都是什么事?好不容易这璟小子才愿意跟那沈家小子重修旧好,偏偏又因为他这个老头子闹出来这么一出? 董叔惭愧道:“都是董叔的错。” 顾璟倒是看得开:“董叔,这与您无关。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等事情结束,我回去跟他解释。您不必为我费心,倒是多多保重。” 董叔爽朗大笑:“也是,你们小年轻的未来还很漫长。那就这样,挂了。” 而另一边,沈嘉言正在努力研习着怎么做好菜。 厨房里滚着浓浓的白烟,那烟雾顺着门缝钻了出来,整个客厅都在烟雾缭绕之中,宛若仙境。 可惜坐在沙发上的沈父和沈大哥就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了。 “老二在做什么,搞出这么大阵仗来?”沈父用手掩住差点被熏出来的咳嗽声,努力维持着为父的威严问道。 “不知道。”沈大哥咳了几声,“从味道来看,也许是洋葱炒青椒。”不然怎么会这么呛? 王妈在一旁摆出一副苦瓜脸:“老爷,大少爷,刚才二少爷说了,煨得是番茄猪肝汤,说的是可以补血。” “那二少爷为什么不让你帮忙做,反而要亲自下厨呢?”沈父往厨房里的方向看了一眼,这老二刚从医院回来,可别再把自己折腾出什么毛病来。 王妈哭丧着脸:“我也想帮二少爷做来着。可是二少爷说,这饭菜还是要自己下厨做才更有意义,不让我帮忙,还把我给赶了出来。” 她现在很担心她的厨房好吗?她的锅、她的菜刀、她的碗…… 沈父用手边的拐杖敲了敲沈大哥:“老大,你去厨房门口看看老二,怎么做个菜做了这么久?”而且还是给顾璟那个臭小子做的,哼! 沈大哥面瘫着脸望向沈父:“爸,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这烟太呛人了。”沈父又顺手给了沈大哥一拐杖,“怎么老二现在不听话也就算了,你也不打算听你爸的话了,是不是?” “不敢。”沈大哥说完以后,就笔挺挺地站了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沈大哥正准备拧开厨房的门把,这厨房的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然后沈大哥就对上了一张有着脏污痕迹的脸和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哥,这味道太呛人了。你帮我看着点锅,我出去躲一躲!”沈嘉言飞快地说完这一句话,就直接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了沈大哥。 沈大哥:“……”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沙发上。 沈父坐一头,沈嘉言坐在另外一头。沈父看不见的那一只黑猫,就懒洋洋地躺在中央。 “老二,你今天准备去见顾璟那个臭小子是不是?”沈父用拐杖重重地撞击了几下地面,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几根。 “嗯。”沈嘉言轻轻应了一声。 “如果爸不许你去呢?”沈父见状倒是冷静了下来,声音平静地问道。 “爸,我真的喜欢他。”沈嘉言咬唇,“一年前,你让我和他分开,我如了你的意。可是这一年我过得一点也不开心,直到我在h市又遇见了他。爸,我曾经听过你一次;那这一次,你也听我一次行不行?” 沈父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不行。我沈家还丢不起那个人!” “那么爸你刚才的那一个问题,我的答案是,我也要去。”沈嘉言坚决道。他既然要替雇主圆梦,自然也就该把雇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沈父。 “好,你跪下!” 沈嘉言一声不吭,直接跪下了。 沈父狠狠一拐杖抽了上去,他这些年来不管沈嘉言如何混账,他都没有对他动过手。这根拐杖,也从来只打过老大。 这一拐杖抽在沈嘉言的左肩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一道乌青。 “还去不去?”沈父嘴唇微微哆嗦,声音刻意放大了几分问道。 沈嘉言抬头看了一眼沈父,膝盖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左肩那一边好像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嘴里却坚持:“对不起,爸。” 又是狠狠一拐杖,落在小腹上,接下来是胳膊,腿上……沈父避开了要害的位置,却是棍棍到肉,简直是痛到麻木。 沈嘉言只闷哼了一声,就又咬住了唇,别说求饶,就是叫痛都没有一声。 沈父颓然地跌在了沙发上,这孩子有多怕疼,他这个当爸的是最清楚的。可是他这么多棍都下去了,这孩子竟然还能一声都不吭。 只是沈父不知道,沈嘉言没有对着他叫痛,不代表他没有叫痛。 “系统,疼疼疼疼疼,我快要疼死了。轻一点,你告诉他轻一点,不然我就要翻脸了。我真的要翻脸了。呜呜,这个任务不是就五千积分吗?为什么这么疼?” 而沈嘉言之所以能坚持下来,也完全只是因为系统的一句话:“宿主大人,只要你挨完了这一顿,我送你一千积分。” 所以沈嘉言他就拼了。 “罢了,你去吧!”沈父终究也还是无可奈何,越是疼爱的人,就越是束手无策。 沈嘉言艰难地扶着沙发站了起来,踉跄了一下,却还是轻轻抱了沈父一下:“爸,谢谢你。不管我和谁在一起,我的选择是什么,我永远爱你。” 这也是原雇主想要说、却没有来得及说出来的一句话。 沈父扭过头,眼里依稀有晶莹闪烁:“反正你爸也管不住你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沈嘉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五官都快要皱到一起了。 沈大哥正抱胸斜倚在厨房的门框上,沈嘉言路过他的时候,他伸手捏了捏沈嘉言的脸:“弟,你现在看上去有点丑。” 过了一会儿,沈大哥才又感慨了一句:“可是,你长大了。” 沈嘉言歪过头笑了笑:“哥,你被打的次数比我多吧?”然后一溜烟溜进了厨房里。 那一锅番茄猪肝汤已经都快要熬干了,沈嘉言又添了点水进去:“系统,这样这汤应该算熬好了吧?” 黑猫甩着尾巴绕着那一锅上面飘着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汤”,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沈嘉言:“这能喝吗?” “不是你说加点番茄猪肝,再加点水慢慢煮就可以的吗?”沈嘉言一脸无辜地回望。 黑猫想了想,反正许宸乐当初好像也就是这么做的,虽然自己宿主的成品不太一样,但是过程是一模一样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应该可以了。”黑猫挺起胸膛,笃定地说道。 “好,那我现在去找顾璟。”沈嘉言将汤装进保温盒里,就准备出发了。 第7章 “顾璟,我听王妈说番茄猪肝汤补血的效果很好,所以帮你带了一点。你要不要喝一点?”沈嘉言把保温盒放在顾璟的床头,眼里满是期待。 至于,为什么沈嘉言没有主动提这汤是他亲手做的? 不是沈嘉言不愿意邀功,而是因为他怕自己说了,顾璟就直接不愿意喝了。 沈嘉言没有说,但是顾璟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沈祁玉,我说过我们是不可能的,你不必在我身上再白费精力了。” 沈嘉言被他说得一愣,低垂下眼睫。眼睛飞快地眨了眨,似乎想要眨掉眼里的水雾一样:“我也没指望可以一下子就让你再喜欢上我,只是以后还那么长久,你怎么笃定你一定不会再爱上我呢?” 黑猫在一旁甩了甩尾巴,绕着沈嘉言走了两圈,惊讶地问道:“宿主大人,你怎么了?” “刚才盯顾璟盯了太久,眼睛酸。”沈嘉言又眨了眨,“没事,现在已经好了。” 黑猫这才放心:“那就好。” 而顾璟却不知道沈嘉言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只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在意沈嘉言的表情,就像是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般,冷笑一声后问道:“沈祁玉,覆水难收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沈嘉言一双桃花眼带着不自觉的祈求,伸手去拿那保温盒:“那至少,你也尝一碗这汤好不好?” “不用了,我不想喝。”顾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番,只是却依旧是坚定的拒绝。 顾璟他不敢赌,更不敢拿沈祁玉的命去赌。他不愿意这个人会因为自己,而陷入任何的不知名的危险中去。 所以,他只能拒绝。 沈嘉言的眼泪无声无息地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滑落,却还是勉强微笑着:“顾璟,你看我都给你倒碗里倒好了,你就喝一口尝尝也行。” 顾璟直接伸手把沈嘉言手里的碗挥落。那青花瓷的碗顿时就砸在了地面上,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摔得七零八落。 里面红的番茄,还有猪肝摔了一地,滚烫的汤汁四溅。所幸沈嘉言离得远,没有被溅到。 沈嘉言见状眼泪流得更凶,鼻头红红的,就算是尽力克制,还是压抑不住那嗓子眼里时不时冒出的一两声呜咽的哭声。就像是受了伤,却只敢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宿主大人,您的演技进步得可真快,哭的这一段,就连我都要被感动了。”黑猫不失时机地夸奖道,一双猫瞳亮晶晶的。 “不是演戏,是真疼。”沈嘉言委屈道,“刚才拿保温盒的时候,就已经扯到受伤的地方了,疼死我了。顾璟那么用力一推,又是伤上加伤,更疼了。” “……”呵呵,它果然想多了。 但是想多了的,显然不止它一个。 顾璟克制着想要从背后去抱住沈嘉言的冲动,语气冷淡:“你还是快走吧!我怕你要是继续在这里的话,有人会误会。” 沈嘉言停下手里打扫的动作,一双被眼泪浸湿得无比透彻干净的桃花眼就直直地望向顾璟:“有人会误会?你说的那个人,是指许宸乐吗?” 顾璟虽然不知道沈嘉言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许宸乐,但是这不妨碍他看出来这件事情对沈祁玉的打击,因而干脆狠下心来承认道:“对,我怕他误会。” “你果然还是喜欢他。”沈嘉言轻吐出一口气,眼眶红红的,却还是对着顾璟宣誓一般地说道,“顾璟,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 顾璟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个沈祁玉怎么办了。 明明看上去既脆弱又容易受伤,可偏偏又倔得很。不管你怎么拒绝,都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地坚决要喜欢你的模样。 这样的沈祁玉,真的没有人能狠下心来真正地拒绝他吧? 第一天,顾璟拒绝了沈嘉言的番茄猪肝汤;第二天沈嘉言就又送来了山药乌鸡汤,还有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沈父原本还心存不满,但一看到自家儿子买了玫瑰送给顾璟,立刻就乐了。这才对嘛,我儿子,就算要跟个男的在一起,那也绝对是上面的那个! 瞧这些手段,不就是当年他追沈母的手段吗?好,不愧是我儿子! 于是乎,原本还指望沈父能阻拦一二的顾璟,这下是真是没有任何指望了。 沈嘉言前脚刚给顾璟盛了一碗乌鸡汤,后脚顾璟就把那碗汤递给正站在一旁、前来探望的许宸乐:“来,你身体不好,最近不是还咳嗽了吗?正好喝完鸡汤补补。” 许宸乐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沈嘉言,想要推辞:“老板,我最近没有……”咳嗽啊。 “把它喝了,不然你的工资就没了。”顾璟当着沈嘉言的面就直接开始明晃晃的威胁。 许宸乐:“……”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小两口吵架却偏偏要带上他。 许宸乐刚喝了一口,脸上的神色刹那间就变了。那乌鸡的油没有撇,喝到嘴里油汪汪的一口,差点没腻死他。还有鸡毛好像也没有拔干净,就有一根小的好像在他嗓子眼口,害得他喉咙痒痒的。 许宸乐把碗放下,就冲这个鸡汤的味道,他就决定就算是扣工资,也绝对不要再喝这么奇怪的东西了。毕竟工资再重要,那也没有命重要。 “老板,你跟沈少爷聊,我先回去了。”许宸乐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顾璟转头去瞧沈嘉言的脸色。沈嘉言的肤色很白,是那一种几近透明的白,眼睛下面的黑眼圈看得格外清楚,一看就知道昨天应该没有休息好。 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吧? 顾璟的内心几乎快要被铺天盖地的内疚和自责淹没。祁玉,再等等,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然后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到那时候,你是打是罚,我顾璟绝无二话。 沈嘉言唇色有些淡,也有些干裂,他舔了舔唇:“顾璟,你今天想不想要尝一下这乌骨鸡汤?你要是还是不想的话,那我明天就再做别的。” 顾璟全身的肌肉都僵住了,他真的没有想到,就算是热恋时期也不曾为他做过任何事情的沈祁玉,居然有一天会为他亲手下厨。 顾璟喉头微微哽塞,仿佛又一阵暖流从心里缓缓地流入四肢百骸,让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沈嘉言微微侧过头,有些疑惑地叫了一声:“顾璟?” 这一声倒是提醒了顾璟,沈祁玉越是对他好,他就越是不能把他卷进这件事情来。 顾璟把沈嘉言送来的玫瑰和乌鸡汤直接挥到了地上,娇艳的玫瑰花瓣漫天洒落,和白白稠稠的乌鸡汤粘在了一起,一片狼藉。 顾璟望向沈嘉言,一字一顿:“你没看见宸乐都不爱喝吗?那你还做了干什么?还有玫瑰,你觉得我一个大男人会喜欢玫瑰吗?” 顾璟以为,当着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的面前,提另一个人是一件很羞辱人的事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第三天,沈嘉言还是来了。 这次熬的是简单的冬瓜排骨汤,而且一看就知道下了功夫,汤熬得白白的,看上去干干净净,飘着食材本身的香气。 沈嘉言拿出了两个碗,先盛了一碗给许宸乐,然后有些紧张地问道:“这汤熬得味道怎么样?” 许宸乐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喝的,但没想到喝下去的味道竟然是意外的不错。口感清爽,排骨炖得也入味。许宸乐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不错,很好喝。” 沈嘉言一双星星眼看向顾璟,嘴角还带着丝丝甜蜜的笑容:“顾璟你看,这次许宸乐说好喝了。那你喝一碗好不好?” 那一瞬间,顾璟差点没哭出来。 因为爱,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卑微。那么他顾璟何德何能,能够让沈嘉言为他卑微到这种地步呢? 顾璟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拳,指甲甚至抠破了手心都没有感觉,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时候伤害一个真心在乎你的人的时候,你是会比他更难过的。 只是,他却不得不做。 “沈祁玉,我顾璟,从来不吃回头草。你懂我的意思吗?”顾璟没有伸手去接沈嘉言手里的碗,“沈祁玉,你要是还有一点志气,你以后就别来医院了,可以吗?” 沈嘉言把汤碗放在床头柜上,默不作声。没过一会儿就又打起精神:“顾璟,你要是不喜欢这汤的话,那我以后给你做……” “够了。”顾璟喉结微微滚动,“沈祁玉你做的什么我都不喜欢,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顾璟说完这句话,就看见沈嘉言的那一双眼眸一点点黯淡了下来。最后沈嘉言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有些失落的笑容:“我知道了,顾璟。” 顾璟,一瞬间心如刀绞。 第8章 “系统,我觉得这次的任务要失败了。”出了医院门,沈嘉言看上去有些难过,“这还是我的第一个任务呢。” 黑猫伸出舌头舔舔沈嘉言的手心:“宿主大人,您做得已经很好了。” “谢谢。”沈嘉言摸了摸黑猫的脑袋,心情却依旧很低落。 黑猫绕着沈嘉言走了好几圈。虽然自己的宿主有时候有点懒,有时候又会忘记他的任务,但是该敬业的时候还是很敬业的。所以,看着这样的沈嘉言,黑猫情绪也跟着低沉了起来。 绕到第三圈的时候,黑猫蓦然间想起来了什么,一双猫瞳眨了眨:“宿主,咱们还可以拿及格分啊!” “及格分?”沈嘉言桃花眼微微瞪圆,有些不解,“那要怎么拿?” “是这样的。只要宿主大人能够让顾璟说出‘我愿意和你在一起’这句话就可以,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这样也能拿到三千积分。” 沈嘉言眼眸微亮,安慰自己道:“三千也不少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嘉言没有再去医院,而是耐心等待着能让顾璟说出这句话的契机。 而另一边,没有了沈嘉言的“妨碍”,顾璟毫无后顾之忧地与董老联手,前前后后又抓到了好几条“大鱼”。 “璟小子,这帮人现在就剩下了老大毒蛇和老三瘸子。他们现在已经是被逼急了眼,只怕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董老不无担心地说道,“董叔已经在布局了,相信不出三天就能抓到人。你小心些就成。” 顾璟一双凤眼微眯,里面有细碎的光彩流转,眼眸深黑了几分,越发勾人:“我不会有事的。在医院他们尚且奈何不了我,等回家以后就更不可能把我如何。” “那就好。”董叔也清楚在这短短几天内,顾璟遭遇的各种大小暗杀事件。下毒的有,直接用枪的也有,顾璟全都能躲过。现在只剩下两个人,顾璟要对付起来更是不费什么力气。 董老还是相信顾璟的本事的,因而在确认顾璟没问题后,就放心地挂了。 而等董老挂完电话后,顾璟却下意识地想起了沈祁玉。 沈祁玉这些天都没有到医院来。而且听许宸乐说,他这些天都乖乖地呆在沈家。想来就算是毒蛇和瘸子再怎么狗急跳墙,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这件事情应当是牵扯不到沈祁玉了,但是顾璟还是放不下心来,于是就想再给许宸乐打个电话来确认沈祁玉的安危。 只是奇怪的是,电话一连打了三个,居然都没有人接。 顾璟顿时联想到许宸乐这些日子以来,天天来医院向他汇报公司状况的举动,当下便知道事情不好。 果然,第四遍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通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毒蛇嚣张的声音,“顾璟,你的小情儿现在在我手上,你要不要听听他的声音啊?” 一阵寂静之后,电话那边传来了许宸乐一阵急促的惨叫。 “顾璟,几年前因为你折损了我四个弟兄,这几天你又抓了我五个兄弟,你说这笔账我该怎么跟你算才好呢?”毒蛇说着,便咬牙切齿起来,“不如这样,我死了一个兄弟就在他身上划一刀,看他能不能坚持到你来救他怎么样?” 顾璟觉得这一瞬间的自己有些卑劣,因为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还好自己把祁玉赶走了。 只是无论如何,许宸乐都是因为他而起的无妄之灾,顾璟绝不可能不管他。 顾璟沉默了一会,冷静地谈判道:“毒蛇,谁都不想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对不对?这样,你要什么,枪支还是钱,我都给你送过去,只要你放了他行不行?” “呵,老子什么也不要,老子就是想要让你也尝一尝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滋味,老子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毒蛇说着说着,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又笑又嚷,像是疯了一样。 “毒蛇,你能什么都不要,我顾璟敬你是一条汉子。但你有没有为你的弟兄们想过?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他们死后,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能衣食无忧吗?只要你放了他,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顾璟劝道。 毒蛇拍了拍手:“啧啧,顾璟你的口才还是跟以前一样好,我几乎都要被你说服了。可惜啊可惜,我现在管不了那些兄弟了,我只想让你痛苦一辈子。” “好,你不是想让我痛苦吗?”顾璟嗓音低沉,带上了些许蛊惑意味地说道,“那你折磨他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我去换他,你直接折磨我,不是更解气吗?” 毒蛇明知这只是顾璟的花招,却还是无法拒绝顾璟的提议:“你会愿意过来换他?” 顾璟心知鱼儿已经咬钩了,凤眸里划过一道暗彩:“当然。你不是也说了吗?毕竟他是我心爱的人。” “心爱”两个字,顾璟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毒蛇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被说服了:“h市城外远山寺不远处废弃的仓库里,只许你一个人来。我要是看见有条子的身影,或者你敢耍什么花招,我就拉着你和你的小情儿一起下地狱。” “可以。但你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万一我去了,你又不肯放人了,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顾璟挑眉问道,“总该有什么对两人都公平的办法,是不是?” 毒蛇立刻谨慎起来:“那你想怎么样?” “我带两个条子、一辆警车过去,然后我换他,我保证他们换完人就走,如何?”顾璟倒也没有步步紧逼,反而以退为进,“要是不行就算了,反正你也知道我顾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最多换一个玩。” “好。”毒蛇咬牙点头,“但只许两个。要是多了,反正这仓库里都是炸弹,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那说定了。” 顾璟刚刚跟毒蛇谈判完,那边黑猫就如实把所有的消息都反馈给了沈嘉言:“宿主大人,这是一个好机会,你可千万要把握。要是你能帮助顾璟救出许宸乐,也许他会愿意答应你这个请求。” “我知道了。”沈嘉言倒是不假思索地就决定了,反正对于他来说,要么完成任务,要么死,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等顾璟赶到那边的时候,沈嘉言早已偷偷地溜到了仓库的后面。 毒蛇押着许宸乐走出了仓库,里面还留着瘸子守着那引线。那毒蛇就是个疯子,知道顾璟要来换许宸乐以后,就把整个仓库里连同门口那块空地的下面,全都埋了炸药。 毒蛇要的就是玉石俱焚。他宁愿不要自己跟瘸子的命,也要顾璟死! 仓库外面。 顾璟换完了许宸乐以后,等许宸乐跟着警车已经走远了,才突然发难,一拳对着毒蛇的肚子就猛击了过去。 那毒蛇生生挨了这一拳,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淌了下来,脸上却浮起了诡异的笑容,用手铐把他自己和顾璟牢牢铐在了一起:“瘸子,点火。” 顾璟当即脸色突变。他是能赢得过毒蛇不假,但要是毒蛇存了心思要拖住他,一时半会他也挣脱不开。 只是过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变化。 毒蛇还以为是瘸子贪生怕死,当即怒吼道:“瘸子,点火。不然信不信我回头毙了你!” 里面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而毒蛇口中的瘸子,此刻正牢牢地被沈嘉言从身后抱住了,手里的打火机也被踢得很远。那瘸子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对着沈嘉言的胳膊就刺了下去:“放手。” 沈嘉言却只是痛哼了一声,两只手仍然紧紧地握在一起,再疼也不愿意放手。 那瘸子发了疯一样,把刀刺进沈嘉言的胳膊、腿,血顿时顺着伤口流淌了出来,染红了那一片仓库的地。 沈嘉言越来越虚弱,他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了,却还是不死心地用尽所有力气拖住了那瘸子,死都不愿意松手让瘸子去点火。 “哐——”一声仓库门被踹开来了,顾璟一开门,就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沈祁玉。 顾璟一瞬间竟然喘不过气来,原来,这才是炸弹一直没有点着的原因吗?顾璟一枪解决了瘸子,然后一步步踉跄着走向沈嘉言。 “祁玉,你撑住,我送你去医院。”顾璟这么说着,手却哆嗦着连抱起他的力气都没有。 沈嘉言视线被血蒙住了,看顾璟都看不太清楚了,只是听声音就知道是他。沈嘉言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他牵住顾璟衣袖:“顾璟,你就算骗我一次也好。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好。”顾璟声音都颤了,“可是祁玉,你为什么会在这?” 为什么?沈嘉言思绪都不太清晰了,他最后挤出来一个笑容:“大概是因为你在看着他的时候,我也一直在看着你吧?” “沈祁玉!我不准你死!”顾璟叫得撕心裂肺,可惜却再也唤不醒他怀里的那一个人。 第9章 番外 我是顾璟。 我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爱人,他叫沈祁玉。 他会为我下厨,虽然后来我偷偷尝了,他炖的番茄猪肝汤很腥;他炖的枸杞乌鸡汤很腻;唯一炖的好的冬瓜排骨汤,却不是他亲自下的厨。 这是我后来听我的岳父说的。 岳父,是的,我们结婚了。五月份领的结婚证,照片上的他一双桃花眼微弯,眼睛纯净得像是天山的雪,菱唇微微嘟起,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每天夜里,他都会没有安全感地一遍又一遍地问我:“顾璟,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真是爱撒娇,偏偏我却拿他没办法,只能笑着一次次应承道:“好,我们在一起一辈子。” 对了,他还很爱哭,一双桃花眼泪眼朦胧的时候,让我恨不能把全世界都捧到他的面前去。 可以说在遇见他以前,我是很讨厌一个男人哭的;可遇见他以后,我却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不让他哭。 只因,我欠他的,着实良多。 他为了我跟岳父出了柜,被打得全身是伤还为我下厨熬汤,对,就是那前面说的很腥的枸杞猪肝汤。 就算我骗他我爱上了别人,他也只会忧伤地看着我,然后告诉我,如果我看着别人,那么他也会一直看着我。 还好,后来我们之间的误会都解开了。 还好,我还有一辈子可以去弥补。 不过,也有他想不到的事情。譬如,当年我骗他说我喜欢上的那个人,最后居然和他大哥在一起了。 真是皆大欢喜。 而他爸爸现在也开始慢慢喜欢上我,把我当作他的半个儿子,对我好得不得了。 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当然了,如果他,还在这个世上的话。 第二卷 第10章 序章 第一个任务结束,沈嘉言又回到了任务空间。 “结算任务:沈家命运改变,达成;让顾璟再一次爱上你,达成。获取积分:五千+一千。任务完成度:a级。”黑猫轻巧地跳到了沈嘉言的膝盖上,“宿主,恭喜你。” 沈嘉言的嘴巴微微张开,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居然有六千!” “是的,宿主大人,您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黑猫贴心地问道,“那么宿主是要休息一下,还是我们接待第二位雇主?” 沈嘉言犹豫了一下,答道:“接待第二位雇主吧!” “好的。”黑猫爪子一摁,第二位雇主缓缓走了过来。 不同于第一位雇主,这第二位雇主给沈嘉言的是一种很阴沉、很不舒服的感觉。当他盯着沈嘉言的时候,他都有一种被冰冷的爬行动物给盯上的错觉。 因此,就算是这第二位雇主样貌顶尖,也实在是让沈嘉言欣赏不起来。 “听说这里可以帮人实现心愿。那么我要那个贱人死,还要苏佑一直爱我。我要他跟我在一起一辈子。”这位雇主的表情有些狰狞,脸上的笑容快意而扭曲。 沈嘉言微微皱眉:“对不起,我们这里只负责实现你的心愿,却并不包括伤害无辜者的性命。所以……” 这位雇主显然一愣,旋即冷哼了一声,明显带着不甘心道:“算那个贱人命好。那我要跟苏佑在一起一辈子,这个总没有问题了吧?” “这位雇主,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话,时间跨度太大,任务的代价也不低。你真的要选择这样的心愿?”沈嘉言确认道。 一般来说,他们都不想要选择时间太长的任务。因为要是在别的世界呆得太久,他们可能会迷失自己。要是可以的话,沈嘉言还是希望这位雇主能改变一下他的心愿。 “我确定。”这位雇主说着说着,话里已经带上了偏执,“至于代价,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付出什么?苏佑他说过会永远护着我,那么他就必须永远对我好。我绝不容许他围着别的男人转。” 沈嘉言摁了摁眉心,说到底,其实他并不觉得这位雇主有多么爱他口中的苏佑,反而只是一种占有欲在作祟。 但是沈嘉言最终也只能点头:“好吧,那请你讲一下你的故事吧!” 这位雇主名为季洛歌,是演艺圈最负盛名的花瓶。一出道,就直接出演了《笙歌》里面的玖公子,更是跟当时有名的影帝苏佑搭戏。 季洛歌自知演技不行,又察觉出来苏佑是对他有点好感的,干脆直接接着演戏勾搭,爬上了苏佑的床。 于是,两人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苏佑是喜欢季洛歌的。就算明知道他是朽木不可雕也,却还是用季洛歌能听懂的方式,去手把手地教他演戏。而且平日里有什么适合季洛歌的戏,也都尽量把他带着。 在苏佑的提携之下,季洛歌可以说是渐渐摆脱了“花瓶”这个称号,赢得了许多观众的喜爱。 一片吹捧声中,季洛歌开始飘飘然,他以为自己的演技当真是像他的粉丝说得那样炉火纯青、天下无双了,于是就作死地要去试镜一部国际大导演谢昀的电影。 不过,季洛歌知道凭他自己的实力是不可能的,所以就打起了苏佑的主意。苏佑跟谢昀的关系好,他就想让苏佑帮他走后门,内定下男二这个角色。 且不说苏佑本身对走后门这种行为就深恶痛绝,就算他真的去说了,谢昀卖他一个面子让季洛歌来演男二,季洛歌的演技也绝对撑不起来。 到时候季洛歌站得越高,只会摔得越重。 因此苏佑把这个角色给了一个有演技的新人莫茗,也就是季洛歌口中的“贱人”。 而苏佑特意给季洛歌挑的角色是饰演一位富家少爷。这富家少爷虽然是反面角色,但是属于让观众又爱又恨的那种。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季洛歌的演技,也能轻松驾驭。 这个角色要是演得好了,一样可以让季洛歌的演艺事业再上一层楼。 苏佑的一番良苦用心,看在季洛歌的眼中,却成了他看上莫茗的铁证。于是季洛歌心中大恨,又攀上了另外一个金主,也就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之一。 在季洛歌的要求之下,那投资人帮季洛歌把他和莫茗的角色对换了。 季洛歌的演技在那,这个男二自然是演砸了。反而是莫茗凭借那个富家少爷的角色,一炮而红,把季洛歌衬得更是一文不值。 季洛歌看着莫茗一天天走红,而苏佑又是一副对他极其欣赏的模样,心里渐渐失衡。 他开始在自己的微‘博上攻击莫茗,抨击他的演技不行,又暗指他爱耍大牌,总之是不毁了他不罢休! 但是季洛歌没有想到的是,苏佑居然站出来为莫茗正名,指其努力又认真,演技也是新人中可圈可点的,对他的好评甚至超过了季洛歌。 一个是拿过新人奖的季洛歌,一个是年纪轻轻就拿过影帝的苏佑,说话孰轻孰重,大家心里都了然。 季洛歌就因为这件事情,名声一落千丈。 季洛歌以前火的时候欺负过的人,全都落井下石,一时之间在网上被黑得风生水起。甚至关于他的话题都是“滚出娱乐圈”。 而苏佑这一次也没有帮他,所以他是彻底地栽了。 季洛歌是喝醉了以后,被一辆货车撞死的。那司机倒没有罪过,是季洛歌闯了红灯。就是这样,网上还有人在黑他说“死了都还要再坑害别人”。 总结起来,季洛歌就是属于那种拥有一手好牌、却硬生生把好牌打烂的那一种人。 大致明白了情况以后,沈嘉言公式化地说道:“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或者是幸运,你选择两个交给我。” “我可以把嗅觉、味觉和幸运三个都给你,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要你在娱乐圈站得比那个贱人更高,成就也要比他大。” 沈嘉言沉吟了一下:“好,可以。” 说完这句话以后,沈嘉言的手轻轻一抬,从季洛歌的身上就出来了青色、蓝色和白色三团光芒:“你的心愿我会帮你达成,你可以离开了。” 那季洛歌点了点头,临走之前身形微微僵了一瞬间,然后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等季洛歌离开了以后,黑猫才开口道:“宿主大人,他说的不算太全面,是否要浏览全部的剧情?” “是。”沈嘉言刚才听季洛歌描述的时候,就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现在听系统这么说了,才知道其中果然是有问题。 而等沈嘉言看完了所有的剧情以后,才明白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儿。 这个苏佑是重生回来的,重生的时间点正好是在沈嘉言刚攀上新金主的时候。 上一辈子的苏佑全心全意地帮着季洛歌、信着季洛歌,结果季洛歌出事以后,却一股脑地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他的身上。 于是,苏佑被丑闻缠身,最后还得了抑郁症,吃安眠药而死。只是苏佑没有想到的是,在那样众叛亲离的情况之下,居然还有一个莫茗愿意站出来为他说话。 虽然那时候的莫茗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也根本于事无补,但是苏佑却还是很感动。 所以苏佑重生回来后,一是不准备放过上辈子害得他身败名裂的季洛歌,二是想要报答对他有过一言之恩的莫茗。 这么一来,一切倒都是能解释得通了。 “宿主,你可以选择简易模式:苏佑重生前身败名裂、莫茗站出来为他说好话的时候,积分六千;也可以选择正常模式:苏佑刚刚重生,尚未深爱上莫茗的时候,积分一万;最后是困难模式:苏佑重生后深爱着莫茗,季洛歌身败名裂的时候,积分两万。” 听完系统的介绍,沈嘉言忍不住感慨:“这个世界的积分倒是多。” “是的,因为男主是重生的,普遍难度较大。那么宿主你的选择是?” “既然有三项加成……”沈嘉言拖长了语调,“那么我还是选取正常模式吧!” 黑猫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它还以为它的宿主会说,既然有三项加成,那么就选取困难模式呢。它果然还是太单纯了。 “确认目标:跟苏佑在一起一辈子,娱乐圈成就超过莫茗。确认难度:正常模式。确认获取积分:一万。确认金手指:嗅觉、味觉和幸运加成。是否立刻传送?” “是。” 第11章 片场乱糟糟的,化妆师正忙着给莫茗补妆,还有助理拿毛巾给他擦脸上的水。 大热的天,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难免有些心生不满。偏偏遇见了季洛歌这么一个主儿,架子大得要死,演技却一点都没有。 一场简单的泼水的戏,季洛歌已经来来回回拍了十几遍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季洛歌故意在针对莫茗。可笑的是,季洛歌的演技那么蹩脚,道歉的时候眼角的得意遮都遮不住。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真以为没人能知道哪? 谢昀糟乱着头发,拿着个红色的劣质大喇叭在现场喊着:“季洛歌又死哪儿去了?再不出来,就让他给我滚!” 名导多少都有点自己的脾气。这季洛歌原本就是谢昀看在苏佑的面子上,才勉强同意塞进来的。可没想到季洛歌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不但不努力提升自己的演技,而且把整个剧组弄得乌烟瘴气的。 于是,谢昀这次是真怒了。 这剧本里面的每一个角色可以说都是他的孩子一样,都凝聚着他的心血。 就说他给季洛歌那个富家少爷的角色,这个少爷表面上通晓世故而又不近情理,冷漠有余而又对人亲近不足,实则内心却也有他最柔软难以割舍的一面。 这也是他最后为什么明明能把卧底到他身边的主角祝复给揪出来,却还是选择了放他离开的原因。 但是季洛歌却生生地把这个角色给演毁了。 该演他淡薄冷漠的戏码的时候,季洛歌却表现得像一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该演出他内心的纠结与挣扎的时候,季洛歌又表现得像一个自大脑残的反派人物。 完全没能演出谢昀要的那一种意思出来。 谢昀这个人脾气倔得很,季洛歌演不出他要的那种感觉,他就一场也不让过。硬生生地在那儿磨,非要把季洛歌的演技给磨出来不可。 但是现在谢昀的耐心也已经被耗尽了。他打算这一场季洛歌要是再过不了,也就顾不了好友苏佑的面子,无论如何都要把季洛歌给换了。 而此刻沈嘉言正在化妆间里刷着微。博,上面是他晒得一张自拍照。 照的角度正好,阳光也正好,衬得沈嘉言那原本就看不出一点瑕疵的皮肤更加透白,一双杏眼微弯,瞳孔的颜色较之常人要更淡一些,看上去格外无辜。鼻梁挺直,唇淡如水,活脱脱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美男子。 可以说不愧是娱乐圈第一花瓶? 配图的文字写着:“正式加盟《蛰伏》剧组,很开心!” 评论里是一水的鼓励:“男神加油!” “期待男神大大的演技!” “肿么会有人这么好看?原谅我先做一个单纯的颜粉来舔一舔屏幕,然后再期待我家小歌的作品。” “快看我的新头像。”这还是个秒换头像的。 “我也要换!啊,小歌加油。我们后援会的一直与你同在。” …… 这些回复一条条刷过去看,还真的挺暖心的。沈嘉言划着划着,唇角便微微上扬,像是三月的春风拂过湖面,温暖得不可思议。 那助理看得都恍了神,心里也不可思议着:原本以为这家伙的皮相也就只能够唬一唬那些不知道他真面目的小女生。没想到还是挺有欺骗性的,要不是她前些日子才看过他拿乔欺负人的样子,估计也要为他刚才那一笑而神魂颠倒了吧? “季哥,妆补好了没有?谢导在叫你了。”门外一个小女生脖子上挂着工作牌,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生怕哪里一不如意,就又惹到了这尊大神。 沈嘉言将视线从手机上转移开,对着那女生客气地笑了笑:“知道了,谢谢。” 沈嘉言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制服。窄而低的直立领,纯黑色的皮带勒出腰身,扣到最上面的直襟扣更增添了几分英挺。服帖的裤子和一双黑色的马靴显得那腿更加的修长。回眸看过来的时候,就像是民国时期的少爷穿越了过来。 那女生忍不住抬手拍了一张,以前看这季洛歌穿制服也没有感觉出什么,怎么今天看起来就这么、让人把持不住呢? 沈嘉言走出去的时候,片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当沈嘉言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感觉就已经出来了。而当他踩着恰到好处的步伐,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时空错乱的荒谬感。 这种感觉甚至直到沈嘉言开口才开始淡去。 沈嘉言问道:“谢导,您找我?” 谢昀憋着的那一口气顿时不上不下,有心想要狠狠骂沈嘉言、骂到他抬不起头为止,又害怕把沈嘉言身上好不容易出来的那么一点气质给骂没了。 谢昀忍了又忍,才勉强没有爆发出来,顺了顺气后才不阴不阳地说道:“既然能出来了,那就赶紧开始演吧!”语气依旧算不得好。 沈嘉言倒是没有介意地就应了一声“好”。 而莫茗被平白无故地被泼了那么多场,就算他平时都是一副阳光乐观的姿态示人,心里也难免带上了愤恨。 因此戏一开始莫茗就直接是斥责:“沈钰,你说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丝毫没有给沈嘉言适应的时间,一瞬间爆发出的气场竟是把沈嘉言压得死死的。 大家都是混演艺圈的,这么明显的抢戏不会看不出来。只是这季洛歌平时把事都做绝了,也自然不会有人想要为他出头。 就是不知道谢导…… 谢昀很明显地张了张嘴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看样子也是默许就这么把莫茗当作焦点、把这场戏模糊带过去了。 就在大家都心照不宣这样的结果的时候,沈嘉言却蓦地动了。 他慢慢除去自己手上纯白色的手套,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而手套里面修长莹白的手指,像是白瓷一般的工艺品,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渐渐地,莫茗适才一番先声夺人带来的压迫感消弭于无形,反而是沈嘉言不说话的静谧却仿佛春风化雨一般充斥了整个空间。 “是我做的又如何?”沈嘉言唇角微勾地反问道,精致的下巴上扬,看起来既轻傲又矜贵,却偏偏让人觉得理当如此。 莫茗倒是没想到沈嘉言不但能对的上来他的台词,而且气势还隐隐有压过他一头的意思,不由一愣。 谢昀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卡”:“莫茗,你刚才是在干什么,拍个戏你还能走神吗?” 要是平时ng,谢昀也许还不至于这么生气。但是这次季洛歌难得演技在线,而且他刚刚瞧季洛歌的戏也竟然瞧出了那么一点意思。 可是,莫茗这个表现一向不错的居然给他ng了! 人都是这样,莫茗一贯演得好,谢昀对他的期待值自然也就高;反而是季洛歌之前惨不忍睹,难得演得好了,居然会让谢昀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莫茗素来都是会做人的,看见谢导的脸色,哪里不知道他生气了? 当下便鞠躬道歉,顺便给沈嘉言上上眼药:“对不起,谢导,我可能是刚才被水泼多了,所以才恍惚了一下。我下面一定好好演。” 谢昀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也没好意思再训莫茗什么。于是摆了摆手:“行了,继续拍!” 再来一遍,这次大家的视线都下意识地围着沈嘉言,想知道他刚才那么精湛的演技到底是昙花一现还是终于开了窍了。 就连谢昀,也不例外。 莫茗吃了那么一个大亏,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反而是拿出了平时跟苏佑对戏时的认真劲儿出来。他,绝对不会,输给这么一个花瓶! 莫茗在这部戏里演的是沈钰的弟弟沈箐,也就是男二,是沈家的养子。 不过沈箐跟沈钰不同,他心怀天下,善良乐观。最后也是大义灭亲,除掉了自己名义上的哥哥沈钰,完全是一个正面人物。 沈箐望向沈钰,眼眸里满是不敢置信:“哥,你知不知道那些可都是在前线为了保卫国家而抛头颅、撒热血的人,你为什么要出卖他们?” “呵。”沈钰一声轻笑,带着淡淡的嘲弄,“我只是个商人,只要有钱赚,对我而言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沈箐死死咬住下唇,把愤恨而又失望的神态演了个十足十。沈箐上前揪住沈钰的领口:“不,我哥不是这样的!” 沈钰被抓了领口,神色却丝毫不变。他镇定地从桌上拿起一杯水,从沈箐的脑袋上浇了下去,动作舒缓,就像是在后花园浇花一样:“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过了一会儿,响起谢昀的声音:“好,这一场过了,下一场。” 莫茗拿起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成一绺绺的头发,眼里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芒:季洛歌,你给我等着。 第12章 沈嘉言的下一场戏,正是跟苏佑。 苏佑在这一部《蛰伏》里面,演的正是男主祝复。 当时的年代,可以说是战乱四起,枭雄割据。其中,沈家世代是做军火和药材生意的。沈钰有经商头脑,遂趁着时局动荡,大发战争财。 而祝复是准备要潜伏在沈家的一名卧底。 祝复的任务是要找出沈家走私犯罪的证据,然后一举把沈家给端了。这样他们跟敌军打仗的时候,就能有充足的军需补给。 干革命的,谁手上真的能那么干净?更何况,沈钰也算不得什么好人,顶多是灰色的边缘。 这一场要拍的,就是苏佑让祝复“看上”的戏码。 青石板的街道上,一辆绝对算得上气派的日本车缓缓驶着。 突然,枪声四起,“砰砰——”地打在了车身上。那玻璃也不能幸免于难,直接飞进了车窗内,在沈钰的脸上划过一道淡淡的血痕。 “大少爷,快下车!”那司机奋不顾身攀爬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空荡的车窗口,血沫顺着他的嘴角留下来,他却在奋力喊着,“快逃!” 沈钰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之色,杏眼里满是恨意,最终却还是在司机哀求的目光之下下了车。 车外,枪声密如网,沈钰注定无处可逃。 “跟我来。”一个脏兮兮的人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扯着沈钰就往那些七弯八绕的小巷子里钻。绕了没一会儿,身后就再也没有了声响。 沈钰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 第一印象是脏。整个人就像是从泥地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上下都破破烂烂的,还发出一阵恶臭。只是那一双眼睛是真的亮,就像星辰,磨灭不了的光。 沈钰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自己的手,垂着眼眸问他:“你想要什么?” “我想跟着你。”那人回答得倒是干脆,丝毫的拖泥带水都没有。 沈钰擦完了手,就直接把手帕给扔了,眼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一丝的温度:“你想跟着我,我为什么要让你跟着?”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那人问得执拗,一双眼睛看起来更是明亮。 沈钰微微侧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残忍:“为什么,让我想想啊。因为我讨厌你那双眼睛,怎么,你能挖了它吗?” 那人没有说话,半晌抬起手往自己的眼睛剜去,只是手微微哆嗦着。 沈钰看清楚这个细节,心情却陡然间就好了起来,大发慈悲开口道:“算了,不用剜了。我还不想要一条瞎了眼的狗。” 那一天,沈钰失去陪了他十余年忠心耿耿的老仆,却拥有了一条好用听话的狗。 至此,初次相遇的戏码才算演完了。 但是直到谢导喊“停,这一幕已经拍完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上一场沈嘉言跟莫茗的对戏,让大家的心里多少都有了一点准备。但是再怎么样他们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能跟苏佑苏影帝对戏,甚至还丝毫不落下风。 大家都忍不住想:难道真的是上上一场谢导狠狠骂了季洛歌一场,把他骂开窍了?早知道是这样…… 谢导真应该骂得再早一点啊! 谢昀这个人爱憎分明,喜欢讨厌也向来很直接。一场戏下来,看向沈嘉言的表情已经缓和了许多,还破天荒地的夸了一句:“不错。” 而苏佑的眼里也有着深思。他记得他是被季洛歌扣上私生活不检点和吸~毒的帽子以后,服安眠药自杀的。 那为什么再次醒过来会在拍谢导的戏,而且面前还站着明显年轻了十几岁的季洛歌? 这部戏他也有印象。当时他给季洛歌特意挑的角色正是这个富家少爷,可是季洛歌却拒绝了。靠爬上别人的床,来把他的角色换成了莫茗的男二角色。 可是现在季洛歌的角色不但没有换,而且演技还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该到剧场来的投资人没有来。而谢昀,居然还夸了季洛歌的演技? 这一切的变化都让苏佑有些措手不及。故而尽管他心里恨极了季洛歌,却还是顺着演完了刚才的那一场戏。 苏佑打算找个时间好好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想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作打算。 沈嘉言却压根不想给苏佑时间让他想清楚。他就是要趁着苏佑刚重生回来,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定型的时候,彻底地颠覆他的认知。 这么想着,沈嘉言伸手擦掉了苏佑脸上的脏污痕迹,对着他笑得杏眼弯弯:“苏哥,你脸上还有些脏的,要不要我陪你去洗洗?” 沈嘉言此话一出,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登时带上了鄙夷,还以为他是真的变好了,没想到下一秒就抱上了影帝的大腿。 人都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就都是好的;而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他做什么就都是错的。 苏佑心里清楚这时候他跟季洛歌还没有撕破脸皮,当然也就不会当众给他没脸。于是轻轻点头,道了一声“好”。 而他更多的,也是想趁机看得更清楚一点:这个季洛歌,为什么会跟他记忆中的会不一样? 两个人刚进洗手间,沈嘉言就迫不及待地扑进了苏佑的怀里,一双眼睛眨呀眨的,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着,像是一只撒娇的小奶狗:“阿佑,我刚才演得怎么样?” 看着这样的季洛歌,苏佑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在公司看见季洛歌练舞的时候,那时候季洛歌跳得汗流浃背,但是脸上的笑容比透进来的阳光还要耀眼。 那么剔透干净的季洛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而他和季洛歌到底又是为什么,一步步走到后来的那一种地步的呢? 苏佑的思绪被轻轻扯了扯他衣角的手给拉了回来,沈嘉言轻咬下唇,露出一丝忐忑:“阿佑,还是有哪里演得不好吗?” “没有,今天演得很好。”苏佑淡淡地称赞了一句,这句话倒也不算违心,季洛歌今天演技是不错。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想,季洛歌的演技一直都不错。不然怎么骗了他那么久,把他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让他心甘情愿为他扛下所有的脏水,最后,为他、去死呢? 沈嘉言瞧着苏佑的脸色越变越黑,心知不好,等赶紧做点什么让苏佑再继续联想下去。 沈嘉言捧着苏佑的脸,踮起脚亲了他一口,笑得像个狡黠的孩子,眼里都是单纯的快乐:“那就好,阿佑,我可是为你练了好久的演技呢!” “为我练演技,为什么?”苏佑倒是不记得原本还有这么一出。 沈嘉言理所应当地说道:“因为阿佑是影帝。我想跟阿佑演戏,可又不想每一次都是阿佑的拖油瓶,所以才要努力练演技才行。” 听到这里,苏佑原本坚定的信念又隐隐开始动摇。如果真的像季洛歌说得那样,他真的那么在乎自己,后来到底是因为什么改变了他? 苏佑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要找出那个答案,直觉告诉他那很重要。 “好了,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们该回去了。”苏佑没有回应沈嘉言,扒下他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走吧!” 苏佑走在前面,大步流星,丝毫没有等一等沈嘉言的意思。 而被落在后面的沈嘉言却轻舒了一口气,苏佑对他的厌恶很明显没有一开始那么深,他这也算是成功地迈出第一步了? 一路尾随他们过来的莫茗,在听完了一整段对话之后,轻轻在手机的“完成录音”键上摁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录下季洛歌对着影帝谄媚的模样,没想到居然还能有意外收获。啧啧,这段对话要是放出去,这料也就实在够猛了! 影帝与当红小生私下竟是一对?呵,光是舆论和非议就足足能压死他们。 不过,莫茗也不着急。这好钢,从来都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宿主大人,刚才你和苏佑的对话从头到尾被录下来了。需不需要我去破坏掉?”黑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沈嘉言的身边问道。 沈嘉言思索了一会儿:“不用了,不破不立。说不定他放了还能帮上点忙,让苏佑改变对莫茗单纯善良的看法。” “好的。”黑猫甩了甩尾巴,夸道,“宿主大人,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沈嘉言刚出去就傻眼了。影片的那个投资人居然在沈嘉言完全没有勾搭他的情况下,来片场了!而且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苍蝇见着了肉一样,令人浑身不舒服。 该感慨命运弄人吗? 沈嘉言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苏佑,苏佑的脸色难看得吓人,看样子是又想到他重生前的那些糟心事了。 第13章 那投资人姓董,年近四十,打扮得人模狗样,只是在圈子里名声却是出了名的臭。 这个人最喜欢玩圈子里的男明星,玩伤玩残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只是出手阔绰,在娱乐圈也是跺一跺就能抖三抖的存在,所以也不是没有人愿意跟着他。 董邑以前在庆功宴上就见过季洛歌一样,当时唯一的印象就是人长得挺漂亮。一转眼被别的事情岔过去,也就忘了。 但今天这么一遇见,却让这个姓董的,整个心都痒痒了起来。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季洛歌,这么勾人呢? 董邑朝着沈嘉言的方向走过去,露出了一个自认为迷人的笑容,一双小眼睛眯到看不见,嘴巴都快要咧到了耳朵根后:“今晚有空吗?咱们去吃顿饭。” 至于这个“吃饭”的意思,不用说,大家就都能明白了。 苏佑闻言周身气压骤降,眼里的深黑色如浓雾一般密稠,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上一辈子也是这样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季洛歌跟这个姓董的…… 想想还真是令人作呕! 而沈嘉言的反应却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随后好像意识到这样不礼貌,逼着自己在原地站定:“不、不用了。” 董邑伸手就要往沈嘉言的脸摸过去,脸上挂着垂涎的表情:“一起吃顿饭又没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吗?”尾音上扬,带着明显撩’拨的意味。 沈嘉言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董总,我今晚有约了。” “哦,是吗?”董邑徐徐环视过全场,笑起来满脸的横肉都在抖着,“我倒是想知道,你是跟谁约好了?” 董邑一个个看过去,被看到的人无不低下了头做鹌鹑状。董邑得意地笑了出来:“看来也没有人跟你……” 只是董邑话音还没有落,苏佑就直接挡到了沈嘉言的面前,冷着一张脸道:“我。” 苏佑的气势太过唬人,董邑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你?” “我是说,他跟我约好了。”苏佑一字一顿地答道,对着董邑面无表情道,“董总要是耳朵不好的话,我还可以再重复一遍。” 看苏佑那架势,竟是半分都不肯让。 董邑还从来没有这么被打过脸过,当下怒气反笑:“好,苏佑苏影帝是吧?你够有种,只是我倒要看看你得罪了我,还能不能在这个娱乐圈继续混下去?” 董邑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沈嘉言走到苏佑的面前,眼眶有点红,一双杏眸被泪光浸得透亮,像一只无辜的红眼睛兔子:“阿,苏哥,刚才的事情,谢谢你。” 苏佑望向沈嘉言的眼神更加复杂。如果季洛歌是真的不愿意陪刚才那头猪,那么上一辈子最后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结果? 苏佑真是越来越想不通。 只是对上沈嘉言的那一双很明显写着“宝宝委屈,要抱抱”的眼睛,苏佑终究还是忍不住心软,伸手摸了摸沈嘉言的头发:“没事,有我在。” 不曾想却碰到一手湿漉漉的冷汗,苏佑下意识地想:季洛歌刚才,是真的害怕了吧? 沈嘉言眨了眨眼睛,努力眨掉了眼里氤氲的雾气,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就像是雨后初霁,看得人心里都跟着暖暖的:“好,我信阿佑。” 苏佑看着沈嘉言的笑,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了一些。就算真的是他蠢也好,他愿意再去相信季洛歌一次。 只要季洛歌还能像现在一样,仰起头毫无防备地对着他笑,他就想一直护着他。 谢昀不赞同地对着苏佑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懂,他这个朋友什么都好,可为什么眼光就是那么差?以前为了季洛歌这个花瓶四处张罗演戏的事宜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为他平白无故得罪了这么一座大山,到底是为什么? “不就是吃顿饭吗?苏佑你至于护他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吗?”谢昀忍不住对着苏佑教训道。 苏佑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谢昀,半晌后反问道:“是不是真的只是吃一顿饭,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 “就算啊、我是说就算董邑是真对他有什么意思,也难保季洛歌不会觉得这是个机会,然后扑上去啊?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又拿什么阻止呢?” 谢昀的这一番话正好揭了苏佑上辈子的伤疤,还是最深最疼的那一道。 苏佑冷笑一声:“季洛歌会不会扑上去,我不知道。但只要他不愿意扑上去一天,我就会护他一天!” 苏佑的态度也激怒了谢昀,他揪起苏佑的衣领对他吼道:“苏佑,你以为你算什么?除了一个影帝的名声和拍戏的天赋你还有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个董邑动动手指就能找人毁了你。你拿什么去做英雄?” 苏佑冷静地把谢昀的手指一根根扳了下来:“我不是英雄,董邑他也毁不了我。” 能毁得了我的,只有季洛歌。除了他,我再无畏惧。 谢昀沉默了半晌,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都随便你。” 谢昀表面上说得洒脱,但心里的怒气却并没有消散。而他生气的最具体的表现,就是他拉着沈嘉言和苏佑拍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戏。 最重要的是,全都是最后沈钰和祝复摊牌的苦、情、戏、码! 沈钰近来生意场上频频失利,不管他如何动作,永远能被敌人先一步察觉,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凭沈钰的警觉,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边出了内鬼。 故而沈钰用一份沈家内部的绝密资料,引得祝复终于露出了马脚。毕竟这份资料太过重要,重要到宁愿牺牲一个祝复也要得到的地步。 资料送出去了,但祝复也暴露了。 在祝复被送去见沈钰之前,私下里就已经被用过刑了。衣衫褴褛,衣服的碎片一缕缕粘在伤口上,步履蹒跚,只是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沈钰坐在沙发上,口里捧着一杯清茗。茶香袅袅,氤氲的茶香模糊了他的五官,看起来却别有一番韵致。不像是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倒像是翩翩的世家公子。 沈钰轻呷了一口杯中的茶,嗓音平稳地问道:“为什么要背叛我?” “原本就不是你的人,何谈背叛?”东窗事发,祝复也不再掩藏自己原本的性格,一双眼眸仿佛揉碎了漫天的星辰,耀眼夺目。 沈钰猛地将茶杯砸到了祝复的头上,额上顿时沁出了鲜血:“当初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一条听话的狗,没想到却是养肥了一匹胆大的狼。” “卡——”谢昀喊了一声停,“这里季洛歌细节处理得不够好,砸的力道不够狠。再重新来一遍!” 谢昀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免愣住了。 这杯子虽然不像正常用的那种用得那种,但是砸在额头上会痛是在所难免的。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沈嘉言是刻意减缓了力道的。没想到谢导还真是,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啊! 苏佑看着季洛歌绞动着修长的手指,心知季洛歌一定是在为自己的失误而自责。可其实谢昀就是在针对他而已,跟季洛歌根本没有关系。 苏佑对着沈嘉言眨了眨右眼:“没事,不疼。” 看着苏佑有些搞怪的表情,沈嘉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情倒是轻松下来。又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示意谢昀可以继续。 沈钰一双杏眼里翻滚着怒气,就像黑云压城一般,仿佛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他的手因为怒气而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猛地把杯子掷了出去。 拉一个近镜头,甚至能看见他眼眸里深藏在怒气下面,深深的失望。 他曾经以为,祝复是可以相信的;他曾经以为,祝复是陪伴他十几年的忠仆带给他的;他曾经以为,祝复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可惜,他错了。 杯子砸到了祝复的头上,蜿蜒出一道血迹。然后摔到了地上,“砰——”地一声四分五裂,就像他们,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当初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一条听话的狗,没想到却是养肥了一匹胆大的狼。”沈钰缓缓蹲下去,用食指沾了一点血放进唇里,那朱红的血迹衬着淡色的唇,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的味道。 “祝复,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过什么?”沈钰没有等他回复,反而接着说了下去,“我说过我真讨厌你那双眼睛。” 祝复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 沈钰轻笑一声:“现在看看还是很讨厌。你果然跟我,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祝复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他能说什么?说他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沈钰,只是立场不同? 但沈钰也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对着下属下了命令:“那就把他扔回到他的世界里去。” 言下之意,竟是要放了祝复。 等祝复被带走了以后,沈钰才轻轻呢喃了一句:“那眼神,真像过去那傻`b的我自己。” 第14章 谢昀喊了一声:“好,过了”,看向季洛歌的眼神很是复杂。 那一个沈钰用食指沾血放到嘴里去尝的动作,第一遍季洛歌演的时候还没有,很明显是他第二遍才加出来的。 而这个动作加在这里,竟然还意外的合适。 谢昀不得不承认,尽管用严格的演员标准去要求季洛歌他还不算合格,但是季洛歌在演戏方面,却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灵气与悟性。只要假以时日,他必定能成为演艺圈数一数二的演员。 这么想着,谢昀再看苏佑和季洛歌就顺眼了许多:“好了,季洛歌这段演得不错。今天的戏就这么过了,收工。” 不管是谁,听到“收工”这两个字,都是心情愉悦的。而之所以能够提前收工,完全也是因为一向各种拖后腿的季花瓶今天的发挥“失常”。 真希望,季花瓶能一直这样发挥“失常”下去!大家默默祈祷着。 收完工,苏佑就跟沈嘉言一前一后地回了家。苏佑在前,沈嘉言在后。 沈嘉言戴着一个压得很低的黑色鸭舌帽,脸上还戴着口罩,偷偷摸摸地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的菜,打算回去煮给苏佑吃。 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那么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苏佑有些诧异地看着沈嘉言拎回了大包小包的菜,有猪肉、有鸡翅、有排骨、有西红柿、有鸡蛋、有豆角……总体来说,全是肉。 苏佑揉了揉眉心:“怎么想起来买这么多的菜?” 他们俩平时聚少离多,在家里待着的时间也不长,所以冰箱基本都是闲置的。平时也是各自解决各自的饭菜,偶尔两人聚一下一起吃顿饭。但自己买菜回来做,这还是头一回。 沈嘉言笑着举起了手里的袋子:“放家里,慢慢做着吃啊!我做给你吃。” 苏佑接过了沈嘉言手里的袋子,挑了挑眉,简单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却是意外的帅气:“你会做?”话里是大写的不信。 沈嘉言回想了一下,扳着手指头一一盘点着:“我会做番茄猪肝汤,枸杞乌鸡汤还有冬瓜排骨汤。哦,最后一个好像不太会。” 苏佑瞧着沈嘉言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感觉心里热热的、烫烫的,就好像大冬天被浸在温泉里,四肢百骸都是说不出的熨帖。在这一瞬间,沈嘉言真的给他了一种名为“家”的感觉。 “没关系,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苏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确实是真心的。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季洛歌竟然还能做出这么黑暗的饭菜来。 鸡翅烧得焦黑,旁边的黑乎乎认不出来的东西,据季洛歌说是鸡蛋,鸡蛋烧鸡翅,苏佑觉得季洛歌不会是上辈子跟鸡有仇吧? 猪肉烧豆角,这道菜的搭配在几道菜里已经算正常了。只是猪肉是一长块放进去烧的,中间的部分还没有熟,四角方向已经烧糊了。而豆角没有处理,一整条都没有断开。 然后是排骨烧西红柿。西红柿是先放的,已经快要被煮化了,排骨是后放的,应该还没有熟,漂在汤面上的肉上还带着血丝。 于情于理,苏佑都觉得自己应该尝一点。但是对着这些饭菜,他实在是下不去筷子。 苏佑揉了揉沈嘉言的头,把他身上的围裙脱下来穿到自己身上:“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做几个菜。” 沈嘉言乖乖点头,然后十分自觉地出门把自己做出来的垃圾给倒掉。 在回到家的时候,苏佑已经把饭菜给做好了。很简单的两菜一汤,看上去却很是素净可口——豆角炒肉丝、糖醋鸡翅还有西红柿蛋汤。 沈嘉言坐下来尝了一口,眼眸顿时就亮了,边点头便含糊不清地说道:“好次,太好次了。”然后就忙得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黑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一有吃就忘了任何一切的蠢宿主,心里暗想着“征服一个男人,就要先征服他的胃”这句话果然是对的。只不过,被征服的人换成了他的蠢宿主。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交汇在墙壁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气氛却是说不出的融洽。 时光静好。 只是,这满室的静谧却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给打断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沈嘉言想也不想地就摁了接听:“你好,请问是?” “你猜?我们今天刚见过面的。”电话那端的董邑笑得不怀好意,满有把握地问道。在他看来,沈嘉言是不可能猜不出他是谁的。 沈嘉言微微皱了皱秀气的眉,想也不想地就给摁断了。吃饭的时候,最讨厌有人打扰了,尤其还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人。 董邑:“……” 董邑的声音苏佑也听见了,但是季洛歌一不避他接电话,二直接挂断的动作还是取悦了他。于是苏佑把一块鸡翅夹到了沈嘉言的碗里:“多吃点。”他刚才就注意到,沈嘉言很喜欢这种甜酸的味道。 沈嘉言顿时对着苏佑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可爱的模样,显然苏佑的这个动作深得他心。 不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而且不依不饶,大有只要沈嘉言不接,就一直会响的架势。 沈嘉言放下啃到一半的鸡翅,一脸苦大仇深地去接电话。 这次董邑也不再故作神秘,开门见山地说道:“季洛歌,你跟苏佑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我的手头上还有你们的录音,你想不想听一下?” 说完,不等沈嘉言回答,董邑就直接把录音给放了出来。赫然正是莫茗之前录的那一段。 “你想要我做什么?”沈嘉言很镇定地开口询问道,但是话里先问对方的意图,这本身就已经带上了妥协的意味。 董邑自然也是深谙这一点,当下便冷笑着开口:“很简单,我想要,你!” 第15章 沈嘉言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妥协道:“把地址发给我。”然后不再等那边说什么,就直接伸手把电话摁断。 沈嘉言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苏佑早已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他的一双凤眸没有丝毫错移地盯着沈嘉言,瞳孔宛如墨染一般漆黑,开口询问:“谁打来的电话?” 沈嘉言微垂下眼睑,去拿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下意识地错开了苏佑望着他的视线:“小艾的,说是公司有事,要商量一个产品的代言问题。让我现在赶过去。” 小艾是季洛歌的经纪人,一向负责管这方面的事宜。 苏佑欺身上前,将沈嘉言牢牢地禁锢在他的怀里,嗓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暗哑:“这么晚了,事情就这么急?就连吃完这一顿饭都等不及?” 沈嘉言轻轻推了推苏佑的肩膀,笑容有些勉强:“别闹,是有点急。你先去吃饭,我一会就回来。” 苏佑静静地看着沈嘉言,没有说话,却让开了位置。 只是就在沈嘉言套上外套、正准备出门的那一瞬间,苏佑却突然抓住了沈嘉言的手腕,那力道大得甚至要把他的手腕给捏碎:“洛歌,你就不能不去吗?”语调很轻。 沈嘉言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杏眸微微躲闪:“阿佑,别闹。” 苏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很是嘲讽地笑了一声,接着松开了手,转身走回餐桌:“好,那你去吧!” 随后一脸平静地端起饭碗,继续夹菜、刨饭,就好像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门“吱呀”一声轻轻关上的时候,苏佑却用力把餐桌上的所有饭菜悉数砸到了地上,双手紧紧握拳抱头,力道大得连指尖都在泛白。 汤汤水水,一片狼藉。之前满室的温馨荡然无存。 夕阳西沉,最后一抹残阳消失殆尽时,苏佑才动了。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小艾,洛歌在你那边吗?” “果然不在啊……”挂断电话,苏佑的手颓然垂下。 一片寂静之中,苏佑闭上了眼睛:“苏佑,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你以为你算什么,你以为他想要的你能给得起吗?真是可笑。” 苏佑此刻内心的挣扎与痛苦沈嘉言全不知情,他正在按照董邑给的地址往那边赶。 董邑约的地方,是一家高级的法国餐厅。 整个餐厅都已经被包下来了,昏黄的灯光勾勒出暧昧的光影,悠扬的小提琴声在餐厅内飘扬,气氛浪漫得不可思议。 沈嘉言刚走进餐厅,董邑就送上了九百九十九朵的香槟玫瑰,迎上来故作深情地说道:“洛歌,这里是为你包下的,怎么样,你喜欢吗?” 沈嘉言没有去接那玫瑰,反而是极为客套地婉拒道:“对不起,董先生,我花粉过敏。有什么事情,我们就直接谈吧!” “不着急,先吃饭。”董邑一边说着,一边把沈嘉言往座位上引,“吃饱了才有力气谈事情嘛,是不是?来,先坐。” 沈嘉言顺着坐了下来,灯光柔和了他的面部轮廓,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颤,每一次颤动都像是一把小刷子轻撩着董邑的心。难怪别人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董邑挨近了沈嘉言,一只手迫不及待地就想要去抓他的手:“季洛歌,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不如你就跟了我吧!你要演什么戏,想要拿什么奖,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肯离开苏佑,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 沈嘉言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董邑,直接站了起来,“董先生,请您放尊重一点!您要是再不说什么事情,那就请恕我不能奉陪了。” 说话的时候,沈嘉言眉心紧皱,满脸的厌恶。一看就知道不是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或者是欲拒还迎的手段,而是真的不想要跟董邑多说一句话。 董邑其人,为人刚愎自用,别人越是不喜欢他、越是不想理睬他,他就越兴奋、越是想要征服那个人。说到底,就是一个抖m。 很明显,沈嘉言刚才的举止就无疑符合这个标准。 董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也不装刚才那一副深情的模样,而是露出了自己原本的面目:“你和苏佑的那一段录音还在我手上,你是知道的吧?你要是不想第二天听到什么‘大’新闻的话,那么就乖乖按照我说的去做。” 沈嘉言强忍着厌恶坐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那么,董先生怎么样才愿意把那段录音给我?” 董邑将盛满透明液体的酒杯端到了沈嘉言的面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笑着说:“他们这儿最好的酒,先尝尝?” 沈嘉言端过直接一饮而尽,这酒后劲十足,他那如上好的釉质一般的肌肤立刻染上了绯红,一双杏眸也水光潋滟。尤其是他还一脸怒容地问:“董先生,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看起来更加勾人了。 直看得董邑恨不能当场办了他。 董邑舔着自己的嘴唇,凑过去就要亲沈嘉言,他呼出的热气就直接喷吐在沈嘉言的脸上,令人作呕:“别的要求啊,这样,你今晚陪我,明天一早我就把录音给你。不然的话,你就等着你们俩的事情曝光吧。” 沈嘉言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给了董邑一拳,把他的脸都打偏了过去:“董先生,一个选择顶多是事业被毁,而另一个选择却是我整个人生都会被毁,你觉得我会怎么选?” 沈嘉言说完以后,就拿起自己的外套,准备离开。 董邑捂着自己的脸踉跄着站了起来,忙对着沈嘉言的背影喊道:“季洛歌,你不在乎你自己的演艺事业。那苏佑的呢?你也不在乎吗?” 沈嘉言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 董邑看出来有戏,加紧说道:“要是这个同性恋的帽子一扣,他的名声就彻底臭了。到时候再找几个记者那么一报导,我敢保证他什么戏也接不到。” 沈嘉言的手紧紧攥着衣服,思想斗争了很久,最后很艰难地问道:“就一晚?” “当然。”董邑连连保证道,本以为到嘴的肉就要跑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转机。 董邑试探性的去抓沈嘉言的手,沈嘉言身体僵硬,嘴唇紧抿,却终究没有甩开董邑的手。董邑那双倒三角眼一亮,还真是有戏! 这下却是连饭都没心思吃了,董邑拉着沈嘉言直接要了一间房,就往楼上走去。 董邑满心里都是待会能征服季洛歌这样的人的兴奋,想到季洛歌会在他面前害怕、挣扎……他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殊不知,沈嘉言正在很平静地询问着系统:“刚才的视频发过去了吧?” “嗯,用的模糊处理,能看清是谁,但绝对不会看出是蓄谋拍的。宿主大人,放心吧!”黑猫甩了甩尾巴,步伐走得骄矜无比。 “干得好。”沈嘉言直接赞了一句,“那苏佑已经赶过来了吧?大约多久能到?” “五十分钟。宿主大人你再撑一撑。” “我刚刚闻到那酒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的味道。不过有了味觉加成,那东西应该一时半会也不会怎么样。” 而系统说得轻飘飘的,却不知道苏佑已经快要急疯了,几乎是玩命一样地在开着飞车。 苏佑终于想明白了一切。为什么上辈子季洛歌攀上董邑后就性情大变,是因为他根本不是心甘情愿的;而后来为什么季洛歌最后会背叛他,是因为就算再怎么为他牺牲,也不可能毫无怨言。 苏佑紧咬牙关,嘴巴里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他错了!他本该好好地护住季洛歌,可到头来被他保护的人却是自己。而他什么也不知道的被护了那么久,最后竟然还来埋怨季洛歌? 苏佑紧紧的闭上眼,心里钝痛得喘不上气来,只是季洛歌你又为什么那么傻?就算演戏于他而言是很重要,但再怎么重要,又怎么可能越得过他去? 一定,一定要来得及! 第16章 苏佑一脚把门踹开的时候,沈嘉言身上的白衬衫已经被褪去了一半,精致的锁骨映着染上红晕的肌肤,神色迷离,显然是董邑给他喂了什么。 苏佑气得双目赤红,直接把董邑给拎过来就是狠狠一拳,打得他是眼冒金花。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迎接他的就是如雨点般接连不断的拳头。而且打的全都是他要害的地方——眼睛、腹部、太阳穴…… 要不是沈嘉言轻喘出声,提醒了苏佑,苏佑今天还真有可能活活把董邑打死在这里。 苏佑扔下被打得一脸是血的董邑,一个公主抱抱起了沈嘉言,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轻柔:“洛歌,忍忍,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不要、不要去医院!万一被认出来,又是中了这种药,解释不清楚的。”沈嘉言很艰难地说道,“阿佑,带我回家,回家就好。” 苏佑忍不住把沈嘉言抱得更紧了一些,像抱着什么稀世的珍宝一样:“好,我们回家。” 这一夜,沈嘉言折腾了很久。药性时不时地发作,一发作就要泡冷水澡,泡完了又喊冷。苏佑整整守了他一晚,照顾了他一晚。 直到天边蒙蒙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两个人才沉沉地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所有的微’博大v都开始疯狂地转发一个音频。音频里很清晰能听出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话说得暧昧,而其中有一个声音很明显的能听出是苏佑苏影帝的声音。 一开始苏佑的粉丝还想要骗自己说,这段音频是合成的。但是经过技术帝一分析,这段音频完全没有剪辑过的痕迹以后,所有的粉丝都陷入了疯狂。 他们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男神可能有主的现实,而且对象居然还是一个男人。一时之间,那段音频里的另一个男人就成了众矢之的。 他们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一定是那个男人的错,他们一定要找出那个男人,并且让他滚出娱乐圈。但是,任是他们怎么排除,都想不出这个在音频里叫苏佑“阿佑”的男人到底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莫茗的一个微’博把季洛歌推上了风口浪尖。 他的微博里是这么说的,“清者自清,相信苏前辈是无辜的”,末尾还特意艾特了一下季洛歌和苏佑。 这微博里只提“相信苏前辈是无辜的”,那么谁是不无辜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而且明晃晃地艾特了季洛歌,那么音频里的另一个男主角到底是谁不言而喻。 人们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而莫茗的这一个微博无疑给苏佑的粉丝打了一剂强心针。莫茗是跟季洛歌和苏佑一起拍戏的,他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真相就是季洛歌死缠着苏佑不放。 于是苏佑的粉丝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不一会儿就攻陷了季洛歌的微’博。 “真不要脸,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了是吧?那也请你不要缠着我们的苏大大!” “呵呵,现在花瓶都能来演戏了。抱大腿抱上瘾了是吧?对不起,抱走我家的苏影帝,我们不约!” “恶心死了,滚出娱乐圈!” “滚出娱乐圈+1” “滚出娱乐圈+2,抵制季花瓶的所有作品。” “季花瓶演什么,我们就不看什么,把我顶上去让别人看见。” ……不一而足。 沈嘉言醒过来的比苏佑早。一打开微博就看见了满满的谩骂之声,有苏佑的粉丝专门过来黑他的,有粉转黑来斥责他的。 零星的只有几个是他眼熟的粉丝,在安慰鼓励他。 沈嘉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了一下那几个姑娘:“微博上的事情是真的,稍后我会做出回应,谢谢关心,我很好。” 那几个姑娘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得到自己偶像的回复,一时之间又是受宠若惊,又是觉得暖心。她们一直粉季洛歌都只是因为他的颜,但是今天这件事一出,她们反而想要转死忠粉了。 这种事情搁在哪个明星身上,都绝对是丑闻一桩。可季洛歌不否认,不辩解,甚至都自顾不暇,竟然还会抽出空来特意回复安慰她们一下。 真的是,太暖了! 季洛歌处理完了微博上面的私信,才发现自己从清晨到现在,竟然有了一百多个未接电话,还有十几条没有读的短信,而且全都是来自小艾。 前几条消息还是在质问季洛歌为什么跟苏佑有那种特殊关系,却没有跟公司报备;到了后面,就已经是叫他悉数否认,实在否认不过去,也不要直接承认的应对方法。 沈嘉言想了一下,回了一条短信过去:“放心,我已经想好处理的办法了。” 小艾一看到那条消息就隐隐有一种要糟的预感,果然,接下来季洛歌发的那一条微博完全地验证了他的猜想。 季洛歌转了那一段音频,在上面附上话说“音频里面的人是我,说我喜欢阿佑也没有错。但我不是同性恋,只不过我喜欢的人刚好是苏佑而已。从音频里大家也可以听出,阿佑并不喜欢我,是我死缠烂打,他只是狠不下心来。” 一席话,把苏佑撇得干干净净,却也把事情全都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小艾忍不住抚额,完了,季洛歌做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糟。这下子,就算是想补救,也补救不回来了。 苏佑的粉丝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不遗余力地攻击起季洛歌来。各种难听的词汇都开始往季洛歌的头上堆砌,往往是季洛歌的粉丝一冒头,就被喷得体无完肤,丝毫没有招架的能力。 所有人都猜测着季洛歌这次是真的栽了,之前商谈好的代言和戏约纷纷取消,甚至有的导演宁愿付违约金也不愿意再要季洛歌。 沈嘉言有些幽怨地叹了一口气:“系统,看来这次只能实现第一个愿望,第二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黑猫跳上沈嘉言的膝盖,舔着沈嘉言的手背道:“宿主大人,请不要灰心,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的。” 黑猫的话音刚落,立时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你好,我是郑棋。季洛歌是吧?我这里一部电影,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黑猫一双猫眼瞪得浑圆,它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真的会言灵啊!难道说真不愧有了幸运加成吗?可这也太幸运了吧? 郑棋拍的电影,多是文艺片,属于叫好不叫座的那种,最擅长的是细腻清新的拍摄画风。他的电影都是奔着得奖去的,也算是名气很大的导演了。 沈嘉言谨慎地应了一声:“我是,郑导好。请问是一部什么电影?” “题材是同性,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那么明天可以来试一下镜。”郑棋说话的风格是意外的干脆利落,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我可以接受。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郑导为什么会找上我?”虽然说题材有些特殊,但是凭借郑导的名声,想要找一个好演员应该还是很容易的。沈嘉言有些不解。 “可以接受就好,我一会儿把剧本发给你。地址是正丰大厦308号,时间是下午一点半。”郑棋顿了一下,“至于为什么会选你,是因为你刚才发的微’博,我觉得你很适合剧本里何锦书的角色。” 郑棋导演的效率是真高,不一会儿,剧本就传了过来。剧本的名字叫做《锦书何寄》,全剧本是围绕何锦书为视角进行讲述的。 何锦书与顾寄是竹马竹马,小时候上一个小学,然后是一个初中,一个高中。 小学时候学古诗,有一次学到朱敦儒的那一首《阮郎归》,语文老师举例“这里的锦书难寄雁飞忙”,“锦书”就是何锦书的“锦书”,“寄”就是顾寄的“寄”。从此,何锦书就爱上了这一首诗。 初高中时,顾寄就开始收到粉红色的信,何锦书暗暗期待着顾寄永远都不要收下其中的一封,甚至还偷偷扔掉过好几封。 顾寄属于有天分的学生,就算谈着恋爱,就算不怎么学习,成绩依旧名列前茅。可何锦书不行,他为了跟顾寄上同一所大学,几乎是玩了命的学习。 高考成绩出来,何锦书考上了顾寄的理想大学。可顾寄却因为高考前夕分手考砸了,去了一所二流的大学。 到了大学,再深的感情都应当会变淡。 可何锦书就能每周坐七八个小时的火车去,再坐七八个小时的火车回来,只为了见顾寄一面。四年过去,两人感情只深不浅。 后来,顾寄结了婚。结婚那天,何锦书做了伴郎,顾寄满脸喜气地介绍何锦书道:“这是我最好的哥们”。 新婚当夜,新娘子拆红包,惊奇道:“奇怪,你那个哥们居然就写了一首诗,连个份子钱都舍不得出?” 顾寄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是何锦书清秀的笔迹——“锦书难寄雁飞忙,池塘芳草长。”赫然是当年学过的《阮郎归》。 顾寄忽然就怔住了。 都说是锦书难寄,可是锦书何曾寄到过呢? 沈嘉言看完了一整个剧本,不得不感慨这剧本是真的好。要是演得好了,这季洛歌第二个愿望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第17章 沈嘉言看完剧本,突然被人从身后轻轻揽住。 苏佑把下巴放在沈嘉言的肩膀上,眉眼含笑地看着他,眼里的温柔仿佛能把人溺毙其中。感觉到自己抱住的人身躯微微僵硬,苏佑浅笑着问了一句:“郑导的剧本?” 沈嘉言放下手机应了一声。别过眼去不太敢看他,脸颊微红,一看就知道还在为昨晚的事情而羞窘,偏偏还要强装镇定。只是他那一双杏眸太过干净剔透,一眼就出卖了他。 苏佑伸手把沈嘉言揽进了怀里,在心里发出了满足的喟叹:还好,这一次他来得及护住了洛歌。他突然无比庆幸他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有机会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让他知道他的洛歌为他到底都付出了什么。 沈嘉言的一句“怎么了”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就感觉到苏佑一个轻柔地、满是珍惜意味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轻若羽毛。 “洛歌,我们宣布我们在一起了,好不好?”苏佑眼里映出一个小小的沈嘉言的倒影,“就算以后不能再演戏也没有关系,只要我有你就够了。” 苏佑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什么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可以不演戏,他也可以过一种平凡的生活。可是,他再不能没有洛歌。 只是,洛歌会愿意吗?苏佑装得镇定,眼眸深处却暗藏着一抹忐忑。 而沈嘉言轻咬着下唇,眉头微皱,神情之间似乎带着说不出的犹豫:“阿佑,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但这件事情,你得先答应听我的,可以吗?” 苏佑的心一瞬间沉入了谷底。 季洛歌上一辈子背叛他、和他说分手的画面交替在苏佑的脑海里出现。苏佑指甲深陷入掌心:难道就算是没有那些事情,洛歌还是要跟他说分手吗? 苏佑凤眸渐深,嗓音微哑:“洛歌,你先说说看。”就算洛歌真的要让自己放开他,这一辈子也绝无可能! 所幸,沈嘉言想要说的也不是这件事情。 沈嘉言把微’博上的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苏佑,然后主动伸手握住了苏佑揽在他腰间的手:“阿佑,这事情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你就不要再管,好不好?” 苏佑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怎么会有人这么傻?他有心想要训洛歌一顿,让他下次再有事情发生的时候,记得要先顾好自己。可偏偏又舍不得,他的洛歌,傻都傻得那么可爱。 苏佑抽出自己被沈嘉言握住的手,有意想要逗逗他,故而很直接地摇了摇头拒绝:“不行。” 沈嘉言顿时就急了,那一双杏眸水润地看着他,却又说不出话来,像是某种无辜的小动物。最后干脆踮起了脚,凑到苏佑的嘴上飞快地亲了一口:“那,这样可以了吗?” 苏佑心里发笑:他的洛歌这是进步了,连美人计都会用了?却还是故意板着脸:“还是不行,我还是不能把事情都推到你一个人的头上。” 摆明是讨了便宜还要卖乖,可沈嘉言愣是没有看出来。 沈嘉言站在那里,看看苏佑,又看看地面。他也实在没辙了,只能小声地问道:“那要怎么样才可以?” 苏佑抬起沈嘉言的下巴,接着就是一个深吻。舌尖划过沈嘉言的牙齿,舔遍了他嘴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沈嘉言气喘吁吁,双手开始推拒,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了唇舌。 沈嘉言眼眸湿润,捂着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佑。 苏佑被他的模样逗乐,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那一双凤眸像是揉碎了漫天的星辰,璀璨耀眼。最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怎么样都不可以!” 沈嘉言:“……” 苏佑揉了揉沈嘉言的头发,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起来,神情认真地说道:“季洛歌,你给我听好。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所有问题;我也不会再让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事情。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一起去扛,知道了吗?” 沈嘉言的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点了头。苏佑这才又笑了出来,对着沈嘉言说了一声“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微’博上苏佑的不回应是默许了的时候,苏佑却突然转了沈嘉言的微’博,并且加上了回复——“傻瓜,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当初明明是我追的你。” 只能说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这下所有刷出这条微博的粉丝们,全都傻了眼。 之前他们还说季洛歌抱苏佑大腿。可现在苏佑的那一声“傻瓜”叫得那么亲昵,甚至还坦言是自己追的季洛歌。那么别说季洛歌要抱自家偶像大腿,就是他不抱,自家偶像也会送上门去让人家抱大腿的吧? 还说季洛歌是花瓶、根本就没有演技,可自己的偶像就是坦言自己喜欢这种,他们又能怎么办? 甚至还有人联想到季洛歌拍的戏虽然全都是男三男四的配角,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每一场戏都有跟苏佑的合作。这么联想起来,那些戏说不定也是自己的偶像走后门帮季洛歌要过来的。 嘶,脸好疼。 一大波苏佑的粉丝都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全在苏佑的微’博下面留言说“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好恶心,要粉转黑”、“变态”之类的。 就算是以前苏佑的死忠粉,也发表出“失望”、“看错了他”这样的宣言来。 一时之间,“苏佑个人站”、“苏佑吧官博”、“苏佑家的小粉丝”等许多官方网站全都变成了“反苏佑个人站”、“苏佑去死吧官博”、“苏佑家的死忠黑”。 粉丝往往就是这样,他们爱一个人的时候最赤忱,恨不能把他给捧到天上去;但是一旦失望,就会不死不休地去踩他,去攻击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是那么的喜欢他。 也不是没有理智的粉为苏佑担心,劝他在影响还没有扩大的时候,尽快把微博删了,再道一个歉。让他不要自毁长城。 可是苏佑再谢完了他们以后还是拒绝了,他只是说“演了这么多年的戏,现在我最想做自己。” 在这短短一会儿里,苏佑闹出的动静比沈嘉言可大多了。 苏佑索性什么都不理,直接把电话关机。帮沈嘉言穿好外套,戴上口罩和墨镜,又细心地帮他戴上帽子。确定不会被认出以后,才满意地微微颔首:“走吧!” 沈嘉言有点懵:“去哪?” “陪你试镜啊!”苏佑随意地给自己戴了一个低帽沿的帽子,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是下午一点半去吗?” 沈嘉言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难道不是我去试镜吗?”言外之意就是,为什么你也要去? 苏佑伸出食指摇了摇:“不,不是你去试镜,而是我们一起去试镜。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你跟别人一起演这种片子?” 苏佑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沈嘉言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于是,等两人一起赶到正丰大厦的时候,郑棋就看到了买一(沈嘉言)赠一(苏佑)的两个人一齐站在他的面前:“郑导,我们来试镜。” 第18章 郑棋上下打量了苏佑一番,接着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不用面试了,你不符合我心中顾寄的形象。” “郑导,你面试都不面试一下,怎么就知道符不符合呢?”苏佑不以为意地笑笑,并随手取下帽子,用手抓了抓头发。 再睁开眼,苏佑整个人的气质就已经变了。 只见他眉眼间陡然间生动起来,带着说不出的青春活力,眼眸里流光熠熠,似乎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无限的遐想。唇角微扬,青春最美好的光景就都凝聚在他的那一笑里了:“锦书,一起打篮球吗?” 一句话,就把人拉进了何锦书和顾寄的世界里。 青春年少,本就该是这样鲜衣怒马,最是桀骜不驯,说话间都带着意气风发。 “啪啪——”地鼓掌声有些突兀地在空旷的房间里响了起来。郑导一边用力拍手,一边赞道:“演得不错。” 可就在苏佑准备接下一句的时候,郑导却又突然话锋一转:“可也只是‘演’得不错,你明白吗?既然是演,那就代表你还不是真正的顾寄。所以,我这个角色还是不能给你。” 这苏佑倒是没想到:“郑导是觉得我还欠缺什么?” “不是欠缺什么,而是多了什么。”郑导仿佛打哑谜一样地说道,“你是比顾寄多了一点东西,所以你演不出我要的顾寄。” 苏佑扬眉:“多了什么?” 郑导瞥了一眼沈嘉言,没有再说话,只是意思却已经不言而喻了。郑导语气里不无可惜地说道:“若是你没有多那样东西之前,要演一个顾寄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佑听完了这句话就不再纠结了,反而笑得一脸甜蜜。一双微微细长的凤眼弯成一弯桥梁,露出了一口整齐白牙:“我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扰郑导为我家的洛歌试镜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苏佑不但出去了,而且还十分体贴地把门从外面给带上。 郑导:这小子明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为什么心里还是会有一种憋屈感呢? 郑导努力抛开这种感觉,恢复到一个专业导演应有的水准来,对沈嘉言道:“试一下何锦书看到顾寄的高考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幕。没有人跟你搭戏,你试着自己来一段独角试试。” “好。”沈嘉言欣然应诺,在脑海里勾画出所有的场景出来。 沈嘉言敲了敲顾寄的家门,修长的食指微微弯曲,敲出来的节奏带着一种轻松的韵律感。从细小的情节设计都能看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他的一双杏眸时不时地就透过猫眼往屋内瞧,似乎是在疑惑着屋内的人怎么还不来开门。另一只手时不时地就要摸一摸挂在腰上的包,怎么摸也摸不够的模样。 郑导细一思索就明白了,这是何锦书的录取通知书放在他的包里呢! 屋里面的人把门打开了。沈嘉言步履惬意地走了进去,还特意卖了个关子:“顾寄,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猜猜是什么?” 那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嘉言微嘟起嘴,下一秒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啦,我告诉你,是——” 沈嘉言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好半晌才一点一点转过头去看那人的方向:“顾寄,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是n市的t大?” 那人想来是应了一声“是”,沈嘉言的头低了下去,眼圈微微泛红,眼睛眨得厉害,只是越眨那眼里的水雾好像越多。他面部僵硬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样啊,那恭喜你。顾寄,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只是在他出门的刹那,眼角的泪终于顺着脸颊划了下来。一个踉跄,终于在那人看不见的地方,开始放声大哭。 “可以了。”郑导很难描述他那一瞬间的感觉,像是亲眼见证一块璞玉被打磨出来的感觉。又像是突然间有了更多的野心——他不但要凭借这部电影去获奖,而且还要把这部剧拍成一部经典,流传下去的经典! 郑导当即就拍了板:“好!何锦年这个角色就是你的了。” 就在这时,场助却突然把郑导拉到角落里悄悄道:“郑导,刚才杨胥来过了,正好看见季洛歌在试镜。他就说、就说这戏要是季洛歌来跟他搭的话,他就不演了。” 杨胥是目前正当红的小鲜肉,五官俊秀,笑起来有点坏坏、痞痞味道,很是圈了一批萝莉粉的喜爱。而且演技也可圈可点,属于新一代里面的领军人物了。 郑棋在拍这部电影之前,也是有他的考量的,他的电影一向是叫好不叫座,他就想这次用杨胥的话,说不定也可以把作品的热度给带上来。 更何况,杨胥的外貌和性格跟书里的顾寄像足了九分,几乎可以说是本色出演了。 但是,杨胥现在却跟他说要是季洛歌来演的话,他就罢演这样的话来!郑棋气得脸红脖子粗:“他还说什么了?” “他发了好大一通的火,说是这种题材的本来就不想接,是看在郑导您的面子上才会来的。谁知道您还给他找了那么一个名声烂的来搭戏……”场助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郑导,要不咱们还是把季洛歌给换了吧?” 说到季洛歌,场助的心里也有点发怵,现在季洛歌跟苏佑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她可不想这部电影就因为季洛歌一个人,还没有开播,就已经担上了一片骂名。 郑棋冷笑了一声,一脚把旁边的椅子踹翻:“告诉杨胥,让他滚!” “郑导,您说什么?”那场助几乎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郑导刚才说什么,让杨胥滚? 郑棋头也不回地说道:“告诉杨胥,这部戏不需要他来演了。还有,把苏佑给我叫来!”杨胥,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是你白白放过的。希望将来你想起来的时候,千万不要后悔。 演员定下来以后,郑导这边就开始忙着给他们俩进行封闭式的培训。苏佑跟沈嘉言要进行不同的训练,故而正式拍戏之前根本见不到对方。 而另一边,在微’博和网上抵制苏佑和季洛歌的行动越演越烈。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扬言只要是他们俩演的剧,就一律拒绝观看。 这活动一直进行到今天。看着越来越多的导演以及商家贴出的以后拒绝跟他们俩再合作的消息以后,他们的心里都有一种奇异的满足。甚至到了后来,有人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初衷是为什么而反对的了,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但是在一众胜利的果实之中,谢昀微博上发出来的“绝不会更换任何演员”的告示就显得格外的刺眼。 只是谢昀毕竟是国际知名的导演,他们没有办法直接抨击。那他们就拒绝观看,这总行了吧? 谢昀的《蛰伏》上半季已经拍完可以播放了。可是在各大电视台正式播出后,收视率较之他以往的成绩,却是十分惨淡——总收视率不到1,所有的电视剧中排名第十一。 这样的成绩对于谢昀来说,可以说是明晃晃的羞辱了。但谢昀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整天剪剪片子,要不就闲逛溜达,一点也不担心《蛰伏》成绩的模样。 收视率再低,那也总还是有人去看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微’博上开始刷起了关于《蛰伏》的话题,也悄无声息地多了这么一小批画风清奇的粉丝。 他们每天的状态,都跟着片子播出的内容在改变。 “沈钰跟祝复的互动真是萌死我了!傲娇阴冷狠毒受和忠犬阳光攻有木有?嗷嗷嗷,沈钰说什么不想要瞎了眼的狗,明明就是舍不得自己的老攻剜眼嘛。” “我去,为什么我总觉得祝复有点怪怪的?我好方,他不会要背叛我的沈美人吧?千万不要啊,哭瞎了。” “祝复你这个渣攻,我沈美人不但那么好看,而且那么好看,而且那么好看,你怎么忍心地去做卧底?沈美人不要被这个渣攻千万给骗了,快来我的怀里。” “沈美人舔血的这一段简直是妖孽啊,我就是那根手指,沈美人快踹了那个渣攻,跟我在一起吧!最后还是要说一句,我沈美人果然嘴硬心软,嘴上说得毒,还不是偷偷把人给放了?” “前十集我已经撸了无数遍了,所以说下半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大家快点把收视率给刷上去,为了见到我们的沈美人,干巴爹。” 就这样,收视率从第十一一路攀爬,最后爬升到了第一。其中,还有无数的人终究没能按捺住好奇心,就看了一眼,自此沦陷的。 沈钰和祝复的cp楼已经高高地盖了起来,无数的大手开始写同人文,画萌系的小漫画,无不精彩万分。有的人从剧中的角色萌上了真人,更多的人则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再也没能出去过。 一见复钰误终身,从此bg是路人。 第19章 而此刻正在拍摄《锦书何寄》的郑导,却表示他有点心塞。 大弄堂里,青石板街上,一道道污水像小溪流一样流淌在街道上,倒在路边的中药渣散发出中药独有的苦涩气息。这就是何锦书对于他的青春的全部晦暗的记忆。只除了,那个人。 “顾寄,你起来没有?该去上学了。”何锦书身着深蓝色的校服,眉宇间透着清秀俊逸,站在弄堂的门口喊着顾寄上学。 何锦书妈妈的身体不好,靠吃中药调理。爸爸常年在外,木讷又不善于言辞。 顾寄的妈妈从小看着何锦书长大,又是心疼又是喜欢,心中早已把他当作了半个儿子:“锦书,又来找我家那个臭小子一起上学啊?来,方姨煮了两个糖心鸡蛋,你拿着和那个臭小子在路上一起吃。” 何锦书的推辞还没有说出口,方勤早已把鸡蛋塞到了他的手里:“那臭小子总不爱吃早饭,帮方姨看着点他,啊?” 何锦书听到这句话之后就不再推辞:“那,谢谢方姨。”只是视线飘向手里的鸡蛋时,有一瞬间的恍惚和愧疚:方姨一向对他那么好,可是自己却…… 何锦书还在思索的时候,顾寄已经从屋子内走了出来。 有些肥大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剑眉凤眸,鼻梁挺直,还不知道以后会吸引多少的小女生。书包单肩斜背着,对着何锦书挑了挑眉笑道:“走吧,上学去。” 顾寄在前面蹬着车,初夏的风吹鼓起他的白衬衫,猎猎作响。 坐在后座的何锦书很小心地凑近,嗅到了很干净的皂角的气息后,便忍不住偷偷抿嘴,眼眸笑弯成新月的形状。 何锦书还在偷乐,冷不丁一个颠簸,整个人就毫无防备地扑到了顾寄的身上。为了不被摔出去,何锦书下意识地抓住了顾寄的衣角。 顾寄拉着何锦书的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腰:“这儿路有点陡,抱紧你哥,下坡喽!” 何锦书微怔,犹豫了一会后,抱住顾寄腰的手渐渐收紧。最终双手交握,牢牢地抱住了顾寄。 初夏的阳光照在两个少年的身上,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单纯的笑容,画面的每一帧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让人舍不得叫停。 但郑导还是叫了停。 “苏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儿应该没有顾寄让何锦书抱住他腰的这一段吧?”郑导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我说过顾寄对何锦书只是单纯的兄弟之情,为什么你拍出来的画面,却是那么的,基?” 郑导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可是刷着关于苏佑和季洛歌的微’博,也让他学到了不少新的词汇,就比如上面的那一个“基”字。 苏佑一本正经:“从专业的角度来说,就是因为顾寄是单纯地把何锦书当作好兄弟,所以他才会肆无忌惮地做出这些举动来。在我看来,好兄弟之间有些亲昵的动作是正常的,所以加上这么一段可能会显得更自然。” “那从不专业的角度来说呢?”郑导突然有些好奇。 苏佑眨了眨眼睛:“从不专业的角度来说的话,我还没有跟洛歌一起骑过自行车,想顺便感受一下被他从后面抱住的感觉。” 于是,郑导就又融会贯通地明白了微’博上“被强行喂了一嘴的狗粮”这句话的意思。 但郑导虽然心塞,但还是拿出了作为专业导演的素质:“好吧,这一幕过了,准备下一个场景。” 下一个场景是在顾寄的房间里。 温和的阳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透过罅隙在地面上留下了点点光斑,顽皮地跳跃着,透着午后说不出来的美好。 “锦书,今天语文老师布置的作业我还没有写。你语文好,你帮我写了呗!”顾寄懒洋洋地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嗓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撒娇。 何锦书一向拿这样的顾寄最是没辙,当下便好脾气地问道:“在哪?” 顾寄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就在书包里,你自己拿。要做古诗鉴赏,你随便抄一首上去,再扯几句就可以了。” “哦。”何锦书应了一声,拿出语文书的时候,却又不小心扯出了好几个粉红的信封。信封上娟秀的字迹,以及能够嗅到的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何锦书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语文书的扉页,把它揉得皱皱巴巴的,然后又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缓缓把书页抚平,声音很轻地问道:“顾寄,有人给你写情书吗?” “有啊,在学校里,想要追哥的女生可是一抓一大把。”顾寄蓦然坐直了身子,谈到他得意的话题,一双凤眸里都染上了光彩,“怎么样?有没有很崇拜哥?” 何锦书垂下眼:“很崇拜。” 说完后,何锦书伸手推开顾寄凑到他面前来的脸,语气陡然间冷淡了下来:“你让一让,你挡住我的光了,这样我没法写。” 原本演到这里,顾寄就应该顺势让开了。 但是苏佑却不。他不但没有让开,反而又凑得更近了一些。轻抬起沈嘉言的下巴,狡黠地笑道:“吃醋了?” 沈嘉言这下是真愣住了。当然,他饰演的何锦书在这里愣住也是合情合理的。 苏佑凑上前去蜻蜓点水一般亲了沈嘉言的侧脸,说话的语气满是玩世不恭的玩笑意味:“放心,哥心里只有你。” 明知是玩笑,何锦书的脸还是一点点染上了红晕。 何锦书恼羞成怒,一把推开顾寄:“别闹了,作业写好了。我先走了。”像是气愤,更多的却像是被戳中心事后的落荒而逃。 而镜头拉近,洁白的作业本上留下的,是跟顾寄的字迹有七八分像的一首诗——“今夕何夕兮,搴州中流。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而下面的赏析写着:选自《楚辞》,表达的是一场注定落寞的爱慕。船女遇见王子,却终究只能赠他一歌,再渡他过河。你是我不可选择的相遇和终身难以释怀的悲伤。而我却是你,路过的一个过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镜头渐渐黯淡下去,就像写于纸上,却无人读懂的心事一样。 “这一幕过了。”郑导无奈地问道:“苏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应该也没有亲上去的那一下对不对?” “从专业的角度来看……” “不,我只要听从不专业的角度来看的话,是因为什么?”郑导双手抱胸,虽然刚才那一幕连贯下来的效果,比原剧本还要好,但是他也不打算再这么纵容苏佑下去了。 苏佑耸了耸肩,揉了揉沈嘉言的头发:“从不专业的角度来说的话,刚刚那个角度太好,没把持得住。” 郑导:“……”我有一个每天都想要加戏的演员,并且他想加的戏全都是亲热戏,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统统拍下来做花絮,留着以后作宣传用。 郑导想起微’博上天天喊着“复钰夫夫又同框了,好开心”的那一群粉丝们,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同框就开心了是吧?放心吧,你们以后“开心”的日子还长着呢! 第20章 不知不觉,《锦书何寄》的拍摄已经迎来了最后的一幕。 饰演顾寄新娘的是如今很有名的小花旦之一王雨欣。长相甜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是无数宅男心目中的女神。性格却大大咧咧,是个十足的女汉子,这样的反差萌却也吸引了不少的路人转粉。 拍摄之前,王雨欣可怜兮兮地凑到了沈嘉言的旁边,双手合十:“季哥,我就是个道具,待会拍下一场的时候你可千万要忽略我。” 沈嘉言不解地望向她,好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这么说一样。一双杏眸微微睁大,越发显得瞳孔清浅、干净纯粹了。 “我去,这皮肤好的,这眼睛美的。天啊,我终于明白苏影帝为什么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出柜了。我特么要是个男的,我也喜欢季洛歌、不喜欢我自己啊!”王雨欣在心里默默吐着槽。 只是在沈嘉言的注视之下,王雨欣还是很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小女生的娇态:“季哥你不是跟苏哥是一对吗?我这不是怕待会演我和苏哥结婚,你会吃醋嘛!” 沈嘉言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不会。”语调温软,而那一双杏眸含笑望着你的时候,更是很轻易就让你产生一种被全心信赖和依靠的感觉。 被那样注视着,王雨欣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要软成一滩了。当即就忍不住拍胸脯保证:“放心,季哥,我王雨欣绝不是那种会破坏别人幸福的女人。我绝不会跟你抢苏哥的。” 沈嘉言一怔,旋即笑道:“我相信你。” 王雨欣只感觉心中一热,正准备伸出手去拍沈嘉言的肩膀,告诉他自己是绝对会支持他跟苏影帝的。可惜她的手还没有碰到沈嘉言,就已经被人从后面抓住,接着像被丢垃圾一样轻飘飘地丢了出去。 王雨欣有些错愕地回过头,然后就看见苏佑十分无赖地从后面挤坐到了她和季洛歌的中间,用力地揽住了季洛歌的肩膀,仿佛在宣誓主权一样。 王雨欣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苏佑压低了声音委屈地说道:“洛歌你跟这个女人说话,都不理我了。” 王雨欣的内心:“……”苏影帝,我也是有名字的好吗?演戏之前你都不看一下合作演员的名字的吗?感觉自己要粉转黑了,怎么办? “阿佑,人家有名字的,叫雨欣。”沈嘉言用有些歉意的眼神地看了一眼王雨欣,才习惯性地顺毛道,“没有不理你,只是你刚才不是在跟导演在聊天吗?” “跟他聊天哪有陪你重要?”苏佑不假思索地说道,把自己影帝的本事发挥了个十足十,一脸的难过,就像是被抛弃的大型犬,“洛歌你为什么会把那个女人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还有,我刚才都看到了,你都对她笑了两次了。” 沈嘉言用宠溺而又无奈的眼神看着苏佑,心想这男人怎么越来越幼稚了,却还是安抚道:“可是我平时不是对你笑的次数更多吗?” 苏佑把沈嘉言抱紧,挨挨蹭蹭,满足之余,还不忘丢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给王雨欣。 王雨欣默默磨牙:她改变主意了。她绝不会跟季洛歌抢苏佑,但是她想跟苏佑抢季洛歌,怎么办? 所幸王雨欣这个念头还没有来得及付诸行动,郑导就已经喊着“开拍”了。 一开场,洁白的婚纱自身后缓缓曳地,鱼尾的设计更显出新娘的娇俏可人。新娘手捧着鲜花,依偎在身边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那满脸的幸福无言地诉说着他此刻的幸福,俩人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 花童拿着花篮,抓着彩纸、鲜花瓣撒向天空。在优美的结婚进行曲中,牧师一脸庄重地问道:“尊敬的顾寄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的杨羽茜小姐为妻?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会爱着她、尊敬她、对她忠实,直到永远?” “我愿意。”顾寄望了身边的杨羽茜一眼,沉声应道。 “那么尊敬的杨羽茜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的顾寄先生?无论以后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会爱着他、尊敬他、对他忠实,直到永远?” 新娘子娇羞地望着顾寄,轻声说了一句“愿意。” 在所有宾客的欢呼之中,在牧师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之时,镜头越过新娘,给了不远处的何锦年一个特写。 何锦年轻垂下眼睫,手里抓着一朵红玫瑰。他的眼睫上沾上了水珠,跟着牧师虔诚地一句句重复着,末了喃喃道:“我,愿意。”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正深情地吻着新娘的顾寄一眼。那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有痛到极致的麻木,有自我放弃的空洞,也有无底深渊的绝望。他把玫瑰揉作一团,玫瑰鲜红的汁液染红了他的指甲,那尖锐的刺刺破了他的掌心,鲜血和花汁混合在一起。 他扔掉玫瑰,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悲凉。他缓缓踩过那朵玫瑰,被揉碎、被践踏、被踩到泥里,顾寄,你有没有看见,这就是我对你的心? 这一幕结束,所有的工作人员一时之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只能说季洛歌刚才那一幕的表现太有感染力了,好像把所有人都带入了那一种哀戚、痛苦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以至于他们现在一看见季洛歌,心脏还是会有隐隐作痛的感觉。 而郑导则是一遍遍回放着刚才季洛歌的表演,眼神里有一抹狂热,好,实在是太好了!他简直恨不能飞快地拍完再剪辑出来,他有预感,这部电影绝对会是他导演事业的一个巅峰! 苏佑的关注点却跟别人都不同,拍摄一结束,就直接大步流星地冲着沈嘉言走了过来,一把攥住了他的左手,查看着他手上的伤势:“刚刚刺是不是戳进去了,疼不疼?” 沈嘉言刚才演得也是入了戏,把人物的情绪全加到了自己的身上。感觉该怎么演、就那么演了,现在结束了才感觉到疼。当即便眼里便泛出生理性的雾气:“嘶,疼——” 沈嘉言喊疼,苏佑却好像比他还疼一样:“医用品呢?快拿给我!”说完以后,就对着沈嘉言手上的伤口轻轻吹气:“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十指连心,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沈嘉言痛得直吸冷气,但每次苏佑一望向他,都会努力露出笑容:“阿佑,没事,不疼了。你别那么紧张。” 医疗用品来了。 苏佑小心地对着阳光把沈嘉言食指上的花刺给挑了出来,沈嘉言只要稍微一挣扎,苏佑就抱着他的手指不敢再动。那满脸的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终于把刺全都挑了出来,苏佑很显然地松了一口气。沾了点碘液消毒处理,一边涂还一边当着郑导的面说道:“下次拍戏别那么认真,再伤了自己。” 沈嘉言乖乖点头,看着苏佑仔细地把创口贴贴在了他的手指上。 作为一个导演,一名演员居然当着他的面明晃晃地对另一名演员说,拍戏不要太认真。做导演做到他这个份上,应该也是没谁了。 郑导问一旁的摄影师:“刚才的场景拍下来了吗?” “拍下来了。” “好,发给我,我来发到微博上去。”郑导拿出手机,“正好是免费的宣传。” 《蛰伏》的上半季已经结束了,复钰(富裕)夫夫的粉丝们要么舔着旧糖,要么自己脑补写同人文,画日常萌段子漫画。总体来说,都是嗷嗷待哺。 就在这时,之前才被苏佑和季洛歌同时关注的郑导毫无预警地就发了微’博,下面是一段时长三分多钟的视频,上面配了很新潮一句话——“我的演员们每天都在秀恩爱,怎么办?在线等,有点急。” 下面的评论毫无意外的炸开了锅。 “有没有人发现,他们一个黑西装,一个白西装,好像是情侣款。后面的背景是教堂。我大胆地开个脑洞,难道是我的复钰cp在剧里,结婚惹?” “楼上脑洞开得好大,不过我喜欢。话说有没有人知道,这电影到底是什么题材的?” “我去搜了一下,郑导的片子都是文艺片。不过,不管是什么题材,只要是他们俩演,我就心满意足了。” “郑导毫不留情地甩出视频,并且喂了我一大口狗粮。讲真,我有一次手上划了道口子,很深的那种。我男朋友都没有苏佑一半的紧张。我觉得我要去跟他说分手了,大家为我加油。” “我仿佛也从没有谈过恋爱一样,从没见过一个大老爷们捧着另一个大老爷们的手,心疼成那副模样。如果这都不算爱。ps:楼上加油。” “原来你是这样的郑导,一言不合就喂狗粮。对于你这样的导演,我只想说,狗粮再喂得凶猛一点吧!and:心疼楼上的楼上的男友。” …… 一片热闹声中,也不是没有黑子。只是往往他们一冒头,就被好不容易吃到糖、战斗力极强的粉丝们给喷了回去。 郑导从来没有想到粉丝竟然也会这么有趣,好像终于找到了跟粉丝沟通的新方法。于是就又发了一条卖萌的微’博:“是同性题材哦,五月一号全国上映,大家记得要备好狗粮。” 想当然,下面又是一片嚎叫“一定会去”之类。 而今,万事俱备,只待上映耳。 第21章 《蛰伏》的下半季的剧情还在修改之中,《锦书何寄》的拍摄已经结束。 趁着他们俩一同闲暇,有一档国内有名的综艺看上了两人同框的话题度,想要邀请他们参加新一季的拍摄。 这档综艺的名字叫做《险象环生》,顾名思义,是一档悬疑烧脑的综艺节目。 它综合了密室、推理、生存等因素,每一期邀请的都是眼下最有话题度、最火的嘉宾。观众通过这档节目,能更清楚地看见自家偶像私底下真实的面貌,从而满足他们对明星的好奇心。是收视率奇高的一档综艺。 在上一季的拍摄中,有明星因为自己情商、智商双高的表现而圈了无数的粉;也有明星因为崩了人设而惹来厌恶,至今翻不了身。 只能说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还是不要上这种直接暴露在观众视野里的真人秀。但是沈嘉言和苏佑都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他们都毫不犹豫地就接了这档真人秀的邀约。 到了节目的录制现场才知道,一同参加录制的竟然还有两个老熟人,莫茗以及王雨欣。 莫茗见到了沈嘉言,心里自然有些尴尬,他原本以为上次的事情足以置季洛歌于死地,这才毫无顾忌地直接发了那么一条微’博。却没有想到季洛歌竟然还能翻身,而且苏影帝居然还那么毫不避讳地承认了,现在两个人甚至比之前还要火。 但莫茗还是很快地调整了过来,对着沈嘉言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洛歌,我上次发的微’博措辞可能有些不当,先跟你说一声抱歉。还好大家没有因为我而误会你。” 沈嘉言望向莫茗,不解地问:“嗯?你发了什么微’博?” 沈嘉言是真的不记得。他当时看都没有看莫茗的微’博,又怎么会知道它的内容。只是这话听在莫茗的耳朵里,却是季洛歌完全地不想要给他台阶下,是在羞辱他。 莫茗望向苏佑勉强地笑了笑,唇瓣微微颤抖,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模样:“苏哥,洛歌好像对我有点误会,你帮我解释一下好不好?” 在莫茗看来,苏佑之前暗地里都对他十分照顾,所以苏佑一定是对他有意思的。后来求而不得,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季洛歌的。只要他现在稍稍对苏佑流露出那么一点爱慕,苏佑就一定会甩了季洛歌而选择跟他在一起的。 只可惜,他是注定要失望了。 苏佑一门心思都扑在沈嘉言的身上,哪里有心思去理他到底说了什么?苏佑此刻脑海里全想着:那个女人又缠上我家洛歌了,好烦!要是早知道她也要来,就不带洛歌来了。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直播正式开始。现在请大家依次走入密室,去了解自己的身份。” 第一期的背景是密闭的别墅,屋顶是环绕的圆形设计。别墅里共有三层,每一层有九个房间,每个人会被随机分配到不同的房间。在开始录制之前,每个人都要领取各自的身份。 根据他们身份的不同,他们会呆在不同的房间。如果无法破译掉自己房间的密码,就不能出来房间。一个小时不能出房间后,就会被默认死亡。 而就算出来了房间,还要去寻找其余的房间里有的藏着关于食物和逃出去的线索。如果运气不好,遇上了工作人员装扮的鬼怪,也同样被默认为死亡。 录制开始,沈嘉言的运气好,一开始选到的身份就是别墅的主人。 “因为你是别墅主人,所以给你一项特权。你可以打开这别墅里除了你房间以外的任意三扇门,这是钥匙。” 沈嘉言收下了钥匙,开始在房间内寻找破译密码的相关线索。 房间里很空旷,应该是书房。除了一个书架和上面歪歪斜斜放置的几本书,什么都没有。墙上有一幅字画,画着一树寒梅,上题“零落尘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沈嘉言站在书架旁翻了翻书,书上在一些特殊的页码上打了标记,比如十三页上面就圈了一个“水”字,二十六页上圈的是一个“刀”字,二十七页又是一个“火”字…… 沈嘉言不懂这些数字的意思,但他下意识地觉得重要。而书房里又正好有纸笔,因此悠哉地就把这些书页上所有的线索统统给记了下来。 “系统,密码是什么弄清楚了吗?”沈嘉言单手托着腮,佯装在思考,实则偷偷问着自己的外援。 黑猫得意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毛:“从工作人员的笔记本上看到了,是0325。” 沈嘉言记下了这串数字,现在的问题是,他要给他是如何找到这串数字的,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零落尘泥”的“零”字,正好是第一个数字。画上“碾作尘”的梅花泥里只有三朵,所以是三。而“香如故”的“香”梅花一树两朵,就有了二。最后的“故”,泥里的加上枝头的梅花,正好是五。 逆推起来,果然很容易。沈嘉言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门给打开了。 工作人员也被季洛歌的速度给惊呆了。虽然书房里的妨碍线索是少了一点,但是不到十分钟就破解出来,这速度还是要逆天啊! 然后他们就看着季洛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敲过去,一边敲还一边问:“阿佑,你在里面吗?” 路过了裴沅裴天王一楼三号的房间,没有救;路过莫茗一楼五号的房间,没有救;路过王雨欣二楼六号的房间,说了一句“加油”,也没有救。直到在二楼找到了苏佑的房间,才敲门询问道:“阿佑,我有钥匙,要不要把你放出来?” 苏佑眼眸里满是笑意,用食指敲了敲门算是回复:“不用了,我快要破译出来了。” 时间过去仅三十分钟,苏佑和沈嘉言就全都被放了出来。 沈嘉言把钥匙塞到了苏佑的手里:“阿佑,这三把是钥匙,可以打开这别墅内任意的门。你说我们先去哪?” “先去找厨房。既然是生存游戏,要是没有获取食物的话,肯定也会被判定死亡,所以先去找食物。”苏佑一手拿着钥匙,一手牵着沈嘉言,“待会开门我先进去,万一房间里有鬼怪的话,你就赶紧跑。” 工作人员:“……”他们是怎么猜出来的?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碾压。 苏佑牵住沈嘉言的手:“我的房间是二楼七号,里面放的是鞭炮。一般来讲,这种别墅的设计是有规律的。如果二楼是杂物室的话,那么厨房应该在一楼,而三楼是卧室。先去一楼。” 一楼除去三和五,以及沈嘉言所在的书房七,还剩下六个房间。六分之一的概率,苏佑对着沈嘉言眨了眨眼睛:“你说先开哪个房间?” “第二个。” 沈嘉言刚说完,苏佑就毫不犹豫地用钥匙开了门,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食材和锅碗。“运气真好。”苏佑亲了一下沈嘉言的额头,“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工作人员简直都要哭了。你们俩再这样,他们设计的那些环节就要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了,好吗?而且第二个任务还没有来得及颁布,就提前完成,真的好吗? 时间过去五十五分钟,莫茗、王雨欣以及裴沅虽然费了点功夫,但是好歹也全都出来了。 顺着食物的香味走到一楼一看,沈嘉言和苏佑正端着碗吃得正香呢!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他们在房间辛辛苦苦地解着密码,楼下却已经吃上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时,工作人员憋屈地开始发布第二个任务:“被困了一夜,大家都饿了。这时候要是再找不到食物,就会被饿死。” 苏佑用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门没关,进去自己做。” 吃完饭,接下来是各自回房间休息的时间。每个人休息十分钟,沈嘉言却从他的书房里翻出了一本日记。这下,他才终于明白那些数字和汉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强制休息的时候,第一个死掉的是裴沅,他所在的房间是淋浴室,真人模型是被浸在浴缸里淹死的。 第二次强制休息的时候,苏佑不放心沈嘉言,便让他和自己呆在了一个房间里。这一次死的是王雨欣,她是在武器室,死后真人模型上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 这下活下来的就只剩莫茗、苏佑和季洛歌了,没有人知道第三个死的人会是谁,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寻找线索。 第三次死的是莫茗,他是被绳索吊死的。 这时候,苏佑用一把钥匙打开了三楼卧室的一扇门,正是别墅主人的卧室。里面全是干涸的血迹,床头柜上了锁。用钥匙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封文件,上写着“本人死后,遗产均分成五份,给我的五个孩子。” 苏佑突然明白了一切都只是个圈套。 这时候,沈嘉言缓缓自门外走了进来:“你都知道了?” 第22章 这时,实时的弹幕已经快要刷疯了。 “天啊,我家小歌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什么还要靠才华?” “我真是服气了,节目组的套路玩得太深。为什么最后剩下来的偏偏是我的富裕?这难道就是要他们相爱相杀吗?” “这期的设计真的是太6666了,居然给参与的成员增加了一个幕后大Boss的角色。而且不得不说,季洛歌演得实在是太无辜了。要不是苏佑找到了证据,估计谁都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去吧?” “作为一名单身狗,表示我现在只好奇他们俩最后到底是谁杀了谁,哈哈!” …… 而屏幕内,一切都还在继续。 “我都知道了。”苏佑很镇定地回过身,凤眸直直望向沈嘉言,“我们四个人之所以会出现在别墅里,从一开始就是你的阴谋。就因为这份遗嘱,所以你要一个一个把我们都杀掉,对吗?” 沈嘉言垂下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对。” “现在其余的人都死了,唯一剩下的就是我。”苏佑辗然一笑,“那么现在只要杀掉我,你的愿望就可以达成了。” 沈嘉言没有说话,只是神色间有些纠结。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有无形的气场自两人中间蔓延开来。空气仿佛都被凝滞胶着住了一样,山雨欲来风满楼。 就在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盯着屏幕时,苏佑却蓦地动了。 苏佑在沈嘉言错愕的眼神中,一步步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笑着对他张开了怀抱:“来,抱一个。” 沈嘉言微怔,然后毫不犹豫地上前两步,正好扑进了苏佑的怀里。 弹幕全都在整齐地刷着“虐狗”、“被秀瞎眼”。出乎意料,苏佑却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了刷了红漆的刀片——这是他刚才在卧室的地面上捡的。 按照节目组的设定,一但被抹上了红漆,就会被判定死亡。 我去,这神展开!所有人都懵了,影帝大大真不愧好演技!只是一边拥抱一边杀人什么的,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虐心? 沈嘉言却恍然不觉,习惯性地在苏佑的怀里蹭了蹭,带了点鼻音道:“阿佑,你逃出去吧!我不想杀你了。” 很显然,季洛歌这是为了苏佑,愿意放弃赢的机会了。 但是你不想要杀他,他想要杀你啊!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季洛歌能够抬起头、看见苏佑举起的刀片,但季洛歌却始终以一副无比信赖的姿态依偎在苏佑的怀里。 在众人的揪心之中,苏佑揉了揉沈嘉言松软的头发,抓住沈嘉言抱在他腰间的手,顺势把刀片塞进了他的手里。接着不容反抗地用沈嘉言手里的刀片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道,留下了浅浅的红痕,宠溺地笑道:“可我不想逃,我想让你赢。” 一个综艺也能玩得这么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弹幕里一片哗然。 “麻麻问我为什么看一个综艺能把自己看哭了。” “套路玩得深,谁把谁当真。论虐狗我只服复钰这对。” “可以,这很富裕。” 不管弹幕里如何腥风血雨,今天的节目直播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主持人把一枚纯金的迷你版别墅项链挂在了沈嘉言的脖子上:“恭喜我们的季洛歌获得我们 第一集的冠军。奖品就是这根项链,那么我们有请季洛歌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获奖感言的话,就是还挺好玩的,希望下次节目组还可以邀请我们来吧!”沈嘉言杏眸微闪,略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举起项链,“谢谢节目组的礼物,很好看。” 弹幕里大家又开始不约而同地吐槽。 “季小歌,你有你男人护着,当然觉得好玩。你敢不敢回头看一下被你杀掉的人的脸色?我觉得莫茗脸上就分明写着:我去年买了个表。” “没有人注意他说的是“我们”吗?于是我又默默塞了一口狗粮。” “前面的,自己吃狗粮就好,为什么要喂我一口?” “不过瘾,还想看苏佑和季洛歌这一对,怎么办?其实我不是腐女,但就是觉得他们的互动好有爱,好甜。” “233,打个广告,五月一号,他们俩的新电影要上哦!” 可以说是一片欢脱。 只是上了个综艺,沈嘉言微’博上的粉丝数量就从二百多万直接激增到了一千多万。由此,这档综艺的火热程度便可见一斑了。 人一出名,支持你的声音和质疑你的声音也就会增多。 但不管是为了去支持也好,还是为了去找漏洞吐槽。总之,《锦书何寄》上映的那一天,影院已经全部爆满了。 苏佑和沈嘉言也偷偷地化了个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溜进电影院去看了。 电影一开始,就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屋檐滴答、滴答,雨连成线。一个老人正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我这一生说起来太过平庸。唯一不平庸的事,那就是我爱过一个人。” 画面渐渐转为明亮,时间转回了何锦书和顾寄一同上学的时候。 何锦书叫顾寄一同上学。每次路过那熟悉的上下坡,能伸手抱住顾寄腰的那一瞬间,何锦书满脸的幸福让人动容。 何锦书和顾寄一同写作业、顾寄让他帮忙写语文作业时,何锦书即便不愿意,却还是舍不得拒绝的表现,让人不由感同身受。 何锦书为了顾寄拼命学习,却阴差阳错地两个人报了相隔太远的城市,何锦书在门外放声大哭的时候,电影院里已经有人开始啜泣了。 何锦书不论多忙,不论多累,都要每周赶去顾寄的城市一次。 可惜最后顾寄却还是牵着别人的手走进了婚礼的殿堂。镜头拉近的时候,只是看何锦书站在不远处凝视顾寄的那一个眼神,就让不少人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雨还在下。 老人安详地缓缓闭上了眼睛:“顾寄啊,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有些人爱上另一个人,是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的。可是倘若时间可以重来,我还是不后悔爱过你一场。因为,爱你,是我这一辈子做过做好的事情。” 一片黑暗之中,苏佑靠近了沈嘉言,牵起了他的手,凤眸很亮,仿佛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洛歌,我们去国外结婚,好吗?” “为什么这么突然?”沈嘉言瞪大了杏眸,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不突然。”苏佑把一枚戒指带上了沈嘉言的手指,“这是我早就想做的一件事情了。洛歌你知道吗?能爱上你,也是我这一辈子做过最好的事情。所以答应我,好吗?” 沈嘉言望着苏佑的眼眸,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好。”于是,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卖了。 电影院里唏嘘声、哭声一片,却没有人知道,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们哭的两个主人公,早已完成了求婚这件大事情。 回去后,网上关于这部电影的讨论的声音很多。 大多是叫好,但也有季洛歌和苏佑的黑子在垂死挣扎,说这部电影的情节太过平淡、剧情太过老套,只是单纯的卖腐云云。 但是还没等粉丝们反驳,一位国家级别的影评人就专门为这部电影写了影评。并且话里话外,全都透着欣赏之意。 “老郑的实力,我一向是知道的。但是不得不说的是,《锦书何寄》这部电影还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 首先是饰演何锦书的这个演员,坦白说我之前没有看过他的什么作品,但是他把何锦书这个角色演活了。有人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情意。何锦书每一次望向顾寄,那眼神都让我心悸。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那么饰演何锦书的这个演员真是后生可畏。 其次是剧的编排。顾寄这个名字取得好!顾寄,即顾忌,从电影里的很多细节可以看出,顾寄是知道何锦书喜欢他的,并且他也是喜欢何锦书的。何锦书偷走顾寄情书的那个视角,很明显是教室后的视角,从高度看,也就是顾寄的视角。 但是他顾忌得太多,想得太多。而何锦书是理想化的人。所以注定他们俩是一场锦书难寄的悲剧。 而结尾,爱是什么?我觉得就是想碰触,却又缩回去的手。何锦年选择了退让,成全了顾寄的顾忌,而自己孑然一身一辈子。看似是一部悲剧,但是悲剧里,却又蕴藏着圆满。 总之,这部电影我可以打到九分。” 这下,轮到粉丝们扬眉吐气了:“黑子们,就想问你的脸打得疼不疼?” 这电影的成绩好,郑导自然也是乐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苏佑啊,你带着洛歌这周过来,我们开个庆功宴啊?” “没空。”苏佑的回答简单粗暴。 “最近不是没有档期吗?那忙什么?”郑导顿时懵了。 苏佑斜勾起嘴角,笑得不怀好意:“忙着出国结婚啊!” 郑导:“……”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要被秀恩爱秀一脸?这满满的恶意。 第23章 番外 那一年,《锦书何寄》光是提名的奖项就提名了十二个,最后囊括了九项大奖。而最让人瞩目的是,两人同时获得了影帝的奖项。 一时之间,就连媒体都在戏称他们“就连拿个奖项,都不忘记要虐狗”。 领奖的现场,两人都没有去。 那一天,他们正在丹麦的一个小教堂里,宣誓结婚的誓言。 漫山遍野的矢车菊热烈地盛放,苏佑在老牧师的目光中,虔诚地吻上了沈嘉言的唇。 结婚后,两人同时选择了息影。 偶尔有记者跟拍,也只能拍到两人牵手去超市买菜,或者是戴上帽子偷偷去游乐场约会,就像是任何一对的平凡夫妻一样。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只是微’博上,还是很经常地能够看到这对虐狗夫夫秀恩爱的身影。 就比如,沈嘉言发了一条文艺的微’博,并且特意艾特了苏佑道——“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 苏佑不到五秒钟立刻就转了,还配上了话说:“铁马是我,冰河也是我,你是梦来。” 下面的评论立刻就炸了。 “天啊,我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难道就我一个人没看懂什么意思吗?求解释。” “楼上的,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句诗听过没有?要是还不懂的话,也不要问我了。害羞遁走。” “从此再也不忍心直视这首诗了,怎么办?”…… 沈嘉言看完苏佑的回复也红了脸,半是气的,半是羞的,直对着厨房里的男人喊道:“苏佑,你今晚别想上床睡了。” 苏佑探出半个身子,坏笑着问道:“不在床上睡,睡你身上行吗?” “滚!”沈嘉言抓起手头的抱枕就扔了过去,杏眸瞪得浑圆,“你今晚别想回房睡了。” “媳妇,我错了!”这下苏佑认错倒是认的快。 再比如某一天是苏佑的生日,沈嘉言特意下厨做了一碗长寿面。然后捧着碗来了一张自拍,放到了微博上,“卖相如何?有没有垂涎三尺?” 下面的评论是一水儿的:“反正又不是给我吃。” “反正又不是给我吃+1” “反正又不是给我吃+2” “反正又不是给我吃+冷漠脸” 苏佑一边刷着微博底下的评论,内心有一种碾压所有对手的得意,一边笑眯眯地在下面跟着评论:“不知道面的味道如何,但是显然你看上去更好吃。” 毫无意外,他又得到了沈嘉言的一个“滚”字。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俩就连吵架也都像是在秀!恩!爱! 苏佑某天凌晨两点突然发了一条微’博,说:“媳妇儿生气不理我了,还把我关在了房门外,怎么办?”还配了一张关起来的房门的图。 评论是全是“幸灾乐祸”和“活该,叫你平时总爱秀”。 过了没一会儿,苏佑就又发了一条:“媳妇,我错了。你腰还酸不酸?我进去帮你揉揉好不好?” 沈嘉言还是没有理,苏佑又再接再厉地发道:“媳妇,下次我一定听你的。你说不来就不来,放我进去好不好?” 这次评论里全都变成了“含泪吃狗粮”、“为什么大半夜我不睡觉要看别人秀我一脸”。 苏佑还继续准备发,沈嘉言对着门后怒道:“滚进来!”等苏佑十分麻利地“滚”了进来后,沈嘉言又补了一句:“把你那些丢人现眼的微’博给我删了。” “好的。” …… 用后人的一句话来评价他们就是——“在他们身上,我们能看见,爱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情。” 第三卷 第24章 序章 山中无岁月,人间已百年。 沈嘉言是看着苏佑先离开的,说是相守一辈子,竟也就真的相守一辈子了。而今蓦然回到这任务空间,还有些不适应。 黑猫倒没有什么感觉,很冷静地说道:“结算任务:跟苏佑相守一辈子,任务完成;成就比莫茗高,任务完成。获取积分:八千。任务完成度:b级。宿主大人,需要休息一下吗?” 沈嘉言揉了揉太阳穴:“需要。”在上一个任务里,他耗费的心力和感情都太多,要是不休息一下,他怕自己会崩溃。 这一休息,就是整整三天。 黑猫很贴心的没有催他,最后还是沈嘉言主动开了口:“接待第三位雇主吧!”黑猫才放人进来。 这第三位的雇主长得很漂亮。 细碎的中长发,一双眼眸好似猫儿瞳一般惑人,粉嫩的唇瓣微抿着。看人的时候,神态里不自觉就会带上骄矜和高人一等的意味,倨傲道:“听说这儿可以帮助像我这样的人实现心愿?” “是的,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沈嘉言很平静地望着这位雇主,等待着他的抉择。 这位雇主的眉宇间窜过黑气,因为仇恨一双眼眸瞪得浑圆:“好,只要你可以帮我报仇,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可以付!” 沈嘉言微微皱眉:“那么,请先说说你的故事吧!” 这位雇主名为穆彻,末世来临之前,都是穆大校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独子。 毫无预警的,一场陨石雨把某种不知名的病毒带到了地球。紧接着,人类、动物甚至是植物都开始了异变,惨烈的末世来了。 穆彻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就连觉醒的异能也都是完完全全的废柴。这一路逃亡过来,要不是有穆大校护着,恐怕早就被丧尸给分而食之了。 穆大校带着穆彻逃到了洛劭轩所创建的安全区。 洛劭轩手底下的人大多厉害,并且他在他管理下的安全区也可以说是秩序井然。原本穆彻是可以继续过上虽然艰苦、但依旧衣食无忧的生活的。 可惜,在一次出任务中,穆大校为了救洛劭轩,死了。 穆大校临死之前唯一惦记的事情,就是求洛劭轩答应娶自己的儿子。末世太过混乱,自己儿子又长了那样一张脸。他知道洛劭轩是个诺出必践的人,所以死死地吊着那口气。直到洛劭轩答应了,才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穆大校死后,洛劭轩依言娶了穆彻。 嫁给洛劭轩以后,穆彻的日子过得更是舒坦。日子一舒坦,他以往的小性儿就又都回来了。要吃水果,就非要让洛劭轩立刻出基地帮他去找;要洗澡,就让洛劭轩用晶核帮他去换水。 洛劭轩的身份是何等的高高在上,基地里想巴上他的人一抓一大把。穆彻这个废柴能嫁给他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偏偏还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天天指使着他干这干那。 基地里对穆彻不满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尤其是以洛劭轩所率领的小队最甚。 在他们看来,穆彻根本就配不上他们老大。要是他懂点事,白养着他一个吃饭的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他居然还敢作天作地、要这要那,这就实在不能忍了。 他们向洛劭轩提过无数次,却全都被他只用一句话就给堵了回去:“他是你们的大嫂。” 这样的大嫂,他们可一点都不想要!只是所有人都碍于洛劭轩,是敢怒不敢言。 直到,他们老大在外面捡回来一个有点古怪的男人,他说他叫陆应帆。一身cos的古装,眉目俊朗,但是身手却极其了得,只用一把古刀就能把丧尸杀得片甲不留。 每次出任务的时候,洛劭轩和陆应帆的配合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洛劭轩的异能是领域中的禁锢,他一禁锢住丧尸,陆应帆就能恰到好处地杀光那些丧尸。有他们俩在,所有的任务完成得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要是陆应帆能是他们的大嫂的话,那该有多好。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后来丧尸围城,洛劭轩所在的基地被攻破,不得不进行转移。 他们一行人一路北上,到达了最大的安全基地。那个基地的一个小头领看上了穆彻,就要洛劭轩把穆彻给他玩玩。 洛劭轩断然拒绝。 可他手下的人都愿意牺牲这么一个累赘的“大嫂”。一来没有穆彻,陆应帆就能更名正言顺地跟他们大哥在一起;二来,用一个他们看不顺眼的人去换取更快地在基地站稳脚跟,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于是,在一次洛劭轩出任务时,穆彻就被送到了那个小头领的床上。 整整一夜,穆彻被折磨了整整一夜。他死死地睁着眼,从天黑到天亮。只是他最恨的不是那个小头领,而是洛劭轩。为什么曾经说会保护好他,却又失信? 后来,洛劭轩得知此事以后,提刀杀了那个小头领。先是禁锢住,然后是三百六十刀,一刀不少。 可穆彻经过那一夜,神智已经不清楚了。整天不是哭就是笑,要么就是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洛劭轩给他送饭的时候,就被抓伤咬伤好几次。 而因为洛劭轩杀了小头领的这件事情,众人被驱逐出基地。 在途中,穆彻又发了疯,让众人陷入被丧尸围困的境地。见穆彻已经救不出来了,陆应帆打晕还想要上前的洛劭轩,把他强行带走。 最后,穆彻被丧尸活活地分食了。 说到这里,沈嘉言看着面前又哭又笑、恍若癫狂的这位雇主,安慰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都过去了。” 雇主愣住了,猫儿瞳一般的眼睛里还噙着眼泪,却故作倔强地别过脸去:“我早就不难过了。反正我爸爸死了,这世界上再不会有人担心我会不会难过,那么我又难过给谁看?” 沈嘉言轻叹了一口气:“我可以为你做什么?你喜欢洛劭轩,你想要跟在他一起?” “不。我希望你能让洛劭轩爱上‘我’,然后死在他的面前,越惨烈越好。我要他记住我一辈子!”雇主神情突然间激动了起来,“只有爱一个人才会知道,爱有多疼;我要让他知道曾经的我有多疼,我有多绝望!” “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不告诉他?而是不断地试探他,试探他的底线呢?”沈嘉言实在是想不通。 雇主垂下头,落寞而又自嘲地笑了笑:“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娶我,只是因为我爸。也许你会觉得很不可理喻,可我就是想用这种手段来证明我在他的心里也是有地位的。” 沈嘉言点头:“虽然我不认同,但是我可以理解。” “谢谢你!”雇主有些不自然地说了一声,显然很少说这样感谢的话。 “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或者是幸运,你选择一个给我就可以。”沈嘉言道,“这就是代价。” “视觉吧!” “好。”沈嘉言从雇主的身上取出一团黑色的光团,“放心,你的心愿我会帮你达成,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雇主嘴角努力上扬,似乎是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却还是失败了。 在他的身影缓缓往门外飘去的时候,沈嘉言听见他轻轻地说道:“曾经我爸说过我什么都不用学,他会护好我,可是他骗了我。洛劭轩娶我的那天说过,会一直对我好,可是他也骗了我。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们,一点儿也不!” 沈嘉言突然有点心疼他。 等雇主离开后,黑猫才从角落里踱了出来:“宿主大人,您现在可以选取模式了。简易模式,穆大校还没有死的时候,积分六千;正常模式,穆彻和洛劭轩刚结婚的时候,积分一万;困难模式,在小头领床上刚醒过来,积分两万。” 毫无疑问,沈嘉言道:“正常模式。还有,我忘了问,为什么上个世界的积分只有八千,而不是一万?” “宿主大人虽然成就比莫茗高,但是未让莫茗身败名裂,不符合雇主的愿望,所以扣了两千。” “那也就是说,就算雇主不提,但这一次我若是不能让陆应帆受到应有的惩罚,也会扣分吗?” “是的,宿主大人。”黑猫甩了甩尾巴,“现在确认。任务目标:一是让洛劭轩爱上你,二是死在他的面前。选取模式:正常模式。积分:一万。金手指加成:视觉。是否传送?” “传送。” 第25章 热,这就是沈嘉言现在唯一的感觉。 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从内到外都快要熟透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烫得下一秒都会自燃一样。 朦胧中,沈嘉言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一条裹了冰块的毛巾就敷到了他的头上。 沈嘉言舒服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唔”的叹息,伸手死死抓住那只拿着毛巾准备离开的胳膊,怎么也不放手。 洛劭轩眉头微皱,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罗启站在一旁,大咧咧地说道:“老大,他发烧就让他烧去呗!省得一醒过来又开始折腾人。你这大半夜的还把我们都弄过来。要我说哇,烧一烧更好,指不定还能烧坏了脑袋,变成傻子反而能更好也说不定。” “闭嘴。”洛劭轩轻喝了一声,眼神示意他继续往盆里制造冰块。 罗启低下头,一手抓着晶核吸收里面的异能,另一只手隔个三五秒就往盆里加入一块鹅卵石大小的冰块,委屈道:“老大,我是冰系异能者,又不是冰箱。你这叫我来,就是要我给你造冰啊?” “不是。”洛劭轩吐出俩字,还不等罗启高兴,就又补充了一句,“你比冰箱好用。” 罗启:“……” “老大,要不我来看看?”说话的是卢媛,是他们小队里唯一的女性。末世来临之前是医院的护士,会一些最基本的医疗常识。末世之后觉醒出的异能是治愈,目前还只是一阶,只能治疗最简单的外伤。 洛劭轩准备抽身离开,让位置给卢媛。不料沈嘉言却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放。洛劭轩沉默了一会儿后,只得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道:“就这么看吧!” 卢媛点点头,上前掀了掀沈嘉言的眼皮,又试图去掰开他的嘴巴,看一看他的舌头。 之前掀眼皮的时候,沈嘉言还是乖乖的,躺着一动不动。这下却开始激烈的反抗,怎么也不愿意张嘴。一边呜咽,一边还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就好像受了什么欺负一样。 洛劭轩皱了皱眉,对着卢媛说了一句:“轻一点。” 她都还没有开始,要怎么轻?卢媛简直莫名其妙,却还是应了一声,动作更轻柔地想要去掰开沈嘉言嘴巴。 这下沈嘉言哭得更加厉害了,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还不时地抽噎几声,那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要不是卢媛知道自己刚才压根什么力气也没有用,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弄疼穆彻了。卢媛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老大的神色,果然,老大也肯定以为自己看这家伙不顺眼,所以故意报复他了。 “老大,我真的没有用什么力气,我也不知道……”卢媛干巴巴地解释着,“是这家伙自己不肯张嘴。” “算了,我来。”洛劭轩说着跟卢媛交换了位置,俯下身去,大拇指和食指稍一使劲,沈嘉言的嘴巴就轻轻张开了。 卢媛:为什么自己刚才怎么弄都不张开,他还哭的要死要活的;老大才刚刚碰到,他就自己张开了?这心机婊! 洛劭轩抬起头问卢媛:“要看哪里?” “舌、舌头。”卢媛小心地说道,“把舌尖拽出来一点就可以,我看一下他的舌苔。” 洛劭轩把食指和大拇指小心地伸了进去,轻轻地把那一团温热的、柔软的东西给拽了一点出来:“这样可以吗?” 兴许是穆彻还在发烧的缘故,就连喷吐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短短一会,洛劭轩的手仿佛都要染上了他的温度一样。 卢媛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舌苔,狐疑地说道:“可以了。应该不是病毒引起的,倒有点像是……” “像是什么?”这时,一直站在墙角没有出声的黑衣男人突兀地问了出来。 “像是出现异能时,伴生的发烧。”卢媛说完以后,自己都觉得不太现实,“御星,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这黑衣男人正是杨御星。跟队里其他人不一样,他进化的方向是脑域。他的思维、分析和记忆能力都比正常人强上太多,所以队里有各方面的问题,一向都是请教他。 听到卢媛的问题,杨御星倒是没有很快下判断,反而说道:“一般来说,出现异能前烧得温度越高,异能也就越厉害。队长当时的温度是三十九度七,是异能里顶尖异能之一的领域。而一般人如果能到三十七度五,就已经算不错了。罗启烧到了三十八度一,卢媛你是三十八度三,池希是三十九度,而我是三十九度二。” “杨御星,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这个记得那么清楚啊?”罗启顿时被踩到了痛脚,“每次说都是我倒数第一,很丢脸的好吗?” “抱歉。”杨御星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 洛劭轩站起身来,沉声道:“继续说。” “一开始我也怀疑过卢媛所说的可能性,所以我给他量了一下,他烧的温度大概是四十度一,误差不超过零点一。”杨御星面无表情地说道,“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是异能的话,他甚至要超过队长。” 杨御星话音刚落,罗启就惊叫了出来:“我去,这不可能,什么异能还能超过队长的异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站在一旁弓着腰的大汉也出了声,“要知道比领域更高强的异能,凭人类的身体是根本驾驭不了的。” 杨御星目光飘向穆彻,若有所思:“按道理来说是这样,但一切都还要等到他醒过来才能下定论。” 听完杨御星的话,罗启当即就不淡定了,“我勒个去,他要是一跃从最后跃到了第一,那我不就真的是队里的倒数第一了。真特么的丢人啊!” “客观的说,你本来也就是队里的倒数第一。”杨御星凉凉地说道,“你忘了,穆彻不算是我们队里的。” 又被戳到了痛处,罗启气呼呼地大喊道:“杨御星,我们算是友尽了!” 杨御星没有再理他。 而床那边,洛劭轩望向穆彻的眼神有些复杂。穆彻正牢牢把他的手抱在怀里,睡相一脸的餍足,像是一只小奶猫,时不时地还咂咂嘴。 见惯了他撒泼耍横的样子,这样安安静静地倒还是第一次见。 洛劭轩脱掉鞋子,和衣而卧躺在他的旁边,让脑袋开始放空。在末世里,这样的安宁无疑是一种奢侈。 想着想着,洛劭轩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四人有些惊讶,洛劭轩原本是特种兵,警惕性就强,从没见过他在谁面前睡着过。后来末世来了,丧尸夜袭是经常的,洛劭轩就更没有深层睡眠过。没想到今天只是躺在穆彻的身边,居然就睡着了! 卢媛蹑手蹑脚地关了灯,其余的三人跟着小心翼翼地往房门外走去。 月光的清辉铺洒了一地,柔柔的光辉笼住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 第26章 第二天,土黄色的太阳高挂在东方的天空中,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气味。 沈嘉言刚醒过来,就对上了一双深邃暗黑色的眼眸。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先开了口:“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这话听起来实在像质问。 洛劭轩眼里闪过一抹讽刺,示意沈嘉言去看他牢牢抱住自己手臂的姿势。果然,下一秒就看见穆彻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避之唯恐不及地丢开了自己的手臂。 洛劭轩嗤笑一声,没有再说话,兀自活动着自己被抱了一夜、隐隐发麻的手臂。 从一开始,洛劭轩就没有对穆彻动过什么心思。即便他长了一张明艳姝丽的脸,在洛劭轩的眼中,跟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要是可以的话,他宁愿选一个平凡点的,至少没那么多事。 他之所以愿意答应娶穆彻,完全是因为欠了穆彻他爸一条命,所以打算拿他自己的一辈子去还。 洛劭轩原本这么打算:就算不是出于相爱,相敬如“冰”的相处模式也可以。 但是穆彻却不这么想。听到穆父的死讯以后,穆彻只一心认为是他们一行人害死了他爸爸,说他们是杀人凶手。 穆父一死,基地里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打穆彻的主意。 末世里没有异能、没有人护着的,清晨被发现满身痕迹地横死在街头的,不知凡几。 洛劭轩收到消息——基地里有好几个人已经按捺不住,准备对穆彻下手。故而才不得以选择连夜里把穆彻掳回来,强行和他结了婚。 新婚当夜,穆彻又哭又闹,死活不肯让洛劭轩靠近他一步。洛劭轩原本就对他不感兴趣,干脆两人就分了房,从不睡在一起。 要不是昨夜里穆彻实在烧得厉害,洛劭轩是绝不会出面多管闲事的。 可洛劭轩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昨晚穆彻偶尔流露出来的脆弱姿态而心软。甚至今早醒过来他还在想,要是穆彻真能不作不闹,两人以后这样搭伙过日子也挺好的。 事实证明,果然还是他想得太多。 洛劭轩唇角勾起冷笑的弧度,专心地活动着自己的右手,锋利的匕首在手上挥舞得只看得见残影。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 “老大,他醒过来了没有?”罗启嘴里叼着一个包子,吃的满嘴流油,大摇大摆地从房门外走了进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诡异的气氛。 洛劭轩瞥了一眼罗启,没有说话,神情很冷。 罗启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他们俩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当下三下五除二地把包子全都塞进了嘴里,对着洛劭轩挤眉弄眼,小声地问道:“怎么了?老大,他是不是没有异能?” “不是。”洛劭轩蹦出两个字。 “我勒个去。那他就真的是有异能了!”罗启嘴巴张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那他是什么异能,真的比老大你的异能还厉害吗?” 洛劭轩专心地擦拭着自己手上的匕首,嘴唇紧抿:“不知道。” 罗启:“……” 而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的,显然不止罗启一个。杨御星、卢媛和池希吃完早饭,就也都过来了。杨御星来的时候,还特意带来了他自己亲手制作的仪器。 在罗启跟洛劭轩还在交谈的时候,杨御星已经走到了沈嘉言的面前:“有没有觉得你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沈嘉言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茫然。 杨御星思索了一会,换了一个说法问道:“那你有没有觉得身体的哪部分多出了不属于你身体本身的能量?” 沈嘉言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接着伸出了手,一道白光缓缓从他的掌心升起。 那道白光很柔和,就像是白炽灯在夜里照亮一室光明一样。明明一点儿都不刺眼,但是在场的所有人竟然都不能睁眼直视那道光芒。 “我去,这异能,看样子还真牛掰!”罗启眼睛被刺得流泪,却还不忘感叹一句。 时间足足过去了五分钟,那道白光才终于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众人睁开眼睛,沈嘉言的手心里有一朵蓝色的小花在随风轻轻摇曳。那朵花没有什么特殊的香气,也没有什么攻击的手段,简直就像、就像是末世之前最随处可见的喇叭花一样。 卢媛好奇地伸手去碰那朵花:“这是植物系?” “不是。”杨御星否认,“植物系一般是可以催生种子,或者是驱使已有的植物为自己所有,却没有能凭空造出一朵花来的。他的异能,应该比植物系要高级。” 罗启努力地憋着笑:“比植物系还要高级,是指这开花的技巧吗?这异能升到最高级,不会就是能开出一大把的花来吧?” 杨御星瞥了罗启一眼,没有搭理他,转头问沈嘉言道:“我能从你手上取一滴血吗?” 沈嘉言沉默了一会,说了句“可以”。 杨御星小心翼翼地用针扎破了沈嘉言的食指,挤出一滴血来放进试管里,用纱布把管口封好:“你的异能暂时我也说不出来有什么用。如果能研究出来,我再告诉你。” “谢谢。” 这一道谢却让所有人都不自然了起来。这穆彻一向都把什么当做理所应当,不论别人对他付出什么都视而不见,什么时候居然还会说“谢谢”了? 罗启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岔开了话题:“老大,今天早上有侦查小队说南面h市里有一家超市里面还有大量的物资,要不要去看看?” “好。”洛劭轩把匕首装回自己的靴子里,“都回去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出发。” “等等,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沈嘉言却突然提出了请求。 罗启朝天翻了一个白眼:“穆彻,你又要弄什么幺蛾子?这样,你就直说你要吃什么,是冰激凌还是巧克力,还是蛋糕和苹果。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弄回来,别添乱了成不成?” “我想杀丧尸。你能帮我带回来吗?”沈嘉言直直望向罗启,说得认真。 “哈,别逗了。你要去杀丧尸!怎么杀?”罗启开始了明晃晃的嘲讽,“你以为丧尸会看你怎么在他们面前变出一朵花来吗?” 罗启的这句话却是提醒了杨御星。在丧尸面前变朵花!那白光他们不能直视,那丧尸呢?能不能也造成丧尸短暂的失明效果? 杨御星对着众人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洛劭轩原本是笃定地不打算让穆彻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的,但杨御星这话一出,他竟是想拒绝也找不到借口了。 万一这白光对丧尸也是有一样的效果的话,那么对他们而言,可以去的地方无形之中又增加了许多,也安全了许多。 “到时候跟紧我。”洛劭轩最后说了这么一句,显然也是默认沈嘉言跟他们一道去了。 只能说罗启的这个助攻给得太好! 沈嘉言抓住了洛劭轩的袖子,一双猫儿瞳明亮而又透彻:“我知道了。” 洛劭轩点头,下一秒却感觉穆彻把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摊开手掌心一看,一朵蓝幽幽的小花正躺在上面。 沈嘉言眨了眨眼:“送给你。” 洛劭轩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眼底的冰冷却稍稍融化了些许。他轻轻地合起手掌,却虚虚地握着,到底还是没有伤到手里的那朵小花。 第27章 没有经历过末世的人,是很难想象到那种绝望的。 大批大批的丧尸在基地外游荡。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竖瞳的眼睛里满是对新鲜血肉的渴望。有的步履蹒跚,有的身上沾满了红褐色的血迹,有的内脏都拖到了外面,却还是用乌黑的指甲在基地外的墙壁上划拉着…… 在他们眼中,基地就是罐头外的那一层铁皮,而里面的人就是新鲜的血肉。只要划破了皮,就能尝到里面新鲜的肉。 “我勒个去,这丧尸数量怎么好像又多了?”看到基地外的景象,罗启忍不住有些胆寒。 杨御星面色凝重:“不是好像,是确实多了。足足多了一倍。而且可以看出来,比起一开始的漫无目的,现在的他们更懂得配合了。你看,那边一个没有腿的丧尸正在推着一个小丧尸往墙上爬。” 洛劭轩闻言眸色转深:“那要是再加固基地,还撑得住吗?” 杨御星在纸上快速地运算着,笔在纸上留下了“沙沙”的声响。整个车里都很安静,没有人有心思说话。 半晌后,杨御星摇了摇头:“来不及了。这基地原本只是一个农场,基础太薄弱。就算后来金属系和土系的异能者加固过,比起军事化建筑的基地也还是差了太多。按照现在的趋势来看,这基地最多还可以承受三波丧尸潮。” 卢媛朝车窗外望去,丧尸狰狞的面孔就贴在车窗上,呲着尖利的牙齿,黄色的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令人作呕。 “也不知道我爸妈在b市怎么样了?”卢媛突然忍不住哭了出来,“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跟他们怄气来这儿了。这样的话,就算是死,一家人还能死在一起。” 杨御星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b市是首都,那儿的防护力量绝对不会弱。我正想建议,这儿的基地迟早会沦陷,还不如一路北上,我们去b市。” “去b市的话,基地的人怎么办?”池希原本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车子的最里面,现在却蓦地睁开了眼睛问道。 杨御星望向池希:“很简单,告诉他们事实的真相。有想跟我们一起走的可以一起走,剩下的人可以——” “可以在原地等死是吗?”池希冷笑一声,打断了杨御星的话,“你早就想好要扔下他们了,对么?” 杨御星皱了皱眉,最后很直接地承认了:“对。” 池希双目赤红,狠狠给了杨御星一拳,直把他的脸都打偏了过去。 末世最初爆发的时候,池希一家是跟着军队走的。可是军队只收年轻力壮的汉子,却不愿意带着老弱病残。所以在经过一个关卡的时候,载满老人、小孩和女人的车就直接被扔下喂了丧尸。 而丧尸啃食拖延的时间,正好够让他们后面的车通过。 池希当时正处于异能觉醒的发烧时期。一觉醒来后,他年过花甲的老父亲、老母亲以及他的妻子就统统都不在了。 池希去找军区的人讨要说法,可是负责人却轻飘飘地说,这叫舍车保帅。 “杨御星,我知道你是脑域进化,那你就肯定能想到。”池希双手紧紧握拳,“只要是有能力的,都会想跟我们一起北上。那么最后留下来的,一定都是老弱病残。一旦基地破了,等待他们的只有丧尸群。你不会不知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吧?” 杨御星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针锋相对:“那你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池希,就算我们可以护他们北上,那么到了那里呢?他们又能凭什么活下去?” 池希摇了摇头:“杨御星,我不是你。我想不了那么长远,但我不可能扔下他们。” “池希,你就是理想主义者。现在已经是末世,谁也救不了谁。你不是救世主,你多余的怜悯心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害死你自己。”杨御星很冷静地劝说着,“你别倔了。” “是!末世来了,所以我爸我妈和我老婆就活该被丢下去喂丧尸,反正他们也活不下来。末世来了,所以就可以理所应当地袖手旁观、冷漠无情。”池希咬牙,“可如果有一天被扔下来等死的人是你,你会不会也这么想:是,末世来了,所以我活该去死?” 杨御星叹了一口气:“池希,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可以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 池希望向车子里的其余人。 罗启低着头,不敢去看池希的眼睛:“我们队里一向都是御星拿主意。我觉得他说的,应该就是最好的方案了。” “老池,你不要意气用事。要是可以的话,没有人想做残忍的刽子手。但是北上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自己都不一定能安全抵达,要是再加上他们,只怕雪上加霜,谁也到不了。”卢媛咬唇缓缓说道。 出乎意料,洛劭轩还没有说话,穆彻却先开了口:“我赞同把他们带上。” 穆彻此话一出,罗启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就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当即便耻笑穆彻道:“你赞同把人带上,那你能保护他们吗?不能吧?你自己能保护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确实不能。”穆彻一脸坦荡地说道,然后扭头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洛劭轩,“但我知道,不管有多危险,我爸从来没有在任何险境下,丢下我过。” 洛劭轩转动匕首的手微微一顿。 一阵沉默后,洛劭轩最终为这件事情下了结论:“带上他们。” 洛劭轩有了定论,杨御星也就识趣地不再劝。车子在一片缄默声中,抵达了超市。 车子一停下,就有一大批的丧尸围了过来。黑色的指甲划在玻璃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那声响又吸引来了更多的丧尸,层层围堵住车子。 洛劭轩的手微动,就有无形的领域自他的手上蔓延开来,笼住了这车子周围的一大片丧尸。那些丧尸很滑稽地定在了原地,就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 “下车。”洛劭轩抓住了沈嘉言的手,简短地交代道,“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 这还是沈嘉言第一次真正的靠近丧尸。这些丧尸的指甲缝里还残余着人类的肉沫和血块,张大怒吼的嘴里喷吐出腥气,看得沈嘉言脸色发白,几次深呼吸才把想要呕吐的感觉给压抑下去。 杨御星拿出布条分给其余的人:“就趁现在,我们把眼睛蒙上,穆彻你试试发出那一道光芒。看一下这光芒对丧尸有没有用。” 沈嘉言点了点头。 洁白的光芒一点点从沈嘉言的手上晕染开来,那光芒像是一朵花徐徐绽放一样,照亮了四周。 而那些丧尸接触到这些光,就像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发出了刺耳的哀嚎声。那声音太过凄惨,以至于别的丧尸就算听见了也只是远远地躲开,根本不敢靠近一步。 等光芒黯淡下来以后,沈嘉言的手上只留下一朵粉色的小花。层层叠叠,宛若芙蓉。 刚才丧尸凄惨的嚎叫声,杨御星显然也听见了。 杨御星迫不及待地摘下了布条,就看见适才还气势汹汹的丧尸现在却仿佛丧家之犬一样,哀哀地叫着,一脸的萎靡。 杨御星望向沈嘉言的眼神里顿时带上了狂热:“丧尸畏惧这道光!从他们现在的反应来看的话,这些光应该还能对这些丧尸造成伤害的效果。这么说的话,那这朵花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功效?” 杨御星抢过了沈嘉言手心里的花,但是他很快地就失望了。 因为无论是把花放在丧尸的身上,又或者是摘下一瓣放入丧尸的嘴里,丧尸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也就是说,对丧尸起作用的只有那道光,而花是完全没用的。 杨御星宣布了自己的结果以后,就随手把花扔到了地上。接着开始分析进超市以后应该如何战略布局。 池希走过去,把花从地上捡起来,对着沈嘉言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给你,你的花!这花很漂亮,末世已经没有这么好看的花了。” 沈嘉言听出了他想要安慰的意思,没有伸手去接那朵花:“你觉得它好看的话,那就送给你。” 池希愣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里的花,嘴唇微微颤抖着:“好,谢谢。你嫂子她以前,就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了。” 沈嘉言一愣:“嫂子以前,最喜欢什么花?” “栀子花。”池希仰起头,眼角依稀有泪在闪烁,“她养的栀子花是最好的。栀子花一开,满院子都是栀子花的香气。那时候,谁来了不夸一句?” “等哪天我能开出栀子花的时候,我再送你一朵。”沈嘉言许诺道。 池希这才真心地笑了出来,沟壑分明的脸上眼泪划过:“好好,我等着那一天。”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洛劭轩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沈嘉言。最后,嘴角微微勾起。 第28章 战略的布局最终敲定下来,杨御星递给沈嘉言一块晶核:“你把它吸收了,用你的异能在前面开路。丧尸不敢靠近这道光。大家选定不同的区域站定,只要速度够快,就可以在丧尸围过来以前出去。” 沈嘉言接过晶核,用手握住了那块流光溢彩的晶核,那晶核慢慢化作了齑粉。 洛劭轩和池希下意识地护在了沈嘉言的左右位置,一脸的戒备。 超市里面的丧尸嚎叫着就扑了上来。他们身上穿着的还是超市工作人员的背心,但上面沾染的血迹已经覆盖了背心原本的颜色。 末世前,超市里人流量可以说是最大的。末世爆发以后,所形成的炼狱也就是最恐怖的。 无数的人来到这里,想得到物资,结果却把命都送在了这里。来的人越多,这超市里的丧尸就越多;这超市里的丧尸越多,就会有更多想得到物资的人在这里送命。 洛劭轩随手定住了想要从左边偷袭的女丧尸,干脆利落地一刀,剁掉了她的脑袋,回头对沈嘉言轻喝:“快!” 沈嘉言点头。一点一点的光亮像一个个顽皮的小精灵在他的指尖跳跃着。一朵茉莉徐徐成形,空气中都弥漫着淡雅的香气。 那些丧尸在原地吼叫着,原本猩红的眼睛变得更加暴虐,尖厉的爪子胡乱地抓着,只是还是对那道光有着忌惮,不敢上前。 众人闭着眼睛,顾不上思考面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抓到就往背着的登山包里塞。 “我坚持不住了。”说着,沈嘉言手里的光渐渐黯淡了下去,与此同时,一朵洁白的茉莉花出现在他的手掌心。 洛劭轩直接一个横抱,把沈嘉言扛在了自己的背上,短促的下了命令:“注意警戒,快出去!” 在这种境地之下,要是被丧尸围困住了,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池希变化了自己的形态,在前面开路。 他的脊背到腰腹都变成了坚硬得宛如岩石一般的皮肤,上面还长着三角形的尖刺。一双眼睛凸起,所有的动作在他的眼中都是3d的,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敌人所有动态的变化。就像,青蛙的眼睛一样。 池希的异能是返祖。在他的身上,能出现人类在进化过程中消失不见的某种性状。而本已退化的器官也能重新地长在他的身上。 而池希返的,正是两栖类。 他的那条又粗又长、跟鳄鱼的尾巴一模一样的尾巴用力一甩,就甩出去一大片的丧尸。那些丧尸就像被打的保龄球一样,一个挨着一个倒下去,摔成一团。 卢媛和杨御星被妥善地保护在中间,罗启跟洛劭轩断后。 罗启一个冰锥就可以刺穿一个丧尸的脑子,要是有遗漏的丧尸,洛劭轩就补上一个禁锢。 超市的大门眼看就近在眼前,这时,一个大高个的丧尸却挡在了门口。在他的肩膀上,赫然还坐着一个处于婴儿时期的小丧尸。 那大丧尸手里拿着斧头,一砸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坑。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白微微转动,显然是把他们这一行人当作了美味。 而那个小丧尸,脑袋大得厉害,身体却有些萎缩。一双眼睛里没有眼白,黑得渗人。嘴里的牙齿尖尖细细,就像食人鱼的牙齿一样细密。最可怕的是,那小丧尸的手一挥,大丧尸就开始动了起来。 这一切都表明,丧尸不但开始会使用武器,甚至还学会了合作。 “先攻击肩膀上的那个小丧尸。”杨御星一眼就看出了本质,“这大丧尸是小丧尸的身体,小丧尸是大丧尸的脑子。先杀了小的,那大丧尸就好对付了。” 那婴儿丧尸仿佛听懂了杨御星说要率先攻击他一样,龇了龇一口尖细的牙齿,两腿微微一蹬,那大丧尸就扛着斧头一步步向杨御星的方向走了过来。 罗启慌忙中筑了一道冰墙,挡在了杨御星的前面。 那大丧尸只一斧头,冰块四溅,那一道冰墙顿时四分五裂。接着步速加快地向杨御星的方向走了过来。 洛劭轩将以大丧尸为中心的方圆一米作为自己的领域,施展异能,想要禁锢住那大丧尸的行动。他如今的领域异能已经是一阶后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居然连那大丧尸的三秒都禁锢不住。 “没用了。”杨御星摇了摇头,“这丧尸的异能应该已经是二阶了。而且可能是因为我和他都是脑域方面的异能,这小丧尸很明显是对我的脑子感兴趣。总之,他的目标是我,你们趁着能逃,赶紧逃!” 罗启立刻就红了眼眶:“妈的,你不走,我就不走!” 而池希也回转过来,一个尾巴横扫过去,把那大丧尸足足扫退了一米有余:“杨御星,我说过,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决定是最明智的,但我知道什么样的决定我自己是不会后悔的。” “我也不走。”卢媛犹豫了一下,“反正没有你,我们也走不到b市。” 杨御星转过头对着洛劭轩道:“队长,你是最清楚眼下的局势的。一群人留下来跟着我一起送死毫无必要。反正我今天是肯定会死的,那么一起死还不如死我一个。” 洛劭轩把沈嘉言又往上背了背,看着那俩丧尸的眼神很冷:“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丧尸禁锢不住,那么斧头呢?洛劭轩把斧头紧紧地禁锢在丧尸头顶上两米的地方,对着罗启喊道:“冰!” 罗启会意地用冰封住了斧头,一整块冰块猛地砸下来,直把刚站稳的大丧尸又砸了个踉跄。 那小丧尸还不死心,踩着大丧尸的肩膀上一个弹跳,朝着杨御星的方向就扑了过去。 “领域!”千钧一发之际,洛劭轩想也不想地就用了出来,只是这次禁锢的对象不再是那个小丧尸,而是杨御星。 那领域就像一个无形的玻璃罩一样,小丧尸砸了上去以后,就又被反弹回了地上。 趁这个机会,沈嘉言迅速伸出了手,喊了一声:“闭眼。”白色的光芒缓缓自手掌心逸出,沈嘉言扯住洛劭轩的衣角指引方向:“往这边走,其他的人跟上就行。” 这白光对这俩丧尸的作用,明显没有对别的丧尸那么大。但是白光亮着的时候,这俩丧尸也不敢追上来。 一行人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逃到了车里。 只是这一次,沈嘉言的手心里没有花。他手掌心里的那些白光一点点溃散开来,一个个小光点向四周逃逸。沈嘉言喉头一阵腥甜,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卢媛,你来看看穆彻,可能是刚才强行使用异能伤到了。”杨御星迅速让出了位置给卢媛,让她过来。 卢媛把自己的治愈异能往沈嘉言的经脉里输了些许,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体内的异能好像在崩溃,全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点,而且在不停地往外跑。” 罗启原本是最希望穆彻的异能消失不见的,但他现在却只想给过去的自己狠狠一个嘴巴。 穆彻有这样的异能,原本是最有可能跑掉的。可却为了他们这些人的性命,选择了留下,甚至现在可能连异能都没有,变成一个废人。 罗启一个激动抓住了沈嘉言的手:“大嫂,从今以后,我就只认你是我的大嫂!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前头。” 洛劭轩眸色转深,不动声色地扳开了罗启抓着沈嘉言的手,把沈嘉言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沈嘉言猫儿瞳一般的眼眸里满是错愕:只要他活着一天,自己就不会死在他前头?那雇主的心愿还怎么完成? 沈嘉言的推辞还没有说出口,杨御星也开了口:“嫂子,你放心,我一定会研究出恢复你异能的方法的。”言外之意,也是承认了沈嘉言的身份了。 “我这一把年纪再叫嫂子就不合适了。”池希开着车,“我还是叫你小彻。小彻,你放心,就算你没有了异能也没事,我们都会拼命护着你的。” 沈嘉言闻言不喜反忧,都说要拼命护着他,那等洛劭轩爱上他以后,他还怎么惨烈地死去? 这时,车子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池希一个急刹车,才堪堪在撞上那人之前停了下来。 那人眉目清冷,一身黑袍古装,衣袂飘飘。只是从腰侧都胸膛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染红了他脚下站的那块地方。 他神情古怪地瞥了一眼他们的车,接着就晕倒在了车子的面前。 第29章 见来人就这样晕倒在车前,池希回过头问队里的人:“救,还是不救?” “首先,这人不是丧尸。他身上的伤口像是刀伤。伤口血液呈红色,流淌的速度也正常,没有感染。”杨御星很冷静地分析着,“其次,按照他目前的状况来看,如果没有人救援的话,不出三分钟就会死亡。” 罗启皱了皱眉:“我勒个去,这人穿着古装,不是演员就是个疯子。身上还有那么长一条伤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我说,还是就把他丢这儿自生自灭吧!” 卢媛瞧了瞧外面地上的那一大滩暗红的血迹,也有些担忧地说道:“我的异能全用来阻止嫂子体内的异能外溢都够呛。再救一个人,可能就太勉强了。” 洛劭轩原本还在考虑,但是最后卢媛的话显然让他下定了决心:“刚才谁拿药品的?给他用点止血的药,我们走。” “我这里。”罗启翻了翻自己的登山包,接着一脸惊讶地说道,“咦,我刚才好像没有拿止血的药。” 罗启的话刚说完,杨御星立刻拆穿道:“说话的时候眼珠子向左下角的方向看,用手揉了两次鼻子,瞳孔微微放大。这就表明你在说谎——你刚才不但拿了止血的药,而且药就放在你背包的夹层里,也就是你现在手正摸着的地方。” 罗启就像被烫了手一样立刻把手缩了回去,缩到一半蓦然想起这样的动作无疑是不打自招。当即就怒了:“杨御星,亏你特么还是个脑域进化者,知不知道以后的药有多贵啊?就这么用在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身上,你不心疼啊?” 杨御星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模样:“我听队长的。” 罗启瞥了一眼洛劭轩的神色,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伸进去掏止血的药。 沈嘉言躺在洛劭轩的怀里,神色有些困倦:“别拿药了。我已经没事了,卢媛,你去给那个人治一下。” “可是嫂子你……”卢媛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洛劭轩用眼神制止了。 洛劭轩轻轻用嘴唇碰了碰沈嘉言的额头,有些心疼他疲累的模样:“困了就休息一会,到了我叫醒你。” 沈嘉言咕哝了几句:“好,那我睡会。”黑如鸦羽的睫毛轻扇了几下,头往洛劭轩的怀里又埋了埋,沉沉地睡了过去。 罗启和杨御星下车去抬那个奇怪的男人。一边抬,一边嘴里还碎碎念着:“早知道还不如听你的,把药给他用了算了。现在还要让嫂子把唯一的治疗让给他,真的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等等,杨、杨御星,你不会早就算到了,才让我把药拿出来的吧?” 杨御星对着罗启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我勒个去!”罗启抬拳砸了杨御星的胸口一拳,“我以后肯定什么都听你的,真的。” 杨御星食指弯曲,对着罗启的额头敲了一下:“白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弯了弯,他只是脑域进化,又不是神。 一路颠簸之后,终于到了基地。 杨御星、洛劭轩负责去跟基地里的人沟通,商量一路北上、前往b基地的事宜。而罗启和池希要把物资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在末世,每个基地的存在,都必须树立一个“神”的形象。神,对普通人来说是信仰,更是在末世绝望的生活之中能坚持下去的朴素梦想。 在他们这个基地,洛劭轩就是这样的存在。 大家都知道,基地的领导人的异能十分神秘。任是什么丧尸遇到他,都是动都动不了。不仅如此,他的身手还很好,每次手起刀落,就必有一个丧尸人头滚地。 最难得的是,他有能力却从不欺压别人。 基地里的人听说,在有些基地里,普通人根本就算不了人。做牛做马的干活,一天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而在他们这里,虽然异能者的待遇比普通人要好,但是只要普通人不偷懒,吃饱总还是可以的。 故而,洛劭轩在基地每个人的心里,地位都十分的高。 洛劭轩三言两语就把基地现如今的状况给说清楚了。下面的人顿时陷入一片惊慌,窃窃私语,只是出于对洛劭轩的信赖,没有引起大的骚动。 杨御星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等没有了声音以后才说道:“队长说了,我们基地的,不论老少还是女人,一律跟着走。不管这一路有多难,我们都会尽力护住所有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人、女人和孩子,不管是在哪里,都永远会是被最先抛下的。因为带着他们上路,既没有什么战斗力,又要浪费粮食。 但现在,洛劭轩居然说要带着他们一起北上。 有些上了年纪的,已经开始偷偷抹眼泪。拄着拐杖聚到一起,仿佛在商议着什么。 有的异能者也是两眼含泪,跟自己的家人抱在一起。这一刻,前路有多凶险也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 末世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丧尸,而是活着的人也都变成了没有心的怪物。那才是真正的末世! 老人们商议出了结果,派出一个代表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我们这些老头子都商量好了。孩子是一定要跟你们走的,有他们才有未来和希望;女人也跟着一起走,可以烧烧饭、洗洗衣服。我们这些老头子本来也没几天好活了,就不跟着瞎折腾了。我们留下!” “许老!” “不用劝啦!活到这把岁数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就当这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了吧!” 老人们站成一排,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叮嘱道:“好好活着。” 所有人的眼眶的红了。一时间,“好好活着”的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用尽力气的呼喊着,最终声音汇聚到一起,响彻天际——“好好活着!” 杨御星望着这壮观的场面,脸上有一抹苦笑:“队长,这么看,我先前的想法果然是错的。看来就算是脑域进化了,总也还是有算漏掉的地方啊!” 洛劭轩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算漏了。得失利弊你都算进去了,只是你低估了人性。” 杨御星细细咀嚼了几遍这句话的意思,眼眸微亮:“看来以后我要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了,一味的自以为是果然是行不通的。” “所以,我们才是一个团队。”洛劭轩做了总结。 而另一边,沈嘉言刚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抵了一把冰凉锋利的剑。 陆应帆把剑又欺近了几分,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却还是十分俊美:“说,你是谁的人?这里又是哪里?” 沈嘉言只沉默了一会,那剑便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线。 “穆彻,这里是l基地。你先前失血过多晕倒了,所以我们把你带了回来。”沈嘉言抿了抿唇瓣,“还有,你身上的伤也已经处理过了。” 陆应帆这才注意到自己腹部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还裹上了纱布。这么看来,要是面前这人想要杀他,只怕他早就已经死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陆应帆把剑移开,抱拳作了一个揖:“抱歉。在下陆应帆,多谢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日后公子若是要杀谁,尽可以来找我。” “额,谢谢,但是我没有想要杀的人。”沈嘉言一脸懵地说道。 陆应帆犹豫了一会,他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但是除了杀人他又不会别的。想了想后说道:“这样,你给我一件信物,我欠你一个约定。以后等你想起来有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我绝不推辞。” 沈嘉言上下摸了摸,最后掏出一朵茉莉:“就只有这个了。” 那朵茉莉芬芳馥郁,香气萦绕,衬着沈嘉言修长白皙的手指,更加显得美好。看着那朵茉莉,陆应帆的耳根蓦地染上了红晕。 花神节之时,男女往往赠送茉莉,以表示对对方坚贞的爱情。但这还是陆应帆第一次收到茉莉,尤其还是来自这位面前的小公子。 陆应帆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公子,你确定吗?” 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沈嘉言点了点头:“确定啊!” “好。”陆应帆神情庄重地接过了那朵茉莉,“公子你放心,我陆应帆定不负你。” 第30章 听说古人最是重承诺,沈嘉言虽然不太能明白为什么陆应帆说要帮他杀个人还要这么的郑重,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这下陆应帆不止耳根,就连脸上也染上了红晕。 既已定情,自然是应该交换定情信物的。陆应帆珍重地摸了摸自己手里的饮恨剑,很坚决地递了过去:“这剑给你。” 沈嘉言有点傻眼。 陆应帆原本是个杀手,一身剑法翩若惊鸿,这剑自然是如同他的第二生命一般。但现在,就为了报恩,陆应帆要把这剑送给他? “不、不用了,我又不会用剑。”沈嘉言说得磕绊,看见陆应帆低头不语、周身掩盖不住失落的气息,又补充了一句,“这剑还是你用合适,你用剑很好看。” 事实上,他连陆应帆用剑的样子都没有看过。 陆应帆却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的眼眸已经因为沈嘉言的这句话而微微亮了起来,承诺道:“好,下次我用给你看。” 这时,卢媛端着药进来了:“嫂子,我替你熬了一碗药,你喝下去试试看,看能不能阻止体内的异能溃散?” 她的话音刚落,饮恨剑就横在了她的脖子上。陆应帆的声音很冷:“你在叫谁嫂子?” 沈嘉言被这一变故惊到了,起身去移陆应帆手里的剑:“她是在叫我,你别激动。” 陆应帆怕自己手里的剑伤到沈嘉言,挽起一个剑花就收起了剑。声音里藏着苦涩:“你是心甘情愿的?你喜欢那个,大哥?” 沈嘉言沉默了一瞬间,然后抬起头:“喜欢啊!不喜欢,怎么会想嫁给他?不喜欢,怎么会在他面前任性妄为?不喜欢,怎么偏偏会待他与众不同?” 卢媛这才恍然大悟。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段话,说“一个女人只有在自己真正爱的人面前,才会任性妄为、才会变得幼稚,才会没有安全感。而一旦她不爱你了,她会比谁都温柔大方,都善解人意。因为她不走心,不动情了,所以你要什么,她才能给你什么。” 这么看来,这句话在男人身上同样适用。 卢媛突然想起自己还曾因为穆彻在队长面前要这要那、而误解过他,心里顿时满是愧疚。一愧疚,就越发想弥补:“大嫂,你把这药趁热喝了。我来帮你梳理体内的异能。” 沈嘉言乖巧地接过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沈嘉言这一仰脖,卢媛就立刻瞧见了他脖子上饮恨剑留下来的伤口,还在沁着血。这屋子里只有两个人,而不久前陆应帆还拿剑抵在她的脖子上,那么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卢媛指着陆应帆的鼻子:“我说你这人有没有良心?你晕倒在半路上,要不是嫂子坚持要把你带回来,你早就被丧尸吃了;他自己身上还有伤,却还是让我先帮你治疗。结果你一醒来,就拿剑对着我们所有的人?” 是眼前这位公子坚持把自己带回来的,也是他要给自己治疗的。 从卢媛的话里得出这样的结论,陆应帆一时之间心绪复杂,又是微甜,又是酸涩,最后只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扭过头,再也不看沈嘉言一眼。 沈嘉言按下卢媛的手,转移话题道:“跟他没有关系,我好奇看剑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道。不过,洛劭轩去哪了?” 卢媛抿嘴笑了,这醒过来没见到一会就要问,大嫂果然是对大哥情深意重。 卢媛将异能集中到手上,轻轻在沈嘉言的脖子上抹过,等伤口完全消失后才解释道:“大哥和御星去通知基地里的人北上的事宜了。算算这时间,也该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洛劭轩就和杨御星便回来了。 洛劭轩一回来,就先看了一眼沈嘉言的气色。发现他气色红润以后,才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不知什么时候起,洛劭轩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抱着穆彻了。他身上的气息很舒服,抱起来也很舒服。每次抱着他,都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就好像,抱着他,就有了全世界一样。 沈嘉言也习惯性地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多了。除了异能还是没有办法用,其他的好像都没什么了。” “关于嫂子的异能,我研究出了一点。”杨御星说到这里,神色有些纠结,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罗启安置好了物资,正抬脚往屋里走,闻言便问道:“什么异能啊?是不是很牛掰?” “这种异能,我把它称作‘生命’。”杨御星解释道,“一般来说,丧尸是死的。是变异后的病毒支撑着他们的躯壳在动作。而嫂子的异能,就是一种跟‘死’完全相对的能量。就像水和火是不相容的一样,‘生’和‘死’也不能共存。所以丧尸排斥这种能量,才不敢靠近。” “我勒个去,难怪那些丧尸一看见嫂子发出来的光,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哈哈——”罗启正笑着,突然看见杨御星不赞同的神色,这才想起来穆彻已经没有异能的事实。整个人就像被捏住嗓子的鸭子,笑到一半,戛然而止。 池希递给沈嘉言一块酒心巧克力和一小袋蛋糕——这些都是他以前最经常要的东西,安慰道:“小彻,哥还等着你的栀子花呢!别担心,早晚有一天会恢复的。” 沈嘉言一双猫儿瞳微弯,唇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笑起来乖巧得让人心疼:“没事,我不担心。” 众人都心想着:与其是这样,他们真的都宁愿穆彻还是原来的模样,会闹、会任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对他好、想弥补他都无从下手。 陆应帆瞧着眼前这融洽的一幕,内心的荒诞和格格不入感一点点开始放大。 他昏迷前见到的四个轮子会动的东西,这些人口中的丧尸和异能,他们怪异的打扮……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素来谨慎,故而没有贸贸然开口。但是外表的冷静却并不代表他内心真的没有一点慌乱。 就在这样的境况下,沈嘉言却突然侧过脸对他笑道:“陆应帆,跟我们一起北上,好不好?” 陆应帆的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他望着沈嘉言的眼睛,几乎就要答应了。只是最后还是想到了那一声“大嫂”。 “公子,你我之间的约定仍旧有效。若是将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陆应帆绝不推诿。只是……”只是,我不能跟你走了。陆应帆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沈嘉言怔住了,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这剧情不对啊! “陆应帆,你若是不跟我一起走,将来到了你践行约定的时候,我该怎么找你?”沈嘉言是打定主意要带上他的。这一路危险重重,他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于是放软了声音又问道:“所以,一起走不行吗?” 陆应帆沉默了半晌。 他自从想通是自己来了异世以后,就明白穆彻给他的茉莉并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意思,也终于知道穆彻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的剑。 但可笑的是,他明明知道这人不属于他,明明知道恨不相逢未嫁时,却还是放不下这人。 听说这人,原本的异能很厉害,可是现在没了。听说他们口中的丧尸,很危险。 最重要的是,这人想要他跟着一起走。 陆应帆握着饮恨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我跟你一起走。”最多就是不听不想、不见不念,让自己的心像过去一样,不为任何人所动,而已。 见陆应帆答应,其余人也只以为是穆彻心善,不忍心把他留在这里等死。反正女人孩子都带上了,多他这么一个半路捡回来的也无所谓了。 一同上路的人的结果已定,明早就是出发的时间。 杨御星开口道:“明天的队伍共分为十辆车。女人和孩子坐在队伍最中间,异能者主要在队伍的前头和队尾。嫂子,你也坐中间。关于每个人的异能,我又做出了新的猜测,回头你们每个人照我说的练练看。” “就这样,明早出发,今晚早点休息。” 第31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洛劭轩便叫醒了沈嘉言上路。 短暂的道别以后,车子就一辆接着一辆地驶出了基地。 而就在车子出基地后不久,基地的门大开,无数的丧尸被血肉诱惑着闯了进去。老人们颤颤巍巍地关上了门。火把一扔,熊熊烈火顿时烧了起来,烧红了基地的天。 所有人默默注视着基地的方向,眼里有泪光闪烁。 而北上的途中,伴随着的危险更是难以估量的。 末世以来,不仅仅是丧尸,有些丧尸化的动物和变异的植物更为恐怖。 他们一行人在路过一片森林的时候,就遇见了一种类似于末世前类似于猪笼草的植物。这种植物会散发出特殊的香气,让人闻之欲狂,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就想要靠近它。而一旦靠近的下场,就是被消化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这种植物,不但吞吃人类,就连丧尸它也不放过。而且它只要丧尸脑中的晶核,其余的地方全都不要。 那一次危机的关头,要不是杨御星觉醒了关于脑域的意识潜行的异能,及时唤醒洛劭轩,让他禁锢住众人,只怕大家就一齐走到那猪笼草的嘴里去了。 还有一种大红色的花朵,闻起来芬芳馥郁,花朵的中央结了一颗青色的果子。那果子看起来清脆可口,但是却含有剧毒。 罗启就手贱地去摘了一颗。幸好那时候卢媛的治愈异能已经到了第二阶。最后,卢媛耗光了体内所有的异能,才勉强把他救了回来。 就算是本身无害的植物,它也会进化出用自己的气味去吸引厉害的寄生虫的功能。要是有人妄图打它们的主意,那些寄生虫也不是好惹的。 不只是植物,就连末世之前温顺的动物也变得狂躁起来。 他们就遇到过一群红眼的兔子,都是变异的,不再吃蔬果,反而逮到人就咬。一咬就是两个血窟窿,血流不止。 唯一庆幸的是,被这些东西咬的话,感染率并不高,大约只有十分之一。比被丧尸碰到的概率低了五六成。 还遇到过一只三四米高的藏獒,凶猛异常,对疼痛丝毫都没有感觉。只要不把它打死,它就会毫无畏惧地一直往前冲,而且一闻到血的味道就会更加兴奋,疯起来的时候连它自己都咬。 那只藏獒最后是被陆应帆解决掉的。他的剑法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回过神来的时候,藏獒的头已经像皮球一样“骨碌”滚到了地上。 在陆应帆没有展露出他自己的身手之前,没有人想到他会这么厉害。 但是大家也都发现了一点,那就是陆应帆只有在穆彻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选择出手。其余的时候,都只是抱着他自己的那把剑,一副天塌下来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模样。 与此同时,大家还发现穆彻越来越多的时候喜欢黏着陆应帆,跟他学习剑法。而他们队长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更黑。 就比如现在。 “应帆,你说的那一招是不是这样练的?”沈嘉言挥舞着手里的树枝,按照陆应帆教他的样子,右手往前刺,腰身跟着微微前倾,扭过头来、一脸希冀地望着陆应帆。 陆应帆用手扶住他的腰往前带,握住他的手腕处一一纠正:“腰要再往前来,手的姿势不对,应该是这样的。” “喔。”沈嘉言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那这样对不对?” 陆应帆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在沈嘉言有些紧张的眼神里点了点头:“嗯,对了。你的悟性很高。” 果然,沈嘉言就因为他的一句夸奖就又笑弯了眼睛。 而另一边,正在开会的洛劭轩看见了这一幕,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面沉如水。 罗启抱住了杨御星的胳膊,边哆嗦边说:“我勒个去,我明明才是冰系的异能,为什么老大的周围能比我还冷?快、快冻死我了。” 杨御星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都激动了起来:“原来领域不仅可以是禁锢和保护,还可以影响一方领域里的所有事物。也就是说,在这个领域之中,领域的操纵者,就是这方领域的‘神’。” 杨御星在地上圈了一块土地:“队长,你试试在这块土地上造出一栋房子来。” 洛劭轩静下心来,一遍一遍在脑海中想象着若是将来他和穆彻能有自己的家,那它该是什么模样。渐渐地,泥土地上便凭空出现了一幢精致的、缩小版的别墅。 卢媛实在看不明白:“这能说明什么呢?” “你还不懂吗?”杨御星的眼眸里因为狂热而染上了光亮,“若是将来队长的领域异能达到了一定的等级,那么他在领域覆盖的范围,翻山倒海、移石成山都是有可能的。也就是说,在他的领域里,他能为所欲为。” “我勒个去,这么厉害啊!”罗启感慨了一句,随后又说道,“可是我还是想不出来这有什么用啊!” 罗启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平白无故的一大团湿泥土突然浮上了半空。一摇一晃地朝着陆应帆的头顶飞了过去,然后蓦地垂直下落。 陆应帆的反应也叫一个快,一把拔出饮恨剑,就把那团泥削了个七零八落。 只是那团泥是湿的、黏糊糊的,削完以后就落了陆应帆满头满脸都是,十分狼狈。原本站着就玉树临风的人,现在看起来却就是一个泥人。 陆应帆抹了一把脸,望向洛劭轩的眼神里满是杀意。 洛劭轩面无表情地道歉:“抱歉,我在练习异能,还不太纯熟。”听起来就毫无诚意。 罗启忍不住捂脸,对杨御星道:“好了,你不用解释了,我现在知道有什么用了。”打击情敌什么的,还是很好用的。 杨御星:“……” 但是在这样凶险的环境之中生存下来,队里每个人的异能都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罗启的冰系异能到了三阶,可以利用丧尸体内的水分,凝水成冰,把丧尸完全地冻住。甚至没有路的时候,还可以造冰桥。 洛劭轩的异能也是三阶后期,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领域。在他领域覆盖范围内,他可以挪出一个大坑,把丧尸一个又一个推下去,再用泥土全部活埋进去。 卢媛的治愈系异能也到了三阶。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是,她的治愈异能是经过变异的,不但可以治愈外伤,低阶的丧尸的抓痕和咬痕她也可以治愈。 池希的返祖已经到了四阶。他的全身都被坚硬的皮给覆盖住,丧尸根本就别想啃动他的皮。而他还融会贯通地领悟了蛇爬行的方式,s型往前游走的时候,速度谁也追不上。 返祖的优势是异能提升等级快,异能强。甚至只要池希愿意,他完全可以在短短的一天之内,通过疯狂地吸收晶核再提升好几阶。 不过杨御星却提出了返祖可能有的、最大的一个弊端。 通常来说,未来的进化是无限的,但是返祖却是有限的。返祖到顶端的结果,往往可能就预示着生命的结束。 杨御星曾经把池希的基因片段移植到一只小白鼠的身上,通过不断喂食晶核催生的方式来试验,结果那只小白鼠在长到一米多、返祖出所有的两栖类特征以后,突然暴毙。 虽然说小白鼠的暴毙不意味着池希返祖到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但是杨御星还是提出了让池希放缓返祖的速度的建议。 也许等他的脑域再提升一两个等级,他就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而杨御星的意识潜行也不仅能作用于人类,还包括丧尸。也就是说,杨御星可以通过控制丧尸脑子里的晶核来控制丧尸为他们行动。 只是每用一次这样的异能,对脑子的伤害都是巨大的。 在一次对上三阶丧尸的时候,杨御星就通过意识潜行进去的方式跟它拼了个两败俱伤。醒来后,杨御星就开始失忆了。 “我是谁?”杨御星一脸防备地看着面前的罗启,问道。 罗启揉了揉眼睛:“杨御星啊。” “那你又是谁?”杨御星皱皱眉,继续问道。 罗启眼珠子转了转,一脸坏笑地说道:“孩子,我是你爸爸啊!乖,叫爸爸。” “叫什么?”杨御星好奇地问。 “爸爸。”罗启想也不想地就回道。 然后,杨御星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哎”,还摸了摸罗启的头:“乖儿子。” 罗启一脸挫败,妈的,都失忆了,为什么还骗不到?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罗启这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杨御星的失忆,还是带来了一系列棘手的事情。 首当其冲的就是,如何压抑池希的返祖异能。 第32章 “御星,你当真不记得当初是如何压制池希的返祖异能了么?” 杨御星摇了摇头:“按照你们所说的情况,我的异能应该是属于倒退的状况,所以在我之前巅峰时期研究出来的东西,我没有办法去还原。我现在唯一能给他的意见就是,尽量不要去使用他的异能。” 杨御星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一路北上,危险重重。要说池希不用异能的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家的脸上都满是担忧和紧张,唯独当事人池希却像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笑了出来:“没事,现在不是才到五阶嘛!要等它到十阶,还早着呢,到那时候,御星一定也能研究出解决的办法了。” 池希说得轻松,但众人的脸色却依旧凝重。 屋逢连阴偏漏雨,好巧不巧,罗启又带来了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我们储备的汽油用完了。” 汽油用完了,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进城里去找加油站。 这不但跟他们原本专挑树林偏僻的地方走、打算避开丧尸的意图冲突;而且加油站的那种地方,向来又是最危险的地方。 洛劭轩很快做了决定:“你们在这里等,我和罗启过去。” “我也要去!”沈嘉言原本歪在洛劭轩的怀里,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讨论。却在听到洛劭轩的决定以后,突然起身来了这么一句。 洛劭轩这才发现自己很久都没有看见这样任性肆意的穆彻。对上他那一双倔强的眼眸,洛劭轩心里竟难得的涌起一丝不舍。爱一个人,就像是突然有了软肋。 洛劭轩蒙上了穆彻望着他的眼睛,嗓音微微沙哑:“乖,等我回来。” “不。洛劭轩,我不可能在一个你不在的地方等你。”沈嘉言双手扳下洛劭轩的大手,“我爸临走之前把我托付给了你,你就别想甩开我。就算是你死了,我也要死在你旁边。” 在要出发前,说“死”这样的字眼,实在有点不吉利。 但是没有人觉得不合适,他们的心为沈嘉言刚才的那一番话而颤动。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大概就是末世里最好的感情了吧? 沈嘉言执拗地看着洛劭轩,仿佛不等到一个答案就不罢休一样。 洛劭轩终于妥协一般地吐出了一口气,望向沈嘉言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好,我们一起去。” 陆应帆抱剑坐在树枝上,垂眸看着不远处相拥的两个人,眼神微微黯淡。现在看来,他是彻底地没有机会了——就连争的机会,也都没有了。 陆应帆把自己珍藏在怀里的茉莉花取了出来,苦笑一声,就把花塞进了嘴里,整朵给咽了下去。 这样,穆彻,你的一部分就属于我了,永永远远地属于我了。 “老大,大嫂都去了,我就更没有理由不去了。”卢媛用头绳把自己的头发绑了一个马尾,笑得率性,“万一有谁受伤了,我也能帮忙治愈,对吧?” “队长,我也要去。”池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发出“砰砰”的声响,“你看我这皮糙肉硬的,就是遇见那种难对付的丧尸,光是啃我也要啃好久。” 洛劭轩皱眉,正准备拒绝,杨御星就先他开口道:“我做过一个研究,是关于丧尸的。越是人多的地方,丧尸进化得就越快。但还有一个很奇异的现象就是,全是丧尸、没有人的地方,丧尸进化得同样也很快。” “我勒个去,那他们是靠吃什么进化的?” “靠吃同类脑子里的晶核。”杨御星提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说法,“就像是养蛊。所有的毒物集中在一个蛊内,残杀到最后,留下来唯一的蛊王。丧尸在没有人类可以捕食的时候,也会选择自相残杀。” “丧尸居然也可以靠吃晶核生存!”罗启惊诧出声,“那么以后丧尸要是相互捕食,对人类不是也有利吗?” “丧尸吃人肉就好比是吃饭,而吃晶核就好比是吊葡萄糖水。吃人肉是出于渴望,而吃晶核只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活动的需求。所以在有人肉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丧尸不会选择同类的晶核。但是选择吃晶核升级起来的丧尸,往往要更难对付。” 杨御星沉默了一瞬间,缓缓吐出一句话:“y市里的人能迁的都已经迁到b市去了,现在就是一座空城。这也就表明,y市里的丧尸就是我说的那一种情况。” 卢媛等人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煞白:“那,不去行吗?” “到达b市,就要经过这个y市还要一条高速公路,没有车子、光靠脚走的话,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况且就算我们能走,那些孩子和普通人,怎么走?”杨御星反驳道。 沈嘉言抱住洛劭轩的胳膊,说得洒脱:“不能不去,那就去呗!难道我们这一路走来,经历过的危险还少吗?” “对,不要怂,就是干。”罗启双手握拳,陡然间气势猛涨起来。 杨御星望着罗启,嘴角往上翘了翘,眼眸里含笑:“不是说不去,而是说我也要跟着你们一起去。我的异能虽然暂时不能用,但我的大脑还是有用的。” 讨论下来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起去。 就在所有人都坐上了车子以后,陆应帆出人意料地从树上跳了下来:“我也去。” y市荒废已久,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驾驶进去。路上久没有人经过,路两边的野草都生长得茂密旺盛。 穿着破烂衣服的丧尸稀稀拉拉地行走在仿佛蒙了一层血纱的阳光之下,喉咙里发出“呼噜”的吼声。跟低阶的丧尸比较起来,这些丧尸的步伐更加快速,肢体也更加灵活。 一闻到生人的气味,那些丧尸就像鬣狗一样围聚了过来。 有的用尖锐的手指甲扒住了车厢的里面,指甲直刺进去;有的一跃就跃上了车顶,对着车厢里嘶吼,流下来的涎水滴落在车顶上;还有的丧尸甚至直接对着卡车撞了过来,力道大得几乎要把车子撞歪。 池希直接对着大门撞了过去,直把那个丧尸的头部撞了个稀巴烂。接着一个急转弯,就把车厢和车尾上的那个丧尸给甩了出去。 越来越多的丧尸绕着卡车聚了过来。洛劭轩和池希换了一下座位,坐到了驾驶座上。也不顾那些丧尸张牙舞爪作、扑过来的姿态,直接对着那些丧尸碾压了过去。 加油站就近在眼前了。 地面上是大块大块干涸的血迹,整个加油站都蒙上了灰扑扑的色彩。最诡异的是,地上正有两大桶汽油,就立在那里。 就不知道曾有多少人,死在去取这两桶汽油的路上了。 “老大,我去取。”池希变换了自己的形态,自告奋勇。 池希的防护确实是最强的,洛劭轩没有理由反对,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道:“小心一点。” “放心,老大,我知道的。”池希尾巴一甩,就把门打开下了车,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向着油桶游行了过去。 车里的人都密切地注意着池希这边的动静。 在池希游向那油桶的过程,周围都是风平浪静,就像一切的危险都只是错觉一样。就在众人都稍稍放下心来的时候,变故陡生。 一只碗口粗细的触手突然伸出来抓住了池希,触手上有无数个小吸盘一样的东西,牢牢地吸住了池希。越来越多的触手伸了出来,一道又一道死死地缠住了池希,越缠越紧。 洛劭轩推开车门,正准备过去,杨御星却突兀伸手拉住了他:“不能过去,这个东西太危险了,最少也要是六阶。” 洛劭轩面无表情地甩开了杨御星的手:“他是我队员,我不可能不管他。” 洛劭轩说完这句话,就直直地搬起一块巨石,对着抓住池希的触手狠狠砸了下去。那触手吃痛,狠狠收缩了一下,却没有松开池希,反而把他抓得更紧。 一部分的触手分了开来,把洛劭轩也抓了起来。洛劭轩的领域异能对于这触手怪来说毕竟还是太低了,只能禁锢住它短短的几秒钟。 见到这一幕,杨御星懊恼地砸了一下身边的座椅,说道:“这触手怪是有固定的攻击范围的,大家不过去的话,就不会被攻击。” 杨御星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沈嘉言极其镇定地朝着那触手怪走了过去:“来,你也抓我。” 第33章 那触手试探性地碰了碰沈嘉言,接着就突然间兴奋起来,触手四处飞舞。它松开了缠住池希和洛劭轩的触手,缠住沈嘉言就开始往回拖。 陆应帆一个鹞子翻身从车上翻下,挥剑斩断了那触手怪的一只触手。 那只触手被斩断以后,还在地上四处蠕动翻滚,伤口处流淌着绿色腥臭的血液。那血液一流到地上,泥土地竟然都被烧灼出白烟来。 那无数触手耀武扬威一般地在陆应帆的面前挥得密不透风,挥动时带来簌簌的风声。触手上还有着黏糊的胶水,想要抓都抓不住。只是它却并不主动攻击,似乎只是迫切地想着把沈嘉言给带回去。 “救不回来了。”杨御星眸光微闪,叹息着摇了摇头,“这触手怪根本就没有弱点。而且它的等级太高了,就算知道他的弱点,也一样救不回来。” 杨御星这么说,洛劭轩和陆应帆却都没有打算放弃。洛劭轩禁锢住那触手怪的触手,陆应帆上去就是一剑。 尽管陆应帆一剑就能斩断一只触手,但是他们的速度显然敌不过那触手怪的速度。不一会儿,就看不见沈嘉言的身影,连带着那只触手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劭轩双手握拳,狠狠砸向地面,望向杨御星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凶狠:“告诉我那只触手怪在哪?给我找!” 杨御星抿了抿唇:“队长,你冷静一点。就算我能找到那只触手怪,又有什么用?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敌得过它。现如今我们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带上那两桶汽油回去。这才不算辜负穆彻的牺牲。” 洛劭轩揪起杨御星的衣领,眼眸里因为愤怒而满是红血丝:“杨御星,我再说一遍,帮我找到它的位置,现在、立刻!” 杨御星还打算劝说,陆应帆的剑已经横到了他的脖子上:“一种选择:你现在说,你们带着汽油走;第二种选择:我现在杀了你。” 杨御星神色模糊不清,最终妥协地说道:“好吧,我说。它的根系在底下,而它的弱点就是它的根。” 洛劭轩松开了他的衣领,抚平上面揪出来的皱痕:“好,谢谢!” 罗启犹豫地看了看杨御星,又往洛劭轩的方向望了望,最终下定了决心,缓缓往洛劭轩的方向走去:“御星,你带汽油回去,我想跟着老大——” 他话还没有说完,洛劭轩一个手刀就劈晕了他,把他扔给杨御星:“把他们带回去。” 杨御星神情复杂地接过了罗启道:“其实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损失降低到最小的结果了。从大局上来看,只牺牲一个人就得到两桶汽油,可以称得上奇迹了。为什么一定要回去白白送死呢?” 洛劭轩嘴角牵起一个上扬的弧度:“他说过,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旁边。我又怎么舍得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呢?” 杨御星转而望向陆应帆,似乎在询问他为什么也要跟去。陆应帆慢慢地把剑收了回去,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我还欠他一个约定。” 见他们两人如此,杨御星就知道多说也是无益,索性也就不再废话。一个公主抱抱起罗启:“我这个人没心也没情,应该是永远体会不到你们说的那种感情了。但如果有感情就代表着像你们这样无谓的牺牲的话,我宁愿我永远都没有感情。” 闻言,洛劭轩向来冰冷的眉眼竟微微柔和了下来,轻声道:“没遇见他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话有未竟,但是没说的大家也都能明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杨御星感慨了一句,“再见。”只怕以后再,也不见了。 洛劭轩和陆应帆往汽油桶后面的方向义无反顾的走了过去。 汽油桶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坑。雪白的头盖骨和肋骨随意地堆满了这个洞,臭气熏天。泥土中满是血腥气味,被染成了暗红的颜色。 洛劭轩心念一动,无数的白骨浮在了半空中,终于露出了巨坑下面的真面目。 那触手的中心,竟然是一颗女人的头。她没有身体,就像八爪鱼一样靠着触手支撑着自己,她的五官畸形,眼睛有铜铃那么大,绿莹莹的,一张开嘴,就是血盆大口。她正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们俩,却在踌躇着什么没有出去。 陆应帆丝毫没有犹豫,拔出剑对着那触手怪的头刺了过去。饮恨剑没有能刺中那触手怪的头,但是凛冽的剑气却削断了她的头发。 那触手怪显然是怒了,顿时分出十几只触手去抓陆应帆。 她这一移开,陆应帆和洛劭轩顿时就看见了沈嘉言。他整个人都被触手死死地缠住,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煞白,唇瓣一点血色都没有。 陆应帆干脆利落地用刀砍断了那触手怪的几只触手,一边抱住飞向洛劭轩的触手,一边说道:“我牵制住她,你下去救人。” 洛劭轩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跳下了坑。 陆应帆的仇恨值拉得很稳。那触手怪见自己不但没能把他怎样,甚至又没了几只触手,气得快要发疯。 洛劭轩一路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在黏滑的触手上行走,走到了沈嘉言的面前:“穆彻,你怎么样?” “别管我,走。”沈嘉言虚弱地抬起眼,“快走!”若是现在他能死在洛劭轩的面前,也算是全了原雇主的心愿,也是够惨的了。 洛劭轩用力撕扯着绑住沈嘉言的触手,禁锢,禁锢,我要禁锢住这些触手!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缠绕住沈嘉言身上的触手渐渐地松开,缓缓飘在了空中。洛劭轩背起沈嘉言,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这大坑的上面爬去。 “穆彻,不要睡,等回去了再睡。” “穆彻,你看着我。我们很快就能上去了。” “穆彻,你说过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穆彻,你应我一声,好吗?” …… 沈嘉言费劲地睁开眼睛,终究有些不忍:“别……怕,我在。” 那触手怪一见沈嘉言不见了,登时就发了狂。触手直直刺进陆应帆的皮肤里,丧尸的病毒都注入了进去。 同时,无数只触手从后面缠绕上沈嘉言和洛劭轩,越缠越紧,勒得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洛劭轩把沈嘉言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不顾自己周身的骨骼都被压得“咯吱咯吱”的响,用力为他撑开了一片空间。 沈嘉言仰头望进洛劭轩的眼眸,洛劭轩的脸上是很温柔的笑意:“别怕,我在。” 沈嘉言的眼泪陡然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不知怎么的,那一瞬间,他甚至在想:要是这一次真的能活下来,他就连积分也都不要了,陪着这个人一辈子。 就在触手越收越紧的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冲了过来,裹挟着强大的气场,猛地跳进了坑里,对着那触手怪的脖子就猛咬了下去。 那触手怪吃痛,在地上来回翻滚着。她把自己的触手全都收了回来,见势不妙,就想要往南方逃窜去。 黑影哪里能让他再逃掉?死死地咬住她的脖子,直到她所有的触手都停止了挣扎,眼神涣散、一口气都没有,才松开嘴,吐出嘴里腥臭的血液。 洛劭轩原本是护在沈嘉言的面前的,那触手怪原本就够强大的了,这黑影竟然能杀掉这触手怪,可想而知,他是更可怕的东西。 可等那道黑影一上来,所有人都惊讶了:“池希?” 池希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周身的气势渐渐弱了下去,八阶、六阶、四阶、三阶、二阶、一阶……最后异能足足跌到没有办法再往下跌,才停了下来。 池希整个人也一瞬间苍老起来。满头的白发,脸上的皮肤皱皱巴巴,宛若老树皮一样纵横交错,看的人触目惊心。 杨御星出现在池希的后面:“他在短短十分钟内吸食了太多的晶核,短时间内把自己的异能提到了八阶。现在异能反噬,时间不多了,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沈嘉言叫了一声“池哥”,眼眶顿时就红了。 “小彻,你叫我一声哥,我就答应过会照顾好你。”池希嘴唇颤抖,“别难过,你池哥只是去见你嫂子去了。这么久没见,我也想她了。” 沈嘉言紧咬着下唇,嘴里满是铁锈的味道,有一股能量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最后仿佛打破了什么枷锁一样,在体内澎湃。 沈嘉言伸出手,一道白光缓缓在手上亮起。一朵栀子花慢慢地成型,旋转,静静地躺在了沈嘉言的手心。 沈嘉言把那朵栀子花放在了池希的手心里:“池哥,带着这朵花去见嫂子。” “好,谢谢。”池希把花放在胸口,费劲地说完这句话以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笑意。 第34章 让池希入土为安以后,沈嘉言静静找了一个背风的小土坡坐了下来,眼眸望着远处的风景道:“系统,如果我放弃原雇主的愿望,留在这里会怎么样?” “那么宿主您不但什么积分都拿不到,而且还会一辈子失去视力。”黑猫端正地坐着,“宿主大人,难道您爱上洛劭轩了?” “爱?”沈嘉言无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应该也不算,只是想着陪着他走完一辈子也不错。” “宿主大人,您最好还是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黑猫焦虑地走来走去,“他们的生命是有限的,我们却是无限轮回的。一旦沉沦其中,就是万劫不复。更何况,如果您留在这里的话,这个世界的平衡将会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那又会怎么样?”沈嘉言眼睫微微扇动,问道。 “这个世界会为了自我修复而选择抹杀您。”黑猫的尾巴尖晃动着,“而您存在一天,这个世界的平衡就会被打破一天,同时会出现许多本不应该存在的事物。” 沈嘉言的身体一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原本池希是不会死的,对不对?是不是因为我,所以才……?” “是的。”黑猫跳到了沈嘉言的膝盖上,安慰地舔了舔他的手心,“所以宿主大人您还是尽快完成任务吧!” 沈嘉言垂下眼睑,猫儿瞳里像汪了一潭泉水:“好,我知道了。” 这时,陆应帆朝着沈嘉言的方向走了过来,拿着饮恨剑的右手藏在背后:“穆公子,我陆应帆今日是特来辞行的。” “你要走?”沈嘉言惊愕地问道,随后眼眸里是浓烈的不舍,“为什么?” 陆应帆伸出手来摸了摸沈嘉言的头发,轻闭了闭眼睛。够了,这辈子还能看到他为自己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就什么都够了!等他再睁开时,眼眸里又恢复了平静无波:“不久之后你们就能到达b市,而我的目的地并不在那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故而特来拜别穆公子。” 沈嘉言眉心微拧,又松开,咬着下唇轻轻说道:“好,那你一路平安。” 陆应帆深深地看了沈嘉言一眼,仿佛要把他的模样深刻在心里一样。随后一个坚决的转身,衣袂带风:“你也是,多保重。” 微风掀起了陆应帆的袖口,沈嘉言蓦然瞥见了他藏在宽大的衣袖下的乌黑的右臂。 沈嘉言上前抓起陆应帆的手,袖子顺着手臂滑落下来,露出了里面肿了两倍有余、乌黑的伤口。 沈嘉言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你刚才被那个触手怪抓伤了,是不是?你要离开也是因为你害怕自己也变成丧尸,怕拖累我们,是不是?” 陆应帆垂下手,用袖子遮挡住了自己的手臂:“不是,穆公子多虑了。” “就算是我多虑也好,陪我先去找杨御星。”沈嘉言不顾陆应帆微弱的挣扎,拉着他就往杨御星的方向走去。 杨御星研究了一下伤口,小心地从他的伤口处沾了一点毒血,放进他自己的仪器中进行分析:“病毒入侵细胞程度百分之六十,大约还有半个小时,他就会完全变成丧尸了。” 一开始,沈嘉言还想着要完成任务,要虐陆应帆;但一路同甘共苦下来,陆应帆救过他,平日里也处处照顾着他。沈嘉言早就放弃彻底放弃那个任务了。 只是没想到,陆应帆却是因为他的原因,要变成丧尸。 沈嘉言眼神有些茫然,松开了抓住陆应帆的手,有些颓然地坐到了地上。如果他来的结果就是身边一个又一个关心帮助他的人的死去的话,那他到底又是为什么来的? 洛劭轩在沈嘉言的身畔半跪下,心疼地揽住了他,亲了亲他的眉眼:“别太自责。” 陆应帆把饮恨剑递给了沈嘉言:“这是我自幼便用惯的剑,它叫饮恨。饮恨剑法既已传你,希望你不要辱没了它。” 沈嘉言把剑抱在怀里,郑重地说道:“我知道了。” 陆应帆浅浅地笑了,只是眼眸里却又有深深的遗憾。最后他伸手拍了拍洛劭轩的肩膀:“好好照顾他。” 洛劭轩把沈嘉言抱得更紧了一点:“自然。” 而就在陆应帆走了以后,杨御星的仪器上指针的位置却一点点地从六十的位置,移回到了五十,接着保持静止,不再动弹。只可惜这一幕却无人发现。 一路坐车到b市的途中,所有人看着空下来的两个位置,心里都沉甸甸的。 罗启一醒过来,就感受到这种沉重的气氛,他好几次想要张口询问,却在大家戚戚然的表情中又把问题给咽了下去。 看到b市的城墙的时候,众人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的时候整整十卡车的人,等最后到达的时候,就只剩下三卡车的人。 城墙很高,足足有十米有余。里面是土泥,外面是金属系异能者造的铁墙,光滑平整,丧尸根本就无法着力攀爬。城墙内还有炮筒和轮流值班的异能者,防护严密得可谓是一只麻雀都别想飞进去。 “嘿,你们那群人,二阶异能以上的可以免费进去,再带一个家属。普通人,一个十块晶核。进去之前,先在隔离室待一个小时。”一个瘦小猥琐的男人嘴里“呸呸”往外吐着瓜子壳,随意地说道。 队里的晶核都是交给杨御星保管的。 杨御星上前一步,脸上适时地调整好一个讨好的笑容:“这位大人,我们队里一共是是十一个二阶异能,除掉可以带进去的十一个家属,还剩二十几个。咱们就抹零,一共两百块晶核,可以吗?” “你特么交就交,不交就滚!”那男人一副大爷作派地说道,不耐烦地说道。却在扭过头看见沈嘉言的那一瞬间,一双三角眼都看直了。 跟这男人比起来,他以前玩的那些算什么,都特么地又丑又俗气。瞧瞧他那双眼睛,怎么看都撩人。还有那肌肤好的,末世里哪还有这么嫩、又这么白的?那一张嘴要是能含着他的……还有那周身的气质,真想让人把他立刻给办了。 周明原本就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末世来之前属于那种谁见了都能踩上几脚的地沟老鼠。末世来以后跟对了人,这才混了个基地的小领导当当。 周明属于那种心理已经扭曲的人。越是末世以前他高不可攀的,他就越是要下狠劲折腾。被他折腾死的男孩子,在这基地里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 显然,沈嘉言的长相和气质都极其符合他的要求。 周明扔下手里的瓜子壳,望向沈嘉言的眼神恨不能立刻把他给生吞了。他迫不及待地朝着沈嘉言的方向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拽沈嘉言。 沈嘉言躲到了洛劭轩的身后,眼眸里闪过一丝厌恶:“系统,这人是谁?” “宿主大人,就是侮辱原雇主的那个小头领。如果方便的话,最好顺便把他也给弄死,这样您获取的积分可能更高。” “好,正有此意。”沈嘉言一看到那男人盯着自己的眼神,就觉得说不出的反胃。当下就把脸贴到了洛劭轩的后背上,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洛劭轩误以为沈嘉言是害怕,望向周明的眼神里顿时杀气四溢:“你想要做什么?” 周明被洛劭轩的眼神一震,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来便觉得是洛劭轩让他丢了人,对他更是愤恨。 周明用手指了指沈嘉言,吊儿郎当地说道:“这样,你让他陪我一晚。这晶核我就一块都不要了,怎么样?” “你找死!”洛劭轩把周明禁锢住,在那一个领域之内,风声肃杀,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样向周明扑了过去。每一丝每一缕都宛若最锋利的刀片,要是果真从周明的身体里穿过去,那就真的是凌迟了。 周明紧闭上眼,不可抑止地尿了出来,地上一滩黄色的水迹:“别杀我、别杀我!” 就在那张网快要靠近周明的时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一个黑衣的男子慢慢走了出来,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洛劭轩:“你的异能是禁锢?真没想到你还能练到这种程度,果然厉害!” 洛劭轩没有应声,眼眸里满是戒备。这个男人的异能,很强! “这样,你在我手底下帮我做事,我帮你护住你的这些人,怎么样?”那男人不屑地一一扫视过洛劭轩身后的人,傲慢地说道。 洛劭轩察觉到身后沈嘉言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服,让他不要答应。但是洛劭轩只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一声“好”。 在洛劭轩他们不在的角落,周明贼眉鼠目地说道:“老大,你还真打算收那个叫洛劭轩的啊?那岂不是太给他面子了吗?” “呵,我要他,死!”黑衣人笑着说道,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阴冷刺骨。 第35章 周明领着他们进了一幢大别墅,一屁股直接坐在了沙发的正中央:“老大说了,这别墅以后就归你们住了。只要你们乖乖地听老大的吩咐,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杨御星弓腰笑着附和道:“那是自然,老大那么厉害,谁敢打别的主意?” “你们知道就好。”周明不屑地扫视过在场的人,目光最后定格在沈嘉言的身上。他吊儿郎当地靠近沈嘉言,意有所指地说道:“美人儿,这末世可是很危险的。要是哪一天你混不下去了,可以来找哥哥啊!哥哥保证好好疼爱你。” “疼爱”两个字在舌尖上绕了又绕,意思不言而喻。 沈嘉言拔出了饮恨剑,架在周明的脖子上:“滚。” “好。”周明用手夹住刀片,神情悻悻,冷哼一声,“会有你求着我的那一天的!” 周明走后,杨御星紧紧皱起了眉:“刚才周明在说那一番话的时候,从他的神情上来看,既包含了些微的畏惧,但更多的是得意和幸灾乐祸。由此可以判断,他口中的那个老大对我们绝对是不怀好意。” “我知道。”洛劭轩出乎意料地说道,“所以我们要尽快找个时机走。” “我勒个去,老大,你为什么不在我们进来之前说?”罗启搔了搔头发,“现在都已经进来了,不就任别人搓扁捏圆了吗?” “这个基地人流量太大,普通人他是不统计的。现在罗启还有御星你们去把普通人安顿好,务必化整为零,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们是跟我们进来的。”洛劭轩眼眸里满是深思,“那个黑衣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他似乎对我有杀意,但又隐隐的忌惮,我猜他是要利用我们去做什么事情。” 听洛劭轩这么说,杨御星也摩挲着下巴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黑衣人的异能应该是属于领域中的吞噬,就是类似于黑洞一样的存在。按异能等级来分的话,他是要强于老大你的。可他为什么会忌惮你呢?” “而且他在面对我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果然厉害’,倒像是听说过我一样。”洛劭轩又指出一个疑点。 “要是这么说来的话,那么你在他的记忆中就应当是很厉害的角色。可是奇怪的是,我们之前与他毫无交集。”杨御星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除非他能预知到你未来是很厉害的角色。” “这怎么可能?”卢媛惊呼出声。 “脑域也分为不同的方向,其中有一个方向就是关于预知未来的事情的。可能那黑衣人的身边就有这么一个人,能够预知到未来老大是厉害的存在,才让那黑衣人提防你。” “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和御星一起办那件事,然后我们就赶紧找个借口离开。”罗启知道事关紧要,也收起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严肃地说道。 卢媛也跟着起身:“那我去整理一下出发要带的东西。” 等三人走了以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沈嘉言和洛劭轩。 洛劭轩伸手顺了顺沈嘉言的头发,把它捋到了耳朵的后面。这一路上没有时间打理,沈嘉言的头发都已经及肩了:“都说头发摸起来软的人脾气好,可这句话在你身上好像不成立。” 沈嘉言斜过眼来看他,眼梢微微上扬,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媚意:“怎么,你嫌弃我了?” 洛劭轩把人抱进怀里,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不会,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洛劭轩撩起了沈嘉言的头发:“头发好像有点儿长,我帮你剪短一点,嗯?” “好。”沈嘉言还有心情开了一个玩笑,“别剪得不能见人就行。” 事实证明,洛劭轩不但会剪,而且还剪得像模像样的——额前的刘海剪得很薄,衬得那一双猫儿瞳越发的大;后面的头发很有层次,整个人看上去既清爽又俊美。 “我后悔了。”洛劭轩从后面抱住了沈嘉言,嗓音仿佛大提琴音一般低沉沙哑,在他的耳畔轻声说道,“我应该把你剪得再丑一点儿的,这样就没人会跟我抢你了。” 沈嘉言的眼眸流转,带着说不出的狡黠,站起身把洛劭轩摁坐下:“这样,你坐下来,我也帮你剪。” 洛劭轩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还是默默纵容地坐了下来。 “剪好了。”沈嘉言看着洛劭轩仿佛狗啃过的一样惨不忍睹的发型,吐了吐舌头,“这样,也就没人跟我抢你了,对不对?” 洛劭轩干脆利落地用行动表示自己是抢不走的。他猛地把正站着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的沈嘉言扯坐了下来,然后不容分辨地吻了上去。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沈嘉言好奇地看着洛劭轩把自己的头发和他的头发,分别装进了两个小塑料袋里,问道:“你在做什么?” 洛劭轩把其中的一个塑料袋递给沈嘉言,眼眸里的温柔能把人溺毙其中:“结发为夫夫,恩爱两不疑。穆彻,我还欠你一次求婚。所以我现在要再问你一次,尊敬的穆彻先生,将来无论天灾人祸,无论颠沛流离,你都不会离开你身边的这位先生。请问你是愿意呢,还是愿意呢?” 沈嘉言的心里好像猛然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也开始烫手了起来:“洛劭轩,要是有一天我死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样?” 洛劭轩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除非是我先死了。” 沈嘉言强颜欢笑道:“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我只是想问一下,万一呢?” 洛劭轩抿了抿唇,无意识地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点:“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就像你说的,就算是死,我们俩也要死在一起。” “洛劭轩我们公平交换,我答应你的求婚,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好吗?”沈嘉言眼眸湿漉漉的,直直望进了洛劭轩的眼底。 “什么?”洛劭轩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是看着沈嘉言的眼睛,却又偏偏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沈嘉言抓住洛劭轩的手,把玩着他的手指,眼睫低垂:“如果哪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连同我的份一起。末世这么久,我都快忘记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了。等哪一天,这个世界没有丧尸,你替我看到那一幕以后,再来找我好吗?” 洛劭轩没有说话。 沈嘉言晃了晃他的手撒娇:“我说的是万一,你都不肯答应我啊?” 洛劭轩喉咙微微哽塞,咽了口唾沫以后,才艰难地说出来一个“好”字。 沈嘉言这才笑了出来,主动凑上去亲了亲洛劭轩的脸颊。 “老大,那些人都安排好……”罗启冲进了房间,却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捂住了眼睛,“老大、大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的。” 杨御星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进来,扯下了罗启装模作样遮挡的手:“想看就正大光明的看,手指缝留那么大。” “杨御星,人艰不拆的道理你不懂啊?怎么老是喜欢拆我的台?”罗启气鼓鼓地问道。 杨御星坐在沙发上,轻呷了一口杯子里的茶:“对不起,谁让我不瞎呢!” 洛劭轩看着羞得把头埋进他怀里的沈嘉言,方才沉重的心情这才轻松了一点,转头问杨御星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们带来的人已经全部安置好了。我又对一些人用了精神暗示,以后想到他们都只会认为是基地里原本的人。”杨御星放下茶杯,脸色凝重起来,“不过,我倒是又知道了一件严重的事情。据说在这b市的基地下面,关了一个丧尸王。” “丧尸王?”洛劭轩皱了皱眉,“具体说说。” “这丧尸王是某一天走到基地门口的,当时许多人也都看见了。他的外貌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眼睛是血红色的,指甲乌黑而已。他甚至可以让其他的丧尸听从他的命令。抓捕他的那天,足足死了几百个异能者,最后才活捉的他。” “这件事情当时引起了恐慌,基地里的所有人都要求杀了那丧尸王,可那黑衣男子却说要留着有用。我在想,要是说那黑衣人想要对付队长你的话,会不会就跟这丧尸王有关?” “他是想让我跟那丧尸王,两败俱伤吗?”洛劭轩极其冷静地说道,“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丧尸王和我,反而要这么大费周章呢?” “会不会是,其实他根本就杀不了丧尸王?” 第36章 无论那黑衣人的目的是否果真如他们猜测的一样,洛劭轩他们都只能等着那黑衣人主动的来找他们。 只是他们还没有等到黑衣人,却先等来了一个女人。 在末世里,这样的女人无疑是很吸引人的。脸生得白净,眉眼温婉,说话的时候就像吟诗一样娓娓道来。她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哪,也知道如何才能把自己的魅力发挥到极致。 她走向洛劭轩,脸上挂着一抹恬静的笑容,伸出了手:“你好,洛先生。我是温晚灵,我的异能是预知。” 洛劭轩没有去握她的手,极其冷静地审视着她:“不知道温小姐有什么要事?” 温晚灵的脸上丝毫没有尴尬,落落大方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道:“看来洛先生还不是很相信我,不过没关系。我来呢,是要告诉洛先生一件事情——是关于那丧尸王的。” “是吗?”杨御星笑着上前,“愿闻其详。” 温晚灵看了杨御星一样,莞尔一笑:“杨先生是吧?你不必试探我,我的脑域等级在你之上。只要我不愿意让你窥探,你是什么都知道不了的。” 杨御星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眼里却已是深深的戒备。 温晚灵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觉一样,自顾自地往下说:“洛先生还不知道什么叫做预知吧?简单点来说,假设现有的事物是一个又一个的点,那么我就能把这些点连成线,从而做出预判。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这位杨先生和他旁边的那位先生不久后就会在一起。” 杨御星还没有说话,罗启就先红着脸跳了出来:“你、你特么瞎说什么呢?”倒是杨御星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好像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一样。 罗启对着杨御星的脚背狠狠踩了一脚:“你说话啊?” “嘶——”杨御星倒吸了一口冷气,“说什么?” “反驳的话啊!就比如我们俩怎么可能在一起之类的话啊!”罗启瞪了杨御星一眼,满脸都是警告。 杨御星缓缓靠近了罗启,作势要亲上去状:“之前好像对你还没有什么感觉,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温小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爱上你了。要不来亲一下试试?” 罗启的脸更红了,这次是羞的:“亲你个头啊!” “好,那就等以后在一起了,再亲也不迟。”杨御星煞有其事地说着。 温晚灵看着插科打诨的杨御星和罗启,转头望向洛劭轩:“洛先生这下愿意相信我的本事了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温小姐应该是那黑衣人的手下。那温小姐为什么会冒着被猜忌的危险过来,只为了告诉我一个关于丧尸王的消息呢?”洛劭轩似笑非笑地问道。 温晚灵柳叶眉轻挑:“很简单,因为在我的预知里,洛先生最后会很强。不但能杀了丧尸王,而且还能成为b基地唯一的王。禽择良木而栖,我自认为自己还是个聪明人。” 沈嘉言从洛劭轩的怀里探出了头:“温小姐口口声声地说要投靠我们,那为什么又把劭轩的事情告诉那黑衣人?这可不像是在帮我们。” “因为……”温晚灵刻意地顿了顿,“因为洛先生只有挨过和丧尸王的这一场争斗,才能激发他体内的潜能,让他变异了的禁锢异能彻底地爆发出来。” “那温小姐要告诉我们的是什么事情?”沈嘉言抿了抿唇,问道。 温晚灵瞥了一眼沈嘉言,对着他轻轻眨了眨三下眼睛:“关于那丧尸王,我只有一句话可以告诉你们。那就是,洛先生不会败,但是丧尸王也不会死。” 温晚灵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离开了。 趁着杨御星他们还在讨论那温晚灵到底是什么意图的时候,沈嘉言悄悄离开了别墅。 果然,温晚灵正带着口罩,裹着围巾,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地站在树下等他。一见沈嘉言出来,温晚灵便夸赞道:“穆先生果然是个聪明人。” 沈嘉言没有应和,拧眉问道:“不知道温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 “温先生的异能很厉害。”温晚灵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拿下口罩,唇角含笑地问道,“末世里没有毒的花可不常见。温先生可以也送一朵花给我吗?” 温晚灵既然这么问了,那她就有自信不会被拒绝。确实,像她这样既美丽又有本事的女人,到哪里都不会有男人舍得拒绝她。 沈嘉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垂下眼眸,手心里的白光映亮了他的脸。侧脸柔和得不可思议,有一种令人屏息的美。 等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以后,沈嘉言把自己手心里的花递给了温晚灵:“喏,送你。” 白里透黄的花瓣细长细长的,黄中带红的花蕊,还有淡淡的清香,秀丽典雅。这花很美,但是却也成功地让温晚灵的神色僵滞了一秒。 毕竟那花再美,也掩盖不了它是一朵菊花的事实。 见温晚灵面色不愉,沈嘉言这才轻轻笑了出来,一双猫儿瞳弯弯,像是倒挂着的弯月:“末世朝不保夕,送这种花给温小姐才最适合,不是吗?” 温晚灵攥住花茎的手稍加用力,绿色的花汁就溅了她一手。 只是不一会儿,温晚灵却又笑了出来:“穆先生还真是幽默。” “温小姐也是能屈能伸。”沈嘉言不落下风地回道,“只是让温小姐这么忍辱负重,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温小姐图谋的了。” 温晚灵扬眉:“实际上,我并不打算图谋穆先生什么东西。相反,我是来告诉穆先生关于你的异能的正确的用法的。这一点相信杨先生已经告诉过你一部分了,只是他知道的,远没有我多而已。” “那如果我不想知道呢?”沈嘉言反问道。 “你会想知道的。”温晚灵在这一点上倒显得很有信心的样子,“我说过,每一件事物都是一个点。如果中间的某一个点逆转了,那么整条线都会断裂。穆先生也不希望洛先生遭遇什么不测吧?” 沈嘉言沉默了一瞬间,缓缓笑了出来:“温小姐果然是找了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温晚灵闻言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那么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还请沈先生一定要听好。” 沈嘉言一一把温晚灵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最后,等温晚灵要走的时候,沈嘉言又追加一句:“看来温小姐是预知到我是必死无疑了。可是我跟温小姐打个赌,就算是我真死了,你也不会是洛夫人,你信不信?” 温晚灵的身影踉跄了一下,几乎是有些惊惶地回过头:“你知道自己会死,那你为什么还……?” 沈嘉言朝着别墅的方向望了望,眼眸里很有些缱绻:“因为我知道,你说的对他而言,就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到了傍晚,残阳如血。 那黑衣人带着周明过来了,对洛劭轩说道:“既然你愿意加入我的队伍,那么总该先做些什么事情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样,实验室里关了一只丧尸。他的手脚什么的都被固定住了,你把他杀了就行,如何?” 言语之间,既不谈及丧尸王的身份,又不说任务的难度,显然是要置洛劭轩于死地。 洛劭轩无法拒绝,对着黑衣人颔首道:“那是自然。” 见洛劭轩答应,那黑衣人这才笑了出来,眼眸里隐藏着计谋得逞的光芒:“那事不宜迟,你们最好今晚就去。也能早点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好。” 领路人只把他们引到了实验室的门口,就火烧眉毛一般着急地离开了。 实验室里关着的丧尸王果然跟黑衣人说得一样,手脚都被厚重的铁链给捆绑了起来。他的眼眸血红,里面满是对自己被像畜生一样捆起来的愤怒。张开的嘴里獠牙呲起,两手愤怒地挥动着,带动铁链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出乎众人意料的,并不是看见了丧尸王。而是那丧尸王居然是他们的熟人——陆应帆。 这时,实验室的门开始缓缓关上。而就在门关上的最后一瞬间,沈嘉言松开了杨御星抓住他的手,猛地从门外冲了进去。 洛劭轩还来不及说话,就看见陆应帆手上的铁链也已经被打开了。 从头到尾,这都是那黑衣人设下的一个死局。可偏偏那温晚灵却信誓旦旦地说他不会死,那么生机在哪里? 变成丧尸王的陆应帆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思维能力,他满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咬死面前这两个可恶的人类。嗜血肉的本能让他双目赤红,像极了刚放出闸的猛兽。 陆应帆朝着他们俩猛扑了过去,洛劭轩本能地使出一个禁锢。 只是异能对丧尸王所起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否则当初的b基地怎么会死了好几百个异能者,才勉强能擒住陆应帆。况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丧尸王的本领只会越来越强。 “你的异能是生命。既可以赋予生命,又可以剥夺生命。你打败丧尸王、救洛劭轩唯一的途径就是吸收那丧尸王的生命,再把自己的生命给输入进去。这样,你会变成丧尸,但同时丧尸王也会失去攻击的能力。” 在最危急的关头,沈嘉言推开了洛劭轩,把自己的胳膊挡住了陆应帆的嘴。然后按照温晚灵告诉他的,忍着剧痛,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和陆应帆的身上开始循环异能。 那些丧尸病毒顺着陆应帆的身体里一点点流淌到了沈嘉言的血管里。沈嘉言的皮肤渐渐被丧尸病毒侵染成了绿色,血管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鼓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道道白光在陆应帆的身上亮起,他的神色开始痛苦纠结起来。 洛劭轩猛地推开陆应帆,双手颤抖地把沈嘉言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穆彻,穆彻,你怎么样?”声音里满是慌乱和刻骨的恐惧。 沈嘉言抓住他的手指,瞳孔开始涣散,却还是艰难地说道:“结、结发为夫夫,恩爱两不疑。劭轩,我答应了你的求婚;你也答应我的,在我死后,也会好好活下去……” 洛劭轩打横抱起沈嘉言:“不、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找卢媛,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劭轩。”沈嘉言温柔地制止了他,“没用了,你知道的。邵轩,答应我,你要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因为只有你活着,那穆彻才不会死。” 洛劭轩颓然的跪在了地上,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好。我答应你。”尽管余下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生不如死。 沈嘉言费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丧尸病毒在他体内扩散得越发快了。 沈嘉言把饮恨剑递给了陆应帆,一同递过去的,还有一朵纯白的茉莉:“这是信物,帮我杀一个人。等我变成丧尸以后,杀了我!” 第一次,陆应帆几乎拿不稳手中的剑。 他如今知道,原来心疼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折磨人的疼痛。它能把人一寸寸地碾碎,拼凑起来,再踩个稀巴烂。 他明白穆彻是怕他变成丧尸后会伤了洛劭轩,却又不忍心让洛劭轩忍受杀了自己心爱的人的痛苦,所以才选择了自己。他大抵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也是人,自己也会难过吧? 呵。 这是他欠他的。 陆应帆惨笑了一声,那笑声听起来却像哭声:“好。” 第37章 番外(一) 写给嫂子的一封信 嫂子: 展信愉快! 还记得你送大哥的那朵蓝色的花吗? 大哥把它种了下去,现在在基地里长满了这种蓝色的花,别提多好看了! 大哥给你在那一片花海里找了一个家。每次杀完丧尸回来,都会静静地在那片花海里坐上半天。我们都知道他是在想你。 从外面回来,他总惦记着要带上一些水果、蛋糕或是糖果,然后就放在你的屋子前。也许他在期待有一天,你会出现,带着以往骄矜的神色,说一句:“洛劭轩,我又想吃……了,你帮我带点回来。” 基地里对老大有好感的人很多,其中也包括那个会预知的女人温晚灵。 只是老大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们,从老大越来越冰冷的神情中,他们也终于明白了嫂子你是不可取代的。毕竟除却巫山,终究不是云。 老大睡得越来越迟,却醒得越来越早。 记得老大以前在你的身边的时候,每晚都睡得很沉。可现在夜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老大房里的灯就会亮起,然后沉默地对着袋子里的头发发呆,常常一想就是一整夜。 除非,是梦到了你。 有一次,老大跟我说,他昨晚梦见了你。梦见你在那一片蓝色的花海里对他笑,他说梦里的你还是那么鲜活,还是那么灵动,可一睁开眼睛,就有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如果梦是现实,现实是梦该有多好? 说着说着,老大的眼眶就红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一米九的男人在我眼前,哭的那么撕心裂肺,像天塌了一样。 嫂子你说,一个人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可老大说,他不能忘记你。他说只要他还记得你,那嫂子你就会一直地活着,一直一直地活着。 确实,因为老大,这么多年,我们谁都不曾忘记过你。 你就像是一道最深的疤,生长在每个人的心上。谁都不敢触碰,但只要是阴雨天一来,每个人都会隐隐作痛。eee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们都是这么的疼;那这些年来,老大到底是如何捱过来的? 很多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被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上。拼命地想搜寻一切你曾经留下过的痕迹,跟每一个认识你的人谈起关于你的事情。 可是人没了,留下的痕迹会一点一点开始消散;关于你的事情就那么多,讲着讲着就讲完了。 每每都是在说起跟你有关的人和事的时候,老大的眼里才会有那么点神采;其余的时候,里面都是大片大片的空洞。一眼望进去,都让人觉得绝望。 有时候想着想着,我就会忍不住埋怨你,当初为什么不愿意让老大跟着你一起去了。 但后来我就想通了,会痛苦、会绝望,至少证明这个人还活着;人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嫂子,你当初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嫂子若是你在天有灵,那么有空就常入梦来看看大哥吧! 好了,阿启在叫我了,那么信就写到这里吧!希望大嫂你也能诸事皆宜。 此致! 杨御星 x年x月x日 第38章 番外(二) 穆公子,今天又是你的忌日。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备上一壶薄酒,静静地在你墓前坐上那么一会儿。 这已经是惯例。 同样,遇见那个你深爱的男人,也是惯例。 只是我们都很有默契地从不交谈。 他恨我杀了你。殊不知我也恨他——恨他能让你护着,恨他不用一辈子沉浸在我现在正承受着的痛苦之中。 总有人是这样,他在别人的眼中明明已是最幸运的人,却偏偏还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不幸的。 他以为他失去了他最爱的人,却不知有人比他还要惨。有人连得到都不能得到过,又哪里有失去的资本? 但今天,我突然很想和他谈一谈。 “这酒名为‘逍遥’,据说喝下它以后,就可以自在逍遥、烦恼俱散,你要来一口么?”我扬着酒壶问他。 “你喝过?”他反问我。 “当然。”我仰脖灌下一口,酒水顺着脖颈打湿了衣服。 “那么就不用了。”他这般说道,“你都喝过,可见这酒没有用。” 我微怔,回过神来便笑出了声。原来我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心思,却连一个外人都瞒不过。 那你呢,穆公子,那你知道吗? 知道有一个叫做陆应帆的,自不量力地爱过你吗? 七岁那年,我从万人窟出来。进去的所有人只剩下了我一个。 头领跟我说,作为一个杀手,你可以没有高超的剑术,也可以不必以一敌万。只有一点,你必须无情无爱。 他说,每一个杀手都是自己的那一把剑,剑光所指之处,必定血溅三尺。 而如果有一天你犹豫了,你迟钝了,这把剑不锋利了,那么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见识过青楼最妩媚的舞女,也见识过塞北最具风情的女子,她们都不曾让我动摇分毫。只是我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个人递过来的一朵花,便心甘情愿地沦陷了。 我想过很多种我会爱上你的原因,到最后才发现其实根本就没有原因。 因为有些人,一旦遇见了,就注定是万劫不复。 就比如,你之于我;又比如,洛劭轩之于你。这世间,只有“情”之一字,叫人从来奈何不得。 我痛饮下壶中的酒,笑得肆意:“洛劭轩,你什么都能赢过我,唯独有一点,你永远地要输给我了。” “什么?”他问我,眼眸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我终于可以去找他了。而你,却还要守着对他的承诺,继续好好地活下去……”我说着,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这酒里有毒?”他神色微变,片刻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逍遥何处寻,哪里又有真正的逍遥?除了黄泉而已。”我笑得眼泪都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洛劭轩,这把饮恨剑,他不要。那我死了以后,你就替我把它折断吧!反正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毒血顺着唇角缓缓流下,一片朦胧之中,我又看到了你。 你手心里是那一朵纯白的茉莉,笑靥如花:“陆应帆,你教我练剑好不好?” “好。”我笑着应道。 千万人中,我遇见了你。于你,我是过客,但那却成了我的一生。 第四卷 第39章 序章 “宿主大人,您现在感觉如何?”黑猫跳到沈嘉言的身上,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他。 沈嘉言苦笑一声:“好像不太好。”陆应帆那一剑直刺入脑子时,捎带的凛冽的剑气是他在那个世界残余的唯一印象。 “但是您的任务完成得很好。”黑猫见沈嘉言闷闷不乐,便想说点什么开心的事情,“任务一:让洛劭轩爱上你,完成;任务二:死在洛劭轩的面前,完成;隐藏任务:虐陆应帆,完成。任务完成度:ss级,获取积分一万二(百分之二十加成)。” 沈嘉言闻言一脸诧异:“虐陆应帆?我没有啊!” 黑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把事实的真相给隐瞒了起来:“可能是他为亲手杀了你而痛苦自责,也就间接地算虐到他了。” “可能是吧?”沈嘉言的脸上有丝丝惆怅,“其实他是个好人。” 黑猫:“……”所以陆应帆他是被发了好人卡是吗? “那么请问宿主大人是现在接待雇主,还是稍微休息一下?”黑猫胡须抖了抖,扭过头来问沈嘉言。 “现在接待吧!”沈嘉言打起精神来。 “好的。” 这次的雇主缓缓走了进来,一身大红色的衣袍上面绣满了朵朵的合欢,开到荼蘼。赤着的足浑圆雪白,衬着红色,越发的艳丽。 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铃铛便叮咚作响。 他蒙着脸,露出来的眼眸却有着说不出来的艳色。即便那满树的桃花盛开,夭夭之色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这位雇主很美,是那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美。即便是沈嘉言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问道:“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他曾说过,出家人无情无爱,绝不会妄动凡心。可他为什么用这样的理由拒绝了我,却和哥哥在一起了?”这位雇主说着,眼泪顺着莹白如玉的脸颊流淌下来,“我只想知道,如果勇敢的人是我,死缠烂打的人也是我,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好。”沈嘉言应承道,“那么这就是你的心愿吗?” “是。”这位雇主答得坚定。 “好,我会努力为你达成心愿。现在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或者是幸运,你选择一个给我就可以。” “我这一辈子好像从来都没有幸运过。”雇主自嘲地笑了笑,“那我就把幸运给你吧!希望,你能拥有和他在一起的幸运。” 沈嘉言缓缓从这位雇主的身上抽取了一团白色的光团:“可以了。” 等雇主道完谢离开以后,沈嘉言才对着黑猫说道:“把关于这位雇主的资料给我。” “好的,宿主大人。” 这位雇主名叫苏亦尘,是苏丞相最宠爱的小妾柳氏之子,也是苏府的庶公子。 从小便因为相貌像极了他的母亲一般绮丽而受到欺负,那些世家贵族子弟都瞧不起他男生女相。而随着他长大,这种欺负就成了欺辱。 柳氏去得早,苏亦尘一没有背景,二不受苏丞相的重视。那些世家子弟亵玩起来,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终于有一次,他们把苏亦尘拖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厢房,欲对他行不轨之事。苏亦尘拼命的挣扎,却依旧徒劳无功。 而就在他已经要绝望的时候,梵音却救了他。 梵音,是当朝地位最为尊贵的圣僧。据说他刚一出生,漫天便都是七彩的祥云,梵音响彻天际,故而老和尚便给他取名梵音。 梵音七岁便能诵所有的佛经,十二岁与得道高僧论禅而丝毫不落下风,十五岁一句谒语让他名声在外。 就连当今圣上,都极其地推崇梵音。那么梵音在平民百姓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那些世家子弟一瞧见梵音,便立刻吓得屁滚尿流。 梵音把自己的僧衣给苏亦尘披上,问他是否想不再受欺辱。 在得到苏亦尘肯定的答案以后,梵音便对外宣称说苏亦尘有天生的慧根,可以传承他的衣钵;说他适合跟随他一起修习佛法;说他的命格贵不可言,不可轻易折辱。 至此,再无人敢欺辱于他。 苏亦尘日日跟着梵音坐禅、参悟。苏亦尘越是知道他和梵音之间是云泥之别,越是知晓梵音是不可攀摘的,爱慕的心意就越发深重,却始终不敢开口。 苏亦尘死死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这么多年都不敢开口过。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的弟兄苏筠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苏筠变得清丽绝伦、气质高贵、出口成章。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谒语,都让梵音赞叹;他随口吟唱的词曲,都能让梵音的眼中起了波澜。 苏亦尘终于忍受不住,他向梵音坦承了爱慕之意。 毫无悬念,梵音拒绝了他。梵音说出家人要六根清净,红尘俗世已无法沾染他分毫。 从那一天开始,梵音开始躲避苏亦尘。 苏亦尘为梵音的躲避而伤透了心,所以他就自然不知道北方瘟疫突生,梵音已奉命带着僧人前往。 苏筠当着圣上的面,奉命请旨一同前往,说他有法可祛除瘟疫。 等苏亦尘知道的时候,北方的瘟疫已经被苏筠和梵音给祛除干净了。 圣上龙心大悦,朝宴群臣,说要为他们俩接风洗尘。在宴会上,圣上当中许诺可与苏筠一个口谕。 苏筠只说他心悦梵音,望圣上成全。 圣上金口玉言,自是不能更改。此事就算是过了明面上了。 从此,不管梵音走到哪里,人们都永远把他和苏亦尘相提并论;而苏亦尘也是日日缠着梵音,毫不顾忌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一次梵音无意中了奸人的计谋,误食了带有药的饭菜以后,就跟苏筠发生了关系。 后来苏筠就带着梵音来到苏亦尘的面前,说他们在一起,让苏亦尘祝福他们。 在他们大婚的那一天,圣上亲自主持婚礼,所有百姓在载歌载舞的时候,苏亦尘就穿着这么一身大红衣裳,从高高的城墙上面跳了下去。 看完了所有的资料,沈嘉言难免有些为这位雇主叹息:“果真是情深不寿啊!” “宿主大人,这位苏筠似乎有些问题,您要当心。”黑猫舔了舔爪子,慎重地说道。 这个问题沈嘉言在看资料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放心吧,我有准备。” “那么宿主大人,您现在可以选取模式了。简易模式:未曾遇见梵音时,积分一万;正常模式:被梵音初次搭救时,积分二万;困难模式:苏筠请旨前往一同治理瘟疫时,积分三万。请问宿主大人,你要选择哪一种?” “正常模式。” “好的,现在确认。任务目标:改变梵音和苏筠在一起的结局,隐性目标:让梵音爱上苏亦尘。选取模式:正常模式。积分:二万。金手指加成:幸运。是否传送?” “传送。” 第40章 沈嘉言一传送过来,眼前一暗,就被一件灰色的僧衣罩了一头一脸。那僧衣上染了淡淡的檀香味道,倒是好闻。 沈嘉言手忙脚乱地把盖了他一脸的衣服拿下,就看见梵音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五官精致柔和,周身气质如莲花般高雅。他只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眸中波澜不惊,便好似一幅山水缭绕的水墨画,浓淡适宜,增一抹为艳,少一丝则淡。便是这满院盛放的桃花,竟也比不上他半分的容光。 梵音清淡如水的眼眸望了过来:“你可有大碍?” 沈嘉言犹豫了一下,就整个人扑过去抱住梵音,身子瑟瑟发抖:“我怕,我好害怕,他们那么多人……” 梵音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且怀里的人衣衫不整,温热的肌肤就贴着自己的里衣,总是不合规矩的。 梵音想要伸手推开自己怀里的人,却在感觉到他在发抖而顿住。 梵音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轻轻地落在了沈嘉言的背上,动作不自然地拍了几下:“好了,他们走了。” 沈嘉言置若罔闻,只一个劲儿往梵音的怀里钻。梵音刚为他披上的僧衣顿时滑落下来,露出了里面如雪一般白嫩的肌肤,上面还有方才挣扎留下的红痕;还有肩胛骨中央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 梵音的耳根顿时染上了薄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你先放开贫僧。” 沈嘉言吃不准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乖乖地松开了手,眼里还有泪光残余着,低头道:“我自知自己身份低贱,自然是入不得国师的眼,难怪国师嫌我脏。” 说话的时候,手指紧绞着,都要攥出红印来。 沈嘉言一身衣裳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早就失去了遮挡的功能。那雪白的肌肤晃眼,若不是今日站在这里的人是他,只怕不论是谁都会失去理智扑上去的。 偏生这人还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那模样只想让人再狠狠地欺负他,最好欺负得让他流下眼泪来…… 梵音蓦然惊觉自己方才动了怎样的可怕的念头。默念了几句佛语,才将自己动摇的佛心又稳固起来:“在贫僧眼中,众生皆平等。不必妄自菲薄。” 沈嘉言眨了眨眼,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那国师,我可以同你一同青灯古佛,侍奉佛祖吗?” “不可。”梵音几乎是慌乱地拒绝了,而后觉得自己拒绝得太快,便又追加了一句:“你红尘未断,六根不算清净,无法入佛门。” 但是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只有梵音知道。 那是一个他无法启齿的原因——他居然,动了尘心。 “系统,什么叫做凡尘未断、六根不算清净?”沈嘉言有点发懵,“原剧情好像没有这一段吧?” 黑猫瞧了瞧梵音,又看了看自己的宿主:“会不会是你有头发,而他没有?” “哦。”沈嘉言恍然大悟。 沈嘉言拿起床头妆龛里的剪子,把自己的头发绞了个一干二净。 那如瀑一般的青丝自发根处被齐齐绞断,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碎发。墨色的发自空中缓缓落到地面,铺满了一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嘉言顶着一头凌乱的碎发问他:“国师,这样算不算六根清净了?” 梵音拨弄佛珠的手微微一顿,这世间鲜少有事情可以扰乱他的心,却在遇到这人后,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 都说样貌不过一副臭皮囊,可不知为何,这一刻的苏亦尘在他的眼中却美得惊人。那种美丽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你明知道靠近它会被灼伤,却还是忍不住为他的耀眼所吸引。 飞蛾扑火,大抵也不过如此。 梵音闭上了眼,依旧是狠心的拒绝:“不算。” “好。”沈嘉言笑着,只是神情有些绝望。他一步步地后退:“既然佛祖也不愿收留我,那国师大人你说,阎王会不会愿意收我?” 梵音下意识地去拉沈嘉言,却只来得及扯下他的一片衣角。 沈嘉言的额角重重地撞在朱红色的柱子上,殷红的血蜿蜒而下。 梵音匆忙伸手去接他,慌乱中扯断了佛珠的线。那些珠子一颗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地上,最后滚到这房间内的四面八方。 梵音怔怔看着那些珠子,慢慢闭上了眼。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罢了! 沈嘉言还在眩晕之中,就听见梵音清声道:“待你的伤养好的时候,便来听禅寺来找我,随我修行佛法。” “多谢国师。”沈嘉言唇瓣几近透明,却还是笑了出来。 梵音将沈嘉言抱到床上,声音泠泠:“你既随我修行佛法,便改为云字辈,法号云尘。自此,改口叫我师父即可。” “师父。”沈嘉言乖巧地叫道,虽然面前的人,只比他大了一岁。 梵音微微颔首,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周围却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人声,夹杂着错乱的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为首的女子看上去年逾四十,即便保养得很好却也掩不住脸上眼角衰老的痕迹,眉心有深深的皱痕,一见便知是个严肃而难于相处的女人。她一身暗纹的绣金福字衣袍,每一步都仿佛计量过一样,走得中规中矩。 她正是这苏府的嫡母严氏,也是苏筠的亲生母亲。 严氏对着梵音福了个礼:“这孽子做下这等胺臜之事,却平白污了圣僧的眼。先在此给圣僧赔个不是。还请圣僧移步,我这就来给这不要脸的玩意儿立立规矩。来人,请家法。” 苏筠在一旁笑着附和:“娘,看来我这个二弟是想男人了。趁早把他给许出去得了。” “闭嘴!”严氏呵斥道,“当着圣僧的面,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苏筠面有不忿,却碍于严氏的面子没有敢再顶嘴,只小声地嘀咕着:“又不是我说的。明明是你说他还有那张脸可以看,以后给别人做个佞宠,还能让我的官途更顺畅的。” 梵音听得真切,眼眸里闪过一丝薄怒。他终于明白这个少年为什么宁愿一死、也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说话间,府里的管家把藤条拿了过来,那藤条粗约成年男子的小臂,上面还有些许的毛刺没有抹平,光是看着就可以想象打在身上到底会有多么的疼。 先前被吓跑的那些世家子弟是跟着严氏一起进来的,见这架势个个都捋起袖子准备看好戏。好几个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之情,嘴里还吆喝着:“好,抽他,狠狠地抽他。” 显然,就是司空见惯。 “苏夫人,从今日起,苏亦尘便是贫僧接钵的徒弟。即是贫僧的徒弟,就不劳苏夫人多费心了。待他伤势一好,贫僧便接他离开。”梵音瞧见沈嘉言瑟缩的神情,开口如此说道。 严氏一愣,神色随之也冰冷了起来:“圣僧,我尊敬您所以尊称您一声圣僧。只是现在他尚未剃度,算不得您正式的弟子。而他只要一日不剃度,便一日是我苏府的人。我教训我自己的孩子,这是我的家事,恐怕圣僧管不到这头上来吧?” 这么些年来,严氏是如何苛待苏亦尘的,她自己心里清楚。 越是清楚,她就越是知晓绝不能让苏亦尘爬上去。一旦他高高在上,那他们母子就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这苏亦尘从小就被她喂了慢性毒药,身子本来就弱,要是在去寺里前,再挨上这么一顿毒打,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还想成为梵音的徒弟,简直是做梦! “好。贫僧知道了。”梵音说着,缓缓俯下身把苏亦尘抱在了怀里,“那么苏夫人,请。” 严氏重重地一藤条上去,冷嗤一声:“圣僧,那就别怪我了。按照家规,一共是五十藤条,您若是受不住,大可以让开。” 梵音没有理她,口中喃喃念着佛经,神色虔诚无比。 严氏打得气喘吁吁,却见梵音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念经。已经打到第四十下了,严氏却把藤条丢开:“好,圣僧,我今日就给你个面子。这事就这么算了。” 说完,严氏便带着苏筠离开了。 只是临走前投向沈嘉言的恶毒的眼神,却让沈嘉言知道这件事情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贫僧回去替你上牒,你且在苏府安心养伤。”梵音缓缓直起身,一步步走得不疾不徐,恍若仙人之姿。 只是等梵音回到听禅寺的时候,刚一坐到蒲扇上,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老住持缓缓拿着扫把在扫地上的落叶,眼里闪过睿智的光芒:“梵音,你佛心不稳了。为什么?” “为一个人。”梵音垂下眼睫。 “那你意欲如何?”老主持停下扫地的动作,询问道。 “躲他、避他、让他、再不见他。”梵音冷清如寒月地回道。 “你看着地上的落叶,我怎么扫,可终究扫不干净。”老主持笑了,“你的心也就是这地面,无论如何打扫,拂拭,该投落到这上面的,终究会投落上去。你说,扫得干净吗?” “师父的意思是?”梵音侧过脸来问他,神情有些茫然,无辜的像个稚子。 “亲他、近他、由他、直到心中再无涟漪。”老和尚继续扫地,“这样终有一天,叶子落下,却不会在你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第41章 而另一边,同沈嘉言想得一样,严氏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 一大早,严氏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就用施恩一般的口吻对着沈嘉言道:“二少爷,夫人原本是体恤你身子弱,故而免了你每日的请安。如今你身子既已大好,这规矩不可废,还请你随奴婢一道去请安。” 什么体恤苏亦尘身子弱?分明就是为了当众给他没脸,告诉这苏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苏亦尘算不得这苏府的正经主子,根本就不配给她请安。 如今又派人过来,说是让他去请安,怎么看都知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嘉言想了想,从枕头下摸出一样东西,隐秘地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是,还请姐姐前方带路。” 那丫鬟撇了撇嘴,朝天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到了严氏的永榭堂,暖玉铺就的羊肠小路,堂中有一方暖池,四个角落里皆设鲤鱼口吐温泉,袅袅冒着白烟。 堂中名花争妍斗艳,红色的牡丹妖而不艳,粉色的芙蓉鲜嫩欲滴,白色的莲花兀自幽香,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而沈嘉言所居住的地方跟这里比起来,可谓是寒碜无比、破旧不堪。 “二少爷,你在这儿先等着,奴婢去通禀夫人一声。”那丫鬟不甚恭敬地福了个礼,一脸倨傲地往里面走去。 那丫鬟给沈嘉言选取的这个位置十分巧妙,正好是这院落的中心,避开了所有树荫和屋檐可以遮挡的地方。 而沈嘉言这一等,就直接从早上等到了正午。 期间,核对帐本的王婆子进去又出来过。府内的管家拿着绸缎布匹和珠宝进去又出来过。苏筠也趾高气扬地从沈嘉言的身边经过,炫耀一般地不用通禀就直接进去了。 这严氏,就唯独没有时间见沈嘉言一面。 正午的太阳最是毒辣,炙烤得地面都翻涌出滚烫的热气来。那热气顺着腿往上钻,好像能把肌肤灼伤一样。汗珠顺着额头脸颊滚落下来,砸在地上,便立刻被蒸腾得无影无踪。 沈嘉言被这太阳晒得摇摇欲坠。 就在沈嘉言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苏丞相坐着步辇一摇一晃地过来了,远远瞧见沈嘉言后问管家道:“那边站着的是谁?” “回丞相,是苏亦尘二公子。”管家在一旁点头哈腰,见老爷还是没有想得起来,就又补充了一句,“是已故六夫人之子,也是幼时被您发现竟然在屋内偷穿女子衣裙的那位庶子。” 管家此话一出,苏丞相便立刻嫌恶地皱起了眉:“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夫人找他有事,老爷不妨进去问问夫人?”管家隐晦地瞥了沈嘉言一眼,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夫人的主意?也好,我去问问。顺便把他带上。”苏丞相看都不看沈嘉言一眼,用就像吩咐带上一条狗一样随意的语调说道。 这严氏的屋子内,到处都是冰块,还有丫鬟在一旁用扇子扇风。一走进去,凉爽之意扑面而来。 严氏今日穿着掐金丝牡丹暗纹比甲,头戴着抹额,中央是一颗硕大的明珠。端坐在高位上,见苏丞相进来,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抹笑意:“老爷,您回来了?” 苏丞相一拂袖,神色愠怒,坐上了高位:“我不是说把那不成器的东西关在西苑,不允许他出来丢人现眼的吗?怎么今日又让他出来了?” “妾身这不还是为了老爷着想吗?”严氏给苏丞相捧上一碗甜汤,“妾身听说户部的那个张堑庆总是跟老爷过不去。而那张堑庆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色胚,最喜欢的就是那种青涩的男孩子,若是……” “不可。”苏丞相重重地摔下碗,勃然大怒,“若是让别人知道了,那我的面子往哪儿摆?” 严氏丝毫不见恐慌,拉着苏丞相的手窃窃私语道:“老爷,要想别人不知道,把他弄晕了一顶小轿抬进去就是了。这旁人向来只知道这苏府有个嫡长子还有两个庶子,可不知道还有个二公子啊!” 若说最了解苏丞相,当然还是非严氏莫属。知道苏丞相忌惮梵音国师的身份,索性也就把梵音说要收他为徒这一段隐去不提。只说把苏亦尘给张堑庆的好处。 果然,严氏说了不一会儿,苏丞相便心动了,眉开眼笑道:“好,此事全由夫人做主。” “既然如此,那妾身便少不得做些为人嫡母应当做的事情了。”严氏用手帕捂着嘴唇,笑了出来,只是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苏亦尘,你这辈子都别想翻出我的手心! 沈嘉言被管家一路硬搀扶着进了内室,此刻正跪在地上,全身没有力气,头晕目眩着。 严氏缓缓自高堂上走下,走到沈嘉言的身边站定,不怀好意地笑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早早没了生母,婚姻大事理应由我这个嫡母操心。” “据说那户部尚书张堑庆虽说年过花甲,但依旧宝刀未老。依你的身份,能过去做个小宠儿,也就算是抬举你了。只要你跟了他,保证你穿金的、带银的,吃喝不愁如何?” 沈嘉言没有力气说话,只一双眼眸愤愤地瞪着她。 严氏见状反而更开心地笑了出来,压低了声音在沈嘉言的耳朵边说道:“想做国师的弟子,就凭你这个卑贱之人,也配?我当年可以玩死你娘,现在也就一样可以玩死你。可笑你娘那个蠢女人,临死还在求我好好对你。呵,你看我对你够好了吧?” 沈嘉言完全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茬,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 严氏伸手在沈嘉言的脸上拍了拍:“你和你娘一样,也就剩这张脸还有点用处了。据说那张堑庆还喜欢在床上玩许多花样。你可得好好地活下去,毕竟我儿子的前途,还指望着你去给他铺路搭桥那!” 沈嘉言闭上眼,没有再说一个字,手紧紧地攥紧了袖子里的东西。 严氏收回手,把手在手帕上擦了擦,仿佛刚才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漫不经心地说道:“来人,把二公子关起来,不要给他水和饭菜。等我的安排。” “是。”严氏话音刚落,就过来两个粗使的婆子,把沈嘉言押着就往厢房走去。 这厢房里空空落落的,除了一张床和一扇窗户,什么都没有。窗户被木条钉死,门口有人把守着,单凭沈嘉言一个人想要逃出去,可以说是痴心妄想。 “这严氏早就有预谋了。”沈嘉言坐在床沿上,眼眸半阖,“我猜要么今晚,要么明天,她一定会把我抬给那个户部尚书。” “那么宿主大人,您得尽快逃出去才行。”黑猫自空中现身,习惯性地在沈嘉言的腿上找了个姿势窝好,“我们得去找梵音。” “门口把守的侍卫有两个,巡逻的有四个,硬闯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等,等着看幸运加成有没有作用了。”说完这句话,沈嘉言就不再说话,静静存储着体力。 到了傍晚,残月如勾,墨色的天幕上有星星点点残余的寒星闪烁。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苏筠的声音里满是高傲:“什么夫人之命不可违?她可是我娘,还能不听我的、听你们这些奴仆的不成?把门打开,我可要跟我的二弟好好道个别。” 那侍卫低声劝了几句,苏筠陡然间不耐烦了起来:“开不开门?要是再不开门的话,我就跟我娘说你们胆敢不听我的命令。让她把你们统统杖毙!”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心想门内的那位实在是弱不禁风。而这位大少爷又向来任性,不听他的话定没有好果子吃,也就顺从地把门打开了:“大少爷,请。” 苏筠这才满意地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床上有一团东西鼓起,想来是他那个二弟正躲在被子里哭呢!苏筠幸灾乐祸道:“二弟,我可是听娘说了,那张堑庆又老又丑,二弟配他可真是可惜了呢。”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沈嘉言从床后面的阴影部分绕到了苏筠的背后,用枕套捂住他的口鼻,然后用从窗户上扳下来的木棍对着他的脑袋狠狠一闷棍。 苏筠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晕了过去。沈嘉言开始飞速地把自己和苏筠的衣服开始对换。 适逢外面的侍卫要开始换班,私自放苏筠进来的那个侍卫在门口低声地唤:“大少爷,您要是道别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出来吧!” 沈嘉言把苏筠放在床上放好,又用棉被盖住了他的脸,这才压着嗓子回了一声:“嗯。” 那些侍卫忙着交换班,压根没发现穿着苏筠衣服的,已经换了一个人。 第42章 沈嘉言离开房间后没多久,就有两个府内最低贱的小厮进来了。 看到躺在床上的身影,其中一个叫麻子的对另一个跛子说:“嘿嘿,听说这个二公子长得可比那青楼里的女人还要美啊!可惜这样的美人却要献给张堑庆那头肥猪。不如,咱们先爽一爽,怎么样?” 那跛子显然谨慎得很,低斥道:“凭你也敢肖想这二公子?他摆明是得罪了主母,才落得这个下场!你还敢跟他沾上关系,嫌命太长了是不是?” 那麻子想起严氏平日里的手段,不由打了个哆嗦,也不敢再提前话,感激道:“多谢哥哥提醒,不然小弟可能就要犯下大错了。”神色之间颇多庆幸。 “好了,这件差事办好了,日后必少不得我们两个的好处。”跛子神色微微缓和,上前几步,“快动手吧!” 麻子应了一声,麻利地用麻袋把床上的人套了起来,又捆了个结实。 两个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在夜色的遮掩之下,一路出了苏府,往张堑庆的府中疾走而去。 张府也早就收到了消息,说是苏丞相要送一份大礼给他们,管家也早早地等在了门口。 是夜,张堑庆喝得醉醺醺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便看见床上结结实实地捆着一个人。张堑庆上前几步,挑起灯光一看,不由有些失望。 苏筠样貌多像严氏,刻板的眉眼,稍显蜡黄的皮肤,最多算得上清秀,比起他以往玩过的,可以说是差远了。 亏他今晚还特意事先服了药,没想到苏丞相那个老东西居然就给他送来这么一个货色。 张堑庆撕开苏筠的衣服,露出里面细腻的皮肤。虽不算顶好,但摸起来既光滑又富有弹性,也就只能将就了。 酒性一上来,张堑庆也就忘乎所以了。一边死命掐着苏筠的脖子,一边动作。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下的人是什么时候断气,又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 而他的眼睛里面,又是怎么样刻骨的恨意。 颜毓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已经被那个贱人陷害,给活活淹死了。可为什么一醒过来,会看到一头猪一样的人压在他的身上? 颜毓此人,心狠手辣,很早就在一众牛郎中混出了名堂。他长相不俗,再加上能放得开,又会玩,一跃成为了店里的第一。 最巅峰的时候,同时有三个大佬为他争风吃醋、一掷千金,只为能见他一面。 只可惜后来年纪大了,总是不如鲜嫩的可口。再加上早些年为了成功不择手段,得罪的人太多,所以被一个新人陷害,沉塘淹死。 颜毓长得好,一直都是被客人捧在手心里的,向来随性惯了。 他以往接的客人全都是有权有势且又看得顺眼的,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被这么一个又丑又肥的老男人强迫过? 颜毓闭上眼,脑海里蓦然传来针刺一般的疼痛。这身体的记忆被他缓缓吸收,颜毓握紧了拳,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恨道:“苏亦尘,你竟然敢害我!” 那肥猪足足折腾到大半夜。 等那肥猪完全睡死过去的时候,苏筠才慢慢爬起了身,然后整个人消失在原地,进了空间。 颜毓的空间里有一方灵泉,只要饮了那泉水,就能排毒养颜,百病皆消。 颜毓用灵泉冲洗着自己的身体,想着自己放在竹屋里的东西,脸上扬起一个狠辣的笑:苏亦尘,你害我至此,却还想做那梵音的徒弟?呵,那我也要让你尝尝跟我一样的痛苦,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身败名裂! 第二天一早,张堑庆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一睁开眼,面前一个肤如凝脂的美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张堑庆顿时心笙意动起来,猥琐地笑了一声就伸手要去揽苏筠的腰肢:“美人儿,昨晚原来是你啊!” 苏筠的表情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猛地拍开了他的手:“张大人还是放尊重一些的好。” 张堑庆被打了也不生气,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好,尊重、尊重,不仅尊重,老夫还可以好好地再疼爱你一番。都怪老夫昨晚酒喝多了,不如美人儿我们现在再来一遍?” 苏筠狠狠地一巴掌扇了上去。 张堑庆正欲翻脸,却在听到苏筠的下一句话后,定在了原地。嘴巴大张,涎水顺着口角往下流,模样滑稽又丑陋。 苏筠轻声说了一句:“我是苏府的嫡长子,苏筠。” 张堑庆就是再蠢,也知道苏丞相那个老奸巨猾的匹夫绝对不可能把他的嫡长子送给自己亵玩。那其中就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以往是爱跟那个老匹夫作对不假,但他绝对没想跟这个老匹夫搞个鱼死网破、不死不休。要是这件事情被那个老匹夫知道了,不管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老匹夫都不可能放过他。 张堑庆这么一想,冷汗立刻就流了下来,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张堑庆腿一软,跪在了苏筠的面前,左一下、右一下地扇起了自己的耳光:“苏少爷,都是老夫的不是,老夫老眼昏花,认错了人。不该对苏公子您不轨。这样,你要老夫如何,老夫就如何,绝无二话。只是这件事情就不要告诉苏丞相了,让他白白担心……” “要我不告诉父亲也行。”苏筠截住了他的话,“我要你帮我对付一个人,梵音。” 张堑庆听到前半句脸色一喜,却在听到后半段后立刻变成了为难:“苏少爷,这梵音可实在不好对付。你说要对付一个人,只要他是个人,就会有弱点;可那梵音,钱财美色样样不能打动他的心,无欲无求。你说这要怎么对付?” 苏筠闻言一脸不屑:“钱财美色不能打动他的心?那一定是钱财不够多,美色不够美,我倒要去试一试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无欲无求。” 不过,张堑庆这番话倒是给了苏筠启发,若是他把苏亦尘一心仰仗的梵音给抢过来,那岂不是更痛快,也能让苏亦尘更痛苦吗? 苏筠伸手拍了拍张堑庆的脸:“那这笔账就先记着,若是以后我有需要你的地方……” “老夫绝不推辞。”张堑庆连忙接上他的话茬。 瞧见苏筠一步一扭地走了,张堑庆这才啧了啧嘴:“可惜昨晚还没尝出来是什么味道呢,可惜啊可惜。” 沈嘉言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穿越过来的颜毓给惦记上了,只一心一意地往听禅寺赶过去;而他也不知道昨晚苏筠已经代替他被送给了张堑庆,府里还没人知道他逃走的事实。一路上怕人追捕,走得全是山路。 终于,东方微微破晓的时候,沈嘉言才看见了听禅寺的门。 门口有几个僧人正在用扫帚扫地,还有僧人在洒水,气氛一派祥和宁静。 “打扰了,我找梵音大师。”沈嘉言双手合十,躬腰说道。 谁不知道这听禅寺有个国师梵音,每日来算卦问吉、替孩儿求取名字、求子的人络绎不绝,每个都说要找梵音大师。但哪个又能轻易见到了? 那僧人把扫帚一横,上下扫了沈嘉言一眼。他穿着明显宽大一些不合身的衣服,还被勾得破破烂烂的。脚上的鞋子也满是泥泞,一张脸脏污不堪,上面还有着血痕,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乞丐。没好声气地说道:“梵音大师不会见你的。” “就麻烦您通传一声,就说我是苏亦尘。”沈嘉言再次央求道。 那僧人毫不留情地用扫帚抽起沈嘉言:“要见梵音大师的人那么多,我哪有什么时间去一个个通传?你个叫花子,走不走?别误了我们寺庙开门。” 沈嘉言被抽得疼了,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什:“这是梵音大师的佛串,你总该认得了吧?” 那僧人凑近一看,便嗤笑出声:“梵音大师,怎么可能用这么简陋的佛串?要骗人也麻烦你装得像一点。”说完,那僧人就把那佛串扔得老远。 那佛串被扔进了草丛里。 沈嘉言就那么趴着,一寸寸地慢慢找着。清晨露气重,不一会儿,手上脸上就抹上了一道道湿泥土的印记,像一只大花猫。 好不容易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那佛串,沈嘉言如获至宝地捡了起来,擦拭干净上面的泥土,小心地放进自己的怀里。 再次抬起头,沈嘉言也动了怒了:“都说佛主眼中众生平等,倒是不知道自诩佛门中人的弟子却长了一双势利的眼睛。” “你说什么!”那僧人拿起扫帚就冲过来要打沈嘉言。 只是那扫帚还没有落到沈嘉言的身上,就被一只白玉无瑕的手给接住了,来人嗓音温文尔雅:“他是我的客人,你自去忙,我带他进去。” 那僧人见了这人倒出现畏惧的神情,一句话都不敢说,一溜烟儿跑了。 第43章 来人一身月白色锦袍一尘不染,绸缎般的长发随意束起,被风吹拂,微微扬起。 他的肤色如玉一般苍白,一双眼眸似乎集尽了天地间的灵气,不经意的回眸间,便是光华流转。长身玉立,风华无双。 “在下尉迟砚,是梵音的挚友。”尉迟砚说着,便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周身萦绕着冷冽的药香,“正巧本王来找他取药,便一道带你进去。” 沈嘉言作揖:“多谢王爷。” “你身上既能有这佛串,想必是梵音极为重要的人。如此,你同他一样,唤我子砚便可。”尉迟砚的身子似乎极差,走上两步路就要这么停下咳上几声,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 沈嘉言连忙推脱:“回王爷,这佛串只是我捡到的,并不敢占为己有,也自然不敢跟王爷平辈相称。” 尉迟砚脚步微顿了顿,半晌后说了一句“无妨”。只是却没有再提让沈嘉言称他“子砚”这件事。 寺中古柏苍苍,檀香袅袅,但闻鸟鸣声。 尉迟砚轻车熟路地带着沈嘉言在寺里绕,曲径通幽处,就是梵音的禅房。 轻推开门进去,梵音正伏在案前。梨花书桌上铺着宣纸,上面是一幅尚未完成的画。画才作了一半,一树的桃花,地上落英缤纷。有一少年悠然睡在桃花瓣上,睡态清新自然,应是好梦正酣。 唯一可惜的是,那少年尚未添上眉眼。不然就可以看见是如何的绝色了。 尉迟砚瞧着那幅画,心便莫名地下沉,却还是佯装笑着打趣道:“梵音,古有画龙点睛一说。你不画上眉眼,莫不是也怕这少年从画中走出来、消失不见不成?” “不是。”梵音不愿这幅画被旁人瞧见,待墨迹晾干后,就把画给收了起来,询问道,“你的药,又吃完了?” “咳咳,近来朝中局势诡谲,我又是这么一个破烂身体,难免药吃得快些。”尉迟砚自嘲道,“花神节不是快到了吗?太子和老六斗得如火如荼,都想争这差事。毕竟像这样既能光明正大地拉拢群臣,又能调度六部趁机中饱私囊的机会可不多。鹬蚌相争,却苦了我这个不想得利的渔翁。” 梵音将雪水倒入紫砂壶中煮沸,一片片碧绿的茶叶缓缓浮上水面又慢慢沉下去,上下翩跹,茶香四溢。 “皇上毕竟是老了,不愿看见他们再相互争斗,此事便就是一个提醒。”梵音摇了摇头,“只可惜,太子和六皇子终究还是看不明白。” “是啊,父皇毕竟是老了。”尉迟砚把杯中的茶一口一口啜饮干净,眉间的忧愁似乎也都随之消失得一干二净,“我也就是只有来你这儿,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如今闲已经偷完了,便要回去,礼部那尚且有一堆事等着我处理!” 梵音把手中的药递给尉迟砚,道了一声“珍重”。 尉迟砚看了看梵音,又瞥了瞥沈嘉言,眉目间似是有一些担忧,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相信若是连自己都能看出这个少年可能会是梵音的劫,那么依梵音的聪慧,不可能堪不破这一点。那么也就毋须他再多言。 尉迟砚捂唇咳了几声,眼眸里又恢复一派云淡风轻。 等尉迟砚走了以后,梵音才开口问沈嘉言道:“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沈嘉言随手往脸上一抹,脸上的血迹、泥土痕迹立刻混成一团,连原本白嫩的肤色都看不见了。 沈嘉言把严氏原本是打算如何陷害他的、以及他又是如何逃出来的事情一一道来。末了,才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了佛串,献宝一样地递给了梵音:“师父,你看,还好我把它带出来了。” 梵音顺势望过去,那佛串正是那日他散落在苏府的。不曾想,苏亦尘竟然会一颗一颗地把它们都给找到了。 沈嘉言把佛串放进了梵音的手心里,指着末端给他看:“还差几颗珠子我没有找到,所以给师父补了几颗红豆上去。你看着墨黑色的佛珠衬着朱红色的红豆,也挺好看的,是不是?” 自古红豆最相思。 梵音下意识地把那佛串丢了出去:“胡闹!佛珠怎么可以跟红豆串在一起?” “为什么不可以?”沈嘉言望向梵音,一双眼眸澄澈而又干净,竟比那不谙世事的孩童还要无辜,“师傅是不喜欢红豆吗?” 梵音这才想起这苏亦尘生母去得早,严氏又定然不会教他这些关于情爱的事情。所以他不知道赠人红豆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怕他也真的是单纯觉得这红豆好看吧? 梵音替苏亦尘想好了缘由,当下便为自己方才的态度而暗暗愧疚起来。 沈嘉言低着头,声音里隐隐有着哭音:“师父,你到底是不喜欢那佛串,还是不喜欢我?” 梵音负手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分毫。但仔细看去,他的薄唇紧紧抿着,眉心也微微皱了起来,很明显是无措的模样。 梵音有心想要去安慰苏亦尘几句,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即便最高深的佛法也没有哄人来的困难。 还是沈嘉言先动了。 他缓缓俯下身子捡起那佛串,在衣服上擦了擦灰。鼻子红红的,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师父,你还要不要它?”大有梵音说一个“不”字,眼泪就立刻滚落下来的架势。 梵音只得无奈地伸出手,放任沈嘉言帮他把佛串给戴上。 沈嘉言一边戴着,一边暗暗地思索:原雇主对梵音说了喜欢,梵音就一直躲着避着他;倘若他不说喜欢,而是潜移默化呢? 沈嘉言望着梵音手上的佛串,抿嘴笑了出来,看来也并不是没有用。起码,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头。 梵音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手上的佛串。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面对苏亦尘的时候,已经开始比对别人纵容了许多。 当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心甘情愿的退一步的时候,就已经预示着接下来他还会为他退无数步。 接下来的日子,沈嘉言就顺理成章地在听禅寺住下了。 第一天。 “师父,这是我给你亲手做的斋菜,你尝尝好不好吃?” “为师并不……”饿。 “师父,这斋菜我足足做了一个半时辰。” “好吧。”梵音无奈,“端过来我尝尝。” 第二天。 “师父,我伺候你沐浴吧?我还可以帮你擦背。” “为师可以自己洗。” “师父,你看我刚刚为你烧热水的时候烫到了手,这里还有个水泡。” “若是你不嫌辛苦的话……” “不嫌!” 第三天。 “师父我帮你梳头吧,我新做了一把梳子。” “为师不需要。” “师父,我做梳子的时候还砍到了手。” “云尘。”梵音隐忍地叫了一声沈嘉言,“为师没有头发。” …… 第44章 沈嘉言在听禅寺中日子过得无拘无束,而那边严氏却在听到苏筠的遭遇以后,却嚎啕大哭,口中不住地咒骂起苏亦尘。 严氏和颜毓骨子里都是一种人——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只能是他们陷害别人,别人还手就不行;只能是他们欺辱别人,别人反过来踩在他们的头上就不行。 严氏看着一夜之间气质宛若变了一个人的苏筠,内心对苏亦尘的怨恨达到了顶峰。 要不是因为那个贱人逃跑了,自己儿子怎么会遭受到这样的奇耻大辱? 严氏抱着苏筠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一场,但冷静下来后,还是咬牙说道:“筠儿,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告诉你父亲!否则依你父亲的脾性,将来这苏府不是老三就是老四的,咱们可不能为他人做嫁衣。” 苏筠在严氏的怀里勾起一抹冷笑:“娘,你放心,孩儿知道利害关系,绝不可能乱说!只是孩儿也有一件事情,需要娘帮忙。” “筠儿你说,你说!娘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必定会帮你办成。”严氏搂住苏筠,毫不犹豫地应承道。 “明日便是花神节。皇上宴请群臣,梵音国师和苏亦尘也定然会去。”苏筠把药丸磨成的粉末递到严氏的手上,“娘你在宫中也有人手。明日若是能把这粉末封于祭坛之上的蜡烛中,就算是帮了儿子的忙了。” 这药丸,可是当年他在做牛郎时,偷放在空间里效用最好的药丸。 莫说是这一整颗药丸磨成的粉末的药效了,寻常人就是吸入一点这粉末,都会承受不住。 苏筠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嘲讽:不为钱财美色所动摇?呵,他倒是想看看明天这不为美色动摇的梵音国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的模样。 花神节,即为花神的生辰。又因为“花王掌管人间生育”之说,故而到那一天,民间都有赏花神灯、剪五色彩纸到花枝上的习俗。 而在皇宫内,皇上会在那一天宴请群臣。同时,大臣也可携家眷一同参加。若是哪家的小姐公子看对了眼,亦可求皇上下旨赐婚,成就一段佳话。 而梵音作为国师,每到花神节,都要献祭祀舞来祭祀花神。 严氏接过那粉末,也不问那药粉到底是什么功效,眼眸里闪过一丝狠毒之色:“筠儿,你放心,娘一定为你办得妥妥贴贴的,绝不会让人找到任何的把柄。” 苏筠微微颔首,神情很是满意。 花神节。皇宫内。 是夜,月弯如钩,清亮的月光倾泻在御花园内。 池中那重重叠叠的白莲在绿叶的映衬下,越发羞涩清丽,幽幽的莲花香气在空中漂浮,沁人心脾。白玉铺就的小径两侧摆满了水晶兰,晶莹剔透好似玉柄,莹光温润。 做工精致的花灯上面镌刻着各色绝色美人的图,内里的烛光照亮了案桌上的珍馐美食。 案桌上摆放着全套的粉彩万寿套餐,配以银器的酒杯,富丽堂皇。燕窝鸡丝汤、鱼舍烩熊掌、蒸鹿尾、芙蓉蛋……天上飞的、陆上跑的、海里游的,应有尽有,可以说是奢靡到了极点。 群臣们都在交口称赞着七皇子尉迟砚的这差事办得漂亮!就连皇上也是脸泛红光,神色也颇为满意。 太子和六皇子皮笑肉不笑地恭贺着尉迟砚,两人就仿佛唱戏一般一唱一和。 “大哥,你说这会咬人的狗,是不是从来都不叫?”六皇子端起酒杯,遥对着七皇子举了一下,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言而喻。 “是啊,老六。”太子冷嗤一声,“你说我们这些年斗来斗去,倒是让最无所作为的人捡了便宜。” “谁让有些人啊,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耍手段、装可怜最有一套。不就跟当年他母妃一个样子吗?”六皇子高高在上地斜睨了一眼尉迟砚,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可惜啊,就算是耍尽了手段也没有用。”太子跟着讥笑道,“当年故意摔跤想要引起父皇的怜惜,可惜啊,生出来的孩子是个病秧子不说,还被父皇痛斥一顿、打入冷宫。啧啧,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说到这里,那太子偏还特意扭过头来问尉迟砚:“七弟,你说是不是?” 尉迟砚脸上的笑意依旧和煦,不卑不亢道:“大哥说是,那便是。”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青筋迸出,手掌心内生生掐出了血。 六皇子还欲说些什么来羞辱尉迟砚,祭坛上“咚咚——”沉闷的鼓声已经响起了。 所有人抬头往祭祀台上望去,梵音一身繁复尊贵的祭祀衣袍,上面绣着金丝的梵文。正和着鼓点的韵律,跳起祭祀的舞蹈。 祭祀,一祭天,二祭地,三祭花神。 梵音双目微闭,口中喃喃着祷祝的词,烛光摇曳,给他的周身蒙上一层淡淡的光华,宛若踏月而来的谪仙,神态圣洁。 而苏筠在看见梵音后,整个人就恍了神。 人总是会被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事物所吸引。越是在泥泞黑暗中摸爬滚打,就越是容易对向阳的地方心生向往。 若是能把这样高高在上、无情无爱的人给拉下神坛,让他为自己一点点地沾染上红尘的情与爱,该是有多么吸引人的一件事情? 苏筠几乎是在看在梵音的一刹那,就改变了主意——他不打算毁了梵音了,他要这个人属于他,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于是,等梵音一祭祀舞毕,苏筠便立刻迎上前去,伸手要搀扶他:“国师,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若我扶你歇息去,可好?” 梵音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自己热得厉害,连扶自己的人到底是谁都看不清。他只记得自己适才在祭坛上嗅到一阵异香,那么应当是有人对他下了毒。 只是这什么毒这般古怪?竟除了全身发烫、四肢无力之外,却并无其他异常? 梵音眉心微折,神色隐忍,伸手推拒:“不要碰贫僧。”不知为何,在触到来人肌肤的时候,却觉得一阵冰凉,甚是舒服。只是这人的触感太过滑腻,他不喜欢。 苏筠还要伸手去扶梵音。沈嘉言已经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师父,你怎么了?”他的手上还提着两盏花灯,一盏芙蓉,一盏莲花。 听到沈嘉言那一声熟悉的“师父”,梵音神智才勉强清醒了一点。 梵音推开苏筠,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拽住了沈嘉言的衣袖,像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一根浮木一样:“云尘,为师有点不舒服,你扶为师去休息片刻。” “好。”沈嘉言犹豫了一下,扔掉了左手的芙蓉花灯,把梵音整个人都架在自己的身上,握住的手十指紧扣。 梵音的袖子顺势滑落下来,露出里面的佛串。黝黑的佛珠衬着朱红色的红豆,煞是好看。 只是苏筠的眸色却在看到那佛串的一瞬间深沉了下来。他对那佛串上的红豆有印象,他曾在苏亦尘的房间里看过它。 据说那是苏亦尘他娘亲留给他的遗物,也是他娘当年和苏丞相的定情信物。如今却带在梵音的手上…… 苏筠的神色难看了几分:“看不出来苏亦尘你还有几分手段。” 沈嘉言懒得去理苏筠,拖着梵音就往尉迟砚的内殿走去。却在中途又被苏筠拦下:“二弟,难道你就真的不想知道这梵音国师到底是怎么了吗?” 在苏筠说话的时候,梵音滚烫的鼻息就喷吐在沈嘉言的脖颈之间,一阵酥麻,沈嘉言差点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 沈嘉言下意识地想到了什么,一双美目含着薄怒地望向苏筠,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苏筠柔媚地笑了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没做什么,我只是做了你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而已。” 沈嘉言蓦地想起他曾看过的资料中的剧情:“你对他下了药!” 只是资料上面写的是“梵音中了奸人的计谋,所以和苏筠发生了关系”。现在看来,这个“奸人”到底是不是就是苏筠他自己,还真的是有待商榷。 苏筠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看不出来,苏亦尘,你也不算太蠢嘛。” 沈嘉言忍不住骂了苏筠一声:“卑鄙。” “苏亦尘,我给他下的药是无解的。”苏筠成竹在胸地笑着:“你若是不把人给我的话,你就得拿你自己作解药了。难道你就不怕他醒来以后厌恶你、憎恨你,认为是你毁了他向佛的心,最后就连师徒都当不成吗?” “可我不一样。”苏筠伸手去接梵音,“反正你也说我卑鄙了,这些我都不害怕。” 沈嘉言后退几步,没有如苏筠所设想地一样把人交给他。反而是把梵音又往自己的身上推了推:“苏筠,如果这药当真是无解的。那我宁愿、亲手毁了他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说完这句话,沈嘉言就不顾苏筠难看的脸色,扶着梵音离开了。 第45章 这皇宫太大,沈嘉言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尉迟砚。故而只好寻了一处假山里的洞穴把梵音给安置下来。 这洞穴正好在莲花池的中央,脉脉水流自荷叶下缓缓流淌,荷花香气萦绕。洞穴里有一块天然形成的石头,正好像是一张床。里面还有些干草,想来是哪个小太监临时的落脚点。 “师父,你热不热?”沈嘉言用浸过冷水的手帕敷在梵音的头上,“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梵音垂下眼睫,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块阴影,露出一个有些委屈的神情来:“热。” 沈嘉言从未想过素来看上去清冷的梵音竟然还会有这一面,竟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又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沈嘉言摘了片大荷叶给梵音扇风,语气不自觉地轻柔了一些:“那这样扇着会不会舒服一点?” 梵音摇了摇头,把沈嘉言的手抓了下来,贴在自己的脸上。随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这样,舒服!” 沈嘉言缓缓摩挲着梵音的脸,梵音就习惯性地在沈嘉言的手上蹭了蹭,就像一只讨要主人抚摸的大型犬,神色乖巧得不可思议。 然而梵音只安静了一会,就又开始哼唧:“热,身上也好热。”眼眸里隐隐有水光浮现,像是讨不到糖吃的孩子。 沈嘉言被他这样看着,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不由问道:“那怎么才会不热?” 梵音拍了拍自己身边床的位置,神色里有一抹期待:“你睡这里。” 等沈嘉言如他愿躺下来后,梵音就立刻手脚并用,紧紧地把沈嘉言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缠得沈嘉言几乎透不过气来。 沈嘉言被抱得有些不舒服,只是他还没有开口让梵音抱松一点,梵音却先小声地啜泣起来,神色看起来越发委屈:“还是好热,还是好难受……” 沈嘉言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哄孩子的:“还有哪里热,哪里不舒服的?” 梵音用手指了指自己不舒服的地方:“这个地方不舒服,又热、又难受。” 沈嘉言只瞧了一眼,便默默咽了一口口水。他错了,就算他师父就算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绝对不会是个孩子。 沈嘉言用手帮着试了几次,最终不得不承认苏筠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没有骗他的。 沈嘉言用手帕蒙住了梵音的眼睛,被那一双眼睛看着,似乎就连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都能被照出来。然后才微微颤抖着手,去解开梵音的衣襟。…… 刚开始的时候,沈嘉言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很疼,疼得他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到后来,习惯了才勉强觉得好一点。 等结束的时候,沈嘉言轻吐出一口气,帮梵音把衣服一件件地穿好。整个人瘫软在地,全身上下,再没有一丝力气。 就在这时,假山外却传来了一群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夹杂着的还有谈笑的声音。 苏筠就在假山外站定,笑吟吟地开了口:“都说‘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这么好的湖光夜景,不乘船赏玩一番岂不是可惜?我瞧那假山旁就有一叶小船,咱们何不乘兴而起,泛舟湖上?” 外面的那些公子无不纷纷赞扬,马匹拍的一个比一个响。 “苏公子果然是才高八斗,跟你一比,我们简直是自惭形秽啊!” “苏公子真是出口成章,令人敬仰。” 而那些小姐也无不用爱慕的眼神望着苏筠,在她们眼中,这般有才学却又懂得浪漫的公子,无疑正是她们期许的良人。自然个个也是争着抢着去附和自己心上人的主意,以期能在他的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唯独沈嘉言,却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很明显,苏筠定然是刚才跟踪他们来到了这里。现在故意引这么多人过来,也是为了捉自己和梵音。 偏偏这假山里除了那一张石床,一个藏身的地方也没有。 沈嘉言往四周望了望,眼睛无意间就瞥见了苏筠刚才口中的那一条船,灵光一闪:“师父,有人过来了,你快去船上躲着。” “我不是师父,我是小音。”梵音撅了撅嘴,他突然不希望面前这个也把他认作这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他每次一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会丢给我。他是胆小鬼,但小音不是。” 沈嘉言闻言有些错愕,但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沈嘉言把自己一路拎过来的莲花花灯塞到梵音的怀里,哄骗道:“小音,这些人是来抢我要送给你的花灯的。你现在抱着这花灯躲到船上去。等他们都走了,你再出来,好吗?” 梵音抱着那莲花花灯,两颊染上了红晕,声若蚊蚋:“花神节送花灯是表达喜欢的意思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护着这花灯,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它的。” 沈嘉言解开渔船捆绑在石头上的绳索,对着梵音笑了笑:“好,记得人没有走之前,千万不要回来。” 等苏筠带着那群人进来的时候,假山里的气味还没有消散干净。 而沈嘉言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一双浑圆雪白的足就直接赤着踩在地上,因为跑得匆忙,脚心还划破了好几道的口子。他走起路来的姿势也十分的不自然,两靥还带着绯红,一看就知道刚才做了什么事情。 那些未出阁的姑娘直接捂起了眼,娇羞地跺脚:“真是羞死人了!” 有些世家公子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沈嘉言;而有些,则时不时地用眼神偷瞄沈嘉言还没有穿整齐的地方,面上隐隐带着兴趣。 苏筠上前就给了沈嘉言狠狠的两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脸颊两侧高高肿起,面上还要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态来:“二弟,你生母虽然早逝,但我母亲向来待你不薄,教你礼义廉耻,可你今天竟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情,实在是叫我失望!” 听了苏筠此话,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有娘生,没有娘教养,又是庶出,难怪能做出这等无耻之事来! 沈嘉言望着苏筠,缓缓地笑了出来。即便是被打成这样,看上去也依旧一种慑人的美:“苏筠,你若是当真会为我失望,今日便不会刻意把人往这边引了。” 苏筠又打了沈嘉言一个耳光:“我只当你是平日里在家中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我也就纵着你了。不曾想你竟都秽乱到这皇宫之中来。今日我也是保不了你,必须得把你交给圣上问罪。你若一五一十老实答还好,若有半句胡扯,只怕害了你自己不止,还要连累到别人。” 苏筠说完,又隐晦地看了一眼渔船的方向。 沈嘉言瞬间就明白了苏筠的暗示。苏筠是知道这山洞里有两个人的。如今不见的那一个在渔船上的事实,他也能一想便知。 苏筠这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晃晃地在警告沈嘉言——若是待会沈嘉言敢在圣上的面前牵扯到他的话,那么他就把另一个人是梵音的事实给兜出来。 沈嘉言的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溢,满嘴的血腥味道:“苏筠,你放心,我不是你。” 苏筠对着沈嘉言冷笑了一声,用嘴型无声地说道:“我早就说过,你是斗不过我的。” 转过头,却又是一副羞愧的好兄长的姿态:“二弟闯出今天的祸事来,都是我这个兄长平日里教导不严的罪过。今日让大家见笑了。不过,我苏筠其人,绝不会因为他是我的弟弟就纵容他。还请大家一道监督着我送他去圣上那儿。” 苏筠话音刚落,又是一片赞叹之声。称其能“大义灭亲”、“刚正不阿”云云。 一群人毫不客气地推搡着沈嘉言,离开了这假山。这秽乱宫廷可是大罪,他们若是能把人押过去,指不定皇上还能记他们一功呢!这么想着,他们对苏筠越发感激起来。 而对于苏筠而言,他要的就是人证,能置沈嘉言于死地的人证。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以后,梵音才按照沈嘉言说的,缓缓把船靠了岸。 梵音的手里抓着一大把的荷花,眼里有着纯粹的高兴,眼眸清亮好似山涧一湾泉水:“我没找到花灯,但是我找到好多的荷花……” 梵音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发现了假山内杂乱的脚印和沈嘉言的鞋子。 那灰色的鞋子被踩得脏乎乎的,连鞋头都被踩得瘪下去了一些。很显然它的主人是被强行带离开的,就连穿上它的时间都没有。 梵音手中的荷花散落了一地,思索了很久后咬唇道:“小音帮不了你,小音让那个家伙去帮你。” 原来,小音和那个家伙一样,也都是胆小鬼,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会丢给对方去做。可若是那个家伙能救出你的话,小音愿意当一个胆小鬼。 第46章 筵席上,觥筹交错,酒过微醺。 皇上看着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被压到他面前的沈嘉言,醉得眼神迷离地问道:“此人是谁?” 苏筠上前一步跪下:“回皇上,此乃臣之庶弟苏亦尘,亦是国师之徒。本应为我朝堂之栋梁,为国效力。可他竟犯下秽乱宫廷之大罪。这些公子小姐俱是同臣一起亲眼所见。故而臣特带他来向圣上请罪。” “秽乱宫廷!”皇上的酒立时醒了一半,冷冷地望向沈嘉言,立时便有无形的威势铺天盖地朝着沈嘉言压过来,“说!与你苟且的另一人是谁?” 帝王一怒,犹如雷霆之威。 若是胆小的,只怕早已经被吓得磕头认错了。沈嘉言低垂着头,抿了抿唇,却始终一言不发。 “嘴还挺硬。”皇上怒极反笑,“你不说以为朕就查不出来了吗?来人,给朕打,打到他肯说为止。朕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把刑具拿来,朕要看他当众被行刑,以儆效尤。” “一、二、三、四……”那侍卫口中数着,板子大力地往沈嘉言的身上打去。顿时,一阵疼痛从隐秘的地方而起,和挨打的地方相应和。 沈嘉言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痛哼。但旋即便咬紧了牙关,任是下面的刑罚有多疼都没有再叫出声。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板子不停地落,沈嘉言的肌肤肿了,鲜血沾到了板子上,又溅到了地面上,像是朵朵红梅绽开。 气氛由一开始的好整以暇开始变得隐隐不安起来。 当那侍卫数到“五十六”的时候,“啪——”一声,板子断了。 尉迟砚忍不住站了出来,替沈嘉言求情道:“父皇,这板子既然已经断了,说明这是上天的旨意,不如这刑罚就到这里就停了,也算是顺应天意。” 皇上尚还在思索着尉迟砚的话,还未开口。 太子逮到机会,就先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径直就把脏水泼了过去:“哟,老七,瞧你这心疼劲儿,不会他护着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六皇子跟着落井下石道:“老七啊,你说这板子断了是顺应天意,那你岂不是说父皇下令打他一开始便是违背天意了吗?” 六皇子此话一出,皇上的神色便立刻冷了下来:“给朕换根板子,继续!”身为帝王,是永远不会容许别人说他有错的。即便他真的是错的,那也是没错的。 尉迟砚掀开衣袍跪了下去:“父皇明鉴,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兴许知道父皇亦是仁德之人,所以想留他一条小命。” 皇上的神色和缓了些许,指着沈嘉言,终于松了口:“既然这样,那朕就给他一个机会。你问他另一个人是谁,他若是愿意说出来,朕也许会饶了他这条小命。” 尉迟砚行了个跪拜大礼:“父皇英明。” 直到尉迟砚走到沈嘉言的身边,才知道他伤得到底是多么的重。他的背上、腿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衣服和伤口粘连在一起,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再打下去,只怕整个人真的会被活活打死。 “那另外一人,到底是谁?”尉迟砚试图想要劝服沈嘉言,“事到如今,你若还要护着他的话,只怕就没人能护得了你了。” 沈嘉言睁开眼,坚定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说。” “那个人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吗?”尉迟砚不解地问道,他实在不明白沈嘉言这样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沈嘉言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嗯,比命重要。” 能让他用命护着的人,尉迟砚的脑海里一瞬间想到了梵音,只是下一秒却又自己否定了。梵音此人,一心向佛,哪里装得下其他?更别提他一向克己守礼,根本不可能在宫闱之中同沈嘉言做出这种事情。 见尉迟砚也没能问出个结果,皇上挥了挥手:“继续行刑。” 那侍卫应了一声“诺”,棍子还没有落下,便听见一个清冷的男声:“不必问了,那个人是贫僧。” 那声音明明不大,却震得每个人心血翻涌,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表情。 就连皇上都被这个消息震懵住了:“国师,怎么会是你?你可是我朝的圣僧,怎么可能……?莫不是你为了救你的徒弟,所以编造的谎言?” “陛下若是不信的话,可派人检查苏亦尘的肩胛骨处,是否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梵音极其冷静地说道,只有偶尔瞥向沈嘉言的眼神里,才隐隐能窥见那么一丝焦急。 一内侍检查完后,回禀道:“回皇上,国师说得一字不差。” 皇上手猛地一拍桌子,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梵音,你身为朕的国师,却在朕的皇宫之中干出如此荒谬的事情,你该当何罪?” “是臣的错。”梵音毫不犹豫地就认下了罪责,“可不管是什么错,都是臣一人之过,与他无关。他已为臣受了五十六棍,还请圣上就要罚罚臣一人,放了他。” 皇上怒气冲冲地指着梵音的鼻子:“梵音,你以为朕不敢罚你,是不是?” “臣不敢。”梵音低垂下眼眸,“臣自知罪孽深重,故而特来向圣上辞去国师的职务。还望圣上允许。” 梵音此话一出,皇上就是有多少火也在一瞬间被浇灭。祈福、祈雨、占卜……哪一样他都离不了梵音。 梵音这就是在威胁他。但最让皇上憋屈的是,他明明知道梵音是在威胁他,却依旧要被他威胁。 皇上清了清嗓子:“辞去国师的职务就不必再提,但你毕竟也是犯了错。这样,朕近日收到北部的奏折,说是他们那儿瘟疫灾情严重。朕就命你去治理那瘟疫,算作惩罚。你可有异议?” “臣接旨。”梵音眼神毫不掩饰地望向沈嘉言,“现在臣可以带人走了吗?” 皇上憋屈地挥了挥手:“带走吧!” 梵音小心翼翼地托起沈嘉言的脖子和腿,避开沈嘉言受伤的地方,把人给抱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得稳当而又坚定,像是他怀里抱着的,就已经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沈嘉言躺在梵音的怀里摸着他的眉眼忍不住问道:“师父,小音是谁?”明明就是一个人,为何会有两种不同的性格?一个冷清,一个却宛如孩童。 “他也是我。”梵音垂眸解释道:“我自幼学习佛法,他是人性一面的我,故而性子就被封在了孩童时期;而梵音,是佛性的我,佛爱世人,却待谁都疏离,所以佛亦是谁也不爱。他希望我来救你,所以他把他自己融入了我的佛性。” 沈嘉言默默颔首。 而就在梵音抱着沈嘉言走后没多久,尉迟砚便也寻了个借口出来了。一出来,便径自去了听禅寺去找梵音。 尉迟砚到的时候,梵音正在给沈嘉言处理伤口。 沈嘉言的后背上是大片青得发紫的淤青,有些地方被打破了皮,伤了内里的肌骨,轻轻一扯外面的衣服,沈嘉言就要疼上半天。 尉迟砚看着适才挨了那么多棍却都能一声不吭的沈嘉言,现在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药膏涂到伤口上要叫疼,把衣服扯离伤口会眼泪汪汪,就连梵音无意中碰到了他哪里的皮肤,就说那里有暗伤,一碰就疼。 而梵音,面上虽还是那一副冷淡的模样,但是手上的动作已经完全地出卖了他。 沈嘉言一喊疼,他的手就会不自觉地哆嗦一下;扯离衣服时候的动作更是轻得不能再轻;抹药膏的时候,眼里淡淡的心疼更是溢于言表。 看着他们俩,尉迟砚突然就觉得很羡慕。 沈嘉言不在外人面前喊疼,是因为知道就算喊了也未必会有人心疼;而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却总是希望他能再多心疼自己一点。 梵音则是不论在旁人面前多么的冷静自持,一见到沈嘉言总是就乱了方寸。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沈嘉言适才的装疼,到底掺了多少的水分。可梵音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却总是下意识地心疼他多一点。 尉迟砚就这么等在房间的外面,直到沈嘉言的伤势都处理好了,梵音才终于将视线转移到尉迟砚的身上:“何事?” “是关于北方瘟疫的事。”尉迟砚神色凝重,“我收到的消息称这次北方的瘟疫,恐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所以,这次我打算跟你一起去。” “你的身体不适宜长途跋涉。”梵音望向尉迟砚,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 尉迟砚用手捂住了唇,掩去了咳嗽声:“不,这次你还真需要我。据说那北方的官员上下沆瀣一气。你觉得若没有我这个王爷的身份,你去能压得住吗?” 梵音沉吟一会后道:“备够你自己要用的药材。” “放心,我省得。”尉迟砚知道梵音这就是同意了,面上也透出几分轻松的意味,“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们先行,我等他伤势好了再出发去追你们。”梵音望了一眼屋中的沈嘉言,如是说道。 尉迟砚微微颔首:“好。对了,我还得到一个消息,此次北方瘟疫之行,父皇还另派了一人作为钦差——苏家大公子苏筠。” 第47章 尉迟砚三日前便已经出发,苏筠却停滞在京中,不知打什么主意。而梵音,也为了照顾苏亦尘,迟迟没有出发。 听禅寺中,禅房内。 “药熬好了,来,喝药。”梵音把碗端到了沈嘉言的面前。 黑漆漆的中药里有着稍显浑浊的沉淀。一端过来,那独有的苦涩味道顿时弥漫了整间禅房。 沈嘉言只看了一眼,便一脸嫌弃地扭过了头:“我不想喝,好苦。” 梵音有些始料未及,他素来喝药都是一饮而尽,还未曾有过说不想喝药的时候。更何况,苏亦尘这缘由找的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你还一口未喝,怎么就知道这药是苦的了?”梵音把药碗递到沈嘉言的唇边,哄道,“这药是我惯常喝的,不苦。” 闻言,沈嘉言眸光微闪,看模样似是有些意动,犹豫地问:“你没有骗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梵音笑道,把手中的碗又往前递了递。 梵音今日一袭蓝色长袍,上面绣着一只神形兼备的仙鹤,恍若振翅欲飞,笑起来的时候,显得面容越发清俊纯净,好似天人下凡。 沈嘉言把脸埋进被子里,只怯怯地露出一双眼眸:“那,你先喝一口,我瞧瞧。” 为了证实这药确实不苦,梵音端起药碗饮了一口,末了眼含笑意地望向沈嘉言:“我喝过了。这下信了吗?” 沈嘉言身体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我还是有点害怕。要不你再喝一口给我看,好不好?” 梵音正欲应允,却在看见沈嘉言那骨碌转了几圈的眼眸以后,蓦然明白了什么。 梵音端起药碗又喝了一大口,然后在沈嘉言暗自庆幸的目光之中,轻捏起他的下巴,把药悉数渡了进去。 两个人挨得很近,气息相互交融。梵音看到沈嘉言蓦然瞪大的眼睛,却还是面色不改地用舌尖把药全推了进去。 沈嘉言想要推拒,梵音就压着他的舌根。那药在他们两人口中来回,沈嘉言只觉得舌头上全是中药的苦味,苦不堪言。 最终,沈嘉言把那药咽了下去。 药刚咽下去,沈嘉言就眼泪汪汪地控诉道:“还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你骗人,这药分明就是苦的!” 梵音把一颗莲子塞进了沈嘉言的嘴里,视线停留在沈嘉言被他亲得微微有些红肿的嘴唇上,意有所指地说:“这药苦吗?我怎么还觉得有点甜呢?” 沈嘉言用手捂住嘴唇,双目瞠大。 梵音用手指轻轻揩拭掉沈嘉言嘴角残余的一点药渍,眼眸里有隐约的笑意:“剩下来的药,你是自己喝,还是我继续喂你?” 沈嘉言立刻从梵音的手中接过碗,拧眉喝了个一干二净。 梵音每日准时为沈嘉言擦药膏,喂他喝药。不出几日,身上的伤口便渐渐地结了痂,开始有长好的迹象。 院心的老槐树下。 老主持依旧不紧不慢地扫着地,几十年如一日。 梵音垂手:“师父,徒儿明日便要启程去北方。亦尘就要劳您多费心了。” 老主持停下扫地的动作,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放心,师父定会照看好苏施主。” “多谢师父。”梵音顿了一下,又下意识地追加了几句,“他伤口才刚刚结痂,您每日记得提醒他不要挠;他怕药苦,有时候不愿意喝,您得看着他喝完,否则他会偷偷倒掉;还有,他……” “梵音啊!”老住持唤了一声,“依师父瞧,如此繁琐细致的活,师父可做不了。你不若把他带上?” 梵音思索了一会,低头浅笑道:“北方之地,最为苦寒。他身体尚未好完全,何况瘟疫遍生。徒儿不舍得他吃那样的苦。” “孩子,你还记得师父上次和你说过的话吗?”老主持等梵音颔首后,才接着问道,“那师傅问你,现在你还放得下吗?” “从见到他满身是血地躺在那里的时候,就已经放不下了。”梵音望向老主持,“师父,你会怪徒儿吗?” “孩子,我佛门千百年来,你是最接近真佛的那一个。故而当年小音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让我‘杀’了他——因为佛的身上,是不应该出现人性的。”老主持笑了笑,“可你知道为什么师父没有‘杀’了他,而是偷偷把他藏了起来吗?” “为什么?”这点,梵音也曾困惑过。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就是佛。”老主持用慈爱的眼神看着梵音,“你做得已然够多了,师父实在不忍心剥夺你最后的人性,不希望你连人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感受不到。所以,师父又怎么可能会怪你?” “师父,我……” 老主持继续扫着落叶:“去吧!佛未必无情无爱,沾染了情爱,也未必不能成佛。师父从来,都是信你的。” 梵音郑重地对着老住持磕了一个头,转身往沈嘉言的厢房走去。 梵音进去的时候,沈嘉言正在收拾行李。他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完全,正疼得龇牙咧嘴地在找箱子里的衣服。 梵音轻皱起眉,把人扶到床上坐好:“收拾东西做什么?在寺里住得不开心?” “不是。”沈嘉言把床上的衣服拢作一堆,想当然地开口,“你不是要去北边治瘟疫吗?我跟你一起去。” 梵音把床上的衣服一件件又放了回去:“亦尘,我也很希望你能同我一道去。但是这次实在凶险,就连我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你就呆在这里等我,不要闹。” 沈嘉言抓住梵音的手:“苏筠不是也会去吗?你跟他一起去,我不放心。” 梵音一愣,旋即明白了沈嘉言说的意思,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这世上能让我动心的,除了你,再不做他想。” “可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去。”沈嘉言望着梵音,眼神里含有某种期待。 “亦尘,你去了我还要分心照顾你,你又帮不上忙,所以,别添乱了,好吗?”梵音只能这么说,然后看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慢慢黯淡下去。 还有没说的是,他怕那些人会对苏亦尘如何,来让他投鼠忌器。他不敢冒这个险。 沈嘉言默默背过身躺了下来,一夜无话。 第二日凌晨,东方初晓。 梵音骑着一匹骏马,带着所需的药材在寺门口停留了许多。只是,要等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来。 梵音掩去了眸中的失落,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看来,昨晚果真是为自己说他是拖累生气了,今日就连送,都不来送了。 骑马行至官道,却与苏筠的马车狭路相逢。 “梵音国师,好巧。”苏筠掀开马车的帘子,笑语盈盈道,“既然如此有缘,不如同行如何?”只几日不见,苏筠便肤如凝脂、俊眉修眼、顾盼神飞,一颦一笑之间,俱是说不出的风情。 梵音瞧着他,只觉得他的五官之间虽不算绝美,但却有着莫名的惑人之意,甚是古怪。又瞧见他如此的作态,不免想起昨晚苏亦尘对他说的话,当下防范之心更重:“不必。道不同,不相为谋。” “国师,相逢即是有缘。”苏筠缓缓自马车上走下,仰头望着梵音,“就是国师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总要休息、吃饭。大家一起,也能有个照应,岂不是更好?” 梵音还没有说话,马车后拖着的药材厢就从里面被打开了:“抱歉,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我。” 苏亦尘的头上还沾着竹叶,衣服上还带着黄芪,就这么一身狼狈地对着梵音吐了吐舌头:“我都到这里了,你不能再赶我回去了。” 梵音摘下他头上的竹叶,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心里因为苏筠带来的烦闷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筠面色难看了几分,旋即想起了什么,笑着上前道:“二弟的身子可曾好些?听说这宫里的侍卫打人下手可没个轻重。二弟还在外面乱跑,可别不小心再受了什么伤。” 沈嘉言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笑着扑向了梵音,纵身跃了下去。 梵音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稳稳地把沈嘉言接到了自己的怀里。这是他们在禅房惯常玩的,沈嘉言每次懒得动,就这么扑到梵音的怀里,让他来接住他。 沈嘉言在梵音的怀里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以一种信赖的眼神望向梵音:“大哥多虑了,梵音一定会护住我的。在皇宫里是这样,在外面,也是如此。” 苏筠默默攥紧了拳头,明明他才该是那人眼中的焦点,他才该是那人捧在手心上呵护的人。苏亦尘算什么东西,也配跟自己争! 苏筠按捺下内心的嫉妒,望着沈嘉言对梵音道:“二弟身子孱弱,单国师一人,只怕难以周全,我这个大哥也放心不下。不如接下来的路途,相互照顾如何?” 梵音看着怀里的沈嘉言一眼,终是说了一声“好”。 第48章 朔风从北面刮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 所有人难以行进,只好原地安营扎寨。 苏筠把侍卫抓的几只兔子拔毛、去掉脏器后腌制,然后偷偷从空间里接了水出来,开始熬制兔子汤。 这兔肉味道本就鲜美,再加上那水又是空间内的水,刚刚煮沸,香味便已经飘满了整个营帐。 苏筠特意挑了兔子身上肉最嫩的地方,盛了满满一碗递给梵音:“梵音国师,这一路以来,幸而有你能照顾二弟。这是我亲手熬的一点汤,你若是不嫌弃,可以用一些。” 苏筠这一路上都没有见苏亦尘下过一次厨,此举自然是为了让苏亦尘自惭形秽。 出乎苏筠的意料,沈嘉言的脸上不但没有出现羞愧的神色,反而是一脸的震惊,就好像苏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哥,出家人慈悲为怀。你怎可当着我师父的面杀生,还要让他吃?”沈嘉言满眼控诉地望向苏筠,“还是说,我师父有哪里得罪了你,所以你才如此对他?” 苏筠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辙,顿时手里的碗拿也不是、丢掉也不是,望向沈嘉言的眼神里的杀气倘若能化作实质,恐怕沈嘉言此刻早已经死了百次。 “对不起,我只是想着这天实在是太冷,故而想送些汤让你们暖暖身子。却没想到二弟竟会如此曲解我的意思,我……”苏筠说到这里便顿住了,一副难过得不愿再多说的模样。 梵音垂眸,把沈嘉言拉到自己怀中坐好,犹不放心,又用披风把他裹得密不透风。 后才淡漠地望向苏筠:“贫僧亦很想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苏筠施主,竟屡次陷害贫僧。若施主愿意告知的话,不妨直言。” 苏筠后退两步,眼里已有了朦胧的泪意:“梵音国师为何只听信二弟的一面之词?我何曾陷害过国师?” 闻言,沈嘉言从梵音的怀里钻出了头:“在皇宫的那一次。” “梵音国师是中了药不错,可凭什么认定是我下的?有何证据可以证明是我吗?”苏筠咬牙反问道。 他娘用的是安插在宫中多年的一颗暗棋在蜡烛里封上药粉的,事后那宫女就被灭了口,根本就不可能有所谓的证据。苏筠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说得格外的理直气壮。 若是沈嘉言拿不出证据,他还大可以反咬一口,说那药粉根本就是沈嘉言自己下的。原因就是沈嘉言早就对国师抱有那种龌龊的想法。 沈嘉言眨了眨眼睛:“哥,从头至尾,都没有人告诉过你,我师父是中了药吧?” 苏筠攥紧了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这两人旁若无人地恩爱姿态冲昏了头,竟然把不该说的话也全都说了出来。 苏筠忍不住瞧了一眼梵音。 苏亦尘乱动,梵音就为他拢好披风。那一双淡漠的眼眸中,似乎除了苏亦尘,就再也装不下这世间的任何人。 就是这种无意识的呵护的举动,有时候看起来才更加刺眼。 既然你的眼中只有他,那么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让你记住我。苏筠猛地把自己手里的碗砸到了地上:“梵音,你定会有求到我头上的那一天的,我等着!” 说完,苏筠也没有脸再继续待在这里,就去了帐营的另一边。 梵音和沈嘉言不吃,后面可有大把的侍卫在等着吃。 这一路都是干硬的馒头和肉干,他们早就想吃口热的了:“多谢苏公子。” 他们谢完以后,就抱着碗到帐篷里大快朵颐起来,只觉得味道是从未尝过的鲜美,恨不能连舌头也跟着一起吞下去。最后,一大锅汤,分得一滴不剩。 离漠城还有不到一日的路程。次日,除了苏筠、沈嘉言和梵音,竟没有人能起身。 而那些侍卫无一不是上吐下泻,脸色蜡黄,就连走路的力气也都没有。 苏筠空间内的泉水有排毒养颜的效果,这些侍卫日夜兼程地赶路,饮食又不够精细,体内难免积累了太多毒素。 就算是苏筠一开始用这泉水时,也是循序渐进的。他们昨晚每个人一气儿喝了三四碗,虚不胜补,难免会承受不住,倒起了反作用。 昨晚没喝汤的三个人什么事情都没有,喝了的个个都恨不能住在茅坑里。很显然,就是昨晚苏筠熬的汤出了问题。 刑法森严,倘若因为他们误了药材送到的时期,回去后所有的侍卫都是死路一条! 一时间,这些侍卫望向苏筠的眼神里,莫不隐隐带上了憎恨。 梵音挨个替那些侍卫把脉后道:“无碍,只是补得太过。原地休息一两天,把体内毒素排出去即可。” “如此,苏筠施主便留在这里照看他们,贫僧同亦尘先把药送过去。”梵音很快便下了决定,就算他们可以等,尉迟砚孤身一人在漠城未必撑得了许久,而漠城的百姓,也等不起。 苏筠自然是不甘心,若是把药送过去,那将是多么大的功劳,而百姓心中也定然惦记着你的好。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愿意拱手让人:“梵音国师,这药材如此之重要,随便交给外人我可不放心。不如,你让我随你一同上路。” “那这些侍卫何人来照应?”梵音反问道。 苏筠将目光移向了沈嘉言:“二弟素来最是会照顾人,把他留下最合适不过了。” 那些侍卫既感激梵音愿意为他们看病之恩,又是恨苏筠把他们害到如此之惨的地步,竟还不愿意留下来照顾他们将功补过。当下便十分善解人意地为梵音开口:“苏公子,还是你留下来。你留下来,我们才能放心!” 最终,苏筠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了下来。毕竟,他还不能一次把所有的侍卫都得罪死。 于是,载着药材的马车缓缓向漠城驶去。 漠城,就和它的名字一样,最是荒芜和贫瘠。 这儿的土壤没有肥力,农作物无法生长。无数扎根在这里的人世代劳作,却连最基本的温饱都难以维持。这儿的赋税都是减免的,却依旧有很多人难以为继。朝堂年年都要往这儿运输大批的粮食。 而今瘟疫突生,马车走到街道上,便像是入了一座死城一般。 能逃的都已经逃出去了,逃不走的,只是留下来慢慢等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死寂,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妪,下到三四岁的孩童,他们只是麻木地睡着,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沈嘉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面前这一幕,没有哪一种绝望,能比此刻更能让人感觉到身临其境。 蓦地,手腕一凉。沈嘉言低头一瞧。只见梵音把他手腕上的佛串褪了下来,正往自己的手上戴,不免困惑地望向了他。 “这佛珠自幼我便贴身携带,它陪着我一同聆听佛法,时至今日,已有灵性。”梵音目光里隐隐有着担忧,“我不在的时候,它能护你。” 沈嘉言先是听得一愣,随后在明白梵音的担心后清浅一笑:“师父,我从来都不信佛,我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护住我。” 沈嘉言一边说着,一遍又把佛串戴回了梵音的手上:“但我信师父你,我知道你一定能护好我。所以我不需要它。比起这个,我更希望戴上它的人是师父你。” 沈嘉言摸着那佛串上的红豆,轻声说道:“因为,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梵音没有说话,直接把人揽进了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整颗心都仿佛安定下来。 马车一路行驶到府衙,尉迟砚收到他们要来的消息,早早就候在了府衙门口。 连日来的忙碌让他看上去清减了许多,衣服穿在身上看上去都有些空荡,只是一双眼眸却坚毅了许多,像是整个人都有了主心骨一样。 见苏亦尘也跟着一起来了,尉迟砚眼眸里显然有一丝诧异,不过旋即就是释然,望向两人的眼眸里更多的也是祝福。“药材放入仓库存好,梵音和苏公子你们随我来书房。” 沈嘉言和梵音相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尉迟砚把门和窗子一一关好,门口又派了将士把守,最后才小心地从书房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陈旧的账本:“你们来看看这个。” 梵音翻开账本,一股霉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梵音只翻了几页,便猛地合上,神色微变:“这账本,你从哪儿来的?” “这些日子就为这账本,我已经被杀手追杀了四次,下毒了三次。”尉迟砚苦笑一声,“若不是有人搭救,只怕早就被他们得逞了。” “那你如何打算?”梵音把账本放回了原位问道,“此事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知道?” “知道。但我还是打算,连根拔起。”尉迟砚这么说着,眼眸坚定。 第49章 从这账本上来看,朝堂虽然年年拨款拨粮给这北漠,但是实质真正到百姓手中的,不过其中的十之二三。 其中三分被这漠城吸血水蛭一般的官员并吞瓜分。余下的二分归了太子,二分归了六皇子。 这样,无论将来是哪一位登了皇位,只怕都少不得他们的好处。 如此,这漠城上下的官员,便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而京城那边,自有太子和六皇子罩着。难怪整个漠城如铁桶一般,竟不曾听闻一丝半点的口风。 “这账本来得也蹊跷,只能说是苍天有眼。”尉迟砚冷笑一声,“这漠城知府有一房最受宠的小妾,跟人私奔时偷了这知府最宝贝的箱子。这知府不敢明面上去找,就派人暗地里去抓。这小妾被吓破了胆子,索性来找了我。那箱子里,正是这账本!” “要不是这账本,我也不会知道在这里面竟然还有太子和六哥的手笔。”尉迟砚说着,狠狠一拳砸在了桌上,“为了一己私欲,置满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你说这样的人也配做储君?” 梵音示意他压低声音,面沉如水地问道:“我记得来前你曾说过,这场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此事又作何解释?” 谈及此,尉迟砚的眼里又满是愠色:“我前些日子说要去粮仓,那些人便相互推脱敷衍,后来架不住我态度坚决,便一起去了粮仓。可去了以后才发现,这粮仓里的都是些陈谷子烂米,就是这样里面还掺了大把的泥沙。” “后来,我便又去了施粥的地方。”尉迟砚望向梵音和沈嘉言,“你们知道施的是什么粥吗?泥沙的黄水里,掺上几颗米粒!这就是粥!” “可就是这样,还有无数漠城百姓往前推着搡着要抢。”尉迟砚说着,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有人锦衣玉食,这是我大雍;有人饿死在路边,这也是我大雍。他们只看见这京城歌尽繁华一片太平,却不曾想过这北漠饿殍一片生灵涂炭!” “太子和六皇子的眼中,只有皇位,却从来没有天下。”梵音垂眸。 尉迟砚用手帕捂唇咳了几声:“这账本,我要送到京城去。既然他们做了,那么就必须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 他的手帕上有斑斑的血迹,但是眼眸却亮得惊人。 “若是太子和六皇子都不适合做皇上的话,王爷您有没有考虑过,其实您比他们都更适合那个位置?”沈嘉言起先一直是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看那账本,此刻一开口,便语出惊人。 尉迟砚周身一震,望向沈嘉言的神色里满是复杂。 沈嘉言的脑海里没有古人愚忠的想法,并不觉得这样的想法如何大逆不道:“太子和六皇子自幼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曾吃过苦,便不会知晓他人之苦;不能设身处地,便不会有容人之量。做了皇帝以后,也自然不会体恤百姓。” “可您不一样。心怀天下、忧国忧民,我倒真心觉得您比他们适合得多。”沈嘉言眼眸透彻,浑然不觉他说出来的话在尉迟砚的内心掀起了怎样的波涛。 尉迟砚从未敢肖想过那个遥不可及的位置。 他既没有显赫的身世背景,又不受皇上的宠爱重视,甚至,他都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一直以来不过是拖着病躯在苟延残喘罢了。 可如今,竟然有人跟他说,觉得他更适合那个皇位。 “只是我又凭什么跟他们争?”尉迟砚很快从沈嘉言话语中清醒过来,“朝中群臣早就站好了派系,父皇的内心也有真正瞩意的人,而我的手中却连任何的筹码都没有。” 沈嘉言用手指了指那账本,眼眸里闪烁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光芒:“这,算不算筹码?若是皇上亲眼瞧见了这账本,真的还能无动于衷地在他们中间选择储君吗?” 梵音把沈嘉言揽进自己的怀里,阻断了他接下去还要说的话。抬眼望向尉迟砚:“子砚,云尘只是胡言乱语,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梵音,我反而觉得他说得不错。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就算是输,我也输不了什么,最多就是一条命。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倒不如放手一试。”尉迟砚眼里带上了一抹决绝,“我即日便带着账本回京,这里便交与你们。” 梵音轻叹一声:“你意已决,我便不再拦你。这一路山高路远,凶险重重,务必小心。” “知道。”尉迟砚笑了笑,把门口一个黑壮汉子给拉了进来,“还不曾向你们介绍,上次在山中被人追杀,便是他救了我。他叫阿牛,力大无穷,回去也定然能护好我,你们不必担心。” 那阿牛捶了捶自己的胸膛,黝黑的脸上有着憨厚的笑意:“阿牛会护好你的。” 梵音瞧着尉迟砚乔装后上了马车,只觉得心里有隐隐的怪异。就好像此去一别,就有什么会改变一样。 梵音递给尉迟砚一枚铜钱:“这是佛前开过光的,希望它能让你一路平安到京城。” 尉迟砚拍了拍梵音的肩膀:“多谢。这漠城的百姓,我便交给你了。” “放心。”梵音应道。 待尉迟砚走后,梵音就在府衙的门口支了一口大锅,竹叶、生石膏、甘草……一样一样往锅里添加。 那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温柔地舔舐着锅底。梵音小心地控制着火候,药特有的苦涩味道一点点飘散开来。 而那些百姓都睡在地上,无动于衷地冷眼旁观着,眼眸里满是空洞与麻木。 沈嘉言皱了皱眉,对着他们喊道:“这是梵音国师,他就是来治瘟疫的。只要有他在,大家就一定会没事的。”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云尘,你过来帮我熬药。”梵音唤了一声,等沈嘉言过去以后,便开始教他用什么样的速度是最适宜、最不会破坏药性的。 等沈嘉言学会以后,梵音便让他站在那里继续熬药,自己则盛了一碗,径直走到了一位老妇人的身边:“大娘,喝药。” 修长白皙的手指衬着那青花瓷的碗,说不出的雅致。那老妇人抬头一瞧,再看见梵音那出尘的脸,顿时便自惭形秽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土里。 她只远远见过一眼那县令大人,都是趾高气扬骑着高头大马的,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官,竟然还如此平易近人、亲手给自己端药的? 老妇人慌乱地接过碗,一时之间又是觉得自己的手脏,不配碰这么好看的碗;一时又是觉得自己不配去喝这药。正当她整个人不知所以的时候,只听梵音轻声道:“大娘,这药烫,您慢些喝。” 就因为一句话,那老妇人的眼角一下子就湿润了起来。她端起药碗“咕嘟咕嘟”全喝了下去,一滴不剩。 末了用袖子偷偷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国师大人,给我这孙儿也来一碗吧?”说话间,扯过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几乎能看见破烂衣服里面一根又一根的肋骨,一整张脸瘦得好像就剩下一双眼睛,发着幽幽的光芒。 梵音还没有开口,就被终于赶了上来的苏筠抢先开口道:“喂,你喝他的药没用,喝我的才有用。” 说完,苏筠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壶,往地上倒了那么一点。 只倒了一点,那老妇人周围的人便眼冒绿光,像一匹匹饿狼一样扑了上去。也不管地上还有草屑和泥土,争先恐后地舔了起来。 苏筠对眼前所见的景象丝毫都不感到奇怪,这水可是他浓缩过后的空间水,对所有人都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喝了以后不但不会出现上次的那种现象,而且还能神清气爽、百病俱消。 老妇人那孙儿也想往前扑,却被那老妇人死死抱住。 那老妇人央求着对梵音说道:“国师大人,给我这孙儿一些吃的吧?他饿了。”她自然也能闻得到那人倒在地上东西的香味,可就是闻得越清楚,她才越不敢让自己的孙子扑上去。 “好。” 那老妇人一边死死摁住自己的孙子,一边把馒头撕成一片一片往他的嘴里塞:“吃这个、吃这个就不饿了。乖,不要过去……” 而那一边,仗着身体优势舔了最多的一个壮汉站起来先是一怔,继而是疯了一样地笑了出来:“哈哈,老子好了,老子好了!”状若疯癫。 其他人也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症状有所减轻,个个都跪下来叫苏筠是神仙下凡,来救他们这些人的,只祈求苏筠能再给他们多一点的这种神水。 苏筠没有理他们,反而是走到了梵音的面前:“梵音国师,只要你说一句你不要苏亦尘,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这一瓶水我就都给你。你还可以继续做你高高在上的国师,普度众生,如何?” 所有人都知道局势就掌握在梵音的手中,个个转过身来对着梵音叩拜,面露哀求:“求求你,救救我们……” 第50章 对上众人乞求的目光,梵音下意识地朝着沈嘉言的方向望去。 只见沈嘉言还在按照自己适才教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锅里的药。小心地搅拌着锅里的药,时不时地还要往里面添点药材。 整个人心无旁骛到,就连苏筠来了都没有瞧见。 梵音心内一软,眼眸里不由染上了浅浅的笑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望向沈嘉言的神色到底有多么的温柔。 梵音不知道,苏筠却全都瞧得一清二楚。 苏筠挡在了梵音的面前,阻断了他的视线。不知为何,心内却有些慌乱,总觉得事情不会如同他料想的那般轻易,故而色厉内荏道:“梵音国师,你可要想清楚,这整个漠城百姓的性命和一个苏亦尘比起来,到底孰轻孰重?” “自然是这漠城百姓的性命更为紧要。”梵音沉声说道,只是还不等苏筠露出欣喜的神情,便又补充道,“可贫僧根本不会拿他们去作比较。因为云尘和这漠城百姓对贫僧而言,从来都不是二者只可选其一的关系。” 梵音越过苏筠,站了出来:“贫僧在此立誓,定会倾贫僧之力找出医愈这瘟疫的办法。若是诸位愿意相信贫僧……” 梵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丢到了他的身上。那人的眼里满是憎恨:“滚!我们不要听你这假仁假义的和尚说话!” 一个人带头,后面就会有无数的人跟风而上。 “什么国师?我呸,就这么一件小事情都不愿意为我们去做!还相信你,信你个屁!”说完,就脱下脚上的臭鞋朝着梵音砸了过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内心的愤怒好像都有了发泄的出口一样:“砸死这个冷血无情的和尚。大家一起砸!” 就连那瘦得干瘪的小孩子也有模有样地跟着大人后面学,抓起地上的石子就朝梵音砸过去,口中念着:“砸、砸死你!”他们可能还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却已经从这样的行为中得到了一种残忍的满足。 苏筠就这么冷眼旁观着,没有丝毫想要制止的意思。你不是为了那个贱人连这天下苍生都不顾了吗?那我便让你尝尝这受尽天下人唾弃的滋味! 而梵音只是站着,亦没有想要抵抗的意思。任凭那些泥土和草屑在他身上留下各种脏污的痕迹。 见梵音不动,那些人反而愈演愈烈,只顾着发泄心中的愤懑,根本不再顾及自己手上扔出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块成年男子掌心大小的石头,破风而来,直直地朝着梵音的后脑砸了过去。 梵音还没有反应过来,沈嘉言便已经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口中焦急唤道:“师父,小心!” 那石头没砸到梵音,却正巧砸到了沈嘉言的额头上,登时殷红的血迹就顺着额角淌了下来。那血流进沈嘉言的眼里,眼前一片血色朦胧。沈嘉言忍住脑海中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努力对着梵音笑了笑:“师父,别担心,我没事。” 沈嘉言说完这句话,便缓缓阖上了眼睛。 梵音手颤抖得厉害,试图去捂住沈嘉言的伤口,但那血却越流越多,很快就湿透了手帕。 梵音紧紧抱住沈嘉言,沉默地跪坐在地上,抬眼一个个地望过去,那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冰冷。 而任何接触到梵音目光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团给藏起来。无他,只因那目光实在是太过冷漠,被那目光注视着,像是寒冬腊月被人用冰刀戳中了心脏,从心脏一直冷到四肢百骸。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梵音轻声地说道,“他今日若是如何,我便拉你们统统下地狱!”云尘,是人是佛又如何?倘若没有你,我宁愿成魔! 梵音抱着沈嘉言离开。 那远在京中的听禅寺中,满池荷花,一夕竟全都枯萎。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等沈嘉言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四肢都动弹不得。远远瞧见梵音熬药的背影,只觉得有隐隐说不出的奇怪:“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梵音把药碗凑到沈嘉言的唇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无碍,你把这药喝了便会好。” 这药一凑近,沈嘉言便皱起了眉。这药里似乎有浓浓的腥气,只是闻着,便让人有种想要吐的感觉。沈嘉言别过脸去:“师父,我可不可以不喝?这药的味道好难闻。” 梵音愣了一会儿,后又把药碗往沈嘉言的唇边凑了凑,坚持道:“乖,喝下去就好了。” 沈嘉言拗不过他,凑上去只喝了一口,便觉得那味道比闻起来更甚,满口的腥气,让人忍不住作呕。 沈嘉言趴在床沿上,立刻就把适才喝的给吐了个一干二净。 可这药的效果却是极好,明明只咽下去了一点,但四肢却能轻微的移动了。 梵音顺着沈嘉言的背拍了拍,眼里有着明晃晃的心疼,却还是把药碗给递了过去:“云尘,把药喝完!” 沈嘉言瞧见梵音眼眸里的不忍,也就不再让他为难,接过药碗捏起鼻子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数日,梵音就像彻底忘却了外面的瘟疫之事一样,只安心地和沈嘉言住在这茅屋之中,不曾谈及外面一句。 这日,连续喝了好几天的怪药,沈嘉言也终于到极限了:“师父,这药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停啊?” 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却让梵音整个人的身体都微微僵硬了。 梵音对上沈嘉言的那澄澈的眼眸,敛去眼眸中墨色的暗芒,语焉不详地说道:“你伤得重,还需喝上几十日。” 闻言,沈嘉言垂下眼眸,一脸的失落,“还要喝那么久啊!” 梵音犹豫着摸了摸沈嘉言的头发,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却还是化为坚定的神色:“乖,喝完就好了。”这话像是说给沈嘉言听,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这药里的腥气一天比一天重。 沈嘉言一直都想不明白这药里究竟是放了什么药材,才会如此。 直到有一日,他能下地走动时,才终于看见梵音往那熬药的锅里放了什么——梵音取了他自己的心头血,来给他制药。 “师父,你在做什么?”沈嘉言抓住梵音拿着匕首就要往胸口上划的手,声音颤抖着问道。 梵音回过头,左胸口上有一道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但他自己却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样,放下沾血的匕首,掩上衣衫道:“云尘,你先回房。” “师父,我已经好了,真的好了!你别再给我熬药了,好不好?”沈嘉言抓住梵音的衣袖,哀求着,眼中一片氤氲,让他几乎看不清梵音的神情。 难怪,那药里的腥气那么重;难怪梵音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也难怪,那药的疗效那么好……沈嘉言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为何不能早点发现这一切? 梵音抿了抿唇,扯下沈嘉言的手:“云尘,听为师的话,现在回房,好吗?” “我不!”沈嘉言后退几步,神色执拗地望向梵音,“除非师父你告诉我,我到底生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血做药引才行?” 梵音从不曾有过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无能为力过。沉默了半晌后,梵音才终于说道:“不是因为你生了病,而是为了固魂。” “固魂?”沈嘉言喃喃重复着。 “你救我的那一次,其实便已经没有了气息。只是我硬生生把你的魂魄给困在了你的身体里。”梵音垂下眼睫,藏住了眼中真实的情绪,“但仅仅是困住是没有用的,你的魂魄和身体没有办法再融合到一起去,所以就要固魂。” 沈嘉言死死咬住下唇:“那么师父你告诉我,固魂究竟需要喝这药喝上多少天?” “四十九天。”梵音满目疼惜地望着沈嘉言,“快了,云尘,仅有十四天而已。” “不,师父,我绝不会再喝这药一口,绝对不会!”沈嘉言双手紧握成拳,手心掐出了深深的月牙痕迹,“师父,逆天改命的后果是什么,你当真不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云尘,若是成佛留不住你,那我便甘愿为你入魔!”梵音回转过头,眼眸里泛着隐隐的黑气,“你若是不喝,我便强灌;你若是还不喝,每过一刻,我便屠这城中一人;你总会愿意喝的。” 看梵音那模样,显然是已经入魔颇深。 “师父,可我已经死了!”沈嘉言后退一步,哽咽着说道,“你就让我安心地走,好不好?” 梵音紧紧地把沈嘉言抱在自己的怀里,紧得沈嘉言几乎透不过气来:“不可能!云尘,你别再想离开我了,除非我死!” 若此生你注定是我的劫,那么我只能应劫。 第51章 这漠城里的百姓满心里以为苏筠是他们等来救命的菩萨,却不曾想他却是与那知府等人一丘之貉的豺狼。 他们勾结着开了名为“一言堂”的药馆,这药馆里面,只卖一种“圣水”。喝了它以后,便可百病俱消,不必再担忧瘟疫。 而这圣水的价格也是天价,一百两纹银只能买上那么一小瓶。 寻常百姓家自然是买不起的,只能是哭着求苏筠发发慈悲。 苏筠此人也是狠绝。家中有男孩儿,就要人卖身为小倌;家中的女子,就要人卖身青楼;方才肯施舍。越是看着别人挣扎痛苦,尝尽他曾经受过的罪,苏筠的心里就越是痛快! 对此,这漠城中的百姓,俱是敢怒不敢言。 时日一久,这偌大的漠城,竟好似都跟了苏筠姓“苏”一般。 苏筠在这漠城中,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许是时常饮用这空间水的缘故,他的样貌也变得越来越美,美得是雌雄莫辩。甚至手下的人有时瞧着他,都能看痴迷了,宛若失了魂魄一般。 苏筠用这空间水吸引了无数的人愿意为他卖命,甚至这手下其中的三两人,还爬上了苏筠的床。 这些日子里,苏筠都已经把梵音和沈嘉言给完全抛到脑后去了。 却不曾预料到,梵音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还是在他和两个手下同时欢好的时候。 梵音一身墨黑色的长袍,双手负在身后,望向他的神情十分冰冷,像是瞧着无足轻重的蝼蚁,冷声道:“苏筠,把那水交予我。” 苏筠隐隐察觉到梵音的身上有些变化,但无疑这样的梵音却更吸引他了。就像是纯白的宣纸,被染上了墨汁一样。越是浓墨重彩,就越是让人忍不住深究。 苏筠一脚把自己身上的男人踹了下去。然后光着脚走到了梵音的面前,舔了舔唇角道:“梵音国师,你若是真想要这圣水,不妨考虑一下我先前的建议,如何?倘若梵音国师愿意顶替他们俩的位置的话,那么这圣水你想要多少、我可以便给你多少。” 闻言,苏筠的那两个手下愤恨地瞪了梵音一眼,却还是在苏筠的眼神示意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梵音唇角微勾,眼里便好似落满了这漫天的星辰:“好啊!” 苏筠忍不住内心的狂喜,下意识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难道果真是因为自己这些日子里变美了许多,所以梵音他才愿意…… 苏筠上前几步,伸手就要去扯梵音的衣带,指尖都因为狂喜而微微颤抖:“梵音国师,你适才说的话可当真?” 梵音顺势扯过苏筠,把人牢牢困在自己的怀里。 还不等苏筠露出欣喜的神色,梵音手上的匕首已经无声无息地横在了苏筠的脖子上:“把那圣水给我!”嗓音陡然变冷,宛若地狱罗刹。 寒意顺着匕首通向苏筠的四肢百骸,苏筠冻得微微哆嗦,却依旧嘴硬:“出家人慈悲为怀。梵音国师莫要以为拿着一把匕首,就可以吓唬到我。我就不信若是我真的不交,梵音国师还真敢杀了我不成?” 梵音没有废话,匕首对准苏筠的脖子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刀。 苏筠只觉得脖子一阵刺痛,旋即就是一阵温热,顺着他的脖子缓缓往下流淌。苏筠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满手鲜红的血。 苏筠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尖叫了起来。 “自从那日见了云尘满脸是血地倒在我的面前之际,便再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做的。”梵音把匕首移到了苏筠的脸上,“苏筠,我不是再问你要,而是在让你给。若是你不愿意给,我就只好这么一刀一刀地从你身上剐过去。你要不要试试我敢不敢?” 苏筠尚没有来得及回话,梵音便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口子:“还有,你回话的速度最好再快些,至少也要比我的匕首快些为好。” 苏筠捂住脸上的伤口,终于抑制不住满心的恐惧,周身抖得有如筛子。 眼前这人哪里还是梵音?分明就是这世间最残忍的刽子手。 “我给!我把圣水给你!”苏筠掩去了眼眸深处的仇恨,咬牙说道,“你要多少?我装给你!” 梵音用刀刃对着苏筠的脸比划了几下,眼眸墨黑宛若一口古潭:“苏筠,你还不明白吗?我要的不是多少,而是全部。” “梵音,你别欺人太甚!”苏筠听到梵音这么说,当即跟要了他的命一般,双目泛红地喊道。 梵音面无表情地在苏筠的脸上又留下一道血痕:“是,我今日就是欺人太甚。我只给你一息的时刻去考虑。” 苏筠死死地咬住下唇,终究在梵音的下一刀落下来之前妥协:“我给你!” 梵音松开了他,匕首却紧紧地横在他的腰侧。 苏筠满目仇恨地看着梵音,缓缓把自己的衣袖捋开,露出了手腕处的一朵兰花的印记:“这就是我的空间,这空间里便有你要的圣水。只可惜,它原本是个玉佩,而今已和我融为一体。你是取不出来的。” 苏筠说着可惜,眼里却满满是幸灾乐祸之意。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有了希望之后,却又失望。 苏筠自然是知道梵音是要拿这圣水去救苏亦尘的。可若是就在梵音以为自己找到了救苏亦尘的办法以后,却又让他陷入绝望,该是多么的让人心情愉悦的一件事情? 只是出乎苏筠的意料,梵音不但没有绝望,反而蓦地笑了出来:“苏筠,你当真以为这样的宝物会真正认你这般心思不纯之人为主吗?” “你什么意思?”苏筠眼里顿时闪过慌乱的神色。 梵音没有解释,只覆手紧握住苏筠的手腕。 紧接着苏筠便觉得自己被握住的地方变得越来越烫,就像是整只手被人放在烈火上炙烤一样。随后身体内猛地一痛,像是有一块被人挖空了一样。 苏筠忍不住痛得撕心裂肺地叫了出来。 而此时,一块兰花形状的玉佩静静地躺在了梵音的手心上。梵音合上手掌,瞧都没有瞧地上的苏筠一眼,便转身离开。 茅屋内。 梵音轻声哄道:“云尘,今日不吃药了。你睁开眼来看看师父,好不好?” 梵音说得卑微,只可惜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室的静默。 梵音抓起沈嘉言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云尘,我就再试一次,倘若这次还是没有用的话……那师父就,亲自、放你离开,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梵音说得可谓是字字艰难。 沈嘉言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现在也完全动弹不了,只是有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下来。 梵音凑上去把沈嘉言的眼泪一点点吻干净:“乖,不哭了。” 梵音把玉佩放在沈嘉言的手心上,用匕首在沈嘉言的食指上划出一道血口来,轻轻地挤了两滴血上去。 那玉佩毫无变化,竟是不肯认主。 梵音仍不甘心,又试了一次,那玉佩依旧毫无变化。 梵音终于死心,惨笑着用手握住匕首的刃,手掌心中鲜血淋漓:“云尘,莫怕,师父送你离开后,便去陪你。” 那鲜血滴落在了玉佩上,和沈嘉言的血缓缓融合在了一起。 渐渐地,那兰花玉佩发出朦胧的白光,梵音和床上的沈嘉言都消失在了原地。 原来,这玉佩不肯认一人为主,却要认他们俩一同为主。 梵音把沈嘉言浸在那泉水之中,自己则什么也不做,每日就守在一旁。他在等待着有一天,苏亦尘能够睁开眼睛,再唤上他那么一声“师父”。 沈嘉言虽不能动弹,但是对梵音所做的一切却并非没有知觉。 “系统,我想留在这个世界,就算是扣除积分也可以。”沈嘉言第一次如此坚定地说道。 黑猫有些动容,甩了甩尾巴道:“宿主大人,而今就算是我想强行带您回去,也不可能了。这梵音已经硬生生地把您给救活了。” “谢谢你,系统。”沈嘉言缓缓笑了出来。 黑猫凑过去亲昵地蹭了蹭沈嘉言的脸:“只是有一点,宿主大人,没有了心头血,人便会变得冷血无情,善恶不分。这样的梵音,对您也没有关系吗?” “他若生死相依,我必不离不弃。”沈嘉言毫不犹豫地说道。 黑猫舔了舔沈嘉言的手心:“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宿主大人您便赶紧醒过来吧!”说完,黑猫便轻轻一爪子把沈嘉言给推了出去。 沈嘉言再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便瞧见梵音站在他的面前,恍若初见时的俊逸出尘,只是眼眸里却有着不容错辨的深情。 沈嘉言突然想起黑猫说的话。 可他的师父,即便有一天变得冷血无情,却也不曾忘记,他还爱着自己吗? 第52章 番外(苏筠) 梵音走后,苏筠一瞧见镜中毁了容的自己便发了疯,命人把药馆中的“圣水”全都给拿了过来。 苏筠满脸是血,就跟疯了一样又是用它来清洗伤口,又是一瓶接一瓶往嘴里倒。 那空间水的香味引来了苏筠的手下,他们就跪在门口,垂涎欲滴地盯着苏筠手中的药瓶:“苏大人,也给属下们一些‘圣水’吧?” 苏筠原本有空间在手,自然不会吝啬于给他们一些,而且给他们的也全都是浓缩过后的空间水。只是今日不同于往昔,这余下来的空间水都不知道够不够恢复他自己身上的伤势,苏筠又怎么可能再给他们? 于是,苏筠狠狠一脚踹了过去,面目狰狞地护住那些空间水:“滚,都给我滚出去!这些是我的,全都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 看着苏筠的作态,这些人面面相觑,立刻意识到苏筠的手中定然是已经没有这“圣水”了。若是他手中还有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在乎起医馆里、他平素从不放在眼里的这些? 既然苏筠的手中已经没有这“圣水”,那么这些人自然也就不会再忌惮他。 平日里最受苏筠宠信的一个壮汉猛地冲上前,就要去夺苏筠手里的药瓶。苏筠还不肯放,那壮汉左右开弓就是狠狠两拳。苏筠的脸颊顿时高高肿起,原本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再一次渗出血来。 苏筠死死地瞪住他们,眼眸里红血丝一片,两颊、身上全都是血迹,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那些人见了这样的苏筠,也丝毫不怵。他们的眼里只有苏筠手中的药瓶。个个都在玩命地相互撕咬争夺着,像一条条发了疯的野狗。 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如果蓦然尝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的话,你的身体是会本能地记住这种味道的。以后的每一天,你的脑海里都会不停地回想起这种味道,回想得越多,记忆就越是深刻。直到最后,你再不能离开这种味道。 对于这群人而言,空间水就是这样的存在。 除了空间水以外,无论他们吃什么,都只会越吃越“饿”。肚子里塞的东西越多,就越是觉得不满足,直到自己被活活撑死。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都是除了苏筠的空间水,别的什么东西都碰不了,一碰就觉得恶心。 苏筠也扑上去争抢,逮到谁都咬:“我的,这些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我的!”他还要靠着这剩下来的空间水恢复容貌,怎么能轻而易举就被这群人给抢走。 无意中,不知是谁尝到了苏筠脸上的伤口处的血,顿时一声惊叫:“他的血,他的血和这‘圣水’的味道是一样的!” 闻言,所有人都停下了争夺的动作,一致把目光投向了苏筠。 苏筠的内心顿时涌起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他一步步地往后退,佯装强势道:“我可是堂堂苏丞相的嫡子,你们敢拿我怎样?”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这些人。他们面面相觑,冷笑了出来。 后来,传闻这苏筠便在这漠城中失了踪影。苏丞相派人来寻过几次,俱是不见踪影,后遂不了了之。 只是城外的荒郊处,有一废弃的宅院里,却传出了闹鬼的传言。 有人说曾见过一个长相可怖的人,满脸的漆黑的伤疤,像是一条条蜈蚣,浑身干瘪,见人便说救救他。 于是,这宅院也无人敢过去了。时不时地,还从里面飘来几声哭声,悲凉至极。 第53章 番外(梵尘) 这空间水用来医治瘟疫定然有弊端,但添上些许在熬煮的药材之中却是奇效。 这漠城的瘟疫处理好以后,梵音便带着沈嘉言回了京。 京中已是隆冬,朔雪纷飞,早有故人烹雪水煮茶,扫榻相迎。 尉迟砚招呼着他们在柔软厚实的羊绒毡毯上坐下,大红的火狐裘衣把尉迟砚整个人都埋在了里面。他的唇色苍白,即便是室内温暖如春,脸上亦没有一丝血色。 上次漠城一别,尉迟砚虽有些瘦削,但也不似如今这般,毫无生气。 尉迟砚自怀中掏出一枚铜钱。那铜钱已经变了形状,上面是斑斑的血迹:“那一日,我带着账本回京,途中便遇上了埋伏。一整个大峡谷,全都是弓箭手。” 说着,尉迟砚握住茶壶的指尖微微泛白,“阿牛殊死护着我,逃出来之际,他的身上密密麻麻全都射满了箭。而那最后射向我的一箭,便是太子亲手射的,可谓是一箭穿心。若不是有这枚铜钱,世上应当再无尉迟砚此人。” 梵音瞧见尉迟砚眼眸最深处刻骨的恨意,冷声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我曾将此事告知父皇,可他说为帝王者,便须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尉迟砚慢慢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既然如此,那么尉迟砚也必当谨遵父皇教诲!” 梵音望向他,神色波澜不惊:“你要夺取那个位置?” “是。”尉迟砚平静地回望过来,只是眸底却隐藏着令人触目惊心的风暴,“天若与之,我必取之;天若不与,我自取之。” 闻言,梵音在桌下伸手握住沈嘉言的手,松了又紧,最后道:“好,我帮你。” 尉迟砚脸上浮现出些许的讶异,苦笑道:“我还当你会以大雍国师的身份拦我,再不济也是袖手旁观,却不曾想,你却会说帮我。” “如云尘所说,我也信你会是个好皇帝。”梵音望向自顾自小口啜饮着茶的沈嘉言,眸光柔软了些许。 尉迟砚顺着梵音的目光瞧过去,顿时释然。 尉迟砚伸手把桌子上的铜钱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即使攥疼了,也不愿放手。这上面的血,是那人的。 恍惚间,尉迟砚的思绪又飘回了山中落难的那日。 那人硬是背着自己走了十几里崎岖的山路,都是脸不红、气不喘。却在为他治伤的时候,黝黑的脸色却蓦地红了,小声地说:“我娘说了,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以后你就是阿牛的媳妇了。” 这个傻子! 自己当时明明没有答应他。 他却还是为了护自己,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尉迟砚借着喝茶的时机,眨掉了眼中的水汽。可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答应他呢? 时间转眼便是大寒。 那是大雍最寒冷的一天,亦是整个皇宫最寒冷的一日。 尉迟砚踩着脚下蜿蜒的血迹,一步步缓缓走向缠绵病榻的老皇帝,面露冷笑:“父皇您说,为帝者需不择手段,故而大哥和六哥被儿臣一杯毒酒便了结了性命;您说为帝者需心狠手辣,故而不赞同儿臣的人,儿臣便统统杀了。你说儿臣算不算合适的储君了?” “你、你这个乱臣贼子!这皇位是你大哥的……”老皇帝怒目圆瞪,气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尉迟砚颔首:“是,父皇您瞩意的自然是大哥。可不论您如何想,这圣旨上的名字,终究只能是‘尉迟砚’了。” 尉迟砚说完,便当着老皇帝的面,把玉玺盖上了早就备好的圣旨上。 老皇帝脸涨得通红,连声到了好几个“你”,最后一口气没能喘上来,殡天了。死前双目瞪得浑圆,显然是死不瞑目。 尉迟砚走上前,伸手阖上了老皇帝的眼睛:“呵,父皇,儿臣怎么会让您把自己变成和你一般冷血之人?至于大哥和六哥,您放心,我会让他们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好好’的活着。”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为自己曾经犯下过的罪行,慢慢地赎罪,不是么? 在尉迟砚登基的那一天,梵音和沈嘉言来向他辞行。 尉迟砚试图挽留:“若是你愿意留下,这国师的位置依然是你的。你要什么,朕便给你什么。甚至,你愿意和苏亦尘如何便如何,朕保证绝不会有人敢闲话。” “不必。”梵音牵起沈嘉言的手,“余生,有云尘便够了。” 尉迟砚挽留不得,只能静静伫立着,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一声轻叹:从今往后,他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至此,皇宫之中,便少了一位梵音国师;但是这江湖之上,却多了一位神医。 想要求神医出手相救,便要先求他夫人。若是能讨得他夫人欢心,抑或是能引得他夫人动了恻隐之心,这神医才愿意救人。 而这神医每次救人的诊金也很特殊,只收一朵刚摘下来的荷花。 因为从没有人见过这神医的夫人,故而有传闻说这神医的夫人貌若天仙,但也有人说这神医的夫人丑若无盐。但只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神医的夫人当真是十分的心地善良。 “师父,你就当真如此喜欢荷花吗?”沈嘉言把新送来的荷花放进水里,笑着回眸,“你瞧,这满池塘都没地方摆了。” 回眸一笑,满室灿然,便是这满池的荷花,也比不得他的姝容。 “花神节那天,你送我一盏莲花花灯。在那一天,送花灯是表示喜欢的意思。”梵音轻轻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我欠你一盏花灯。所以便想着送上你一世的荷花,以作弥补,可好?” 沈嘉言眼眸微微湿润,笑着吻上了梵音的唇,道了一声“好”。 后来,这位神医和他夫人的传说流传了许久。 即使是百年之后,被神医救助过人的后代,每每走到那屋子前,依旧会送上一株开得最美的荷花。 第五卷 第54章 序章 “宿主大人,欢迎您回来。”黑猫舔了舔沈嘉言的手心,唤回了他的思绪。 沈嘉言俯身把黑猫抱了起来,下意识地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给问了出来:“系统,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黑猫沉默了许久,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沈嘉言:“宿主大人,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沈嘉言抿了抿唇,情绪顿时低落下去。 “宿主大人,我们来结算任务吧!”黑猫贴心地转移开了话题,“您的主要任务:改变苏筠和梵音在一起的结局,完成;隐性任务:让梵音爱上苏亦尘,完成;隐藏任务:虐苏筠,完成。任务完成度:ss级,获取积分:二万四(百分之二十加成)。” 只是出乎黑猫的预料,这次竟然就连积分,都没能让沈嘉言开心得起来。 这下,黑猫也没有辙了。 然而就在黑猫低头的瞬间,竟瞥见了沈嘉言手臂上的印记:“宿主大人,这是什么?怎么能随着您一起进入这里的?” 沈嘉言捋起衣袖,手臂上赫然有一朵兰花的印记。 沈嘉言也有些茫然:“这是我和梵音共有的空间。可是它怎么会还有?任何世界的东西不是都会在回到这里以后,消失不见的吗?” 黑猫犹豫地用爪子摁了摁那朵兰花的印记:“宿主大人,这可能是什么宝物,所以才能穿过这结界,到达这里。” 闻言,沈嘉言的眼眸蓦地亮了,他抓住黑猫的爪子:“系统,梵音他也有这么一个印记!若是我的印记还有的话,那他的是不是也应该有?那我是不是可以凭借这个印记去找他?” 黑猫实在不忍心打击沈嘉言,但它却不得不给他泼冷水:“宿主大人,就算梵音还有这么一个印记,你怎么确定他会跟你去同一个世界呢?” 沈嘉言眼眸微黯,但旋即便化作坚定:“不论如何,总要试试才能知道。系统,我们接待下一位雇主吧!” 黑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了劝说。 “宿主,您第一个世界的积分是六千,第二个世界的积分是八千,第三个世界的积分是一万二,第四个世界的积分是两万四。目前为止,正好五万,达到开启更高位面的要求。开启高位面以后,积分更多,但也会更加危险,是否开启?” 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沈嘉言还是懂的,故而毫不犹豫道:“开启。” “好的。”黑猫爪子轻轻挥了挥,“那现在我们来接待第五位雇主。” 这第五位雇主,长得像一个漂亮的中国瓷娃娃。 纯黑色的头发柔软细滑,服帖地垂在耳际。眼型像极了桃花眼,看起来却更圆一些,少了几分魅惑,却多了几分稚子的无辜。菱唇微微嘟起,让人见了便想凑上去亲一亲。面容稚嫩青涩,但气质却干净通透。 可以说这位雇主的样貌,是能够引起所有人对他的好感的。 只是这位雇主却是出奇的缄默。从进来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静静地低着头,神情难过的模样。 沈嘉言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有什么我能够帮你的吗?” 这位雇主抬起眼来,定定地瞧了沈嘉言许久,最后垂下眼睫,有点磕绊着说道:“柏天、不要、我。他、后悔。” “你是说柏天不要你了,所以你希望他后悔?”沈嘉言就是再迟钝,也瞧出这位雇主有些与众不同了。似乎是,有些自闭? 这位雇主点了点头,纠结了许久,又轻声说道:“希望、喜欢。到、游戏、最后。” 沈嘉言继续猜测:“希望柏天继续喜欢你?游戏能够走到最后?” 雇主摇了摇头,扁了扁嘴,眼里浮现出了水汽:“不要、柏天;要、大家。” “不要柏天喜欢你,而是要大家喜欢你?”沈嘉言递了张纸巾过去,按照雇主说的只言片语去理解他的意思。 雇主把自己的眼眶揉得通红,又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你的心愿我会努力帮你达成。只是你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你……”沈嘉言的话都说到了嘴边,却在中途蓦然改变了主意,“算了,不需要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这位雇主愣愣地看着沈嘉言半晌,接着就明白了什么一样,坚持道:“要!” 沈嘉言对着这位雇主笑了笑,把自己的脸侧过去:“那你亲我一下,就算是报酬了,好不好?” 那位雇主很认真地凑过来,用力地对着沈嘉言的脸亲了一口,亲得沈嘉言一脸的口水。 等这位雇主走了以后,黑猫从角落走了出来,跳到了沈嘉言的膝盖上:“宿主大人,您要去的位面是星际。若是没有任何金手指加成的话,可能会有些困难,您太过感情用事了。”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感情用事。我只是觉得,他比我更需要那些而已。”沈嘉言挠了挠黑猫的下巴,轻笑一声回答道。 “宿主大人,您变了许多。”黑猫感慨一声,听不出来是赞扬还是批评。 “把关于这位雇主的资料给我吧!” “好的。” 这次的雇主名叫安忻,自幼便有自闭症,故而被遗弃到孤儿院,在那里认识了柏天。 自人类进入宇宙纪元以来,各种族通婚便是十分普遍的事情。每个人的血液里都混杂着多种国家的血液。这也就导致纯种的亚裔的长相是极其受欢迎的。 更别提安忻还有着纯正的黑发黑眸。 当时想要收养安忻的人比比皆是,但都被柏天以自己要保护安忻为理由拒绝了。而安忻对柏天可谓是言听计从,柏天说不让他跟着那些“坏人”走,安忻也就统统拒绝了他们。 后来,柏天在外出打工时,无意中救了被绑架的兰亚。 这兰亚是伯爵的小儿子,他有着茶褐色的眼眸,亚麻色的头发,五官精致,一向对自己的样貌极富有自信。 兰亚一眼就瞧上了这个救了他命、又高大帅气的柏天。可是他没有想到,柏天会拒绝他,而且原因还是为了孤儿院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兰亚不但继承了他亚裔母亲的外貌,同样也继承了他母亲的善于隐忍与钻研。 所以,他提出给柏天两个参与《幸存者》的平民游戏的名额。 这个游戏的名额向来十分难得,参赛者彼此之间需要通过勾心斗角和厮杀来赢得最后唯一的胜利的名额。胜利的人,可以赢得一千万的星际币。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力。 柏天也心动了。他劝服孤儿院院长让安忻跟他一起去参加这个节目,他说多接触人群有利于安忻的病情恢复。 院长本想拒绝,但拗不过安忻一口一个“想去”,而柏天也允诺过一定会好好照顾安忻。院长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兰亚在看见安忻第一眼的时候起,内心就满是嫉妒。他一向以自己遗传了他母亲百分之五十的亚裔血统而自豪,但现在往安忻的身边一站,却像是赝品立刻被比较出了瑕疵一样。 新仇加上旧恨,兰亚发誓一定要第一个把安忻给弄出局。 不过没过多久,兰亚就发现安忻不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对付起来根本不用花费任何的力气。 安忻自闭,他就故意把柏天给支开,一群人围着安忻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美名其曰欢迎,实则就是在逼安忻发疯。 这拍摄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很快安忻发疯的丑态就被传到了星网上。这让星网上的网民们对安忻的观感低到了谷底。 野外生存的时候,兰亚又买通节目组,单单让安忻遇见了变异的雪牙兽,导致他第一个捏爆了手中的安全胶囊,被淘汰出局。 安忻突发的神经质让星网上的网民们心有余悸,觉得他给被送到最好的精神病院去;而他又不会为自己辩解,兰亚往他身上泼的脏水也让网民们厌恶他;兰亚假装亲近他,刻意引导他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其他的参赛者对他十分厌恶。 柏天自然也发觉了这种微妙的变化,慢慢开始和安忻疏远。 与此同时,兰亚这么一位贵族对他的倾心一方面让他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另一方面,兰亚才是最终能和他走到最后的人。 柏天明智地选择和兰亚在一起,亲手把安忻给投出了局。 出去后,安忻的精神就崩溃了。星网上网友的谩骂和生活上的袭击行为都让他承受不了。最后,他选择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难怪……”沈嘉言一声轻叹。 “宿主大人,您现在可以选取模式了。简易模式:柏天刚遇见兰亚时,积分三万;正常模式:柏天和安忻刚参加节目时,积分四万;困难模式:安忻被陷害、人气最低时,积分五万。请问宿主大人,你要选择哪一种?” “困难模式。” 黑猫诧异地看了一眼沈嘉言,后又道:“好的,现在确认。任务一:走到《幸存者》游戏的最后,获得胜利;任务二:让柏天后悔,受到星网网友的喜爱。选取模式:困难模式。积分:五万。金手指加成:无。是否传送?” “传送。” 第55章 沈嘉言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便是一片梦幻的景色。 一颗颗闪烁的星星倒挂在天空中,点点滴滴的光融成一片朦胧的星海,美得让人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及。银河就像一条淡淡发光的丝绸,横跨繁星密布的天空。 在这条银河上,描绘着每一位参赛者的模样。 排在第一位的是柏天。 只见他随手撩起自己的金色头发,轮廓分明的脸上漾出淡淡的笑容。从小在孤儿院摸爬滚打出来的圆滑让他能很好地跟每一位参赛者保持友好的关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而在星际网上收获的大批忠心的女粉丝们,更是足以让他牢牢占据自己的位置。 兰亚排在第二。 他吸引的粉丝大多是男人。征服这样一位身份高贵而又美貌的贵族公子,光是想想就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吸引人的提议。 当然,还有一部分是柏天和兰亚的cp粉,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和小粉红很是圈了一批死忠粉。这对他们俩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对此,兰亚是乐见其成,而柏天则是半推半就地默认了。 排在第三位的薇诺,长相甜美可人,是星际网上最火的女主播之一。来参加这个比赛前,便已经自带了一大批粉丝。只可惜性格有些娇滴滴的,玩游戏总是倒数。 排在第四的是一个男人味十足的硬汉杰里。他头脑简单,没什么心机,总做出一些让人发笑的事情,因此观众缘不错。他的体力游戏是强项,总成绩排在中游。 排在第五的是一位机甲维修师艾丽,为人豪爽又大气。可手上的微操作却又十分精细。成绩忽上忽下,这次是玩游戏不慎才排在了第五。 排在第六的是一个一直一身黑衣、脸上罩着面具的男人墨。 从游戏开始之前,星网上的网民便刷屏让他拿下那个碍眼的面具。可他就是置若罔闻,一天二十四小时带着那个面具,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不肯摘下。 为此,他在星网网友们的心目中,也成为了仅次于安忻的令人厌恶的存在。 这《幸存者》比赛的评分标准是:游戏赢取的成绩占总成绩的百分之六十,星网上网友的支持度占百分之四十。 若是喜欢这游戏里面的谁,就可以往他的主页里点亮星星。一颗恒星是一星际币,增加一点支持率;一颗行星是十星际币,增加十点的支持率;一颗流星是五百星际币,增加五百点支持率。 反之,如果你厌恶谁,就可以往他的主页里砸彗星,一颗彗星要花费二十星际币,能减少十点的支持率;一颗陨石要花费两百星际币,能减少一百点的支持率;一个黑洞要花费一千星际币,能减少五百点支持率。 无论怎么看,砸彗星、陨石和黑洞都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但偏偏还就有人愿意为这个墨这么去做了。 墨目前的支持率是负一千万,也是唯二负分之一。 砸低墨支持率的网友天天在星网上盼着他能走,只可惜无论是什么样的比赛,墨都能稳居第一。这么一综合,他的成绩竟然还能在中下游。 墨这样亮眼的表现,也渐渐吸引了一批属于他自己的粉丝。毕竟在星际的世界中,历来是崇尚强者为尊的。甚至就连他脸上的面具,也成为了神秘的象征。 相较于墨,排在第七的尼克就是一个存在感弱到几乎没有的小伙子。他的样貌不突出,性格也不突出。全靠排名第八的安忻可观的网友负分成绩,才没有沦为倒数第一。 而安忻的负支持率,竟然比前面正支持率的人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在星际网页上,网友排名第一的兰亚大约有二千五百万左右的支持率;可安忻的主页上却足足有负的五千万左右的支持率。 然而,在一开始,星际官网上刚放出宣传照的时候,安忻却是最受欢迎的。 照片里的安忻当时手里抱着一只长耳兔,通身雪白,一人一兔懵懂无辜的眼神如出一辙。当即就吸引了星网上一大批粉丝。 只是并没有人去为安忻稳固这些粉丝。他们爱的也并不是安忻本人,而只是那一张满足了他们内心自己幻想的、照片上的安忻而已。 而一旦幻想被打破,当他们看见那个因为害怕人群聚拢,而歇斯底里地喊叫的安忻的时候,当他们看见那个被兰亚训斥得满脸通红、想要辩解却心虚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安忻的时候,他们便失望了。 他们觉得自己最初一定是被安忻蒙蔽了。自己怎么可能喜欢上这么一个只会污蔑别人、神经质的人?而唯一掩饰自己错误的方式,就是表现出比常人更为厌恶安忻的姿态。 这大半的彗星、陨石和黑洞,也是最初的这批人砸的。 比赛进行到这里,接下来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安忻毫无疑问会被第一个淘汰,接下来就是尼克或是墨。而最后的冠军,就应当是在兰亚和柏天之中产生一个。 当然,若是他们果真如cp粉所乐见其成地在一起了,那么想必谁是这个冠军也就都无所谓了。 沈嘉言还在瞧着这银河上的排名,柏天却带着一脸的笑意走了过来。 见到沈嘉言,柏天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小忻,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今天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柏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安忻。 安忻小时候就漂亮得不得了,那时孤儿院里的小孩谁不喜欢安忻?可安忻就只会乖乖地跟在他的脚边,绕着他转。 就算是现在,柏天也不是不喜欢安忻。他只是觉得安忻太寡淡了,不像兰亚一样,浓烈、张扬、有味道。况且安忻给他的感觉太过安稳,他知道无论自己什么时候回头,那个身影都会待在原地等自己。 故而,他贪婪地享受着现在这种感觉。一边是青梅竹马只能依赖自己的安忻,一边是用爱慕眼神瞧着自己的贵族公子。他喜欢这种被左右簇拥的感觉,一点儿也不想打破现状。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安忻用他那双眼眸盯着他的时候,柏天竟然会产生一种无地自容之感。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便率先开口责备道:“小忻,你总是这样,对比赛一点儿也不上心,所以才总会次次都是倒数!” 沈嘉言没有说话,定定地瞧了柏天半晌之后,转身离去。 就在沈嘉言转身离开的瞬间,柏天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伸出手,对着沈嘉言的背影虚抓了抓,却又收回了手,只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 比赛开始,所有人集合到安全区的边缘。 “今天比赛的项目是危险区求生。当然,为了大家的安全,节目组事先已经做过了检查,这危险区里面,是不会出现异兽的。若是大家遇见了什么危险,便捏破手中的安全胶囊,立刻就会有人去救你。” “至于今天获胜的奖励到底是什么?”主持人稍稍卖了个关子后道,“那就是本周的最高豁免权。拿到这个豁免权,不论最终的成绩是什么,都可以被豁免。” 这应当是沈嘉言唯一的机会了。 否则,他下面就算是取得再好的成绩,和负五千万的星网网友支持度一综合,也妥妥是淘汰的命运。 兰亚也没有想到节目组居然会弄出这么一出、显然是为了能够给安忻死里逃生机会的戏码来。想来,是为了能够让节目多一些看点。 不过,兰亚一想到他自己在危险区内专门为安忻所布置的那一只变异的雪牙兽,便忍不住嘴角上扬出冰冷的弧度。 这雪牙兽可是三星的异兽,这只又是变异过的,性情狂躁。若是这安忻运气好,还可能全胳膊全腿的第一个出局;若是他运气不好,直接葬身在这雪牙兽的口中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想着,兰亚望向安忻的眼神几乎跟望向一个死人没有什么区别。谁让你自不量力敢抢我兰亚看上的男人的! 在星网上,每个人都有自己专门的机器人拍摄机位。 安忻在星网上的支持率排名倒数第一,但是到他的机位来围观的人数却是正数第一。 “别误会,我只是来看看安忻什么时候能滚出这个节目的。” “别误会,我也只是来骂他的。只要他在一天,我就骂他一天。” “安忻这么好的人,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要骂他?我都是直接拿陨石砸的啊!昨天一口气砸了十个,真爽!” “你还真客气,我每次都拿黑洞砸,一砸就是百个。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幸存者》这个游戏里的哪一位选手,是他打破了我对白痴的忍耐力。” “快看画面,这白痴遇见了雪牙兽!真的是头脑不好就算了,竟然连运气都这么背啊!” 星网上闲聊的网友立刻把视线转向了安忻的机位,只见屏幕里,一人一兽正紧张地对峙着。那雪牙兽更是呲着牙,一副随时都要扑过去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沈嘉言:自打我参加了这《幸存者》以来,星网上的网友们便独宠我一人,天天都在盼我走。 我就对他们说啊,你们要雨露均沾,可他们偏是不听,就是要我走、要我走、要我走QAQ 第56章 这雪牙兽通身毛发雪白,獠牙锋利,像是大型的猫科动物。移动起来悄无声息,动作迅捷,一旦锁定猎物,往往就是一击毙命。 此刻,它湛蓝色的瞳孔放大,尾巴笔直地竖起,不停地从喉管里发出“嘶嘶”威胁低吼的声音。它的爪子刨着地面,鼻子里喘着粗气,看上去攻击性十足。 所有人都以为,这下安忻一定要被吓得尿裤子了。但是他们没想到,安忻居然会被吓傻到自己往雪牙兽的方向走去。 只见安忻面对着那雪牙兽,摊开双手,以示自己没有威胁。 真的是智障!你以为这异兽能明白你在表达什么吗?况且,就算它真的知道你是无害的,该把你一口吞下去的时候,它也还是不会嘴软的。在星网主页实时观看网友的内心,都在毫不留情地嘲讽着安忻。 然后就又见安忻用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雪牙兽的爪子,却小心没有碰到它尖利的指甲。 所有网友的内心都在对着那雪牙兽呐喊:快,赶紧给他一爪子,让他知道你三星异兽不是他想要碰就能够碰的! 而这还不是结束,安忻竟然把自己的一只手就那么毫无防备地递到了那雪牙兽的嘴边,还用手轻轻摩挲着那雪牙兽的牙齿。 真是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呵,这安忻最后估计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星网上的网友都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害怕看见接下来血腥的一幕。却又留了一道手指缝,小心翼翼地往屏幕上偷觑过去。 这一次他们却惊讶得连下巴都差点掉下来——那雪牙兽不但没有攻击安忻,反而伸出粉嫩的舌头,亲昵地舔了舔安忻的手指尖。 星网上屏幕顿时一片寂静。 有刚刚才进来安忻机位的,不免惊讶地问道:“咦,我关了评论了吗?怎么没有人骂安忻那个傻叉了?” 星网上向来黑安忻黑得最起劲、甚至就连网名都改成“安忻滚出幸存者”的土豪,一边毫不手软地砸了好几个黑洞,一边把自己的评论顶到了最上面:“要是这白痴能活下来,我以后就保证不黑他,还专门给他砸流星。” 这“安忻滚出幸存者”把他自己的这条评论一连刷了二十几条,条条都在最上面。 他刚刚刷完,下一秒那雪牙兽便猛地把安忻扑到了地上,两只爪子牢牢摁住他,对着安忻张开了血盆大口。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却见那雪牙兽对着安忻的脸舔了过去,从额头一直舔到下巴,可以说是安忻脸上的任何角落都没有放过。 而按照雪牙兽这种异兽的习性来说,它是只会对它的幼崽做这种动作的。所以这只雪牙兽是在对安忻表示,亲近? 只能说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那名“安忻滚出幸存者”的土豪还没有反应过来,下面便已经有人取笑道:“星际十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一:从此安忻竟然都有了粉丝。” 自己立的flag,违背自己的良心也要把它给实现。 “安忻滚出幸存者”给安忻砸了一颗流星、两颗流星……最后足足砸到了一百颗流星,才停下手来。屏幕被铺天盖地的流星盖住,就像下了一场流星雨一样,根本看不清安忻在做什么。 等屏幕画面终于干净了以后,众人就看见屏幕上安忻外面的衬衣被雪牙兽的爪子扯开,若隐若现地露出了里面白嫩精致的锁骨。因为怕痒,他笑到眼眸里都覆上了一层莹莹的水光,贝齿也在菱唇上咬出一抹嫣红的痕迹。 偏偏安忻似乎还一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张纯亚裔的脸,到底具有多么大的杀伤力,兀自对着镜头笑得开怀。 眼眸弯弯,眼睛里仿佛含了一汪春水。这笑容看得就连适才一口气砸了五万星际币的土豪,也顿时觉得没那么憋屈了。 无数从别的机位慕“雪牙兽”名而来的网友们,都怔怔地盯着屏幕里笑容舒展的安忻,一时竟有些痴了。半晌后讪讪然地给自己找着理由:这安忻一定撑不了多久,我就是过来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撑不住的。 也难怪星网上的网友们觉得安忻撑不了太久,毕竟在这危险区内,食物、水以及环境都是考验人的大问题。 而雪牙兽同沈嘉言嬉闹了一会,便警觉地站了起来。圆圆的耳朵竖起来转了转,接着就烦躁不安地绕着沈嘉言开始打转。 沈嘉言伸手摸了摸这雪牙兽的脑袋,眼里透出单纯的疑惑来。 雪牙兽拱着沈嘉言,让他坐到自己的背上,接着迈开矫健的四肢快速地跑了起来。 风声自沈嘉言的耳边呼啸而过,细小的树枝打在脸上都像是鞭子一样。沈嘉言静静伏在雪牙兽的身上,轻扯住它脖颈上那厚重的毛发。 那飞舞在空中的小机器人也跟着往前跌跌撞撞地飞,只是速度却完全跟不上他们。 跑了没一会儿,空中墨色的浓云便堆积着、翻滚着,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紧接着豆大的雨滴从空中砸了下来,渐渐连成了线,最后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地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沈嘉言被这雨砸得就连眼睛都睁不开。 更麻烦的是,这雨不是安全区经过过滤的雨水,而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雨水。起先砸到身上是隐隐的刺痛,到后来肌肤甚至开始红肿溃烂。 若是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无疑会十分危险。 节目组的人也替安忻捏了一把冷汗,不明白为什么到这样的境地里,他还是不愿意捏破安全胶囊。但若是安忻不捏破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强行冲进去救人吧? 这样不符合节目的规则。 那机器人拍着拍着,画面便彻底中断——它已经被雨水腐蚀得完全丧失了自己的功能。 这下,所有人,包括节目组,都完完全全地失去了安忻的下落。 节目组慌了,他们已经准备派出救援车去搜寻安忻的下落了。就在这时,却意外地在墨的机位里瞧见了安忻的下落。节目组这才放下心来:人还活着就好! 只是很快,节目组就发现他们放心放得还是太早了。 当沈嘉言闯进山洞的时候,墨正在烤两只长毛鼠。 这种长毛鼠向来胆小,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很难抓捕。他们的皮毛光滑而又有光泽,一向很受贵族的追捧。但在这里它们就没有那么讨人喜欢了,因为他们身上的肉实在是少得可怜。 见沈嘉言闯进自己的私人领域,墨藏在面具下的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不悦。 墨把烤到一半的长毛鼠架在火上继续烤,一步步极具压迫感地朝着沈嘉言的方向走了过去。墨摸了摸雪牙兽皮下厚厚的脂肪层,对它摸起来的手感十分满意,沉声问道:“这异兽,是你抓的?” “不是。”沈嘉言摇了摇头,瞪圆的眼眸中满是警惕,“它只是暂时跟着我。” 眼前这男人做出这样的动作和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的意图一目了然。而且从他能抓到长毛鼠这一点来看,显然他也有这样的实力。 “很简单,两个选择。”墨瞧着在他手下瑟瑟发抖、却又不敢反抗的雪牙兽,镇定地开了口,“第一:是你把它带来的,我们烤了它,你可以留下;第二:你不愿意的话,你带着它,离开我的山洞。” 沈嘉言瞧了瞧外面泼天的雨势,眉心微皱。 沈嘉言抿了抿唇,把自己的指尖递到了雪牙兽的嘴边。那空间水便自他的指尖缓缓淌进雪牙兽的嘴里。 那雪牙兽舔了舔沈嘉言的手,抖抖自己身上的毛,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 沈嘉言安抚地摸了摸雪牙兽的皮毛,轻声哄道:“乖,我们去找别的山洞。” 沈嘉言现在身上痛得要命,就算是空间水有恢复的作用,也毕竟赶不上那雨水腐蚀的速度快。他原本是打算找一个山洞歇下来以后,再用空间水再清洗一遍的。但现在看来,这些打算只能等找到下一个山洞再说了。 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把这雪牙红口给这个男人烤着吃的。 就在雪牙兽已经驮着沈嘉言,准备往外面冲的时候,墨却突然扯住了那雪牙兽的后腿,扯得它一个趔趄,直接把它背上的沈嘉言给甩了出去。 墨稳稳地接住了沈嘉言,露出来的眼眸晦暗不明:“我改变主意了,你留下。”墨又看了一眼那雪牙兽,心不甘、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不烤它。” 适才,就在那异兽驮着沈嘉言要走的瞬间,墨却突然从沈嘉言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熟悉的能量。就和他自幼被封印在体内的能量是一样的,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就为了这一点,他也要留下这个安忻,他要弄清楚他身上的能量到底是什么,和自己又到底有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沈嘉言:如果在危险区遇见了雪牙兽,千万不要转身就跑,这样会让它觉得你是可以捕食的猎物,十分危险;也千万不要表现出害怕,因为它可以察觉到你的恐惧。 最好要大吼大叫出来,譬如:“你特么来吃老子啊!”“老子才不怕你!” 因为这样的话,能够死得比较有尊严一点。 第57章 山洞内。 雪牙兽把自己的身体盘成一团,身上的毛被洞中燃着的火烤干,变得蓬松起来,像一个雪白的毛线团。沈嘉言睡在中央,头枕在雪牙兽的肚皮上,衬得那张脸只有巴掌大,眼眸乌黑纯净。 一人一兽,瞧上去和谐得不可思议。 在篝火旁,墨不紧不慢地烤着自己手上的长毛鼠,时不时地挤一点放置在一旁的青果的汁上去,那酸甜的烤肉香味弥漫了整个山洞。 沈嘉言抿了抿唇,直勾勾地盯着墨手上的烤肉瞧。 墨早就感知到了沈嘉言那灼热的视线。偏偏他每次一回头,沈嘉言还立刻把脸埋进雪牙兽的毛发里,一副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模样。 墨索性也就装作不知道,自顾自地烤着自己手里的肉,用刀在肉上划出口子、翻转、挤青果……动作一气呵成,肉的香味却越发浓郁了。 沈嘉言忍不住又探出了头,却正巧对上墨似笑非笑的眼神:“饿了?” 沈嘉言诚实地点了点头。 墨把手中的两只烤鼠递过来一只,肉质烤的焦黄,表皮酥脆,渗出些微的油来,光是看着,便让人垂涎三尺。墨扬了扬手:“给你。” 沈嘉言犹豫着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墨,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烤鼠,一狠心咬了上去。 顿时,满口都是香味! 那长毛鼠的肉质原本就鲜嫩,入口即化,再加上长毛鼠肉的韧劲,美味得恨不能让人把舌头也给吞下去。那青果的汁液渗入到肉内,第一余味是酸,酸过后第二余味就是淡淡的甜从舌根泛起,可以说是回味无穷。 沈嘉言眼眸蓦地亮了起来,竖起大拇指含糊地夸着什么,嘴上却速度丝毫不减地继续啃着那长毛鼠。 “长毛鼠的肉的特点是嫩,搭配这种维然果吃起来味道也不错。”说着,墨话锋一转,“不过,还有一种异兽,搭配起这果子的味道会更好。因为它的肉要更硬一些,所以嚼起来也就更香一点。若是把它风干,接着挤上一点维然果的汁,慢慢烤起来,那可真叫一个香气四溢。” 果然,沈嘉言一听就上了钩,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舔了舔下唇,好奇地问道:“什么异兽?” 墨望向蜷在角落里的雪牙兽,缓缓勾起了唇角:“喏,就是它。你想不想试一试?我可以烤给你吃。” 闻言,沈嘉言眼眸微微瞪大,然后加速咀嚼把自己口中的最后一口鼠肉给咽了下去,坚定地拒绝:“不想。” 一般来说,一个人再没有吃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是可以忍受饥饿的;而一旦他开口吃了,那么饥饿就会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墨实在是没有想到,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安忻居然还能跟他说“不”。 当下,墨便劈手把沈嘉言手中的烤鼠给抢了回来,冷笑一声道:“如此看来,你还是不饿。既然不饿,那么我这烤鼠你也就别吃……” 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惊愕地发现自己夺过来的烤鼠串上,只完整地剩下了一副烤鼠的骨架。而肉被啃得干干净净,一丝肉屑没有残余。 沈嘉言无辜地眨了眨眼,又溜回雪牙兽的中央,拉过雪牙兽的尾巴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 墨这下可是偷雪牙兽不成,反倒蚀了一只长毛鼠。 墨顿时静默,回到篝火旁,啃起了自己手中的长毛鼠。 一只长毛鼠全都墨啃完了,但他却没有丝毫饱腹的感觉。反而如同他之前所设想的一样,吃了一点东西以后,会越来越饿。 就在墨在思索再去抓点什么的时候,沈嘉言已经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两副长毛鼠的骨架拢作了一堆,放到雪牙兽的面前:“给你吃。” 而那雪牙兽舔了舔沈嘉言的手心,随后便低头把那堆骨头啃了个一干二净。 墨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暗自思忖道:嗯,原来自己不但养了面前这个人,还连他的异兽给一起养了,是吧? “你喂养了这雪牙兽,所以你就是它的主人;那我喂养了你,你是不是该叫我主人?”墨斜睨着沈嘉言,开口询问道。 吃人嘴短的道理沈嘉言还是懂的,于是低下头乖乖叫了一声“主人”。 墨本以为一只长毛鼠换了一个仆人,是自己赚了。但接下来的几天,墨才发现他自己的想法错得离谱。 “这种长毛鼠胆子小,在抓它之前,最好不要发出声响。而是一点一点用他最爱的栗粟往陷阱那边引。” 沈嘉言按照墨先前教他的,沿途撒着栗粟。一路弯弯曲曲,最后通向的地方是一个自动感应仓。这感应仓一旦感受到活物进去,便会自动关闭上舱门。 沈嘉言身上的气息似乎格外地吸引长毛鼠,只一次便足足引出了七只。 这七只长毛鼠一路跟着沈嘉言,然而就在他们都要钻进那感应仓的时候,沈嘉言却一不小心撞到了感应仓,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 那些胆小的长毛鼠立刻四处逃散。 最终,还是墨亲自动手才一只一只把它们又给抓了回来。 “这黄花狸的肉我已经用维然果和炎草处理过了,你把它架在火上烤,隔一会儿翻一面,烤好了叫我。” 隔了一会儿,沈嘉言弱弱地叫了一声“主人”。 墨睁开眼,还带着睡意惺忪的鼻音,声音沙哑低沉:“嗯?好了?” “不是,糊了。”沈嘉言羞愧地把手里的烤黄花狸伸到墨的面前让他瞧。 直到现在墨都没有想通,为什么隔几分钟换一面如此简单的烤法,还有人能把肉烤糊? 最后,又是墨把最外层糊掉的肉刮掉,又重烤了一遍。 抓猎物的时候,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状况;烤猎物的时候,又总能把猎物给烤糊。 墨在几天后才反应了过来,他这哪里是给自己找了个仆人,分明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都需要服侍的主人。 但要是真丢掉的话…… 墨下意识地否决了这个想法。反正他现在的生活已经出状况出成习惯了,哪天要是平淡下来,估计他自己都不适应吧? 而这些天山洞的生活,也几乎要让沈嘉言忘记了这还是一个激烈的生存游戏,直到节目组的通知再一次响起。 “比赛的第一天,薇诺淘汰;接下来第三天,尼克淘汰。目前还存活着的共有六名,你们需要自由分成两个部落,注意分组的规则是:自由分组,不限人数。最终,赢的部落可以获得生存下来的奖励品,而输的部落,则需要内部指认一人淘汰。” “注意,分组需要在今晚太阳落山以前敲定。请存活着的人立刻按照小机器人指引的方向集中!” 通知刚一结束,那小机器人便上下飞舞了起来,似乎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等到确认沈嘉言和墨都看向它以后,才慢悠悠地在前面引起了路。 等他们俩抵达那里的时候,其余四人早已在那边等着了。而看他们的神情,显然也早已达成了什么共识一样。 兰亚没有想到安忻竟然还能够从雪牙兽的嘴里逃生,更没有想到的是安忻还留到了今天。这让他的心里涌起了浓浓的危机感。他已经决定好,今天就算是柏天不赞同,他也一定要尽早除了安忻! 而兰亚也没有任何忌惮安忻的想法,当着他的面就拉拢起了墨。先是威逼:“墨,我们四个已经商议好组成一个部落了,若是你也过来的话,我们部落就有五个人,毫无疑问会获胜;但若是你不愿意过来的话,我们四个人获胜以后,走的是你还是安忻,那可就说不准了。” 见墨没有说话,兰亚紧接着就又开始利诱:“墨你可要想清楚,优势可全都在我们这边。你要是加入我们,安忻一个人就一定会被淘汰。我记得你进来的时候说过,你只跟聪明人玩。那么我们把没有用的废物淘汰,剩下的游戏我们再慢慢玩,如何?” 墨微微颔首:“不错,我是说过我只跟聪明人玩。” 还不等兰亚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墨便嘲讽了过去:“但是很可惜,你在我的眼中愚不可及!毕竟,你要是足够聪明的话,就该明白拉拢我是没用的。因为我的选择是,跟安忻组成一个部落。” 兰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而柏天闻言也把沈嘉言拉了过去,神色间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一开口就是质问:“你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的?”该死!他早就该想到的,就凭安忻的容貌,要是想勾引谁,还不是易如反掌? 沈嘉言有些莫名,勾搭?谁? 柏天视线朝下,无意间瞧见了沈嘉言脖子上之前被雨水灼伤的红印。柏天激动地撕扯开沈嘉言的衣服,露出里面斑斑点点的痕迹,双目赤红,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们,睡过了?” 沈嘉言还没有反应过来,柏天已经狠狠一巴掌朝他扇了过去:“贱人,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沈嘉言:系统,我发觉这个世界我也有金手指哎!(*≧▽≦*) 黑猫:什么? 沈嘉言:墨啊!(= ̄ω ̄=) 黑猫:哦。(冷漠) (单身猫很不容易,可以不爱,但请不要伤害QAQ) 第58章 只是柏天的手还没有落到沈嘉言的脸上,就在半空中被墨抓住了。 其余人还没有看清墨是如何动作的,就已经看见柏天捂着自己的手痛苦地叫了起来。 墨眸色冰冷地俯视着柏天,嗤笑了一声后道:“我很费解,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动手的?之前也并未见你对安忻表现出亲近,那么就不是亲人;而要说作为追求者的话……” 墨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气得满脸通红的兰亚,嗤笑一声:“难道你们俩不才是一对吗?” 柏天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能够说出来。 来参加这《幸存者》的游戏之前,柏天就盘算好:要想走到游戏的最后,一个好的cp是至关重要的。两个人捆绑在一起,一方面是能够一起比赛,提高赢的几率;另一方面,是能吸引到对方的粉丝,帮助自己的人气上去。 柏天原本是想要先看一下星网上的网友对安忻的态度,再决定要不要把两人的关系表露出来的。 不过在这期间,网友表现出来的,却是对他和兰亚的互动更加买账。 而安忻也显然不适合这个节目。安忻太没心机,别人哄他说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但话一出口,网友就认定他是那个意思;而他玩游戏更是不行,经常是垫底。 故而,柏天便隐瞒了自己和安忻的关系。最多只是平日里不痛不痒地口上关心几句,扮演好一个贴心的大哥的形象而已。 柏天没有办法反驳墨的话,却也不想就这么被他说得灰溜溜的、抬不起头来。 柏天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我一直都把安忻当我的弟弟,自然不能看他跟你厮混在一起。说起来我还费解呢,你又凭什么身份来插手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语气泛酸,有不甘、有怨愤,更多的却是恼羞成怒。 “我的身份?”墨轻笑一声,回过头望向沈嘉言,“告诉他,你叫我什么?” 沈嘉言自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墨下不来台,对着墨就乖乖地叫了一声“主人”。 这一声“主人”,本没有别的含义;但听在其余四人的耳朵里,就明显不是这个意思了。他们四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着始料未及:没想到这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三,竟然还组cp组到一起去了! 柏天自觉颜面扫地,愤恨地看了一眼沈嘉言,咬牙切齿道:“好,那我们就这么组部落。看看最后留下来的是谁!” 柏天瞥了一眼沈嘉言,眼里闪过志在必得的光芒:等他们赢了以后,他第一个就要送这个戴面具的丑八怪滚蛋,到那个时候,再看安忻会不会来求他! 而此刻,节目组内的人也在紧急商议着:“要不要改一下分组的规则?人数差距太大,一个部落四个人,一个部落二个人,今天的比赛可能没有什么悬念啊!” 节目策划看了一眼实时的评论区。评论区里墨已经代替了原本安忻的位置,满屏的陨石和黑洞一股脑儿朝他砸过去。 而提及墨,也全是指责。 “原本还以为他就算长得丑,起码有游戏精神,现在没想到跟安忻那个傻叉是一伙的。” “呵呵,我本来还指望这个墨说不定能拿个冠军的。局势这么明朗,应该加入兰亚他们部落。他居然就因为看脸选择安忻。” “这下,坐等我最讨厌的两个人抱团滚蛋了。”…… 要是现在贸然更改规则的话,无疑会引起众人的不满。而对节目组来说,能引起争议本就是好事。因为争议越多,投的陨石和黑洞越多,他们挣的钱也才能越多。 这么想着,节目策划人坚定道:“不改了,就这样。” 节目组的人商议好以后,通知声便响起了:“现在,安忻和墨分为一个部落;柏天、兰亚、杰里和艾丽分为一个部落。今天的比赛是,接力赛。” “你们眼前的山上,从低到高分布着节目组设置好的虫窝。其中有的虫子,是没有毒的金线虫、也有让人全身僵硬的僵尸虫,还有腐蚀性的大肚虫等等。你们每想要往上攀登一层,就必须伸手进虫窝,把里面的虫子抓出来,再完好地放回去。” “而既然说了这是接力赛,部落里一个人输了,另一个人就可以接替。最后的输赢由两个部落攀爬的高度决定。比赛规则要是听清楚了的话,就可以决定谁第一个上去了。” 几乎是比赛规则刚刚出来,兰亚这边就觉得自己赢定了。 兰亚对着墨冷笑了一声,一边心里得意地想着现在墨定是在翻江倒海地后悔着,一边站了出来:“我先来。” 而沈嘉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墨便把黑色的外套脱下来扔给沈嘉言:“不用你来,在这等我就行。” 闻言,兰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柏天,暗暗希望着他也能像墨一样站出来。 可惜的是,柏天此人看上去高大威猛,实则最是惧怕这些虫子。一听完节目组的规则,他整个人就蔫了,恨不能在他前面的三个人就直接赢了墨和安忻,不用他上去才好。哪里又有可能去主动说他要上去? 兰亚是注定要失望了。 “比赛开始!” 兰亚和墨同时爬到了第一个虫窝那,伸手进去,这虫窝里是鼻玡虫,摸上去黏滑,但却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他们俩都很轻易地拿出来,又给放了回去。 前三层都没有什么威胁,直到爬到了第四层,兰亚才终于面露难色。 这第四层的虫子叫花虫。名字好听,但只要被它咬上一口,全身就会遍布花瓣一样的红点点,直到三天后痕迹才会完全消失。虽然没有任何的毒性,但是对于兰亚这么一个把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来说,他是绝对不愿意顶着这么一张脸被拍三天的。 于是,兰亚退了下来,接替他上去的是杰里。 杰里走的就是搞笑路线。既不担心毁了容难看,这一举又能博得星网上网友的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杰里一路跟着墨爬到了第十一层。 第十一层就是节目组先前提及过的僵尸虫。这种虫子通身漆黑,身上的粉末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有僵直效果。 杰里把它抓了出来,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把它放回洞里,整个人就因为僵直效果直直地摔倒了地上。最后摔在了节目组的安全气囊上,倒是没有受什么伤,不过搞笑的效果十足。 尤其是僵尸虫趾高气扬从他鼻子上踩过去的那一下,杰里瞪大眼睛看着那僵尸虫,直到把自己看成了斗鸡眼,逗得网友捧腹大笑。 而在地面上,艾丽望向柏天询问道:“是你先上去,还是我先上去?” 柏天眼眸微闪,身体不自觉地瑟缩:“你先去吧!” 艾丽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上去了。 艾丽在参加游戏前,是负责机甲的维修工作的,尤其是一些细微零件,这些对手部操作的要求非常高。她的手速快,往往是虫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抓了起来。因此也堪堪跟墨拼了个不相上下。 两人势均力敌,一路冲到了第二十层。 第二十一层是大肚虫。这种虫子特点是肚子很大,里面装的全是腐蚀性的液体。一遇到攻击它的敌人,它就会吐出这种液体来。而这种液体的腐蚀性极强,不小心溅一滴到手上,便立刻能腐蚀得看见里面的白骨。 节目组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还能够闯到这一关来,所以才在这一关设置了如此有危险性的大肚虫。现在这情形,节目组也已经是骑虎难下。 作为机甲维修师,艾丽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双手。她不敢赌,只能悻悻然地退了下来。 柏天是最后一个上去的。他刚一上去,就看见洞里那挤成一团的大肚虫,尖利的牙齿外露,挺着个大肚子,身上的甲壳泛着冰冷的光泽。 柏天连碰都没敢碰一下,就双手抱头,眼睛紧闭:“我放弃,快放我下去。” 竟是连一层都没有过得去! “柏天等人的部落一个人都没有,而安忻的部落还剩下两个人,这次是安忻的部落取胜!”节目组人不可思议地宣布了答案,“请失败的部落内部指认出一人淘汰。结果在明早太阳升起来之前需要告诉我们。” 节目组的人也都没有想到,这次的比赛果真是没有悬念——却是兰亚他们输得毫无悬念。从头到尾,兰亚他们四个人都比不过墨一个人! 墨从山上径直跳了下来:“这些虫子还要吗?” 节目组的人傻愣愣地摇头。 墨揉了揉沈嘉言的头发,塞了一部分的虫窝到沈嘉言的怀里:“抱着,回去烤虫子给你吃。” 兰亚和柏天愤愤地瞧着他们俩悠闲的背影,差点恨得没咬碎了牙。 作者有话要说:  沈嘉言记者采访时间。 “你好,请问抓虫子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这是问杰里的。 “妈的这虫子好可怕QAQ” “那请问抓虫子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这是问墨的。 “这虫子挺肥的,烤起来吃应该不错。^_^” 第59章 一回到他们俩人的山洞,那雪牙兽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把沈嘉言压在身下,一张毛脸凑过来又是亲、又是舔,热情得不得了。 沈嘉言揉了揉雪牙兽的头,笑得喘不上来气:“好了,快放开我!” 那雪牙兽还不依不饶,头磨蹭着沈嘉言的颈窝,像是在撒娇一样。爪子不停地扒拉着沈嘉言的手去放在它自己的脑袋上,完全是一副求抚摸的姿态。 墨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在肆无忌惮玩闹的一人一兽,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气压不自觉地低了些许。 沈嘉言完全没有注意到,只忙着给雪牙兽顺毛。做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眸里像是落入了漫天的星辰,灿烂夺目,叫人移不开眼。 雪牙兽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的声音,湛蓝色的眼睛轻轻合上,尾巴在空中一甩一甩的,很是惬意的模样。 墨又瞥了一眼那雪牙兽。手上动作却丝毫不缓地把带回来的虫子串上去烤。有的虫子是需要经过处理的,他就一边慢条斯理地把那些虫子剥掉外壳后,开膛剥腹,一边瞧着赖在沈嘉言身上的雪牙兽,眼神幽深。 有杀气!雪牙兽尾巴上的毛立刻全都炸了起来。 雪牙兽睁开眼,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 正巧望到墨的时候,墨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当着雪牙兽的面一刀扎下去。那虫子在他的刀下抽搐几下,最后一动不动,死得透彻。 雪牙兽四肢一软,差点没匍匐下去。 沈嘉言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见雪牙兽灰溜溜地爬了下去,委屈地看了一眼沈嘉言,接着慢慢往山洞外踱去。那背影是说不出的寥落。 沈嘉言站起身来,困惑地望向墨:“它怎么出去了?” 墨明明知道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却也适时地表现出不解的模样来:“不清楚。或许像雪牙兽这种异兽,都比较向往自由吧?” “是吗?”沈嘉言望了一眼洞口的方向,脸上流露出不舍的神色,“那它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墨垂下眼睫,遮掩住了自己眼眸里滑过的一道暗芒,“过来,帮我一起处理这些虫子。” “好。”沈嘉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走过去瞧着那些奇形怪状的虫子。脸上不但没有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反而有些跃跃欲试,“怎么处理?” 墨把刀塞进沈嘉言的手里,从背后环抱住沈嘉言,握住他的手细致地教着:“你看,这里是它的头,这里是它的腹部。顺着它头的方向慢慢往下划,划到这里就可以了。把里面的东西挑出来,就算处理好了。” “你试试!”墨把刀交给了沈嘉言。 沈嘉言应了一声,抓了一条鼻玡虫开始尝试着去划它的肚子。只可惜那鼻玡虫太过黏滑,往往是沈嘉言的还没有划到一半,就已经划歪或者是让它挣脱,没有一条是成功的。 目前,星网上网友支持率,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柏天不再是正数第一。 他先前质问安忻的那一幕,看在有心人的眼里,总是有些猫腻。许多的网友都认为是他对不起兰亚,故而他的支持率就低了下去;与之相反,兰亚则冲到了第一的位置。 再加上他之前在面对虫子时候的表现,竟然还不如艾丽一个女人。这也让更多的网友隐隐有些瞧不起他。 于是,艾丽就排在了他的前面,而他却跌到了第三名。 安忻的支持率上升到了负三千万,那名由“安忻滚出幸存者”改名为“安忻的黑粉”的土豪很给力,每天一边黑着安忻,一边给他刷流星雨,足足刷了一千万左右。 还有一部分纯粹看脸的新粉,看不得自己的偶像被黑,兢兢业业地帮他刷着支持率。 与此同时,墨的支持率却跌到了负三千五百万,荣登倒数第一的宝座。 支持墨的粉丝本是冲着他冷酷无情、只一心做游戏的表现去的。如今光环褪去,发现他也看脸,也会无脑地去帮安忻,自然也就怒其不争,转而毫不手软地刷起负分来。 可奇怪的是,星网上的网友虽然讨厌安忻和墨的占了绝大多数,但是不知为何,就连讨厌他们的网友也总是忍不住地转到他们俩这边的机位来看。 只是这些网友顶着黑他们俩的名字来看他们俩的机位,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因此评论里也就一片寂静,没有什么人说话。 网友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屏幕内,沈嘉言不停地拿起一条又一条鼻玡虫去尝试,然后又以各种惨不忍睹的方式失败。 此刻正在观看他们机位的网友中,有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有的憋笑憋得脸通红,有的干脆笑到捶着自己家中的营养舱……可是大家在评论上,就是十分默契地不作声,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 墨也看不下去了,一只手攥住沈嘉言的左手,教他怎么摁住鼻玡虫的头部;另一只手握住沈嘉言拿刀的手,暗暗使劲。 方才还挣脱个不停的鼻玡虫,就连挣扎也来不及挣扎,便被均匀地从腹部中央划开了。 墨就这么抓住沈嘉言的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虫窝内的虫子。 终于有网友憋不住吐槽的欲望:“为什么一定要抓着安忻的手,难道他真的不觉得他自己处理起来更快吗?” 第一条评论一出来,星网上的网友便都忍不住了。 “假设墨处理一条虫的速度是每三秒钟一条,墨教会安忻处理虫的速度是十五分钟,那么请问,安忻需要在后面的速度达到几秒一条,才能把前面的时间补回来?” “求问:雪牙兽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山洞的?A:被墨吃醋恐吓;B:答案是A;C:答案看A;D:答案除了A,还能是什么呢?” “我现在不想知道答案,我只想给他们俩刷负支持率。” …… 就在沈嘉言和墨的支持率因为某种原因,继续持续走低的时候,雪牙兽竟然又回来了。而它的口中,还叼着一只刚刚被咬断了喉管的猎物。 沈嘉言立刻甩开了墨的手,扑过去抱住雪牙兽:“原来你是出去打猎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雪牙兽亲昵地蹭了蹭沈嘉言的手臂,然后缓缓走向墨,把口中叼着的猎物放下,臣服地低唤了一声,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这异兽竟然以为自己是嫌它吃得多,所以才出去打猎了吗? 墨冷嗤一声,但看见沈嘉言蓦然欢喜起来的神色,还是选择忍受了下来。墨把猎物收下,纡尊降贵地伸手摸了摸那雪牙兽的脑门,表示接受它的臣服。 那雪牙兽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以后便又欢脱地跑回去、去找沈嘉言。一人一兽,在那边玩了个痛快。 墨默默握紧了自己手上的刀:怎么办?看着雪牙兽越发不顺眼了。 墨一不开心,他手下的虫子便遭了秧——开膛破肚是最普遍的,更惨的是,还有被五马分尸的、被首尾分家的,被凌迟处死的。 墨光顾着瞧沈嘉言那边,在处理大肚虫、剖开它的肚子的时候,便出了一点小意外——不小心被它的液体溅了些许到手上。只是这伤势对墨那超强的恢复力而言,根本就是无关痛痒。 墨怔怔望着自己手上的伤口思索了好一会儿,接着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叫唤了一声:“嘶,好疼。” “怎么了?”沈嘉言闻言便跑了过来,抓起他的手前前后后地仔细检查,“是处理虫子的时候,伤到哪里了吗?” 墨把自己的手背翻过来,给沈嘉言看上面灼伤的两个不起眼的小红点:“伤到这里了。”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委屈。 “你等一下,我拿水来给你清洗。”沈嘉言说完,便朝着山洞里有节目组分配的干净的清水那跑过去。 墨本意也只是吸引沈嘉言的注意力,至于那伤口,就连他自己都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墨正想要说不用,但是等沈嘉言把水拿过来的时候,他却再一次从那水里感受到了那一种熟悉的能量。 墨的眼眸微闪,拒绝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沈嘉言小心地抓住墨的手,把混合了空间水的水慢慢浇了下去:“有没有好一点?” 岂止是好一点,就在沈嘉言把水浇下去的瞬间,那伤口便已经恢复如初,任何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墨不动声色地把手藏到了机器人拍摄不到的盲区:“好多了。” 沈嘉言把那瓶水塞到了墨的手里:“要是万一又伤到哪里,用水冲一下,可能会有利于伤口的恢复。待会这瓶水你就放在旁边。” “好。”墨哑着嗓子应道。 墨捂住自己的手腕,眉心微皱:奇怪,为什么从刚才接触到那水以后,这地方便开始隐隐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墨:求问:怎么干掉吸引我心上人注意力的宠物?#在线等,有点急# 雪牙兽:嘻嘻,就喜欢看你看我不顺眼,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第60章 这一夜,墨拥着沈嘉言。他们俩枕着雪牙兽的尾巴,以它身上的厚实暖和的毛为棉被,安稳地睡了一觉。 只是他们俩是睡得好了,兰亚那边,却是有人整夜未眠。 兰亚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无所不能的男人,故而柏天救他的时候,他才会对柏天一见倾心。但是柏天今天的表现却实在是让他失望透顶,只是伸手去拿个虫子,便又吼又叫,最后竟然还直接认输、让节目组把他给放下来。 整个游戏中表现得不但胆小懦弱,而且自私没有担当,跟兰亚想象中柏天会有的表现实在是大相径庭。 反倒是墨,不仅在游戏开始的时候,便说了不用安忻上去;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也完全做到了安忻的承诺——不用安忻上场,便取得了整场游戏的胜利。 兰亚一方面有些暗恨于墨完全不给他们面子,让他们大败而归;另一方面,竟也对墨隐隐起了些许不一样的心思。他向来是崇敬强者的,而从今天的比赛来看,墨无疑是这些男人中最强的。若是…… 兰亚如今已经打定主意要甩了柏天了,不过眼下还不是一个好时机。 毕竟因为他先前的表现,在网友的心中,他和柏天就是密不可分的一对cp了。要是他蓦然把柏天一脚给踹开,只怕也会影响他自己的人气值。他得想个办法,既能把柏天给甩了,又能把自己放到受害者的位置上去,博取网友的同情才行。 这么盘算着,兰亚眼眸微转,倒是正好想起了安忻。 节目组在录制的第一天,就没收了所有参赛者的个人通讯设备。只是像兰亚这种贵族公子,却自有他们自己的联络方式。 兰亚避开拍摄的微型机器人,找了早就安排好混在节目组内的工作人员:“帮我告诉我父亲,让他把安忻和柏天在孤儿院便青梅竹马的事情宣扬出去。舆论就往是他们俩合起伙来欺骗我的方向去引导。” “同时,找网友去刷‘墨一定是对兰亚有意思’、‘兰亚和墨在一起真配’之类的话题。就像之前刷柏天和我的话题一样,明白了吗?”兰亚说着,眼中滑过一道志在必得的光芒。 那人点了点头,悄悄地离开了。 兰亚前脚刚安排好一切,后脚柏天就找了过来。 也许是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有些不尽如人意,柏天很难得地收起了平日里面对兰亚时所有的优越感,神色有些惴惴不安:“兰亚,明天早上内部需要指认一个人淘汰,你说淘汰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我?” 兰亚有些不耐烦,但现在还不到和他撕破脸的时候,只能敷衍道:“不会的,放心,我是不会指认你的。” “可是万一杰里和艾丽都指认我的话,那不是平票了吗?”柏天眉心紧皱,“我特意去问了节目组。规则说是如果平票的话,就有对方的部落选出一人投放逐票。你知道安忻他是一定、一定会投我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柏天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兰亚挑了挑眉,正想着随便说些什么应付过去的时候,又蓦地想起今天得到的消息说:“艾丽的支持率,居然冲到了第二”。 于是,兰亚就把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反而凑到柏天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而柏天听完以后也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整个人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样,就连走路时的腰板都挺直了起来。 这一幕他们俩以为没有人会在意,殊不知却早已落入了有心的网友的眼中。 次日凌晨,到了该投出放逐票的时候。 艾丽是第一个投票的,她按照昨晚她和杰里的约定投了柏天。被问及原因的时候,也十分坦然地说道:“昨天的接力赛中,兰亚闯过了三层,杰里闯过了七层,我闯过了十层,而柏天一层都没有闯过,所以投他。” 接下来投票的是柏天和兰亚,他们俩却全都投了艾丽。 而等到最后轮到杰里投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艾丽,神色中有些痛苦纠结。 艾丽心中陡然间就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她听到杰里缓缓地说道:“我投艾丽。对不起,艾丽。” 杰里背叛了她! 从听到杰里口中吐出的名字的时候,艾丽的脑海里就一片空白,这个平日里豪爽大气的女人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眼眶,不可置信地望向杰里:“为什么?” 杰里往后缩了缩,没有说话。昨晚柏天来找他了,说倘若自己不愿意投艾丽的话,那么他们俩就会一起投自己。杰里害怕离开,他也不愿意一次得罪两个人,所以他只能选择了背叛。 艾丽蓦然间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擦干了眼泪:“‘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游戏的胜负从来不是你们评判的标准,亲疏远近才是。我不会再问你们为什么,因为从一开始选择与你们为伍的时候,我就应当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兰亚被她气得面色通红,却偏偏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艾丽的每一句话都是指着他们的鼻子在骂,但却没有哪一句是指名道姓的。要是他此刻站出去反驳,不就承认那些话全是骂他的了吗? 艾丽骂完了他们,还没有完,又走到了沈嘉言的面前。 墨眸色转深,伸手把沈嘉言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保护的姿态一览无余。 所幸,艾丽也不是想要骂沈嘉言。她只是轻轻地在沈嘉言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这是最高的表达歉意的方式:“原谅我曾轻信别人给你带来的伤害,希望你能走到最后。” 沈嘉言示意墨放开自己,走过去拥抱了艾丽一下。对那一句“希望你能走到最后”没有任何推脱否认的意思。反而是眼眸微弯,郑重地应了一声:“好。” 墨定定瞧着这样的沈嘉言半晌,轻笑出声:“我会帮你的。” 没有多余的话,只一句“我会帮你的”,便让沈嘉言觉得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艾丽走了,但是留下的艾丽的粉丝却陷入了疯狂。他们翻到了昨天兰亚和柏天密谋的画面,以及深夜里柏天去找杰里威胁他的画面,自然也就知道艾丽完全是被陷害,才会离开《幸存者》的。 既然艾丽支持的人是安忻,那么他们也就支持安忻。总之,他们不能让陷害艾丽的人赢到游戏的最后。 而就在兰亚不知道的时候,局面已经不受他控制了。星网上的支持率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安忻和墨的支持率一直在往上涨。与此同时,杰里的支持率却一路走低。网友们都讨厌叛徒,艾丽的粉丝讨厌他,而柏天和兰亚的粉丝也恨他让柏天和兰亚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故而讨厌他。 安忻的支持率一度涨到了负一千万,墨的支持率也上升到了负一千五百万,而且增长的趋势丝毫没有减缓。 但是杰里的支持率却跌到了负两千万,取代了墨最后一名的位置。 比安忻和墨终于摆脱了支持率倒数第一还要让人惊讶的事情是,星网上突兀地就冒出来许多关于墨和兰亚的cp的配对的评论。素材有的是上次比赛抓虫子时,墨与兰亚寥寥几次、少得可怜的对视,还有的是他们俩以前同框的画面。 只可惜,这些素材往往是刚出来,就被安忻和墨的黑粉给打脸打了回去。 “这叫什么对视?你看我这张照片上墨看安忻的眼神,这才叫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了好吗?跟这一对比,墨看兰亚的眼神跟看星际航空站内回收的垃圾有什么区别吗?” “你是傻叉生的白痴吗?墨跟兰亚配?你回家跟你的豚豕配一配好吗?” “其实我真的很崇拜您,真的!您的精神深深感染了我——您双目失明却仍在坚持发评论。跟您比起来,我们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只能真心地说一声:你特么瞎啊!” ……不一而足,直到把那些评论全都给嘲讽到自己删除才肯罢休! 看到这群顶着黑安忻和墨的名字、却站出来激烈反驳的网友,有路人不免纳闷:“难道你们不是安忻或者墨的黑粉吗?为什么却对别人把墨和兰亚配在一起的行为这么反感?” 这些网友十分傲娇地表示:“都黑他们黑了那么久了,要黑他们也只能我们来黑!那群冒出来黑墨和兰亚在一起的人算什么?” “既然只有你们能黑的话,为什么要帮他们刷支持率?”这就更让人纳闷了。 “你傻啊!”这些网友口不对心地说道,“先把他们留下来才能继续黑啊!他们要是因为支持率低下面淘汰了,我们找谁去黑?” 要知道《幸存者》下面的比赛,可是跟支持率有着莫大的关系。可以说是支持率高的人,有着绝对的支配权。 而目前支持率最高的,赫然还是兰亚!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对安忻的评价: 兰亚:傻叉一个,特别好骗。 柏天:脸好看、脸好看、脸特别好看(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当初我就是看中他那张脸了。 艾丽:安忻真的是特清纯特不做作,跟兰亚那种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 …… 墨:我的! 第61章 “今天的比赛是个人战。待会各参赛选手可以通过与星网上网友实时的互动,来提高自己的人气值。到最后,人气值最高的选手可以直接选定一人成为待定的放逐者,而人气值最低的选手会成为另一名待定的放逐者。” “在两位待定的放逐者中,今天将会有一人离开我们的《幸存者》。” 几乎是节目组的比赛规则刚宣布完,兰亚便已经彻底地安下心来:今天的第一,毫无疑问会是他的! 而至于等他拿到第一以后,究竟会让谁离开?兰亚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安忻。 随后,五个人便依次登陆了自己星网的个人客户端。 在这短短的三个小时内,他们可以通过唱歌跳舞、亦或是说故事等各种途径来提升自己的人气值,唯一不可以的是,借此机会跟外界有联系。 兰亚走到墨的面前,茶褐色的眼眸微微睁大,里面好似噙满了一汪水一般满是柔情:“墨,我一直觉得你的支持率低,只是因为大家还没有发现你的好而已。要是今天我们俩一起直播的话,我相信我的粉丝也定会发现你是一个多么值得支持的人的。所以,我们一起直播吧?” 兰亚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体贴入微、通情达理。 兰亚相信没有任何参赛选手能够拒绝这样的邀请。更遑论他现在还是人气最高的选手,拥有直接选定一人成为待定的放逐者的权利。 他笃定墨不敢在这个时候拒绝他。 在兰亚说这番话的时候,柏天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到这个时候,柏天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就是被兰亚玩腻了,所以一脚踹开的玩意儿? 而兰亚新瞧上的人,显然就是这个连面具都不敢摘下来的丑八怪。 柏天愤恨地握紧了拳头,望向墨的眼神里满是敌视与仇恨。但是无论他如何的不甘,他都不敢拿兰亚怎么样。 兰亚此人,他实在太过了解。外表看似纯良无辜,实则心却要比谁都还要黑。若是自己乖乖识趣还好,兰亚还可能不会动手对付他;若是他不自量力地冲上去,可能第一个滚离《幸存者》的人,就是他自己。 柏天别的可能还不擅长,但隐忍和审时度势却是随着他从小长到大,便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想通了这一点,柏天又不由转念想起安忻的好处来。安忻从来都是乖乖的跟在自己的后面,一副自己就是他全部世界的模样,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 这么想着,柏天下意识地去瞧了一眼安忻,却正巧发现安忻也在盯着自己的方向看。 柏天先是一怔,随着而来的就是狂喜,以及自我膨胀的喜悦:他就知道,安忻一定还是放不下自己!不然怎么会就连站在那里,也还要偷偷往自己的方向瞟。 好,既然你兰亚不稀罕我,那我柏天也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柏天长腿一跨,便朝着沈嘉言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嘉言上一秒还在幸灾乐祸地看着柏天,想知道他这个曾经抛弃了安忻的人、也同样地经历被抛弃的过程的时候,内心到底是什么滋味。下一秒就看见柏天带着他自以为“温柔”的笑容,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沈嘉言忍不住拧起了眉。 而那边,墨原本就不耐烦听这兰亚在那说什么话。眼见柏天向安忻走了过去,这下就连敷衍都不愿敷衍,果断地拒绝了:“不用了。” 兰亚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只是很快他就又振作起来,替墨找好了理由,也替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墨,你不必担心会连累到我。我是真心想帮你的,你就答应我好吗?只要你答应我,我是一定、不会让你走的!” 而兰亚这句话反过来的意思就是:要是你不答应我,我就一定会让你走。 闻言,墨眸光微黯,显然是听懂了兰亚的暗示。只是他还是推开了兰亚抓住他胳膊的手,毫不犹豫道:“不是怕连累你,我只是不愿意跟你一起。” 这话说得足够直白,竟是半分面子都没有给兰亚留。 兰亚终于装不下去了,死死地瞪住墨,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吗?”墨轻笑了一声,“你不是安忻,就这一个理由!” 而就因为墨的这一句话,实时的评论已经快要闹翻天了。 有支持兰亚的粉丝义愤填膺道:“这个墨实在是太狂了!我们兰亚殿下明明是一番好意地想要帮他,他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害我们的兰亚殿下伤心,实在是罪无可恕。大家一起去给他的主页砸黑洞,让他滚蛋!” 有原本是看好墨的粉丝这么说道:“这原本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若是墨能跟兰亚成功组成cp的话,那么他夺冠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可惜他被安忻给迷住了眼,错失这么好的时机。” 也有安忻和墨的“黑粉”评论道:“啧啧,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糟糕了,糟糕到我必须得去砸几颗流星泄泄愤才行!” …… 不过,无论星网上的评论如何,墨都不打算去在意。 墨挡在了沈嘉言的面前,冷冷地望向柏天问道:“你打算对我的仆人说什么?” 墨这“仆人”一出口,柏天便立刻想到了上次安忻当着众人的面叫墨的那一声“主人”,还有他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柏天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既然这安忻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干净的安忻了,那么就算他还是依然地喜欢着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再接受他了。 柏天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对着沈嘉言摇了摇头:“你、适可为止吧!” 柏天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沈嘉言和墨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 直播开始了。 这兰亚和柏天也都是影帝级别的人物。 明明方才两个人还是心思各异,但到了屏幕上,却依旧能心无旁骛地亲热。兰亚热舞,柏天唱着歌,仿佛他们刚才都只是想要帮助落后人气的选手、却反而被拒绝的好心人而已。 杰里像往常一样,想要用他自己的肢体语言来娱乐观众。只可惜这次大家都不吃这一套了,评论里一片“叛徒”的骂声。最后,他一个人傻愣愣地坐在那儿,痛苦地捶了捶自己的头,眼眶通红。 而所有人最期待的安忻和墨,却始终什么动静也没有。 就在网友们都以为他们是自暴自弃,准备放弃这一场直播的时候,他们机位里的场景却蓦然转变了。 自从人类进入星际历史以来,电影和电视剧都是通过智能合成去完成的。这样合成出来的成果,往往能有最棒的视觉体验和最完美的感官享受,故而是不需要现实生活中真实的人去扮演的。 但出乎网友意料的是,瞧安忻和墨这模样,很明显就是想要自己演一部作品。 曾经有无数的人去尝试过,但是最终出来成果都不尽如人意。在所有人看来,安忻和墨这次都是肯定要以失败而告终。 而在星际,所有的场景,都是可以通过自己脑海中的幻想,去虚拟出来的。 一棵有些奇异的树上面,满是粉红色的花朵,花瓣很嫩,鼻尖轻嗅到的全都是它的甜香气息。那花瓣随风落下,有些网友便忍不住伸手去接,心中暗暗惊奇:不说别的,能幻想出这棵奇异的树,就已经值得赞叹了。 沈嘉言风尘仆仆,一身疲惫地倒在那棵树下。 路过的墨一身僧衣,伸手搀扶起安忻,轻声问道:“可愿从此随我修行佛法?若是愿意,自此便改口叫一声师父。” “师父。”沈嘉言唤了一声,嗓音已是哽咽。 网友看着看着,便静默下来。 虽然除了少数研究古地球文化的人,才能完全看得懂他们演的是什么,但是却并不影响网友们对安忻情感的理解。很奇怪,在那一瞬间,他们甚至觉得自己的感觉和安忻是共通的。 当安忻赠给墨佛串之时,那由内心涌起的欢喜之情是相同的;在整条河流上漂浮着的花灯中,挑拣一盏莲花灯递给墨时,那满心的期冀之情是相同的;而最后,看着墨为了挽救自己不惜自残的时候,那剜心的疼痛似乎也是相同的…… 墨挽住沈嘉言的手:“若成佛留不住你,我便甘心情愿为你入魔。” 一字一顿,却字字熟悉。墨手腕处烫得惊人,头疼欲裂,这话,他是不是曾经说过? 而听完墨说的这一句话,沈嘉言却心悸得厉害。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你愿为我入魔,殊不知我却想渡你成佛。师父,其实我从不信佛,但遇到你以后,我才开始相信。因为对我来说,你才是我的佛。” 墨忍不住把沈嘉言拥进了怀里,在昏迷之前,喃喃唤了一声“云尘”。 沈嘉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62章 从知道全星网直播的时候起,沈嘉言便已经想好,他要演这么一出戏。 系统说,他不可能再见到他师父。 可沈嘉言自从见到自己手腕处的兰花印记以后,便总觉得,师父一定会来找他。沈嘉言一直暗暗期待着,若他师父可以看到这出戏的话,能够来找到他。 但是他却从没有想过,他的师父竟然会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沈嘉言记得很清楚。他只和墨讲过他师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却不曾提及师父最常唤他的“云尘”。而墨竟然还能叫出云尘的名字来…… 沈嘉言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有些微的颤抖,伸手去掀开墨手腕处的衣服。 而墨的手腕处,赫然有一朵兰花的隐约痕迹。虽然看着还不太分明,但是从那痕迹所在的位置来看,和师父却是一模一样的。 沈嘉言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口中都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沈嘉言紧紧抱住墨不愿意放手,他的全身都在不停地发着抖。直到窝进墨的怀里,才像是寻到安全港湾的幼崽一般,终于敢让自己卸下心房。 曾经辗转过几个世界,沈嘉言都不曾害怕;但如今他却怕了。 他不怕自己是一个没有记忆和过去的人;他不怕任务完不成;他也不怕系统说攒不到一定的积分会被销毁;可是他怕,他怕他去的世界,没有他师父。 沈嘉言就这么抱住墨不肯撒手。星网上的网友瞧着这一幕,一时之间,以往那些恶毒的评论竟都发不出来了。 而另一边,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见墨晕了过去,便立刻让医疗的机器人前来治疗:“心跳频率180,血压收缩压180,舒张压120,患者情绪波动起伏较大,建议打一针舒缓剂。” “请松开患者。”机器人转过身来,对着沈嘉言一板一眼地说道,“请让患者平躺在地面上,方便治疗。” 沈嘉言慢慢松开抱住墨的手,然而就快要分离的瞬间,墨却下意识地紧抓住了他。 沈嘉言还以为是墨醒了,回过头才发现墨的眼睛依旧紧闭着。 沈嘉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盈满了眼眶。轻轻一眨,就争先恐后地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沈嘉言想:不需要别的任何的证明,只这一个动作,便足够了。 上一世,师父在救回他以后,便多了这么一个习惯。每晚入睡的时候,都一定要紧紧把他抱在怀里才能睡得着;有时候他想要起夜,就算是师父还在睡梦之中,也会蓦地紧抓住他的手不肯放手。 沈嘉言知道,是之前他的死带给了师父莫大的阴影。所以他师父才会总是在害怕,害怕哪一天一撒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于是,沈嘉言也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凑到墨的耳旁,轻声安慰道:“别怕,我在。” 墨这才松开了手。 直播已经结束,而比赛却还在继续。 “方才直播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排在第一,兰亚的成绩是五千万的支持度;而排在第二名的是追得非常快的安忻,他的支持度是四千八百万。十分可惜,只差一点啊!第三是墨,也追的很快,支持度是三千万。紧接着就是柏天,第四,他的支持率是两千四百万。最后,就是杰里,他的支持率是,负一千万。” “那么目前支持率最高的,就是兰亚。也就是说,兰亚可以拥有指定一位待定的放逐者的权力。不过在他行使这个权力之前,我们还有一个游戏——否决游戏。” “而除了兰亚以外的另外四人,也可以通过赢得这场游戏的胜利,获得一个否认的名额。这个否认的名额,必须在兰亚指定待定的放逐者之前使用。若是幸运,否认的人和指定的人是同一个人,那么该指定无效,若是不一样,指定依旧有效。” “若是明白了的话,那么游戏继续。” “明白。” “第一个关卡:有两个小精灵各自守护着一扇门,其中,一扇是生门,另一扇是死门。两个小精灵一个只会说真话,一个只会说谎话。你们可以问他们中任意一个精灵一个问题,找出生门。” 沈嘉言垂眸思索了许久后问道:“我想去生门。若你是对方,你会指哪一扇门?” 那只小精灵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指向了其中的一扇门。 若这小精灵说的是真话,他定然知道说谎话的精灵指的一定是死门,所以他指的门就是死门;而若着小精灵说的是谎话,他就会知道说真话的精灵指的一定是生门,但是他又要说谎,所以他也同样会指死门。 “谢谢。”沈嘉言说完,便转身向另一扇门的方向走去。而柏天和杰里也在思考了许久以后,做出了他们的抉择。 “好的,让恭喜柏天和安忻,都闯过了第一关。接下来是第二关。” 工作人员推出了十个被黑布遮挡着严严实实的盒子,依次放在他们的后面:“你们谁也不知道这箱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利用这十个箱子里的东西轮流说一条指令,谁先否认不愿意去做,谁就算输!” “因为上一轮柏天的用时更短,所以由柏天先说第一个。” 柏天分析着局势——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杰里的支持率是最低的。兰亚指定的人选一定是在安忻和墨之间。若是否决权让安忻拿到了,他否认了兰亚指定的人,那么走的人,毫无疑问的是杰里。 到那个时候,他们两边各剩下两个人,投票起来对他们这方就是大大的不利。 而否认权要是被他拿到、他选择不否认的话,等安忻和墨随便淘汰了一个,对付起来剩下的人,就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了。 故而,柏天丝毫没有打算对安忻手软。 柏天伸手指了指第一个盒子:“把那里面的东西吃掉。”安忻向来胆小,若是里面是什么活物的话,只怕他当场就能吓得崩溃。 不过,沈嘉言的运气还算不错。工作人员缓缓揭开了黑布,里面是一瓶营养剂。味道虽然难吃,但还不至于到食不下咽的地步。 沈嘉言皱着眉头,全喝了下去。 随后,沈嘉言指了指第三个盒子:“亲吻这里面的东西。” 工作人员掀起了黑布,这盒子里面是一只全身长满疙瘩的厌蛙。长相丑陋,皮肤外面附着的粘液毒性极强,甚至仅次于大肚虫的腐蚀性。 柏天狠狠瞪了一眼安忻,他真的没想到安忻居然会这么对他!到这个时候,他就似乎忘记,适才他又是怎么对安忻的了。 柏天心一狠,单手捏起那厌蛙的后腿,飞快地对着它唯一没有疙瘩的嘴巴亲了以后。接着远远地把它扔开,不住地擦着自己的嘴。 柏天指了指第五个盒子,冷笑了一声道:“把手伸进这个盒子一分钟。”他听到这个盒子里有动静了,还是不小的动静,这里面一定有活物。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把盒子上的黑布掀开。 这盒子里面果然有活物,还是不小的活物。 一只长耳兔占据了整个盒子的四分之三,时不时地就撞到它的前面和后面,自然会发出不小的动静。 沈嘉言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把手伸了进去。那长毛兔还以为是什么吃的,抱住沈嘉言的手就舔了起来,那舌头软软的,痒得沈嘉言不住地发出笑声。 一分钟的时间到了。沈嘉言把手抽了出来,眼眸笑得亮晶晶的,指了指第二个盒子:“一分钟内,抱住这里面的东西。” 这个要求倒不算苛责,甚至在这样比赛的背景下,都可以说是放水了。 只是工作人员掀开黑布以后,柏天就傻了眼。 这盒子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蝇鸟。这种鸟没有攻击性,只是体积特别小,大约只有人的小拇指指甲的三分之一大。别说是抱了,就算是想要抓住它都很难。 柏天尝试了许多次,只可惜都是无疾而终。 “我放弃。”柏天愤恨地看了一眼沈嘉言,他变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唯他命是从、乖乖跟在他后面的安忻,而是变成了会为了别的男人去反抗他的人。既然安忻已经不喜欢自己,转而喜欢那个男人,那就不要怪自己毁了他。 柏天想起之前兰亚暗地里同他说过的话,眼眸里滑过一抹狠厉的光芒。 “恭喜安忻获得第二轮游戏的胜利,赢得最终的否认权。现在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思考,然后在纸上写下你想要否认的人选,再将纸放进这个秘密的箱子内。” 沈嘉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好的,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节目组的人员把箱子给关好,“等待着今晚兰亚的指定。” 而作为可以指定任意一人进入待定候选人的兰亚,此刻也在深思着。 第63章 原本按照兰亚的想法,他是想要指定安忻作为待定的驱逐者的。 到时候安忻成为待定的驱逐者,和杰里一道进入其余人内部投票的话,墨一票保安忻,而他和柏天有两票可以保杰里。那么下一个滚蛋的人,毫无悬念就是安忻。 而等安忻走了以后,他可以和墨合作,再挨个把杰里和柏天给投出去。倘若墨愿意和他在一起的话,这个《幸存者》的冠军,他让给墨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现在一切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安忻竟然拿到了否认权。 若是他仍然指定安忻作为待定的驱逐者的话,安忻的否认权一定会用在他自己的身上,那么他这个指定的权利就相当于作废。 墨目前为止还不是他的人,他不能拿柏天去赌。而杰里的人气最低,原本就是要成为待定的驱逐者的。这么看来,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必须要舍弃墨。 兰亚内心有了自己的主意。殊不知那边的沈嘉言却早已经不在意去还是留的问题了,他在意的只有他的师父。 回到山洞,墨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篝火前烤着肉,香味四溢,飘满了整个山洞。 沈嘉言站在山洞的门口,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进好、还是退好。 雪牙兽如同往常一样扑过来,挨挨蹭蹭地求抚摸。只是今天沈嘉言却没有心思去陪它玩,他时不时地偷觑墨一眼,神色纠结。 墨挑眉笑道:“真难得,今天见到肉竟然没有扑过来?” 沈嘉言在篝火旁坐定,咬了咬下唇,唤了一声:“师父……” “什么师父?”墨把手中的肉翻了一面去烤,另一只手揉了揉沈嘉言的头发,“今天的戏还没有演够?还要主人陪着你演?” 闻言,沈嘉言蓦地瞪大了眼睛,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怎么了?”墨眼眸里含着笑意地望向沈嘉言,开口询问道。 沈嘉言咬了咬下唇,垂下眼睫。 若是墨不是他师父的话,先前为什么会叫他云尘?又为什么会有那个兰花印记?为什么会跟他师父有一模一样的习惯?但要是墨就是他师父的话,现在又为什么不肯承认? 沈嘉言又瞥了一眼墨,沉默不语,只是神情之间有些许的委屈。 “其实这肉这么烤,还不算好吃。”墨瞧了一眼沈嘉言,眼眸里带上了隐约的笑意,“只可惜有一样东西没能带过来,不然用它的叶子来烤这肉,味道会更好。” “什么?”沈嘉言脑海里还在想着别的事情,心不在焉地问着。 墨把烤肉架在上面烤,扭头望向沈嘉言道:“那满池的荷花啊!若是能带过来,想必那荷叶裹着这肉烤,味道会更好。” 沈嘉言怔怔地看着墨,然后猛然间明白了什么一样,用手捂住唇,眼睛里一点点地涌起了水雾,衬得那一双眼眸越发剔透。 墨把沈嘉言揽进自己的怀里,叹息一声道:“别哭了。” 在这一刻,他才越发觉得,不管过程到底有多么的艰难,只要能遇见你,就是值得的。 而星网上的网友也发现,较之以往,今天的自己似乎格外地融入不了他们俩的世界:“为什么他们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懂,但就是连在一起,我就完全听不懂了呢?” “我觉得他们俩自创了一套语言对话系统,已经不需要和我们对话了。” “我知道荷花,是古地球上的一种植物。可听到荷花为什么会哭,我就不懂了。” “好想砸陨石和黑洞,可是我要忍住。不能对不起我自己辛辛苦苦堆上来的四千多万和三千多万。” …… “集合的时间到。请所有人在机器人的指引下,到这里来集中。今晚,我们将要确认两位待定的驱逐者的身份。” “现在请支持率最高的兰亚,选择出一位待定的驱逐者。” 这答案兰亚在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安忻那个傻子定然是以为自己要选择他,否认权一定是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可是他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宁愿舍弃墨,也要弄走支持安忻的人。 兰亚跟柏天交换了隐晦的一个眼神,然后不无得意地说道:“那个待定的驱逐者,我选择的人是墨。” “好的,目前兰亚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那我们来看一眼在这之前,安忻便已经写下的否认者的名单。若是那个人的名单恰巧是墨,那么兰亚的指认无效;反之,则墨成为第一个待定的驱逐者,将进入内投。” 每当这种时候,评论区的评论总是会刷得飞快! “墨是一定要走的了。谁让他之前不领我们兰亚殿下的情的,活该!” “之前被那个安忻迷昏了头,现在是危急的时刻,你看那个安忻是保你还是保他自己?” “先申明一下,我是安忻和墨的黑粉。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安忻选择的人是他自己也无可厚非吧?原本就是二分之一的概率,不是保他自己就是保墨,他只是猜错了而已。” 诸如此类,总而言之,是没有人会相信在这种时候,安忻还会把他自己辛辛苦苦赢来的否认权用在别人身上的。 此刻,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摁指纹打开了箱子,拿出了先前安忻所写的那张纸条。纸条的上面,只有一个字——墨。 方才还在评论区刷评论刷得欢快的,说是安忻自私、只会利用墨的人,仿佛一下子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一般,面红耳赤,恨不能把自己发上去的评论给删掉。 谁能想到,安忻居然还真的写了“墨”。 但是要说最没有想到的人,还应当要数兰亚。兰亚几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要是他刚才说出的人名是“安忻”的话,那么一切都会按照他的原计划来,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让安忻滚出《幸存者》。 但现在他选择的人是墨,这下不但他的指定完全没有用处,还把局面推到了最不利的画面,帮安忻塑造了一个舍己为人的形象。他甚至可以想到,安忻的这一举动一出来,到底会有多少人对他路人转粉。 人的本性不一定都是光明的,但一定都是向往和喜爱光明的。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放任事态朝着对安忻有利的一面发展过去! 兰亚笑着凑近了沈嘉言,话里藏话地问道:“安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竟然还能猜到我会选择指认墨。” 兰亚知道安忻向来最害怕别人靠近他。过去的每一次,只要自己一靠近他,想要逼着安忻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什么话,他就会乖乖说什么话,屡试不爽。 而安忻要是一旦承认他只是因为猜到自己会选择墨,故而才写的墨。那么他就有办法把安忻抹黑成一个外表无辜、实则心机深沉的人。到时候安忻一样讨不了好。 沈嘉言抿了抿唇,还没有说话,墨便挡在了沈嘉言的面前:“兰亚,他敢写我,从来都不是他厉不厉害、能不能猜得到的问题,而是比起他自己,他更在意的人是我。而我也是一样。如果换做是你,即便你能猜到,你敢去赌吗?” 兰亚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安忻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任他欺凌的小可怜,而是也有人护着的宝贝了。 兰亚盯着安忻和墨看了许久,半晌才点了点头:“好,真好,我倒想知道,你能护着他到什么时候!” 确实和兰亚所猜测的一模一样,自从那一天后,安忻的粉丝便猛增了好多倍。支持率也是蹭蹭地往上涨,最后一直飙升到了八千万。 甚至到了即使是兰亚让他的父亲花钱替他去买支持率,也远远赶不上的地步。 就在这当口,星网上却猛然曝出了一则关于安忻的丑闻。 而这丑闻不是某一天突然曝出来的,而是蓄谋已久、不动声色地铺陈了许久,一旦曝出来便丝丝缕缕都能暗暗扣合上的消息。 这丑闻上说,安忻曾是兰亚和柏天的小三。 当时柏天曾经救过兰亚一命,后来两个人便顺理成章地谈起了恋爱。而从那个时候起,安忻便一直以自己自闭症为借口,处处黏着柏天。 兰亚心地善良,不和他计较,像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十分照顾他。 就连兰亚带着柏天来参加这《幸存者》,安忻说了也想来,兰亚便带他来了。 谁知道兰亚以为的弟弟,竟然对自己的男朋友怀有不轨的想法。仗着自己无辜的模样,勾搭柏天。附上的证据就是节目一开始,安忻总是去找柏天的截图。 后来还被兰亚撞见了,所以兰亚才和他翻了脸。附上的证据是当时许多人围着安忻,安忻歇斯底里地哭叫的场景。 丑闻的最后说,安忻就是装可怜博取别人同情心,实则就是到处勾搭成性。 以前是兰亚的男朋友柏天,现在是墨。 证据确凿,由不得人不信。星网上一下子翻了天! 第64章 一时间,网上黑安忻的人又全都冒了出来。 兰亚本以为这件事情一出,安忻是怎么也翻不了身了的。 不曾想到星网上却还有那么一批粉丝,始终坚定地相信着安忻。 “我最开始真的挺讨厌安忻的,后来是在看见安忻和雪牙兽的互动之后喜欢上他的。异兽的感官往往比人更直接。我相信雪牙兽的判断,安忻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特意去翻了最前面兰亚和柏天的视频,发现两个人的互动也并没有很亲密。而安忻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才特别依赖柏天,常常去找他。到后来兰亚和柏天十分亲密的时候,柏天已经刻意地避开安忻了。所以说,安忻只不过是年纪小还不懂事。但要是说他是小三,就太过分了吧?” “我建议那些说安忻勾搭墨的人,都去看一看他们俩平时相处时候的画面,再来说话好吗?” 而改名为“安忻的黑粉的黑粉”的土豪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刷了无数颗的流星,表达自己对安忻的支持。 星网上的评论越来越偏向安忻。柏天却一直没有发声。他在默默等待着一个机会。 终于,节目组开始宣布今天的任务——“每位参赛选手依次进入密室,可以随意同星网上的网友进行交流,最后支持度最高的选手依旧能够指定一名待定的放逐者。上一次兰亚指定墨无效,离开的选手是人气最低的杰里。而这次,只有一名待定的放逐者。” 目前,人气最高的选手正是安忻,他的支持度足足有九千万。 而第一个进入密室的人正是柏天。临进去之前,他和兰亚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瞥了一眼安忻,嘴角藏着隐秘的笑意。 密室内。 柏天撩了撩自己金色的头发,露出了自己因为悲痛而通红的眼睛,嗓音沙哑:“我一直都当安忻是弟弟,从不知道他竟然对我抱有别样的想法。那时我只是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就算做错了事情,也应该由我来多担待一些。只是我却没有想到这样的做法,会伤害到兰亚。” “起初我和兰亚在一起的时候,不论我们到哪里去约会,安忻都会跟着我们。”柏天揉了揉眼眶,脆弱的模样引得不少女网友心疼不已,“兰亚劝我不必介意,可从那时起,安忻便一次又一次地破坏着我们的约会。” “这些证据原本我是不愿意拿出来的。但是若是不能揭穿安忻的真面目的话,我害怕他永远也学不会长大。” 柏天说完,便拿出了许多的照片。照片上的柏天和兰亚面对着镜头,甜蜜地相视而笑。 而安忻却站在他们俩中间不起眼的角落,偷偷伸手拽住了柏天的衣袖,眼泪汪汪,尴尬得像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 不得不说,在别人热恋的时候,画面里多了这个一个哭丧着脸的电灯泡,那感觉可着实不好。星网上网友的心下意识地就偏向了柏天些许。 这还没有完。柏天接下来又陆续拿出了许多的东西。 歪歪扭扭的一张画,上面稚嫩的笔迹写着:小忻喜欢柏天哥哥,要和柏天哥哥永远在一起;还有一颗红心,是由上百颗不同颜色的心折叠拼凑起来的;还有一些晒干了的同心花,在纸上粘成了“永结同心”的字样…… 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一眼便能看出它的主人在制作它们的时候,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柏天一边把这些东西撕了个粉碎,一边说道:“在知道我和兰亚在一起了以后,安忻还是会送这些东西给我。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引起我和兰亚之间一次又一次的误会。所以,今天当着所有网友的面,我要把这些东西给毁了。” “我希望兰亚能够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他。我不希望他因为安忻的原因再伤心,而我也不打算再纵容安忻的错误了。”说完,柏天对着机器人摄像镜头深鞠一躬。 柏天这段视频一同步到网上去,便立刻激起了星网上所有网友的愤愤不平之情。 安忻的样貌实在是太无辜,当他用那么一张脸干下如此卑劣的行径之时,便会让更多的人觉得难以原谅。若是自己周围也有像安忻这样的人,打着哥哥的幌子,背地里却行勾搭之事,那会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这下,即便是有安忻的粉丝想要替他解释,也没有网友愿意去听了。 柏天出来以后,紧接着第二个进入密室的是兰亚。 兰亚往那儿一站,茶褐色的眼眸里便溢满了泪水。有了柏天在前面的铺垫,他即便是一句话不说,也惹人心怜。 星网上的网友纷纷刷屏骂着安忻,并且安慰着兰亚。说是他容忍了安忻这么许久,没有拆穿他,已经是仁至义尽,让他不必再为安忻那种人而难过。 兰亚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说道:“我希望大家不要太过苛责于他,不管怎么说,他都还是个孩子。虽然我没有想到他会做出想要破坏我和柏天感情的这种事情,但是我的内心,还是把他当作我的弟弟看待的。” 兰亚这话表面上是是为安忻开脱,实则是再次加深网友对安忻破坏别人感情的印象。 在兰亚说完之后,网友对于安忻的愤怒之情已经达到了极点。 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卑鄙无耻的人?兰亚对他处处关怀,即便是他犯下了这样的错误,也仍旧说不怪他。 可他不但不知悔改,进了《幸存者》以后,竟然还妄图跟柏天发生点什么!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柏天已经看穿了他的真面目,而且立场坚决地表明了绝对不会对安忻这种人动心,会好好地跟兰亚相互扶持走下去。 如此一来,彼消我长,安忻先前拉大的支持度差距在飞快地缩减着。 沈嘉言是第三个进来密室的,一进来,便遭到了所有网友的谩骂。骂得多么难听的都有。 只是沈嘉言并没有去理会屏幕上那些谩骂的声音,也没有去无谓地解释什么。他缓缓地走到了密室的中央,捡起地上被柏天撕碎的碎片,试图去把它拼凑回原样。 见状,星网上的网友嘲讽得更厉害了:“看吧,他已经承认这些东西确实都是他的了。” 还有一些安忻的粉丝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刷着评论:“求求你,别去捡了,别让他们再瞧不起你了。” 沈嘉言看都没有瞧屏幕一眼,把捡起来的碎片上的灰尘拂去,然后一片片小心地收进自己的怀里。 沈嘉言之所以去做这些,不是为了柏天,也不是为了旁的什么,只是因为他想起了安忻当时落在他脸颊上的、轻柔的那一个吻。 一看到这些碎片,他就忍不住会想起,那个像娃娃一样干净的孩子,在做这些东西的时候,到底是怀着怎么样柔软而又欢喜的心情。 他不舍得这份纯粹的心意,被践踏。 见沈嘉言就连回复一句都不敢,那些网友更是肆无忌惮,又是逼沈嘉言出来向柏天和兰亚道歉,又是让他自己滚出《幸存者》这个游戏。 沈嘉言捡完这些碎片后,最后望向镜头,很轻却很坚定地说了一句:“我、没有错。” 一语哗然。 这安忻实在是太狂了,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敢说他没有错。网友们一想到适才兰亚委屈落泪的模样,个个义愤填膺,恨不能冲进去摁住安忻,逼他跪下认错才好。 在沈嘉言出去后,最后进来的是墨。 很显然,有错的是安忻,但墨却是无辜被欺骗的。若是墨也愿意同兰亚和柏天一道、转过头来鞭挞安忻的行为的话,网友不但会原谅他,而他的人气也很有可能借此再上一层楼。 “墨,你是不是同样也被安忻欺骗了?你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墨想也不想地否认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欺骗。至于他是怎么样的人,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清楚得多。” 见墨这么“不识抬举”,很多网友也怒了:“我们都还是你的铁杆粉丝呢!你找这样的人做cp,经过我们的同意了吗?” 看到这一句话,墨眼眸略弯了弯,看上去心情倒很是不错的模样:“我还想问,你们做我的粉丝,经过我的同意了吗?做我粉丝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要喜欢安忻,难道你们不知道吗?若是谁做不到这一点的话,就也不必做我的粉丝了。” 星网上的网友刚才还在觉得安忻狂,现在一对比墨,安忻说的话实在是太客气了。 震惊到了极点,星网上的网友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刷些什么。 半晌后,一名兰亚的粉丝才讷讷问道:“你这么说话,难道就不怕没有我们这些网友的支持,你很快就会被淘汰吗?” “无所谓。”墨轻笑了一声,“只要能护得住他。” 第65章 星网上安忻的支持度,每一刻都在疯狂地下跌着。 到最后截止的时刻,安忻已经跌倒了五千三百万;而兰亚却因为先前的那一出戏,支持率猛然增长成六千万,一跃成为了第一。 “我们支持度最高的参赛选手,依然是我们的兰亚,当真是十分厉害啊!现在我们有请兰亚在其余的三位参赛选手中,选出一位作为我们今天待定的驱逐者。请问你的选择是哪一位?并且请说出你的理由。” 兰亚故作为难地瞥了一眼沈嘉言,随后便低头遮住了眼中的那一抹得意:“我选安忻。原因是,我认为他再继续把自己封闭在这个狭隘的环境中,对他并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我希望他出去以后,能够有所改变。” 不过,即便他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说到底也只是想要把安忻给弄出局而已。 “如今兰亚选择的待定的驱逐者是安忻,那么是否有参赛的选手愿意去救赎岛拯救他?”节目组补充道,“若是拯救成功,则拯救者可以代替被拯救者成为被驱逐的对象;若是拯救失败,则拯救者和被拯救者都会成为被驱逐的对象。” 说得简单点,就是如果拯救成功的话,是一命换一命;而如果拯救失败的话,则是白搭进去前往拯救的人。 这要求不可谓不严苛。 至少在前几期,还从未有过任何一位参赛选手愿意为别人站出来的。故而,这救赎岛向来都是形同虚设的。 不曾想,今日却破了个例。 只见墨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缓缓上前一步道:“我去。” 沈嘉言下意识地扯住墨的衣角,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一双眼眸里透露出的拒绝的意味却十分明显。他一听这救赎岛这名字,便觉得危险得很,他不想让墨为了自己去冒险。 墨见状揉了揉沈嘉言的头发,满眼的宠溺:“乖,没事。你今晚回山洞抱着那雪牙睡一晚,明天一早我就回来了。” 沈嘉言还想要说什么,墨已经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唇:“听话。” 而见到他们两人的互动,星网上冷嘲热讽的人顿时变得更多了:“这墨是不是以为他自己有多厉害?其实他不过是一个被安忻迷昏了头的傻子而已。” “就是!这拯救岛上的异兽可不是吃素的,比起那雪牙兽,更高阶的比比皆是。他以为他自己能从那么多异兽的口中完好无损地取出拯救神像吗?” “取不出才更好,正好让他们两个抱团滚蛋!尤其是这个安忻,竟然敢不自量力地跟我们的兰亚殿下抢人。也不看看他自己配不配、他有没有那个资格?” 这星网上的评论从头刷到尾,几乎全都是抨击墨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以及安忻先前妄图“勾引别人的男朋友”、却惨烈失败的行为。 只是不论这些人如何评论,墨还是随着节目组一道去了拯救岛。 是夜,沈嘉言一个人回了山洞。 那雪牙兽原本还在欣喜今晚只有它喜欢的主人回来、而没有它畏惧的主人回来,尾巴欢快地在空气中甩了又甩。却在下一秒感受到沈嘉言明显低落的情绪以后,立刻夹起尾巴做兽,眨着湛蓝色的眼睛,歪过头来无辜地看向沈嘉言。 沈嘉言揉了揉它的头,强打起精神:“饿了吧?我来烤肉给你吃。” 雪牙兽一听到这话,便又重新高兴起来,绕着沈嘉言又蹦又跳。喉咙间不时地发出“嗷呜”的嚎叫声。自从它尝过一次墨烤的肉以后,就爱上了烤肉的味道。每次一听到烤肉,它整只兽都会兴奋得不得了。 沈嘉言被它逗得心情好了一些,伸手去拿燿石,准备把篝火给点起来。 燿石与燿石之间相碰撞产生的火苗掉落到了篝火上。原本是应该燃起火焰的,但那火苗却越来越微弱,直至到最后完全地熄灭掉。 “别急,我再试一次。”沈嘉言像是在对雪牙兽说,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沈嘉言又试了一次,这次的火苗掉落在篝火上,不仅熄灭了,还留下一缕淡淡的黑烟,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沈嘉言。 雪牙兽眼眸一眨不眨地望向沈嘉言。 “这火可能点不起来……”沈嘉言有些犹豫地说道,只是他的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雪牙兽好奇地凑到篝火旁,用它的爪子随意扒拉了几下。然后火苗便猛地窜起,差点没把它的毛给燎掉,吓得它猛地跳了老远。 沈嘉言顿时沉默了。 如今篝火是升起来了,接下来就是烤肉。 沈嘉言把肉一片片从斑颈羚的身上割下来,串起来放在篝火上烤,时不时地往上面挤一点青果,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墨说过,要注意火候,到时间就要翻过来。” 沈嘉言一直在口中提醒着自己,只是直到鼻尖便又嗅到了焦糊的味道,这才想起来要翻面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肉给翻了过来。 而此时那肉似乎已经烤得焦黑了。 等烤另一面的时候,沈嘉言这次吸取了教训,翻得很快。所以另一面倒是没有糊,就是好像也没有熟。 烤“好”了以后,沈嘉言把肉从架子上拿了下来,有些心虚地递到雪牙兽的嘴边:“雪牙,你要不要尝尝看?” 雪牙兽十分天真地凑上去,毫不怀疑地就是猛地一大口。这一大口刚下去,雪牙兽的脸便立刻皱成了一团,神情狰狞而痛苦。 沈嘉言慌忙把肉从它的嘴里给拿了出来,紧接着把食指塞到了它的嘴里,连忙喂进去了许多的空间水。 雪牙兽这才缓过来了一些。 沈嘉言刚拿起自己方才烤的肉,正准备把它丢到洞外毁尸灭迹,就看见雪牙兽望着他手里的烤肉倒退了好些步,神色很是惊恐的模样。 沈嘉言望着雪牙兽残余着恐惧的湛蓝色眼眸,不知为何便莫名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雪牙当初是因为吃了墨烤的肉,而爱上烤肉的;而吃完了他烤的肉以后,以后雪牙可能就不会再想要吃烤肉了。 而沈嘉言的机位,此刻也是诡异的沉默。 许久后,才有一个粉丝喃喃地问道:“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安忻会是那一种心机深沉的人。如果说真的是真的,那么他的演技是不是也太好了一点?” “其实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我们不信。” “唉,我就想着趁今天还能看见,再过来多看看他。因为可能明天过后,他和墨就都要离开了。你们知道吗?虽然我嘴上总是说着要黑他们,但其实我的心里清楚,我比谁都还要喜欢看见他们俩。” “我也是。每次自己总说要黑他们。只是每次都是自己还没来得及黑,一看见别人黑他们,我就先受不了了。” 说完后,便又是一阵静默。 屏幕上,“安忻的黑粉的黑粉”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我们是安忻和墨的黑粉,所以要黑他们,也只能由我们来黑他们?” “记得啊!怎么了?” “我们要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们是他们的黑粉,除了我们,谁黑他们都不行。那个‘谁’里面,自然也包括兰亚和柏天。” “可万一兰亚和柏天说的是真的呢?” “那我们就会变成他们真正的黑粉,因为他们辜负了我们的喜欢。”“安忻的黑粉的黑粉”在屏幕上继续刷着,“不是都不相信他是那种人吗?那我们就自己找出答案——看他到底是不是值得我们喜欢的人。” 半晌,一个“好”字被刷了上来,随后,无数个“好”字接踵而至。 在沈嘉言和墨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无数的人开始为他们奔走忙碌。 “安忻和柏天的资料都是经过加密的。不过我潜入了我爸的警署,偷到了这份绝密的资料。从资料上看,他们似乎是同一家孤儿院的登记地址。不过,具体是什么孤儿院我就不知道了。” “我舅舅应该知道,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问。找到地址了,谁能去一趟?” “大家放心,我已经到这家孤儿院了,正在跟院长联系。” “我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也只想说,柏天和兰亚真是恶心得让我作呕。院长在和我沟通之前,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如今知道了也很生气,说一定会站出来澄清这件事情。” “他们俩为什么恶心?呵呵,兰亚明明自己是小三上位,却还能恬不知耻地污蔑安忻是小三;而柏天,原本是跟安忻青梅竹马长大的,孤儿院里人人都知道,可就因为攀上了兰亚,就这么对安忻。要不是因为安忻遇见了墨,还不知道要受那两个人多大的委屈。” “咱们得加油尽快把这件事情披露出来,这样兴许安忻和墨还能有留下来的转机!” 作者有话要说:  说竹子短小的,竹子都记住了。 总有一天粗长给你们看,哼唧~~~ 第66章 次日,星网上安忻的粉丝们不约而同地转载起了一篇文章——《原来你是这样的安忻》。 星网上不少的网友对这类的消息最是感兴趣,暗忖:难道是安忻的粉丝们终于发现了安忻的真面目,故而转载了这么一篇文章来骂他?当下便点进去看了起来。 这篇文章是一位孤儿院的院长写的。 文章的上面写着:“安忻是在他很小的时候,被遗弃到孤儿院门口的。 见到安忻这孩子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他我喜欢得不得了。长得漂亮,性格又乖巧,我当时就在想:不知道是哪家舍得把这么好的孩子送到我这儿来呢? 可后来我才发现,这孩子从来不跟别的孩子一起玩,也没有人听过他开口说过一句话。而且无论别人和他说什么,他都只是静静地听着,从没有任何的表情。 于是,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会被扔到这儿来。 在安忻七岁之前,他都从没有开口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直到后来柏天因为父母发生了意外,也被送了过来。 作为一个孤儿院的院长,每天有太多的孩子需要我的关心。我没有办法天天陪着安忻,所以我就想了一个办法,我让柏天替我看着安忻。 我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的。 安忻学会说的第一个词语,就是“柏天哥哥”。那时候,他就整天跟在柏天的后面,磕磕绊绊的“柏天哥哥”、“柏天哥哥”地喊着。 渐渐地,安忻也能够开口说一些简短的句子了。 原本安忻的样貌就讨人喜欢,如今看上去又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故而想要领养他的人很多。 我也舍不得安忻,但我知道有父母的陪伴对孩子而言,才是最好的。 然而就在养父母来的那一天,安忻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他开口跟我说了第一句话,他说他求我,他不想要跟柏天哥哥分开。他说他以后会少吃饭,多干活,他说他会乖乖听我的话,只要我能让他留在他柏天哥哥的身边。 那是我第一次听他开口说那么多的话,是为了他的柏天哥哥。 这两个孩子的感情越来越好。他们俩在我们孤儿院内是默认的一对。柏天说等他能挣到一万星际币的时候,就从孤儿院内把安忻给娶过去。 只是安忻还没能等到柏天挣到一万星际币,就先等到了常常来找柏天的兰亚。 我能看出兰亚喜欢柏天,我也能看出柏天一天天地在他们俩之间挣扎、在摇摆。我知道兰亚这种贵族公子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我害怕安忻会受伤。 柏天总以为安忻这孩子没那么敏感,但我却知道他看事情比谁都还要清楚。 那些日子里,兰亚总是打着带他们俩一起出去玩的幌子,天天约柏天和安忻出去。柏天也就带着安忻去赴约。 柏天可能觉得这些都没什么,但他却从没有发现安忻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更勉强。 而节目里柏天撕得那些东西,你们还记得吗?就是你们说,看得特别解气的那一幕。可你们知道我看到的感受是什么吗?我替那孩子觉得不值得。 那一幅画那孩子画了整整一天,是在柏天第一次扔下他,单独赴兰亚的约的时候画的。 那一颗爱心他在我那叠了整整三个晚上,他问我是不是把这颗心送给柏天哥哥,柏天哥哥就会明白他的心意了? 那些同心花是他自己亲手摘的,放在阳光下晒干以后,小心地粘到纸上去的。他跟我说,据说把这个东西送给自己心爱的人,就能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安忻这孩子竭尽他的全力去爱柏天,可是在我看来,柏天并不是如此。这样的爱从来都是不对等的。所以我一直在担心。 果然,有一天柏天跟我说,他要带安忻去参加《幸存者》的游戏,他说安忻的性格孤僻,去尝试着多接触人群对他有好处。我想要拒绝,可架不住安忻这个傻孩子求我。 在安忻去参加这个游戏以前,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柏天一定要帮我照顾安忻。柏天答应了我,可他却没有做到。 安忻最害怕陌生人靠近他,柏天知道,却选择了放任兰亚的所作所为;而兰亚明明知道这一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人究竟是谁,却还是选择颠倒黑白,肆意污蔑着安忻。 我看着这孩子在里面的话越来越少,看着他被人排挤,看着他被不明真相的人中伤……我后悔我竟然到今天才看这个节目,到今天才站出来为他说话。 安忻就是这样的人,他认定了谁,就一门心思地对谁好。从前那个人是柏天,后来那个人是墨。 而我最庆幸的事情就是,墨不是第二个柏天。” 这样的文章,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星网上网友的认知。他们压根不相信自己会被柏天和兰亚给愚弄了。 而这些人里,也不乏有权有势之人。 这些人原本是想要去证明这文章的内容是虚假的,但是越调查他们就越发现,这文章中所说的内容才是最贴近现实的。如此看来,这篇文章的内容再附上先前柏天和兰亚直播的视频,讽刺的效果可谓十足。 而柏天和兰亚之前把这件事情的热度炒得太高,如今看来,却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星网上的网友都评论说,柏天是渣出了新高度,而兰亚先前故作出的姿态,也被嘲讽了个遍。唯独对于安忻,所有人都一致保持沉默。 他们都欠安忻,一句“对不起”。 若是安忻因为他们的黑白不分而离开《幸存者》,反而让柏天和兰亚其中之一得了冠军的话,那么这一期的《幸存者》,无疑将会是最黑暗的一期。 有人在星网上联系了《幸存者》的节目组,可节目组却说规矩是原本就定好的,不可以更改。也就是说,安忻是否能够留下,就完全地取决于墨今天能否带着拯救神像出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兰亚这件事情还没有能够完全把自己给摘出来,就又有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站出来说道:“《幸存者》其实是收了兰亚的父亲的钱,所以节目组才会有如此的偏向的。一般说来,是不允许参赛人员的信息流通出去的。可是兰亚却有他自己的途径。他要他父亲刷支持度,就能刷支持度;要散布什么消息,就能散布什么消息。说是平等的游戏,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平等。” 没有人想到这背后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曲折,一时之间,兰亚的名声臭不可闻。 就连兰亚的父亲也让人带进来了消息,说是等兰亚一拿到最后的冠军和那一千万的星际币,便立刻送他去别的小星球度假,顺便也避避这阵子的风头,等事情平息下来再回来。 就在沈嘉言还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时候,还不知道他的支持度一直都在疯狂地上涨着,甚至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沈嘉言是被香味给唤醒的,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墨正在熬着什么汤,香味四溢。 沈嘉言立刻扑了过去,原本还睡意朦胧的眼眸一下子清明起来,深吸一口汤的香气后问道:“煮的什么?好香。” 墨递过去一颗果子给他:“嚼一嚼后吐掉,然后再来吃东西。昨晚拿到拯救神像以后,我就回来了。途中正巧遇见这紫颍果,就摘回来给你熬汤喝。” 雪牙兽也醒了,巴巴地跑过来在沈嘉言的脚旁趴下,等待着沈嘉言的喂食。 一人一兽,一双纯黑的眼眸和一双湛蓝的眼眸,都眨也不眨地盯着墨,面前的锅。 “昨晚没吃东西?”墨一瞧沈嘉言这幅模样便猜到了,“是不是又把肉烤糊了?雪牙也没有吃吗?” 沈嘉言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昨晚没吃。我烤的肉,给雪牙吃了。看它的反应,自己就没敢吃。” 雪牙兽委屈地跟着叫唤了几声,心想它昨晚吃了还不如没吃,吃完以后的感觉跟它小时候误食了毒草的是一样的。 墨揉了揉雪牙兽的脑袋,仿佛在安慰着它一样。 雪牙兽立刻撒娇一般地在墨的手上蹭了蹭。却在下一秒,便听见墨淡定地说道:“做得好。记得我离开以后,你也要这样——无论做什么东西,都让雪牙兽先试一下,等没有问题了再自己吃。” 雪牙兽整只兽都僵住了。 而沈嘉言在听到墨的那一句“我离开”以后,整个人的情绪便低落了下去。就连墨把那汤盛好了放在他的面前,也没能让他高兴起来:“师父,我舍不得你。” “我在外面等你。”墨捏了捏沈嘉言的脸,“答应我,拿到这《幸存者》的第一。” 沈嘉言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无论兰亚和柏天有多难对付,他的这条命,是拿他师父的命换的。他一定要赢! 吃完早饭后,又是集合的时间。 “好的,墨成功地从救赎岛上,得到了拯救神像。那么现在,安忻被救赎,而墨将来离开我们的节目。在临走之前,墨还有什么想要对大家说的话吗?” 这种时候,其余的选手都是会说一些“来到节目认识大家很开心”类似的话,所有人都以为墨也不外如是。 可墨却一句这样的话也没有提及,甚至无视了所有人,径直走到沈嘉言的面前,叮嘱道:“紫颍果还剩下几颗,我放在石桌上。烤肉要是烤不好的话,就用它来熬汤。熬汤的时候,先放果子,后放肉,煮到我今天早上那样就可以。” “还有……”墨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解下脸上的面具,戴到沈嘉言的脸上,“它能为你抵御外界所有的伤害。有它陪着你,就是我在陪着你。” “好。”沈嘉言顺从地戴上了面具,眼眸微弯。 墨拥了拥沈嘉言,转身离开。临行前,瞥了一眼柏天,唇角微微上扬,默默想着:果然还是要他戴了面具以后,自己才能放心。 而所有人这才看见,拿下面具的墨眉眼清俊如画。只消一眼,便能叫人心折。只可惜他的那一双墨色眼眸,向来都只会为了安忻一个人而染上笑意。 墨离开了,参赛的选手还剩下兰亚、柏天和安忻三人。 “现在依照惯例,我们要淘汰掉支持度最低的选手,然后剩下的两个人可以角逐我们的冠亚军。” 柏天目前还不知道网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兰亚虽然听他的父亲隐约提起一些,却也不以为然,并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因而节目组的规则刚刚宣布出来,他们脸上便下意识地望向了沈嘉言,以为这一次他是必走无疑了。 这一幕很清晰地被收入了机器人摄像机的里面。 顿时,网友们纷纷难以遏制住自己的怒气:“瞧他们这模样,还以为走的人是安忻呢!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了事实的真相,只怕他们陷害的奸计就要得逞了吧?”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们俩是这样卑鄙的人呢?我想想自己还支持过兰亚这种人,我就恨不能狠狠给自己两耳光!” “没事,大家等会就可以欣赏到他们两个人大惊失色的表情了。” 曾经喜欢得有多深,发现自己的喜欢被滥用时,恨得就有多深;而曾经骂得有多狠,发现自己的错误时,愧疚就会有多深。 “柏天的支持度是:负一千万,兰亚的支持度是:三千万。”说到这里,节目组刻意地顿了顿,营造紧张的氛围。 兰亚皱了皱眉,这支持度怎么比他想象中的,要低那么多?不过,就算是只有三千万,也一定比那个安忻多。 兰亚得意地瞥了沈嘉言一眼,却在下一刻听到节目组说“安忻的支持度是:九千三百万”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 而星网上实时观看的网友内心都不免有些忐忑:这支持度就象征着我们的歉意,安忻感受得到吗? 沈嘉言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支持度会这么的高,事实上他刚听完比赛的规则,便觉得该走的人应该是他。若是能勉强排到第二留下来,就已然算不错了。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是第一。 兰亚回过神来,便是一脸怒容地跳出来抗议道:“安忻的支持度根本就不可能!肯定是他自己找人刷支持度了!为了彰显节目组的公正,我要求验支持度。” 兰亚此话一出,网上嘘声一片:还真是自己是什么人,就会把别人也想成什么人。 节目组还没有说话,沈嘉言先开了口:“好,验票。那他的,也要验。” 沈嘉言这话一出,兰亚这才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话是他说的,断然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最终的验票结果出来了:沈嘉言的支持度仍旧是九千三百万;而兰亚的支持度却掉到了负一千八百万,竟然比柏天还要低。 眼见第一个要被淘汰的人是他自己,兰亚这才慌了,指着柏天口不择言道:“他的支持度也是我找人刷的。他的支持度也有水分,你们也去验验。” 柏天不可置信地望向兰亚,兰亚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极其冷漠地对他说道:“你能留到今天,全都是我的功劳。如果今天我们俩之中必须要走一个,那么这就到了你该做出贡献的时候了。” “柏天的支持度是负二千万。很遗憾,我们今天第二个要离开的人,是柏天。”节目组也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反转,有些犹豫地问道,“那么,在离开之前,柏天你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柏天惨笑了几声,对着兰亚“夸”道:“好,好样的!心肠够狠,下手够稳,不愧是兰亚。我真后悔我认识了你,否则……” 接下来的话,柏天没有说完。他只是深深地望了沈嘉言一眼,眼眸里满是后悔。他知道自己不配,不配再开口去挽留什么了。 然而就在柏天要走的瞬间,沈嘉言却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柏天立刻回过头,即便知道不可能,眼眸里还是藏有一抹祈求与期待。沈嘉言缓缓走到柏天的面前,从怀里掏出那些被重新粘好的画作和心,放到他的手上,轻声说道:“他,曾经很喜欢过你。” 柏天注意到沈嘉言刚才口中说的甚至都是“他”,连“我”都不是。自然也就明白安忻是打定主意要和他断绝一切的关系了。 毕竟是他自己亲手断送了自己和他原本应当很美好的一切。柏天接过沈嘉言递过来的东西,泪水砸到了自己的手上,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他才哑着声音说道:“那么就请你告诉他,谢谢他,曾经很喜欢过我。” 说完这句话以后,柏天也离开了。如今剩下的人只有沈嘉言和兰亚。 兰亚望了一眼沈嘉言,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这一切都是拜安忻所赐。这最后的《幸存者》的冠军,他一定要拿到! “终于到了我们最后角逐冠亚军的时候,剩下的参赛选手就还有两位。大家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的时候的选手,一共是有八位的吗?好的,那我们现在把其余的六位请上来。” 话音刚落,沈嘉言便看见刚刚离开的墨、柏天以及先前离开的杰里等人统统都回来了。 “至于我们今天的冠亚军是如何选择的,就完全取决于这六位先前淘汰的选手的投票。最终,安忻和兰亚谁能获得的支持多,那么谁就是我们《幸存者》的冠军。” 兰亚怎么也没有想到,到最后,节目组竟然还弄了这么一出。 他之前便已经把人得罪了个遍,甚至就在刚才,连一向支持他的柏天都被他推出去当了炮灰……不行,他一定不能就这样放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现在我们来各自问两位参赛选手一个问题。问完以后,由其余的选手选择投票。我的问题是:拿到《幸存者》的奖金一千万星际币,要怎么花?” 沈嘉言不假思索地说道:“捐给孤儿院。”这应当也是原雇主的心愿。 而兰亚的回答则是:“若是我能拿到这一千万星际币的话,我会和支持我的选手平分。”就他所知,来参加这个游戏的选手除了他几乎全都是生活贫困的,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奖金的诱惑。 “好的。现在请其余的选手轮流投票。” 墨第一个上去,上台后毫不犹豫地便说了“安忻”的名字。 第二个上去的是薇诺,显然比起被星网上的网友骂,她更在乎的还是奖金。故而她看在奖金的份上,选择了兰亚。 第三个上去的是尼克。和兰亚预计的一样,兰亚的家境不好,母亲又常年生病,他是真的很需要一笔钱去改善他的家境。他歉疚地看了一眼沈嘉言,随后说出了“兰亚”的名字。 艾丽是第四个上去的,这个豪爽的女人回答得也干脆利落:“选择安忻。” 第五个上去的是柏天。他望了一眼安忻,唇边的笑容有隐隐解脱的意味:“我选择安忻。”就算未来的路不能再并肩同行,至少这里,让我送你一程。 最后一个上去的是杰里。若是他选择“兰亚”,那么结果就是平票,双冠军;而若是他选择“安忻”,那么安忻将会是唯一的冠军。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之下,杰里抬起头说道:“安忻。因为我做过一次叛徒,这一次,我不想再背叛我的心。” 在兰亚愤怒的目光中,节目组宣布了最后的结果——“《幸存者》最后的冠军就是,安忻!” 第67章 番外 没有人想到,安忻在赢得那一千万的星际币以后,当真分文不留地捐给了孤儿院。而他自己,则当起了导演,专门指导别人应当如何拍戏。 安忻原本的自闭症,也随之而一天天地在好转。 虽然安忻跟除了墨以外的人,依旧是没有几句话,但是每次别人和他一谈论起戏来,整个人都会立刻认真起来,话也明显增多了起来。 此刻,正在跟沈嘉言讨论剧情的男人叫马诺。 他那如同大海一般蔚蓝的眼眸里满是深情,轮廓分明,五官立体,即便是在帅哥美女多如牛毛的星际娱乐圈中,也依旧十分亮眼。 马诺从见到沈嘉言的第一眼,便对他一见钟情。用马诺的话来说,就是“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像天使一般美丽而又纯洁的人?而且他看上去还小小的,好想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带回家好好藏起来。” 为此,马诺还特意去翻了安忻前男友——那个叫做柏天的蠢货的照片。 哦,原来这蠢货就长这幅模样,看起来也并没有自己帅。不过他的头发是金色的,难道他的小天使喜欢金色的头发?马诺摸着自己棕色的头发,陷入了纠结。 于是,马诺在来剧组的前一天,终于一狠心把自己迷人的棕色头发给染成了金色。 “导演,你看剧本的这里写着,要做出坚毅和果决的表情。那么怎么样才能叫做坚毅和果决,是要这样吗?”马诺说完,对着沈嘉言皱了皱眉,眼神变得深邃而迷人,眼眸里则盛满了淡淡的忧郁,全身散发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很可惜,他的小天使注定要对他的魅力视而不见。 “不是。”沈嘉言面无表情地摆弄着他的四肢,“这里演的应该是你从机甲上下来,便遭遇虫族的场景,应该再狼狈一点。你就把我想象成是虫族,要表现出即便知道自己有可能回不去,也要为帝国军人荣誉而战的热血出来。” 马诺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他的小天使对他说话的时刻,然后坚定的否决道:“哦,天啊!我怎么可能把导演你想成那种恶心丑陋的虫族!你是如此的美好,你在我的心中简直就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马诺的话还没有说完,沈嘉言已经打断了他:“好了,对戏。” 在沈嘉言眼中,这马诺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不错的演员,很多事情都是一点就通。但就是有时候讲话总是太肉麻,让他完全受不了。 沈嘉言说完,便猛地朝着马诺扑了过去,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威胁地声音,而眼神也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这里马诺就应该躲开,但他完全被他的小天使给萌化了,竟然忘记了所有该有的反应。满脑子都是:导演明明是那么小的一只,偏偏还要做出恐吓别人的动作。真的是好可爱啊! 沈嘉言一个躲避不及,整个人都撞到马诺的身上,两个人顿时摔成一团。 从来探戏的墨的视角看过去,完全就是沈嘉言投怀送抱的姿态。墨眸色不变,镇定地走过去把沈嘉言拉起来揽进怀里,眉头微挑,嗓音含笑:“这是在做什么?” 等沈嘉言解释完以后,墨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后望向马诺:“你演不出面对虫族时该有的神情,所以需要模拟情境是吧?” 一看见墨,马诺便下意识地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如果说安忻是他的小天使的话,那么面前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就是恶魔。 果然,下一秒,马诺就看见恶魔把那三阶的雪牙兽给放了出来,望向他的眼眸暗含警告。接着对雪牙说道:“雪牙,他演不出安忻要的那种状态。你好好帮帮他,直到他能演出来为止。” 墨话音刚落,那雪牙兽便猛地扑了过去,尖锐的指甲牢牢固定住他的肩膀,张开雪白的獠牙,对着马诺的衣服就是一阵撕咬。 马诺几乎没吓晕过去。 墨笑得云淡风轻,不疾不徐地说着:“想象一下,现在咬你的不是雪牙兽,而是虫族,你害怕吗?来,做出一个害怕的表情来。” 马诺没有花费任何的力气,就达到了墨的要求。因为他现在确实是怕得要命,他几乎都能感受到那异兽喷出来的热气就在他的脸上。万一要是一不小心,这异兽毁了他的脸,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很好。”墨又笑了笑,笑得马诺一阵心惊,“现在在做出一个坚毅的神情来。你要是能做出来,我就让雪牙兽放开你;而要是做不出来的话,正好,今天雪牙还没有吃东西。” 闻言,马诺努力地挤压着自己的五官,说话都开始哆嗦:“这、这样可以吗?” 墨望向沈嘉言,见沈嘉言点头后,才伸手把雪牙兽又给叫了回来,对着沈嘉言说道:“若是以后谁又不会演戏了,就直接让雪牙跟他对戏,不必言传身教,知道了吗?”话是对着沈嘉言说的,但话中的警告之意却是冲着马诺去的。 马诺的眼神里满是惧意,躲到沈嘉言的后面问道:“导演,这男人是谁?”好可怕。 沈嘉言牵住墨的手,嘴角牵起上扬的弧度:“我的爱人——我爱的人,爱我的人。”说完以后,两人相视一笑,十分默契地忽视了宛若被晴天霹雳砸中的马诺。 生活中偶尔会有这样的小插曲,但总体还是平淡而温馨地度过。 “安忻导演,这已经是您第六次被评为全帝国的男人的梦中情人了,请问您对此有何感想?”记者把最新的投票数据递给沈嘉言看,共有百分之九十七的男人投了沈嘉言。 沈嘉言垂眸笑了笑:“我觉得梦中情人,梦中这两个字就很好。” 记者又把话筒递给了墨:“请问墨先生拥有了全帝国百分之九十七的男人都想拥有的安忻导演,又有何感想?” 墨当着记者的面,直接吻上了沈嘉言的唇。一吻毕以后,才开口答道:“想让他们全都醒着。” 记者微愣了一下,会过意来,才笑得花枝乱颤:“墨先生还真是幽默。” “不是幽默,而是陈述的事实。”墨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戒指,单膝下跪着说道,“安忻,嫁给我,好吗?” 求婚的时候,墨眼眸里的温柔和宠溺让那女记者甚至都看得脸红心跳起来。 “好。”沈嘉言毫不犹豫地应道,以一种无比信任的姿态把自己的手交到了墨的手中。 墨和沈嘉言的婚礼,就在孤儿院举办的。在婚礼上,院长眼眶湿润了,她紧紧地抱住了沈嘉言:“孩子,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最期待看见的一幕。你能幸福,真好!” 沈嘉言犹豫了一下,伸手回抱住了院长,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谢谢您,还有,我爱您。”这句话是替原雇主说的,也是他真心想要对院长说的话。 院长顿时便哽咽着说不出旁的话来。 但整个婚礼上,还有一个人哭得比院长还要惨——马诺。他就要亲眼看着他的小天使,投入恶魔的怀抱了。 要是让那些迷恋马诺的人看到他现在这副哭得鼻子通红的模样,估计会有一大批的粉丝要转路人了。 就在婚礼进行到最紧要的关头的时候,柏天竟然出来在了婚礼的现场,而且还叫了停。 看得出来,他这些日子过得很不好。面容憔悴,以往金色的头发似乎也失去了光泽,眼眸黯淡无光。他今天显然是把自己收拾得无比精神后才过来的,只是身上的困顿与窘迫却还是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来。 柏天走到沈嘉言的面前,十分卑微地乞求道:“这孤儿院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从今往后,你就要离开这里,过上属于你自己的幸福生活。能不能,最后让你的柏天哥哥亲手把你送到那个会对你好一辈子的男人的手上?” 沈嘉言一身白色燕尾服西装,纯黑色的眼眸定定地瞧着他。 面前的这一张脸和小时候安忻的脸重叠在一起,柏天突兀就想起了那个小小的安忻站在他面前,第一次开口软糯地喊了一声“柏天哥哥”的场景。那一刻起,他就发誓自己会保护这个小小的安忻一辈子。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要追求钱财,想要追求权势,却把自己的初心给弄丢了的呢? 那孩子说,他要让柏天后悔。只是他真正的性格却比谁都还要善良,还要容易心软。 沈嘉言在柏天忐忑不安的眼神中,伸手挽上了他的胳膊:“好,柏天哥哥。” 柏天最终把沈嘉言的手交到了墨的手上,他知道墨会对安忻好一辈子,所以他就再也没有别的牵挂了。 柏天转身离开,现在他要去做另一件他想做很久、却一直没有做的事情。他和兰亚之间,总归要有个了断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第六个世界,么么哒! 柏天和兰亚就不写辣么具体了,反正他们是要相互折磨一辈子的。 第六卷 第68章 序章 上一个世界,墨是看着沈嘉言离开的。最后,墨紧握住他的手道:“无论你去哪,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等我!” “好。”沈嘉言笑着闭上了眼睛。 再回到这个任务空间,黑猫慢慢现身道:“宿主大人,欢迎您回来。”一切皆如往昔。 “系统,结算任务。”沈嘉言揉了揉黑猫的毛发,把它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结算任务:任务一:走到《幸存者》游戏的最后,获得胜利,完成;任务二:让柏天后悔,受到星网网友的喜爱,完成。任务完成度:S级,获取积分:五万五千(百分之十加成)。”黑猫说完以后,便望着沈嘉言有些欲言又止。 沈嘉言挠着它的下巴:“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其实,这次的任务宿主大人您原本可以完成得更好的。您有想过这个问题吗?”黑猫还是忍不住把憋在自己内心的话给问了出来。 沈嘉言微怔,明白了系统的意思后,便笑了出来:“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是,宿主大人,S的等级当然算不得低。可是您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那个人跟你的任务起冲突了,你怎么办?”黑猫定定地望向沈嘉言,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到那个时候,您是选择要积分,还是要那个人?” 沈嘉言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在黑猫的身上摩挲着,半晌后坚定地说道:“他。” 黑猫叹了一口气:“我真的想不明白。宿主大人您的前几个任务都完成得非常好,不动心,不动情,为什么会偏偏因为那个人而改变呢?” “为什么?”沈嘉言喃喃重复了一遍,低头缓缓笑了开来,“大概是因为,就在连我都自己想要放弃自己性命的时候,他却会用尽一切的办法地去把我留下来吧?” 黑猫顿时哑口无言。 沈嘉言抚摸着自己手臂上的兰花印记:“系统,我们来接待下一位雇主吧!” “好的,谨遵宿主大人的吩咐。”黑猫爪子一挥,又不放心地补上了一句,“宿主大人,这次的位面是修真,十分危险。还请您不要再和上一个世界一样任性。” 黑猫话音刚落,第六位雇主便缓缓走了进来。 只见他细长的眉飞扬入鬓,一双修长的丹凤眼美则美矣,看上去却有些薄情。睫毛因为过长而微微翘起,鼻子高挺,唇色淡如水。 一身洁白云锦,长身玉立,容色无双。 沈嘉言抬眼望去,一时之间竟也为他的风姿所震慑,下意识地问出口:“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 “这修真界历来便是弱肉强食,诸多修真者为争少的可怜的修真资源而争得头破血流。”这位雇主极尽嘲讽地笑了几声,那笑容里是说不尽的悲凉,“他不争,我便帮他争;他不夺,我便帮他夺。我为他双手沾满血腥,担尽骂名,到头来,他却嫌我狠毒。” “他说那凌煦善良,说那凌煦无辜,不过是因为凌煦从来都没有被逼到过绝境而已。” “都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那我便也要他尝尝对凌煦求不得、而又放不下的滋味。” “这便是我,对他最大的报复。” “好,你的心愿我会努力为你达成。现在天赋、灵根、幸运和念力,你选择一样给我就可以。”沈嘉言轻声应道。 这位雇主没有犹豫,便给出了他自己的答案:“灵根吧!我灵根曾受损,故而修道之路较之旁人向来更为艰难,希望你不必受灵根的困扰。” 沈嘉言从他的身上取出来一团蓝色的光团,晶莹夺目,倒是漂亮得紧:“好了,你可以离开了。我相信,你终究会遇见一个懂得你的好的人的。” 这位雇主一愣,眼眸里满是错愕,随后清浅地笑了出来。宛若万里冰雪融化,漫山的桃花盛开:“谢谢你。” 送走了这位雇主,沈嘉言抚摸着黑猫光滑的皮毛说道:“把这位雇主的资料给我。” “好的。”黑猫应道。 这位雇主名为方活。这名字是他后来给自己取的——方是从了北珩派掌门的姓,而活却是他自己给他自己取的名字。 方活原名赵清泽,幼时的生活过得可谓是十分悲惨。 他父亲当年本是赵氏一族中的天才,年方二十便已经是元婴中期。一时风头无两,无与可比肩者。只可惜后来在一次与魔族的大战中,为保护赵氏一族而陨落了。 赵氏一族一开始还能顾忌着他父亲的功劳而善待他的妻儿,也愿意给赵清泽一些修炼的资源。 只是赵氏一族中有一人名为赵景,原本一直被赵清泽父亲给压过了风头,怀恨在心久矣。而此人心胸狭窄,见赵清泽的父亲已经不在,便将满腔仇恨统统发泄到赵清泽的身上。 那时候赵清泽还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他竟然也狠得下心去把他的灵根给废了。 赵氏一族的长老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已经被废了灵根的孩子,而去责怪赵景;而人走茶凉,偌大的赵氏一族,竟找不出一个愿意为赵清泽说话的人。 至灵根被废以后,赵清泽的生活便连猪狗都不如,谁见了都能踩上他一脚。 偏偏他母亲病重,又是雪上加霜。赵清泽苦苦哀求族人不成,便上街乞讨。他跟野狗抢过吃的,为了一个铜钱跟乞丐打过架。十岁的孩子拼起命来的狠劲儿,就连乞丐见了也都害怕。 赵清泽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的许澍。 彼时,许澍身着道服纤尘不染,对着一身污泥的赵清泽伸出了手,浅笑着问道:“你愿不愿意,随我去北珩派修道?” 从那天到以后的许久,赵清泽都只爱穿白衣,便是因为初见时,许澍便是一身白衫的缘故。 赵清泽随许澍回了北珩派,北珩派的掌门亲自为他测灵根——竟是地灵根。 虽然赵清泽拥有的是受过损的地灵根,但只要经过天材地宝的恢复,较之旁人,还是要厉害得多的。 而许澍原本只是普通的三灵根,却因为为北珩派带来一位地灵根的天才的功劳,故而和赵清泽一道成为大长老的关门弟子。 而赵清泽,也自那一日起,正式改名为方活。 北珩派的修炼资源就那么多,而派内的弟子却不少,每一个人都为了能比别人多得一些资源而争得头破血流。 许澍的资质算不得好,方活就去接派内各种危险的任务,出入各种危险的地方去寻找机缘。寻到的那些灵草和拼命搏斗而来的妖兽的内丹,几乎全给了许澍去提升他的资质。 短短数十载,许澍便从三灵根变为了双灵根。 方活的本领全都是在数次殊死的斗争之中,感悟进化而来,内门大比之中自然无人能敌得过他。可方活明明能取得大比的第一,却在最后故意演了一场输给许澍的戏码。 于是,许澍变成了北珩派的大师兄。 许澍为大师兄一向慷慨大方,灵丹妙药悉数可以送给别人,只是他慷的是方活的慨。而方活,又要顾着自己的修炼,又要顾着许澍。况且,他早些年灵根受过损,还时不时地透支自己的灵力,身体亏损得自然严重。 在北珩派的其余弟子的眼中,大师兄当真是光风霁月的一个人物,而相较于他,二师兄为人则最是斤斤计较,自私贪婪。 方活全心全意地扑在许澍的身上,但是他却不知道,许澍原是穿书而来的。 许澍压根就不爱方活,他只是看过《修道》这一本书,知道方活这一个反派会在母亲病亡后,黑化走上修魔的道路,并最终会成为意欲毁灭整个大陆的幕后BOSS而已。 从始至终,偶遇是假的,欣赏和鼓励是假的,唯有利用是真的。在方活最落魄的时候,不费什么力气,便能换来他一辈子忠心不二的效力,这买卖多么的划算。 许澍没想到的是,方活竟然当真对他动了感情。 在方活向他坦诚心迹的那一天,许澍也同意了。他说的是,我如今对你还算不得爱,不过我会试着去爱上你。 就这么一句话,便让方活高兴得不知所以。 在一起的日子里,方活爱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他拼命努力维持的一切,却比不得凌煦的出现。 许澍跟方活说对不起,说他爱的是凌煦的单纯与善良。说他厌倦方活的汲汲营营,厌倦他的不择手段,也厌倦他的世故与复杂。 这十几年来,许澍由一开始不起眼的内门弟子变成北珩派的大师兄,由三灵根变成精纯的双灵根,由无人识变得满门皆知。而方活,除了一具破败的身子,什么都没有了。 沈嘉言在心里深深替他不值。 宿主大人,您现在可以选取模式了。简易模式:许澍初次搭救方活时,积分三万;正常模式:许澍刚认识凌煦时,积分四万;困难模式:许澍和凌煦互生爱意时,积分五万。请问宿主大人,你要选择哪一种? “正常模式。”许澍其人,心计之深沉,手段之狠辣,让人不得不防。 “好的,现在确认。任务:拆散凌煦和许澍,让许澍求不得而又放不下。选取模式:正常模式。积分:四万。金手指加成:灵根。是否传送? “传送。” 第69章 临仙洞府内,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在打坐。 柔和的月光洒照下来,映衬得他原本就不俗的容貌,越发的飘逸出尘。 “方师兄,大长老寻您过去。”一蓝衫弟子站在门口轻声唤道,毕恭毕敬地垂下头,眼神丝毫不敢乱瞥。 北珩派的弟子都知道,除了大师兄以外,方师兄是不容许任何人踏足他的洞府的,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乱碰里面的东西。有一次有一弟子无意中犯了方师兄的忌讳,也不知是碰到了什么,方师兄竟罚他去悔过崖思过,至今仍还在那里。 “知道了,我随后便过去。”沈嘉言镇定地说完。等打发走了那弟子,这才禁受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方活方才是去了无尽林。 那无尽林中生长着一种灵草名为旋覆草,这种草生得繁茂,圆而覆下,故曰旋覆。素来只有无尽林的水泽边才有。 这种灵草最是适合许澍的体质,他灵根不纯,灵力杂乱,最是需要这种灵草去梳理。 找到一株旋覆草尚且不易,况且这灵草的旁边,总是有灵兽守护着。守在旋覆草旁边的妖兽名为聏,是一种似蛟非蛟、似蛇非蛇的生物,口能吐火,也能喷水,是六阶的妖兽,相当于人类的筑基后期。 而方活如今,也不过筑基中期而已。 所幸他也不是要跟这妖兽拼命,缠斗了一番,虽受了重伤,但终究是把灵草给带回来了。 沈嘉言从怀里拿出了那灵草。灵草只有在摘下后的三个时辰里,药性才不会流失。而他从无尽林赶回来,便已然花了两个时辰。 若换了原本的雇主,只怕这会才不会去管什么大长老的吩咐,便已经急急地赶过去给许澍送这灵草了吧? 不过,这躯壳里的人既已换成了沈嘉言,沈嘉言可没打算做一样的蠢事。 方活原本的灵根受损严重,若说这天地间的灵气好比五湖四海,那么灵根就是可以承载灵气的器皿。地灵根可谓是较之其余灵根稍大一些的器皿。可即便是再大的器皿,只要上面裂了缝,终究还是难以为继。 方活就吃亏在这上面。他同人争斗,向来只能速战速决。否则时间一长,他的灵力便难以支撑下去。 沈嘉言传送过来时,附带的金手指便是灵根。故而堪堪能恢复到他的地灵根尚未受损害之前的模样。不过长年累积的沉疴暗伤还在,也正是需要这旋覆草疗伤的时候。 沈嘉言毫不犹豫地把这灵草给服用了下去。 等这旋覆草的药效完全被身体吸收了以后,沈嘉言才唤出了自己的泠月剑,往大长老所在的主峰飞了过去。 大长老门下的五个关门弟子俱已到齐,依次是许澍、孟缘、魏珺妍和高楚旸,眼下唯独只缺了方活。 “弟子来迟,还望师父恕罪。”沈嘉言撩开衣袍跪了下去,一句辩解都没有。 站在大殿上的大长老,瞧上去约莫四十左右,深紫色的衣袍衬得他面容华贵,给人高不可攀之感,沉声道:“无妨,起来罢。” 沈嘉言瞧了一眼,只余下许澍同孟缘中间的那一个位置,想来是特意为他留的。 沈嘉言刚走过去站定,孟缘便嫌弃地往靠近魏珺妍的方向挨了挨。孟缘三人与许澍二人中间隔了偌大的一条走道,泾渭分明。 由此便可见,原本的方活为了许澍,把自己门中的师弟师妹得罪得到底有多么彻底。 “近来收到消息,东海上似有清虚福地在缓缓出现,灵气四溢,想来定有重宝要问世。届时各大陆的青年高手必当蜂拥而至。”大长老不疾不徐地说着,“为了避免各大门派中青年天才陨落得太多,各门派便有了不成文约定——只容许金丹以下的修士进去,而我们不可插手。” “你五人俱是我门派之中的佼佼者,我今日叫你们过来,便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大长老用审视的眼光扫视着他五人,“你们觉得谁更适合领队?” 许澍垂首望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他此刻的心思已完全飘到了适才大长老所说的话上面去了。书中描绘清虚福地问世之际,各大陆的高手都会前往,那么凌煦也必定会去。 许澍一想到他很快就能见到那个他在追书的时候,便心心念念的镜月公子凌煦,他的心脏就不可抑止地隐隐激动了起来。 这一趟的东海之行,他势必要取代书中原本的小攻司空枞,取得重宝,再来一个英雄救美,让凌煦转而倾心于他。 只不过,他想要实现的一切,都必须要倾尽整个北珩派弟子的势力,方才有可能会实现。所以这领队之位,他是势在必得。 许澍想得到这领队之位,可他又不愿平白得罪其余三人,毁了他自己这么些年来的苦心经营。如此一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方活去替他开口。 每每这个时候,许澍才会由衷地庆幸,还好他当年救了方活。 而许澍当年之所以会去救方活,一方面是因为他害怕方活日后果真会成为毁灭世界的反派,他自己也会被毁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知道方活身上一个最大的秘密——那就是方活一旦入魔,修行的速度便会一日千里。 若是许澍真心想要帮方活,他可以挑在方活的灵根还没有被毁之际,也可以挑在方活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 可他偏偏挑了方活灵根被毁、母亲去世之时,然后在方活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就是为了让方活牢牢地记住他对他的恩德。 他打的主意就是等方活入魔以后,便可以利用方活去对付司空枞。 但许澍显然没想到,方活竟然会这么好用。不但没有一句怨言地愿意帮他提升修为,而且自己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简直比自己养的狗都还要听话。 许澍悄悄对着方活传音入耳:“师弟,这领队责任重大,事物繁琐,这些师弟师妹又不曾有过经验,故而师兄想,此事还是由师兄担任较为稳妥。” 许澍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让沈嘉言替他去争这个位置。 可沈嘉言偏不打算遂他的意。 沈嘉言双手负在身后,状似不在意地附和了一句:“我也觉得只有师兄才适合做领队。师兄你既胸有成竹,何不向师父毛遂自荐?” 这种“我师兄最厉害,我师兄最了不起”的脑残粉口吻,和原本的方活倒是如出一辙。 许澍倒没有怀疑方活的内里已经换了个人,最多只以为方活是忘了传密音。 不过,他的脸色还是铁青下来。方活刚才那话任是谁听,都没有办法不多想。偏偏他还没有办法辩驳,因为他适才对方活说的话里的意思,和方活说出来的话的意思,竟是不差什么。 孟缘几人也是聪明人,沈嘉言那话一出来,一细想,他们也就都明白了。 “我也觉得”便表明许澍先前定然是传密音给方活说,只有他自己才适合做领队;而至于为何许澍不自己同大长老说,而是要传密音给方活?那便是他想要方活来替他争这个位置!毕竟他们几人之中,当属方活的修为最高,由他来争自然也最为合适。 如此看来,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师兄,才是真正心机深沉之人。 大长老面色也有些不虞,这许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使用密音入耳,到底把他这个师父又放在哪里? “你们都出去。”大长老瞥了一眼沈嘉言,“方活,你留下。” 待其余四人都离开后,大长老才开口问道:“方活,你有没有想过,较之澍儿,其实你更适合这个领队的位置?” 闻言,沈嘉言眼眸里滑过一丝错愕:“弟子不曾想过。” “其实为师说你适合,不单单是因为你修为更高的缘故,而是因为你身上有别人都没有的韧劲和狠劲。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在绝境之中更好的存活下来,也明白绝不放弃的道理。”大长老走到沈嘉言的身旁,拍了拍他们肩膀,“他们每一个都是我北珩派的弟子,我希望你能教会他们这些。” “出去时,是多少人;回来的时候,也要一个不差才行。”大长老望向沈嘉言,“如何?能不能答应为师?” “弟子尽力。”沈嘉言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把原本属于许澍的位置给抢了过来。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若是这许澍没有了领队的位置,不知道他和凌煦还能不能一样发展得很好? 沈嘉言从大长老那一出来,许澍便开始从沈嘉言那打探起消息来。得知这次领队的是方活,他便也安下心来。若是领队的人是方活,那么和他自己领队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而这次前往清虚福地,带队的人竟然不是素来温柔可亲的大师兄,而是那个睚眦必报、喜怒无常的方师兄。 消息一经传开,整个北珩派便一片沸腾。 第70章 东海上,灵气最为浓郁之处,各大门派云集。 除了沈嘉言带领着的北珩派,还有逍遥派、合欢宫、仙乐派、万剑宗、昆仑派以及镜月宫。 逍遥派是佛修,为首的人是莲止。修佛之人主张自在逍遥,随心而动,不拘泥于世间万物。故而莲止的眉宇之间俱是洒脱之意:“今日幸逢各门各派的青年才俊,待会还盼诸位能手下留情。” “哼!莫管旁人留不留情,这秘境的钥匙,我合欢宫可是不会让出的。”莫瑶大红色薄纱衣衫,雪白的酥胸半露。斜睨了莲止一眼,眼眸流转之间,俱是说不出的媚意,十足泼辣地说道。 合欢宫,是这修真界中亦正亦邪的存在。 合欢宫内素来只收女弟子,靠与别的门派的男子双修提升自己的境界。她们的样貌美艳,行事作风十分大胆,见到生得好看的男修士便要勾搭挑逗一番。 因此,女修士往往是对她们恨之入骨;而男修士则是又爱又恨。 若说合欢宫中的女弟子是让男修士们又爱又恨,那么同样只收女弟子的仙乐宫,便是所有男修士恨不能与之结为道侣的存在。 为首的水轻漪一身绿裙白绸,面容清丽逼人,坐在白羽仙鹤之上。 此刻她正朝着莫瑶的方向瞧过去,话中绵里藏针道:“传闻合欢宫的女子对不喜之人从来不加理睬。瞧莫修士这副作态,莫非是相中了莲止大师不曾?” 莫瑶挑了挑自己的柳叶眉,丝毫不留情面地反讥讽了回去:“传闻中仙乐宫的女子清冷孤高,不曾想也会如此注意我这合欢宫中妖女的一举一动。依我看,莫不是你看中了这莲止大师,却倒打一耙,争风吃醋到我头上来了吧?” “你……”水轻漪说不过她,气得俏脸通红。 莫瑶得意地笑了笑,正打算乘胜追击的时候,凌煦沉声阻止道:“这儿灵气越发浓郁,大家莫要错过了取得钥匙的好时机。” 凌煦修的是镜月宫中的镜花水月之道。 镜花水月,这镜中月、水中花,虚实相映照,虚即为实,实即为虚。这世间万物虽映在他的眼中,却不能在他的心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若非是嫌她两人聒噪,扰了自己的清净,凌煦是绝不愿开口的。 徐徐清风吹起凌煦那青色的长衫,衬着他修长的身姿,似要随风而去,不经意间便给了人几分飘渺出尘之感。 许澍单是望着凌煦的身影,目光中便已满是痴迷。不愧是自己看书时便喜欢上的人,当真和自己的想象一般模样,一样的飘逸出尘,一样的清冷高贵。 而带着寥寥几人过来的司空枞,此次却是作为万剑宗的首席弟子前来的。 万剑宗曾在剑圣柳琮的带领之下,着实辉煌风光过好一阵子。只可惜后来随着剑圣的消失而渐渐没落,沦落为各大门派之末。 司空枞在机缘巧合之下,曾得到剑圣的一缕剑意,故而特意拜入万剑宗的门下,试图去寻找剑圣曾遗留下来的,关于他苦练的剑法的最深处的奥秘。 在此之前,司空枞也不过是司空一族的小门派中不起眼的一位族人而已。 司空枞不曾想过,这世上竟还有修仙之人,能够拥有如此的风姿。在他瞧见凌煦的那一瞬间,他便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对于修道之人而言,亲情、子嗣都看得很淡。毕竟追寻大道之路,道阻且长,能拥有一位道侣相伴已属难得,故而男男在一起也早就寻常。 只瞧了一眼,司空枞便在心里认定:他的道侣,便是这镜月宫的凌煦了。 如此想着,见自己的心上人发话,司空枞忙急急地附和道:“凌煦道友说得极是,诸位还是专心等待这清虚秘境的钥匙为宜。” 莫瑶冷嗤一声,到底不再言语。 海上云雾四起,飘飘渺渺,似笼上了一层薄纱。不远处的仙岛上霞光四起,穿透云层。而周围的灵气陡然间便又增了数倍。 这清虚福地的钥匙,就要问世了。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祭起自己的飞行法器,以最快的速度往那光柱的方向掠去。 而沈嘉言才刚刚适应了自己的泠月剑,但若是想要御剑飞行过去抢那秘境钥匙的话,还是勉强。到时只怕他人还没有过去,钥匙便被旁人给抢光了。 沈嘉言往四周瞧了瞧,其余人的法器也大多是自己的本命剑,或是一些低阶的宝船,根本指望不上。 只除了,凌煦。 凌煦的法器是一面琉璃问心镜,甫一拿出来,便变成了一叶小舟那般大小。凌煦飞身上去,那镜面当即载着他疾驰而去。风鼓起他的衣衫,衣袂飘飘,墨发飞扬,当真是仙人之姿! 众人皆在心中默默赞叹着,和凌煦一比,他们竟全都好似地上的污泥一般,只有他才是那高不可攀的云。 和众人不同,沈嘉言非但没有自惭形秽,他还在默默研究着怎么才能攀上凌煦的法器。 沈嘉言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几颗雷暴弹。这雷暴弹平时没什么大用,最多勉强让人提速片刻而已。不过,眼下用来却是正好。 沈嘉言将自己的泠月剑升到高处,接着猛地跳下,一连用了三颗雷暴弹,在空中不停地腾挪转移,最终才稳稳地落到了凌煦的琉璃问心镜之上。 凌煦只觉身后一沉,当下心中便暗生警惕。 凌煦回过头,便见沈嘉言正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凌煦道友,不巧,我今日法器坏了,可否捎我一程?”那修长的丹凤眼本有些刻薄,不知为何,他这么一笑,倒是透着股稚气。 凌煦怎么也不会想到,堂堂北珩派的带队弟子,竟然到现在连御剑飞行都不曾学会。便接受了沈嘉言的托词,皱眉忍耐了下来。 沈嘉言见凌煦默许了,眼眸里的笑意不由加深,唇角上扬的弧度也不由变大。怎么瞧他那神情里,都透着一股得意的感觉。 见状,凌煦微扬了扬眉,到底不想让眼前之人太过得意。于是,他便对着沈嘉言伸出了他自己白净修长的手。 沈嘉言下意识地握了上去,凌煦的手微凉,握上去像握着一块寒玉。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突然想起来要握手了? 凌煦抽出了自己的手,不疾不徐道:“方活道友,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待会你抢到的钥匙,我要五把作为我捎你一程的报酬。你意下如何?” 凌煦的声音倒是清雅动听,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沈嘉言有些傻眼。五把钥匙?他自己都未必能抢到五把钥匙。 “凌煦道友,只是捎带一程,五把钥匙会不会太多了些?”沈嘉言眉心紧锁,讨价还价道。 凌煦眼中染上了些微的笑意,他本也不是真心缺那五把钥匙,不过觉得眼前之人逗弄起来倒是有些有趣,这才临时起了兴致。 “若是方活道友觉得五把钥匙多的话,大可以现在便从我的问心镜上下去。”凌煦说得随意。 沈嘉言咬了咬牙:“不多,一点也不多。我一定会给你的。” 转瞬之间,沈嘉言和凌煦便已最先到了那光柱边上。 这秘境的钥匙亦是有灵性之物,倘若你不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真正地压制住它的话,那么它也是会四处逃跑的。 趁着其余的人还没有到,凌煦不费吹灰之力便抢到了十几枚钥匙。而反观沈嘉言,每次都是在堪堪快要抢到一把钥匙的时候,又被它偷偷溜掉了。 后来,那些钥匙们似乎也瞧出了沈嘉言根本就是外强中干,一个个地就绕着他打转,却又不让他抓到其中的一把。就是完完全全地欺软怕硬,在戏弄着沈嘉言。 凌煦拨空瞧了沈嘉言一眼,见此情状,不动声色地从指间弹出几道灵气。 那灵气暗暗朝着那些钥匙的方向涌去。下一次沈嘉言在朝那些钥匙扑过去的时候,那些钥匙就像是被什么裹缚住了一样,尽管还在极力地挣扎着,却不可避免地落到了沈嘉言的手上。 如此反复几次,沈嘉言也足足抢到了三十七枚钥匙。 后面的大部队已经到了,沈嘉言也不打算再抢。一来是因为抢的数量已经足够,二来人一多,若是想要抢这钥匙,只怕会越发难抢。 沈嘉言索性退了后去,掏出五枚钥匙小心地递给凌煦:“你的报酬。”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我抢到了好多枚钥匙,快夸我厉害”的骄傲模样。 凌煦违心地夸赞了一句:“恩,三十几枚,当真厉害。”却丝毫不提及自己抢了一百多枚钥匙的事实。 北珩派前来的弟子八十余人,除去抢到钥匙的五十余人,沈嘉言多抢到的钥匙也分发下去,便完全够了。 如今众人要等待的,就是这清虚秘境的开启之时。 第71章 众人凝神屏气地望着海面。 只见海上骤然翻涌起巨浪,那波涛缓缓自中央分开。一座仙岛赫然浮现在众人的眼前,云雾缭绕,灵气四溢。 见状,许澍不露痕迹地靠近了凌煦,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凌煦与司空枞。 旁人有所不知,但许澍却清楚得很,这传送进的这清虚秘境的地点完全是随机的。在《修道》中,司空枞便是同凌煦传送到了同一个地点,进而日久生情,培养起感情的。 眼下,既然是他穿进来了,他便断然不会再给司空枞这个机会。 而司空枞原本正一门心思地盯着凌煦瞧,蓦然间许澍却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司空枞皱了皱浓眉,不悦地说道:“这位道友,你挡住我了。” 许澍笑得一派云淡风轻,轻而易举地就把话题给岔了过去:“这秘境前的站位向来便是随机的,我可不曾听闻说谁挡住谁的说法。这位道友莫不是故意想生事端?” 真要说起来,许澍站在此处倒也不妨碍他进入这秘境,却是隔开了他和镜月公子。此事司空枞纵然心中了然,却是不适宜开口诉之于众的,故而他的眸里隐隐压抑着怒火:“这位道友,我本无意生事端。只是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司空枞话音刚落,身后的剑便已飞向了许澍,变一为十,舞成了密不透风的剑网,将许澍牢牢困在了里面。 这司空枞在剑上面的造诣,可谓是无人能及。他的剑意,仅凭灵草灵药堆砌起修为的许澍是绝对破不了的。许澍大恼,下意识地便开口唤道:“方活,过来助师兄一臂之力。” 若是依照沈嘉言的本心,自然是不愿意理睬他。 只是原本的雇主对他情深不渝,他此刻也不能教许澍看出端倪来,故而只能移步往许澍的方向走去。 不过,沈嘉言还没有走到那里,便已经被凌煦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嗓音清冷:“别过去,这剑意太过锋利,极易伤人。” 有了凌煦此话,沈嘉言也就没有再坚持。 就在此时,一阵地动山摇,众人心中大惊,还不等站稳,那仙岛的结界便好似裂了道缝,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将所有人都吸了进去。 许澍被司空枞的剑困着,纵然是心中想着要去往凌煦那边,却也无能为力;而司空枞只来得及抓住自己的剑,便和许澍一道被吸了进去。 其余各门各派的人,也相继被那吸引力吸到了不同的地方去。运气好些的,还能门派里三五个人聚集到一起;运气不好的,一睁开眼对面便是仇人。往往是一睁开眼,就直接开打。 而彼时凌煦正握着沈嘉言的手腕,两人自是被传送到了一处。 沈嘉言刚清醒过来,便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偌大的宫殿内。宫殿内的数十几座石像直直地凝视着他,有的是蛇尾人身,有的是蜘蛛人脸,还有的是狮身马头,这些石像泛着黝黑的光泽,仿佛已静默地在这个地方守了千万年。 在石像的旁边,摆放着无数开启着的宝箱。 那些宝箱的里面,有着无数成熟的名贵灵草和丹药,幽幽地散发着独有的诱人气息。 其中,紫灵果,只要吃上一颗,便可以把自己体内的灵气变得更为精纯;长生果,服下一颗便可增加百年寿命;驻颜丹,容颜永驻,亦是无数女修争着抢着要的。 可以说,这宝箱里的任何东西,只要拿上一样,便不枉此行了。 凌煦站在一旁静静地瞧了沈嘉言半晌,发现他丝毫没有想要拥有这些灵草和丹药的意思,不由启唇笑道:“怎么?这些灵草和丹药依旧入不得方活道友的眼?” “不是入不得眼。反而,就是因为这些药材太好了,所以我才不敢伸手去取。”沈嘉言垂首,闷闷地回道。 反正无论这些灵草和丹药的效用到底有多么的神奇,他终究是要回去的,也就自然没有了贪念。人在没有贪念的时候,看问题往往也是最清晰的。这么好的药草就放在外面任人取用,怎么想都必定是陷阱。 凌煦修的是镜花水月之道,自然能够分辨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更遑论这还只是清虚仙人设下的普通的障眼法而已。 而凌煦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说出口,为的就是想瞧瞧方活的反应。却不曾想他年纪尚轻,看问题却是意外的透彻。 凌煦微怔过后,便忍不住闷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沈嘉言拧起眉望向凌煦,“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方活道友说得自然是对的。”凌煦收起笑声,只是眼眸之中还有些许的笑意残余,“我方才是在想,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折在这宝物之上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想不到,你竟能看透。” 说到最后,凌煦的话语之中已带上了欣赏之意。 能得到镜月公子的一句赞叹,说出去不知是让多少人歆羡的事情。只可惜,沈嘉言却径直走开了:“快走,去找找这宫殿的出口。” 只是想要找到这宫殿的出口,却远远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困难。 这宫殿内九曲回环,一个内室接着一个陷阱,环环相扣。好几次若不是因为凌煦,只怕沈嘉言早就葬身在这重重的陷阱之中了。 此刻,他们正被困在一堵石门面前。 其余的内室尚且能够找到开启的机关,唯独这一扇石门,平整光滑。任凭沈嘉言同凌煦摸遍了这门上的所有地方,此门就是纹丝不动。 “既然出不去,这儿的灵气又如此充裕,不若打坐。”凌煦盘腿打坐,“兴许在这儿修炼到金丹期,便能打开这石门也未可知。” 沈嘉言也没辙,只能学着凌煦的样子坐下来,缓缓在自己的体内运转着灵气。那真气在他的体内,运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周天。 沈嘉言闭上眼睛,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间熟悉的草屋之中。 梵音依旧在药炉前慢慢煎着药,那苦涩的药草气味弥漫了整个屋子。而草屋后面的池塘内,满池的荷花竞相开放,娇艳欲滴,映红了半边天。 沈嘉言上前两步,轻声唤了一声“师父”。 梵音听到沈嘉言的声音,便回过头来,眼眸里染上了些许的笑意:“云尘,为师在熬药,你过来帮为师一把。” 闻言,沈嘉言眼眸里滑过一抹深思。不但没有靠近,反而是往后退了两步。 梵音面上笑意不减,停下熬药的动作,往沈嘉言的方向望来:“云尘,你怎么了?为师唤你,你为何不理睬为师?” “师父,我送你的佛串呢?”沈嘉言瞧着梵音那空荡荡的手腕处问道,“今日为何不见你把它戴在手上?” “喔,佛串啊!”梵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伸手往自己的怀中掏去,“为师适才要熬药,怕弄脏了它,所以就把它收起来了。” 说完以后,梵音便自怀里掏出佛串来——上面全是墨黑色的佛珠,唯独原本该有的几颗红豆一颗都看不见。 “原来如此。”沈嘉言说道,一道灵气刀刃自手掌心飞出,直直穿透了梵音的身体。 那梵音的身体抖动扭曲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团黑烟,嗓音尖细:“不可能!你是如何知道我不是你师父的?我明明都是按照他的言行举止来的。” “你是能模仿出我师父的音容笑貌不假。只一点,我师父知我素来不喜那药味,相伴几十年,他从未让我熬过一次药。”沈嘉言说着,嘴角已噙了淡淡的笑意,“不过,看在你终究是让我见了他一面的份上,今日我不杀你。” 此物名为影魔,能窥见人内心最美好的景象。从而模拟出同样的情境,诱使那人留在他模拟出的幻境之中。 若是谁当真留在那幻境之中,便会衍生出心魔。最终影魔便能一点点吞噬掉那人的修为,来提升自己的能力。 沈嘉言碰到的这只影魔,已经是六阶的高级影魔。若非是沈嘉言对梵音的了解已经熟悉到骨子里,恐怕今日也会被这影魔给骗了。 而影魔最厉害的也就是这幻境。一旦它的幻境被破,那么沈嘉言想要杀死它,就可谓是轻而易举。 见沈嘉言说要放过它,那只影魔忙一溜烟儿跑了,生怕沈嘉言会反悔。 沈嘉言才没有功夫去理会它。他是从影魔构造的幻境中挣脱了出来,只是凌煦还没有清醒。不知他在幻境中碰到了怎么样的情境,嘴角微微上扬,怎么看都是一副沉浸其中、不愿自拔的模样。 身处幻境之中的人,是绝对不能够强行唤醒他的。否则即便是唤醒了,也会种下强大的心魔,无异于毁人修行。 沈嘉言如今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等着凌煦自己清醒过来。 第72章 沈嘉言击败影魔后不多时,凌煦便也跟着醒了过来。 凌煦的道本就是能堪破虚实,可谓是影魔最大的克星。区区的影魔,自然奈何不了他。 方才的幻境中,便是他独自一人行走在街道之上,而周遭经过他的人群,全都长着一张张空白的脸。 凌煦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走了许久。他的内心是空的,即便是影魔入侵,创造出来的幻境也只会是空白的。就在凌煦终于觉得无趣,掏出问心镜想要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他却在他的幻境中见到了一个人——方活。 而就在他见到方活的瞬间,街道上的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 只见路边小贩在卖力吆喝着:“包子,好吃的肉包子嘞!” 刚出炉的吃食还往外冒着热气。梳着童髻的孩子在路上跑来跑去,口中还唱着童谣。那老牛的口中还不紧不慢地嚼着草,拉着身后的车,赶牛车的人睡意昏沉…… 凌煦还没有回过神来,方活就挽上了他的手,指着那卖糖葫芦的小贩道:“夫君,我想吃那个。你买给我。”说话的时候,方活的眼眸笑成一弯,既灵动而又狡黠,满脸狭促地等着要看他和一帮小孩子挤成一团的模样。 凌煦依言走过去,对着那些正推来搡去的孩子们辗然一笑道:“站在那里的那位穿白衣服的哥哥想要吃这冰糖葫芦,可以让我先买给他吗?” 那些小孩被凌煦这一笑迷得晕晕乎乎,不自觉地就让出了一条道来。 凌煦翩翩然走了过去:“这些糖葫芦全要。除了这个,剩下的你分给这些孩子。”凌煦递给那小贩一块上品灵石,信手从上面取下一串来,便转身向方活走了过去。 “给。”凌煦把手里的冰糖葫芦递给了方活。 方活见没能整到凌煦,不满地撅了撅嘴,发泄一般地啃着那冰糖葫芦,似乎是把那冰糖葫芦当做了凌煦的替身一般。吃得太急,那冰糖渣就粘在他的唇上,唇色看起来红艳艳的。 凌煦用手抹掉他唇边的糖渣,放进自己的唇里,尝过后还似真似假地评判着:“挺甜。” 方活微怔,修长的丹凤眼瞪得浑圆。 凌煦正欲笑着打趣,方活却蓦然踮脚吻上了他的唇,唇舌交融之间,凌煦听见方活喃喃道:“这样更甜。” 整条街道的时间仿佛在一刹那凝固住,那些小贩、稚童都成为无关紧要的存在。这个空间内,都只余下他们二人。 一吻完,方活望向凌煦的眼眸里含羞带怯:“夫君,留下来和我永远在一起好吗?” 凌煦垂首轻笑了一声:“原来我内心的贪念竟然是这个。” 方活侧过头,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夫君,你在说什么?” 凌煦没有回话,拿出问心镜,对着那方活便照了过去:“诸邪现形,堪透迷障,破!” 凌煦话音刚落,周遭的世界一点点开始坍塌,化为一个个光点散落半空中。各种各样的人脸纠缠在一起,小贩的脸、孩童的脸……狰狞无比,十分可怖。最终,还是在那问心镜的照耀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煦的面前,只余下真正的方活那一张写满的担忧的脸。 而沈嘉言见凌煦终于醒了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怎么这么久?你的幻境很难破吗?” “不是。”凌煦望向沈嘉言的眼眸里带着沈嘉言看不懂的笑意,“只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罢了。” “那,你的幻境是什么?”沈嘉言不免有些好奇。 凌煦含笑反问了回去:“那你的又是什么?” 闻言,沈嘉言当即就想到了梵音,情绪不免又低落了下去。师父曾说过要自己等他,也说过他一定会来找自己,可是如今却依旧没有来。沈嘉言抿了抿唇,笑容突然有些寥落:“也没什么。” 显然,是不愿意再提及这个话题。 瞧方活的神色,便知他是在怀缅着什么,但无论他想的是什么,都应当与自己无关。凌煦这么想着,眼眸中便染上了不悦,只是唇畔的笑意却不减:“你不是想知道我适才为什么没能及时出来吗?” 凌煦只这一句话,沈嘉言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为、为什么?” “因为我在幻境中瞧见了你。”凌煦继续往下有条不紊地胡乱编扯,“我已经安然出去,可你却被困在陷阱中出不去。你求我救你,就如同之前一样。我不确定你是否安全,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故而才耽搁到了现在。” 闻言,沈嘉言不免有些心虚,他先前的确是给凌煦带来了许多的麻烦:“抱歉。” 只是沈嘉言却是忘了,影魔明明能让人瞧见的是他内心最美好的景象。凌煦说他能在他自己的幻境之中瞧见沈嘉言,这本身便已经能说明许多问题。 凌煦揉了揉沈嘉言的头发,语气无奈:“当真是傻子。”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竟然还是没有明白。 沈嘉言只当凌煦是在生气自己这一路给他带来的麻烦,自然不敢反驳。 就在气氛颇有些凝滞的时候,那石门却蓦地打开了。 画壁上的清虚仙人捻着雪白的胡须,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道:“两位果真是青年才俊,竟然不到半个时辰便破了老夫留下的影魔,可谓是资质上乘。” 这应当是清虚仙人留下来的一抹残念。 “晚辈见过清虚仙人,贸然惊扰了清虚仙人,还请恕罪。”凌煦行晚辈礼,毕恭毕敬地说道。沈嘉言忙在一旁有样学样:“见过清虚仙人。” “谈不上惊扰,老夫在此等候已经有千年了。”清虚仙人说着,眼中滑过一抹暗芒,稍纵即逝,可惜低下头行礼的凌煦同沈嘉言却都没有瞧见。 “老夫当年凭借一套清微剑法和清心诀行走修真界,后在此地飞升成仙,也算与此地有缘。如今,老夫打算在你们诸位中挑选一位作为老夫传人。不过在此之前,老夫要测一测你们的资质。”清虚仙人手一挥,沈嘉言和凌煦便被扔回了大殿之中。 而一同在大殿之中的,还有司空枞、莫瑶、莲止、水轻漪以及许澍。 许澍见方活和凌煦一道被扔了进来,望向方活的眼神顿时满是憎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缠住司空枞,居然给了方活接近凌煦的机会。 按照许澍的想法,凌煦是这般的完美,方活不可能不对他动心。所以,方活一定是别有用心地接近凌煦,为的就是想要跟他争夺凌煦。 只是眼下他还不能跟方活翻脸,他还想利用方活去争夺那唯一的传人的位置。故而,许澍瞧了一眼凌煦,还是选择了隐忍。 “这大殿的石碑上刻着的,便是轻微剑法的剑诀以及清心诀的口诀,在一刻钟之内,端看你们能否领悟到这第一层。若是可以的话,便算是入了门;若是不行的话,便要离开此地。”清虚仙人的话音刚落,那石碑上便跃出了金色的符文。 能走到这一步,个个都并非池中之物,谁都不想要止步于此。 众人都争分夺秒的参悟起来,沈嘉言也不例外。 许澍是第一个参悟透的。这口诀他曾在《修道》中见过,对于参悟的方法也可谓是一清二楚。紧随其后的是司空枞和莲止。 莫瑶和水轻漪也在暗暗地较着劲。她们两个门派,原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最后还是水轻漪先莫瑶一步参悟了出来。 而沈嘉言,却始终没能参悟出来。 他一遍遍默念着那口诀,明明感觉自己和那口诀之间就隔了一层薄膜,可就是无论如何都戳不破那一层隔阂。 一刻钟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凌煦睁开眼,对着沈嘉言传音入耳道:“道法自然,不须刻意,而是让它主动地去靠近你。” 听到凌煦的这一句话,沈嘉言这才恍然大悟自己适才究竟是差在了哪里。沈嘉言闭上眼,沉下心神,任由那些金色的符文穿过他的身体,不再刻意去追寻它们。那些符文就绕着沈嘉言上下飞舞,渐渐地融入了沈嘉言的识海之中。 在最后一刻,沈嘉言堪堪领悟了。 在沈嘉言站起后不到几秒钟,凌煦也跟着站了起来。 “很好,第一关的试炼你们全都通过。接下来是第二关的试炼。”清虚仙人笑得一派高人风范,“在这大殿之中,共有石像七十二座。阵法开启以后,这些石像便会活过来。若是你们能撑到阵法的时间结束,便算是过了关,若是不能,便失去成为老夫的传人的资格。” 清虚仙人甫一说完,大殿里便隐隐地震动起来,瓦砾、沙石纷纷掉落了下来。那些石像,果真是在一瞬间,便活了过来, 众人都在暗暗惊恐,唯独许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原因无他,他知道这大殿内,有一个绝妙的机关。 作者有话要说:  梳理一下: 沈嘉言:穿成的人物方活,《修道》里的炮灰, 司空枞:原《修道》里的主角攻,在许澍穿越过来后也是炮灰; 许澍:穿书而来的主角攻;从他的角度看问题是这样的:反正方活是注定成魔的,他利用一下“坏人”也可以;而他喜欢凌煦,不折手段追到他就可以; 凌煦:被师傅穿了, 第四卷内叫梵音。 概括来说,这就是一个许澍拼命想炮灰掉司空枞,结果反而神助攻方活和凌煦的故事。 (抱歉,可能前面人物出场太多,下次竹子会放慢速度去写~~么么哒) 第73章 沈嘉言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人面蜘蛛便已开口对他吐了毒丝。那毒丝晶莹剔透,上面还附着着粘滑的毒液。 好在方活身体原本的本能还在,沈嘉言一个纵身,堪堪躲了过去。 那毒丝收势不及,便朝着不远处的莲止的身后袭去。 莲止感受到自己身后一阵劲风,直觉性地想要躲开。只是那人身蛇尾的妖兽一直纠缠着他,粗重的尾巴猛地砸在他身边的地面上,石块纷飞,一片狼藉。莲止若是想要躲那毒丝,就势必会撞上一旁的蛇尾。 莲止面色凝重,一招春风化雨推开了蛇尾的攻势,但对于那蜘蛛的毒丝,就无计可施了。 然而就在那毒丝快要碰到莲止、千钧一发之际,沈嘉言唤出了自己的泠月剑,对着人面蜘蛛的腹部狠狠捅了过去。 人面蜘蛛吃痛,双目赤红,口中发出了“嘶嘶”的怪叫声。它收回自己的蛛丝,专心地对付起了沈嘉言一人。 莲止回望一眼,神情有些错愕。这清虚仙人的传人显然只能有一个。也就是说,在这儿的所有人都是争斗的关系,那么方活为什么会救他? 但无论如何,方活的这份情他总是要领的。 莲止忙着同那人身蛇尾的厮杀,腾不出手去帮方活,只能远远地朗声说道:“多谢方活道长适才出手搭救,大恩大德,莲止必将铭记于心。” 铭记于心有什么用?过来帮他一把才是真的。沈嘉言面无表情地默默腹诽着。 适才,沈嘉言用这泠月剑一剑便划开了那人面蜘蛛的肚子。不曾想从它的肚子里竟又爬出了密密麻麻的小蜘蛛。那些小蜘蛛见人就咬,口含毒素,虽不致命,但被它咬上一口,神经便会麻痹,动作也会迟缓下来。 沈嘉言一时不察,小腿上便被咬了一口。伤口处一阵酸麻,当下几乎就连泠月剑都要控制不住。 沈嘉言拧眉,勉强用自己的灵力撑开了一个结界。 而那人面蜘蛛瞅准时机,张口对着沈嘉言便又吐出一口毒丝。毒丝碰到沈嘉言结界,那结界仿佛被石子砸中的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纹,渐渐薄弱了下去。 沈嘉言提起灵力,又撑起了一道结界。但是如此下去,定然是不行的。 那人面蜘蛛的毒丝是无穷无尽的,而他的灵力却支撑不了太久。再这样被动下去,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沈嘉言唤出自己的泠月剑,如果说腹部不是这人面蜘蛛的致命缺点,那么倒是可以试试它的脸。沈嘉言意念一动,那泠月剑便不偏不移地对准那蜘蛛的眼睛刺去。 那人面蜘蛛见状慌忙收回自己的毒丝,怨毒地望了沈嘉言一眼,吐出毒丝牢牢缠住泠月剑,不敢让它冒进分寸。 如此看来,这人面倒果真是这蜘蛛的缺点。可惜的是,他的本命剑被这蜘蛛给缠住了。 沈嘉言暗自惋惜,却在下一秒就瞧见那人面蜘蛛瞪着眼,不甘心地倒下了。 那人面蜘蛛倒下后,沈嘉言才发现站在他对面的人正是凌煦。一番打斗之后却不见他有丝毫的狼狈,反倒是依旧的风姿卓越,嗓音清越道:“方活道友,小心。” 沈嘉言瞧着凌煦,一时之间竟有些恍神。也就没有注意到,那些小蜘蛛,正顺着他破了的结界往里面爬。 凌煦几下甩掉跟着他的那笨重的狮身马头的妖兽,往沈嘉言的方向挪移了过来。 沈嘉言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感觉到凌煦的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眼眸专注地凝视着自己,一瞬间竟给沈嘉言一种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错觉。 那眼神太过温柔,也太过熟悉,沈嘉言的那一句“师父”几乎要脱口而出,凌煦却对着他摊开了手掌。而他的掌心里,赫然是一只死了的小蜘蛛。 “不是叫你小心了么?”凌煦伸手揽住沈嘉言的腰,抱着他踩着问心镜飞到了半空,撑开一道结界,“待在这儿别动。” 说完,凌煦把沈嘉言留在上面,而他自己则下来处理那些棘手的小蜘蛛们。 不远处的水轻漪不防备被几只小蜘蛛给咬了几口,在她身子一阵麻痹的时候,就被那狮身马头给囫囵吞了下去。 这原本只是试炼,即便是失败了,也应当只是被传送出去而已。可水轻漪那凄厉的尖叫声却不似作伪,倒像是当真疼得撕心裂肺一般。这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响,听得众人的内心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只除了,许澍。 在石像尚未完全复活以前,许澍便提前躲进了这大殿内的主神像后面的石棺内。 这石棺的开启的机关就在那主神像的左手边上。原是《修道》中司空枞无意中发现的机关,而今被他用在这里却是正好。等其余人将那些石像妖兽杀了个干净,到时候他再出去也不迟。 这石棺里的花纹复杂而又繁复,触手冰凉,躺在里面还能感受到清晰的脉络。 许澍摸了摸那些脉络,心头不由浮现出疑惑:这石棺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原著里这一段是以司空枞的角度描写的,只写了他取得重宝以后,便离开这清虚福地,倒是不曾具体描写这石棺的用处。 不过转瞬之间,许澍又把这个疑问抛到了脑后,从石棺的缝隙里,瞧着外面的战况。 外面的战况十分惨烈。大殿的地上、石柱上满是殷红的血迹,妖兽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面上。活下来的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受了点伤,不过妖兽也被斩杀得七七八八了。 见场面已经被众人控制住,许澍这才从石棺中走了出去。 等到最后一只妖兽都被斩杀掉,清虚仙人才出现道:“第二关的试炼你们也已经通过了,眼下只剩下最后一关的试炼。谁能最快从这空城中逃脱出来,谁便是老夫的传人,这清虚福地也自然归他所有。” 水轻漪在众人心中留下的阴影,就被清虚仙人的这一句话给轻飘飘地消除了。要知道这可是一个仙人留下来的福地,想也知道这是多么珍贵的资源。 众人都在摩拳擦掌,快了,就还剩下这最后一关的试炼了! 唯独凌煦,不仅没有被如此诱人的条件所诱惑,他的眼眸里还滑过一抹深思。凌煦抬眸望向清虚仙人:“前辈,晚辈想请问一下水轻漪道友如今是否安好?” 清虚仙人拈胡笑了笑:“自然是安好的。只不过是试炼失败,老夫又怎么会对她如何?” “那晚辈可否见她一面?”凌煦紧接着问道,眼眸直直盯着清虚仙人,面上虽在笑着,但那笑意却远不达眼底。 清虚仙人收敛起脸上的笑,双手负在身后:“这倒真是不巧,老夫适才已经将她送出这试炼之地。” 凌煦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早已被性情暴躁的莫瑶给打断了:“凌煦,你要是看上那个女人你便直说。你自出去寻她即可,别在这儿磨磨唧唧,耽误我们大家的时间。” “出去找她就出去找她!你还真当我稀罕跟你们这一群人在这里吗?”出乎众人意料,向来沉稳的凌煦竟然表现出了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说着,便要往这福地的外面走去。 见状,莫瑶的心内暗喜:凌煦一向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如果他受不住这激将法离开,那么她获胜的几率就更大了。 凌煦走了两步便停下了,对着沈嘉言沉声说道:“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放出那小蜘蛛,水轻漪道友怎么遭遇如此祸事?不行,你得随我一道出去,将功赎罪才行。” 凌煦说完,就伸手准备去拉沈嘉言,却在中途被清虚仙人给拦住了。 清虚道人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想要离开,便自行离开。这小道友同老夫有缘分,老夫喜欢得紧,他得留下。” 凌煦抓住沈嘉言的手微微收紧。 沈嘉言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什么,对着清虚仙人推辞道:“前辈,晚辈前两关也只是侥幸通过,实没有把握还能通过这最后的试炼。与其这样,倒不如和凌煦道友前往寻那水轻漪道友,找到了同她赔个不是才好。” 清虚仙人站在他们的面前,丝毫没有想要让开的意图,皮笑肉不笑道:“这小道友莫要妄自菲薄。老夫瞧着你们俩资质都不错,还是都留下的为好。今日,有老夫在,你们谁也别想走!” 莫瑶暗恼着这清虚仙人未免太过多事,他们俩想走,便让他们俩走就是了,强扭的瓜又不甜。而司空枞却下意识地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偷偷瞥了凌煦好几眼,暗忖着待会定要问个清楚。 莲止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莫名感觉到了一阵不安。 “好了,第三关的试炼开始。”清虚仙人说完这句话,便把这几人都扔了进去。 第74章 空城里一片荒芜,触目可及之处,只有杂草和巨石。 众人走了许久,却好似一直在原地打转。 最令人不安的是,此处没有昼夜之分,只有头顶一轮血红的月,冷冷地照耀着。这儿没有灵气,也无法修炼。这般无穷无尽的轮回足以让每一个人绝望。 “我不想走了。”莫瑶一屁股坐在地上,以往那些魅惑的神态全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狼狈不堪,“反正也出不去,白费力气作甚!” 莲止施了一礼,对着凌煦问道:“镜月公子,你可知关于这秘境的隐秘?” 闻言,司空枞和莫瑶一齐向凌煦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凌煦会比他们知道多一些的事情。 “并无。”凌煦抬眼瞧着那一弯血月,心中不安的感觉在逐渐扩大,“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地方有些诡异。” 莫瑶冷嗤一声:“可笑!若是不诡异的话,清虚仙人如何会将此地作为试炼的第三关?此事你们也不必问他,事关这清虚福地的继承。若换了是你们,当真愿意把线索白白地说予旁人听?” 司空枞皱了皱眉,维护道:“莫瑶道友此言差矣,镜月公子必定不是那样的人。眼下我们同样身处困境,理应同心协力才是。” 司空枞说完,便瞧了瞧凌煦,想知道他对自己这句话的反应如何。只是令他失望的是,凌煦的眼睛却错也不错地盯着方活,一副旁人都不值得他去瞧一眼的模样。 只见凌煦轻扯过沈嘉言,仔细打量过后才问道:“还撑得住么?” 沈嘉言摇了摇头:“没事。”说完这句话,沈嘉言有些欲言又止——非但是没事,反而是到了这里,他体内的灵气竟运转得越发顺畅,毫无停滞。沈嘉言瞧了瞧其余人萎靡困顿的神情,到底还是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凌煦揉揉沈嘉言的头发:“如此便好。” 见状,许澍默默低下了头,眼眸里藏着疯狂的毁灭欲。凌煦方才望向沈嘉言的眼神,藏着不容错辨的深情。想必他们俩是两情相悦了吧?也不知这方活竟用了什么手段! 如此一来,他却是留这个方活不得了! 许澍抬头瞧了一眼天上的那一弯血月,开口道:“这地方无法使用灵力,且时辰是静止的,应当是一个法阵。而这四野空空落落,那么想来这法阵的阵心应当就在那。” 许澍说完,便用手指向了天空上的那一轮血月。 这血月,名为玑玉。传闻中若是能以千万人之血去祭奠此玉,便能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修道》中,司空枞便是取了这宝物后,从容离开这秘境的。 许澍低垂下眼,遮住了自己眼中的算计:“眼下,要想破开这法阵,我认为最好的方法是去尝试着从这血月入手。”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凌煦颔首道:“可以一试。” 只是众人在尝试以后才发现,此事说起来轻易,做起来却是困难无比。因为无论他们往这血月里输入多少的灵力,都宛若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与此同时,他们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一点点地在流失。 然而就在他们想要抽身离开之时,却发现自己竟没有办法停止下来。这血月恍若会自觉吸收他们体内的灵力一般。 “不好,这血月很有些不同寻常!”莲止惊呼了一声,“我好似被这血月给控制住了,竟不能离开。你们如何?” 莫瑶一张俏脸涨得绯红:“我也是。” 司空枞控制体内的灵力较之常人,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运行方法,此刻灵力流失得自然也慢些。司空枞瞧着身畔眉心微锁、却依旧不减风姿的凌煦,有些心疼地开口道:“凌煦道友,我有一套运行灵力的方式,不若我说给你,你试试瞧?兴许会好些。” “不必。”凌煦疏离地说道,“司空道友顾好自己即可。” 而此刻,许澍正用灵力在自己的额头上逼出豆大的汗珠,声音也跟着微微颤抖着:“怎么会如此?难道我的猜测竟是错的,还是说有人动了什么手脚?” 众人瞧了一眼许澍青白交加的脸色,原本的责怪也都烟消云散。 在他们几人之中,许澍的修为最低,难免也就最难支撑。瞧他如今这副模样,若是这血月吸收灵力之势不减,第一个遭殃的人也是许澍。 如此一来,众人瞧着许澍的神情也稍稍和缓了下来。 就在此时,许澍却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慌忙跑到凌煦身边的沈嘉言,刻意放声问了出来:“方活师弟,你竟是无碍吗?” 许澍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沈嘉言的身上。 沈嘉言彼时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凌煦。见凌煦面色微微发白,他便也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体内的灵力往凌煦体内输。这血月吸收灵力的速度太快,凌煦脸色难看,沈嘉言却也不比凌煦好上多少。 沈嘉言还没有开口,凌煦便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冰冷地扫视一圈众人后道:“是我暂且让他不要动手的,故而他还没来得及动手。” 这便权当是解释了! 莫瑶不甘地张了张口,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她总不能去质问凌煦为什么不让沈嘉言跟着一起动手吧? 莫瑶没有说话,许澍倒是轻笑了一声,唇色苍白道:“方活师弟倒还真是好运气,好似事先便料到这血月会困住人一般。” 即便许澍明明知道,不过是方活的体质适合修魔,故而这血月才不会强制性地吸取他的灵力,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污蔑方活道。 而许澍此话一出,莲止、司空枞和莫瑶俱是脸色大变。 若是是运气好,怎么可能那么巧,唯独就方活一人没有动手?而凌煦此前也并未单独与方活说过话,说是让他迟些动手。如此看来,倒像是凌煦为了袒护方活,而刻意扯的谎。再联想到清虚仙人此前唯独对方活一人特殊的态度,难免不让人想偏…… 渐渐地,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像是两军对峙,分毫不让! 莲止等人是一方,他们望向沈嘉言的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怀疑;而凌煦则护在沈嘉言的面前,以一种不会退让的姿态,目含警告地盯着他们。 还不等他们争执个结果出来,头顶的那一轮血月却越来越圆,颜色也越来越深,边缘处红得几近墨色,宛若下一秒便能滴下殷红的血来。 众人禁受不住,忍不住吐出一口精血来。那血先是浮在半空中,旋即便向着那血月的方向飞去。 沈嘉言紧攥住了凌煦的手,伸手揩拭掉他唇边的血迹,几乎可以说是慌乱地问道:“凌煦道友,你没事吧?” “无碍。”凌煦望向那血月,眼眸被映得一片血红,“这阵法,而今才算是真正地开启了。这阵法开启之时,亦是这阵法最为薄弱之际。既然这阵法奈何你不得,待会不必管我,趁它最为薄弱的时候,尽快出去。” 沈嘉言微怔,回过神来,就费劲地把凌煦的胳膊往自己的肩膀上搭,努力地想要搀扶他站起来:“不,我也要带你走。” 面前这人,第一次见面便帮了他,后来又救了他数命。即便是在如此危险的境遇之下,仍然不忘记惦念自己的安危,告诉自己逃离的方法。既然如此,他沈嘉言也绝不可能丢下他,独自逃命! 不料,凌煦不但没有顺他的意站起来,而且淡然一笑拒绝道:“这阵法开启不过短短一瞬,你能自己逃出去便已是不易。若是再带上我,便是绝无可能。乖,听话。” 最后一句话一出,两个人皆是微微失神。 沈嘉言紧咬住自己的下唇:“我能做到的,你信我!” 那血月越来越大,几乎遮住了整个天空。月光照耀下来,一片血色,除却满眼的红色,竟是什么旁的颜色都瞧不见了。 凌煦用尽最后的力气道:“不必管我,小心许澍此人,逃出去。”此话说完,凌煦便也晕了过去。 沈嘉言抬头瞧了一眼头顶的血月,各种繁复的符文交相显映。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汩汩的鲜红的血液顺着那纹路便流淌到那血月之中。 而也是直到此刻,沈嘉言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竟是一个千人坑的下面。 上面有各门各派的数千名弟子已无声息地堆叠在一起,他们流出的血液就顺着那些纹路淌到那血月之中。 许澍走近沈嘉言的身旁:“我可以教给你打断这祭祀的方法,不过等价交换,那血玉你拿到以后,需交给我,如何?” 沈嘉言抿唇,默不作声。 许澍为方活第一次违背他的意愿而暗暗恼怒,望向地上的凌煦威胁道:“若是这祭祀没有被打断的话,他们也是祭祀的祭品。你可知道?” “好。”沈嘉言终是沉声应道,“不过你要答应我,把他安全带回去。” 这个他,显然指的就是凌煦。 第75章 许澍自然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去反驳沈嘉言的话,当即便欣然应允了下来。 如此一来,他此次前来的两个目的便都达成了。一是取得重宝,二是英雄救美、赢得凌煦的心。反正方活是注定要死在这清虚秘境之中的,等他出去以后,这事实的真相,还不是尽由他自己来描述。 沈嘉言最后瞧了一眼凌煦,便朝着那血月御剑飞了过去。 只见沈嘉言墨发白衫,神情狠绝,那一瞬间,许澍不知为何,竟瞧得微微恍了神。 按照许澍所说,这血月之上,一道符文是一重禁咒,毁坏一重禁咒便要承受一道反噬之力。并且这符文须得最强的剑意方才能毁坏。 风猎猎鼓起沈嘉言的衣衫。沈嘉言执起泠月剑,运转起周身的灵力,狠狠一剑往那血月上浮现出的咒语上砍去。 两相碰撞,发出“嗡嗡——”的剑鸣之声,仿佛是剑撞击到金属上一般,纹丝不动。那符文只边缘微微破损,金色的符文若隐若现,竟是不受影响。 毕竟沈嘉言的剑意,比起司空枞,还是太弱了。 就在许澍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决定之际,他便瞧见沈嘉言咬破了舌尖,吐出一口精血到那泠月剑上。 以自身的精血去刺激自己的本命剑,的确是短时间内提升的最好的方法,但这同样也是最伤自己元气的方法。 那泠月剑就在接触到沈嘉言的本命血的那一瞬间,剑身泛起泠泠地光泽,血色映在泠月剑的上面,凛冽的杀气几乎要化作实质。 沈嘉言双手握住泠月剑,狠狠一剑劈下,那符文闪烁了一下,光芒变得黯淡了下来。 而沈嘉言的口鼻之中,顿时弥漫着的都是浓浓的铁锈的味道。沈嘉言皱了皱眉,提起周身的灵力,毫不犹豫地对着那第二道符文砍了下去。 这第二道符文,足足砍了三刀,才终于被毁坏。此刻,鲜血已经顺着沈嘉言的口角缓缓往下流淌,滴在那雪白的衣衫上,红得耀眼。 沈嘉言记不清自己究竟挥了多少刀。到最后的时候,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完全枯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往泠月剑上涂抹自己的本命精血,和不断地往那符文上劈砍的动作。 沈嘉言一身白衫全都被染成了朱红的颜色,上前全是他吐出来的斑斑血迹。 许澍瞧得莫名有些心悸,但是他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只当是自己终于要得到那玑玉的激动之情。 终于,那唯一仅存的符文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那血月化作正常玉佩的大小,通身血红,顺势掉落了下去,正巧掉到了许澍的手上。 沈嘉言原本只是强撑着一口气,眼下见自己的目的达成,心神骤松。手中的泠月剑寸寸断裂开来,碎成无数的光点。整个人像毫无生机的落叶一般,轻飘飘地便从空中落了下来。满头青丝,寸寸成雪。 许澍上前下意识地接住了他,神色复杂地问道:“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沈嘉言却并不瞧他,艰难地扭过头望向凌煦,每说一个字便溢出无数的血沫,轻轻笑道:“带他出去。” 凌煦你看,我终究,也能护你一回了。 “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要说的?”许澍不知为何,心头竟有些不悦。以往这方活从来都只绕着自己一个人转,想不到他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后,竟也会有把自己抛之脑后的一天。就算是养一条狗,养这么多年也该养出感情来了,许澍这般劝说着自己。 沈嘉言摁了摁自己手腕处的兰花印记,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好。”许澍将沈嘉言放到地上。只思索了一瞬间,便将地上的所有的人都收进了自己的法宝里。随即就用那玑玉划破了秘境,带着众人一道出去。 唯独,只留下了沈嘉言。 就在沈嘉言气息一点点泯灭于无的时候,那清虚仙人的虚影渐渐显现了出来。不复先前的仙风道骨,此刻的他气急败坏,宛若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双目赤红地逼问道:“尔等竖子竟敢坏老夫的好事!你可知老夫为此事已谋划了千年?” 沈嘉言又咳出一滩殷红的血来,嘲讽地笑道:“咳、不知。” “千年之前,正是你们所谓的正道,言老夫所修之道乃是魔道,联合起来毁了老夫的道,害得老夫陨落于此。千年以后,又是你毁了老夫这千百年来的功业。你可知,老夫只差一步便可重塑魔身,重又复活了?”那清虚仙人牢牢扼住了沈嘉言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捏断他的骨头。 沈嘉言早就做好此次任务失败的准备,自然也就不害怕激怒这清虚道长:“我只知道,魔、高一尺,道高、咳、一丈。千年以前是如此,千年以后仍旧是如此。你可以杀了我,可、咳、你终究还是赢不了。” “好、好、好。”清虚仙人松开了手,怒极反笑,“好一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想死,可老夫偏不如你的愿。” “你不是自诩自己修正道之人身份清高吗?老夫偏也要将你变为魔道中人,让你尝尝受正道诸人唾弃的滋味!”清虚道长狞笑一声,他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终于想明白:若是就这般让方活死去,根本算不得折磨他,反而是成全了他的道。 而若是毁了他的坚持,让他变成他曾经最不屑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般思量着,清虚仙人反倒放下了沈嘉言。这小子先前修习过他的清心诀的第一层,而不久前这小子也将体内的灵气消耗得一干二净,若是此刻他能把自己的魔气灌进去,那么这小子便会妥妥地入魔。 清虚仙人强行转过沈嘉言的身体,把自己的体内的魔气猛地朝着沈嘉言的天灵盖灌了下去。 这清虚仙人原本以为这方活原本修的也是正道,自己这魔气入体无论如何也都会遭受到抵抗,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方活的身体竟然毫不排斥自己的魔气入体。 捏了捏沈嘉言的根骨,清虚仙人顿时哈哈大笑出来:“枉你还自诩正道中人,却不知你这身体乃是万年难遇的魔灵体,是最适合修魔的体质。不冤,老夫若是今日夺舍,便也抵得过这千百年来……” 清虚仙人的话尚没有说完,便已觉察到不对劲,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了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方活即便再天赋异禀,至今也不过筑基,而他却是接近大乘期的存在,怎么可能沈嘉言却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吸取他身上的魔气? “停下,快停下!”清虚仙人的神色变得仓皇起来,但无论他如何用尽手段地想要挣脱,都只是徒劳无功。 而与此同时,沈嘉言身上的伤势也在逐渐地恢复着。 等清虚仙人散尽一身的魔功,灰飞烟灭以后,沈嘉言才终于睁开了眼眸。只是那眸色,竟比他身上那殷红的血迹,还要红上三分。 而另一边,诸派掌门正聚在一起等着自己门派中的弟子回归。 视线中远远便看见许澍一身是血、步履踉跄地拾级而上。许澍一到北珩派掌门的面前,便径直跪了下去:“掌门,那方活入了魔,魔性大发,竟坑杀了所有前往的道友。弟子无能,只堪堪保住了这几个。” 说完,便将司空枞、莫瑶、莲止以及凌煦给放了出来。 所有掌门一时大恸。要知道此次前往的可都是各门各派中的精英子弟,这一死伤,对诸门派俱是巨大的损伤。当即便把这方活给恨到了骨子里。 “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还未可知。各掌门不妨先把人带回去疗伤,等他们清醒过来再问个清楚。”大长老终究还是不信方活会做出如此的事情来。 除却凌煦,其余人都在几天内相继醒来。他们的说辞一致,同许澍所言大致都是一个意思。还言明凌煦乃是受了那方活的蛊惑,故而做出包庇的行径来。由不得人不信。 大长老也没有办法再开口替方活说话。 北珩派的掌门宣布方活被逐出门派。同时,各大门派都对方活颁布了悬赏令。若是有能斩杀方活者,极品的纯灵丹三瓶,寄元灵草十棵。 一时间,整个修真界的正道都在搜寻方活的下落。 而许澍,不但同时与各大门派的首席弟子交好,而且还对他们有着救命之恩。 修道最讲究的便是因果。今日欠下的因,便是来日要偿还的果,否则将于修行无益。换言之,也就是说来日若是许澍有求到各大门派首席弟子的事情,除非危及他们的道心,不然他们没有办法拒绝。 许澍可谓是如今这修真界中,最风头无两的人物了。 更有不知何处来的谣言称,这镜月公子凌煦为报救命之恩,要与许澍结为道侣。 第76章 而凌煦却足足昏睡了一个月,梦中各种场景交错。 庄生晓梦。 一时之间醒过来,他竟分不清楚这眼前之景是梦,还是梦中之景方是眼前。唯记得梦中的方活曾唤他师父,也唤他作墨,竟像是早已缘定前世一般。 凌煦摁了摁手腕处,烫得惊人。仔细一瞧,却是什么都瞧不见。 “凌煦,你醒了?可还有不适?”这屋中,不仅有凌煦,也有一位须发白如雪、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者。此刻见他醒了,目光中便不无关切地望了过来。 “多谢师尊关怀,凌煦并无大碍。”凌煦坐起身来,垂下眼睫,眼眸中掠过一抹深思,“请问师尊,是何人送凌煦回来的?” 镜衍师尊笑道:“还不是那许澍小友。提及此,外界还有传闻说你将与他结为道侣。依师尊看,镜花水月之道素来最难堪破的便是情之一字的虚实。你若是对他的观感亦是不错,趁此次机会堪破一二倒也可。” 凌煦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么,方活道友如何,有跟着一道回来么?” “你竟当真是被那个魔道给迷惑了?”闻言,镜衍师尊脸色遽变,拂袖而立,“许澍小友在同师尊说的时候,师尊尚且不信。难道你不知,他害死正道数千道友,早已入了魔道了吗?日后,休要再执迷不悟,也休要再提及此人!” “他不会!”凌煦的声音虽轻,但却很笃定道。 镜衍师尊却险些没被这句话气得背过气去:“你说什么?他不会!凌煦,你可知,在你昏迷过去的月余,前往追杀那魔道的正道人氏,死了多少余人吗?你此言,对得起他们吗?” “难道师尊只允许旁人追杀他,却还不允许他还手么?”凌煦却是想也不想地便站在了方活的那一边。 镜衍师尊一道劲风自袖中而出,将凌煦狠狠地打至墙角:“孽徒!镜花水月之道,虚实难辨,怎么枉沾感情的因果?更何况,那方活若还是北珩派的首席也便罢了,与他一场镜花水月的情缘也未尝不可。” “可他如今是什么?北珩派的弃徒!手上沾满无数人鲜血的魔道!” 挨下那一掌,凌煦胸中气血翻涌,血溢到了唇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下:“师尊,我同他不会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我凌煦早已将情根系在了他的身上。上穷碧落下黄泉,余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镜衍师尊满眼俱是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面上却嘲讽地笑出声来:“可笑!你修镜花水月之道,却妄图走那极情道的路。如此下去,你不是因心魔而陨落,便是你的道心被毁。为了区区一个魔道,竟愚蠢至斯!” 即使奚落,也是劝诫。 凌煦跪下毕恭毕敬地给镜衍师尊磕了三个头:“师尊所言极是。” 还不等那镜衍师尊道一声“孺子可教”,凌煦却紧接着说道:“故而弟子决定,斩去镜花水月之道!” 镜衍师尊僵硬地站着硬受了那礼,半晌后,叹息着摇头道:“你终会后悔的。” 那方活早已入了魔道。据传,他一双眼眸血红,见正道之人不问缘由便杀,冷血无情。偏偏凌煦还要为这样一个魔道,斩去自己苦修几十载的道。只叹凌煦心心念念着去寻这魔道,殊不知若是真碰见了,那魔道只怕一个抬手,便可让他神魂俱灭。 不过,镜衍师尊知道多说无益,索性不再多劝。 镜衍师尊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既已斩道,今后便不是我派中人。何去何从,你好自为之。只希望你记住你曾说过的话,为天地立心,为正道立命。无论如何,莫要忘了你的初心。” 凌煦满脸凝重地颔首允诺。 “你走吧,走下这问心梯,散尽这一身的灵力。从今后无论如何,皆是你咎由自取。至死,不得回我门派!” 问心梯,从下往上,拷问道心;从上往下,散尽修为。 凌煦深深望了一眼那“镜花水月”四个龙飞凤舞的字,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世间若无双全法,宁负大道不负卿! 凌煦走后不多时,许澍便照例来探望这凌煦。却意外得知这凌煦竟为了方活斩道、下山寻人的消息。 许澍本以为自己会暗恨那方活竟然还活着,也以为自己在知道凌煦为方活斩道散功后,会憎恨那方活,可不知为何,他的内心却是一会暗喜,一会又尽是阴毒的心思。 暗喜是因为那方活竟然还活着;而阴毒却是因为:终究是自己害了方活,那方活如今活着,定然是恨自己入骨。 许澍此人的想法便是:与其让方活继续憎恨厌恶他下去,他宁愿让那方活死了! 而更让许澍费解的是,他在得知凌煦去找那方活后,下意识的反应竟不是嫉恨方活,反而是,遗憾为什么去寻方活的人不能是自己? 蓦然惊觉自己的心思,许澍手中带来的药草仓皇落到了地上。难道自己竟……? 那守在一旁的弟子只见许澍的神色变了几变,最终是满脸惊慌地逃开了,就连地上的极品灵药也都没有伸手去捡。 而此刻的临仙洞府内。 方活既已被逐出北珩派,他所留下的一切也该被整理打扫出去。 门中的弟子狠狠一脚踹翻桌子,泄愤一般地说道:“好歹也是个二师兄,本以为他的洞府里会有什么法器灵草,没想到什么都没有。还竟是一些破烂玩意儿!” 另一弟子当即附和道:“就是,枉我还特意求来这差事。什么油水都没捞着,倒是瞧见一堆垃圾堆在这洞府内。” “这白手帕莫不是他的心上人送的?呵,这上面还有字呢,许。想不到他那种人居然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人!”这块手帕原本是方活特意放在玉盒之中的,这弟子满怀期待地打开,不曾想里面却是这么一块年岁久远、发白的手帕。 “切,这姓方的还不许别人碰他洞府里的东西。有一次我一个师弟说就无意中碰了他剑上的旧的剑穗,谁知他竟当场把我那师弟的手给折断了。现在他洞府里的东西,别说是碰了,我砸就全给他砸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整个洞府里,一盘狼藉。却是意外扭开了一个机关,一个暗匣被送了出来。 “快过来看,这是什么?”一个弟子兴致盎然地打开了那个暗匣,“哟,这里面还有一副画,让我们来看看是谁那么倒霉被这种人看上?” 怀着某种隐秘的兴奋的心情,那几个弟子聚在一起,缓缓打开了画轴。 画中的男子一些白衣胜雪,眉眼间道不尽的温柔缱绻之意。远远望去,像是画卷中的人对他们伸出了修长白净的手,神态毕现。画上题着一句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既已见到意中人你,教我心中怎能不欢喜?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原来这方活竟然还一直觊觎着大师兄!那一个‘许’字,想来便是大师兄的姓。” “难怪他对所有人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唯独对大师兄……当时就连那大师兄之位,不也是方活故意让给大师兄的吗?” “大师兄若是知道此事,也定然恶心坏了。” “不成,我们还是得将此事告知大师兄,让他知道那方活的真面目。” 许澍刚从那回来,还未来得及平复自己的心境,便远远地瞧见几个北珩派门中弟子过来,遮遮掩掩地把事情说了。末了,还把那幅画和那手帕递给他看:“大师兄,这方活心术不正已久,幸好他现在已经入魔,也算是遭了报应。” 许澍伸手接过那两样东西,下意识地瞧了一眼。便瞧见那画上的他极尽温柔之意,以及那画上的题句,想也知道方活究竟是对他抱着怎样的心思。 这手帕他也记不清,不过想来是与他有关,这手帕上的那一个“许”字,应当也是这方活给绣上去的。 这么些年来,这方活对他言听计从、有求必应,他还只当是这方活知恩图报。却不曾想到,《修道》中后期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如何会为了自己这小小的救命之恩,便涌泉相报至今?除非是,方活喜欢他! 如此一来,一切便都解释的通了。 许澍攥紧了手中的手帕,指头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那一个“许”字。 不知为何,许澍又想起那日秘境中,方活一身是血的模样。明明那个时候的方活狼狈不堪,但他却总是会想起那一幕。 每每想起,许澍的心脏都会不可抑止地加速跳动起来:若是方活喜欢的人是他。那有朝一日,自己若是性命攸关之际,方活是不是也会如那般,豁出命去护他? 而另一边,无数人在打探方活的下落,凌煦也混迹其中。只不过,那些人是想要杀他,而凌煦,却是想要见他。 第77章 无尽林的深处,无数的妖兽遁走。 “魔道,还不束手就擒!”一精壮的中年修士虎目含着悲愤,手中的焚天锤猛地朝着沈嘉言的方向砸去,“不日前,你杀我师兄弟,甚至就连他们的神魂都不放过。今日便要你拿命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而沈嘉言一身朱红衣衫,满头的白发映着那红色的眼眸。明知他是那魔道人人得而诛之,那模样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沈嘉言身形诡谲,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那一道灵气的攻击,眼眸里不以为然:“他们想要杀我,但又打不过我,被我杀了有什么好稀奇的?”虽是蛮不讲理的话,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意味。 “卢兄,别跟他废话,我们一起上,直接杀了这魔道便是。”那美妇眼眸里是刻骨的恨意,趁着众修士围攻沈嘉言之际,掏出灵力锁。手腕微动,那锁行走宛若银蛇。一道银光一闪,已是牢牢地把沈嘉言捆缚住。 这灵力锁,素来是正道所最为不耻的法器。不过,用来对付这魔道,却是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的。 那灵力锁,一碰到沈嘉言,便开始收紧。沈嘉言愈是挣扎,那锁收得愈紧。 到最后,沈嘉言索性也就不再挣扎,微侧过头,满眼无辜地望向那美妇问道:“姐姐,你当真要杀我吗?” 美妇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举着自己的刀一步步朝着沈嘉言走去,因为过于激动、脸瞧上去都有些隐隐的扭曲:“当然,我不仅要杀你,还要把你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沈嘉言一一扫视过旁边摩拳擦掌的众人,眨了眨眼眸,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你们也像那姐姐一般要杀我?” 一名壮得像牛一样的修士狠狠一拳砸在地上,顿时地动山摇,他仰头对着森林咆哮了一声后道:“别跟这小子废话,看老子一拳来把他砸成肉泥!” 言毕,便狞笑着朝着沈嘉言走过去。 那修士刚走到沈嘉言的面前,还未来得及言语。便瞧见沈嘉言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只轻轻一挣,灵力锁便开始寸断起来,化作无数斑驳的光斑,旋即便消失不见。 修士眼眸中的惊恐还未散尽,沈嘉言已经伸手扼住了他的脖子。转过头,血红的眼眸中满是邪性地对着那美妇问道:“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那美妇瞳孔由于极度的恐惧而急速放大。她真的没有想到,到这种地步,方活竟然还能够挣脱。当即便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沈嘉言一手扼住那修士的脖子,另一只手随意使了一道法诀,灵力幻化而成的无数道黑线便牢牢缚住了那修士。 那修士顿时像落入蜘蛛网的猎物一般,拼命挣扎着,却依旧只能是徒劳无功。 沈嘉言的意念微动,那黑线便深深嵌入那修士的肌肉里。那修士青筋暴起,眼珠突出,对着那些人的方向伸出了手:“救、救我……” 那些人见此情状,不进反退,恨不能立刻拔腿就跑,自然也就不会还想要去救他。 沈嘉言的脸上还带着笑意,恍若稚子一般不谙世事,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残忍无比。他动了动指尖,那黑线便猛地收紧。那修士只来得及最后痛苦地嚎叫了一声,便被勒成一滩血块,当真是千刀万剐、剁成肉泥,分毫不差。 沈嘉言回过头望向美妇:“你先前说的。” 那美妇双手抱头,凄厉地叫出声来,眼神里不尽皆是恐惧。 精壮的中年修士拉过那美妇,转身就逃,还替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弟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暂且先离开,待寻到其余的能士,再来为他们报仇也不迟。” 而沈嘉言就站在原地不动,好似没有看见这些人逃跑一般。 等这些人终于逃到这无尽林的边缘,那中年修士左右环顾,见沈嘉言没有追来,这才放下心来道:“这方活果真难对付,我们得召集更多的正道同盟。不诛灭这魔道,誓不罢休!” 说这话的时候,他似乎全然忘了,先前他们不过是想独吞那悬赏令上的东西,才独自几人追过来的。此番话,却能说得正义凛然。 一道用于示警的法诀,在无尽林的上空缓缓炸开。 只是还不等那些人得意,就感觉自己的手脚已完全动弹不得。低头一瞧,自己的身上竟也缠绕满了那些黑线。他们面面相觑,看到对方亦是满眼都是绝望。 沈嘉言杀了那些人,却让那美妇活到了最后。 美妇就那么硬生生地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人一个有一个化作血雾和血块,悲愤地嚎叫着:“方活,你竟敢杀了他们!你不得好死!” “我是不是会不得好死,你是看不到了;但我知道,你现在就会死。”沈嘉言轻飘飘地说完,便转身离开。 临走前,沈嘉言手微微一动,那美妇也不甘心地化作了齑粉。 人是死干净了,不过消息却也放出去了。 沈嘉言往无尽林的方向走了没两步,便拧了拧眉,手心内一道黑线悄无声息地就没入一旁的葱郁的灌木丛:“出来!” 凌煦缓缓走了出来,青衫墨发,似一轮清冷的月,泠泠不近凡尘。只是在瞥见沈嘉言背后那刺眼的白发以后,他的眼眸变得幽深起来,沉沉似有说不出的隐痛。 沈嘉言将那黑线探入凌煦的手腕处,旋即便轻笑出声:“正道果真是无人可派了么?你连灵力都没有,如何杀我?” 闻言,凌煦眼眸更是深沉了几分。半晌后,才说道:“我不是来杀你的。方活,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沈嘉言的那一道黑线在凌煦的身上威胁性地绕了又绕,大有凌煦的回答一不让他满意,便立即动手的架势:“怎么,我该记得你吗?” 那一双修长的丹凤眼眼波流转之中,俱是说不出的惑人。 凌煦朝着沈嘉言的方向走了几步,沈嘉言便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凌煦对着沈嘉言扬了扬自己的手腕,沈嘉言的那一道黑线赫然还缠在上面:“我的命,还在你手上。”所以,不必怕我。 沈嘉言抿了抿唇,沉默不语,只是下面凌煦在靠近他之际,却也没有再逃避。 凌煦伸手捧起沈嘉言那一头的白发,用自己的青玉簪轻挽了上去:“我是你的夫君。你说你该不该记得我?” 沈嘉言的眼眸微微瞠大,任由凌煦在他的头上动作而毫无反应。这还是他醒来以后,第一次遇到这般不知所措的场景:“可我是魔道,而你是正道。” 凌煦将沈嘉言额前那细碎的发顺到耳后,眼眸专注地凝视着他:“你当初是为我才入的魔道,而我,如今也不再是正道。” 沈嘉言垂头思索了许久,最后手指微微一动,那一道黑线便顺着凌煦的手腕钻进了他的身体内:“你先可以留下来,我不杀你;但若是你骗我,我一定会……” “不会!”沈嘉言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凌煦便含笑打断。 沈嘉言又斜睨了一眼凌煦:“若是遇见正道追杀,你定会拖累我。万一逼不得已,我是一定会丢下你的。你若是没有本事的话,还是趁早离开的好,免得跟着我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凌煦抚了抚沈嘉言那柔顺的发,很笃定的说道:“不会。” “为什么不会?”沈嘉言听见凌煦这么说,心里便无端有些恼怒,“你可别忘了,你如今体内什么灵力都没有。莫说追杀我的人中,许多都是元婴期。便是筑基期的,只怕你也打不过吧?” 凌煦的眼眸里闪过惊讶之意,不一会儿,里面便闪烁着笑意,像是春雪初融:“方活,你在担心我?” 凌煦的话音刚落,那一道黑线便猛地在他的手臂上游走了一番,使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只是在沈嘉言得意地朝他望过来的时候,凌煦又收起了脸上稍带痛楚的神情,对着他露出一个清风朗月般的笑容。 沈嘉言正欲说些什么,被那法诀吸引来的许多散修也循迹找到了这里。 难怪这群人来的这么慢,一行共有二十几个修士,其中就有近十名左右的元婴期。想来是呼朋引伴凑齐了这许多人,才敢过来的吧? 凌煦瞧见沈嘉言微皱的眉和那投向不远处密林的眼神,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缘由。凌煦轻推了推沈嘉言:“你先走,我断后。” “走什么走,我去杀光他们就是了。”就这么些人,沈嘉言还不放在眼里。他舔了舔唇角,眼眸变得血红,满是嗜血。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应付他们的吗?”凌煦顺着沈嘉言的话哄道,“你且先藏起来,不就可以看出来我是否有自保能力了么?” 眼看着那些修士越来越近,沈嘉言最后瞧了凌煦一眼,然后跳上最近的一棵巨树,遁去了自己的身形。 第78章 那些修士一来,便瞧见凌煦站在树下,一身清冷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偏又探不出他的虚实,故而客气地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凌煦眸光中没有丝毫的温度,并未言语,修长的手指在腰间那一块月形玉佩上流连。 众人下意识地顺着凌煦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一眼,便微微变了脸色:“原来阁下是镜月宫的首席,失敬失敬。” 凌煦垂下手,颔首算是默许他们的称谓。 犹豫了片刻,为首的修士还是站出来询问道:“请问阁下,可曾见过一白发红眸的魔道?我们正在寻那魔道的下落。” 凌煦随意地指向那无尽林中妖兽最多的地方。 为首的修士谢完凌煦之后,便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那修士却又止住了脚步,一双三角眼内闪烁着试探的光芒:“适才倒是忘了问阁下,可曾是已同那魔道交过手了?” 他也是这才想起来:面前之人能准确地指出方活的下落,那么显然是方才遇上了。而那方活心狠手辣,遇见就断然没有留活口的道理。即便是他们堪堪打了个平手,面前之人的衣衫平整,无论怎么瞧,都不像是动过手的模样。 这么想着,他不免对凌煦起了怀疑。 “不曾。”凌煦自是明白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面上神色丝毫未变,“我先前受了伤,不欲与那魔道多做纠缠,便远远避开了。” 凌煦这一开口,众人才发觉他的灵力外逸,果真同他说得不差,是先前受过伤的模样。 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像他这般的首席弟子行走在外,即便是受了伤,身上的护命法宝也不会少,能避开那妖道也并不奇怪。 那修士十分有眼色地作揖道歉:“原来如此,冒犯阁下了。” 凌煦也并未提及原谅,只朝着那无尽林深处的方向望去,冷淡道:“你们若是再不去,只怕那魔道就要出这无尽林了。” 而众人越是见凌煦这番不近人情的作态,反倒对他的话越是深信不疑。 众人千恩万谢完凌煦后,便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 凌煦瞧着他们的背影,唇畔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去的方向正是那银狼兽的群居之地。nuomi 而这银狼兽,领地意识是所有妖兽之中最强的。一旦有人闯进去,便会群起而攻之。 这下,这帮人便有的忙了,应当没空再来寻方活了。 见众人并未对凌煦发难便离去后,沈嘉言这才将自己适才一直藏在手中、蓄势待发的黑线散去,轻跃下了树,拧眉道:“这么麻烦作甚?还不如直接杀了干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凌煦轻笑着道,“即便是没有这灵力,我也依然能够护你。” 沈嘉言顿时怔住了。他自睁开眼眸起,便是满脑子的杀戮。他只知道,那些追在他后面的人是要杀他的,所以他也就顺从自己的本心杀了那些人;但是说要护他的人,面前这自称是他夫君的人还是第一个。 “夫君?”沈嘉言轻轻唤了一声。 凌煦应了一声,面上虽极力镇定,但是藏于袖中的双手却分明握紧了。 沈嘉言眼眸微弯,很是满意的模样:“我们说好,你若一直不背叛我、待我好,我便一直如此唤你。” “好。”凌煦沙哑着声音说道,这一瞬间,他突然很想亲亲眼前的人。 凌煦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微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封住了沈嘉言的唇。沈嘉言只来得及微微张口,凌煦的唇已经开始攻城略地。 沈嘉言犹豫了一会,便小心地伸出舌头来与他纠缠,且战且退。凌煦却容不得他退缩,勾住便径自吻了个昏天黑地。 两人唇舌相依,是说不出的熟稔与亲近。 好不容易分开,沈嘉言眨了眨眼睛,颇有些好奇:“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成为道侣所应当做的事情,亦是你唤我夫君所应当做的事情。”凌煦揉了揉沈嘉言的头发,“喜欢吗?” “喜欢。”沈嘉言答得毫不犹豫。 凌煦望向沈嘉言的眸色不免深沉了几分:“喜欢便好。还有许多事情,我日后可以慢慢教你。”就譬如,双修之事。看样子,他也是时候该去找一本双修功法了。 沈嘉言却浑然不觉,只点头,道了一声好。 两人在无尽林内住了下来,在那棵最高的树上造了一间树屋。 这树屋的下面,便是狮牛兽。这种妖兽,空有一身蛮力,却不会爬树。如此,旁人畏惧它们的实力不敢轻易闯进来,而这种妖兽自身蠢笨,也不会发觉他们的头顶上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此前,沈嘉言从未想过日子还能过成这般模样——平淡惬意,没有杀戮与鲜血。只有他们两人,还有这满林吃不完的妖兽。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迟?”凌煦接过沈嘉言手中那尚还在滴着鲜血的妖兽。 “抓妖兽的时候,撞见一群想要杀我的人。我本想要杀了他们,可想起你说不能随便杀人,就带着他们绕了好几圈的远路,所以就迟了。”沈嘉言轻描淡写地说道,却不知道他自己的整张脸上都写满“快夸我听话”。 凌煦眼眸含笑,凑到沈嘉言的唇角轻吻了一下:“真乖。” 闻言,沈嘉言别过眼去,尽力下压着快要上扬的唇角。 凌煦瞧见沈嘉言这般模样,心念微动,倒是又想起先前想好的事情,对着沈嘉言说道:“明日我出去一趟,去买些东西回来。” “买什么?”沈嘉言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凌煦,难道他们这里还缺什么吗? 凌煦的眼眸里染上了笑意,暗忖着即便是这样入魔的方活,也果然还是如同以前一般的单纯。故而只答道:“买一些适合我们两人一起修炼的功法。” 沈嘉言闻言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修炼好,毕竟你现在确实是太弱了。” 凌煦缓缓在舌尖咀嚼了一下那一个“弱”字,眼眸里滑过一道异样的光芒。说他弱,待他把那双修法诀拿回来以后,倒是要让方活再看看他到底弱不弱。 而另一边,凌煦先前碰见过的那一帮修士费尽千辛万苦从那银狼兽的爪牙下逃出来以后,便将此事宣扬了出去。 镜衍师尊不曾想凌煦竟果真找到了方活,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方活明明已是入了魔,却还能不伤凌煦。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明白了凌煦的执着。 然而明白归明白,他终究不能纵容凌煦与方活同流合污。 镜衍师尊将凌煦早已并非他镜月宫中之人的消息给放了出去。并言明:如此逆徒,倘若谁能够诛伏,也当是为他镜月宫清理门户。 在镜衍师尊放出消息没多久,许澍便找上了司空枞等人。 许澍心知这方活既入了魔,而今的功力必然是深不可测,想要对付起来必定是困难重重。 不过,他如今的目标也不是在对付方活,而只是抓住凌煦而已。 在知晓方活对自己的心思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许澍便时不时地在方活的临仙洞府内坐上许久。坐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察到与细枝末节之处,方活对他的用心之深。 许是因为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他突然怀念起方活总是痴痴望向他的眼眸,怀念起那些他曾经弃如敝屣、而今想来却历历在目的日子。 只是就在他觉得已经想明白,想要去珍惜方活的时候,他却从旁人那听说了入魔后的方活和凌煦在一起的消息。 这对他而言,无异于是双重背叛! 许澍当即便恨得咬牙切齿,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这两个人好过! 许澍心中翻江倒海一般地恨着,但面上却依旧冠冕堂皇地劝说着司空枞等人:“他二人如今皆已入了魔道,而那方活的灵力更是一日千里,若眼下不除,只怕日后酿成大祸。” 闻言,莲止倒是不以为然:“那方活近来不曾伤人,他二人在一起若能改邪归正,倒也不是非要铲除不可。”莲止的这一言语,便是在谢方活昔日秘境中救命之恩。 许澍的态度却是意外的坚决:“不可。养虎为患的道理,莲止兄不会不清楚。” 司空枞心中却仍惦记着凌煦,也是不情愿:“许兄未免言过其实……” 司空枞的话尚没有说完,已被许澍打断:“今日只当是我许澍挟恩求报。只这一件事情,你们帮我抓住那凌煦,便是报了我当日之恩,如何?” 话已至此,众人也不好再推脱,只能应允。 次日,沈嘉言一出门,便被那司空枞给缠上了。两人原本一个是书中的主角,一个是反派,司空枞的功法本身就克沈嘉言的功法。 两人缠斗了不多时,沈嘉言便微皱起了眉。 他实在不解:这司空枞分明就伤不了他,却还是还是要缠着他? 第79章 “你修为不及我,根本就打不过我。”沈嘉言拧眉说道,神情间颇有些郁郁,“再继续打下去,你必输无疑。” 司空枞恍若对沈嘉言的话置若罔闻,只一心想要攻击他。漫天的剑雨快得只能瞧见残影,数剑并发,一齐朝着沈嘉言的方向攻击去。 那剑影快,可沈嘉言的身形更快。 沈嘉言脚尖轻点,便牢牢站稳在那主剑上面。数百道黑线自掌心而出,缚上了其余的剑影。那些剑影顿时发出了“嗡嗡”的悲鸣声,旋即便被那黑线给吞噬了一干二净。 沈嘉言的的最后一道黑线已经缠上了司空枞的脖子,若有似无的杀意就萦绕在他的周围。 出乎司空枞意料的是,那黑线在他的脖颈处流连了一会,最后竟缓缓地松开,又回到了方活的手中。与此同时,他还听见方活不无挫败地轻声嘀咕了一句:“答应过他不枉造杀戮罪孽的……” 抬起头,沈嘉言依旧是那双红眸,只是里面的血色却淡了一些,抿了抿唇道:“你滚吧!我今日不杀你。” 司空枞有些错愕,既为先前听到方活的那一句话,又为后面的那一句“不杀你”。 司空枞收回自己的剑,往外走了没两步,却又顿住脚步。眼眸里一片挣扎之色,握住剑柄的手紧了又松,直到冰冷的剑鞘硌疼他的手,才终于回过神来,对着沈嘉言道:“许澍要对付凌煦,我缠住你便是为了让你无暇顾及他。” 司空枞说出来后,只觉得通身一派轻松。 而沈嘉言闻言却瞬移到司空枞的身旁,猛地伸手扼住了他的脖颈,眼眸里蓦地涌现起杀气:“你说什么?” 司空枞小麦色的皮肤此刻微微涨红,气都喘不上来:“咳,你再不去就晚了。” 沈嘉言这才反应过来,把司空枞随意地扔到一边。临行前,最后望向司空枞的眼眸中,血色渐浓、杀意凛然。 只一眼,便看得司空枞忍不住脊背发凉。 在这一刻,司空枞莫名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倘若是凌煦果真有了什么不测,只怕这世间便再没有能够牵制方活的人。直至那日,除非有人能够杀了方活,否则他们便是亲手放出这魔道的罪人。 司空枞突兀有些后悔。 只是他再后悔,那边许澍的行动却依旧如故。 兴许是在这无尽林中同方活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太过安逸,安逸到凌煦都忘记了原本修真界中腥风血雨的尔虞我诈。 等凌煦察觉到自己被人跟上的时候,已到了这无尽林的边缘。 凌煦不动声色地寻了一棵参天古树当做倚靠,手心里已捏住了那问心镜,朝着那空无一人的方向问道:“哪位道友,不妨一见?” 许澍缓缓现了身,一袭白衣飘飘,脸上还带着浅笑:“镜月公子果真是镜月公子,即便是散尽一身的修为,这敏锐的察觉力也依旧让人敬佩。” 随着他一道现身的,还有莲止和莫瑶。 凌煦敛眸,就算是眼下以一敌三的局面,也丝毫不见他脸上情绪有大的起伏:“原来是许澍道友。不知何事?” “找镜月公子,自然是有事的。只是什么事,恐怕要劳烦镜月公子走一趟才能知道了。”许澍收起脸上的笑容,对着莲止和莫瑶轻轻点头,“两位道友只须将人带到我所需要的地方即可,我们之间便是两清。” 莫瑶柳眉轻皱:“先前不是说好,只是把人抓到么?要我说,对付这么一个毫无灵力之人能有多麻烦。莲止一人也该够了。” 莲止倒是欣然允诺,此事早些结束,他也能早些回去闭关修炼。 莫瑶不再废话,自水袖中甩出一条红色的锦缎朝着凌煦袭去,那锦缎上染了胭脂粉气,寻常人只要闻了,便会手脚发软;而莲止亦不想真正伤到凌煦,一招清风徐来便将凌煦往莫瑶的锦缎下逼去。 如他们所料想的一样,凌煦果真往那锦缎的方向而去。 只是那锦缎甫一缠上凌煦,就见凌煦手掌微微翻转,问心镜在他的手中转了个圈,猛然阻断了锦缎那凌厉的攻势。 这问心镜是凌煦的本命法器,又跟随他这么些年,早已同凌煦心灵相通。到了即便不需要灵力,亦可驱使的地步。 镜中闪过一道白芒,那锦缎便被整齐地割成了两段。 莫瑶望着自己手中断成两截的锦缎尚未回过神来,那边凌煦却稳稳地站在那问心镜上,一路往那无尽林的深处飞去。 莲止的反应倒是迅速。一招黑云压城蓦然朝着凌煦的头上罩去,好似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动弹不得。 那问心镜的光芒幻灭不定,却终究挣脱不得,只能一点点黯淡下去。 凌煦将问心镜变回原来大小,轻柔地抚了抚镜身:“你做得已然够好了。”随后,凌煦便一脸坦然地朝着许澍走过去,依旧的风姿无双,恍若还是当年的镜月公子:“走。” 许澍带凌煦去的地方,正是当初那清虚所在的秘境。 清虚陨落后,这秘境便毁了大半,只有少数的珍宝却依旧存留了下来,就譬如,那一口石棺。 而许澍此行的目的,也正是在那一口石棺。 许澍那时便觉得这口石棺有些古怪,后来便又寻来了几次,才发觉那石棺上刻着的繁复的文字是上古时候的枬语。他回去后查阅古书,才堪堪弄明白了这枬语的意思。 当年,那清虚苦心寻来这玑玉和石棺,又费尽心机布置下如此一个大局。为的就是以千人之血去祭祀那玑玉,再从其余人之中挑选出一位资质最佳的修士作为他夺舍的躯体。 可惜,他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这石棺唤作活死棺。不单单是因为它可以令已死之人的魂魄夺舍旁人的躯体,亦可以令已死之人活过来,只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而今,这玑玉和石棺都在他的手中。况且,这玑玉也已然经过千余名修士之血的祭祀。余下他要做的,就是等方活过来。 那枬语上面写的大致意思便是:死后又复活之人,将会洗髓伐骨,拥有修真人士人人渴望拥有的天灵根。只是,他也会忘记过去的所有。并且,不得而知是否还会有旁的危害。 许澍原本是想它用在自己身上的。 只一方面,他不确认这是否会危及他的性命;另一方面,若是方活忘记凌煦的话,到时他杀了凌煦,再先遇见方活,方活必定会再一次爱上他。 如此一来,这天灵根是他的还是方活的,便没有什么区别了。 故而许澍捉了这凌煦来后,便将他牢牢捆在那祭祀台上。然后他便给方活传了那传音的纸鹤,这下就不愁方活不会过来。 只是许澍那传音的仙鹤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沈嘉言一道劲风给扫得泯灭。 沈嘉言一心忙着寻找凌煦的下落,哪里有心思去看什么传音纸鹤,只当是什么虫子,随意拍死也就是了。 所幸,沈嘉言先前还在凌煦的体内留下了一道灵力,如今用来寻找凌煦的下落,却是正好。而等沈嘉言凭借着那道微弱的感应寻到那秘境之际,已是深夜。 惨白的月光笼罩着这片废墟,给它蒙上一层阴冷的阴影,天边仅余的几颗残星微弱地闪烁着,却一点点被那月光给吞噬殆尽。 而沈嘉言一瞧见凌煦被绑在那祭祀台上,眼眸紧闭。当即便双目猩红,咬牙道:“你放了我夫君,否则我杀了你!” 说罢,一道黑线悄无声息地绕上了许澍的脖子,越缠越紧。 许澍双手扯住那道黑线,先是闷声地笑,后来越笑越大声:“好啊,你杀了我,正好我让他给我陪葬。” 沈嘉言这才发现凌煦的胸上还抵着一把剑,而剑的另一端赫然就握在许澍的手中。倘若沈嘉言有什么异动,那剑立时便能插进凌煦的心脏。 想来也是,许澍既有胆子将方活请来,又怎么会不事先做好万全之策? 许澍向来善于揣测人心,也惯会利用每个人的弱点。只是方活明明同他所猜测的一般松开了他,许澍却难得有些不悦。因为他知道这次方活是为了凌煦才会妥协,而那个过往只会绕着他转的方活已经消失不见。 不过无碍,他很快便会把原来的方活给找回来。许澍自负地想着,唇角扬起一抹自得的笑容。 “你放开我夫君,我是魔道,他不是。你要做什么,悉数对着我来!”沈嘉言将许澍脖子上的黑线撤掉,虽是对着许澍说的话,但整个目光都全系在凌煦的身上。 许澍将凌煦胸前的剑又往前刺了几分,那殷红的血迹渗出来,染红凌煦的青衫。而后才缓缓开口道:“很简单,我想让他死,你若是愿意以身替之,我便放了他。” “好。”沈嘉言毫不犹豫地应道,“我过去,你放了他!” 第80章 凌煦如今没有灵力,又陷在他的迷障之中,一时半会根本醒不过来。他若是想要对付凌煦,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他若是想要对付方活,却并非易事。 许澍颔首,将抵在凌煦胸前的剑拔了出来:“好。” 沈嘉言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又蓦然想起凌煦曾对他说的话,停下脚步满眼怀疑地望向许澍道:“夫君说过,除了他,旁人的话再不可信。若是我过去了,你仍旧对夫君动手如何?” 许澍被方活一言道破意图,心下不由暗暗恼怒着:看来这凌煦平日内倒是没少给方活灌输关于这修真界之事。 只是面上却不见任何的尴尬之色,仍浅笑着问道:“那,你意欲如何?” “以你的心头之血,立下天道誓言——若是你敢伤我夫君一分,日后必当灵力尽散,形同废人,受尽千般折磨、万般欺凌而死。”沈嘉言血红的眼眸望向许澍,目光凌厉,字字坚定。 许澍这才终于确定,这方活当真是对他没有了半分念想。 天道誓言不可枉立,何况是以心头之血起誓。倘若立了誓,却又违背,天道便会应誓。方活说的是,受尽千般折磨、万般欺凌而死,可见心中到底是该有多恨他入骨。 许澍垂眼藏住了眼眸中的翻江倒海的恨意:你以前爱的人是我,为什么却能那么快就变心?甚至不惜为了凌煦,强逼我立下如此恶毒的誓言! 既然你那么爱他,口口声声唤的都是夫君。也好,那我便不杀他,待你醒来之际,我要让凌煦眼睁睁地看着你,是如何杀了他的。 “好,我立誓。”许澍逼出一滴心头血,“我许澍今日,与天道立誓:倘若日后是我动手伤凌煦一分,日后必当灵力尽散,形同废人,受尽千般折磨、万般欺凌而死。如此,可还满意?” 呵,若是我“动手”,自该是我应誓;但倘若不是我“动手”伤的凌煦,那天道誓言也必当不会应验。 “满意。”沈嘉言闻言却再无后顾之忧,毫不犹豫地对着许澍走了过去。 那一双血红的眼眸中杀气四溢,许澍单是瞧着,便不由有些心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剑却死死地抵在凌煦的脖子上。 不过,沈嘉言却并不是冲着许澍去的。 只见沈嘉言在凌煦的面前站定,随后便一言不发地把耳朵贴在凌煦的胸膛之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凌煦的心跳。 半晌后,沈嘉言才喃喃道:“夫君,成为道侣后应当做的事,你似乎只教了我一样。还有旁的许多,你还没有教我呢!” “夫君,我想过了。你烤的肉那么好吃,若是你不在,便没人能烤给我吃了;可若是我不在的话,就没人会拿这东西威胁你了。”沈嘉言抚了抚凌煦手腕上的那一道黑线,“可我还是不想收回它。以后的日子里,你可能因为它有些疼。但它疼的时候,兴许你就会想起我了。” “这无尽林中的妖兽那么多,没有我,你便不要住在那了。” “还有,夫君,遇见你,我其实很欢喜……”最后一句,轻不可闻。 沈嘉言话犹未竟,许澍却已经不想要再听下去,剑又朝着凌煦的脖子近了些许,压出一道血痕,威胁道:“说完了吗?” “完了。”沈嘉言答道,伸手抚上凌煦的胸口,适才的那一道伤口便开始缓缓愈合。 许澍对着沈嘉言的胸口便是狠狠的一剑。沈嘉言身躯一震,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变,无数的灵力自他的手上流淌到凌煦的伤口处。 许澍将剑拔出,又狠狠地刺了进去。修为高到沈嘉言这般地步,除非是将他的心戳烂、绞碎了,否则凭借他的恢复力,都是能够恢复过来的。 沈嘉言脚下踉跄一小步,见凌煦胸口上的伤已经好了,便接着去修复凌煦脖子上的伤。 而许澍此刻又猛地拔出剑,那殷红的血便顺着剑尖,滴落到地面上。他已确定,这一剑下去,方活定然是活不下去了。 果然,沈嘉言再也支撑不住,胸前宛若破了一块,脸色苍白若纸,跪倒在地。终于,渐渐阖上了那一双血红的眼眸。 确定方活已然死去后,许澍将他放入那石棺之中。又将那玑玉放在他的额头上,依照那石棺上所写的枬语,念起了古老而又邪恶的咒语。 狂风卷起这废墟之上的瓦砾尘土,呼号着、怒吼着,漫天的乌云卷压堆积着,无数的黑气凝聚在这石棺之上,竟像是天道在警示着什么一般。 许澍的心中也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只是眼下,他也只能强撑着。 咒语念完,许久都不见动静。 许澍按捺不住,上前推开了那石棺。却见方活依旧躺在那石棺之中,只是胸前的伤口恢复如初。而方活一睁开眼眸时,就瞧见那里面黑得宛若不见底的深渊。 许澍还来不及说话,沈嘉言已伸手牢牢扼住了他的脖子,吐词冰冷:“杀!” 一块玉佩,竟要千人之血去祭祀,而这石棺,更言能让人起死回生。这样的两件东西,如何可能会是正道所拥有的?招出来的东西,也必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可叹许澍竟为了一己私念,为修真界招来了弥天大祸。 远在各门各派中的掌门感受到这东海之上冲天的魔气,也纷纷聚集到一起商议对策:“瞧这架势,倒像是上古的魔神出世。就算我们几个老东西联合在一起,恐怕也难以匹敌啊!” “修真界此次,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上苍有好生之德,必定还是留下了一线生机的。只是这生机到底在何处,尚需要去找寻。而今之计,便是遣散各门各派,好为我修真界留下命脉。” “罢了,活了这么些年,而今的用处便是为他们拖延些许时辰了。” 说完,诸派掌门长老俱是朝着那清虚秘境飞去。 修真之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这天下正道,他们虽九死,其犹未悔! 沈嘉言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了许澍。还将许澍体内辛辛苦苦修行了几十载的灵力吸入自己体内,悉数转换为了他自己的魔功。 许澍临死之前,眼珠突出,张大嘴巴,宛若一条濒死的鱼。眼眸里满是绝望与惊恐。由于被吸走了周身的灵力,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果真是不得好死! 杀死了许澍,沈嘉言的眼眸里便在这洞中搜寻。随后,他便瞧见了凌煦。 沈嘉言掐住了凌煦的脖子,此人体内虽然没有灵力,但一身血肉精纯,倒也不失为滋补的好东西。 就在沈嘉言意欲运转魔功、吞噬掉凌煦血肉之际,先前遗留在凌煦手腕上的那一道黑线却猛地在凌煦的体内流窜了起来,一直流窜到凌煦的脖子处。而后在沈嘉言的手指的周围流连,一派亲近自然的模样。 沈嘉言顿住了。这灵力,和他体内的倒是如出一辙。 沈嘉言侧过头来瞧了瞧凌煦,他的胸口和脖子处还萦绕着熟悉的气息。难道,这人是他的同类?既然如此,那么他的血肉必定不好吃。 沈嘉言恹恹地扔下了凌煦,往洞外面走去。 那道黑线似乎还在不舍沈嘉言,在凌煦的体内胡乱折腾。这一折腾,凌煦倒是醒了过来。 沈嘉言走出那山洞,洞外各大门派的长老和掌门俱已到齐。镜衍师尊率先吹胡子瞪眼道:“原来是你!方活你竟入魔如此之深,还不束手就擒!”说完,一道浑厚的灵力便铺天盖地朝着沈嘉言而来。 沈嘉言只一张口,便将那些个灵力全吸入了自己的体内。与此同时,他体内的魔功又迅速增长了几分。 北珩派的大长老率先回过神来:“不对,他已经被魔念完全控制了。而他这魔功亦有古怪,千万不可随意攻击他。” 见无人攻击,沈嘉言又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杀!”便朝着那镜衍师尊飞了过去。 转瞬间,沈嘉言便已来到镜衍师尊的面前。那镜衍师尊分明已是分神后期,沈嘉言只将手覆上去不多时,便也被吸光了一身的修为血肉。 北珩派的大长老这才意识到,方活吸收得修为愈多,他的魔功就会愈加精纯。而他们来此处便是一个错误,只是白白送上门给他增长魔功而已。等到方活的魔功练到一定的境界,这修真界中,才是真正的无人可阻拦他。 显然不止大长老一人意识到了。“快,往不同的方向逃!” 只可惜,这话显然已是迟了。 吸收了许澍和镜衍师尊修为的沈嘉言的速度,显然不是他们能及得上的。不过片刻,便又有两位炼虚期的掌门陨落。 北珩派的大长老瞧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不免一阵悲凉,这世上,果真还有人能够阻拦这魔神吗? 第81章 凌煦从山洞中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各门各派的长老及掌门,在方活的手中都好似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蝼蚁,不过转瞬之间,便被吸光灵力,成为一具枯骨。 凌煦仰头望向天边,那一轮月亮和那残星此刻悉数消失不见,只余漆黑一片,像是意欲吞噬一切的黑洞。天有异象,修真界必有大乱。 凌煦垂眼望向方活,而方活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冰冷的杀意。 只是就在沈嘉言伸手扼上那北珩派大长老的脖子的时候,凌煦却驱使着那琉璃问心镜飞到他的面前,声音里带着隐痛:“方活,你瞧这镜中之人,你还认得他是谁吗?” 沈嘉言盯着镜子瞧了半晌,眼眸中有隐隐的挣扎与痛苦,随后还是被那一片深邃不见底的墨黑给占据了他的眼眸。 沈嘉言松开大长老的脖子,却握住了那琉璃问心镜的镜柄。还不待凌煦说话,沈嘉言便猛地握住那镜柄,他体内的魔功就顺着镜柄蔓延至镜面。 顿时,那琉璃问心镜的镜面便碎成无数片。 每一片的上面,都分明有着往日内、眼波流转的方活、狡黠的方活、生闷气的方活、吃烤肉被烫到的方活……无数个,鲜活的方活。 这问心镜乃是凌煦的本命法器。既已被毁,自然会反噬主人。 凌煦蓦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淡如白纸的唇染上了点点的猩红,说不出的妖异。 大长老的眼眸在凌煦出现的那一瞬间,微微有了神采,只是不多时,便又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勉强道:“虽不知道,这方活为何不杀你,但他既然、咳、如此,你便快些逃吧!不用管我、这老骨头……” “我不会走。”凌煦一步步朝着方活走了过去,“却不是为你。” 大长老面上有些许的错愕,不曾想,关于这镜月公子对方活情深不渝的传言竟是真的。即便是如今这般境地,这镜月公子却仍旧不愿丢下方活独自逃命。只可惜,若是方活还是这北珩派的二师兄该有多好? 于今却注定是,不得善终。 而沈嘉言瞧着凌煦,眼眸中仍有余愠:自己不过是嫌弃他的血肉,这人却当真以为自己不敢杀他不曾?沈嘉言扼住凌煦的脖子,凑近他的脸,冰冷地吐出一个“杀”字。 凌煦却蓦地一笑,宛若雪后初霁。 眼见方活的脸就近在眼前,凌煦便不顾自己的脖子还被方活掐着,对着方活的唇便径直吻了下去。 大长老原本正趁着方活不曾注意他的间隙,打坐恢复着自己体内紊乱的灵力。见状,一口血梗在喉咙间,灵力也出了岔子,险些就走火入魔。 大长老下意识地想起曾有人评价凌煦——瑟兮涧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如今看来,这凌煦除了姿容气度皆超出旁人,要论起胆量,那才真是旁人所望尘莫及的。 沈嘉言尚不明白凌煦此举是什么意思,凌煦便已经退开身去。两人唇舌分开之际,勾出一条暧昧的银丝。 沈嘉言掐住凌煦脖子的手收紧,眉头微皱:“你要吃我的舌头?” 大长老闻言,撕心裂肺地咳了出来。却在沈嘉言投去冰冷的一瞥后,捂住自己的唇,闷声地颤抖着。 凌煦喘不过来气,那一双眼眸却直直望进沈嘉言的眼底,问道:“方活,我们依旧回无尽林好不好?” 闻言,方活神情怔忪,松开了掐住凌煦脖子的手。下一秒却头疼得忍不住地上打滚。瞧那模样,显然是痛极。痛到了极点,方活却连叫都叫不出声,只那双丹凤眼内滑下大滴大滴的眼泪,像极了仓皇而又无助的幼崽。 而就在此刻大长老却起了身,不动声色地靠近方活,以一道磅礴的灵力对着方活胸口的位置袭去。 大长老的眼眸亮得惊人:这方活即便再强,这心脏的位置也依然会是他的命门。若是这一下落到实处,这方活必定是活不了的。 就在大长老满心激动地以为自己这一击快要成功之际,却见凌煦推开了方活,自己挨了那一记灵力。而与此同时,凌煦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变得愈发苍白。 功亏一篑! 大长老双目赤红地望向凌煦,质问道:“凌煦!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一己私欲,竟将这天下苍生的安危置于不顾!你可知这魔道活下来,就要有多少人为他去死!” 凌煦抿唇:“我只知道,若是有一天,他得知自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会比谁都难过。而这天下,本就不是他的责任,却为何要他用自己的命去背负?” “既然如此,你要护着这魔道,老夫就只好先杀了你!” 只是,大长老话音刚落,还未曾来得及动手。沈嘉言便已经先大长老一步,将他也吸成了一具干尸。 沈嘉言最后瞧了凌煦一眼,面无表情对着他说道:“我如今的道,是杀戮之道。只有不停的杀戮,将那些人的修为转为自身的修为,我才能够一路在我的道上走下去。我无情也无爱,你说的那些我虽有印象,但却半分也感觉不到。” 想来,这便是那石棺旁的危害了——能剥夺一个人所有的情爱。 “你救了我一次,我还你一条命。”沈嘉言往远处飞去,足下踩着一把嗜血剑,声音飘来,“下次若还能见到我,便绕着走,否则我定会杀了你!” 在方活说完这句话离开后的许久,凌煦都没能够再见到方活一面。 只是修真界人人自危,修真者大多混入大千世界中,再不敢暴露自己是修真者的身份。 关于方活的消息却到处流传着:这魔修出现在隐夅村,吸光了这一村所有的修真者的灵力;那藏在海上的青云派满派遭殃,均遭了那魔修的毒手;这魔修今日又大开杀戒,杀了这许多的修真者…… 在这修真界,似乎见到方活,便形同于落得被吸光修为、死状凄惨的下场。 恐怕是没有人想见到方活的,只除了凌煦。 凌煦自斩了镜花水月的虚实之道后,便走起了浮世道。浮世道,包罗人间万象,却是囊括了人世间一切的七情六欲。 那一日,方活走后,凌煦躺在地上足足一年,脑海中翻来覆去竟全是方活的那一句“我无情也无爱,你说的那些我半分也感觉不到。”无意间,凌煦竟参透了这浮世道,还自己领悟了这浮世三诀。 于是,凌煦便一边修炼,一边满世界地寻找方活的下落。只是每每他刚找过去,就得知方活已然离开的消息。 不曾想,今日在无尽林,却是猝不及防地遇见了。 沈嘉言身上的血气又重了些许,那些血气凝滞下来,却成了浓厚的杀伐之气。凌煦瞧见方活的时候,方活正在吸收三位修真者的灵力。 一眼瞧过去,赫然正是司空枞、莲止、莫瑶,竟全是熟人! 因为许澍完全扰乱了剧情。司空枞尚来不及成长,便被迫着面对方活这个书中的大反派。而原本属于司空枞的宝物玑玉,此刻也被方活悉数吸收。如此一来,司空枞面对方活的时候,可谓是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眼看着这三人就要支撑不住,凌煦却是突然出手打断了沈嘉言的功法。 沈嘉言如今已经不记得凌煦,却也不曾想到竟有人能与他相抗衡。当下便丢下这三人,瞬移到了凌煦的身边,一道黑色的魔气朝着凌煦袭去。 凌煦不慌不忙地对付起那魔气。 浮世三诀第一诀:浮世万物悉随心。只见那魔气在凌煦的控制下,凝在半空中不得动弹; 浮世三诀第二诀,浮世皆可为我用。凌煦对着沈嘉言微微一扬手,宛若有一双无形的手困住了沈嘉言,他竟是半点也动弹不得。最为诡异的是,凌煦的灵力,他竟然半分都吸收不得。 浮世三诀第三诀:浮世可随我运转。凌煦将自己的手贴在了沈嘉言的胸口上,将沈嘉言体内的魔功一点点运转到了自己的身上。与此同时,也将自己的浮世三诀运转给了沈嘉言。 沈嘉言散尽一身的魔功,如今可谓是斩道重来。而凌煦将自己的浮世三诀给了他,自此后,沈嘉言走的便是这浮世道。 不过,凌煦便没有这好运了。 那魔功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将他的经脉给搅得七零八落,断无存活下来的可能。 而沈嘉言清明过来后,望着眼前的凌煦,眼眶便刹那间红了起来,眼底满是绝望。他才终于明白,自己这些日子里到底做了什么! 凌煦伸手抚上沈嘉言的脸:“你走这浮世道,便不会再无情无爱了。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道!”说完,凌煦对着沈嘉言辗然一笑,随后,手便缓缓垂了下去。 而沈嘉言再也禁受不住,抱住凌煦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你什么都替我想好了,可为什么就是没有想到?倘若没有你,我要这情爱,又有何用?” 第82章 番外 凌煦消散后,沈嘉言当即便举起了那嗜血剑。 只是就在他举刀对准自己的心脏之际,那黑猫竟突兀出现:“宿主大人,我劝你暂时不要离开这个世界。” “为何?”那嗜血剑就堪堪浮在距离沈嘉言一寸的方向,沈嘉言朝着黑猫望过来,眼眸中没有一丝生气。 黑猫瞧着沈嘉言这幅模样,猫瞳里有着些许的心疼,却还是不得不说道:“宿主大人,您在这个世界造的杀孽太多。若是您现在离开了,那些这些业障悉数会报应到那个人的身上去。毕竟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则,您应当是死在正道的手中的。而他救了你,所以这些都会变成他的罪责。” 闻言,沈嘉言的眼眸终于有了些许的活气:“我知道了。” 自那以后,修真界中再也没有方活这个魔道。 据后人传闻,打败方活的是一个叫凌清泽的天才修真。 凌清泽有着令人称羡的天灵根,凭借着浮世三诀打败诸多天榜上的修真者,一身青衫,身姿翩跹,宛若谪仙。只是无论去哪,都蒙着面纱,从未有人得以见过他的真容。 旁人修仙,都是忙着闭关打坐,讲究斩断红尘,与俗世再无牵扯。 而凌清泽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兴许这同他所修之道为浮世道有关,最常见他去到凡尘之中。或是救助那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或是顺应天道的指引,去辅佐那原本该是真龙天子早日登基。 即便是如此“浪费时间”,他修真的速度也依旧让人望尘莫及。 修真界中,想同凌清泽结为道侣的双修的人有许多。其中,既有女修真者,亦有男修真者。只是每当有人想他表述自己的心迹,换来的都是无一例外的拒绝。 数百年如一日。 却依旧有人前赴后继着。 “凌清泽道友,若你愿意同我结为道侣,日后我定会好好照料你。”一位男修士涨红着脸,颇有些羞涩地说道。 “抱歉。”凌清泽的答复却坚定得多。 “你不必如此不假思索地就回绝我,真的!我愿意陪你一起去做你喜欢做的那些事情,我也不是为了能够提升自身的修为。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你身上安宁恬静的气质……” 那修士的话尚未说完,凌清泽便打断了他的话:“抱歉。我已有道侣了。” “那、那为何从未听闻?”那男修士结结巴巴道。 “我本不姓凌。”凌清泽说这话的时候,唇畔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不过是,以他之姓,冠我之名而已。” 那男修士再说不出话来,凌清泽眼眸中的深情让他了然自己果真是没有了半分的机会。 除却凌清泽,万剑宗内亦出了一个不世的天才,司空枞。这司空枞同凌清泽一般,亦是对旁人的示好无动于衷。 五百年一次的门派大比中,这两人却是遇到了一起。 凌清泽的浮世三诀遇上司空枞的剑,众人都暗暗期待着这结局还是如何。 却不曾想,司空枞却在瞧见凌清泽的那一瞬间便恍了神,被凌清泽轻飘飘地给推下了台。 比完后,有好事者问司空枞是否瞧上凌清泽,才会在比赛场上恍神,故而输给了凌清泽。心中却暗暗想道:这两人倒也果真般配。 司空枞却摇头否认:“不过是因为,他很像一个我的朋友。”一个我深深喜欢过的人——凌煦。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你很喜欢一个人,又不得不失去他以后,你便会不自觉的模仿他的一举一动,模仿他的音容笑貌。 时日久了,你会把自己活成他。 第七卷 第83章 序章 沈嘉言在那个世界足足待了有几百年,积累无数的功德后,才终又回到这里。 黑猫舔了舔沈嘉言的手心:“宿主大人,您辛苦了。” 沈嘉言揉了揉黑猫的头,目光中有些疲惫:“结算任务吧!” “结算任务。任务一:拆散凌煦和许澍,完成;任务二:让许澍求不得而又放不下,完成。任务完成度:SSS级,获取积分:五万二(百分之三十的加成)。”黑猫毫不吝惜地夸奖道,“宿主大人,您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沈嘉言闻言却没有丝毫的高兴,而是轻阖上眼眸:“系统,我累了。” 黑猫跳进沈嘉言的怀里,劝慰一般地用头蹭了蹭沈嘉言的手:“宿主大人,请您再忍忍。就快了。”似是意有所指。 沈嘉言却完全没有听出来。目光只怔怔地瞧着自己手上的兰花印记。不知为何,历经上一个世界,这兰花印记却黯淡了许多。这不得不让沈嘉言隐隐有些担忧:这会不会是和上一个世界凌煦为他而死有关? 沈嘉言满心里都只想要确认凌煦的安危,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是否还能承受:“系统,接待下一位雇主。” 黑猫有些担忧地瞥了沈嘉言数眼,想要劝他休息,却终究是拗不过他的坚持,妥协道:“好的。不过宿主大人,为了您的身体状况考虑,这次为您选择的位面只是普通的位面。还有,请您,务必用心去寻找那个人。” 沈嘉言听系统的话似有些玄机,还想再问得更清楚些,那第七位雇主却已然走进来了。 同以往的雇主不一样,这位雇主显得胖了许多。脸如圆盘,满脸的横肉将那一双眼睛挤得只剩下一条缝。鼻子和嘴巴倒是很小巧。可就是大脸和鼻子嘴巴对比起来,瞧起来才越发的不协调,看起来更是怪异。 而这位雇主整个人瞧起来都不是很自信的模样,含胸弓背。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瞧。 “对不起,我想请问一下,若是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的话,这里是不是可以帮我实现?”这位雇主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和这位雇主的外表不同,他的声音,却让人惊艳无比。清冽的声线,说话时恍若碎玉相互撞击,带着不自觉的慵懒。每句话说到尾音的时候,都有隐隐的停顿,让人不由回味那余韵。 沈嘉言都不免隐隐听入了神,甚至希望他一直说下去才好,半晌之后,才慢半拍地应了一声“是”。 开了口以后,再往下说的时候,这位雇主便自然了许多:“我曾经,因为自卑逃避了两年。等后来我终于鼓起勇气去面对的时候,他身边却已有了旁人。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让他喜欢上我。还有,我希望爸妈能够原谅我。” 沈嘉言点了点头:“好。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和他的故事吗?”一方面,是为了缓和这位雇主明显紧张起来的情绪;另一方面,这位雇主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好听,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当然可以。”这位雇主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娓娓道来。 这位雇主名叫夏棋,家中是书香门第。 当时起名的时候,夏棋的爷爷正在下棋,也就顺势说道:“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就叫他夏棋吧!” 夏棋的爸爸儒雅斯文,妈妈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动人。按照他们的基因来说,夏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长得丑。 只可惜,夏棋被生下来的时候,脐带绕住他的脖子,勒得他大脑缺氧。当时,医生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不得不用了许多国外进口的特效药。不过,也许就是因为那时用了太多含有激素的药物,导致夏棋从小就一直胖。 上了学以后,孩子们的喜恶从来都是最不加掩饰的。 他们会当着夏棋的面,骂他是“肥猪”,也会一起嘲笑他长得丑,说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种种这些,都让夏棋的内心有着深深的自卑。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等夏棋上了高中以后,他竟无意中发现,比起娇俏的女孩子,那些满身汗味的男生反而更吸引他的视线。 夏棋变得越来越沉默,这些都是他无法对别人诉诸于口的秘密。 怀着这些隐秘的心思,夏棋的高考自然考得一塌糊涂,最后的成绩只够填B市的一所三流的大学。 上了大学以后,夏棋无意中被他的舍友带着入了网配圈。 夏棋的舍友也是圈中的一个小粉红,带夏棋入那个圈子只是为了显摆自己有多么的受人喜欢,好满足他在夏棋面前的那一种优越感。 只是他舍友没有想到的是,这却燃起了夏棋对网配圈的兴趣——毕竟在这个圈子内,不需要看长相。只要你的声音足够好,你就能够让别人喜欢。 夏棋便给自己取了个“观棋不语”的CV网名。 适逢当时有个公会正在招一部大热耽美小说改编的广播剧《美人蛊》的主役受。夏棋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 公会的妹子原本也没指望能招到什么好苗子,但在听到夏棋的声音的那一瞬间,却惊为天人。夏棋的声音实在是太有特色,又极具辨识力,属于那种让人一听就难忘的声音。即便是很渣的设备,也不能掩盖那声音里冒出来的仙气。 公会的妹子可以说是,毫不犹豫地就选中了他。 而后来夏棋也就因此认识了这部剧中的主役攻,参商。 参商那时已经属于圈内的大神,向来只配攻音。嗓音低沉暗哑,以及讲话时总带上若有似无的撩人的意味,圈中关于他和别人的CP楼已经盖起了许多。 这次听说他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一起配剧,自然便会有无数的粉丝跑过来骂夏棋。 而让夏棋没有想到的是,参商居然会站出来为他说话。虽然这只是出于参商一贯以来的“怜香惜玉”的习惯和品质,但这却让夏棋感动不已。 参商帮夏棋pia戏,教他怎么样咬字发音会更有感觉。 两人戏中一个是深情而又霸道的帝王,一个是为了报仇不得不蛰伏的美人;戏外却是亦师亦友,无所不聊。渐渐地,两人俱是情愫暗生。 两个人接戏,从来都选择只跟对方搭档的戏。而圈中众人也瞧出了些许的端倪。 后来,参商在自己的生日会上,毫无预警地就向夏棋表了白。在漫天“在一起”的呼声之中,夏棋的舍友却突兀发过来了一句“观棋不语,我知道你是谁了”。 见到这句话,夏棋的手一抖,将杯子碰到,那水悉数漫进了他的笔记本电脑之中。电脑的屏幕顿时就全黑了。 而这在参商看来,却是夏棋在他表白之后,便直接下了线。并且一句解释都没有,将他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着众人同情而又异样的眼光。 实在是,有够难堪。 那舍友喜欢参商却又求而不得,性格又骄纵,当即便对夏棋说不允许他再上线,否则就把他真实的模样拍成照片放到网上去。 夏棋自卑又懦弱,自是不敢争什么。 这一逃避,就是整整两年。 等夏棋再次上线的时候,那参商已经和圈子中另一名小粉红“糖醋鱼”暧昧不清。 夏棋想要对参商将当年的事情解释清楚,参商却不打算再听。而网配圈中也还有将这件事情记得很清楚的人,都骂夏棋“当年好好的正房不做,现在想过来做小三”云云。 那时夏棋为了参商和家里出了柜,家里人压根不能理解他,认为他败坏门风,将他赶出了门;而参商又是这种态度,心灰意冷之下,夏棋便吞了安眠药自杀。 听完了整个故事,沈嘉言轻声道:“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或者是幸运,你选择两个给我就可以。” “听觉和触觉吧!” “好,你的心愿我会帮你达成,现在你可以离开了。”沈嘉言从他的身上取出一红一紫两团光芒,对着他点了点头。 “谢谢。”这位雇主面露感激之色,而后便缓缓地离开了。 等他离开以后,黑猫才从角落里踱了出来:“宿主大人,您现在可以选取模式了。简易模式:夏棋刚认识参商的时候,积分二万;正常模式:夏棋‘拒绝’参商下线以后,积分三万;困难模式:夏棋重新回网配圈的时候,积分四万。” “困难模式。” 黑猫惊讶地瞧了沈嘉言一眼,似是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半晌后,黑猫才接着说道:“现在确认。任务目标:一是让参商喜欢上你,二是让夏棋的爸妈接受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的事实。选取模式:困难模式。积分:四万。金手指加成:听觉、触觉。是否传送?” “传送!” 第84章 有了这位雇主的前车之鉴,沈嘉言不想再用原雇主的YY号登陆。所以他给自己又申请了一个小号——闲敲棋子。 他打算用这个小号去勾搭参商。 沈嘉言申请加入了一个参商大神的后宫群,据说这个群内都是参商大神的真爱粉,普通人是进不来的。 不过,沈嘉言是个例外。 沈嘉言只用自己的嗓音随意地说了几句“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参商傻妈”之类的话,那管理员妹子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给放进了群。 【管理员】女王大人:欢迎萌新小受,撒花~~ 【傲娇受】泥大爷:新人速报三围!(= ̄ω ̄=) 【诱受】榴莲桑:大爷你就别想了 (?_?),小受是大神家的。 【傲娇受】泥大爷:嘻嘻,大神现在不在,小受就是我的。 ( ̄ˇ ̄) 【总攻】参商:咦,谁在叫我?^_^ 【痞子攻】跪下唱征服:楼上惊现大神! 【傲娇受】泥大爷:果然参商大神喜欢的还是我的小受,哼唧! ╰(‵*′)╯ 【总攻】参商:别闹,吓走了新人就不好了。^_^ 【诱受】榴莲桑:哇,大神好温柔~~ ⊙ω⊙ 闲敲棋子:大家好。(≧▽≦) 【管理员】女王大人:棋子好。等等,给你个称号,你想要什么称号? 闲敲棋子:都可以。(//▽//) 【总攻】参商:要是都可以的话,那就总受好了,正好和我的很搭。^_^ 【傲娇受】泥大爷:等等,为什么我当年没有自己选称号的权利?(╯‵*′)╯︵┻━┻还有,虽然你是大神,但是也不可以妄图拐卖我的小受。 【诱受】榴莲桑:因为只有这个最适合你。 【痞子攻】跪下唱征服:因为只有这个最适合你。+1 【管理员】女王大人:因为只有这个最适合你。+2 【总攻】参商:因为只有这个最适合你。+3 【总受】闲敲棋子:因为只有这个最适合你。+10086(既然这样,我也偷偷排个队好了) 【傲娇受】泥大爷:泥们垢了。棋子你果然是大神家的,哼唧,夫唱夫随。 【管理员】女王大人:诶,要说到夫唱夫随的话,其实小棋子的声音还真不错。大神下次要是有合适的剧本的话,也可以考虑一下小棋子的。他的声音属于0.4,那种清冷美人受音。 【总攻】参商:好的,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 参商走了以后没多久,沈嘉言也跟着说有事先下线。随后在一片调侃他果然是夫唱妇随的声音中默默隐身,顺着链接爬进了参商的微’博。 参商的微’博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大多是关于接了什么新戏,求支持之类。还有的是和其他的CV大神们互撩的微’博,不过都是点到即止,并不过分。 其中,有一条微’博却吸引了沈嘉言的视线。那微’博的内容是——“在宿舍煮个泡面居然都能烫到手臂,岂一个惨字了得?” 吸引沈嘉言的不是那微’博的内容,而是微’博下面跟着的一张配图。 只见唯一露出来的那线条优美的胳膊上赫然有一处烫伤。而那烫伤的地方,原本隐隐约约能瞧出是一个兰花印记。 沈嘉言当即就愣住了。 参商就是凌煦,而凌煦就等于参商。这个公式在他的脑海里转了又转。 沈嘉言咬了咬下唇,这下他倒真得尽力去追那参商了。不单单是为了原雇主,也是为了他自己。他绝不能让他师父跟别人在一起! 正巧,沈嘉言刷到了参商最新的那一条微’博,是今天中午发的:《江山谋》今晚七点准时在“余音绕梁”招收CV,目前缺一个主役受、一个攻二,欢迎各位傻妈前来试音。 这倒是提醒了沈嘉言,当初参商和糖醋鱼就是因为这部广播剧而结缘的。 而参商先前所说的“有事”,显然指的就是今晚要面试着《江山谋》的事情。 沈嘉言瞧了一眼时间,六点半,还来得及! 沈嘉言到了那试音的房间的时候,里面已经拥挤了许多的CV,有小透明,也有CV界的大神。沈嘉言混迹其中,一点也不起眼。 趁着还有点时间,沈嘉言找出原著读了起来。 这《江山谋》是个不折不扣的悲剧,再加上作者的文笔老练。当年这部小说一出来,便赚了无数的眼泪。 攻一周韫,韫者,藏也。石韫玉而山生辉。 周韫本该是宫中受尽宠爱的七皇子,就因为一生下便克死了生母。一算命道士又说这孩子命孤,会克双亲。 故而这堂堂的七皇子殿下,在这后宫之中生活得还不如一条狗。从小受尽白眼,只能捡一些御膳房的剩饭剩菜来吃。即便如此,有时候被抓到了,那些厨娘毫不留情就是一顿毒打。 直到他在一次逃跑的途中,却撞到了齐远之。 齐远之带他去清洗干净,给他饭吃,教他读书识字,还对当今皇上说从此以后,他愿意做七皇子的夫子。 齐远之是肃王爷的幕僚。他开了口,皇上多少还是要给他点面子的。 这朝中局势日渐复杂。肃王爷的头上还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在虎视眈眈那个皇位。肃王爷不打算再养一个闲散的弟弟,他想让周韫去替他做那些他自己不能够做的事情。 齐远之是看着周韫长大的,自是不情愿。拒绝肃王爷数次后,齐远之无法,只能说道周韫此人忘恩负义,就是一白眼狼,根本不能够担此重任。 前面的话,周韫没有听到。独独是那一句周韫忘恩负义,不能担此重任,被他听得清清楚楚。他不曾想到,他视作天神的夫子,竟是如此看他。 周韫心神大恸之下,整个人却也变了。 周韫苦心经营数十载,手段残忍狠厉,是常人之所未闻。又兼之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终于从肃王爷的手中把这江山给夺了过来。 肃王爷毕竟对齐远之有着知遇之恩,齐远之不忍心,便偷偷把肃王爷给放了。 然而就是此举却让周韫更加误会齐远之的内心是有着肃王爷的,大怒之下,他便强行把齐远之给留在了自己的宫殿之中。 周韫虽仍守着君子之礼,不曾对他如何,但齐远之本就不是那种屈居人下的男子,周韫此举无异于折了他一身的傲骨。 而周韫也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小意逢迎,这齐远之从未给过他一个笑脸,内心也就越发认定这齐远之就是喜欢那肃王爷无疑。 两个人矛盾渐深。 后来,逃走的肃王爷又卷土重来,一路兵临城下。彼时,周韫一颗心都扑在齐远之的身上,偌大的一个国家被他管理得可谓是一片狼藉。 百姓对肃王爷的到来,可谓是一个夹道欢迎。 城破的那一日,周韫放了齐远之,让他自去逃命。 可齐远之却去找了肃王爷,求肃王爷看在自己曾救过他一面的份上,放过周韫。肃王爷却道,若是齐远之愿意陪他一夜的话,他便放了周韫。 齐远之屈辱地同意了。 周韫果真被放了出来,只是双腿断了,双眼也瞎了,还被割断了舌头。想来也是,肃王爷怎么可能会犯和周韫一般的错误?又怎么可能给周韫东山再起的机会? 最终,周韫死在街头,而齐远之一生被困在宫中,与肃王爷相互折磨。 而今天参商要帮着面试的剧中的人物,一个是齐远之,另一个就是肃王爷了。 轮到沈嘉言的顺序,控场的妹子把“闲敲棋子”给抱上了麦:“请问傻妈要试的是什么角色,试的又是哪一段?” “齐远之。试的是齐远之去求肃王爷的那一段。”沈嘉言嗓音清冽地说道。 “好的。字幕已经准备好了,傻妈酝酿一下情绪,说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开始了。”沈嘉言的声音一出来,这控场的妹子顿时就怔住了。她说的话听起来虽然还是很专业,但是内心却疯狂了:啊啊啊啊,这个声音听不出是哪个傻妈大大的,可是好好听啊! 沈嘉言酝酿了一会,嗓音轻颤道:“肃王爷,我齐远之从未求过你什么事。只这一件事,我求你看在我曾救过你一命的份上,放他一条活路,可好?”宛如碎雪溅在石头上,透着说不出的脆弱。 一阵沉默,应当是对方又说了些什么。 渐渐地,沈嘉言的呼吸声重了些许,而后轻轻地一吐气,终是道了一声“好”。声音微微哽咽,却透着说不出的坚决:“我答应你。” 这里答应的内容到底指的是什么,众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当沈嘉言说那句话的时候,却好似玉石被撞击破碎的声音,带着那稀世珍宝被毁灭的美感。 黎胥原本正从宿舍的门外要进来,只是在听见沈嘉言的声音的那一瞬间,便停在了门口。 黎胥反复地默念了几遍沈嘉言说的话,眼眸中滑过一抹深思。 第85章 沈嘉言念完台词以后,整个房间内都是鸦雀无声,半晌后,大家才疯狂地刷起屏来:“好好听,简直就是我心中的齐远之啊!” “清矜冷傲,我的夫子啊!” “棋子傻妈的声音,耳朵都要听怀孕了。” 还有满屏刷送的鲜花。 参商轻笑了一声,调侃着说道:“小棋子的声音还真是不错,原来他们说的竟然还都是真的。”低低浅笑的男声从耳机内传出来,听得人面红耳赤。而那一声“小棋子”和那明显认识的态度,也叫得众人当即就脑补了一万字的小黄文。 闲敲棋子被抱下了麦,下一个上去的CV正巧就是糖醋鱼。 糖醋鱼的声线比起闲敲棋子更要清亮一些,而他选择的片段是齐远之初次见到七皇子周韫时的场景。 “七皇子,你随我回府,从今以后,我便做你的夫子,教你识文断字,教你文韬武略,如何?”糖醋鱼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暖意,只是听他的声音,便让人感受到三月桃花渐次开放的微醺。 很显然,糖醋鱼也知道自己声音的魅力在哪儿,没有选择和沈嘉言硬碰硬,而是挑选了最能表现自己声音魅力的片段。 三位评委一路听下来,却觉得后面的人始终不如闲敲棋子和糖醋鱼的让人惊艳。故而筛选到最后,就剩下他们俩的竞争。 这两个评委一个更倾向于闲敲棋子。觉得他的声音带着个人特质,属于那种一听就叫人难忘的声音。更何况,齐远之也应当是这种声音,虽然极尽清冷无情,但却依旧有让周韫为之心折的吸引力。 另一个则更倾向于糖醋鱼。毕竟跟闲敲棋子比起来,糖醋鱼的声音更温暖,也要更贴合原著一些。如周韫那般受尽磋磨的人,定是要一个能治愈的声音才能够抚慰。 闲敲棋子和糖醋鱼一人一票。 眼下,到底是谁能选上齐远之的抉择权,就掌握在参商的手中了。 “小棋子和糖醋鱼的声音都很不错。”参商顿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小棋子的声音。《江山谋》中的齐远之,本该就是一个满身傲骨,让人又爱又恨,偏又欲罢不能的一个角色。所以,我选小棋子。” 末了,话中已透露出调笑之意:“小棋子,合作愉快。” 糖醋鱼先前是因为一部警匪片中配了一个阳光、健气的小警察而一跃成为小粉红,后又配了许多的广播剧而走红。 这次来配《江山谋》,无数的粉丝都在翘首以盼糖醋鱼的 第一部古代的广播剧。不曾想他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给挤了下去,而且这参商大神明显是跟这闲敲棋子认识才给他走的后门,一时间屏幕上刷得全都是“不公平”。 糖醋鱼的反应倒是很平静,笑着说道:“恭喜闲敲棋子傻妈,也谢谢参商大神。虽然一直都很喜欢大神,想要跟大神合作一次,这次难免有些遗憾,但是闲敲棋子傻妈的确是比我更适合。我甘拜下风。” 说完以后,糖醋鱼就下了线。 糖醋鱼越是这样的轻描淡写,他的粉丝们就越是为他鸣不平。顿时,中抓圈盖起了无数“扒一扒那个靠关系挤走糖醋鱼傻妈的白莲花”的楼。 一来,糖醋鱼确实是靠自己的作品赢得了不少路人的好感,二来,闲敲棋子这次还连累了一向没有任何黑点的参商大神。故而,《江山谋》这部剧还没有开始,闲敲棋子就引起了无数粉丝和路人的反感。 沈嘉言对此倒是没有任何的感觉,对着参商说了一句“谢谢大神”,就摘下耳机下了线。 刚摘下耳机,沈嘉言就瞧见门口站着一个男生。 逆着灯光而站,眼瞳深邃宛若墨玉,长睫如扇骨,清俊淡雅。一动不动,就静静地凝视自己。瞧见沈嘉言也在看他,他便走过来,伸出修长如玉的手:“黎胥。” 沈嘉言眨了眨眼,半晌后才意识到他是在自我介绍,将自己肉嘟嘟的手握了上去,慢吞吞地说道:“夏棋。” 不同于适才黎胥听到那么清冷,这声音如今听起来却有些软糯。对比起来,黎胥倒是更喜欢这样的声音。 沈嘉言不着痕迹地用另外一只手偷偷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瞧了一眼墙上的钟,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九点。从上线到现在,足足过了两个半小时,难怪他饿了。 黎胥瞥到沈嘉言的这个小动作,微扬了扬眉,唇畔带着隐隐的笑意:“正好我今日搬进这宿舍,不如一起吃顿饭,我请学长?” 沈嘉言的眼眸不自觉地亮了亮,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好”。 黎胥变握为牵,十分自然地牵住沈嘉言的手,就往宿舍楼外走去。不自觉地轻捏了几下,很是满意自己捏到的手感。 两人走在一起,一个清俊淡雅,是公认的男神;一个却肥头大耳,从未听闻过,而且还手牵着手。经过他们的人,都不由得回过头来多瞧上几眼。 路灯氤氲出一片昏黄的光辉,一路延伸下去,那柏油路似乎都染上了金色。 就在沈嘉言被人瞧得别扭、想要挣脱的时候,黎胥适时地开了口:“刚到宿舍,什么东西都还没有准备。学长你若是有空的话,待会能陪我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吗?” 沈嘉言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暗忖反正自己回宿舍也没什么事,就点头答应了。 见沈嘉言同意,黎胥的唇角又轻扯出一抹笑意:“到了。” 黎胥带沈嘉言去的地方是一家烧烤店。只见那串好的肉串往烧得正热的架子上一摆,酱料一抹开来,“滋——”地一声冒油,香气四溢。 沈嘉言只是盯着那肉串,连话都不会说了。 黎胥轻笑一声,终于松开沈嘉言的手:“学长在这坐一会,我去点。” 等黎胥走后,沈嘉言坐着无聊,就伸手去捏自己肚子上的肉。一捏就是一圈,软软的,捏起来倒是好玩。沈嘉言干脆玩起了自己肚子上的肉。 邻座的一个男生看到沈嘉言的举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还推了推自己旁边坐着的男生:“商堔,你看那胖子多好玩。” 那被叫做商堔的男生闻言,便瞧了过来。正巧看见沈嘉言满脸错愕地松开自己腰间肥肉的画面。眼眸里不由也染上了笑意:“恩,是挺好玩的。” 而沈嘉言却在看见商堔正脸的那一瞬间,便说不出话来了——这商堔,竟和凌煦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沈嘉言知道凌煦必定是不认得自己,努力克制着才没有让自己在第一时间就扑上去。 不过,沈嘉言的举动看在商堔的眼中,却是这个胖子一直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肉。 商堔以为他是饿极了,好笑地塞了几串到沈嘉言的手里:“喏,给你吃。”心里却暗暗想道:这胖子,还挺可爱的。 等黎胥来的时候,商堔他们已经走了。 只是商堔往沈嘉言手中塞肉串的举动,黎胥却瞧得很分明。 黎胥将自己手中端着的盘子放到沈嘉言的面前。盘子里面,羊肉、猪肉,鸡心、鸡肝、鸡翅尖,甚至是扇贝、牡蛎之类的,一应俱全。 黎胥面上依旧笑着,只是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学长想吃什么这里面都有,旁人给的东西就不要吃了吧!谁知道干不干净呢?” 沈嘉言没有理,三两下便将手里的肉串啃了个精光,原本就小的眼睛这么一笑,就更是看不见了:“不会的。他给的,就一定没事。” 这笃定的语气,听得黎胥眉心紧皱。 “对了,你知不知道刚才那群人中,最帅的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沈嘉言垂下眼眸思索道,“我似乎听见他身边的人叫他‘伤身’?” 黎胥将肉串塞进沈嘉言的手里,嗓音冰冷道:“不认得。” 沈嘉言没有听出来,失望地“哦”了一声。随后,也就把这件事情揭过不提。黎胥递给他一根肉串,他就吃一根,像一只乖乖被投喂的小动物。 黎胥瞧着沈嘉言,眸色柔和了些许。 在沈嘉言忙着吃的时候,黎胥拿出手机,将先前听到的沈嘉言那两句念白输了进去。先出来的是《江山谋》这本小说,紧接着的就是招收CV的消息——主役受:闲敲棋子。 闲敲棋子,夏棋,黎胥瞧了一眼吃得满嘴流油的沈嘉言,眼眸里滑过一抹了然。 再往下划,这部剧的主役攻已经有人选了,但是攻二肃王爷的位置却还空缺着。黎胥大致浏览了剧情梗概,挑了挑眉。 正巧,相较于周韫这个角色,他也更喜欢这个肃王爷的角色。 黎胥的手指不自觉地在“闲敲棋子”上摩挲了半天,再给自己定名字的时候,便敲定了“有约不来”四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可以猜一猜,为什么更喜欢肃王爷这个角色?哈哈…… 第86章 回到宿舍,沈嘉言一打开YY,就接收到了参商的消息:“论坛中的帖子你不要去看,这些问题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待会我去处理。^_^” 沈嘉言乖乖地回了一个“好”字。 参商盯着“闲敲棋子”四个字瞧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对了,一直想问,你的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这个问题,像是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又像是试探。 沈嘉言不确定参商是不是想起原雇主的“观棋不语”,思索了一瞬间才缓缓打着字:“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恩,我曾经因为意外,所以没有赴一个人的约。现在想来,还是很愧疚,就干脆用这个名字。” 如此回答,既算不得撒谎,又算是暗示。 参商瞧着沈嘉言的回答,不由微皱起了眉。正欲问得更清楚的时候,策划妹子却戳他了:“参商大神,《江山谋》攻二我们已经找到了。绝对的低音炮,嗓音又腹黑又攻,妥妥的合适。我把他的声音传给你听听。” “好。” 参商点开策划妹子发给他的录音,那录音里只有短短两句旁白。 一句是“齐远之,你还不明白吗?你注定只能和朕在一起”;另一句是“周韫,时至今日,你还能拿什么与朕斗?” 不过,这两句话也已经够了。语调变化得恰到好处,停顿和情绪的把握也十分到位。将肃王爷对齐远之的势在必得,以及他性格本身中的阴险毒辣表现得淋漓尽致。 “挺好的。只是他的声音以前好像也没有听过。”参商开了个玩笑,“怎么,现在的新人都这么厉害了么?” “貌似是新人,名字叫‘有约不来’。”策划妹子发过来一个捂嘴笑的表情,“而且还是毛遂自荐过来的。这倒是巧,一个‘有约不来’,一个‘闲敲棋子’,大神你可要当心,你的小受就要被人抢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参商倒是因此放弃了自己原本的猜测。一个‘有约不来’,一个‘闲敲棋子’,显然是约定好的情侣号。可能他口中的“没有赴一个人的约”,指的就是没有赴‘有约不来’的约吧? 想明白后,参商又恢复了往常的态度,还揶揄了沈嘉言一句:“既然对他愧疚,那么就好好弥补吧!” 沈嘉言还在一头雾水,就瞧见群中新加进来了一个CV——有约不来。 前后一联想,沈嘉言不禁扶额,暗想道:不会吧?这么巧,还这么倒霉! 沈嘉言正准备和参商解释,参商就已经发过来一句:“不早了,睡吧!”沈嘉言只能恹恹地回了一句“晚安”。 而群中的妹子也因为这“有约不来”的到来,蓦地活跃了起来。 【策划】素素:欢迎有约不来傻妈~~ 【美工】家有二哈:偷偷么么哒一下,我的肃王爷!(*^▽^*) 【后期】小小白:楼上的,请自重!不过,有约不来大大,如实招来,你和我们的小棋子有什么关系?嘻嘻。(??_??)? 【肃王爷】有约不来:没有什么关系。 【小棋子】闲敲棋子:木有关系。( ̄へ ̄) 【后期】小小白:肃王爷你都夺走了小棋子的第一次了,为何拔【哔--】无情?你看小棋子都桑心了。 【肃王爷】有约不来:嗯,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暗恋他。 【美工】家有二哈:(⊙?⊙) 【策划】素素:表示我受到了惊吓。 【后期】小小白:是现实生活中的那种吗?谁来拉住我,我快要抑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沈嘉言正端起杯子要喝水,却在恰巧看见“有约不来”的那句话后,一口水险些没喷到屏幕上去。 暗恋自己,就凭现在自己的这幅模样? 沈嘉言一脸认真地捏了捏自己肚子和脸上的肉,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要是这“有约不来”暗恋的果真是现实生活中的自己的话,那么就一定是真爱了。 【小棋子】闲敲棋子:有约不来傻妈,不要开玩笑了。(っ°Д °;)っ 【肃王爷】有约不来:乖,不是玩笑,摸头。 【小棋子】闲敲棋子:…… 【策划】素素:浓浓的虐狗风扑面而来。(>﹏<) 【美工】家有二哈:麻麻问我为什么在吃狗粮。我告诉她,狗粮好好次。╮(╯▽╰)╭ 【后期】小小白: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沈嘉言还准备说些什么,肃王爷已经私戳他了:“小棋子,我们去小黑屋pia戏,好不好?”那语气,就和那拐卖小白兔的大灰狼一模一样。 沈嘉言不清楚他的意图,谨慎道:“这么晚了,我要睡了。” 这下肃王爷倒是没有再纠缠:“好,那你休息吧!”不知为何,隔着屏幕,沈嘉言却仿佛都能瞧见肃王爷那笑眯眯的模样。 沈嘉言刚下了线,卧室的门就已经响了。打开门一看,门口正是黎胥。 黎胥眼眸里有些许的笑意,手上还抱着枕头和睡衣:“学长,我的卧室还没有整理好。学长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今晚可不可以跟学长一起睡?” “不……”不可以。 沈嘉言的话还没有说完,黎胥就已经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挤了进来,眼里漾出温柔的笑意,恍若玉髓在缓缓流淌:“不介意么?谢谢学长。” 沈嘉言拒绝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再也说不出来。 这黎胥愿意和自己睡在一起,任是谁看都是自己占了便宜吧?再说,同宿舍的舍友在一起睡觉,原本应该就很正常吧?若是现在自己再拒绝的话,怎么看都太过刻意了。 见沈嘉言默许了,黎胥眼中的笑意更深,面上却不动声色,得寸进尺道:“学长,我还没有洗澡。为了节约时间早点睡觉,不如我们一起洗吧?” 沈嘉言的眼眸微微瞪大,这下倒是十分坚定地拒绝道:“不用了。” 黎胥心知不能把人逼得太急,于是便摸了摸沈嘉言的头发,语气中不无宠溺:“那好,我先去洗澡。学长你在这等我。” 沈嘉言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听着黎胥的话,心里却有隐隐说不出的别扭的感觉。 浴室中。黎胥在洗澡,“哗哗”的水声响起。 沈嘉言闲来无事,索性就在自己学校的贴吧里,闲逛起来。无意中点进排名第一的那一个帖子——《今天看见隔壁大学的校草了,又被帅了一脸》。 沈嘉言的鼠标往下一滑,就瞧见了商堔的那一张帅脸。 “先科普一下,校草的名字叫商堔,是水文学院三年级的学生。不但长相没得挑剔,而且性格也是好到了极点啊!就算拒绝别人的告白,也都是很温和的,从来都不伤人。最重要的是,大学三年,洁身自好,一个女票都木有……” 性格好到极点,很温和?沈嘉言侧过头想了想,这些怎么看都和他师父搭不上边啊?但那张脸确实是一模一样啊! 沈嘉言又往下看,有一张照片上的商堔挽起了袖子,正巧露出手腕上的兰花印记。 商堔,参商,沈嘉言默念几遍,便恍然大悟,原来只是把他原本的名字颠倒了一下而已。如此一来,沈嘉言倒是越发笃定,这商堔一定就是他的师父了。 看着一众在下面默默觊觎着他师父的人,还有什么舔手臂、舔锁骨的,沈嘉言默默在下面匿名发表了一句评论:木有女票,可能是因为男神喜欢男的啊! 只能说这帖子是真的火。 沈嘉言的回复刚发上去,就立刻有好几个回复了:“妈呀,细思恐极。”“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本来是想骂层主的,可现在竟然莫名被说服了,肿么破?” 沈嘉言抿唇笑了,微微一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而黎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刚出来,就看见沈嘉言唇角含笑的模样,心情不由也好上了几分:“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开心?” 沈嘉言敲了黎胥一眼,垂下眼睫,有些心虚地说道:“黎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会不会歧视,恩,性取向与别人不同的人吗?” 这问题问得是真委婉。 黎胥在沈嘉言的面前站定,唇角微扬,答得笃定:“自然不会。” “那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沈嘉言抬起头,眼神有些躲闪,“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一个和我性别一样的男生。” 闻言,黎胥唇畔的笑意更深,凑近沈嘉言问道:“谁?”半是鼓励,半是期待。 沈嘉言就在黎胥满眼的期待之中,把电脑移到了他的面前,手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商堔说道:“就是他。” 黎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沈嘉言咬唇道:“虽然你可能有点难以接受,但是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睡在沙发上,把床让给你睡的。”他想了想,为了避免误会,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不介意。”黎胥慢慢吐了一口气,说道。 黎胥嘴上说着不介意,只是望向商堔照片的视线,却冷得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实在太忙,为了弥补缺的一章,明天双更~~~么么哒 第87章 沈嘉言大三没有什么课,就整天在宿舍里窝着。 可黎胥大一明明功课忙得厉害,却竟然也有空一直陪着沈嘉言。 “学长,我们出去逛逛?”黎胥上身穿着深蓝色格子衬衫,下面一条简单的破洞牛仔裤都能让他穿出自己的风格出来。身材如标杆般笔挺修长。只随意地瞥来一眼,都有着让人心悸的魅力。 沈嘉言下意识地错开眼,蓦然想起上次和黎胥一起出去后,被围观得惨不忍睹的经历,拒绝道:“不用了,我还要配……我还有事。” 黎胥一步步逼近沈嘉言,直到眼眸中都满是沈嘉言那小小的、却又清晰的倒影。 黎胥轻笑一声:“学长,你不是喜欢那个人吗?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你不觉得自己瘦下来的话,追到人的几率更大吗?” “他不是看重外表的人。”沈嘉言立刻反驳,只是刚刚说完,便又沉默了一阵。 前几个世界,师父确实是不曾介意过他的外表。可是前几个世界的雇主也都长得很好看啊!这么一想,沈嘉言不免有些心虚起来。师父他应该不是,介意外表的人吧? 可万一师父真的介意呢? 沈嘉言捏了捏自己肚子和胳膊上的肉,最终下定了决心一般地抿了抿唇,抬起头对着黎胥道:“好,我跟你一起出去。” 黎胥揉了揉沈嘉言的头发:“乖,先换身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而沈嘉言和黎胥一道出去的结果就是,又被围观了。 沈嘉言实在是想不明白,黎胥为什么要带自己游乐园来玩。而且还是那种周围不是情侣就是小孩子的游乐园。 两个大男生肩并着肩走在其中,别提多格格不入了。 黎胥却好像对周围偷偷投射过来的目光毫无知觉一样,径自指着那过山车一本正经地问着沈嘉言:“学长想坐吗?” 沈嘉言顺着黎胥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那过山车宛若长龙一般,跌宕起伏。中间有几段甚至就直接断开,完全就是从这一段上荡到另一端上。此外,还有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地带。短短五分钟的过山车,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乎震破耳膜。 沈嘉言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想。” 黎胥微垂下眼睫,周身散发着失落的气息:“可是我票都已经买好了,而且我是为了学长你才买的。” “为了我?”沈嘉言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实在是想不通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黎胥“恩”了一声,接着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医学研究表明,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往往会消耗掉体内的热量。并且越是害怕,体内的热量消耗得就越快。学长不是想要瘦下来吗?那坐这个应该是最有效率的了。” 闻言,沈嘉言瞧了瞧那过山车,又瞧了瞧黎胥,神色间已然有些意动:“那、那你陪我坐吗?” 黎胥唇角微微上扬:“学长不用担心,我肯定是会陪着学长的。” 沈嘉言刚坐上过山车,那工作人员便一直拿眼睛偷偷觑着他,走过来再三确认道:“先生,您确认您没有什么心脏病或者旁的什么疾病吗?您确实您能够承受这样危险的运动吗?” 沈嘉言点了点头:“恩,可以。” 那工作人员却还是不死心,神色中不自觉就带上了一抹鄙夷地问道:“先生,要不这票钱我们如数退给您,您再尝试别的没那么危险的活动设施?”很显然就是在嫌弃沈嘉言明明这么胖了,却还要出来做这么危险的活动。 沈嘉言还没有说话,黎胥就从旁边越过来,帮着沈嘉言把那安全带系好,声音里透着隐隐的冷意:“不用了,我确认他可以!” 那工作人员一接触到黎胥的眼神,便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倒是没有再向沈嘉言再确认什么,只是嘴里嘀咕着:“你是他什么人,怎么就能替他确认了?万一他要是在这上面出点什么事,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我们?” 黎胥猛然站起来,那气势顿时就压过那工作人员一大截:“他是我的!你说我能不能替他确认?” 黎胥的一句“他是我的”,说得可谓是暧昧至极! 那工作人员神色古怪地瞧了瞧坐在椅子上就是一大坨的沈嘉言,又瞧了瞧黎胥,撇了撇嘴,眼睛中满是嫌恶。不过碍于黎胥带给他的压迫感,到底没有敢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 沈嘉言侧过头来望向黎胥,却没有把黎胥刚才的那一句话当真,只是开玩笑道:“我是你的?” 黎胥坐下,将自己的安全带随意系上:“你本来就是我的,学长。刚才没有说全而已。”说得轻描淡写,但自己心中的波涛汹涌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难怪自己会有想要靠近眼前这人的冲动;难怪自己一看见他说喜欢别人的时候,会觉得嫉妒;也难怪自己只希望他的生活和视线,统统被自己占据……原来最简单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自己希望这夏棋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沈嘉言俯身过去,伸出肉乎乎的手帮黎胥把那安全带给扣好。等好了以后又拍了拍,露出一个像孩子一般单纯的笑容:“这样安全一点。” 沈嘉言的头发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发梢轻轻擦过黎胥的唇,带着说不出的酥麻之意。 黎胥趁着沈嘉言不在意,轻吻了吻他的发。就这么看着沈嘉言的笑容,黎胥都觉得自己心里熨帖得不可思议。那感觉就像是大冬天喝了一口热汤,从心脏一直暖到了四肢百骸。 就在沈嘉言正欲抽手的时候,黎胥却猛地握住了沈嘉言的手:“学长,就这么牵着,好不好?我恐高。” 沈嘉言闻言忍不住把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开口道:“长这么高还恐高的话,那你岂不是一低头,就该被自己吓到了?” 黎胥任由沈嘉言取笑他,只面无表情地攥住他的手,时不时地摁一摁他掌心,又软乎,又温热,捏起来便让人爱不释手。 不过,沈嘉言这一幸灾,接下来果然就乐祸了。 等这过山车开起来的时候,就轮到沈嘉言被吓得脸色煞白了。 这过山车忽快忽慢。在攀到最高点之前的时候,都是缓慢前进的,欲坠不坠。偏偏是从那最高点冲下来的时候,一个猛子就扎了下来。 当时,沈嘉言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却又叫不出来,只能紧紧掐住黎胥牵着他的那只手。 那过山车转到弯道,眼看就要经过中间的那一处断点了。 沈嘉言和黎胥就坐在第一排。沈嘉言死死地咬住下唇,瞧着前面的那一处断裂的地方。被抛起来的失重感和眼前不断变换的风景,都几乎让沈嘉言觉得他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沈嘉言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时候,就在满耳疯狂而又刺耳的尖叫声中,沈嘉言却清晰地听见黎胥在他的耳边说道:“别怕,我在。” 只一句话,沈嘉言便觉得自己原本剧烈有如擂鼓的心跳,蓦地就平息了下来。 而黎胥的心跳好似也顺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点点地传递了过来。沈嘉言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就和自己的心跳频率是一致的…… 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沈嘉言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湿了,脸色也有些惨白。只是看着黎胥那被自己掐得有些乌紫的手,沈嘉言不免有些愧疚:“对不起,你的手还好吗?” 黎胥伸手一点点擦拭掉了沈嘉言额头上的汗珠:“没事。” 沈嘉言还想说什么,黎胥已经把手背到了身后,眼眸里有隐隐的笑意:“这是整个游乐园内最惊险的项目了。下面还有什么学长想要玩的,我都可以奉陪。” 沈嘉言瞧着黎胥,面上的笑意不自觉地漾了开来:“好。” 然后,沈嘉言就在游乐园内玩疯了。就像一个抛开所有心事的孩子,拽着黎胥把整个游乐园玩了个遍。 等四周全黑了,游乐园的人也全都走了个干净以后,黎胥才带着沈嘉言回到了宿舍。 而沈嘉言回到宿舍后,刚上YY,就收到了几条消息。 一条是来自糖醋鱼的:“闲敲棋子傻妈,上次的事情是我没有约束好我的粉丝们,在此我要向你道歉。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发表声明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一条是来自参商大神的:“事情处理好了,糖醋鱼很好说话,下面不会再有人针对你了。很期待今晚和你的第一次合作。” 还有一条是来自《江山谋》的策划妹子的:“小棋子,今晚九点要一起pia戏,你有木有空啊?来YY房间310。” 沈嘉言瞧了一眼墙上的钟,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九点二十。 作者有话要说:  黎胥:我喜欢你胖的样子。 沈嘉言:为什么?━┳━ ━┳━ 黎胥:因为这样,我喜欢的你,就又多了一点了。 第88章 等沈嘉言匆忙赶到YY房间时,参商和策划妹子早就在房间内了。除了他们,还有许多瞧热闹的粉丝。 粉丝一:原著党表示只求不要毁剧。Σ( ° △°|||)︴ 粉丝二:虽然糖醋鱼傻妈解释过他自己都很欣赏这位闲敲棋子傻妈,但是伦家还是不相信会有人能够超过糖醋鱼傻妈。(ノへ ̄、) 粉丝三:其实,我还挺喜欢这闲敲棋子傻妈的声音的。清冷美人受音,多难找。 粉丝四:说到清冷美人受音,这圈子里的老人一定都会想起一位傻妈。名字就不说了,不过他当时配的音,那才叫一绝。不知道这闲敲棋子傻妈有他几分本事了。 粉丝五:凸(艹皿艹 )等等,我好像知道楼上的说的是谁!这么想来,这闲敲棋子傻妈,模仿他的痕迹还挺重的。不单单是名字,就连声音也有些相似。 粉丝六:是像。不过,应该不是一个人。有大神比对过他们的吐字发音,习惯不一样。 …… 沈嘉言一进去,就私戳那策划妹子和参商道歉道:“不好意思,今天和朋友出去玩的,才看到这条消息,所以就来迟了。” 参商很快地回了一句:“没关系。^_^” 而那策划妹子则是发过来一个捂嘴笑的表情:“哈哈,好巧啊!小棋子,你和肃王爷就连理由都一模一样。我都要怀疑你们俩是一起出去了。” 说完后,她还发过来一张截图。截图上是有约不来一分钟前发过来的消息:“抱歉,陪喜欢的人陪到现在,才上YY,看到消息的时候迟了。” 看到这消息后,沈嘉言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倒是没有想到,这有约不来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沈嘉言再联想到他上次竟然还说暗恋自己,尽管可能只是玩笑,但还是不免觉得此人有些轻佻。当即对他的印象,便不免先入为主地差了些许。 “好了,时间不早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策划妹子道。 这第一场pia的,就是齐远之和肃王爷为了周韫而对峙的戏。 戏一开始,便是肃王爷那冷静自持的声音,每一步都算计得清清楚楚:“远之,这老七如今年幼,倘若送他回京为质,一方面能降低父皇的戒心,另一方面,他还小,旁人未必会防他,可为我们盯着这京中之事。” 虽是不喜这个人,但沈嘉言很轻易地就被他的声音,给带入了那情景之中。 齐远之明知送周韫回京无异于推他入火坑,他也知道若是肃王爷事迹败落,第一个牺牲的人便是周韫。但是这些,他都不能说出口。他只能慢慢地同这阴险狡诈、宛若毒蛇一般的肃王爷斡旋:“但是王爷,七皇子他毕竟年幼……” 齐远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肃王爷给打断:“本王像他这般大的时候,都在工部做事了。” 一句话,堵得齐远之哑口无言。 但周韫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无论如何,他也都舍不得。齐远之闭了闭眼,狠心道:“肃王爷,七皇子其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根本就不足与谋!” 齐远之的话音刚落,策划妹子便配上门外杯盏破碎的声音。 然后是参商那苦涩的旁白:原来这么些年,我在你心中,终究不过是一个不足为谋而已。 这一场毫无悬念地过了。 就连策划妹子都没有想到他们两人对起戏来,戏感竟然会这么的好。策划妹子不由想起了参商大神上次的评价,现在的新人,都这么厉害了吗? 只是这策划妹子刚在心里夸完闲敲棋子,下一场他和参商大神的对戏便出了问题。 这场戏的背景应该是在周韫谋反篡位后。齐远之是为了肃王爷,前来质问周韫的。 “周韫,你如今什么都有了,这属于他的江山,这满朝文武的敬仰。却为何唯独不愿,放他一条活路?” 这里齐远之的声音应当是愤懑的,自责的。毕竟作为臣,主辱臣死,他不忠;作为友,他为一己私心不曾伸出援手,他不义。他为了周韫而不忠不义,面对周韫时,他便带上了迁怒一般的咄咄逼人与不满。 但在沈嘉言的声音里,却听不出来这些。 参商显然也听出了这细微的差别。 若是没有闲敲棋子和有约不来珠玉在前也便罢了,偏偏就是这么一对比,才发现闲敲棋子和他对戏的时候,似乎总有一种太过于客套的疏离感。 闲敲棋子的声音太过于清冷,说话的时候,就好像能自成一个世界,与旁人都有着格格不入的隔阂感。可无论是他和有约不来针锋相对也好,相互对峙也好,他们俩的气场是彼此包容的,能轻易就将别人带入他们描绘的情境之中。 故而,他们俩一飙起戏来的时候,便会让人有一种无论谁加入进去,都是一种打断的感觉。 只是策划妹子不说,参商也就接着往下念着台词道:“不,夫子,你错了。有一样东西我渴慕多年,却始终都是属于皇兄,却不属于我的。” “什么?”齐远之问道。 “你。”参商轻轻道出挤出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荒谬!”齐远之忍不住拂袖,声音听上去不无愠怒,“我何曾属于肃王爷过?” 听到这里,策划妹子终于忍不住叫了停,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说道:“小棋子,你和参商大神对戏的时候,可不可以想象一下这就是你爱的人?然后用那种口吻试着去对话。” “还有,念到刚才的最后一句台词的时候,不要用那种被戳中心事后恼羞成怒的语气。我刚才几乎还以为你喜欢的人是肃王爷呢!”说着说着,这策划妹子又忍不住打趣起来。 沈嘉言顿时有些错愕。他确实是把参商当成他师父才开的口,怎么会听上去反而是那有约不来才更像他喜欢的人呢? 沈嘉言连忙私戳参商大神:“大神,对不起QAQ,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参商看到后倒是笑了出来,只觉得这小棋子还真是挺可爱的:“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再继续努力就可以了。^_^” 再来一遍以后,情况却没有丝毫的好转。这下,就连围观的粉丝们也都听出不对劲了。 “闲敲棋子的声音虽然很好听,但是为什么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呢?” “同感。明明刚才和有约不来一起配的时候,感觉还挺好的。怎么一和参商大神配,就有说不出的奇怪呢?” 这些还是说得比较委婉的。更不客气的,就是直接开口嘲讽了。 “毕竟是新人吧,难得接触到大神,肯定会激动失态。之前和有约不来都是新人,自然听不出什么差距。现在跟大神一起配,那可不就相形见绌了吗?” “呵呵,就这声音也能叫好?要是糖醋鱼傻妈来配的话,那声音一定足够甩他十几条街。” “同意。剧组居然就为了这样的人,不要我糖醋鱼傻妈。简直是妈的智障啊!” 对于一个新人而言,这样的评论无疑是十分伤人的。若是心理素质再差一点的话,就是从此以后对配音界留下阴影也不是不可能。 策划妹子不由有些后悔自己为了提前替这部剧预热、而公开pia戏的行为了。 眼下策划妹子却不得不站出来圆场道:“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小棋子状态不好也是能够理解的。不如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继续?” 策划妹子这么说,已经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了。只是如此一来,闲敲棋子的第一次当众pia戏、就难挑大梁的名声就势必会传出去。 等到以后,还不知道要传得多么难听。 沈嘉言还没有说话,有约不来就先开了口:“闲敲棋子傻妈,我们来配一段试试?看能不能让你找到一点感觉。” 闻言,参商和那策划妹子都愣住了。 显而易见,要是这次还配不好的话,那么对闲敲棋子来说,一定是个不小的打击。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有约不来这个时候为何要突兀提这个要求。 但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闲敲棋子他,竟然还答应了。 当看到那些话的时候,沈嘉言也不是不生气的。只是沈嘉言越是生气,表现得反而越是平静。故而在看到有约不来的邀请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而在电脑这端的黎胥在看到那一个斩钉截铁的“好”字之时,就用手抵住唇,闷声笑了出来。不愧他下意识地就觉得,他的夏棋绝不是这么一个轻而易举就放弃的人。 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那么就最后那一段?”黎胥征询道。他口中的最后那一段,也是全广播剧最难的那一段。 沈嘉言不假思索地就敲了一个“好”字上去。这有约不来说的话,正合他意! 第89章 “你很得意吧?夫子。” 黎胥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像是酒后微醺,又像是酩酊大醉了一场,话里带有不尽的嘲讽之意:“眼下他兵临城下,六军待发,只需一声令下,那铁骑便会踏破我的山河。到那时,你们便可在一起,这世间再无会阻拦你们的人了。” 那声音里厚重的悲哀与苦涩,让所有人一时之间都忘了刷屏,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七皇子周韫就站在他们的面前。那求而不得的悲哀,压得每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那种强烈的感觉,甚至压过了他的声音根本不符合七皇子人设的这件事。 而下面更让他们惊讶的,却是闲敲棋子的声音。 “不。”只一个字的回答,沈嘉言却说得嗓音破碎,字字维艰。 “我、嗝——我已然将这世上我认为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你面前了,夫子。可你从来都不曾看它们一眼,你、你也从没有对我笑过一次,夫子。我实在不知还有什么能给你的了,大抵就算我把心剜出来给你,你也只会嫌弃它腥臭吧?” 黎胥分明没有喝酒,但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竟和喝醉了酒的状态一模一样。 沈嘉言沉默了许久,终究轻叹了一声:“周韫,你就像个孩子一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不管不顾地把所有你认为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去。可你却从来不问,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那一声轻叹,便宛若石子投入湖心。尽管不曾溅起浪花,却自有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开来。 “夫子,那你告诉我。”黎胥的喉头微微哽咽,声音越来越轻,“你告诉我,你想要的到底、到底是什么?” “一丛菊;一东篱;一茅屋;一南山。” 沈嘉言不疾不徐地缓缓说道,当那些稍显平凡的字眼从他口中被一一道出的时候,却仿佛沾染了诗意,带着无限的憧憬与向往。 最后,沈嘉言微顿了顿,坚定道:“还有,一个你。” 闻言,黎胥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就像是勉力压抑着某种快要抑制不住的情感一般。 突然,黎胥闷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像是从他的胸腔内发出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笑得越是大声,听起来却越是悲凉。 黎胥笑着笑着,便带上了哭音。先是隐隐的抽泣,最后堂堂一国之君,却像齐远之说得那样,哭得如同孩子一般:“哈哈,夫子,原来,从一开始,这一切便都错了……” 周韫若是起初便知晓,夫子存的心思是,待为肃王爷打下这天下后,就带他归隐山林的话,他是决计不会想要争夺这天下的;而齐远之若是知道,周韫那日日夜夜的隐忍与束缚,不是因为恨他放走肃王爷,而只是因为爱他的话,他们俩怎么都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这也正是,《江山谋》最让人叹惋的地方。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出戏码,让他们两个人演出来,竟然能有如此强大的感染力。 仅仅凭着声音,就能让人心疼这剧中的齐远之和周韫,心疼得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甚至,还有一些原著的书迷听得啜泣了起来。 之前那些叫嚣得厉害的粉丝,此刻全都销声匿迹。 如果说他们还要嫌弃这闲敲棋子配音配得不好的话,那么刚才闲敲棋子和有约不来的配合,无疑是已经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更遑论,刚才的那出戏,还是全剧最难配的地方,足以证明闲敲棋子的实力。 就单论闲敲棋子刚才的表现,糖醋鱼都未必能表现得比闲敲棋子更好。 屏幕上一片静悄悄。 但参商却是一点都不介怀地夸奖着沈嘉言,丝毫不顾及被打脸的吃瓜群众的心情:“小棋子和有约不来的配合是真的很好,连我都听入了迷。看来是我刚才拖小棋子的后腿了。” 沈嘉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举确实是给自己挣回颜面,却驳了参商大神的面子。沈嘉言慌忙补救道:“没有,参商大神的配音一定也很棒的。(′Д’)” “恩,我的配音也一定很棒。^_^”参商毫不谦虚地附和道,却又蓦地话锋一转,“只是恐怕还是比不得你们的默契。小棋子,既然你也说心怀愧疚,那么就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尽力去争取就是了。^_^” 听这参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以为这闲敲棋子和有约不来有点什么。 沈嘉言闭了闭眼,完了,这下真是越描越黑了。 偏偏这时候,有约不来还嫌不够一般,继续道:“小棋子,我们今晚配合得这么好。不如把下面的戏也一起给pia一遍,怎么样?” 沈嘉言正想要拒绝,那策划妹子也仿佛看出点什么苗头一般,十分有眼色地附和道:“对对,小棋子,时间也不早了。那你们继续把下面的情节给pia一下,我们就先去睡了。” 而参商也继续神助攻道:“恩,那我也就趁机偷个懒,关于七皇子的部分,也辛苦有约不来傻妈给帮着pia一下了。^_^” 黎胥微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不辛苦。” 沈嘉言一开始的内心是拒绝的,但等他一pia起戏来的时候,就什么都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嘉言总觉得他和有约不来一起对戏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熟稔感。从台词的转换再到情感的变化,一切都顺理成章、极其的自然。甚至那感觉比他跟他师父在一起的时候,还要自在。 这房间内的粉丝在逐渐地增多。沈嘉言是压根就没注意到,而黎胥则是看见了也只当作没看见,压根没打算告诉沈嘉言。 接下来,终于等到了万众期待的那一场H戏。 众人只听见沈嘉言的麦,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光是脑补着齐远之不甘不愿地宽衣解带的模样,众人都觉得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而黎胥眸色渐深,嗓音也低沉了许多,就像真是沾染了情谷欠一般:“远之,还剩一件。” 沈嘉言下意识地吞咽了唾沫,仿佛面前果真站着一个人在等着他解衣衫,心头不由涌起淡淡的羞涩感,咬着下唇道:“肃王爷,就这样,可否?”用一贯清冷的声音说出这样羞耻的话来,更是听得众人狼血沸腾起来。 黎胥喉结上下急促地滚动了起来,声音却还是勉强维持着镇定:“远之,这便是你求本王的态度?”一句话,明明带着淡淡的嘲讽,却又因为压抑带着说不出的性感。 沈嘉言轻吸了一口气,又是一阵细微的声响,然后便听见他羞耻得甚至隐隐带着哭音道:“肃王爷,这样,可以了吗?” 黎胥沉默了一会,气息略有些不稳:“过来!” 此刻,静悄悄的围观群众的内心OS:这两个字说得,也太攻气四溢了吧?光是听着,就要腿软了好吗?满脑海里都是不可描述的开车画面。 沈嘉言一边用手给自己的脸扇风降温,一边不好意思地低声央求道:“肃、肃王爷,求你,不要。” 一时之间,无数的人打翻了自己手边的杯子,或是将自己的口水喷到了自己的电脑屏幕上,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还不忘飞速地刷着屏:“我去,谁录音了,就刚才那一段,跪求啊!” “三百六十度花样跪求。○| ̄|_” “啊啊啊,我居然忘了开录音,西湖的水我的泪。(ノへ ̄、)” “弱弱地举个爪,我录了。” “楼上的,憋走,求发出来,求资源共享!(⊙﹏⊙)”…… 沈嘉言好像这才发现这房间里竟然待了这么多人,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 接着,众人就听见沈嘉言的麦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完全可以透过那声音,想象出闲敲棋子傻妈到底是多么的兵荒马乱。 没一会儿,众人就看见闲敲棋子傻妈一声不吭地就默默下了线。 黎胥轻笑一声,完全能想象到沈嘉言在那边害羞的模样。黎胥在屏幕上替落荒而逃的沈嘉言解释了一句:“抱歉,他不好意思了。” 最后,黎胥在一众“肃王爷语气真的好宠溺”以及“肃王爷和夫子的这一对cp我站了”中,施施然地下了线。 黎胥一下线,第一件事情就是抱着枕头去敲沈嘉言的门:“学长,我可以进来吗?” 沈嘉言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打开门的时候,满脸都是困意,不自觉地就打了个呵欠:“不是说你的东西都已经布置好了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坐上去那床就坏了。” 黎胥说完,便带着沈嘉言去看他的床——只见那床中央的木头,齐齐地断了,而且那端口处十分整齐。 沈嘉言:“……”他实在是想不通,黎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才能把床坐成现在这副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全世界都在助攻我和我的老攻,肿么破?QAQ 第90章 沈嘉言的床是单人床。一个人睡的话还好,但两个大男生一起睡,就难免有些嫌挤。 更何况,沈嘉言的身躯还足以抵得上两个黎胥。 沈嘉言背对着黎胥、脸贴着墙睡。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床上多了一个人的缘故,沈嘉言足足闭眼闭了十几分钟,可就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沈嘉言挫败地掏出手机,又登上了YY。 只是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沈嘉言刚登上YY,有约不来的消息就立刻发了过来:“远之,这么晚,还睡不着么?” 自从pia完那一场H戏以后,黎胥就坚持要叫沈嘉言“远之”。用黎胥的话来说,就是:“小棋子”被别人叫过了,但是“远之”却是他一个人的“远之”。不过,至于黎胥坚持这么叫真正的原因,恐怕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沈嘉言虽然不是很懂这有约不来的逻辑,却也拗不过他的坚持,也就默许了。 沈嘉言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睛,为有约不来发现自己上线的速度而惊讶。半晌后,才恹恹地回道:“恩。我好像失眠了。” “你要是失眠的话,我教你一个办法。”黎胥眼眸深沉地瞧着沈嘉言的背影,若是沈嘉言现在回头,就一定能瞧见他眼眸中的专注与深情,“你数我试试看:一个有约不来,两个有约不来,三个有约不来……数着数着,你就能睡着了。” 沈嘉言伸出自己胖乎乎的手,捂唇无声笑了开来:“我才不信呢!” “不信你可以试试。”黎胥望着沈嘉言的后脑勺,眸色一点点温柔下来。仿佛就这么瞧着沈嘉言,他便满足了一般。 经有约不来这么一打岔,沈嘉言却是放松了下来。放下手机,在数到第六十七个“有约不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皮沉沉,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 等确认沈嘉言睡着了以后,黎胥才放心下来,长臂一伸,把沈嘉言圈进自己的怀里。 黎胥嗅着他的气息,眼眸阖上,不多时也去见了周公。在睡着前,心中还在暗忖着:果然,还是只有把人揽在自己怀中,他才能睡着。 pia完戏以后,接下来就是每位傻妈录制关于自己角色的干音。 沈嘉言遇到和周韫对戏不会的部分,便去找有约不来寻找灵感;而当他碰到与肃王爷对戏的部分,也自然要去找有约不来寻找灵感。如此一来,他们俩便可谓是整天黏在一起pia戏。 渐渐地,已到这《江山谋》的尾声。 黎胥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远之,你说你天天和我在一起pia戏,又天天数着我的名字入睡,会不会哪一天就那个上我?” 看到这句问话,沈嘉言不由微怔住了,却在想到有约不来那天说过“陪喜欢的人”的话后,又释然了——有约不来既然有了喜欢的人,那么现在就一定是在跟他开玩笑。 于是,沈嘉言也就顺着有约不来的话反问道:“那你天天和我在一起pia戏,又天天晚上陪我一起聊天,会不会哪一天也那个上我?” 沈嘉言问完这句话的好几分钟内,有约不来都没有再回过消息来。 沈嘉言有些懊恼地抚额,不由反思着:自己刚才的那句话问得会不会太出格了一些?也许有约不来只是怕这些日子他和自己走得太近,怕自己会误会,所以才特意提醒了这么一句。 毕竟,有约不来可是连“喜欢”两个字都没有打,而是打的“那个”。 就在沈嘉言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问的那句话实在是太不经过脑子、想要道歉的时候,有约不来的回复却过来了:“我不会在哪一天就那个上你。”答得一本正经。 沈嘉言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 而几乎就是在沈嘉言的消息发过去时,有约不来的消息也同时发了过来:“是因为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若是把有约不来的两句话连起来读就是:我不会在哪一天就喜欢上你,因为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沈嘉言当即就愣住了。 许久后,沈嘉言才勉强笑道:“可是,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那个人,一直都是你。”黎胥眼眸紧盯着屏幕,毫不犹豫地回道。宛若紧盯着自己猎物的狼,眼眸中都能幽幽冒着光。 “可是pia戏那天,你不是说你陪喜欢的人陪到很迟吗?我记得,那天我是和我的一个学弟在一起……”沈嘉言字打到一半便顿住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把先前打的字一个个删掉。 然后换成了一个人名:“黎胥?” 黎胥轻扯起唇角笑了,回了一声:“学长。” 从黎胥坦诚他的身份的那一天后,沈嘉言和黎胥之间便进行了冷战。 当然,只是沈嘉言单方面地对黎胥的冷战。 沈嘉言也不是故意想要选择这么幼稚的手段,实在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黎胥。 他师父为他做了那么多,也牺牲了那么多,他曾以为除了他师父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让他动心。可是,黎胥出现后,沈嘉言却突然他不确定了。 在黎胥说喜欢他的那一瞬间,沈嘉言发现自己动摇了。甚至,他下意识地想要答应黎胥,想要和他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习惯被黎胥抱着醒过来的清晨,也喜欢黎胥陪着他pia戏的时候,等黎胥和他说完“晚安”以后,才能安心地入睡,就连那些网上那些妹子“嗷嗷”叫着说“他们俩真配”的时候,他的心里也会有隐隐的欣喜…… 更有甚者,沈嘉言现在回想起来,他竟然都想不起任何这个世界和师父相处的片段,脑海里全是黎胥。 可是再这样下去,是不对的。沈嘉言想:他哪怕是对不起自己,却也不能对不起他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去吃了一顿大餐,回来上吐下泻,折腾到现在。 果然是木有大餐的命啊,哭唧唧。 第91章 《江山谋》终于发剧了。 【策划】素素:沙发!新剧完结,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美工】家有二哈:板凳~~~~诶诶诶,七皇子、肃王爷和小棋子呢? 【肃王爷】有约不来:恭喜。 【小棋子】闲敲棋子:恭喜~~( =ω= ) 【七皇子】参商:来得迟了,果然就连地板都不剩了。^_^不过,楼上的夫唱夫随不要太明显啊,欺负我这种孤家寡人是不是? 【后期】小小白:( ﹁ ﹁ ) 大神,你不是还有糖醋鱼傻妈吗?生日会上,糖醋鱼傻妈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你表白了,不要装傻啊喂! 【七皇子】参商:^_^ 糖醋鱼跟参商表白了? 沈嘉言瞧着小小白的那一句话,眼睛半天都没有眨动一下。 就在沈嘉言还在恍神的时候,黎胥伸手轻敲了敲沈嘉言的门,对着沈嘉言笑道:“学长,我买了两张电影票,下午要一起去看电影吗?是那种恐怖电影,看完以后的减肥效果一定也很好。” “不去。”沈嘉言低垂下头,“我想去找商堔。” 黎胥唇畔的笑意一点点隐了下去,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学长,你难道就不想,等瘦成了最好的状态以后再去找他了么?” 话虽这么说,但黎胥攥住电影票的手却无声地收紧了。 要是可以,黎胥真想把这个人死死地禁锢在自己的身边,不让他离开半步! 沈嘉言抬起头,稍显圆润而又清亮的眼眸就那么盯着黎胥:“我想现在去找他。”因为我想,去确认一些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夏棋跟着黎胥东奔西跑,去置办这寝室内所需的东西,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如今的脸只算得上是有些圆润。眼眸在没有那些肉的堆积后,大了许多,鼻子挺直,嘴巴小巧,怎么看都讨人喜欢。 至少,黎胥就喜欢得紧。 黎胥将沈嘉言整个人都罩在他自己的身形之下,神色晦暗不明。许久后,才让开了路,嗓音有些暗哑道:“那学长,早去早回。” 沈嘉言瞧了一眼黎胥后,终是转身离开了。 而在X校内,水文学院中。 商堔正在做着自己手头上的实验,有经过他的同学好心地指了指教室外:“商堔,你弟弟来找你了。现在,就站在门外面等你。” 一句话,说得商堔莫名其妙——他根本就没有弟弟啊! 不过,商堔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商堔摘下手套出去后,见到的就是一个有些面嫩,却十分讨喜的男生。脸有些婴儿肥,眼眸澄澈,鼻子嘴巴都很小巧,难怪他同学会把他认成自己的弟弟了。 商堔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学弟,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只是沈嘉言却在看见他的那一个笑容瞬间,立刻后退了一步,还微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隔了太久的缘故,在看见这张脸上的笑容以后,他第一反应却是觉得如此的陌生?陌生到,他竟然以为这是另一个人。 沈嘉言微摇了摇头,甩掉了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小学弟从见到他的笑容以后,先是后退,后是皱眉,现在又不停地摇着头。参商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的笑,有这么吓人? 沈嘉言定定地瞧着商堔,然后开口自我介绍道:“参商大神好,我是闲敲棋子。” 闻言,商堔干咳了一声,神色也不免有些尴尬。这般毫无准备地面基,以及当场被扒掉马甲多少还是让人有些不适的。幸好沈嘉言的面相还占了一个看上去显小的便宜,才没有让参商有什么反感的情绪。 “小棋子。”商堔回过神来,叫了一声,很快,便意识到站在这儿让人指指点点也实在不妥,“那儿有个长椅,我们坐那儿谈?” 沈嘉言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商堔往长椅那边走。 “参商大神,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见过一面?”沈嘉言手里捧着温热的奶茶,侧头望向商堔询问道,眼眸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对着那样一双眼眸说出否定的答案,还是让人有些罪恶感的。 商堔顿了一下,犹豫地说道:“对不起,可能我的记忆力不是很好……” 沈嘉言应了一声,神色平淡道:“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给了我一根肉串。不过那时候的我还很胖,你没认出来也很正常。” 虽是这么说,但沈嘉言的心里却难免涌起了淡淡的失落。 说完这句话以后,沈嘉言就没有再开口。而商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的氛围。 就在这时,“叮咚——”一声,沈嘉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稍显僵滞的场面。 是来自黎胥的短信,是描述关于他看的电影的:“画面一开始,就是一个小孩子在唱童谣。他在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眼睛血红,在枯井下面,应该是被人推下去的。” 当沈嘉言看着这条短信后,眼眸里噙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和笑意。 商堔察觉到这种变化,也隐隐轻松了下来,调笑道:“你男朋友?”至于为什么脱口而出的是男朋友,而不是女朋友,一下子就能暴露商堔的性取向了。 沈嘉言没有否认,收起手机,啜了一口杯中的奶茶:“大神,你喜欢糖醋鱼傻妈吗?” 商堔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本该有些傻气的行为由他做出来,却有说不出的酷帅:“喜欢啊!难得我和他能聊得来,他的性格脾气又都很好。在我们这个圈内,想要找个能一起走下去的人,有多不容易。更何况,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白,本身就很需要勇气吧!” 不知道商堔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会不会也想到曾经的他自己? 沈嘉言望着商堔脸上的神情,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要说了。他想,若是师父能够幸福的话,其实那个让他幸福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沈嘉言弯起唇角,真心实意道:“你们挺般配的。” 听到这句话,商堔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闲敲棋子为他找到这里,又特意问了刚才那么一个问题,不是说他自恋,他总觉得,这闲敲棋子总是对他抱有一点旁的心思的。 可是,闲敲棋子却能在自己辜负了他的情意以后,还说出祝福的话来。 商堔刚张了张口试图说些什么之际,黎胥的短信就又发了过来,完全是和他看的电影是同步的:“又出来了一个红衣女人,看样子和前面那个小孩不是一路的。他们打起来了,就不知道谁更厉害一点了。” 沈嘉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回了一句:“你好好看。” 黎胥回得很快,几乎是沈嘉言的消息刚发过去没几秒钟,他就回过来了:“学长,可是我想要和你一起看电影。” “这样,也算得上一起看电影?”沈嘉言反问道。 黎胥坐在黑漆漆的电影院内,屏幕上的女鬼和小孩都再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自然是算的。我当学长的眼睛和耳朵,把我看到的都告诉学长,就算是学长和我一起看了。学长不愿意来,我就这么直播给学长看。” “可是,这样一点都不恐怖,也达不到减肥的效果。”沈嘉言佯装嫌弃地说道。 黎胥的手指在键盘上滑着,还没有组织好语言,沈嘉言的下一条短信又过来了:“还是下次我们一起去看吧!” 就在这当口,这电影已经演到了最为惊险的地方。 只见那女鬼回过头来,脸上全是漆黑的头发,那些头发还在不断地往外生长着,场面渗人无比。电影院内响起了或高或低的尖叫的声音,有男朋友的都往男朋友的怀里缩着。就是有些男生,也看得面目煞白。 而黎胥却在这时低声笑了出来,那笑声低沉悦耳,说不出的好听。 前排的女生起先是被那屏幕上的女鬼给吓了一跳,后又被黎胥的笑声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由扭头对着黎胥怒骂道:“神经病啊!” 黎胥被骂了也不生气,嘴角一直噙着笑意。从后门离开了影院,还顺手发消息给沈嘉言:“学长你在哪?我去接你。” 沈嘉言把地址发给黎胥后,对着商堔笑了笑:“大神,我就要走了。在走之前,我可不可以再跟你提一个要求?” 商堔看着沈嘉言这幅模样,便知道他准备了一肚子的安慰的话不用再说了。当下神色便隐隐轻松了起来,眉眼间俱是笑意:“嗯,你说。” 出乎他意料,沈嘉言却提了一个在他看来有些匪夷所思的要求:“大神,我想看一下你的胳膊,就是受过伤的那一条胳膊。” 第92章 听到沈嘉言的要求后,商堔虽然是不解,但到底把手臂给伸了出来。 沈嘉言仔细地瞧了瞧,这才发觉,比起他身上的兰花印记,商堔胳膊上的印记要更深一点,更多的却像是后刺上去的刺青。不过,是被那烫伤留下来的疤痕掩盖了些许,才会让他第一眼错认。 很显然,商堔,并不是他的师父。 可是,又有人想要让他以为,商堔是他的师父。 沈嘉言脑海中的念头转了又转,终究想不出个答案来,抬眼问道:“大神,我在你微’博上看到照片过,你这手臂上的印记是?” 商堔瞧着沈嘉言稍显慎重的神色,倒是没有隐瞒地全都说了出来:“这印记是有一次我失恋,心情不好,恩,算是失恋吧,就莫名其妙就走进了一家刺青店。那店里黑漆漆的,还有个凶神恶煞的老板说要帮我刺青。” 说到这里,商堔忍不住笑了出来:“接下来,我也不知怎么了,全身都没力气,就任由那凶巴巴的老板在我胳膊上留下了这么一个刺青。” 沈嘉言若有所思地问道:“大神,你还记得那家店在哪里吗?”兴许找到那家店的话,也就能找出问题的答案了。 “你觉得这刺青好看?”商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连忙摆了摆手,“那我建议你还是去别家吧!那家店的老板黑着一张脸,手法也奇差无比。要不是他在给我刺青的时候打了麻药,我当时能疼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可是我就是喜欢这个印记。”沈嘉言坚持道,“大神,你只要告诉我那家店在哪儿就好。” “我记不得了。刺完后的第二天,我这胳膊又红又肿,就想去找那老板算账。可我第二天去的时候,却怎么都没能找到那家店。”商堔无可奈何道,“后来想了想,那家老板毕竟也没有收我的钱,我也就算了。” 见问不出什么,沈嘉言也只能作罢。只是心中却越发肯定这件事情不简单。 在临走之前,沈嘉言却又停下脚步,回转过身笑着问道:“大神,两年前圈子内有一个观棋不语傻妈,你还记得吗?” 闻言,商堔的瞳孔微微紧缩,脸上也下意识地浮现出厌恶的神情。 “大神,不管你相不相信,他那次都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对你的告白太过于激动,又太过于自卑他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会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导致电脑死机掉线的。” 商堔冷嗤一声:“既然这样的话,那他后来为什么连上线说一声都不曾?” “为什么?那是因为有人对他说,若是他再上线一次,便把他的真实照片给曝光出来;因为他怕他自己的最后一片净土,也会被别人打扰;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怕你看到照片以后,会不喜欢那样的他……” “你对他的事情,倒好像了解得很透彻。就连这些,你都知道。”商堔面上虽然还在笑着,但是那笑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眼眸里也是戒备居多。 只是出乎商堔的意料,沈嘉言竟坦然道:“那是因为——他就是我。” 商堔双手紧握成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沈嘉言告诉他的讯息太多,多到他眼下竟然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 不等商堔做出反应,沈嘉言就接着说道:“大神,我现在选择把这些告诉你,不是为了破坏你和糖醋鱼傻妈。我也知道,有些覆水,是终究收不回来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其实当年的观棋不语真的很爱你。” “可也就是因为太爱了。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所以他才不敢去面对你。” 商堔满眼复杂地看着沈嘉言,垂在两侧的双手慢慢地松了开来,像是释怀了什么,却不免还是有些郁结:“那你现在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沈嘉言的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只是为了问大神你一个问题:若是当年、当年你知道,那样声音背后的观棋不语傻妈的模样的话,你还会继续喜欢他吗?” 在沈嘉言问完这个问题后的许久,商堔都沉默着没有开口。 而沈嘉言也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深秋的风卷走枝头的黄叶,那叶子在空中徒劳无功地盘旋着,挣扎着。最终却还是落到地上,被人一脚踏碎,发出细微的声响,宛若谁的叹息。 时间好像过去了许久,又像是不过短短片刻,商堔望向沈嘉言道:“如果还是当年的话,我猜我会。但是现在,已经人是物非了。” 沈嘉言在听完商堔回答的瞬间,便红了眼眶。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原本的雇主。 沈嘉言拼命眨了眨眼睛,眨掉了眼中的湿气,对着商堔极其认真地鞠了一躬:“大神,谢谢你。”却没有说,他谢的到底是什么。 商堔见状,有些手足无措地扶起了沈嘉言。他现在一想到自己当年喜欢居然是面前这个娃娃脸,而且还是两年前,他就忍不住想捂脸。 话说,他真的没有恋童癖啊!QAQ 商堔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手放到沈嘉言的头上揉了揉:“小棋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其实我可以做你的哥哥的。”反正他一直都觉得这小胖子挺可爱的,尽管他现在已经不胖了。 沈嘉言怔怔地望着商堔,然后蓦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叫了一声“哥哥”。 就在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着的时候,站在这边的黎胥神情却冰冷了下来。 学长早就对自己说过,他喜欢的人是商堔。恐怕也只有对着商堔的时候,他才能露出这样开怀的笑容来了吧?而至于会答应陪自己一起看电影,也不过是心情好的状况下的“施舍”吧? 那么,他就要为了学长的幸福,而让步吗? 仅是想着这种可能性,黎胥便觉得自己的心脏抽疼得厉害。手臂上也越来越烫,烫到几乎都要灼伤他周围皮肤的温度。 不!他绝对不可能会放开学长,就算是他死,也不可能。黎胥眼眸里滑过一道幽暗的光,如是想到。 黎胥从来都不相信,爱一个人就是成全这种话。在他看来,学长的幸福,是只有由他给的。 除了他自己,旁人他谁都不信。 黎胥上前把沈嘉言揽进自己的怀里,当着商堔的面擦了擦沈嘉言唇角干涸的奶茶渍,语气不无宠溺:“怎么又把东西弄到嘴边了?” 于是,商堔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塞了一口狗粮。 商堔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黎胥又接着对着沈嘉言笑道:“抱歉,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急着买菜回家做饭。他口味挑剔得很,要是买不到合他心意的菜,又该和我闹了。” 黎胥的这一番话,先是点出一个“家”字,表明他和夏棋是住在一起的;接着又说夏棋“挑剔得很”,来让商堔知难而退;最后又说夏棋“又该和他闹”,告诉商堔他和夏棋的关系到底有多么的亲近。 只可惜,就算是字字玄机的黎胥,一旦碰到神经大条的商堔,也注定是要对牛弹琴了。 商堔又揉了揉沈嘉言的头发,对于这个新弟弟,他还是很满意的。又乖巧、又听话,比他家里的那个混世魔王不知道要好了多少:“那你们先走,晚上YY上见。” 而沈嘉言被黎胥揽着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对着商堔招呼道:“哥哥,再见。” 黎胥还不知道沈嘉言口中的“哥哥”就是单纯的哥哥的意思,他只知道,听到那一声“哥哥”,他满心里都是压抑不住的酸涩与怒意。 黎胥就这么一路强揽着沈嘉言回到了宿舍。 而沈嘉言被扔到床上后,还眨着那双圆润的眼睛问道;“不是说,要去买菜吗?” 黎胥定定地瞧着沈嘉言半晌,眼眸耀眼,似是死死压抑着他自己将要迸发的怒气:“学长刚才叫了那个人哥哥?” 这句话没有毛病。沈嘉言点了点头:“是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黎胥似乎生气了,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黎胥没有回答,却又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学长,你说齐远之有没有可能会爱上肃王爷?” “应该,也有可能吧!”沈嘉言虽然不明白黎胥为什么好端端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但也努力回想着答道,“到后来,七皇子死了以后,远之骨瘦形销之际,毕竟也是肃王爷整天……唔,你做什么?” 沈嘉言问这句话的时候,黎胥已经脱了上衣扑到他身上:“让那人死,我恐怕做不到。但肃王爷的方法,倒是可以试试。反正学长也说了,远之也有可能因此爱上肃王爷不是?” “我说的是因为肃王爷后来的陪伴,不是因为他前面的强迫。”沈嘉言眼眸瞪圆,实在想不通黎胥是怎么把他的话,曲解成现在的意思的。 “学长,可是我怕。”黎胥动作微顿了顿,旋即自嘲道:“我怕那七皇子活着,我不用这方法,你眼中便永远都没有肃王爷。” 沈嘉言只觉得喉头微微哽塞。一时之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第93章 黎胥瞧见沈嘉言眼眸里的泪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黎胥以为沈嘉言是不情愿,便翻身下来坐到床沿边上,抬手小心地去擦拭沈嘉言的泪花:“别哭了,我不继续就是了。” 他到底,还是狠不下那个心。 而沈嘉言在黎胥抬手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完全愣住了。沈嘉言怔怔地看着他胳膊上那兰花印记,一时间就连眨眼都忘记了。 沈嘉言猛地抓住了黎胥的手臂,眼眸里满是慌乱:“你这手上的印记是?” “印记?”黎胥疑惑地又重复了一遍,顺着沈嘉言看着的方向往自己的胳膊上望去,只见一朵兰花的印记赫然出现在他适才发烫的地方,不由皱眉道,“原本是没有的,怎么会好端端地突然出来这么一个印记?” 沈嘉言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几乎快要把那下唇给咬破,直到口中都尝到淡淡的血腥的味道,才松开贝齿喃喃道:“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 还记得第一世遇见的时候,他师父是高高在上的国师,而他不过是平凡的庶子。可他师父却宁愿舍了心头血,也要强行把他给留下来; 第二世再见的时候,他师父明明就有能力凭借一个人走到最后,却为帮他平添了许多的波折。到最后,他师父即便是冒着自己被淘汰的危险,也还是要保全自己; 第三世的时候,他师父是宛若神祇的镜月公子,而自己则是人人喊打的魔道。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他师父舍弃这肉身和修为,只为让他活下来…… 可是他却从一开始,便认错了人。 沈嘉言攥住黎胥胳膊的手臂越收越紧,指尖都因此而泛白。 但是他怎么会认错人的呢?他的师父,明明那么好认。 每一世,都是对旁人都不假辞色,但唯独是对自己,无论是逆天改命也好,离经叛道也罢,都从不肯放手。 就连这一世,也亦然。 他师父原来一直都守在他的身边,只是他没有发觉而已。 沈嘉言现在想到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个蠢事,还曾当着他师父的面信誓旦旦地说喜欢另一个人,就恨不能把时光再倒流一次才好。他想回去拍死当时的自己。 眼见沈嘉言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黎胥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印记,嗓音深沉了几分:“是这印记怎么了吗?” 黎胥的直觉告诉他,夏棋的变化,必然是和他手上的这印记有关的。 沈嘉言没有回答,却直接扑到了黎胥的怀里。黎胥低下头,还没有来得及询问,沈嘉言已经仰脸,把自己的唇给送了上去。 夏棋的唇就和他的人一样,软软嫩嫩的。 黎胥刚一碰到,脑海里便只剩下了掠夺的本能。辗转反复,再怎么深入的亲吻却还觉得不够,真恨不能把他融进自己的血肉之中、再不分离才好。而心脏中空落落的那一块,也好像被填满了,只觉得是说不出的安稳。 黎胥下意识地摁住沈嘉言的脖颈,又加深了这个吻。而黎胥亲的地方,正巧是沈嘉言先前咬破的地方。 沈嘉言不由轻“嘶——”了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声音很轻微,但黎胥却还是听见了。黎胥松开沈嘉言,微抬起他的下巴问道:“怎么了?” 沈嘉言摇了摇头,只是看着黎胥,眼角眉梢处便都满是笑意:“没什么。我只是很庆幸。庆幸我没有错过你,师父。” 黎胥眸色转深,反问道:“师父?” 沈嘉言心知他师父还没有想起来记忆,当下便依偎在黎胥的怀里,把他们那些个世界里的纠缠娓娓道来。 话说到最后,沈嘉言才望向黎胥认真道:“师父,我曾经是可以一个人好好活下去的。我能独自一人辗转于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我也能独自赚积分让自己生存下去。可是,你却硬生生地改变了我。是你让我对你产生了依赖,也是你让我习惯了有你的陪伴。所以,你就不可以再丢下我。” “因为,我已经变不回去了。” 黎胥吻了吻沈嘉言的眼睑,在他耳边低语道:“我怎么舍得?”话里,极尽缱绻温柔。 当天夜里,黎胥终究还是对沈嘉言做了肃王爷对齐远之做的事情。一边做,一边还放着《江山谋》中的那一段戏。 沈嘉言脸皮薄,没听几句耳根便红得滴血,软软地央求黎胥道:“关了吧!” 黎胥非但不理,而且还凑到沈嘉言的耳畔,笑着问道:“你知道有一阵子为何我一直喜欢唤你远之吗?” “为、为何?”沈嘉言气喘吁吁地问。 “因为远之这么求肃王爷的时候,声音真的是太诱人了,实在让我把持不住。”黎胥吻了吻沈嘉言,后者却害羞得连眼睛都闭起来了。 洗完澡后,黎胥终于能正大光明地把沈嘉言揽在自己的怀中睡了一宿。 这一觉,两个人都睡得无比的香甜。 自《江山谋》一剧而红以后,来找闲敲棋子和有约不来的好的剧本有很多。只不过,能同时邀到他们俩的剧本却是寥寥无几。 原因无二,每每有策划妹子来敲闲敲棋子,他第一时间都会问有约不来配不配。若是没有有约不来的话,他就也不配。而有约不来,也是如此。 但他们俩,一个是清冷美人受音,一个腹黑狠辣攻音,实在是很难配成一对。 在L大校内。老教授的课上。 黎胥在认真地听课,沈嘉言就陪着他坐着。只是讲台上那唾沫横飞的老教授实在是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沈嘉言就偷偷在下面刷着自己和黎胥的CP楼。 那CP楼起先的素材,就是《江山谋》中后期肃王爷和齐远之的对话。经过那些妹子剪辑后,却完全变了一个画风。 譬如肃王爷就有台词是“远之,朕要成亲了”,“远之,朕好想和你再饮一杯那年的桃花酿”。剪辑后,就变成了“远之,再饮一杯桃花酿,朕要和你成亲了”。 等楼盖高了以后,渐渐有一些Q版的肃王爷和齐远之的漫画。当然,内容也就不那么的,含蓄。 齐远之的小胳膊扯着自己的衣服,脸上满是红晕:“王爷,求你,不要。”而肃王爷手持着鞭子,一派风流潇洒的模样,站在那里下巴微抬:“过来!”接着,小衣服、小靴子散落了一地,帐幔也放下来,画面上只剩露出来的光溜溜四条小短腿。 漫画的下面还有一群人回复:“大大画得赞!”“大大只求不要拉帐子啊!” 再接下来,除了漫画,就连H段子都出来了,看得沈嘉言面红耳赤。这段子写得,可比他们俩真实的场景还要,咳咳,生动。 沈嘉言看得十分地兴致盎然。继续往下翻,却发现下面已被搅得乌烟瘴气。 一群七皇子和夫子的CP党,自诩自己是广播剧的死忠粉,粉的又是主CP。自然对这种“邪门歪道”的齐远之和肃王爷CP看不惯眼。在下面骂的话,那叫一个难听。偏偏他们人又多,来一个掐一个,这楼主都被他们给骂得不敢抬头说话了。 沈嘉言有些惋惜,便在那楼下跟着回复了一句——“肃王爷跟齐远之也很萌啊!不管你们萌不萌,反正我是萌了。?(? ???ω??? ?)?” 当然,没有匿名。 这楼主本就是闲敲棋子和有约不来傻妈的粉丝,见到沈嘉言这句话,当即就兴奋起来了,回复道:“天啦噜,层主真的是闲敲棋子傻妈本人吗?不是高仿吧?我整个人都兴奋得要昏厥过去了。就冲闲敲棋子傻妈这句话,我觉得我还能再战五百年!” 沈嘉言不由抿唇笑了笑,回了个“加油”。 沈嘉言刚回复完,素素便来敲他道:“小棋子,可不可以帮个忙?有个剧组,临时缺一对副CP,你能不能和有约不来傻妈来客串一下?” 毕竟是熟人,再说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沈嘉言便替黎胥给答应了:“可以。” “太好了!谢谢小棋子,么么哒!群号是:284539,你加进去以后,就说是我推荐的就可以了。”想了想,素素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什么很有名的剧本,可能有点委屈你。但是那副CP还不错,是书生和土匪,挺有爱的。” 沈嘉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关系,能和他一起配戏就行。” 话说到这里,素素难免要八卦一下:“小棋子,你真的和有约不来傻妈在一起了啊?就是现实生活中的那种?” 沈嘉言毫不犹豫地敲了一个“是”。 素素看样子却要比他还激动,又是“祝福”,又是“恭喜”,就连字都打不好了。 沈嘉言按照素素给的群号申请加入。等管理员把他放进去以后,一看到那主役受的名字,沈嘉言便愣住了——好巧,也是原雇主的熟人。 第94章 这部广播剧的剧名为《江湖》。 主役受CV是“苏公子”,也就是原本夏棋的舍友苏晋。 在这圈子中,苏晋的嗓音条件算不得有多好,但是惯会和大神套近乎,譬如送大神生日祝福、或者是和大神连麦,因此也和不少的大神传出了绯闻。 混了这些年,苏晋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小粉红。 而苏晋的粉丝,也多是一些亲妈粉,扬言要护着她们家的公子。只要是跟苏公子扯上关系的大神,她们就一股脑儿跑到人家微’博下面去留言。而要是那些大神后来又有了旁的CP的话,她们就一起去黑人家渣男等等。 总而言之,这圈子里,愿意和“苏公子”扯上关系的CV还真不多。 沈嘉言的闲敲棋子刚进剧组,那策划的妹子就立刻发了句“撒花欢迎”。这策划妹子也知道,闲敲棋子傻妈和有约不来傻妈眼下有多火。愿意来她这个小剧组,自然是为了帮忙。 这策划妹子心里十分感激,言语中也就表现出来了:“谢谢闲敲棋子傻妈。闲敲棋子傻妈这次的角色是一个蠢萌的书生哦!不知道傻妈的声音能不能配合一下?要是不可以的话,我让小P再去改一改这剧本。” 毕竟她也知道,沈嘉言一向是配清冷的受音的。 沈嘉言还没有说话,苏公子就已经先不屑道:“一个好的CV当然要学会去配出各种不同的受音,哪里还有要剧本去配合他的声音的道理?呵呵,只能说某些人的架子还真是大!” 苏公子这话一出,整个YY群里便鸦雀无声,实在没人知道该怎么往下去接。 别看苏公子这话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词严,可等他自己真正去配音的时候,那才叫一个尴尬。 整个广播剧拍下来,从头到尾只会生气发怒的声音和强行卖萌的声音,稍微内行一点的都知道他的水平到底如何。偏偏他的那一群粉丝还捧着他,只要旁人说一句不好,那就是不懂得欣赏她们家公子的好。 要仅仅是这样,那也不是不行。 反正,《江湖》中的主役受也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傻白甜,苏公子台词这么一路念下来,又有买账的粉丝,这部剧能一路录完也就算了。 可苏公子实在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这剧原定的副CP,也是圈子内一对有名的模范夫夫:“一川烟草”和“满城风絮”。 苏公子就每天拉着那“满城风絮”在群里聊天,一口一个“哥哥”亲热地叫着,还当着当众对唱情歌、强行麦麸。 要是有“一川烟草”的粉丝和CP粉前来闹事的话,苏公子就一脸无辜地说:“哥哥只是把我当弟弟,对我比较照顾而已。我也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误会,对不起。” 苏公子道完歉,他的粉丝就立刻去掐“一川烟草”了。一川烟草本就被伤了心,又被这么一闹,结果一怒之下,就直接退了圈。 而后来,满城风絮再来找苏公子,原本一口一个哥哥的苏公子却不再理睬他,还美名其曰是他破坏了他们俩,他心中有愧。 其实,不过是因为在苏晋的眼中,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一旦到手了,就会被他弃之如敝屣。就好比是玩玩具一样。 副CP都退了YY群,而这部剧眼看着就要配,所以这策划妹子才不得不临时拜托这素素帮她找一对副CP。 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素素竟然能帮她找来闲敲棋子傻妈和有约不来傻妈。 YY群内一片寂静。 沈嘉言定定瞧着那苏公子的名字半晌。不管怎么说,这苏公子终究都是对不起原雇主的。若是没有他从中搅局的话,可能夏棋当真就和商堔在一起了。他虽然碍于规则不能对这苏公子如何,但是也到底想为原雇主出一口气。 这么想着,沈嘉言缓缓地敲着字:“策划大大叫我小棋子就好。至于这剧本,也不用修改。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地方,我可以问我家的那口子。≡ω≡” 很显然,这就是明晃晃的秀恩爱! 那策划妹子:“(⊙﹏⊙),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所以,傻妈所说的那口子是指有约不来傻妈吗?” “你说呢?^_^”沈嘉言反问道,顺手打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沈嘉言只一句话,便说得苏晋整张脸都黑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这“闲敲棋子”就觉得讨厌得很。可能是因为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棋”的原因,总能让他下意识地联想到他原来寝室里那让人恶心的死胖子。 长得一副肥猪样,竟然也敢凭声音到网配圈内来勾搭大神,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还好,他已经让那死肥猪滚出这圈子了! 苏晋向来是任性自我惯了,总觉得这全天下的人都合该照着他的心意来。 既然他看这闲敲棋子不顺眼,自然也就不想让他好过,当下便挑衅道:“声音不合适的话,可不是简单的让别人教就能学会的。策划还是先试个音的好,否则也难以让别人信服。” 那策划妹子闻言不免有些为难,尴尬地说道:“不用了吧?”心里对这苏晋却也有了些许的怒气,只是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倒是沈嘉言善解人意道:“没关系,试一下音也合情合理。策划大大给我一句台词就行。” “好,辛苦傻妈了。”那策划妹子闻言便把那一句台词给打了上去,内心对沈嘉言的好感却又上了一层。 第一遍,沈嘉言用的是夏棋原本的声音,没有一丝改变地念了出来。他就是想要让苏晋知道,闲敲棋子就是观棋不语。 等第二遍的时候,沈嘉言又转变了自己的声线。不再如原本那般清冷,反而是清朗若山涧小溪,别有一番书生之一板一眼的味道。 这声线的转换,听得众人都忍不住赞叹,暗忖着:这闲敲棋子傻妈到他们群来果真是大材小用。 唯独只有苏晋一人,听得变了脸色。 那死胖子的声音实在是太有特色,即便苏晋那么厌恶他,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死胖子的声音十分好听。好听到就算时隔两年,他还是一下子便能听出来那死胖子的声音。 苏晋没有想到,这死胖子居然还敢回来,而且竟然还成功勾搭上了别人。这让心高气傲的苏晋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不过没关系,他当年能逼走这死胖子一次,如今就能再逼走这死胖子第二次! 苏晋面上得意地笑着,私戳沈嘉言道:“死肥猪,没想到你还是那么的蠢,偷偷回来竟然也不知道要换个马甲,还偏要用这个‘棋’字。呵,我一下子就认出你来了。” “认出来那又怎么样?”沈嘉言镇定地敲字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瞒你。” 这死胖子两年不见,胆子倒是养肥了! 苏晋只当夏棋是死鸭子嘴硬,左侧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笑容不屑至极:“死肥猪,我手机里照的你的那张照片,可还没删呢!你要是识趣,乖乖滚出这个圈子也就算了,不然的话,我把你这张照片放到贴吧里,也让你的那些粉丝看看你的尊容,怎么样?” “两年前,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吗?”出乎苏晋的预料,沈嘉言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苏晋不由皱了皱眉,这种死胖子不受他控制的感觉果真糟糕:“什么?” 沈嘉言笑了笑,只坦然道:“你去放吧!我早已经不怕这些了。” “呵,你不怕,那有约不来怕不怕?只怕他看到你的模样,能恶心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吧?”什么样的语言恶毒,苏晋就说什么。 “他不会。”只三个字,沈嘉言却说得无比笃定。 沈嘉言此举显然惹怒了苏晋。 苏晋当真去中抓圈专门开了个帖子,甚至为了炒热这帖子,直接不用马甲,本尊上阵。帖子的名字就叫“扒一扒当年那红极一时的观棋不语和闲敲棋子,附镇楼图一张”。 那镇楼图就是夏棋当年最胖的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的夏棋正趴在课桌上睡觉,哈喇子顺着口角流了下来,再加上脸上的肉都堆在一起,确实是有些不忍直视。 帖子内不但扒出了观棋不语和参商的往事,而且还说当年那事,就是观棋不语欺骗参商大神的感情。直到后来骗不下去,才选择不告而别。 而这次改名为闲敲棋子回来,就是为了能再勾搭有约不来。有约不来就是被闲敲棋子的声音给欺骗了。总之,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称有约不来也是无辜的受害者,说是希望有约不来哥哥不要被闲敲棋子给欺骗了。 最后,还不忘申明:这张镇楼图就是闲敲棋子本人。 在大多数粉丝的眼中,颜即正义。他们可以容忍一个配音不好、但长得好看的傻妈,却难以接受声音好听、但长相抱歉的傻妈。 于是,这帖子下面几乎是一面倒地骂闲敲棋子不要脸,只想着勾搭旁的CV,并对他的长相进行三百六十度的花样嘲讽。 还有一众想要把事情闹大的,在不停地艾特有约不来和参商。毕竟只有他们的吐槽有什么意思,还是要看当事人喷闲敲棋子才更有趣。 黎胥看到那帖子,握住手机的手便紧了紧,眸色比以往深沉得多,显然也是真的愠怒了。 黎胥正打算把自己手机内偷拍的沈嘉言的照片给发上去,沈嘉言便阻止了他。沈嘉言凑到黎胥的耳边,眼眸晶亮,里面是说不出的狡黠,将自己的计划对着黎胥和盘托出。 听完后,黎胥也微挑了挑眉,两人面面相视,脸上的坏笑可谓是如出一辙。 黎胥果真如那些网友所希望的,到那帖子里留了言,首句就是:“我知道他的长相,但那又怎样?无论他什么模样,我都一直爱他。” 苏晋看到这条回复,差点没气歪了鼻子。若是有约不来不知道那死肥猪的长相也就算了,可自己都已经告诉他,他怎么还会爱那死肥猪的? 苏晋不甘心地又发了一句:“有约不来哥哥,我不是批判闲敲棋子傻妈的长相,我只是觉得他的人品可能有问题。你不要被他欺骗了。” 黎胥一瞧见那“哥哥”两字,便想到沈嘉言还曾这么叫过参商,心里便有些不悦。当下回苏晋回得倒很迅速,同时也打脸打了个彻底:“第一:我没有弟弟;第二:你还比我大。所以,不要随便叫哥哥好吗?” 苏晋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沈嘉言也开了一个帖子——“我承认我胖,也承认我自卑,但没有人的喜欢应该被践踏”。 这帖子里,一点一滴都是原雇主的心路历程:“今天和大神一起pia戏了,为了不拖他的后腿,要更加努力的练习才行”;“好喜欢听大神对我笑的声音,不奢望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只求能靠近他多一点”;“大神,谢谢你能说喜欢我,虽然我配不上你的喜欢”…… 再下面的,就是苏晋刚才和他的对话的截图。苏晋字里行间透出来的跋扈以及那毫不掩饰的威胁,让人轻而易举就能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愧疚、懊悔、同情,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涌上适才谩骂过沈嘉言的人的心头。确实,他们怎么能仅凭一个人的外表就否定一个人的情感的? 先前苏晋强加给沈嘉言的种种,如今悉数都报应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苏晋原以为退圈就没事了,却不曾想群情激奋的网友直接人肉出了他家的位置。从那天起,就天天有网友去砸他家的门、泼红油漆…… 不多久,苏晋的精神就崩溃了,住进了精神病院。只能说,确实是自食恶果。 作者有话要说:  苏晋:我有特殊的勾搭小攻的技巧。 苏晋:有约不来哥哥~~?(? ? ??) 苏晋:有约不来欧巴~~~~~~~~~~~~(????) 苏晋:好吧,这个不行。 沈嘉言:家教好,没办法。o( ̄ヘ ̄o#) (这篇文就要结束了,大抵还有两个番外。鞠躬撒花~~~谢谢还陪着竹子走到这里的人,也谢谢陪竹子走过一段的人。无论还在不在,都爱你们(づ ̄ 3 ̄)づ) 第95章 番外 某一天,夏棋对家里人说是今天要带媳妇回来。 夏爸爸端坐在主位上,一本正经地喝着自己杯中的茶。心里暗暗思量着:自己儿子现在已经瘦下来了,又高又帅。按道理说,那自己的儿媳应该也丑不到哪儿去。不过,就是丑一点也没关系。 据儿子说,这儿媳对他十分体贴——家中的家务是儿媳做,饭也是儿媳烧,就连衣服也都是儿媳洗。现如今,这么贤惠的姑娘,还能到哪儿去找? 就冲这一点,夏爸爸也觉得就算儿媳丑一点,也是可以容忍的。 而夏妈妈看到夏爸爸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反手对着他的胳膊就是狠狠一拍,顿时五个鲜红的指印立刻浮现在上面:“人家待会来了,你别这副死样子。再别把人家姑娘吓到。” 儿子的婚事一直都是他的心事。难得儿子能瘦下来,如今又找到了儿媳,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夏爸爸冷嗤一声,放下茶杯,自持身份地重重咳了几声,故意不屑地说道。 只是夏妈妈的余光瞥过去的时候,却看见夏爸爸已经把翘着的二郎腿给放了下去,还用食指和大拇指沾了点茶水,理了理他额头前那几绺头发。还悄悄对着茶水杯中咧了咧嘴,但那张脸向来严肃惯了,那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很。 夏妈妈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别装了,我都看见了。” 夏爸爸被戳穿了,当即便恼羞成怒,用手敲了敲桌子:“你还不做饭去!” 话音刚落,就在这时,门铃凑巧响起了。 “饭早就做好了。”夏妈妈伸出纤纤玉指戳了戳夏爸爸的额头,“回头再跟你算账!我儿媳妇来了,我先给她开门去。”说完,便脚步轻快地去开门。 夏妈妈打开门,第一眼就看见沈嘉言站在门口。而接着就看见黎胥站在沈嘉言的后面,足足比他高了半个头,眉目俊朗。 夏妈妈不由往他们俩的背后望去,脸上还带着期待的笑意:“棋儿,不是说今天带媳妇回来给我们瞧瞧的吗?人呢?” “妈。”沈嘉言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一副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的模样。 夏妈妈的心里立刻就“咯噔——”一声,脸上的笑容也立刻勉强起来:“棋儿,是不是她今天有什么事情来不了?没关系,妈……” 夏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沈嘉言就把黎胥给拉到了夏妈妈的面前:“妈,他就是我的爱人,他叫黎胥。” 而黎胥也微微颔首,将手中的礼物递过去,十足恭敬道:“伯母好。” 夏妈妈却差点没被吓得昏厥过去,她以前是听说过这种事情,但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夏妈妈捂着自己的心脏,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而夏爸爸则直接一个杯子就砸到了地上,溅起碎屑无数:“夏棋,你怎么敢做出这么有辱门楣的事情来!” 说完这句话,夏爸爸猛然想起夏棋先前还支支吾吾地跟他说,他的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他当时还以为夏棋口中的不好,只是指他媳妇长得有点不能见人。还因此而暗暗自豪过:他的儿子果然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 可夏爸爸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不好,指的是他的儿媳,竟然是个男的! 黎胥想也不想就反身抱住了沈嘉言,那碎屑打到他的背上,劲道十足。可他一声不吭,只用眼神瞧着沈嘉言,皱眉问道:“没受伤吧?” 沈嘉言默默地摇了摇头,就想要去看黎胥背后的伤痕。黎胥摁住沈嘉言的手,眼眸里噙着笑意,轻声道:“没事,别担心。” 而夏爸爸瞧着黎胥刚才的动作,心里也隐约有些懊悔。生气归生气,但要是刚才伤到了他儿子,他那宠儿子如命的老婆又该和他闹了。 果然,下一秒夏妈妈就狠狠瞪了一眼夏爸爸。又过了一会儿,夏妈妈才叹了一口气,打开门道:“有什么话,进来再说。” 桌子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可就是围绕在桌子边上的四个人,谁都没有心思去动筷子。 “棋儿,妈知道你只是一时贪玩,觉得走这条路很有趣。但是妈想告诉你,感情是一辈子的事情。有多少家庭,有了孩子都不一定能维系住;更何况你们还是两个男孩子,想法都还不成熟。”夏妈妈苦口婆心地劝道,“所以妈妈觉得,你们还是趁早断了的好。” 沈嘉言握住黎胥的手,苦笑一声道:“妈,你还记不记得我从小到大都很胖?那时候,那些很多人见了我都唯恐避之不及。他们有的叫我死胖子,有的叫我肥猪。这些我从来都没有跟您说过,但是不代表我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受伤过。” 夏妈妈用手捂住嘴巴,眼中浮现出莹莹一层泪光。 “可就是在我最胖、最自卑的时候,黎胥对我说他喜欢我。也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我才能告诉自己:夏棋,你一定要变得好起来。因为还有人在喜欢你。妈,他不曾在我最低谷落魄的时候转身离开,我又怎么舍得在自己变好了以后去离开他?” “对不起,对不起,棋儿……”夏妈妈一想到自己儿子这些年到底遭遇了什么,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流。 沈嘉言抬手擦掉了夏妈妈的眼泪:“妈,你都已经给了我生命,又怎么会对不起我?” 夏妈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夏爸爸把人搂进自己怀里,眼角也湿润了些许。 “妈,你想想你儿子什么都不会,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也懒得做家务。要是娶个媳妇回来,害的伺候她这、伺候她那,多辛苦是不是?”见气氛凝重,沈嘉言便开口逗趣道。 一句话,说得夏妈妈破涕为笑,摁了摁沈嘉言的额头:“所以,你就把自己当媳妇给嫁出去了,是吧?”话一出口,夏妈妈就愣住了:奇怪,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儿子才是媳妇? 终于,雨过天晴。 一顿饭后,黎胥和沈嘉言回了房间。 “你怎么确定,爸妈会接受的?”黎胥挑眉问道。 “不确定啊!”沈嘉言懒洋洋地在床上打了个滚,“但我知道,爱的人,总是会先选择妥协。而他们爱夏棋,一直都很爱!” “还有一个问题。”黎胥深沉道。 “什么?”沈嘉言望向黎胥。 “和你爸说我是媳妇是什么意思?”黎胥扑了上去,“看来我该让你知道知道到底谁才是媳妇。” 黎胥眼中,这攻受问题,从来不能混淆。 第八卷 结局 第96章 番外 奈何桥上,来来往往的生魂到处飘荡。 都知道黑无常最爱喝那孟婆汤,每每喝多了就拉住来往的魂嚼舌头:“这原来啊,忘川河边上,都长满了那彼岸花。花开的时候,一片赤红,比那王母娘娘织的云锦都还要夺目……” “大人,您又喝醉了。眼下这两边可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啊!”被抓住的那魂无奈道。 黑无常不答,只接着往下讲:“那彼岸花啊,花开一千年,叶开一千年,花叶死生不复相见。可就有一次啊,那花神谢得迟了,便撞上了叶神。” “大人,您这故事编得可真新颖。那后来呢?”那魂站定,倒是被勾起了几分好奇。 黑无常又往嘴里灌了一口孟婆汤,眼神迷离道:“后来啊,那花神就爱上了叶神。花神为了能和那叶神多呆上片刻,总是开得早,谢得迟。只是彼岸花原本就是指引桥上的生魂的,这下不就屡屡出了差错。” “那这花神该受到处罚了吧?” “原本是该受到处罚的。但那叶神包庇与他,花神开得早,叶神便凋得早;花神谢得迟,叶神便开得迟。如此一来,倒是不曾被发现。”黑无常瞧着那孟婆兑汤,一勺忘情,一滴眼泪,几勺悔恨,再加上那忘川的水,便是那孟婆汤,味道苦涩得很。 “只是那花神却满心以为那叶神是不愿见他,故而在中元那日,竟然固执要问个究竟,也便和叶神一同开了。最后却致使好几个生魂走错了道,犯下弥天大祸。” “生魂走错道,可是大错。那阎王可该勃然大怒了。” “是啊!阎王便罚那花神抹掉所有记忆,去为那些个生魂完成他们生前的愿望。还派了鬼差去看管,说是必须要等花神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东西,才能够回来。” “那叶神呢?若是花神被罚去的话,这地府为何就连叶神也都看不见了?” 黑无常又饮下一碗孟婆汤,抹了抹嘴巴:“那是因为叶神也去找花神了。那叶神找到花神后,便助着花神完成那些人的心愿。最后,阎王便和那叶神打了个赌。” “什么赌?”这下,倒是轮到那生魂去催着黑无常了。 “阎王若是能用手段让那花神猜不出叶神是谁的话,他们俩便要重回地狱,继续守着这忘川。但若是那叶神赢了,他们俩便依旧是神,此后来去自由。”黑无常抱着那汤碗,眯着眼说道。 “这般说来,却是那叶神赢了赌约。”那生魂若有所思道,“只是大人,您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黑无常喃喃重复了一遍,半晌后笑道,“因为,我便是那鬼差。” 只可惜,守了他七世,却终究比不得那叶神的半分。 那生魂猛然察觉到什么,仓皇地叫了一声“大人”,却是说不出话来。 黑无常早已捧着那孟婆汤走远:“那一年的彼岸花,开得可真美啊!忘川河边上红得耀眼,比那王母娘娘织的云锦还要美。” 那生魂瞧着那忘川,终是一声轻叹。 远远听见黑无常念道:“奈何桥,轮回道,奈何桥上叹奈何,轮回道前问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