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跪求复合可我只想发财 作者：苏怀荒

＃双重生追妻火葬场＃
＃攻跪求复合，然而受他醒悟过来，不想恋爱，就想发财＃
姜宵十九岁的时候，从垃圾堆里偶然挖出来一只脏兮兮一无所有的蔺成聿，于此一见钟情，然后在困苦中给他温暖，十五年如一日陪他成才。
按理来说，他应该成为蔺成聿的心间白月光，不过事实证明，他只是蔺成聿逆袭人生中的配角电灯泡，成功人士就是心狠，姜宵病死在床上的时候，也没见他回来看过一眼。
重生之后的姜宵：去他XX的爱情。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在这世上，除了脑子里的知识和口袋里的钱，其余的东西都不靠谱，现在的姜宵只想努力学习，认真赚钱，做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又腰缠万贯的学霸兼土豪。
蔺成聿:QAQ宝贝你看看我啊我也很有钱的，钱都给你，命也给你。
姜宵（缓缓离开）:谢邀，和你不熟
#有钱了之后追我的人从这里排到法国你算什么#

【永江集团总裁蔺成聿是业内知名单身高富帅，外界都觉得他是性冷淡注孤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他只是在拼尽全力，等着一个人回头。
那个人曾经把他宠坏，惯的他不知道珍惜情爱，然后突然丢下他，再也不肯回来。】
阅前须知:1.（重点排雷）受重生之后谈过好几个男朋友，真谈，不是开玩笑的那种，最后才选择和攻复合。（重点排雷）

2.攻受双重生，事业线是受重生白手起家赚钱爽文，感情线是攻追妻火葬场，蔺成聿（渣转忠犬攻）X姜宵（淡定努力受），攻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然而重生后的受心中只有学习和挣钱。
内容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重生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宵 ┃ 配角：蔺成聿、林鹤元、傅若言、夏婉婉等 ┃ 其它：可多了
一句话简介：不想恋爱，只想发财
立意：人生有多种可能

第一章 

今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姜宵就是在这样好的天气下独自一个人住进幸福树私人医院的。

这里非常不像个医院，倒是像度假村，山清水秀空气清新，一人一间的病房漂亮宽阔豪华，要什么有什么，医生护士又很专业，讲话也好听，若是按照姜宵以前的习惯，他一定要给这间私人医院打个五星好评，噼里啪啦写上不下五百字的彩虹屁以资鼓励，最后还要表示谢谢招待下次有机会还来。

可惜这所收费很贵服务很好有口皆碑的私人医院并不上任何评分app，要不是有朋友介绍，姜宵拿着钱也进不了这里，他这辈子大概也做不了什么回头客了，出这所医院的时候，基本也就是横着出去了。

白血病晚期，真倒霉。

姜宵今年才三十三岁，拿到结果的时候，他是不信的，但身体上的病不以他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辗转换了几家医院，测出来的结果都一样。

他就剩下半年，最多。

幸福树这所私人医院确实医疗水平不错，但姜宵这种情况基本上救不回来。他住在这里，除了最后抢一点活下来的希望之外，更多的是为了自己最后一段时间能过得好一点，算是临终关怀。

他以前没病的时候总是很忙，生活少不了忧心，二十来岁仗着自己年轻，谈生意的时候喝酒熬夜什么都是平常事。而且前段时间事情颇多，于是身体不舒服精神不振也忍着，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

负责他的柳医生人讲话很温柔，轻声细语地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最后说，如果有访客的话提前说一声就好，医院会专门去接的。

“不会有访客的，”姜宵微笑着道，“认识的朋友，我来之前都见过了。最后这段时间，我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如果有任何人问起我，就说我不在这里吧。”

他礼貌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对小虎牙，因为这段时间瘦了一些，眼角的皱纹也不明显，显得苍白的脸也年轻许多。

姜宵是那种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就说话的这段时间，也能够看出脾气和心态都很好，这样的人，理应不会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这样孤独。

柳医生自然表示理解，但他这个年纪，应该有家庭的，就算不提朋友，爱人和孩子也不来看一下吗？

但她见过的人和事太多了，心里有些猜想，也没说出来什么。

医院里住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总有自己不愿意说出来的苦。

幸福树真的是个好医院，即使救不了他的命，但是能竭尽所能降低姜宵的痛苦。他在这个时候才能闲下来，在病房里慢吞吞地看了二十集肥皂剧，可惜现在医院不给他吃薯片和小龙虾，否则姜宵还能更高兴一点。

病房的床很软，他就着电视剧的声音睡着了。

姜宵习惯了独自一个人睡觉，也不认床，晚上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就如前段时间真实发生的事情一样。

那天，他刚从医院拿到检查报告。刚巧柳江工业园管委会开年度会议，向来准时的姜宵罕见的迟到了。

他明显有点魂不守舍，进会场的时候被工作人员要邀请函，他脸色苍白，习惯性笑了一下，愣在原地七八秒，然后手忙脚乱地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沓材料递过去。

“先生，这不是邀请函，”年轻的工作人员态度还是很好的，从旁边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您看，这是病例本。”

姜宵这回愣了更长时间，他把病例本拿回来，上面柳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标志晃得他脑袋痛。

他在文件夹里翻来覆去也没找到那一张邀请函，不过还好会场有人出来，那恰好是姜宵熟悉的朋友，两个人的厂子离的很近，如今也认识十来年了。

“姜总哪里还需要什么邀请函？你新来的吗？怎么人都不认识？”那人和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把姜宵拉了起来，“你呀，进不去怎么不叫我？”

会已经开了一半了，姜宵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在最后面，带他进来的朋友姓苏，姜宵一般称呼他为苏老板。

苏老板也看出他状态不太好，问了一句：“脸色这么差，和家里吵架了？”

姜宵摇了摇头。

“别嘴硬，”苏老板拍了拍他的肩，“家里也不同意你直接卖工业园的地吧？”

姜宵手上的一家制造厂已经开了十来年，生产毛巾毛拖鞋这一类日用品，厂子有百来工人，前些年风光时候产值过亿轻轻松松。但到了最近几年，柳江市产业转型的呼声越来越强烈，这个工业园位置又很好，上面打算打造成高新产业示范区，里面的工厂要不顺应政策转型，要不卖掉厂房转移到远一些的地方。

姜宵那个制造厂确实属于低端产业的一种，他错过了转型的机会，现在利润越来越低，支出越来越高，他日渐撑不下去也是事实。

但厂房那块地是姜宵的，他接手的时候地还不值钱，就顺手买了。

苏老板就不太理解姜宵卖地的行为，这产业园是重点项目，姜宵又不缺钱，留在手里每年收租能收百万，它不香吗？

姜宵听着他说，手里捏紧了文件袋，那里面放着他今天刚拿到的检查结果。

“还是卖掉吧，留着没什么用，”姜宵道，“……我没多少时间了。”

最后这句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声音细微地几乎听不见。

其实前面的手续都差不多了，他今天来配合走最后的流程，对方公司和园委会的态度都很好，给钱给的也很爽快，姜宵卖的价是真不高，钱到手了之后，他拿出一大部分，给公司里的百来号员工发了不菲的遣散费。

厂子里的会计陈姐是一直跟着姜宵做事的，她如今年纪大了刚好拿着钱回去养老，是少数几个知道姜宵生活上的事的人，比起厂子倒闭，她更关心姜宵这个人。

“你最近脸色真的很差，是没休息好吗？”她道，“这么大的事情，小蔺怎么不来啊？”

姜宵没回答，他近来发愣的时候很多。

“他没空。”姜宵缓缓开口道，“您也知道，他忙，一个多月都没回来了。”

“这算是什么理由？”陈姐难以置信，“他……”

说到这里，她又闭了嘴，也许是因为姜宵的脸色实在太憔悴了，她不好再说任何让他难受的话。

陈姐拿了钱走了，姜宵独自坐在办公室坐了很久，直到入夜了，才慢慢站起来，准备回家。

他今天没开车，从厂子走回去的，黑夜里寒风如刀。姜宵穿过街上人群，街边报刊小亭挂出了新的财经杂志，封面是好久不见的蔺成聿，他身上自带一份别人没有的优雅矜持贵公子的气质，仿佛行走的奢侈品，作为金融圈新贵，好似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别人的喜欢，姜宵路过的时候，还看到有两个年轻女孩子，嘻嘻笑着买下了那本杂志。

获得姜宵的喜欢当然也很轻松。

他在那间报刊亭前面站了一会儿，封面上的蔺成聿万般完美，姜宵却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像个无家可归的游魂。

没人觉得这两个人会是一对。

现在他还能清楚地回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他在十九岁的时候遇见蔺成聿，那时候姜宵一个人辍学出来打工，艰难地讨生活，他在一条巷子里捡到的人。

蔺成聿那时候无父无母，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被一群小混混围着揍，姜宵上去见义勇为，没想到救下了一个纠缠一辈子的冤家。

蔺成聿那时候浑身破破烂烂像是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带回家来洗干净了却成了熠熠发光的明珠，他确实长得很好看，脸上的那一些伤痕完全无损年少美貌，反而显得他更惹人心疼。

他对着姜宵笑了一下，像是吸引人的妖精或者精灵，于是年轻的姜宵怦然心动，一见钟情。

姜宵自喜欢上一个人之后，突然有了生活的目标和希望，他心甘情愿供着蔺成聿，让他接着上大学，没舍得让他吃一点苦，在自己只有初中文凭的基础上硬是搞起了这个厂子，烧着钱帮他争取在寂寂无名时期的一点机会，眼见着他进了最好的投行，然后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到如今呼风唤雨的位置。

姜宵回想完这些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他和蔺成聿相遇十五年，那时候他鼓起勇气求爱，对方没有拒绝，算起来在一起也有十年。

他曾经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人，有一份算得上成功的事业，又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从苦日子走到现在的好生活。

即使有时候觉得辛苦，也总期望着往后会有时间和蔺成聿一起享这些打拼下来的福气。可惜他等得要死了，也没等到蔺成聿有时间，更不说他和蔺成聿同性相爱，结不了婚，在法律意义上只是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比如刚刚那本财经杂志上，写他未婚，单身。

姜宵如今三十三岁，他先前因为许多事情，错过了太多提升自己的机会，即使在打拼中学习到了一些经验，但初中文凭给他带来的局限适应不了现在高精尖的改革趋势，厂子卖掉了，他做了十年蔺成聿见不得光的爱人，医院的单子告诉他，白血病。

日子怎么突然就过成了这样？

他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是懵的，第一时间就和蔺成聿打电话了，打了十来个，没有人接，到了晚上，是他秘书给姜宵打了回去，语气虽好，但细细听来，句句带刺。

“蔺总在开会呢，最近几天有大单子，公司这边也很忙，”她道，“您要是有事的话，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再给您安排。”

姜宵没有力气再和蔺成聿的秘书扯皮，在那之后没有和他打过电话。

病的事情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姜宵，厂子倒闭是个打击，白血病的打击更大，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想找自己觉得最亲密的人来做支撑的时候，蔺成聿一如既往的不在。

姜宵是个极热情的人，他知道蔺成聿内里性子冷，所以在感情里冷淡一些也理所当然。

他又是先爱上的人，陷得深，一直觉得自己多付出一些是没什么问题的，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姜宵从来不会计较这么多。

蔺成聿忙，许多正常情侣应该有的约会两个人几乎没有享受过，近年来蔺成聿的许多业务重心从柳江转移到千里之外的滨海市之后，就更是聚少离多，但姜宵也忍着。

忍忍忍，如果没有这场病，也许姜宵会这样一直自欺欺人地过下去。偏偏有了这许多事，一下子把他的假装全数打破。

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已经走到悬崖边上。

姜宵处理完厂子的事情过了一个礼拜，才看到蔺成聿回家。

他那时候知道白血病的事情已经很久了，身边几个关系好的朋友知道了，其中有一个给姜宵介绍了幸福树私人医院，姜宵独自一个人办理了入院手续，后天他就要过去了。

大概是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了，蔺成聿才会回来的。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服，像是从哪个宴会上刚刚下来，站在玄关处随手扯开了领带，然后抬头看姜宵的时候，光看脸的话，还是让姜宵心头一动。

他比姜宵小一岁，今年三十二岁，正是黄金事业期，混血，他的瞳色带一点蓝灰，天生招人的桃花眼，整张脸无可挑剔，岁月十分善待他，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反倒让他变得更加成熟吸引人。

帅气又成功，如果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很幸福吧？

无数人这样想着，但实际陪着他一路走来，真正体验这一切的姜宵，却是五味杂陈。

蔺成聿十年如一日的凉薄，怎么做都捂不热他的心。

他晚上本来煮了一碗白粥，也吃不下了，把碗推到了一边。

蔺成聿看起来也有一些疲惫，他坐在沙发上先开了一瓶红酒。

往前姜宵都会坐到他身边然后自然而然地挤进他怀里找话题，这回的姜宵很反常，他拿着碗进了厨房收拾去了，蔺成聿等了一会儿，然后疑惑地看了厨房一眼，但是他也没动。

可太沉默了，屋子里的氛围太奇怪了，过了一会儿，蔺成聿都主动开口了。

“林秘书告诉你打了很多个电话了，”他道，“当时我在开会，很重要的会，你有事的话，就现在和我说。”

他觉得姜宵因为这件事生气有点无理取闹，也许因为今天心情很好，还是花时间解释了一下。

他语气只要稍软一点，灯光映衬着那张脸，姜宵以前总是不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总是先败下阵来。

但今天不一样，姜宵洗完碗出来了，背对着他，淡淡回应了一句：“我知道了，没什么事，小事，已经解决了。”

林秘书并不是天生的阴阳怪气，她这份工作做久了，深刻地感受到蔺成聿没怎么把姜宵放在心上，于是看人下菜碟罢了，拿林秘书的态度跟蔺成聿告状，不过是兜来兜去又撞回同一面墙上去了。

姜宵在沙发上坐下，但再没有挤到蔺成聿怀里去。

“最近很忙吗？”然后他轻声问道，“我看见你的杂志了，公司事情很多吧？”

“还行，”蔺成聿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便有些精神，往杯子里倒了酒，“公司有一个大单子，要出差一段时间，宵宵，你该为我高兴。”

蔺成聿最近春风得意过得极好，完全不知道姜宵这段时间受了什么折磨。他不着家的时候多了，姜宵早该习惯，他以前听到这样要离家很久的消息，总会很舍不得，会热情很多，在任何方面，包括床上，蔺成聿向来是会在小别之前享受着这样的热情。

但这回姜宵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他低垂着眼睛，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他听见姜宵短暂沉默之后接着开口，声音是抖的：“不能不走吗？就不能，花点时间……陪我吗？”

以前姜宵不会提这样的要求，他即使舍不得，最多就是期望着蔺成聿中途多回来，回不来的话，就多打几个电话也好，从来没要求过蔺成聿为自己放弃什么。

他比蔺成聿大一岁，总是姜宵在照顾他。

可过几天是他们正式在一起的十周年，厂子破产的事情，蔺成聿稍微关心一点也会知道，姜宵的脸色很差，苏老板和会计陈姐一眼都能看出来，他们都能多问几句，偏偏蔺成聿看不出。

姜宵讲这句话的时候，尝到口腔里的铁锈味，牙龈出血，是白血病的病症之一。

“也不用太长时间，一个月，一个星期，”他像是努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或者三天……”

他明明第一时间就想和蔺成聿说这些的，告诉自己最爱的人这段时间他过得有多差，他见不到人，打了十来个电话，没有回应。哪怕蔺成聿在这个时候感觉到哪里有一丝不对，姜宵就开口把一切告诉他，说完这些委屈，他或许在最后这一段时间都能过得慰藉一点。

但蔺成聿没有点头，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只是把姜宵拉近了一些，然后打断了他的话，捏了捏他的耳垂，问道：“宵宵还是生气了吗？在跟我闹脾气？”

姜宵僵硬地摇了摇头，蔺成聿表现的很亲昵，因为他现在高兴，好似他们真的是一对爱侣。

但他如果真的上心，怎么可能对这许多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他刚刚那句话的语气，好像以为姜宵在开玩笑。

我要死了，蔺成聿，你知道吗？

他张着嘴想说这句话，蔺成聿却在这时候开口了，他亲了亲姜宵的唇角，然后开口，语气缱绻，意思却很明显：“不行的，这事情真的很重要，宵宵乖，要听话。”

他手臂亲昵地环着姜宵的腰，说出来的话像是剐人心口的刀。

姜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眼神在那一刻是愣的，是呆滞的，是无法表达的心如死灰。

这样的失望和妥协，他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了，这次不过又是意料之中的失望罢了。也许第一次发生的时候他会争会闹脾气会哀求，但这事情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姜宵已经没有任何想说的了。

他和蔺成聿这么长的时间，不能说什么幸福都没有，两个人相处之中还是有快乐的时光，很少。

但姜宵一次又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在蔺成聿心里，向来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合伙人、工作、重要的晚会，反正他姜宵总要往后排，他收到过无数次“不行”、“下次吧”、“没时间”、“你要乖”，然后他从层层漏下来的时间里寻找那一点快乐和幸福，是多么轻贱又可笑。

他在这时候，宁愿蔺成聿从头到尾都干脆拒绝自己好了，从在一起那时候开始，姜宵被那一点点甜头诱骗着坚持下去，觉得蔺成聿只是不爱表达，只是和自己性格不一样，最后深渊全部暴露，他痛苦不堪。

如果爱没有足够的表达和行动，那本来就不算爱，蔺成聿从不爱他。

蔺成聿没看到这些神情，他喝了点酒，也希望姜宵像往常一样又乖又主动又热情来取悦他。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在床–事方面向来无比和谐舒服。

今天虽然有点奇怪，可能是因为电话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想像之前一样，于是一贯用着之前的方法，扯着发呆的姜宵过来，低着头给他喂了一口酒。

那红酒是度数很高的，姜宵愣愣的，咽下去之后才想起来，他现在不能喝酒的，太伤身了。

“我不想……”

姜宵推拒了，他今天身体真的很不舒服，明明很饿却吃不下任何东西，身上也没力气。

但蔺成聿想做，从来也没把他的意见当回事，他亲昵地哄着，动作却不容拒绝。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没睡，那是姜宵这辈子最痛苦的一场纠缠，身心都是。

他一直都在理解忍让，以为自己会把蔺成聿这块冰捂热，捂了十五年，蔺成聿的心没热过，姜宵的心凉了，他觉得自己像是个道具，在蔺成聿的生命奉献付出，最后被使用完了，就黯然退场。

他以为的爱人，从来不是他的爱人，求来的姻缘也十分不合适，一场梦独自支撑了十五年，是应该要醒了。生活中一点一点的绝望累积下来，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全数爆发。

“……你真的爱过我吗？”

姜宵在那过程中问着他。

但是不知道蔺成聿是没有听到还是没有注意，抑或是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姜宵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其实姜宵自己心里也知道，蔺成聿向来不知道什么是爱，姜宵付出过多，他习惯且享受于此，但不会因此真正爱上他。

姜宵牙龈又开始渗血了。

第二天，他看着蔺成聿收拾行李，身上仍然很不舒服，浑身都疼，但安安静静的，再也没说出来。

蔺成聿收拾东西的时候姜宵在床上躺着，睁着眼睛，若是有人在这时候看他一眼，一定会被他如同死尸一样的神情吓到。

蔺成聿收拾完了准备走了，明明这种事情他做过很多次，留姜宵一个人在家里，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对他来说，每次回来这个人都守在原地，不会离开的。

但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蔺成聿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慌张，他一直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警告和感应，好似行李里有什么必要的东西没有带走，反反复复检查过好多次，他向来守时，现在迟了一小时还是没出门便显得反常无比，那边秘书已经催了许久，飞机要赶不上了，他才打开家门准备走了。

他关门的时候，看到姜宵穿着睡衣起身了，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然后对自己勉强笑了一下，露出那两个熟悉又很可爱的虎牙。

他笑容清浅，笑意并不及眼底，若是仔细看的话，倒像是在哭。

然后门关上，蔺成聿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

姜宵……他有一些瘦了，蔺成聿想，等我做完这次工作，我会有时间陪陪他的。

再说吧，姜宵最乖最懂事了，他会理解的。

他心里想着这些，最后还是像之前一样，习惯性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宵离开的时候，不像蔺成聿大包小包，他就带着的自己的银行卡、身份证和手机，裹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大衣，就这样来到了幸福树私人医院。

离开他和蔺成聿住了快十年的“家”，姜宵好像真正从自己身上割裂了什么，像是生生剜掉一块肉。

事实证明，他先前打拼下来的钱比蔺成聿靠谱多了，至少收费很高的幸福树医院尽全力让他没那么痛苦，死之前也全力让他体面，后续还管收尸立墓，完完整整的一条龙服务。

姜宵住在里面，病情恶化地很快，柳医生说，他没有什么求生意识，像是已经累到极致，便自然而然地放弃了。

姜宵来了医院之后，受到许多照顾，情况却越来越差。他手机号没换，手机一直开着，但只要他不打，蔺成聿向来是不怎么会主动和他打电话的，现在也一样。

他向来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等着人把真心捧到他面前。

也许人真的内心是有感应的，有一天，姜宵真的觉得自己很不好，他那一刻脑子是乱的，不受理智控制，柳医生和一堆护士围着他，在他身上弄各种各样的仪器和管子，姜宵迷迷糊糊地求着她，让自己打个电话。

柳医生拗不过，只好把手机给他。

她看着眼前已经一片模糊的姜宵，哆嗦着手，努力睁大了眼睛，从手机屏幕里找出那个人的姓名。

按时差那边应该是深夜了，电话响了许久，没有人接，姜宵锲而不舍地打，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是个娇滴滴的女声，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姜宵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呆愣愣地听着，那边问了几句，没有回应就挂了。

他在那个电话之后，心里灰烬里的一点余温都被浇息了。

最后一面，没有见的必要了，姜宵把手机扔了，再没有打过电话。

最后的最后，还剩最后一点理智的时候，柳医生在病床前，问他要在墓碑上刻什么。

姜宵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所谓的爱人又是如此，朋友尊重他的选择，最后的墓志铭便让他自己写。许多人的墓志铭要谈人生，谈此生功绩，姜宵本来不想留什么，却在开口的时候莫名想到自己在刚进幸福树私人医院的感受。

柳医生见过这个人最难受的时候的样子，也看见他临死之前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像刚见面的时候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他最后在风景秀丽的公墓下葬，选的位置在公墓的角落，一个人孤零零的，倒也十分安静，正符合姜宵的想法，余下的钱悉数捐出，墓碑上就写了八个字——谢谢招待，下次还来。

碑上的照片也是姜宵自己选的，那是他年轻的时候，大概二十岁出头，灿烂着，大笑起来像朵喇叭花，好像此生没有忧愁。

姜宵在医院的时候也很爱笑，他本就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与那张照片比对起来，便总觉得他现在的笑十分勉强，并不纯粹，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知道是什么把他变成这样。

柳医生买了一束小雏菊放在他墓前，她见过许多病人，姜宵的故事她隐隐约约窥到一点，不敢也不愿深想。

许多人在临死之前十分狰狞，特别是才三十多岁的人，正值壮年，有些不甘也十分正常。姜宵却过分平静，他好似已经失望过了头，便对什么都波澜不惊了。

如果真的有来生，希望他过得好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存稿充足，每晚日更。

半架空现代社会，攻上辈子真渣，宵宵重生走事业线并且会谈其他男朋友【不是开玩笑，真谈，不止一个】，结局不换攻，不吃这口的现在走还来得及。

第二章 

姜宵在迷迷糊糊之中闻到炒栗子的香味，他好像在黑暗里沉睡着，一下子被这香味扯出来了，味道甜甜的，绕着他的鼻子钻来钻去。

然后，他就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叫卖声，是用那种大喇叭录下来反复播放的，尖利又非常洗脑。

“栗子哎，炒栗子哎，又香又甜，便宜好吃，五块一斤！”

姜宵的脑子本来混沌着的，也被这高亢的叫卖声弄醒了，他慢慢恢复一些理智，第一个念头就是现在哪里还有五块一斤又香又甜还这么便宜的栗子卖？

嘶，有点想吃。

且这叫卖声他听着有些久违的熟悉，那是厚林县的方言，他的家乡，一个位于华国中部的小县城。自从他十六岁辍学离开这里去了沿海的柳江市打工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更不要说听到这种方言的叫卖声了。

他的头昏昏沉沉的，随后炒栗子的叫卖声混合着街边其他的喧闹声一起涌入他的耳朵里，姜宵被烦的不行，他伸手捂住耳朵，努力撑开眼皮，醒了，其余的感觉便渐渐回笼。

身下躺着的床板很硬，一躺就知道这是木头床板上面垫了一层毛毯垫子的睡感，为了没那么闷热，也没有垫太厚，和幸福树私人医院贵的要命软的吓人的小众奢牌床垫是没有办法比的。

床旁边是张书桌，有点乱，放着几本语数外教材还有空白的试卷，圆珠笔有一半垂在书桌旁边，要掉不掉，再往前看，前头放了一个半人高的电风扇，慢悠悠地摇着头往床边送风，墙角是个木头衣柜，衣柜上面的把手歪歪扭扭地挂了一件红色球衣，墙上还黏贴了几张好学生奖状，看着已经有些陈旧积灰。

这房间不大，总共也就这么几件东西，但姜宵看着，露出了一脸形容不出的震惊。

他知道这里是哪里，这是他的房间，正在读初中的，他的房间。

这怎么可能？

姜宵顶着头晕艰难地坐了起来，他恰好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是还稚嫩的没有长开的样子，然后他起床找了一圈，很快从房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在此刻确实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确实是他青葱少年时候的长相，姜宵初中的时候非常会长个，他这个时候已经有一米七五左右了，到了十六岁之后就突然停了，只长了四五厘米，固定在一米八左右，但脸是十分稚嫩的，因为刚睡醒，头发乱成鸡窝，因为惊讶所以眼睛瞪大了，微张了嘴巴露出了尖尖的虎牙，显得整个人少年气十足。

姜宵对自己这张年轻的脸既熟悉又陌生，他在原地跳了跳，然后用手大力捏自己的脸。

疼的，不是在做梦。

身高不是重点，重点是……居然重生了？

他死之前遗憾太多，是真的想要重来一次的，但没想到老天爷真的给他实现了！

姜宵呆愣在镜子前，恰在这时候，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间门，轻声细语地叫他的小名：“年年，年年，起来了吗？吃早饭了。”

是妈妈的声音。

这一句声音，让清醒过来的姜宵真正有了时光回溯的实际感。

书桌上放着一本日历，姜宵看了一眼。华国历2002年，现在他才十五岁，在厚林三中上初三。

姜宵把日历放在一边，用手用力抹了一把脸，脸上露出了似痛苦又似庆幸的复杂表情，他重生的时间点很巧，堪称姜宵人生中最大的转折。

姜宵的父亲是个跑长途的大车司机，很辛苦，脾气躁，长了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母亲是个公司的会计，人很温柔，这两个人的组合看起来非常不搭，但实际上却相互弥补，十分合适，大约双方真的相爱真心为对方着想，所谓外在的不合适便真的不重要。

姜宵自小便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里，虽然父亲时常不在，但是每次回来都会给他准备礼物，大车司机在这时候挣很多，小的时候有很贵的玩具，大一点了就有牌子的球鞋球衣，母亲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仿佛永远不会生气，父母一起把家里家外照顾地妥妥帖帖，家里不算大富大贵但手头也宽裕，从来没短过姜宵什么。

他被家里宠着长大，直到半年前父亲出车祸，没救回来。

爸爸的单位都给了一些抚恤金，母亲工作也还在，生活上两个人是能支撑下去的。但母亲受不了这种打击，她本来身体就不算很好，整个人都变颓了，且父亲走了之后，他那边乱七八糟的亲戚便压不住了，时不时过来想要钱，母亲性子软，姜宵年纪小，抚恤金被坑走一大半，要不是姜宵及时察觉过来炸毛了，另一小半都留不下来。

但家里骤然巨变的时候，姜宵才十四岁而已，他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变化，噩梦一连做了一年多，又值青春期，刺起来之后，不仅对着外面刺，也对里面刺。

最开始的变化是无心上课，成绩一落千丈，母亲接受不了，却又管不住他，眼见着之前成绩年级前三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姜宵一路掉到垫底。

厚林县的教育资源一般，全县最好或者说是唯一好的公立高中就只有厚林一高，姜宵中考溜出去打游戏，好几门考试都没参加，成绩出来，不要说最好的一高，县城里其余的普通高中他没考上，就只能去城南的私立高中，那是一个出了一个二本生就要贴三年喜报的学校，姜宵在那里混着混着，交了一群不上进的朋友，整个人越来越差。

母亲是关心他的人，只是她自己都已经极其痛苦，儿子日渐堕落更让她心如刀绞，她不知道多少次心力交瘁从一个一个小网吧里把姜宵拽出来，然后争吵哭泣，最后身体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才叫姜宵清醒过来。

母亲倒在病床上的那一件事仿佛当头棒喝，姜宵总算从浑浑噩噩的两三年里脱身出来，她的病让姜宵掏空了家里所有的钱，但是没能救回来，他没钱上学也不想在那个学校呆了，背着书包离开了厚林这个家乡跑去柳江市打工，再不敢回头看看这里一眼。

他初高中的这一段兵荒马乱，是他最不成熟最混乱的一段时间，遗憾很多，也许因为那时候失去太多，他之后碰见一个喜欢的珍视的人，才会死抓着不肯放手。

现在，他重生的时间点恰在这段中间，十五岁刚升初三，看日历，今天是新学期第一天。

爸爸不能回来，但妈妈还在，他还有改变成绩好好考高中的机会，也有足够时间真的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似乎是因为许久没有听到回复，外面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年年，不能再赖床了，上学真的要迟到了。”

年年是他的小名，他们也不是每一刻都在吵架，母亲本性是温柔的，大部分时候对着他说话轻声细语。

“……我来了，”姜宵开口说了重生之后的第一句话，他嗓音有点哑，“等我一会儿。”

他从衣架上找到了蓝白色的校服，华国的校服就是宽大也没有版型，学生们总是对这种丑校服十分嫌弃，姜宵在这个时候穿上校服，就觉得怎么穿怎么舒服好看，他珍惜地摸了摸自己领口，心里说不出来的庆幸。

不过他这个时候长得高脸不错，肩宽腿长确实和别人穿校服的样子不一样。

眼前这间三房两厅的旧房子他阔别已久之后再回来，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里远没有他后来打拼买下来的小别墅豪华，但是还有生气。母亲很勤快，她把每一处都整理地妥妥当当，房子里有人气，显得温馨，厨房里煮出来的葱花面的香气浓郁又好闻，姜宵在刷牙的时候又闻到煎蛋的味道，他还记得妈妈煎的鸡蛋的味道，比他后来吃过的所有的都要好吃。

他撸顺了自己鸡毛掸子一样的头发，拿毛巾洗干净了自己的脸，冷水一冲，将眼角的泪水一并抹掉，他脑子里的混沌已经尽数散去，留下的全是清醒。

我回来了，我重新开始了。

姜宵想。

他对着镜子笑了笑。

他收拾好了自己之后，妈妈已经把早餐摆上了桌，她眼睛看着还有点肿，看了姜宵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姜宵一眼就猜到，大概是昨天晚上他们又吵了。

“吃饭吧。”

姜宵坐在她对面，拿起了筷子，然后开口道：“对不起。”

妈妈明显愣了一下。

她年轻时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名字也很好听，叫夏婉婉，刚结婚的时候老公宠着生活无忧，生了孩子也像个少女，姜宵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妈妈的样子，穿着小县城里见不到的漂亮裙子走出去，整条街都在看她。

但她如今被生活磋磨，无心打扮，不过才一年多，整个人都没有光彩了。

“妈，对不起，”姜宵又认真地再说了一遍，鼻子有点发酸，“我早该说这句话，昨天不应该和你吵架，惹你生气。”

他这句道歉，迟了十来年。

“……没关系的，”他看见妈妈笑了起来，“小事，我都忘了，快点吃，上学真的要迟到了。”

母亲催着姜宵，看他低头迅速又认真地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觉得他今天特别乖，姜宵去上学的时候，她还给他塞了二十块钱。

这年头的二十块钱对初中生来说不少了，即使能挣钱的父亲离去，妈妈也没短过他什么，塞钱的时候还温声细语地说：“年年在外面买点好吃的，乖，别委屈了自己。”

姜宵的眼睛发酸，忍不住抱了她一下。

这个最关心他的女人，生前不知道对他说了多少句“年年别委屈了自己”，却不知道后来她心爱的孩子真心错付，独自吃了多少委屈。

“之前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不那样了，”姜宵吸了吸鼻子，“到学校会好好念书的。”

妈妈听了他这句突然而来的保证有些惊讶，但还是很高兴，她摸了摸姜宵毛扎扎的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自己的儿子一觉醒来就变了样子。

姜宵也不会在这时候多说什么，重生的事情这时候说听她恐怕也理解不了，只能平白多想，他也想说你以后不用担心，父亲走了但还有自己，自己会成为她的倚靠，但比起说那些有的没的，他更愿意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改变。

至少，先改变自己成绩给她看看。

他乖乖地背着书包上学去了。虽然过了很久，但是姜宵还记得厚林三中的路，离家不远，走五分钟就到了，姜宵今天毕竟起床的时候迷糊，他没带手表，就在离校门口很近的时候听到一阵叮铃铃的声音。

他好久没做学生了，还没反应过来，眼睛一直在看周围的场景，校门口边上的的早餐摊文具店，眼花缭乱，有种真实而又不真实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身后一股风袭来，抓着姜宵的衣领就往前跑。

“宵哥别愣着呀，快跑！铃你没听见啊？”从他身边跑过来的是个男生，和他差不多高，剃了个平板头，毛剌剌的像个刺猬，手里拿着煎饼拼命往嘴里塞，“今天开学第一天教导主任守门，贼凶，惹不起他，迟到就完了！”

姜宵猝不及防被他扯着往前跑，在铃声结束的最后一秒踏进了学校的门，然后他身边的男生放松下来，在秃头教导主任的怒目之下高高兴兴地把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吃完了。

男生叫叶影影，姜宵记忆深刻，是他初中的同桌，也不爱读书，但是家里有点钱。

上辈子大约在三十岁的时候，两个人机缘巧合之下还见了一面，叶影影那时已经是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上班族，来柳江出差碰见姜宵，两个人在街边摊上吃了一顿烧烤，对方已是讲不完的辛酸事，眉宇间都是疲惫，全然不复当时少年模样。

眼前的同桌明显正处于中二期，又傻又灿烂，校服不好好穿，强行把领子立起来，感觉这样很酷的样子，脖子上戴了个狼牙形状的吊坠，且叶影影一转身姜宵就看见他身上穿的校服并不是纯粹的校服，背后的大片白色被画上了一个长着翅膀戴着皇冠的恶魔形状，平心而论真的画工不错，如果不加那八个大字的话。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仔细看的话还能在校服的袖子上发现一些锦上添花的小字，大概是心有所感随意发挥的时候写下来的。

例如，“学不会爱”这种悲伤抒情的，还有“待我灭世”这种非常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还有其他的例如“呵在这个无情的世界多情地活着罢了”姜宵已经不忍心看了。

他毕竟是个三十多岁男人的内心，看到正经中二病的时候还是一时适应不过来。

但顺着看上去，他看到叶影影领子那里还有四个花字，仔细辨认了之后，发现是“年少可期”。

年少可期。

但愿真是如此。

就在他观察叶影影的时候，叶影影也在观察他，并且对他这种中规中矩的校服穿着方式非常不满意。

他强行伸手把姜宵的校服领子立起来了，和自己一样，因为这样显得比较酷，然后遗憾地看着姜宵光秃秃的校服，道：“你妈给你都漂了吧？看你今天看着都不高兴了，没事，我今天给你画新的，贼酷的那种。”

“不了不了，”姜宵从怔愣里回过神来，当场礼貌三连，把自己的领子按了回去，“我不是，我没有，真的不用。”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校服颜色看着是要淡一点，仔细看的话是能看出一点痕迹的，他初三的时候那股要与世界齐毁灭的中二劲与叶影影不相上下，直到再次被生活毒打才回归正常。

感谢妈把校服漂了，否则他今天会尴尬地出不来门。

叶影影奇怪地看着他，他觉得今天姜宵非常不对劲，说不出来，他就觉得这个人看着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郁感。

接下来的课堂上，姜宵就更不对劲了。

他居然在认真听课！姜宵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第三章 

众所周知，教室最后一排就是俗称的休闲娱乐区，现在这个年头，在小县城里的普通初中生哪可能会有手机，家长都不一定有，打牌已经是最有意思的休闲娱乐活动之一了。

姜宵按成绩按身高都是妥妥安排在最后一排的，而且他和叶影影坐教授最后一排的角落，不远处就是扫帚堆和垃圾桶，旁边坐最后一排的两个男生明目张胆地凑过来，一个从书包里掏出来两副牌，一个从桌肚子里拿出十来包辣条和虾条，四个人围在一起，跟开小型party一样。

厚林三中从初一开始就分快慢班了，一个年级十来个班左右，俗称快班中班慢班，每个学期轮换一次，姜宵一路从最好的一班掉到十五班，一开始是他自己在期末考的时候没心思考试，但在这个环境下混久了，中考的时候就真的脑子空空，什么题都做不出来了。

十五班这个垫底的刺头班级老师也管不了，这节英语课的女老师又是个温温柔柔的刚毕业没多久的教师，在课堂上把课讲完就好了，秩序靠她是掰不过来的。

不过厚林三中整体来讲是管得比较严的，十五班的初中生就是成绩差，也没多坏，就是前排睡觉中排看小说后排开小型party的程度，但好在没掀房顶也不闹老师，叶影影他们还是很怕凶巴巴的教导主任，至多就是个干自己的事情不听讲，打牌的声音也压着，在叛逆中透露着一丝尊重。

学生们很会看人下菜碟，下节课政治老师严厉一点，叶影影他们就不敢打牌，会改成私下零食分享会或小说分享会。

姜宵是跟着叶影影才找到自己的课桌，他一坐到这个椅子上，慢慢地也想起以前的事情。

以前都是四个人凑一起打斗地主，现在姜宵在叶影影看到鬼一样的眼神里规规矩矩坐在自己位置上，然后翻开了英语书，认真听讲。

“宵哥，”叶影影问他，“你疯啦？”

姜宵没疯，他在认真评估自己现在基本为零的学习水平。

现在是初三上学期，还有一年才中考，九门课程，姜宵基本全忘光了，毕竟对于他来说中学生活已经过来将近二十年了。英语可能稍微好点，他之前为了生意，硬着头皮学过，但主要在应用，不在考试，也就是能普普通通对话几句的程度。

所以他暂时对自己要求也不高，能在中考考上一中就行，到时候高中还有三年时间学，最重要的考试就是高考了。

姜宵上辈子辍学，一来无奈，家里没钱了，二来他在那个学校确实读不下去，长大之后，做生意开厂子挣了钱，他反而越为当时没念到书的事情耿耿于怀，后来厂子每况愈下的时候，虽然姜宵手里有足够的钱，但那点耿耿于怀就更明显了。

学历那所谓几本证书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学习上进。姜宵有许多朋友，其中有许多年少出来打拼学历不高，但有钱了之后各种商学院也没少上，在下一代的教育中这点便体现的更加明显，都是拼尽全力把自家孩子往最好的学校送。

初中学历在姜宵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掣肘便越来越明显，他即使后来有做过一些弥补，但年少时候错过的时光毕竟是错过了，如今再来一回，姜宵不愿意在十六岁的时候再莽撞跑出去吃那些无法言说的苦头了。

挣钱他会挣的，会努力让家里过上更好的生活，但现在他是学生，人生还有很长，他想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参加高考，考上大学，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能读个研，过与上辈子大不一样的人生。

这计划的一切一切，都从认真读书开始。

课堂上，温温柔柔的英语老师已经上了十来分钟的课了，按常说来说，这个班是不会有人认真听的，都在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今天却突然有个学生，坐的笔直，她在教新的单词，指着黑板上念了一句：“explore，探险。”

以前都是独角戏，这回突然教室最后一排传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认认真真跟着她学：“explore，探险。”

教室睡觉的同学都有点不习惯，起来看看是哪位同学新学期抽疯了，结果回头一看，是姜宵。

那没事了。

姜宵放十五班里也是少见的刺头，没什么人敢惹他，反正他做什么都行。

叶影影已经找到了新的牌友加入，但是他被姜宵震惊到连手上牌都掉了一地。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不正常了。

姜宵不管同桌怎么看，他上了一节课，觉得自己还是有优势的，他的理解能力比正常初中生好，更因为身体年轻，记忆力又比重生前的三十多岁要优越，英语课上新教的一篇课文，他跟着念三四遍，能记住七七八八。

姜宵自觉自己并不是很聪明的人，他智商普通，旁人评价他，都说他胜在执着，要做任何事情或是爱一个人，都是死磕着不回头，重生八百回这种特性也不会改。

英语老师在十五班的课堂上得到回应甚至是有些受宠若惊的，而且她发现这个学生并不是闹着玩，是认认真真地在跟着学。

而且，姜宵课后还问她要卷子去了。

初高中的学习其实并没有什么捷径，就是看书刷题，姜宵翻了翻自己的书包，教科书倒是都在，但是没有什么卷子，之前发过的大概也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习题集什么的也没找到很多，零星一两本。

于是课后姜宵就去问任课老师要卷子去了，一般来说，卷子都会多印几张空白的，以防不够用，没有用上的话任课老师就会放起来，姜宵想要之前的卷子，最好是还有初一初二的，他还来得及补回来。

这位老师人还是很好的，甚至一脸感动地看着他，姜宵中午的时候就收到了一沓卷子，虽然不是完全齐整的，但是基本上每次大考的卷子都有。他按这个方法，趁着课间的时候，问上课的任课老师都要了卷子，有的老师凶一点，也有歪着眼睛讲他怎么早不学点好，但最后倒还真把卷子给他送过来了，厚厚的一大沓。

姜宵把卷子整理好了，他上午上了四节课，有些课程有点没头没尾的，毕竟有些课需要初一初二的基础，他只能靠这段时间尽快补上了。

叶影影上午吃了三四包小零食，打了七八轮牌，翻完了半本小说，又是充实而快乐的一个上午，但姜宵却安安静静，课间出趟教室，就是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把一沓又一沓的卷子整理好了放进桌肚里面。

“宵哥，你到底怎么了？”

叶影影今天也不是第一次这么问了，但是姜宵今天上午是真的很忙，没仔细回答，中午回家的路上，他才又问了一遍。

“我说了，我想认真读书，”姜宵道，“你也是，别这么游手好闲了，在这个年纪玩长大了就知道苦了。”

“你讲话怎么和我爸一样？”叶影影挖了挖耳朵，“我早说了，我和你不一样，不是那块读书的料。”

姜宵初一的时候就成绩很好的，经常考年级前三，他开始认真读书，虽然有点突然，但是对于十五班的人像是叶影影这种一直成绩很差的人来说，看一看也就罢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触动。

“我不是只是说读书，是在这时候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

姜宵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多说什么，劝学的话叶影影家里人和学校老师都说过无数次了，现在的少年人都执拗，就像那个时候的他一样，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改变。

“不过你画画很好，”姜宵看了看他校服上的大恶魔，又补充了一句，“不愿意读书的话，去学画画也比整天玩好。”

“画画不就是玩吗？”叶影影咧开嘴笑了起来，“你提醒我了，我答应十四班的人下午给他画校服。”

姜宵想接着说些什么，叶影影却在这时候看见了谁，兴奋地拉了拉他的袖子，转移了话题：“看，宵哥，林晴玉！”

谁啊？

过了这么多年了，初中的事情姜宵也不是全都记得，他被叶影影扯了一下，看向了刚从校门口走出来的一个女孩子，高高瘦瘦的，长直发，清纯的初恋脸。

看到这张脸，他就有点想起来了。

林晴玉是厚林三中的校花，现在在读初二，是个很漂亮的姑娘，穿了一件宽大肥厚的校服都遮不住的漂亮。

叶影影这么兴奋好像也有原因，因为姜宵追过她。

他那个时候年纪小，还没仔细感受到性向这方面的事情，只是因为林晴玉好看，而且青春期的叛逆行为中谈恋爱占了首项，姜宵就是想追校花，觉得自己多与众不同，虽然最终也没追上。

林晴玉不喜欢他，她成绩很好家教很严，也不会和姜宵这种人谈恋爱，过了初中之后，两个人自然而然没有了交集。

两个人连初恋都算不上，姜宵就是那时候脑子犯浑而已，并算不得真喜欢，一下子没想起来这女孩也正常，不过他那个时候估计挺烦的，天天追着人女孩跑。

姜宵想到这里还有点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想扯着叶影影走远一点。

感情的苦他吃够了，这辈子不打算再搞了。但他放过别人，别人不打算放过他。

林晴玉不是一个人，她身边站着个男生，和她长得有三分像，姜宵也认识，初三一班的林鹤元，和林晴玉是兄妹。校花小姑娘看见姜宵了，秀气的眉皱了皱，然后低头和自家哥哥说着什么，姜宵就看见林鹤元走上前来，拦住了他的路。

姜宵：“……干什么？”

“以后不准送我妹妹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觉得很烦，”林鹤元把一个没拆过的盒子扔进姜宵怀里，顺便警告他几句，“再有这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姜宵低头一看，这应该是他之前硬塞给姑娘的礼物，盒子上画了效果图，是一个心型的杯子，倒热水进去，玻璃杯子里面内嵌的小灯会发出七彩的灯光，仿佛一个劣质ktv灯球。

好土，好丑，特别难看。

姜宵尴尬地不行，他初三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傻直男审美。

林鹤元也是那种标准式的好学生，脸色再怎么冷，也不过是个年纪尚小的初中生，姜宵之前成绩好的时候曾经和他做过同班同学，不是很熟但也知道他，自然不会和他这几句狠话生气，况且自己确实曾经给人家妹妹送丑礼物来着了。

此时此刻，林鹤看着眼前这个人，姜宵是个出了名的刺头，长得高，最乱的十五班很多人都怵他，林鹤之前还撞见过这个人和其他人打架，很凶，像条狼崽子一样，他警惕着这个人恼羞成怒做出点什么准备随时反击。

没想到，在他眼里有些凶的姜宵挠了挠头，把盒子塞进了书包了，对他笑了笑，小虎牙一点也不凶，反而有点可爱。

“不好意思，小同学，”姜宵道，“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林鹤元准备好的气势在这时候突然用不上了，他甚至有了一瞬间的无所适从。

……姜宵他叫谁小同学？

第四章 

林鹤元只是因为妹妹的事情前来给这个人一个警告，没想到姜宵的态度出其意料的好，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但姜宵只是把礼物收回去了，然后认认真真道完歉，看他不说话之后，就转身走了。

最后反倒是林鹤元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走回到了自己妹妹身边。

林晴玉有点紧张，问他：“他以后不会再来烦我了吧？”

“不会，”林鹤元和她保证，“他……”

他本来想评价姜宵几句，但是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最终也没说出来什么，心里倒是对这个人有了点特别的印象。

姜宵中午赶着回去，早上他没什么时间，趁着中午回去翻翻房间里还剩多少教材，特别是初一初二的，他都忘干净了得重新学，至少要找到书再说。

夏婉婉要上班，午饭会晚一点，姜宵那时候回来一般要等一下，两个人的菜也不用多复杂，她回来会迅速炒好一两个菜，十二点半能吃上。

今天姜宵回去的时候她还没回来，他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有菜有肉，就自己挑了挑，炒了一个芹菜牛肉和土豆丝。

他早就学会料理自己的生活，不是那个饭来张口的少年，手艺也不错。

夏婉婉今天中午因为急事在办公室多耽误了一会儿，急急忙忙回到家的时候，姜宵正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刚好，来吃饭吧。”姜宵把围裙摘了，自然而然地招呼了一声。

……儿子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夏女士觉得今天真的非常魔幻，她在原地如梦似幻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先看了一眼，觉得卖相还不错，心想着就算难吃的话也要闭着眼睛夸好吃，但没想到一筷子送进了口，居然真的很不错。

土豆丝清爽，芹菜牛肉下饭，平心而论，做的比自己还好吃些。

“年年，你什么时候学会炒菜的？”

“又不难，之前你加班的时候做过一两次，”姜宵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了，“看几次就会了。”

他妈其实挺好骗的，也很相信他，真的没有多问，只是感动地看着他，接连夸了姜宵好几句。

吃完饭之后，又高高兴兴地帮着姜宵找那些散落在家里的教材，洗碗的时候都哼着歌，然后她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姜宵安安静静坐在房间的书桌前面，在看书。

在看书！认真的！

夏婉婉都不知道多久没看到这样的情景了。

她不敢打扰这样的安静，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间，呆呆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抹了一把脸，用力把眼泪逼了回去。

她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突然又变回了之前乖乖听话的样子，但对她来说，真的是个巨大的惊喜。

姜宵找到了初一的教科书，他那时候上课还是认真的，书上还有笔记，稍微翻看了一下，都是简单的知识点，对于这时候的他来说确实很好理解了。

他大致翻了翻书，心里也有了点底子。

中考不像高考这样标准化，各地有各地的考试方法，厚林县这个时间段的中考零零总总要考十门，语数外史地生化学物理政治还有体育，语数外三门主课各120分，物理化学各100分，历史政治合卷分别是50分和70分，生物地理合卷各50，加上30分的体育，总分810。

虽然考的多，但是另一个方面也说明初中学的都是不难的基础知识，物理初二才开课，化学到初三才开课，一年时间在分数上可以获得很大的提升。

姜宵在这个中午把自己的书都收拾好了，心里有了底之后，也简单做了个学习计划，贴在自己桌子的前面。

下午上课的时候，姜宵一边听，一边拿出练习册来做题。十五班是个差班，但老师上课都是很认真的，讲的也比较细致，相对于普通初中生，姜宵能理解地快一点，抽空还能做个题，巩固一下知识点。

学生时代的生活看着总是枯燥的，年纪小的少年少女们很难能吃下这种苦，但对于姜宵来说，读书真有太有意思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要认真学习，分数就能提上去，知识装进脑袋里就不会被抢走，永远属于你，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一旦到了社会上，这种等式就不存在了，所有努力化为乌有的事情多得是，姜宵自己体会的都不要太多。

叶影影上午已经震惊过了，作为一个接受度很高的中二少年，他很快地接受了姜宵的转变，且现在他有自己的事业了，没有空管姜宵，上午他打牌打腻味了，下午接了个活，画校服。

厚林三中是勒令所有学生都要穿校服的，这所严格遵守九年义务教育的公立初中和姜宵曾经呆过的城南私立高中还是有本质区别，校风校纪总体不错，且最基本的校规威严尚在，于是还在初中的差生们一边有点底线，一边又变着法在校规边缘试探。

画校服这件事就是个例子了，且三中校服整体蓝白，白色占大部分，非常适合进行一些自我创作，这年头的学生又不敢纹身，在校服上写写画画，既有个性还特别。

叶影影那件恶魔校服姜宵看着尴尬无比，但放在三中的学生眼里，那简直就是当季最in的时尚潮流，可以说是惊为天衣，毕竟画工真的不错，恶魔那滴血的眼睛的画法惟妙惟肖，中二气息爆棚，比姜宵曾经看过的几个网红漫画家的手法都不差。

好像他之前给姜宵画的素衣侠客版校服更好看，可惜之前吵完架之后被夏女士漂白了，如今曾经风靡三中吸引无数眼光的素衣带剑侠客含恨留下一点点墨色印记，半点影子也看不见了。

叶影影给同桌姜宵画是免费的，其他人就要收钱了，定制版收费从几毛到几块不等，这年头在小县城物价不高，校门口小烤肠才五毛一根，一碗早餐烫粉一块，十块钱就能买不少东西了，现在初中生的零花钱有限，叶影影生意一般，不过多多少少能挣点。

今天他接的是小活，姜宵虽然认真看书，但同桌离他这么近，一些动作他还是能注意到的。

叶影影今天做的比较细致，他先在白纸上画了个样，课间跑去给隔壁班的客户看了看，得到首肯之后开始往校服外套上画。

校服外套看大小应该是个女生，她也不敢在背面画大幅的，太张扬了，让他在校服外套及袖口部分画细细的一圈，要仔细看才看得到。姜宵扫了一眼，那一圈其实是个雕刻的手镯样式，有花有蝴蝶，旁边再写几个小字，还挺花里胡哨的。

姜宵看那手镯的样式觉得有点熟悉，但他不在意这个，又读书去了。

谁知道叶影影画完这一次，获得了隔壁班小客户的肯定之后，他一连接了好几个单子，全都是画这样的镯子的，只是为了有点特色换了不同颜色的笔，但样子还是一样的，他画完下午画晚上，两节晚自习都没有翘课出去游戏厅，可以说是非常敬业了。

小画家叶影影挣了点十来块的钱整个人乐颠颠的，其实他家里给的零花也不少，但自己挣的钱就是不一样，于是第二天中午花了两块钱请姜宵吃校门口的煎饺。

姜宵也在回家路上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她们都画一个样子的东西？”

“宵哥不知道吗？这是现在最红的古装电视剧了，叫天下红尘，我妈都在看，”叶影影一边香呼呼地吃煎饺，一边和他解释，“里面女主角就戴这个样子的镯子，那些女生特别喜欢。”

姜宵家里不怎么看电视剧，但他依稀有点印象，在这个时间段的经济不发达中部小县城，电视依然还是最主流的信息接收渠道。

姜宵低着头，他脑子一动，稍微想的多了一些，但转头一看叶影影，他把煎饺吃完，脸上带着傻呵呵的满足笑容。姜宵像一个长辈看小孩子一样有点无奈的看着他。

叶影影最近画校服他也看在眼里，是真的挺有天赋的，很难得的天赋，叶影影甚至都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他就是一开始画课本后来画校服，自己自学成才练起来的。

“那什么，我之前说过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姜宵对他说。

“什么啊？”

“不喜欢读书的话，也不用勉强，但你可以去学画画，去学艺术，”姜宵道，“会画画也能上很好的大学，你也不想以后没学上，你爸天天骂你吧？”

叶影影都没想过上大学的事情，他现在尚年轻，总觉得混过一天是一天，姜宵说的什么学艺术学画画，他能想象的就是那种出现在电视剧里戴着瓜皮帽和小眼镜文绉绉的人，反正离自己很遥远。

姜宵一看叶影影的神情就知道他还是没有听进去。

言语力量有限，姜宵摇了摇头，他好似想到什么，然后对叶影影说：“等十一放假回来，我送你礼物。”

叶影影一听到有礼物就乐颠颠的：“好啊！宵哥还吃煎饺吗！我再去买三块钱的！”

“不了，”姜宵道，“少吃点街边摊，对身体不好，家里还等着吃饭呢。”

“宵哥，别再学我爸说话了，”叶影影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怎么这学期一开学，你变化这么大？”

突然开始念书倒算是小事了，他这个人，突然老气横秋的。

姜宵一笑，没再说什么，他看着叶影影狂奔回去买了煎饺，刺猬头显得傻兮兮的，就觉得年轻真好。

现在，内心老气横秋的他要开始计划别的事情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刚好夏婉婉顺手把电视打开了，姜宵发现她好像也在看那部古装剧，看样子是真的很红的剧了，让叶影影挣了一笔的镯子是女主角身上很重要的道具，有不小的记忆点。

姜宵心里有计较，就多看了几眼，电视剧放完了之后那个台播着当地城市的天气预报，柳江市的标志性大厦在上面停留了一瞬。

柳江明日要下雨呢。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神色未变，心里倒是想到了一些什么。没办法，他和蔺成聿在柳江住了太久了，有点联想是正常的。

重生之后的姜宵好像真的忘了上辈子刻骨铭心的那个人，现在因为这一眼才突然想起来起来，他重生已经有段时间了，如今已经完全熟悉当下的生活，上辈子便渐渐像是个梦一样，记忆还在，情感却模糊了。

也许是死过一次真的不一样，再刻骨铭心也被心灰意冷磨了个干净，又也许是眼前的一切能重新来过太不容易，姜宵的注意力被全盘吸引，自然无暇顾及其他。

这次他的人生轨迹大不一样，他和蔺成聿不会再有一点交集了……但愿。

不过，这回看到柳江，他倒是有真正重要的事情要盘算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瞎掰协会会长的2个火箭炮和小铜钱、肀南姝、秋水的雷，谢谢读者宝贝们，会努力多更哒(づ′▽`)づ

第五章 

从九月开学到十一假期前的这一个月时间里，姜宵过得非常充实。

他抓紧任何可以学习的时间，把语数外主科初一初二的知识点大致过了一遍，副课过的比较粗一点，但是也对基本的情况有个掌握，现在他再去做初二的期末综合卷，基础题倒是没有问题的，这个月的成果也达到了姜宵的学习计划。

在这个时候，厚林三中是不准补课的，十一放假是完整的七天，姜宵在放假前的一个礼拜，已经把自己十一假期怎么过计划好了。

他要挣点钱。

姜宵那天晚上在厨房炖鸡汤，听见客厅里妈妈压抑的咳嗽声。

夏婉婉是自小的身体不好，姜宵知道。外公家在隔壁县城的乡下，家里又穷，有好东西先紧着她的哥哥弟弟来，后来能上专科学会计都是她半工半读努力来的，身体不好是先天不足的锅。后来遇见了姜宵他爸，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现在又不太行了。娘家那边远，且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后来不管夏婉婉过得如何，都没怎么来看过，姜宵和表亲那边也不太熟，给不了她半点帮助。

她当时的死亡一部分是积劳成疾，一部分是心病，因为死去的爱人又因为后来不听话的姜宵。最近姜宵又听话又乖，她宽慰不少，眼见着神色都好了起来，心病解了大半，在这时候养着也来得及，像上辈子那样拖成重症应该不会，只是身体上的病根仍然存在，要好好养着，也要频繁去医院看看医生才行。

姜宵回来之后硬带着她去医院看了几次，中医西医都看了，开了一堆药回来，但花钱多了起来，夏婉婉就不太愿意去了，一直说自己没事，叫他好好读书，不要担心这些。

家里虽然还有收入，但县城里小公司的会计工作不忙，挣的不多，以前父亲挣钱多的时候，家里没省过，储蓄毕竟有限，抚恤金又被堂亲姜家那边坑走大半，现在家里虽然还有积蓄，但病要是这么看下去，夏婉婉舍不得。姜宵以后要念大学的，要给他备着钱，且老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儿子这个年纪，等着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她并非不想看病不想让自己身体好点，但姜宵心里也清楚，夏婉婉性格温柔，一提到这个却是固执，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家里没钱。

姜宵毕竟是个重生的人，且重生前虽然厂子倒闭了，但他之前的积蓄和投资卖地的收入足够他风光活到老，也算得是个正经成功人士，现在年纪小些，资源有限，且主业还是读书，但有机会的话，能挣点小钱也可以。

在叶影影和隔壁班的女生们达成了几笔交易之后，姜宵搭上了这条线，去问了那些女生几句话。

那些女生认识姜宵，姜宵毕竟长得不错，一笑的时候小虎牙露出来，是学校里很多女生在背后会偷偷谈论的人物，就连成绩一落千丈这件事都有人觉得好酷。

谁知道这位小虎牙酷男孩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问的却是校服上的镯子这件有些莫名的小事情。

“既然想要，为什么不直接买真的呢？肯定有模仿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出的手镯吧？”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管在什么时候，追剧的人确实想要剧中同款，但是……

“哪有的卖呀？”她们抱怨道，“门口的小店都找过了，都说没有货的。”

“我有个朋友买到了，她亲戚从大城市带回来的，但是好贵的。”

学校里绝大部分学生都是普通家境，有点零花钱，但不会太多，相对起来，找叶影影只要一两块钱，解解瘾，可以说是性价比很高的了。

姜宵在问话之前就去门口的一些小店和县城里的一些精品店看过，这年头没有网购的概念，一些小商品流通的效率确实很低，中部小县城的所有流行单品都是滞后的，不仅是女孩子们的小精品，就是男孩子的玩具，在发达城市早就流行起来的赛车之类的，在厚林县这边等到，晚上好几个月甚至一两年也不稀奇。

这是千禧年初，即使整个国家会在短期里迎来快速的发展，但如今商品和信息的流通渠道太狭窄了，沿海已经发展起来的城市和中部小县城就是两重天。

县城里的小店里更新货品速度慢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们的上游拿货渠道基本是固定的，姜宵的父亲是大车司机，姜宵有认识的几个叔叔，他问一下就知道了。

零售小商品进货在这个时候不会跑长途的，本来就是薄利多销，跑远了运输费都挣不回来，他们的上游市场基本是在隔壁县的几个批发大市场，走不出这个市，进货的时候其实是在大市场的经销商有限的货品里面挑选，小老板们并非不知道什么商品好卖，但是一些好卖的货都要靠抢，滞后性也很强，上游都拿不到，他们想买也买不着。

姜宵在了解过这些之后，才去问了女生们，他问自己如果能带一些回来的话，她们会想要吗？

“别太贵就行，”隔壁班的女孩子们思索了一下，其中一个还小小声的提了一句，“我想要男主的小卡，塑料照片小卡。”

她这一句话像是提醒了一句什么，另一个女孩子也跟了，眼睛有点发亮：“我也想要，我要男二的，你要真能带回来，很多女孩子想要的，真的，我姐也特别想买，但是学校门口那些都是旧的了，我们想要新的。”

有目标人群，有需求缺口，姜宵还做了个简单的市场调研，心里想法也清晰起来。

他在十一假期前，找到了曾经父亲的同事。

姜宵他爸是个很爽朗的人，以前的朋友不少，很多是同公司的大车司机，在父亲出事之后帮了不少忙，但大车司机都忙，各自都有家庭，不好实时照看，在困难时刻帮一把姜宵已经很感激了。

如今姜宵厚着脸皮去扣门的时候，对方虽然惊讶，倒也认认真真听到把话说完了。

姜宵之前一直叫他叶叔叔，是父亲最好的朋友之一，他经常来回跑淮南省那条运输线，姜宵曾经长期呆过的柳江市就是淮南省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淮南这个地方作为沿海省份，大片的生产工厂在那里扎根，直到姜宵上辈子闭眼的那时候，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发达工业省份。

如果要给姜宵这种行为起个贴切的名字的话，应该就是代购了，特殊情况下的国内代购。

但姜宵没什么钱，他以前收到的压岁钱没存下来多少，再加上最近攒起来的一些零花钱，以及问叶影影借的钱，勉强五百块，真要自己跑一趟，路费都不够。

姜宵的目标人群买不起太贵的东西，他必须要找办法全力压缩自己的成本。他知道叶叔叔在国庆期间要跑两趟淮南省，刚好去的是那边的工业园接货，他想搭顺风车。

大车司机副驾驶再带个乘客倒不是什么大事，帮忙带一包货也是小事，他们这一行顺便在路上带点小东西挣点差价更是常事，姜家孤儿寡母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就是……姜宵年纪太小了，这可不是出去玩，顺路坐个车可以，但是货车司机要上货卸货，很忙，他没空在那时候照顾小孩。

“我不小了，叶叔叔，我十五岁了，”姜宵看着他，“我爸走了，我得照顾我妈，您相信我，就帮我这一回吧。”

淮南工业那一片，特别是如今国内一等一的工业城市柳江市，他说不定比叶叔叔要熟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樱、秋水两位宝贝的雷~另外大家说的就上辈子宵宵死后渣攻的番外肯定会有哒。

第六章 

他上辈子大约是三年后去的柳江打工，先在工厂做了大半年的流水线小工，年纪小憋不住，没什么耐心，就那么半年换了两三家厂子做。而且一有时间就出去溜达，工业园那一圈的地方都被他看过了，形形色色的人，细节之处的小生意，姜宵后来总体来讲命不错，遇到了好几个改变过他一生的人，里面有帮助过他的贵人，于是再长大一些到了二十来岁，就开始自己做生意了。

实体企业并不是很好做，不止是柳江市，姜宵跑过各种各样的工业园，见过各种各样和他类似的工厂老板，他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经验不少，知道的事情也多。

叶兵犹疑地看了他一眼，问：“你妈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挣了钱再和她说，”姜宵道，“叶叔，我知道你对我们家好，但是能帮一时不能帮一事，我现在就是我妈的倚靠，你就让我试一试，行吗？”

叶兵一开始是不同意的，甚至中间还发过脾气，但是被姜宵反复磨了几次，最终还是松口了。

“你这股劲还有这说话的本事，我倒是真的觉得你能做好这生意了。”他道。

有他愿意帮忙，事情就好做多了。

姜宵对夏婉婉解释的时候说是和叶影影去乡下玩，他最近这一个月听话，夏婉婉也没多管他，叶影影那边也给姜宵打了掩护，于是她放心许多，只说小心安全，还给姜宵塞了点钱。

货车出发是在凌晨三点，叶兵看着拿了一个行李包背了一个书包的姜宵，十五岁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大了，百折不挠，看着他的眼神坚定，像是发着光。

这么点大的孩子，也要在这个时候被逼迫着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叶兵扫了一眼他的书包，问了一句：“带书去看了吗？你妈前几天还和我说，你这一个月念书认真了很多。”

“没带，”姜宵老实说，“书包我带去装东西的。”

他总共也没几个包，书包和那个旅行包都轻便且耐操，姜宵只带了衣服和简单的洗漱用具，其余的他都没带。

挣钱是挣钱，读书是读书，姜宵分得很清楚，不会在那里呆太久，十一七天他只在那边呆三四天而已，叶叔走第二个来回的时候就能把他接回去，假期还有其他时间可以用来做题看书。

做任何事情都要专心，一心二用的事情姜宵做不来，他从来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那些很聪明的人。且大货车的副驾驶坐着也不好受，路上晃荡感很强，在那里是静不下心来看书的，不如闭着眼睛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到了地方，他就没空休息了。同一时间若是又想挣钱又想看书，到最后其实两者都做不好。

叶兵听着他说这些，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笑了一下，道：“倒也是，看你这一套一套的，准备拿多少钱的货？”

加上夏婉婉刚刚给他的钱，八百块。

姜宵老老实实地报出了这个数，叶兵听完就笑了。

“八百块钱够干什么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已经装好的红包，扔进姜宵怀里，“拿着。”

姜宵打开一看，是一沓钱，粗看一下应该有两千块钱左右，在这个年头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确实是大钱了。

“借你的，”叶兵道，他脸上全是累出来的沟壑，眼睛也不看他，直直地看向前方，语气凝重，“小宵，你要是认真念书，这钱我当提前给你压岁钱了，但你要做生意，这钱就是借的，做生意没那么容易的，你该做好心理准备。”

姜宵笑了一下，他没推辞，把我钱收了起来，道：“我知道，谢谢叔，我会还的。”

“也别把自己逼得太苦，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吧，”叶兵吓唬完人之后语气又缓和起来，“要是这回不成，就乖乖念书去。”

车子渐渐开了起来，在浓重的夜色里上了路。

姜宵怀里揣着近三千块钱，那钱是温热的，他眯着眼睛看向前面，车灯照亮了前方的路，他看得见在灯路里面飘荡的灰尘，姜宵就在这样的晃荡感觉里闭上了眼睛。

人年轻就是好，不像他之前年纪大了觉浅，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路上十来个小时，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到地方的时候叶兵就顾不上他了，只是在姜宵下车的时候反复叮嘱他记住自己的手机号码，有事就找个电话亭给自己打电话。

“没事，”姜宵安慰他，“有事我就打110，安全的很。”

叶兵：“……也行。”

柳江市确实治安不错。

姜宵拎着自己的两个包下了车，工业园的空气很差，姜宵走进人群里面，不一会儿就融了进去。

叶兵够照顾他了，在附近给他找好了地方住，他是走过很多次这条路线的大车司机，和这边的旅店也很熟，帐直接记在他头上，姜宵的交通和住宿这两块便直接省掉了。

但怎么买货怎么做生意，叶兵就管不了他了。

工业园虽然工厂多，但工厂不卖散户，特别是姜宵手上就三千块钱，这么点小孩拿这么点小钱，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和未成年签合同，再小的工厂都不愿意接待他，姜宵的目标主要还是工业园旁边的批发市场。

离生产地很近批发市场不仅代表着货多便宜，许多人第一次进批发市场估计会眼花缭乱，各式各样的店铺，货物堆到天上去，在里面做生意的老板也是什么人都有，参差不齐，同样的商品不同人去买价钱能差出一倍多是常事，质量更是琢磨不定。

姜宵是过来人，他坐在街边摊吃了一碗牛肉面，头发被他随意撩了上去，黑色上衣灰色裤子，脚下踢踏了一双拖鞋，显得没那么像个学生了。

三千块钱，要发挥最大的效用才行。姜宵要买的东西很多，他出发之前已经列好了一个清单，心里也有数。

他吃完面就进市场里面了，姜宵上辈子来过这里，他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店面，批发市场不像在外面的店铺，热情迎客，老板坐在里面看电视，姜宵进来他扫了一眼，不是熟客，年纪又小，他头都不转，说句随便看，拿着碗扒了一口饭。

姜宵在柳江市住久了，他会说很正宗的柳江本地话，他对比了之前几家，这家货齐全一点，质量也过得去，于是操着本地口音问了一句价钱。

听着是本地人，那老板才看了他一眼，回了价。

姜宵眼睛也不抬，仔细看了看货架上的货，道：“贵了。”

虽然姜宵拿的货不多，但这个价放批发市场至少要砍一半，估计是看他年纪小，坑他的。

“别蒙我，我家做这个的，能不知道什么价？”姜宵把货扔回地方，背靠在货架上，露出几分痞气，他自己报了一个价，“卖不卖？不卖我去隔壁。”

老板一边摇着头道不是这个价，看他语气变了，一边又试探着他要多少件？

“万把块钱吧，”姜宵在货架上挑挑拣拣，有点嫌弃，“你这货有点旧了，现在小姑娘喜欢新的去了，都不好卖了，算了，我找其他店看看。”

价钱被他砍了一刀，货又被贬了一顿，姜宵那语气那神情，特别是给的几个价都挺准的，老板知道这也不是什么新手，连忙把人拉了回来。

“别家的货没有我家的好！靓仔你再多看看，我后头还有新货，外头卖的特别好，”那老板道，“价钱再商量，我给你打折咯。”

价钱是慢慢谈的，姜宵现在有的是时间来和他扯皮。

砍价这门功夫，讲的是软硬兼施，姜宵是成长过来的，他来来回回摸到老板的底子之后，就更游刃有余了。

这些钱全买那种手镯和所谓明星小卡自然是不可能的，那种手镯很多小厂家在做，从中延伸出来的变种样式都有不少，姜宵知道她们的消费水平，没有选太贵的，各种价位和样子的他都选了一点，低点的批发价才几毛，贵的精致些的就要几块十几块。

那种明星塑料小卡片就更便宜了，在厚林也才两三块钱一沓，在这里压价可以压到几毛，他买这些拢共就花了五百，这还是因为叶兵突然给了钱，姜宵才增加了一些数量。

《天下红尘》是在电视台播的内地剧，全国统一一个时间段播出，所以在全国范围内来讲这部剧红的时间还是很统一的。

但是这个时间点，大多数火热的偶像剧还是港台日韩，这些剧想要在电视台播放，一般要等，而且大部分都上不了电视台，所以在这个时候，许多人是等着看碟片的，用VCD和DVD看影像、磁带录音机听音乐，在现在这个时候是主流。

有些剧已经在先接受信息的沿海城市红了，小工厂们嗅觉敏锐，剧内同款都卖了一段时日了，但厚林那边等这个温度传过去还需要时间，他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姜宵在影音小店里花了五百买了一沓新出的电视剧碟片以及偶像歌手的磁带，照样砍价还附带了一些赠品。

这些对于厚林来说都是最新的东西了，他打算卖给校门口不远处的租售影碟店，一方面直接卖出去能挣钱，另一方面，当这些东西掀起潮流之后，姜宵又能依靠它来挣更多的钱。

发带、笔袋、吊坠、钥匙扣、项链、手镯、海报、贴纸和小卡……这年头学生妹们追捧的东西姜宵看了个遍，他选货选的也很认真，压价压的更是认真。

毕竟钱有限，这是他的第一笔生意，能靠这些判断现在学生们到底喜欢什么。

在叶兵来之前，姜宵已经把自己的两个包装的满满当当，他细心整理，该包裹的都包裹好了，生怕一件货物损坏。

他也在旅馆的座机那边给叶兵通了电话，确定了那边来接他的时间和地点，叶兵这回换了地点，不来这边这个工业园接货了，姜宵要提前坐上公交，路上大概一小时左右去另一个工业园汇合。

公交车从柳江市里穿过，能看到一些已经建成的高楼大厦，姜宵便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往外看。

在一个站口停的时候，站边有家装修很洋气的咖啡店，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人坐在窗边，拿着新买到的相机，嘻嘻笑着往窗外拍。

姜宵看到闪光灯一闪，他应该是一不小心入镜了，但公交车很快就开走了，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一张照片而已，他又不是见不得人。

只是稍微在心里感慨一句，现在的相机很贵，能把这个当成玩具玩的初中生，大概家境不错。

对比起来，姜宵这段时间出门累，且他为了装成熟一点，把自己捯饬着乱七八糟，且出门在外衣服要耐脏，他带过来的都是衣柜最底下的旧衣服，身上又大包小包的，像个邋邋遢遢的小农民工。

但这没什么，出身这种东西羡慕不得，姜宵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他会依靠自己的努力，让家里过得再好一些。

第七章 

他未想到那张照片以后会起什么波澜，只是顺利找到了叶兵，搭上车回了厚林，抱着他的第一批货物回了家，那两包东西被他藏在了床底下，没让夏婉婉发现。

假期还剩三天，姜宵便像计划一样，乖乖地看书做卷子，等着开学。

他离开之后的柳江市倒是发生一件不平静的事情。

坐在咖啡店里拍照的那群少年在翻着相机里的照片，这一圈坐着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倒不是没见过相机，只是这回拿过来的国外新出的，价钱不低，拍出来的照片质量明显不一样，随手对着窗外抓拍一张也好看。

相机的主人是个女孩子，名字叫做蔺容佳，脸上带着一丝骄傲，她爸是咏江公司的总经理，家境在这一圈人里面是最好的。

相机在别人手里转了一圈又传回到她手里，艳羡的眼光和赞美的话也不少，七八个少年人话题说来说去，一开始说着相机，但最后又扯到一个人身上。

蔺容佳她哥哥蔺成聿，确切地来说是堂哥，刚从国外回来，治病回来的，大概在一个月前他经历一场小车祸，其实没有多严重，没危及生命，就是倒下去撞到了脑子，轻微脑震荡，昏迷了一段时间，醒了之后整个人像是脑子不正常了一样，人就疯疯癫癫的，嘴里念叨着这是不是梦，到处翻翻找找，然后张嘴咬着自己的手，一下子就咬出血了，仔细一看，眼睛都是血红的。

家里人吓得不轻，以为是撞坏了脑子，着急忙慌送到国外去治了，不过他脑子好像又很快恢复正常了，只是蔺爷爷不放心，硬把他留在那里，在国外把身上的伤都治好了才又回来了。

这种事情之所以能成为少年人口中的谈资，倒不是事情本身有多离奇，只是因为蔺成聿这个人而已。十四岁的年纪，长得太过好看就是足够吸引目光的，每次提起蔺家，少年人眼里只有蔺成聿，混血，在学校里面也是一等一的风云人物和板上钉钉了校草，他像是漫画里才会出现的人，于是女孩子们就总有些幻想。

蔺容佳对蔺成聿这个人的态度有点复杂，一方面有个这样的堂哥她也确实挺有脸的，在学校和朋友里面给她带来不少好处，但另一方面，她有点怕他，又有点讨厌他。

“不提他了，”她对着自己的一圈朋友道，“他请假了，最近都不会来学校的。”

朋友们便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

外出聚会完了之后，蔺容佳心情很好地回了家。

她玩着自己刚到手的相机，在书房把照片一张一张导到了电脑上，准备放大挑几张好看的洗出来，里面有些她自己的单人照片，也有拍的不错的街景，中间有一张本来想拍对面的街心公园的树，但恰好有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照片就拍到那辆公交车了。

公交车当然没有什么好看的，挤挤攘攘的人，拍的倒是挺清晰的，蔺容佳准备随手把那张照片删掉，这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她放在鼠标上的手一顿，一下子就愣住了。

是蔺成聿。

蔺家是个年头很长的家族，往上数八辈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宅子很大，大家都是住在一起的。

咏江公司是蔺家爷爷创办的，在蔺成聿父母手里发扬光大，目前业务主要是高级酒店，在沿海这一边做的风生水起，但精明强干的蔺家老大，就是蔺成聿的父亲命不好死的早，他母亲早就离婚出国了，之后杳无音信，留下一个六岁的孩子蔺成聿，在蔺爷爷身边养着。

蔺爷爷是公司董事长，公司的股份他攥了最多，本来就有百分之三十，又因为蔺家老大在死前也把蔺成聿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交给他代持，加起来就有百分之六十。

毕竟孩子还小，还是交给大人来先管着，蔺爷爷也确实对蔺成聿青眼有加，小辈里面最看重他，这些股份以后绝大部分都是他的。

但现在蔺爷爷毕竟也年纪大了，公司许多事情也交给其他人去负责，蔺容佳的父亲是家里二子，股份拿的却不多，只有二十左右，现在在公司负责具体事务，是有实权的总经理，蔺家还有几个远房亲戚，投了些钱，加起来拿了百分之五的股份，不插手公司的事，只是拿分红，其余十五的股份分散在好几个投资人手里，也影响不了到底是谁说话有用。

虽然说是一家人，但是说明白点，暗地里有点阴私也正常，蔺容佳的父亲现在即使在公司主事，但说明白了不过是给蔺成聿铺路，等他长大而已。

这事情蔺容佳即使年纪这么小也知道一两分，她父母时常在暗地里商量一些事情，她听到过几次，虽然不甚听得懂，但也能模模糊糊理解到意思，所以她对蔺成聿情绪复杂，嫉恨害怕畏惧羡慕皆有之。

现在这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蔺容佳见过他在医院刚醒过来眼睛就要滴血的样子，她现在害怕居多，便僵在那里不敢动。

她觉得蔺成聿好像狐狸精这样子的精怪，长相像，整个人的性格也像，自从这次受伤回来之后，整个人那种怪里怪气说不出的异样就更明显了。

但蔺成聿并不看她，他脸色冷漠，在书架那边翻了翻，拿了一本书，半句话都没对她说，转身就准备走了。

蔺容佳脸色缓和了一点，刚把目光转回去想接着删照片，蔺成聿一开始把她当空气，但是一转身恰好扫到电脑屏幕之后，整个人却像是鬼一样，突然从书架那里移到了她的身后。

蔺容佳被他吓到了，手一抖就把删除键点了，之后她看着蔺成聿不由分说地抢过了她手里的鼠标，眼睛盯着她，语气骤然带着一股怒气：“你哪里来的照片？为什么删？”

“……这是我的照片，”蔺容佳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生气，但还是提醒他，“有，有回收站。”

蔺成聿不可能连这点都不知道，他脑子到底恢复没有估计不太好说，蔺容佳看到他拿着鼠标的手都在抖，切换到桌面之后，明明回收站就在眼前，他反反复复找了好久才找到，把那张照片找了回来。

那张照片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过就是抓拍错了，把公交车拍下来了，但是因为离得近，拍的也比较清晰，窗边的座位上有个人坐着，刚好把脸转了过来，于是拍到了正脸。

他也正好在中间的位置，这张照片要是多看几眼，还是能很快注意到这个少年的。长得不差，但是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穿一件已经旧了的T恤，书包背在前面，还抱着一个大包，这种打扮就是柳江这边常见的年轻打工仔的样子，看着神态有几分疲惫，不知道做的是什么苦力活。

但蔺成聿仔细看了这张照片之后，整个人的神色就更奇怪了。

“我找到你了，”蔺容佳听见他喃喃自语，“我找到你了，终于……”

那声音细听是带着一丝哽咽的，蔺容佳胆子小不敢回头，若是她鼓起勇气去看的话，能看到以前在她面前向来冷漠的蔺成聿眼睛都红了。

不过那张照片里拍到的人不少，公交车上还有其他人，还有路过的行人，零零总总几十个人头，蔺容佳也不知道蔺成聿到底是在指谁。

他把那张照片拷走了，又问是哪那里拍的，最后也不忘了在蔺容佳那边把照片删干净了，没让她留下。

“你们一家倒是还真是一脉相乘，”蔺成聿在离开书房的时候，给她留下一句非常莫名奇妙的话，“很有用处，谢谢。”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只是声音太小，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蔺容佳没听见。

“总是能让我遇见他。”

突然收到一句感谢的蔺容佳大气不敢出，不知道蔺成聿又在抽什么疯。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现在遇见了也没什么用

第八章 

十一最后那三天，姜宵老老实实写了二十张卷子，等假期回来又开学的时候，他心思才活泛起来。买到了货，要卖出去，钱到了手才管用。

课后，姜宵主动去找人了。隔壁班的女生是真没想到当时一句话的事情罢了，姜宵还真的把货带回来了。

无论在什么年头，饭圈女孩的购买力都是很强的，更何况那是就她们心心念念的东西，塑料小卡和贴纸什么的便宜一点，上面都是新图，和门口小店铺卖的大不一样，女孩子们看哪一叠都喜欢，手镯做的精细，稍微贵了一些，有个女孩没备下钱，咬着牙道：“你给我留着，我下星期拿到零花钱，肯定过来买的！”

“也不用这样，”姜宵笑了笑，奸商的气息稍稍露出来一点，“这件东西，我送你都行。”

他这批带回来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毕竟他之前做的简单的市场调研就是这个方向的，但姜宵认识的女生又不多，只能让这第一批顾客帮他多宣传宣传了。

带回来的碟片和卡带姜宵也卖掉了，一开始，他去找路边影碟店的时候，对方看他年纪小，虽然带来的都是新货，但是聊了几句，只说不收散货，给姜宵打发走了。

不过这些东西还是卖掉了，多亏了那几个女生，交友范围真的很广阔，人带人的，一两个礼拜后甚至其他中学的都有摸着找过来的。

姜宵的货又新，价钱比外面商店便宜一些，大概八折的样子，为了在一开始打开销路，他还半卖半送了一些小东西，女孩子们就更高兴了，那些碟片和磁带都在这过程中卖得干干净净。

以至于后来姜宵在经过那家影碟店的时候，那家老板专门蹲点把他拉了进来问是哪里进的货，下次有的话再弄些来，这段时间好几个人来问有没有，他店里的那些货便显得旧了很多。

姜宵这回老神在在了：“再说吧，我这边都卖完了，现在我也没有的。”

那老板也着急：“现在好多人问呢，学生仔，你再花时间找找呗，我多给你点钱。”

“不了，您着急的话，找其他人问问吧，”姜宵把自己的书包背好了，“我没时间，要念书的。”

虽然是想要吊一下老板，这是句实话，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他非常忙，最近都在做卷子，下次再去柳江进货，那也是等期中考试过完再说。

他那两包货七七八八出完也用了一个多月，速度已经算快了，大大超过姜宵的预期。

大概是这个年头在小县城需求和供货之间太不匹配，缺口确实比较大，家里开始有钱，一些初高中生手头也宽裕起来，姜宵那几千块钱的货，在这个缺口面前已经算是很少了，上个礼拜，有个家里有钱的隔壁五中的初二女生，直接挑走了三百多块钱的东西，笔袋贴纸小卡饰品碟片什么的一应俱全，丝毫不觉得贵。

他这一单挣的不算少，定价是按照现在县城里的市场价算的，姜宵压低了一些，买的多还给打个折送点小东西什么的。

但是他人力仓储还有物流这些成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算下来，三千块钱的货，卖出去之后他手上的钱除了还叶影影的二百多块，还剩下六千多，翻了一倍有余。

叶兵那钱姜宵肯定会还，不过他

叶叔叔的意思也很明显，这钱对他来说不急也不缺，鞭策的意味多一点，在目前的状况来说，自然要发挥最大的效用才好。

姜宵老早就还了叶影影钱，他还没忘了先前说要送他礼物的事情。礼物是他早就想好的，那是姜宵从柳江买的单价最高的东西没有之一，他特意跑了柳江最好的图书馆，在那里买了一本尤青的插画集，精装版，在物价普遍低的现在，他的画集正价人民币128元。

这是一个在后来也很有名气的插画师，姜宵有部很喜欢的电影海报是他画的，扑面而来的生气和灵动，128块的画集虽然贵，但是纸张好，效果好，第一部 分还详细介绍了尤青画师的生平，写他如何艰难求学，考上了国内最好的美术学院，而后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叶影影以为姜宵会给自己带吃的或是玩的，谁知道对方给他带了本书回来。他刚想吐槽，但是书的封皮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眼睛。

叶影影拿到那本书之后，停了自己的打牌活动好几天，一有空闲就看着那本画集，小心翼翼地翻来翻去，然后看看自己校服上的黑色恶魔，皱了皱眉头，长吁短叹一会儿，后来又尝试着自己临摹，他天赋是很好，但是面对这种层级的话，他那没有受过训练的三脚猫水平就拍马难及了。

“我也想像他一样厉害。”

叶影影自言自语，他如今简单质朴的少年愿望像是一粒火种，被姜宵一下子点燃了。

有时候，人生改变也就在那一刻而已。

姜宵顾不了太多人，他在这个时候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但身边人能有其他可能，他自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姜宵把这情况看在眼里，一句没多说。直到一个多礼拜后，是叶影影主动开口问他：“宵哥，你之前和我说那个学艺术的……是什么情况啊？”

姜宵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和他说了说，叶影影现在就不像之前了，他认认真真地听了，然后说：“我让我爸去问问。”

“行，你跟你爸说，还有，厚林一高去年就开始招艺术特长生了，”姜宵补充道，“你现在去学，中考不用考这么多分的，到时候，我们能一起上一中。”

厚林一高是县城里最好的高中了，教学严，几乎是整个县城最好的教育资源都放在那里了，教学成绩放在整个市里也排地上号，叶影影这种从小烂到大的成绩，他爸早就失望透顶了，没想过他能靠自己考上一高。

“好哦，”叶影影听说还能和姜宵做同学，似乎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最后还乐颠颠地问了一句，“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学画画一定很有意思，比死念书轻松多了！”

姜宵：“……”

他可疑的沉默了一会儿。

叶影影看到他脸色有点变化，又想到他最近念书很努力，赶紧道歉：“宵哥，那啥，我没有骂你死读书的意思。”

“我知道，”姜宵哪会为了这么一句话生气，他脸上又露出那种看小孩一样有点和蔼的微笑，细看又觉得带着一些奸商影子，“嗯，学画画很轻松的，一点也不累，嗯，真的。”

叶影影特别相信他，傻颠颠地点了点头。

初三的这半个学期，十五班坐在最后排的两个刺头，竟然渐渐听话起来了，不逃课不打牌，堪称奇闻一件，以至于期中考试的时候姜宵进步巨大，从垫底的年级八百多名进入到前五百名，已经到了年级中段，所有人表示，在意料之中。

没人觉得他作弊，任课老师都看得见这个学生有多努力，十五班就他一个在认真听课，课后和自习还时常来问些问题，之前又有基础，拿到这个成绩不奇怪。

中学教育毕竟还处在九年义务制教育内，全县的公立初中还是不少的，厚林县城里有四所公立初中，下面乡镇还有七八所，厚林一高每年大约招一千个学生，按三中以前的分数线，姜宵还在入学线上晃荡，进前二百名稳定一点，进前一百才算打好包票。

姜宵没有沾沾自喜，离他的目标还远得很，只是冷静地更新了一下自己的学习计划。夏婉婉倒是非常惊喜，看到成绩后高兴了好几天，哼着歌给他做了一锅炖牛排肉，那是夏婉婉最拿手的菜，鲜香软烂，就是很废工夫，姜宵其实已经隔了十来年未吃到这种味道，再入口的时候，自然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他如今的生活欣欣向荣一切都好，还没想到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他不知道柳江那边有人找他找疯了。那一张照片给了蔺成聿线索和希望，另一方面也误导了他。

第九章 

他知道姜宵并不是淮海省人，来自很远的中部省份荣襄省，但具体在哪里，蔺成聿就不甚清楚了，“厚林”这个地名，他根本就没听对方提起过。

姜宵极少极少回老家，他和家乡的亲戚关系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很差，只是刚挣大钱那会儿回过一次老家，把父母的坟迁到了柳江最好的公墓方便祭拜，但蔺成聿那时候还忙着学业，他知道这件事却实在没有经历过，姜宵也不和他提这件事，他极不喜欢年少最乱七八糟的时候的记忆，总喜欢和蔺成聿说些高兴的事。

想也知道，若是在家里过得好，他怎么会十几岁就出来打工呢？

蔺成聿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重生，按时间节点来算，上辈子他要四年后才遇见姜宵，现在他又哪里等得了这么久，更不舍得他年纪小的时候就在底层刨食讨生活吃那么多苦。

但姜宵到底是什么时候来柳江的？他现在到底在哪里？蔺成聿前世不够了解，他知道姜宵因为父母双亡，是高中没念完就出来了，刚重生的时候，想着要去荣襄省找找。

但这年头信息科技不发达，找人更是困难重重，家里虽然有钱，但生意都在沿海一带，一时间怎么样手也伸不到千里之外的荣襄省去。

他被老爷子压在国外等到身体好全了好不容易才回来，忐忑不安，心急如焚，结果刚回来就看到蔺容佳那一张照片。

这或许就是老天爷赐予的缘分，否则怎么会刚刚好，蔺容佳随手就能拍到这一张照片，又在删除的时候被他看到救了回来。

是老天看他上辈子追悔莫及痛苦不堪，才给了他和姜宵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照片上的姜宵是蔺成聿没有见过的样子，他才十五岁，还那么小，背了两个那么大的包，头发乱糟糟的，刚好看向了镜头，眼睛稍睁大了一些，看起来圆溜溜的，是很讨人喜欢的一张脸，衣服又是那种已经穿旧了洗了很多次的样子，像是掉进尘土堆里的小奶狗。

他把那张照片上的姜宵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又宝贝又心疼，失而复得的惊喜感更让蔺成聿迫不及待，只想快点找到他才好。

这张照片上的姜宵明显不像是来旅游的，他身边又没有像是家长的人，应该是独自来的。

光看这张照片上的信息再结合上辈子的经历，蔺成聿开始怀疑是不是现在十五岁的姜宵就已经到柳江打工了，虽然未成年，但是柳江这边小工厂很多，管理上有疏漏，半大小子来打工也并不稀奇。

甚至后来追着查下去的信息也非常符合这个猜想，公交车上的售票员恰好对大包小包的姜宵有些印象，记得姜宵的路径是从一个工业园到另一个工业园。

按逻辑来说，未成年人打工即使能钻空子也要受些限制，一般只能打短工，签合同的长工是做不了的，所以要经常换地方。

但这年头不像以后摄像头遍布，除了公交车的线索之外，其余的就很少了。

两个工业园里都是人挤人，谁知道记得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姜宵早就回厚林了，蔺成聿就算在这里翻一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人。

他动作太大，蔺家老爷子都来问了。

自上次出车祸之后，老爷子也一直觉得他这个大孙子脑子有些问题，傻倒是没有傻，就是整个人突然变了很多。

老爷子虽然宠，但也确实对蔺成聿寄予厚望，平时除了正常上学，课后还有专门请的老师来教其他课程，他长大了要接手公司，自然现在就要累一点。

蔺成聿自然天赋够好，但是他现在毕竟才十四岁，不听话的时候也不少，现在受伤回来之后，先前的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小毛刺都不见了，学什么东西都快，老师也来夸过他许多回，说他听话，聪明。

蔺家老爷子虽然高兴，但有的时候心里也觉得有点怪怪的，有时候他和那孩子坐在一起，四目相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愣住。

他只觉得蔺成聿眼神都变了，十四岁少年偶尔的不听话骤然消失不过是表面现象，那双眼睛太过沉着，已经是个捉摸不透的成年人的样子。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听话了，该是件好事……吧？

因为他最近表现好，所以前几天他找个由头换掉家里的家庭医生也很顺利，现在找人这件事蔺家老爷子也随他，他看过那张照片上的人，一个和蔺成聿差不多大的孩子。

“找他做什么？”老爷子随口问着，“是以前的同学吗？”

“……算是吧，”蔺成聿如今也不可能和爷爷多说什么，他叹了一口气，后面一句话忍不住有些真实流露，“我对不起他，亏欠太多，再也看不得他再吃苦。”

蔺老爷子自己脑补了一下，大概觉得是自己孙子小的时候欺负了同学，现在觉得后悔，别人看着也过得不好，现在有余力弥补一番，也说得过去。

蔺家现在有钱，多发点善心给人不过是小事一桩。

蔺成聿如今不多做解释，等找到人再说。但外面派出的人实在找不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外面找回多少次，拿着那张照片，一个一个的问人，但一开始的希望过后，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姜宵根本没在工业园呆多久，他就是在那里上车下车而已，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批发市场，蔺成聿大海捞针的方向错了，阵仗够大，但没有收获也是必然的结果。

甚至叶兵有一次去运货的时候都听工人们闲聊说起这事情了。

“看着十四五岁吧，一直在找，”

工人们说道，“据说提供线索最后帮忙找到的有万把块钱拿，估计是哪家有钱人的小孩离家出走了。”

叶兵没看到照片，他忙得很，也就随口一听罢了，怎么样也联想不到姜宵上面去。

在厚林的姜宵也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对他来说，生活除了卖货学习，还有其他的意外。

期中考试考完了，那批货也卖完了，姜宵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去柳江一趟，这回他用不了四天这么久了，毕竟几个货点他都踩过，对那边的情况也有大致的了解，还留了几家老板的电话。

姜宵上次的时间都没白花，毕竟不是每次假期都像十一假期这么长，他得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上次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下次要买什么东西想了个七七八八，出发之前，他先和老板打了个电话，让那边把一部分货备好，当然还留了点余地，到现场去看看有什么新货没有。

这回，他和叶兵白天出发，晚上到了地方，货车停在厂子那里等装货，叶兵也不是铁人，开车不能疲劳驾驶，等货装完了，他明天一早才出发，这一晚上的时间就留给姜宵了。

批发市场的灯一直亮到凌晨，姜宵这回背了更大的两个包，他能选的东西其实有限，要体积小的，而且虽然说厚林那边商品不流通，但是所有的流行都是一阵一阵的，天下红尘那部电视剧已经播完了，电视上现在播的是现代剧摩登男女，但没有之前的那部红。

需求缺口仍然很大，但某一类的商品需求也是有限的，姜宵的同款镯子市场其实已经有点摸到底了，除了上次没买到特意和他提的几个，他这回没有再买很多类似的商品。

他这种东西，要时常保持新鲜感才能卖的好。

碟片和卡带他这回进的多了一些，女孩子们的小物件，他仔细挑了挑，更偏重于日常又有点意思的单品。

文具类的，他挑了布偶玩具状的笔袋，彩虹奶油水笔，单价高一点但是带锁像魔法书一样的日记本等等，都是这年头新鲜感重又好卖的东西。

饰品类的，仿古的发簪、蕾丝发带这种广受女孩子欢迎的装饰性物件，柳江这边会比厚林丰富也洋气许多，但装饰品从头到尾不过那几个种类，手饰姜宵不再多买类似天下红尘剧里那种太过华丽并不日常的镯子，他十分清楚这种流行风刮一阵就过了，于是这回他转换思路，多选了好几个类型的。

姜宵还在摊位上看到了一版蝴蝶发卡，轻铁质的，一抖那上面的缀着彩色珠子的蝴蝶翅膀也抖动起来，有点展翅欲飞的感觉。

这东西还真的流行过。

他还记得上辈子大概也是初高中这个时间段，四叶草元素的东西流行过一段时间，关于四叶草那四瓣叶子的意义女孩子们如数家珍，也成了少女少年情怀的一种寄托，柳江这边明显已经流行起来，姜宵已经在市场这里看到不少，他收了几类好看的。

除了四叶草，还有编手绳，女孩子们自己动手编的，柳江这边各式各样的绳子都有，比厚林丰富很多，粗的细的，彩色的，透明带闪片的，蕾丝的，这种DIY的创意一直到上辈子姜宵挂的时候，还有不少女孩子在编，足见自己动手，确实乐趣无穷。

姜宵买了手绳的材料，附带各种串珠和铃铛，塑料的，玻璃的，还有贵一点的天然水晶，石榴石还有招桃花的草莓晶更是数十年的流行单品，他一边讲价一边让老板送了他一百来本各种手绳编织方法的小册子，那小册子就薄薄几页纸，不值钱，老板大晚上被他磨得没办法，最后送给他了。

他买的东西大部分是单价不贵的，目标客户能消费得起。

“靓仔你讲价太厉害了，”他一边打包一边和姜宵絮絮叨叨，“讲不过你讲不过你哦。”

除了这些，还有手表。

叶兵他们那些大货司机也会私带一些东西，最近几年手机比较多，手表也是利润比较高的，叶兵他们带的都是贵的，至少上千的货，姜宵买不了这么贵的，他的顾客群体明显也不接受这么贵的商品。

但手表又确实是学生群体日常需要又有很大文章可做的东西，姜宵瞄准的还是百元上下，几十块钱为多且以精致装饰为主的手表，但他买的少，价格实在压不下去，先买了七八个试试水。

姜宵这回来，大大小小的种类也选了二十来种左右，碟片卡带之类他是最后去拿的，他先前已经和老板在电话里面商量过要什么货，对方比他更清楚最近流行什么，过去查看一下，准备拿了就走。

对方老板倒也热情有实诚，看他年纪小又能干，做了两次生意之后，姜宵来店他还特意提醒他一句：“碟片多买点好，卡带就先别进就这么多，做点其他准备吧。”

姜宵觉得他有点其他的意思，多问了几句，老板指着他去看看柜台。

玻璃柜台里面，放着一排排小小的盒子一样的东西。

那是mp3。

“最近好多人开始用这个了，虽然贵点，但是方便好带，”老板告诉他，“下次，你进点这个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夕四啊夕四、柘木不折、25316018、猫吃小恐龙四位宝宝的雷=3=

第十章 

那一排放着mp3的玻璃柜台是店里装饰的最好的东西，那小小的机器方块，好似把姜宵一脚扯进了未来。

他去看了一眼，也勾起姜宵不少回忆。这东西是国外开发出来的，技术上并不算太复杂，在2002年底，国产的mp3出来也有些时间了，小小的，胜在方便。但是价格在现在来说确实不便宜，国产价位在七八百左右，国外牌子基本要卖到四位数。

然而这只是一个未来科技迅速发展的小小缩影。

不少后世知名的智能手机厂家都做过mp3，姜宵在里面看到几个熟悉厂牌的前身，不过就因为这东西技术上不难，又受欢迎，所以会在最近几年进行普及，在一些小厂家也掌握技术之后且功能更完善的mp4出来之后，2006年左右就有一波大降价，便宜到小几十块钱就能买到最低端的音乐盒子，但现在对厚林来说，倒还真是个新鲜玩意。

姜宵数了数手头的钱，不是很够。他冲击过了之后了，如今并不着急买，现在价格太高了，他最多买个三四只，压不下去价，且这东西卖到厚林那些学生手里就更难了，几百千数上下的东西，很难找到买家。

“我寒假的时候再来一趟，”姜宵道，“您先帮我留意着。”

那时候他多跑几趟货，手上钱应该多了一些，而且现在国内mp3市场也在打价格战，他依稀记得年底的时候会有家厂子推出499元的mp3，可算得是那个时候的性价比之王，姜宵上辈子是在高二上学期的时候买到的这一款，那时候，厚林柜台上mp3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了。

科技的发展是迅速的，姜宵能抓紧的时间节点也就那一段时间而已，寒假时候学生们能领到压岁钱，许多人手里也松快一点，数码产品这种货不能压太久，单价又太高，姜宵现在还赔不起。

他背着两包东西回小宾馆找叶兵，先前一直在争分夺秒看货降价，放下了东西之后就觉得饿了。货车上的货已经装好了，停在宾馆不远处，叶兵要开长途，现在已经睡下了，姜宵轻手轻脚地溜出去想吃个夜宵。

不远处就有家快餐店，姜宵点了最便宜的拌面，低着头把整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路灯下面光亮一点，他的脸也很清晰地暴露在灯光下面。

姜宵吃面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人一直在打量自己，他不着痕迹地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斜对面桌坐着一桌人，其中有几个人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目光相接之后又很快避开，然后窃窃私语。

姜宵一下子就警惕起来。

现在已经是深夜，他年纪小，大概是看起来好欺负，出门在外不要惹事的好，所以姜宵看着那桌的其中一个人站了起来，借着结账往自己这边走的时候，他猛地站起来，拔腿就跑。

那桌人先是一愣，而后几个人果然就全部站起来，追着他来。

姜宵一看这架势，果断跑得更快了，和兔子一样，他听着后面还有声音传过来：“别跑！”

不跑是傻子，鬼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姜宵在跑进巷子里面，七拐八拐把人甩脱了，然后自己就再偷偷回到了小宾馆。

把房间的门关上，他才松了口气，柳江市现在治安好像不怎么样呢，姜宵想，乱七八糟的小混混真多，幸好我够机灵。

第二天，姜宵坐上叶兵的车回厚林的时候，蔺成聿才刚刚收到这份消息。

那几个人一口咬定确实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但是对方警惕心太强跑太快，跟丢了，就这三言两语的蔺成聿本来是不相信的，他为了找人给的钱多，最近几天拿假消息冒领的也不少，但偏偏那家小饭店的左边有家大工厂，在门口高处设了现在极为少见的监控摄像头。

姜宵坐在外面桌子吃面，然后像兔子一样拔腿就跑的画面被完整记录下来，都不用和小饭馆的老板确认了，蔺成聿已经认得出来，是他。

那是他先前相处十来年，现在想到连心口都疼的人，不会认错的。

他反复看着那段模糊的视频，手指在忍不住发抖。

当时已经是凌晨，姜宵独自一个人，在这地方点了一份最便宜的拌面，警惕心又如此强，蔺成聿看着，只觉得比自己亲身经历还难受。

但他找了一圈，人又不见了。

时间过了才一夜而已，姜宵就算在这里打短工也该留下些痕迹，但蔺成聿在附近的工厂里面问了一圈，都说不可能招未成年。

至于不远处那家宾馆，蔺成聿根本没放多少心思，那是一家司机宾馆，专门和各家运输公司合作，给大车司机住的，最多姜宵可能在里面打工，但蔺家的人第一次去查的时候，坐在柜台那里的老板摆了摆手，说没见过，登记的住店客人确实也没有这个名字，都记了叶兵的账，小工里就更找不到了。

明明两次见到却抓不住的感觉让蔺成聿越来越慌，在这两个礼拜他在附近地毯式搜索却还是没有找到人，最后是他拿着照片自己一家一家去问，这回那家宾馆换了值夜班的阿姨，她看了看那张照片，才说见过的。

“家长带过来的孩子吧，不是柳江人，”那阿姨告诉他，“十一假的时候，他还自己在这住了几天，背大黑包，早出晚归的。”

蔺成聿进这家店的时候，基本是不抱希望的，他骤然听到这种回复，有一种踩在云朵里的不真实感，于是他磕磕绊绊，又开口问了一遍。

“您……见过他吗？”

“我见过他！”阿姨以为他耳朵不好，又大声回答了一遍，“在我们店这里住过两次吧，你找他干什么！”

但蔺成聿接着问下去的时候，再深入一点，阿姨就不太愿意回答了。

虽然上了年纪的阿姨不懂什么客户隐私，他问姜宵的话，半大小子回答也就回答了，但是再详细问到叶兵，她就不想回答了，即使蔺成聿后来拿出钱来，她眼神游移，只含含糊糊说了点有的没的，大车司机和宾馆是长期合作的，万一这找人没什么好事，或是寻仇的，连累了司机，她们家生意就没法做了。

但有了这一条确切的线索，蔺成聿接下来的事情就好查多了，即使用了些时间，但他至少再没走什么弯路。

现在信息流通差，姜宵具体怎么在柳江做了什么蔺成聿不知道，毕竟宾馆那边只知道他住在这，不清楚姜宵出去干什么，但只要顺着司机宾馆那条线，查到叶兵，再找到姜宵，这种方法更直接也更迅速。

不过几天之后，姜宵到底从何而来他就已经知道了。他住在离这里车程十个小时远的厚林。

但如今的蔺成聿，还没来得及往姜宵也已经重生这方面联想过，他掌握信息不多，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姜家在厚林情况到底如何还没问到，蔺家手还没伸地那么长，但蔺成聿是要自己过去找人的，到时候再细细了解也不迟。

姜家经济情况不好是肯定的事情，蔺成聿两次看到姜宵，他都朴素的很。上辈子是姜宵一点一点养着自己，这回，蔺成聿迫不及待要弥补遗憾，也像上辈子姜宵待自己一样，从少年时期万般宠着，不再让他吃一点苦，然后竹马竹马，顺水推舟，两个人再不会分开。

抱有这种幻想的蔺成聿，自然不会允许在这个时候出任何意外。

可命运始终不遂人愿。

回到厚林的姜宵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他自重生之后，好像渐渐脱掉上辈子沉重的壳，蔺成聿这个人几乎再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忙着学习和赚钱，非常充实。

且第二次从柳江回来之后，他的货再次受到了欢迎。

姜宵又没摊位，之前是靠一开始的几个女同学口口相传一点点卖掉的，生意在课后，他读书基本可以专心，相互影响不大。

但生意做开了之后，现在他也受不了一到课后就有人来找，况且他就一个书包，也不好带货过来，且动作大了让老师看到也不行。

关于这一点，姜宵也早有打算。

他和影碟店的老板商量了，以后自己每月给他就带最新的货，且只卖他一家，相当于独家供货，价钱也好商量，代价是影碟店老板在店里给他清了一个小货柜出来，姜宵摆好了商品，贴好了价格，让他帮忙卖着，他每天放学会去盘点，而且姜宵那些货吸引了不少学生进来，也算是给他提供了货流量，双赢的事情。

但影碟店老板同意姜宵这有点麻烦的要求还不仅为了钱，姜宵第二次进货前就把这事情盘算好了，那老板也是影碟发烧友，姜宵这回去从柳江那家店里给他买到了限量版的国外的碟片，这东西快到收藏级了，放到后世也值钱的，对老板来说，那真是正中红心，他没办法说出来一个不字。

“真厉害啊你，”影碟店老板抱着心爱的碟片像抱着自己的老婆，用星星眼看着这个一开始被他往外推的初中生，“姜宵，以后发了大财，记得提携一下你哥哥我。”

姜宵对他笑笑：“别夸了，我这儿才能挣几个钱啊。”

“这才刚开始呢，”影碟店老板道，“你这本事，往后干什么都能挣钱。”

他看着姜宵怎么布置那个小小的货架的，整齐又好看，编手绳那一扎一扎的绳子整理干净还不算，旁边还挂了几个编好的手绳，挺漂亮的，他问了一下，才知道那是姜宵自己编的，牛逼了。

年纪这样小，又上进又肯动手还有想法，他以后不发财，谁发财？

姜宵有了固定摊位之后，虽然不大，但对于他的长期生意来说，确实有很大意义。他也不是不管，自己弄了个账本，每天固定去盘点两次，影碟店老板虽然同意了，他也是个好人，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上上下下理清楚，特别是钱上面的事情，生意和情义才能长久。

那个货架设起来之后，从来就没缺过人来，除了女生，还有一些想送女同学礼物的男生偷偷来看一眼。一个公开的场合和充分的展示，自然比上次姜宵靠人吸引人的方式效率要高很多。

以前在他那里买过东西的女生都知道那是他的摊位，不少人也和他熟悉起来，调笑着叫他小老板。

姜宵的人缘似乎也变好了不止一点，就因为他卖的那些东西，除了小老板的当面称呼，还有背地的的外号——江湖人称，少女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苏墨的地雷～

昨天上榜之后涨幅一般，我折腾改了文案，文名改直白了一些，好像好点了。然后今天有加更一章哦【蹦蹦跳跳】

第十一章 

少女之友姜宵确实本事有一些的，就比如编手绳这事。

他带回来那一百来本小册子，本来也是批发市场那边送的，他也没卖，谁买到一定价钱就随着送出去，也有一本用透明胶带粘在柜子旁边的墙上，谁来都可以看到。

女孩子们都有不同的小圈子，这编法都清清楚楚的，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厚林县的中学女生之前还未见想到有这么多的花样，不同绳子搭配，再买一点铃铛水晶小珍珠之类的扎进去，好看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自己亲手做的，意义当然不一样。

但知道编法是一部分，真的编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除了册子上的彩色图片，姜宵那挂在柜子上的成品样式是真实的好看，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孩子来买他的手绳，要不是天天被人细看摸着摸旧了，他那个成品不少人愿意买回去的。

这事情说起来也有渊源，姜宵上辈子什么都学过，他刚出去打工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在纺织厂做流水线，旁边有个姑娘，会在中午休息的时候编手绳补贴家用，她手快，中午休息的一小时就能编出三四条，每个月零零总总卖出去能赚个几百块钱，在那时候看来不少了。

他那时候没有定性，看到什么都有兴趣想学一点，且他那时候穷，看到别人能挣钱，就莽莽撞撞地自己也去学，跟着别人姑娘学了一两个月，后来他在纺织厂做不下去了，编手绳这事就落下了，但他那时候学到的一些小技巧还记得。

他后来过了很长一段穷日子，刚挣钱的时候也节简得很，日子都是缝缝补补过来的，那时候学的技巧比如一些编绳结和扎活扣之类的技巧，在生活中还是能用上的，倒是一直没忘。

姜宵那时候无人可以依靠，全都是自己动手，当时觉得清苦，但现在看来也是难得的财富。

他重生之后仍然手巧，前段时间夏婉婉喜欢的一条裙子开线了，那是以前爸爸给她从大城市带回来的，还是姜宵一针一线给她缝回去的，还根据夏婉婉现在的腰身微调了一下，穿起来显得更精神了，相比较起来，再编个好看的手绳就不算什么难事了，根据册子一步一步来，加上一点小技巧，再心细耐心一点就好了，生活琐事大多这样解决。

相对于姜宵这段时间许多的变化来说，缝一条裙子就算不得什么了。

夏婉婉这么关心他，自然会发现做生意的事情，但姜宵生意都已经做起来了，叶兵也过来劝她。

“孩子有想法是好事，”叶兵道，“小宵听话，也厉害，我们家长要是束手束脚，倒是耽误了他，再说也没耽误学习，随他去吧。”

姜宵又对着她撒娇，夏婉婉向来对他没办法，没耗多久也不反对了。

如今编手绳这事俨然成了一种潮流。当然，姜宵其他的小物件也卖的不错，就连单价不低的手表因为确实很好看，也卖出去三四只。但是手绳单价低还有意思，十五班的女生们上课小说都不看了，也不聊天了也不睡觉了，低着头扎手绳。

姜宵仍然在认真念书，编手绳的女孩子们也不打扰他，就是下课的时候，有几个和他熟一点的回上来问问技巧，姜宵把手上的题做完，也耐心教着别人。

不过这事情还给他带来一点小麻烦，这是姜宵没有预料到的。

林晴玉那边，姜宵重生之前就再不敢去打扰人家小姑娘，他本来以为这事情到这就了了，但谁知道他生意做的大，又和林晴玉扯上关系了。

其实这事也不由得姜宵控制，他货架上最好看也是最贵的那只手表卖出去了，被人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林晴玉，小姑娘应该是对送她礼物的那个男生有点好感的，也没有拒收，悄悄地就收下了，也因为东西确实漂亮，越看越喜欢，她就把自己带了几年的丑丑的电子表给换了下来。

林晴玉家里也不穷，她换个手表算不得什么事情，但这小姑娘最近成绩波动比较大，她哥林鹤元自然觉得不对劲，仔细一看，她换掉的手表就非常显眼了。

林晴玉的小储蓄罐子没动过，是别人送的东西吧？

林鹤元也不想把话说破了让自己妹妹难堪，本来她因为成绩的事情就被家里说了好几回，正在难受，没必要再雪上加霜，但林鹤元自己暗地里揪着那手表查了查，就是查偏了，真正送林晴玉礼物的那位是另一个中学的学生，他没查出来，倒是有人告诉他，曾经见过姜宵货架上摆着这只表。

姜宵之前追人的时候也确实挺热络的，有过去的经历在，林鹤元把这事联系到他身上去也不是没有逻辑。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姜宵说话不算数！

于是他沉着脸，在课间找到十五班去兴师问罪，结果正看到十五班的教室里面两个同学掀桌子打架，打架在十五班不算什么大事，司空见惯罢了，教室里有人拦着，有不少人围着看还起哄，夹杂着一些女生的尖叫，乱成一锅粥。

这种班里能出什么好人！

林鹤元脸色更难看了，他觉得就是这种人把自己妹妹带坏了。

但他在里面仔细找着姜宵，却发现他在角落里坐着，在如此乱七八糟的环境里低着头，好像在做题。

做题？

课间就十分钟，林鹤元想叫人出来谈谈，但他叫了两声，班里太乱了，姜宵好像没听到。

林鹤元看着姜宵做完一道题，那边打架的两个人也打过一轮，他就在这时候把笔往旁边一丢，拉起旁边的叶影影，上去拉架。

“行了行了，够了啊，别打了，”姜宵比班里男生都高半个头，一下就把人给拉开了，“你们也别看了，把桌椅板凳扶起来，书都捡起来！别起哄！再闹教导主任都来了，小心他把你们拉出去跑圈！”

姜宵在十五班还有些威信，他和叶影影把人拉开之后，场面就平静下来。看热闹的人回了座位，一些女孩子帮忙捡了散乱的书，男生们分成两拨劝着人，教室里又重归平静。

姜宵这回听到有人叫他了。

他往外面一看，一时间还没有认出来林鹤元。

这是谁啊？姜宵想着，想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哦，是林小同学。

“找我干什么？”姜宵走出去直截了当地问他。

林鹤元过来的时候原来心情不好，结果看了十五班这一出闹剧，他倒是平静一点。

姜宵这个人好似有种奇怪的力量，让人平余多了几分信任，他问林晴玉手表的事情，语气竟然也平和，没有刚来时候的怒气冲冲。

“这不是我送的，”姜宵听完，也不生气，耐心地和他解释了，“我要是想送人，不会把这东西摆上货架的，再说，我有账本的，这手表贵，我还记得是哪一天卖出去的，你要不信，我现在给你看看？”

林鹤元：“……”

说不出来话噎住的人变成了他。

姜宵一点不生气，他觉得这事还蛮有意思的，特别是林鹤元这个人。

厚林三中之前选过校草，姜宵先前在别人眼里是阳光带着点痞气那一种，他叛逆不听话的那一段时间人气更盛，小虎牙一呲，更让人印象深刻。林鹤元就是那种标准好学生，他实际比他妹妹林晴玉还精致几分，往那一站都是排面，这两种类型都有人喜欢，最终听说还是林鹤元票数高了一点。

姜宵之前还没仔细打量过他呢，三中校草名不虚传。

林鹤元这种人，自小教养好，他实际并不会真的生气，现在年纪又小，发现自己冤枉了人，耳朵都红了，低着头给姜宵道了歉。

“对不起，”他道，“我冲动了，以后会问清楚的。”

姜宵有点颜控，嗯，老实说，非常颜控。

他应了一句，然后饶有兴致地盯着对方发红的耳朵尖看了很久，林鹤元道完歉之后，居然也没走，还在原地站着。

第十二章 

姜宵笑盈盈地看着他，接着问道：“还有其他要问的？”

林鹤元点点头，他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耳朵红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觉得冤枉了人，有点不好意思。

但和姜宵交流两次，他心里觉得这个人并不是像妹妹说的那样是个坏人，姜宵人还挺好的，也不咄咄逼人，而且笑起来还蛮可爱的，像隔壁邻居家的大狗狗。

在十五班里也在认真念书，也不是完全没有上进心。

“你记得那只手表是谁买的吗？”林鹤元清了清嗓子，犹豫一下，接着问他，“我妹妹她……”

他还记得这件事。

“店里老板可能记得，”姜宵道，“放学后我带你去问问。”

刚好在这时候上课铃响了，两个人也说不了话了，林鹤元回了一班，心里倒是还记着这回事。

他偷偷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现在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也没有那么红了。

姜宵好像真的不怎么坏。

林鹤元心里想。

下午放学了之后，姜宵原来是和叶影影一起回家的，但叶影影现在一下课就赶着去上美术课，姜宵也要去货柜那边看看，两个人就碰不到一起去。

他现在和林鹤元走一起，感觉还蛮奇妙的。

林鹤元和姜宵差不多高，他话少，不像叶影影叽叽喳喳，先前听姜宵说那手表是他卖出去的货，还以为是姜宵家里的商店，跟着去了之后才发现，那居然是他自己做的小生意。

姜宵一边熟练地收拾货架上的东西，把一些翻乱的物件一一摆好，然后问着老板那手表的事情。

那表确实贵，是姜宵带回来最贵的一只，卖到快三百块，老板想了想，有点印象，和林鹤元形容了一下那个人的样子。

“我知道了，”林鹤元听他描述的那几个特点就想到是谁了，那人他也认识，其他中学的，只是先前没想到：“谢谢您。”

影碟店老板摆了摆手：“客气。”

姜宵听到他们的对话了，这事算是解释清楚了，他就没管，一边整理一边清点，拿出账本来对了对，然后转过头准备和老板结账，结果回身看到林鹤元还站在那里。

“你没走？”

林鹤元妹妹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但他看着姜宵在那里收拾，又觉得心里有点没问完的话，脚步抬不起来，就在原地等着。

他记得原来姜宵也是一班的，之前成绩很好，有时候比自己还高一位，只是林鹤元不爱理人，在班上也没有什么朋友，自然和姜宵也没有什么联系。

他在学校一心念书，不关心什么卖货不卖货的事情，学校里女生流行什么就更不在意了。即使前段时间姜宵成绩虽然有变化，但是没进年级前十，林鹤元也没空注意中下段的年级排名，现在看到姜宵变化这么大，心里还是震惊的。

又在卖东西，又在读书，姜宵……还挺忙？

林鹤元自己心里也默默猜着，给之前姜宵成绩下降找到了理由，初中生都要自己学着挣钱，大概是家里情况不好，所以以前才会那样的。

他心里对姜宵又多了一分同情，又觉得他现在自己调整过来还蛮好的。

姜宵不知道林鹤元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算的帐对上了，他拿了钱，和林鹤元一起走了出去，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鹤元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和姜宵并算不得朋友，只是有些交集而已，但稍了解一下这个人，在极少的交集之中品味，又觉得这个人很有几分意思，就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下。

姜宵看他不说话，便自己找话题开口了。

“你也别把你妹妹逼得太紧了，”姜宵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少都有点逆反心理，年少慕艾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往好的方向引导着，也许还能成为动力。”

林鹤元：“……你倒是一套一套的。”

但姜宵语气轻松，他倒是真的放松一些了。

“我看到你在看书了，”林鹤元开口道，“也想重新认真学了吗？只是，十五班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想起刚刚在那里看到一堆人打架，乱七八糟的。

“没有，十五班挺好的，不是不喜欢读书的学生就是坏学生，”姜宵道，“老师也很耐心，只要想读书，在哪里都是读。至于打架的事情，也是小事，他们性子直罢了，动手挥了拳，今天下课的时候又勾肩搭背的没事了。”

林鹤元眨了眨眼睛，他有点不能理解这件事。

“所以你一开始就干看着他们打？”

姜宵笑起来，问他：“林鹤元，你从来没打过架吧？”

“当然没有。”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朋友，因为一些矛盾一言不合而已，已经一两天都不顺了，让他们出了这口就气，其实就没事了。动个手不过是宣泄的办法而已，而且一看就知道没下重手，动作虽然大点，但挥拳挥空了，两只胳膊拧着人而已，”姜宵道，“另外，林小同学，教你个方法，劝架不要第一时间去劝，人家正在气头上，架拉不开，反而是你倒霉，等打过一轮了再去劝，一来已经过了最凶的时候，二来也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林鹤元：“……”

好像在这里学到了并用不上的知识点。

“道理是这个道理，”林鹤元抿紧了唇，他这种榜样类的好学生，听着姜宵一本正经的讲他的打架之道，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特别有意思，还不忘劝他，“但你不能学他们，还是以后好好读书，别打架了。”

“我不打架不打架，和气生财，”没人来找姜宵的麻烦，他自然不会找事，“但是我说清楚，除质量问题，小柜台不接受退换货，你妹妹那个手表已经用了很久，我不给退的。”

他语气并不严肃，带着几分调笑。林鹤元本来今天心情不好，被姜宵这样活泼的人带着，嘴角都压不下去。

姜宵像个小太阳。

林鹤元笑起来比他板着个脸更好看，颜控姜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觉得林小同学也蛮有意思的，而且还是年级第一。

姜宵转了转眼睛，刚好少见林鹤元心情这么好，他鼓起勇气——

问他借了数学课的笔记！

说好的要认真读书的，能和年级第一学学，姜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林鹤元也没有推拒，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我晚自习的时候给你。”

就当是谢谢姜宵帮自己这个忙。

果然姜宵在晚自习的时候按时收到了他的数学笔记，年级第一不愧是年级第一，一项一项知识点整理地非常清晰，字也十分漂亮。

姜宵在里面翻了翻，还发现林鹤元特意给他标注了重点，贴了透明的小标签，比如说“重点”、“会考”、“容易错”、“超纲”，简洁明了。

翻到最后一页，字条稍微大了点，写了六个字——不打架，多做题。

要不是在晚自习上，姜宵一定会当场笑出来。

林鹤元这个人果然很有意思！

第十三章 

学霸的笔记比姜宵的那些课本习题都有用，姜宵很爱惜，没敢在上面写一笔。

因为这笔记本的联系，他和林鹤元交集也多了点，笔记上有些一笔带过的地方，姜宵看不懂，课间还抽空去问他，他话少，但是对于学习的时候却一针见血，姜宵也是一点就透，老师和学生相处甚好。

林晴玉的那件事他似乎也听进去姜宵的一些话，没对着自己妹妹发什么脾气，只是暗地里找了那个男生，和他说过这件事了，对方其实也是很优秀的那种人，很拎得清，否则按林晴玉的眼光也不可能看得上，充分交流沟通之后，这事情就算处理好了。

姜宵的小生意做的也非常顺利，现在因为林鹤元这个新交的朋友，学习的事情也一帆风顺了。

除了被他带进圈的叶影影，学画画开始吃苦了，完全不像之前他想象的好玩，时常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这件事之外，其余诸事都很好，就连他最担心的夏婉婉的身体都好了不少。

他根本没想到会在厚林县城看到蔺成聿。

现在已经快到十二月了，天气完全冷了下来，姜宵换上了高领毛衣，校服外套虽然薄了一点，但是因为用的布料不透气，倒是还挺保暖的。

有了货柜之后，姜宵的商品卖得更快了，除了学生，附近的年轻女孩子们也有来买的，有几样热门的已经卖空了，他盘算着天气冷了刚好可以卖点新东西了，帽子手套暖手宝，都是在这个季节好卖的东西，柳江的货比厚林新鲜，也有赚头。

厚林比南部沿海的柳江要冷很多很多，冬天是会下雪的。姜宵上辈子久居柳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雪景了，他下学之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一边做着以后的许多打算，一边又有着十分美好的期望。

就在这时候，街上有个捡塑料子瓶子的老大爷，走在路上太滑了，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蛇皮袋子的口子松了，掉了一地的塑料瓶子，刚好一阵冷风吹过，当即把瓶子叮叮咚咚吹跑了，大爷急得很，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赶不上那些已经被风吹向四面八方的瓶子。

姜宵刚好看到了，当即便低着头帮他捡，这种事情自然能随手帮一把就帮一把，他年纪轻跑的快，也不嫌脏，很快把跑的远了的瓶子捡了回来，不过他没带塑料袋，手上都拿满了，冷风吹的有点狼狈。

就在低头捡瓶子这时候，他看到有个人来帮忙。因为低着头，只能看到这位好心人穿着一看就布料极好的黑色裤子，灰色大衣及膝，一看也不是什么便宜货，在他旁边把姜宵一时拿不到的瓶子都一一捡了起来。

倒不是姜宵多势力眼，一来就注意人家衣着怎么样，只不过在现在的厚林很少见这样的衣服，太打眼了，这样的设计放在现在这个年份，不用过脑子姜宵也知道是国外大牌的设计。

这陌生大款还挺好心。

他在这时候没多关心别人，但那个人一边捡瓶子，一边又迅速朝他靠近，姜宵一没注意，往后退一步，差点撞进他怀里。

“不好意思，我……”

毕竟撞到人了，姜宵下意识退了一步，礼貌地说着抱歉的话，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就那人的脸了。

“没关系的，小心点，”他还听见那人笑了一下，然后回话，声音非常熟悉，“你……撞痛了没？”

日-他老天爷！

那一瞬间，姜宵心里如惊雷闪过，闪过无数被和谐的脏话，为了掩饰情绪，他第一时间转身往老大爷那里走，把瓶子递给了他，然后迅速收拾面上表情，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过，心里惊骇却一时压不下去。

怎么可能？蔺成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但那确实是蔺成聿，不要说看一眼，化成灰姜宵都认识他，没办法，两个人相处时间太久了，回忆也足够深刻。

他现在年纪还更小，十四岁左右，穿一身灰色的大衣，现在依旧很好看，脸小，显得蓝灰的瞳色更明显，站在那里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年少美丽，近乎妖异。

但这回姜宵不再一眼心动，他被这张脸骗够了，如今免疫能力无人能敌，他现在心里更多的是疑惑、奇怪和恨不得避而远之。

他把瓶子还给大爷就想跑了，但蔺成聿并没有放过他。

他就亦步亦趋跟在姜宵后面，姜宵把瓶子还给大爷的时候，他那双手也伸了过来，把瓶子递了过去。

“学生仔，好心哦，”大爷用本地话连声道谢，“多谢，多谢。”

姜宵也用本地话回复没事，他心里想着蔺成聿最好是路过，这不过是凑巧，但他刚抬腿准备走，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把握住。

“同学，别走，”他听见蔺成聿的声音，有点哑，还有些紧张，“我……能问个路吗？”

姜宵：“……”

这句话一问出来，他就不觉得蔺成聿是刚好路过了。

蔺成聿上辈子是土生土长的柳江人，姜宵捡到他之后也听他说过一些之前的事情，知道他家之前是在柳江富过的，只是后来破产了。

但不管怎么算，他都绝对不可能在这时候来到厚林，还不偏不倚地找到自己，蔺成聿这个人性格冷的很，就算退一万步，他真的就机缘巧合来到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厚林了，真迷路了也不会巴巴地找人问路。

他也重生了吧。

姜宵心里第一时间有了猜想之后，他反而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平静下来。

他能重生，蔺成聿也重生这件事自然也不是不可能，很容易联想到，只是这个人过来找自己这件事有点奇怪而已。

他们两个人实在不合适，重生之后不该桥归桥路归路从头到尾断个干净吗？他还在打什么主意？

姜宵稍一用力，把自己的手臂从蔺成聿手里扯了出来，他皱了皱眉，转过头，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他在蔺成聿面前，本来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问什么路？”

姜宵问他，语气平和，脸上已无任何异常，就像对着一个正常无比的陌生人。

但蔺成聿和他目光相交的时候，先前伪装的平静却一下子崩溃，他竭力压制，眼睛都诚实，差一点都要掉下泪来。

这是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姜宵。

姜宵是头一次见十四岁的蔺成聿，他也是头一次见这个年纪的姜宵，恨不得把这个人的样子刻在脑子里。

姜宵穿了一身校服，里面穿了厚厚的高领毛衣，因为天气冷，毛衣领子高，他的半个下巴都陷进了毛衣领子里，十五岁的时候脸颊边还有一些不怎么明显的婴儿肥，被高领毛衣衬起来，显得有一些可爱，嘴唇被冻得有点发红，樱红，问话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微微一眨。

姜宵的长相是很让人觉得舒服、信任的长相，谁见了都很容易心生好感。

可蔺成聿不止是心生好感，他是好不容易的失而复得，他很想在这时候抱住他，好确定他心爱的人确实是真实的，不再是留给他的那个冰冷的墓碑。

但不行，头一次见面的人不会这么做的。

站在蔺成聿的角度上，他现在了解到的信息根本没让他想到姜宵也重生这回事，他心里自然也不愿意做这样的设想。

巨大的惊喜冲击之下，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向来爱笑的姜宵面对他的时候是没有半点笑容的，明明他刚刚对捡瓶子的老大爷都笑得礼貌可爱，转头看他的时候，就半点表情都没有了。

冷冷的，审视着，带着防备，已然不剩半点爱意和好感。

第十四章 

站在姜宵的角度上，他并不打算现在和蔺成聿坦诚自己也重生的事情，一来没必要，他们两个即使现在遇到了，往后也没有什么可能，二来他也有些奇怪，蔺成聿到底找自己是为了什么，面对着他认为“没有记忆”的姜宵，也许会没那么多顾忌，能在现在暴露一些他的真实想法。

蔺成聿什么打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会影响自己现在的生活吧？

“你想去哪儿？”

姜宵又问了一遍。

他觉得眼前的蔺成聿只会盯着自己，愣愣的，非常迟钝的在理解他话的意思。

“我……”蔺成聿不仅是愣，他还紧张，脑子近乎一片空白。

明明来之前都计划的好好的，一面对真人的时候，他全都忘了。

他看着姜宵那双眼睛，重生几个月了，才真的有时间回溯的实感。他没见到姜宵之前，每天总有恍惚时刻，只觉得这是幻梦一场，生怕一戳就破。

他只能多做点事情，才能保证慌乱和不安不影响自身。

来厚林找姜宵之前，蔺成聿已经顺着叶兵那条线找出了姜宵家里的一些信息，过程有点困难，但只要钱到位，事情都好说，且姜宵家里发生的事情也不是大秘密。

于是蔺成聿来之前也已经做好了打算，他不清楚姜宵那时候来柳江做什么，去批发市场那条线宾馆不知道，他也没办法顺藤摸瓜找出来，但随着叶兵来的，又联系姜宵家里的境况，他自然而然的想到大概是出来帮大人忙挣钱的。

他心疼的不行，想着姜宵现在还年纪这么小，他不该为生活的困苦奔波，应该好好在学校里念书，如果不喜欢考试的话，去学任何他喜欢的东西都可以，钱的事情和生活的麻烦全交给他来筹划。

他想把姜宵带到柳江来，放到自己身边来，好好照顾他，重新开始，再也不分开了。

于是他一边问着姜宵家里的事情，一边和学校那边打着招呼。

蔺成聿现在在读的华扬国际是个教育水平很好的私立，柳江那边有权有势有钱的家里孩子许多都读那里，立校之初，蔺家捐了一个科学馆，在学校那边还有一些话语权，疏通关系，让姜宵转学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厚林这边的学校他也找好了借口，就说咏江集团有个公益项目，专门资助贫困优秀学生的。

姜宵的成绩单他看过，初一和初二刚开始的时候成绩是很好的，向来都是前列，只是家里出了事情之后变化太大了。到时候他去柳江的私立学校之后，也可以继续拿这个资助项目为理由，以助学金和奖学金的渠道给姜宵钱，这钱来的有理由，这样他也不会太抗拒。

姜母身体不好这件事他也知道，柳江那边医院都已经找好了，连姜宵一家住的房子他都准备好了，离学校很近，选了一间温馨舒适的小三居，是姜宵喜欢的风格。

蔺成聿做好了这所有规划，才敢鼓起勇气过来找人。

他想的倒是很好，本来是打算在学校告知姜宵这个资助项目的消息的时候出来见人的，作为咏江那边的代表，这样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姜宵会对自己有好感的吧？

等他到柳江的时候，和自己在同一个学校里，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之后感情的发展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回他能学会珍惜，这辈子就守着姜宵不走了，不会再让上辈子的悲剧发生。

今天下午这个时间点，他是带着人去和学校说这件事的，先前都已经和有关部门谈的差不多了，如今只不过是一锤定音，明天一早就可以去和姜宵提这件事了，但没想到车快开到学校的时候，他看到了在路边跑着捡瓶子的姜宵。

姜家已经困难到这种地步，需要孩子出来捡塑料瓶子了吗？

蔺成聿心里一酸，哪里还看得下去，他在路边下了车，让随行的人先去学校说事，他独自找人去。

先前他一直忍着，希望两个人在最好的时候相见，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可他未想到，他和姜宵在这个时候相遇，不过是事情不受他控制的一个开头而已。

好不容易见到人，他就是想多说几句话，匆忙想了个问路的开头，具体想去哪，他倒是想去姜宵家里看看，但是太奇怪了。

“……学校怎么走？”他终于找回来一点理智，眼睛却仍然盯着姜宵没有松开，“我想去厚林三中，同学，你是三中的学生吧？”

他本来想借着这个话头聊下去，这样明天带着助学项目见人的时候也算首尾呼应，不算太突兀，但姜宵冷淡得很。

“往后转，再直走。”姜宵回他，“不远。”

他说完就准备走了，但是蔺成聿往前一步，又拉住了他的手臂。

“同学，我路盲，”蔺成聿睁眼说瞎话，“麻烦你，能不能带我去啊？”

他很会和姜宵软起声音来说话，声音连带着神情都带着微的请求，因为比姜宵小一岁，他这套在上辈子是很有用的，姜宵这个颜控，又因为确实喜欢他，总是被这一招套的牢牢的，几乎没有拒绝他的时候。

但这回姜宵再次把手抽了回来，往后又退了一步。

“我急着回家做饭，”姜宵道，“你自己去吧，找不到的话，再问问路边的人。”

蔺成聿偏偏要去三中，他打听过自己的消息吧？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姜宵的警惕心一下子拉到最高。

蔺成聿：“……”

他一时噎住了，正想再缠着人说着什么，但姜宵被另外一个人叫住了。

“姜宵？你怎么还不回家？”

声音是从身后传过来的，蔺成聿是眼睁睁看着冷冰冰的姜宵由阴转晴，脸上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来，和面对他的时候大不一样。

他笑起来整个人像是被点亮了一眼，很是招人，但这笑容不是给他的。

“林鹤元！”他迅速从蔺成聿身边跑掉了，朝着另一个人跑了过去，“你不是也没走吗？”

他回家的路和林鹤元不同，是相反的两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他，而且现在下课好一段时间了，学生都走光了，不知道向来守时的林鹤元为什么会留堂。

林鹤元现在看他的表情已经大不一样，比刚开始的时候柔和很多。他

看到姜宵一点一点重新捡起课本，一边还做生意补贴家用，和念书不冲突，深入了解姜家发生的事情和亲身经历姜宵的上进之后，自然觉得他是个值得交往的好朋友，穷且益坚，十分难得。

渐渐的，姜宵似乎也成了高岭之花林鹤元在学校唯一的朋友。

“我下课之后和老师请假去了，”林鹤元看姜宵颠颠的跑到他身边来，也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个微笑，神色都亲昵起来，“今天晚自习不上了，家里有个很重要的宴会，我爸让我去参加。上午说好晚自习的时候把初二物理课的笔记给你，本来想找到你家去的，刚好路上见到了，就把笔记给你吧。”

林鹤元这个人说话很讲信用，说是晚自习的时候给他，不会迟到明天。

“谢谢，”姜宵把笔记本接过来，想了想，也往他手里就塞了个东西，“那这个给你。”

林鹤元打开一看，一块巧克力。

“宴会上开席晚，你先吃点垫补垫补，”姜宵道，“我就是这样，特别容易饿，一饿眼睛都发花。”

他上辈子到了三十岁的时候，什么酒席都吃够了，吃什么都没滋没味，也经常没胃口，一天到晚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一回到少年时候，简直吃什么都不够，吃什么都觉得香，而且吃饱了过了两个小时就饿了，每天在学校饥肠辘辘地学习，不带点零食过来吃，真的撑不住。

林鹤元把巧克力收了起来，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又带点严肃地看着他：“校规写了，课堂上不能吃零食的。”

“我没在课上吃，”姜宵眨了眨眼睛，脸色无辜，“课间吃。”

林鹤元想了想，觉得姜宵这种打边球的行为好像也不能怪他。

饿了就要吃东西嘛。

他伸手从书包的边包里面拿出来一小把塑料小包装的牛肉干，递给姜宵。

“那说好了，只能课间吃。”他道。

姜宵接了过来，又笑着打趣他：“优等生也带零食来学校呀，那你刚刚还说我，明知故犯。”

“给你带的，我不吃，”林鹤元看他一眼，“你喊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答的一本正经，也不觉得自己塞小零食的行为是助纣为虐。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说话，姜宵目不斜视地直接路过了蔺成聿。他和林鹤元说着话，是真没注意他，也根本看不到蔺成聿的拳头捏的死紧，脸色也变得铁青。

这他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43890775、 柘木不折的1个雷，极端主角控是雷区舞王的2个雷，谢谢亲亲～=3=

第十五章 

蔺成聿什么时候在姜宵这里受过这种委屈？

他上辈子自从遇见他之后，向来被姜宵捧在手心，万事以他为先。即使姜宵性格开朗，朋友很多，他会做人、待人和善这事是有口皆碑的，但他对外人的好，总是不如他对蔺成聿好的一半。

蔺成聿习惯做姜宵的唯一，做他最优先的那个人，如今他觉得上辈子做错，不该让姜宵熬尽心血没有回报最终绝望，现在他来补偿上辈子的错处，想好好弥补，可这不代表他不贪恋姜宵对自己的爱、对自己的好。

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倾心喜欢自己呢？

但现在目睹着姜宵对别人比对他好，反而对第一次见面的自己冷冷淡淡视若无睹，蔺成聿见此情景，心里的嫉妒和怒火一下子冲到脑子里，他牙要咬出血，攥紧了拳头才能把情绪抑制下去。

没事的，没事的。

他努力安慰自己。这才和姜宵才第一次见面，且姜宵也不像上辈子一样孤身一人，他现在还在学校，以他这样的性格，有相熟的朋友和同学很正常。

但凭什么对他那样笑！手在那里塞来塞去也不知道在塞些什么，看起来太过亲密无间，就在光天化日之下！

蔺成聿觉得同学之间最好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

他僵在原地气的不行，在姜宵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差一点就要上去拉人，但是他拼尽全力压制住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哪有正常人有这么强的占有欲？这是神经病才对，别吓到人了。

没事的，姜宵会跟着自己转学去柳江的，到时候这些人也不在他身边了。

姜宵遇见林鹤元之后，是真没再关心站在那里的蔺成聿，直到他走到家里和林鹤元分开之后，才又想起这件事。

算了，随他去吧，反正蔺成聿也没有追过来。

他和夏婉婉现在是谁先回来就谁做饭，姜宵这次回来的有点晚，到家的时候夏婉婉的汤面已经煮好了，还给姜宵煎好了两个荷包蛋。中午吃剩下的菜做面码，汤汁一伴，搭配着前几天腌好的脆萝卜，一口下去，姜宵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吃饱了就好咯。

他人回到年少时候，心态也十分年轻，吃饱了就觉得高兴。

夏婉婉看着自己儿子乖乖低头吃面，眼神都忍不住带着笑意。她知道他出去挣钱之后哭了几次，姜宵和他认真谈过。

“妈妈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人了，”他道，“我也想努力让妈妈有钱治病，过更好的生活，妈妈现在如果不想我去挣钱，那好好养好身体，我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夏婉婉说不过他，一来二去之后，也接受了。

自那次之后，她也不再讳疾忌医了，该去医院检查就去，该吃的药也认真吃，该花的钱也不省了，她还谨遵医嘱，有机会也做些适当的锻炼，心态好了治疗也跟上了，她气色和两个月前大不一样了。

儿子这么努力上进，她也不能落下。

姜宵发现她有空也会看书了，会计的专业书。夏婉婉是专科会计出生，在那个小公司这个能力水平足够用了，一做就是十来年，就是工资不高。她结婚后被宠着，钱的方面从来不需要操心，夏婉婉婚后就更顾及家庭方面，在公司也不指望升职，就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现在她快四十岁，倒是在这时候起了上进的心思。

其实在夏婉婉年轻的时候能考上专科学校已经很不容易，那个年头的大学生是稀缺动物，她学习能力和成绩都是拔尖的那一批，何况她家里还不支持，她自己还要花时间到处打短工凑的学费，姜宵之前学习好，大概是遗传了她的天赋。

母亲做什么姜宵都支持，自己现在用不着她多操心，有些事情做她也不会再东想西想，人只要有了生活目标，整个人都会鲜活起来。

这种种事情之中，唯有突然出现的蔺成聿是个意外。

姜宵吃饱了之后去上晚自习，桌面上摆着林鹤元给他的笔记，桌肚子藏着林鹤元给的牛肉干，他专心学习起来也很忘我，无暇顾及其他，不知道有人在教学楼底下望着教室里亮着的灯看了很久，快要下晚自习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第二天早上，姜宵总算知道，临成聿给了他多大一个“惊喜”。

他在早自习的时候被班主任叫出了教室，因为姜宵这段时间很努力，班主任对他也和颜悦色的。

“有好事情的，”她笑着对姜宵说道，“听了之后，好好回去和家里商量商量。”

结果姜宵一进教务处的门，就看见蔺成聿坐在正中间，旁边坐着年级的教导主任和副校长，蔺成聿见他进来，笑意就更明显了。

“这就是姜宵吧？”他道，“看起来就很优秀上进。说来也巧，我昨天还遇见他了，在街上帮助陌生人，是个善心的人，蔺家一直有专项资金用来做慈善，能资助这样的学生，也是我们的荣幸，姜同学，我们昨天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他话讲的冠冕堂皇，很是谦逊，面上微笑无可挑剔，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姜宵问的。

姜宵瞥了他一眼：“没印象，我忘了。”

办公室里顿时寂静了一会儿。

“没事，姜同学做好事不留名，我记得就行，”蔺成聿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笑容更加明媚，“还是说正事吧。”

在他身边做着的副校长也跟着这个话头，跟姜宵说起资助项目的事情，言辞之间，有多羡慕。

能离开厚林去柳江，由咏江公司负担学杂费和生活费，听来确实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但姜宵听着，脸色却不见半点好看。

“我不去，”他道，“谢谢领导关心，但我家不困难，没到接受补助的程度，我成绩现在也不行，听说初一年纪的第一名勤工俭学，有这么好的机会，应该让给更合适的人。”

蔺成聿果然是冲着他来的，也许他重生之后觉得得愧疚，毕竟他病死这件事确实挺惨的，好歹相处十来年，没有一点感情那也不可能。

但姜宵不需要这种施舍，他才不去柳江念书，这辈子也不想依附蔺成聿，或者说，姜宵根本不想再看见他。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姜宵回绝之后，站起来就准备走，“我早自习还要背课文，没事我就回教室了。”

他转身离开，蔺成聿没想到他会这么抗拒，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班主任也没拉住他，倒是秃头的教导主任跟了上去，副校长叮嘱他：“孩子年纪小叛逆心重，你劝劝。”

教导主任耷拉着那张凶脸，不轻不淡地哼了一声。

副校长又转头安慰着蔺成聿，才叫他脸色好看一些：“没事没事，能说通的，姜宵很听老师话的。”

教导主任也有课业任务，他带一班的数学课，姜宵成绩好的时候也上过他的课，见他跟上来，礼貌地叫了一声李老师，然后再次表明态度：“我不去，我就喜欢三中，非要呆在这里。”

“别和我贫，”教导主任手背在身后，脸色严肃，斜他一眼，“你自己想的清楚是好的。这件事，陈副校接的上面的通知，自然会说好话，你们班主任太年轻，几句话被忽悠的不行，但我就觉得这事奇怪，没表面上看的这么好。”

那边带来了一沓一沓的证明材料，所有手续都很完备，咏江公司也是可以查到的大公司，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公司带着人千里迢迢来骗个十五岁的初中生确实没必要，但就是因为这样，这事才奇怪。

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午餐，更没有白捡的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究极主角控是雷区舞王、小橙子的雷，啾咪。

第十六章 

对学校和学生的资助项目这里也不是没有见过，教育局有专项的教育经费用来发奖学金，也有挣了钱的校友回馈母校，虽然总体来说钱不多，拔尖的学生每个学期拿个几百块的样子，但是教导主任没见过这样的，指名道姓找着姜宵来的，不仅要给人转学，学杂费生活费也一起负担，而且不仅是初中的，往后高中三年都算进去了，恨不得直接保送大学好了，却不需要姜宵付出任何代价，这难道不奇怪？

他还以为姜宵是什么天降的紫微星被有钱人家算命算到了要请回去供起来，否则这件事怎么都解释不清。

只有姜宵心里知道为什么，但这上辈子的恩恩怨怨，他也不会和老师说。

“我知道的李老师，”他道，“谢谢你关心我，我会在三中好好念书的。”

教导主任李老师看着他，严肃的脸上稍稍露出一丝笑意。

“上早自习去吧，把你课文背完，”他朝姜宵挥了挥手，“还有，这回月考我仔细看你排名，提到前二百再来和我说话。”

姜宵：“……李老师你要求有点高吼。”

他上次期中考试到前五百已经进步很大了，名次越往前越难进的，姜宵再努力，他也才认真学几个月而已。

“别贫了，”教导主任瞥了他一眼，“觉得要求高就去认真读书，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然后他看着姜宵往十五班的教室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背着手回到了办公室。

“人呢？”陈副校长问他。

“我让他回去了，”教导主任勉强抬了抬他那双三角眼，依旧耷拉着他那张脸，没什么好脸色，“孩子不愿意，不要勉强人。”

副校长很不满意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当场教育他：“真是没见过世面，学生幼稚，你也幼稚啊？这么大的事能他说不就不吗？上去了就把他叫回来。”

教导主任在这所学校教书教了很久，什么领导他也敢怼，他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还把准备再去找人的班主任一把带了回去，语气也硬气了很多。

“事情就是找他来的，姜宵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他自己的主他自己不能做吗？”

眼见着这两个人要吵起来，这时候蔺成聿出来说了句话。

“没事的，还是我去和姜同学说吧。”

他一开始被姜宵拒绝，大概是意想不到，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这个年纪的姜宵怎么办才好。

姜宵先前也来过柳江，还来了两次，他以为姜宵至少能对柳江不那么排斥，但过了就一会儿之后，蔺成聿自己也能给自己找理由。

“这么小的年纪，让他背井离乡，确实一时接受不了，也不信任我们，这是正常的，”蔺成聿道，他脸上表情诚意十足，“我和他年纪差不多，当时也是因为我提出才有这个项目的。所以我自己去和他说吧，单独的。”

他这样一说，至少没让场面这么难看了，这样看起来倒是挺会做人的样子，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成熟，陈副校长当场夸了几句年少有成。

但教导主任进这所学校快三十年了，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少年少女，绝大多数少年少女在这个年龄段还不会掩盖自己心里的心思，脑子里在想什么，都直接呈现在脸上了。除了某些少数，比如说有些学生表面看着不听话成绩不好，实际心思单纯有底线做不出坏事，有些学生表面看看很好，暗地里心思贼坏贼坏。

后面那样，说的就是蔺成聿。

但陈副校长已经给人指了路了，远来是客，教导主任再怎么样也不能上去拦着人。

折腾这段时间，早自习铃都快要结束了。

蔺成聿独自过来找人，他面相出众，十五班和隔壁的十四班除了姜宵就没几个认真上早自习的，都在自主聊天，但蔺成聿走过来，之后还站着窗边笑着朝姜宵招手的时候，班上聊天的声音骤然消减，寂静的可怕。

他确实是好看。

这个时候，唯有姜宵在认认真真背《出师表》：“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整个教室安静下来，认真念书的姜宵也觉得奇怪，他停了下来，一转头就看到蔺成聿那张引起寂静的脸。

这是他的危急存亡之秋才是。

阴魂不散。

但自己不出去，这个人大概是不会走的，教室里安静过去之后，又开始盯着自己窃窃私语了。

姜宵把书放下，皱了皱眉，当即就出去了。

蔺成聿站在教室外面，看着姜宵迎着初升的阳光来见自己，又觉得之前自己吃的两次拒绝没什么，天晴了心情好了他又行了。

“你好，姜同学，是我自己想就咏江那个资助项目的事情和你聊一聊的，”他朝姜宵伸出手，“也想认真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蔺成聿，来自淮海省柳江市，年纪和你差不多的。”

姜宵没握他的手，他不喜欢在教室外面被全班的人围观，连带着旁边十四班的人都伸着脖子往这里看，他又不是猴。

他转过头伸手敲了敲玻璃，朝着十五班的爱看热闹的学生们警告了几句：“坐回去，念书去，别在这八我的卦。”

姜宵个子高，就算是认真读书听话了，他先前不听话的时候在十五班这地方留下的威慑力还有些用。

于是该坐回去的都坐回去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消了下去。

恐吓完同学之后，他转过身扯着蔺成聿往楼道上走，没看见被他拉了一会儿的蔺成聿一下子就笑了开来，神情很是愉悦。

他看着姜宵硬气起来凶别人，小虎牙一呲，奶凶奶凶的，觉得特别可爱，现在又主动拉自己的手，更可爱了。

但姜宵只是扯了他的袖子，根本没碰他的手臂，而且把他拉到地方之后就立刻松了手，再没碰过他。

“找我干什么？如果还是让我去柳江的事情，那不用谈了，你还是走吧。”

他语气算不上多友善，但蔺成聿只要看到他就心情很好，柔着声音问他：“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去吗？是哪里还有顾忌吗？”

“没有为什么，”姜宵道，“不想去。”

“是不了解柳江那个中学吗？相信我，那是个很好的中学，”蔺成聿试图温水煮青蛙，“如果你愿意的话，这周末我带你去柳江看看华扬国际学校，然后你再考虑。当然，也可以和你妈妈一起去的，那所学校初中部是直升高中部的，高考历年的重本率在全省都是数一数二的，你有这么好的未来，妈妈看到也会高兴的，这么大的决定，还是不要太草率的好，多看看也不会有损失的。”

姜宵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楼道这里的窗台，示意他往外看看。

蔺成聿不知道他的意思，便仔细看了看，看到对面的教学楼墙面上写的学校标语——今天我以三中为荣，明日三中以我为荣。

“看到了没？”姜宵冲他一笑，“我这个人就是死板，就是不想见世面，就愿意呆在三中创造辉煌，还有问题吗？”

蔺成聿先前没预料到他这个油盐不进的反应，姜宵上辈子对他一见钟情，蔺成聿说什么都愿意，这辈子虽然形势变了，但蔺成聿这种惯性思维一下子没有改变过来。

他默认自己这回一见面，姜宵就算没到一见钟情的程度，但怎么样也会像上辈子一样对自己有些好感的，接下来的事情再顺水推舟这么一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谁知道一开始就卡住了。

但他也没那么容易就挫败。

“宵宵……我的意思是，姜同学，你可能现在不相信我，确实，突然送这个助学项目过来，有些怀疑也很正常，”蔺成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眼睛紧盯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真诚，“我本来不愿意提这件事，怕你想起来难受，没错，这个项目背后确实有些原因。我的确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了，这次也是专门为了你而来。你父亲在世时常来柳江运货，我也认识他，但他意外去世这件事谁都没有预料到，我们这次来，是真的想要想照顾你和你家的。姜宵，对不起，是我来的晚了，才让你吃了这么些苦，以后不会了。”

他这话其实并没有说谎，细究起来每一句都没问题。但话术如此，组合起来，好似是蔺家和姜宵的父亲有什么关系。许多词用的模糊，或重活轻全看理解，若姜宵真是个家庭遭受苦难的普通十五岁初中生，蔺成聿的脸又很有欺骗性，一听这话，很容易就被他拉进距离，心生信任。

可姜宵偏偏不是，他太了解蔺成聿了。

这似是而非的话术就是他教的，姜宵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许多年，在外吃的亏和总结的经验他拿出最精华最有用的那部分教给蔺成聿的，生意场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现在用这招来对付自己，姜宵只剩下一脸的冷漠。

“哦，”他回复道，“谢谢了。我爸从小教育我，男子汉顶天立地，本事要自己挣，绝不吃嗟来之食，麻烦您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他说完这句之后，微微凑近了点，眯着眼睛盯着蔺成聿，又道：“我没听说过我爸在柳江有什么熟人……你说这些，是想诱拐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un扔的1个地雷～也谢谢各位读者亲灌溉的营养液^_^

第十七章 

蔺成聿一时间还真的没办法反驳姜宵这句话，仔细一想，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他所有的话全被姜宵堵了回去，蔺成聿也从来都不知道姜宵是这么固执又牙尖嘴利的人。

且重要的是，姜宵离他这么近，他呼吸一下子就有些急促，脑子也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硬是愣了许久，再没说出什么来。

他有点头疼。

姜宵这个宝贝，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姜宵上辈子不会这样待他的，现在，真的是因为年少轻狂又叛逆吗？

这时候，早自习的下课铃就响了起来，楼道里马上就有学生下来，姜宵不想被人围观，也不想和蔺成聿在这里扯，他的态度也已经够清楚了，对他摆了摆手，自己往教室里走了。

就姜宵的经验看来，蔺成聿向来高傲，对别人对自己都没什么耐心可言，这差不多也该放弃了。

蔺成聿想去拉他，但姜宵反应很快，一下子闪身错开了，他抓了个空。

“不要动手动脚，”姜宵停也没停，接着往前面走，“我脾气和耐心其实都不太好。”

他沉下脸还说话的表情，让蔺成聿心头一惊。

“姜宵，”他艰涩开口，像是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喉咙发紧，“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还记得之前的事情，所以才这样恨我，我之前、我之前，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知道你生病的话，不会……”

他这话说的磕磕绊绊，但姜宵只是奇怪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什么之前的事情？”他问，眼神里全是疑惑，并看不出半点生气来，“你见过我小时候吗？”

蔺成聿：“……”

他紧盯着姜宵看，那表情不似作伪，眼神也尽是少年人的澄澈，好像一眼能看到底。

姜宵会演戏吗？他不会的吧。

“没什么，”他牵强地扯住一个笑，“对不起，我想多了，不该和你说这些……你上课去吧。”

应该不会的，不会这样巧的。

再说了，如果姜宵真的也重生了，他面对自己应该极恨，不该这么平静的。

蔺成聿看着姜宵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下课铃响了，楼道里学生很多，不少人盯着他看，蔺成聿都不在意，他有些怔愣地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离开。

蔺家的人在楼下不远处停好了车，等他。

那里面有个主事的，站在最前面，跟着蔺家做事很多年，名字叫岳城，蔺成聿叫他岳叔。这个所谓的慈善项目细细做起来其实很麻烦，很多事情都是他来做的。来厚林也是接了老爷子的要求跟着来，毕竟蔺成聿年纪还小，他也一直任劳任怨，但事情走到现在，他自然有意见了。

“不管有没有结果，折腾这么些日子，也够了，”岳叔看着他有点魂不守舍的表情，语气礼貌，说是规劝，实际上也有五分强硬，“刚接到老爷子电话，蔺总的意思，您也不能太任性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情呢，您还要上学的。”

蔺成聿并不点头，他闭了闭眼睛，道：“岳叔，爷爷答应我可以带他回去的。”

“那孩子不愿意，何必勉强呢？”花在姜宵身上的钱对蔺家来说并不算什么，小事罢了，但蔺成聿明显对这件事上了太多心，花了太多时间，又是两地奔波，这就有问题了。

“许多事情，不急于一时，逼得太紧太急，反而招人警惕反感，”他看着蔺成聿，“你们都还小，往后有的是机会带他回去。”

道理是这个道理，蔺成聿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他现在实在没办法让自己离开姜宵。

“你跟爷爷说，我这几天没有办法回去，”蔺成聿咬着牙道，“我真的不能回去。”

即使被拒绝多次，他也根本不舍得离开姜宵。

姜宵回班里的时候，早自习已经下课了，班上同学虽然有些怕他，但是别人好奇毕竟是好奇，看他几眼再低头说几句话，又不会掉块肉，姜宵也懒得去再凶人了。

叶影影大部分时间还是会来上课的，他现在虽然敲定了走特长生路线，但是文化考试还是要考，现在上课也认真了点，他这种八卦小王子，一进教室，姜宵早自习发生的事情就被他打听到七七八八了。

“那是谁啊？”他鬼鬼祟祟地问姜宵，“那小洋鬼子谁啊，找你干嘛？”

姜宵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指的是蔺成聿。

叶影影没见过人，其实他长相上异域感觉不是很重，只是眼睛的颜色最特别有混血感觉。

“别给人瞎起外号，”姜宵哭笑不得，“没什么事情的，他已经走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但被他断定不会再来的蔺成聿，中午回家的时候他就在家里看见了他。

夏婉婉今天下班早，准备做午饭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看见来的人里面有学校的领导，还以为是姜宵的事，就连忙给人开门了。

但她只是人比较单纯，并不傻，蔺成聿脸上再好语气再谦逊，把这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还是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年年不走的，”她说，“我也没我爱人说过在柳江有什么熟人朋友，这事情我绝对不会同意。”

学校领导跟着说好话也不管用，她听着，警惕心只会越来越强，甚至已经生了阴谋论，怀疑是消停了一段时间的婆家搞的鬼，试图把她和姜宵骗到柳江，霸占这套爱人留下来的房子。

姜宵回来的时候，夏婉婉已经在发脾气了，她气急了就会忍不住掉眼泪，一边拿手擦着脸上的眼泪，一边语气强硬：“出去，全部都从我家出去！以后再来我这里说这件事，我不会让你们再进门！哪里来的领导都不管用，离我儿子远一点！”

蔺成聿上辈子曾经见过夏婉婉，不是真人，是姜宵手上的几张黑白照片，她长了一张相当温和美丽的脸，大大的杏仁眼望着镜头，温柔似水，大约性格也是如此，姜宵继承了她五官里最优越的那部分，性格也有相像之处，当然是在上辈子，是个善解人意的完美恋人。

但蔺成聿觉得自己似乎理解错了，姜宵其实本性并不温和，他以为姜宵的母亲会好说话一点。而且以后他和姜宵在一起，自然也需要她的支持，现在留下个好印象是必须的，于是就来这里试试，谁知道她反应是最剧烈的一个。

“阿姨您不用生气，我们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恶意，”蔺成聿自然不敢再火上浇油，也准备先离开再说，“您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个屁！”

姜宵就是在这个混乱的时间点来的。

“妈？怎么了？”

他一进来还没注意到蔺成聿，就先看到夏婉婉在哭，一边哭还一边骂人，以为她是被什么人欺负了，于是抄起门旁边的扫帚就过去了，进去之后看到学校领导，扫帚也没放下。

夏婉婉身体不好情绪不宜波动太大，姜宵第一时间扶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夏婉婉看到他回来也渐渐平静下来，但脸色仍然很不好看。

姜宵安慰完自己妈妈之后，才看到站在客厅里的蔺成聿。

他穿着低调且奢贵，背着光，姜宵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那那样的蔺成聿带着一堆人站在他们家的小客厅里，便显得拥挤，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两个一直是这样的，不合适，处处不合适，上辈子是这样，重生之后，亦是这样，两个人永远都不会相互理解，只会叫对方难受。

“来我家做什么？你现在可以走了吗？”姜宵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你了，你一定要我们家这么不安生吗？有钱人可以这样随便欺负人吗？”

姜宵看蔺成聿是背光，蔺成聿看他是顺光，很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之前在学校，还觉得姜宵头一次见他的时候为什么一点好感都没有了，只剩下对陌生人的防备与冷漠，如今他终于看到姜宵的情绪波动了。

在防备之外，还有诸多厌恶和不耐烦，仿佛他是仇人一样，他被这种情绪刺的生疼，又觉得这样的防备太招人心疼，想要抱着人哄一哄。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姨误会了，姜宵，我不会欺负你，只是想要帮……”

“离我家远点，就是莫大的帮助了，”姜宵打断了他的话，“其余的，我们家受不起。”

为什么他这辈子明明来早一步，努力着想要对姜宵好，事情还会变成这样？真的像岳叔说的，因为他对此太急切，所以欲速则不达吗？

蔺成聿心里纠成一团，难受的很。

“对不起，”他不知道第几次和姜宵说这几句，也不再苍白地解释什么，“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

他在姜宵的目光里避无可避，最后只能退了出去。

夏婉婉情绪平复了，问：“那是什么人啊？”

姜宵：“神经病，不要理他。”

鬼知道为什么这个人重生之后会变成这样，他们两个人不应该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才对吗？

第十八章 

蔺成聿在姜家的铁门前站了很久，没敢再进去，生怕姜宵又生气。

岳叔对此不再发表看法，蔺爷爷都对蔺成聿疯狂找人的情况有几分好奇，他是真正做事的人，倒是一直没问什么，少说多做，这是他一贯的原则。

而且就他看来，蔺成聿这个年纪，大多是一时热度，被拒绝多次之后容易心灰意冷，现在回柳江，隔远一点他就不会想着人了，一回两回就淡了，世间感情大多如此，他对此不看好十分正常。

“刚刚家里来了个电话，”岳城想着这些，还不忘在这个节骨眼提醒他，“说是老爷子身体不好，进医院了，蔺总经理那边……”

他没有说的太清楚，交给蔺成聿自己想着。

蔺成聿因为这话里的一些关键词，瞬间转过头来看着他。

“什么时候发生的？”

“昨天晚上的事情，”岳叔说这事的事情，声音依然是淡淡的，“所以，您还是立刻回去一趟吧。”

如今他留在这里，也是惹人嫌。

岳城话里的蔺总经理指的就是蔺容佳他爸，名字叫蔺峰，是蔺成聿的亲叔叔。

岳城也插手不少公司的事情，他目前和蔺峰的关系也不算差，甚至可以说是挺融洽的，但他一开始跟着蔺家爷爷，后来长时间跟着蔺家大哥，总体上还是偏向蔺成聿的。

要不是他后来被蔺峰坑了一把为人背锅锒铛入狱，上辈子尚年幼的蔺成聿在咏江公司破产后也不至于真的一分钱都没有。

蔺成聿一愣，按他的记忆，这个时候爷爷身体还没有出问题，身子骨还硬朗着，他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常用的医生给换了，给爷爷做了足够的检查，也一边防着蔺峰动手脚。

他今年十四岁，离成年还远，虽然蔺峰现在负责公司具体事宜，但是许多大事都要蔺家爷爷首肯才能做，也没到一手遮天的时候，蔺峰动手坑公司肥自己的心思虽然早就有了，但是真实施的话，不会那么快的。

按理说，这时候不该出问题的。

但许多事情用常理推断没有用，就像上辈子蔺成聿想不到自己的亲叔叔是害公司破产的罪魁祸首。蔺峰恶意对待咏江公司想把它拖垮也不是没有原因，他手上的股份太少了，蔺家爷爷宠爱蔺成聿，等着他成年就接手公司，他自小觉得家里偏向大哥一脉，不甘心也是正常。

蔺成聿上辈子没和姜宵说过这件事。说实话，那个年纪的蔺成聿还没进过公司，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许多细节他并不是很清楚。

只是深刻地记得咏江公司在那个时候陷进一个新的房地产开发项目，明月湾生态区。

这个位于国内一线城市深城的重点开发项目并不是咏江一家公司能撑得起的，明月湾生态区占了一大片风景秀丽的海滩和两个小岛，除了咏江公司主投的海滨高级酒店，那一带还有高端别墅区、海滩旅游区、游乐园及商场和一系列配套设施，在市政规划上将有两条公路建设、一座大桥及一个地铁口，附近还要建起一个机场，简直就是个会下蛋的金母鸡。

咏江抢到那块地是花了大价钱的，蔺爷爷还夸了蔺峰能干，他年纪大了身体差了，又顺理成章的让蔺峰拿到了公司更多的管理权。

但明月湾生态区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困难重重，问题一件跟着一件。

蔺峰真正掌权之后，在开发上搞大肆扩张，一连在明月湾项目附近买下了好几块地，说是囤地居奇，等往后等生态区建起来，肯定是涨的，但价格实际上都买高了，还高的不止一星半点，并且他还开始涉猎咏江并不熟悉的高端住宅开发，大笔大笔的钱砸了进去。

咏江的现金流在那时候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且明月湾的那个海滨酒店赶工赶的太急了，旁的公司做的不紧不慢，市政那两条路和地铁线虽然规划了，但是一直在反复讨论，酒店落成的时候，市政竟然连开工都没开，旁边的配套设施都还在建，海边的高级酒店客流极少，维护成本又极高，每天都在亏钱。

若现金流够的话，这些都是小问题，等个一年两年倒也不是等不起，咏江也不是没有底蕴的，待生态区建起来，这酒店不可能不挣钱。

在那个年头，房地产项目每年上扬趋势明显，虽然没有以后的暴涨，但也看得出的前景宽阔，一时亏损不算大事。

蔺峰又在之后征得董事会同意，以商业合作的名义，向业内一家大公司拆借了很大一笔钱，之所以没问银行借，给的理由是因为当时用钱急，先前已经借了贷款没还，现在又这么大一笔钱银行那边走程序要很久，且能不能批下来还不一定，当时这个说法还说得过去，借了钱之后继续投入开发，偏偏咏江在这个时候，接连出了更大的问题。

有个施工现场出了问题，小包工头为了省钱没注意安全问题，工地上两死四伤，闹得沸沸扬扬，赔偿款抚恤金一样没少，而且花了大钱都没把舆论压下去，却又在这时候旗下酒店卫生问题被媒体曝光，似真似假的消息上了各大纸媒的头版头条，酒店人流骤减，大批客户因此投诉，公司声誉一塌糊涂，简直人人喊打。

公司顿时陷入内忧外患的境地，主营业务收入骤降，债务又多，近年来左一榔头右一棒槌的投资短期内又看不到回报，银行认为风险高，自然不愿意再批贷款，一下子现金流就断了。

同时在开发的有四五个工地还在烧钱，后续工款结不出来，包工头带着农民工拉横幅堵门，声嘶力竭，一派悲苦，咏江情况一降再降，公司里跑了不少人，混乱不堪。

蔺成聿那个时候刚成年，他还没来得及插手公司事宜，一系列事件打的他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又因为爷爷的嘱托很相信在表面上为公司心力交瘁的蔺峰，公司在他手上变成这样蔺成聿都没有说什么，还安慰着自己的叔叔没关系，等过了这一朝以后一家人还能东山再起。

当时欠帐最多的就是当时蔺峰和其他公司拆借的那笔贷款，钱到期了还不出来，按合约就要以资抵债，本来之前各方各面就赔了不少钱了，工程款还欠着，公司之前买的那几块地又没建设完，地方又偏，抵不了多少债，最后连旗下酒店都要悉数赔给对方来补这个空缺，咏江商誉受损，连带着在谈判时候被对方压价，几方拉锯下来，败的一塌涂地，蔺峰也没怎么挣扎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但蔺成聿那时候怎么算这个账都不对，咏江应该不止这么些钱的，他去找岳叔，岳叔却在这时候被蔺峰以经济犯罪的名义送进去的监狱，理由就是公司账目有问题，有人吞钱，钱已经追不回来，因为吞钱这件事根本不是岳城做的，他实际上就是为别人背锅。

至于为谁背的锅，直到蔺峰摇身一变，在咏江破产之后成为那家收购咏江绝大部分资产的公司的董事的时候，蔺成聿才恍然大悟。

他后来仔细查看的时候，蔺成聿还发现咏江账目上出现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建材公司，合作了很多年，有大笔的资金往来，账目上自然做的天衣无缝，已不可追，但那家公司由蔺峰他老婆家实际控股，真是不放过一丝一毫，公司里的许多钱早就被转移走了。

内忧外患，筹谋许久，咏江不倒才怪。

从之前的大肆铺张到后来的管理缺漏，以至于闹到满城风雨的负面新闻，蔺峰才是真正的推手，也有对方公司一直在暗中帮他，最后名正言顺收下咏江这块肥肉。

咏江公司那些被卖掉的项目，兜兜转转一圈了还是被交由蔺峰负责，他改了所有酒店的名称，装修风格也换了，等新闻淡出人们记忆的时候，生意照常挣钱。

先前买下的地在之后几年更是价钱翻了几倍，明月湾项目刚好连成一片，在市政交通建好后，成了深城一连红火了十来年的旅游休闲区。

蔺峰规划许久，总算拥有了整个咏江。他得偿所愿，对蔺成聿和自己父亲的恨暴露无遗，宁愿把整个咏江变成别人公司的一部分，也不肯把家里的产业留给蔺成聿。

十八岁的蔺成聿即使明白过来也来不及了，他卖掉了自己仅剩的东西，包括生日时候爷爷送的车和任何值钱的可以卖掉的，想捞岳叔，没捞出来，大部分钱打了水漂。

且蔺家爷爷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心脏病发，住了三个月的重症监护室，还是没救回来。

蔺成聿那个时候还在读大二，他家里出事，整个学期没去学校上课，虽然没有被劝退，但是也休学了。家里的大宅蔺峰作为儿子是正经继承人，爷爷神志不清，没办法立遗嘱，蔺峰又打通了关系，名正言顺的把大宅记在了自己名下。

遇到姜宵的蔺成聿，是真的一无所有。

姜宵头一次遇见他的那个深夜，蔺成聿被一群地痞小流氓围着揍，这不是偶然，不过也是别人看他如今落魄，又嫉妒他从前风光事事压人一头，就找了人落井下石。

蔺成聿也有练过，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反击的结果就是被揍得更厉害。他当时脑子被打了好几拳，姜宵救他的时候，他整个人昏昏沉沉，后来被人背回家上药也没什么知觉，第二天醒来再冲了个澡把身上脏污洗掉，才算清醒一点。

他第一次看清姜宵不在深夜，是在阳光明媚的早晨，这仿佛冥冥中有些注定，蔺成聿带给姜宵的是无尽的黑暗，姜宵带给他的却是清晨灿烂阳光。

他从卫生间出来，姜宵在餐桌那边咕叽咕叽喝豆浆，看见他之后就愣了好久，豆浆一下卡在喉咙里，于是他惊天动地地咳了好久，脸憋地发红，一直红到脖子下面，豆浆被他撒了一桌子。

蔺成聿看着他，笑了一下，这就成了故事的开端。

同是一无所有的两个人凑到一起，可如姜宵所说，他们就是不一样的。

姜宵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他只会更加珍惜，知道所有得来的都不容易，便对他一心一意的好，但从高峰跌入低谷被信任的亲人背叛的蔺成聿，却对情感带有诸多审视，这既是无意识的自我保护，也是有意识的疏离不安。

如果连亲人都会在自己背后捅刀子，是不是别的人就更信任不得？

蔺成聿选择不再相信别人，却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是如何一点一点被姜宵软化，让他融进自己的生命里的这一过程。

姜宵是个太热烈的人了，即使蔺成聿只给了一点点回应，他也能自己让自己高兴起来，于是这段感情跌跌撞撞，就这么撑了十来年，但天平始终倾斜，双方付出太不对等，姜宵离去之后，蔺成聿的天平瞬间崩塌。

他的小太阳走了，终于抽走了他生命里所有的温度，也总算明白自己舍本逐末看不清，追悔莫及。

蔺成聿确实是等失去之后，等回头已经太晚了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个人有多重要。他心里的疤痕被加注在姜宵上，但姜宵不该承受这些，他从未对不起他。

在岳叔说着爷爷进医院蔺峰有动作的时候，蔺成聿几乎是瞬间想起了上辈子发生的种种。

这就是他阴影的源头，如今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但这辈子确实也和之前的记忆不一样，总没有万世都如意的时候，也许是重生之后的蝴蝶效应，最重要的是，姜宵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他不想见到我，在气头上，”蔺成聿有些怅然，“我可以先回去，但岳叔，这里的人先不要撤，留着先看着，如果姜家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先帮忙，然后告诉我。我还是想给姜宵直接留个联系方式，岳叔，他其实是脾气很好很善良的人，这事情怪我太急了，全是我的错，他可能误会了，才会这么生气的，等他过了气头上，后来想起来，我再看看能不能带他来看看柳江的学校。”

岳城笑了一下，想着提点他一下：“这个年纪的小孩，吃点苦就知道什么是好了。”

“我不想叫他吃苦，”蔺成聿当即摇头，苦笑一声，“我一直待他好，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不能着急。”

以前姜宵就是这样待他的，这回换自己来做这些。

但现在的姜宵，早就已经不是蔺成聿以为的姜宵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桐控、小橙子、35217523的1个雷以及呼风幻雨的小胖鱼的2个雷还有大家灌溉的营业液，谢谢！

另外，推荐朋友的文！是本很可爱的穿书小甜文哒！希望大家去看看！

蒸汽桃《嫁给冷血男主后我变欧了[穿书]》

文案:徐伊甸最近看了一本豪门风云文，里面的总裁男主蔺珣简直就是个帅比大杀器，无情无欲，所向披靡。

徐伊甸超超超喜欢这个凶残如反派一般的男主，只是这本书有两个地方让徐伊甸愤愤不平：

一、蔺珣这么牛啤的人，他怎么可能不举呢？

二、杀器有个炮灰小丈夫，人傻心坏，出场十章，不得好死，居然也叫徐伊甸！！

徐伊甸很气。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一个电闪雷鸣的晚上徐伊甸穿成了书里的同名炮灰。

看着蔺珣散发着杀气的头发丝儿，又想到炮灰原主的凄惨下场，徐伊甸决定本本分分做人，熬过十章剧情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但是事情它逐渐就脱离了控制，首先蔺珣他好像和书里描述得有一丁丁不一样，其次就是莫名其妙的好运气，徐伊甸买盲盒必中隐藏，买股票必涨停板，买验孕棒必……

徐伊甸看着手里的两道红杠无语凝噎：“呜。”

神踏马不举。

蔺珣依旧眉毛丝儿都渗着寒气，动作却轻柔又小心：“乖，不许跑。”

对外怼怼对内怂怂·穿书欧皇受 X 心狠手辣凶残禁欲自带天眼外挂·重生霸总攻

第十九章 

夏婉婉看着人走了，才把心里的担忧和姜宵说了，她怀疑是婆家请的人来捣鬼。

“……那倒不是，”姜宵觉得她思维扩散的有点严重，也怕她想太多白白担心，疑神疑鬼，但也不忘叮嘱她，“就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人，以后隔着铁门看到他在外面，千万不要开门，把他赶走就好了。”

夏婉婉：“行。”

然后姜宵去厨房里面做饭，夏婉婉收拾饭桌，两个人吃完午饭，再也没在把这事放在心上。

姜宵下午在学校里也没见到人，教导主任李老师遇见他的时候也提了一句，说人已经走了，陈副校长也不再提这件事了，大概是吹了。

那不是更好吗？

不过学校就这么大，也没有什么秘密，姜宵被叶影影八卦过一轮，没想到林鹤元也来八卦一轮，但是他的关注点不一样。

“那是什么人？来找你的麻烦吗？”

姜宵想了想，道：“算是麻烦吧，不过没事了，他走掉了。你别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关心关心我的数学成绩吧，这种题型我怎么一直做错啊？”

那还是学习重要。

林鹤元立刻低头帮他看题，注意力被转移，也不再说这件事了。

这个月月考，姜宵丝毫没有被这件事影响，仿佛蔺成聿从来没有来过，有了林鹤元的帮助之后，他的成绩突飞猛进，最后成绩擦边进了前二百，总算没辜负教导主任的期望，也达到了自己的要求。

他和叶兵也约好了时间，就在这个周末，要再去一趟柳江。货柜上的东西卖的差不多了，有几个女生已经主动找到他要求订货，有想要手表、水晶首饰，还有个要好看的书包。

“这里卖的书包都太土了，”她形容道，“我要那种好看的，我表姐背的那个书包特别好看，粉粉的，那个拉链是毛绒耳朵一样的，拉上去远远看像毛绒兔子，我也要那种的，但不要一模一样的，这样就撞了，一定要比她的还好看！”

她甚至提前付了定金，钱不少，姜宵仔细了解了她的喜好，表示自己会给她认真找的。

他倒是越来越像个正经代购了。

叶兵之前和他说过，货运公司里有人来问过姜家的情况，后来蔺成聿就找过来了，大概他是通过这种方法找到自己的，姜宵表示知道了，但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去柳江买货挣钱也不会受蔺成聿半点影响。

他先前已经计划好了，元旦的时候还要再来一次，差不多那个时候就要花钱买mp3这种单价高的东西了，这个时候再跑一趟，到时候手上的钱够了，他也能拿得起货了。

他出发去柳江这件事，蔺成聿也很快就知道了，但他目前其实没搞明白姜宵来柳江做什么。

姜宵做生意这件事，现在很多人都不甚清晰，即使有不少人从他手里买货，都不觉得这是一个初中生自己支撑起来的生意，许多人是习惯性认为那是家里大人的小生意，姜宵来帮忙而已，要不是林鹤元这种亲眼看见姜宵手上自己的账本，又看着他熟练点货结账的样子，他也不会想到那是姜宵自己负责的。

就连女生们找他来订货，都以为是他家大人帮忙带回来，只是姜宵来学校卖卖而已，完全想不到一个初中生有这样的行动力，姜宵也不会对这件事多做解释。

叶兵和夏婉婉不可能和别人说这些事，货车司机夹带的事情虽然是常事，但是这事也不好对外说，而且这次还夹带个人，就更不能是能随便讨论的事情。

姜宵的朋友叶影影林鹤元更不会对外透露，蔺家的人打听到的时候也只把就这件事和姜家情况困难这件事联系起来，不是什么重点。

蔺成聿的重心也没放在这件事上，他会问的清晰一点，小货柜的事情他知道一二，也把这件事和姜宵去柳江联系起来了，不过他也觉得应该是姜宵去帮叶兵的忙了，从大人身上挣点辛苦钱用来补贴家用，蔺成聿上辈子遇见姜宵的时候他十九岁左右，性格独立也很努力，现在早熟一点他也习以为常。

他打算直接改变姜宵现在的生活质量的，还想把人带到身边来，但现在姜宵又跟着货车来柳江，三番两次的，他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是家里真的没钱了，才要一次又一次这样奔波劳累吗？

不过人都自己来了，蔺成聿这几天的心心念念哪里还压得住，立刻想着出去找人了。

他回来这段时间也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了一下，幸好爷爷的病并不严重，住几天院就可以就出院了。明月湾项目离招商还有段时间，蔺成聿和蔺峰虚与委蛇，装出叔侄和谐的表象来，装的累了，回到家里又想到姜宵，想到在床上自己一个人反复折腾也睡不着。

太想他了。

先前找不到人的时候以为找到了就心安了，没想到只是饮鸩止渴，见到了之后只会更不想离开，只想日日夜夜的陪着他再也不分开。

可为什么姜宵会对自己这么排斥？

公司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蔺成聿现在也没和爷爷说太多，只和岳叔商量了一些事情，他重生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让爷爷把岳城调到自己身边，一开始是照顾他，后来是帮他找姜宵的事情，这个自己父亲的老部下倒是头一次离蔺成聿这么近。

岳叔一开始不觉得蔺峰有什么问题，他能力心性虽然比不上蔺家老大，但是综合来讲也不错，跟在蔺成聿身边之后被他引导，有心去查了一下，居然真的发现有些猫腻。

蔺峰毕竟是爷爷的亲儿子，他现在暗地里有些动作，但很难抓住他的狐狸尾巴，没切实证据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爷爷也不可能翻脸，蔺成聿现在这个年纪，能通过岳叔插手公司的事情已经很不容易，之后的事情还在慢慢计划。

咏江公司如今如日中天，蔺峰一心把它搞垮用了三四年，还有外人帮忙，这件事双方也急不来。且平心而论明月湾项目真的是个极好的项目，能弄下来很不容易，蔺峰绝大多数举措是糖衣包着炮-弹，糖衣可以留下，剩下的苦头他自己吃吧。

蔺成聿如今心里许多事情不适合立刻对爷爷说，也不适合对岳叔说。

如果姜宵在身边就好了，他如今愿意把一切事情都与他分享，姜宵就算听不懂也好，他只要看着自己，牵着手，对他笑一下就好了，他许多筹谋也全不觉得辛苦。

姜宵不来找自己，那蔺成聿自己去找他。

叶兵的货车是周五晚上出发，周六一大早到的柳江，蔺成聿过去找人的时候，姜宵在货车上蜷着身子睡了一晚上，一早上倒是很有精神。

他下了车带着自己的背包去了批发市场，蔺成聿扑了个空，不过蔺家有在旅馆留人看着。

“批发市场？”

怪不得他们之前一直在工业园问，怎么都问不到人。

批发市场商户混杂得很，不过蔺成聿看过姜宵那个小货柜，进去之后找到了卖小饰品的那个区，找了几家之后，在一家犄角旮旯的店里面找到了姜宵。

蔺成聿手上还拎着一个保温壶，里面装着给姜宵准备的早餐。他还记得姜宵在柳江有几家喜欢的早餐店，于是买了虾饺小笼包还有蛋挞，保温壶最下面还有皮蛋瘦肉粥，整整装了三层，够两个人一起吃的。

他找到人的时候，姜宵在店的最角落里在一堆纸箱子里翻货，隔了几个货架，他又专心致志，没注意到蔺成聿来了。

这家店价钱合适老板人也不错，就是有点懒，姜宵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店才开门，有些货是-昨天刚到的，还没有来得及理货，姜宵没时间等他慢吞吞整理，征得同意之后自己蹲在那边翻，挑出喜欢的货来。

蔺成聿站在他背后，还犹豫着怎么打招呼比较好，毕竟他和姜宵上次分开的时候算不得愉快，但他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姜宵开口问着老板：“这批新货怎么卖？按老规矩，给我便宜点！”

他这话的语气有些老成，蔺成聿想接着说点什么来吸引他的注意力，但他张了张嘴，还未吐出一个音节，却在那一瞬间意识到什么，脑子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嗡”的一声，身形一晃，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姜宵刚刚说得是柳江话，口音非常纯正的，柳江本地话。

第二十章 

姜宵现在的资料蔺成聿看过，一个初中生，基本上的生活轨迹都在厚林县城，可能之前跟着父亲或是叔伯出外旅游过，就像之前跟着叶兵来柳江，但是也呆不了几天。

离厚林很远的淮海省方言很是特殊，和普通话差距大，刚来这里的人连听都听不懂，柳江本地话是基于淮海话衍生出来的，部分词汇发音不同，实际上比淮海话还要难，语言体系更加复杂，现在的姜宵，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口音。

但上辈子的姜宵有。

上辈子的姜宵十八岁就来了柳江，一直在这里就生活了十五年，身边的朋友和工厂里的员工不少都是本地人，工厂做起来也很艰难，不会说本地方言，有时候生意都做不成，姜宵是下了苦力才学好的，他柳江话说起来比有些本地人都好。

蔺成聿当时就在他身边，他亲身见证过姜宵是怎么学的，姜宵那时候还很喜欢缠着他，他拿个小被子窝在蔺成聿身边，蔺成聿看学校课本，他拿了一本《柳江话速成手册》，抑扬顿挫、磕磕绊绊地学着那些词语。

当时喧闹繁杂，却是两个人一起艰难往上、打拼生活的细小见证，可当两辈子的记忆在此时交汇，蔺成聿却笑不出来了。

他瞬间明白，为什么这辈子的姜宵会对自己这样排斥了。

在有上辈记忆的前提下，姜宵怎么可能对自己还有半分好脸色？

老板坐在柜台那边吃早饭看电视，一边给姜宵报了几个价，姜宵一转头就看见蔺成聿了，不过他看到人了神情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就像是看到个陌生人，把箱子里自己看上的货物都拿了出来，从容路过，然后去老板那边砍价。

期间他用的一直都是柳江话，也没有避着蔺成聿。

他们两个一起生活这么久了，蔺成聿不放弃一直跟着的话，迟早会发现的。

随他吧。

姜宵如今对蔺成聿，心情一派平淡。

这老板一直也不是他的对手，每次面对姜宵的口头禅都是“讲不过你哦靓仔”、“不能再降了我都亏钱了”，最后还是唉声叹气的按姜宵给的价钱卖了出去。

姜宵付了钱，自己一件一件细心打包了，他现在如果一个书包一个旅行包不够塞了，就先分好类，一些比较贵一点又怕压的就装在自己包里放在身边，其余的不怕压的就统一放一个蛇皮袋里，塞进卡车的箱仓里面。他的蛇皮袋也要控制大小，否则太大了塞不了的话叶兵也为难。

毕竟还是要考虑现实情况，一些货物比如女孩子喜欢的毛绒玩具，又占地方挣头不高的话，即使有订货姜宵也不考虑，那个书包还是对方给的价钱高，指明要好的贵的比自己表姐的还好看才行，他才会专门去找这种大件货物。

因为本钱多了，他每次买的货都比上次多很多，姜宵忙着一件一件打包，没空理蔺成聿。

毕竟时间紧凑，下午等那边装好货叶兵休息够了，大概傍晚的时候就要出发回厚林，这家不卖文具，姜宵还要去一趟其他卖文具的店挑选，选完了还要去影碟店拿货，行程紧凑，么得空闲。

他知道蔺成聿意识到了什么，那个人在那里愣了一下，然后又像游魂一样走到自己身边来，把保温壶放到姜宵身边，然后低着头，帮着他就一样一样理货。

“宵宵……”

姜宵听到他开口说话，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哽咽。

“保温壶里有你喜欢吃的东西，你打开看看，我有记错吗？”

他帮忙理货就是免费劳动力，姜宵也没有拦着，听到蔺成聿问话，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终于认出来啦？我还以为还要晚一点。”

姜宵说完这句，就把最后一包发卡就塞进包里，拉紧了拉链，他问宾馆那边借了个带轮子的小推车，把包往上面一绑，准备去下一家。

保温壶他没碰过，蔺成聿自己又提了起来，一步一步跟在他后面。

他在这时候又意识到，姜宵应该也已经发现自己也重生的事情了，早在自己之前。

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在见第一面的时候？

姜宵拖着自己的小推车，在前面走着，卡拉卡拉的，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挑文具。

他选到了几个挺好看的书包，选了好几十样各种文具，脑子里想着笔记本太占地方了不要买太多，一边又看到了摆在一边的同学录，拿起来翻了翻，觉得版面设计不错，可惜现在不是毕业季，等明年六月来，估计会受欢迎，能赚一笔。

他做着生意，又把一边站着的蔺成聿忘记了。

正如姜宵所说，他不是个很聪明的人，于是做任何事情都要专心，不能三心二意，旁的不重要的事情都要放一放。

蔺成聿看着他，甚至可以说是紧盯着他，他们离得很近，但仿佛有一道屏障隔在两个人之间，蔺成聿甚至不敢伸手碰碰他。

世事皆已重来，他们却不能重来。蔺成聿和姜宵心里都太清楚两个人之前发生的事情了，这些事情永远不会过去，不论好的坏的，全是深刻，全都不能推翻重来。

若不是发现语言这一点，蔺成聿实在很难确定姜宵也重生了。

他与姜宵之间，曾经有诸多纠缠，许多浓烈情感，他总以为若两个人再次相见，姜宵大约恨自己入骨，总要轰轰烈烈的闹一场，但重生之后的姜宵与他想的不一样，他就是平静，太过平静，绝大部分时间都仿佛他们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陌生人。

“宵宵，”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确定了这个事实之后，蔺成聿的第一句话是道歉。他有太多的事情要道歉，以至于一句“对不起”完全不能代表他心里愧疚的万分之一，他不想再找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上辈子的错误。

他想伸手抱一抱姜宵，手臂微微抬起了一些，不敢再往前伸，没有对方的同意，蔺成聿想碰一碰他，都怕姜宵觉得自己冒犯。

姜宵挑完了东西，算好了数量和价钱，才抽空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说什么？”

他在忙，是真的没有听清。

蔺成聿想接着说些什么，但是姜宵打断了他，接着说道：“我在忙，你有事等会再说。”

然后姜宵收拾东西结账，蔺成聿不敢再打扰他，只能帮着他一起收拾，他还想帮姜宵拉着他的小推车，但是被姜宵拒绝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姜宵随手擦掉自己额头上的汗，看也不看他一眼，“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他是随口说这句话的，客套话，没过什么脑子，本意就是不想蔺成聿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也不要碰自己的东西，去完了文具店之后，他还要去一趟影碟店拿最新出来的磁带和影碟，时间是真的很紧。

但蔺成聿一听这句话，却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一样，手一下缩了回来。

上辈子，他听过太多这句话了。

姜宵总想拉着他去做什么，大一点的事情比如两个人的旅行，小一点的就是一场电影，一顿浪漫一点的双人晚餐，但这些要求，或大或小，很少被满足。

蔺成聿总是很忙，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把姜宵放在后面。

“没事，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姜宵总是包容理解，这句话他说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他是个太好的人了，以至于蔺成聿甚至都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和借口，他后来习以为常，以至于没有发现这句话背后深深的疲惫。

“我不忙，宵宵，我……不走了，”蔺成聿哑着声音，几乎快要哭出来，“我意思是……你是最重要的人，宵宵，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是，对不起。”

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姜宵拉着他的小推车已经走了几步，批发市场的路不平，小推车装满了货，走在上面卡拉卡拉又哐哐作响，声音很吵，蔺成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也许姜宵这回又没有听到。

蔺成聿仍然一路跟着他，影碟店老板话多一点，发现了姜宵身后跟着的这个尾巴，且蔺成聿人又打眼，神色是形容不出来的奇怪，一双眼睛只盯着姜宵看，好似姜宵是什么一没看好就要丢掉的宝贝。

“谁啊？”影碟店老板和姜宵八卦，“你同学？”

“不是，”姜宵随口答了一句，“就一个无聊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时间，还好，他时间还够。叶兵开了一晚上的车，他要休息够了才能重新上路，至少下午才能走。他许多钱都要花在影碟店这里，可以精挑细选一下了。

蔺成聿一直站在那里等他，姜宵挑商品的时候，他看着，会说一两句，姜宵有时候听得见，有时候听不见，基本不回应，大部分时候便只当他是一个透明人。

等姜宵从影碟店出来把自己的货运回了旅馆，他才真的算停了下来。叶兵还在休息，此时也差不多到中饭时间了，姜宵早上赶得急，就胡乱吃了一个馒头，现在事情做完了，他才觉得饿了。

蔺成聿手里拎着的饭盒里面的吃食已经凉了，这东西自然不能再给姜宵吃。

他让人在附件找了家好一些的餐馆，在姜宵走出旅馆后就迎了上去。

“宵宵，”他说，“一起吃饭好吗？我们真的需要谈谈。”

姜宵这才直视了他的眼睛，想了一下，道：“行。”

蔺成聿听了这个回答，松了一口气，脸上表情便一下子高兴起来。

姜宵倒是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蔺成聿已经发现了，不把事情说清楚的话，他这样反复纠缠，也不是办法。

他和蔺成聿走在一起，但两个人离了一段距离。去哪里吃午饭姜宵也不太在意，幸好餐厅离这里不远。

只是在去的路上，他突然停下来，在旁边的早餐店买了两杯豆浆，这是早上剩下的两杯，已经凉了。

餐厅的小包厢装饰精致，姜宵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他看得出蔺成聿很紧张。

“我知道你也重新回来的事情，”姜宵主动开口道，他不想废话，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豆浆，然后开门见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二十一章 

蔺成聿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酸。

重生回来第一次见面，确实是他比较主动，从一开始缠着人打招呼到后来要带人来柳江念书，姜宵只要多想想，都能想到他也回来了。

“宵宵是觉得如果我没有记忆，是不会这样热情的，是吗？”

“只是其一，”姜宵道，“还有一点其他的小事。”

姜宵观察力不错，他能时常注意一些细节，且他对上辈子的所有事情都记忆深刻，再看到眼前的蔺成聿，一一比对过之后，更能确定自己心里的猜想。

已经经历过许多事情的人，再怎么掩藏，毕竟还是和少年时候不一样了。

比如说，姜宵刚见到蔺成聿的时候，他长期在柳江生活，普通话虽然标准，但是某些音节总是不可自制的受些本地话影响，比如说“厚林”的林字，他说出来的时候有点像“宁”，不明显，但之后他工作原因去了滨海市，在那里待久了，有些发音就潜移默化地纠正了过来，变的很标准了。

“同学，我想去厚林三中。”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蔺成聿假借问路，和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林”字的发音相当标准。

又比如，蔺成聿毕业刚进公司的时候，也是从底层岗位做起，他工作拼命业绩突出，升迁很快，不过也很忙，导致大拇指轻微腱消炎，姜宵那时候会给他找药酒揉揉，但他又不好好养着，好了一点又复发，直到后面升到一定位置，没那么多伏案劳累的基础工作才好全了，不过也因为这件事，蔺成聿一旦遇到上心的事情，他双手交叠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揉几下大拇指。

这些后天养成的习惯和改变，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的蔺成聿身上。如果说一见面就过于热情的态度让姜宵意识到了什么，那这些事情就是切实的佐证。

蔺成聿应该自己都不记得或者说没有意识到这些变化，所以他听姜宵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是带着惊讶的。

但姜宵记得，他切切实实经历过这些，蔺成聿工作重点转到滨海之后，两个人聚少离多的生活就开始了，蔺成聿要很久才回来一次，他身上的每一次变化姜宵都记得，口音因为滨海而改变只是其中一点，姜宵为他还特意学了几道滨海的菜式，只为了适应他的变化，他大拇指那边的病症就更是，蔺成聿从来也不知道姜宵为了让他好受一点，上上下下找了多少种药油，还特意去学的按摩手法。

即使深刻的爱被磨去，但自己用的那些心没那么容易被忘掉，以至于姜宵重生之后再见到蔺成聿的时候，这些东西他都没有特别去注意，只是看到了，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像这样的小细节不止两处，还有许多，不想再一一举例了。

他待蔺成聿比待自己都要好很多，姜宵回忆起来这种种事情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置信，蔺成聿只觉得和姜宵生活时候处处都好，他贴心乖巧，从来没意识到这种贴心乖巧后面是情深似海，殚精竭虑。

“所以，我见到你第一面，就知道你也回来了。”姜宵又喝了一口冷豆浆，微微歪着头看他，然后问他，“你呢？蔺成聿，你呢？”

蔺成聿先前听他说那些，心里又感动又心酸，同时又有些高兴，觉得姜宵能记起这些，是因为心里还有他。

但姜宵接下来那句反问，却瞬间叫他无地自容。

“我……”

蔺成聿说不出话来。

姜宵那句话不是疑问句，他很清楚蔺成聿是什么时候认出自己的，就在刚刚。

他没提上辈子两个人之间那些撕心裂肺的大事，不问为什么自己临死之前蔺成聿在哪里，他提了这些小事，让蔺成聿措手不及的同时，也是真的在提醒他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和区别在哪里。

蔺成聿对他并无这样的用心。

他找到姜宵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见也见过了，直到听到姜宵口中说出柳江话来他才意识到对方也重生了，但这是一个太大的破绽了，不要说蔺成聿，就算是姜宵的一个普通同学，在听到他那口流利的柳江话都会觉得相当奇怪。

姜宵也是一个经历过许多岁月回来的人，他样子变得年轻，穿上了校服，但一定有哪些习惯留了下来。

可是蔺成聿说不出来，一件都想不起来，他后悔的时日太晚了，之前没有就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怎么可能因为后悔就凭空念起来。

他甚至都记不清，姜宵不喜欢吃柳江菜，柳江菜以鲜甜为主，姜宵是个重口味，他的家乡荣襄省菜式就是以厚重浓烈闻名的，重油重辣重甜之类的才是他的喜好，结果蔺成聿今天千挑万选，还是选了一家本地菜馆。

姜宵对此习以为常，如今就更不觉得失望了。

“以前家里经常做柳江本地菜，我以为，我以为你喜欢……”蔺成聿磕磕绊绊地解释，慌乱的不行，“宵宵……”

“不是我喜欢，是你喜欢，”姜宵告诉他，“因为你喜欢，我才做的。”

他现在说起这件事已经很坦然，并且补充一句：“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再这样，为一个不必要的人辛苦付出，努力适应了。

“对不起，”蔺成聿不知道该怎么说抱歉的话，他想说以后会改的，又觉得和姜宵曾经付出的细心对比起来，他的承诺怎么说都觉得苍白，“那你不喜欢，我们换一家好不好？”

现在来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不用，”姜宵懒得再换地方，“随便吃吃吧。”

他进来的时候自己点了一碗面，让服务生拿了一小碟辣椒酱，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说。

与他相反，蔺成聿没有半点食欲。

数十年的时光，怎么弥补才算弥补？

他每次见姜宵，都能绝望地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姜宵低着头吃东西不说话，蔺成聿也不敢说话，这时候任何言语都不足以表达他现在的心情，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上辈子的不用心，也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直到姜宵吃完了，他重新抬起头看着蔺成聿，再次开口，打破了现在的平静。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质问你。蔺成聿，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而且当时这些事情是我自愿做的，对于我来说，都过去了，”姜宵拿纸擦了擦嘴，又道，“其实你没必要觉得有多愧疚，也不用因此想做什么来感谢我，你不喜欢我，自然不会像我一样做这么多，都是我一厢情愿。”

最后生病的事情，也不是蔺成聿害的，死了之后再重生，他把事情想的足够清楚，不再去追逐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事情了。

恨也是一种在意，恨也要花心思，他的时间蛮值钱的，不会在蔺成聿身上浪费任何一分。

“我们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重生回来之后就更是了，之前强行凑做一堆，总是不对的，”姜宵把筷子放下，“我如今过的很好，不需要你的任何补偿，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这是我们两个人最好的结局。”

蔺成聿看着他清凌凌的眼睛，愧疚和恐慌把他淹没，以至于他没办法再思考什么合适不合适，站起来拉住了姜宵的手，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不是的，不是的，宵宵，不是一厢情愿，”他声音抖着，“我真的喜欢你，我很早就已经爱上你，对不起，以前的事情全是我的错，你不满意的我都改，我也会像你说的那样，关心你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姜宵：“不好。”

他皱了皱眉头，想把人推开一点，但是蔺成聿抱的死紧，推也推不开。

蔺成聿重生之后头一次抱他，姜宵身上总是温热的，把这个人圈在怀里，他仿佛拥有了所有，怎么样都不肯放开了。

他已经失去过自己心爱的人一次了，如今好像又要再失去一次。

“宵宵，求求你，”他在姜宵耳边喃喃自语，害怕的不行，“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来一次好不好，这次我来对你好，我来陪着你，你想怎么对我撒气都可以，好不好？”

但他如今除了言语，再拿不出任何来证明自己曾经也是爱着他的。

“不好，”姜宵再重复了一遍，他的耐心已经告捷了，“不要再说了，再说就烦了。”

他已经有点毛了，于是用尽了全力把蔺成聿推远了一点。

“宵宵……”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姜宵吃饱了，他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神色也完全冷了下来，他非常希望蔺成聿早日看清自己的内心，他这种人从来都不适合和别人谈真心，“你从来没真心对我，也从来没有尊重过我的意见和想法，这辈子是，上辈子更是，去找其他人陪你玩深情游戏吧。”

姜宵走之前，还不忘拿起桌子上另一杯冷掉的豆浆，递给蔺成聿。

“上辈子没来得及说分手，大概是我们之前唯一的遗憾，”他一边说着，一边直视着蔺成聿的眼睛，“给你买的，分手礼物，有始有终。我们结束了，蔺成聿，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蔺成聿第一次看清姜宵的时候，他也这样递给他一杯豆浆，目光闪闪，好像星星，跟他说，这是给你的早餐，那个，如果你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和我一起住在这里。

“宵宵，”蔺成聿再次伸手拉住了想要离开的他，堵住了小包厢的门，姜宵头一次看到他哭，完全忍不住，眼睛一直到眼尾都是红的，眼泪掉的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可你，可你当时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我……”

“你看，你又没有记住我的话。我那时候明明说的是，我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姜宵说到这里，看着他泣不成声，再不会觉得心疼，甚至露出一个微笑，“我没食言，蔺成聿，我从不食言，你看，你确实已经耗尽我的一辈子了。”

姜宵这句话说出来，对蔺成聿来说好似万箭穿心，握着他的手也没有力气了，他看着姜宵推开自己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家餐厅，站在原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原来以为，上辈子在经历过姜宵离去之后的痛不欲生就已经是结束了，不是的，原来只是刚刚开始。

第二十二章 

姜宵从餐厅走出来之后, 把自己那杯喝了一半的冷豆浆丢到了一边的垃圾桶。

外面风大, 他把今天穿的外套帽子戴起来了, 自己一个人往回走，低着头，随手擦掉眼角的泪。

和蔺成聿说完那些他心里其实也复杂。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是他本人, 姜宵不是木头，不会一点感觉都没。

放下是种解脱，但回忆一旦想起一点都觉得窒息。

注意自己心爱的人身上的小细节，得到对方一点肯定就觉得欢喜, 爱情卑微又心酸, 当他被蔺成聿搪塞敷衍对待的时候，最后在病床上等死的时候, 心里有多痛多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两滴眼泪，姜宵为过去的自己而流。

这样对待自己的人，怎么敢说这些？怎么还有脸说这些？在这个时候对说着喜欢说着爱, 不觉得可笑又可悲吗？

他不会再相信这些鬼话。

下午叶兵休息够了, 车上的货物也已经装好了, 姜宵把自己的小蛇皮袋塞进车厢的角落, 车准备往厚林的方向开。

结果他刚塞完货, 转头就看到蔺成聿了, 站在货车的不远处，眼睛还是红的。

怎么还来？

姜宵皱了皱眉头。

叶兵在查看货箱和大车的状态，他也看到人了。

“姜海不会真的在柳江认识什么有钱人吧？”叶兵对蔺家找过来的事情知道一二, 宾馆和他关系好，他也不是头一回看到蔺成聿这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忍不住嘀咕几声，“之前也没听他提起过，怎么一次两次的来找你？”

姜海是姜宵他爸的名字。

“我爸那没影的事，叶叔别提了，”姜宵道，“这家人很奇怪，您还是少接触的好。”

叶兵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少见姜宵脸色这么严肃。

他做久了大车司机，天南地北的见了不少人，性格圆滑，除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出门在外都是只认好处不认人，不过姜宵不喜欢，那是姜家的事情，他也不能越俎代庖去管。况且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叶兵和人家差了两轮，他眼见着那边的人走过来，姜宵不让管，他也不多嘴，于是他检查完车况之后，上了驾驶位等着姜宵。

而且看多了之后，叶兵总觉得这人好像就是冲着姜宵来的，不像是因为父辈的缘故。

姜宵也想跟着一起上车，蔺成聿却走上前来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

“宵宵，”他对姜宵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但配着他带着哭过的痕迹的眼睛，这笑容就显得奇怪，笑起来也像哭，“我有东西送给你的，你中午走的太急，忘记拿了。”

他手上拎了好几个百货商店的袋子，想塞进他手里，然而这些东西即使放进姜宵手里下一秒也被他随手放在地上。

姜宵不肯收他的东西。

“厚林那边冷，宵宵，只是一些衣服，”蔺成聿苦笑道，“就当是报答，也不可以吗？”

“我要不起这份报答，”姜宵冷笑，“钱我自己会挣，衣服我自己会买，用不着你来假好心。”

“宵宵，我知道现在我和你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蔺成聿叹了口气，“但我说的爱你是真的，我不会放手，我不能放手。”

“蔺成聿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听的懂，你说分手，可以，”蔺成聿道，“我重新把你追回来。”

他如今比姜宵还来的偏执，抓住一个人就死不放手，更何况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就更不愿意放弃。

“那我劝你还是就不要白费力气，”姜宵看着他，冷笑一声，“不可能的。”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冷不丁踢了一下蔺成聿的小腿。

姜宵这个人确实很会打架，而且打人很疼，他用了十分的力气，蔺成聿一时不察，小腿处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即使这样他还是握着姜宵的手不愿意放，但力气确实没那么大了，姜宵就趁着这一时间顺着力把蔺成聿推在地上，挣脱了之后一路小跑上了副驾驶。

“叶叔叔走吧。”姜宵随手系上了安全带，“已经有点晚了，小心点别撞到人被人讹上。”

叶兵：“哦哦。”

他觉得氛围有点奇怪，但没有多说话。

车开动的时候，姜宵隔着车窗看到蔺成聿从地上爬起来，眼睛一直盯着坐在车里的自己。大车开动了，他跟着一起跑，腿还一瘸一拐的，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车一拐弯，人也看不到了。

姜宵是趁周末来柳江进货的，他还要回去上课，蔺成聿再不愿意他离开也不能把他绑在身边。等他回了老宅之后掀开裤子一看，小腿处一大片淤青。

他是真没留手。

蔺成聿叹了口气，拿冰袋敷了一下，然后自己给自己上了药油，还是一碰就疼，刚好这个时候岳叔来找他，看他追人追的多狼狈不堪。

岳叔很有职业素养，一般不插手蔺家情感上的事情，有钱人玩的花，这也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见多了。不过像蔺成聿这种还真是少见，他在各方面的举动都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非他不可？”岳叔接过药油给他上药，叹道，“把自己搞成这样。”

这伤不用蔺成聿说他也知道是谁踢的，蔺家有钱，为了防绑架，孩子都是从小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蔺成聿身手不错，能这么站着被人踢，大概对方是他极为在乎动都不敢动一丝毫毛的人了。

“非他不可，”蔺成聿道，他甚至还笑了一下，“他现在对我做什么我都高兴。”

没救了。

岳叔叹了口气，不再提这件事，和他说起蔺峰最近的动向。

他已经在谈明月湾的项目了，且公司账目仔细查过之后，他老婆娘家那个建材公司已经和咏江做过好几笔生意了，但除了关系上的事情，这生意目前来看还没什么大问题，去仓库看过，给的材料质量也不差，可能有点中饱私囊的事情，但数目不大。

这些就算给爷爷知道了也不会多生气，人都有私心罢了，还没到打草惊蛇的时候。

等到谈下明月湾项目开始，咏江大肆扩张，对方才胆子大起来。

一谈到公司的事情，蔺成聿看起来就正常多了，他细细问过，而后又告诉岳叔多注意具体哪方面的事情。

蔺成聿即使有上辈子的工作经历，但是有经验是一方面，对公司现状的了解又是另一方面，他还多的是东西要学。

姜宵，姜宵。

他每天念着这个名字才能睡着。

但爷爷最近也觉得他不正常，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给他布置了更多功课和任务，且学校该去的还要去，他如今被家里管的死，特别是行程方面，想要随时调车去厚林简直难上加难。

“又不是完全不让去，”岳城安慰他，“再说人家也不愿意见您，去的太频繁适得其反，老爷子是为您着想呢。”

他这话倒是挺有道理的，反正姜宵回了厚林之后，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把新的货清点了一下，然后记账，再分门别类摆上了货架。

货架的位置有限，他许多东西是分批卖的，也不急。

而且他定制代购的几样东西得到了对方女生的充分肯定，背在肩上在学校里是真的很打眼，连带着姜宵带回来的几个书包都卖掉了，不过因为价格高，不是所有女孩都买得起，同系列的笔袋、小钱包和要是挂件的销量也不错。

他的小货架名声倒是越来越高，且他的定向代购功能被发掘之后，也有几个家里有钱的女生单独找上门，预定了好几样东西。

林鹤元都知道他生意做的大了，因为叶影影现在很多时间都去画室学画了，不常在学校，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

不过林鹤元还是一心劝学，姜宵只要大部分时间都认真读书，其他的事情他都没有什么意见。

姜宵有时候周末还找他一起上自习，还连带上学艺术的叶影影，他现在虽然走上艺术生的道路了，但是文化课还是要考的，就叶影影那可怜的基础，一问三不知，中考八百多分的总分不要说及格，他连三百分都考不到，实在耽误他上一高。

送佛送到西，而且反正学也是一起学，姜宵和林鹤元上自习的时候就把他带上了。

不过叶影影也发现了，林鹤元这个人就是区别对待。

他对姜宵就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他问什么答什么，有时候姜宵举一反三一下，林鹤元还夸他一句真聪明，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叶影影还以为林鹤元转性人变好了了，不过他同一道数学题做错三次的时候，林鹤元看着他的眼神是鄙视、高冷中还带着不可置信，语气也是冷冷冰冰，最后还是姜宵看不下去，自己来教他做题，他脸色才缓和一点。

他错了，林鹤元还是那个林鹤元，眼睛长到天上去的高岭之花年级第一，只是对姜宵不一样而已。

不过叶影影这个人宽宏大量得很，他也不记仇，他就是不适合考试，这一点他承认，况且他对分数要求也不高。

且摸着良心说，换成他自己，他也会偏爱姜宵的。

从这个学期开学以来，姜宵就突然变得很厉害了，他好像什么都会。

就比如说，今天他们上自习，姜宵自己做了小点心来。一个保温壶里面三层的点心，什么都有，满满当当的，他知道林鹤元和叶影影没有他那么喜欢吃甜，还做了没那么甜的山楂糕和几种口味的煎饺。

叶影影之所以乖乖跟他来上自习，一边是练画画真的很累，他要是真的文化课赶不上就前功尽弃了，一边是姜宵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吃！比学校门口那些小摊还好吃！连林鹤元都忍不住夸几句就知道真的很好吃了！

叶影影简直对姜宵死心塌地，确切的说，对他的手艺死心塌地，他决定以后就算考大学也要考姜宵附近的大学，最好做一辈子的朋友，这辈子都吃他做的好吃的。

姜宵的手艺是数十年练出来的，且恋爱中的人最用心，只是那时候做出来的菜就当喂了狗。现在看来，手艺都是自己的，倒也不是完全没用。

叶影影心大，他吹彩虹屁一连夸了姜宵半个小时，姜宵心情好，保证下次给他带更多的好吃的。

但林鹤元性格不一样，他会想的多一点。

结束自习之后，他和姜宵一起走回家。

冬天的寒风里，姜宵听见他的声音：“做东西很费心思也费时间的，叶影影嘴馋一点，他想吃的话，我下次从餐厅定，你不用耽误这个工夫的。”

“没有，”姜宵摆摆手，他解释了一下，“我习惯了，有时候做做吃的是减压。”

林鹤元顿了一下没有说话，然后姜宵及听见他轻声说着：“姜宵，你才十五岁而已。”

林鹤元无疑是同辈人优秀的，谁见到他都会夸，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的典范。但他遇见姜宵，才知道还有人活成这样。他也十五岁，比自己还小几个月，却好似什么都会。

“什么都会的人，一定在许多方面过的比别人辛苦，”林鹤元接着说道，“你不必这样，如果有哪里有需要，你可以就找我的。”

姜宵一愣，转头看了他一眼，刚好林鹤元也在看他，两个人如今一般高，刚好四目相接。

“谢谢，”姜宵一笑，“但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停不下来想要做些什么，习惯了。”

但被人关心的感觉还是很好。

两个人在路口分开的时候，林鹤元从书包里拿出一件东西，姜宵仔细一看，是条围巾。

“家里有人给的，我已经有类似的了，我也没什么朋友，就想着你了，”他把围巾围在姜宵脖子上，有点紧张，“收着吧，天气冷了。”

那是一条带点驼色的羊毛围巾，很暖和，姜宵被他绕了几圈，半张脸都遮住了，就剩下一双眼睛，眨一眨，看着他。

林鹤元看着那双眼睛微微弯了起来，然后是姜宵软乎乎的声音：“谢谢。”

第二十三章 

姜宵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圆圆的, 晶亮晶亮, 以至于林鹤元回到家之后，一直都记得他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

他之前上学，总是按部就班的, 像是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不过有姜宵这个朋友之后，好像每天去学校都多了一分期待。

姜宵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姜宵围着自己的新围巾回去的，他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他重生之后, 好似某些心态都一起年轻了起来，回去的路上还蹦蹦跳跳, 回了家之后把那条围巾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架子上，心情很好。

他总是在意和感谢每一份真心。

不过都是礼物，某些人的礼物他看一眼都觉得闹心。

虚情假意。

厚林离柳江太远了，姜宵现在连手机都没有, 和柳江的那边几家店沟通用的是楼下便利店的座机, 蔺成聿和他远程联系不上, 但一有机会还是照常往柳江跑, 大约一两个礼拜就会来一次, 只不过姜宵不愿见他, 来了也没有用，他送来的东西姜宵看都没有再看过，当他不存在。

有的时候, 他推开房间的窗透气，能看到站在楼下的蔺成聿，厚林的天气很冷，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他至多也是瞥一眼，随后就再不去看了。

蔺成聿能在那一瞬间看到姜宵，算是没白来一场，他心爱的少年十分鲜活，就算他只是冷冰冰看自己一眼也好，能让他打起精神来去处理家里那些繁杂的事情了。

还好，姜宵还在。

厚林的天气越来越冷了，眼见着就要下雪了，姜宵上次进了很多毛绒手套和耳套，刚进回来没摆上去，等前一批东西买的差不多了，也到了卖的时候了。

现在的很多学生是骑自行车上学的，风一吹就更冷了，保暖设备是刚需，且他从柳江那边进的手套和厚林其他店卖的大不一样，用的料要厚实很多，重要的是很好看，特别是女生款！

毛毛绒绒的，上面还有小耳朵，有各种各样小动物的样子，摸着也很舒服，软乎乎的。

姜宵最近和林鹤元关系好了，他把这些东西摆上货架之前，脑子一转，先送了一套给林晴玉，当然经过林鹤元的手。

林鹤元刚和他说完考试的事情，打开那个袋子看了一眼，然后皱了皱眉头，盯着姜宵上下看了好一会儿。

“你还对我妹妹有想法？”

他有些生气。

“不不不，”姜宵连忙摆手，眼神真诚，“我真没有，我要还对他有想法，就自己直接去送了，哪里还有经过他哥的？”

也是。

林鹤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心情平静了许多。

“那你这是……？”

林鹤元仔细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好像有点眼熟，他在姜宵的货架上看过类似的。

他有点明白了。

姜宵看他脸色缓和，又从背后拿出另一个袋子，凑上前去递给他，脸上笑容无比灿烂。

“给你的，这个我不会少的，”他道，“看看嘛，我挑了好久的。”

林鹤元接过来打开一看，也是一整套，比给林晴玉的要丰富很多。电加热的暖手宝帽子还有其他许多东西，包括一整套文具，就连手套也细心的分了两份，一个是厚实一些的，出门的时候可以戴，一个是薄一点露手指的，在教室写作业的时候可以戴。

林鹤元看到姜宵那双讨好的狗狗眼就对他没办法，又给他这许多东西，心里早就软下来了。

“十二月都要过完了，就当是元旦礼物？”姜宵看着他，接着说道，“谢谢你，这段时间真的帮了我很多，至于林晴玉的那一份，当是我赔罪，行吗？”

姜宵这机灵鬼脑子估计不止想着赔罪吧？

他今天还戴着林鹤元之前送给他的围巾，天气冷了，校服外套太薄，三中也比较讲道理，眼见着都要下雪了，如今也不要求学生统一穿校服了，以保暖为主，姜宵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羽绒服，他笑起来真的很晃眼，小虎牙露出来尖尖的，像小动物，又像一颗暖暖的糯米团子。

林鹤元张了张嘴，想戳破他的小心思，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算了，随他吧，他高兴就行。

他最后只是伸出手，揉了一下姜宵的头发。

姜宵的头发也很软。

林鹤元拎着两个袋子回家的时候手里仿佛还留着姜宵头发的触感，林晴玉在客厅看书，看他进来先打了声招呼，然后奇怪地问道：“哥，你在笑什么？”

她平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哥哥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没什么。”

林鹤元迅速把脸上的表情整理了一下，然后递给林晴玉一个袋子：“给你的。”

那个袋子也是粉色的，扎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林晴玉接过来一看，里面有围巾手套和耳套，都是很可爱的那一种。

“好漂亮！”林晴玉很是惊喜，“我最近正打算买这个！哥你怎么知道我想要？”

不过她这话问出来之后自己也觉得奇怪，家里其实不太注重这些装饰性的东西，父母给他们买的衣物都是常规性很低调的样子，以质量为上，外表不新颖，林鹤元又哪里会想到这些女孩子家的小东西。

真是反常。

林鹤元没和她解释，转身回了房间，最后留下一句：“喜欢就用吧。”

奇怪呢。

林晴玉又仔细看了看那些东西，越看越喜欢。

反正都是送的，不用白不用。

林晴玉确实是个很好看的小姑娘，那些东西戴在她身上是相互映衬，显得她脸更小更可爱了，像是杂志上的洋娃娃。

姜宵给自己找了个相当好的模特，校花的买家秀非常成功。

除了男同学，学校里不少女生都盯着她看，这年头的小县城的初中女生大多衣着朴素，能出一两件有亮点的时尚单品也确实不容易，厚林其他店虽然也有类似的，但是一对比就知道，从款式到使用感还有性价比都比不过姜宵那边。

于是他为这个冬季准备的许多存货在这带动下卖的相当好，只这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卖的差不多了，且这还不够，某些卖的比较好的款式姜宵已经和那边老板联系好了，让那边打包好了邮寄过来，他以银行汇款的方式结清货款。

这年头快递业不发达，寄过来要一段时间，快递费也不便宜，但总是比自己去拿货要方便很多。

这种方式现在用一两次可以，但毕竟不像后世网络发达，视频看货图片看货这么方便，小商品更新换代又很快，许多商品还是要姜宵自己去看过感受过质量才能下手，这次是已经确定了之前的款式而且和那边做了几次生意关系好了才能达成，东西整体来说不多，但过程有多波折不说，这时效性让姜宵也有多吐槽。

不过最后好歹还是做成了，从另个角度来讲，就是因为现在这样不方便，姜宵才有钱挣。

柳江的冬天很长，货物寄过来虽然花了一些时间，但是也正赶上了最冷的时候。

这些东西的单价不便宜，今年下雪下到最大的时候，姜宵的账户上已经有了两万块钱。

他压缩成本的方式真的很有用，大约也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初中生的行动力能到这个程度。

姜宵有钱就心情很好。今天上学的时候，他刚巧在家门口看见林鹤元。

姜宵今天戴了林鹤元送给他的围巾，林鹤元恰好也戴了他那条类似的，这两条是真的很像，于是两个人遇见的时候，先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俩跟双胞胎一样，”姜宵走到他身边，又问道，“你特意在这里等我吗？”

“是，”林鹤元递给他一盒甜牛奶，是热好的，“有事情找你，路上说。”

姜宵习以为常地把牛奶从他手里接了过来，把吸管戳进去，吸了一口。这品牌的早餐甜牛奶甜到吓死人，林鹤元是不喝的，他每次带这个都是给姜宵喝，温甜温甜的口感正是姜宵喜欢的。

“是关于换班的事情。姜宵，十二月你的月考卷我看过了，进步很快，”林鹤元道，“我特意去和李主任商量过，他也看到了你的进步，而且学校有滚动机制，如果这次期末考你能进前百的话，李主任想把你调回一班。”

李主任就是教导主任李老师。

姜宵一愣，牛奶都忘了吸：“我……”

“虽然你之前说只要认真读书的话，在哪里都是读。但一班的氛围很好，至少比十五班氛围好很多，马上要中考了，你成绩在一班的话可以再提提，”林鹤元道，“而且现在叶影影很多时间都去学画画了，你现在可以说是没同桌，姜宵——”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往姜宵身边又走了一步，微笑着看着他。

“牛奶还好喝吗？”

姜宵还在想转班的事，他突然问这一句话，他脑子一下子有点没转过来，懵懵懂懂地回了一句：“嗯。”

“我原来的同桌最近几天转学走了，来做我的同桌吧，”林鹤元看着他，眉眼都忍不住弯了起来，“我想和你一起念书。”

姜宵吸了口气，道：“可是，我现在考不到前百吧。”

他十二月的月考成绩在年级一百五十名左右，进前百还是有点悬。

这成绩已经不错了，姜宵是真的从零开始学了几个月才学到这程度，他还要分出时间来兼顾生意，成绩排名总是越往前越难进。

“那你想不想做我同桌？”

姜宵想想现在努力学画画已经少看到人的叶影影，又看看林鹤元，点了点头。

他在学校里其实蛮多朋友的，许多女生从他这里买东西，所以和他关系不错，但真的聊的起来但是没几个，且真的能和林鹤元做同桌的话，肯定能快点把成绩提上去。

林鹤元看他乖乖的样子，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帮你，能考到的。”

这两个人一派和谐又显得非常亲昵，不过拐过姜宵家门前的那个路口，刚好看见蔺成聿站在那里。

这就不是很美妙了。

第二十四章 

蔺成聿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捉奸在床一样, 但姜宵别扭了一下, 很快就调整过来。

话都说明白了, 自己做什么，关他什么事？

蔺成聿这段时间一般周末会来，他这个年纪也要被家里按回学校去读书的, 不能一天天由着他随便来，且家里安排的其他课程也少不了，在上学的日子看到他倒是少见。

姜宵如果愿意见他，蔺成聿能什么都不要也要死赖在身边, 偏偏姜宵也不想见他, 他一个礼来一次这个频率已经是踩在姜宵不耐烦的死线上了。

姜宵不太不在意这个，蔺成聿什么时间点来他都一样觉得烦, 于是皱了皱眉头，看见人故意挡在路口那里也只是脚步顿了一下，很快拉着林鹤元打算从旁边走，但还是被蔺成聿拦了下来。

“宵宵, 我有事情和你说, 只要一会儿, 可以吗？”

他看到姜宵, 很快调整了表情, 脸上一如既往带着笑, 姜宵也就一如既往的回绝他。

“不可以。”

他扯了扯林鹤元：“我们快点走。”

林鹤元应了一声，之前其实遇见过蔺成聿一次，只是他那时候注意力都在姜宵上面, 真的没注意其他人，现在这个人恶狠狠的看着自己，他想不注意到都不行了。

这是谁啊？姜宵认识？但没听他提起过，自己得罪他了吗？

蔺成聿心里的问题和他差不多。

这小子上次拉着姜宵还不够，这回怎么还在这里？

蔺成聿其实已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他看见两个人戴了几乎一样的围巾，姜宵从他手里接过牛奶，然后不知道在说什么，靠得很近。姜宵身边有关系好的同学很正常，蔺成聿知道有个叶影影，但林鹤元和姜宵不同班，这两个人也是最近才熟悉起来的，蔺成聿虽然知道他的名字，但是真看到这情景的时候，心里还是一股火起。

他昨晚上实在睡不着，熬着夜跑来厚林见姜宵，一早上看见这情景，只觉得自己脑仁都疼，但总不能一早上见面就胡乱发什么脾气，就只能努力往下压，尽快和姜宵说此次来厚林的正事。

姜宵最近在认真读书这件事他也发现了，上辈子他高中辍学，对姜宵来说大约真的是个遗憾，蔺成聿也理解这一点，想着若是自己能帮他，也算是能为他做些什么。

他在厚林本地找了好几个补习老师，都是有口碑有名望的，已经和他们商量好了，周末的时候能帮姜宵补课，一对一的。

那只是老师，不是他本人，他想着姜宵应该不会那么排斥，结果还没开口，光看到他和别人相处，心口都开始酸了。

“宵宵，”他忍不住去拉姜宵的手，想把这个人从别人身边拉到自己身边来，“我真的有事和你说。”

姜宵没被他拉动，他看着蔺成聿的眼神就没有看着林鹤元那么友好了。

“那我也是真的没空，要上学去了，”他拧了拧手臂，“不要拉拉扯扯的，放开我。”

蔺成聿的手太冷了，被冰一样，被他握着并不舒服。

“我不耽误你多少时间的，”蔺成聿道，他把补习老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马上要中考了，那些老师都是很有经验的，你就先试试听一节课，好不好？我把他们介绍给你就走，不会在旁边打扰你的，真的。”

“我说了不用了，”姜宵不耐烦，“我成绩用不着你操心，林鹤元会帮我补课的。”

他说到这里，自然而然的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林鹤元。

这时候林鹤元也看够了，他原来以为这人和姜宵也是认识的，有什么事情要说他才没有拦着，但是姜宵的表情明显不情愿，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像是在求救，他就看不下去了。

这个人也不是三中的学生，该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同学，我看姜宵不愿意，请你不要勉强他。”

林鹤元把姜宵的手从蔺成聿那边抽了出来，他和姜宵一起用力，蔺成聿也抓不住，随后他就挡在姜宵前面，一脸严肃地看着蔺成聿。

“我们还要上学，”他接着说道，“马上就要迟到了，姜宵，我们走。”

蔺成聿和姜宵中间隔了一个人，他心里就更不舒服了，本来他看林鹤元就不顺眼，现在火气根本压不住。

就如姜宵所认知的，蔺成聿本性并不是温柔和善的人，他如今对姜宵伏低做小是心甘情愿，但是对林鹤元就不一样了。

“你是什么人？你知道什么？我和姜宵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他冷声道，“我和他认识的时候还没你呢，滚开。”

林鹤元不走，反而把姜宵挡的更严实。

“你先走，先去学校，我拦着他，”姜宵听到他悄声对自己说，“这个人好像不太正常。”

姜宵一早上见到蔺成聿这个人本来心情受了些影响，现在看到林鹤元认认真真的举动，又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没事的，”他和林鹤元咬耳朵，“他又不敢做什么。”

林鹤元担心:“万一呢？”

姜宵回他:“那我揍他，你忘了？我还蛮会打架的。”

“那不好，”姜宵看到林鹤元皱眉，“打架如果被李主任发现的话，会记过的，到时候他不让你回一班了怎么办？”

刚刚还说好了和姜宵做同桌的事情，总不能因为其他意外泡了汤。

蔺成聿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窃窃私语，因为离得近，大部分内容他其实听得很清楚。

他们两个讲话的内容他有的听得懂，有些听不懂。

好像他才是个外人。

姜宵身上渐渐发生了一些他控制不了的事情了。

之前蔺成聿看到他们两个人生气，心情憋屈嫉恨居多。但他心里也清楚，这种心情的来源不是因为姜宵交了关系好的新朋友，上辈子姜宵朋友也不少他也不会这样，他现在之所以难受，不过是因为自己。

他拥有姜宵的时候，这些人不足为惧；他失去姜宵的时候，一点点小事他看着都觉得像眼中钉。

因为没有，所以才惶恐。

但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之前蔺成聿就算知道林鹤元这个人也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真论友情，其实他和姜宵情感深厚还比不过叶影影，毕竟两个人刚熟起来没多久。

蔺成聿向来觉得自己只要紧紧抓住姜宵就好了，不应被其他什么人转移注意力，他吃了本末倒置的苦，现在不会重蹈覆辙，但真正看到这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有一刻是真的感到恐惧。

“宵宵，”他声音连着心一起颤抖不安起来，“你看我，你看看我。”

但姜宵躲在林鹤元身后不看他，他还扯了扯林鹤元腰间的衣服，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姜宵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表。

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别理他了，抓住机会赶紧跑。

林鹤元：理解。

蔺成聿的话他也听见了，但只觉得这个人更加奇怪了，还是不要让他碰姜宵的好。

蔺成聿还未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看见姜宵拉着林鹤元跑了，他们对这段路很熟悉，蔺成聿堵住了这个路口，往反方向走绕一下就行了。

他看见姜宵背在肩上的书包跑的一抖一抖的，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手上拉着别人了。

蔺成聿是想追上去的，但是脚步一滑，险些摔了一跤，还是远一点的岳叔看着这边的情景，上去把他扶了起来。

“小心点，”岳叔道，“这儿下雪了。”

柳江天气暖和，十年都碰不上一次下雪，蔺成聿从那边赶过来，连衣服没来得及换，姜宵跑了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觉得冷，刺骨的冷，从浑身上下一直冷到他心里。

姜宵性格开朗为人大方，上辈子他们两个男的又没领证，蔺成聿连自己爱没爱上都看不清，自然不会显示主权。

于是外面许多人还觉得姜宵是单身，莺莺燕燕真的不少，主动告白的连蔺成聿都撞到几次，但他从来不慌，是因为姜宵在这上面态度太过明确，每次都是当场拒绝，说明自己是有伴的人，事后主动疏远，从不拖泥带水。

所以每次遇到这种撬墙角的事情，蔺成聿不仅不会有危机感，因为姜宵的态度，他反而获得了更多安全感，且更加心安理得，潜意识里认定了姜宵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走。

姜宵还是那个姜宵，他拒绝人的时候从来不会留余地，就像现在拒绝他一样。

如今这一切都在提醒他，姜宵不仅走了，离开他了，甚至还会有新的人进来。

即使现在只是意识到这个可能性，蔺成聿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姜宵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他的好从来不止自己看到。

虽然姜宵林鹤元现在还没走到那个地步，但他看到两个人的背影，就觉得这情景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自己心口上，叫他心肝脾肺都一起疼起来。

姜宵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他和林鹤元一起跑了之后，踩着上课铃进了校门，姜宵气喘吁吁的，还不忘把最后一口甜牛奶喝完。

林鹤元虽然对蔺成聿这个人有点好奇，但是姜宵不主动提，按他的性格也不会多问，只是说了一句：“以后有应付不了的人，就来找我，不要随便和人打架。”

“我现在好久都不打架了，你别故意想坏我，”姜宵道，他刚喝完那瓶牛奶，身上也有点甜甜的牛奶味，反正乖乖的假象维持的很好，“你放心吧，下学期我肯定到一班找你去。”

林鹤元听了这个保证，一下把刚刚的蔺成聿抛在脑后了，他笑了笑，道：“好。”

至于蔺成聿的事情，姜宵觉得自己会处理好的，林鹤元不知其中缘由，还是不要过这趟浑水的好，该说的话都说了，躲得过就躲，躲不过就跑咯。

柳江离厚林这么远，来回一趟麻烦得很，一来二去蔺成聿就放弃了，就算他不放弃，蔺家那边也不会放着他这样不管的。

第二十五章 

他这种想法其实不无道理, 蔺家爷爷和岳叔最近都看他看的很紧, 蔺成聿初初重生, 离上辈子的呼风唤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姜宵这个人心态又很好，偶尔被他烦一烦算不了什么大事。

而且，离期末考也没几天了。

姜宵货架上还有一些货没卖完的, 他为了成绩，期末考之前不打算去柳江了，就埋头念书做卷子。能不能做林鹤元的同桌是一回事，他自己的目标是另一回事, 他要拿一个好看一点的成绩给妈妈看, 证明自己做生意和读书两不误。

不过，要进年级前百, 真没有那么简单，虽然他的对手是初中生，但人家认认真真学了三年，他就学了几个月, 九门课程要协同发展还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姜宵有时候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写卷子, 写的累了, 站起来伸一下懒腰活动一下手指, 隔着房间的玻璃窗, 能看到外面的雪在静静的下, 路灯昏黄又温暖，在如此普通的时候，他总会感受到一丝脚踏实地的安心。

旁边衣柜的镜子映出了他现在的样子, 在家里姜宵穿的就很随便，一套睡衣，头发乱成鸡窝，脚下踢踏了一双毛绒拖鞋，手里握着一支笔，厚林作为一个偏南方的中部城市是不供暖的，地上架了个电暖器，热气熏的他脸蛋红红的，乱七八糟又年轻朝气。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然后接着埋头做题。

他在十五班上课的时候也是一样，整个班里就他一个人在认真听课，生活积极向上，就算蔺成聿偶尔找过来，也就是生活里的小插曲而已。

而且姜宵也发现，蔺成聿自那次之后对林鹤元有了一些敌意，虽然没有在他面前表现的太明显，但只要林鹤元在自己身边，蔺成聿就哪哪都不对，他的眼神如果能凝成实质的话，林鹤元估计已经被他暗杀了。

姜宵知道蔺成聿在想什么，但是他明白过来之后，只觉得蔺成聿简直不可理喻。

“我和他是同学，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思想龌龊，”姜宵怕他针对林鹤元，特意和蔺成聿说了这件事，“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不要惹他。”

除了“我不用”、“不想见你”、“不要来了”这些话之外，这是姜宵这段时间头一次和他说一些有内容的话，为了别人。

蔺成聿感情上占有欲近乎疯魔，理智上却要把这些情绪往下压，就比如林鹤元这事，他看到了可能性，但要是只因为这个可能性就围追堵截，他只能把姜宵越推越远，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举动倒逼这两个人走的更近。

“我没有，”他对着姜宵，一边心酸又觉得委屈，“我现在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姜宵：“那你最好以后都保持。”

他不想再和蔺成聿说林鹤元的事情了，只觉得这个人实在无理取闹，再说了，蔺成聿现在没有任何立场来管他。

好不容易姜宵愿意和自己说几句话，蔺成聿也不想提其他人，便跟在他背后，试图找些其他话题。

“宵宵，要期末考了，我帮你练练英语听力好吗？”

姜宵的英语成绩确实不太好，他语言天赋真的一般，同样都是背，他背古诗词就很顺利流畅，背英语单词就背到脑壳疼。

他哪一门比较弱又不是什么秘密，蔺成聿稍微关心一下都知道了。

姜宵现在这个状态，除了学习和挣钱，他基本无欲无求。想讨他的欢心，有且只有这两个渠道。

蔺成聿倒是想直接送钱，姜宵不收，就是去找些人偷偷收掉姜宵小货柜上的一些卖的没那么好的尾货，他都不敢做的太明显，数量也不大，生怕姜宵发现，且姜宵那个货架上的很多东西本身销量就很好，有些受欢迎的货还需要抢，轮不到他来帮忙。

能光明正大地争取一点好感，大概就只有学习方面了。

“不用，”姜宵和他说完林鹤元的事情，和他的对话又恢复到以往的老三样，“离我远点。”

姜宵现在手上还拎着一个保温壶，蔺成聿之所以能看见他，是因为夏婉婉加班，姜宵出门给她送饭，刚好撞上了而已。

今天天气太冷了，路上积雪扫了之后又积了薄薄一层，夏婉婉公司离这里比较近，姜宵想赶紧送完饭不和蔺成聿再说什么了，他疾走了几步，想把他甩掉，但下雪路滑，他一下控制不住，吧唧一声就摔在雪地上了。

姜宵穿的厚，倒是不疼，但是手上的保温壶没有拿稳，摔在地上盖子掉了，里面的饭菜汤都一起撒了，有些还撒在他的衣服外套和鞋子上，这些都要洗了。

姜宵：“……”

他的新衣服。

蔺成聿在背后看到他突然摔倒，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他，但是那段路太滑了，他跑上去之后结局是和姜宵一起滑倒了，就摔在他旁边。

两个人撞在一起，姜宵脑门都被他磕了一下，蔺成聿缓过神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姜宵揉着自己的脑袋瞪着他。

“一遇到你就没好事，”姜宵语气里带着三分怒气，“给我走开！”

蔺成聿自知理亏，连声道歉之后帮姜宵把保温壶的盖子捡了回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我去旁边饭馆打包一份饭菜给阿姨吧？”

姜宵没理他，站起来之后提着空掉的保温壶往家里走。

家里应该还有些吃的，姜宵准备自己再弄一点，赶紧送去，时间还来得及。

蔺成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姜家门口的时候，姜宵惦记着饭菜，且他衣服上都是菜汁汤汁，脏兮兮的，姜宵本人还是很注意卫生的，他只想赶紧把衣服换了，开家门的时候没有立刻关上，就让蔺成聿挤了进来。

姜宵赶时间，没有心思管他，他进了房间，先把脏掉的外套裤子和鞋子换掉了，扔在脏衣篓子里准备等会儿回来洗，一出房间门，没看到蔺成聿。

他皱了皱眉头，之后就听到厨房那边有叮叮咚咚的声音，走过去一看，蔺成聿把他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保温壶给洗了。

那保温壶沾了雪水和菜汁，确实要洗，姜宵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道：“我自己来。”

“我快洗完了，”蔺成聿道，他放轻了声音，“宵宵，我就是想帮帮你。”

蔺成聿之前从来没下过厨房，更不要说洗碗。

大冬天的水是真的冷，屋子里又没有暖气，姜宵看见他的手冻的通红，还是坚持不懈地洗着保温壶里的格架。

傻不傻。

姜宵弯着腰拿起旁边的热水壶，倒了刚烧好的热水放进一边的洗碗盆里，打开水龙头往里兑了兑 ，给自己兑出了一盆舒服的温水。

“冬天我们普通人家是这样洗碗的，不会为难自己，”姜宵把多层保温壶的一层一层的架子拿过来过水，自己把上面洗洁精的泡沫冲掉，“大少爷，你是真的不会过日子。”

蔺成聿僵着自己冻的通红的手，有些不知所措，道：“宵宵，我会学的。”

他很快伸手帮姜宵把保温壶的一个个部件冲洗干净，兑过的温水是真的很舒服，冲洗完最后一个，他忍不住在水盆里牵住了姜宵的手。

姜宵甩开他的手并泼了他一把水叫他冷静一点。

“……我的意思是，我也会努力变成适合过日子的人，”蔺成聿擦了擦脸上的水，“这些我都会学的。”

“你学这个做什么？”姜宵看他一眼，“过几年有条件了，我就给家里安个洗碗机，比你好用多了。你现在天生就不用做这个，为什么要学？”

“不是只是这个，”蔺成聿解释道，“我会学着照顾你，从生活的方方面面，我……”

“那不用，”姜宵道，“我本来就会这些，我自己照顾自己。”

他们两个就不是一路人。

蔺成聿想学，也早就过了那个时间。错了时间的情深，怎么看都不对。

况且他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姜宵看他伸着的那双手，可能是因为之前摔倒，手撑在地上，上面有些细细点点的小伤痕，泡了一会儿热水反而更红了，从手上一直蔓延到手腕，停到他挽起的袖子那里。

他这幅养尊处优的样子，讲这句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姜宵把保温壶擦干净了之后再一层一层装回去，锅里还热着最后一碗鸡汤，本来是留给晚上的，姜宵把它拿了出来，放在最后一层，他记得昨天还有剩饭，快点做个蛋炒饭也来得及。

姜宵的手速一向很快，他热好油，往锅里打了一个鸡蛋，慢慢的蛋炒饭的香味就出来了，这时候再去处理冰箱里的冻肉有点来不及了，姜宵就自己切了个火腿肠和一点青椒丝炒进去，蛋炒饭很快出锅，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看了看时间，准备再去送饭。

蔺成聿从他开始做饭就不说话了，他在边上看着，饭菜的香味缠绕在他身边，骤然把他扯回了之前的记忆里，那是属于他和姜宵的过往。

姜宵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做饭的，刚遇到蔺成聿的时候，他碰都没碰过锅铲。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吃吃吃了吗、辏丑、溪团子、叶浼山、myrtle 、风、Vpanpa的雷！

谢谢大家的营业液！^O^

搞了个抽奖，嘿嘿。

第二十六章 

这很正常，他们刚遇见的时候都是十几岁的, 那个年纪的孩子有几个会做饭的？姜宵在夏婉婉在的时候饭来张口, 基本没进过厨房, 后来生活所迫出去打工，外面多的是小馆子供他选择, 姜宵那时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挣一个月的钱就花一个月的钱, 人也没有什么定性, 但遇到蔺成聿之后就不一样了。

他开始为未来打算，生活要开源节流精打细算, 自己做吃食要比在外面吃要节省很多，于是姜宵就开始琢磨了。

蛋炒饭作为一个入门级的大众类食物, 是姜宵学的第一道菜。

第一次做的时候，他炒出来的蛋有些焦了，偶尔还能在里面吃到蛋壳, 而且里面放的菜丝没太炒熟，有点夹生，盐和酱油放的有点多，入口咸，总而言之, 倒是能吃，但是真的不太好吃。

他拿着那碟子炒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有点尴尬，先是自己吃了两勺，觉得一言难尽, 挠了挠头，对蔺成聿说到：“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

蔺成聿年少家里有钱，且咏江又是做高级酒店业的，他什么山珍海味也吃过，本来就不爱吃炒饭，一开始想说算了他今天不饿，吃不吃都一样，但他一抬头，看到姜宵那张脸的时候，又突然什么都没说出来了。

姜宵身上还穿着围裙，围裙上沾了一点新的油渍，那日的柳江闷热，他在厨房里鼓捣了很久，出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脸上又不知道蹭到了什么，自己伸手擦了擦，望着他的眼神有点可怜兮兮，他刚刚吃了两勺自己炒出来的饭，觉得不好吃，有些明显的失落。

他已经很努力了。

蔺成聿就是这样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他还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然后在姜宵晶晶亮的眼神里塞进嘴里。

“蛮好吃的，”他道，“不出去了，就吃这个吧。”

两个人就这样一人一勺把那碟子炒饭吃完了。

饭是真的不好吃，但姜宵那样看着自己然后笑，傻兮兮的，很讨人喜欢，于是饭好吃不好吃也没有那么重要了，老话说有情饮水饱，大概也是这个道理。

姜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了自己的厨艺生涯，他那股执着劲在，只要足够认真用心花时间，手艺的进步是显著的。

他后来甚至能在小厨房里鼓捣出满汉全席来，中餐西餐都会做，每年他总会在自己认为的纪念日精心准备烛光晚餐，但许多的纪念日里，他没等到那个和他一勺一勺吃不好吃的蛋炒饭的人了。

毕竟是变了。

姜宵把饭盒拎了起来，回头就看到蔺成聿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宵不会像他一样再回忆起那些事情了，他又不是找虐。

“走了，”姜宵提醒他，“你还想赖在我们家吗？”

蔺成聿因为这一句话一下从记忆里抽身出来，看到了眼前真实的人。

他突然没有抑制住自己，上前把姜宵抱在怀里。

姜家的小厨房里，蛋炒饭的香味，炖了很久的鸡汤醇厚的香味，还有刚刚冲掉的洗涤精的柠檬味道，这许多味道交织在一起，全是平淡生活里琐碎组成，是他曾经不在意的、如今又期望回到的他和姜宵相依为命的过去。

在冰冷的天气里，这个人好像一个宝藏匣子，蔺成聿只要碰他一下，甚至望他一眼，就能感受到一丝甜丝丝的暖意从他身上传递到自己身上。

但姜宵丝毫不觉得温馨，他有点不耐烦，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准备伸腿钝他：“走开啊听见没有？这保温壶要是再倒了，我一定会弄死你的。”

你不知道，你已经弄死过我一回了。

蔺成聿不敢开口说这句话，他抱着人，像是充了一会儿电。他亦不敢和姜宵说自己想念的那些，因为蔺成聿知道，自己珍藏的那些回忆，只要再延伸下去一点，对姜宵和他自己来说都不算美好。

但能抱一会儿也是赚的，蔺成聿在姜宵发脾气前松手了。

漫天的大雪里，他陪着姜宵去送饭，亦步亦趋，那个人不再回头看他，但他只要看到姜宵的背影，都已经觉得满足了。

他还在，真好。

姜宵好像是他所有的烟火气，是他命里纠缠的一部分，是他所有勇气的来源，是从他身体里重新生长出来又剥离逃走的心，以至于他如今心甘情愿被姜宵这个人牵着走，希望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错过太多，以至于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进夏婉婉的公司前，他停了脚步，没让姜宵尴尬，他知道姜宵不愿意让自己见他家里人。

这会儿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姜宵拎着饭盒进了公司，妈妈她们公司最近有急活，几乎全都在加班。

但许多人家里住的远一些，没工夫冒着大雪出来送饭，姜宵拎着一个饭盒过来的时候，公司里许多同事多有羡慕。

“你儿子啊？”

“好听话好乖的，还会自己给妈妈做饭吃，哎呦，我们家那个讨债鬼，不要说做饭了，叫他好好吃饭都要死了。”

“夏会计有福气哦。”

夏婉婉一边说着没有没有，一边心里又高兴得不行。

“冷不冷啊？”她摸着姜宵的手，“单位有盒饭的，干嘛还特意来一趟？”

夏婉婉她们单位比较抠门，加班定的盒饭都是最便宜的那一种，饭硬的要命，菜没点油水，说句不好听的狗都吃不下，且大雪天送过来的时候也凉了一半了，就更难入口了。

“先吃吧，”姜宵把炒饭和鸡汤拿了出来，对着夏婉婉笑笑，低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单位饭有多难吃？”

保温壶最上面还有一包姜糖饼，姜宵拿袋子包好了，所以没弄脏，他回去一趟又把它放在锅里热了一下，现在摸着还热乎乎的。

姜宵从夏婉婉桌子上找了个果盘，把姜糖饼一块一块放好了，这东西是他在红糖饼的基础上改良的，糯米饼皮软糯红糖沙甜，再加一点姜汁的味道，在大冷天吃能暖暖身子。

这小糕点他分给办公室的人一起吃了，姜宵又嘴甜很会讲话，把众人都哄地很高兴。

夏婉婉情绪不对的时候工作自然也一起受影响，她的同事也许会有些意见但不会说出来，在外生活，总要与人为善，相互交流相处也能更舒服一些。

也许是因为单位的饭太难吃了，夏婉婉的蛋炒饭闻着特别香，和她关系好的同事来舀一勺子吃，吃完才知道是姜宵做的，惊讶的不行。

“特别好吃，”对方由衷称赞道，“你儿子太厉害了吧！”

姜宵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会儿，刚好等夏婉婉吃完了他就收拾碗筷回去，下了楼才记得蔺成聿还等在那里。

蔺成聿站在那里在打电话，这年头的手机虽然没有那么普及，但是对于蔺成聿这种家庭来说，弄来也不困难，姜宵走近了之后听到几个关键词，项目、投建什么的，大概是公司那边的事情，他也没用听懂。

他这辈子才知道那时候负面新闻沸沸扬扬然后轰然倒闭的咏江连锁高级酒店是蔺成聿家的公司，不过这人重生到现在这个时间点，大概不会让这件事再发生了。

姜宵下来的时候，蔺成聿的电话已经快打完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热水袋，见了他就眼睛一亮，交代完了事情连忙挂了电话，然后把热水袋塞进姜宵怀里。

“宵宵暖暖手，”他道，“我帮你提吧。”

他顺手从姜宵手里接过空的保温壶，又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杯热可可，递给姜宵，隔着袋子都能闻到巧克力浓郁的甜香味。

“给你的，”他道，“我记得你喜欢喝这个。”

蔺成聿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姜宵喜欢什么，毕竟生活这么久了，他又不是真的木头。

姜宵冬天里喜欢喝热可可，蔺成聿记得那时候两个人接吻的时候从他唇间尝到的可可的甜味，姜宵压力大的时候喜欢吃甜，后来牙疼了，医生让他少吃，他嘴上说没吃没吃真的没吃，接吻的时候就知道在撒谎了，刷了牙漱了口都能尝到的甜味。

“……你很闲吗？”姜宵看着他，又看看手里的热饮，“你家里学校里也让你乱跑？”

再过两天就期末考了，蔺成聿完全不像一个初中生。

“家里请的几个老师每个星期都有给我定目标，爷爷说我完成了就能来找你，”蔺成聿解释道，“华扬私立的期末考和公立学校的不太一样，半个月前卷面考试已经考完了，最后的一个月是实践课，整个班去了澳洲交流，那里天气暖和一些。”

蔺成聿请假不去了，他先前又不是没有去过澳洲，在校成绩好，蔺家爷爷也默许。但不随着学校安排一起出国，家里安排的课业更重，他未见到姜宵的时候便一心一意的学，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才能达到目标。

如今经历这些，倒也不觉得累了，因为心里有念想。

他来见一次姜宵也只有二十四小时，车程十个小时，赶的急一点九个小时，一来一回，能在厚林呆的时间也最多五六个小时而已。且这并不是相处的时间，姜宵不愿见他，他有时候守在他家楼下，有时候在学校等着，姜宵上课的时候他不敢去打扰，偶尔有户外的体育课，他能远远隔着操场，看一眼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今天已经算是运气不错，相处了好一段时间了。

“喝吧，再放着就冷了，”蔺成聿指了指那杯热可可，“宵宵没必要连杯饮料都排斥吧？”

姜宵低头看了一下，厚林这个年头没有这样醇厚的热可可卖，也不知道蔺成聿刚刚是哪里弄来的。

但他还是没动。

“……我马上就走，”蔺成聿无奈地道，“你喝我就走，真的。”

差不多也到时间了。

他在姜宵的眼神里把保温壶放下，然后退了几步，蔺家的车停到路口了，姜宵也看见了。

但蔺成聿还盯着自己，一副自己不喝他就真的不走的架势。

“宵宵，就尝尝吧，”蔺成聿又退了几步，站在大雪天里，“喝一口，我今天就不烦你了。”

姜宵想了想，瞥了他一眼，抿着吸管吸了一口。

蔺成聿看他喝了，也遵守先前的话没有多留，蔺家的车从单位门口开过，姜宵转身就把那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扔进了垃圾桶。

蔺成聿开了车窗想多看看他，恰好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他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会儿，车很快开过，姜宵的样子他也看不见了。

第二十七章 

姜宵这个人向来能屈能伸，能简单解决的事情他不会多哔哔, 反正蔺成聿走了就算解决了。

热可可本来就不难做, 姜宵自己会做, 他习惯的配方是可可粉加巧克力酱加淡奶油兑点牛奶，有兴趣再加点棉花糖在上面, 大冬天喝一口，浓郁的甜味会让人很有幸福感。

但反复实验过只有特定的几种牌子这样做会好喝, 现在不要说在厚林, 就算在柳江他都很难在百货商店找到这几种牌子，蔺成聿不知道怎么弄的, 味道倒是和记忆里很像。

不过他现在就是连杯可可都介意，再合他的口味也实在喝不下去。

下午上自习的时候, 姜宵把之前做好的姜糖饼带过去了当点心，叶影影也觉得这段时间老是吃别人的不太好，给姜宵带了巧克力饼吃。

恰好又是巧克力, 姜宵的冬天和巧克力结下不解之缘。

林鹤元盯着看了一会儿，姜宵一边做题一边吃饼，咬一口松脆的饼干然后嚼嚼嚼，脸颊鼓起来，又像个仓鼠。

他好像经常看见姜宵吃巧克力, 之前还给自己塞过，应该是真的喜欢。

“看着我干什么？”姜宵感受到林鹤元的目光，疑惑的抬头看看他，“不做题吗？”

林鹤元：“……做。”

自习结束之后, 林鹤元回了家，他家里父母人脉广，家里经常有人送些礼物过来，今天也有。

客人应该是刚走，家里的保姆正在收拾客厅。林家两个小孩，对方送些东西也是送双份的，不过林鹤元不大在乎这些东西，特别是零食，所以他的那一份如果不是男生专用的，一般都是直接匀给妹妹的。

他妹林晴玉刚好路过，怀里抱着今天收到的零食，见他回来，自然而然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林鹤元看到了什么：“等等。”

“哥，怎么了？”

然后她就看到他向来不怎么吃零食的哥哥在自己怀里抱着的两袋礼物里面翻了翻，把自己那份里面的巧克力找了出来。

这还不算，林鹤元还认真问她：“我记得上礼拜有人送了两盒进口的巧克力过来，你放哪了？”

“……柜子那里，”林晴玉愣愣的看着他，试探性的问一句，“你要吃吗？”

林鹤元一个不爱吃甜食的人特意翻箱倒柜的把自己那份巧克力拿走，对于林晴玉来说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给别人的，”林鹤元又去柜子那里

把之前的巧克力拿了出来，随后看她一眼，“你不是怕胖？少吃点。”

林晴玉：？？？

她怕胖可以慢慢吃的呀！你不能直接拿走呀！

晚上，林晴玉愤愤然地在日记本上写下“完了我的哥哥不爱我了林鹤元这个大坏蛋”，不过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在后面加上一面。

——送巧克力？可能在早恋哦。

但是也没有发现最近有哪个女生和他走的很近吧。

过了这个周末，下个礼拜就期末考试了，姜宵无暇顾及其他，他严阵以待考完这几门，最后放下笔，倒是松了一口气。

真不容易。

时间过的好快啊。

期末考完了就是寒假了，走出教室门，旁边的同学都是很开心的样子，有些在对答案，有些已经开始商量寒假的计划，楼下林鹤元和叶影影在等他。

今天没有下雪，不过天气还是一样冷。

“宵哥！”叶影影头一次考完不是如丧考妣而且还蛮得意的，“我这回肯定能及格！”

姜宵：“厉害厉害。”

他说的很真诚了，叶影影本来就不喜欢读书，现在还主要去学画画，能在这时候平均一下考到及格已经是很努力的结果了。

林鹤元那副样子自然不必说，没什么意外的话，他还是年级第一。

“走吧，我请你们吃东西，就当谢谢这段时间给我补习。”叶影影拉了他过去，“走吧走吧，冻死我了，大冷天的不吃点热东西真的不行，我请你们吃最好吃的麻辣烫！”

等叶影影咋呼完了之后，林鹤元一边走一边问他：“考的怎么样？”

“还行，”姜宵之前已经和林鹤元对过几道大题的答案，对他笑笑，“你下学期等着我做同桌吧。”

他这样一说，林鹤元才完全放心下来。

说完考试的事情，姜宵手上又被他塞了什么。

是一个保温杯。

什么意思？林鹤元也想让他多喝热水吗？

他刚好有点渴，道了声谢，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入口却是巧克力的味道。

唉，是热可可啊。

说句老实话，不如姜宵习惯的那个配方好喝，不过也不错了，巧克力味很浓醇，带一点淡淡的奶香。

“你哪里弄来的？”

林鹤元考试前送给他几大盒巧克力，说是放在家里也没人吃就给他了，他现在还没吃完呢。

这东西是林鹤元昨天从妹妹储存零食的小柜子翻出来的，一罐子进口的可可粉，上面的英文字林鹤元看过了，说是可以拿来做热饮，他按上面的配方试着自己做了做，给妹妹尝了一下，对方反馈了，还不错。

于是他通通拿走，按照自己试出来的配方中午的时候做出来了一杯，滚烫，他的这个保温杯效果还不错，下午考完试给姜宵，刚好到了能入口温温热热的程度。

“你喜欢就好，我下回还给你带，”林鹤元揉揉他，“走吧，吃东西去吧。”

姜宵乐呵呵喝完了那杯热可可，又和两个人出去吃东西，今天就晚了一点回家。但回了家之后身上竟然也觉得暖呼呼的，可能是因为心情好？

仔细一看不对劲，暖和也没有这么暖和的。

家里装空调了？

这年头空调不便宜，少有人家装，以前冬天冷，开个取暖器差不多就这么过去了，普通人家都是这样的，怎么妈妈突然这么舍得了？

夏婉婉一看到他回来也很高兴，招呼姜宵来吃点水果。

“年年考完了，辛苦了，来，妈妈给你削个橙子吃。”

姜宵在她身边坐下，果然在客厅看到了打开的空调机，家里空间不大，空调放在客厅里，再把几扇房间的门都打开，开的久了房子上上下下都是暖和的。

夏婉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拍脑袋：“哎呀，刚好要跟你说这空调的事情，最近我们家真的走运，什么好事都能遇上！”

据夏婉婉所说，她今天去超市买东西，结了账之后超市说可以拿小票抽奖，她就随便抽了一张，结果超市说中了一等奖，一台空调。

和她一起去超市买东西的同事中了一包抽纸，见她运气这么好，还建议她可以把空调卖了，值几千块呢，留在家里还费电，夏婉婉家里需要钱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留着自己家里用，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儿子在家里做什么事情都冻手冻脚的，现在白来一台空调，花点电费能让他舒服点也好。

她只是节俭，家里还是有些积蓄的，且有些心病被姜宵解了，也知道许多时候该活在当下，让自己和儿子都舒服些。

对方也是手脚麻利，当场把空调运回家给她装好了，姜宵回来正好用上。

姜宵听着也随着她一起高兴，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总是对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有点警惕心。

蔺成聿上次走了还没几天呢，这件事该不会也和他有关吧？

不过房子里暖了就是好很多，不管夏婉婉还是他洗碗的时候都没那么冷了，妈妈这么高兴，姜宵也不好在这时候说什么，怕她难受，而且他也没有什么证据。

……算了，先放着吧。

仔细想下，还是自己手上没什么钱，这半年来挣了两万块已经不算少，但这是基础资金，姜宵不敢随便花，要是有足够的钱，这事也轮不到蔺成聿来做。

期末考完了，要早点再去柳江进货了。

此时，蔺成聿刚送走一名家教的老师，对方和爷爷夸了他几句，弄得爷爷也很高兴。

凡事都是对比出来的，蔺家两个孩子，蔺容佳也一样受重视的，课程都是一起学的，但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蔺容佳确实比不上蔺成聿，且他这回重生回来本来就是占了天大的优势了，每次上课都表现极好，家里定下来的苛刻的目标他也完成的相当完美。

因为该表现的表现好，爷爷对他时不时去厚林找人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动作都睁一只闭一只眼了，谁都没办法说清楚为什么他对姜宵就这么上心，但蔺成聿这种举动对比一下其他人家青春期的混世魔王，好像也还能接受。

蔺容佳都知道这回事了，但也不敢多问。她对蔺成聿依旧态度复杂，平时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且她年纪小现在又是玩性大，这回上课教的是基础的管理学，她大半都听不懂就算了，上课上到晚上九点多快十点，又累又困，还要被老师骂，烦躁死了。

她也搞不清蔺成聿这个人精力怎么这么好，课上完了还坐在书房，不知道在那本砖头一样的书里写什么，他不走她也不敢走，父母对她要求一样很高，每次见她没有蔺成聿厉害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个点回去也不要想安宁，还不如在这等一会儿。

结果蔺成聿十点多了才抬起头来，自言自语一句：“饿了。”

蔺容佳也很饿，她看着对方终于不学了，于是高高兴兴的出书房让阿姨给自己准备小甜点吃，蔺成聿却卷了袖子，自己进了厨房。

家里佣人连忙拉着他问要吃什么吩咐自己就好了，蔺成聿摇了摇头，说是自己做。

“王阿姨你不要管他，”蔺容佳也带着气，“他就爱自己折腾。”

有佣人不用，非要自己搞，做那个什么蛋炒饭，做的又难吃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家有个龟龟的1个手榴弹，啾咪的1个雷，薛薛薛薛洋的糖的1一个火箭炮，揽云的1个手榴弹，胡堂的1个雷，我和颓大比命长的1个地雷 ，棠。的1个地雷了，倏忽的1个地雷，玲珑的1个火箭炮，

因为上夹子多了很多新的小可爱，谢谢大家的评论和营养液！^O^

第二十八章 

世上没有处处都完美的人，蔺成聿也总有些事情做不好, 就比如下厨这件事, 天赋就真的一般。

做饭这件事, 说难说难，说简单也简单。就比如一些平常的菜式, 像蛋炒饭这种，只要不是真的手残, 顺着菜谱或是别人手把手的教的话总是能做出个样子来, 不会太难吃的，但是也仅至于平常的地步了, 再往上一些，想要把蛋炒饭这种平平常常的吃食弄出花样来, 做到一尝难忘的程度，就很难了，那需要天赋, 或是一年又一年的练习才行。

蔺成聿就是那种没有做饭天赋那种人，练来练去也没什么用，他头一次做出来的蛋炒饭就是还能入口随便吃吃的那种，一直到现在也没什么长进。

油腻油腻的，也不知道偏爱这个干什么。

但蔺成聿乐在其中, 他眼神扫过来，蔺容佳也不敢多说什么，低头戳了戳自己盘子里的牛奶冻。

那一边，厨房里的蛋炒饭已经出锅了, 蔺成聿在桌子另一边坐下，她看见对方吃了一口，然后自言自语道：“还是不太像。”

蔺容佳听到了，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像谁啊？

每个人做这个味道都有些差异，火候佐料手法，姜宵每段时间做出来的都不一样，蔺成聿做出来的不像。但实话说，隔了太久了，姜宵做出来的味道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觉得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都不是从前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勺一勺的把饭吃完了。

已经很晚了，蔺容佳熬不住了，溜回去睡觉去了，蔺成聿倒还是有些精神，回房间之后还和岳叔那边通了个电话，问起姜宵那边的事情，知道空调已经送出去的事情了。

这年头洗碗机倒不是没有，就是比较冷门，姜家妈妈现在不知道能不能对这种机器适应，而且姜家厨房比较小，再塞一个机器进去就更束手束脚了，想来想去不适合，装个空调倒是实用，长远来看也更好。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把姜家的旧房子整个换掉，但他不敢。姜宵现在不喜欢他插手，有时候能做成一两件都已经很不容易了，还不敢承认。

他还知道今天姜宵刚期末考试完，寒假就要开始了。

说是假期，但依照姜宵的性子，大概还是会忙的停不下来了。

他会来柳江吧。

蔺成聿想的倒没错，姜宵第二天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学校开始放假了，影碟店那边虽然也有其他客人，但没有附近的学生，人流量还是会受很大影响小货架放在那里挣钱也有限。

寒假这么好的时机，姜宵自己也要流动起来。

虽然说现在天气冷了大家不爱出门，但是过年了许多人家要置办年货，买东西也会大方一些。

姜宵这回要买的货物毕竟不同以往，年关要用的东西不能以小物件为主了，他也不会为难叶叔，且他心里清楚，该花的钱还是要花。

这一趟，他是名正言顺地租下了叶兵半边货车。另外半边是家小工厂，用来运零件的，工厂的小零件占地方不大，本来这一趟就用不上一整辆货车，叶兵牵线，姜宵愿意分担一部分支出，相当划算了，对方也没有什么意见。

年关时节，柳江批发市场里面的店铺也会陆续关门，价钱也不太稳定，姜宵也要趁早去一趟，仔细挑选，储备足够的货才行。

期末考试结束没多久他就和货车一起出发了，到了柳江，天气对比起来就暖和多了。

姜宵从车上下来，刚在暖和天气里伸了个懒腰，转过头就看见蔺成聿站在不远处，笑着对他招招手。

这是他的地方，会来也是正常事情。大路朝天随他去哪，姜宵直走批发市场。

他这回采购的方向就变了，之前的一些卖的好的还是会进一些，但这次大众化的东西多一些，一些家长会在这个时候给家里小孩买礼物，一些时兴的玩具他也选了一些，时间急，他扎在批发市场里面，砍价挑货日夜颠倒都不觉得累，每一件货都仔细看过。

他要想着这件货可以卖给哪些人，他们能接受的价格是多少，自己又能挣多少。每一笔生意都不容易，每个人挣钱都不容易，他总是要考虑清楚，做的细致。

姜宵两辈子都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蔺成聿即使在这时候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但是两个人大概对这件事没什么共同语言，姜宵也没空对他说话。

离得这么近，都觉得心远。

他看的清，蔺成聿现在看不清罢了，不过他迟早也有明白的一天。

上辈子的时候，蔺成聿一直忙，学习忙工作也忙，他也一直以此为理由推掉和姜宵的许多相处，姜宵不说，他都没意识到这是有多伤人的事情。

如今姜宵是真的在忙，蔺成聿也不想打扰他的正事，但是他就是想帮忙，能真的说几句话也行，姜宵理他一下就好。

但他无论再怎么想要找话题，对方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好像他就是个透明人，拿着他选出来的几件货给姜宵看看，他直接从自己身边走过，被他烦的多了，就不冷不热地吐出几个字。

“我在忙，”姜宵和他说话，眼睛都不看他，过了一会儿，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我在忙，不要烦我。”

然后就不理他了。

姜宵也没有发脾气，就平平淡淡的陈述事实，但这句话听多了，有一种钝刀子割肉一样的痛感。

“我在忙”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你不重要”。

换位思考这四个字说来轻巧，只有真的换位体验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事情总有轻重缓急，他在姜宵心里如今是什么地位，蔺成聿很清楚，但姜宵总是用实际行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

他说不出的难受，但他又不肯走。

姜宵上辈子是怎么从无到有的，蔺成聿知道一些，但他那时候在读书工作，毕竟没有经历过，他知道姜宵在那个时候做过很多工作，长工短工，只要能挣钱就行。

天道酬勤，蔺成聿知道姜宵渐渐有钱了有了事业，这里面的许多钱还花在他身上了，但有些讽刺的是，他到这辈子才知道这份钱是怎么挣的。

血汗钱是真的血汗钱。

批发市场每一分钱都要和店家争，砍价、赠品、选品、质量，姜宵顶着那张脸挤在一堆成年人里面，做起生意来却比他们都老道。

他很会发挥自己现在的优势，该示弱的时候就示弱，这个时候来进货的人不少，他不理蔺成聿，倒是会和别人交流，笑容灿烂讨人喜欢，问问店家的一些老主顾，有些人不理他，脸色语气也不友善，他也就是笑笑过去了，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总能找到人和他聊起来，说说哪些货比较好卖，有些人还能和姜宵一起联合起来压压价，倒是给了姜宵不少帮助。

姜宵午饭也是在批发市场吃的，蔺成聿给他带的东西他不吃，和其他进货的人称兄道弟去吃牛肉面。

蔺成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那个货主性格也爽朗，他当面问姜宵：“你弟啊？”

姜宵摇了摇头，道：“不是。”

“也对，你们两个也不像，”对方道，又上下扫了蔺成聿一眼，嘀咕一句，“穿成这样……”

“我们是朋友，”蔺成聿解释道，又偷偷看姜宵一眼，“我就想来帮帮他。”

姜宵不置可否，开口就换了个话题，还是生意上的事情。

在批发市场忙了这么久之后，这次货更多了。姜宵借的小推车空间太小有时候不太顶用，批发市场里面又路径狭小，车不让进，有的地方还要上下楼梯，姜宵要把货一件一件打包好了放到批发市场门口，放在雇佣的三轮车上，三轮车再运到在工业园停靠的大货车那里。

有些店家有时间的话会帮忙送，有些就需要自己来。

在这时候叫人过来也来不及了，电话还没来得及打姜宵就背着货走出去了，蔺成聿看到这样子，自然和他一起背，免费劳动力姜宵也懒得花功夫去拦他，双肩一挑，才知道肩上的货有多沉重。

蔺成聿体力不差，姜宵也不是不会累，走过小巷踏过楼梯，两个人气喘吁吁把货背到目的地的时候，姜宵一抹脸上的汗，把外套一脱往肩上一披又回去了。

他永远这样精力旺盛。

好像悬崖峭壁上生长的花，又好像淤泥里的珍珠，姜宵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他总能自己努力往上爬，这种人脚下生风眼神带光，是天生的太阳，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他就又能发光发热起来。

蔺成聿自己身上冷，一直都冷，他被姜宵贴着心暖过一次，那时候不懂珍惜，他在的时候万事都好，骤然离开便如坠寒潭。

可被他那样伤害过的姜宵，重来一回，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还是在发着温暖的光。

他被这样的姜宵吸引，心里无比清楚是自己离不开他，不是姜宵离不开自己。于是现在无论姜宵眼睛里有没有自己，他都像是飞蛾扑火，情不自禁。

姜宵也不管蔺成聿心里在想什么，他是真的没空理他，且他始终认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他那时候痴恋蔺成聿对方也是有回应的，虽然少了点，爱不如自己深，但平心而论也是有的，这样他才越走越深。

这回自己冷冷淡淡，不给回应，也不再对他好，蔺成聿再怎么坚持，长此以往也该放弃了，人心总有底线。

两个人想法南辕北辙，一时无法合上，倒不如不说话的好。

姜宵把这一件一件的东西塞进货仓的时候，卡里的两万多块钱见底了，身上就剩下几百块钱。

叶兵和他说，因为厚林方向大雪，那边几个路口都封了，清完雪障也需要几个小时，他们现在上了路也要堵在路上，不如晚点再出发。

“那刚好，”姜宵听完不仅没急，还挺高兴的，“叶叔刚好等等我，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六点还是会准时更一章的，就是今天有双更的意思^O^

第二十九章 

姜宵把货车的厢门关上, 数了数口袋里的钱, 再看了看时间。

坐公交是来不及了，蔺成聿看到他好像要去做什么, 蔺家的车就停在那里。

“宵宵, 我送你吧, ”他拉住了人, “你要去哪里？”

姜宵听都不听，从他身边越过，他忙完了正事，一看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道：“我家的空调是不是和你有关？”

蔺成聿想装傻：“什么空调？我不知道。”

姜宵盯着他看：“老实和我说，蔺成聿, 不要撒谎。”

“我真的不知道, ”蔺成聿咬着牙不承认, 要真的认下了这事姜宵肯定就不用了, 他甚至开始声东击西，“你上次提了，我就买了洗碗机, 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今天想让你带回去的。”

他把车的后备箱打开，果然是大袋小袋一堆的东西。

姜宵:“……自己拿回去吧, 我不要。”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姜宵也不再追问什么，蔺成聿这些东西他可不敢收, 如今也赶时间，就走到路口，打了辆车。

蔺成聿也奇怪他这个时候要去做什么，蔺家的车就一直跟在那辆出租车后面。

没想到姜宵打车七拐八拐去了市中心，这里有批发市场买不到的东西。

工业园旁边的批发市场卖的就是附近小工厂里生产出来的东西，柳江各类小制造业林立，就是因为离生产地近所以才便宜，但是一些进口货和一些少见的东西还是要去市中心的百货商店买。

新年新气象，姜宵盘算着要给大家带礼物的。

叶影影画画的有些颜料在厚林是买不到的，还有些特殊的素描铅笔，他做了些功课，在柳江给他找到了，贵是贵了一点，不过学画画就是烧钱，用好一点的东西是应该的。

姜宵给叶兵挑了一包好烟，想给林鹤元买的也是学习方面的，他这个人就是沉迷念书，其余的说不出有什么偏好，不过姜宵看了他这么多笔记，也看出一点不一样了。

林鹤元的课程笔记都是规规整整的，只有物理课笔记不一样。

不仅是课上的东西还有考试的题目，他总会多加很多批注，许多明显就是课外的知识。

他应该是特别喜欢物理的，只是年级第一不能偏科，林鹤元每一门考试成绩都非常好，要不是姜宵看了他的笔记，细心注意到了，其他人也发现不了。

他给林鹤元选了不少物理类的书籍，有些是启蒙类，也有些竞赛方面的，要是高中有机会，也许林鹤元可以往这个方面走，不过也随他。

在书店结账的时候，他在旁边的小货架里还看到一个物理创意摆件，叫牛顿摆撞球，那小球一晃一晃还是很有意思的，姜宵看了看价钱，有点贵，但还是买了下来。

天色越来越晚了，姜宵在市中心的最后一趟是去蛋糕店。

那家蛋糕店在柳江本地也很有名气，一开就是几十年，除了贵没有其他的缺点，姜宵剩下的钱减掉打车回去的，就够买一个圆圆的慕斯蛋糕了。

他问店员要了冰袋，把蛋糕装进了准备好的四四方方的保温袋里，希望回到厚林这蛋糕口感没变，然后双手拿着这些准备好的礼物准备回去了。

他打车回去之后果然还给自己剩了一个钢镚，刚好叶兵也接到电话，前面积雪扫干净了路口开了，可以走了。

姜宵就捧着自己的礼物小心翼翼地上了车，给叶兵的礼物他藏好了，准备过年的时候送给他，叶兵那两千块钱他也记得呢，准备春节前后还上。

眼见着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外面不少店铺挂了红灯笼，叶兵启动车子之后，看见姜宵手里把玩着那个一块钱硬币。

“身上又没钱了吧？”叶兵问他。

“没事，我会挣回来的，”姜宵道，他看着自己的最后一块钱笑了笑，随后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就当是我自己的新年礼物吧。”

他把最后的一块钱放在外套胸口的口袋里，车开走的时候，他看到站在路口的蔺成聿一闪而过。

他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蔺成聿一直跟着，姜宵也知道，随便他看吧，买礼物又不是见不得人。

就因为一直跟着，所以姜宵到底买了什么，蔺成聿也很清楚，姜宵重生回来之后关系特别好的那些人也有限，他都能一一对应起来。

颜料铅笔是给正在学画画的叶影影，叶兵好抽烟，烟肯定是给他的，姜宵的物理成绩在他功课里属于不上不下的那一种，他没有表现出对这门功课特别上心的样子，那些物理的书籍摆件，大概给的是林鹤元，蛋糕是为了带回去和母亲一起吃的吧，夏婉婉的口味和姜宵很像，毕竟是母子。

姜宵很喜欢给人准备礼物，换句话说，他是很喜欢分享的人，分享他的快乐，他高兴的时候，有一点余力的时候，都会给别人带礼物，蔺成聿收到太多了，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小到他觉得好看的一支笔，或是觉得好吃的小零食，大到他送给自己一个家，送给自己一个崭新的人生。但先前不在意不上心的，如今觉得珍贵也没有用了。

姜宵还是那个姜宵，他对心上的人的慷慨性子依旧没有变过，觉得追悔莫及的也只有蔺成聿而已。

姜宵回厚林的货车开走了之后，蔺成聿不想这么快回家，他心里难受，在工业园和批发市场那里走了很久，快到年关了店铺关门早，一盏盏灯都暗了，他只能离开，回家的时候还让司机把车开到市中心，去姜宵喜欢的那家蛋糕店看了看。

他没那么爱吃甜，但姜宵喜欢，他还是想尝尝。

这家店好像姜宵上辈子也经常买来吃，蔺成聿还记得姜宵那时候头一次给自己买回来的小蛋糕的样子，小小的，姜宵第一次就买了两个，刚好给他们两个人。

蔺成聿那时候已经振作起来，和大学那边说着要复学的事情，他回来的晚，已经是深夜，姜宵的小蛋糕已经吃了一大半了，他应该是困了，手撑着脸在桌子上等他回来，房子里面的灯还亮着，是暖黄的样子。

门一开一关，姜宵才醒过来，那天是小年夜，他高高兴兴拉着蔺成聿坐在餐桌旁边，献宝一样给他看自己准备的小蛋糕。

“小年夜家里一般要吃汤圆，亲手包的最好，讲究甜甜蜜蜜团团圆圆，但是我现在还不会包汤圆，”姜宵道，“而且我也不爱吃汤圆，但是我最近打工那家老板店铺里生意好，年关时候给我们就发了红包，我想来想去，还是买了我想吃的东西，甜甜蜜蜜的意思还是一样的，你也吃一块吧，寓意好。”

他那块小蛋糕的已经被吃了一半了，另一块完整的自然是留给蔺成聿的。

蔺成聿还记得那块蛋糕的样子，有点繁复，品相精致，应该不便宜，确实蛮好吃的，后来他们生活确实如许的愿一样越来越好，姜宵手上有钱了，这家的蛋糕他常买，但毕竟没有那时候两个人挤在一起，觉得珍惜的时候了。

应该就是从这家店买的。

蔺成聿来的晚，店已经要打烊了，这家蛋糕店不卖隔夜的糕点，柜台里最后的几样小蛋糕打五折出售，他在里面看到了姜宵吃的那一种，是最普通的，蔺成聿买了最后一个，又向柜员形容着自己记忆里的他那份蛋糕的样子。

“您说的是不是这款啊？”

店员听完之后，打开店里图册，指着最上面的一款问他。

是那个。

“这个是定制款，做起来比较复杂，用的是最好的材料，但确实很好吃，我们家许多客人都很喜欢，”店员告诉他，“您如果想要的话，可以提前付钱，明天下午再来取，家里住在市内的话，我们也可以送货上门。”

蔺成聿愣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店员叫了他好几句，他才回过神来。

图册上的价格很贵，定制款和普通摆在柜台上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姜宵给自己买的打折款的小蛋糕，和给他的价钱差了五六倍有余。他那时候回家，看到姜宵把自己的蛋糕吃了一半，自然而然把另一个送给自己，还以为他只是嘴馋。

蔺成聿定了一个蛋糕，但他今天拿不到，再怎么提前也要就等明天。蛋糕店已经打烊了，他怀里抱着那个打折的小蛋糕，在柳江的冷风天里傻愣愣的站了很久。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迟迟不回家，岳叔就开车来找他了，就看到他一个人站在路灯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上前去，却发现蔺成聿在哭。

这个人很少哭，除了年少不记事的时候哭过，后来便鲜少见过。比较近的一次，是大概半年前，蔺成聿出了个小车祸晕了几天，醒来之后说是疯疯癫癫，崩溃大哭过一场，随后就正常了，后来有一次，在工业园那边和姜宵说句话之后，眼睛都红肿了半天，今天倒是不一样，就低着头流眼泪，无声无息的，若不是他靠近了都感觉不到。

岳叔也算看他长大，对他总归不是雇佣关系，更像是看待一个亲近的小辈。

“这个年纪了，又不是小孩子，还哭什么？”岳叔给他一张纸巾，“姜宵又对你爱答不理了，还是打你骂你了？”

蔺成聿摇了摇头。

爱答不理他也习惯了，他见了活生生的人都觉得高兴，姜宵愿意打他骂他就好了，他对自己有点脾性愿意出气，蔺成聿高兴还来不及。

他尽是摇头，岳叔看不懂，但讲来讲去，肯定还是因为姜宵。

“说说，他到底怎么对你怎么不好了？”

“不是，不是他对我不好，”蔺成聿眼泪停不下来，他抖着一只手在擦，一只手还好好地守着自己手里的小蛋糕，“我想着，如果，他不对我这么好就好了。”

姜宵待他总是不一样，总是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何止眼前这一块蛋糕。以前蔺成聿或是没有发现，或是发现了也习以为常，可如今再看，他每每感受多的一些事情，一些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小细节，都心疼愧疚的不行。

他不知道做错了多少事，伤他极深，弄丢了这样的姜宵。

岳城：？？？

他不了解过往，自然听不懂这句话，听了也是满心疑惑。

疯了？姜宵什么时候对他好了？

算了，随他去吧。

蔺成聿看起来是真的伤心，他今天晚上没有回家，在怀里悄悄摸出了一把钥匙。

他和姜宵在柳江辗转住过不少地方，比如后面长期住着的那个小别墅现在还没开始建，但一开始住的那个出租屋是在的。

那间出租屋就是原房主装修之后一间一间间隔好的，标准的群租房，蔺成聿找到之后，按原来的样子装修过了，但他一直不敢回去看看。

第三十章 

那真的是一间很狭小的房子, 一房一厨一卫搭一个用来晒衣服的小阳台, 他们两个最难的时候两个大男生住在这里，手脚都伸不开, 憋屈的很, 后来蔺成聿成功复学回学校去上课住学校宿舍, 还算好了一点, 但他有时间还是会回来。

他那时候说不清，只觉得和姜宵相处很舒服，他人生遭变觉得沉郁的时候，看着姜宵努力向上，整天高高兴兴，总会受到鼓舞, 觉得生活都有意思了起来。

他没意识到那是生根发芽的喜欢。

后来姜宵遇见许多朋友, 也有帮助他的贵人, 他渐渐学了许多东西, 把生意做了起来，两个人搬离了群租房，住过两室一厅的商品房, 两百多平的平层公寓, 姜宵和他表白成功后过了一段时间，他买了那套小别墅, 后来两个人就一直住在那里。

他本以为两个人应该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了，没想到生活就这样戛然而止。

房子是安身之所，是记忆承载所在, 蔺成聿拿着小蛋糕，拿钥匙打开那间房子的门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宵宵，”他轻声道，“我回来了。”

没有人理他。

屋子里灯光没开，一团漆黑。

“……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小蛋糕。”

“明天我也会给你带小蛋糕。”

“全是我的错，让你吃了太多苦了。”

“现在我会努力，给你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

“……对不起，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见我。”

“但是我真的太想你了。”

他知道现在的姜宵不愿意自己再靠近，但他就是忍不住，他想对姜宵好，无论能不能得到回应。

蔺成聿不愿意开灯，他摸索着一个人蜷缩在房间里的那张小床上，他先前不敢回来总是有原因的，睹物思人，越想越痛，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自己。

万幸姜宵还能重来，但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争取回那盏等着他回家的暖黄色灯光了和那个人了。

很多事情，姜宵自己都不记得，他也没想到隔了一世，还能被蔺成聿挖出来。

他在大货车上颠倒了一路，还小心护着自己手里的小蛋糕，还好他储存的好，天气也冷，回到厚林之后，小蛋糕拿出来之后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个年头的房子一般都会在一楼带一间储存杂物的材草间，上下有十平米左右，夏婉婉之前帮他清理过，可以用来放货物，一些轻一点的他就搬到楼上房间去。

收拾完了之后，他才总算能和妈妈坐下来一起吃点东西了。

“我一路带回来的，可辛苦了，”姜宵对她笑笑，语气又有点像撒娇，“这个真的特别好吃，妈妈要是喜欢的话，我下次还带回来给你。”

慕斯蛋糕带着浓郁的芝士和牛奶的味道，虽然有点小，但是切开也够两个人吃了。

“特别好吃，”夏婉婉双眼弯弯，“但太麻烦了，妈妈不想年年这么辛苦。”

“没事的没事的，”姜宵道，“我不觉得辛苦。”

食物除了饱腹，总有些特别的意义，正如姜宵许的愿望，以后都甜甜蜜蜜。蛋糕塞进嘴里，他连带着心里都是满足的。

姜宵离开厚林去进货的那天就是学校里出期末成绩的那天，他让林鹤元帮忙取他的成绩报告单，果然他回来后没多久，林鹤元就站在他家门口敲门了。

姜宵刚搬完货，吃了点东西垫补一点就觉得又累又困了，大货车上不好睡，摇晃着，不过是能眯一会儿眼睛。

林鹤元来敲门的时候他在洗澡，夏婉婉开的门。

“是小林啊，快进来，”儿子的朋友夏婉婉还是认识的，“吃饭了没啊？在阿姨家吃点？”

林鹤元礼貌地对她笑笑，道：“谢谢阿姨，我吃过了，姜宵回来了吗？他的成绩单在我这里。”

“我在这儿！”

姜宵刚好从浴室洗完澡出来，他穿了睡衣，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招呼林鹤元坐下，然后拖着自己的毛绒拖鞋去房间里拿东西。

“你先坐，我有礼物给你！”

姜宵那套睡衣是夏婉婉给他买的，精心挑选的一套棕色的小熊睡衣，他穿上特别可爱，林鹤元盯着那只棕色的小熊拖着毛绒拖鞋啪啦啪啦从房间里拿出一个袋子，然后乐颠颠的塞进他手里。

“给你的。”

林鹤元低头一看，愣了一下，袋子里是好几本物理方面的书，书下面还有一个小盒子，他打开一看，是个有点奇怪的小摆件，姜宵就给他演示。

“两边的小球会一起动，这样这样，”姜宵试了一下，球就啪嗒啪嗒的动起来，“它好像叫牛顿摆球，神奇不神奇？”

林鹤元：“……神奇。”

原理不复杂，林鹤元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物理？”

“你借我笔记了，我看出来了，”姜宵问他，“那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林鹤元点点头。

“那太好了，”姜宵道，“那几本书我挑了很久的。”

他身上还有淡淡沐浴露的气味，头发拿毛巾擦干了一点，但还是有几缕垂在额头上，脸上被水蒸汽蒸的有点发红，想掐一下，好像能掐出水来。

“对了，”姜宵想起来什么，“是不是成绩出来了？”

林鹤元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是的，”他把成绩单拿出来，但还是盯着姜宵看，“你进前百了。”

年级第九十五，擦边进的前百。

姜宵心里虽然有把握，但成绩出来他还是像大石落下一样安了心，他真心感谢林鹤元:“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我这个学期很难进步这么快。”

“……是你自己很努力。”

林鹤元回想起来，一下子都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就对姜宵上了心，一开始是因为妹妹手表那件事，他发现“堕落”的优等生姜宵并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他人很好也很努力，后来姜宵主动问他借笔记他也答应了，然后就自然而然在学习上有些交流。

教姜宵念书是一件挺有成就感的事情，他主动性很高，一点就透还会举一反三，性格有趣，人也活泼。

到现在，他丝毫不后悔和姜宵做朋友，这个人眼睛里有光，林鹤元也看见了。

“谢谢你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他送完成绩单就准备回去了，看着姜宵，“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他说了很多次喜欢，大概是真的喜欢了。

“知道啦，”送的礼物得到肯定，姜宵乐颠颠的朝他挥挥手，“我下次还会给你带的。”

他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要开始筹备着怎么把自己的货卖出去了。

他先前早有打算，厚林冬季下雪，年关时节会有特殊的春市，在县城里各个人流量大的地方都有设点，商户们搭起棚子，连成一片，卖什么的都有，这个时候很多从外面打工的人也回来了，置办年货出手大方，春市生意一向很好。

叶影影他爸之前就感激姜宵把他儿子带上正道，在这方面有点关系给姜宵找了个好铺位，春市最热闹的就是这一段时间，姜宵得忙着布置了，他赶时间，第二天就得把铺位支棱起来。

幸好他的铺位离家里很近，叶影影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三轮车，滴滴滴的帮他运货。

姜宵把买的美术用具送给了他，叶影影嘴上说哎呀要画死人了，动作上还是欢天喜地地接了过来。

他是真的挺喜欢画画的，否则按叶影影那个呆不住的性子，学美术这么累，他不会坚持到现在了。

不过帮姜宵运完货，他要回画室去学画画了，寒假也没怎么休，夏婉婉还要上班。一个摊位而已，姜宵觉得自己可以搞定，倒是没想到林鹤元来了。

“我来帮你。”林鹤元解释道。

“不在家做作业吗？”姜宵看到他还是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林鹤元在他身边的塑料凳子上坐下：“叶影影告诉我的，至于读书，也不差这几天。”

他还不忘给姜宵带点东西，一罐子保温壶装好的热可可，大冷天室外喝这个会更舒服一点。

姜宵刚要和他接着说什么，就听着另一个方向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

“宵宵！”

目前只有蔺成聿会这么称呼自己。

他来干什么？不久前在柳江还没有烦够吗？

姜宵本来好的心情都有些被打扰，皱了皱眉头，还没有应答，一转过身，这个人已经走到自己摊位前了。

林鹤元对他也有印象，也是，蔺成聿这张脸，真是没有印象都不行。

他不就是上次缠着姜宵的那个奇怪的人吗？

“小生意不好做，我想来帮你，”蔺成聿走进摊位里面，看见姜宵之后，大冷天他都觉得暖和，“不吵你，真的只是来帮忙。”

姜宵：“不要，赶紧走开。”

林鹤元也不太喜欢他，觉得这个人有点心术不正，反正不愿意他呆在姜宵身边，见此情况就跟着回复了一句：“我会帮姜宵的，这里摊位小，也坐不下太多人。”

他这种性格，倒是头一次这么有意无意地排挤人。

姜宵一开始就想一个人搞定，他带了两个凳子，一个自己坐，一个是随手放点东西方便，现在林鹤元来了，两个凳子就清理出来了，但现在都坐了人。

“没事的，”蔺成聿看着他，他手上本来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里面拿出一个折叠椅子，脸上笑容不减，“我自带。”

林鹤元：“……”

他看这个人越来越不爽了。

姜宵现在右边坐着林鹤元，左边坐着蔺成聿，他站在中间感觉有点描述不出来的奇怪。

他只是想卖货挣钱，怎么情况变成这样？

但他现在也没有太多时间，春市人渐渐多了起来。

姜宵摊上的货放在厚林还是很打眼的很少见的，一开始就有不少人上来询价，姜宵本来想把蔺成聿弄走，但是现在生意为主，有客人在，他一下子就把注意力转移过去了，给人介绍货去了。

算了，他要忙着挣钱，蔺成聿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姜宵笑起来迷惑性真的挺强，巧言善辞，把什么年纪的客人都哄的很好。

而且他的货确实好，价格又合适，对比别的摊子要便宜一些，不一会儿就开张第一笔了，有个妈妈给自己儿子买了一辆小玩具车。

蔺成聿和林鹤元都不是活泼善言辞的人，后来来摊位的人越来越多，姜宵渐渐忙不过来，这两个人相互盯着暗自较劲，直到有客人看着他们两个，叫了一声：“你们愣着干什么，找钱啊！”

这两个人一下子被大妈尖利的声音叫回魂了。

第三十一章 

这年头哪有方便快捷的电子支付, 姜宵出来摆摊前夏婉婉给了他一包零钱, 就放在桌板底下的小盒子里，专门用来找钱的。

两个人不会嘴上说道, 也不像姜宵对进的每样货的价格和功能都了如指掌, 但算账还是会的。

“……找您多少？”

林鹤元和蔺成聿两个人一起应声, 然后在姜宵背后对视了一眼。

“找我八块!”

最后还是因为林鹤元坐的位置离小钱箱比较近, 他收了那二十块钱，然后成功在蔺成聿之前找了对方八块。

眼中钉的感觉更强烈了。

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敢和我争。

纠缠我同桌的神经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两个人心思各异，都想让对方离姜宵远一点，但眼前姜宵正忙着，没有空在意其他，摊上的货是他目前全部的家当, 要是在这个时候拌嘴, 更没分寸。

人多起来之后, 两个人也没时间相互瞪眼, 姜宵站在中间忙的不行，这时候倒是都和谐了。

且老实话，人都是视觉动物, 这三个少年长得都相当不错, 平时街上见到一个也要吸引不少人的眼球，现在突然三个人挤在一起, 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这大概也是姜宵摊上生意好的原因之一，厚林县春市不仅只有家庭主妇来逛，这里热闹, 什么东西都有，吃的玩的用的，姜宵摊子对面还有个画糖画的和一个做棉花糖的，放了寒假的高中生初中生小学生也不少，外面没什么娱乐项目，能逛逛市场很有意思了。

来摊位上的不少人都认识姜宵林鹤元，不仅是厚林三中的，其他中学都知道他们两个，名气实在不低。

林鹤元数次全县连考年级第一，三中校草，姜宵也好看，他混的时候恶名比旁人美名广，现在又改了，开始做小生意。

不少人从他手里买过东西，春市里看到他，许多女同学还高高兴兴的上来打个招呼。

至于蔺成聿，倒是少人知道他的名字，但他那副长相，是真的扎眼。

“姜小老板家里又有新货了吗？”

“哇，这个好看。”

“多少钱啊，姜宵给我算便宜点呗。”

还有些胆子大的，问蔺成聿是谁。

“我是姜宵的朋友，”蔺成聿听到了，自己回答了，“平时不在这里，今天是特意来帮姜宵卖东西的，另外我觉得，这个挺适合你的——”

他手上拿着一个小挂包，是小草莓的样子，可爱的，确实和女同学今天的衣服很配。

姜宵抽空看了一眼，脸上表情相当一言难尽。

蔺成聿这个人心高气傲的很，重来一回倒是会对着别人笑了。更别说那是一个五块钱的小挎包而已，他讲了这么一句，对方看了看他，没怎么犹豫就买下来了。

他这副皮相是真的不错，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吸引力更大，他那边热闹起来，林鹤元自然也不遑多让。

他今天一早上就出门了，林晴玉最近本来就觉得自己哥哥怪怪的，刚好今天小姐妹约她出来逛春市，她买了一根冰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吃，一转头就看到里面最热闹的一个摊子。

很多人围着，摊子旁边还有立起来的铁网，上面挂着一些书包一类的货物，远远的就能看到，还是挺漂亮的，一看就和其他摊子的货不一样，难怪生意这么好。

小姐妹拉着她往前走，想去凑个热闹，结果她挤进去一看，看到了林鹤元。

“哥？”

林晴玉惊讶中带着一丝惊恐，手上的冰糖葫芦都要掉了，她用力揉了揉眼睛，确定林鹤元不是在东西，而是在卖东西。

这是哥哥新开发的爱好吗？

林鹤元不一样，看见自己妹妹之后相当镇定，甚至还招呼了她一下：“刚好来了，买点东西？”

林晴玉胡乱点了点头，她看到了在林鹤元身边的姜宵，这应该是他的摊子。

作为妹妹她当然知道他哥最近和姜宵关系不错的事情，姜宵确实也改了，不再缠着自己，成绩有进步，不像以前一样混账了，但她没想到她哥能做到这程度。

再仔细一看，摊子后面还放着一个杯子，今天早上林鹤元早起冲了一杯热可可，她一口没喝到就被哥哥带走了，现在放在那里的杯子，可不就是那一个吗？

她鬼鬼祟祟地去扯她哥的袖子，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啊？”

“卖东西啊，”林鹤元一脸坦然，“我帮姜宵。”

顺便和另一边的那个神经病较劲。

林晴玉眼睛一眯，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不过在她哥的带领和鼓动下，倒真的和那群小姐妹买了不少东西，姜宵这摊子货确实不错的。

林晴玉现在倒是也能和姜宵心平气和的聊几句，小女孩子心思单纯也不记仇，因为是林鹤元的妹妹，姜宵自己还给她塞了不少东西，给她的赠品比卖的还多。

旁边其他女孩子看见了，又撒着娇跟他闹：“姜宵我也要赠品！”

认识的同学姜宵或多或少都会送点，一个头绳一个发夹之类的他也不会揪着这点小钱，别人在这儿买的也不少，给林晴玉的是多了点。

“人家哥哥在这儿给我打免费工呢，”姜宵指了指林鹤元，语气轻松的和人解释，“我不多送点，人家罢工了怎么办？”

女生们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并开始迁怒。

“我哥哥那个废物！”

“看看别人家的哥哥！”

“……呜呜我没有哥哥。”

同学们嘻嘻哈哈闹过一场，抱着一堆东西的林晴玉心情也很好，就不介意自家哥哥先前拿走那一份巧克力以及最近有点偏心的事情了。

在旁边看着的蔺成聿：“……”

那是姜宵的同学，他不认识几个，也插不进去话。

对比起来，他妹妹蔺容佳就是个娇生惯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整天就知道玩玩玩吃吃吃像个猪崽，不会像林晴玉一样讨人开心，吸引姜宵的注意力。

气死了！

蔺成聿心里憋着一股火，只能竭尽全力多卖些东西，也让姜宵能看见一点自己。

不过这摊位为什么生意好，真的在这上面挣钱的姜宵自己也清楚，货卖得出去，主要原因并不是他们三个人这张脸皮。

顾客觉得你长得好看，多看几眼又不要钱，并不一定会掏出真金白银来买东西。

姜宵的摊子上的东西不仅是新，别人没有的他有，更重要的是性价比。

高中生们初中生们看表象，看到漂亮的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会想买，姜宵这里的价钱便宜还漂亮，于是正中红心。

但过日子的主妇们重点不在这个，她们也更老练，手一摸质量心里就能根据过往经历大致摸索出一个价格来，他这里不仅质量好，而且便宜，对比过就会知道，价钱是别人家七到八折左右。

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精，姜宵还热情嘴甜，在他摊位上买个几块钱的小东西都觉得舒服，他从柳江那里还买了一袋长条气球，如果带着小孩子的顾客买东西，他有时间还给人扎个气球小狗。

气球不本身怎么值钱，几块钱能买一大包，打气筒是他借的，扎气球的本事姜宵上辈子学的，和别人对比起来，他这里的购物体验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顾客不是傻子，综合起来看，这才是他摊位上生意好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价格那么便宜也很简单，他卖的东西都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离出产地越近，买到的价格就会越便宜，千禧年初大部分工厂还没有迁移到中部城市来，仍旧在柳江这类发展起来的沿海城市扎根。

厚林这一带的批发市场和柳江那边批发市场价格上就已经有很大差异了，更不要说再倒一道手到摊位上，虽然这次姜宵因为租了货车成本比之前高，但均摊一下还是能接受的。

这年头许多生意地域辖制还是很严重，一个小摊主很难跑到一个遥远的、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进货，如今在厚林也唯有姜宵能做到了。

他对柳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也就成了他现在的优势，因为拿货的时候就便宜，即使价格比其他家低一些，他利润空间却不比其他家的低。

他就是靠这个，把头一次拿货的近三千块钱在小半年里翻了几番就翻出两万多这个数额，春市这段时间再多挣几个百分点，也不枉他来来回回这么辛苦了。

姜宵今天就没怎么停过，忙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才吃上饭，他自己带的。不过出门的时候他也没想过林鹤元和蔺成聿会来，只带了一人份。

蔺成聿挺有自知之明，他今天什么都自带，非常丰富，满满当当，主要是想给姜宵。

只不过姜宵肯定不愿意吃他的东西，林鹤元对他没好感当然也不会动，随便在旁边小摊买了点吃的填肚子。

姜宵还对林鹤元挺不好意思的，他带的东西够多，看着林鹤元买回来的素面清汤寡水的，打开自己的饭盒把牛肉丸子和一些炒菜分给他。

“是我自己做的，”姜宵对着他笑笑，“今天你真的帮了我很多，等收摊的时候我再好好谢谢你。”

林鹤元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但他看得出来，最累的是姜宵，姜宵手脚麻利，许多时间收钱找钱的事情他就顺便做了，他其实并不累。

真看过姜宵的生活，他更心疼这个人了。

在春市摆摊这种活计，繁琐又耗心神，说是带了个凳子能坐着，但摊位不小，姜宵伸手去拿货和介绍的时候为了方便几乎都是站着的，更不要说冬深风寒，春市是一个一个棚子连着搭起来的，除了顶上遮了，四面透风，顾客也是什么人都有的，真的会有人因为一两块钱的在摊前生磨硬泡好久，也有人胡搅蛮缠，还好他和蔺成聿在，能帮他拦一拦，但林鹤元都忍不住生气的事情，姜宵还能对着人一直笑，很考验人体力和心性。

“这算什么？”他还有时间来宽慰自己，随手扎个气球送给小朋友，“小事，别放在心上。”

林鹤元随便买的素面味道一般，不过姜宵分给他的丸子很好吃，他看着这个人，心里说不出来的暖意。

姜宵一直背对着蔺成聿和林鹤元说话，好像这里还有一个人他也看不到。

“宵宵，”蔺成聿又醋又酸，但又不敢当着姜宵的面生气，“分给别人你吃不饱了，尝尝这个好不好？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的。”

他忙里忙外也不敢说让姜宵感激，就是想让他能多看看自己，多一眼也好。

姜宵叹了口气，总算转过头来看他了，老实说，他真的对蔺成聿这个人很头痛。

脚长在他身上，他去哪姜宵也管不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上辈子这个人明明不喜欢自己的，重生之后却一直往自己身边黏，死缠烂打，赶也赶不走。

蔺成聿这个人就是贱的，在他掌心的时候不要，现在又来后悔，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叫你来，”姜宵道，“我不喜欢你来，还要我说多少遍？”

他对着摊位前的顾客笑，对着林鹤元笑，转过身来看自己的时候就板起脸来，不笑了。

“我知道，”蔺成聿听多了从姜宵口中说出来的拒绝的话，现在心里还是难受，但能假装自己听不到，“我怕你忙不过来，多吃点。”

姜宵：“……”

他知道蔺成聿又没听进去。

林鹤元看了这两次，多少也摸清楚了姜宵对蔺成聿的态度到底如何。

“姜宵，别生气了，”他在这时候又把姜宵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喝点这个。”

他早上给姜宵带的热可可，他那个保温杯还是很□□的，现在还有淡淡的温度。

林鹤元也不是第一次就给姜宵带这个，所以他也习惯了，说了一句谢谢，打开杯子喝了一口，甜食让他身上的疲惫都少了一些。

蔺成聿其实也带了，他知道上次姜宵为了让他快点走喝了一口就丢掉了，但他还是锲而不舍的带。

现在闻到了姜宵唇边的可可味道。林鹤元给他的，他就愿意接受，说明白点也只是一杯饮料而已，但一刻蔺成聿的心是真的被猛的重击了一下。

他捧着送过来的所有东西姜宵都拒绝，难受的时候，他想想先前他们两个人有些甜蜜的独有的回忆是旁人没有的，也就缓过来了一点。他知道姜宵喜欢冬天的热可可，是数次尝到他唇边的味道，虽然曾经过去，但那是独属的两个人的亲密，他珍藏在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宝贝。

姜宵和林鹤元现在没走到这一步，但蔺成聿见此情景，却感觉属于自己的姜宵被他生生挖掉，交给了别人。

第三十二章 

他和林鹤元因为姜宵该是命里犯冲。先前两个人如何背后较劲敌视, 蔺成聿还能在姜宵面前保持镇定, 没敢太明显的吃醋。

平心而论，论各项条件, 再怎么比对他比林鹤元都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虽然在现在的姜宵心里林鹤元自然比他好, 这点蔺成聿也承认, 但实际上这两个人如今也停留在朋友这一步，林鹤元对姜宵不似他这样的心思。

再怎么说，他都还是个初中生，不像他和姜宵这样特殊，初中生的壳子下面是个成年人。

他总告诉自己不急于一时，但因为这眼前的一切, 让他瞬间从心到指尖都凉了下来。

那是我的, 那是独属于我和姜宵的。他的姜宵已经离开了, 为什么连他心里这点念想都能被现实篡夺。

不要给别人, 不可以给别人。

这个时候，林鹤元做了个火上浇油的动作，他卷起袖子给姜宵擦了擦嘴角。

“脸上沾到了, ”他指指姜宵的右脸, 笑了笑，“小心点。”

“谢谢, ”姜宵没放在心上，他拿起旁边的纸巾随便擦了把脸，缓和了语气, 又对林鹤元接着说道，“今天真的麻烦你了，对我来说足够了，你看，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大冷天的，你本来应该在家里……”

林鹤元知道姜宵其实是想劝自己回去，当即出口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以前，每次放假我都在家里，看书写作业，有时候还会被家里带出去应酬，其实挺无聊的，”他接着说道，“认识你之后，才觉得生活和以前不一样了，是我应该谢谢你。”

他这样说，姜宵倒是愣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该回他什么，就在这时候，一股大力把他往后面一扯，他被拉进蔺成聿怀里了。

蔺成聿要强压着自己心里要杀人的念头，才能让自己镇定一点，林鹤元和姜宵现在的状态，他根本插不进去一句话。

“你给我离姜宵远点！”

姜宵看到他眼睛赤红充血，说不清楚这个人是生气还是难过到极致。

这个人又在抽什么疯？

谁让林鹤元的举动和言语处处戳蔺成聿内心，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姜宵抢走，他自然恐惧万分，一瞬间理智都要没了，只想抓住眼前这个人。

姜宵了解他，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看着就要对林鹤元动手了，他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一边还相当生气，当场就把要上前的蔺成聿扯了回来。

“你在干什么？疯了？”

摊位后面小，动起手来他的摊子就会塌了，且现在这个点虽然人少些，但其他摊主也不少探头探脑的看过来，大庭广众的，确实很难看。

摊后檐下有雪，姜宵当即抓了一把往他脸上扔。

“清醒一点，蔺成聿！”姜宵还一边按着他的手，语气也带着怒气，“你神经病犯了敢碰我朋友？”

雪砸在脸上不疼，但随后就化了，点点雪沫子化在他衣服里面，冷到心里。

但确实冷静一些了。

他想问姜宵你为什么这么向着林鹤元，一看到姜宵的眼睛，又说不出来任何话了。

“我一开始就说了，不需要你来，”姜宵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意孤行，从来没有在意我的想法。”

“宵宵……”

“你现在没有权利管我，”姜宵接着说，“不要再给我找麻烦了。”

蔺成聿一下子不敢动了。

他唯一怕的就是姜宵。

这时候，是不明就里的林鹤元过来做好人安慰姜宵：“别生气，我没事。”

且摊位前又有客人来，姜宵呼出一口气，上去给人介绍货物去了，还不忘回头瞪了蔺成聿一眼。

林鹤元看着眼前这个人，心里只觉得他越来越奇怪，姜宵脾气很好的，却唯对这个人没什么耐心，大概是他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了。

蔺成聿抬头盯着自己，林鹤元形容不出来那个眼神，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又走到姜宵身边去了。

“对不起，”姜宵听到他在道歉，语气又软了下来，“我太害怕了，宵宵。”

姜宵不看他，回了一句:“你还是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如果看到这种情景都会这样，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

蔺成聿病情看起来真是反反复复。

“我真的，不是你想象的这样，”蔺成聿慌起来，接着说道，“你不高兴的话，我和他道歉行不行？别赶我走。”

他今天来帮忙，姜宵虽然还是说了拒绝的话，但有时候看他的眼神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姜宵心软重情义，纵然不能一下子回心转意，但他坚持下去，渐渐变成朋友，再重新开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蔺成聿最怕这个过程中会有其他人横插一脚，一旦姜宵开始接纳其他人，甚至喜欢上其他人，他的一切念想全都不成立了。

被阳光吸引的人从来也不止他一个。

姜宵如今是真的觉得奇怪，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好久，他之前觉得这个人骨子里没变，但现在又感觉陌生起来。

若是蔺成聿上辈子也像现在一样愿意为自己低个头，两个人何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

算了，想这个做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姜宵别生气了，”林鹤元不想再闹下去了，他也怕姜宵因为这件事又不高兴了，“没事了，就当和气生财吧。”

对比起来，林鹤元懂事大度，又显得蔺成聿在胡闹，他再不敢有任何动作了。

集市里大家都看着，不好再闹什么，这事情翻篇就翻篇了。

刚刚那个顾客看了一下货又走了，姜宵得了一会儿闲，又把摊子上一些翻乱的货又整理了一遍，他有点强迫症，且摊子上整洁了，别人也看得清楚，整理完了又在那里扎几个气球小狗放着备用，反正就是闲不下来。

他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劳碌命。

蔺成聿看他平静下来了，偷偷松了口气，他也想帮姜宵扎个气球小狗，但是这东西需要技巧，林鹤元也弄不来，折来折去也没有样子。

姜宵只关心林鹤元，看他努力还做不好，就细心教他，还手把手示范，蔺成聿怎么吸引也没用，心里又忍不住生气，劲大了点就把气球捏爆了，姜宵被爆炸声吓了一跳，转过身沉着脸瞪他一眼。

“我轻点，”蔺成聿老老实实道歉，“以后不会了。”

姜宵他就是明目张胆的双标。

蔺成聿知道但也不敢说什么，他本来刚刚就惹了姜宵不高兴了，原来受尽偏爱，如今这种情景也是他自己造成的。

扎着小狗，他又看到姜宵的手，他会穿保暖手套，但为了方便现在摘下来了，蔺成聿看到他手指尖发红，大约还是冷。

他见了这情景，乱七八糟争风吃醋的心思一下子也没了。

谁都没有姜宵重要。

他很快弄来了热水袋，姜宵如今不想看见他，自己搓着手搓暖了。

“宵宵……”

“叫什么魂？”姜宵烦了，语气也不好，“你自己留着用吧。”

姜宵一向不愿意要他的东西，除了好不容易从夏婉婉那边送出去的空调，还有偷偷摸摸帮他清掉一点尾货，其余的什么都没送出去，夏婉婉也不傻，一回两回还可以，可以蒙混过关，多搞几回他肯定翻车了。

不仅一开始计划的带姜宵去柳江生活念书，后面挑明身份的一杯热可可一个热水袋，对方不收，是完全不想和他有半点关系。

蔺成聿知道姜宵在辛苦挣钱，他主动送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着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这句话也是真心的，且上辈子他们两个除了不能领证但也是标准的两口子一家人，钱放在一起用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姜宵倾心爱他的时候，不在乎这些身外物，如今把话说明白了，界限画的不能再明显。

但蔺成聿现在也不肯走，再难受也不走。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走了就是给林鹤元腾位置。

想都不要想！

偏要呆在姜宵身边！

下午人流淡了一些，但到了晚上，人又多了起来。

叶影影从画室里上完课之后也来帮忙，他心大成这样都能在三个人里面闻到修罗场的味道，但姜宵确实忙，他还没卖过东西呢，也没走，乐颠颠的来帮忙。

他也活泼，卖出些东西收了钱之后就很高兴，特别有成就感，倒是让气氛缓和不少。

夏婉婉也惦记着姜宵，她们公司最近事情多，她下了班还是急着来看一眼，姜宵再有想法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但她看到四个少年挤在一起，摊位倒也井井有条，客人很多，她也插不进去，还被姜宵催着回家。

“外面冷，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要在这里吹风，”姜宵道，“否则我更要担心了，我真的搞得定的。”

林鹤元和叶影影还好说，这里面还有一个蔺成聿她也认得那张脸，不就是上次那个……

“那个谁……”

“我自己真的能搞定，”姜宵不想她多接触蔺成聿，催着她赶紧回家，“妈妈这回听我的吧，相信我行不行？”

夏婉婉拗不过他，说了几句话，还是被他推回了家。

转眼夜就深了，林鹤元家教严，他出来一天了，晚上怎么样也要早点回家，否则和父母不好交代，姜宵也催他赶紧走，叶影影在这里呆久了点，但九点多也回去了。

毕竟还是初中生呢，太晚回家不好。

厚林这种小县城没什么夜生活，他们走了，这个点了春市里也没什么人了，姜宵准备收拾东西对对帐做个简单的盘点。

如今，就还有蔺成聿硬留在他身边没走了。

第三十三章 

夜里天气更冷了, 不少摊都已经收摊走人了, 白天里挤来挤去还暖和些，现在没了人流如织, 春市里四面透风, 温度更低了, 真有呵气如冰的感觉。

蔺成聿给姜宵披了件衣服, 他嫌麻烦臃肿脱下来放在一边，实在不肯穿，怎么说也没用，说多了姜宵还凶他。

他只要语气硬一点，蔺成聿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没办法，他只能帮姜宵快点理货, 这样姜宵能早点回家暖和一点。

姜宵算完货的数量在那里点钱, 点了两遍, 觉得不对, 又点了一遍，然后想了想，当场抽出五六张百元的钞票放在蔺成聿前面。

这年头百元人民币还是绿色的。

“账对不上, 你塞的钱吧？”姜宵道,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姜宵摊子上的东西单价又不贵，几块几十块的东西居多, 这年头钱还值钱，超过五十块的东西顾客都要好好斟酌了，白天里的账姜宵不可能每一笔都记得, 但是掏出一百块来找钱的他还是有点印象的，没那么多。

蔺成聿先是嘴硬，打死不认，但这回姜宵自己的账算的很是清楚，无可辩驳，一来二去，他也承认了。

本来还想多塞点，但是怕钱数太多了容易看出来。

——下次他会试着塞点小面额的。

姜宵要他收回去，蔺成聿死活不收：“宵宵，就算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双方也不在意这点钱的，不是吗？”

姜宵想依靠自己白手起家，他性格本就独立，什么事情都替他做主肯定惹嫌，蔺成聿不会干扰，还会全力支持，但是给姜宵塞钱希望他不要这么辛苦也和这不冲突的。

“我的钱本来就是你的钱，”蔺成聿又偷偷摸摸的去牵他的手，“一直都是的。”

姜宵的手太凉了，蔺成聿把他手放在自己怀里暖着，想让姜宵舒服一点，而后就听到姜宵问他：“……所以，你做这些，是因为愧疚吗？”

姜宵实在不能理解蔺成聿态度的转变，这个人上辈子明明不在乎自己，本性如此，不会因为重生一回就立刻改变。

“先前我来的太轻易，可以随便挥霍轻贱，现在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是这个意思吗？”

姜宵眼睛盯着他说这句话，他眼神明亮，在风雪夜里像是一盏照着人心里的灯。

“不是。”

蔺成聿第一时间就是否定，他认真说：“是因为我喜欢你，是因为我爱你，我先前……”

他看着姜宵的眼睛，说不出接下来的心里话了，不是因为自己说的话而心虚，只是他总是找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曾爱着姜宵。

爱从来不是嘴上说说的事情。

姜宵把抽出来的钱塞进蔺成聿口袋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头一笑，突然说了件其他事情：“上辈子，我妈妈大约是三年后去世的。”

蔺成聿心头一紧，把他的手拢紧了一些。

“不用担心，我回来之后，她身体好多了。病从心起，更没有之后一年一年的拖，我小心照顾，她往后会长寿的，”姜宵改变了叫自己心痛不已的以往，如今再提这件事心情平静，还有一丝庆幸，于是才笑了起来，“上辈子我初高中的时候就过的糊涂，我妈妈在临终前拉着我嘱咐两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认真履行，不敢再肆意随便。”

蔺成聿认认真真听完了，心里有些激动，重生回来之后，姜宵甚少和他说点交心的话。

他见姜宵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她说，生活是面镜子，人待它如何，它一样还给我。我对别人暴戾恣睢，以为是在保护自己，实则最后总要自己吃苦头。

她知道我本性不坏，但该改的要改，脾气不要这么燥，往后生活不管过成什么样，要真诚待人，对喜欢的人要学着珍惜，万一讨厌什么人，也不要恶意伤害，学着与人为善。这样往后即使只有我一个人，也不会过得太差。”

这一点，不用姜宵自己证明，蔺成聿也心知他确实履行的很好。

姜宵性格活泼又真诚纯善，与他相处久了，人人都要夸一句舒服。

“二是，该努力的事情努力，该是自己的东西要学着争，学着向上，但眼睛要看清，不是属于自己的，该放手就要放手，长痛不如短痛，及时止损，切莫纠缠，”姜宵道，“第二点，我不敢说我全然做到了。”

因为蔺成聿，他确实偏执了。

两个人本来就不合适，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看清，还是看清了也没舍得放手，最后长痛十五年，还是落寞收场。

“蔺成聿，我同样把这两句话送给你，”姜宵抬头看他，“人要诚实一些，要看清自己，不要再去企望得不到的东西，迟早会后悔的。”

他把手抽了回来。

“可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发现我这样爱你！”

蔺成聿怕的就是他这副应对自己古井无波的样子，看破红尘，不会再有半点波澜。

他压下心里的不安，一下子把眼前这个人抱在怀里。可姜宵在外面承多了风雪，抱着他总是冷的，怎么样都捂不热。

“宵宵，我从醒来之后就觉得，这一辈子是我求来的，”蔺成聿在他耳边说道，“你走之后，我过的太痛了。”

他不知道该和姜宵形容那种痛苦，痛不欲生的痛苦。

明明他走之前，觉得姜宵还好好的，回来之后人就没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姜宵的那些朋友知道二三事，对他没个好脸色，什么也不肯说，有些还故意阻挠，他耗尽各种关系足足找了半年，才找到姜宵的坟头。

见了坟头不是宽慰，是更痛。

那种悔意是挖心掏肺，是度秒如年，有了姜宵是过日子，没了他就是捱日子，捱刀子的那个捱。

恨不得自己死了，又觉得死的太轻易，见了魂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耗到实在活不下去了，重新睁开眼之后，却发现世事再来一遭了。

这仿佛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美梦，所以再见面姜宵对自己冷言冷语是应该的，他心里难受，一会儿看到活生生的人，又很快调整过来，不觉得自己委屈了。

“我想要弥补你，保护你，待你好，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蔺成聿道，而后又小声补充道，“你不爱我也可以，但我想守着你，我想爱你，宵宵，这就是我重生的意义了。”

姜宵从他怀里挣开了，他如今不生气，看着蔺成聿的眼神里是带着怜悯的。

“我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痛过一回是经历，我上辈子看不清，现在总算活了明白了，”姜宵叹道，“只是你还深陷其中，活不明白。”

许多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明白的，他平心静气的和蔺成聿说这些，没有像往前一样随便应付，是真的想让他宽心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蔺成聿，我如果是心狠一点，心坏一点，足可以利用你的愧疚做很多事，故意磋磨，恶意利用，都不能说我不好，不过是以怨报怨罢了，问心无愧的很。但我没这样做，是我记得妈妈叮嘱，做不出来，但你不能得寸进尺，”姜宵道，随后又自言自语，“罢了，没真正吃过苦头的，怎么说也没有用。”

就比如说，他在十五班的时候，许多人看他突然开始读书都觉得好奇，几乎人人都来问一句为什么，姜宵也和所有人都说过，现在不认真努力，往后就要为此吃十倍的苦，且后悔的时候就来不及了，他自己错过所以知道，每次说的都是忠告，但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除了一个叶影影，他说的时候也没什么用，只是那一本画册叫他自己心里激起火星了，才真的努力起来。

言语单薄，蔺成聿也从来也没听过他的话，只有自己明白过来了才算真的明白。

“你自己耗着吧，我回去了，不要跟着我。”

姜宵不想在这里留着了，离开之前，他给蔺成聿留了今天最后一句话：“没有结果的事情，多做多错。”

孽缘一场，断不干净了。

他回家路上，蔺成聿还跟在后面，跟了他一路。

姜宵不喜欢和他相处，摆摊子的时候忙起来他没空在意身边站着谁，但每次得了空闲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容易被带进以前的事情里面去，又变成厚重阴沉的大人了。

他如今就是个初三学生，母亲在，有同学，有课业，好不容易重新来一回，他该活泼烂漫一回，这是他应得的。

回了家之后，夏婉婉给他准备了夜宵，他在摊上总是没时间，囫囵吃了点，到了家就饿了。

夏婉婉看着他吃馄饨，忍不住摸着儿子的头发，长吁短叹：“怎么这么辛苦？明天不去了好不好？”

但她先前答应了随着姜宵来，现在又不好反悔，心里又想着全怪自己没有用，工资低，赚不了几个钱，否则哪需要这么点大的孩子来用着心筹谋规划这些。

姜宵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有人帮我的，没什么辛苦，”姜宵冲她笑笑，“妈妈不用担心这个，在家里有时间的话就看看书，我心里就安定了。”

夏婉婉想接着考会计的证书，姜宵也看过，CPA不是这么容易，但生活有个正经目标，总归是个好事。

不过姜宵提起有人帮他，倒是又让她想到那个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又在姜宵身边。

“他……”

她一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她连蔺成聿名字都不知道。

“妈妈相信我，”姜宵把一碗馄饨吃完了，他揉了揉肚子，笑了笑，照样把这话题带过去了，“我会一概处理好的。”

第三十四章 

夏婉婉看似单纯不禁事, 年轻时候就结了婚, 被父亲宠着十来年，但实际上她总有几分大智若愚, 许多事情上看得比姜宵明白, 上辈子临终前告诫姜宵两句话, 惠及他往后很久。

现在也是, 旁人家看到年少孩子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和念头，手上攥了好几万块钱，还敢跟着大人天南地北的跑，早就拘着他让他好好读书别想这么多，唯有她一旦点头同意了还主动配合，有时候即使心疼姜宵辛苦多说几句, 但没以实际行动阻止过。

姜宵也是知道她这个性格, 头一次做生意的时候瞒着她, 去了一趟挣了钱了才和盘托出。他也是有分寸的人, 夏婉婉再怎么支持他也不动家里存着的那几万块钱，做生意也有风险，家里得有底, 他万一栽了个跟头血本无归也总有条退路。

第二天, 姜宵还是早起出去春市摆摊，夏婉婉许多担心, 也会仔细为儿子准备吃食，添衣保暖，其余的也不再问了。

蔺成聿和林鹤元倒是还来, 昨天姜宵劝了也没什么用，头一天三个人还有些手忙脚乱，第二天第三天就顺畅的多了，后来林鹤元对外这样冷淡的人，都能在姜宵忙的时候和顾客介绍介绍货品，熟能生巧罢了。

姜宵摊上的生意依旧不错，东西卖得很快，他该说的话都说过了，对蔺成聿的态度没有改变，无论他做什么都一样，和林鹤元的关系倒是在蔺成聿眼皮子底下越来越好了，他明里暗里拦着也没什么用。

唯一能安慰一点的是，姜宵如今确实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朋友就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而已。

林鹤元……就不知道了。

蔺成聿有想过单独去找林鹤元谈谈，但一来他怕姜宵生气，二来他要是说来说去点破了什么，反而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左思右想，还是忍着。

他现在守在姜宵身边，虽然心里偶尔酸溜溜的吃点醋，但只要看到这个人，心里还是安定的。

摊子上有时候人少一点，蔺成聿有时候便盯着他看。真正随着姜宵呆上一天，能注意到很多他之前没注意到的事情。

铺子上有一块地方用盒子装着不少影碟磁带，姜宵这回进货蔺成聿也跟着，没看见他特意进了这个。且这一盒子在姜宵的小账本上是单独算钱的，那应该是他放小货柜那影碟店老板的货物，临近春节，老板关店回老家了，姜宵帮他卖卖东西，赚的钱也悉数给他，礼尚往来，相互帮衬。

除了熟悉一点的影碟店老板，他和附近摊位的小摊主们关系也不错，姜宵左边是个卖春联的，右边是个卖米果子的，相互构不成竞争关系，客人少了还聊一会儿。

春联摊摊主是对夫妻，带着上小学的孩子一起来，姜宵有空还给人孩子讲讲功课，送一个气球小狗，送几只铅笔还有新鲜好用的卷笔刀，有时候大人有事要离开，他还帮忙照看生意，打成一片，一团和气。

反正后来林鹤元都不用带什么东西来吃，旁边一堆铺子零散送点都够填饱肚子了，对面画糖画的知道他十五岁，给他画了一只生肖兔子，憨态可掬，姜宵不舍得吃，拿着看了半天，高高兴兴的给人送了对方一个暖和的帽子。

讨人喜欢这种特质在姜宵身上并不算天生的，长的乖只是其一，所谓真诚纯善，并不是待人接物直接耿直不带脑子什么话都直接说，反而更要费心，从言语到行为缺一不可，有好事时候为别人想想，有来有往，许多关系才能长久。

姜宵一向都是这样的人，上辈子他也这样，但唯有他不懂得珍惜。

蔺成聿最近这段时间的表现姜宵也奇怪，有时候盯着自己看很久，看得姜宵有几分毛骨悚然。

且临近春节，他倒是一来许多天都没有走，蔺家也不管，算是稀奇。

姜宵有时候会在他身边看到那个称呼为岳叔的人，名字叫岳城，他知道这个人，上辈子就听说过，这辈子就在蔺成聿身边见了更多了。

这个人倒还是冷静的，许多时候还会拉着蔺成聿走，这几天竟然也转了性了，没拉着人走，反而许多时候帮着送点东西，但这个人滴水不漏的很，见了他也非常礼貌，姜宵见了人总也不好说些什么。

但蔺家明明还是有些事情的，蔺成聿带在身边的手机常响，岳叔有时候来找他，叫出去说了许久的话才回来。

离除夕越近，街上的人也就少了起来，大家都回家里等着过年了，许多店铺都熄了灯，县里许多人家还要回乡下老家，林鹤元也要被家里带着回去，今天早上给他送了今年最后一杯热可可，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闹闹腾腾的叶影影也走了，春市里许多小摊赚够了钱，现在这个时点也收摊回家了。

今天也是姜宵年前最后一天摆摊，他还打算早点走。明日就是除夕，他今天晚上要和夏婉婉去趟叶兵家，毕竟除夕夜人家有自己的亲人团聚，年后又要走亲戚，他和夏婉婉不好打扰，今天晚上约着去一趟拜谢对方帮助，也是最合适的时候。

他先前给叶兵买了礼物，叶兵老婆孩子的礼姜宵也备了一份，他还记得欠人两千块钱，新年包个大红包，刚好给人还回去。

春市里没什么人了，姜宵的货卖了不少，剩下的也不多了，算了算钱，已经收回来一万九近两万，年前就已经勉强算回了本了，他也能好好过个年，其余的年后还能再卖，年后他还有其他的计划呢。

刚刚有个老婆婆拿着一棒子冰糖葫芦走出来，姜宵买了一串，嘎吱一口咬掉糖衣，蔺成聿就拿着手机和岳叔一起回来了，看见他，脸上就带着笑了。

谁知道姜宵看他一眼，第一句话就是赶他走。

“怎么这个点了，你还不走？”

蔺成聿坐在他身边，见此便回答：“家里乱着，回不回去都一样，且等等吧。”

爷爷最近没空管他，他跑出来找姜宵都不算什么大事了。岳叔的人还守在家里，什么消息都能立刻传来，事情可得发酵一阵，明天过年，除夕夜合家团聚，该解决的都能解决的。

年前，蔺峰把明月湾项目谈下来了，他送来一份大礼，蔺成聿自然也送他一份。

公司里许多事情由蔺峰把持，蔺成聿这个年纪，表现再好，他一个未成年也很难插手公司具体事宜。岳叔倒是有些话语权，但他怎么算都是个外人，也很难和对方抗衡，爷爷身体好了一些，但现在除非大事，他也无心过问。

许多事情该徐徐图之，如今先砍了蔺峰的手脚，把自己的手脚插进去才行。

咏江公司现在管理上确实有几分疏漏，比如说，没有自己的建筑队伍，工程都是外包的。经手人多，就容易钻空子出猫腻，且之后工程多了起来，工地上小包工头混杂，当然也容易出事。

但公司建起来一个工程队不容易，短期来看，不如找外包简单方便。但长期来看还是把工程这事握在自己手里好。

期间折中的办法，就是直接找个成熟的团队融合进来。年底时候，咏江有个不错的建筑队撑不下去了，那老板也原是一个包工头，后来做大了成立了一家小建筑公司，做了几年经营不善倒闭了，岳叔在这上面有些关系，和那老板是熟识，知道那人踏实肯干，只是运气不好，有了蔺成聿的授意，便牵线搭桥牵到咏江这里来了。

以前公司做的是酒店生意，平稳发展的时候工程量不大，可如今大张旗鼓的签下了明月湾项目，不久前蔺峰又和爷爷敲过边鼓，说要弄一番举动，这样一看，签下一个工程队倒是长久之计。

那人也确实有些本事，岳叔带着人去见过爷爷了，又有蔺成聿在一边，时不时的讲些利弊，爷爷就有些动摇了。

但谁知和蔺峰一说，他反应就很大。

当然反应大。首先，他老婆娘家那个建材公司正趴在咏江公司账上吸血，现在突然来了个主管这方面事情的人，若是个糊涂人也就罢了，偏人家是干工程干了一辈子有本事的，从原材料采买到施工，每一条都理的清清楚楚，采购方面要大调整，到时候哪里还会有空子给他钻。

二来以后还有很多筹谋规划，全都是和建筑工程息息相关的事情，这人是老爷子和那个岳城直接找来的，要是发现什么，这两个人就都知道了，大家都不是傻子，不能随便一笔带过去了，事情也就不由他掌控了。

岳城是蔺家老大的旧部，现在又跟在蔺成聿身边，这孩子以前虽然聪明但是也没什么城府，很好哄骗，上次生病一场回来，整个人变得阴里阴气，看不透他。

蔺峰这样一反应大，好好的事情百般阻挠，蔺爷爷问他为什么，说出来的理由又十分不充分。

爷爷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一看就知道有哪里不对，一查就发现账簿上有问题。

这几个月来蔺峰老婆娘家公司胆子大了，已经吞了公司不少钱了。他要是就明着正着来，和娘家做做生意贴补一下不算大事，但这样遮遮掩掩藏了好几道，数目又大了起来，鬼都知道有问题。

爷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这回把那正经工程团队弄到公司来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蔺峰不甘心，又在家里闹过一场，反而更让爷爷警惕起来，这段时间都开始管起公司的大小事情来。

蔺成聿这个年纪不能直接插手，家里忙着正事没人管他，他就趁着这个时间过来找姜宵，该做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蔺峰自然还有后手，但也留着以后再说，现在不急。

如今姜宵问起，他都据实相告，半点都不隐瞒。

姜宵把冰糖葫芦吃到最后一颗，瞅他一眼：“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第三十五章 

虽然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和蔺成聿果然是生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经历的事情都大不一样，只不过他这样和盘托出, 岳城站在身边都有点惊讶。

毕竟是公司的事情, 家里又有很多弯弯道道, 这是真没把姜宵当外人。

“现在我也没什么不能和你说的, ”蔺成聿伸手给他擦嘴角边冰糖葫芦的红糖渍，眼神温和，“宵宵，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也要记得来找我，有什么问题也都问我, 我都愿意和你说, 也很想能帮上一些忙。”

姜宵把头转了过去, 不想领他的帐：“那算了吧, 那是你蔺家的事情，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倒是知道蔺家为什么上辈子会破产了，一家子蠢蠢欲动的亲戚, 这点倒是和自家的情况有些重合。

再怎么样, 蔺成聿总还是要回家里过年的，他今天还是要走的, 走了就清醒了。

但这样听起来，蔺成聿这人真的心狠，年关这样的时间节点, 硬把这事情往老爷子身上堆，也不怕人累着。他上辈子遇见蔺成聿，对方身边可没什么亲人，估计他那爷爷上辈子应该也不是幸运的，大概率是身体上的问题，这时候不应该修身养性吗？

蔺成聿和岳叔使了个眼色，岳叔心领神会，走远了一点。

他似乎知道姜宵在腹诽什么，岳叔离开之后，他也开口和姜宵说着这件事：“我爷爷上辈子是心脏病突发，又没有得到及时救治，送医院迟了点，后来再怎么救都没有救回来。”

蔺家爷爷今年才六十岁出头，平日里身体好得很，很硬朗。但公司倒闭本来他就受了刺激，蔺峰得手之后，才特意去他面前把事情说清楚，骂他自小偏心老大，从来看不到自己，现在一切全怪他咎由自取。

家业散尽，亲人离散，爷爷受不了，当场心脏病发了。

“我那叔叔现在已经开始计划了，他的不满和仇恨不是我能改变的，这伤口既然已经存在，还是早点暴露的好，爷爷迟早要知道，再晚一点事情只会更严重，到时候他也只会更生气，更受不了，”蔺成聿叹道，“宵宵，你现在和夏阿姨重来一回也知道，人很多病有时候是心病，身体上的病好治，心病不好治。不论什么年纪的人，都要有盼头和活下来的目的才行。”

蔺峰是个白眼狼没错，咏江整个基业都是蔺爷爷和蔺家老大挣下来的，他有如今的生活地位，都是别人给他送上去的。

但他有句话倒是没说错，爷爷确实更喜欢蔺家老大，平心而论，老大聪明孝顺，小小年纪就陪着他风里来雨里去的，能力出众，几乎无可挑剔，在身边陪伴的时间都要多很多，感情上怎么可能一样？

偏偏老大命苦，壮年身死，虽然留下个半大孩子蔺成聿，但于爷爷来说，最心爱的儿子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下子就像去了半条命一样。

自那之后，他公司也不想管了，把全部心思放在蔺成聿身上，现在蔺成聿大了，有自己想法也不怎么服管了。他好像完成了儿子的临终托付，平时又没什么爱好，有时候一整天都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一声不吭。

蔺成聿有时候实在担心进去找他，看到爷爷在靠窗的椅子上呆呆的坐着，手里抱着一些先前爸爸送给他的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

蔺成聿这样看着，心里也着急的。他体会过最重要的人离开自己的感受，知道生活如行尸走肉一样的感觉，一定要有什么事情把人从这种状态里拉扯出来才行，这样的爷爷，本来就需要一点“刺激”，无论正向反向都好，刺激着他重新找回生活的目的。

蔺成聿自然在意爷爷，在这个时候心狠一点，把还没造成严重后果的事实摊出来给他看才最有用，瞒着拖着，最终不过拖成大患。

家里闹过一场之后，蔺成聿也是确定了他身体真的没事的时候才出来找姜宵的，家里的医生他都换过了，会时时照看的。

自那之后，爷爷果然开始管起公司的事情来了，他虽然生气，但也完全没到气到心脏病发的程度。最近听岳叔说，饭都多吃了几碗，说话都有劲了。

公司是他和大儿子打拼下来的，他绝不会让这些蛀虫啃食毁灭，这便是他自身激发出来的活力。

蔺峰最近也安分了一段时间，虽然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但表面上总是乖了。

“如果我叔叔不搞事情，我也愿意慢慢来，可家里不受我控制，我和岳叔有时候推波助澜一把，不过是反击，”蔺成聿和姜宵说完这些，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爷爷上辈子闭眼的时候，什么都没留给我，若说有，只有遗憾。我后来时常梦魇，恨自己盲目相信别人，恨我那时候为什么没有足够的能力，我……”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到姜宵，又没有再说下去了。

算了，不适合和姜宵说这些，不过是苦水罢了，他听了心情也不好。

“对不起，”蔺成聿低下头，“我家里的事情我会解决的，不用担心。”

姜宵听了这些，倒是和他一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之后，开始收拾摊子上的东西。

“宵宵？”

“我收摊了，今天也没什么客人，我妈妈还在家里等我，你最好也早点回去，陪陪……你家里人吧。”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小声了点，但蔺成聿听到了，语气没有平常的生硬。

蔺成聿一下子笑了起来，帮着他一起收拾：“早点回去也好，冬天晚上越来越冷，也别在外面呆太久。”

姜宵现在打包东西也很熟练了，一会儿之后就收拾好了，蔺成聿还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姜宵快走到家里的时候，他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多说了几句：“这些事情，我上辈子都不知道。”

他能猜出蔺成聿以前家里应该是有钱的，一些生活习惯上可以看得出来，但他不知道咏江公司的事情，至于倒闭的那些弯弯道道，他就更不清楚了。

还没等蔺成聿说话，姜宵接着开口了。

“我有一瞬间想，如果是上辈子知道这些的，就好了，”他道，“如果……”

他先前不是完全没有这样的念头，如果上辈子你愿意对我这样好，有现在一半的程度，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姜宵又不是木头，他如今对蔺成聿总是拒绝，但对方有没有花心思讨好，他也看得出来。

如果，上辈子蔺成聿也愿意朝自己敞开心扉，愿意什么事情都和他分享，他们两个命苦的人可以相互拥抱相互取暖，他会知道蔺成聿的性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两个人总能解决的。

可惜没有如果。

事实就是姜宵用自己最软的一面去抱他，抱了一面刺，他新伤添旧伤，痛彻心扉，如今蔺成聿做什么都免疫了。

太迟了，所有事情都太迟了。

“你爷爷缓过这劲来，会想和你说说话的。回去吧，顾着你家里，别来找我，”姜宵道，“珍惜还能挽回的家里人，别在没缘分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姜宵重感情，有血源关系的亲人能留下来一个不容易。能有个家，在外做什么都底气。

他说完就回去了，没再看蔺成聿一眼。

他们两个不是对方的家里人。

姜宵回家之后不再想这件事，又开始忙起来，他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下厨房准备菜。

先前和叶兵叔说好了今天要去拜访，也准备了礼物，但晚上得加几道菜，大家吃的高兴，才算诚心诚意。

叶家帮了他不少，姜宵为了今天晚上，要做几道硬菜，有些费时间，他做的细致专心。

厨房的窗口能看到楼下，他有时候一错眼，能看到蔺成聿还站在楼下，抬着头看着自己家，过了一个多小时，炖香菇鸡汤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人已经走了。

他认真做菜实在太香了，鸡汤和炖排骨的味道飘到邻居家去了，隔壁邻居也是熟识，隔着窗户夸几句，姜宵做的多，给人送了一些，就当加菜了。

他在家做菜也有半年，从家常小菜和小点心做起，夏婉婉是渐渐接受这件事的，被姜宵哄一哄，心里也觉得大概是自己儿子有天赋，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有再多问了。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姜宵和夏婉出门了。

夏婉婉穿了新衣服，姜宵从柳江给她带回来的，显得她漂亮温婉，两个人提了礼物和大食盒往叶家走。

他叶叔叔家离得也不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叶家嫂子爽朗人好，一开门就是笑脸相迎。

“弟妹快进来坐，哎呀，怎么这么客气，带这么多礼干什么！人来了就好了！”

“这是宵宵做的？”

“真能干！”

夏婉婉给她挑了一件羊毛大衣，对方不收，硬拉着她试了试，红色的很合身，穿上也很好看。

叶叔叔有个正在读小学的女儿，坐在沙发那里看电视，见人来，怯生生叫了一句哥哥，姜宵送给她一个漂亮的小书包，她眼睛一亮，但还是懂礼貌，看了看父母，夏婉婉和叶家嫂子推拒几下，还是让孩子收了下来。

“谢谢宵宵哥哥。”

小妹妹又脆生生的道了一声谢，接过书包，发现里面好像还有东西，又不像是装在里面撑着的泡沫板。

她打开一看，是一套漂亮的芭比娃娃。

在厚林县这东西还很少见，偶尔会在电视广告上看到，姜宵进了一批，贵是贵了点，但很快卖完了，这是里面最好看的一套，他特意留下来的。

叶兵在这时候也不出门挣钱了，坐在餐桌那里一边喝小酒一边吃花生米，看了姜宵带的礼物，像兄弟一样拍拍他的肩膀。

“还是少抽点，”姜宵也不忘劝着他，“身体要紧。”

戒是很难戒的，叶兵作为大车司机不敢嗜酒，也就没运输的时候抽空喝点，烟是用来提神的，他没了这个车都不会开了。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

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倒是其乐融融，席间很是丰盛，叶兵还从外面酒店打包回来几个好菜，不过对比起来，还是姜宵做的那几个菜好吃。

先前借叶兵那两千块钱，姜宵还了回去，还多加了几百块钱，算成是给叶家小妹妹的红包。

这钱借出去的时候叶兵就没想着收回来，叶家嫂子也不想收。

“已经收了礼了，也算领了情，够了够了，再拿钱就真的见外了。”

“哎呀，我们两家人客气什么，以前叶兵犯浑的时候，要不是姜海拦着，他现在早去蹲班房了，现在我们帮点忙是应该的！”

最后姜宵带来的红包对方倒是收下了，只不过叶兵以压岁钱的名义返了他一个一样厚的。

第三十六章 

两边都推辞不了, 于是红包都收了下来。

其实那两千块钱对两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姜宵也知道叶兵夫妇的性格，但别人可以不要, 他不能不给。

对真心实意待自己好的人, 更不能因为别人心善而怠慢, 要待人也好才行, 该还的一定要还。

姜宵走之后，叶家夫妇捏着那个厚厚的红包，也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

不说这半年来姜宵跟车挣钱有多辛苦，就拿刚刚那餐饭来说，能有这手艺的半大孩子真是少见，不容易。

“还好宵宵又懂事回来, 我兄弟在天之灵能看到, 心里也放心了, ”叶兵叹了口气, “不过人家孤儿寡母的，姜宵再懂事也有照看不到的，我时常不在家, 辛苦你, 有时间多帮衬帮衬。”

“应该的，你放心。”

从叶兵家拜完年出来之后, 第二天的除夕，姜家反而平静下来。

夏婉婉不像平常家长打着“我给你存起来”的旗号把姜宵的红包给收了，叶兵给的两千块钱姜宵塞给她她也不要, 让姜宵自己收着。

这大概是姜宵过年唯一一个能在外收到的红包了。

姜宵他爸姜海在的时候，虽然姜家那些亲戚极品，奶奶又偏心，但他爸拎得清，人又说一不二，也会挣钱，没人敢惹他，过年总能过个安分年。

初二按老例跟着夏婉婉回娘家也一样，夏家重男轻女的厉害，在夏婉婉非要念书的时候早就闹过几次，关系也不好，但只要姜海带着她回去吃个午饭，那边都不敢说什么。

他爸一死，情况就变了。

姜家抢他爸抚恤金的时候没留半分情面，后来还想抢这套房子，卑劣的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夏婉婉进了医院好几次，最后要不是姜宵闹起来，估计这事情也消停不了，之前的事情都撕破脸成那样了，何必在过年的时候给自己找不痛快。

夏家那里也一样，姜海死了夏婉婉进了医院，那边没来看过一次，这就算了，还冷嘲热讽过，夏婉婉知道自家什么态度，懒得带姜宵回去添堵，就家里自己过个年吧。

姜宵大概是真的亲缘淡泊，但是如今妈妈还在，两个人相互守着，小家也和乐，不羡慕别人有多热闹。

除夕那一天，姜宵一早就起来了，他还有寒假作业，寒假刚开始就还没去柳江进货的时候他有几天空着，作业写了一些但是没写完，今天反倒有些时间来补了。

早上起来写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他就收笔了，起来和妈妈一起准备年夜饭。

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每道菜的量做小一点，这样可以多吃几样菜。

这年头年味还很浓，夏婉婉今天也舍得，买了很多好肉好菜，姜宵今天也不怕花心思，自己用电饭煲蒸出来一个蛋糕，打发了奶油裱上去，点缀着两三个草莓，看起来也很好吃。

冬天六点多快七点的时候就已经入夜了，夏婉婉把电视打开，上面已经在放春晚的预热节目。

外面已经开始放烟花，好多烟花，上辈子柳江禁放烟花已经好几年了，除了一些大型活动，但姜宵那个年纪也不爱凑热闹，好久都没看见了。

而且烟花不是集中的，好像每一家都会在这时候买一桶烟花，从阳台那里看过去，不同颜色的烟花从四面八方升空然后炸开，有大有小，特别漂亮，显得喜庆又热络。

客厅里的电视在放春晚预热节目，主持人穿了一身喜气洋洋的服装，讲的话字正腔圆。

“羊年大吉！”

“今晚的节目可以说是精彩纷呈……”

姜宵拿着自己的饭碗站在阳台那里，外面烟花炸开的声音太响了，电视的声音他偶尔能听到一两句，但是也听不清。

除了烟花，外面还有放爆竹的，楼底下就有，噼里啪啦的。

姜宵探头探脑去看了一眼，应该是一家人在那里放的，他手上那碗饭吃完了，觉得自己半饱，他晚上炒了一盘灯影牛肉丝，鲜香麻辣，刚好在这个时候当零嘴吃。

楼下爆竹放完了，各家又跑出来一群小孩子，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打烟花棒，细长的，点起来之后一朵光点四射的小花坠在上面。

现在好像是卖一毛钱一根，一会儿就烧完了，但是过年了，怎么样家长都会给孩子买两根。

雪地里玩这种小烟花就很漂亮，小孩子们一下去聚成一团，一会儿又相互追跑，路灯昏黄，姜宵站在楼上也看不太清，最亮眼的就是燃起来的烟花棒，好像星星。

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但姜宵嚼着牛肉干，在楼上看的津津有味，他听到小孩子们的笑声，自己都觉得高兴起来。

夏婉婉也吃完了，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拍了拍姜宵的肩膀。

“有意思吧？”

姜宵鼓着腮帮子嚼牛肉干，回答：“有意思。”

夏婉婉一笑，然后递给他一把烟花棒。

她那一把烟花棒很是丰富，用塑料袋包好了，好大一把，有四五十根左右，还分不同的种类，什么样子都有。

“去玩去吧，”她对姜宵笑笑，“材草间还有个大烟花，年年放给我看看。”

楼下都是不超过十岁的孩子，姜宵心理年龄是人三倍，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夏婉婉给他穿上厚外套，戴上毛绒帽子，把他往外推推。

无论姜宵变得如何，在妈妈眼睛里，他永远都是孩子。

姜宵被推出了门，他看看自己手上的一大捧烟花棒，在门口就无奈的站了一会儿，然后下楼。

楼下空地小孩子们是主场，姜宵没好意思和孩子争，于是找了个角落，抬头看看，夏婉婉站在家里阳台那里应该能看见自己，他拿个打火机，随便挑了一根，把烟花点燃。

这小烟花棒子烧起来最长也二十秒，拿在手里晃一晃，一下子就过去了，但是燃烧起来的那一刻确实是让人高兴的。

火光四溅，有种回到童年的感觉。

放烟花真有意思。

真香。

嘿嘿。

姜宵点燃了一两根，有点玩上瘾了。

袋子有各种各样的，他烧了一个黄色的，下面那根烧起来就是绿色的光，还有一种放在塑料袋子里的圆咕隆咚的，点燃之后会在就地上转起来，烟花的光点四射。

他花样多，不一会儿在旁边玩的小孩子都被他吸引过来了，有一些孩子还认识他，叫了一句姜宵哥哥，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他。

玩要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姜宵把手里的一些烟花分给他们，孩子嘻嘻哈哈笑起来，把手上的烟花也分给他，然后绕着他点燃了烟花绕圈圈玩。

小孩子还嘴甜，拿了烟花夸他姜宵哥哥真好，有个小女孩从兜兜里掏啊掏，掏出一颗包装喜庆的甜甜的花生糖送给他。

雪地里的光点持续了好一会儿，小烟花棒烧完了之后，姜宵把材草间里的大烟花搬出来了。

点燃之后，大团大团的彩色在他头上炸开，伴随着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姜宵往自家阳台上瞅了一眼，阳台的灯光开到最亮，夏婉婉站在那里，姜宵也看到了。

他玩过了之后就兴冲冲的上楼，春晚也差不多开始了。夏婉婉在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所有的小零食，姜宵自己做的蛋糕放在最中间。

两个人以最放松的姿势躺在沙发上看春晚，姜宵裹了一个小毯子，吃完蛋糕吃瓜子，吃完瓜子吃水果，今年的小品还很好笑，他裹着小毯子在沙发上嗤嗤嗤的笑，到十一点的时候有点困，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直到跨年的时候外面接连响起来的爆竹烟花声把他闹醒来了。

“新年的钟声响起了！”

电视里面说。

新年新气象，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深夜里看看身边的妈妈，只觉得往后总有无限期望。

同样也是除夕夜，柳江的蔺家，蔺成聿和爷爷吃完年夜饭，在书房里说了一些话，爷爷的情绪还好，只是人确实不像之前那样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年前出去这么久，爷爷只是没空管，不是不知道。

“又去找那个孩子了？”

蔺成聿点了点头。

爷爷看了他一眼，又问：“你是不是欠了人什么？”

“欠很多，”蔺成聿诚实道，“很怕再对不起他。”

爷爷没再说话，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

“欠什么都好，最怕欠人情，旁的都算得清，只有这个算不清。”蔺成聿听到爷爷说，“你大了，自己有想法了，我也管不了你，岳城在你身边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最近几天就别乱跑了，家里有些事情，我想交代你，你也别怕，我还在呢，不会让家里出乱子的。”

老人活了这些年头了，许多事情倒是比旁人看的宽，他许多时候去找姜宵也算是爷爷默许的，不怕家里因为他对姜宵做什么。

蔺成聿心里一松，随后点了点头。

家里现在情况这样，能安安静静的吃个年夜饭就不错了，其乐融融看个春晚是不可能的了，蔺成聿和爷爷说完话之后就回了房间。

蔺家宅子大，这片老别墅区地处幽静，柳江市过年多热闹他这里也感受不到，房间里面安静的好像死寂，他坐在桌子那边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再抬眼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跨过年了，已经是凌晨二十分了。

不知道姜宵现在在做什么。

是开着电视在守着春晚最后那首难忘今宵，还是已经困的不行睡着了呢？

蔺成聿把手上的书放下，躺在床上关了灯，新年的夜里，他想着千里之外的那个人，怎么样都无法入睡，辗转反侧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没想到做了个奇怪的梦。

第三十七章 

梦里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和姜宵在一起过头一个年的时候, 就是在那个小出租屋里面。

小年的时候, 姜宵花钱买了两个贵贵的小蛋糕回来，大过年的时候就更不能含糊了。

他那时候厨艺还不好, 特意从外面打包了好菜回来, 两个人都没家了, 在姜宵的想象里, 好不容易凑在一起，两个人更应该在这好日子里高高兴兴的过一场才是。

于是姜宵买了春联贴画和中国结，又好好的把小屋子打扫整理了一遍，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喜气洋洋的样子。

但没想到，七点多马上要放春晚的时候，小出租屋断电了。

好像是电路有问题, 老化了, 大过年的姜宵给房东打电话, 房东有点不耐烦, 勉为其难给电工打了个电话，可那个时候大家都在过年，谁愿意在这个点出来搞维修？

且这一栋出租屋里绝大多数住户早就回老家过年了, 唯有姜宵还呆在这里, 房东也不在乎他这一户，让他点个蜡烛凑合一晚算了, 明天再来修。

毕竟不是自己的房子，房东有好几栋楼根本不在意他一个小租客，姜宵再怎么和人讲道理都没有, 好话歹话也都说尽了，房东直接一句不满意就搬走然后挂了电话，姜宵话都没处说了。

没办法。

除夕夜两个人点了两根蜡烛把饭吃了，外面的柳江热热闹闹，屋子里却阴暗无比，老窗户关不严实，不知道是哪里漏风，蜡烛明明灭灭，菜凉的很快，大过年的也没滋没味的。

没有电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小房子里面又冷，姜宵拉着他说了好多话，蔺成聿因为这事心情不好，他几乎没有回应，姜宵自己一个人讲了好久，然后就靠在他身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嘴里还反复念叨着那几句话。

“以后我会努力挣钱的。”

“我挣钱买一个暖和的大房子，然后我们住进去，再不用受这种气了。”

“你要相信我……”

蔺成聿想要伸手抱抱他，但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手怎么样也伸不出来，不一会儿之后，眼前的姜宵像烟一样消散在他面前。

蔺成聿眼前一花，梦中的场景却一下换了地方。

场景一晃到了十五年后。

姜宵他真的就做到了，他买了一栋小别墅，可惜那个时候的蔺成聿还没看清，并不觉得这得来的一切有多珍贵。

然后他就遭了报应。

那是姜宵死后的第一个新年。

他刚找到姜宵的坟墓不久，幸福树医院给找的地方，风水很好的墓地，山清水秀，坟前栽种了几丛小黄花，冬天有些枯了，不知道来年春天还能不能再开。

他只记得这些，那墓碑上的字和上面姜宵的照片他也看到了，但是那时候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醒来之后，已经记不清那上面的样子。

他依稀记得上面的姜宵是在笑着的，那是年轻的他。

蔺成聿那时最怕姜宵的笑，他们见的最后一面，姜宵就是在笑着的，他那时候觉得有些异样，但还是照常走了，没想到那是两个人的最后一面。

那样的笑容他看到都觉得残忍。

姜宵心真狠啊。

是恨他做错了，所以在弥留之际，给他留下了这样的惩罚，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会是这样的结局。

蔺成聿回来之后，自知道姜宵病死的事情之后，先是死活不相信，然后他去柳江市人民医院查病例，看了病例也不信，一定要找到人才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反正他再没管过公司的任何事，身边朋友说他有些疯了，生怕刺激他，又不敢逆着他来，于是帮着他找姜宵，觉得他是一时接受不了，等明确对方已经死了的事实之后会好点。

但找到姜宵的坟墓之后，蔺成聿当场没受住，晕在那里。

送到医院醒了之后，他好似更不正常了，且那时候又是冬天，蔺成聿在外面跑来跑去，这几天吹过冷风淋过雨，烧到39度，本来脑子就不太清醒了。

除夕那天，他逃过护工的眼睛，从医院自己跑出来了，回了家。

他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小别墅所有的灯。

姜宵喜欢暖黄色的灯，还喜欢亮晶晶的水晶灯，打开之后灯光折射，不仅有种玲珑剔透的美，更显得屋子里亮堂无比，就算没人也显得温暖。

灯打开之后屋内大亮，果然有种姜宵又回来的感觉。

他在沙发里缩着身子坐了一会儿，觉得头重脚轻，眼前好像有虚影，他好似看到姜宵也披着小毯子，缩在沙发的一角，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

“……宵宵？”

蔺成聿想伸手抱抱他，但是沙发上的姜宵却往后缩了缩，不要他抱。

“过年了，成聿，我喜欢过年，”他看到姜宵冲自己笑笑，那是墓碑上年轻的姜宵的样子，小虎牙很是可爱，“现在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他说饿，蔺成聿就慌张起来了。

“我马上给你弄，宵宵等等我，”他往厨房走过去，“宵宵不急。”

他好久没回来了，冰箱里早就空了，也没有新的东西塞进去。

厨房里柜子他都打开了，米面和各式各样的调料原材料倒是很丰富，但是他不会弄。因为发烧，手脚都还是漂浮的，他把米淘了几遍，倒进了电饭煲里，面粉袋子他也拿不稳，面粉倒了一地。

米面柜子里还有小米薏米黑豆一系列五谷杂粮，姜宵在的时候，会打豆浆，会煮杂粮粥，还会蒸杂粮糕，他什么都弄不好，手下又急，急了之后更做不好了。

另半边柜子倒是被他翻出来了其他的东西，一袋进口的可可粉还有炼乳之类的，这些放在同一个铁架子里，架子上还有贴好了的配方。

他打开袋子一闻，觉得有点熟悉，那好像是姜宵常喝的味道。

热可可做起来简单，蔺成聿脑子好像稍微清晰了一点，他打开了小灶，按照配方上写好的小心翼翼的做好了一杯，然后他把小锅里的热饮倒在杯子里，像捧着一个宝贝一样去客厅找姜宵。

“宵宵，先喝点饮料好吗？我马上就弄好了，很快会有吃的。”

但是客厅里没有姜宵。

他一下就慌了，客厅里找不到，心里想着大概是困了，姜宵很容易犯困的，又端着杯子去房间里找姜宵。

房间里没有，书房也没有，浴室也没人。

偌大的房子就剩下他一个人。

他跌跌撞撞一路往上，找到三楼露天晒台去了，那里也没有人，只是风很大。

蔺成聿小心护着手上的那杯热饮，小别墅三楼可以看到柳江最高的那栋大厦，大厦周身的电子屏开始亮灯，倒数着数字，数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大厦通体灯光亮红，那是跨年的标志。

新年来了。

蔺成聿好像在那一刻就清醒了。

早就没有姜宵了，他的宵宵病死好几个月了。

他骤然想起了自己不久前看到的坟茔，手上的可可拿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一地的碎瓷片。

露天晒台的风太大了，他浑身都是冷的，感觉血都是凉的，那杯可可是他唯一能做出来的东西了，摔了之后又舍不得，低头去捡，手被刺了也不管。

碎掉的瓷片捡完了，他手上好几道口子在流血。

在这个时候，还能觉得疼已经不错了。

在姜宵死后，他时常觉得茫然，也哭不出来，就是茫然。

眼前一切都好像是假的，他希望是假的，像是一场噩梦，他总觉得自己醒过来睁开眼，姜宵就会好好的在自己身边，这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这样他不会那么痛苦，痛苦的都无法呼吸，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

如果不是找到姜宵的坟墓，他也许可以这样自欺欺人一辈子。

但蔺成聿心里清楚这一点，却还是在找，姜宵走了，他没办法再骗自己了。

那日的除夕，他独自一个人在别墅的露天晒台，总算撕心裂肺大哭一场。

刚遇见姜宵的那个年，他经历破产和亲人离去，从天之骄子一路跌到最底层，那年除夕小出租屋还停电，又冷又寒又暗，他本来以为，没有在比那更苦更差的了。

到现在他才知道，食糟糠一点也不苦。

那时候姜宵在，两个人相互守着，还有万千希望，一时经济上的困苦算得了什么？能遇见一个终生可相互扶持、相濡以沫的人，他早有无上珍宝。

他就这样过了十五年，先前蔺峰害他，他有足够能力之后，也原样还了回去，仇早就报了，钱几辈子也花不完。

他早该回头守着姜宵，但错过就是错过，如今的他，才真叫做一无所有。

这才是苦，那个人走了，便成了苦海无边的苦，人死不能复生，他没有希望了。

蔺成聿从这样的噩梦里醒来。

大冬天的，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醒来之后喘着粗气，有好长时间都分不清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境。但即使分清楚了，他的情绪还是一时散不去，闷在心里，想哭也哭不出来。

要是姜宵在身边就好了。

但是他不在，他远在厚林，在这个时候不会陪在自己身边的。

不知道要做什么，要付出多少努力，他才会愿意回来。

第二天早上，蔺家留在柳江的人照例给他打电话，说着姜宵的事情。

“……他在楼下玩了好久的烟花。”

“看起来，很高兴，特别快乐。”

他总算放心下来一些。

蔺成聿新年就睡得不安稳，姜宵倒是相反，他年前累够了还挣到了钱，这个年便过的十分舒心，睡的也踏实，一觉醒来是大年初一九点多，这还是重生以来他头一次睡这么晚。

醒来之后觉得枕头下好像有些异样，伸手一摸，是夏婉婉给的压岁钱，红包上面写了几个字——给年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有五百块钱呢，姜宵高高兴兴的把红包放了起来，他起床洗了把脸，刷着牙往外面看。

楼下雪地里有一层爆竹的红屑，红红火火的，夏婉婉蒸了馒头，昨天晚上还有剩菜，热了夹着馒头吃，也香香的。

按厚林惯例，初一去婆家，初二回娘家，之后就开始走各种各样的亲戚。初一初二日子比较大，街上还是没什么人的样子，初三之后才有许多人拖家带口的出来玩，那个时候出去摆摊比较合适。

今天他白天补寒假作业，夏婉婉在客厅看春晚重播，时不时传来她哈哈哈的笑声。

姜宵初二的时候把寒假作业补的七七八八了，初三一大早，他就带着东西回去春市摆摊挣钱了。

第三十八章 

这虽然才过了几天, 但他卖货的方式要有些大变化了。

年前卖的货以年货为主, 现在年已经过了，许多东西人家不会在这个时间点买的。就比如说姜宵旁边那家卖春联的铺子, 年后人家干脆就走了不摆摊了, 想也知道, 哪里还有人年后□□联的？

虽然说之前生意不错, 但姜宵的货其实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出掉，小铺子的利润率不低，他的许多成本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压货是常态，即使姜宵仔细挑过，但有些受欢迎有些不受欢迎也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要不是因为年节出货快, 他两万多块钱的货几天就能出掉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有些货压一压没什么, 比如一些初高中生喜欢的东西, 等到开学之后, 还能放在小货柜那里接着卖。这些不急，有一些冬天里用的保暖物件，等开春了暖起来就不好卖了, 可以稍折一些价卖掉。

不过想挣钱的话, 又不是只有卖东西这一条道。

卖春联的老板和他关系好，年前挣够钱回乡下过年了, 塑料棚子没收，摊位留给姜宵用了，每天出点钱, 算租金，不过也不多。

姜宵那个旧摊位还可以接着卖东西，旁边的位置他布置了一下，做了个飞镖扎气球的小游戏。

他弄了个大塑料泡沫板，气球是早就从柳江批发市场那边买好的，除了扎气球小狗的那种长气球，还有圆气球，就是为了现在这玩法，用气筒一个一个打好气扎起来，留着备用。

气球本身不贵，一大袋才十来块钱，姜宵那两袋都没花钱，他砍价的时候批发市场老板均给他的，都是包装袋有点破损不好卖的货。

打好气的气球他预备了一大袋，在塑料泡沫板上一个一个挂上去。

气球有大有小，游戏五块钱一次十二把，扎中九次以上就有奖励了，根据中标次数不同奖励的价值也不一样，不过都是姜宵摊上的东西，论成本论几率，再怎么算姜宵都是赔不了的。

气球墙上还有半个拳头大点的小气球，扎中了有更贵的东西奖励。姜宵写了个规则挂在摊子那里，夏婉婉帮忙照看着这个游戏摊，规则就挂在那里，她也不需要多说，看着点别让人作弊就好了。

年后的春市一样热闹，姜宵顾着两个摊位等着挣钱。

初三街上的人果然多了起来，多是一家人一起出来玩，如果是家长，在这个时候很愿意给小孩买个新书包或是文具之类的，姜宵摊上的手套之类的保暖用具也在打折，厚林的冬天很长，之后的两个多月都能用上，质量好的话，能用上好几年。

本来价格就低，姜宵再打点折扣清货，性价比就十分高了，不少人看着价格就直接来挑了挑。

……果然价格才是吸引顾客的致胜法宝。

不一会儿，旁边那个气球摊子渐渐的也有人来了。

第一个人来玩的时候，旁边还有不少人围观，大概也是觉得有意思，反正看别人玩又不花钱。

扎中九次，姜宵送的是成本价一块钱左右的小玩具，可以随便挑，十次是成本价三块钱的文具或装饰品，十一次就是成本价五到八块的东西，十二次能全部扎满，就是二十块钱左右的大玩具，如果还能从里面扎中小气球，就能拿到成本价五十块钱的一套汽车或娃娃。

当然，这只是成本价，五十块钱的柳江进货价，如果放在厚林的店里加上乱七八糟的成本，卖到一百五也算正常，那一套小赛车或是芭比娃娃在现在的厚林十分少见，不少小孩看着眼睛放光，拉着自家爸妈来玩。

五块钱一次也不算特别贵，且新年时候大家都乐意花钱找个乐子。

摊子前聚集了不少人，许多是来看个热闹的，看到玩的人扎中了还感叹起哄两句，

有些人手气好准头高，虽不是百发百中，但试着扔了两轮，最后拿了个小玩具给小孩，不算亏，姜宵也没亏。

有些人扔不准，五块钱最后啥也没弄到，姜宵给人送一个气球小狗，也不至于双手空空，双方都高兴。

对比起来，倒是夏婉婉帮忙照看的气球铺子人越来越多了起来，姜宵那边正常卖货的都没他红火。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人少些，姜宵干脆把自己的铺子收拾了，让夏婉婉赶紧回家休息，自己专门照顾气球铺子。夏婉婉现在身体虽然有好转，但姜宵也不敢让她像自己一样在外面忙活一整天，催着她赶紧回家。

夏婉婉倒是不觉得累，她现在忙碌，却觉得充实，脸上少见的红光满面，嘴唇都有了血色。

“我不累，”她说，“还能帮帮你。”

“别逞强，回去赶紧把药喝了，”姜宵吓唬她，“医生都说了要按时喝药，现在不回去，我明天带你去医院，不出来摆摊了。”

出来活动活动是好，但夏婉婉又不像他半大小子累点也没什么，她现在只是脑子兴奋于是不觉得累，但忙活一天了怎么可能没感觉，再做下去第二天她就知道了，会浑身酸疼的。

都活动一个白天了，再怎么样都不能让她再呆下去了。

看到今天生意这么好，姜宵想着干脆雇个小短期工好了，晚上收摊的时候他数了数，两个摊子收了两千多块钱，雇个人帮帮忙也不是不行。

他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走到自家楼道门口的时候，觉得身后有些不对，下一秒，他被人从后面搂住了。

“宵宵……”

后面那人准备开口说话，但是姜宵也没听见，他防御技能点满当场给那人来了一个过肩摔，然后抄起一块板砖皱着眉头问：“谁？”

路灯照亮了来人的脸。

蔺成聿。

姜宵有点后悔，他不应该拿着板砖防御，早应该眼疾手快给他一板砖的。

“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病？”他更生气了，“偷袭我？”

“不是……”

蔺成聿扶着腰站起来，觉得自己的骨头有点疼：“我就是想，抱抱你。吓到你了，对不起。”

他刚过来这里就看到姜宵回来，因为家里的事情离开好几天了，本来就想人想的不行，要是光明正大的去，大概姜宵也不会怎么搭理自己，他脑子一热，就打算从背后过去，抱一抱对方也好。

然后就被过肩摔了。

算了，姜宵现在对他就是这个脾气，他早该想到这个结果。

蔺家的事有爷爷插手，蔺成聿当然可以放心。这几天爷爷交代过他一些事情，告诉他在外要和岳城多商量，他自然点头。

明月湾项目已经签下来了，最近刚好可以因为融入建筑团队的事情可以延迟开工，蔺成聿也怕蔺峰狗急跳墙，盯紧了他，不过岳城告诉他，近来他确实惧怕蔺家老爷子，真安分了一会儿。

也是，现在咏江现金流没断，各项业务稳定，爷爷身体健康，硬气起来又说一不二，他搞点小动作是撼动不了目前的咏江公司的，不如安分点好。

几天不见姜宵，对方倒是一如既往的不想见自己。

厚林这边蔺成聿有留下人，通过电话，他知道姜宵除夕那天高高兴兴的出去放烟花了，也知道他初一初二没出门，今天出来摆摊，还想出了气球游戏的办法来挣钱。

真是个小机灵鬼。

但现在的姜宵余怒未消，他瞪了蔺成聿一眼，然后转过身蹬蹬蹬就上楼了，不再和他说一句话。

第二天早上，夏婉婉的腿果然有些酸疼了，在外摆摊要长时间站着，她身体一下子还是跟不上。

“怪我没有用，”她皱着眉头，担忧的看着姜宵，“两个摊子，你一个人怎么办啊？”

姜宵找出来药油给她揉着小腿，这没什么大事，告诉她最近几天多休息就好了，然后宽慰道：“妈妈能帮我一天已经很好了，我昨天晚上找了楼上王奶奶的孙子王亮哥，他刚好想挣点钱，就同意来帮我。”

楼上王亮比姜宵大四岁，也算熟人，在念专科学校。昨天刚走完一家亲戚回来，烦死那堆七大姑八大姨了，刚好姜宵来找他，没多想就同意来帮忙，不仅能挣钱，还不用走亲戚，一举两得。

姜宵给他一个小时十块钱，从早到晚能挣个一百多，能一连做个四五天就有六七百，在这年头钱不少了，抵他一个月生活费。

结果姜宵第二天拉着王亮出去摆摊，一到市场上就看到蔺成聿站在那里，冲自己笑笑。

姜宵：“……”

王亮也是个憨的，他看到蔺成聿自顾自迎上来帮忙，还问姜宵：“你表弟吗？还挺帅。”

“不是，”姜宵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你忙你的，别管他。”

但是蔺成聿怎么可能真的让姜宵不管自己，林鹤元和叶影影这俩电灯泡都回老家了，这几天还真回不来，这个和姜宵只是邻居关系的王亮要好对付的多。

蔺成聿照样带早餐，姜宵照样没吃，他干脆给了王亮，收买人心。

吃人嘴短，于是王亮倒是对蔺成聿印象不错。蔺成聿后来又给人塞了一百钱，教他扎气球小狗，王亮就专门在摊子后面用打气筒给气球打气以及做安慰奖气球小狗，专心致志，完全打扰不到前面的两个人。

蔺成聿得偿所愿，顾着气球摊子，一有空就拉着姜宵问几句。

这是自己的生意，他有些问题和客人有关，姜宵也不能不回答，王亮又老实，好不容易叫回来，一两句话又被蔺成聿绕到后面去了，然后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蔺成聿这个人，真是防不胜防。

第三十九章 

不知道是蔺成聿那张过于出众的脸在这里真的有用的缘故, 还是姜宵的小摊子有了昨天的良好基础于是今天更多的人被吸引了过来, 今天的生意比昨天的更好，最忙的时候, 还有不少人排队等着玩。

偶尔有时候气球摊子闲一点, 正常卖货的摊子人多了顾不过来的时候, 蔺成聿仗着自己之前帮过忙, 硬要凑前来，姜宵真是赶不走，这人重生一回反倒没皮没脸了，以前明明不这样啊？

晚上算账的时候，他看着蔺成聿数完了气球摊子的收益然后递给自己，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头疼。

这个人对自己的热情, 什么时候才可以消减？

姜宵这么想的, 也就这样直接问了出来。

“永远不会的, ”蔺成聿看着他，“宵宵总有一天相信我的。”

事实证明这两天他的热情应该是不可能消减的的，姜宵对他无话可说, 身边那些电灯泡又不在, 简直是难得的机遇，蔺成聿高兴好久, 没有半点放弃的迹象，能和姜宵多说几句话，他就不算白来。

气球摊子其实挺好模仿, 也有其他人看着眼红的，第三天就有类似的出来，不过其他摊子挂出来的奖励是真不如姜宵的吸引人，且姜宵的中奖几率不低，他气球放的密，只要稍微有点准头的，拿个最基础的小玩具奖励还是不难的，这种小玩具姜宵的进货成本价一块或几毛，但拿在别人手里好歹是个奖励，而且有些还不错，在外面都买不到，五块钱买个新鲜都不算亏。

模仿者一出来，反而显出姜宵这儿性价比确实高，他生意更好了。

而且今天还真有人花十块钱玩了两把，结果真拿到了最高的奖励，对方那个小孩拿到了那个赛车，高兴的要命，在摊子前面蹦蹦跳跳，大声夸自己爸爸太厉害了，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

姜宵看到了也忍不住高兴。

两个摊子生意这几天都红红火火。初七的时候叶影影和林鹤元就回到厚林来了，叶影影来帮忙过一会儿，还手痒玩了几把飞镖，他准头实在不好，什么都没有扎中，不过他也不能来太久，寒假差不多也要过完了，作业还没补完，画室放完春节的假，差不多也要重新开课了。

林鹤元的寒假作业倒是早就做完了，不仅如此，他给自己的加练卷子都做了二十张，便有的是时间来帮忙。

好久没见姜宵，他带了一些乡下老家的特产回来给姜宵。

“我奶奶做的芝麻酥糖和软米糕很好吃，你应该会喜欢，”他说，“我跟奶奶说，我在学校里交到了新朋友，那是个很好的人，她也很高兴，特别给你准备了一份，要我带给你。”

乡下家里做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老人家习惯用红纸一块一块包好，用红绳子一扎，过年送出去显得喜庆。

姜宵是真的惊喜，林鹤元拆了包装想给他尝尝，不过这时候姜宵在理货，手上不怎么干净，他眼巴巴的看着糖块，林鹤元就手拿了一块，放在他嘴里给他咬住。

芝麻酥糖脆脆的，一咬就是满口的芝麻香，很有老式糕点的味道，软米糕甜而不腻，软糯又不粘牙，带有淡淡的米香。

“好吃！”姜宵嚼着糖，含含糊糊的说道，“谢谢奶奶。”

他们两个人一凑在一起就开始旁若无人，好不容易在姜宵身边尝到一点甜头的蔺成聿：“……”

气死我算了。

他脑仁就开始疼。

他在的时候，每一餐都给姜宵带吃的，都是他记得的姜宵喜欢的菜式。姜宵管不了他硬要往自己跟前凑，但管得了自己的嘴，他坚决不吃，为了不浪费，最近几天的饭菜最近都进了王亮的口。

林鹤元回来之后，王亮干脆不来了，一来摆小摊确实比他想象的辛苦，姜宵给的工费和之前蔺成聿给塞的小费加起来也有七八百，挣了不少了，是时候回家玩去了，二来只有蔺成聿在的时候还好，最多他和姜宵的关系有点僵硬和尴尬，但林鹤元一来，这三个人之间的氛围就有些捉摸不透了，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修罗场，他再老实迟钝都觉得不对劲，还是离远点好。

有了林鹤元之后，蔺成聿要和姜宵单独再说几句话都难。

以前还能因为小生意的事情硬拉着人说几句话，只要是正事，姜宵即使不耐烦他，也是会回答的，现在林鹤元一卡在中间，蔺成聿问什么，他当场就说了，就不需要姜宵再开口。

“林鹤元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

蔺成聿自他回来之后，好日子就到头了，心里一直憋着火，晚上帮着姜宵收摊的时候，忍不住就说了这么一句。

不过是道貌岸然看着像是个好学生，其实心机很深，一定要离他远点，离我近点。

当然，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

上次他气急了莽劲上来了想动手，被姜宵拦下之后，蔺成聿也不敢多做什么，生怕姜宵再生气。

“我觉得他挺好的，”姜宵瞥了他一眼，“你不愿意看见他，最好早点滚。”

蔺成聿不敢说话了，憋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小声的接了一句：“他……”

“行了，”姜宵有点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小学生吗？背后跟我告状？”

蔺成聿这个人也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在这里争风吃醋个什么劲？

老实说，真不是林鹤元有什么问题，蔺成聿能想出一百种方法来对付他，但重要的是，姜宵的态度。姜宵什么时候也能那样对他笑笑，蔺成聿绝对不会再有心思去针对什么林鹤元。

但无论他说什么，姜宵不会再向着他了。

姜宵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巴不得蔺成聿气的狠点，早点放弃。

学校初十开始报名，十二号就正式开学了。

姜宵的摊子八号就开始清仓了，一些不适合在小柜台卖的东西被他打包一起打折清掉，初九那天下午，他已经买的差不多了，气球摊子前面来了个熟人。

从老家过年回来的影碟店老板。这老板年纪不大，叫张扬，真是个挺好的人，熟悉起来之后姜宵管他叫张哥。姜宵春节时候有在摊子上帮他卖卖碟片和卡带，销量也还可以，刚好把挣的钱给他，算起来也挣了一千多块利润。

张扬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他那影碟店小，就他一个人撑着，几乎全年无休，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关门休息几天，年前的时候姜宵说自己去春市摆摊帮忙卖货，他随口就同意了，没想到休息的时候姜宵还帮忙挣了这么些钱。

姜宵给他的钱是用红纸包着的，跟压岁钱红包一样，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剩下的货还在摊上，我等会儿打包给你，帐我每天都记的，你对一对，要是那里有问题，我补给你。”

他顿了一下，随后笑了笑，道：“之前都忘了和你说，新年快乐。”

他笑容十分灿烂，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心情好起来。

张扬年纪也不大，二十岁出头，也早就过了收压岁钱的年纪，他把钱揣在怀里，觉得心里好像一下子暖了。

姜宵是个很厉害的孩子，他那小货柜架在自己店里虽然占了自己一些心力来帮忙照看，但连带着自己店里生意也好了不少，且姜宵每次去柳江都给他带价格不便宜的限量版碟片，这都是柳江有钱都买不到的，张扬早就心服口服，如今年后再见他，又让他心里肯定了几分。

初九是姜宵摆摊的最后一天，初七时候许多大人结束假期开始上班，春市的生意就差了一些，这几天他的货也清的差不多了，气球摊子挣的钱也不少，今天要正式收摊，就不摆这么晚。

张扬帮着他一起收拾，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宵宵，春市挣的不少吧？”

姜宵想了想，也没瞒着，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万多吧。”

年前加年后快二十天，姜宵的整个寒假都放在上面了，他开学之后就不能跑市场了，要中考了还是以学习为主，最后几天断舍离也很迅速，把一些不好在小货柜上的货全部便宜清掉了，挣的少点，但是也没亏本。

他年前进了两万多块钱的货，如今已经回来了三万五左右，气球摊子的利润是真的挺可观。今天的帐他没来得及仔细算，材草间还有两个大箱子还装了大概三四千的货，以文具和各种各样的装饰品为主，等开学了之后够他卖两个月左右。

张扬没想到有这么多，他眼睛一亮，又转了转，似乎在想着什么。

姜宵没想在这件事上瞒着他也有原因。

“我年前和你说过那mp3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他看着张扬，“你敢不敢跟着我一起做？”

姜宵自上次在柳江看到那一排mp3，立刻就有了心思，但是那

时候手里没钱，也不适合下手。

他耐心等着那个国产品牌年底出的售价为499的新机型，上次去柳江进货的时候，他就打听了，那机子已经出来了，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数量多了，进货价可以压一压了。

现在他手里也有足够的钱，姜宵原来想卖给学生，但仔细考虑过之后，数量这么多的话，厚林有钱的学生虽然有，但很有限，且这东西毕竟是个价钱不低的数码产品，和单件价钱几块钱的文具和装饰品有巨大区别，姜宵尽力推销，他这边的渠道一开始搞能卖出十台就顶天了。

张扬有他需要的渠道，得把他拉上船。

第四十章 

Mp3本来就是个影音产品, 且张扬自己开影碟店之前, 在县城里的家电城做小工，这年头的家电城各种各样的电器都卖, 从小到大, 他当时就负责卖VCD和DVD机, 后来自己独立出来开店, 也和那里的老板关系不错，也因为卖过机子，和许多干这行小店主打过交道，现在时不时还跟各方面做几笔小生意。

这些事情，是姜宵和他相处的时候渐渐了解到的。

他找了半天的销售渠道其实就在身边，也算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是姜宵和他说卖Mp3这件事的时候, 他很是犹豫。

Mp3张扬也听说过, 小小一个东西, 比需要放磁带听歌的大块头录音机要方便很多, 时尚轻巧，确实是个好玩意，要不是有点贵, 他都想找渠道买个试试, 但姜宵提出要他自己来卖，他就有点怕了。

张扬是个做小生意的人, 姜宵那时候跟他说至少卖出一百台，这还只是第一批而已。总共加起来好几万块钱啊，他一年都不一定能挣来这么多, 他怕砸手里。

姜宵和他不一样，做生意是富贵险中求，该胆大的时候应该胆大，张扬是个有本事的、可信任的人，可能一时间思想转不过来，他过年前就和他说了这个想法，给他留足了时间考虑。

“我会各种价位的mp3都进一点，大概会有四五种，毕竟要给顾客选择，当然，性价比高、中等价位的那款我会多买一点。”姜宵告诉他，“我算过了，每台我们能挣八十到一百二十块钱左右，我负责挑货进货压价，带回厚林，你只要帮我找渠道卖出去，我们两个五五分。”

一百台，两个人分一分，每个人能拿到五千块钱。

这是在张扬找到的渠道后端还有不少利润挣的情况下。

五五分这个比例是姜宵提出的，既然是合作，该给别人挣的钱就应该给，钱从来不是一个人能挣干净的。

且无论什么时候，生意最基础的两个字在于信任。姜宵能在学校打开市场，因为他本来就是学生，从自己身边卖起，最后一传十十传百，质量和价格又占优势，渐渐加强了这种信任，后来又靠固定的小货柜固定了顾客群，所以他现在生意好。

但Mp3这东西的主要顾客群姜宵短时间内很难争取到他们的信任，张扬如果能发动自己的人脉，他就能。

其实张扬今天特的来找姜宵的时候，他大概就猜到，这事是□□不离十了，现在一听到姜宵挣的钱，就板上钉钉了。

一有利益二有情谊，这事能成。

张扬点头开了口，明天姜宵就出发。他赶在十二号之前回来，刚好赶上报名。

如今天色已经晚了，林鹤元虽然已经走了，但张扬一来，蔺成聿也插不进去话。

他这时候其实也无暇吃什么醋，就在旁边安静的看着。

上辈子的蔺成聿，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姜宵，确切的说，他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姜宵。

意气风发，很有想法，受人信任、受人瞩目的姜宵。

大概许多时间姜宵在他面前太过逆来顺受，他习惯以俯视的视角来看着他，便忘记了这是多厉害的一个人。

大多数人都没有改变现状的勇气和能力，姜宵刚好相反，他想法多，能成事，能力强，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很强的感染力。如果不是被这样一个人捡回家，蔺成聿也许就会那样浑浑噩噩下去，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现在他终于看到这些，只要看到了，就忍不住会被他吸引，为他沉迷。

张扬和姜宵说定之后，离开的脚步有点漂浮，这决定对他来说算是十分重大，一时间有点魂不守舍也正常。

姜宵倒是没什么，今天摊子已经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了，他把垃圾清了清，一回头就看到蔺成聿盯着自己看。

那眼神有点痴，姜宵退后一步，皱了皱眉头。

以前蔺成聿不会这样看他，重生之后倒是多了，但他看的有点毛毛的。

还是赶紧跑吧。

明天叶叔也要结束休假，开始去柳江运货，姜宵刚好搭他的车，时间合得上，他能在正式开学前回来。

第二天凌晨他就出发了，Mp3的事，他其实已经和那边商量过几轮。

姜宵之前在柳江买碟片和卡带，认识了那边的影碟店老板，虽然说都是影碟店，但是和张扬这家小打小闹的有很大区别，这家店上下占地超五百平，租售批发一体，楼下专门有个柜台卖mp3和各类放录机。

柳江这边的影碟店老板叫林智远，也是个爽朗的，他是荣襄省人，姜宵头一次和他做生意的时候就是老乡见老乡，他也没想到姜宵这么半大点孩子能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来做生意。

“我也是你这么大点就从家里出来的，”林智远拍着他的肩膀，“叫远哥！”

几个多月前他带姜宵去看mp3的时候，倒真没想到他这小兄弟现在就已经筹到这么多钱来拿货了。

姜宵和他通过几次电话，之前每次来进货的时候，也会挑着时间问一些情况，现在是实际来看货，更要小心谨慎了。

“我这里前段时间刚进了一批，”林智远和他说，“还有半年多前的货，在柳江这里稍微有点过时，放厚林还是新鲜的，这一堆就是一年前我进的外国货，贵，现在有点压货了，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拿几个回去看看能不能卖出去，我这里有几台旧的展示机，也便宜点卖你，这东西毕竟比较新，客人来也要给人演示演示，否则人还真不一定愿意掏这么多钱。”

林智远最推荐的当然还是那款国产新出的对外售499价位的，从他这里进货的话，友情价给到320块钱一台，姜宵三万五千多块钱，一多半都花在这台上面了，其余的类型也买了一点，最便宜的进价180卖价300，也还是有性价比的，国外牌子拿了两个，这是里面最贵的。

这回的姜宵不用再大包小包的回去了，他就带了一个大书包就足够了，从柳江回去之后，是学校报名最后那天的四点，姜宵急赶慢赶带着寒假作业去报名交学费，顺便把那一包mp3交给了张扬。

“就这些，进货价和正常卖价我都写在这里了，我们每台的利润应该在一百左右，你把握好这个度，”姜宵道，“我明天要上学了，就交给你了。”

货钱全是他出的，路途也是他跑的，先前说好了张扬能卖出去再分钱，明眼人都知道这样是姜宵背的风险最大，张扬也知道。

“你放心，”张扬那张颓废文艺青年的脸是头一次那么严肃，“我肯定不让你赔钱。”

除了给张扬的，姜宵自己留了五台。

他现有的顾客群里还是有买得起的，问问他们要不要。

还有件好事，蔺成聿回去了。

虽然开学那天大早上姜宵收到他送的一个新书包，里面装了各门课程的习题集，不过这也影响不了姜宵的心情。

新学期开始，他就要和林鹤元做同桌了，有林鹤元在，要什么习题集？

高三（一）班在开学第一天沉浸在了一种奇妙的氛围里面，同学们频频回头，仿佛的了颈椎炎。

厚林三中现在座位的排列基本是按身高排的，当然，有个别不安分的会掉去讲台边上坐着由任课老师专门盯着，林鹤元和姜宵现在都高，坐在最后一排。

两个人都好帅啊，感觉读书都有动力了。

是不同风格的长相，但是凑在一起，就是一道特别引人瞩目的风景线。

姜宵之前也有一段时间成绩好在一班呆过，这里许多同学都认识他，课间有些上来打个招呼，姜宵也算认了人。

这是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了，姜宵读了半个学期书也发现了自己有点偏科，他记忆力不错，文科类的课程比较好，英语一开始差了点，但单词背多了就补了上来。

林鹤元也发现了，晚自习的时候挑了几张化学和物理的卷子给他做，姜宵有时候不懂，会悄声问他几句，两个人虽然是头一次做同桌，但还是挺有默契的。

但在柳江听到这消息的蔺成聿就没有那么高兴了。

姜宵移去一班的事情是教导主任同意的，也没怎么宣扬，姜宵自然不会对他说这些，以至于这事实际发生了，蔺成聿才知道。

同桌？!每天靠这么近，朝夕相对，这能不出事？

他和姜宵都没有做过同桌！

蔺成聿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

他一开始想着让姜宵来柳江念华扬国际，就是想着两个人在一起做同桌，虽然因为他比姜宵小一岁低一年级，但是跳级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慢慢培养感情，谁知道最后林鹤元横插一脚，把他想做的事情抢走了。

岳城在一边看着他，感觉蔺成聿那个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一把弄死林鹤元，不顾一切把姜宵抢回家。

“冷静，”他给倒了一杯水，再次提醒他，“冷静。”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蔺成聿就是冷静不了。

特么谁老婆都要被抢了能冷静？

第四十一章 

林鹤元要说他对姜宵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蔺成聿把名字倒过来写。

再说了, 就算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

那些年少时期朦胧的喜欢会在每一天的相处之中渐渐清晰、深化, 就像上辈子的他和姜宵一样, 不过别人不会像他这么傻, 自己的心都看不清。

所以, 即使蔺成聿自己心里嫉恨很久都没敢单独去找林鹤元做些什么，生怕戳破了他那层窗户纸。

姜宵不止一次说过他思想龌龊，可蔺成聿真的害怕。

他怕姜宵被抢走，一想到就要疯了。

从发现姜宵也重生，知道重生的他绝不会同意跟自己来柳江念书，蔺成聿那时候就已经有了想法, 既然他不来, 那就自己过去。

他想转学去厚林。

但转学的事情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 姜宵本就排斥他, 之前已经很不耐烦，刚重生时候的蔺峰又明显不怎么安分，爷爷能容忍他完成课程之后多跑几次厚林, 但他整个人转学去厚林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可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 如果他现在不去，放任姜宵和林鹤元相处, 是不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岳城听了他现在的想法，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裂开。

“不可能的，”他道, “少爷赶紧打消这种想法，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现在这种频率是合适的，一昧的往跟前凑不是什么好方法，您……”

“岳叔，”蔺成聿道，“你不懂。”

他无法理解姜宵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

一看到这个人，一想到这个人，他所有理智都要烧尽了。

但得不到就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无所不用其极的是没长大的蔺容佳，他早知道把姜宵追回来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岳城有句话倒没说错。

许多事情光急是没有用的。

也许不用多久，他也会得偿所愿，日日夜夜都陪着姜宵了。

这时候的他，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岳城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个时候，姜宵正在苦着脸做卷子。

为什么初中数学就这么难啊？

姜宵拥有一个成年人的智商，一般的数学题对他来说确实不难，但是林鹤元的要求比老师的要求还高，在卷子上百分之九十的题型都难不倒姜宵的时候，他开始抓最后两道大题，给姜宵准备的训练题里不乏奥数竞赛题。

“前两年中考出卷，数学卷都出的很简单，按规律来讲，今年中考数学卷应该会往上调整难度，老师也是这么说的，这样才能拉开分差，”林鹤元和他解释，“你听我的，没错的。”

他这样说，姜宵即使觉得难，也不敢不认真学了，林鹤元对他一向耐心很足，他一时弄不明白，他看一眼，点拨几句，姜宵自己再想想，就做出来了。

数学题这东西，做不出来的时候是真难受，抓耳挠腮都想不出来，解出来之后就浑身舒服了，再一对答案也正确，还能给人带来小小的成就感。

那几天晚上，姜宵梦里都在解数学题。

这学期开学的时候，虽然天气还是冷，但是不怎么下雪了。

学校老历十三号开学的，十五号元宵节那天星期六，还是姜宵十六岁的生日，那天下了这个冬天最后一场小雪，也只是上午下了下，中午的时候就停了。

姜宵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是元宵节出生才有的，他爸起的。

姜家爸爸也没啥文化，孩子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傻乐，他觉得元宵节这个日子也很好，就起了姜宵这个名字，小名叫年年，简单，念起来顺口，他就希望这孩子以后和和乐乐的。

重生回来的姜宵头一次过生日，他请了林鹤元和叶影影来，本来也请了叶兵家里人，不过元宵节许多人家晚上是要和亲人聚聚的，叶家妈妈带着孩子去婆家了，叶兵叔还在外面运货。

林鹤元和叶影影来一趟也不容易，他就把时间定在下午了，不耽误人家，四个人聚也是聚，有人来姜宵就高兴。

夏婉婉买了蛋糕，姜宵自己一个一个亲手捏出来的汤圆，还做了点小菜，中午一两点多两个人就来了。

叶影影给姜宵准备的礼物是他画的画，画的是荷塘月色，笔端虽然稚嫩了一点，但是色上的不错，有种静谧又安静的感觉，想不到叶影影如此跳脱的人，能画出这种来作品来，不过想想也是，非要在大冬天画荷塘月色，是他的风格。

这个画真是好大一副，叶影影还特意拿画框装裱过了。

“我在店里挑了半天也没想到送你什么好，这副画老师说是我现在画的最好的一副，送你了！我在这里还签名了，你等着，等我以后出名了，这画就值钱了，还得是特别值钱的那一种！”

他说的振振有词，听起来真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我好好保存，”姜宵笑着，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等会儿就挂在房间里，天天欣赏。”

叶影影得意坏了。

林鹤元送姜宵的是一块手表，一看就很贵，姜宵有点不敢收。

“放在家里的，我有很多手表了，这个一直没有用过，包装盒都没拆，就带来送给你，”林鹤元解释道，“你不收它也是放着，还是收着吧，你那块电子表用了好久了，我看有几次都不走字了，要是考试的时候手表坏了很麻烦的。”

姜宵那块电子表是一直带在手腕上的，他对自己倒是就节俭，觉得能用就将就着用用，自己都卖出去不少漂亮好看的手表了，倒是从来没见给自己也换一块。

林鹤元帮他把手表戴上，看了看，夸了一句：“好看。”

随后又拍了拍：“别摘了。”

四个人聚在一起给姜宵唱生日歌，姜宵吹了蜡烛许了愿，又切好了蛋糕给大家端上了自己包的汤圆，那汤圆软糯甜香，很好入口，要是吃腻了，桌子上还有准备的灯影牛肉丝还有炸好的小麻花以及几样酸酸辣辣的凉菜小吃。

吃饱了之后，姜宵又拉着林鹤元和叶影影进自己房间，三个人坐在床上，打牌。

好不容易过次生日，就找点高兴的事情玩玩，不学习了，他今天生日他最大，林鹤元也由着他，不揪着他做数学题了。

姜宵别的不敢说，棋牌类的东西他玩的多了，上辈子许多生意还就是在牌桌上谈的，这能算得上是一种硬通的社交手段。

三个人里面，姜宵有技术，林鹤元上手快还会算牌，倒霉的就只有人菜瘾还大的叶影影，拿胶带贴了一脸的白条子，贴到遮住眼前，差点连牌都看不清了。

下午玩了一趟，是挺开心的，不过他们到了点就要回去了，姜宵把两个人送到小区门口的街上，挥手告别之后，转身就想回家，走了几步之后就被人拦住了。

眼前的人他不认识，看长相是个普通的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女人，手上拎着一个袋子。

“你是谁？干什么？”

“我是蔺家的人，代人给您送生日礼物，”那女人笑了笑，语气很是礼貌，“他来不了，跟您道个歉，然后，祝您生日快乐。”

她手上捧着一个礼物盒子，好像是手表，牌子不普通，姜宵认得出来，这一块手表就算只是那牌子的基础款，价钱至少五位数，如果要挑一挑，那就要上六位数了。

这东西值姜宵家半套房子了。

“那麻烦你原样带回去吧，这东西我不敢收。”

姜宵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准备回家，但那人不放过他。

“您别难为我，我也只是帮忙送东西而已，”她道，语气更是恭敬，“您收回去怎么处置都行，要是不喜欢，我们立马给您换个其他的款式。”

姜宵懒得听，也没时间和她磨嘴皮子，他人又灵活，动作虚晃一下就绕过去了，然后跑回了家，对方往前走了几步，最后没追上来。

晚上夏婉婉出去扔垃圾，发现门把手上挂着那个袋子，上面写着“给亲爱的姜宵的礼物，十六岁生日快乐，永远幸福快乐”。

袋子就挂在自己家门上面，是全黑的天鹅绒布，上面没有牌子的名字，夏婉婉以为是姜宵的哪个同学没空来，礼物挂在那送给自家儿子的，就摘下来拿回了家。

手表盒子本来也不是很大，一个黑袋子夏婉婉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个值钱的东西，她也不拆自家儿子的礼物，转头就递给了姜宵。

姜宵：“……”

他也不好和夏婉婉说蔺成聿那些破事，等夏婉婉走了之后，随手把袋子扔房间角落里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今天他生日，蔺成聿不管有什么事都想自己来的，可偏偏他来不了。

蔺家爷爷把他锁起来了，因为岳城思虑许久，把他想转学去厚林的事情告诉了蔺爷爷。

爷爷本来就因为最近公司的事情火气有点大，听了这事之后，当然不像先前那样平和。

“……我是为你好啊，”岳城给他送饭，苦口婆心的劝他，“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我答应他要照顾好你，成聿，你清醒点，行吗？姜宵那边有人去给他送礼物的，你不用担心这个。”

蔺成聿坐在窗台那里，窗台是封好了的，他跳不下去，四面的墙壁也是软的，但从爷爷把他关起来并勒令他以后不准再去厚林找人之后，他这两天没吃任何东西。

他没有歇斯底里，看起来神态是很平静的，语气也是带着祈求:“今天是他的生日，岳叔，你告诉爷爷这件事，我不怪你，但今天我想去看看他，我想去和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就一句话就好了，行不行？”

岳城叹了一口气，道：“……也来不及了。”

现在是下午六点，从柳江到厚林，开车要十个小时，厚林那一边的城市还没有机场，坐飞机再转车更麻烦时间也要更久，早就过了姜宵今天的生日了。

他就不明白了，蔺成聿明明是个挺厉害挺清醒的人，怎么遇到姜宵，人就和疯了一样？他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得到这个回答的蔺成聿，神态便瞬间发生了一些变化。

“……你说错了，岳叔，”蔺成聿盯着他看，他熬了两天，没吃也没睡，眼睛整个都是红的，现在嘴角一勾，竟然微微笑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有姜宵，我才清醒。我知道他在他过的很好，我能看到他，我才清醒。”

“你该感谢他的。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姜宵，我会疯成什么样。”

房门旁边，蔺家爷爷靠在墙上，不显露身形，却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第四十二章 

蔺爷爷自觉自己已经算是很开明的家长, 他知道姜宵是个男孩子, 也没怎么管过，那是因为蔺成聿是完成了他要求的基础上去找人的, 他嘴上解释的所谓欠不欠的本来也不重要。

姜宵对他来说是一个吊着蔺成聿向上的目标, 且他之前觉得这个目标也并不算多过分, 许多有钱人家的孩子, 五毒俱全的也有不少，一个男孩子而已，真算不了什么，蔺成聿现在年纪小，执着于一些东西也正常，长大了就好了, 只要有能力, 年纪小时有些犯浑是无伤大雅的。

蔺成聿养成这样, 可以算是十分优秀, 他总算不负大儿子临终之前的嘱托。

但他确实错估了姜宵在蔺成聿心里的地位，错估了不止一星半点。

每个礼拜跑厚林就算了，为了他, 连家都不要了吗？

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 要不是他坚信科学，他都要怀疑蔺成聿是不是被下了蛊。

岳城现在其实已经后悔了, 他没孩子，也没带孩子的经验，根本没想到蔺成聿会疯到这种地步。

“爷爷, 您在的，是吗？”

他听到蔺成聿沙哑的声音再响了起来。

“我先前就和您说过，您所有的要求，我都会做到。咏江公司不会倒，我会把它做的更好，我可以什么要求都答应，只希望您不要干扰我去找姜宵。

先前我一星期去一次厚林，本就是顾忌家里，怕您和公司出事，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别再逼我，也不要针对姜宵做任何事情，否则我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姜宵烦他，也是蔺成聿没有去的太频繁的主要原因，可他太需要姜宵，需要看到活生生的他，心里才会安定一点，那就像是他的解药，被限制不能去找他的蔺成聿所表现出来的像是一种戒断反应，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蔺爷爷从墙后面走出来，盯着他看。他觉得眼前的孙子有些陌生，可那张脸，有老大的影子，那是他心爱的儿子，他每次看到这张脸，就忍不住心软。

现在的蔺成聿，确实不能用看孩子的眼光去看待他了。

儿孙自有儿孙债，蔺家说是儿孙满堂，细究起来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我们谈谈，”他道，“你也别折腾自己。姜宵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你，但是蔺成聿，你最好证明给我看，你有让我不插手的本事。”

爷爷很少这样叫蔺成聿的全名，但他话的内容，总是松了口的。

岳城听完这话，赶紧进去扶蔺成聿，他听到那孩子低低的笑起来，又对他就说一句：“挑明了说也好，谢谢你，岳叔，你看，连我都没想到爷爷这么快能答应。”

岳城说不出话来，他本意是想断了蔺成聿的念想，谁想到闹了一场，最后还是放不开姜宵。

以后他都不敢管了。

“您快别说话了，”他扶着人，“先吃点东西……”

他话没说完，被蔺成聿打断了：“你安排车去厚林，我和爷爷说完话马上出发，其他事情路上再说。”

岳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还去厚林，你撑得住吗？！”

“这算什么，才两天而已。”

一想到能去找姜宵，蔺成聿眼睛才算真的有了些神采。

他后面那句话声音小了一点，但是岳城也听见了。

“先前我也经常这样。”

什么意思？

岳城一时理解不了，蔺家这种条件，不可能让孩子忍饥挨饿，在他印象里，蔺成聿之前从来也没有过类似这样的经历。

这个时候他也无暇多想，扶着人往前走。

姜宵不知道这件事，蔺成聿为什么自己不来派人送礼物这事情他本来也不关心，他晚上和妈妈看了一会儿元宵晚会，睡前他还做了半张卷子，数学卷，果然做着做着困意就来了。

第二天姜宵一早就醒了，夏婉婉还睡着，他起来做早饭，打着哈欠烧水的时候，看到蔺成聿站在楼下，蔺成聿也看见他了，叫了一句宵宵。

楼上楼下隔了这么远，姜宵就看了一眼，觉得蔺成聿好像有点憔悴，他也没深想，把昨天做好的汤圆煮了做早饭就端着碗去饭桌那里了，再也没管过他，姜宵今天也没出门，反正第二天他去上学的时候，蔺成聿不在那里了。

初三下学期考试开始多了起来，每半月有个半月考，利用晚自习给大家发卷子，每月有月考，还有期中考以及好几次模拟考，考试考的多了，姜宵能很明显的看到自己年级排名的变化。

这学期他考完第一次半月考的时候，成绩从上学期期末的第九十五名上升二十名，到了七十五名，林鹤元的贴身特训果然还是非常有用。

姜宵看到排名的红字榜贴出来之后高兴了好一会儿，生意那边他也顾着，最近两个星期，他拿回来的几台Mp3有给好几个人看过，但这毕竟太贵，都是学生，他能卖出去两台也不容易，姜宵也不急，他还分别送了一台给林鹤元和叶影影。

“你家里有电脑，可以下载音频放进去，随身带着方便，不仅可以听音乐，也可以听英语单词之类的，方便你练口语。”

叶影影那台姜宵估计他不会拿这个来听英语的，给他画画时候就听听音乐也好，放松放松。

他手上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可以给朋友的，就这个还有用些。

小货柜生意还是不错，张扬明显忙起来，他有时候会出去不在，姜宵就隔一天去结一次款。

半月考之后没过几天，张扬给了他六千块钱。

“我卖出去第一批了，”他神情明显兴奋起来，眼睛都带着光，“姜宵，你就等着看吧。”

姜宵问了之后才知道，张扬找到了一家离技术学校很近的影音店，县里的技术学校在县城的另一端，半封闭式的，学生年龄大一些，每个月有固定的生活费，许多学生会每月省点钱存起来，还有些成年的，也会跑出去打个短工挣点钱，手上比普通高中生要宽裕许多，年轻人又喜欢追赶潮流，那边就成了张扬的第一笔生意。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回 ，后面也会顺利一点，反正都交给张扬了，相信他就好了。

时间从二月推到三月，雪早就化了，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姜宵不再穿厚外套，学校觉得温度合适了，又开始发通知让学生们穿校服。

天气没那么冷，不穿的那么臃肿，学校的篮球场上也有学生开始打球，男生怎么都会打几场篮球的，姜宵也喜欢。

他重生回来，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是看到衣柜上挂着的红色球衣还有放在墙角的篮球。

劳逸结合嘛，再说了，时常运动运动对身体也好，姜宵不仅自己想打球，他还拉着林鹤元一起打，刚好叶影影今天从画室回来了，姜宵找他打球，他也兴致勃勃的来了。

“一个冬天都没怎么动弹，憋死我了，”叶影影抱着篮球兴高采烈，“天天呆画室我都快要发霉了，快点快点。”

林鹤元是被硬拉过来的，一脸为难。

三中的篮球场很大，有八个篮筐，三人篮球也能打，林鹤元不会打可以，反正姜宵能教，先投个篮试试呗。

“你教了我这么多，就让我也教教你呗，”姜宵才不管他说什么，拉着人就来了，“来，你看我。”

他手把手的教，反正也是玩，三个大男生一起笑着闹着，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出了一身汗，浑身果然都舒服了。

“回去洗个澡，更舒服，”叶影影在回家的路上还在拍打着手上的球，“有意思吧？”

林鹤元想了想，看了一眼姜宵，点了点头。

好像就是认识了姜宵，他开始接触先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之前的他也完全想象不到，自己会去帮人摆小摊，会为了几块钱开口，和人介绍摊子上东西的使用方法，也想不到自己会周末不在家里做题，跑出来打篮球打到一身臭汗回家。

但妹妹林晴玉倒是对此喜闻乐见。

“我觉得挺好的，看来姜宵真的不是先前我以为的那么坏，我早就原谅他啦，”林晴玉告诉他，“你最近都爱笑了很多，性格也好了一点，这很好啊。”

以前林鹤元总是冷冰冰的，不要说其他人，许多时候林晴玉这个亲妹妹做什么他都不是很关心，只要不要出大问题影响学习就好，现在总算有些人气了。

林鹤元还是不喜欢打篮球，但姜宵每次打篮球他都会去看。

姜宵手长脚长，在一群初中生里面篮球技术相当不错，他又长得好看，篮球上还围了不少女生，有认识的还会打个招呼。

他打完之后，就乐颠颠坐在林鹤元旁边擦汗，林鹤元递给他一瓶水，把他摘下来的手表重新给他戴上，叮嘱他赶紧回家去冲个澡，早春的天气还凉，小心感冒。

“没事的，我现在身体可好了，”姜宵咕噜咕噜把一瓶水喝完了，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有点晚了，站起来就跑，“我回一趟家换身衣服，不会误了晚自习的！”

他到家换了衣服随便垫补了点东西就往学校冲，一边冲一边看表小心别迟到了，但是今天运气不好，一下楼就看到蔺成聿了。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好像从开学以来，蔺成聿来的频率没那么高了，以前是一个星期来一次，现在应该半个月才来一次。

他人没来姜宵感觉也不明显，否则也不会现在才感觉到，最好是没耐心了，以后都不要来才好。

姜宵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情算好了一些。

“宵宵……”

蔺成聿看见他就眼前一亮，然后叫了一声，随后就看到姜宵手腕上带着的手表。

没带自己送的那份，蔺成聿心里有点难受，但他也习惯了，他也还不知道他是林鹤元送的，现在还以为是姜宵自己从柳江那边买回来的。

姜宵赶着往学校走，见了他之后跑的更快了。

第四十三章 

蔺成聿也没指望能怎么样, 他能不在姜宵身边看到林鹤元把自己气个半死就已经算走了运了。

蔺家那些事就更不能和姜宵说了, 本来也与他无关，重生在年少时候能提前几年见到姜宵是好事,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 这个年纪总不能随心所欲, 许多事情要受桎梏也是正常。

这件事他会解决的。

只要姜宵没事, 其他事情对他来说就不算事。

他也没想打扰他读书，跟着姜宵进了学校门之后，看着他往前跑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那里，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走的。

他的腿最近受了点伤，到现在走路还不太利索，站久了就疼。

蔺家爷爷先前和他说的话蔺成聿也还记得。

“转学去厚林也可以, 但该学的一样不能少, 我会安排人跟着你, 这七八个老师要是有一个说你不如留在柳江, 你就立刻回来。

再说了，想转学也不是现在，你不是想和他同班吗？本来那边就要升学了, 不如等到高中再去。

你蔺峰叔现在什么德行你也知道, 你要是再长几岁，我早就收拾了他, 本来给你留足了时间，是你自己这么急，不知好歹, 怪不得我。”

那个找回来的建筑工程团队已经进了咏江公司，明月湾项目还要开发，但是不像之前一样什么事情都弄的这么急了。

蔺成聿直接被爷爷送去下工地了，那里现在还没有开发，海滩后面就是一大片碎石滩，他跟着人在那里走了一会儿，摔在那里，膝盖那儿被划了一道狠的，现在还没好全。

明月湾这个项目当时说的急，招商的时候说出去的名号是一年内旧貌换新颜，不过房地产的口号本来也就是口号而已，上辈子唯有他们咏江做到了，被别人坑了。

新来的团队领头那个人姓李，李荣兴，现在做了公司工程部的经理，直接负责明月湾项目，他和岳城关系不错，也知道蔺成聿是什么人，不过蔺家老爷子说在工地上别惯着他，李荣兴摸了摸脑袋，干脆随着自己心意来了，在工地可没有什么少爷不少爷的。

蔺成聿受伤这事他一开始有点紧张，毕竟是东家，后来看这人没什么脾气，上了点药之后还留在工地没走，还安慰他没事，以正事为主。

有了这遭之后，他对蔺成聿的第一印象不错，也会和他说点实诚话。

他是真有经验，做工程做了快二十年了，头一次去明月湾，先夸了这是个好地方，做旅游开发很是合适，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把工期拉到两到三年，做细致一点。”

蔺成聿问他为什么。

“咱们这是酒店，本来就要等周边都做完了才有客人来，”他道，“旁边看着都动工了，看着阵势大，这里路也没修好，开发难度不小，别听其他几家开发公司说的鬼话，什么一年内统一重装上阵轰动全城，我和他们都打过交道，信了你就输了。”

明月湾吹的再怎么厉害，现在也不过是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而已。

李荣兴抽了口烟，又看了他一眼，叮嘱道：“咏江从柳江发家，我看过公司的发展史，虽然在深城有两家酒店，但其实并未深入。深城是有很高的开发价值，但是这里水深，明月湾项目要是做好了，以后公司就能以此为点，继续在深城扩张，反之，要是做不好，很容易折在这里，毕竟投入太大了。”

蔺成聿也知道这一点，找李荣兴回来一开始就是为了破蔺峰的局，这个人真有些本事，也是意外之喜。

李荣兴多少知道点咏江公司最近发生的事，哪家大公司没点猫腻？他习惯了，这很正常。

建筑业猫腻多的不止一星半点，建材就更是了，就拿一块瓷砖来说，一块厂家出厂价八十的瓷砖，要是懂行的长期合作又有关系的，大批量购买，价钱能压到一百二三，不懂的人来买，要你三百一块都算良心价，要是出口转内销，贴个外国牌子在国外绕一圈再回来，一块就要七八百。

这个行业就是这样，中间暴利太多了，做中间商赚点钱算小事，但昧了良心的就能贪大钱搞出豆腐渣工程，许多公司都是倒在这上面的。

蔺成聿跟着他确实能学到不少东西，也想接借着他的手，把公司存在的一些积重难返的问题一一解决，这里面也包含了爷爷给他定的目标。他完成了这些，姜宵升高中的时候，他就可以去厚林，爷爷不再管他。

他知道爷爷心里还有着不切实际的打算，觉得年轻人就是一时兴起，之前闹了一回，更多是因为青春期的叛逆使然，等到这半年觉得肩上担子太重根本完不成，压力太大就会放弃了。

就算撑过了这半年，等去了厚林，那边他人生地不熟，又远没有柳江发达舒适，他现在疯魔，不过是因为那男孩子不喜欢他一直拒绝他，离姜宵近了之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得偿之后反而就不会这么执着了。

年轻人都是这样的，他见的多了。

蔺成聿也不会在这时候和爷爷解释什么，他接下来的实际行动自会证明，他永远不会放弃姜宵。

再说了，往后他和姜宵在一起，也需要爷爷的祝福和肯定，如今能为之后的事情打个基础也不算亏。

但这些事情说来说去，还是姜宵这个人最重要，他要是在这过程中失了姜宵，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厚林那边一直有人盯着，柳江这边也有人，时常和他说着姜宵的情况。

一来姜宵要跑上跑下，蔺成聿怕他一时间出什么问题，二来他要是有什么需要，有人在那里也能及时帮上忙，第三就是蔺成聿自己的私心了，他想知道姜宵的消息，另外，还要盯着林鹤元。

蔺成聿俨然已经把这人当成情敌来防备着。

留在柳江的人和他说，两个人虽然亲密了点，但是绝大部分时候都在读书学习，没有要谈恋爱的迹象，毕竟年纪还小，还在初三。

虽然对方这么说了，但是蔺成聿一想到，还是嫉妒。

他嫉妒姜宵对林鹤元好，那份好，本应该是全部属于他的。

被自己弄丢了，于是姜宵尽数收了回去，慷慨的给了其他人，没留一点给自己。

每次想到这里，那份嫉恨就变成对自己的悔恨，纠缠着他，蔺成聿就更不愿意放手了。

他在工地里摸爬滚打想着姜宵的时候，姜宵这个时候月考已经结束了，他正朝着年级前五十名冲击。

自从到了初三下学期，他好像就没有停止过考试，一直在做卷子，就算学校这里安排的有了空闲，林鹤元还抽空给他安排针对性的提升练习。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班级的墙上马上就要挂在中考百天倒计时。

姜宵现在去柳江进货的频率都比上学期低了不少，他毕竟是搭便车，许多时候要叶兵方便才行，小货柜那里还有最后一批货撑着，且大头的钱还在张扬那里，他还没收回来呢，不急。

张扬后来找过他几次，每次都给姜宵几千块钱，等到期中考的时候，他在去找张扬的路上，看到路上有个年轻人戴着耳机，耳机线最后隐藏在他的口袋里，那口袋不大，姜宵见他从袋子里摸出mp3来，按了两下按钮应该是在切换歌曲，那款式，好像就是他进的货。

他过去找到张扬之后，对方给他结了最后一笔钱。

他那三万五千块钱全收回来了，另外还附带他应该就分得的利润，五千块，总共四万。

“我都卖完了！”张扬和他说，神情里难掩兴奋。

除了这个，他还跟姜宵说了其他的事情。

例如和mp3配套的耳机卖的也很好，他们可以进一些，配套着一起卖卖。

影碟店里面配台电脑，歌曲是要从网络上下载的，他们列好歌单，店家可以帮忙下载并导入进去，这种配套服务，一样可以收钱。

一开始这mp3是个新鲜玩意，第一批卖出去艰难了点，但一旦感受到它的方便好用，还有拿出来之后旁人好奇又新奇的目光，便渐渐受人追捧了起来，好像买了一台就有了面子。

不仅是技校的学生，还有一些已经工作了的年轻人也来买了。

“姜宵，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去过百货大楼那儿？”

姜宵摇了摇头，他最近都从学校到家两点一线这么转悠，还没去逛过别的地方。

“你要是去了，就能看到百货大楼那有个柜台，里面已经摆上mp3了，都是我们的，现在卖的都快只剩下展示机了，”张扬和他说道，然后，他又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除了那四万块钱，这是他们给的定金，六万块钱，姜宵，我们要再进一批新货。”

姜宵自重生以来，手上的钱这是头一回上了六位数，虽然里面有一部分并不是他的。

张扬很激动，姜宵倒是表现的比他冷静很多。

他问清楚了一些细节，知道现在张扬主要联系了两家，还有一家正在接触。

毕竟他和张扬做生意做久了，彼此之间算得上信任，但真做起来的时候，还是拟了个契约，万一出了问题，双方也清晰。

现在多了这么多人，也到了能挣钱的时候，以后说不定还要长期合作，更要头脑清醒，把相互之间的责任理清楚才行。

张扬被他这么一说，兴奋的心情也逐渐冷却下来，理智占据了上风：“你说的对，姜宵，你放心，我今天就去搞个协议。”

姜宵这么个中学生，倒是比自己还明白，每次相处都让他忍不住刮目相看。

第四十四章 

姜宵见他冷静下来, 警告的话说完了, 也和张扬说了一些好消息。

“我们手上有钱了，进货的数量大了, 货价就能再往下压一压, ”姜宵和他说, “利润空间会更大一点。”

电子产品本来就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贬值的, 因为技术一直在更新，电子产品又是流水线量产，在一个产品上赚的差不多了，厂家降价清库存再开发新生产线卖新产品也是规律，电子产品要时常更新，才不会被淘汰, 旧的就会渐渐不值钱。

现在虽然是在2003年, 电子产品更新换代没有这么快, 但是在柳江那个出厂地来说, 这一个多月快两个月过去，旧型号的机子价格会降低一些也很正常。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们两个在这上面的利润空间已经很大了, 一台能各赚五十块钱, 现在多出来的这一点钱，建议你可以让利给销售最后端的店铺, 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再让一点，我们两个人一台挣四十, 甚至挣三十都行。”

张扬一愣，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好不容易有了好的开头，怎么这钱还往外面让啊？姜宵嫌钱多了？

但姜宵比他想的要远很多。

现在他们数量大了，十万块钱，论数量来说，他们可以进300到400台的货，每台上面挣三十，都是一万多，这钱不少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们能挣到这笔钱，是因为厚林县这些店的上游供货渠道还没有mp3这种东西，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时候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厚林，现在等于是姜宵和张扬提前于正常的销售物流把mp3带到了厚林，才能挣到这笔钱。

等到明年，甚至不用这么长，也许今年年底的时候，这些店家就能依靠原来的渠道买到mp3了，何必再在张扬和姜宵这边买？

张扬一听他这么说也傻眼了：“那怎么办？意思我们只能挣这几个月的钱了吗？”

“慌什么？”姜宵瞅了他一眼，“现在你已经走在他们前面了，还怕以后落下吗？”

Mp3的价钱只会越来越便宜，大概今年还是明年，市面上就会出现售价百元以下无显示屏的亲民款，再过一两年，别说手上有钱的年轻人，初高中生人手一台都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

“厚林现在已经有人愿意为此买单了，你压低价格做快速推广，到时候别的店家自己就会来找你，不仅要在厚林销售，旁边几个县一样都能卖，”姜宵道，“等我们手上的销售渠道足够多的时候，就有了底气，我就带你去柳江，和厂家签代理，成为正式的经销商。”

Mp3这东西后面几年还是国产的占优势，质量上去了价格还低，好几个牌子的厂子就设在柳江，和那边签了经销合同之后，以后进货销货都更加方便。

更何况，姜宵还记得，国产mp3厂家经历了技术革新，许多厂家再过几年就成了国产手机的先锋厂牌，张扬搭上这条线，不止是这几年卖卖mp3mp4的事，他往后可以靠这个吃一辈子，如今就更不能贪小财而误长远了。

张扬被他说懵了，这些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忙活这两个多月，挣了五千块钱已经不算少了，他那个小影碟店，平时一个月算算利润也才一两千，姜宵跟他说的事情太远，他想不到这些自己能做到。

“你也别太紧张，”姜宵拍拍他的肩，“我是在和你解释，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们要让利抢市场。当然，我们说好了，现在我只负责进货，卖那边你拿主意，听不听我的，你自己看着办。”

张扬想了想，几乎没怎么犹豫，当即点了点头，道：“我听你的。”

“那好，”姜宵笑了笑，“我这几天会去柳江的，等我回来。”

张扬在他走之后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又低声叹道：“这孩子……长了个什么脑子？”

姜宵占了重生的便宜，不过脑子里再多想法，也要敢想敢干才行，他手上拿了十万块钱，在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搭上叶兵的车去了趟柳江。

姜宵总算挤进了年级前五十，这回去柳江也去的理直气壮，反正他没耽误学习。

果然如他所料，这次拿货价格又压低了点。

姜宵这段时间虽然是没来柳江，但他时不时的会和林智远打个电话，拉拉关系也好，现在两个人倒是越来越熟了。

姜宵自己还去了一趟批发市场，补他小货柜的货，过了一个年，批发市场上又有好多新的东西。而且许多同学拿着过年的红包，早就在他这里预定好了东西。

女孩子们买装饰品的居多，还有文具，男生定的是球衣球鞋，姜宵这是头一次买衣服类的东西，但这算专门预约的货，是贵的那种，反正有钱挣，他多跑几趟花点心思挑，也能挑到好货。

Mp3生意和他的精品百货生意姜宵一样都在做，没哪个放下了，经销商的事是他给张扬预备的，张扬帮了他很多忙，人也实诚，从来没把自己当小孩来坑，好人得有好报，总不能让他挣这两年钱就歇菜了。

姜宵才刚过十六岁生日，离成年还有两年，正式签经销合同他也签不了。再说，他以后要去上大学，大概率不会留在厚林，这几年能存下启动资金给自己打个基础就不错了，他自有自己的长期计划。

柳江的天气比厚林要热很多，这个季节已经是大太阳了，姜宵搞完货之后，叶兵还没有弄完，大中午的，他在路边上等车，找了个树荫还是热的要命。

就在这时候，旁边有人给他递了一瓶冰水。

他回头一看，蔺成聿。

姜宵吧头转了回去

“我不喝。”

“拿着给你凉凉的，放身上会舒服一点，”蔺成聿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喝冰水，所以给你准备了这个。”

他转手拿出一杯冰镇过的绿豆汤递给他。

“尝尝吧，今天太热了。”

蔺成聿跟着姜宵这么久了，把上辈子没上过的心都加倍补回来了。

其实姜宵喜欢的东西很好猜，对他来说，并不是贵的就是好的。比如说，在这种天气里，哈根达斯和冰镇绿豆汤，姜宵想也不想第一时间就会选冰镇绿豆汤。

但姜宵不理他，把身子挪远了一点。

“我在那里买的。”蔺成聿给他指了指，那是一个老婆婆，在日头底下摆了个卖糖水的小摊，“你不喝就是浪费了，宵宵乖，人家也不容易。”

切，老婆婆不容易他不能自己去买吗？

姜宵自己站起来往那小摊跟前跑，买了一杯绿豆汤，一杯冰凉粉，还买了两块凉糕，老婆婆拿塑料袋子给他装好了，姜宵给钱，她却不接。

“你旁边的小孩给过了啊，”婆婆跟他说，“哎呀，他说你会来买的，就提前给了我钱，我不能再收你的了呀。”

姜宵：“……”

防不胜防。

“那您把钱还给他，”姜宵道，“收我的。”

“你们两个孩子不要和我闹啦，”老婆婆不知道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慈祥的笑着劝他，“快回去树底下歇着。”

反正就是不肯收姜宵的钱。

他总不能因为蔺成聿难为自己，大热天连口凉的都喝不上，于是拿着塑料袋子气鼓鼓的回来了，回来之后还瞪了蔺成聿一眼，然后靠在树上，背对着他，插上了吸管吸了一口。

舒服了。

蔺成聿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脸颊鼓起来，像个小包子，老婆婆的绿豆汤很扎实，半杯都是绿豆，姜宵在那里嚼嚼嚼，觉得甜丝丝的，还挺解暑。

街边小摊的绿豆汤糖会放的多一点，蔺成聿自己也喝了一口，也觉得很甜，有姜宵在身边，他做什么都觉得舒服。

今天有大太阳，但偶尔会有风吹过，吹起他心爱的人的几缕头发丝，蔺成聿看着姜宵的侧脸，很想时间永远留在这一刻。

但叶兵很快弄好了，按了两下喇叭，提醒姜宵要出发了。

他偷得了一点相处的时间，但姜宵还是要走。

姜宵喝了好多冰冰凉凉的东西，又吃了两块凉糕，七分饱，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舒服了，他半躺在座位上，又觉得困了，准备在路上睡一觉。

走的时候他看到蔺成聿捧着一杯已经喝完了的绿豆汤在那里看着自己，那个人看起来有点傻。

好像重逢以来，他每次从柳江走，蔺成聿都会在那里看着自己离开。

姜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蔺成聿在那时候看着自己的目光，他觉得复杂，也不想去深究。那样的凝视对现在的他来说不再有意义。

他回到厚林之后，把一箱mp3给了等待的张扬，两个人点了数做完了交接。

当然，姜宵照例给自己留了几台卖，这是用他自己的钱买的，不算在他和张扬的交易里面。

姜宵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把别人一些订好的东西送了过去。果然，有几个同学开始问他mp3的事情，姜宵这边给出的价格自然会优惠一些，他这边渐渐都能卖出去好几台。

林鹤元知道他做小生意，每次从柳江回来，总要忙碌几天。

他也不知道姜宵具体挣了多少钱，他这么忙上忙下，应该不少。

他知道姜家家境如何，不会在这时候怪姜宵不读书。再说了，他每次考试给姜宵定目标，他都达到了，现在算是在用别人玩的时间来挣钱，他不如在这时候帮忙送送货或是帮姜宵整理一下他的小货柜，清点一下算算帐，这样他能少累点。

不过他也发现了，姜宵这个人就是很会在夹缝里挣钱，也总是能想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招来。

第四十五章 

比如说, 给自己的货找个模特这件事。

上次林晴玉就完美完成了这个角色, 不过那一袋东西是姜宵免费送的，后来他还一直通过林鹤元给她送点漂亮的小东西。且因为林鹤元, 两个人现在关系还可以, 有时候见面也能打个招呼。她也挺高兴的, 并没有对做免费模特这事情有什么不满。

这回姜宵琢磨琢磨, 自己上了。

再好的东西也要展示给顾客看。他之前做女生们的生意比较多，想来想去还是林晴玉合适，后来做大了一些之后，男生们也自然而然的来这里找他买东西了，比如说这次的球衣和球鞋，姜宵盘算了一下, 这回就进了点男生用的运动发带。

他挑了一条好看的, 打球的时候束在自己额头上, 这东西实用价值也有, 能吸汗，但更多的是戴起来很帅。

姜宵又长得好看，他是真的很适合带这个, 显得英气又阳光, 从外貌上来说好像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头一次是在球场上戴的，这里又没有镜子, 姜宵给自己戴上去之后觉得好像有点歪，扯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弄好, 噔噔噔跑去找林鹤元。

“你帮我弄弄，我好像没戴正，”他站在台阶下面，扯了一下林鹤元的袖子，“快点快点。”

林鹤元头一次看他戴这个，先是一愣，然后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

姜宵的头发丝有些软软的，黑红相间的发带调整好之后，刚好和他身上的球衣比较搭，调整好了之后，他往后退了一步，给林鹤元展示了一下，问道：“好看吗？”

林鹤元盯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看到姜宵跑到球场上去了，这么多人，数他在里面最亮眼。

林鹤元对打篮球兴趣一般，这倒不是说他不爱运动，父亲拉着他跑过马拉松，打过斯诺克，练过拳击和简单的格斗，家里还有个小健身房，但他喜欢看姜宵篮球，所以即使自己不下场，他也喜欢坐在球场的台阶上。

他同桌真是个很帅的人。

林鹤元心里想。

这个时候，他看到校门那里走进来一个人，那是蔺成聿。

这是下午放学之后到晚自习之间的时间，留给学生们回家吃晚饭的，大概有一个半小时，姜宵回家吃饭半小时就够了，剩下的一小时他有时会和林鹤元一起做张卷子，有时就会来打球活动活动。

这个时间点校门那边管的不是特别严，学生们进进出出，蔺成聿跟着混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鹤元坐在台阶上没动，他注意到了蔺成聿，蔺成聿的目光似乎只被球场上奔跑的姜宵吸引，没看见他。

姜宵也没注意场外的人，他打完这场，随手把发带扯了，这时候才听到有人叫自己。

蔺成聿怎么来了？

球打完了，蔺成聿和林鹤元是同时站起来的，两个人的位置隔着球场刚好相对，姜宵皱了皱眉头，然后想也不想，朝着林鹤元跑了过去。

林鹤元给他准备好了纸巾擦汗，又听姜宵问他：“我球打的好吗？”

“很好。”林鹤元在回答的时候，直感觉站在那一边的蔺成聿的目光看过来，像是一把刀子，他不仅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面对着姜宵反而笑的更开心了，“回去冲个澡吧，晚上我们补物理和化学题。”

姜宵看到了蔺成聿，然后转头奔向自己的那一刻，林鹤元能察觉到，自己心里涌出来一股无法形容的欢喜。

他如今没有空来琢磨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那时候姜宵已经跑到自己身边了，于是心里那份欢喜就变得更强烈。

他把姜宵放在自己这边保管的手表再给他戴上去，然后看到蔺成聿阴沉着一张脸穿过球场走到这边来，林鹤元又开口，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用次次都摘，这个手表可以做运动手表用的，被球砸几下也不会坏，本来就是给你用的，如果坏了的话，我再给你换一个新的。”

蔺成聿恰巧过来，把这话听的清清楚楚。

每次碰见姜宵和林鹤元相处，他整个人就有种被闷棍打了的感觉，一股气郁结在心里，他如果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恐怕当场就会像个失去理智的野兽一样和林鹤元决一死战。

本来今天能见到姜宵，应该是件很好很高兴的事情，且他这个时间点过来，刚好碰见姜宵打球。

他上辈子没见过这场景。姜宵很忙，能有点时间都放在赚钱和他上面了，蔺成聿耶不上心，甚至都不知道他有什么爱好。

现在看来，他心爱的人原来是个篮球打的很好的少年，活力四射，就连夕阳撒在他身上，都会觉得热烈。

他连日以来的疲惫瞬间被治愈，心情也跟着一起好起来，没想打扰他，静静的站在一边看完了这场球。

然后他一出声，姜宵看了他一眼，想也不想就朝着林鹤元去了，两个人里面他偏选林鹤元，蔺成聿忍着一股气过去找人，结果就听到这对话。

姜宵手上带着的那个他很宝贝的新手表，原来是林鹤元送的。

他们两个都送了手表，偏偏姜宵只喜欢林鹤元送的那只。

“啊快没时间了，”姜宵戴上手表之后，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我要赶紧回去洗澡换衣服吃饭！”

他真没时间在这时候管蔺成聿怎么样，转头就急匆匆的跑了，但蔺成聿如今没有跟着走，他站在篮球场的台阶上，盯着林鹤元看，目光阴沉。

“我应该之前提醒过你，要离姜宵远一点。”

林鹤元站了起来，他就算现在性格好了一点，但也只有面对姜宵的时候会笑，其余时候就不一定了。

“这句话你应该说给自己听才对，”他原样怼回去，“你凭什么替姜宵做决定？而且，很明显的是，姜宵不想见到的人是你。”

说着话的时候，他把手上的书放在台阶上，目睹了蔺成聿的神色变化。

“怎么？想动手？我陪你，打完之后，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姜宵。”

现在姜宵跑回家了不在身前，且林鹤元放在旁边的书上面还有一个mp3，姜宵最近在倒腾什么蔺成聿都知道，他卖的是哪个型号他也十分清楚。

这是姜宵送的吧？

且林鹤元这话一出来，蔺成聿心里嫉恨压都压不住，一根弦没绷住，是真的动手了。

他平日里绝不是这么莽撞的人，在公司里面行走，打过交道的人都要夸他一句沉稳，但遇到姜宵就是不行，他如今就像是一条护食的狗，谁特么被情敌这么挑衅还能忍？

林鹤元并不是瘦弱的人，相反，他比姜宵还高一些，姜宵拉着他打球的时候，他认真起来姜宵有时都防不住他。蔺成聿提拳上去上去之后，双方都没落得了好。

“干什么干什么？”

旁边还有其他同学，其中有认识林鹤元的，先前打球的时候还和姜宵组队，一见这情况就不对，带着人上去拉架。

“宵哥都不打架了你在这打什么打？”那同学劝道，“等会儿老师来了你们两个都得记过！”

劝完林鹤元，又转过头去看蔺成聿：“你哪个班的？！不知道这是宵哥的朋友吗？”

蔺成聿和林鹤元就来得及打几个回合，两个人都没往脸上招呼，大概想着姜宵会发现，相互都挨了闷拳，还没打开，说不上谁占了上风。

但好歹是出了一口气了。

不管怎么说，林鹤元现在在姜宵眼里很重要。这个人真要是因为自己受一点伤，姜宵就会离自己更远一点，就因为这，蔺成聿是束手束脚，怎么做都不对。

两个人隔着一堆拉架的人对视，而后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不久之后，蔺成聿就知道这事情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真不放心姜宵，周末的时候又紧赶慢赶来了厚林一趟，结果刚好看见姜宵背着书包，拎着一个食盒出来。

又去给夏阿姨送饭吗？

蔺成聿一看他走的方向不对，跟着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林鹤元家的方向。

“宵宵，”他拉着人不让他走，“去那里干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姜宵瞪了他一眼，“为什么和林鹤元打架？他腰那里还有淤青没消呢。”

蔺成聿一听，恨不得现在扒开衣服给他看自己胸口的伤，他身上的淤青也不小，林鹤元下手也没省着，结果他刚开口没说几句，姜宵就打断了他的话。

“打人你还有理了？”姜宵甩开他的手道，“你能不能正常点？”

当时拉架的人都是姜宵认识的人，当天晚自习他什么都知道了，林鹤元没想和他多说，只说确实起了冲突。

站在姜宵的角度上想，林鹤元这种好学生，一开始认识还认真叮嘱自己别打架的优等生，现在居然跟人动手，肯定就是蔺成聿惹的事。

“是林鹤元先动手的！”

姜宵一脸“我信你个鬼”，然后拎着食盒接着往前走。

他和林鹤元约好了今天去他家自习，林家父母出差了不在家，他这伤绕来绕去也是因为自己，姜宵有些过意不去，中午炖了鸽子汤带过去，也算给人补补吧。

蔺成聿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气疯了。

现在他说什么姜宵都不信，明明双方都动了手，林鹤元得了一盅姜宵亲手炖的鸽子汤，他就只得了两个冷眼。

姜宵家其实离林鹤元家不算远，只不过对于学校来说是两个方向，直线走过去的话才二十分钟左右。

林家是个带花园的小别墅，林鹤元知道姜宵要来，早早的就在大门口等他了，蔺成聿是眼睁睁看着姜宵见了人之后眼睛就亮了一下，然后拎着饭盒小跑过去。

他数不清楚这已经是第多少次，姜宵毅然决然离开自己，跑向林鹤元。

第四十六章 

林鹤元一样也看见了, 他把姜宵迎了进来, 然后把门关上了。

他看了一眼门外的蔺成聿，又看了看姜宵, 脸上总算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

“先进去吧, ”他帮姜宵拿过手上的东西, 才发现是个食盒, “就不用带了，我有准备吃的。”

姜宵和他解释是自己中午炖的汤，也为了蔺成聿动手那事和他道歉。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林鹤元道，“本就是我们两个的事，当时也不好说是谁先动的手，该是一起动的。反正我们彼此看对方不顺眼, 打一场也好, 我不后悔。”

从春市摆摊那时候开始, 就已经互相看不惯了。

姜宵有些不敢置信, 在他的印象里，林鹤元不是这种人，他应该是永远礼貌又对外人有些冷淡光风霁月的高岭之花, 根本不可能主动和人动手。

“你……”

“别想这么多, ”林鹤元看着姜宵愣愣的表情，当即便转换了一个话题, “去书房里坐吧，今天有好几张试卷要做的，还要过错题集。”

姜宵被他推着往书房走, 也没再深问下去，进了书房门，又探出半个头来告诉他：“先把汤喝完，是热的，刚刚好。”

林鹤元一笑：“我知道了。”

他把汤小心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旁人见他动手觉得不可思议，林鹤元本人却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似乎因为这件事确认了什么。

他和蔺成聿打架的时候，两个人都可以说是一时冲动。蔺成聿因为愤怒和嫉恨，他因为……占有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到姜宵就会觉得高兴，只要姜宵在场，眼神就会跟着他走，因为他尝试了许多自己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因为和姜宵在一起，所以做什么事情都会觉得有趣。

林鹤元自小到大就没交过几个朋友，他一开始觉得这是友情，且姜宵毕竟是个男生，他一开始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后来也慢慢觉出一些不对劲来了。

他希望姜宵在身边，最好永远在自己身边，他有的时候会忍不住想抱抱他，会想着离他再近一点，有的时候，盯着姜宵的眼睛看，总会有种心塌陷下去软下去一块的感觉。

朋友之间，真的会有这种挥之不去的占有欲和恨不能再进一步的亲近感吗？

现在想来，他和蔺成聿新年那时候就不对付，正是因为他们两个对同一个人抱有一样的心思。

喜欢伴随着独占欲，即使姜宵表现的并不喜欢蔺成聿甚至很排斥他，但蔺成聿太过执着，且林鹤元总觉得这两个人之前是肯定发生过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的，他心里介意。

情敌对情敌，一时看不顺眼打起来又有什么奇怪？

林鹤元现在不会对姜宵说这些，一来现在是关键时刻，姜宵很努力想要在中考里考个好成绩，他那边还顾着自己的小生意，这个时候让他分心确实不好，二来，林鹤元有些吃不准姜宵的心意。

他是对自己很好，但是姜宵性格如此，他对其他人也挺好的。就拿叶影影来说，好东西姜宵永远记得他一份，但叶影影那个傻直男性子，他和蔺成聿都不觉得他有威胁。

想到姜宵对蔺成聿的那种排斥，林鹤元自然觉得在这时候贸然挑破这层关系并不是什么好选择，万一他一时不慎，变成蔺成聿那样让姜宵避之不及，那就惨了。

林鹤元感受到姜宵和蔺成聿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姜宵就是更喜欢自己。

没事的，他现在陪着姜宵，他还有大把时间。

姜宵的手艺是真的没的说，林鹤元一勺一勺把汤喝完了，转身从厨房拿了两杯青桔柠檬水进书房，姜宵不喜欢吃太酸，他那杯多加了许多蜂蜜。

姜宵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见他进来之后，又说了一句：“我书包里有药油，家里一直用的，很有用，我以前毛手毛脚跌打损伤都用这个，我看你伤还没好，等会儿我给你按揉一下吧，会好一点。”

按腰？

不知道为什么，姜宵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林鹤元表现的有些紧张起来，一整个自习都这样，好像绷紧了身体一样。

学习完了之后，他也拗不过姜宵，于是躺在书房的小塌上，姜宵目不斜视，掀开他腰间的衣服去看他的一块淤青，然后小心翼翼的上了点药油。

他按揉手法还是挺专业的，不过抽空也会感慨一下，小林同学身材还是不错的，以前穿的正正经经的看不出来，还是个有腹肌的少年。

姜宵想到这里就有一丝忧伤。

虽然他最近也挺爱运动的，但是重生之后胃口好了，基本上是就想吃什么吃什么，反正不难为自己，于是……他还是胖了一点点的。

肚子上的肉有点软软的，原来的腹肌也不明显了，姜宵决定了，以后每天他多做五十个俯卧撑。

按摩过程不疼，挺舒服的，但姜宵的手放在那里，贴着自己的皮肤，林鹤元就很僵，他脸冲着墙那边，有点不敢看姜宵，忍不住有些发红，按完了之后松了口气，才转过头来看他了。

结果这一回头就看到姜宵掀开了自己的衣服，低头看自己的腰。

“真的很不明显了，”姜宵对自己的身材管理产生了一丝危机感，“要不我每天再多做二十个引体向上？林鹤元你说行不行啊？”

上辈子姜宵就死心塌地喜欢过蔺成聿一个人，除了这场失败的恋爱，他这个人各方面评估起来都挺直的，否则也不会初中的时候脑子一抽去追林晴玉，大家都这么熟了，姜宵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的腰只是捏着有点软肉，但看过去还是很瘦，劲瘦，少年腰间的曲线是刚刚好的那种感觉，显得修长柔韧。

林鹤元：“……”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把姜宵的衣服拉了回去，手指还有点抖。

“挺、挺好的，”他咳嗽了一声，说话的时候少见的有些磕磕绊绊，“嗯，随你，都随你。”

姜宵也没觉得那里不对，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自习完了之后，他收拾东西和林鹤元告别准备回家做晚饭，果然在路上就又碰见蔺成聿。

自那次真动过手之后，蔺成聿反而熄了想找人套林鹤元麻袋的想法，他觉得先前自己是真的低估林鹤元了。

最重要的是，就姜宵这个态度，近期以来林鹤元只要受了一点什么莫名其妙的伤，姜宵都能因为这件事联想到自己身上来，他针对林鹤元如果最后惹得姜宵不高兴，还是本末倒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转学到厚林的事情，还是要让家里尽早安排，否则姜宵真的会被抢走的。

他心里几乎要咬牙切齿，把人大卸八块的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结果看到姜宵出来，一瞬间脾气就散了一半。

蔺成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没出息，看到人就高兴，哪怕这人是从别人家里出来的。

姜宵一出来看到他也有些复杂。

林鹤元刚刚自己说，是双方一起动的手，倒真不是如他所想，这回算是有点冤枉他的。他一走，蔺成聿就跟上来，那双眼睛看着自己，有点可怜兮兮的感觉，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都是活过一轮的人了，”姜宵叹了口气，“火气这么大，又幼稚，你也真是……”

他看了一眼蔺成聿，又说不出话来了，词穷。

“宵宵……”

姜宵看着他，道：“以后不准针对我身边的人，林鹤元因为你受伤，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

他说什么都好，蔺成聿低头认错，态度很好。

姜宵手上帮林鹤元刚按完，即使洗过了，还是有很明显的药油味，这味道有点苦，像是中药房的味道。

蔺成聿认的出来，药油药酒的配方他用了好些年了，跌打损伤都用的上。

要是只是送给林鹤元的话，怎么这味道反而在姜宵身上散不掉？

蔺成聿本来就委屈，他用脑子一想就知道姜宵又去帮忙了，亲手帮的，心里很不好受，拉着人不让姜宵走。

“我受伤比他还重呢，”他说，“现在都没好，林鹤元他……”

他本来想在姜宵这里再告一状，但话到嘴边就知道没什么用，于是闭嘴不说了，就盯着姜宵看，神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身上不仅有上次和林鹤元动手的伤，因为去工地，许多事情他都亲自经手过，什么磕碰都有，身上仔细一看没有一块好皮。

姜宵甩了几下没甩掉，但这事要是不说清楚好像就过不去了一样。

“你家里没药？和我装什么傻啊？”

“没有宵宵的效果好，”再说姜宵还会按摩，消淤青真的很管用，蔺成聿就不指望这时候姜宵还能亲手给自己治伤了，他就是想讨些什么回来，“宵宵……”

姜宵:“别撒娇，这套对我没用。”

蔺成聿比他小一岁，以前喜欢的时候，他态度软一些是情趣，现在姜宵对此免疫力大幅度提升了，但这事要是不处理，好像就回不去了。

但蔺成聿狗脾气犯了，死活拉着他就是不让走，打了踢了也没有用。反复纠缠很久，眼看连回家的时间都要耽误了，权衡一下，姜宵把剩的半瓶药油塞给他。

“自己擦擦吧，你这死缠烂打的功夫从哪里学的？”他道，随后又叮嘱几句，语气强硬许多，“以后!不准！欺负！林鹤元！”

蔺成聿：明明就是他算计我！

然而这句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对着姜宵毕竟要适可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林同学开窍了。

此时，被打入冷宫的蔺皇后很不服气。

第四十七章 

淤青揉开之后, 林鹤元的伤很快就好了。

自上次自己当模特之后, 姜宵的发带果然卖得很好，后来三中的篮球场上, 甚至是其他中学的篮球场上, 好多男生都陆陆续续戴上了。

不过再怎么对比, 还是姜宵戴起来最好看。

以上是林鹤元摸着良心说的。

后来, 姜宵也没有时间去打篮球了，中考将近，他全部身心都压在学习上面了。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有点长胖的事情，于是早上起来会老老实实做五十个俯卧撑。

过了两个礼拜之后，林鹤元用手测量过，他环着姜宵的腰, 觉得好像是更瘦了一点。

姜宵仿佛还没意识到什么, 被他这样拢了一下腰还问着自己到底瘦了没,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很是高兴, 完全没多想。

林鹤元：“……”

姜宵这人挺精的，做生意的时候谁都没他鬼主意多，怎么现在又好像有点不灵光了呢？

现在的姜宵：我心里最重要的事情只有读书。

他考一中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林鹤元帮了自己这么多, 而且还在妈妈面前打了包票，姜宵必定要考个好成绩来证明自己。

为了念书, 他小货柜那边都不怎么管了，更新货物和盘点频率都降了许多，只是时不时的会去看一下。

张扬那个小店也开始专门搞了个货柜来卖mp3, 他手头宽裕了，店里还请了个小工，好像还准备把旁边店面也一起租下来，旁边店面本来和他那间就是一大间，只是房东那时候为了更好租自己给隔开了，现在刚好复原回去，把生意做的更大一点。

他兴高采烈的和姜宵说MP3卖得怎么怎么样，姜宵听了记住了，有时候会提醒几句，但是不会耽误他读书。

厚林县的中考形式还是很复杂的，考试前一个月，会有体育考试，考短跑和跳远，占分三十，物理和化学的简单实验是在试卷之外的，也会提前考，各占分十。

这些都挺简单的，一般都可以拿满分，不过姜宵再活一次，还是会觉得紧张。

中考前一个月的时候他货柜上的同学录开始卖得很好，这算是刚需，都不需要姜宵自己去推，即使单价比起普通笔记本来说贵很多也卖得出去。

初三毕业季，这东西几乎人手一本，他是上次去厚林早就买好了的，现在只要放上架就好了。

同学录是一页一页拆开的，姜宵自己都帮人填了好多张，他本以为自己内心不是小孩了应该不会搞这个了，但是弄来弄去还是不能免俗，也给自己搞了一本，最后收回来满满的一大本填好的同学录。

九年义务教育完成之后，大家的人生轨迹就会不一样了。

有些人升学，有些人包袱一背去打工，有缘分做同学一场，在学校里无忧无虑的念过一回书，已经是很美好的回忆了。

旁人是越长越大，姜宵却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年轻了。

最后这一个来月一晃而过，马上中考就来了。

林鹤元姜宵还有叶影影分在不同考场，不过都在同一栋教学楼里面，考试前，林鹤元还没忘了给姜宵打气。

“没事的，你正常发挥就好。”

林鹤元做了这么久的学霸，他倒是很镇定，如无意外，他自然是第一。

“嗯!”

姜宵点了点头，又拍了一下旁边的叶影影：“好好考！”

“放心宵哥，我觉得我能上五百分！”

中考总分810，叶影影这个500分的目标针对他自己来说已经算是大跨越了，对于一个美术生来说，上一中的特长班绰绰有余，毕竟先前他只能考两三百。

考试一门接一门，最后一场考试是历史政治的合卷，姜宵提前做完了，还检查了一遍，他看了一眼手表，还有10分钟才结束考试。

中考不让提前交卷，姜宵手上转着笔，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抬头往上看，头顶上是教室一转一转的老式电风扇。

电风扇带来几丝凉风，不过天气还是有点热，姜宵闷在这里，前面的额发还是有些汗湿，教室外面的蝉鸣声有一阵没一阵，他考试的位置恰好在窗边上，外面的大榕树被风一吹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一眼望过去，绿意盎然。日头被一朵云遮住了，投下一片阴凉，然后那朵大云渐渐飘走了，榕树底下的太阳光斑便又由暗变亮。

这是如此平常无奇的一个下午，姜宵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中考的铃声响起来，姜宵站起身来让老师收完卷子，然后拿着自己的文具出了教室。

他们这个班收卷慢了一些，姜宵出来的时候林鹤元已经在楼下等他了，就在那棵大榕树下面，他穿了一件雪白的白衬衫，就在树下望着自己。

“姜宵。”

林鹤元在下楼的许多人里面一眼就看到他，只看到他，然后叫着他的名字。

许多年后，林鹤元还是能时常记起这一刻。

他喜欢上的少年从教学楼的楼梯里跑下来，穿过重重人海奔向自己，那日天气晴朗阳光很好，姜宵从楼梯上跑下来跑的太快一下子没站稳，刹不住之后就扑到他身上来，林鹤元刚好伸手接住他，结结实实的抱住了姜宵。

这是他年少时候最美好的经历之一，那时候好像几乎所有的快乐都和姜宵有关，即使岁月过去，也未磨灭此刻的感觉。

“我考完啦！”

姜宵觉得自己发挥的相当不错。

他环着林鹤元的肩膀高高兴兴的抱了一会儿，而后又松开，问道：“叶影影呢？”

“还没下来。”

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人，叶影影也是发挥稳定，不过他没姜宵这么高兴，傻笑了一会儿脸又耷拉下来。

因为学了画画，叶影影确实没什么假期可言，别人考完中考能过个快乐暑假，他明天还得接着上美术班。

但作为中考完的初三学生们，总归是要闹一闹的。

今天晚上初三不上自习，学生们把课桌排成一个“回”字，把教室中间空了出来，当成一个小舞台。

教室的灯管绕上彩带，变成红红绿绿的颜色，还有各种挂花彩纸，晚上还会有粗拟的节目单，有人唱歌有人跳舞，还有人上去打套军体拳，还有一些热场小游戏做穿插，课桌上摆了一排的零食吃，需要出钱的地方用大家一起凑的班费，好不容易毕业了，学校今天晚上也不管，甚至还有老师一起来的。

晚上教室里用的卡拉OK设备还是姜宵帮忙租的，反正他找张扬也很方便，十五班一班还有其他几个班的班委认识他的，干脆一起谈，压了个很低的折扣价。

设备算是简陋，但初中生们的快乐并不打折扣。

姜宵在十五班玩了击鼓传花，下半段又被林鹤元拉去一班玩抢椅子的小游戏，唱歌的时候跟着一起唱《龙的传人》，这恰好都是十五班和一班的班歌。

不仅是他，连面瘫脸的教导主任李主任都要在这种氛围底下开口跟着一起唱。

小晚会上还有小品，可有意思了，演到好笑的地方，姜宵趴在林鹤元的肩膀上嗤嗤嗤的笑。

第二天还有活动，学生们自己找了个照相馆，让人拿照相机给拍些照片，除了中规中矩的全班毕业照，当然还有单人照片，搞怪的、还有好几个关系好的同学抱在一起的。

这年头的照片是要洗出来的，不过林鹤元和叶影影两个人家境都很好，家里自己能就拿出照相机来，倒不用和别的同学挤时间了。

他们站在花坛那里拍了好几张。后来洗照片的时候，林鹤元找到了里面最喜欢的一张。

其实那张拍的并不是很好，两个人都没有拍到正脸，叶影影摁快门的时机不对，那时姜宵的头发吹的有点乱了，林鹤元伸手就帮他整理，手就放在他额间，姜宵觉得有点痒，稍微朝他这边瑟缩了一下，脸上也露着笑，他微微低着头侧着脸看着姜宵，那一刻两个人离得近，林鹤元的神情很是温柔，这一刻刚好被抓拍下来。

明明是张静态的照片，但是他看着这张，就能立刻想起当时的场景来。

他洗出来的照片也给了姜宵一份，姜宵把这些照片放进家里的老相册里面，细心保存下来。

不过他高高兴兴闹完毕业那一回了之后，还得做生意。不久之后，他就又去了一趟柳江。

上一次给张扬那边进的mp3销量很好，让利果然还是有效果的，其他商家有利可图自然会帮忙推广介绍。

且mp3这东西在这个时候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不仅有科技水平做助力推动。还有一点，自2003年开始，华语乐坛涌出了一批相当优秀的音乐作品和音乐人，顶头的那些人那是一红十几二十年，歌曲传唱度也非常广，许多更是被奉为经典，在这样的条件之下，用来听音乐又很方便的mp3自然能获得欢迎。

暑假学生们放假了，又没有寒假的时候春市那样的市场，姜宵这回去厚林，还是以电子产品为主。除了销量本来就很好的mp3以及配套的耳机，他还买了点手机，是厚林那里见不到的型号，这时候的手机除了打电话和发短信之外没什么功能，连贪吃蛇都玩不了。

但张扬生意做大了，这型号还是一些老板指明要的，他帮忙带过去挣个代购费，也不少了。

送完这回，姜宵卡里的钱已经有五万多接近六万，挣钱了就是高兴，虽说不是什么节日，但是他还是想给家人朋友买些礼物。

妈妈要穿新的连衣裙，上次送林鹤元的物理书他好像已经看完了，叶影影想要新的颜料……

全都买买买！

姜宵扛了一大包礼物回去，回了柳江之后，果然还是林鹤元给他送的成绩单。

中考成绩出的还是比较快的，毕竟只是县级考试，全县总共也才几千个考生，大概用了二十天左右成绩和排名就出来了，姜宵考了743，三中排名第三，全县排名第九。

姜宵紧学一年，从无到有，该补的都补上去了，能拿到这个成绩，算对的起他这一年的努力，反正夏婉婉表示特别满意，买了一冰箱的冰棍奖励他。

好消息不止一个。

他同桌林鹤元考了第一，不仅是全县第一，分数也非常好看，满分810，他考了802，除了几道根本不可能得满分的主观题，客观题无一失分，多项门课程拿了满分，答卷漂漂亮亮，无可挑剔。

“小林同学真厉害！”姜宵拍着他的肩膀，比听到自己的成绩还高兴，“看来我们又要做同桌了！”

高中生活好像很值得期待呢。

第四十八章 

“成绩出来之后, 还有什么打算吗？”林鹤元问他。

暑假还有一段时间。

姜宵现在和别人合作, 做生意倒也没那么忙了，百货那边现在有小货柜撑着, 张扬感激他帮忙提供财路, 也一直在帮他管理, 姜宵自己也过去时不时盘点和整理, 每样东西都贴好价格标签。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不管是mp3或是小百货，他都没打算长期做下去，能稳定产生利润就行，他在这时候租店面雇小工扩大小货柜的生意有点支出太大，而且他高中没时间, 管不过来。

姜宵本来也没打算能在高中时期就能一夜暴富, 他现在的主业一直是读书, 能存出大学时候的启动资金就好, 现在的钱还很值钱，他手上的钱再滚几轮滚到六位数已经足够了，这个年头足够用了。

“嗯, 暑假生意也好做的, 要不我每天晚上请出去摆地摊？”姜宵想了想，开始发散思维, “而且高中的知识点这么多，我白天找你先预习一下？”

“预习高中知识点的事情我会帮你的，”林鹤元看着他, 接着问道，“还有其他计划吗？”

姜宵摇了摇头。

“别的同学都出去玩了，你不去吗？”

玩？

姜宵之前想着带着妈妈出去走走休息一下，但是夏婉婉在今年报了两门注册会计师的考试，差不多九月份的时候就要考试了，现在夏女士看书比他还要努力。

况且成年人又没有暑假，她能在工作之余挤出时间来看书已经很不容易了。

姜宵打消了这个想法，他仿佛也习惯了忙碌。

“到了高中，寒假暑假都要补课的，现在这是很难得的机会能出去玩一会儿，以后三年怕就是没有了，”林鹤元看他确实没有计划，又再进了一步，“我考了第一，家里也很高兴，刚好我爸爸的朋友新投资了一家度假村，在隔壁省，那里风景很好，但是我父母工作太忙不能一起，我说带同学去，他们也同意。姜宵陪我去，好吗？”

林家父母知道姜宵的成绩之后就更没有什么异议了，他们家教虽然严，倒也不是一点人气也没有，该放松的还是会放松的。

“那你妹妹也不陪你吗？”

“她期末考试没考好，家里给她报了补习班，她没空，”林鹤元残忍的掐灭了林晴玉当电灯泡的可能性，“就我们两个去，不行吗？”

叶影影就不用说了，他现在还在起早贪黑画画呢。

姜宵一时有点犹豫，没有立刻给出回答，林鹤元看着他的表情，立刻便接了一句，这时候的语气便低沉下来：“姜宵，我好久没有出去了，也就只有你一个朋友，如果我一个人去的话，干脆就不用去了。”

林鹤元向来在姜宵心里形象高大几乎无所不能，反正就是超厉害，这样的人语气一旦委屈低沉一点，姜宵立刻就心软了，他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

“行行行，我陪你，”他迅速答应下来，“不过我要和家里说一声。”

夏婉婉不会对这种事情有什么意见的，林鹤元她见了好多次了，好孩子，她也放心，只是叮嘱姜宵出去之后也要每天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别出什么事，还给姜宵塞了钱。

“出去玩也好，虽然是别人邀请你去玩，但是也别老让人家破费，自己该给的钱还是要给，”夏婉婉叮嘱他，“要记得照顾好小林。”

姜宵：“我知道啦。”

商量好了之后，姜宵和林鹤元后天一早就出发了。

林家有辆车接了他们走，离度假村大概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

“路上远，你吃点东西先睡会儿。”

林鹤元给他准备了一大包的零食，一上车就塞到姜宵手里，然后递给他一袋插好吸管的牛奶。

姜宵抱着零食袋子有点犹豫，也不敢喝甜牛奶，小声解释道：“我最近胖了点，不能再吃了。”

他现在还在坚持每天做五十个俯卧撑，有时间跑步打篮球，好不容易瘦了点回去，是应该忌口的。

“别胡说，你瘦了好多，”林鹤元把零食袋子往他怀里推了推，“想吃就吃。”

他自作主张给姜宵拆了薯片袋子，零食香香的味道勾引着姜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嘎吱嘎吱吃了好几片了。

姜宵看看薯片，又看看林鹤元。

算了，好不容易重生一次，还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吧，大不了多运动一点。

路上坐车一开始吃着零食聊着天还算有意思，但是过了一两个小时姜宵吃饱了就忍不住开始犯困了，他往座椅上一靠，年纪小果然沾了枕头就着，一下子就睡着了。

枕着座椅不好受，一醒来颈椎会痛的，林鹤元想着这点，伸出手轻轻的把姜宵的肩膀一揽，他的头就靠在林鹤元肩膀上了。

姜宵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薄荷味。

这次旅行本来也是林鹤元计划好的，他总觉得姜宵过的很累，即使他确实是自愿这么繁忙的，但有机会的话，林鹤元还是想让他休息一下，几天就好，不用想着读书和挣钱。

私心还是有一点的，他想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没有旁的人来打扰。

姜宵到了度假村之后，蔺成聿才在工地上听到这个消息。

蔺家的人又不能窃听，姜宵知道他们在，警惕心也很强，平时能看到人就算不错了。这消息确实已经足够迅速，不过再怎么样都木已成舟，人已经走了。

蔺成聿这段时间扎在工地上，可以说是灰头土脸，在这种地方不能穿什么好衣服，也无所谓人长什么样。

这又是深市天气最热的几个月，毒日头下的安全帽里闷的要命，海滩上的沙子一踩感觉能烫掉一层皮，且一进了工地，身上黑一层白一层，汗味泥土味油漆味什么味都有了，这个时候的他就算站在爷爷面前，对方说不定都不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他白天的时候在工地里，一到晚上也不消停，他要跟着人去看建筑材料，学会分辨好坏和价格，还要随着团队一起去和别人打交道谈生意，从就最底层做起，忙的脚不沾地。

即使是对比上辈子最苦的时候，这段时间也可以说是极其辛苦了，就算有上辈子的经验打底，许多事情也是从头开始并不好做。

但这是他和家里约定好了的，他想着以后就能每一天都呆在姜宵身边，于是做这些都不觉得苦，还特别有盼头，叫他干什么都愿意。

他一开始听到姜宵出去玩的事情，还是挺高兴的，他的宵宵也很辛苦，是应该出去玩玩，当然，有林鹤元在，这事情就开始有点膈应了。

先前蔺成聿也不是没想着就带姜宵出去玩，他提了好多次，对方理都没理他，被他烦多了，干脆利落丢下一句我很忙就跑了。姜宵能和他去旅游这件事就成了不可能的事。

偏偏只要是林鹤元他就愿意。

蔺成聿站在大太阳底下，觉得自己要酸死了，他旁边的地方有工人在焊接，尖利的声音几乎划破耳膜。

他走远了一点，这样手机那边才能听清楚他说话。

“宵宵要玩的话，你们别打扰他，保护他安全别让他在陌生地方出事就好了，他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不要让他不高兴，”蔺成聿道，“我……”

他心里知道出去玩的姜宵大概不愿意看到自己。

算了，他的宵宵高兴就好。

林鹤元真是图谋不轨，一个初中生能在这时候怎么样？到时候他去了厚林再慢慢对付他。

他很快又和岳城打了个电话，在那边做度假村的老板和咏江公司这边也许有些交集，毕竟也算同行，让那边打个招呼，多照顾一些，让他玩的舒心一点。

此时的姜宵从车上下来不久，伸了个懒腰，在度假村的酒店办理了入住。

他和林鹤元都没成年按规定是不能开房间的，不过这儿的老板是林父的好朋友，林鹤元刚到的时候那老板还出来接了，不过看样子是很忙，很快又被几个电话叫走了。

他们住的房间是大人们特意安排留下来的，一间套房，位置很好，从窗户望出去就能看到海，眼前没有任何遮挡物。

他们去的这个地方依山傍海，度假村就在一个小岛上，海景和海鲜都很出名，度假村是对外开放的，这里的收费不低，暑假期间有些人流但并不算拥挤，海滩也很干净。

除了海滩上的游乐项目，还可以坐游艇出海，度假村里面还有个小型游乐园，背靠的山上有果园，还蓄养了一些小动物，从度假村走出去不远就是一个本地小镇，很有些风土人情，四处风景都很好。

柳江其实也靠海，不过那边的海滩并不好看，水质差，姜宵两辈子其实都没正经旅游过几回。

他拉着林鹤元光脚站在海滩上，海浪卷着泡沫涌过来，淹过他的脚面之后又退下，这里的阳光也是舒服的，在沙子上挖一挖能找到一些很漂亮的贝壳。

旅行真有意思！

姜宵兴致起来了，蹲在沙滩里挖沙试图堆一个沙子城堡，他用树枝在沙滩上写字，然后涌过来的海浪把他的字擦掉，他就不厌其烦的再写一遍，挖出来的贝壳还要选美，花纹最漂亮的一个被姜宵送给林鹤元，第二漂亮的被他收起来留作纪念。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学鸡。

这是旅行的快乐，他先前总因为各种原因没体会过，现在便悉数还回来。

林鹤元看他笑的这么开心也随着一起高兴，这趟来的不亏。

姜宵在沙滩上玩了一下午，直到饿的不行了被林鹤元拉着回酒店吃晚饭，他冲掉了一身的沙子，换了一身衣服，走到楼下餐厅的时候餐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

餐厅里面有一个靠窗的桌，两个人坐在那里，风景好是很好，但是姜宵觉得这个桌子好像有点大，他和林鹤元面对面坐着都感觉隔了一段一样。

两个人刚坐下没多久就开始上菜了。

林鹤元有点疑惑，他还没有开始点单呢。

“是上面给您准备好的，账都已经结过了，菜式可以再加，您放心，”服务生笑着告诉他，“祝您用餐愉快。”

林鹤元想了想，也没有多问，他以为是父母那边打的招呼。

上的都是这里的招牌菜，姜宵玩了好久，已经开始饿了，这里的海鲜口感不错，点的菜式也符合他的口味，席间有一道避风塘风味炒蟹特别好吃。

吃完之后就有点撑了，天色还不算晚，林鹤元给他拿了一杯助消化的酸奶，拉他出去散步。

第四十九章 

这个度假村很大, 海滨酒店这边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沿着海岸线这边的栈道往前面走，能看到远方灯塔一闪一闪的亮着灯, 伴随着一起一伏的海潮声, 带给人一种天大地大的宽阔感。

这里还有一些工程没有建完, 也有已经建完的在收尾还没有对外开放。

姜宵和林鹤元顺着这条道走上去, 在另一个方向，看到一个小教堂，教堂也靠海，前面铺了小石子路和石板砖，这里看着已经完工了，但是用栅栏围起来了, 有些人在里面忙碌, 周围的灯点起来了, 还有一些粉红玫瑰还有气球及装束, 一眼看过去，确实十分梦幻。

姜宵一看到这地方，却一下子愣在那里, 停下来也不走了, 眼神都直了。

“这里应该是用来专门租给别人来做婚庆的，”林鹤元和他解释, 看到姜宵呆呆愣愣的样子，又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姜宵这才回过神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回道：“没有。”

但自从路过那地方之后，他就有点恍惚，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林鹤元不知道为什么，以为他是累了，便带着人回去。

只有姜宵知道为什么，他没办法和林鹤元解释。

他看到那个教堂才想起来，这个地方原来他上辈子来过的。

真是很巧，以至于他发现的时候都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他上辈子二十岁出头拼命攒钱的时候来过这里几天。

彼时的姜宵已经不在工业园做小工了，因为长得不错，人也磨机灵了点，他在柳江一个西餐厅应聘做服务生，虽然依旧很累，但好歹工作环境好了点，经常能收到客户的小费，工资也还可以。

他那时候之所以会从柳江来这里，是因为东家的女儿结婚，婚礼在新郎家办的，东家为了撑场面，也为了整个婚礼不出乱子用的人得心应手些，把餐厅关了几天，一辆大巴车把厨子小工服务员们都运到了这里，为婚礼做准备。

姜宵前天晚上值夜班，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起来赶车，他在大巴上蒙头睡了一觉，一到了婚礼现场就开始忙碌。

一个忙着工作的服务生，实在没有时间注意这里的景色有多漂亮，他要关注骨瓷碟子有没有擦干净，座位有没有摆放整齐，上菜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撞到人不要弄脏客人的衣裳，开席最热闹的时候，他在厨房间洗红酒杯，热闹是客人的，与他无关。

婚礼结束之后西餐厅那边要赶着重新开业，没有空留给他们欣赏景色，一辆大巴又把他们送了回去。

即使去了漂亮的度假村，那也只是工作，不是旅行。

姜宵上辈子唯一的记忆是婚礼后收到了红包和一袋子剩下的喜糖，算是辛苦费，红包里面有八百块钱，他给蔺成聿买了件新衬衫花了六百，剩余二百留作生活费。

后来有钱了，不用为生活所迫了，他想和心爱的人一起旅行，总是不能如愿。

林鹤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拉着姜宵回了酒店，而后听见他轻轻感慨一句：“原来，这地方是这么漂亮，这么大的啊。”

他上辈子在这里短暂的做了几天服务生，眼前的路也只有从婚礼教堂道后厨这一条，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单纯的一场旅行，什么都不用想，林鹤元全都安排好了，他只要放松下来玩就行了。

之前在酒店那边的时候他是完全没有认出来的，认出来之后，禁不住反复对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怎么想到会来这里玩呢？”

他问林鹤元。

他先前神色不对的时候，林鹤元试探着问了几句，但姜宵只顾着恍惚，并没有正面回应过，他也就没有再问了，只是安静的陪着他。

现在姜宵好似有些精神了，暖黄色的路灯映在他眼睛里，显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想带着你来，”林鹤元道，“我觉得你，太累了。”

他有些没有忍住，伸手把姜宵抱在怀里，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我不想你一直这么辛苦。”

想看他高兴的玩，什么都不用多想，不用担心。

姜宵鼻子有点发酸，但他忍住了，没掉眼泪。

他一直说自己习惯了，习惯了这么忙，做什么都不觉得辛苦，但哪有人不想好好休息呢？

“谢谢你，”他对林鹤元说，声音有点小，虽然不想让自己掉眼泪但说话的音调还是带着点鼻音，“林鹤元，认识你太好了。”

他许多事情不能对林鹤元解释清楚，人生转折多次，最后回到他手里的时候，万般滋味到最一味是甜的。

“我认识你也觉得很好，特别好。”

林鹤元这样告诉他。

“去睡觉吧，”之后林鹤元没再跟他多说，大概是觉得姜宵心情沉重，于是换了个话题，“还要吃夜宵吗？”

姜宵摇了摇头。

“明天睡到自然醒就好，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玩，什么都不用多想。”

姜宵本以为今天晚上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躺上床很快就困了，林鹤元说海边乱七八糟的飞虫很多，不知道在房间里燃了什么香，他床头上还挂了个药包，有种馥郁的香气，很有助眠的效果，闻着闻着就睡着了。

林鹤元躺在另外一张床上躺着，见他闭着眼睛睡着了，望着他看了很久，自己才闭了眼睛。

今天的姜宵在梦里见到了自己。

梦里的小服务生在后厨擦盘子，蜷缩在大巴车的座位上补觉，他后来即使挣了钱最终没有弥补那个时候的自己，成了遗憾，如今却算是圆满了。

姜宵第二天七点就醒了，他生物钟就是这样，不受地理位置影响。

刷牙的时候早餐就送到酒店里来了，他听到林鹤元在和服务生说：“我没定早餐的。”

他本来想带姜宵下去下面餐厅吃。

“有人帮您定好的，我们老板特意和厨房打的招呼，您放心，”服务生和他解释，“祝您用餐愉快。”

林鹤元想了想，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怎么说也是酒店里面的服务生，应该不会说谎坑他们。不过林家父母通常不会管这么细的，一般都是给足够的钱让他自己安排，这次可能是那个老板因为父母那边的关系特意安排的吧。

送来的早餐还很丰富，一大早就不吃海鲜了。也许是巧合，里面有姜宵很喜欢的海苔肉松面包和甜牛奶，一些煎过的熏制肉肠配蔬菜里面还撒了一些辣椒孜然，味道有点中不中洋不洋，烤肉味但不是很油腻，不过好像也是姜宵喜欢的口感。

吃完早饭两个人便一起出去玩，海滩的上面还有一座平缓的小山坡，里面种了一些果树，可以摘着玩，里面有兔子鹿还养着几只小狗小猫咪，姜宵喂着小动物吃草，随后又去撸那只小胖狗。

小胖狗不是游览项目的一部分，那是园子里面的人买来看家护院的，现在还小，才两个月大，浑身白毛，圆嘟嘟的，见了姜宵就很亲他，绕着他摇尾巴转圈圈，被姜宵撸的耳朵都忍不住摇晃起来。

林鹤元带了相机，抓拍了一张照片，姜宵坐在石头上，那只狗趴在他腿窝间仰着脖子看他，姜宵伸出手指揉他它的肉脸，他可爱的也好像一只小动物。

挥别小胖狗，他们走出度假村来到山下，这里是岛上的小镇。

这岛的旅游资源一早便被开发了，镇子里有很多游客往来。

夏日里也很是热闹，姜宵在路边摊上买到一块酸酸甜甜的梅子冰棍，林鹤元不爱吃冰棍，姜宵给他带了一瓶梅子汽水，青梅真的很适合夏天吃，非常解暑。

中饭和晚饭都是在镇子里吃的，摆盘没有酒店里那么豪华精致，不过味道是丝毫不输的，新鲜的鱿鱼焯了一下切成圈了端了上来，配上本地特制的海鲜酱，口感又脆又弹，鲅鱼饺子也好吃。

小镇边上有可以海钓的地方，不过姜宵钓鱼运好像不是很好，他钓了半个小时，只吊到两只虾，晚上带到小饭馆焯水煮了，他和林鹤元一人一只。

虾肉Q弹，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虾。

晚上夕阳落山的时候，两个人坐在小岛的看晚霞，天边云彩瑰丽，远处天海相交成一线，相互映衬，漂亮无比。

“颜色有点像路边摊的咸蛋黄炒虾，”姜宵捅了捅林鹤元，“你说像不像？”

林鹤元：“像。”

反正如今姜宵说什么他都点头。

两个人在这里玩了好几天，度假村那边几乎所有项目都玩了一遍，姜宵总感觉在那里感受到的服务水平特别高，他和林鹤元在度假村那边没花出过一分钱，前台都说已经打过招呼记账上了，叫他放心玩就行了。

他还被酒店的人带去海里面浮潜过，看海面下的珊瑚和藏在里面的小鱼群，据说这个项目刚推出，都还没有对外开放，姜宵是在这个第一个体验这个的游客。

果然还是要多谢林鹤元！

放松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姜从这里回厚林的路上心情还是很高兴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两辈子来这里，体会大不一样。

他仍然记得彼时的辛苦，做服务生也是正经工作，自食其力，没有什么可觉得羞耻的地方，但除了这个，他还有其他的记忆了。

他会记得那里还有蓝色的海，酸甜味的青梅冰棍，很好吃的鱿鱼圈以及咸蛋黄颜色的晚霞，浮潜之后海面下的场景原来是这样……

他会记得还有林鹤元陪着自己。

原来世界也可以对他很温柔。

第五十章 

在他离开这地方的时候, 蔺成聿也从深市的工地里出来了。

酒店的地基做的细致, 扎实的打好了，工程的一段落算完成, 他虽然吃苦吃的多, 但真的学了不少新东西, 和公司的许多人还有咏江很多合作伙伴都熟悉了起来。

姜宵那边, 咏江的人和那边打过招呼了，还好，岳城是真的认识那边的老板，都是一个圈子的。

因为蔺成聿上次闹的那一回，岳城再不敢觉得姜宵是自家少爷一时兴起叛逆才执着的人了，他生怕姜宵出了什么事情蔺成聿又要再疯一次, 于是许多有关于姜宵的事情, 他自己都亲自跟了, 生怕出什么意外。

当然, 除了交情方面，该结的帐都应该结清楚，蔺成聿付好了所有的费用钱还加了不少给对方, 他也得到反馈, 姜宵在那边过的很开心，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就足够了。

他累死累活, 不就为了这个吗？

本来他想快速处理完这些事情也去那边看一眼，就看一眼，他可以把记这在心里留作回忆。

他能做到不打扰姜宵, 也会尽量忽视林鹤元不让自己随便吃飞醋，别人与他说姜宵特别开心，他自己想象一下那人笑着的样子，也觉得心情愉快起来，其余的事情就都不重要了。

他也没想到姜宵并没有在那里玩很久，本来应该会在那里待一个星期的，却第五天就离开了。

姜宵其实自己也没有想到，因为他猝不及防的开学了。

他新考上的厚林一中叫他回去上课了，暑假提前结束，高中生们要补课了。

初中阶段现在按厚林的规矩是不补课的，周末正常放假，初三的时候晚上会加两节晚自习，初一初二是连晚自习都不上的。倒不是因为什么快乐教育减负什么的，初中的课业本来就不算繁重，现在的学生们也没有后世竞争这么激励，普通县城对这个抓的不是很严。

但不管在什么时候，高中都是最重要的、压力最大的学习阶段。

课表从早上七点半开始上早自习，到晚上十点晚自习结束，周末也没有完整的休息，只有周六下午没有课可以休息几个小时，周六的晚自习还是要照上的。

厚林一中的课程比起厚林三中来说一个天一个地，真认真比较起来，三中简直可以算是快乐天堂。

当然，这回不是正式开学，正常开学都是九月。今年，厚林一高把全县中考前五十名的学生组了一个小班，搞提前教学，现在才七月底，就已经通知姜宵林鹤元去上课了。

这是今年新弄出来的东西，所以林鹤元也没有想到。

果然快乐的时光都是短暂的。

但是还是要认真读书！不能懒散！做人一定要自律！

姜宵立刻调整心态。

荣襄省算是个高考大省，本地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大学，学生又多，竞争激励，姜宵还记得自己的目标，考上特别好特别好的大学！

他回到家之后给夏婉婉送了礼物，是当地特色鱿鱼丝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好吃的小零食，以及他认认真真在海滩上挖出来的贝壳。

“年年玩的开心就好，”夏婉婉摸摸他的头，“要上高中了，以后三年就有的苦要吃，还是小林想的好，是应该带你去放松一下。”

姜宵他爸虽然是个初中没念完就出来讨生活的人，但是对下一代的教育特别重视，他结婚时候买下的这套房子是特意挑选过的。

厚林县城不大，县城里的几个老牌中学其实都是在同一片地方，姜家的房子虽然小了点旧了点，但离小学初中高中的学校都比较近，姜宵家离一中骑自行车的话大概也就是七八分钟的路程，来回很方便。

姜宵上辈子没上过高中，头一次踏进一中的大门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不安。

好像所有学校都喜欢贴横幅，姜宵一进来就看到“读书改变命运”这一条，就挂在最前面的教学楼上，白底红字，非常显眼，努力鼓舞着莘莘学子。

姜宵也立刻受到点鼓舞了。

林鹤元帮他拿着报名材料，还给他买个冰激凌和棒棒糖吃，领着他去报名交学费领教材，他就有时间四处乱看暗中观察。

在这个时间点，厚林一中的高二高三年纪是正常补课的，姜宵能听到教学楼那边传来的学生们大声背课文的声音，学习氛围还是很好的。

第二天小班正式开课，林鹤元和姜宵还是坐在一起。

一个新班级一开始分座位都是按身高排，姜宵初三这一年又长高一点，他和林鹤元两个人论身高自然就是坐最后一排的，他们两个又不近视完全能看清黑板，不需要往前调，于是又很默契的凑在一起了。

高中九门课程，教材已经发下来了，姜宵简略的翻过一遍，心里稍微有了个底。

高考是要分文理科的，学校这么早叫他们来上课，一是提前打个基础，二来也让他们趁早选对侧重的方向，高一的下学期就要开始就分科了。

“先别想这么多，”林鹤元猜到他在想什么，“等考了几次试之后，自然会知道自己偏重哪一科的了。”

也是，应试教育当然还是以考试结果为准。

姜宵他们这个小班学霸云集，每个人都很自律，就算是课间的时候多数人也是埋头课桌，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只有笔写在纸上的沙沙声。

姜宵和林鹤元做着同桌，他知道林鹤元的书包里面除了教材还有几本物理方面的书，有一些姜宵从柳江的书店里给他带回来的，有些是他家里买的。

他们补课之后过了两个星期就开始考第一场试了，摸底考试，主要是高中知识点，因为还没有学多久，绝大多数人考的都不高，许多课程能及格都算不错了。

林鹤元成绩遥遥领先，物理那张卷子更是拿了满分。

他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在看高中的书了，老师现在讲的还没跟上他的进度呢。

虽然说现在文理都没分科，但是他的兴趣和能力到底在哪方面也很清晰了。

“试试看物理竞赛？就是物理奥数，和高考不冲突，但总会比平常高考多条路子。”

姜宵上辈子虽然没念过高中，但是他见的事情也多，之前他认识有个老板的儿子就是省级竞赛拿了奖有加分，如果拿了国奖，也有很大机会能被知名高校直接录取。

林鹤元：“我知道的。”

他家里父母也提过这个想法，初中的时候就想过了，不过厚林这地方太小，初中的时候弄这个没有什么水花。

等到高中，厚林一中是有名额也有送上去的渠道的，先前还有几个获奖的例子，他父母也是和学校打过招呼，老师也知道他有这种打算。

“但是这些还早呢，高中三年都有机会报名考试的，慢慢来，”林鹤元和他解释完这个，又指了指姜宵放在桌面上的卷子，“你啊，别担心这里，赶紧把错题订正一下。”

姜宵这回一算总分是班里前十，但是他也错了一大堆，他排名还行是因为大家考的都不行。

林鹤元在读书上面对姜宵一向是要求很高且严厉的，姜宵也听话，低着头订正错题，错题做到一半，他又凑近了一点，对林鹤元说：“那我下次去柳江的时候，还给你找那方面的书。”

物理奥数竞赛方面的要多就买点回来，那什么，再穷不能穷教育。

林鹤元听着他说这句话，先前再严肃也忍不住对他笑了一下。

“好，就为了你，我也会认真考的。”

补习班占了暑假一个来月，在高一年级其他新生来报道的三天里小班就短暂的休息一下，等着正式开学。

姜宵趁着这三天跑了一趟柳江，进了一些新的小货柜货物，够他卖几个月的，以及占了大头的mp3。

mp3交给张扬利润一贯对半分，小货柜那边姜宵不能一天一天的盘点去了，按课表来看他只能周六去一次，其余的时间也不能老交给张扬，夏婉婉也会帮他的。

他货柜那边做的久了，什么风格大家也知道。因为标签上的价格很清晰，常来的老顾客都习惯了，好多买东西的人自己拿了货物自己算钱给完钱就走了，跟自助购物一样。

从柳江一回来，他忙碌的高一就正式开始了。

他们那个小班变成了特优班，因为补课教学进度要比其他班更快一点，大家做了一个来月的同桌，都是很熟的了，但姜宵没想到的是，开学第一天就有个巨大的意外在等着他。

——他们班来了个“新”同学。

早自习的时候班主任带进来的，那人穿着一中的校服，和他平时的穿衣风格不一样，进教室的时候因为逆光看不清脸，姜宵那一刻还没认出来。

但一转过身，看到那双相当眼熟的蓝灰色混血眼睛和那张漂亮脸蛋，他就知道这是谁了。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转学生蔺成聿。”

姜宵：……啊这？

还有没有人能管管他了？

第五十一章 

蔺家长辈是哪瓶药吃错了, 竟然让蔺成聿从柳江转学转到名不见经传的厚林？

他完全不知道这事背后蔺成聿和家里的交易。

林鹤元也是一愣, 他看了一眼讲台上的人，再看了一眼姜宵, 果然姜宵也是一脸懵逼的神情, 完全是意料之外。

“那蔺同学坐那里可以吗？”

班主任指了指第一列后面那排的座位, 有个桌子是空着的, 单独一个人，今天才搬进来，应该就是为了他预备的。

蔺成聿看了一眼，那位置离姜宵虽然不远，但怎么样都没有林鹤元这个同桌离的近，他倒是想干脆把林鹤元换成自己, 但是这样直接, 真是把他目的暴露无遗, 杀心太重, 显得有些奇怪了。

“老师，我刚来厚林，对考试内容也不太熟悉, 能不能稍微调整一下, 坐那里啊？刚好和成绩好的同学多交流一下。”

他手指了一下姜宵和林鹤元的方向，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一起坐。”

那所谓“成绩好”的同学, 确实非林鹤元和姜宵莫属。

在补课结束时候的摸底考试，林鹤元排班里第一姜宵排第二。

他们班排位总共四大列，每列两个人做同桌, 就是横向一排坐八个人，班里总共七排，但最后一排第七排就只剩下姜宵和林鹤元两个人了。

这两个人按身高来说确实只能坐那里了，两个人都快一米八了，坐前面太容易遮住别的同学视线，两个人就坐在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

因为成绩好老师还特意问过要不要往前调调座位，两个人无所谓这件事，就一直坐那里了。

“也可以的，”班主任道，“蔺同学自己调整吧。”

这新转学来的人上面是叮嘱过的，不是一般家庭，平时少管他，调个座位而已，班主任自然也随他。

蔺成聿长的太扎眼，他刚进来教室的时候是一片寂静，从讲台上下来之后，班里就忍不住窃窃私语了，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班主任敲了敲黑板，道：“安静，准备上课了！”

班里才静下来一些。

蔺成聿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只看到姜宵。

姜宵因为太过惊讶，一直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蔺成聿光明正大搬着桌子移到姜宵的左边，林鹤元的位置就在姜宵的右边，反正只有他们三个人坐最后一排，倒是没有挡着其他同学的动线。

就是整个班级只有他们三个人硬是凑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春市摆小摊那时候，姜宵被挤在中间，他一时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你在干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问蔺成聿：“你是不是疯了？”

蔺成聿：“没有。宵宵，我说过的，我会重新把你追回来的。”

他眼神认真到让姜宵无言以对。

“我不会打扰你念书的，”蔺成聿又小声补充一句，“我知道你想考个好大学，宵宵，我想帮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林鹤元先前都没说什么，他在就这时候补充了一句：“姜宵的成绩一直都是我在帮他，不需要你多费心，有我在，他会考上好大学的。”

然后他伸手把姜宵的头转了回来，道：“乖，上课了。”

姜宵果然乖乖听话把脑袋转回去上课了，不再和他说话。

但林鹤元还没把头转过去，蔺成聿看着他的口型，是意思很清楚的几个字：“你休想。”

蔺成聿：特么这个林鹤元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目张胆觊觎我老婆！

自上次动手之后，他就意识到这人大概真的有些明白对姜宵的心意了，暑假还特意带姜宵出去玩，只有他们两个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有问题。

姜宵不会喜欢他的！

他只是习惯对身边的朋友很好而已！

蔺成聿这么对自己催眠，他如今也只能这么想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姜宵只喜欢自己的，曾经，只喜欢自己一个人的。

他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心酸后悔，但随即又因为此打起几分精神。

不管宵宵现在如何对自己冷淡，他也能预料到，毕竟全怪自己。他现在也会努力对宵宵很好很好，只爱他一个人，求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姜宵一开始觉得奇怪，三个人凑在一起，有一种浑身别扭的感觉，但是这样子上了几天的课，他竟然也慢慢习惯了一些。

蔺成聿其实不吵闹的，他只要能在自己身边坐着就很安静，偶尔会针对林鹤元几句，但被姜宵凶回去之后整个人就消停了，也不敢说话了，很是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姜宵：“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没用的。”

这不是上辈子了，他不会因为蔺成聿一示弱就什么都行了。

除了这点小摩擦，其他事情竟然倒还好。

反正也就这样了，姜宵向来性格如此，不会对许多事情多生气多在意，生活有什么意外都好，反正他总能适应而后专心努力的过下去。

蔺成聿和林鹤元不对付，横竖看对方不顺眼，他们两个倒是有唯一一点相像，两个人上晚自习都有自己的事情，林鹤元桌子上摆着一本他看不懂的物理竞赛书，蔺成聿桌子上是一本英文原文书，姜宵看封面倒是认得出一些单词，应该也是企业管理方面的。

先前他觉得蔺成聿家里奇怪，怎么会同意让他来厚林，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就算在这里，他和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区别，该做的事情一样要做。

因为蔺成聿搬到他家对面了，对面那对小夫妻把房子卖给他了，这年头房价不贵，这点对蔺家来说只是小钱而已。

他爱把钱花哪儿都行，姜宵也管不着。

蔺成聿转学来厚林之后，这个人做什么姜宵都不会觉得震惊了。

但都住门对门了，他再不在意，多少也能看到一点，那里时常有老师模样的人进进出出的，大概是为了蔺成聿来的，他偶尔能看到岳城，对方一样对他客客气气的很有礼貌。

除了学校的高中课程，他应该还要学很多课程，不上课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在外面接半个多小时的电话。

不管是蔺成聿还是林鹤元，平心而论，他们都是智商很高很聪明的人，即使林鹤元现在还没完全长大，但智商这种东西总是不一定以年龄定论。

林鹤元在物理上是个当之无愧的天才，他在其他方面表现也不差，蔺成聿也是，上辈子他最后混成那样，在业内也有投资鬼才之称，考试对他向来不是什么问题，现在回到高中，这些课程对他来说就更不难了，到一考试的时候，成绩和林鹤元可以算是不相上下。

这两个人可以在读书的时候分心去做很多事情，但姜宵不能。

初中的时候他分个心去做做小生意没什么，高中就一点都不能放松了。

他即使再活了一回，智商也就这样，最多比别人多一些阅历。除此之外，也就记忆力很好，比较细心，他深深知道这一点，所以愿意付出多几倍的努力。

他要比林鹤元和蔺成聿还要更努力几分，专心致志的时候，谁也别想打搅他。

蔺成聿现在住在姜宵家对面，他每一天晚上都能看到姜宵的窗户，一直亮着灯，不比自己睡的早，早上起的也早，姜宵自己骑自行车上学，路上顺便买几个包子或是馒头，早自习完了之后学校有留四十分钟吃早饭的时间，别的同学出去吃饭，姜宵就留在教室里啃馒头，蔺成聿给他带早餐他不吃，倒是林鹤元带来的东西他有时候会吃的，主要是把这时间省下来读书。

这样争分夺秒念书的例子还有很多，姜宵这样认真，蔺成聿和林鹤元有时候即使不对付，也不会在他面前怎么样的。

姜宵这样的人，他以为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又平凡的人，但旁人看他，特别是像蔺成聿这种人，望见他的时候，总会觉得生活是十分有意义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显得珍贵，会对往后产生无限希望。

他不求什么，如果以后也能这样陪着他看着他，就已经很好了。

林鹤元的心情和他有类似的地方，但他明显不想止于此。

姜宵对自己还是那副爱答不理没有结果的老样子，他和林鹤元倒是眼见着越来越亲密了。

林鹤元也很会在细节上下功夫，刚开学热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里弄过来一个装电池的小风扇，很小也是静音的，打开之后凉风阵阵，不会打扰大家自习念书，这样姜宵做题的时候能舒服点。

还有，姜宵的字写的有点草，倒是不难看出，但是字形不太齐整，卷面对作文还有文科类主观题的分数都有影响，林鹤元仔细看过之后，是他的握笔方式有点问题，于是配合着字帖，一点一点帮他调整。

有时候就握着姜宵的手！帮他调整的！

我的字也挺好看的，我也可以帮姜宵的！

……就是他不肯理我。

蔺成聿醋海翻波又无可奈何，林鹤元这事做的又不是纯私心，姜宵这样练字练了一个来月，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改变，语文老师都说他卷面整齐了很多，分数自然而然就提高了一些。

生气归生气，但面对情敌，老生气也是没有用的。

蔺成聿知道自己不是会恋爱的那种人，如果恋爱能力有等级，他就是个幼儿园水平，甚至连幼儿园水平都没有，因为上辈子的惨烈收场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深爱姜宵，但意识到是一回事，应该怎么爱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努力摸索，反复表白，还是总惹姜宵生气，现在即使醋海滔天，也总算能在林鹤元身上学到一点什么了。

第五十二章 

姜宵的数学成绩算是个短板, 他平时也花很多时间在上面，高中数学也是个拉分很大很重要的科目，学好了优势很大。

有些题型其实有捷径可走, 也有些解法是厚林这边的数学老师也不知道的, 蔺成聿离姜宵近了之后, 很快就发现他有些题目的做题方法不够简洁也浪费时间。

他小心翼翼的指出了这一点，而后用自己学会的方式教他，两种方式对比，蔺成聿写了满满两页纸, 说这些的时候, 他也在看姜宵的脸色。

姜宵听的很认真，一直也没有打断他，不像先前一样总觉得他烦。

他说的这些确实是很好的方法，不是没事找事, 能提升成绩为什么要排斥？

“我听懂了, ”姜宵听完了也理解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姜宵还对我说谢谢！

蔺成聿几乎到了一种受宠若惊的程度。

“不用谢不用谢, ”蔺成聿连忙摆手，“你要学什么, 我什么都愿意教给你。”

有这一回之后，蔺成聿又试着给姜宵教了一些速算的技巧, 他一样听的很认真。

林鹤元之前会有意打断他和姜宵说话, 然后无所不用其极把姜宵的注意力转到他自己身上，这回他倒是没有打断。

在姜宵不在的时候, 看着他得意一时，林鹤元还和他说过这件事。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这么幼稚，有人真的对姜宵好, 我为什么要阻止？蔺成聿你要明白，很多时候你只是在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缠着他，不是真的想为他好。”

林鹤元丝毫不急，姜宵的态度如何，他看在眼里。

他居然被一个高中生说幼稚！

蔺成聿想想自己相当失败的恋爱经验，内心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几分道理的。

公司的事情他能很快上手，姜宵的事就怎么样也做不好。

教数学的时候姜宵的态度还好，但那只是昙花一现。

许多他能注意到的想到的林鹤元也能想到，在给出同样东西的时候，姜宵想也不想就会选林鹤元。

蔺成聿靠的那么近，他是眼睁睁看着姜宵越来越依赖林鹤元的。

有的时候上完晚自习，课间休息那十分钟，姜宵觉得眼睛累，他靠在课桌那里闭着眼睛缓一会儿或者自己按按太阳穴，林鹤元拿本书给他遮着光。

姜宵就算躺着，也是背对着他，正向着林鹤元，他睁开眼睛之后就看到林鹤元，因为背对着，蔺成聿看不到姜宵的表情，但他看得到林鹤元的表情。

林鹤元低着头看着姜宵，然后笑了一下，那笑一直传到眼底，他就能想到，这个时候趴在桌子上的姜宵大概也是在对着他笑的。

这两个人在看着对方笑呢，即使一句话都不说，此时的氛围也是旁人打扰不了的。

蔺成聿：……

他无论再怎么干扰，也很难泯灭这些细节。

开学之后的两个月过的很快，蔺成聿虽然每天都能获得新吃醋点，但好歹能每天看到姜宵，他做什么都有动力。

明月湾那个海滨酒店就按部就班在建设过程中，但蔺成聿不仅止于此，蔺峰先前被爷爷教训了一回，老实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咏江是个底蕴很深的公司，一家基础深厚的企业只要现金流没断，再怎么样都不能撼动根基，他现在搞些负面新闻也是没有大用的。

目前，咏江的大工程只有明月湾项目那一个，那是刚进公司的老经验李荣兴亲自跟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蔺成聿还去那里弄了半年，从安全问题到材料采购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铁桶一块。

蔺峰在明月湾项目上搞事失败，消停了一会儿，现在又开始故技重施，他毕竟是爷爷的孩子，血缘摆在那里，之前中饱私囊的事情好歹没酿成大祸，上下敲打了这么久，他表面上认错态度非常良好，那事也算过去了，渐渐的公司一些管理权又回到他手里。

现在蔺峰又开始联合公司里其他人，建议老爷子投资其他地皮，建设住宅洋房。公司账上这么多钱，得花出去才行，且工程多了那个精益求精的李荣兴也管不过来，到时候总有空子可钻。

蔺成聿经历过这些，知道他怎么想。

蔺家爷爷被他说的也有些动摇，柳江那一片的沿海城市，包括现在国内一线的深市、荔市，很多土地都处于待开发的状态，现在国内经济正在腾飞，能投资好的话正是前景一片大好。

他问过蔺成聿意见，蔺成聿自然也相当支持。

一来，顺着蔺峰来，他迟早会露出全部的狐狸尾巴，第二，咏江现在的酒店业务确实太狭窄了，深市荔市现在房价才几千块钱一平，地价也是便宜，不说建设，就连囤地都是一本万利，有钱为什么不挣？

他和爷爷说了自己的想法，也授意岳城去竞标拿地了，蔺峰想消耗公司资金，蔺成聿就帮帮他，除了蔺峰想买的几块，他自己也划出来几块建议那边的全部买下来。

他现在在厚林，因为课程紧密，一直也没有回去柳江，这一切都是在手机和电脑里沟通的，这年头虽然网络没有那么方便，但是弄个电脑上个网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爷爷也想在这个时候锻炼锻炼他，蔺成聿现在说话比蔺峰管用一些。

他在处理流水上千万的生意的时候，厚林一中在筹划秋季学生运动会。

现在期中考试刚考完没多久，林鹤元和蔺成聿总分加起来并列第一，姜宵理科有点跟不上，差他们几分，排名第三。

不过姜宵文科成绩不错，光论文科分，他比林鹤元和蔺成聿要高，历史政治都是年级第一，反正下学期就文理分科了，他这时候理科有些缺陷也不打紧，他大概率是要选文科了。

秋季运动会该参加的项目也要参加，除了每天坚持的俯卧撑，姜宵也好久没有运动过了。

他看了一眼报名表，许多项目都有同学报了，就有个五千米长跑，大概因为太累，班里还没人报，姜宵就给自己报了个名，他耐力还不错的。

运动会的时候各班级组成方阵入场，姜宵他们班体育委员是个扎高马尾的英姿飒爽的女孩子，站在最前面很认真的举着牌子，经过主席台的时候带着全班一起喊口号。

“一班一班，猛虎下山，不管几班，全部干翻！”

不管班里有什么人，姜宵，或是分分钟几百上千万的蔺成聿还是物理天才林鹤元，都得老老实实的跟着大家一起念这个中二病又有点诡异热血的口号，还要足够大声才行。

不过姜宵他们班这个口号还真没白喊，运动会上的每个项目拿了名次都有班级积分的，一班的积分和六班在第一这个位置上轮换，一会儿你超过我我超过你的，简直是难舍难分。

姜宵报的五千米项目在运动会最后一天的下午，早上的时候一班的总分比六班多一分，比完上午的四人接力赛之后，因为最后一棒掉棒，六班的分数又反超回来，比一班高了两分了。

现在指望的就只有姜宵的五千米了。

林鹤元跑了接力赛第一棒，蔺成聿也参加了单人短跑，都是拿了第一回 来的。这两个人以前完全是对运动会这类集体活动没有半分兴趣的，做的好不好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参加那是另外一回事。

这回大概是因为姜宵报了项目，这两个人被他带着，倒是愿意参加了。

姜宵跑五千米，两个人都很担心。这项目拿不拿名次倒没什么，是真的累，以前就很少人报名，就算报名的人凑齐了，好多人也坚持不到终点线的。

姜宵自己倒觉得没什么，他在那里做热身，然后和班长保证：“我肯定给我们班拿第一回 来。”

林鹤元就在旁边，他也听见了这句话，道：“我会在终点线等你的。”

蔺成聿不甘示弱：“我也在！”

“放心啦，”姜宵热身完毕，站在起跑线那里，在还未开始的时候就十分信心满满，“五千米而已。”

发令枪声一响，他就跑出去了。

长跑并不是那种一直激烈的运动，一圈又一圈，是缓慢的消耗人的精力和耐性。

姜宵从起点出发的时候不是最快的几个，一开始的时候，他只在中间偏后的位置，跑的也不是很快，但速度稳定，十分稳定。

第二圈的时候，他开始超过前面的一个人。

蔺成聿看着这场五千米的长跑比赛的时候，只觉得比自己先前买地的时候还要紧张几分，他恨不得跟着姜宵满场跑，看到姜宵超过前面一个人的时候，他比姜宵还要激动几分。

快看快看！我宝贝特别厉害！

第三圈，姜宵又超了前面一个人，然后他渐渐进了前十，一圈一圈下来，又从前十慢慢挪到前五，他一直在缓慢的、以均匀不变的速度超过别人，最后一圈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在他面前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大概只有五六米了。

到最后半圈，姜宵和第一名之间的距离又在拉近，大概只有一米多的距离。

最后一百米，终点线就在前面，两人几乎同时开始最后的冲刺。

姜宵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来，蔺成聿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然后他在最后三米超过第一名，提前两秒冲过了终点线。

终点红线应声掉了下来，同学们的欢呼声也在此时响了起来，好多人围着他。

姜宵跑完之后有点晕乎，他冲过终点线之后就没有力气了，后知后觉应该是拿了第一了，于是身下一松懈，不知道倒在谁的身上。

好像是林鹤元接住了自己？

第五十三章 

跑的时候憋着一股气要拿第一, 跑完之后就知道厉害了，毕竟是五千米呢，姜宵闭着眼睛, 恨不得当场瘫在地上睡一会儿。

他冲过终点线之后就没力气了, 也不能在那里一群人堵着, 后面还有其他参赛的同学没跑完。

姜宵感觉自己被挪到一个凉快一点的地方了。

他应该是真的瘫在林鹤元身上了，喘过粗气之后，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

他去过林鹤元的家，林家妈妈会在他床前挂药包, 驱虫助眠, 林鹤元身上就有这种味道，一种似有若无的很清新的苦味。

他一直闭着眼睛，有人拿浸了水的毛巾给他擦了擦热气十足的脸脖子还有手，好歹是舒服了一点, 然后又有人把吸管伸到他嘴边, 姜宵喝了一口, 是淡盐水的味道。

缓过这两分钟, 喘过这口气之后就好多了。

他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好多同学在看着他, 里三圈外三圈的，他身下是林鹤元垫着, 蔺成聿在一边, 手里拿着一杯快喝完的淡盐水，眼神也是担心。

“姜宵, 你没事吧？”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问他。

姜宵没力气回答，即使喝了水也觉得嗓子干，于是摆了摆手, 意思自己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我赢了吧？”

因为在人群里看到小班长，他之后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然后又笑了一下：“是不是没撒谎？我肯定给我们班拿第一回 来。”

“是是是，”林鹤元接了一句，姜宵现在还没力气呢，浑身都是软的，还记得这个，随后他又和围着的同学们说了一声，“大家别围着他，不透风，容易闷着，都散了吧，没事了，我照顾姜宵。”

姜宵看着也确实缓过来了，不一会儿，班里同学就都走了。长跑是最后一个项目，等这个分数统计出来之后，马上就要开运动会的闭幕式，各班开始收拾东西了。

蔺成聿没走，他手里拿着杯子，让姜宵把最后一点淡盐水喝完了。

“真没事了。”

姜宵示意林鹤元把自己扶起来。

这个时候蔺成聿就没有心思吃醋了，他担心姜宵，和林鹤元一左一右把姜宵扶了起来。

当时他和林鹤元一起站在终点线那里等他，姜宵跑过来之后，位置是离他比较近一点的，姜宵也是直接扑到他身上来的。

但是因为惯性，姜宵也没有抓住他，因为比赛还没结束他们不能一个班的人挤在终点线那里，大家说挪一挪，挪来挪去姜宵就挪到林鹤元身上去了。

这个时候姜宵这么累，蔺成聿也不能硬扯着他回到自己身上来，他之前冲好了淡盐水刚好能给他喝，然后又拿了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和手。

姜宵那时候眼前一片黑还冒金星呢，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他现在即使站起来了，脚下还有点发软，不过走路还是没什么问题。

闭幕式的时候还有领导讲话，老校长说话有点慢条斯理的，姜宵站着站着又有点晃，蔺成聿站在他后面，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下，但姜宵迅速甩开，很快又被林鹤元接过去。

“你靠着我，”林鹤元站在姜宵前面，把姜宵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要不我带你先走？”

运动会闭幕式也没什么可听的，偷偷溜走也可以。

“不，”姜宵顺势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我等会儿，想看我们班领奖。”

好吧。

林鹤元能感受到姜宵的重量压在自己后背上，他没再说话，只是心跳的很快。

校长的讲话很快说完了，然后就是激动人心的颁奖环节。

每个年级按照积分排名评三等奖三名二等奖二名一等奖一名，从后面往前宣布，念到高一一班获一等奖的时候，整个班级开始欢呼起来。

他们班体育委员上去领的奖，跑着去的，高马尾一飘一飘，看着就高兴，领回来一面挺大的锦旗，还有一百块钱的奖励，不算多，班长说明天给大家买小零食吃。

说到小零食……

姜宵有点饿了。

他扯了扯林鹤元的袖子，然后闷闷的说道：“我想喝奶茶。”

这个年头奶茶店虽然没有遍地开花，但小县城里还是有几家的，就是不太好喝，糖精味很重。

林鹤元：“怎么突然想喝这个？”

不是很好喝啊。

姜宵的声音一下子就闷下去：“我要，跑了第一，连杯奶茶都没得喝了。”

他这样一说，林鹤元自然当即认错，什么都肯帮他做了。

运动会下午结束，当天不上晚自习，学生们都回家了，林鹤元把姜宵送回了家。

夏婉婉不在，她出差两天，明天才回来。

林鹤元把他放在沙发上让他休息一下，姜宵拉着他坐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浑身黏糊糊的要去洗澡。

“去吧，”林鹤元准备出去给他买那什么奶茶，“等你洗完我就买回来了。”

他出了姜宵家的门，对面的门几乎是同时间打开了。

蔺成聿站在那里。

他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手上拿了一个玻璃瓶子，和林鹤元眼瞪眼看了一会儿，然后很不愿意的把那个饼子递给他。

那瓶子里装的是奶茶，拿到手还是温热的。

“别去外面给他买那些，那是廉价的奶茶粉冲的，他不爱喝那种的，也不健康，喝了会肚子疼，”蔺成聿道，“你别看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有的时候对吃的东西很挑，脾气上来了还有一点娇气，今天没喝到想喝的东西，就会一直想着，哪哪儿都过不去。”

姜宵说什么话他都听到了，奶茶是他自己煮的，也不难。

上辈子姜宵离开之后，他发现了小别墅里很多小细节，是姜宵生活的痕迹，他一概没有带走，全部留在那里。

除了写在架子上的热可可配方和做法之外，姜宵在厨房间放了个小本子，里面有些他记下来的菜谱，看样子很久没有翻过了，大概是熟能生巧之后用不上了。

里面奶茶柠檬茶之类的配方有十几二十种，不同时期能在家里喝上不同的味道，姜宵在时他都喝过的，只不过那时没放在心上而已，蔺成聿找到那本手写的小配方之后，一一试过，直到他能做出差不多的味道来。

重生一回这些也都记得清楚，但现在手头材料有限，他又为了赶时间，做了最简单的焦糖奶茶，只是现在没有珍珠，不过这样也挺好喝的，基本能达到姜宵的口味要求了。

蔺成聿倒是想自己去送，但是他要是去，姜宵肯定不喝。

没办法，他只能让林鹤元送过去了，还顺便叮嘱几句：“你拿回去之后凉一会儿，姜宵家冰箱里应该有冰格，找点冰块放进去，比外面的好。”

林鹤元拿着那瓶奶茶，站在那里用一种很是奇异的眼神看着他，没动。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难道还会害宵宵吗？”

蔺成聿本来就有点气闷，把门“哐”的一下关了。

林鹤元其实没想说什么。

他总觉得蔺成聿和姜宵之间有些奇怪的关系，蔺成聿有时候像是很了解姜宵，有时候又像是一点都不了解他。

他回去把奶茶倒出来凉了一会儿，那味道闻起来还是不错的，等差不多的时候，再放了几颗冰块进去。

姜宵在这个时候洗完了澡刚刚出来，一出来就在房子里闻到甜甜的奶茶味了。

他好久都没喝这个了，刚好从浴室出来一身热气，就想喝点凉的东西，没多想就吨吨吨喝了一大口。

好喝！

可惜就是缺了点珍珠。

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他把杯子里剩下的奶茶喝完了，坐在桌子边上又看了看那个空杯子，又意识到什么。

现在小县城里的奶茶没这个味道了。

倒是有点太像他自己做的味道，家里没有红茶，他今天累了不想自己动手，否则也不会麻烦林鹤元。

不过现在喝都喝完了，他也不再说什么。

“刚好留下来吃个晚饭吧，”他和林鹤元说道，“冰箱里有我包好的小馄饨，可好吃了，我给你下一碗。”

洗完澡喝完奶茶，他现在一点都不累了。

林鹤元自然被他留了下来，姜宵煮的清汤馄饨也真的很好吃。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慢慢吃一碗小馄饨，然后林鹤元帮着姜宵一起把桌子擦干净把碗洗了，上下收拾干净之后坐在沙发上，姜宵又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时间，切了一盘水果端上来。

家里招待客人，姜宵用了冰箱里最好最甜的水果，有草莓青提还有切成小块的青芒果，切的大小刚刚好，吃的时候很方便。

草莓和提子都很甜，不过芒果有点酸，还有点硬，本来就是青色的，吃起来好像半熟，姜宵这个甜口，不像是会喜欢这个味道的。

“你拿青芒果沾这个吃试试看？”

姜宵倒了一点点酸梅粉在小碟子上。

还还挺神奇的，那个芒果不太好吃，但沾了酸梅粉之后又是一种特殊的很强烈的味道，酸甜的味道变得更加明显，但确实变得好吃了。

“好吃吧？”

林鹤元点了点头。

他看着姜宵，心里又涌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温软感觉。

他即使发现自己喜欢姜宵之后，时常还是会疑惑，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喜欢一个男孩子。

为此他去翻过一些书籍，知道喜欢上同性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他像每一个陷入恋爱的少年一样，总会反复思考，我到底喜欢他哪里呢？

他之前想这个，总是很容易就能找到答案，姜宵身上的优点很多的，特别多，数也数不过来。

善良、努力，对身边的人很好，开朗活泼，许多时候都很机灵，看到他就觉得开心。

现在他好像发现多的一点了。

姜宵身上有烟火气。

那样的烟火气偏偏又不显得平庸，他身上有生活里最真实的一部分，在这样的真实之中，又时常迸发出一点奖励式的小惊喜来。

第五十四章 

这些惊喜, 就有点像青芒果上面的酸梅粉，是很有意思也让人印象深刻的。

偶尔姜宵还有些小脾气，向你撒个娇要点什么, 像小猫轻轻的挠了人一爪子, 又赖在你身边露出肚皮上最软的毛。

他身上这即平淡又特殊的特点, 细究起来是有点可怕的。

姜宵不是轰轰烈烈的来，他往往是润物细无声，于是太容易对他产生亲近的感觉了，他就这样平淡的、顺理成章的一点一点侵入人的生活。

因为那些时常而来又层出不穷的惊喜, 又从来不会对他产生半点无聊腻了的情绪, 于是就这样被他一点一点锁死了，就想这么一直和他呆下去。

最重要的是，姜宵并非特意去做这些，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许多时候他自己也没意思到原来这样是讨人喜欢的, 就是自然而然这样去做了。

他大约就是这样喜欢上姜宵的。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蔺成聿, 是不是也是这样喜欢上他的？

姜宵吃了一碗小馄饨, 然后吃了小半盘水果，就犯懒, 完全没注意到林鹤元在想什么，半就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 开着电视当背景音。他之前洗完澡之后换了一套贴身穿的软睡衣, 淡驼色的，显得他整个人也软乎乎的。

他又有点犯困, 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鹤元聊点什么。

林鹤元完全不在意和姜宵的聊天内容，他只在乎眼前姜宵。

他先前真的不是很在意蔺成聿，姜宵对他的本能排斥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一个本来就好感度为负值的人不管再怎么努力，怎么都不能构成威胁。

但今天那杯奶茶，他觉得有点不一样了。

蔺成聿和姜宵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们之间的事情，应该并不是全负面的。

这种说不出的危机感包围了他，也推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林鹤元从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想，他什么时候表白比较合适，又怕姜宵一时接受不了。

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事情拖来拖去也并不合适。

姜宵喜欢我吗？

他在心里想这个问题。

总是和普通朋友有些不一样的吧。

他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忐忑不安。

高一上学期都过去一半了，期中考试之后班主任就开始提醒大家，关于选文理科的事情要记起来和家长商量一下，期中考试成绩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按姜宵的成绩和喜好，他应该是要选文科了，到时候分班一分开，他和姜宵就做不了同桌，也没办法朝夕相对了。

蔺成聿那个半神经病，学校都换了，文理分科哪里能阻止的了他呢？他肯定是无所不用其极呆在姜宵身边的。

不把姜宵定下来，林鹤元坐立难安。

此时的姜宵正一无所知。

今天运动会结束，他想好好休息一晚上，就没看书，打开电视看点不过脑子的肥皂剧，算是调剂，可高兴了。

电视剧刚好放到男女主角青涩时期相互试探对方心意的情节，还蛮甜的。

他看了一会儿又想到，林鹤元不爱看这个吧。

要不我们两个看会儿新闻联播？说不定还能在里面找到作文素材什么的。

于是姜宵就直起身子来，拉了拉林鹤元，刚想问点什么，却发现对方被他一拉，好像猛的从沉思里抽身出来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形容不出来的奇异。

这个时候，电视里台词传了出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女主角试探性的问着对方。

林鹤元也在这个时候，伸手揉了揉姜宵的头发，然后开口：“姜宵，问你个问题。”

姜宵：“你说。”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呢？”

姜宵：“……？”

林鹤元的语气太认真了，不像是随便问问的那种，而且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手就放在自己脑后，手指卷起自己的一小搓头发。

两个人离的特别近，比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要近多了。

姜宵确实在这方面有那么一点迟钝，主要是因为重生的缘故，他先前一直没把自己和林鹤元的关系往那方面想过。

但现在氛围都那样了，林鹤元这个问题问的太奇怪了，姜宵再迟钝都感觉到一点什么了。

应该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吧？

“我……”他干笑一声，试图蒙混过关，“我比较喜欢学习。”

林鹤元心里想清楚了，自然没有就这样放弃，又接着追问一句：“我说的是人。”

姜宵在逃避回答，林鹤元不急，反而心里是高兴的。

如果姜宵真的对男生没有那种心思，他自然光明正大的答什么都好，双方都是男生，有什么好回避的？

姜宵回避了这个问题，他看起来紧张，却又没有跑。

“你以前追过我妹妹……”

姜宵尴尬：“说好的这事过去不翻旧账的，我、我现在真的对林晴玉没有那个心思的。”

“不是翻旧账，”林鹤元又往前靠了一点，“你如果曾经喜欢晴玉那种类型，姜宵，你看，我和她长的很像。”

这算明示了吧这算明示了吧这算明示了吧……

姜宵咽了咽口水，他脑子里好像被塞了一团浆糊。

怎么回事呢？

今天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吗？林鹤元为什么突然这样？

我五千米跑了第一之后我同桌和我告白了应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我……哈哈，”姜宵继续干笑，并且试图转移话题，“我去给你倒杯水。”

但他还没有站起身来，就被林鹤元一只手搂着腰扯了过来，姜宵本来懒里懒散半躺在沙发上，现在姿势一变，他几乎完全躺在沙发上了，上半身靠着沙发背，林鹤元的另一只手撑在那里，完全阻绝了他的去路。

跑不掉的。

姜宵抬起头来看他，都觉得眼前的林鹤元有一丝陌生。

之前林鹤元还和蔺成聿动过手，当时姜宵不在，后来别人和他说这件事，他怎么都想象不出来，林鹤元这样好的性格的人怎么会和人动手呢？

现在他自己感觉到了。

林鹤元可以是非常有侵略性的，他力气还挺大，又比自己高一点，至少姜宵这个经常运动的人还真的一时挣脱不了。

“姜宵，”林鹤元接着开口，“我们回到一开始那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姜宵答不出来。

他这种语气，有点像平时辅导自己功课一样，现在换了内容，他浑身发麻。

“那我换个问题，”林鹤元道，“姜宵，你喜欢我吗？”

姜宵实在躲不过去了，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小声回答道：“不是不喜欢，但不是那种，就，不是那种……你明白吗？”

虽然事情来的很突然，但是姜宵不想让林鹤元不高兴。

年龄只是一个方面，他们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六岁，但他和林鹤元不一样，重生过，又经历过一场太失败的感情了，以至于这辈子都不想碰这方面的东西了。

“我不明白，”林鹤元没放弃，接着问了下去，“姜宵，也许你只是没有意识到。”

他的自信不是凭空得来的，姜宵有时候很依赖他的，那种依赖不属于朋友之间。

他握住姜宵腰的手没有松，反而更紧了一些。

姜宵能感觉到林鹤元离自己又近了一步，到了呼吸相交的地步。

“我喜欢你的，”林鹤元道，“姜宵，如果你不是像我这样的心情，你可以推开我的。”

少年人就算话说的再怎么强势，动作也还是生涩纯情的，林鹤元其实没真的做什么，他就是慢慢靠近，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很轻很轻的，像羽毛拂过，几乎感觉不到。

姜宵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有一点往外推的力气，但最终还是没有使劲推开他。

他睁大了眼睛让人靠近的。

他想起和林鹤元相处的过往，这人对他很好很好，以至于眼前林鹤元对他做什么他都没办法生气，如今都还在心软。

也许他真的是有些喜欢林鹤元的，就是不敢，不敢在这件事上再踏出一步。

“我觉得……”姜宵努力措辞，“我俩这样不好。”

“可你没推开我。”

“……我们现在还是要以学习为主。”

“你刚刚没推我。”

“特别不好。”

“你没推开我，”林鹤元笑着道，“姜宵，你也喜欢我的。”

他确认了这一点，反而松了手了，把姜宵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因为之前的事情姜宵有点着急，眼神里都带着雾气，看起来润润的。

“姜宵，我们还在高中，什么都不会多做的，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往下走。”林鹤元道，“我说这些，不是心血来潮，是真的这么想，你就算一时没想清楚，也别完全拒绝掉这种可能性，好吗？”

他顿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不急。”

林鹤元真的是个太聪明的人了，他进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姜宵完全没办法对他生气。

且最重要的是，也许他并不是完全对林鹤元没有感觉，才不会在这时候都说不出什么狠话。

去旅行前他还能说两个人就是朋友，但那次旅行后就不一样了。

从朋友再往上的关系，往往就是从那一次触及内心最深处的举动开始的，有人待他那样好，好到能让他从心底里感动的程度，怎么可能完全不喜欢不动心呢？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姜宵挠了挠头，“林鹤元，其实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这个人身上毛病很多的……”

林鹤元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回了一句：“那现在我看到的你已经很好了，叫我再想象的话，我就会特别特别喜欢你的。”

姜宵：“……”

倒是蛮会说，比他会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蔺:我情敌拿着我亲手煮的奶茶和我老婆表白了。

裂开。

另外，做大纲的时候没多想因为我在jj也看过几本校园文，觉得谈个恋爱可以的吧，写这章的时候还是查了晋江关于题材限制的规定，未成年【但不能是童】不禁，古代题材适当放宽，但不能那啥也不能有亲密行为描写，线在这里，高中生元宵真的蛮纯情的，真的。

第五十五章 

再怎么说今天晚上也过的太混乱了点, 于是林鹤元头一次被他从家门赶了出去。

“你回家冷静冷静，”姜宵跟他说，“林鹤元你脑子不大清醒。”

林鹤元心想这是他脑子最清醒的一天了, 不过这个时间节点, 他就不惹姜宵了, 老老实实的回家去了。

回了家之后和父母打了个招呼，林鹤元就回自己房间了。他翻开自己桌面上的书，慢吞吞的看了两页，但真的没看进去。

过了一会儿, 林晴玉鬼鬼祟祟的过来了。

毕竟是亲兄妹, 家里父母忙还经常出差，兄妹两个一起长大的，对方最近有什么不一样其实都感觉的出来。

自从林鹤元把自己的巧克力存货都翻出来带走的那天，林晴玉就觉得他在谈恋爱, 然后就是春节的时候他出去摆摊, 帮的是姜宵, 再然后, 暑假出去外省玩了好几天，就带了姜宵一个, 还不带她。

这中间好多事情就不胜枚举了，总结一下, 全是姜宵。

林晴玉比自家哥哥思想还要再开放一点, 家里有台电脑，她初中的时候就能上网了, 偷偷看漫画，早就知道男生和男生也可以恋爱的。

哥哥和姜宵，看久了也蛮配的。

年少慕艾, 林晴玉自己还有个小竹马呢，先前影响成绩后来好歹调整过来了，约定了长大了再说，如果能一起变好变的更优秀，对双方都是一种激励。

哥哥今天回来的比较晚，一中的运动会应该早就结束了，估计又去找姜宵了。

“你什么时候和他说清楚呀？”

林晴玉一脸八卦。

“别闹，你今年初三应该认真准备中考，”林鹤元把妹妹的头转了回去，“走走走，回去写卷子去。”

林晴玉赖着不走并开始撒娇。

“我今天写了三张卷子了，你说给我听听嘛！”

对方还没正式回应，林鹤元不会对自己看起来清新高冷实际内心咋咋乎乎的妹妹多说什么，连蒙带骗给她弄走了。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姜宵的态度，一半对一半吧。

他把桌子上的书又慢慢的翻了一页，订正了一下心里的比例。

不对，姜宵心里应该是有偏向的，应该是六十对四十。

现在蔺成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鹤元把那罐奶茶带走了，好歹姜宵能喝上，他就不上去惹他烦了。

这楼里位置小，两户之间的阳台和厨房都离得很近，这种老楼就是一户人家做饭香，整栋楼都闻得到，就更别说门对门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姜宵家就有小馄饨的香味飘过来了，淡淡的，但是眼巴巴的蔺成聿闻到了。

姜宵包的小馄饨特别好吃，他现在是别指望吃上了。

这个时候，林鹤元还没走呢，倒是便宜他了。

第二天的时候，蔺成聿也敏锐的感觉到姜宵和林鹤元之间好像有点奇怪了。

姜宵好像有意在离对方远一点，交流说话也少了很多，眼睛都不看他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蔺成聿喜闻乐见，虽然姜宵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什么正向的改变，但他和林鹤元保持距离，对他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

那是因为别的人就是过眼云烟！

我追回姜宵的可能性又大了很多！

这一段时间，姜宵就是低头学习，有的时候他偷偷看着林鹤元，接触到眼神又一下子转过头去。

林鹤元心里无奈，他觉得故意离自己远点的姜宵又可气又可爱。

运动会没过几天就是林鹤元的生日，他比姜宵大几个月，去年这个时候姜宵正和他渐渐熟悉起来，生日也是一起过的，今年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那天还刚好是星期六，学校休息半天。

从上午下课那时候，林鹤元就一直跟着他了，姜宵现在骑自行车上学，学校有个专门提供给学生放自行车的大车棚，姜宵挤着人和自行车进去，然后在拥挤的人群里被林鹤元拉着，从车棚的另一个出口走了出来。

“姜宵。”林鹤元叫他的名字，“今天你还要和我闹脾气吗？”

姜宵：“我没有闹。”

他面对林鹤元语气怎么样都生硬不起来。

“那今天陪我吧，”林鹤元接着说了一句，“姜宵，今天是我生日。”

姜宵记得很清楚。

他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就给林鹤元准备礼物了，礼物袋子里一直在增加东西，入秋了，他在里面放了一条围巾，放了暖身的茶包，放了好吃的小零食，又放了新的学习资料，满满一个袋子放在那里。

“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鹤元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等会儿，”姜宵小声说了一句，“我回趟家，给你拿礼物。”

他准备好久了，总不能浪费了吧——姜宵在心里以这样的理由为自己解释。

此时，在车棚外面等着姜宵一起回家的蔺成聿连个影子都没等到。

车棚里面人很多的，大家还都有个自行车，自行车堵那也叫堵车，姜宵来的早，他一般把车放在最里面，没那么快出来也是正常的。

可是他在外面等来等去也没看到人，学生们都走干净了。

我这么大的一个宵宵呢？

姜宵带着林鹤元回家了，夏婉婉正在厨房做饭，见了林鹤元很高兴的打了一声招呼，听说林鹤元因为生日想带姜宵出去，她想也没想就点头了。

“哎呀高中读书多累啊，林同学下午带着年年好好玩啊。”

姜宵从自己房间里找出来那个礼物袋子，听见了自家妈妈的话。

您可不知道，看起来乖巧学习好的小林同学试图和我早恋的。

他心里悄摸摸的想。

“我知道的阿姨，”林鹤元看着姜宵从房间里出来，脸上就露出笑意来，“走吧，年年。”

出了门之后姜宵的手还被他牵着。

“你别这样叫我，”姜宵道，他的小名一般只有妈妈才会叫，林鹤元先前一直都是叫姜宵的，“我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

“年年很奇怪吗？”

林鹤元拉着他往外走，又补充一句：“我觉得很可爱啊。”

姜宵一本正经的纠正他：“太幼稚了。”

妈妈这么叫小名，是习惯，也是是因为在她眼里自己永远都不会长大，但别人的叫，就不太行。

姜宵眼睛里的自己是两米硬汉，否则他怎么会每天坚持做俯卧撑和引体向上。

“走了，姜年年，”林鹤元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不闹了，今天听我的。”

算了，他生日他最大。

姜宵闭嘴了。

姜宵以为林鹤元会带着自己回家，没想到这人带着自己七绕八绕，绕到县城东边，这是和他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路上林鹤元告诉他，家里父母依旧在出差，今天不在。

最后他停在一个院子前面。院子门前的锁都是旧的，林鹤元从找出一把钥匙来打开，推开门之后，先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小花园。

“这里也是我家，我小时候住在这里，”林鹤元牵着姜宵进来，“我想带你来看看。”

虽然是以前的老房子，矮矮的两层小楼很有年代感，但是看的出来即使不住了也是是有定时清理整修的，不脏，连灰尘都很少，花园虽然也有修剪，但还是让它自由生长的多一点，院子里有颗很大的很大的树，常青树，都秋天了，叶子还是很茂盛的。

林鹤元带他去看自己之前的房间。

墙上有乱涂乱画的痕迹，仔细看还有每次记录身高的划痕，木板床的床头能看到照片，因为黏的太紧就没有撕掉，那明显是小小的林鹤元，照相的时候也不怎么笑，板着一张小脸。

床边上的旧木桌子上有很多划痕，姜宵仔细看过，原来林鹤元也会像普通小学生一样，在桌子上认真的刻一个“早”字。

看过他小时候的房间之后，林鹤园带着姜宵爬上了院子里那棵大树，树干很粗，足以坐下他们两个人。

“林鹤元你居然还会爬树！”

“我为什么不会？”林鹤元道，“小的时候，我经常爬这棵树，一呆就是一下午。”

他自小就是个相当孤僻的人，不爱笑，不喜欢说话，没什么朋友，虽然有个妹妹，但是林晴玉和他喜欢的东西大不一样，她活泼朋友也多，小的时候他们兄妹是玩不到一起去的，父母忙，也没有时间管他们。

林鹤元自己一个人呆着，他会自学许多东西，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他也不觉得自己无聊，长大了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挺无趣的人。

“这就是我。姜宵，遇见你，好像是我活到现在最大的惊喜了。”

他发现原来还有人的生活是这样的，他可以让每一件事情都变得有趣，和他呆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不一样了，一起做作业也有意思，摆摊也有意思，旅游也有意思，反正做什么都高兴。

“我想的特别清楚，姜宵，”林鹤元道，“我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

他眼睛望着自己身边的人，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热烈的坦诚。

“而且你也喜欢我的，”林鹤元笃定道，“姜宵，你要承认，否则不管因为什么，你今天都不会跟着我走。”

姜宵是个活的太明白的人了，他几乎没有犹豫的时候，想做就去做，是什么就是什么，他对自己的表白犹豫这么久，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这条路不好走，”姜宵劝他，“很难获得承认的，你何必这样？我想……”

林鹤元不管他说的这些，既然决定坦诚表白，这些他根本就不在意。

他始终都抓紧了一个重点。

“姜宵，年年，回答我，你喜欢我吗？”

姜宵沉默了好一会儿，但林鹤元总是对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他回答。

“……喜欢的。”

第五十六章 

他讲出这句话之后, 好像在秋日里勾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甜味。林鹤元觉得自己鼻尖嘴角都是甜的，缓缓吹过的风也是甜的。

特别高兴，特别高兴。

姜宵也在看他。

在双眼相望的时候, 人总是能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内心。

他骗不了自己。

每个人的真心需要珍惜, 林鹤元做的每一件事姜宵都记得很清楚, 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什么都不顾就对自己好，相处这么久了，他怎么会不喜欢对方呢？

动心和依赖不是现在才有，他早就有了, 没敢承认而已。

“那其他的不要想, ”林鹤元伸手把他抱进怀里，“我们相互喜欢，那这就足够了。”

姜宵被对方搂进怀里的时候，他的手也犹豫了一下, 然后抓住了林鹤元的衣角。

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他先前想的特别特别多拒绝的理由全都忘了。

林鹤元把所有的他都展示给姜宵看, 他的喜欢太纯粹了, 以至于如果姜宵再在这时候瞻前顾后让对方失望伤心，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秋日的天气凉爽, 两个人坐在茂密的大树枝干上，身边被绿色环绕, 明明是在外面, 又带着一丝隐秘感。

两个人在此处拥抱，少年人身上有无所畏惧, 又有那种手足无措的青涩感，凑近来的时候好像都不知道把他放在哪里好。

于是，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姜宵。”

姜宵脸红了，其实也没怎么样，就是抱着，打篮球的时候相互接触的动作都比这亲密，但是现在他脸上的温度下都下不去，把头埋在林鹤元肩膀上抬也抬不起来。

林鹤元也不闹他，再下去估计姜宵就更不好意思了，就互相拥抱着，他盯着姜宵发红的耳朵尖看，觉得对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很有意思，慢慢的伸出手指拨动几下，姜宵的耳朵动了动，然后拿头撞了自己一下。

“别玩。”

“好，我不玩，”林鹤元把手放下了，然后又轻轻笑了一声，“姜年年。”

“……嗯。”

“小男朋友。”

姜宵的耳朵尖红的都要滴出血了。

他也不知道那天下午是怎么过来了，他脑子懵了好久，突然他就搞了个男朋友回来。

不过姜宵清醒过来之后，他严肃脸和对方约法三章。

“第一，不准影响学习，第二，别让家长和学校知道，第三……好多事情要等成年才能做的。”

他和林鹤元，算是准男朋友才对。

且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虽然双方都坦诚，但是在这个年代的小县城，别人总是接受不了。

不过这方向也说明，只要他们两个不作出当场亲吻这件事，只是行为亲密一点的话，旁人也不会联想到这上面去，只当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很多事情姜宵可以不在意，夏婉婉是个很开明的家长，真的坦白性向这方面的事，她不会多说什么，他主要是想着林鹤元。

林鹤元捏捏他的脸颊，打破了姜宵努力蹦起来的严肃脸，然后说了一声好。

姜宵说什么都好。

他们总会长大的。

姜宵即使把自己腹肌练出来了一点，他脸还是软的，婴儿肥还没消呢，捏着都是软的，他尖尖的小虎牙对自己人从来也不凶，尝着是甜的。

今天的生日蛋糕也是两个人一起吃的，林家的老房子里面桌子椅子都还干净，因为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也只能白天吹蜡烛了。

林鹤元许了三个愿望，吃蛋糕的时候他把蛋糕上的最甜的几颗大草莓都放在姜宵那一边，然后和他说着自己的愿望。

“我的姜宵要天天开心，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姜宵嘴里含着草莓嚼嚼嚼，然后说了一声：“讲出来就不灵了。”

“不会不灵的，”林鹤元看着他道，“年年这么可爱，做什么老天爷都会保佑你的。”

姜宵：“……”

林鹤元真的蛮会说的，倒是他，一句话都接不上去，就会埋头吃吃吃。

刚认识的时候，这个人明明还很高冷沉默，现在一谈恋爱，就变成这样了。

姜宵一整天都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但还有人能发觉一些不对劲。

不仅放学的时候姜宵突然就没了，找不到了，且他今天下午都不在家。

蔺成聿本能的感受到了不对劲。

是不是又和林鹤元在一起？

晚自习的时候好像印证了什么，首先，姜宵和林鹤元之前那种有些别扭故意疏离的氛围已经全都消失了，两个人又开始凑的很近，比之前要亲密许多。

先是同时做了一张卷子，然后递给对方相互订正，两个人错题都不多，有一道题有个小陷阱，导致两人都选错了选项，课间的时候就一起讨论，旁若无人。

虽然他们先前也这样，而且只是做卷子而已，班里的同学即使看到了也没有人觉得奇怪，但是今天的氛围很不对，非常不对，就是一时说不出来。

很快蔺成聿就发现有哪里不对了。

在第二天午休的时候。

虽然学校下午两点才开始上课，但是特优班的学生一般快速吃完午饭到十二点半就来班里自己上自习了，学一个多小时，觉得困了就躺在课桌上睡个二十分钟左右，下午更有精神上课。

姜宵和林鹤元都是这样的，蔺成聿家里有给他安排老师过来，就趁着中午的时候来上额外的课程，他中午会来的晚一些。

午休到下午上课的前几分钟，班里同学都靠在桌子上睡觉，整个教室里很安静，他们三个人又坐在最后一排，别人不会往后看一般也注意不到，但蔺成聿从后门轻轻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了。

姜宵和林鹤元是面对面枕在桌子上的，从面上看不出什么奇怪，但这两人眼睛睁开，明显是没睡，在宽大的校服下面手牵着手，亲密无比。

蔺成聿的脑子在那一刻“嗡”的一下像是炸开了。

他表面上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这个时候整个教室都是寂静的，他发出一点声音别人都会自然的看过来，他怕别人发现。

这会给姜宵造成困扰的。

林鹤元其实看到他了，想到蔺成聿那种表情，他大概是意识到了。

他也不紧张，三个人凑在一起做了同桌，太近了，怎么瞒都不可能瞒住的。

知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蔺成聿应该能明白过来姜宵到底喜欢谁，就不要赖在这里当电灯泡了吧？

姜宵多少也意识到了，今天下午上课，蔺成聿目光近乎死寂，许多时候手指尖都是抖的，盯着自己看，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但姜宵觉得这也不是自己造成的，他已经和蔺成聿说了分手好一段时间了，这个时候再喜欢上林鹤元天经地义。

人又不是只能喜欢上一个人，分都分了这么久了，再找其他人也不奇怪的。

蔺成聿接受不了，那是他自己的问题。

晚上从学校回家的时候，蔺成聿总算忍不住，要拉着姜宵问个清楚。

他不敢在学校问，那里人这么多，他怕自己说着说着情绪会崩溃，会忍不住和林鹤元动起手来不打到昏天黑地不算完，那这样姜宵就下不来台了。

“宵宵，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他拉着姜宵，先前想好的铺垫全都忘了，到最后问出来，还是开门见山。

问的时候，字是一个一个吐出来的一样。

他都发现了，姜宵想了想，没否认。

这事情确实很难瞒住蔺成聿。

“回来这么久，我也没请你帮过我什么，就这一件，蔺成聿，暂时别说出去，林鹤元家里父母严格，这里好多人也接受不了，学校肯定也不让早恋，被发现的话，我怕他过不去。”

这是两个人约法三章的一部分，林鹤元向来优秀，姜宵不想他身上因为自己多出像是污点一样的东西。

重生回来，姜宵就求了他这一件事，为了林鹤元。

他为了姜宵，和爷爷对抗，主动和家里摊牌，什么都愿意答应只要家里同意让他陪着姜宵读书，能时常见见他，这些姜宵也不是不知道，但他不在意这个，只在意林鹤元。

姜宵真的不要他了。

“……什么时候的事？”

姜宵：“昨天。”

“他是不是，先前就表白了，所以你们最近几天都有点奇怪，是吗？”

姜宵：“是。”

他问这些话，像是拿刀子在割自己的肉，姜宵回答一句，就是在这基础上再割一刀。

再往前回忆，大概是运动会那天晚上。

姜宵是明显的那么依赖林鹤元，那天晚上他想喝奶茶，房子里还传来小馄饨的味道。

那几天姜宵的有意疏远，蔺成聿还以为林鹤元是做了什么惹他生气才会这样，他还高兴，觉得情敌三振出局，自己就有更大可能，还心怀希望意气满满，觉得姜宵和自己始终还会在一起的。

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姜宵在犹豫而已，他那时候远着林鹤元，不过是想保护他，只是最后还是嘴硬不了而已。

他那时候还高兴，不知道姜宵正在一点一点的远离他。

被三振出局的是自己才对。

“……为什么？”

蔺成聿不想在姜宵面前掉眼泪的，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

“没有为什么，”姜宵道，“我喜欢他，怕他难受，所以想和他呆在一起，如果你要问，这就是唯一的原因。”

顿了一会儿之后，姜宵又接了一句：“蔺成聿，你还是转学回柳江去吧，你看，我们两个真的没有可能了，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勉强自己，弄的很累，许多就事情也勉强不来。重来一回，我们都要有不同的人生才好。”

他眼神清澈语气诚恳，语言发自内心没有半分隐瞒。

姜宵对就另一个人说着“我喜欢他”，对他却只剩一句“回去吧”。

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他心爱的人选择了别人。

第五十七章 

姜宵看着他那样掉眼泪, 给蔺成聿塞了一张面巾纸，除此之外，他别的也做不了了。

蔺成聿心里有许多话要说, 他想问你喜欢林鹤元什么, 我又是哪里不如他, 这些他都可以改，但在得到姜宵的肯定答案之后，这些问题就变得苍白，他问出来也没有用。

和蔺成聿摊牌说完这件事之后, 对方看起来很是接受不了, 但是姜宵也没有办法，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他转身就准备回家了。

“宵宵……”

蔺成聿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语气近乎乞求：“你随便对我怎么生气都可以, 不想理我也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 能不能, 不找别人？”

他尚抓住一丝希望在求对方。

但姜宵把自己的手从蔺成聿手里很决绝的抽了回来。

“我们已经分手了，蔺成聿。我会喜欢上别人, 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姜宵道，“再说了, 我再找别人这件事是与你无关的, 不会受你的心情影响，蔺成聿, 我说过好多回，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从来不是。”

他自始至终都是活的很明白的一个人。

他现在有新男朋友了, 和前男友还是离远一些好，否则林鹤元看到会介意的。

说完这些之后，姜宵蹬蹬蹬就上楼回家了，没再和对方说下去了。

第二天，蔺成聿没有来上课。

姜宵还以为他是听进去了，该是放弃回柳江去了，不过当天晚上他回家的时候正好在门口见到岳城，对方把他叫住了。

姜宵其实有点意外，他从来没有和岳城单独对过话，对方面对自己一向是蛮礼貌的，除了笑容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岳城现在单独对他说话也是恭敬的，头微微低着，毕竟是个长辈，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语气恳切姿态也低，姜宵也不好理都不理就离开，就站在楼道里说了几句话。

蔺成聿疯过那几回之后，岳城发自心底真不敢对眼前这个少年有任何轻慢之心，姜宵好像捏住了蔺成聿什么命脉一样，这个自小天之骄子几乎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少爷就突如其来陷落进去，疯了个彻彻底底。

“……他昨晚上很晚才回来的。”

“回来就高烧了，烧到今天早上也迷迷糊糊的，这才没办法去学校。”

最不清醒的时候，一边哭一边叫姜宵的名字，浑身少的发红没有力气，哭也哭的有气无力，像是无助的呜咽，完全是一副被抛弃了的样子。

后面这句岳城没敢说，他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已经是入秋的天气了，厚林最近几天还是有些冷的，特别是晚上，一不小心也很容易着凉，蔺成聿身体没那么差的，吹吹风而已，昨天是心绪不宁，整个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所以一回来就倒了。

“您过去看他一眼可以吗？”岳城恳求道，“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很不忍心，算我求求您，就算为了同情也好，去看一眼可以吗？他见了您，会多少好受一些的。”

姜宵在楼道里听着这些，沉默了一会儿，脸上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如果生病了，找医生比较好，我不是医生，治不好他，”姜宵的语气一样也很礼貌，“您不能指望我，我不是他的药。蔺成聿自己执着，应该自己走出来才是，我现在去看他，就是给他可能还给他幻想，他以后会更痛苦的。”

“您……”

“我和蔺成聿之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他也许没有和您说清楚，但许多事情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姜宵补充了一句，“相信我，长痛不如短痛，我不去看他，才是真的为他好。另外，没有其的问题的话，我要回家吃饭了。”

岳城无话可说，在原地愣了三秒，但最后让开了。

两天之后蔺成聿就又回来了上课了，烧退了之后他身体就没事了，这多少还是有些出乎姜宵的意料。

三个人还坐在一起，但之间的氛围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发现了的话，林鹤元也没避着他了，他和姜宵之间相互喜欢，又在一起了，本就是理直气壮的事情。

他真不是为了气情敌，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呆在一起，许多时候是屏蔽着其他人的，许多相处完全是发自内心。

蔺成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看着这些，看着他们亲密的小动作又嫉妒又气，心里气血翻涌，真有一种马上就要吐血的感觉。

但他又不想走。

姜宵总有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有的是课间休息他在外面走廊上休息，走廊上有几盆很大的绿萝，学校放在那里做装饰的，姜宵有时候会蹲在那里看看，拨弄拨弄绿萝的叶子，剪掉一些黄叶，有时候还还自己看着给它浇点水。

蔺成聿看着这样的他，总觉得姜宵身上自带柔光。

他真的太喜欢这个人了，没有办法。

怎么样也走不掉了。

以前他们两个人的家里也有好几盆绿萝，放在茶几上、玄关处以及转角处做些装饰，姜宵养的很好，他说房子里有些绿色植物空气都会好一些，人住着会觉得舒服，别墅的小花园里还有茉莉及两棵桂花树，把窗户打开之后就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很让人心情舒畅。

他看到这个人即会想到以往，心里就还是暖和的，又忍不住被现在的姜宵吸引着。

姜宵即使现在读书很忙，但还是那个很会生活的人。

十月份的时候他摘过桂花晒干酿蜜，林鹤元现在就能吃到桂花蜜糕和用桂花蜜冲泡过的糖水，甜丝丝的，那是秋天的味道。

姜宵会做一盘子桂花糖切成小块带来分给班上同学，所以蔺成聿也能尝到两小块。

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在别人心里刻在痕迹的，就算离了他，每到晚上，会想念那一碗葱花小馄饨，每到夏天，会想起柠檬柚子冰，还有秋天的桂花糖以及冬日里的姜糖饼，还有许多许多。

这是生活的一部分，深刻的体会过一次，离不开也舍不掉了。

姜宵依旧是个温暖的人，只不过如今这份温暖不属于他了。

但犹如飞蛾扑火，蔺成聿还是放不下。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了。

所以心里再怎么难受也不想离开，他重遇姜宵不过一年多一点，也渐渐发现自己身上存在的许多问题，往后还有很长时间，他可以等，也会好好学，变成一个能让姜宵喜欢的人。

林鹤元和姜宵，未必就能这样一直走下去，他也未必就完全没有可能了。

于是他尽力平静下来。

姜宵也觉得蔺成聿自那之后变得沉默了很多，他没有那么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也是件好事来着。

他和林鹤元在一起之后，一开始也觉得和之前没有什么大的分别，就是亲密了一点，可他们在一起之前也很亲密，几乎也是形影不离。

但小男朋友毕竟是小男朋友，改变也是一点一点的。

现在他和林鹤元补课的时候就没有叶影影了，倒不是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想做电灯泡，主要是高中阶段学画画更忙了，一中的特长班大部分时候都不是正常上课的，叶影影家里有给他请老师，他每天都跑画室，努力程度真不比姜宵差多少，文化课也不是这时候补的。

周六下午的时候休息，姜宵一般吃完晚饭去找张扬，检查一下小货柜的情况，添点货物，记一下账目，再了解一下张扬那边mp3的销量情况。

高中开学之后，就十一那次假期长点，但原七天假期还有四天在补课，姜宵就趁着那三天去了趟柳江进新货，之后就没有再去过了。

张扬那边许多货都卖的差不多了，最近的假期就是元旦，公历新年学校还是能放两天假的，姜宵决定那时候再去一次柳江。

高中阶段小货柜姜宵管不过来的时候夏婉婉会来帮忙，现在有了小男朋友，林鹤元也是了解他那小生意的人，毕竟是一路帮过来的，有时间的话会过来帮忙整理货架摆上新货然后做点记录，小钱钱稳定入账。

等顾完了生意那边，他一般去林鹤元家里上两个小时的自习，晚饭也是一起吃的，吃完就一起去学校上晚上的晚自习了。

关于林鹤元拉着自己回家上自习这件事，姜宵是非常忐忑的。

之前做朋友的时候他坦坦荡荡，现在成了男朋友就有点唯唯诺诺了，林鹤元倒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弄得姜宵也习惯了。

主要是家长不在，林家父母最近几年事业重心都在省城那边了，经常一两个月不回家，家里有个保姆是做饭打扫卫生的，但是一般只在一楼厨房，林鹤元带着姜宵在二楼房间上自习的时候保姆从来不会上来打扰。

林家父母其实见过姜宵好多次，暑假去旅游那件事也知道，更清楚他会来家里上自习，林鹤元交个朋友不容易，林家父母是那种儒雅里带着几分严厉的家长，没对姜宵有什么意见，还欢迎他常来，有时候从省城里寄回来的礼物还会给姜宵带一份。

“你别紧张，”林鹤元揉着他的脸说道，“你最讨长辈喜欢了，我们年年最乖了。”

那也不能说明林家父母会同意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吧？

姜宵面无表情的扯下了林鹤元揉自己的脸的手。

而且林家家长虽然不在家，但是林晴玉在啊。

姜宵一开始还紧张很怕她知道，林晴玉多乖多好多听话特别单纯一个小姑娘，要是知道自家哥哥和自己谈恋爱，估计会世界观崩溃的吧？

很快他就知道单纯的是自己罢辽。

那次姜宵来林家上自习，刚坐下没多久，林晴玉就鬼鬼祟祟的过来了，她把没忘了把门带上，然后问林鹤元：“你们两个是不是谈恋爱了？别否认，进小花园的时候我看见你们牵手了！”

姜宵心里晴天霹雳正想坚决否认，就听见林鹤元“嗯”了一声，然后起身，试图把林晴玉扭送出去。

“知道就知道了，”林鹤元道，“别出去乱说。”

“放心放心，我最靠谱了，”得到肯定回答的林晴玉高兴的双马尾一甩一甩，“哥你真厉害！心想事成耶！”

林晴玉被送出房门的时候，姜宵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她她……”他有些语无伦次，“就这样直接说，她这样……我是说，会不会不太好？”

林鹤元心想没有什么不好的，林晴玉是他亲妹妹，此女孩内心什么调性一清二楚，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没事的，”林鹤元道，“她一早就知道。”

这一点也在林晴玉嘴里验证了。

“我哥哥喜欢你好久啦，”她悄悄对姜宵说，“真的和你在一起，他真的很高兴很高兴的。”

第五十八章 

虽然乱说话大嘴巴的林晴玉被林鹤元不容置疑的拉回了她自己房间并布置了五张卷子的作业之后就老实了很多, 但这小姑娘说的话林鹤元并没有否认。

“我本来很早就喜欢你了，”林鹤元道。

渴求已久之后得偿所愿的感觉也是头一次感受到，现在还时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林鹤元时常想戳一戳姜宵的脸颊, 然后看他的表情, 在他眼里, 姜宵好像一个软乎乎超可爱的只会出现在他梦境里的某种幻想，他碰一下就会有棉花糖飘出来。

姜宵又很乖，本来做朋友的时候，林鹤元做什么他一般都不拒绝, 现在成了小男朋友之后, 就更不拒绝了。

真的是个宝贝。

站在姜宵的角度上，谈恋爱的林鹤元真的很不一样。

少年人的恋爱大约就是这样，青涩、直白，给人带来最纯粹的心动。

姜宵因为重生, 只是保佑记忆, 思想和性格会受身体和周边环境影响, 被林鹤元处处护着宠着一年多, 现在他心里那份少年心性比刚重生时要浓烈许多。

在这段关系里，明显林鹤元是更主动的一方。

姜宵偏文科, 林鹤元偏理科，两个人现在一起上自习的时候也以重合的科目为主, 理科和文科的数学难度不一样, 所以自习的时候，还是以语文和英语为主。

今天两个人凑在一起背单词, 明明是听写，然后听写完了就订正，结果订正着订正着, 姜宵就坐在林鹤元那张椅子上去了。

他被林鹤元半抱着，缩在他怀里，因为椅子是个很大的沙发椅，坐两个人也不觉得挤。

做语文作业的时候也是这样，练着练着字，他和林鹤元就这样了，林鹤元还手把手调着他的握笔方式。

明明是上自习的，突然就弥漫着粉红色泡泡氛围了。

姜宵发现这样不太好，他多少有点害羞，又有点不习惯，想起身又被林鹤元环着腰按回去。

“好好听写，”林鹤元脸上倒还是正经，但是握着他腰的手没有丝毫放松，“你看，你一分心，这里就错了一个单词了。”

那我能不分心吗？！

“我不听写了，”姜宵把笔放下，脸颊肉也鼓起来，“你故意的。”

“我没有。”

林鹤元揉揉他，然后道：“我当然希望年年认真读书啊，确实错了一个单词了。”

这是单词的事儿吗？

不过后来证明，还确实是单词的事情，姜宵和他闹起来，最后还是被他按回去了。

“来，我们把这个重新写一遍。”

姜宵深刻的记住了那个单词，再也不会忘了。

该死的destination。

林鹤元以前真的不这样的，他以前可正经了，没有这样的坏心眼，从来不会这样闹自己。

算了，毕竟是自己喜欢上的小男朋友，不能和他生气，而且姜宵也没真的生气。

他时常有些无所适从，虽然他先前有过一段，但是真正两情相悦且姜宵还是相对比较被动的那一方，这还是他头一次体会。

原来是可以这样开心的。

林鹤元看着自己，他眼睛里专注到只有自己。

虽然上自习的时候总有分心的时候，但是有林鹤元更加细心的辅导，姜宵的功课从来也没有落下过，他的字在这过程中也渐渐变好了，规整了很多很多，行楷字都有几分标准了。

英语单词从高一的内容已经快背到高二了，范文段落也没少背。且姜宵也有自己的优势，他语文的阅读理解做的很好，英语的完形填空准备率也很高，许多时候也能教教林鹤元，礼尚往来。

姜宵的文科综合成绩稳定年级第一。

有了林鹤元之后真的很好。

除了甜的时候，更重要的是一起努力一起进步的时刻，且这些时刻是相互见证的，辛苦的时候也不觉得孤独。

到年底的时候天气冷一点，姜宵又把去年林鹤元送的围巾翻出来了，暖呼呼的。

林鹤元时不时的还会给他做热可可吃，每天早上也会记得给他带一袋甜牛奶，晚上上完晚自习的时候天气冷，林鹤元会牵着他的手，他的手是暖的。

元旦的时候学校放了两天假，姜宵搭着叶兵的车去柳江，又带了一批mp3回去。时间已经进入2004年，现在柳江世面上的mp3价格总体来说变得更加便宜了，种类也更加丰富。

一些低端的卖价在一百多块钱左右的已经出来了，质量上也改良了，没有那么容易坏了。而高端的、有创新性的闪存式彩屏mp3也即将在今年推出。

除了mp3，电子产品中手机其实是更受已经工作的成年人欢迎的。

厚林县当然有手机卖，在姜宵重生之前，各大柜台手机就已经不少见了。

姜宵之所以现在还能以自己的渠道卖出去，在这方面的优势是价格，以及更新的款式。

在03年底04年初，除了小巧可爱可以当砖头使用的诺基亚大放异彩，其他品牌的许多设计也在这个时候渐渐推了出来。

比如说，很漂亮且精巧的旋盖设计，取代了之前笨重也是有些丑的翻盖，这种手机很受女生欢迎，也有品牌把摄像头按在了手机上，即使只有30万像素，拍出来总是模糊的，但是能够随手拍照，已经是相当方便且很出风头的行为了。

这些款式，是还没有在厚林的市面上出现的。

而在柳江，许多国外手机厂商的生产厂就在这里，价格上自然很有优势。

林智远在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影碟店做改造，影碟磁带的租售业务被他渐渐缩小，现在只占了一楼的一半，一楼其他的地方卖手机、mp3等小型电子产品，二楼卖的是彩电等时兴的大型家电，批发零售一体。

姜宵和他做生意做了一年多了，他想让张扬那边签代理协议也和远哥谈过，林智远觉得很好。

“几个国内厂子现在都是刚起步，正愁着找不到人呢，也不急，等你们那边摊子做大了，他们会主动让利也会签下来的，”林智远道，“当然，也别拖太久。”

他给姜宵推了几款性价比高的产品，犹豫一下，又问道：“你怎么把这事让给张扬啊？孩子你可别犯傻，别说年龄啊，等你长到十八，这事完全来得及，我带你去签，那边人不敢嫌你年纪小。”

张扬要是直接签了代理，他完全不需要姜宵这个中间商了，也就意味着那个时候的姜宵基本上是完全退出了这个生意，没钱挣的了。

“我真没让，这事给扬哥更好，”姜宵对他笑了笑，“我有其他打算，不会亏待自己的。”

这是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许多事情才初见端倪。

姜宵不过几个月不来，每次来柳江，都觉得看到的情景有许多新变化。

远处的大厦又建高了一些，街边新安上来好多霓虹灯，大招牌一闪一闪，照的夜如白昼，街上的姑娘烫了时尚的卷发，穿着摩登的外套，完全不在意别人看她的眼光。

姜宵很庆幸自己能重生在这段时间，他将乘着时代的东风抓着机遇，有一段既有规划又有惊喜的人生。

他在街头站了一会儿，果然又想到林鹤元了。

林鹤元就是他规划之外的惊喜了。

文具精品那边的生意姜宵还在做的，他弄完货物之后，给自己留了时间坐车去市中心。

他问了林智远，去了好几家书店，找物理竞赛类的书籍，一本一本放在书包里背回去给林鹤元。林家虽然有电脑，但是现在网络上信息不多且杂乱，不像后世遍地网课可以看，现在竞赛还是看书、做题再找到合适的培训老师。

其他的姜宵也没办法，他只能多买点书了。

姜宵现在手上还是有钱的，来趟柳江不容易，他依旧记得给身边的人带礼物。

不过带给林鹤元的那一份，心情还是很不一样的。

这次从柳江回厚林之后，离寒假也不远了，1月22号就是春节。虽然高中寒假也补课，但是春节比较重要，只补一个星期，寒假能放十来天左右。

除了要准备期末考试，班主任让大家考虑分文理科的事情了。

姜宵和林鹤元肯定是要分班了。

不能当同桌坐在一起念书，肯定是有些遗憾，但是好歹还是在同一个学校，不算离的太远。

蔺成聿就他本身自己而言，学文学理差别不是很大，高中阶段的知识无论哪科都不难，强度也比家里安排的要低很多，但是文科班有姜宵，他想也不想就填了个文科。

姜宵和林鹤元在一起，蔺成聿在这段时间变的沉默，他记得姜宵的叮嘱，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去，没敢让别人发现。

但整个学校只有他知道这件事情，旁人看着正常无比的相处，他看着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刚知道的时候，心里什么感受都有，痛苦、愤怒、不敢置信交杂在一起，但是他又无可奈何。

因为姜宵和林鹤元在一起之后，他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开心到蔺成聿不敢去破坏。

林鹤元把他照顾的很好，也是真的喜欢他，在自己所能做到的范围内一直在给姜宵最好的。

他和姜宵在一起时候，没做到这一点。

第五十九章 

蔺成聿先前一直觉得, 前世对自己来说是一道迈不出去的坎。

一方面，前世成了他的执念，另一方面, 那又是姜宵的噩梦。

他知道自己先前做的很不好, 一直在努力补偿, 但许多事情因为姜宵的抗拒，他做什么都是错的，焦躁着也找不到方法，他四处碰壁, 拼尽全力也没有一点可能。

姜宵不信他。

可想来想去, 并不是姜宵要带着负面滤镜看他，这归根究底是自己的错。

姜宵和林鹤元在一起之后，蔺成聿除了难受，倒是看清了许多。

世上的人这么多, 他曾经被偏爱过, 但现在不是唯一选择。

姜宵是在长久的陪伴里喜欢上林鹤元的。

姜宵是个性格太好的人了, 被伤害死过一次之后还是快快乐乐的带着希望努力生活, 旁的人从来不觉得他有什么，只当他就是这么勤快的, 但是林鹤元知道他辛苦，他也努力让自己喜欢的人没那么辛苦。

世上难得, 有人知你辛苦, 有人为你付出。

感情最怕一厢情愿，相互明白才是心动, 许多复杂的心思和皮相背后，一颗纯粹的心最动人。

蔺成聿用了一辈子才看清楚的东西，林鹤元两个月就明白过来了。

就算姜宵没有上辈子的记忆, 他和林鹤元站在姜宵面前，姜宵还是会选林鹤元的。

现在的蔺成聿再怎么折腾，他都远不如真高中生林鹤元纯粹。

上辈子姜宵没有面临选择题只看到自己的时候，在他一开始最辛苦最累努力赚着每一分钱的时候，蔺成聿没有陪他，他彼时卯着力想要重新站回高处，把许多陪伴都推到以后。

他错过了那个时候，便不能怪别人成功弥补。

但即使明白过来，心里的不甘心还是没有这么快泯灭。

就算什么都不为，他还是想看着姜宵。如果能帮忙的话，他无论如何都想让姜宵过的更好一点。

没过几天就期末考试了。

姜宵还想考好，最后几天都学的很认真，林鹤元想逗他也被他严肃推开。

我是要考年级第一的人！

几天之后考试成绩出来，因为先前已经让各班学生填了分科意向，成绩单已经分开文理成绩排列了。

姜宵果然还是文科第一，他的小男朋友成绩也没退步，是稳稳当当的理科第一。

成绩背后还附有分班结果。理科特优班是七班，文科特优班是一班，重新调整了教室，一班在七班的楼上。

还好没有离很远。

因为考了第一，姜宵也有收到小男朋友的礼物。

一件很厚实保暖的羽绒服，米白色，衣服背后有帽子还带着点毛茸茸的边，给姜宵戴上之后他像小熊，是暖洋洋的那种小熊。

因为寒假还算长，今年的春市姜宵还去了摆摊，给自己留足做寒假作业的时间，能挣几天钱是几天。

林鹤元年前还没有这么快回老家，陪着姜宵摆过几天的摊子，小年的那天，姜宵拉着他去放烟花。

因为去年放烟花太有意思了，所以今年也想分享给自己喜欢的人。

在楼下的雪地里，几根细细的烟花棒，燃烧过的绚烂只有十来秒，还是带给人片刻的高兴。

今年姜宵买了好几种不一样的，有一种像窜天猴一样，棍子插在雪地里，点燃之后有一个小小的亮点冲到两三米高的地方，然后炸开一朵巴掌一样的橙红色烟火，还伴随着“啾”的尖利一声。

虽然不是放鞭炮，但是它响的时候，姜宵还是下意识捂着耳朵，后来就是林鹤元跑去帮他点燃，然后回来帮他把耳朵捂住。

小小的烟花在两个人头顶上方炸开。

蔺成聿在楼上都看见了。

他记得去年的时候，留在柳江的人告诉他，姜宵新年在玩烟花，他看起来特别开心，如今他亲眼所见，确实，姜宵真的好开心。

他一直以来要的就不多。

除夕那天，蔺成聿回家里过年。

蔺家就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其乐融融，背后每个人都不知道在做什么打算，只是年夜饭之后爷爷还是问了一声，厚林那边怎么样。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吗？”

他这样问。

蔺成聿一时答不上来。

他在厚林那边怎么样，有岳城看着，其实爷爷都清楚，但还是要这样问一句，不过是提醒他这一番折腾其实毫无意义。

如果站在蔺成聿一开始的目的上来看，他想把姜宵追回来的愿望确实可以宣告失败，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其实已经得到了。

他能时常看到姜宵，姜宵过的也很开心，这就是他想要了的。

最后他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低着头笑了笑。

年后姜宵还去春市摆摊，林鹤元还没回来了，今年他有了很多回头客，算了算挣得也不比去年少。

蔺成聿本来想像去年一样去帮忙的，这次他会安静许多，只是帮忙，不会打扰姜宵。

但姜宵还是拒绝了，很强硬。

“林鹤元知道的话会不好。”

蔺成聿站在那里，小声补充了一句：“他现在不在，等他回来了，我、我就走。”

他咬着牙又补充了一句：“不会让他看到的。”

夏婉婉关节那儿有些老毛病，去年帮了姜宵一天之后回去就不舒服，后来姜宵大冷天的就没让她出来帮忙了，别说摆摊，连让她出门都很少。

摊子那儿就姜宵一个人撑着，总是有点忙不过来的。

“那也不好，他知道了心里会不舒服的，”姜宵道，“我是答应了他要在一起的，就应该顾及林鹤元的想法，你如果硬要留下来，我就收摊走人了。”

姜宵卖点货不容易，本来就是寒假时间争分夺秒清货挣钱，蔺成聿不敢和他犟了，生怕没帮上忙又耽误了他的小生意，往后退了几步，看了他好久，还是走了。

先前没和林鹤元在一起的时候，姜宵可以当做他不存在，现在就不行了。

姜宵对感情专一，他会主动避嫌，不会让对方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蔺成聿这个很特殊的前男友。

先前蔺成聿是那个恋人，现在他就是姜宵那个主动避嫌的人，对比之后其中滋味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

林鹤元这回是提前几天回来的，初三就回来了。

“家里亲戚都见过了，该给的礼也给了，我想着和他们消磨时间的话，不如回来见你。”

他今年依旧记得给姜宵带奶奶做的糕点，不过姜宵发现，糕点里面有几个不一样的。

比如说，今年的软米糕还多了好几种口味，有紫色的，是紫薯味的，还有一种粉粉的是草莓味的。

草莓味的那个吃着感觉口感不太一样，要硬一点，有点难嚼，还有一点粘牙。

“……这个是我做的。”

林鹤元说到这个，罕见的有点不好意思。

他跟着奶奶一起学，之前还失败了几次，失败品被他销毁了，唯有给姜宵这个是做的最好的一个，就被他带了回来。

姜宵经常做吃的，他手艺很好，林鹤元也想试试。

姜宵认认真真的把草莓味的吃完了。

“我觉得好吃呀，”姜宵道，“比其他的都好吃。”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相当真诚，反正林鹤元看着是信了。

他傻乎乎的笑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学做这个的辛苦都不算一回事了。

蔺成聿其实也在学着做饭。

他之前做过蛋炒饭，做过奶茶，也尝试过几道简单的菜和甜点，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

再过几天又是元宵，姜宵的生日又要到了。元宵节的时候一般会做汤圆，汤圆吃腻了的话，姜宵还会做饺子。

做汤圆难度小一点，蔺成聿一脸严肃的和了面，馅有两种，有豆沙馅和芝麻馅的，也不知道哪个步骤出了错，他今天捏出来的汤圆有大有小，煮开了之后，最大的那个有他半个拳头这么大。

还有几个巨大的芝麻馅的，煮着煮着就破了皮，那锅汤圆煮的像是芝麻糊一样，咋一看不像汤圆，就是一锅芝麻糊年糕。

算了，毕竟是自己煮的，别嫌弃，尝尝吧。

岳叔也在，自蔺成聿动手开始煮东西那时候开始，他整个人的表情就开始透露出一丝不信任。

在对方把那一碗芝麻糊，哦不是，汤圆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岳城整个人是拒绝的。

蔺成聿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感受了一下。

味道倒是还行，虽然和姜宵做的有本质差距，但是馅不错，煮熟了之后总是难吃不到哪里去的。

甜甜的。

不过他折腾的太久了，本来想把这个当做晚饭的，现在只能算是宵夜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三轮车滴滴滴的声音。

那是姜宵问邻居借的运货的车，喇叭有点旧了，所以声音有点哑，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

蔺成聿走到阳台那里看着，姜宵是和林鹤元一起回来的，三轮车停在角落，林鹤元帮忙把姜宵的几个大箱子搬下来，然后两个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姜宵像是想起什么，从兜兜里拿出小包，大概是糖吧，献宝一样给林鹤元吃一颗，路灯照在他脸上，显得他眼睛晶亮的像颗宝石。

之后他们就没站在那里了，大概是走到楼背后那儿了，有个拐角，别人看不到。

蔺成聿手里的那碗汤圆半点滋味都没有了。

他走到客厅，低头看了看手表，几乎是数着时间过去的。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楼梯间里才传来姜宵的脚步声。

这房子大门用的还是木门，靠近了就很容易听到楼梯间里的响动，姜宵的脚步声轻快，也很好认。

他那看不到的二十多分钟，和林鹤元做了什么呢？

蔺成聿忍不住在想。

手里的那碗汤圆已经凉透了。

他最后上锅把它热了热，还是一个人慢慢的吃完了。

第六十章 

姜宵今年的生日依旧过得很开心, 他每年都能收到很多祝福。

元宵节学校也不放假，只是晚上没让大家上晚自习了。因为节日特殊，不是所有同学朋友都能来一起过生日, 但是因为已经开学了, 人缘很好的姜宵还是能收到好多礼物。

这个年头的高中生普遍没什么钱, 买礼物也不会买的太正式，心意到了就可以了，姜宵有收到好看的小本子，是班长送的。

文科一班的班长还是上学期特优班的班长, 那个女生跟着一起选了文科, 和姜宵也挺熟的。

除了文具类的，姜宵还收到一袋子零食，有糖有辣条，他喜滋滋的给林鹤元看他的一袋子零食, 满满当当, 什么都有。

小男朋友揉揉他软乎乎的头发, 告诉他回家看看。

回了家之后的姜宵, 在自家客厅看到一个好大的箱子。

“下午有人送过来的，”夏婉婉道, “说是小林送的生日礼物，这么大, 我就放客厅里了。”

姜宵：“哦哦。”

他把箱子拆开看, 里面真是相当丰富。

零食文具之类的齐备，比别人加起来送给姜宵那一袋子还要多很多很多, 除了这些，还有日常用的好多东西，从帽子到鞋从头到脚, 从冬天到夏天，甚至还有那种小玩具车，上了发条之后咯哒咯哒就往前走，姜宵好久没玩过了，自己蹲在地上呼啦呼啦玩了半个小时。

里面最大的是个毛绒玩具熊，占了半个箱子，是特别软的那种质感，放床头上正好，大冬天的抱着还暖和。

姜宵把这些东西整理到各个柜子抽屉里面放好都用了不少时间。

林鹤元大概从很早就开始准备了，箱子最后还有一张卡片，姜宵打开来看看，上面写着——送给姜宵，十七岁生日快乐。

希望这些能陪你走到下一个生日，很期待姜年年的十八岁。

这一行是小字，写在最下面那里。

姜宵反复看了几遍，然后弯起嘴角把卡片藏了起来。

夏婉婉在厨房里炒菜，今天是姜宵生日，她打算搞几道硬菜，挺花时间的，听到姜宵在自己房间里鼓捣，还是忍不住探头问了一句：“小林送了什么东西啊？”

姜宵一时总结不出来，和她说：“好多好多的。”

“那很贵吧？”夏婉婉有点忧心忡忡，“你们这个年纪，别人给你花这么钱，多不好意思啊。”

姜宵蹲在客厅玩小汽车，闻言高高兴兴的回了一句：“那有什么办法？林鹤元他超喜欢我的。”

夏婉婉哪想的到这么多，她把糖醋鱼端上桌，看了姜宵一眼，摇了摇头，叹道：“臭屁。”

晚饭吃的晚，家里电视放着元宵晚会，姜宵坐在那里吃妈妈包的饺子，然后和她分享林鹤元送的一盒大草莓。

草莓很甜很甜。

蔺成聿也给他准备了礼物，很多，只不过还是堆在家里没有成功送出去。

去年送的那块表其实只是一部分，还有更多因为被家里限制他没有带过来，最终也就砸在他手里了。

好不容易送上门的那块表，姜宵扔在角落里没打开过，他如果打开的话会觉得熟悉的。

那个手表如果只是贵的话就没有意义了。那是姜宵上辈子有钱之后换的第一块手表，不是虚荣问题，他们这种做生意的，手上要有拿的出去的东西，显得有钱有实力。

那个表他一戴就是十来年，质量很好，蔺成聿记得那个款式，印象深刻，姜宵离家去幸福树医院的时候，就把这块表放在床头。

这回该轮到他给姜宵买了。

但姜宵现在戴着的表是林鹤元送的，他很爱护，戴了一年了，上面连道划痕都没有。

今年生日，姜宵还是不愿收他的东西，且这种拒绝的态度因为林鹤元的存在变得更加强烈了。

分班之后，蔺成聿如愿以偿成了姜宵唯一的同桌，但是还不如之前。

姜宵和林鹤元在一起之后，恨不得和他没有半点关系，除了课堂上老师定死要同桌一起讨论之外，其余的话根本说不上。

生日礼物他只随着同学混进去一包杏干，其余的全部都没有送出去，姜宵不收。

即使这样，蔺成聿还是把那一箱子礼物一件一件放好，和去年的一起小心封存起来没有让这些落灰。

他想着也许以后两个人能渐渐成为朋友，他还可以把这些送给姜宵。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一班和七班虽然不在一起，但是上下楼，分了班之后这个班主任喜欢换座位，同桌没换就是上下换位置，每隔两个礼拜就换一次，姜宵有时候能换到窗边的位置，第八扇窗户的位置，林鹤元就刚好座位在他底下，正底下。

那两个礼拜，林鹤元在上自习的时候，有时能收到上方来的字条。

细细的一根线，在窗边晃了晃，线下吊着一个纸折的小小的方块包，纸包打开之后往往会有一颗糖包裹在里面，有的是蜜桃味的，还有酸梅味道的，用来折纸包的纸也不单调，姜宵会在上面画画。

【小企鹅冲呀.jpg】

【长耳兔子握拳加油.jpg】

姜宵很喜欢这几个表情包，特别生动，他画的也挺惟妙惟俏的。

除了这个，他还会画两个火柴棍小人手牵着手，一看也知道画这两个人的是谁。

林鹤元每次看到也觉得心情很好，他小心的把每张纸条保存起来，闷在教室里上自习都不会觉得无聊了，那一颗水果硬糖吃在嘴里也是甜的。

因为课业繁多，他与姜宵每天能见面的时间其实算不上多。

但学生时代的恋爱，就是下了晚自习之后在楼梯那里等一下，在下楼梯的人群里第一眼找到那个人，然后一起走一段路一起回家，这就是一天里最放松的时间段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

高一的下学期就这样缓缓的过去。

分了班之后，姜宵和林鹤元的成绩丝毫没有受到恋爱关系影响，反而变得更好了，因为专心于自己擅长的科目，不仅稳住了第一名的位置，还把分差越拉越大。

夏婉婉考CPA的成绩也出来了，她上次考了两门，都过了。

家里最近都是好消息。

因为有小男朋友陪着，高一阶段姜宵倒是没觉得怎么辛苦，好像一转眼就过去了一样。

他有时候早上一醒来，整个人都会觉得迷糊，总有几个瞬间会觉得这眼前也许就是幻梦一场，自己已经死了，但早上洗脸的冷水一泼，清醒过来之后就又放心了。

不过每次看到自己的同桌是蔺成聿，那种魔幻现实感就又出来了。

自己和林鹤元在一起之后，蔺成聿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是崩溃过，但那之后他真的冷静许多，没有再闹过了。

有的时候还是喜欢往自己跟前凑，但是被拒绝几次，也很少再继续纠缠。

点到即止这种形容词，现在确实能放在他身上了。

他如今沉默的时候比较多，姜宵专心念书的时候，有时候会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在老师组织同桌讨论题目的时候，蔺成聿有时候会指出一些姜宵没有发现的角度来。

他娓娓道来的时候语气很柔和，不会让人觉得枯燥，如果忽略他是蔺成聿的话，其实是让人挺舒服的一种相处方式。

这个人是很聪明能力很强的一个人，否则上辈子姜宵也不会喜欢他这么久。

比如说历史卷子上偶尔会出现一些超纲的题目，课本上找不到答案，蔺成聿知道。

他会和姜宵解释当时的历史背景，这种教科书之外的知识许多时候能和课本内的相互印证加深记忆力，在许多时候更是能和其他学生拉开分差的点。

他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还蛮好的，保持距离又不发疯，两个人也没之前那么尴尬了。

但如今也就仅此而已了。

林鹤元一开始知道蔺成聿和姜宵做同桌的时候说完全不吃醋是不可能的，不过就姜宵那个性格，安全感一向很足，他早就不在意这件事了。

许多感情又不是离的近就能取代的。

高一结束了，暑假会补一个多月的课，但还是有的休息。

假日的晚上，林鹤元带着姜宵去他们家的老房子里，开几盏灯，然后两个人坐在大树上，远处的蛙声响起，很有夏天的感觉。

林鹤元在树上挂了一盏用电池的灯，找了几块干净的木板架在一个Y字形的树杈上，钉上钉子铺一块布，他和姜宵能躺在那里。

“我给你看个东西。”

林鹤元捡了一块小石头，往花园的草丛里一扔，立刻就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飞了出来，一闪一闪的，特别多，星星点点四下飞散，显得整个花园也很梦幻。

好久没看到这么多萤火虫了。

夜晚的天空也很清澈，漫天的星斗都看的很清楚。

姜宵上辈子在柳江呆了好久，城市里面空气不好，漫天星星和萤火虫在那里都是屏幕里才能看到的了。

他会永远记住这个场景的。

暑假期间，他们两个在一起，蔺成聿自己独自去了那个海边小岛的度假村，就是姜宵去年玩过的那个。

当时他和林鹤元一起去的时候，蔺成聿听着这个地名，总觉得有些熟悉，当时努力想了也没有想起来，倒是今年像是触到哪根神经，他想起来了。

这个地方姜宵上辈子应该是来过的，在他在西餐厅做服务生的时候。

上辈子有一段时间姜宵离开了三四天的样子，走之前和他打过招呼说是工作上的安排要出远门，蔺成聿当时听了，结果过段时间又忘了，还心想着这个人怎么一直不回家呢？

他忍不住自己出门去问，西餐厅关了门了，隔壁的日式烧烤的老板娘告诉他，隔壁办婚礼去了，带着整个餐厅的人一起去帮忙去了，蔺成聿这才想起来，总算放心一点。

老板娘因为和隔壁店熟悉，也收到请柬了，那地方有点远就没过去参加。因为眼前的人长的好看她就多聊了几句，给蔺成聿看过那张请柬，上面的地址在他面前一晃而过。

隔了这么久他才回忆起来，就是这里。

蔺成聿站在那个小教堂前面，和姜宵一样呆愣在那里，好久没回过神。

他去问了之后过了两天姜宵就回来了，给他买了一件面料很好的衬衣，说是东家给了红包，不花白不花。

蔺成聿本以为很多记忆都模糊了，没想到其实是很清晰的。

他没跟姜宵提过自己曾在那个时候找过他，性格使然，也没有在那时候描述自己的担心，毕竟他当时自己都不太清楚那样的担心意味着什么。

姜宵从那里回来后整个人都晒黑了很多，脖颈后面还有晒伤的痕迹，婚礼现场忙，他身上还有些干活太多留下的细小伤口。

蔺成聿当时看着这些，觉得心疼，想着要帮他换一份没那么辛苦的工作。钱少一点也没关系，其实现在穿什么样的衬衫都没差，可事情好不容易有些眉目之后，姜宵自己从西餐厅辞职了。

他运气很好，努力也总算被人见证，遇上了一个愿意提携他的贵人。

蔺成聿做的这些事情，姜宵从来也不知道，他毕竟没真的帮上忙，就把那些真实存在的关心挂念一起淹没，没有让对方知晓。

那件事之后，蔺成聿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失去身上的光环之后，连让身边的人过的轻松一些也做不到。

没钱真的太可怕。

他自那之后只觉得，只要生活质量好一点，家里钱多一些，姜宵不用再这么辛苦，所有的事情都会自然而然的变好的。

蔺成聿是在自己最差的时候遇见姜宵，然后爱上他的。

他本来是很早很早就已经爱上姜宵，可如今连他自己都证明不了这一点了。

第六十一章 

度过这个短暂的暑假, 到高二的时候，林鹤元的物理竞赛要正式参赛了。

而且还挺赶，九月刚正式开学没几天, 他就要去参加初赛笔试去了。

就因为这件事, 姜宵比他还要紧张。不是不相信林鹤元的水平, 就是因为太关心了，实在忍不住想这想那。

暑假的时候姜宵从柳江给林鹤元带了好多新书回来，两个人在一起上自习的时候他还监督着对方，没敢放松一点。

“初赛要是过不了我就白学这么久了, ”林鹤元出发的时候, 只觉得姜宵整个人都在抖，好像是他自己上考场一样，“你放心，你男朋友很厉害的, 至少给你拿个省一回来, 行吗？”

姜宵虽然不参加, 但是规则好歹了解一点。

拿到省一的话, 国内顶尖大学就有降分了。林鹤元从来不说大话，姜宵信他。

“那你加油, ”他抱了对方一下，吸了吸鼻子, 心情好歹放松了一点, “我在学校等你回来哦。”

我小男朋友太牛逼了。

姜宵看着林鹤元离开，心想, 我也不能落下。

他没有哪方面有特长，加分是不可能的了，要是林鹤元因为这个考上特别好的大学了, 他也要努力在高考考上那所大学才行。

生意那边，和张扬的合作他已经渐渐把重点转移就到对方身上，也牵线搭桥让林智远直接和对方沟通，柳江那边张扬自己也尝试着跑了一回。

姜宵现在更多是给一些选品和售卖点铺设之类的建议，有假期的话会帮忙跑跑货，张扬现在越来越意气风发，生意早就铺到隔壁好几个县城去了。

姜宵在这方面的参与渐渐减少了，这也是他自己主动在渐渐退出，不过因为数量大了，张扬每台分他几块钱姜宵也足够挣了，获利比之前还要增加许多。

差不多也要带着张扬去柳江签代理了，把这个完全交给对方，他就不插手了。

先前给自己定下了六位数存款已经达到了，姜宵卡里现在有十五万左右，小货柜那里还有存货在挣着钱，有多少便算多少吧，目标达到之后，这些都没有学业重要。

姜宵也想努力赶上林鹤元的步伐。

不过林鹤元去考试之后，生活里还是能发生一点小意外。

姜宵这段时间独自回家，那天晚自习上完之后，他被一个人堵在小巷子里了。

他骑自行车回家的，巷子里有块石头把路堵住了，巷子里面黑，姜宵的自行车没完全停住，在石头上蹭了一下才不动了。

姜宵抬头一看，发现了堵他的人是谁。

姜诚。

真是好久都没有这样的体会了，也好久没见到过这个人了。

那是他名义上的堂弟，之所以说是名义上的，是因为爸爸抚恤金的事情，已经完全和对方家里撕破脸了，且要是林鹤元在的话，他应该也会觉得有些眼熟。

林鹤元对姜宵的第一印象是对方在打架，凶的要命，这就是被姜宵揍的那个人。

那个时候姜宵还在犯浑，这辈子也还没重生。不过要是真的重生回那个时候，那场架他还是会打的，而且还会多用点力气。

姜诚也不是什么好人，被家里宠的无法无天，小时候就故意欺负陷害姜宵，两个人自小就不对付。

彼时两边还在争遗产，夏婉婉一个人被对方欺负的不行，姜家爷爷奶奶偏心小儿子，叔婶一家不仅倒打一耙闹到单位来，还试图破坏家里的锁把值钱的东西搬走，姜宵那时候靠着邻居帮忙，拿着菜刀把对方逼出去的，还浇了自己的亲叔婶两盆洗脚水。

那事情过去之后，姜诚比姜宵小一岁，纠结了一堆狐朋狗友想来给姜宵一个教训，结果被姜宵带着一伙朋友按在地上揍。

就因为这事姜宵差点被学校劝退，也迅速从一班调离到了十六班。

不过姜宵也找到方法了，他以姜诚为威胁，若是夏婉婉出点事他就弄死他们这个宝贝儿子，当时叶兵他们也从外地赶了回来，给姜宵家增加了不少底气。

对方好歹拿到大部分的抚恤金了，近二十万，在千禧年初是笔巨款，毕竟那时候五万块就够在县城买套小房子，也算得偿所愿，就消停了，没敢再得寸进尺。

本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光这辈子都是两年多没见了，再加上上辈子那就是十七年。

巷子里路灯昏黄，这姜宵头几眼的时候还差点没认出来，仔细一看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是姜诚。

这时候还敢往自己跟前凑，皮又痒了是吧？

上辈子姜宵读了私立高中，在那里也是校中一霸，身边沆瀣一气的朋友也多，姜诚恨不得绕着他走，这回是看他老实读书，觉得他好欺负？

姜宵把自行车放在一边，开始活动手脚。

不过仔细一想，之前已经答应林鹤元不打架了，为了小男朋友，姜宵活动手脚的时候也有一时迟疑。

他可以不主动惹事，那对方要是先动手，他也不能站着挨打啊。

林鹤元会向着我的。

姜宵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姜诚看着他，第一反应还是害怕。

其实他蹲姜宵好几天了，但是之前姜宵身后老是远远的跟着一个男生，可能是他朋友吧，两个人对一个，有点没胜算。

那就是蔺成聿，今天好像家里有什么事，他提前一节晚自习走了，现在没在姜宵身边，倒是给了他机会。

“你想干嘛？”

姜宵好像才是那个堵路的恶霸，扯着姜诚的衣领把他拉了过来，姜宵比他大一岁，现在又长的比他高一个头，优势占尽，他也不清楚姜诚堵自己干什么。

“我我我……”被揍过的姜诚语气都有些结巴，“我来要钱。”

他其实带了一把小刀来的，但是在气势压制之下，连掏出来都没勇气。

自先前被揍，他开始惧怕姜宵。

姜宵声音提高了一个度：“你敢再说一遍？”

姜诚被他一吓，果然不敢说了。

“姜诚，你现在给我滚蛋，我还能不计较你说的这些蠢话，”姜宵上完晚自习就想回家睡觉，没空在这里和他玩过家家。

姜诚是真的怕他，但今天晚上他没办法。

在姜宵的眼神里，他没走。

他刚念高中，成绩不好，上了私立学校，本来还牛逼轰轰想跟别人干一架确定自己的校霸地位，结果反被别人收拾一顿还被勒索，他实在没钱，但没钱的结果就是被人收拾。

姜宵有钱，他看见姜宵做生意了，摊子那边生意特别好，而且最近县城里很火的mp3也和姜宵有关，他都看见姜宵和那老板走来走去，一台mp3就要好几百，姜宵肯定很有钱。

这回他来，肯定不是和姜宵拼武力值的。

“我知道你的秘密，”他咬着牙说，“你跟那个第一名……那个林、林鹤元在谈恋爱，你们在老房子那一片，偷偷的，我都看见了。”

两个男的抱在一起，那么亲密，他看见了，肯定是在谈恋爱的。

“你给我三千，我不说出去，”姜诚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子就见了底，“两千、两千五也可以。”

姜宵扯着他的衣领子没松手，皱了皱眉头：“你家没钱给你？”

当时可是抢了二十万呢。

“我家的钱都被我爸做生意赔光了，”姜诚看了他一眼，“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姜宵还真不知道。

这算是带来个好消息，给姜宵逗乐了。

他有点耐心了，自行车停在一边，他扯着对方的领子坐在后座上，然后加了一句：“三千够吗？”

姜诚有点摸不清楚，他傻不愣登的还回复一句：“有点不够。”

但三千块钱不少了，好歹保平安能保一阵呢。

“姜诚，怎么算你也是我表弟，我还能看着你被欺负吗？”姜宵对着他笑，“三千是肯定不够的，这样，我给你三万，行吗？”

姜诚还愣兮兮的看着他呢，回他一句：“好、好哇。”

“好你个垃圾玩意儿！”

姜宵伸手把他头打歪，再一把从他兜里把姜诚备着的小刀掏了出来看了一眼，然后放进自己兜里。

“还敢拿这些吓唬我？”姜宵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就去说，去往外说，有证据吗？没有吧？你哥我现在考年级第一，你以为学校会把我怎么样？

还有，姜诚我告诉你，这事情我要是在外面听到一点风声，我就给五千块钱给那些私立的学生，让他们把他手打断，你爸你妈教不好你，我一起收拾，你不是看到我和社会上的那些做生意的人来往吗？要搞你们家轻轻松松，还三千块钱？你们家老老实实去我爸墓前磕个头，老子给你扔三十都是心地善良，听见了没？”

这些话姜宵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说来吓吓他的。

他虽然想保护林鹤元，但不代表会因为这件事受姜诚这种蠢蛋的威胁。

姜诚要是有证据一早拿出来了，他仅仅只是看到而已。

姜宵上辈子的时候劫道偷窃绑架的人都见过，要是被姜诚吓住，他就不是姜宵了。

姜诚一个蠢高中生，被他吓得尿都快出来了。

就在这时候，巷子那头过来一个人。

是林鹤元。

他考完之后从考场那边直接回来的，到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看了看时间是学校下晚自习的点，他就想来找姜宵报个平安让他别担心，没想到到了姜宵楼下没看见他的自行车，那就是还没回来。

他顺着路找回去，结果就看到这一幕。

“年年？”林鹤元有点疑惑，“怎么了？”

姜宵看到他来，立刻把抓着姜诚领子的手放开了。

然后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对方，语气一下子就变了：“林鹤元，他欺负我。”

吓到灵魂出窍的姜诚：“……啥？”

第六十二章 

“他想打劫我, 想抢我钱，你看，我自行车都蹭了, 全都是他弄的。”

姜宵指了指自己靠在墙上的自行车, 刚刚蹭石头上, 确实有一道明显的痕迹在那里。

我是受害者，其他的事情也只是正当防卫罢了，林鹤元总不能说我又打架了吧？

姜宵理直气壮。

第一眼看过去两个人的氛围就不太对，林鹤元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姜宵, 跑上前去一看, 放心不少。

姜宵哪会让自己吃亏？

光看对方的神情，他就不是被人欺负的样子。

不过姜宵想的没错，林鹤元就是向着他的，即使知道他在乱说, 但是眼睛一眨语气一委屈, 林鹤元也没办法。

本来就因为考试的事情离了他一段时间了, 现在再见到自然都是什么都是他好。

“没受伤吧？”

他走上前来把姜宵上下检查了一遍, 随后盯着靠在墙上一身汗的姜诚看了一眼，问了一句：“他是谁？为什么堵你？”

还没等姜宵回答, 姜诚站直了身体，使出全身的力气撒腿就跑。

这两个人他真搞不动, 这年纪第一看着比姜宵还高, 和文弱不沾边，完全是打不过的。

姜宵比两年前打架的时候变的更恐怖的, 还以为他又认真读书了会软和一点，没想到事实完全相反。

“那是我堂弟，”姜宵看着他逃窜的背影, 也没去追，慢慢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不太对付。”

自行车只是蹭了，没坏，否则他要跑是不可能的，姜宵得拉着人要修理费。

姜诚跑了之后，姜宵把放在路中间的石头挪开，推着自行车和林鹤元一起往家里走，路上也和他说了一下这件事。

“他还带刀？”

“啊，这没什么的，”姜宵把缴获的小刀从兜里拿出来给他看了一眼，就是一把小文具刀，“姜诚怂的很，欺软怕硬，这些他都不敢用的，我们两个的事情他也不敢说的，你放心。”

林鹤元握着他的手，即使知道姜宵没吃亏，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后怕。

“我没什么的，姜宵，即使被发现了，家里和别人也总有办法解决。”林鹤元和他说，“你别受伤就好了，你最重要了。”

“我就更没事啦，谁能欺负的了我？”

姜宵把自行车停在单位楼下，又换了个话题问他：“你考的怎么样？”

“很好。”林鹤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初赛的卷子很简单。”

对他来说确实是很简单的。

姜宵就朝他笑起来：“那我就放心了。”

他随后又对着林鹤元补充一句：“姜诚那里也出不了什么事，你安心考。”

其实他说出去也没关系，我父母迟早要接受这一点的。

林鹤元想着这个，本来想直接和姜宵说这句话，但是看着对方很认真的神情，又想着表白时候的约法三章，他一下子又说不出什么来了。

姜宵今天晚上回来的晚了一些这件事，蔺成聿也知道。

他因为公司的事情提前一节晚自习回来和岳城商量，但是事情解决完了，到时间了也没有听到姜宵的脚步声，他担心着，也想出去找。

因为姜宵反感跟踪监视，而且蔺成聿自己转学过来了，他能照顾的到，就不用假借人手。

之前蔺家那些人撤了不少，姜宵在厚林的行动范围就那么一点，又不会跑，一般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今天确实奇怪，结果他着急担心，一下楼就看见姜宵和林鹤元站在楼下。

是林鹤元回来了。

难怪姜宵会晚回来。

即使看的多了，但是每一回看见，蔺成聿心里都是酸的，挤一下都能冒出酸水来的那种。

但即使这样，他的嫉妒也不敢在姜宵面前很明显的表露出来。

他出来找姜宵，脚下还穿着拖鞋，见了姜宵和林鹤元，站在楼梯那里也走不动了。

“回家睡觉去吧，”林鹤元看见了他，松开了握着姜宵的手，“今天很晚了，明天学校再见。”

上楼的楼梯就那一条，姜宵总是要路过蔺成聿的，林鹤元看着他走，姜宵动了蔺成聿也开始动，两个人一起上楼去了。

但一直没有说什么话，到了地方各自开门就回家去了。

蔺成聿关上家门之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姜宵没出什么事情就好，其余的他吃醋早也吃不过来了。

渐渐的多少有些习惯了。

不过除了林鹤元，好像还发生了另外的什么。

姜宵的自行车车轮那里有些明显的划蹭痕迹，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

他想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最近还是小心一点好。

林鹤元的复试在九月下旬，他回学校先上课等着，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在晚上回家的路上，跑掉的姜诚又回来了。

这回他不是一个人，乌央乌央的带了一堆人过来，还是老地方，那条很适合堵人的小巷子。

粗粗一看，对方至少有十来个人，巷子前后都堵住了，除了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的姜诚，其余的人姜宵也能认出几个。

都是私立高中的人，上辈子他的同校同学。

虽然高中时期的姜宵混了点，但是他也是有底线的那种，逃课出去玩浪费的是自己的时间，就算打架那也是别人来挑衅，除此之外，他不欺负同学也不收保护费，和学校里的其他五毒俱全的小团体划清界限。

眼前的就是那种姜宵再混的时候也瞧不上的小团体。

“大哥，我真没骗你，”姜诚抖着声音说道，“这两个人都有钱，他边上那男的，比我堂哥还有钱。”

他明显害怕，但还是抖着声音加了一句：“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两个在搞朋友，就因为这事，他们不敢对外说，也不敢闹大的。”

姜宵盯着他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一下，然后道：“姜诚，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早知道了前几天就不应该让他跑了。

姜诚缩的更后了，但还是被那群人推了出来。

“我说，姜宵，我听说过你，”当头的那人接着话头，也说了一声，语气竟然也还算客气，“怎么样之前也都算混过的，咱们两个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呢，老哥我最近手头紧，没钱。

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大家都是朋友，你和他两个人给我们五千，我帮你教训一下你这个傻堂弟，保证他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怎么样？”

姜诚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当头的那个还拿着棍子，其余的拿铁链子的也有，扫了一眼倒是没有拿刀子的，一来刀具无眼，这些人看着再怎么样都是高中生，和社会上的真混混有本质区别，还是怕出事的，不敢拿利器，二来他们人数占绝对优势，这个时候再拿刀也没必要。

一群高中生，不知道在哪里学了这吊儿郎当的架势和社会痞气。

每个人五千，加起来就是一万。

这群人还真的敢叫这个数？许多成年人在小县城工作一年才能拿到这个钱。

且不管钱数多少，姜宵都不想掏，他不想被人敲诈，且这种人你让他得手一次，下一次他还是会来的。

他上下看了一眼，觉得自己一打十有点困难，但是带着林鹤元跑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回跑了之后，下回要是再来，他就有准备了，不会再吃亏。

他捏了捏林鹤元的手，结合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林鹤元当场理解。

“谁身上会带五千块钱这么多？”一开始的姜宵还不想莽撞着来，稍微迂回了一下，“这样，你们明天过来，我取好钱给你。”

明天他就找个机会把这些不良少年扭送公安机关。

对方比姜诚精明多了，想了想之后，没答应。

“回去取嘛，先给我几千，真不够的话我明天再来。这就算是定金了，当然，你得留一个人在这里。”

他指着姜宵：“你留下来。”

林鹤元家里有钱，他知道，几千块钱对林家来说真是小钱。

姜宵压根没想给对方钱，他示意林鹤元先走，他总有办法脱身的，但对于林鹤元来说，拿不拿钱都不重要，他不放心姜宵一个人在这里。

他提出让姜宵走自己留在这里，对方不同意。

显然他们觉得姜宵是个非常不稳定的因素，放出去不回来的几率更大。

这样谈了几句下去，完全就是谈崩了的架势。

氛围越来越不对，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可能是发现这事再怎么样自己都要完蛋的姜诚，他恨不得这里再乱一点。

要论动手的话姜宵无所畏惧，他一来就抢了别人手上的棍子了，身手敏捷力气又大，几招之内，一群人还真没占到便宜。

但动了手之后，他就听到蔺成聿有些着急的声音：“宵宵！”

蔺成聿这段时间倒是一直在跟着姜宵，之前情况还好就没过来，一看到姜宵被人围住了，场面走向混乱，就急了。

但是他冲过来试图把姜宵拉出来也没用，就算身手好受过训练也只有一个人，他如今不够镇定，只顾着姜宵，又总是近不了他的身，拉住了姜宵的衣角又被人扯着松开。

过了一会儿之后，围着他们的这群人就开始有些乱了起来。

姜宵看到巷子前后又是一些人跑了过来，这些就不是学生模样的，是成年人了。

有些他还认识脸，是蔺家的人。

大概就是蔺成聿之前叫来的了。

“全都给我停手！”

他们一来，高中生们一下子就被按住了。

自从上次发现姜宵晚回来自行车还有剐蹭之后，蔺成聿这段时间也带上点警惕。

今天姜宵被堵住之后，他本想第一时间就上去救人，但是冷静下来觉得没用，对方就算是乌合之众那也有十来个，他们加起来三个，不能完全保证姜宵不受伤。

还是不要莽撞，于是他先没露头，赶紧给岳城打电话让他带人来。

他时刻看着那边的情况，又在旁边捡了块板砖，生怕姜宵出一点问题。

岳城接了电话赶过来也要时间。巷子离家那里还是有段距离的。

一开始，那一边虽然看着人多但是氛围还好，还在说话，有点在谈判的架势，蔺成聿就没有贸然冲上去，他怕突然多了自己反而乱了，最后害了姜宵。

但就那么一转身的工夫，那边突然就打起来了，因为谈崩了。

姜宵还在里面，岳城没来，他也不能冷静，顾不了多少了。

幸好，蔺家的人没来的太慢。

蔺成聿和林鹤元都是挨了几道闷棍的，姜宵被两个人护着，他又打惯了野架，灵活的很，除了手臂有点酸疼，倒是一点伤都没有。

最后两伙人是在派出所见面的。

巷子旁边的人家看到这情况，以为是街头混混打野架，于是报警了。

第六十三章 

岳城当时收到蔺成聿“来帮忙, 打架”的电话的时候，整个人是有点懵的。

不过到场之后看到那群不良少年，他庆幸自己来的还是及时的。蔺成聿挨了几棍, 但还好不重。

是不是每个男孩子长到这个年纪, 就会拿着板砖, 为喜欢的人打架？

岳城在派出所等着的时候, 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同时也在思考, 怎么和老爷子解释。

但不管怎么考虑, 现在护着姜宵总还是没错的。

蔺成聿被送去医院的时候还不依不饶的问着姜宵的情况, 确定他真的没事才松了一口气，老实去检查伤口去了。

岳城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姜宵。

一开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 完全没想着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被蔺成聿喜欢上, 这事情真的说不出是好是坏。

受伤的人先送医院去了，姜宵没什么事, 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做笔录, 蔺家的人是后来叫来帮忙的，情况没有他本人清楚。

岳城自然是站在姜宵这边的。

“如果后续还有纠纷的话，我方有律师的, ”他道, “我始终坚持，这位姜宵同学和我们家孩子都是完全的受害者。”

这批高中生哪抗得过民警一盘问，十来个人总有人一紧张说漏嘴的。

在姜宵这里，这件事本来也很简单，就是对方敲诈然后动手自己正当防卫的事情。

夏婉婉大晚上被叫去派出所, 因为姜宵这事都快要被吓死了，拉着他上下看了好几圈才冷静下来，后来知道这事是姜诚惹出来的，又是后怕生气。

“那一家子也真是灾星！”

今天晚上真是个混乱的夜晚。

倒也没因为这么件事通宵，姜宵做完简单的笔录就回去了。

第二天，林鹤元和蔺成聿从医院治了伤回来了，学校也来了人，就连林鹤元家里父母也从外地连夜赶回来了。

这件事已经问的挺清楚了，何况还有蔺家在，对方一群家长再怎么闹，想要从姜宵这里敲诈半点医药费也是不可能的。

这两个年级第一，厚林一中来了解情况的老师自然也是站在他们这边。

但这还不够。

姜宵没想这么简单就放过对方。

对方在私立中学敲诈勒索已久，他这算是为民除害。

林鹤元从医院回来了，他背后被敲了一棍子，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伤，被棍子敲了之后留下一道紫红淤血，虽然全都不是特别严重，上了药之后看着还是很疼的。

他下旬还要去考试的！

这么重要的考试，林鹤元已经准备很久了，哪怕影响一点，姜宵这关都过不去。

如果事实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双方伤不是很重，即使姜宵这边占了道理，对方最多赔一些医药费，毕竟都是未成年的学生，再严重一点，拘留是顶了天了。

蔺成聿受伤看上去是最重的一个，左手貌似骨折，吊着绷带。

蔺家那边可劲敲竹杠姜宵是很支持的，但是只是赔钱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我有其他情况要反应。”

姜宵举着手。

来调解的警察示意他开口。

“我建议警察叔叔对他们做尿检，特别是那个，”姜宵手指着其中一个人，“我们学生是听过一些流言的，我昨天晚上被敲诈的时候，觉得他们打头那个精神状态不太对。”

他觉得那个高中生很有可能碰过毒-品。

上辈子在私立学校的时候就有听说一些，也见过他们进入那些有些混乱的场所，且对方要的钱太多了。

一般人敲诈学生，要超过一百块钱的数目很多学生都拿不出来了，一万块钱这个太过分了。

有什么值得他要这么多钱的？

做检查结果肯定不会出这么快的，现在大家都在一个大调解室里，姜宵这话一出来，对方先是一愣，然后神色一下子就急了。

“你他妈……胡说什么？！”

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姜宵说话之前本来也只有一半把握，现在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了。

对方看样子也急了，他也知道打架没什么，要是其他事情被查出来就完了，顺便什么话都敢说出口，先是乱七八糟的辱骂一顿，然后指着姜宵就骂：“你们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们两个人！男的，谈朋友！恶心死了！”

笔录都做了，姜宵本来也不怕他把这事说出来。没证据，对方又像是狗急跳墙一样，说出来也没人信。

他表现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看了看家长，又看了看老师，一脸的不理解。

“我和林鹤元是经常一起上自习的，”他道，“这点大家也都知道的，他在说什么啊？”

“姜诚你说！姜诚看见了，你们一中的第一名一个比一个恶心，别在这里装！”

那人把躲在最后的姜诚扯了出来。

姜诚的父母也来了，夏婉婉和对方相看两厌，只是在这么多民警面前不好相互针对而已。

但姜诚的表现，倒是让姜宵觉得有点奇怪了。

他看上去有点紧张，但是反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惶恐了，紧张完全是在正常范围内，先是看了一眼姜宵，然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蔺成聿，露出一点害怕的情绪来，随后说道：“没有。”

“你说什么？！”

“我没看到……什么谈朋友，”姜诚道，“他们之前逼我欺负我，又说我堂哥有钱，他朋友林鹤元更有钱，想去敲诈，我随口乱说的，这么离谱，他们都信了。”

不仅如此，姜诚还顺着姜宵的话头讲了一句：“我之前……之前看见他们拿那个粉末往鼻子里吸，没看清，还以为只是抽烟，没想到，没想到……”

他话说的有点磕磕碰碰的，但具体什么意思还是表达出来了。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家长们都不再怀疑，且重点一下子又转移到对方身上。

毕竟在家长和老师的眼睛里，成绩确实能代表很多。姜宵和林鹤元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和这些挑衅斗殴甚至还极有可能吸毒的人不一样，现在所谓的谣言又被始作俑者澄清，这么离谱的事情就更没有什么可信度了。

派出所处理那后续的事情，就不用姜宵再去操心了。

姜宵仔细跟医生问过林鹤元的伤，确定真的不严重，等复试的时候就没什么问题了。

“只是意外，”林鹤元安慰他，“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手现在动一动也没关系，你放心，不会影响我考试的。”

他只要姜宵没事就好。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都在家长面前，倒显得光明正大。

旁人这么说，姜宵否认了。他和林鹤元如果真的畏缩的话反而奇怪，不如在家长和学校面前坦坦荡荡的来。

这完全可以当做朋友的关心来解释。

林家父母和夏婉婉也寒暄了几句，对方表面上也可以说是很客气，还送了一点营养品给姜宵。

“鹤元和我们说了，当时那边主要是觉得我们家有钱，还想让他回去取钱，姜宵也是被牵扯了，后来打起来，要不是因为蔺同学来帮忙，这事总不会这么快完。”

确实，这事也很明显，蔺成聿是姜宵的同桌，他和林鹤元关系算是水火不容，岳城也明确表示是赶过来帮姜宵的。

林家父母话说的都是感激的，但他们看着姜宵的眼神，总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丝奇怪。

听到这事，即使完全否认了，也禁不住会多想吧。

早解决姜诚就好了。

姜宵想，那天晚上就不应该让他跑掉，后来又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他低头揉了揉太阳穴。

蔺成聿倒是在此过程中一直沉默，好像他不存在，但姜诚说话的过程中看他的那一眼，姜宵也看见了。

夏婉婉性格软和善良，她一直不太喜欢住在对门的蔺成聿，自从对方试图带姜宵转学到柳江那第一面，她直觉对方另有所图。

后来又经常在姜宵身边看到他，怎么看怎么奇怪，觉得还是离远一些好，对方时常送些东西来，她一次都没敢收，但再怎么说，这回别人确实帮了大忙了。

且蔺成聿身上伤确实最重，一只手骨折了脑袋上还有这么大一块淤青，对比一下姜宵平平安安的，不表示点什么也说不过去。

从派出所解决完这件事回来之后，夏婉婉在路上买了果篮，想着去对门道了谢什么的，至少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有的。

“我去吧，”姜宵道，“妈妈和那边也不熟，我去比较好。”

他自己去和蔺成聿说这件事。

那是姜宵的同桌来着。

夏婉婉想了想，点了点头道：“那也行，你小心一点啊。”

她想到这里又很是忧心，摸了摸姜宵的头发，道：“我的年年啊，怎么倒了霉了遇见这种事情啊？”

姜宵倒是坦然一些。

他自重生以来，顺风顺水两年多了，一时之间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除了林鹤元和蔺成聿受的那些伤，有一点也算在他意料之中。

他和林鹤元的关系。

在一起之后，两个人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老老实实的念书，平时牵牵手就已经算是很亲密，毕竟在学校不能做什么，在林家虽然林晴玉知道但是也不敢怎么样，在外面就更不能怎么样了。

两个人在这种年纪做为一个高中生，线在哪里双方心里也清楚，这回摊在台面上去说，虽然是过了关了，但是姜宵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他和林鹤元竟然会因为这件事被人敲诈还打起了群架。

虽然也有想到，但大约是前面相处的时候太像童话，姜宵总有一种活在梦境里的感觉，如今童话被现实照亮一角，他总会生出一些无所适从。

这件事从昨天晚上到今天闹了一天了，下午从派出所出来，姜宵洗了个冷水澡，又觉得自己心绪平静了许多。

这回总是没事的。

第六十四章 

因为这件事, 晚上晚自习夏婉婉和学校请假了，想让姜宵好好休息一下，别多想了。

不过姜宵倒是比她想象的要冷静许多, 他仿佛洗了个澡就把那件事忘记了一样, 整个人精神又好了起来。

如果可以，这个时间姜宵想去看看林鹤元, 他的伤虽然听了医生保证确实不严重，但是他毕竟还没有仔细看过, 总是有些担心。

但林家父母在家, 他这个时候在跑过去，便显得有些过分了。

想了想, 晚上他还是拎着夏婉婉买的水果，又自己备了几个菜，在饭点的时候去敲对面的门了。

倒不是像夏婉婉说的单纯道谢，他还有一些事情要问的。

蔺家在这件事上确实帮了不少忙了。

当天晚上时间已经很晚了，夏婉婉接到派出所电话, 那时候还是蔺家的人帮忙送过来的，大晚上的，夏婉婉又着急忙慌, 厚林县治安一般，幸好是没出事。

之后又在派出所遇见姜诚那一家，姜家叔婶为人刻薄嘴又快，虽然当场有民警拦着, 但要是在门前的时候没有蔺家的人守着帮忙，夏婉婉大概是要吃亏的。

后来大家齐聚调解室的时候，姜诚那父母虽然看着眼神还是不善，但对着夏婉婉也不敢做什么了, 连句讽刺的话都不敢多讲，大概是被教训过的。

特别是之后姜诚的表现，姜宵也是没有想过的，完全是意料之外。

毕竟站在他的角度上，不可能在这时候和姜诚商量些什么。他性格向来黑白分明，又和对方水火不容，这场祸事就是姜诚引起来的，他之后不去给对方套麻袋就已经算是涵养很好了。

姜诚对姜宵的态度也一样，如果说是因为他良心发现了突然改口，那就是天方夜谭，绝对不可能。

姜宵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就是蔺成聿做了些什么。

也只有他了。

所以姜宵敲门的时候就在想找个，开门是岳城开的，他看到姜宵，愣了好长一段时间，大概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来，随后很快把蔺成聿叫了出来。

“宵宵？”

蔺成聿见了他，也是又惊又喜。

他手上还打着绷带，不过骨折的是左手，右手还能用，现在还拿着一只笔，应该是在看书做笔记，姜宵听到他从房间着急跑过来的声音，咚咚咚的，一听就知道是比较急切的。

“过来就不用拎这么多东西了，多重啊。”

蔺成聿扛着伤手还想帮他接，被姜宵躲过去了。

“你坐着吧，”姜宵把果篮放下，又指了指沙发，“受伤了就别跑来跑去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蔺成聿打着绷带又显得傻气的很。

姜宵一指，他果然就乖乖的坐在沙发那里，眼睛转也不转的看着他。

蔺成聿当时拿个搬砖冲上来，姜宵还记得，好歹是拿了个武器了，他身手也不算差，偏偏就被别人打成这样了，说明当时真是急了，脑子不清醒。

对方围着他的几个人受的伤也不算轻，板砖都裂成两块了。

姜宵从果篮里随手拿了个橘子，剥开皮塞给他，让他先自己安静一些。

“吃饭了吗？”

蔺成聿摇了摇头。

姜宵带了个大的食盒过来，他自己做了几道菜，蔺成聿什么口味他也很清楚，都是做习惯了的。

“岳叔也一起吃，好吗？”姜宵看着岳城，“这回我还要谢谢您。”

“不敢，不敢。”岳城摆了摆手，他也不敢在姜宵面前托大，“都是我家少爷吩咐的。”

但姜宵做了四道菜，也足够他们两个人吃了。

三个人一起坐在餐桌那里，氛围稍微有那么一些奇怪。

岳城拿着筷子，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但姜宵的柳江菜做的很好，入口鲜嫩，回味有淡淡的甜，最下面有道主食凉拌面，恰好是岳城最喜欢的细面，最适合现在这种季节吃，入口清爽，又有嚼劲。

岳城跟着来了这里之后其他的都还好，就是厚林菜式偏辣口味重，老爷子铁了心让蔺成聿吃点苦好早点回来，千里迢迢给配个厨子不可能的，吃食方面肯定是没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

蔺成聿这个人时常又抽个疯什么的，又爱自己做饭，比如说蛋炒饭，和上次奇奇怪怪的汤圆。

他每次也控制不了分量，反正做出来就给自己分一份，岳城不吃好像也不太好，每次也是硬着头皮吃下去的。

这可以算作是煎熬了。

比起这，蔺家给他涨的那些报酬完全算是精神损失费了。

现在吃到姜宵做的，他才有活过来的感觉。

这才是家乡的味道啊，这才是菜啊。

岳城本来坐下的时候是想为了礼貌随便吃吃的，但是一动筷子就停不下来了，他甚至无暇顾及为什么姜宵这么大点的小孩会做相当正宗的柳江菜，反正呼噜几口凉拌面下去，再咬一口鲜嫩多汁的牛肉，他整个人都舒服了。

于是也看不到蔺成聿不着痕迹的瞪着自己。

且如果现在让吃好了的岳城按着良心发言，他觉得手艺这么好的姜宵摊上蔺成聿这个脑子里多少有些病的少爷，那是姜宵倒了霉了。

至于蔺成聿，他现在面对姜宵，总是很小气的，他毕竟能在姜宵身上得到的太少了。

这是宵宵做的菜！

他很久都没有吃到过了！

很珍贵的，你倒是慢点吃，给我留一点！

但岳城是姜宵招呼着一起坐下的，他也不敢多说，现在叫人家别吃了，他就太不是人了。

姜宵哪知道现在蔺成聿能在内心小心眼成这个样子，他来之前垫补了一点，现在也不是很饿，没什么胃口，坐在桌前也是礼貌性的伸了几次筷子。

饭点上门他就随便做了几道菜而已，加个果篮一起提着上门显得丰富点，习惯使然。

对门好像真的没吃什么东西，也许是今天一天都从医院派出所往返，吃饭就没怎么顾上吧，看起来很饿的样子。

蔺成聿一只手还不方便，他吃的比较慢。

除了那些奇怪的小心眼，他知道姜宵为什么而来，但是如今能和他一起坐在餐桌上，安安静静的吃一餐晚饭。

桌子上是很久没吃到的熟悉的味道，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即使身边环境简陋，身边还有个这么大的电灯泡，他还是觉得安心。

这样的时光就算有一刻，也好像是偷来的一样。

但他再怎么省着珍惜着，桌子上的菜也很快吃完了。

姜宵说有些事情要问他，语气很是客气，蔺成聿领着他往房间去了。

这件房子的格局和姜宵家一模一样，老房子了，就算蔺成聿搬进来稍微整修了一下，但还是很普通的，也显得狭窄，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柳江的宅子，非要到这里来住。

“宵宵你坐。”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蔺成聿甚至是有点紧张的。

他给姜宵倒了一杯酸奶，然后坐到他对面。

“我本来过来，一是想谢谢你，还有岳城叔的，”姜宵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那杯酸奶，“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那时候帮我，那时候还照顾我妈妈。”

“宵宵，你不用和我说谢谢，以后都不用。”

蔺成聿道，他稍微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又接着说道：“我能帮到你一点，就已经觉得很高兴了。”

姜宵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道：“姜诚……是不是你让他这么说的？”

蔺成聿当时在巷子口，当时说了什么，他隐隐约约也能听见一些。

他对此也没有否认，道：“是我。”

因为怕对方乱说，当天晚上他找人偷偷找过姜诚。

“你是不是……给他钱了？”

这是姜宵不想看到的事情，他是就极不愿意对方家庭再从自己身上获得一分钱的，不管从什么途径。

不过他问出来的时候，语气并没有怒气，只是试探的问一问，因为姜诚那时候看蔺成聿的那一眼，不是贪婪，就是纯粹的恐惧。

“没有，我怎么会给他钱？”

蔺成聿也知道姜宵先前因为抚恤金的事情有多讳忌，如果他因为想快速解决就用钱封口，实际上就是被姜诚敲诈成功，姜宵要是知道，会更生气的。

不是所有事情都只能用钱解决。

对姜诚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威逼加一点点的利益诱惑对他更有用。

蔺成聿找的人和他说，如果不按这个来，当头的那个过几天拘留完了从所里出去了不敢碰姜宵了，反而会往狠了收拾他，如果他愿意听话，那个人就算以后出得来，也会很快被转学走，只要当头的那个走了，其余几个不成气候，往后就没有人在私立敲诈他了。

姜诚一开始不太信。

但是大家在调解室的时候，他看到好多人都站在姜宵那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还有蔺成聿，他也记得，当时打群架的时候他在里面的，一直想护着姜宵，身后站了好多人，其中就有找自己的那个。

姜宵身上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后来姜宵突然举报对方，姜诚也真的想起什么。要是这人真的犯了这事，再回学校就不可能了。

姜诚脑子一转，觉得可行，咬着牙这么说了。

蔺成聿也怕这个人出尔反尔，又无端惹出事来，姜诚父母拿着二十万做生意失败还欠着别人好多钱，现在这些借条都在蔺成聿手里，捏着这个，这一家人翻不起风浪来了。

“他们家以后不敢来烦你了，他们会搬远一些的，”蔺成聿道，“宵宵，你别担心，你和林鹤元的事情，我答应你了，不会叫别人发现的。”

醋是醋，难受也是难受，但蔺成聿怕这个年纪的姜宵受到非议。

他真的在改，但就算再怎么学，都不如真高中生林鹤元纯粹。

蔺成聿知道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他心里许多深沉算计，底线低，又什么都做的出来，这样的他，大约姜宵是不喜欢的。

但这有时候也是他努力保护姜宵的一种方式。

第六十五章 

姜宵听他说完这些, 倒是愣了一会儿。

“……这件事，还是谢谢你。”

他再次和蔺成聿说了这句话，语气很客气, 一码归一码, 该道谢的时候还是要道谢的。

确实，没有了姜诚他们一家, 好歹是舒服了一些。

昨天到今天，也就那么一点时间, 在姜宵没看到的地方, 他还做了挺多，很完善, 否则这件事大概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林家父母赶回来也是今天的事情，昨天晚上要是蔺家的人没来，他们怎么算也是吃亏的。

但姜宵有些不懂，为什么蔺成聿会做这些。

就像之前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离开，还守在这里。

在坚持什么？是为了什么？

如果, 就像他所说，真的喜欢自己，按蔺成聿那个脾气, 不应该十分期望林鹤元和自己早点分手才对吗？

蔺成聿先前不是这样的人，于是姜宵也分析不出来他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有许多茫然。

至少姜宵几乎没有在他身上体会过这种感觉，蔺成聿向来高高在上，最狼狈的时候也受不得什么委屈, 因为习惯了对方付出，他许多时候没有精力去思考姜宵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姜宵展示给他的最表面的一层东西。

——这是姜宵印象里的他。

当然，恋爱期间他眼睛都是瞎的, 一瞎十来年，这许多不适那时候也没有总结出来。

于是照着姜宵的印象下去，其实蔺成聿最近一两年这许多热情也很好解释。

他不过是不习惯，在努力挽救自己心里的内疚而已。

但如今他看着眼前这个人，甚至觉得陌生了起来，还带有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无所适从。

他和蔺成聿好似骤然间转换了角度，对方变成了一只扑火的蛾，但姜宵如今除了谢谢，好像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蔺成聿递给他的那杯酸奶他也没喝，就被姜宵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他没喝，不敢喝，也不想喝。

他总是有些怕接受蔺成聿的好感，平时课堂讨论讲道题之类的还好，小事，毕竟是同桌，话还是能说几句的

但今天这件事，姜宵心里除了感谢，更强烈的是一种自我保护。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蔺成聿上辈子也有对自己好的时候，像是生活里的麻醉剂，让姜宵一下子忘了之前，然后又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了下去。

现在蔺成聿真的对他好，考虑完全，眼神真诚，他为了护着自己和别人打架手上还打着绷带。

可这像是另一种麻醉剂。

不可否认的是，姜宵今天第一次见他打着绷带来派出所的时候，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是真的吗？

他很不相信蔺成聿会真的为自己奋不顾身。

当时在派出所举证的时候医院的报告也是带过来的了，姜宵看了几眼，不是假的，他当时的心情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意外的。

蔺成聿真的会改吗？

于是他对这件事的感觉变得奇怪了起来。

在这个房间里，两个人之间陷入一种难言的沉默里。

解释完了自己做的事情，蔺成聿整个人是有些忐忑的。

他悄悄的打量姜宵的脸色，觉得对方不像生气的样子，也没有特别高兴，就是……蔺成聿说不出来。

姜宵看起来好像在发呆。

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超乎蔺成聿想象之外的反应，于是他也不敢说话，就陪着姜宵发呆。

过了一会儿，姜宵才像是找回一些精神来了，他站了起来，客气的和蔺成聿道别。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有意识的在排斥和蔺成聿独处，总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尴尬感觉。

不多说几句了吗？

蔺成聿有些失望，也有明显的恋恋不舍，但姜宵要走他也没有拦着，就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开了。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好一些了吧？

他惴惴不安的想。

第二天，姜宵照常去上学。

除了派出所那边询问过，学校回来之后照常了解一些情况，姜宵该说也就说了。

学校领导和老师对他也算十分客气，因为是文科班的年级第一，老师们也怕他情绪不稳定之后影响成绩，也就随便问了问。

蔺成聿一样过去了，但也是很快就回来了。

学校大概问过他姜宵和林鹤元的关系，蔺成聿作为同桌，说的话多少是有可信度的。

结果就是询问过之后就没有什么下文了，学校没有在追究这件事，平静的过渡了。

有些八卦一点的同学过来问，姜宵就和讲故事一样和他们提一提，算是学习生活里的一点小点缀，听的同学们哇哇大叫，好像很刺激一样。

打着绷带的蔺成聿在边上坐着，充当了这件很刺激的事情的证据。

姜宵和林鹤元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相处。

林鹤元有些更紧张他了，他怕还有流里流气的小流氓来报复。

特别是晚上上完晚自习回家的时候，以前一般到那个岔路口就分开的，自从上次出了事情之后，林鹤元每次都送他回到楼下，看到姜宵上去，他们家那个阳台上的廊灯亮起来，他知道姜宵到家了，才放心的走了。

他的伤是真的不重，因为姜宵在身边，也护着他。

只有蔺成聿就单独一个人在外-围被打的比较惨而已。

姜宵打架莽的很，又很有技巧，拿自行车在前面拦着，一打十有点夸张，但如果那天晚上只有五六个人的话，他一个人拎着棍能把对方打趴下。

当然，姜宵的自行车在那次群架里光荣牺牲，不过对方赔了些钱，姜宵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

年轻人恢复能力又好，每天上着药，过了一个星期之后，林鹤元身上那些被棍子抽出来的青紫淡的看不见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这次出了事的关系，再加上林鹤元最近面临很重要的竞赛考试，林家父母最近也不像之前，最近经常在家。

相处的机会是少了些，但是现在一切以林鹤元考试为主，其余的事情就没那么重要了。

很快初试的成绩就出来了，下旬的时候，林鹤元又赶着去复试。

姜宵紧张的恨不得去庙里烧几炷香拜拜。

复试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竞争省奖了，是当场出分的。

姜宵知道考试时间，他明明隔着这么远，在那几节课的时候几乎坐立难安，蔺成聿看着他紧张，手上握着笔，本来好好做着笔记，突然就开始小声的念念有词，笔记也一下子就断了，在本子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仔细一看，那鬼画符一样的东西里面还有林鹤元的名字。

又在担心林鹤元。

蔺成聿觉得自己心酸，手还疼，丝丝的疼。

过了几天，林鹤元回来了。

姜宵看到他是跑着上前的，他站定之后，紧张了好几秒，才问一句：“考的好不好呀？”

“进决赛了，”林鹤元轻描淡写的和姜宵说着这件事，而后又给他塞了一包香芋片，“我在考场附近的一家店买的，是脆的，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就带了一些回来，还有一些没一起带过来，我打包送到你家里去了，你回家就能看见了。”

谁在这个时候还要谈香芋片好吃不好吃啊！

姜宵都快紧张哭了。

他脑子转了几圈，才明白过来进决赛是什么意思。

决赛就是进了国家赛的圈子了，他们省里总共才选了二十个人，林鹤元在这个圈子里面，应该是考的很好了。

姜宵心里稍微轻松一下，然后又紧张起来。

决赛决赛啊！

姜宵看过林鹤元那张赛程的通知单，时间实际是很紧凑的，决赛10月份就又要开始了。

林鹤元心情其实还好，他去考试的时候本来心里就有底了，拿到这个结果不算惊喜，只是意料之中。

但是姜宵呆愣愣的，拳头垂在一边，还紧紧握着。

姜宵对念书的事情好像特别紧张，林鹤元也感受到了，赚钱都不如读书重要，他紧张重视已经到非常严重的程度了，这种心情被姜宵完全共情到林鹤元身上，好像特别怕他失去什么一样。

他不知道上辈子姜宵就是在高二的时候辍学的，大约是高二下学期快要升高三的时候。

他刚成年的时候就背着包离开家乡，后来为学业后悔许久，现在已经对此有些应激反应了。

林鹤元只是看到这样的姜宵觉得他又可爱又有些好笑，姜宵平时老神在在遇见什么都很冷静，真的很少见他这样的，好像一戳就要蹦起来一样。

他把那包香芋片拆开哄着他吃，又笑道：“国赛之后还有亚赛、世赛，怎么现在就这么紧张啊？不信任我？”

他拿了一片香芋片放在嘴边，姜宵又呆呆的，就自然而然的咬住，确实还蛮好吃的，薄脆，咬一口就酥了，香芋味带着一点炙烤的咸香，像薯片，又比薯片好吃一些。

“你别逗我了，”姜宵咬着香芋片咔嚓咔嚓，脸上露出一点忧郁，“马上十一了，学校能放几天假，我去柳江再给你带着东西回来吧。”

否则他真的不放心。

晚上他在家里果然看到林鹤元送来的一箱子小零食，有牛轧糖和酥饼之类的。

如果姜宵不是坚持运动，真的很容易就会被他喂胖。

当天晚上姜宵肚子里装着一堆林鹤元投喂的小零食入睡，他做了一个超级奇怪的梦。

他梦见林鹤元参加世界赛拿奖了，姜宵是在电视里新闻频道上看见他的，镜头在林鹤元微笑的脸上一闪而过，伴随着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声，他们领回来的奖杯是一个巨大的香芋片。

姜宵给吓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参加了征文活动，所以大声的求一波营养液！【超大声】

第六十六章 

他醒来之后坐在床上愣神, 不知道这个梦是好是坏。

看了一下闹钟，离他正常的起床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姜宵也睡不着了, 起来洗了把脸, 背了半个小时的单词，就骑着自行车上学去了。

要出门的时候他又有点神使鬼差, 把昨天吃剩的那半包香芋片塞进书包里，带着一起上学去了。

看我今天早上就把这包香芋片吃光！

十一的时候姜宵跑了一趟柳江, 进货他都熟门熟路了, 倒是给林鹤元挑东西挑的更久。

能买的书姜宵都买了，搞物理竞赛不是只看物理, 还有数学。

柳江大大小小的书店他不说全部跑过，但能去的都去了，有一次货车留在这里的时间长些，姜宵甚至买了一张短途火车票跑了一趟深市，因为那时候有个书店老板给他指路说那边有家店有门路。

那家深市的店在一个高中门口, 不知道怎么弄到了一份学校里面的物理竞赛培训教程，一大沓的印刷资料要价一千八，该掏还是要掏。

再穷不能穷教育, 更不能穷林鹤元。

姜宵理科是短板，他翻了翻，看不懂，不过林鹤元收到是很高兴的。

林鹤元现在房间书架上的那些书一多半是姜宵一本一本给他背回来的, 除了那些竞赛的常规性的林家父母会给他准备，很多难找的冷门一些的都是姜宵给准备的。

林家父母一开始还没有这么大期望呢，虽然是想孩子走竞赛这条路，但也怕偏科过了又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结果以至于反而影响高考。

林鹤元高二去考, 他们也那时候也就抱着试试的心态而已，如果能在省级拿到奖，就再给他请个专门的教授带着，偏重这条路再冲一下，谁知道林鹤元一骑绝尘，现在拿到的成绩就已经出乎意料了。

省里面看着他比赛的老师说，这是集训队的苗子。

那至少能弄个保送回来啊！

林家父母在外面忙的久了，突然被林鹤元震惊了一下，又因为先前打架那事差点闹出大问题，也开始反思起来，觉得自己对孩子关心不够，最近林家妈妈也推掉一些工作，经常能回来看看他。

不过毕竟是离的远了，父母现在回来，不说林鹤元，就连活泼一点的林晴玉都有些不太习惯。

两个人都是很听话的孩子，也理解父母先前不回家是为了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但这好几年的没有陪伴就是没有，不熟悉也是真的。

姜宵去给林鹤元送东西的时候是林晴玉开的门，现在他和林晴玉很熟很熟了，和自家亲妹妹一样，除了一些发圈这类的小玩意儿，他去柳江还给她带了件外套回来。

是比较薄的那种，柳江差不多到十一月的时候就入秋了，早上上学的时候凉中午又热，一冷一热容易着凉，这种薄外套可以穿在短袖和校服外套中间，中午热了能很快脱掉塞书包里不占位置，平时也可以穿的，还是比较实用的。

林晴玉嘴可甜了，一边叫着林鹤元一边请他进来。

看到林家妈妈在家的姜宵还有一点惊讶，随即也礼貌的叫了一声阿姨好。

林母是个很精致又优雅的女人，她知道姜宵和自家孩子关系好，上次出事的时候还有些奇怪的言论，虽然很快没了什么风声，不过她看姜宵，心里总是忍不住想到那时候的话。

林鹤元很快从二楼下来了，跑下来了。

“今天下雨呢，”他看了姜宵一眼，又急急忙忙去找了条毛巾，给他上下擦擦，“明天去学校给我不是一样的吗？”

姜宵出门的时候是有些雨的，他拿了把伞，一路上多少也被淋到了一点。

“刚好回来的不算晚，好多东西呢，你明天不好拿，想着有时间就自己送一趟。”姜宵和他解释，“没事的，雨又不是很大。”

他带着书和衣服，怕东西被淋到才显得自己狼狈了一点。

林鹤元拿毛巾给他擦，姜宵有意识躲了一下。

林妈妈在厨房间切水果，离的也不算远。

“我不知道你妈妈在家，”姜宵小小声和他说，“送完东西，我走了哦。”

“走什么？”

林鹤元不由分说把他扯回来。

外面还下着雨呢，跑到哪里去？

他向来不觉得姜宵见不得人。

“妈，我和姜宵上去说会儿话，”他拉着姜宵往上面走，“你跟我来。”

他回了房间之后，把姜宵按在房间的座椅上，冷不丁咬着一口他的脸颊肉，姜宵一下捂着脸有些惊恐，然后又被林鹤元喂了一口橙子。

他桌子上有一盘切好的水果。

林鹤元一看就知道姜宵是刚从柳江回来没多久，外面下着雨，他想留姜宵好好休息一下。

再看袋子里姜宵给他带的东西，现在要说这方面竞赛类的书的话，现在市面上也就这么一些，姜宵现在也很难找他没买到的，他就买到一本新出的。

其余的就比较丰富了。

笔记本啦袜子啊还有一些实用的东西，林林总总装了好大一个袋子。

林鹤元还在里面看到一个巴掌大的塑料中国娃娃，穿着一件红色的旗袍。

“这是什么意思？”

姜宵举高双手做大鹏展翅状，一脸严肃的和他解释：“旗开得胜！”

他穿不了旗袍了，让娃娃代替一下，意头是一样的嘛。

林鹤元手上捏着娃娃，看着他笑。

他有时候在想，若是没有姜宵，他还会不会走到这一步。

应该是不会的。

林鹤元在那之前，他对什么也不太上心，物理不过也是多了一分兴趣而已，但走竞赛和正常高考对他来讲也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且天赋再好，面对竞赛的时候也要大规模的针对性的刷题，如果不是姜宵锲而不舍的给他带那些资料，又拉着他一起自习，林鹤元认真了很多。

他看着姜宵那双眼睛，也觉得自己要考出一点名堂来。

因为姜宵想要，他就会做到的。

此时的姜宵还拿着袋子，给他一个一个看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我听说那里天气干燥，秋天的时候就更干，我买了一个加湿器，到时候你把它这个插在床头，晚上能睡好一点，”姜宵讲来讲去，又觉得自己有点啰嗦，不讲了，最后想想加了一句，“你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吧。”

姜宵是关心则乱，他甚至在努力回想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他这个时间点还没有离开厚林，厚林县城也就这么一点大，姜宵有的时候会路过一中，去路尽头那家便宜一点的网吧上网，一中门口有个很大的公告栏，上面是贴红榜的，字很大，姜宵路过很容易注意到。

他在努力想在那个时候有没有在上面看到林鹤元的名字，但是没有想起来，如果林鹤元真的拿到国家层面的奖项了，这么个小县城怎么样都能听到一点风声的，一中考上一个top2的学校全县都知道，他上辈子真没听过这方面的消息。

所以姜宵忍不住紧张。

也许是因为他和林鹤元身在其中，没有发现彼此的人生是被对方一点一点向好的地方改变的。

“为了你我也会好好考的，”林鹤元又伸手拿了叉子给姜宵塞了一块哈密瓜吃，“你放心。”

他这话音刚落，就有人敲了敲房间门，是林家妈妈拿了两杯牛奶上来。

“喝点饮料吧，”她对着姜宵笑一笑，“鹤元在家里也经常提起你的，谢谢你啊，帮了他这么多。”

姜宵忙摆摆手，他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

果然，林鹤元答应他的话就从来没有食言过。

他在全国决赛里面崭露头角，进了国家集训队，比完赛之后戴着金牌回来的，他去集训之前，刚好能有时间和姜宵一起过十八岁的生日。

“最近一直在考试，都没好好陪着你，”林鹤元揉着姜宵的头发，又忍不住感慨，“在外面的时候，特别想你。”

林鹤元初三的时候就比姜宵高，男孩子到了高中就开始蹿个子，姜宵在同学里面已经算是很高的，他现在已经一米七八了，林鹤元长得比他还要快一点，已经比姜宵高了半个头。

他现在能揉着姜宵的头发，轻易而举的把他搂在怀里。

那时候姜宵的“小同学”已经长成玉树临风、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我也想你的，”姜宵拍拍他，小声说道，“没事，我们还有好长时间呢。”

他刚刚成年的小男朋友偷偷亲了亲他，那天下午风和云都显得羞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甜味。

林鹤元过完生日之后，就又离开培训去了。

成长的人生里毕竟不是只有谈恋爱。

国家集训队还要经过好几轮的选拔，如果还要去亚赛世赛的话，时间还要拉长到明年夏天去。

不过林鹤元忙的时候，姜宵也没闲着。

他过完了这个学期，寒假的时候已经准备带着张扬去柳江找及那家厂子签区域代理了。

只是做经销商没什么意思，也不需要这么麻烦，签下代理，这一片的经销商都要找张扬拿货，这才有的赚。

之所以选这个时间节点，也是姜宵考虑过的。

现在，就算不通过张扬姜宵的渠道，厚林这边也能有mp3流通进来了，单价也越来越低，虽然他们在mp3和手机上还是有些价格和新品优势，而且之前摊子铺的大，已经抢占的市场还算稳固，但这样子是走不长的。

规范+规模，才能保证长期的做下去。

虽然这生意姜宵以后不参与了，他挣了一波热钱就走，但张扬还在，送佛送到西，他拉一把也是应该的。

第六十七章 

张扬现在也有和对方公司谈区域代理的资格了, 且至少是个市级代理，如果可以的，姜宵还想帮着他把隔壁市的代理一起签下来, 只要以后脑子不抽, 他这辈子应该不用愁了。

这个公司是国产，虽然做mp3有些规模了, 但是现在来讲，还是刚成立没几年的中型公司而已, 名气不算大, 比起后世的手机行业巨头还有巨大的差距。

荣襄省这个有些落后的省份，现在这个品牌区域代理的竞争还没有那么激励, 张扬这个行业经验和手头资源，完全有这个资质。

而且还有林智远这个中间人，他之前已经运作过了，双方也已经接触过，这回的事情在去柳江签约之前其实已经定了一大半了。

姜宵现在大部分心思都放在读书上面了, 不过他和张扬合作关系，后面货铺的多了，他就算只拿很少的分成, 也能赚很多了。

他银行卡里已经有接近二十万了。

至于张扬，他全身心扑在上面，当然手上的钱比姜宵多很多，他问其他人借了一些, 挑了一身最好的衣服，和姜宵一起去了柳江。

他现在和姜宵刚遇见他的时候大不一样，西装革履，有点成功人士的样子。

去公司签合同的时候也很是顺利, 比想象的顺利很多，张扬签下了本市和隔壁市的代理。

他签了这个合同之后，也就意味着姜宵的mp3代购生意就没有必要再做了，张扬那个小店也会被盘出去，姜宵都有准备，他会趁着寒假把手头上的所有货都清掉。

到时候卡里的钱就能正式突破二十万，他手上的钱就目前而来已经算是足够了，2005年初，不要说是一个高中生，就算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这也是笔切实的巨款了。

谁能想到，两年半年，姜宵东拼西凑才搞来八百多块，还是叶兵掏钱勉强凑到三千。

回去的路上，张扬在车上吃面包，他盯着姜宵看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牛肉干塞给他，本来想说些什么，随后又闭嘴了。

感谢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倒不如说些实在的。

“宵，等我挣大钱，”张扬啃着面包，“等你考上好大学，四年的费用我给你承担。”

“你放心做，别紧张，”姜宵看他一眼，又笑了一下，“我有自己的打算。”

重生一回，不仅能改变自己，也能给别人帮上忙，姜宵自己心里也挺高兴的。

过完这个元宵节，他就成年了。

成年了能做很多事情了。

姜宵重生一回，除了那点生活和工作经验，他也没什么留下来给他投机的事情，比如说背个彩票号码什么的，姜宵运气一般，他就没买过彩票。

不过他2005的时候出去打工了，多少是见了点世面的。

今年，由于股权分置改革，国内股市迎来了开创以来最大的阵痛期，很不平静，但渡过改革的今年，2006年就是著名的牛市。

姜宵那时候也不敢炒股，他的钱都是辛苦钱，没敢上去玩这种风险高的投资，不过柳江那时候投资氛围真的很好，姜宵身边的同事乃至老板都有在那时候炒的，纸媒上新闻多的想不看到都不行，还有年度十大股的总结，姜宵就算不碰这方面的事情，但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他记忆力不错，这事情还记得的。

他的二十万，足够上去滚几番了。

这年头还没有线上炒股，要去证券大厅的，厚林这里没有，不过姜宵又不是职业股民，他找时间去一次开个户，找到记忆里那几只股票买了放那里就好了，然后他专心读书，其余什么的都不要想。

炒股这种事，也就这一两年姜宵实在没空闲去搞生意且他清楚的记得牛市才去碰，长期弄他是不敢的，股市风险大，后面很多波动他也没有特意去关注了，赚了这一波攒到起步钱，等到上了大学有时间了，也足够脚踏实地去弄点真正的事业了。

寒假的春市上，姜宵打折清仓把自己所有的货都清掉了，他卡上的钱二十来万，一分为二，二十万打算整数送去股市，留下个零头一万多，要是遇见什么能应个急。

寒假后的元宵节，姜宵正式度过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他把最近几年的计划安排的明明白白，也就一身轻松，林鹤元这个时间节点也是不集训了，放假回来了。

除去集训的时间，林家父母给他在省城找了个教授，搞一对一培训，林鹤元基本上也不回学校了，不过姜宵生日，还是成年，他怎么样也要回来见人。

寒假的时候，他帮着姜宵清货，今年春节依旧有软米糕和芝麻花生糖吃，林鹤元做的有模有样的，初九的时候学校开学，林鹤元去省城上了几天课，元宵节那天晚上回来的。

一中还是那个假期节奏，元宵节白天上课，晚上就不上晚自习了。

冬天里天黑的快，姜宵从学校回来的时候，路过菜市场买了点水果，称了半斤糖炒板栗，买了一根冰糖葫芦，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走到楼下小巷子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揽着他的腰把边上带。

姜宵一惊，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

他熟悉这双手臂，是林鹤元。

姜宵今天身上这件米色的羽绒服还是林鹤元送的，他像个糯米团子。

“你要吃吗？”姜宵从他怀里转过身来看着他，知道是谁之后，被突然掳走也很乖的样子，从纸袋子里拿出一颗栗子来 ，还是热乎的，“好甜的。”

栗子粉粉糯糯的，林鹤元抱着他咬了一口，然后盯着他看。

姜宵骑自行车有些冷，他还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了，鼻尖还是冻的有些红通通的。

嘴唇也是冷的。

林鹤元咬了一口尝尝，冰冷，不过不一会儿就热了。

姜宵没好意思，稍微挣扎了一下，没跑，他举起手来用羽绒服的袖子把两个人稍微遮住了一下，仿佛掩耳盗铃。

他们这栋楼后面的巷子就是楼与围墙之间的间隙，一般是没什么人过来的。

“年年，”林鹤元伸手捂着他的脸，“生日快乐。”

姜宵的睫毛一颤一颤，然后弯起嘴角对他笑：“嗯。”

他也很喜欢林鹤元，今天看到他，就觉得快乐了。

晚上回家就晚了些，栗子和水果，姜宵分了一大半给林鹤元带走。

他拎着轻了很多的袋子上楼的时候，对面的门开着，蔺成聿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等什么。

他看起来整个人有些僵硬，但看着姜宵上来，还是下意识露出一个笑来。

“姜宵。”

姜宵路过的时候，听见他开口说道。

“生日快乐。”

姜宵钥匙已经插在自家的门里面了，听了这句话之后稍微停了一下，然后转头看他，回了一句：“谢谢。”

白天在学校的时候，蔺成聿的礼物姜宵就没收，他现在家里有钱，出手一贯是大方的，就算是一个小盒子，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对姜宵来说承不起。

这场对话很短，随后他就打开家门回家了。

夏婉婉现在看着健康很多，毕竟也是调养了这么久了，她身体上留下的一些旧病也好了不少。

两年前姜宵出去摆摊的时候，她帮着做了一天都有些受不了，现在就不会了，脸色看着红润很多，气色也年轻了。

“先坐会儿，”她在厨房那边煲汤，听见姜宵回来就远远的招呼他，“年年先看会儿电视，马上就好了。”

每年儿子过生日，她都会备很多好菜，今晚上的菜一样很丰富，不过今年的蛋糕和往年的不一样。

虽然没有什么花样，看起来是很简单的蛋糕，但是奶油尝着就和县城里小蛋糕店那种有些劣质的奶油不一样，淡淡的棕色，是栗子味的。

“是对门送的，”夏婉婉告诉他，“我记得你喜欢吃栗子的。”

自上次打架事件获得帮助之后，夏婉婉这种本来就软和的性格，有了这一个契机，和对门的关系好了不少。

对门还有个老狐狸岳城，搞人际关系有一套的，找了个机会和夏婉解释第一次见面那事完全是个误会，夏婉婉对对门的负面印象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后来，岳城还给夏婉婉介绍医生，蔺家找的医生自然是比县城这里好一些的，对她的身体改善效果也是挺明显的，姜宵后来知道这件事，但他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情绪问题影响夏婉婉的身体。

现在对门来送个蛋糕说祝孩子生日快乐，夏婉婉没有拒绝的道理，这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一个蛋糕而已。

虽然很多事情都是岳城做的，但是他背后是谁，姜宵心里也很清楚。

蔺成聿这个人……

姜宵一想到他，又觉得复杂，脑子里那种琢磨不清楚、茫然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栗子蛋糕小小的，姜宵那一块他还是吃完了的。

确实蛮好吃的，浓浓的栗子甜味，蛮巧的是姜宵今天自己也买了糖炒栗子，这个生日好像都是栗子味的。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姜宵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声：“谢谢昨天的蛋糕。”

蔺成聿一愣，而后笑了一下：“好吃吗？”

姜宵点了点头。

那辛苦学了这么久做蛋糕，也算没白费了。

蔺成聿心里又冒出来一丝一丝甜滋滋的味道。

他骨折的手好了就开始学着做了。

去年做了汤圆，那个难度其实不大，今年他给自己做已经有模有样了，至少岳城吃的时候不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样子。

今年他就试图搞更复杂一点的甜品了。

蛋糕坯子是他自己烤的，栗子奶油比较麻烦一点，失败了好多次，他练了好久，送给姜宵那个是最成功的一个。

对于那个蛋糕，姜宵也没多想，只是礼貌性的提了一句而已。

他觉得大概蔺成聿哪里买来的，一个栗子蛋糕也用不了多少钱，怎么也没有想到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第六十八章 

上辈子蔺成聿几乎没进过厨房, 他很少花心思在这件事上，姜宵把他照顾的很好，于是他自然可以不在意。

这辈子紧抓着一点怀念进厨房之后, 倒是有些不一样的体会。

柴米油盐, 是生活里最琐碎平淡的事情，能安静做顿饭其实很不容易, 但心里想着那个人，记得对方的口味, 想到对方也许吃到会喜欢, 于是琐碎平淡也会觉得有意思。

这大概就是食物的幸福感所在。

他有时候心情很不平静，想到姜宵, 想到自己的重生，却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姜宵和别人在一起，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避不开躲不过，他自己崩溃过, 但崩溃也没有什么用。

姜宵在那段关系里过的开心，如果是他出手破坏，姜宵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时常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是紧绷着的, 看到姜宵的时候会轻松一点，看到他和林鹤元在一起，又绷紧了起来，他脑仁都在疼, 心头开始发酸。

一紧一松，他就是很难平静下来，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对自己说，没事的, 他现在能陪着姜宵就已经很好了，但人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进厨房反而变成一种缓解了。

他记得先前自己和姜宵琐碎平淡的日常，他从外面工作回来，开家门的许多时候已经累到没有胃口，有时候回来的很晚，姜宵也会等他。

“厨房里面有热的汤，”姜宵穿着睡衣，帮他解开领带，轻声细语的和他说，“你还想吃点什么吗？”

他好像一下子就没有那么疲惫，身体的感觉回笼，就感觉到自己是饥饿的。

大晚上的时候，慢慢的喝一碗汤或是一小碗粥，会觉得舒服很多，怀里抱着那个人，他极少失眠。

后来姜宵走之后，就再没有那样的好日子了。

上辈子在家里翻出来的那本姜宵手记下的菜谱，蔺成聿背下来了，他记忆力一直就很好，现在能闭着眼睛抄写一份。

姜宵写的很详细，他重生之后照着做，就算前几次失败了，但渐渐的也就能做出些样子来。

他现在偶尔能从自己做的菜里面吃出姜宵的手艺来，毕竟是学着做的，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珍贵了。

上辈子发现姜宵死后，他没再去过公司，工作好像变得没有意义，他已经有足够的钱，但没有办法让死去的人回来。

朋友也管不了他，没人管的了他。

他长时间呆在家里，像是躲在自己窝里的兽，眼前一直是模糊的，家里有时候会出现姜宵的身影，他分不清楚眼前的是梦还是现实。

如果能看到姜宵的话，他宁愿自己呆在梦里。

蔺成聿有的时候会好几天不吃东西，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似梦非梦的时候他感觉不到自己是饥饿的。

所以重生之后绝食那两天他也还好，心理上是习惯的，又不是第一次了，还挺熟练的。

有时候又会暴饮暴食。

有一天，他在冰箱那里翻到一包火锅底料，姜宵兴致来了在家里打火锅，两个人也显得热闹。

他那一天好像就有了一些精神，甚至洗了澡换了衣服，很正常的出门去超市，买了一袋各种各样的食材，有肉有丸子还有蔬菜，自己一盘一盘摆好，然后烧水煮锅底，像是一个正常人。

他在桌子上摆上两幅碗筷。

因为吃到一点熟悉的味道，烟雾缭绕之中，他看到姜宵坐在自己对面。

蔺成聿自己一个人把桌子上的东西都吃完了，吃到吐，他后来身体不舒服了好多天，因为生理上的疼痛，他是真的清醒了几天。

在人死后努力寻找那一丝熟悉的感觉，不过是徒劳无功的。

重生遇见姜宵之后，他才真正有了下厨房的乐趣。

特别是这一刻。

姜宵说栗子蛋糕很好吃，蔺成聿才从内心深处感受到愉悦。

他喜欢，这样就很好了。

特别有点小私心的是，这个学期开学之后，林鹤元时常是不在的。

在集训队他也是拔尖的那一批，大概率是要参加五月的亚赛了，学校准了他的长假，林鹤元的培训一直也没有停过。

在这种情况下，蔺成聿能自欺欺人一段时间，不过即使林鹤元不在，姜宵和他也说不了几句话。

他把手上的小生意弄完之后，挑了个低点把钱放进了股市，然后再也没有管过，专心学习，心无旁骛，他是文科稳打不动的年级第一，蔺成聿还有其他课程和任务，就占了第二。

姜宵和林鹤元也不是一直没有联系。他家里有个座机，有时候能趁夏婉婉不在的时候和林鹤元打个电话。

这年头虽然手机不少见了，但书信依旧流行着，姜宵有时候能收到林鹤元寄来的手写信件，他的小男朋友会很认真的给他写信，写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又有怎么样的收获。

满满几页信纸，拿在手里有些沉甸甸的，姜宵自己在房间里偷偷看完，然后高高兴兴的收起来。

七月份的时候，就是世赛了。

林鹤元能参加，已经板上钉钉是是国内顶尖大学保送了。

姜宵也很为他高兴的。

这时候的姜宵正在准备期末考试，高二的期末考试是全市联考，且按学校的进度来看，高二的时候高中所有课程就已经学完了，高三再进行全面复习。

班主任在那里耳提面命要把这事情当做小高考来对待。

姜宵却有点心不在焉，他想着林鹤元比完赛差不多就会回来了吧，又想着生活里的其他事情。

比如说，他叶兵叔。

叶叔年纪也不小了，和姜宵父亲差不多大，四十多岁，货车司机是个很累的活，很多时候不分昼夜，他身上的老伤病也不少，膝盖关节都有问题。

现在存了一些钱了，他不想再做了，想在县城里盘个店面做点小生意，能长时间陪着家里人。

这年头县城里房价还很便宜，现在入手还是很值得的，姜宵虽然上辈子是高二离开的，但是后来他给父母迁坟的时候回来过一回，对县城有些印象。

彼时的厚林已经大变样了，热闹了很多。

姜宵记得自己开车的时候路边的场景，县城的城区往南边发展，许多新的楼盘和超市生活区之类的也往南边迁移，听说后来连一中和几个小学也搬去了南边的新校区。

现在的县城南边还挺荒的，有一个正在建的楼盘，但因为开路建设，四周都是黄泥地和沙子，房子也不太好卖。

叶兵帮了姜宵很多，姜宵也想着帮他参谋参谋，他退休之后也能过的好一点。

期末考试考完之后，姜宵背个书包就去找人去了。

这个楼盘的售楼部也是小小的那种，不像以后包装的特别高大上，放了几个楼盘的模型，旁边摆了几个旧沙发，看着也没什么人。

叶兵想买个店面，他做大车司机挣的不少，虽然各项花销没省着，家里存钱也存了五六十万了，是他这些年来的积蓄，现在的房价才一千上下，九十平的店面，各种费用上下算起来是十万出头。盘下店面之后，然后拿十万块钱做点小生意，其他的都存起来。

他本来不想来这里买的，这边看着都没什么人，荒的很，是姜宵拉着他来的。

姜宵知道他想法偏保守，但是再保守，把钱只是存在手里的话，就是等着贬值了。特别是最近几年，钱贬值的速度太快了，到时候他叶兵叔手里这几十万根本不算什么了。

他也不急，先去了售楼部了解一下价格，然后带着叶兵在这里逛了逛。这里都是工地，一踩就是一脚的土，但要建设的东西已经初见雏形了。

对面有个大超市要建，楼板都已经浇筑好了的，那边还有一个菜市场，这里的道路建的也宽，六车道，和县城里老城那边窄窄的两车道就不是一回事，旁边还有几块地也已经卖掉了，不知道要 建什么，挖掘机跑上跑下，很有些热火朝天的样子。

叶兵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他跟着姜宵走两圈就知道他这意思。

厚林县城明显是要往这边扩展的，在这个时候买这地方不会亏的，是项很合算的投资。

他已经开始动摇了，想着就在这里买一个九十平的店面，很大了，足够用。

但姜宵觉得这样还不够。

他在售楼部那张纸上画了画，给叶兵圈出了四个点。

一个九十平的大铺面，还有旁边三个六十平的，楼盘里面还有房子，房子每平单价比店面还要便宜一些，一百平左右，总共五套，加起来四十万左右。

这个数咋一听叶兵有些接受不了，但真正比对起来，05年的房价可以说是相当友好了。

而且，这个年头的房地产商不一样，特别是这种小地方还有点偏的，房地产商为了赶紧回笼资金，是可以讲价的。

四十万的价格，如果买的多的话，再找点关系，是可以压到三十五万左右的。

九十平的留给自己做小生意，其余三个铺面可以租出去，是固定收入，以后即使是在小县城，沿街热门铺面每月租金不会低于三四千，也不愁租，一个月一万多，给叶兵叔家养老是够了。

叶家那老房子也旧了，迟早是要拆迁的，买一套这里的房子方便去店面，不选沿街的这几栋，选里面的那栋，安静许多，朝向也好。

三十五万买房子，十万左右的起步资金，留十五万压箱底做备用，站在姜宵的角度上来看是很合算的。

叶兵却有些犹豫。

第六十九章 

叶兵一开始就想买一个店面而已, 他和老婆弄个夫妻店，租金能省下，生意一般的话两个人就够了, 挣点小钱, 生意好的话就雇两个小工，也花不了多少钱。

一下子买这么多, 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叶兵不说话，姜宵也知道他在想什么。那笔省下来的钱他实际上也不是留给自己花的。

他想省下五十万左右, 未雨绸缪, 给女儿做嫁妆的钱。放在现在这时候是笔巨款，女儿拿着这个是很有底气的。

可叶玲玲才小学五年级, 等她长大，这几十万就要大缩水了，连个二线房子的首付都付的艰难的程度。

姜宵摆事实讲道理，果然，讲到玲玲叶兵就有点动摇了。

“给她留钱, 不如留几套房子有用，”姜宵道，“叶叔, 我不会害你的，你仔细想想。”

他也不急，买房子也不是买白菜，是应该要想清楚的。

过了三天之后, 倒是叶家婶子主动找到姜宵，她也是个爽快的人。

“买！”她道，“当然要买！你叶叔脑子不清楚，这钱我做主！”

姜宵期末考试考完没多久, 学校放了几天假，他有时间，陪着一起去签合同，夏婉婉本来也是要跟着去的，单位有事走不开，姜宵一个人也搞得定的。

他也不是头一次买房子，能帮着一起看一下合同。

价格是讲过的，叶兵叔找了关系，又磨了半天，磨到了三十六万多。

其他的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就要签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

那个对接的销售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把笔和合同收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来。

“原来您是许总的朋友啊！”他道，“早说啊，您看，我们经理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许总那边发话了，价钱还能再少点，您等等，这合同我再给您弄一份新的。”

许总？谁呀？

姜宵有些疑惑，他转头看了一眼叶兵叔。

叶兵也一脸懵的看着他，他也不认识这个人。

叶兵叔找的关系是他们运输公司的老板，在本地有些关系，再加上买的多，相当于打了九折了，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总是谁找的关系？

身边的人想来想去有一个蔺成聿，但姜宵很快就否认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蔺家虽然有钱，但是小县城有一套自己的关系网，这开发商也是本地的小开发商，蔺家找关系还真难找到这个上面去，不如直接给钱。

签合同就在售楼处，这地方小，就在拐角有个沙发座，三个人就在那里坐着。

就在姜宵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个人从楼上下来，叫了一声姜宵的名字。

“姜宵同学。”

是个很优雅的女声，听着也很熟悉。

姜宵是真的很惊讶，他转头看了一眼对方，踌躇了一会儿，叫了一声：“林阿姨好。”

是林鹤元他妈妈。

她出现在这里，看样子也不是巧合。

姜宵看看摆在桌面上的合同，又看看她，大概意识到什么了。

“是这样的，我和这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是老朋友了，知道你们要买房子，打个招呼的事情，你帮了鹤元这么多，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就当是谢谢你，”她一点没有生分的样子，在姜宵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着他很温柔的笑，“没想到这么巧，我刚好有些事情想和姜宵同学说，可以吗？”

过了一会儿，新的合同已经打印出来了。

姜宵看了一眼新的价格，三十二万。

和原价比起来，已经打了八折了，其他的一些零头手续费是直接抹掉的，林家妈妈这所谓的一句话，帮叶家省了快五万块。

真是好大的人情。

姜宵看着她，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他是见过几次林鹤元妈妈，两个人气氛也还可以，但绝对没有熟悉到这个程度。

且叶家夫妇买房子的事情他没有对外面说，对林鹤元都没提过，毕竟这是别人家庭的私事，还没定下之前，不好随便对外说，她又怎么会知道，还特意帮忙去打个招呼呢？

这一切用巧合是解释不了的。

叶家夫妇是纯粹的高兴，这个周身气质看着很不一样的女人是姜宵认识的，于是他们用很感激的眼神看着姜宵。

姜宵：……

自己心里紧张的原因总不能告诉叶家夫妇，他没多说什么，等着人签了名字交了一部分钱，这个事情算是定下来了。

他转过身很礼貌的对林母说：“这件事真的谢谢您了，我请您吃个饭？”

“哪有叫姜同学请我的道理？应该我请你吃饭才对，”林家妈妈等了一段时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温柔和蔼，“走吧，我定了个位置的。”

她还是提前定好餐厅的，真是有备而来。

县城里还是有几家装修不错的好饭馆的。但是和林母一起吃饭，其中的氛围怎么想怎么奇怪。

这是一个小包间，很安静，菜色也不错，但姜宵没有什么食欲，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专门来吃饭的人。

最终还是姜宵打破了沉默。

“今天的事情谢谢您，”他道，“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姜宵能想到他们之间会有什么话题。

林鹤元，只有林鹤元。

是发现了吧，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之前林家父母在外面忙事业，经常不回家，这段关系能瞒的好好的，但自从上次打架事件和林鹤元的竞赛出了成效之后，林母就经常回来了。

林鹤元在外培训，也是她经常去看望照顾，这么长时间了，能发现点蛛丝马迹也很正常。

且回想一下林鹤元和自己的相处，他许多时候真没避着什么，房间里面能找到和姜宵的合照，里面很多东西都是姜宵送的，林鹤元每次出去无论时间多紧诋毁给姜宵带礼物，挑的小零食都是姜宵喜欢的口味，每次一回厚林，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

这许多一桩桩一件件，结合起来看是很不得了的。

姜宵在反思自己和林鹤元是否真的太明显了。

“你和小元……”

她微微低着头，手上的茶杯在缓慢散发着热气：“我，大概几个月前，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随后又接了一句：“你放心，我现在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这所谓的不对劲，其实早有苗头。

最近几年，林家父母的事业发展的很好，重心从市里已经渐渐转移到了省城那边，孩子虽然大了，留在家里倒也安排好了，但是升高中的时候，还是起过心思要把这两个孩子带到省里的学校读书去的。

但林鹤元和林晴玉都不同意，态度很坚决，想想在高中时候突然换了学习环境也不好，可能会影响成绩就没在坚持，随他们去了。

现在看来，这态度坚决的背后好像没那么紧张。

在发现林鹤元和姜宵的关系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震惊。

两个男孩子，她想着应该是要拉着林鹤元去看心理医生，这个孩子从小开始就很听话懂事，不应该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

但是就当她打算去和林鹤元谈话的时候，话都还没说出口看见自己儿子那个样子，却真的犹豫了。

此时的林鹤元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因为之前太久不回家，她有时候看到这个孩子，会觉得陌生。

仔细回想一下，她关于林鹤元的大部分记忆，都只停留在小学。

她的孩子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又是为什么变成这样子的？她一无所知。

林鹤元许多时候也没有避着她，从发现的许多细节来看，他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喜欢对方。

且那个时间点也很特殊，孩子还要比赛，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闹起来影响到了竞赛，林母也不能接受。

左思右想之后，她暂时瞒了下来，甚至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性格有些古板、脾气不大好的丈夫。

她开始试图了解这段感情，也在试图了解林鹤元。

姜宵真的帮了他很多，那也是个很听话很优秀的孩子，她没办法说是对方把自家孩子带坏的，且许多时候，是林鹤元更主动一些。

但这样说下去，姜宵不明白她在这时候来找自己的缘故。

她表现的……居然还挺开明的，出乎姜宵意料之外。

在讲到林鹤元的时候，她眼神里闪烁出来暖光，姜宵也在夏婉婉眼睛里看见过这样的光芒。

“小元……现在去比赛了，”她犹豫一下，又接着说道，“他本来拿了一个国内大学的保送回来，但是，如果拿了奖的话，我和他父亲，想把他送出国。”

林家父母本来从事的也是教育行业，林鹤元真拿了奖回来，送出国难度并不算大，参加世赛本来也要培训英语，他也有足够时间来准备入学前的手续。

从进了集训队开始，他父亲就已经开始四处打听，准备铺路了。

那是所很好的大学，物理很强，世界顶尖，培养出了几位诺贝尔，姜宵也听说过。

……出国，吗？

林母在看他的反应。

姜宵听着她的话，脸上还没有什么表情波动，他实际也是懵的，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林鹤元已经决定了吗？”

她本来想说谎，跟他说林鹤元同意出国了，但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我们还没告诉他，”她道，“打算着，拿了奖再说，不过，也就是最近这几天的事情。”

有了奖牌这块实打实的敲门砖，才能保证申请上。

虽然意识到两个人的关系会暴露，但是眼前这种情况，姜宵先前完全没有想过。

他又沉默一会儿，才开口道：“您是觉得，我会成为林鹤元出国的阻碍吗？”

林母也说不出来。

她前几天是偶然发现姜宵带着人去买房子的，对方家庭是什么情况她也打听过，和老朋友打个招呼给个优惠，是存着些特殊的心思的。

说是补偿也不太恰当，又有些像是一种收买，她希望姜宵能支持自己，能在这件事上找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她谁都不想伤害。

“我想你帮帮我，”林母道，“现在他爸爸都不知道你们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

第七十章 

她一时形容不出来。

林家书香门第, 实际总有些固执古板的。

出国读书这件事，现在在他爸爸的眼睛里看起来好像很简单，林鹤元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在她看来，这事情一旦说出口, 恐怕会很麻烦, 像是引爆这个家庭的一个导火索。

这一切如果摆在台面上说, 她想象不出来会乱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不仅是林鹤元，姜宵恐怕也会跟着一起受影响。

“姜宵, 你是个好孩子，”她道, “你帮帮我, 也帮帮小元。如果你真的喜欢他, 别的不说, 如果他父亲知道这件事, 他会被打死的。”

话说的有些夸张，但家庭的压力摆在这里，就算不是现在这件事, 以后也迟早也要面对。

就像姜宵之前感受的一样, 他和林鹤元先前太像童话了，如果被现实的光照亮，他不知道结局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们两个人现在也不过只是高中生而已，还远没有完全掌握自己人生的权力。

姜宵的手放在桌子底下，慢慢收紧成拳。

他是紧张的, 从进了这个小房间, 说第一句话开始。

他这个人的性格，吃软不吃硬，他其实很怕这种软刀子扎人, 不管林母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这样的语气和态度，是带着几分低声下气的，这让姜宵也没办法强硬来。

且他想到林鹤元，就更加无奈了。她接下来的几句话，有些戳他内心。

“小元和你都太小了，”她说道，“他如果在这个时候和家里闹成这样，吃苦的只能是他。我作为一个母亲，真的不想看到这样，你也不想的，是吗？”

所以她拖着拖着，只和自己的丈夫说竞赛结果出来再和林鹤元说出国的事情，眼见着这两件事也瞒不住了。

没办法，她需要和姜宵聊一聊。

最好的结果，就是把这件事褶过去，谁都不要发现，双方和平分开。在她看来，姜宵和林鹤元之间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姜宵总不可能跟着一起出国，年少时期的初恋虽然美好，但无论男女性向，总要被现实改变。

也许等他们长到足够大了，家里人管不住了，再来谈可能，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姜宵揉了揉眉心，心里稍微平静了一点，在对方希冀的眼神里，开口说道：“林鹤元还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

“您说的都很对，很有道理，我没什么可说的，”他道，“但这个时候，我不能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做决定。”

他这个时候和林妈妈说他们两个人是互相喜欢，互相鼓励，希望能给一个机会，这种话是没有用的。

林鹤元要出国这个消息有些突然，姜宵现在确实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件事。

但他有私心。

他也喜欢林鹤元，不想就这样放弃，总要争取一下。

“我们现在年纪确实不大，但是我说句实话，您大概真的不够了解林鹤元，”姜宵接着说道，“其他的我不敢多说，但我妈妈会尊重我的决定，您至少应该问过他。”

姜宵说完这句话，站了起来。

“之前谢谢您给叶兵叔家说的那几句话，减的那五万块，我会还给您的。毕竟您说的那些话，我不敢保证自己能做的到。”

说老实话，姜宵也不知道现在说这些是否是正确的。

他真懵懂的时候，也觉得谈恋爱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实际上不是的，恋爱要受家庭影响、要受身边的人影响，抑或是受过去的经历影响，无论在什么时候谈，谈恋爱从来都不止是两个人的事情。

先前说好不让家长知道，等到大学的时候再做打算，但即使旁人不知道，出国的事情也横亘在那里。

避不开这件事。

所以他心里也沉重。

“我真不能收你的钱，姜宵，那没多大事情的，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就当是长辈送给你的小礼物。”林母叹了口气，“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你放心。”

说是这么说，但是姜宵看着她的眼睛，一个母亲的惊慌失措和伤感。

姜宵没再说话了，这样的眼神让他无来由的有种愧疚感，好似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随后就离开了，因为不知道还能和对方说什么。

姜宵出去之后，在餐厅门前站了一会儿，他好像一时间分不清楚方向一样，愣了好久，才慢慢往家里走。

林鹤元还在比赛，但离出结果也没有几天了。

他那几天都有些魂不守舍，因为林鹤元在赛场上，通讯设备是不让带的，也很难联系到对方，但即使联系上了，他也不知道能和对方说什么好。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因为和林鹤元相互喜欢，就这样单纯的在一起了而已。

姜宵再怎么焦躁，也只能这样等。

后来，叶家买房子的时候还有些波折，当然，是好的那一种。

那边又给了一个车库和两个材草间，材草间是比较大的那种，可以当做小仓库使用，要是做小生意能方便一些，这些没有那么贵，这年头车库也不太好卖，说是随着房子一起送的。

这又是意外之喜了，叶家以为是姜宵认识的人又打了招呼，于是还特意来感谢他，但姜宵知道不是。

这要是林家妈妈送的，签合同当天她就会说了，且那天两个人谈的很不好，她没有再送的理由。

是对门送的吧。

他和蔺成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能问出来的。

现在期末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姜宵分数排全市第三，和第一名差了五分，差距很小，这个排名在学校里已经很高了，老师也很满意。

七月份的时候也没有正常放暑假，全市统考的成绩出来之后就要开始补课了，补一个半月，八月中旬能休息两个星期，而后就开始高三大战，几乎全年无休。

蔺成聿也发现了，姜宵心情不好，很沉闷的样子。他又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偷偷看着他，想最近有什么事情惹他生气。

倒是姜宵先开的口。

“叶兵叔那个车库和两个材草间，是不是你给弄的？”

蔺成聿真的很认真的想自己承认比较好还是否认比较好，最后想了一会儿，还是认了。

“是我，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谢谢他，他是个好人，一直在帮你，”蔺成聿解释道，“宵宵，那个，你别生气。”

姜宵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

他能干什么？找叶家把东西要回来吗？送了也就送了，叶兵叔家最近因为这个很高兴，算是好人有好报。

他看了一眼蔺成聿，心里的那种无奈感又冒出来了。

他的感情好像都坎坷，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总是有缘无分。

竞赛马上就要出结果了。

他觉得疲惫，没有再和蔺成聿掰扯什么。

林鹤元的成绩姜宵还是听老师说的，好像新闻上也有，但是姜宵在上课，错过了新闻直播，他后来去看了回放。

还好和他的梦不一样，林鹤元的金牌闪闪亮，不是巨大的香芋片。

他在里面是最出挑的一个，成绩和人一样出挑，团体世界第一，林鹤元个人理论成绩第一，总成绩第一。

姜宵这几天心神不定，看到这个反而心情安定了很多。

无论他和林鹤元能在这件事之后走成什么样，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且十分优秀的少年。

果然，没过几天姜宵就见到他了。

久别重逢，对方又算得是金榜题名，本来应该很高兴的，但是林鹤元这次回来，脸色明显就和之前不一样的。

他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年年，我们不分手，我也不会出国。”

姜宵能感受到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在渐渐收紧。

但家里的压力不是这几句话能解决的。

林鹤元他妈妈还算是很好说话的那种，有比对就感觉出来了。

没过几天，姜宵就理解了为什么林家妈妈那时候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的无奈和惶恐。

瞒不住是一回事，但对方直接找到学校领导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幸好没闹大。

这件事到头还是让蔺成聿帮的忙。

蔺成聿转学过来当然是和几个学校的领导打过招呼的，蔺家爷爷对这件事也有底线，他学籍实际是没转过来的，在厚林是借读的性质，等高考的时候还得回柳江。

这中间的许多手续和事情当然和学校领导走过关系的，也是给学校捐过钱，给实验室添了几种新设，所以蔺家和学校那边也算熟。

要不是蔺成聿那边拦下来，这件事就掐在上面了，林父能从上到下闹到班里来，他不像林家妈妈一样还认真花心思去了解过这件事，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姜宵有错，如果真的闹大，姜宵就很难在这个学校读下书去了。

怕影响不好他没故意弄的人尽皆知，但这回他铁了心要把林鹤元送出国，找学校领导给姜宵一个教训是对双方的一种警告，没想到会被人拦下来。

但这件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蔺成聿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姜宵最近几天心神不宁。

一开始的时候他就觉得，林鹤元的家庭环境其实并不算稳定。但他也没有想过最后会闹成这样，对方差点真的伤害到姜宵，他都有些后怕。

蔺成聿先前对林鹤元嫉恨居多，现在又多了一丝愤怒。

他为什么没拦着？

不是很喜欢姜宵吗？

可姜宵也见不到林鹤元，后来还是林晴玉找过来了。

她也在厚林一中读书，已经升了高二，跟着一起补课，晚自习之后偷偷的找了过来。

“你不要怪我哥哥，我爸爸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要不是妈妈拦着，事情要收不住的，”林晴玉跟他说，“我哥哥现在暂时在家里出不来，姜宵，你保护好自己吧。还有，我哥哥让我跟你说对不起，因为我爸爸之前那件事，他真的没想到。”

姜宵沉默了一会儿，回了她一句：“没事的，我没事的。”

第七十一章 

比起自己, 他更担心林鹤元。

姜宵即使重生过一回，他也不知道应该解决这件事。

这种问题没有正确答案。

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这段时间上学都没有心思了，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办才好, 但是脑子空茫茫的, 什么都没想出来。

他现在去插手林家的事情, 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对这种情况都没有缓解, 反而会让情况更难看。

他甚至想着自己是不是选择错了，在林家妈妈找过来的时候, 他就应该答应对方的提议, 这样好歹林鹤元和家里的冲突不会变的这么剧烈。

他的私心是不是真的伤害了林鹤元？换句话说, 他和林鹤元, 真的还能在这种情况之下走的下去吗？

蔺成聿还在后面陪着他, 看着他心神恍惚，心里也很着急。

“姜宵，这不是你的错, ”回家的路上, 他轻声对姜宵说，“一切都会好的。”

无论林鹤元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不能让任何人来伤害姜宵。

他在第二天的时候见到了林鹤元。

姜宵晚自习放学的时候，他站在楼下喘着粗气，看到姜宵眼睛就是一亮。

姜宵看着他也很惊喜, 或者说是惊喜伴随着惊吓, 很快就跑了过去，但跑近了之后才发现他眼角有一块淤青。

“是不小心撞的，”林鹤元和他解释, 又小心的补充了一句，“在和家里吵架的时候。”

他是自己跑出来的，当时要不是妈妈拦着，前几天家里的情况可能会更难看。

姜宵想着带着他回家给他上点药，后面跟上来的蔺成聿拦住了。

“回去你怎么和你妈妈解释这件事？去我家吧。”

夏婉婉最近在准备会计师的考试，她已经考了两年了，今年还剩最后两门，这些事情，姜宵都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想了想，他带着人去了蔺成聿家。

眼角的伤要小心一点上药，林鹤元手臂上还有些其他的血痕，细细的，不知道是那拿什么抽的，幸好都不是很严重，说是他妈妈拦着。

姜宵甚至想过报警管不管用，但是现在最多对家长的批评教育，没有用的，那就是林鹤元的家庭状况，他避也避不开。

“疼不疼啊？”

姜宵一边上药一边问他。

他自己都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

“没事的，”林鹤元道，“我担心你，总是想着来看你，上次我回来和你都没说上几句话，匆匆忙忙的，拿回来的奖牌都没来及给你看。”

他从口袋里把那块金牌拿出来了。

“我今天特意带出来的，给你。”

林鹤元在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但姜宵怎么样也笑不出来。

他从今天看到林鹤元的第一眼开始，心就沉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怎么样帮助林鹤元才好，能帮他离开那个家吗？他有权利这么做吗？又真的能做到吗？

姜宵现在不过也是个高中生而已，手上有一些钱，但是在这件事上并不够看。

他和林鹤元的反抗极有可能是没有结果的。

林鹤元也感受到他的情绪了。

“对不起，”他拉着姜宵的手，“我今天来，是想和你道歉的。”

要不是蔺成聿拦着，虽然因为姜宵的成绩学校不会让他退学，但是一样会给他造成伤害。

林鹤元是事后才知道的，但就这样还不算完。

即使他努力不想出国，他现在成年了，能自己按照保送的那条线签约去念国内的那所大学，最多也就做到这一点，但姜宵怎么办？

就像他父亲说的，姜宵还在念高三，高三这么重要的时间，他受到一点影响，最终都会影响高考的。

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他的小男朋友，直到双方放弃。

就算是他接受程度比较高的妈妈，在这回偷偷让他出去的时候，也是这么说。

“去和他道个别吧，”她这样对他说，“再这样下去，对你们两个人都不好，小元，你现在年纪小，你还不懂，等你长大一点，就会有选择的权力了，否则你只会伤害自己，也伤害姜宵。

等你长大一点，再来考虑这件事。”

林鹤元在反抗的时候有多激励，听了这一句话心里就有多无力。

因为妈妈说的是实话。

他发现自己没有路子可走了，他现在也保护不好姜宵。

就拿上次那件事来说，要不是蔺成聿拦下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只是第一次而已，他父亲从来都没有发这么大的火，僵持下去的话，总会有照顾不到姜宵的时候。

林鹤元的软肋是姜宵，姜宵此时的弱点也是他。

他拿棉签的手在微微颤抖，心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看着那块闪闪亮的金牌，觉得刺地自己眼睛疼，心里已经有了说不出的愧疚感。

林鹤元是特别好的一个人，他不应该经受这些的。

他拿了奖牌，应该去上全世界最好的大学，而不是为了他和家里闹决裂，前途未卜，脸上还带着伤。

况且，林鹤元是真的年纪小，他现在如果做出真的影响人生的决定了，姜宵不能保证他以后不会为此后悔。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

他给喜欢的人带来了不好的结果。

林鹤元也看出了姜宵的沉默，他伸手把姜宵慢慢搂进怀里。

两个人没再说话。

甚至不说出国这些事，跑出来的林鹤元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姜宵可以让他住自己家，可以给他找宾馆，但这都不是长久之计，他尚没有独立出去的能力，姜宵如今这种情况也没有舍得一身剐什么都不管就要和他在一起的心性了。

林鹤元有学业有家庭，他父亲不好，但是林家妈妈还不错，姜宵想到她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和夏婉婉的真的很像，姜宵也一样有学业有家庭，夏婉婉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错，也许就是这个时间不合适而已。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特别开心，”姜宵轻声道，“林鹤元，你特别好，可我不想再这样闹下去了。”

为爱情里那一个人背弃全世界听着很浪漫，但姜宵过了那样的时间段了，感情里的勇气也需要分寸感。

两个人都没有准备好。

“……姜宵？”

“因为我并不值得你这样做，也没有人值得你这样做。”

说完这句之后，姜宵没再说话。

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但这很不容易，他张不开口再说一次。

林鹤元又和他说了对不起，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声音里面带着哭音。

他即使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对姜宵撒谎，再说出不来我们就是不分手这样保证的话。

他们借蔺成聿的地方暂时用着，这地方就这么大，蔺成聿其实就坐在不远的地方，姜宵说什么话他都能听见，闻言耳朵动了动，身体也不自觉的往这边倾靠了一下。

姜宵余光里看到他了，于是又想到一些其他的。

上辈子他在林鹤元这个年纪，做了很多不成熟的决定，学业不成亲人离散，以为自己遇见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实际上却后悔了。

他怕林鹤元以后也会后悔的。

姜宵那天晚上没有睡着，他很晚才轻手轻脚到了家。

他和林鹤元都没有说出分手这个字眼来，但今天的走向总是清楚的。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心里没有轻松下来，还是沉重的，像被一颗石头坠着一直拉到底。

他升了高三之后，学校的晚自习上到十点四十，从学校再回到家就十一点了，夏婉婉日常生物钟很准，一般十点半左右就睡了，于是姜宵回来的晚她也没有发现。

他当天晚上睁着眼睛，控制不住的流眼泪。

两个人在一起的缘分总是很难得的，有一部分合不上就是合不上，他拥有过，在一起的时候，林鹤元对他很好很好，就已经足够了。

他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蔺成聿看出来了，觉得这样睁着眼睛会难受的，早自习他偷偷跑出去给姜宵买了一瓶冰水回来，想了想，又在早餐摊子上买了一个热鸡蛋。

他不知道热敷还是冷敷好受一些，就全买了。

偷溜回来的时候还是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他就算给学校捐了钱关系再硬也还是要遵守学校的纪律的，训了几句之后回到座位上，还好冰水和鸡蛋温度都还在。

他把东西偷偷塞给姜宵，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你别难过。”

蔺成聿很不会安慰人，他又怕自己是多说多错，但是看到姜宵不好受，他也跟着一起难过。

“也别怕，”蔺成聿又说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林鹤元家的那些人，有我在这里一天，就会护着你的，你想做什么决定都好，不用委屈自己，只要……你高兴就好。”

他说这句话是真心的。

只要姜宵不难过就好。

姜宵一手拿着冰水，一手拿着鸡蛋，他垂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你别管了。”

他和林鹤元的事情，先前让蔺成聿这个人前男友帮过几次，已经算是混乱了，这个事后就更不能让他插手了。

第七十二章 

事情已经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姜宵做了这个决定之后, 后来还是和林鹤元见过一次面的。

林鹤元比他要坚持的久了一些，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样的坚持没有什么用。

不仅是姜宵已经有放弃的趋向性，他的家庭不可能让步, 一步都让不了, 再下去也只是让姜宵受到困扰。

家庭问题的本质, 是他还没有力量自己做决定并完全承担这个决定的后果。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去竞赛了, ”林鹤元拉着姜宵的手，他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几岁了一样, 眉目间开始带上一些沉郁, “姜宵, 我还是很喜欢你, 如果我不去考的话, 我们可以上第一所大学，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可当时他就是为了姜宵，才这么努力去物理竞赛拿奖的。

但许多时候, 光靠喜欢是不能走下去的, 更何况，年少时候的喜欢就算再深，就也缺乏支撑力。

姜宵看到他表情中的沉郁，心里有些钝钝的痛，形容不出来。

“怎么能这么说？成绩是属于你的, ”姜宵脸上却露出一个笑来, 伸手把他皱着的眉头揉开，“我最不后悔的就是这一件了。”

他还记得头一次看林鹤元的物理课笔记，他其他科的笔记都很正经, 唯有物理的不一样，他的物理课笔记是有趣的，有的地方像随笔，能看出他在写下这些的心情。

林鹤元本来就是很喜欢物理的。

一段好的感情，就是双方都在此间变成更优秀的人了。

他也希望林鹤元渡过这段坎坷，依旧还是那个意气风发且超级厉害的人。

我也会变得更好的。

姜宵想。

他和林鹤元虽然谁都没有说出分手这个词，但最终还是分开了。

他后来还和林家妈妈见了一面。

“之前的事情，我代表我丈夫和你说声对不起，我本意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的，”她道，“我还想谢谢你。”

如果姜宵也一样犟着，林鹤元也一样不会跟着放弃的，事情陷入恶性循环，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的丈夫迟早会因为这古板与□□的性格在未来吃到苦头，但孩子们在这个时候撞南墙撞了一头血，她更不愿意看到。

姜宵没说什么，她的对不起和谢谢自己都不是很想接受。

他只是仍然铭记着上辈子自家妈妈送给自己的两句话，学会放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能这个时候的林鹤元注定不属于他。

高三的这段时间，姜宵注定毕生难忘。

林鹤元那些反抗倒不是完全没有结果，林晴玉似乎也因为这件事受了些影响，她转学了，林家全家都要搬走，搬到省城去，再也没打算回来。

那个女孩离开之前还来见姜宵。

“谢谢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这次是我们家的问题，姜宵，你特别好，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开心。”

她给姜宵带来了林鹤元离开之前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

一个小小的盒子。

盒子打开之后最上面有一个纸条，洒金的红纸条上面用毛笔字写了一句话，是林鹤元的字迹，他也认识。

——莫愁前路无知己。

他看了这个，是很真的笑了起来。也希望林鹤元如此，即使分开，还能遇见其他知己。

盒子里面除了这张纸条还有一个小盒子，上了锁的，小钥匙就放在一边，钥匙上挂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姜年年等高考完再打开吧。

姜宵向来很听话的，说等高考后看，他就把盒子收了起来。

蔺成聿其实也和林鹤元有过对话。

两个人确实一直都不对付，但那天姜宵拉着林鹤元去了他家上药，说了那些话之后，姜宵回家了，林鹤元还是在那里留了一段时间的。

“之前那件事，还是谢谢你，帮了姜宵。”

林鹤元说的是他爸爸做的事情，如果没有被拦下来，他无论怎么和姜宵道歉都没有用了。

蔺成聿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不用，我不是为了你。”

林鹤元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又说：“我不知道你和姜宵之间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却羡慕你了。”

两个人在姜宵之间的明争暗斗，向来都是林鹤元占了上风，因为姜宵心里有偏向性，林鹤元没有想到自己也有羡慕对方的一天。

蔺成聿从柳江转学到厚林来，他到底是怎么说服家里人他不清楚，但在此情景下，能做到这一点，确实是让人羡慕的。

他至少能做到不被家庭禁锢，也能让家里人不伤害自己喜欢的人。

林鹤元之前觉得这个人脑子多少沾点神经病，但这么长一段时间看下来，他就算神经病，对着姜宵的那一面总是好的。

旁人因为家庭的反对，出国以后完成学业，以后还有回来的一天，等到那时候再续前缘也未必不可能，但林鹤元却不太敢做这种设想。

因为蔺成聿。

姜宵身边有一个他，有可能还会等好几年就为了等他回来吗？就算不是蔺成聿，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他总会遇见其他人的。

再好的感情，也禁不起长时间的等待。

“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是吗？”

林鹤元讲这句话的时候，更像是自言自语，他在试图接受难以接受的现实。

蔺成聿被这句话也戳了一下。

这回我会一直陪着姜宵，他默默的想。

林鹤元离开之后，他也知道姜宵难受。

姜宵这种谁都别想打扰我读书的人，在上学期的时候上课都会恍惚，高二期末考的时候考了全市第三，高三第一个月考的时候，成绩下滑到了年级第十一，掉出了年级前十。

蔺成聿看过他的卷子，错的都是一些很简单的题目。

老师也觉得他状态不太对，就算成绩有波动也不该这样，找姜宵谈了几次话，语气也很好，但是姜宵说不出来。

“没事的，”姜宵和班主任说，“我会自己调整好的。”

但他没做到。

厚林一中开家长会一般是在期中考成绩出来的下一个周六，夏婉婉也知道姜宵最近情绪不太对，比起成绩，她更怕自己儿子出了什么问题。

关于姜宵和林鹤元的事情，虽然姜宵从来都不说，事到如今，夏婉婉也能猜到一点。

每年姜宵生日他送的那些礼物，还有上次和姜诚那伙人打架的事情，以及现在，林鹤元一走，姜宵的成绩的心态就有变化，夏婉婉怎么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但林鹤元确实已经离开了。

家长会开完之后，夏婉婉领着姜宵回了家。

姜宵一直低着头，进了家门之后，低着声音和她说了声对不起。

“我以后会考好的，”他说，“我……”

他又有些说不出来，于是缩在沙发那里沉默着。

夏婉婉揉了揉他的头发，随后又问他：“年年喜欢男生吗？”

姜宵浑身抖了一下，他在沙发那里把自己又往里缩了缩。

“是喜欢林鹤元的，对吗？”

等了许久，姜宵才慢慢的从蜷缩的状态里面出来，哑着嗓子回了一个字：“是。”

夏婉婉伸手把自家儿子抱住，又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像是小时候哄着他睡觉。

“怪我，”她道，“应该早点发现的。”

“你不生气吗？”

姜宵问她。

“不是年年的错呀，”她道，“为什么要生气呢？小林离开了，年年不好受的话，可以和妈妈说的。”

姜宵把头埋在她肩膀上。

“我就是……”他有点哽咽，“我就是有点难受。”

他在学校念书还有考试的时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总是走神。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有问题呢？

可我哪里做错了呢？

好多人都和他说，姜宵你一点问题都没有，林晴玉说过，林鹤元说过，甚至林家妈妈都和他说过的。

但是结果总是这样，好像什么诅咒一样。

“不是年年的错，”夏婉婉和他说，“这种事情，很难讲的。”

她慢慢的跟自家儿子说起年轻时候的经历。

夏婉婉现在好看，年轻的时候更好看，她在结婚之前也是遇见过几个人的，有好有坏，最终遇上姜宵他爸姜海。

“……遇见你爸爸之后，我觉得这辈子应该就这样了，就是这个人了，但是还是事与愿违，”夏婉婉叹道，“你爸爸刚走的时候，我曾经有段时间也想不明白。 ”

后来倒是儿子给了她勇气，也让她挺了过来。

“不论男女，不论是谁，能在一起总是缘分，我年轻一些的时候，觉得感情就是要长相厮守，一生一世，但现在才明白过来，能够长相厮守一生一世的感情当然很好，但那很少。

两个人在一起，面对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能够永远的得到是件大幸事，带着遗憾，才是经常。”

她揉着姜宵的头发，又接着说道：“你长大之后，也是这样的，年年，也许你会遇见其他人，他们可能会留下，也会离开，年年，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你以后总会明白的，一段感情重要的不仅是相处的时间，分开之后对方给你留下什么，也一样重要，你爸爸给我留下了你，那就已经很好了。”

姜宵没有什么话可以回应的，他只认真听着。

他想着自己和林鹤元在一起的时候，所有高兴的过往，他每次去柳江进货的时候都带着期望去的，因为能给林鹤元带东西回去，每次和对方一起上自习的时候，都会有那种两个人一起往前进的感觉，他念书都多了几分动力。

这段时间读书的时候他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就容易晃神。

他闷闷的应了一声，在夏婉婉发现了又说了这么些话之后，他好像再也坚持不住了，埋在自家妈妈肩膀上，压不住眼泪哭了一场。

他这辈子的初恋就这样过去，难受与委屈总是有的，但这样的情绪总不能持续下去，哭过一场之后，人还是要向前看。

第七十三章 

“年年, 没必要惧怕任何情感。无论如何，妈妈总会支持你的。”

夏婉婉这样和他说。

他还有个这么好的妈妈。

姜宵在那次对话之后，才算完全放松下来。当天晚上发泄哭出来之后, 他好多了。

他好像找到一个方法接受现实，对先前两段感情有了些不同的看法和体会，心里的担子也轻松一些。

他从来没后悔遇见过林鹤元, 也从不后悔跟他在一起过。

且不仅是林鹤元, 他能以更新的眼光去看待蔺成聿了。

这个有些特殊的前前男友, 想起来竟然已经这样陪在这里两年多了。不得不承认的时候，许多时候他是真的帮了姜宵的。

这个人变得和姜宵印象里的那个人不一样了。

妈妈说看分开之后对方给自己留下些什么，他们分手分的那么惨烈，什么都没有留下, 很神奇的是, 他从蔺成聿身上得到的东西都是分开之后对方才给的。

看来人世间情况复杂, 总不是所有道理都适用, 比如说蔺成聿，他活在道理之外, 没有规矩可循。

但无论姜宵当天晚上想的再怎么清楚, 第二天的眼睛还是肿着的。

蔺成聿看到了, 又在早自习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的时候给他买了冰水和热鸡蛋, 回来的时候一样被班主任发现了, 训了一顿。

姜宵最近状态不好，蔺成聿也看的出来，他有绞尽脑汁想着办法让对方开心一点, 但是没有什么用。

没想到开完家长会之后，他看起来整个人好很多了，似乎是真的想明白了。

这回看着他被班主任抓包, 大概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低着头弯了嘴角。

所以蔺成聿即使被训了几句也不觉得郁闷，他看着姜宵，脸上露出有点傻气的笑容来。

姜宵上课的时候也不再走神了，本来就有基础，前段时间就是注意力不集中而已，等他重新打起精神来之后，成绩回归的还是很快的。

下一次月考，姜宵还是年级第一。

成绩稳定是个很有力的证明，蔺成聿整个人总算跟着放松下来。

就像这样，改变总是一点一点的，说老实话，姜宵这次分手之后，蔺成聿好歹是放开了一些。

以前姜宵总要避嫌的，但现在是没有这条栏杆了。且姜宵总是心软，他不是石头，总是会变的。

不过这变的方向有一点奇怪。

先前因为夏婉婉的身体问题，蔺成聿就一直担心。

现在夏婉婉身上没有什么大病，长期调理更有用。他请岳叔找的老中医，过来给她调理着，医生每过一段时间会抽时间过来看几天，眼见着真的有用，姜宵也没对此事说过什么。

岳叔是真的人脉很广，这个医生是他找过来的，姜宵感谢他，上次带菜来对面的时候，岳城看着很喜欢。

他又不愿意欠别人人情，就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有时间就做几个菜过去。

姜宵本来就有做时令吃食的习惯，秋天有桂花糖，夏天做冰糕，冬天有热乎乎的腊味饭，他和夏婉婉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每次就做多一天送到对面，算是感谢了。

于是这段时间，姜宵和岳城的关系都比和蔺成聿好很多，蔺成聿都算是沾了岳城的光了。

岳城没结婚也没孩子，他看着蔺成聿长大的，又恰好四十来岁，看姜宵的时候也渐渐带上几分长辈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慈祥眼光。

蔺成聿甚至还能在岳城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我觉得没事您也尽量不要去打扰姜宵，人家马上要高考的。普通家庭的孩子不容易，高考很重要……”

岳城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毕竟拿着蔺家的工资，但看了一下蔺成聿的眼神，好像也没生气。

他甚至之前还琢磨着要不要给姜宵弄点什么补品，这个时候电视上还在播生命一号的广告，说能提高成绩，跟洗脑一样，岳城先前还问过他这东西有用吗？有用他就给姜宵弄一箱回来。

那能有用吗？吃多了还伤身，都是骗人的，蔺成聿给他拦了下来。

“我没打扰他，”他还解释，“绝对不影响他高考，我还给他整理知识点呢。”

岳城能和姜宵关系好，他没什么好生气的。可能姜宵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旁人和他相处久了，极少有人说不好的。

蔺成聿确实在给姜宵整理知识点，很认真并乐在其中。从分科做同桌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

语文数学英语还有文综四本，厚林一中的传统就是很喜欢小组讨论试卷，姜宵卷子上的错题蔺成聿都是看过的，做的知识点也是针对姜宵的一些薄弱环节整理出来的。

一开始的时候姜宵不理他，但现在好歹能一起讨论了。

因为对门的交流多了，有一就有二，他和蔺成聿之间那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总是有些改善的，虽然离蔺成聿期待的复合有十万八千里远，但他也不急。

也许他和姜宵这样下去，有成为朋友的一天，关系总是循序渐进的。

且姜宵这边放心了，他才总算有心思去摆弄公司的事情。

上辈子这个时间段，正是咏江公司最难过的一段时间，负面新闻沸沸扬扬，公司的资金链已经断了，蔺成聿被蔺峰骗的团团转，在人生转折点摔了一个大跤，从上摔到下。

不过这回不一样了，蔺成聿催着爷爷从工程部开始，慢慢的把整个公司又上下整改了一遍。

他虽然照着蔺峰的想法买了几块地，把公司的钱花了一部分出去，但是全部压着没有开始建设，就屯着。

建设工程慢工出细活，规范度大幅度提升，钱慢慢的花，安全问题提升了很多，不是外包的那种，自己人盯着放心，蔺峰想出事可没有那么简单。

至于上辈子拿酒店卫生问题做的文章，他就更没办法故技重施了。

咏江现在如日中天，上下关系打点的好，要是真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的风声，早就会被告知，在这个时候出不了什么纰漏。

且还是那句话，只要资金链没断，玩舆论战这种手段，还是很容易被澄清的那种，动摇不了公司的根基。

明月湾那块地已经渐渐开发起来了，两条路已经通到那里，旁边的一圈配套设施也建设起来了，这地方曾经让咏江公司栽了个大跟头，现在却真正成了预想中的会下蛋的金母鸡了。

因为这上下的整改，公司很多部门换了不少人，工程部日渐壮大，变成最重要的一个部门，被蔺成聿捏在手里，也有其他重要的部门和岳城很熟，相当于也是他的人。

爷爷也开始管起事情来，不再像之前一样当撒手掌柜，蔺峰的掌权空间被压缩了，他最近都安分很多。

不知道是真安分了，还是憋着坏水搞事情呢。按照他叔叔的性格，应该是后者。

蔺成聿也不急，他不是上辈子那个分不清好坏的孩子了，狗急跳墙又能跳到哪里去呢？

他时常能看到姜宵，就不会惧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高三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的。

姜宵的心态一直很好，百日誓师的当天下午，蔺成聿看到姜宵在球场上打篮球。

他穿红色的球衣，因为常洗，红色变得暗淡了一些，不过在场子上他还是最亮眼的一个，他在那里打篮球，蔺成聿喜欢看他。

不过那天还是天公不作美，天气不太好，打篮球打到一半，突然下起雨来，还是暴雨。

姜宵躲避不及，还是淋了一身的雨。

晚上还要接着上晚自习，还好他课桌里面有校服换了，蔺成聿买了条干毛巾给他擦了擦头发，总算没那么湿。

晚自习的时候外面一直在刮风，姜宵又坐在窗边，他们这栋教学楼有点老旧了，很多窗户都关不太严实，风从很多缝里钻进来，姜宵拿书遮了一下，但还是一直感觉有风就朝着自己脸上吹。

现在的天气到晚上还是凉的，他晚上骑自行车回家的，也不知道是真倒霉还是怎么的，回家的半路上又开始下大雨，他淋雨回去的，家里热水器还不好用，姜宵用半凉的水冲了个澡，就睡觉去了。

他当天晚上就没有睡好，一直觉得自己不舒服，结果第二天就有点感冒了，鼻子难受，一摸额头，也是热的。

他重生以来坚持锻炼，作息稳定，基本上没生过病，这还是头一回。

他一开始没怎么在意，现在高考比较重要，就没想着要请假。

一模姜宵的成绩不错，他还想今天过一下卷子上的错题，从家里揪了一卷纸就又上学去了。

他又是骑自行车上下学的，风一吹，更难受了一些。

今天一大早蔺成聿就发现了姜宵有些不太对劲，昨天淋雨的时候他就有些担心，晚上煮了姜汤送到对门去的，但是估计姜宵没喝。

“请假回家休息一下吧，”蔺成聿担心道，“我给你买点药好吗？”

姜宵摇了摇头。

但他鼻塞的有点厉害，脑子也有点昏昏沉沉的，连带着握笔都没有什么力气。

好不容易过了上午两节课，蔺成聿看着他脸色越来越不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入手是烫的。

发烧了。

姜宵自己也探了探，他觉得好像比自己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要热一些。

这回他不管姜宵愿不愿意了，跑出去和班主任请了假，拉着他走，语气还是哄着的。

“宵宵听话，你现在不舒服，拖下去会更严重的，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

姜宵也感觉自己不太对了，他晃了晃脑袋，觉得里面好像放了块石头。

他缓慢的应了一声。

第七十四章 

蔺成聿从发现他发烧开始, 就已经特别紧张了。

姜宵身上每一处摸着都是烫的，先去学校医务室测了一□□温，三十八度五, 但校医那里设备简陋，最多给他几盒基础的退烧药，让他先回去休息。

姜宵把药收起来,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准备回家睡一觉。

休息一下就好了。

“去医院吧, ”蔺成聿很不满意校医室的简陋，担心不减反增，扶着姜宵的肩膀往外走，“是不是还很难受？”

姜宵嗓子哑, 懒得开口和他说话, 县城医院在那一头, 有点远, 不想去，他现在就想吃点药睡一觉。

姜宵身体一直很好的, 两辈子都是, 感冒发烧这种事情都很少。

但这种人好像一生病就是大病。

姜宵也感觉蔺成聿仿佛特别紧张的样子, 不住的出手试探他的额头, 冷汗比他冒的还起劲。

姜宵说不去医院就不去吧, 回家一样能找到医生过来。

蔺成聿没敢让他这种状态再骑自行车回去，打电话把车叫了过来，岳城听说姜宵生病, 自己急急忙忙的把车开过来的。

但车到了楼下之后，到了楼下面之后，蔺成聿死活不让他回家。

夏婉婉恰好最近几天不在, 公司有笔账不清楚，她出差两天，姜宵回了家那就是一个人，万一要是在里面出什么事，蔺成聿怎么样都放心不了。

“我真的不放心，宵宵听我一次，好不好？”

他哄着把人带进了门，床是铺好了的，姜宵真的没有力气跟他犟，他就想躺下休息一会儿。

退烧药吃了一点，物理降温也一起做，蔺成聿着急忙慌去弄湿毛巾给他在额头上敷着，凉凉的，姜宵感觉舒服一点了。

但姜宵想睡也睡不着，整个人就是迷迷糊糊的，似梦非梦，他听见岳城在说话。

“等下午要是再不退烧的话，就找个医生过来打点滴吧。”

过了一会儿，浸过冷水的毛巾又没有凉感了，有人很快把毛巾取下来，换了一块新的。

蔺成聿看着躺在床上的姜宵，他知道对方睡的不算安稳，睫毛一抖一抖的。

姜宵平时生龙活虎的看起来能一个打三个，生病的时候又显得特别脆弱。

蔺成聿牵过他的手，软软的，很没有精神的耷拉在一边。

他中午给姜宵煮青菜粥喝，姜宵喝了两口，又摇着头说饱了，没有胃口。

装粥的碗还是满的呢，就吃了几勺而已，早上姜宵就已经没吃什么了，蔺成聿哄着人想让他多吃几口，姜宵嫌他烦。

他把脸别过去，脸上都带着几分生气，声音又带着鼻音，因为没什么力气，生气的话说出来也软软乎乎的。

“我不要吃！”

他觉得蔺成聿烦死了，一直在眼前晃晃晃，晃的他头晕。

但是一上午过去，他烧还是没退，那感冒药和物理降温都没什么用，拿体温计一测，三十九。

姜宵看起来仍然难受，没有好转。

校医给的药没什么用，反而烧的更加厉害了。

岳城很快出去找医生打点滴了。

医生过来，先给他看了看，姜宵半梦半醒本来就很难受，虽然知道要看医生是为他好，但就是不想别人折腾自己。

就像蔺成聿之前说的，姜宵这个人看似什么苦都能吃，但是他某些时候是很娇气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就比如说，他不想打点滴。

蔺成聿把他从床上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就听见姜宵嘟嘟囔囔。

三十九度，他本来就烧的有点迷糊了，内心的那种外人很少看到的小性子就冒了出来。

“我不要，打针，”他说，“不喜欢打针。”

“不是针，”蔺成聿给他解释，“只是打点滴而已。”

姜宵看看他，又看看点滴的输液管，自己蹭着离他远了点。

“这还不是针吗？”他鼓着脸颊，“你又骗我，你天天骗我。”

蔺成聿拿他真的没办法，只能慢慢的哄着。

“不骗你的，这个不痛的，宵宵，打了点滴会好的快一点。”

姜宵把头转过去，又嘟嘟囔囔：“不要你管我，我自己会好的。”

到最后还是打了点滴，这个时候不能由着他来，针扎进血管的时候，蔺成聿遮了他的眼睛没给他看到，并不是很疼，姜宵没什么感觉，看了看扎在自己手上的管子之后，很老实的躺在了床上。

他闹完了之后就显得乖乖的，蔺成聿找了一颗椰奶糖给他含着，姜宵嘴里没那么苦了，含着糖又开始小声说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

蔺成聿一个下午都在照顾他。

中午的青菜粥是清淡的那种，有点没滋没味，姜宵不喜欢，他晚上煲了一锅海带排骨汤，其他火气重的就不能给姜宵吃了，想了想，做了酸梅饭团。

小小的饭团，里面包着酸梅开胃，外面撒了点海苔，清淡依旧是挺清淡的，但还好有点滋味了。

打了点滴之后姜宵晚上就好一点了，量了体温，降下来了一点，他嗓子也没有那么难受了，饥饿感就开始冒上来。

汤搭配着饭团，他差不多都吃干净了。吃完才知道，这一盘子东西是蔺成聿做的。

姜宵是真的挺惊讶的，他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蔺成聿。

是天塌了吗？这大少爷居然会下厨房了。

好歹学着下厨房也学了三年有余，蔺成聿就算做菜天赋一般，但勤能补拙，他现在真的能做的不错。

他迎着姜宵诧异的目光，想着自己在厨房练了这么久，也算有用了。

但是姜宵下面一句话他就不怎么喜欢听了。

“今天，谢谢你照顾我，也谢谢你的晚饭，”姜宵和他说，“医药费我回家拿给你，我现在回家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但蔺成聿很迅速的给他按了回去。

姜宵的烧还没有完全下去，现在都还在三十八度以上，点滴也没有打完，晚上还有一瓶呢。

“我不放心，”蔺成聿和他说，“你明天想身体好了能去上课就听我的，打点滴不能没人看着的，你都住了一天了，不在乎多这一个晚上的吧？宵宵乖，听话。”

医药费他提都不敢再提。

他和姜宵之间还提医药费的事情，真的显得太生分了。

岳城也没让他走，这个时候离开肯定不行的，最终姜宵还是被这两个人留下了。

姜宵晚上那一瓶点滴打的久，他晕晕乎乎的睡着了，蔺成聿倒是守着时间看着那点滴瓶，时时又去探一探姜宵的额头。

打点滴确实有些用的，第二天烧就退了点。

姜宵有点精神，头没有那么疼了，但是他还没完全好，上面还在吊着点滴呢，不过能坐起来念书了。

蔺成聿帮他从学校把一模的卷子带了回来。

姜宵这次数学的最后一道题做错了，没有琢磨出来，他皱着眉头在那里算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思路不对，解不出来。

以前林鹤元在的时候，他直接去问就好了。

姜宵捏捏手里的笔，心情又有点低落。

蔺成聿刚从厨房过来，他把中午的汤炖上了，要小火慢煨才好喝，一进房间就看到姜宵为数学题垂头丧气。

蔺成聿的卷子也放在一边，他答案是对的，但是姜宵有点看不懂步骤。

蔺成聿数学一直比姜宵好，他在家里学了许多，不过文综类和语文比不上姜宵，应试教育做这些总是有些一板一眼的，也需要多练，他平时在这方面花的时间也比姜宵要少一些。

上辈子他是跳级上的大学，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念大一了，现在回来能陪着姜宵一起度过整个高中，对他来说是特别好的体验，枯燥的学校时光有了色彩的感觉。

“这题可以用微积分，”他和姜宵说，“老师说答案是对的，但解法有点超纲，最后还是给了分，你也可以试试。”

微积分是大学的知识了，他之前给姜宵讲了一点，这回又拿着笔，就这道题讲细致了一些。

他讲的是方法，不仅仅是为了眼前这道，往后在考试上也能用上。

姜宵数学偏弱，他听的似懂非懂，认认真真听了下去，还问了几个问题。

讲完这题之后，蔺成聿从背后的书架里找了两本书挑了几道题给他做，他看着姜宵拧着眉头，睫毛一颤一颤，好像在完成什么重大的工程一样，低着头在算公式。

两个人之间有笔写在纸上沙沙的声音，厨房里炖着的汤在慢慢咕噜，蒸汽推着瓦罐盖子，一下一下的敲打着。

姜宵在写题，蔺成聿在看他。

他觉得此刻特别好。

他有种想吻姜宵的冲动，但是没敢，忍住了。

姜宵过了一会儿就做完了，给他看，蔺成聿却有点愣愣的。

“你怎么了？”

蔺成聿骤然回神，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看姜宵的答案。

“……这两题是对的，”他咳了一声，“这一题做错了，我再和你讲讲吧。”

姜宵做题的时候是心无杂念的，他理解能力一向很好，算的上一点就通，数学成绩偏弱是对比林鹤元和蔺成聿，放在其他同学里是不弱的。

蔺成聿和他说着这题，又忍不住去看姜宵。

姜宵的睫毛一直是很长的，他眼睛很好看，一眨一眨，高中时期脸上婴儿肥还没有下去呢，他低着头看题，蔺成聿坐在床边稍高一点的椅子上，看着他头顶上的发旋，又看他侧脸的肉有点圆圆的，特别可爱。

“……我去看看汤。”

他盯着看了好久，没忍住，跑了。怕再看下去就真的忍不住要亲亲他了。

姜宵抬头：“……？”

汤有什么好看的？

第七十五章 

夏婉婉第二天下午就回来了, 姜宵自然顺理成章的回家去了。

他烧基本已经退了，打点滴还是有用的。

因为这许多事情，夏婉婉和对门关系真的变得不错了, 她上门道了谢，把姜宵带了回来，又问他:“我出去一趟都不知道这件事, 担心死了, 还难受不难受啊？”

姜宵摇了摇头。

夏婉婉揉了揉他的脑袋, 进厨房给他做好吃的去了，姜宵自己进了房间，从小盒子里拿了钱。

欠的医药费。

他还记得这件事呢。

他第二天已经正常上课去了，想了想, 还是把钱拿了出来。

“我自己有钱, ”他和蔺成聿说, “谢谢你这两天帮我, 但是我觉得……”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蔺成聿打断了。

“宵宵, 如果要算的话, 除了医药费, 我难道还要和你算护工费伙食费吗？”

姜宵想了想, 还真的开始掏兜了。蔺成聿哭笑不得, 把他的手按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宵宵，真的算起来的话, 我欠你更多，现在把整个蔺家都掏给你都不能算还得起，我应该倒给你钱。”他接着说道, “我们两个之间，本来就是算不清楚的。”

姜宵一时无语，又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他随后又郑重的补充一句：“我们两个人是真的不可能的了。”

这也不是姜宵第一次说这句话。

“我知道的，”蔺成聿听了许多次，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痛，但又接着说道，“宵宵，我只希望你别那么排斥我就好了，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他和蔺成聿，朋友？

蛮难。

不过姜宵回想一下，他们两个这么两年相处下来，渐渐的倒也习惯了。很难回到那种亲密关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余地，如果蔺成聿真的会改的话。

算了，现在想这么多干嘛，顺其自然吧。

姜宵的医药费最后还是没掏出去。高三下学期总是容不得他多想，小病回来一场，读书就更忙了。

好像一直在考试，大考小考模拟考，以至于姜宵真的到高考那一天，也不是特别紧张。

他真的已经为这一天准备很久很久了，胸有成竹的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夏婉婉比他还要紧张几分，去考场之前一直帮他检查准考证和文具，连这几天的饭菜都是精心准备过的。

不能太清淡，否则没营养姜宵吃不下，不能太油腻，要是一不小心吃坏了生病了那就完了……

最近姜宵拍板，随便做吧。

蔺成聿学籍不在这里，他回柳江考试去了。不过岳城没走，还留在这里，姜宵进考场的那天，学校大门前站了一堆又一堆的家长，望着孩子进去的。

夏婉婉自然在，姜宵进大门之前回头，她朝着自己招招手。

岳城站在另一边，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件红色的上衣，是仿唐装的样式，说是有个好兆头，也朝着他挥手。

姜宵考试的那两天，他自己觉得是过的挺轻松的。

试卷不算难，答的很流畅，全部考完出来之后，同学们从学校大门冲出去，每个人看着都很开心，总算解放了。

姜宵就沿着学校的路慢慢往前走，不急不慢，他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走掉了，夏婉婉在那里等着，姜宵走过去，轻轻的抱了她一下。

“妈，我考完了。”

“考的怎么样呀？”夏婉婉问他。

考试期间她不敢问，现在考完了才问出口。

“挺好，”姜宵回她一句，“别担心。”

儿子说不担心，夏婉婉立刻就放下心来。

“走吧，”她高高兴兴的拉着姜宵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晚上除了夏婉婉的暖心饭菜，他还记得一件事情。

林鹤元留给自己一个盒子。

姜宵一直很听话，高考完再打开，他之前想过里面会有什么，但等到今天，他忐忑不安的打开，万万没想到，里面是张银行卡。

姜宵：……

虽然他和林鹤元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在努力挣钱，对方也经常帮自己，但是他也没有喜欢钱到这个地步吧？

他弯起嘴角，有些想笑，又有点想哭。

银行卡下面垫着张信纸，林鹤元在上面解释了为什么给这个。

他说，在离开之前，不知道要选什么样的礼物最好，总感觉送什么都配不上姜宵，也无法表达那时候的心情。

卡里的钱是他从小存的，有收到的压岁钱，有攒下来的生活费，他平时不怎么花钱，还有一些比赛拿的奖金和奖学金，林鹤元物理奥数世界赛拿奖，光厚林县教育部门就奖了一万，零零总总的都存在起来，有十万多，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他想把这个留给姜宵，是他实在想不出，除此之外，他还能找到什么能对姜宵有益的东西。

林鹤元陪过他摆小摊，看姜宵辛苦挣钱，看过姜宵那个条理清晰的账本，也见他在电子产品那边挣钱的时候把整个市场留给张扬，自己抽身而出。

他知道姜宵对未来是有一个完整的规划的，不仅仅在眼前这一点小钱。

他想把这个留给姜宵，是觉得等合适的时候，能成为他启动资金的一部分，也算他陪着姜宵成长的一种方式，他离开时候也觉得没有那么遗憾。

他的这封信很长，比姜宵以往看的都要长很多，把他当时想着的事情一五一十剖析给姜宵看。

“……千万别存着不花，年年，这样就真的辜负我了，”他写道，“我希望你以后都好，即使我不在身边，也希望你更好。”

姜宵拿手擦了擦眼角，他吸了吸鼻子，还是没有忍住眼泪。

当天晚上，姜宵没睡，他心情实在难以平复，睡不着。

他突出其来有了点心思，从外面小卖部偷偷买了一瓶冰啤酒回来，坐在自己窗台边上，一边偷偷喝啤酒，一边数星星。

没错，就是单纯的数星星。

厚林的天空在此时此刻是晴朗的，万里无云，每一颗星星都很亮，姜宵伸出手指去描画天上的星座，看月亮半圆不圆的样子。

时间流水一样过去，到凌晨的时候天渐渐亮起来，星星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他坐在窗台上，看见小区前面那条路有一道车灯闪过来，在朦朦胧胧的凌晨显得特别亮眼。

他看一眼就知道是蔺成聿家里的车，很好认。

怎么又回来了呀，姜宵想着。

不过天亮了他困意就来了，本来就是拼着兴致在这里熬的一晚上，姜宵收拾收拾，爬上床睡觉去了。

他第二天早上一直也没起来，毕竟是高考完了，夏婉婉也没催他。

第二天姜宵睡到下午三点才起床，他自己洗了个澡，然后把中午饭热了热，夏婉婉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果干，问他好吃吗？

是姜宵喜欢的杏干，他嚼了嚼，点了点头。

“小蔺送的，一大早就来了，说刚就考完不容易，还送了个小蛋糕过来，我告诉他你还没有起，他就走了，”夏婉婉说道，“他也是刚高考完吧？老收别人东西也不行，我买了点水果送过去，算是礼尚往来。”

姜宵听她这么说，腮帮子动了动，还是把杏干咽了下去，甜丝丝的。

他没再对夏婉婉和对门的关系说什么了，都相处三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做的也比说的要更有说服力。

夏婉婉不是小孩子，她在不知道且不经历上辈子的情况下，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和交往方式，姜宵会提醒，但总不会干涉过多，再说了，他和蔺成聿的关系多少也有些缓和。

再说了，他和蔺家做对门的日子应该不多了，往后这段关系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

姜宵要念大学了，他不放心夏婉婉一个人留在厚林，且夏婉婉这三年来也是随着姜宵一起进步的，三四年下来，她的注册会计师证已经考下来了。

虽然现在还在那家小公司做着，是因为确实厚林这个小地方已经很难找到好的下家，姜宵和夏婉婉提议，上大学的时候，他们一起离开，去大一点的城市，以后大概率也要在那里定居的。

因为还没有到录取大学的时候，姜宵虽然有目标，但是到底能去哪个城市，没板上钉钉他也不敢说。但这个想法已经有了，夏婉婉也同意的。

她考这个证，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给儿子更好的生活。

家里一直开销不算大，除了姜宵自己挣的钱，夏婉婉还是有一部分存款的，她自己也有计划。

现在就等姜宵成绩下来了。

旁人都说高考完这一段时间是最放松的一段时间了，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时间了，姜宵也这么觉得。

高考完了之后，姜宵什么都不想，快乐了好一段时间。

他的股票总算有时间去看几眼，涨得很不错，不过按姜宵的记忆年中还没涨完，还有的涨呢，他看了一眼就没管了，还放在那里，等到九月份去大学报名的时候再取还来得及。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段休息的时间，姜宵带着妈妈出去旅行去了。

夏婉婉很少出远门，她从农村出来的，所谓山清水秀看的多了，姜宵就不带她去看山水了，带着她去了一趟首都，看一眼灯红酒绿和文化底蕴。

那几天姜宵看她，觉得是妈妈这几年来最放松的一段时间。

第七十六章 

姜宵在旅行里也做了很多想做的事情。

比如说, 上辈子姜宵刷短视频，看到别的母子之间穿母子装，虽然他已经长大了, 但是在转景点的时候买了两件宽大的T恤衫，和夏婉婉一起穿，然后找路人拍了一张照片。

“很好看的, ”那个路人还夸他们俩, 很友善的, “我看不像母子，完全就是姐弟嘛！”

逗的夏婉婉也一直笑。

他们走过几个著名的景点，晚上的时候，找了一家小馆子吃饺子。

从馆子的窗户那里看过去, 能看到旁边新建的大楼。

“好高啊, ”夏婉婉抬头去看, “住在上面得多害怕呀。”

姜宵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牛肉。

“这不算高的, 往后会建更高的楼，”他伸着手比划, “别害怕, 大城市是这样的。”

夏婉婉朝他点头, 第二天下午, 他们抽个时间上去了那栋大楼。

楼顶有个观景台, 还有望远镜，夏婉婉一开始害怕，但是儿子牵着她的手, 带着她往前走，她还是靠着巨大的落地窗往外望了出去。

高楼看着可怕，但是视野真的很好。她牵着儿子的手, 头一次看到那么远的地方，风景很好，下午的时候还有夕阳，远方的天空夕阳色泽艳丽，云彩好像就在眼前。

未来就真的非常值得期待了。

旅行回来之后，还没那么快出成绩。姜宵又去看了几个挂念的人。

张扬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全市他已经开了三家专卖店了，还有两家正在建设，同时还给其他店供货，最近手机、mp3等小型电子产品越来越走俏了，他又忙，姜宵都好久见他了。

这回去找张扬，对方很是惊喜。

“宵啊！高考是不是还没出成绩啊？”

果然这段时间，旁人见他问的都是这一句。

姜宵摇了摇头，道：“还要几天。”

“哥觉得你是状元！”张扬拍着他的肩膀，然后给他塞东西，“要念大学了，手机电脑都要备的，我这儿有好多，你都拿着！放心，我说过，你大学生活费学费我负责！使劲考！”

他还给姜宵比划，说：“到时候你考了状元，我在店里挂横幅，搞三天打折！所有人都一起给我庆祝！”

他事业上升期整个人都好兴奋，原来挺瘦弱一个人，现在力气比姜宵还大，给姜宵塞钱塞红包的时候姜宵完全拗不过他，本来还想一起吃个饭，最后落荒而逃。

太热情了，塞东西塞的姜宵都怕了。

姜宵跑出去之后，想了想，去找了叶叔。

他叶叔不跑货车了，不再昼夜颠倒了，又和家人长陪伴，他气色看着好了，讲话中气十足。

房子和店面半年前就已经交房了，小区陆陆续续有人住进来，他叶叔买了四间店面，除了他自己要做生意的那间大的，其余三间已经租出去两间，剩下那间也还在谈，现在租金不高，才八百块钱一间，但三间加起来就是两千多，固定收入，在这个年头一家三口花销是够的，至少叶叔挺满意的。

他租的时候姜宵去看过，提了建议，不要签太长时间。

理由很简单，等周边开发起来，等房价涨起来，这就不是八百块钱的事情了。

叶叔自家的店他想了想，搞了个水果店。

他原来就是干货车司机的，认识搞冷链运输的，而且恰好有两个材草间，大的那个材草间他搞了个冷库，和店面后面的那两个一大一小，足够储存。

水果店已经开起来了，现在客流量不算特别多，但他叶叔说，挺有的赚，比他做大车司机的时候少些，但有之前的七八成已经大大超出的预期，现在不用到处奔波，比之前幸福感强烈多了。

等这边开发完了，人流多了，他这间水果店挣的不会比他跑货车的时候差。

“来来来，吃车厘子，甜的，”叶叔给他抓了一大把，“你随便吃，我后面给你装一袋，带给你妈。”

芒果蜜瓜车厘子，香蕉西瓜小葡萄，叶叔基本把自己店里那些顶顶好的水果都拿出来给他吃了一遍，姜宵吃撑了，到晚上的时候还一直在打饱嗝。

他还拿了一部分水果去给叶影影，高中时候他在学美术，虽然和姜宵同在一中，但是他家给找的画室在外面，见的少了点。

他艺考成绩早就出来了，已经录上了国内一所一所很好的美院，现在就等文化分，不过按叶影影之前几次摸底测验的水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姜宵带水果上门的时候，叶影影他们家人都在。

叶家父母姜宵也是认识的，他之前春市摆摊的时候，还是叶家爸爸帮忙找到的摊位，见了他来，也很热情。

“要不是小宵那时候建议他去学美术，这孩子肯定是大学都没的读的，到时候我们全家要请你吃饭的！”

叶影影看着也精神许多。

他身边的人好像过的都不错。

在这样的好氛围里，姜宵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他之前对过答案了，心里大概有个底，不过成绩出来的时候，姜宵还是有点意外。

701。

这时候厚林这边还没有网络查分，纸质的成绩明天可以去学校领，姜宵打电话查的，占线占了一上午，总算在下午打通了，他反复确认了几遍，确定是701。

他关了电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去和夏婉婉说了。

夏婉婉足足愣了三分钟，高兴疯了。

借张扬吉言，他还真是状元，全市文科第一，全省文科第三，前面第一第二都是有加分的，姜宵差了点，是个省级探花。

厚林一中这个酷爱贴横幅挂红榜的学校当然不会放过他，姜宵在那里带着大红花给学校拍了张照片，脸都要笑僵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报志愿。

和林鹤元在一起的时候，姜宵考虑到他，想着要去首都念大学，现在林鹤元走了，他的志愿又回到了原来的计划了。

姜宵在学校给的参考意见纸上圈了一个学校的名字。

华南联大。

这个大学在国内各方面都不比首都的那所差，位置在荔市，离柳江车程不到一个小时，离深城高铁只要三十分钟，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影响力深厚，以至于那个时候在柳江、荔市、深城那一带的政圈和经济圈中间都有“南联校友会”这种存在，经济类与管理类专业国内首屈一指，人才辈出。

蔺成聿上辈子念的就是这一所，蔺家爷爷还在时没选择让他出国，而是选了这一所，想让他在国内稳扎稳打，足见这所大学确实优越。

姜宵上辈子功成名就的时候去那里上过半个月的进修班，当时那些理论他并没有听太懂，但看着教室外的学生走过，他心里是羡慕的。

他很想好好上一所大学。

姜宵报了华南联大的王牌专业工商管理，他这个分数，闭着眼睛都能录取上，等到八月份他领到邮寄过来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算松了一口气。

他没等到开学的时候了，现在就准备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和已经辞职的妈妈一起离开。

家里的老房子他和妈妈也没有打算卖，就放在这里，想着以后能回来看看。

离开之前，他把录取通知书和成绩单都复印了一份，来到自家爸爸坟前烧给了他，希望他泉下有知，知道他儿子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

姜宵家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对面的蔺成聿也在收拾。

姜宵都不住了，他自然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缘由，他们这栋房子里也没什么值得收拾的东西，厨房那边反而是最多的，蔺成聿后来还买过好几个柜台来装各种各样的工具。

他自己收拾了房间，手上拿着一张照片，没舍得放进包裹里，怕被压坏了，就自己拿着。

那是高三毕业班级的合照，蔺成聿拿到了之后，还做个相框。

他和姜宵长得最高，就站在最后一排的中间，姜宵站在他旁边，穿着一样的校服，姜宵冲着镜头笑，露出很可爱的小虎牙。

他陪着姜宵三年高中，一想到他就觉得高兴，现在看到照片都忍不住笑，又伸手去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和姜宵还能上同一所大学。

希望往后一直都能陪着他，两个人不用那么生分，他就别无所求了。

姜宵和妈妈带着两个大箱子上了火车。

离开的时候总要断舍离，两个人都尽量只带了些必要的东西。

他这一辈子的少年生活，就此就算真的画上一个句点。

他努力学习，积极赚钱，把妈妈救了回来，遇上了喜欢的人，改变了身边的人的生活轨迹，弥补了很多遗憾。

算是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　　半架空设定，服务剧情，这个大学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哦。

第七十七章 

一夜的火车过去, 他们来到了荔市。

柳江、荔市和深城都是连在一起的，在同一个三角洲，姜宵上辈子都跑过, 这一片地方他都熟悉，不过眼前的场景还是没有发展起来的，模模糊糊有了顶尖大城市的雏形。

房子是姜宵带着夏婉婉去租的, 他熟门熟路, 暂时租在学校附近。

华南联大是在最近几年换的新校区, 这个位置在荔市稍微边缘的一点的地带，不在市中心，所以才离柳江和深城近。

不过新校区这里也不算偏了，目前已经有了好几个公交站点, 后年即将通地铁, 再过几年就有高铁站。

学校旁边的科技园和商场都已经开了, 去年又有另外两个大学搬了过来, 名气和学生人数比不上华南联大，但是一个隐隐约约的大学城已经建起来了。

等再过几年, 地铁和高铁也开通的时候, 几家大的科技公司搬入, 这一块才真正热闹起来。

在荔市休整了几天, 夏婉婉出去投简历, 姜宵留在这里收拾家。

她的CPA证书没有白考，这个是个很有力的敲门砖，最近接触的公司都挺有意向的, 在荔市工资要比厚林高很多，刚进公司能拿到六七千，约是家里的三倍有余, 后面如果做的好，还有涨幅。

高速发展的荔市正是用人之际，半个月左右，夏婉婉的新工作定了下来，一家本地小有名气的会计师事务所，她过几天就去正式报道了，离这里不远，从租的房子这里坐公交，大约半个小时能到，有了稳定的收入，夏婉婉心这才安定下来。

她开始真的适应这座城市了。

不过即使她找不到工作，姜宵也有办法养着她，他现在可比自家妈妈有钱多了。

他记得那只股票号称今年黑马，从年头到年尾大约涨了四倍左右，九月份的时候就已经涨的差不多了，他去了一趟交易大厅，把钱取了出来，除掉一些费用，姜宵手里有一百万出头。

他原来本金就有二十万了，六七月份的时候加上林鹤元给的钱，还有考全市状元有奖学金的，他都放进去滚了一下，实实在在的七位数。

他大学的时候当然还是要做生意的，但是在那之前，姜宵还有个打算。

在这里一直租房子也不合适，他想在这里买个小房子，夏婉婉工作稳定下来之后，这个想法就更强烈了。

他在大学和夏婉婉的工作单位两点之间找一个中间的位置，要求交通方便，生活便利，找到了一套新一点的二手房，一百平左右，因为不在中心城区，目前这个行情，每平米约七千上下。

姜宵挑的是挺好的小区，不是新楼盘，旁边的生活区域都已经是成熟的。

2006年，荔市作为国内顶尖的大城市，房价已经开始有起飞的架势了，七千块钱比平均工资已经高出很多，很多人开始嚷着泡沫，但姜宵知道，这还差的远。

七十万的总房价，百分之三十的首付和各种税费和简单的改造装修，只要出三十万就够了，剩下的三十年期贷款，每月只要两千块就好了，简直划算的不能再划算。

夏婉婉和他一起去看的房子，好是很好，七十万呢，她没买过这么贵的东西，虽然姜宵有给她看过自己银行账户上的数字，但是她还是犹豫不决。

“喜欢吗？”

姜宵问她。

夏婉婉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间房子是个小高层，十二楼，采光很好，在小区中间又不是吵，算半个江景房，能看到大桥，傍晚的时候看到桥上有些堵车，停在桥上的车星星点点的，很有城市的氛围。

“喜欢我给你买，其他别多想，”姜宵拍了板，“你儿子有钱。”

他当机立断交了定金和首付，不过银行贷款流程没那么快，房子还要重新装修一下，在此之前，他得先去学校报名。

在房市一掷千金的姜宵进了学校大门，懵逼的好像一个小学生。

夏婉婉要上班的，会计师事务所工资不错但是也忙，不能陪他一起去报名，姜宵就自己来的。

说实话，进学校大门的时候，他高考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紧张，手心一直冒汗。

华南联大他明明来过的，但好像还是头一次进来一样。

新校区特别大，姜宵根据指引上去走，他拿着录取通知书想去拿学生卡，但是一进校门没多久，他就被学校社团招新的人给逮住了。

姜宵又长得好看，他带了个棒球帽，穿了件简单的T恤衫，显得阳光又帅气，看起来又很好说话很乖的样子。

蔺成聿在另一个门那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跑过去找人的时候，姜宵就已经被一群人围着了，男的女的都有。

“是我们经管学院的小学弟啊，来学生会吧！”

“来戏剧社！很合适的！”

“来我们动漫社最好的！”

“学弟你手机号码多少啊？这是我的号码，要不我带你去报名去宿舍吧？”

还敢要电话？

我看你是图谋不轨！

蔺成聿冲上去把姜宵从人群里面拉了出来。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更显眼，还有人想上前，被蔺成聿瞪了回去。

姜宵看到他还有些惊讶，问了一句：“你怎么也在这里？”

随后他想起来，他们两个人还是同班同学来着，蔺成聿也来这里报名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熟，我带你去，”蔺成聿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别理他们，要是想加社团玩玩，军训那段时间可以抽空过来。”

他自然而然的接过姜宵手里的箱子，然后拉着姜宵往前走。

姜宵跟着他，总算拿到了学生卡，然后又一路走去宿舍，忍不住四下打量，新校区的宿舍还是不错的，四人间，上床下铺，被子和一些生活用具等姜宵晚一点的时候从出租房那边带过来。

没有什么意外的是，蔺成聿和他住一个宿舍。

还有两个室友，一个是荔市本地人，话少一些，有点腼腆，自我介绍叫徐亮，另外一个就是北方来的同学了，名字叫陈朗，人如其名，性格爽朗多了。

姜宵还领了军训的衣服，衣服质感一般，而且还做的比较宽大，姜宵头一次穿这个，他身材挺拔，穿着就显得好看。

还有个帽子，蔺成聿伸手帮他戴，姜宵下意识躲了一下。

“你别动，”蔺成聿把他拉了回来，“我帮你调整一下，这帽子不好戴。”

陈朗看到他们这样，问了一句：“你们两个之前认识啊？”

“认识的，好多年了，”蔺成聿率先回复他，又仔细看着姜宵，“好看的。”

事实证明，好看的姜宵不止有他一个人看到。

高中的时候大家埋头念书，学校管的也严格，学生们之间即使有好感也少有人明目张胆的谈恋爱，但到了大学的时候，就没有人管这方面的事情了。

蔺成聿想着要严防死守，此时姜宵和自己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一些，他很怕此时真的再出现一个林鹤元，但事实证明，很多事情是防不住的。

还没等到军训，就军训前全班开班会的时候，他们系两个班，每个班三十五个人，总共七十个人，女生居多，一场半小时的班会开下来，姜宵手机号基本不是秘密，企鹅好友加了一个列表。

蔺成聿又开始酸的冒泡了，但他总不能拦着，好歹是同班同学，留个联系方式天经地义。

女生也就算了，姜宵那是男女通吃。

军训第一天只是分列分排和做了一点基本动作，踢踢腿而已，并不累，而且四点半就结束了，大家都没什么事情做，于是姜宵带着班里男生去打篮球，几场打下来，勾肩搭背的回来的，一个一个宵哥叫的可顺口了。

蔺成聿醋也没有办法，姜宵受欢迎也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

光论脸来说，蔺成聿那张混血脸确实比姜宵要打眼精致许多，但所谓吸引力不是只看脸的。

蔺成聿那个狗脾气，如今对着姜宵才算千依百顺，要是面对其他人，没有必要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会多说，一看就不是很好相处的人，冲上前的人也有，但没几个受的住的。

不过幸好的是，姜宵刚上大学，暂时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一来曾经沧海难为水，姜宵性格看着暖，实际上现在动心的门槛还挺高的，二来他到了大学，还有许多值得忙的事情，比方说挣钱。

军训那点运动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夏婉婉加班有时候晚一点，他就坐公交车回家给她做个宵夜什么的，然后再去忙自己的事情。

他买房花了一笔大钱，寻思着要努力把钱挣回来才行。

军训前三天，姜宵趁着晚上有时间，把学校附近的商业街和生活区都逛了一遍。

华南联大校区内就有三条供学生生活的商业街，分布在不同宿舍楼附近，衣食住行什么都有，学校里面的店铺东西都是比较便宜的那种，当然，质量的话姜宵仔细看过，便宜有便宜的道理，大多不怎么样。

校外有商场，从西北门出去大概走路十分钟，在科技园斜对面，这商场里面东西的价格就和学校里面形成鲜明对比了，比较贵，消费者以科技园里的上班族居多，学生们要是有什么好事了，会来这里奢侈一把。

在荔市这一片地方，明显已经发展起来了，如果粗略一看，好像没有空白市场，市面上已经不缺商品了，大家也不怕买不到东西。

但商机往往就在此处，缺的是消费者和商品之间恰到好处的市场对接。

姜宵转了一圈，心里有点底气了，军训第五天，他就开始卖东西了，学校里不让摆小摊，他从身边开始卖起，试图开个口子先。

第七十八章 

姜宵大学的第一笔生意, 卖的是鞋垫，军训用的软鞋垫。

大学生军训用的解放鞋一向都是很不好穿的，硬, 容易磨脚，很不舒服，而且一般偏大。

当然, 解放鞋里鞋垫这东西, 也不是姜宵第一个发现的, 学校里一直就在卖，新生过来还有人敲着寝室门推销，姜宵头一次过来的时候，还掏钱买了一双。

但他穿了几天就发现, 自己买的鞋垫并不怎么好用。

附近店里最常见的就是亚麻布和棉布的鞋垫, 亚麻布硬, 穿着不舒服, 一样磨脚，棉布的好一点, 吸汗, 但一天军训下来, 那味道难以形容, 又不太好洗, 几天下来黑了一块，也没有那么软和了，还是不太舒服。

男生寝室里别人脱下军训鞋子是什么感受姜宵不太想回忆, 他本来就有点洁癖，房子就在附近，他和学校办了走读, 晚上不怎么回去。

军训要练一个月，动作倒是不怎么难，就是鞋子磨脚难穿，现在刚开始一个礼拜，就已经弄的人浑身难受了。

除了鞋垫，垫卫生巾的也有，撇去有些男生不好意思去买的缘故，卫生巾虽然软，随用随丢，但它设计本来就和鞋垫不一样，和码数也不一定相合，长一块短一块的，一样有缺点。

他第三天晚上又背着自己那个包，搭上公交车，路上大约一个半小时，他到了老城区里面的一个服装生活类的销售市场。

姜宵上辈子来过这里，他厂子还往这里销过东西，算是熟门熟路。

市场里面有店面，一到了晚上还有很多小摊小贩出来摆摊，姜宵在里面找了很久，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种鞋垫。

海绵垫，好洗，软和，还有一种更贵一点的，类似硅胶质地，更软，和姜宵之前买过的那种天壤之别。

当然价格上要贵一点，但是姜宵批量买的，他又会砍价，他自己这边的单价算下来，对学生们是可以接受的。

姜宵的第一单生意，来自同寝室的陈朗。

他出发去市场之前，陈朗就已经和他抱怨起这之前买的鞋垫不顶用的事情了，姜宵向来卖东西前先找市场，对方一提，姜宵就说自己家事做百货生意的，等自己带回来了，先给陈朗试试，对方一口答应。

鞋垫也不贵，这点钱一个大学生还是掏的起的，穿起来也软，感觉踢正步都有力气了。

“好东西！”陈朗竖起大拇指夸了他一句，“我给大伙推荐去！”

他这人性格开朗，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很快就给姜宵拉了几个人过来，一试下来，没有说不好的。

生意想来不是一个人就能把所有钱挣了，能考上华南联大王牌专业的自然不是蠢人，姜宵观察了几天，迅速把陈朗拉入伙。

“想不想挣钱？”

“想啊，”陈朗道，“我和你说姜宵，旁边商场招发传单的，一个月能挣好几百呢。”

“发什么传单？”姜宵拍拍他的肩，“跟我一起卖东西。”

他给对方算了一笔账。

华南联大是综合性大学，十来个学院，每年新生近万，军训场地集中，都是在运动馆和大广场这一带，如果能做到大学城的另外两个学校，还有更广阔的市场。

一套软鞋垫，在这个时候是刚需。零售业在没有店租人工的情况下利润率是可以做到很高的，一套鞋垫姜宵和陈朗按分成算。

陈朗一思考，心里小算盘一打，觉得比发传单来钱快多了，但他随后又有点疑惑：“咱们两个就卖鞋垫啊？”

姜宵：“当然不。”

他把自己洗旧了的帆布大书包又扯了出来，递给陈朗一个东西。

“暖宝宝啊？”

他随后一看又觉得不对，仔细看包装上面的字，是冰丝垫，又叫清凉贴。

姜宵高三发烧那几天，一开始是垫凉水毛巾，后来岳城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个，不过他那时候打点滴烧已经退了，这东西就用不上了。

姜宵那时候看了看，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现在他就想起来了，跑了几个市场看了看，找到了性价比比较高的一款。

这玩意本来就不贵，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本地小厂子生产，批发价二十块钱能买到六十小包，要是买的多还能更便宜，随用随丢，姜宵对外卖五毛钱一袋，这东西是消耗品，单价低但是卖的多。

贴额头上是肯定不行了，但是贴在后颈脖子上，军绿上衣扣子系好一遮，外面看不到，冰凉舒爽，舒服多了。

除了单卖的，姜宵批了一批好看点的塑料袋回来，把一个星期份冰凉贴和包装好的鞋垫打包一起卖，上面拿打印好的纸贴写上“军训必备”。

本来这东西应该是在军训前卖的，但是新生很多都没有做好准备，特别是一些外地来的，还没有对荔市这一带的毒日头毒打过，还想着什么都不买也是能撑过去的。

九月份的天气依旧炎热，每天都是大太阳，没有丝毫要下雨的迹象，荔市这一带靠南，热起来吓死人的程度，体育馆这边树又少，基本没有阴凉的地方，撑了几天下来，是真的受不住了。

姜宵是自己体会过的，于是他这军训必备卖的时机恰到好处。

蔺成聿因为家里的事情，在军训的第一个礼拜请假了，他也没闲着，成年了要逐渐接手家里的生意，当然要从最基础的岗位做起。

他初三那段时间是在工地做了半年，但是那是咏江做习惯了的酒店业务，算的上是熟门熟路，他在厚林那几年，房价飙涨，公司屯的那几块地也水涨船高，有时间去开发了。

前几天一块工地刚开工，蔺成聿扎在那里，和他挖角来的工程部经理李荣兴实地交流了一些事情，算获益很多，等他回来的时候，姜宵的军训必备礼包里已经有了加一瓶防晒霜的版本了，防晒男生女生都能用上的。

化妆品类的姜宵不敢选小厂子，选的是平价版的大品牌，蔺成聿来的时候，看他手上有黑一块白一块的，一问才知道，反正都要晒，那是姜宵拿自己手做实验看看哪个防晒效果最好。

大牌子的防晒霜很难压价，姜宵找柜台和那边谈批量买才能挣一点差价，不过一个包裹打包卖出去，他挣的也不算少了。

陈朗也是，这见钱是实打实的，尝到甜头之后，姜宵和他都开始大胆了一点，转头又把寝室里话少一些的徐亮拉入伙。

徐亮就是开始见的时候腼腆一些，后来熟起来了，这个人也是挺能说道了。

而且他有个优势，是本地人，认识的同届新生很多。

华南联大招生本来就有本地偏向性，同一届其他学院的同学还有旁边两个大学的好多徐亮都是熟的，能说的上话，是高中的校友。

还是姜宵先提议的，一个人一个人卖太慢了，联系班委最好，以整个班为团定，还搞预定制，今天定了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就能打包送到，到了一定数量之后还有优惠。

蔺成聿一回来，就能在寝室里感受到热火朝天的氛围，打包发货卖货，姜宵果然在哪里都能有带动力。

他这个人用的东西和周身气质一看就是家里有钱的，徐朗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没想着要拉这位大神入伙，不过他更没想到，蔺成聿看到的第一时间就是低头帮姜宵一起理货。

这大少爷好像做惯了这件事的一样，一点没有生涩的样子，很熟门熟路，转头还给他们拉了几个理工学院班级的单子。

且每天军训休息的时候，陈朗都能看见他给姜宵凉茶或是其他饮料，一个大保温杯里装着的，是冰过的，带着微微的凉气，大热天里大家能喝上一口冰的矿泉水就不错了，他倒是想的无微不至。

看来真的是很熟了，陈朗又想，他看其他同学对女朋友都没有那么宠的。

不过他也觉得姜宵好像没有对方那么热情，可能是沉迷挣钱吧。

军训也就这几天了，他们没打算囤货，在前期的时候卖的最好，到中后期了，冰丝贴那边还有补货的。他们不仅卖了南联这一片，还有大学城其他学校。

这段时间姜宵确实也累，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生觉，但过了军训这一个月，他和徐朗一起算钱的时候，就觉得没白干了。

一个包裹姜宵能有个二十多块钱左右的利润，光这就零零总总卖出去一千来个快两千个。

除了打包的，还有单卖的，后面那个冰凉贴买的多了，单片价格砍到只要两毛出头，他销售单价后来也跟着打折，但利润率接近百分之百，这个是销售最快也是最多的，甚至不仅是军训的学生，许多上课的学长学姐也来买的。

毕竟现在校区内寝室和宿舍都没装空调，靠电风扇还是占绝大多数的，热起来电风扇也不顶用。

这一个月全部利润算下来，有五万多块。

这回是姜宵跟陈朗徐亮不是和张扬一样五五分了，毕竟姜宵这回是从头跟到尾，拿货他一个人去，销售也是他自己跟的很多，为公平公正，拉人进来的时候他就说过，算提成。

可一算下来，陈朗和徐亮两个都吓了一跳，和之前的加起来，他们两个各分到了快一万块钱了。

姜宵拿的多他们都没有意见，且这钱的不仅是姜宵和他们一起挣的，毕竟摊子铺的挺大的，他们做不过来，后面还发展短期下线，还和下线有分成，徐亮那边有好几个勤快一点的同学都挣了好几百快一千。

这已经是笔不小的数字了，他们学校好多毕业生刚开始一个月挣钱也才两三千呢。

“宵哥，军训结束了，鞋垫和防晒不好卖了，但我们还接着卖冰丝贴吧？”徐亮拿着钱，心潮澎湃的问他，“我们这儿一直到十月份都很热的。”

姜宵和他们两个人一起做生意每一笔都是算好账的了，从数量到金额，今天搞最终结算的时候，他提前一笔一笔算好了，打印出来给了两个人，清晰明确。

他闻言看了徐亮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不卖了。”

“为什么？”

“过了这个时间了，”姜宵道，“再卖下去就挣不了钱了。”

学校这一边的小店铺嗅觉还是敏锐的，姜宵这边卖火了之后，很多小铺有跟风，不过他们跟风也来不及了。

军训必备这包裹一个人一般只买一次，再买最多就是补冰凉贴的货，姜宵他们先抢的市场，价格上也便宜，跟风出来的时候，姜宵都卖的差不多了，所以影响不大。

军训结束了这军训必备的包裹也就没有意义了，冰丝贴现在学校满大街都是了，太多竞争对手，姜宵再卖下去就没有意思了。

“别急，”他随后又安慰一句，“还有其他的。”

挣钱的东西多了去了。

第七十九章 

除了手上这几万块钱, 姜宵这回最大的收获是自己这两个室友。

他想做生意总要有人一起帮忙的，很幸运他在厚林的时候能有他叶叔和张扬，现在又有陈朗和徐亮。经此一看, 这两个人能力是非常可以的，行动力和执行力都相当不错，且有了这一回之后, 他们很想跟着姜宵接着做。

“先别急, ”姜宵笑道, “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刚好十一假期，大家先好好休息几天。”

刚挣一笔大钱，这两个人兴奋劲还在呢, 要冷静冷静。

军训那段时间毕竟是少数, 天时地利人和, 这样特殊的时期不多, 以后更要稳扎稳打。

一个寝室四个人，蔺成聿也在, 况且他也帮了忙, 把人家落下不好, 姜宵就连带着一起请了, 就当是寝室团建。

陈朗挑了挑, 在商场那边挑了家火锅店。

选锅底的时候，陈朗问了一句，姜宵下意识选了鸳鸯锅。

他还记得蔺成聿不吃辣这件事, 以前他们两个人难得吃一趟火锅，都是各自吃各自的。

他倒是没想到这时候蔺成聿能吃一点辣了。

而且姜宵喜欢吃虾滑，他碗里很快被蔺成聿堆了一个小山堆的虾滑。

明明是寝室一起吃饭, 徐朗却觉得好像自己和对面两个人画风不太一样，蔺成聿明显一直在关注姜宵的状况。

“宵宵吃这个。”

“喝点酸梅汤吧。”

“我再给你买个甜点好吗？椰子冻怎么样？”

“闭嘴，”姜宵瞪他一眼，“吃你自己的。”

然后姜宵随便夹起一块牛肉放在他碗里。

蔺成聿一下子就安静了，老老实实把牛肉吃完了，又忍不住偷偷看他。

一场火锅吃的还算平静，军训结束就是十一长假。

姜宵趁着这段时间，紧赶慢赶的去忙了房子的事情，房子写的是夏婉婉的名字，贷款也是以她的名义去办的，不过还贷款那张卡是在姜宵手里，他每个月会往里面存钱的，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去办过户，房子再装修一下，通通风差不多就可以住了。

他买房子的事情，蔺成聿也知道，姜宵能在这里安定下来他是喜闻乐见的。

忙完房子的事情之后，姜宵就又去了一趟市场，城市的大市场这几年几乎成了他的家。

学生们的生意一直是姜宵的起步，因为他生活在其中，很清楚学生们的需求。

寝室一住就要住四年，这里面生意可大多了。

学生们虽然会从家里带东西过来，但是带点衣服被子放在日常生活中是完全不够的，军训第一个月大家过的都粗糙，等正式上课的时候，需要归置的东西就多了去了。

第一件就是床帘。

华南联大的宿舍基本上都是四人间，上床下铺的格局，四个人住每个人要隐私，渐渐的，很多学生都会弄个帘子。

姜宵去学校商业街看过，床帘当然有的卖，但他看过，价格虽然便宜，但颜色和花样都一般，且最多的是抽绳，需要用软绳系着，绳子被床帘带着往下坠，不怎么美观好看，一扯容易掉，也容易有缝隙，他听过班里女生抱怨，说学校那里卖的丑质量又不好，挑了好久也不满意。

姜宵在市场那边找到了用管子和接口能简单组装起来的床帘，如果他买的多，可以直接和厂家定制尺寸。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小东西。

寝室插电的小台灯，熄灯之后这个用的上，因为学校有电器功率的限制，吹风机要低于八百功率的，以至于很多学生从家里带过来的吹风机不能用，要买新的，这个姜宵也去看过，学校那边小超市卖的选择非常有限，还贵，小台灯的样子也不好看，吹风机更比市面上要贵一些。

除了这个，还有便携式的收纳袋和书袋，学习和生活都能用的上。甚至于泡面碗和配套的碗筷姜宵也是看过的，他大概有了个清单和选品之后，又带陈朗和徐亮去看了看。

这就是为什么姜宵要去学校附近的商业生活区都仔细看过的原因。

学校里的饮食店倒是很丰富，但是生活类型的店有个通病，因为身在学校，基本上是处于半垄断的架势。

看起来很多东西价格不算贵，但对于质量来说，性价比真的不算高，且基本上店都不大，给学生们的选择都很有限，就算不对比批发市场，对比其他的大卖场，同样的商品学校一般会贵百分之二十左右。

现在虽然已经有了网上购物，但上面的商品并不多，且许多学生还用不上，也对网络上的东西还没有适应，不相信，现在还是以线下购物为主。

姜宵现在抓的就是这个空白市场。

他暂时还没有店面，人工也是靠身边的人，不仅能在性价比这里做好，还能给学生多种选择。

且军训那时候的生意还给姜宵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财富——一个加满了同级班委的企鹅群。

这个时候的企鹅聊天已经在年轻人中间很普及了，同班同学基本没人没有Q号，企鹅皮肤和空间以及Q宠已经推出，06年的手机很多也已经可以登录了，是很方便的沟通工具。

姜宵准备活用这个企鹅群以及他的空间。

当时这个企鹅群就是为了买军训必备的包裹，不过大家都是新生，讨论的东西可多了，群里一直都蛮热闹的，很多人也在里面说学校生活，没想到军训后，群主又更新了新的内容。

“床帘碗筷电灯收纳盒书袋等生活用品，团购价，比学校超市便宜三分之一，可选，具体样式见空间，有需要就联系，送货上门。”

这也不是头一次在这里买东西了，不一会儿，就有人联系姜宵了。

“我们班有几个女生想买那个帘子，要那个天蓝色的，价钱还能再谈谈吗？”

谈谈当然能谈。

大学时候的课程安排可比高中的时候松快多了，姜宵每天认真上课，还能抽出许多时间来管生意的事情。后来很多货在寝室也放不下了，姜宵就把货堆在家里，每天来回，因为离得近，也不算麻烦。

他的商品更新的很快，范围也越来越大，等新生寝室装修期的热度过了之后，他开始卖零食，都是大牌子的。

姜宵选东西首要的就是质量，一直没有出现过安全问题，倒是有几个用的不好或者是买了后悔想退货的，都是小事。

过了一个多月，天气变冷了之后，姜宵就开始卖热水壶和保温杯等等，陈朗和徐亮他们手脚都麻利了很多，钱挣的越来越多，两个人也沉稳了起来。

十一月的时候，姜宵的商品已经在学生群里小有名气了。

蔺成聿是看着他一步一步做起来的，有时候他能帮上的就一定会帮忙，也偷偷自己掏钱买过。

姜宵很多生意也是他帮忙拉过来的，很多选品也是蔺成聿提的意见，谈到做生意的事情，他也很有一套。

蔺成聿自己也很忙，姜宵知道。

他仿佛真的发生了一些改变。

蔺成聿在上辈子最落魄的时候被姜宵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算是没吃的什么苦，现在他仍是大少爷，但每个星期都要跑深市的工地，姜宵记得初三的时候，蔺成聿从工地上抽时间跑来厚林找他，膝盖上磕了一道，手上细细密密的都是小伤口，现在他手上都是老茧，变得粗糙了许多。

“从基层做起就是这样的，”蔺成聿笑着和他说，“我觉得挺好。”

他在其中混迹多了，倒也真正体会到了姜宵这两辈子的辛苦。

真正白手起家从底层摸爬滚打的人是极累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累才能有幸得到一点机会。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基础在于相互理解。蔺成聿陪在姜宵身边这么久了，他如今已经很少把复合这件事挂在嘴边，但和姜宵的关系总是渐渐在改善的。

如他所愿，能先做个朋友就已经很好了。

十一月的有一天，荔市下了大雨。

姜宵前几天刚上新了一款插电暖手袋，最近天气冷了，好多同学急着要，这箱货刚到，已经堆在寝室了。

姜宵这边取货是有的班会集体派个人来取，有的不愿意取的，他就送货上门，有空就他们自己送，有的时候忙没空送，就找学校勤工俭学的学生，按单子给人算钱。

今天大雨，充电的暖手袋这东西又比较重，姜宵进的还多是那种漂亮的卡通毛绒版本的，体积也大，不太好送，又是大雨，很多人不想自己取，想让他送上门。

最近天气湿冷，很多人就等着这个，大下雨天的勤工俭学的学生们有些不太愿意来，剩下来的几个也真的送不过来。

今天课比较少，姜宵陈朗和徐亮就决定自己也上了，他们从柜子里掏出雨衣，姜宵看见蔺成聿也开始穿雨衣了。

“我也去，”他道，“赶紧送完赶紧回来吧。”

陈朗和徐亮开着三轮车去理工学院那一边，姜宵蔺成聿送这一带。

理工学院虽然远了一点，但开小三轮也还好，且那边的宿舍楼比较高，基本都是装了电梯的，姜宵他们这一边的宿舍楼有好十来栋是只有七楼的，没有电梯，女生也多，扛不动，姜宵送到宿舍楼下还不够，一般都和宿管阿姨打个招呼，帮忙扛上去。

徐亮瘦弱一些，陈朗最近因为踢球腿上肌肉拉伤现在也还没好全，蔺成聿知道姜宵想照顾他们，他没拦着，想帮忙。

他帮姜宵扛货也不是第一次了。

很多女生都认识姜宵的，他帮忙送货的时候，许多人还会帮忙拎一点，这样他没有那么辛苦。

几趟下来，姜宵坐在宿舍楼下喘粗气，兜里还有一些女生给他塞的零食之类的小东西。

第八十章 

他坐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 蔺成聿也从对面那栋下来了，他雨衣放在一边，外套都脱掉了, 自然而然的坐在姜宵身边。

姜宵望了他一眼，给他递了一瓶水，想了想, 又从兜里掏了掏, 把一部分零食分给他。

“谢谢你啊, ”姜宵道。

外面的大雨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蔺成聿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他把姜宵给自己的东西都小心收起来，从里面挑了一颗桃子味的水果糖，放进嘴里之后, 有淡淡的甜味弥漫开来。

“我们两个人之间, 用不上谢的。”

学校里也有很多认识他的人, 他转学之前在华扬国际, 那里的很多学生除了出国的，首选南联这所大学, 咏江这家公司放在柳江也是规模不小, 再加上他这张脸, 在小圈子里也是闻名的。

这样一个少爷, 爬楼给人送货？

蔺成聿早就过了在乎别人眼光的时候了, 旁人看到之后的诸多猜测在他看来不如姜宵的一根头发丝，倒是也有在里面遇见稍微熟点的人，那女孩家里住蔺家老宅子附近, 生意上也有往来，见了他之后，一脸的不敢置信, 看了好久才敢认。

对方也是多少知道一点的。

“又是为了……那谁啊？”

“他有名字，是姜宵，用不着这么藏着掖着的，”蔺成聿看她一眼，“你学生会会长，记得多照顾他。”

“我还能不照顾他吗？”那女孩叹了口气，“你说他搞的自己这么累干什么，暴雨天，明天再送也是一样的。”

几箱暖手宝挣的钱真不算多，这点利润不要说放蔺家身上不够看，就算放在现在的姜宵身上，也不是很重要了。

但蔺成聿知道为什么，他摇了摇头，没再和对方说下去，转身下楼找姜宵去了。

虽然说是在商言商，学生们的钱不多，能在他们身上挣到的钱也有限，但是重要的是态度。

说好的今天送到送货上门，不管是不是下雨天，该送的就要送到，消费者都是有眼睛的，商家如果有诚意，能履行自己的服务承诺，他们会由此产生信任感。

消费者和商家之间的信任感，是拿多少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两个人优先送了那几栋没有电梯的货，先做完难一点的，后面几栋有电梯的就轻松一些了，全部送完是中午一点多了，过了食堂的吃饭时间，蔺成聿拉着姜宵去小店吃饺子。

外面还在下雨，这顿就姜宵请了，饺子店老板新开发了西红柿炒鸡蛋馅儿的饺子，一直在极力推荐，姜宵盛情难却点了一份，难吃倒是不难吃，就是有点不符合他的口味，吃不惯。

他吃了一个，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筷子停滞在那里，没有再往碗里伸。

蔺成聿看出来了，伸手把两个人的碟子换了一份。

他那份是常规的白菜猪肉馅的，刚端上来，还没开始动筷子。

“吃吧，”蔺成聿道，“两点还要上课的。”

姜宵看着他愣了一下，蔺成聿已经开始动筷子了。

最后两个人吃完赶去上课，踩着上课铃进去的。

课间的时候，蔺成聿问姜宵：“做了这么久生意，有没有想过开一家店？”

姜宵有家店的话会方便很多，一直在寝室拿货取货是有些麻烦的，有一家实体店，长久来看是非常有必要的。

“我有想过的，”姜宵道，“想在最近弄。”

他一直有这方面的打算。

姜宵做了这么久的小生意，之前是流动着来做，刚开始的时候是可以这样，节约成本，但时间久了就一定要有个实体店了。

他筹谋规划这么久，不在于这每一单生意几千几万的利润，姜宵想要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再到自己的公司，这才是属于他的事业。

姜宵上辈子的时候开小工厂，每天最愁的就是销路，这回他转换角色，自己做百货生意，许多时候很能换位思考，他接触的许多货主心里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像化妆品这种东西姜宵不敢打马虎眼，选的都是大品牌的东西。但像很多生活用品，中小厂子性价比也不错，比如说他高中的时候卖的那些文具本子，除了一些大牌子的，许多小厂其实做的也很不错，各种安全标志和流水线都是完备的，纸张用的是很好的。

上辈子自家厂子里做的那些毛巾被服，姜宵也敢摸着良心说，质量是很好的，也就是他那时候一直坚持质量为先，后来成本越来越高，生产线又落后，价格提上去之后卖不掉，厂子才一步一步倒闭的。

到了这个年份，华国这个世界工厂在大方向上也在寻求转型，一些低端制造业是迟早要被淘汰的，许多厂子已经在创新和质量上发力，但是再好的金子也怕埋没。

做供销和做实业很多心态是相通的，许多好的货和有良心的厂子希望能被消费者看到，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消费者也希望能在琳琅满目的市场里的选择到性价比很好的商品。

姜宵的生意做的好，是他这个将心比心的中间人做的一向很好。

现在他打算要给自己找个固定的窝了，这是走向正规必不可少的一步。

他几天前就已经开始找合适的铺面了，位置要好的。

学校商业街那边刚好有间商铺退出来，姜宵想租下来，他和陈朗一起去问的价钱，大约四十平的店面，一个月租金一万八，水电费另算。

“一万八！”陈朗当场裂开，“你抢去吧！”

这么算下来他半年来累死累活挣的钱才勉勉强强够租三四个月的呢。

“这只是店租，”物业和他说，“按常规我们还要收转让费的，一次性，八万，这间铺子很热门，你们想要就快点订，再等两天就真的租不到了。”

姜宵听了这句话倒也还冷静。

学校里面的店铺算是半垄断的，商业街从来就没有空的铺面，关于价格问题他之前也打听过，宿舍楼下十平米的打印店地段更好，租金每月八千，这还是找了关系才租上的，八千完全是友情价，但对方赚的更多，小小的一间打印店，姜宵简单估算过，暴利。

搞事业，该花的钱还是要花。

姜宵看了一圈，又判断来一下位置，他基本上已经决定要租下来了。

先前买下来的房子已经过户且已经装修完了，他手上租店面的钱还是有的。

但陈朗被这个价格震惊到了，回去寝室的路上姜宵给他买了烤串都没有压住他的震惊，回了寝室之后，他还在忍不住嘟囔。

“一万八，天哪，一万八。”

“别念叨了，”姜宵说他，“那间很好了，上一任店主还留下了货柜和桌子椅子说不要了，都是现成可以用的，已经算很合算了。”

蔺成聿听到了，他给姜宵递了一杯准备好的热牛奶，说道：“商业街在学校里面，整个都是属于学校的，物业也是学校请的。宵宵，先别急着租，你是学校里的学生，南联一直都是支持学生创业的，这个价钱我们可以谈的。”

姜宵一愣，他倒是还真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下午我和宵宵一起去谈吧，学校领导我家也认识的，”蔺成聿接着道，“别担心。”

姜宵被他领着去行政楼副校长的办公室的时候，心里还是紧张的。

“你别怕，学校一直是有政策的，商业街有一家餐饮店和服装店都是学生便宜租下来的，”蔺成聿道，“我先前跟他说过你，他对你有印象的，还夸过你的。”

他这么一说，姜宵反而更紧张了。

不过见了面之后，对方真是个很好的人，张副校负责学校财务方面，他也是南联本校经管学院出身，笑起来像个弥勒佛。

“学校内部确实有优惠政策来的，”他道，“我给你一份表格，你写份申请上来，一般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他随后又笑，补充一句：“经管那边也真是人才倍出，这半个学期来找我的人不少，有几个人我介绍给你认识吧，都是同一个学校的，能互通有无也不错。”

姜宵向他道谢，他挥了挥手，说不用。

“想谢就谢小蔺吧，”他道，“他也是很早就和我打过招呼了。”

姜宵一愣，不过也没在当场问出来。

蔺成聿领着他出来，他自己并未多解释什么，是姜宵拉着他问的。

“你早知道我要开店吗？”

蔺成聿笑了笑：“看你的规划，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开间店除了付店租各种营业执照手续也要齐全，有他帮忙，姜宵省了不少事情，少走了不少弯路，时间也比他想象的要短许多。

学校那间铺面，最后租下来转让费是省了，店租也从一万八压到了一万二，帮姜宵省了一大笔钱，徐朗虽然还是觉得有点贵，但是他左右对比了一下，也知道这个价格确实非常优惠了。

十二月下旬的时候，姜宵的店总算开了出来。

张副校给的联系方式很有用的，里面有个搞设计的，店铺里面姜宵现在没有太多钱去搞装修，能做到简明干净就很好，他没贴什么乱七八糟的宣传贴画，画风倒是蛮清新的，在商业街那里也很显眼。

招牌是花钱特意设计过的，姜宵做了这么久的小生意，头一回有了自己的名字。

他挠着头自己想了好多个，又一一排除，最后定下一个。

——无限优选。

标志是一个经过艺术修饰过的无限符号∞，店面牌子的颜色选了姜宵喜欢的淡淡姜黄色，晚上一亮灯就变成暖黄。

除了装修，还有人工，姜宵还要上课，他白天不能一直守在这里，晚上可以过来，于是请了一个坐柜台的收银和两个小工，整间店就显得有模有样了。

第八十一章 

和陈朗徐亮之间的分成模式也是重新制定过的, 他们两个现在分工也很明确。

姜宵主要负责和供货商那边沟通，那边都是一群一群的老油条，除了姜宵他们还真的搞不定这一片, 所以现在两个人负责学生这边的尾端销售，徐亮负责沟通多一点，陈朗负责发运货多一点, 不过忙起来的时候, 这两个人什么活都干, 但最主要的还是销售这一块。

所以分成模式在沿用之前的情况下，做了更加细分的底薪+分红模式，还签了合同。

生意是三个人一起做的，但是这两人也清楚, 实际所有事情都是姜宵主导, 他制定的计划, 他做的选品, 他搞的定价，他筹谋规划的所有事情, 营业执照上也只有姜宵一个人的名字, 店铺那边的钱也是姜宵一人出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 其中哪一步要是赔了, 全是姜宵负责。

老板没那么好做。

所以姜宵和他们商量的时候，两个人也没做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姜宵是什么人他们也都清楚, 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把生意做大了，少不了他们两个的好处。

能在一进大学就碰到这种室友，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店铺开业的时间选在圣诞节前两天, 开业自然是要搞大酬宾的，全场八折。

姜宵的店毕竟是有名气有底子的，好多学生都认识他，开业那几天都热热闹闹的，营业额相当不错。

虽然成本增加了不少，但姜宵定的，许多东西还照原价卖。

薄利多销，店里能放能展示的东西也多了，且有了一个实体放在那里，很多学生也不会觉得他们是小打小闹很不靠谱了，姜宵生意能做大了，他不会挣得比之前少的。

就拿圣诞节那几天来说，很多班级在圣诞夜搞联谊，联谊当天的装饰、奖励、零食以及小游戏道具，姜宵这边推出三个价钱不等的套餐，这些东西他一概负责，绝对比他们零散着买或者去找别家承办要便宜而且还质量好有新意。

这里面，光是饮料零食姜宵就能挣一大笔了，经管这边姜宵就接到十几个单子，他要是人手不够做不过来就让陈朗找短期学生工过来，都是熟识的了，且东西运过去之后每个班班委也会帮忙，零零总总的，倒也忙的过来。

姜宵这个性格，他也许就真的喜欢自己忙一点。

圣诞夜那天搞联谊还是少数，还有更多班级不搞联谊的，也就班委拿班费给大家送个礼物什么的，最常见的就是苹果，当然，这个点了，要叫平安果。

姜宵也卖的，他特意挑的那种红通通样子圆滚滚很可爱的苹果，上面扎个彩带或者是拿漂亮的纸盒包一下，但这东西满街的商铺都在卖，姜宵的平安果和其他家一样的价格还又大又红。

除了常规的这个，他还搞糖苹果，请个搞冰糖葫芦的人过来就行，小苹果上面浇层红糖，扎一层透明的塑料纸再插一根棍卖，卖的确实不错，但他在这方面不过随大流而已。

除了苹果，他还搞圣诞惊喜盒子。

毕竟学校里很多小情侣以及对节日有些要求的学生们不会满足于一个烂大街的苹果，很多男生也抓耳挠腮不知道给女朋友买什么好。

节日就是挣大钱的时候，姜宵急别人之所急，惊喜盒子分两种，一种是固定，每种盒子上有价格，可以自己选。

还有一种就类似于抽奖性质的，有三十、五十块、一百、两百块不等的档位，这就有点挑运气了，也有很多人能抽到物超所值，倒是很有惊喜感。

姜宵每一个盒子都认真准备过了。

他有和学校一些人气还不错的餐饮店搞合作，他批量定，能买到价格很合适的双人套餐、蛋糕券、花券等。

除了这个，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首饰和口红，一些贵一点的进口零食也有的，更好一点的还有电子产品，姜宵毕竟是长久的做过这生意的，他和柳江那边的林智远依然保持着联系，能在他那里拿到价格非常合适的mp3、耳机甚至是手机。

当然，手机放在里面算是超级大惊喜了，这个年头的手机还是很贵的。

有了一个固定的铺位，确实好展示很多，姜宵开业那几天又搞活动，他摆了棵圣诞树在前面，惊喜盒子的柜台就放在店铺最前面，形式新颖，卖的不错，Q群还在用，也有其他学校的听说了，特意跑过来买的。

节日就是比较好挣钱，不过姜宵这段时间也累，他好几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不过一算利润他就很清醒了。

挣钱真好。

不过姜宵还记得自己是个大学生，这都到学期末了，他要好好准备考试。

小店正常运转，文具日常用品以及一些装饰品之类的，姜宵打下的基础已经足够他赚了，他现在和柳江荔市一些小厂家是直接沟通订货的，店铺整体的运转模式渐渐走上正轨。

大学的课程对他来说并不算难，日常做做笔记，考前再突击一下知识点，通过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姜宵向来能做就做到最好，期末考试他还是想认真对待，奖学金不拿白不拿。

蔺成聿看着他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赚了钱也闲不下来，心疼是心疼的，但他也知道，姜宵就是这个性格。

他在忙自己的事业的时候，眼睛会发光的。

蔺成聿也喜欢看到那样的光，生机勃勃的，他干预不了这件事，便时常在其他地方帮他。

姜宵有的时候忙的晚了，会直接在学校寝室睡，他也抓着时间回去，提前热一桶水给他泡脚，里面放了药包的，大冬天泡这个会很舒服。

以前家里姜宵也弄的。

药包泡完热水之后是淡淡的草药味，不是很刺鼻，闻起来倒是蛮舒缓的。

陈朗和徐亮是没有这种待遇的，不过蔺成聿带过来的药包有一大包，他们要是想要可以自己弄弄，但是旁人这么费心巴力的为自己，体验总是不一样的。

反正他们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奇怪。

考试周过完之后，大家就都松了一口气，有些学生陆陆续续准备回去了，学校里面的商业街本来就是针对学生来做生意的，学生们要离开了，基本上所有店铺在假期期间都是关门的状态。

姜宵在最后的时间段卖了一波旅行箱，毕竟很多新生第一学期回家要带的东西比来的时候多多了，好多东西都已经装不下了。

另外他还搞了一波本地特产回来，物美价廉，他问过徐朗，这几家比较地道一些，本地人都会买，和景区那些摆柜台上的骗游客的不一样，荔市本地的干制腊肠和饼干糖巧都很有名的，外地的学生可以买回家做伴手礼，刚好是新年，吃这东西也算非常应景。

陈朗他们家和荔市算一南一北了，隔得老远了，他回家得转三趟车，车票难买，于是他走的要比其他学生迟了许多，徐亮又是本地人，姜宵那天看着学校已经没什么人了就把店关了，刚好在陈朗走之前请他们吃个饭。

上个学期挣了钱全寝室经常出去吃，谁请的都有，反正周边有名的馆子几乎都吃了一遍，这回姜宵把他们带回家了，自己做。

他这段时间忙，也就是偶尔回来给妈妈做个夜宵或是给自己做个便饭，不过还好，手还没生。

夏婉婉最近又不在，她进了事务所之后从事审计工作，刚进去的时候跟团队，熟练了之后现在已经自己带团队了，公司的业务在附件几个市都有的，她也经常出差，当然，工资也涨了不少。

姜宵每次看她回来都红光满面，丝毫不像四十来岁的人，她自从侧重事业之后，整个人都有了干劲。

姜宵一边想着这个，一边拿着抹布先把厨房的流理台擦了擦。

陈朗他们都很熟了，就随便坐了，客厅茶几上有水果零食和饮料，都是姜宵准备好的。

整个寝室聚会，基本上会叫上蔺成聿的，他出力不少，明眼人都看的到，这回也一样。

姜宵装修完的新房子，搬进来也没几个月，蔺成聿也是头一次过来，他其实是紧张的，进门之后上下打量了几下，又觉得熟悉。

姜宵喜欢的装修风格一直没变化，暖色调居多，他穿的拖鞋应该是夏婉婉买的，夏妈妈特别喜欢小熊元素的东西，给他买冬天的睡衣还有拖鞋都是这样的，一个棕色的小熊头，蔺成聿看他穿进去然后踢踏踢踏去厨房，上面的小熊头就一抖一抖的，特别可爱。

除了这个，姜宵还有很多习惯蔺成聿也记得。

陈朗他们带了两瓶啤酒过来，茶几上没找到起子，蔺成聿想了想，在冰箱上面的盒子里一摸就找到了。

接下来找杯子也是一样的，餐厅那里的柜子右手边第二个，拉开之后有一排的杯子。

姜宵自己喜欢用瓷杯，给客人用的一般是玻璃杯，下面还有一次性的纸杯，这些习惯都没有变过。

“你之前来过啊？”陈朗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就问了一句。

蔺成聿摇了摇头。

有些人一直都是不会变的。

陈朗和徐亮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看见了那种奇怪的神情。

这两个人确实有些奇怪。

不过……许多事情看破不说破吧。

蔺成聿对房子里的环境里熟悉一点了，姜宵在厨房里又忙着，蔺成聿就卷了卷袖子，找了个围裙，进厨房试图帮忙。

他现在对做饭也是有一些自信心的，而且一直让姜宵忙着他也看不过去。

第八十二章 

姜宵在切菜, 一见他进来，愣了一下，问:“你进来干什么？”

“我来帮你。”

“出去吧, ”姜宵伸手赶人，“去外面坐着，我自己来。”

蔺成聿不走。

看他就直愣愣的杵在那里, 姜宵又瞅了他一眼, 想了想, 把袋子里的蒜递给他。

“那把蒜剥了，再切成蒜泥。”

蔺成聿就低头很听话的在那里剥蒜。剥完蒜切好之后，他又眼巴巴的看着姜宵。

姜宵接收到了这个目光，在袋子里翻了翻, 把一把青椒递给他。

“再把这个切了, 切成青椒丝。”

陈朗徐亮在外面看电视, 徐亮坐着坐着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走到厨房那边问了一句:“要不我们也来帮帮忙吧？”

姜宵还没回答，蔺成聿就义正辞严的答了一句:“不用的！你们坐着吧, 我们两个人可以的。”

他好不容易能和姜宵独处一会儿, 又离的这么近, 一起做顿饭的机会很少的。

他超喜欢剥蒜的！切青椒也很有意思！

姜宵随后又回了一句：“坐着吧, 厨房小, 也站不下这么多人。”

蔺成聿给他打下手还是很够用的，洗菜摘菜看个火什么的，掌勺他就不敢了, 真上手他很不如姜宵的。

姜宵今天做的都是自己拿手的，什么菜系都有，弄了拔丝地瓜蒜泥白肉, 又搞了青椒牛肉和烟笋腊肉以及番茄牛腩煲，炒一个小白菜再打个鱼头豆腐汤就算完了，辣的不辣的都有，照顾每个人的口味，最后姜宵看着还有时间，又看他们啤酒喝到一半，搞了个炸小鱼干下酒喝。

宿舍里不让用锅，陈朗他们还是第一次吃姜宵做的饭，本来以为是家常菜随便吃吃重要的是放假前大家聚一聚，没想到一伸筷子就停不下来了。

这口味可比他们在外面吃的要好多了。

四个男生做了八个菜，姜宵招待客人一般都会多做一点，务必要让人家吃饱，但他也没想到都差不多吃完了。

他做饭倒是不怎么饿，都没怎么伸筷子，基本上都是其他三个人吃完的。

“宵啊，”陈朗一边打饱嗝一边说，“你，路走偏了啊，不应该去搞百货，你应该在我们学校开间餐馆，保证秒杀商业街上的所有饭店。”

姜宵：“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他一开始学厨艺，就真的是为了攒钱而已。

“真有，”徐亮在后面接茬，“我们学院这么多女孩子追你，那是她们没吃到你做的饭，要是真吃上，那就不是追，那得生扑才行。”

他要是个女的，就真的无所不用把姜宵搞去领证，在外有能力在内能持家，这种人老天爷都喜欢。

不过他说完这句话，就觉得坐在对面的蔺成聿脸色都变了，好像平白黑了几分。

于是感觉自己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的徐亮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这两个人做饭不会，但是洗碗还是会的，看到姜宵忙碌这么久，两个人也不好意思老坐着，揉着肚子洗碗去了。

学校很多人追姜宵的，这蔺成聿也知道。

他是真的很受欢迎，开店那天，有好几个女孩子送庆祝开业花篮过来，蔺成聿一面对姜宵就有些小心眼，于是他送了两个最大的花篮，就摆在大门口最近的地方，特别显眼。

虽然好不容易拦了一部分下来，但是仍然有很多人用各种方式试图给姜宵表白。

他见过课后有人拦下姜宵递情书，见过姜宵打完篮球之后那么多女孩子给他加油还冲上去给他送水，只不过姜宵真的不喜欢的话，他会很直白的拒绝的。

“真的不好意思，我最近都不打算谈恋爱的。”

“希望你以后遇到更合适的男孩。”

“谢谢，但是真的不了。”

姜宵拒绝人的场景蔺成聿都看到过很多次了。

他一边放心一点，一边又有些难受。

好歹别人敢表白，他是不敢对着姜宵说这些话的。

好不容易陪了这么久了，到如今关系缓和许多，姜宵愿意接受他的帮助，也能和他安静的共处一室做一顿饭，像是朋友一样相处着，这比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他应该知足的，但是心里有确实不甘心。他怕往前迈出一步，他们两个之间的平衡就打破了，到时候连这样的相处也维持不了，他就不知道该上哪里后悔去了。

于是他忐忑不安，努力在表面上维持着自己无害的样子，实际有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自己也形容不出来。

他看着姜宵起身，找了壶出来，切了半只柠檬，泡了一壶柠檬蜜茶出来，喝了解腻，肚子也会好受一点。然后姜宵把壶里的茶分到四个杯子里，徐朗他们把碗筷洗干净了去洗手，他就先把杯子递给蔺成聿了。

蔺成聿接到杯子的时候，他碰到姜宵的指尖。

姜宵没在意，自己坐在一边把茶喝了，蔺成聿看他的样子，把杯子握的死紧。

爱永远伴随着占有欲。

他每次看到姜宵，都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有多喜欢这个人，恨不得把他整个占有，又恨不得把自己打碎了融进姜宵里面，他想在别人告白的时候光明正大的宣示主权，想姜宵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人总是这样，得寸进尺，但他如今，也只敢想想而已了。

陈朗赶今天晚上的火车，徐亮也差不多时间一起走了，蔺成聿留的晚了一些，他问姜宵：“放假想去做什么？”

过年姜宵应该不会回厚林了，就在这里过了，蔺成聿想着也许还有机会一起出去，但姜宵明显不想多说。

“还是要去看货的，”他道，“具体的再说吧，还没有定。”

蔺成聿还想接着说什么，但是姜宵没让他接着说出来。

“那我们下学期再见吧，”姜宵接着说，“生意的事情，这段时间还是谢谢你。”

蔺成聿还想说点什么拖延时间好像也没什么用，天色渐晚，他最后只能走了。

他假期一样也没有闲着，咏江搞住宅区开发已经过了大约半年了，买下的那块地做好了一些老屋的拆迁，推平之后，地基也差不多打好了。

他到了工地之后，完全没有少爷的样子，穿上工装戴上安全帽，和旁边的工友一样，餐也是大家一起吃大锅饭。

工地里的大锅饭还挺香的，不过蔺成聿一直想着他离开之前在姜宵家里吃的那一顿，对比起来眼前的饭就有点没滋味了。

好想宵宵啊。

过了几天，工地上也走了不少人，毕竟是过年，很多人还是要回去的，蔺成聿在小年那天也总算能休息一会儿，他第一件事就是开车往荔市跑。

到了大学的时候就是工作的地方离姜宵算很近了，他开车一个班小时就能到姜宵他们小区，小年这天他带点年货上门也说的过去吧，毕竟和夏阿姨也很熟了。

蔺成聿高高兴兴的把车停在马路牙子上，但是打开后备箱一看，他买的东西太多了，尝试了好多次都没有完全拿上，想着要不要去门卫那边借个小推车，刚走到小区门口附近，他一眼就看到姜宵了。

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上坐着，最重要的是，姜宵对面坐了个女孩子，长卷发，妆容精致，正望着姜宵笑。

虽然知道姜宵性向问题他不会喜欢女孩子的，但是蔺成聿还是一股醋味涌上了脑袋。

他没见过这个女孩，肯定也不可能是姜宵家的亲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离开这几天姜宵身边就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这个咖啡馆的位置也很特殊，就在姜宵家小区楼下，大概率是他主动约的这里。

从林鹤元那件事开始，他就特别害怕姜宵又被抢走，脑子一热本来想直接上去的，但是走近的时候又稍稍冷静了一会儿。

他此时并没有资格这么做，而且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呢。

但蔺成聿实在憋不住气，他偷偷摸摸的进去，然后找了一个后面的位置坐着，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坐在那边看。

这家店的美式咖啡其苦无比，蔺成聿尝了一口，觉得从嘴里苦到心里。

他一点都不喜欢喝咖啡！

这家咖啡店里其实没什么人，毕竟是小年，很多人都回家了，他一进来姜宵就注意到了，但他现在有正事，先不管他，想谈完再说。

他可以假装看不到，蔺成聿目光太明显，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子不可能看不到。

“那个人一直在盯着我们看。”她提醒道，“是认识的人吗？”

蔺成聿很快就发现自己暴露了，因为姜宵的眼神都扫过来了，他还能发现不了那就是傻子了，先是手足无措的紧张了一会儿，然后干脆就坐过去了，危机感很重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姜宵的……”

“大学室友，”姜宵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很是无奈，觉得眼前的事情说不清楚好像就过不去了，也介绍了坐在对面的漂亮女孩，“叶淼淼，她来我这里谈店里的生意，我们想在里面弄一个化妆品的柜台。”

只是谈生意。

蔺成聿松了一口气，随后就意识到自己担心过头又做了蠢事了。

姜宵不想在别人面前和蔺成聿扯什么，他已经和对方谈的差不多了，还有更多细节不是今天可以谈妥的，之后还要去实地了解一下叶淼淼的货再做决定。

对方女孩子也不想再和蔺成聿对视下去，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然后说：“我们下次再聊。”

姜宵也对她笑笑：“好。”

等对方走了之后，姜宵揉了揉眉心，随后转身看蔺成聿，道：“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我真的在谈正事。”

蔺成聿在他面前向来是认错很快的，立刻举起双手态度诚恳：“我错了。”

第八十三章 

他认错是很快, 但是姜宵觉得这不是他们之间的重点。

“要不我去和她解释一下？”蔺成聿又小声的补充一句，“我就是刚好路过而已，不是故意盯着你们看的。”

我真的不是变态。

但他看姜宵的脸色, 并没有什么缓和的迹象。

“蔺成聿，我先前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想再谈恋爱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谈的一天, 也不会是和你，”姜宵道, “先前很谢谢你帮我, 但是说真的, 我们两个最多就是这个程度了, 事实证明我们也是真的不合适，如果我不把话说清楚，我们两个之间会更难看。”

他也不是头一次和蔺成聿说这些话了。

“……我知道，”蔺成聿数次收到拒绝牌，他脸上的笑容也不太维持的下去，“今天是小年，我本来只是来给你送点年货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一直这个样子, 一谈到这个话题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反而弄的姜宵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有时候觉得蔺成聿改了，有时候又觉得他没有改, 姜宵不是铁一样的人，他现在心态说起来也是复杂的。

蔺成聿正常的时候好的时候，他觉得两个人也许真有可能化解部分恩怨, 能成为朋友也不一定，但有的时候他遇见这个人也是真的头大，心里想着真是孽缘一件永远扯不干净。

特别这个人的热情倒是没有像姜宵想象的一样消减，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蔺成聿一直在盯着姜宵的脸色看，他有些看不懂。

“宵宵，我以后真的不这样了，”他稍微凑近一点，“……你别讨厌我。”

姜宵长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讨厌你，”他道，“我是怕了你了。”

蔺成聿不敢说话了。

姜宵站起来往咖啡馆外面走，蔺成聿踌躇了一会儿，很快也跟着他一起走。

最后他今年的年货好歹是给出去一部分了。

到了家里之后，夏婉婉对他脸色还是很不错的，她做工作到处跑，收入也提高了很多，也能从家里拿出一些得体的回礼。

“今天提前和你说声新年快乐啊小蔺，你和年年又是同学，帮阿姨多照顾他好吗？”夏婉婉对他说，“你也知道年年的脾气，对家里总是报喜不报忧的，我在外面的时候，总是很担心他。”

“我知道的，会好好照顾年年的。”

蔺成聿在长辈面前看起来总是很靠谱的，特别是那是姜宵的妈妈。他一向是习惯了叫宵宵的，这回也学着一起叫年年。

年年这个小名就很可爱的，蔺成聿每次听见，就想起圆滚滚白乎乎的汤圆，还是那种流心馅儿的。

“妈，”姜宵在后面听见了，挺不愿意的接了一句，“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不用别人看着我。”

他做生意挣钱的事情都和妈妈说过的，不过在夏婉婉心里，他应该永远都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孩子。

夏婉婉听他这么说，把音调压低了一些，又说：“那我们不说了哦，年年不好意思的。”

蔺成聿听完这句，又看向姜宵，脸上也露出笑容来：“我知道的，不管怎么说，我在学校一定会照顾好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和年年还有您拜个早年，祝您和年年万事如意。”

早年是拜完了，蔺成聿没坐上多久，也要走了。

“年年，”夏婉婉拉着他过来，“也和人说句新年快乐嘛。”

姜宵拗不过自家妈妈，且为了礼貌，一句祝福语总是应该的。

“新年快乐，蔺成聿，”他道，“都说新年新气象，这是万象更新的时候，人也总是要有新气象的，希望你也是。”

他这句话表面上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但越琢磨就越有点意味深长，蔺成聿听出来了。

“我知道的，”他道，脸上还带着笑，“我也希望以后每一年都能和宵宵一起过。”

又没有听进去。

姜宵想。

算了，随他吧。

姜宵头一次在荔市过年，荔市外来人口居多，这边过年和厚林的热闹有些大相径庭街上的人很少，许多店都关了。

姜宵和妈妈守在一起看春晚，反正不管再哪里过年，身边有重要的人就已经很好了。

比起姜家的平静安逸，蔺家这个年过起来总是有点表面的。

蔺峰的权力这些年被一点一点挪到已经成年的蔺成聿手上，他不太甘心，在新楼盘的采购方面还试图做手脚。

他老婆娘家那个建材公司一起跟着不死心，蔺成聿挖了个坑在那里，对方就真的跳了下来。

送过来的pvc管道等材料前几批还是合格的，但后来看他们检查的不仔细，还以为工地里没空在意这些小材料，又仗着自己亲戚的身份，第三批送过来的就已经是不合格的那种了，被蔺成聿抓了个正着。

蔺峰还是有些本事的，但是他老婆家那几个兄弟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和他说几句漂亮话哄几句姐夫就把他唬住了，舍掉蔺家也要站人家这边，这种烂事一开始还帮忙瞒着呢，不知道对方把他当摇钱树耍着玩。

蔺峰身在其中看不清楚，蔺成聿看的一清二楚。

在建材上动手脚是行业内大忌，幸好被蔺成聿截下来了，否则真的用在房子上面，咏江就算完了。

爷爷把人叫过来是当场说了重话的，直说敢在这里动手脚，要把对方就送到监狱里去，蔺峰千求万求才没把事情闹大。

这些事情虽然已经在年前解决了，但家里这个氛围基本上是很难缓解了，蔺成聿也习惯了，他家里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改是很难改的。

家里就爷爷对他来说重要一些，这几年过去两个人也闹过，但现在看来，双方如今倒是比先前要亲密一些了。

蔺成聿会做饭了，年夜饭那天，他卷袖子自己做了几道大菜，让蔺家爷爷刮目相看。

蔺家年夜饭一直是在固定的餐厅定好送过来的，看着华美异常，但自家就是做酒店的，这种菜吃多了真的没什么滋味，这回那些菜蔺爷爷都没怎么动，伸着筷子去夹蔺就成聿做的。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能过年的时候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一点阖家欢乐的幸福。

岳城也在的，毕竟对于蔺成聿和蔺爷爷来说，他比家里某些亲戚要靠谱多了。

晚饭过后，他们还能在小偏厅一起坐下来，厅里的电视在放春晚，人声鼎沸，咋一听真是很热闹的。

蔺成聿给爷爷和岳叔泡了大红袍，给自己弄了青桔柠檬蜜茶，他想中老年人应该不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就自己一个人喝吧，没想到这两个人拿着茶杯，拿着他的壶都倒了一杯尝尝。

“还不错，”爷爷砸了砸嘴，“就是酸了一些。”

他没忍住再喝几口，觉得还是挺顺口的。

又会做饭了，还会搞这种花里胡哨的饮料，到底是因为谁发生的改变，蔺家爷爷心里也很清楚。

姜宵来荔市念书了，关于他的消息倒是比以前多了，一些认识的小辈以及认识的校领导和教授还跟他说过这个人，提起姜宵，居然都对他评价不错。

“是个挺有想法也厉害的人。”对方这么和他说，“蛮好的，照我看，只要路子不走歪，前途不可限量。”

这说的，蔺家爷爷都觉得姜宵是不是真的会下蛊了，怎么能都是好话的？

岳城跟着一起去厚林了，肯定见的不少，他没忍住，把人叫来问一问。

他想着岳城见多识广，看人的眼光肯定是和小辈不一样的，小狐狸精要是有什么手段也能一眼看穿，没想到岳城对他的评价居然也相当不错。

“真的是个挺好的孩子，”岳城道，“您放宽心吧，之前也说好的，孩子感情问题您是不插手的，也别针对姜宵了。”

他什么时候针对过姜宵啊？

话是这么说的，但哪有家长不担心的？

就是个男的，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也不用闹来闹去这么久，如果真有这么好，他会点头同意的——蔺家爷爷甚至这么想。

这回再见自家孙子，他有一些切切实实的感受了，不仅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他自小性格就十分锋利的孩子，开始变得柔软了起来。

这确实是蛮难得的。

今天气氛还挺好，于是蔺家爷爷吃着孙子做的小甜点，状似不经意提起这件事，想深入了解一下自家孙子的感情状况。

没想到他问出来之后，小偏厅的气氛开始走向尴尬了。

怎么了这是？

蔺家老爷子不明所以，伸着腿轻踢了一脚岳城。

说错什么了吗？他语气不是挺正常的？

“您别管年轻人的事情了，”岳城拿起杯子，然后用一只手做遮掩，压低了生意轻悄悄的和他说，“还没在一起呢。”

蔺家老爷子：？？？

小聿去厚林三年了吧？再加上大学这半年，这都没在一起？

合着这是对方没看上他啊？

蔺家爷爷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握着杯子的手都有些抖了，他简直不敢置信。

他孙子在感情方面，好像真的有点废。

蔺家老爷子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担心的今天晚上都没睡好觉，翻来覆去好久。

第八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 蔺家爷爷就没忍住，拉着蔺成聿说这件事。

“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情况啊？”

蔺成聿心说这我要和你解释的话得从重生的玄学开始说起，他怕吓到自己爷爷, 对方要是真知道的话，估计也会感慨他真是自己作了个苍天大死，救都救不回来。

“宵宵他自己有想法的，我……不急，”蔺成聿自己说出这句话来都感觉不敢信, “再说了，我们两个的关系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情, 您别管, 也别去打扰他, 我早上给您煮点瘦肉粥喝吧, 行吗？”

他这个话题转的生硬，不过蔺家爷爷倒是适可而止，没在问下去，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煮皮蛋瘦肉粥吧。”

算了，年轻人的感情生活他也搞不清楚的。

他就是有点忧愁，觉得自己孙子再这样下去, 不知道还能不能定下对象来。

过完这个年之后, 姜宵这边又开始忙碌赚钱的事情了。

他接着联系了叶淼淼，其实关于两个人做生意这件事，还是对方主动找上他的。

大学期间想自己搞点小生意挣钱的人不少, 不止姜宵一个，叶淼淼是其中做的比较好的那一个。她也是南联的，新闻专业, 现在已经大四了，主营化妆品。

她详细和姜宵讲过自己目前的运作模式，倒是让姜宵感受到一丝熟悉。就是搞代购嘛，和姜宵前几年搞国内代购不一样，她这是国外代购了。

叶淼淼有个表妹在韩国念书，从大一开始就两边配合，把东西人-肉带回来或是邮寄回来，韩系化妆品平价且花样多，比较适合大学生使用，从水乳到彩妆什么都有，比商场柜台里便宜许多，质量也还可以，所以她生意一直都不错。

到现在做了快三年了，叶淼淼要毕业了，她不想找工作，想着干脆把这个做大一些变成自己的事业，而且前不久她已经决定定居在国外表妹又联系到一个在日本定居的，愿意加入一起做，生意就能长期稳定下去了。

日韩化妆品都是比较出名的，现在她手上货品多了，想要一个正常展示的渠道。

目前手头上倒是存了一些钱了，一开始是想在学校商业街搞个柜台，也算是扩大宣传，但是问了一圈价格，就打退堂鼓了。

虽然她也辗转了解到学校内部有优惠折扣，但是打完折之后还是贵，她负担不起，且并不划算，叶淼淼目前只是想要一个柜台而已，她守了很久的空铺位，没有低于三十平的，十平左右的小格子间价格便宜，都是被人长期租下来的，很难出让。

后来她看来看去，就瞄上了姜宵的铺位。

姜宵那个店铺不算小了，他柜台虽然多，但是挪一挪的话，也是可以在靠墙那里搞一个化妆品柜台，如果可以的话，她还能在那里放一个小梳妆台，有时间接生意给人化化妆。

她来和姜宵谈的就是这件事，当然，她会每月付月租，按面积算多付一点也没关系，化妆品柜台那边的小工也是她自己请，而且大部分时间她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绝对不给姜宵添麻烦。

再多存点钱，守到合适的铺位，她就可以自己搬出去了。

这样听着好像还很公平，有点像张扬和姜宵在高中的模式，但是姜宵一想就觉得不太行。

第一，张扬那时候同意他搞这个是因为姜宵每段时间给他从柳江带最新的碟片过来，这比直接给他租金还有诱惑力。

而且张扬那个小影碟店生意一般，姜宵那个小柜台还带来不少人流量，但现在姜宵情况不一样，生意做的非常不错，店铺的各项支出完全可以负担，再这样做下去，差不多半年，他手上就有钱开分店了。

第二，他对叶淼淼了解不多，她做的代购生意，很多运转程序在国外，姜宵虽然看过她的货，但是实际还是不怎么了解的。

在同一个店面做生意，对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说假货，又比如说过敏，化妆品带来的风险比文具这类的日用品大多了，事情又在姜宵的品牌下面，他真的能完全不管不受影响？

总的来说，带给他利益不如风险大，所以姜宵并没有一口同意下来。但是他琢磨了一下，也没有完全否定。

虽然说是百货生意，他现在做生活用品比较多，化妆品也是一个很大的市场，目前很多国内的化妆品牌都没有发展起来，商场里的柜台价格又不便宜，叶淼淼这条路子如果走上正轨，和日韩那些牌子谈代理然后再接着做大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那也是之后的事情，放在现在，她的生意也是刚好弥补了姜宵的空白地带。

化妆品这块姜宵是真不了解，防晒霜算大众一点，他也是自己先试过才敢卖的，圣诞节的时候搞惊喜盒子里面有口红，也是他做了好久的功课才了解到什么肤色的女生涂什么颜色好看又什么质地最合适，才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自己的货品清单。

也就这两样了，至于水乳还有什么眼影眼线眉笔，他碰都没敢碰，姜宵不懂这个，他是真怕出问题。

现在刚好来了一个懂行的，姜宵还辗转问过她新闻系的同学，也有一些之前买过她东西的人，对她评价都不错，是个靠谱的人。

所以姜宵想转换一下思维，把她拉进自己的团队里，真要承担风险的话，总要把利益最大化。

叶淼淼目前已经有了自己的进货渠道，她毕竟和陈朗他们不一样，姜宵一开始和她说起自己的规划，她是不接受的。

但姜宵说到后面的时候，她就有些动摇了，她发现这个人计划的东西好像不仅是一家小店这么简单。

姜宵和她说起自己高中的时候和张扬一起弄的那些东西，合力把摊子做大，才是真正有意思的事情。

他的无限虽然现在只是学校商业街一家小店，但按现在的经营状况，一年内他就可以在大学城开一家分店，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在附近的商场再开一家。

形成一个稳定的有名气的品牌之后，他已经可以成立一间公司，然后和投资公司谈投资，用资方的钱继续扩大生意。

到09年前后，网络购物兴起苗头，他能在有实体的情况下推出网上购物平台，一边能做到质量看得见，一边能做到同城送货上门，抢占头一批市场之后，慢慢稳固发展，乘着网购的东风把他的无限发展成一家真正知名的大企业。

做生意就是这样的，既要脚踏实地，也要仰望星空。

这就是姜宵想仰望的星空，他有短期目标，更有长期的愿景。

旁人要是和自己说这个，叶淼淼一定会觉得这是在说大话，但是她来之前也是了解过姜宵这个人的，踏实且有想法，是很难得的人，甚至他说的那些，第一步是已经实现了的。

后面那些网络购物的话，放在今年来看，也并没有那么虚无缥缈，叶淼淼身边已经有朋友在网上买东西了，有些还不错，有些就质量一般，图片太有欺骗性，买些便宜东西倒也无所谓，所以现在还是线下多一些。

叶淼淼也是个不甘心的人，姜宵看出来了。找店面就是想决心把眼前的生意做大，因为这些付出的成本不少，一个商人不会没意义的花这么多钱，除非是为了以后挣更多的钱。

“和我一起吧，”姜宵引诱她，“反正你都和我谈到这里了，不如直接加入我们。”

叶淼淼看着他的眼睛，是真的动摇了，幸好她后来守住了。

“我要和其他几个人商量，”她道，“你让我想想。”

姜宵一笑：“你认真想，我不急。”

他爷没等多久，到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叶淼淼就已经迅速做好决定了。

“可以，但是我们之间的分成模式要再讨论一下，那边的柜台和梳妆台我还是要弄的。”

姜宵：“你放心，我找人给你弄的漂漂亮亮的。”

叶淼淼没搞过装修组装这类的事情，姜宵说帮她弄就真的全权负责，她就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想要的样子，对方很快就理解到了。

最后装修出来，化妆品柜台和梳妆台都很少女又不花里胡哨，和店铺整体的风格挺搭配，但一进来就能看到，是里面粉粉嫩嫩又不俗气的点睛之笔，梳妆台的镜子装的也很好，很专业，排灯一打开，能看得特别清楚。

比叶淼淼想象的都要好很多。

姜宵审美一直还可以，他从高中到大学一直卖很多女生装饰品销量都相当不错足以说明这一点。

“满意吗？”

叶淼淼猛点头。

她在自己的小柜台那里转了一圈，细看了各方面，然后盯着姜宵，开口道：“姜宵，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

“你没有女朋友吧？”她道，“要不，考虑考虑我？”

姜宵一愣，他虽然接受表白有些习惯了，但每次听到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不了吧，”他道，“我们还是只谈生意比较好。”

叶淼淼也不是什么恋爱脑，她试探一下而已，要是有可能当然不错，拒绝的话也没关系。

她笑嘻嘻的说开个玩笑而已，想把话题带过去，就一转头就看到那个咖啡厅里的怪人。

还蛮帅的其实，就是好像有点不太正常，上次遇见的时候，盯着自己的眼神可完全算不上友善。

姜宵的店铺刚装修完，今天蔺成聿特意过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一进来就看到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他这回不敢闹了，但还是不自觉的想把姜宵拉到自己身边来。

叶淼淼看见了。

啧啧啧。

原来优质靠谱的男生不仅有其他女孩子盯上，她看某些男的也挺急不可耐的。

这年头真的好难。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小傅闪亮登场。

第八十五章 

有了叶淼淼这个柜台之后, 他那间小店的生意更好了，于是姜宵就更忙了。

既然把人拉入伙，就不仅是做代购这么简单了, 姜宵等稳定下来，过一段时间就把人拉去看货去了。

国外代购运转的周期长，虽然叶淼淼那边做了这么久进货渠道也很稳定了，但是毕竟不算正规，除了这个, 还要开辟更多的渠道才行。

现在国产化妆品很多虽然没有发展起来，但是许多老字号还是质量相当不错的, 只是不爱打广告而已, 且许多开架类的国外牌子在国内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流水线, 代理也是国内的公司, 只要有心思去找，是能找到合适的进货渠道的。

叶淼淼也是知道的，她做化妆品生意的前提是本身也喜欢美妆行业，先前用过某国产品牌的眼线笔和睫毛膏，还有一些护肤类的如珍珠膏，甚至于化妆工具如化妆刷等等，不比国外的差, 于是姜宵把她拉过去选货, 她也很认真。

一些国内牌子不显山不露水，销量一直平平，要是真的好, 能谈下来的话，利润上是有很大空间的。

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姜宵进了大学的头一年也是真的忙, 万事开头难，蔺成聿老觉得他比自己还忙，好多时候都是跑着去的，偶尔忙忙还好，但他怕姜宵饮食睡眠长期不规律，这样熬下去，会熬成大病的。

早上第一节 他们一般都是有课的，蔺成聿会盯着姜宵问有没有按时吃早点，他觉得烦也没有用，蔺成聿书包会带，如果真的没吃，一节课他能缠着姜宵吃。

中午姜宵跑了不见人影也没用，他手机上会收到蔺成聿的短信，这年头手机还有彩信这种功能，蔺成聿就把那条短信弄的花里胡哨的，他怕很多人找姜宵他看不到，反正特别显眼，提醒他按时吃饭，下午也一样，偶尔还打电话，催着人吃。

蔺成聿自己也会做东西了，他又怕姜宵为了方便在外面吃快餐不健康，许多时候还是提着饭盒过来的，和姜宵一起坐着吃饭。

晚上的时候，大约十一点，他就会提醒姜宵睡觉了，最迟不能超过十一点半。

姜宵有时候会睡寝室，他也跟着回来，能不顾陈朗徐亮在场哄着他去睡，反正这两个人也习惯了。

有的时候姜宵回不来学校，他毕竟办了走读，回家睡也没什么问题，每天晚上的晚安短信总是不会少的。

姜宵也不回他，有的时候他是真的忙，这个人还来催，他语气就有点不好，但实际他心里清楚，蔺成聿真的担心他生病，且长此以往，他也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盯着自己。

上辈子姜宵是怎么死的他自己也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心力交瘁熬出来的，所以他这辈子有好好锻炼坚持体检，但熬夜饮食不规律真的对身体不好，到时候他挣再多钱也没用。

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

他按照自己规定的步调走，大一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在大学城开了另一家分店，07年底的时候，姜宵的无限优选已经在筹谋规划进驻大学城的商场。

商场毕竟和学校不一样，姜宵手头上的钱基本全砸进去了，现在两间店他手下已经有十来个员工了，很多事情不需要他亲自跟了，跑来跑去的体力活少了一些，但脑力活多了不少。

好消息是叶淼淼今年年中已经正式毕业了，她能全身心投入在生意上面，除了化妆品，她帮了姜宵不少，大学城那家二分店就是她来主导的。

不过商场这边的店姜宵自己也跟不过来，且这边占地面积要大很多，他装修的时候就已经在面试有经验的店长和店员。

面试的那天姜宵弄的很晚，他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又跑去盯装修，在商场那边留到十一点多了，然后蔺成聿的电话就很准时的打过来了。

姜宵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宵宵回家了吗？”

姜宵今天都累的有些懵了，他对着电话摇了摇头，随后又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回了一句：“还没有。”

今天装修的事情算是搞完了，但是他看了看时间，还有件事情没弄完呢。

他有一批文具打包好了还放在市场那里暂时存放，和别人说好了放久一点也没关系，但是今天晚上天气预报说要下大雨，那里存放环境不太好，又有部分是纸箱子包好的笔记本，万一泡了水就废了。

姜宵本来是今天要去弄的，但忙来忙去就晚了。

他和蔺成聿简单说一下这件事，想着这人别催了今天晚上自己肯定是不能准时睡觉了，但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下来吧。”

这个点的商场早就关门了也没有人了，姜宵自己一个人往外面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蔺成聿的车停在路边上，车灯闪了闪。

“我载你去吧，”蔺成聿道，“然后送你和货回家，今天还是早点睡，好吗？”

姜宵有些意外也有点犹豫，站在那里没有动。

“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了，”蔺成聿接着说道，“来都来了。”

他跟着姜宵跑市场也不是头一回，路还是很熟的。

大晚上了路上没什么车，一路都很顺畅，到了市场附近的仓库之后，姜宵找了人，把小三轮车开了出来。

市场里面有大路也有小路，姜宵暂用的那个存放地点本来也不是正经仓库，路窄，蔺成聿的车开进去比较艰难，他还是开三轮车进去比较好。

“麻烦你等下我，”姜宵道，“我很快就出来的。”

他那个地方离大路不是很远，估摸着加上运货的时间来回开出来大概二十多分钟，蔺成聿算了算，觉得今天姜宵应该能在一点前睡觉，明天是周末没课，他也算能好好休息。

但是他左等右等，等了快四十分钟了，都没有等到姜宵出来。

这个大市场在老城区里面，周边有不少小工厂，不远处还有一条酒吧街和夜宵摊，大晚上还是有不少人在这里晃来晃去，治安有点差，蔺成聿有些担心了。

他很快体会到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是如何焦急的感受，等到他实在等不下去，想自己跑过去找人的时候，姜宵的小三轮车才开了过来。

蔺成聿看到三轮车有些暗淡的车灯扫过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了，他冷静之后，吸着气问了一句:“宵宵，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不好意思，有点意外，”姜宵把车停好，他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眼前的状况，“不小心耽误了一点时间。”

很快，蔺成聿就发现小三轮上除了货，还蜷缩着一个人。

姜宵很快和他说了刚刚的情况。

他运货的时候就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墙壁那头有一群人在骂骂咧咧的。

棚子那里有个小窗，姜宵就爬上椅子上去看了一眼，他看见朦朦胧胧的路灯下面，有那么三四个人在围着一个人，伴随着啤酒瓶子碎裂的声音。

在打架互殴还是在欺负人啊？

小窗那玻璃窗户很久没擦了，毛毛的，外面的路灯也不亮，姜宵没怎么看清楚，他就看被欺负的那个人头发有点长，坐在那里也看不出身形，露出来的半张脸又反光一样的白，他第一眼就以为是女孩子。

一群人围着一个女孩子，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时候姜宵不能袖手旁观，他从棚子附近找了根棍子就上去了，对方人不多，基本都醉醺醺的，姜宵还没来得及动手，扛着棍子吓唬了两句，对方说着狠话，然后跑了个一干二净。

结果他上去把可怜的“小姑娘”扶起来一看，好像有点不太对。

“小姑娘”扶起来比他还高，刚刚缩在那里完全看不出来，身上有些酒气，头被打破了，姜宵一摸再一闻，有血腥味。

他晃了晃对方，对方不知道是喝晕了还是打蒙了，并不回答，反而一下子就靠在他身上，姜宵不知道他清醒不清醒，但是那双眼睛是睁着的，就看着自己。

“……问他是不是住附近也不说话，然后我找了个布条给他包扎了一下头，就把人带回来了。”姜宵道，他说到这里，抬头看看天，远远的有雷声，风也大了起来。

眼见着真的要下大雨了。

这个人还蛮听话的，姜宵领着他往三轮车上走，他就跟着走，坐在一堆货物中间，动也不动，现在还坐在那里，姜宵说话的时候看他，那个人也转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他头发长脑袋还被姜宵包扎了一下，看不太清楚脸。

蔺成聿见他上下没事，先是松了一口气，细想之后意识到什么，随即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

日，这故事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这特么不是上辈子的我吗？

艹，有人模仿我！

“宵宵，你救了他已经很好了，毕竟是陌生人，之后我们报警让警察来管就好了，”蔺成聿建议，“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姜宵摇了摇头，道：“那群人都跑了，警察来了也没用，况且还要做笔录，更耽误时间，我把他送医院就走，前面路口拐角的地方有间小医院，把他放那里吧。”

他都出手救人了，也不好意思把人就这么丢下不管，最多帮忙出点医药费，就当日行一善了。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也是难生活的人。

“要不你先回去吧，谢谢你送我过来，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就行。”姜宵道。

反正他就是比较喜欢多管闲事。

但是如今都这个点了这个世界了，拿棍子赶蔺成聿他都不会走的。

送医院就送医院吧，好歹没带回家，蔺成聿安慰自己。

毕竟是和我不一样，我被宵宵带回家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

第八十六章 

老实说, 上辈子把蔺成聿带回家的原因是姜宵付不起医药费。

这回他完全可以负担的起了。

把人送到医院之后，姜宵挂了号交了钱，听医生说不严重, 他算是放心。

离开之前去看了一眼，那个人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还真挺没心没肺的，这样还能睡得着，”蔺成聿暗戳戳的在那里说话, “救了人连句谢谢都没落下。”

“别这么说，”姜宵示意他出去, “大冬天, 又是晚上的, 都是挺不容易的人。”

他一开口, 蔺成聿闭嘴不敢说话了。他那时候倒是记得道谢，但往后给姜宵带来的灾难还不如不道谢的好。

姜宵看病床上的人穿的薄，离开之前还问医院多要了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又把病房的窗户都关好了。

这么一闹腾之后，姜宵和蔺成聿回去的时候就有些晚了，路上开始下瓢泼大雨。

姜宵那个小区楼下又没有地下车库，车最多只能停在楼下, 还要人工把货运到姜宵家楼下的材草间。

虽然车尾箱已经尽量靠近门那里了, 那中间有个坎，还是有一米多空着，风卷着雨滴往脸上拍。

为了尽量让货不淋雨受潮, 两个人也顾不上拿伞，光记得拿塑料膜把货包好了，几趟下来, 货没事，姜宵和蔺成聿都淋的不行，和落汤鸡没什么区别。

姜宵把这些箱子都放在架子上，确定没湿才算松了一口气，他又拿油纸遮了一遮，想着等明天再让陈朗过来送到学校那边的两间店铺去。

然后他才抽出空来，转头看蔺成聿。对方看着比他还狼狈，头发上一滴一滴的水落下来，现在还是冬天，他看着都冷。

除了确实避免不了，说老实话，蔺成聿多少有点故意的成分。

他知道姜宵心软，他这个样子，外面又是暴雨，天气又冷，开车也不怎么安全，就算他不提，姜宵也会留他的。

“去我家住一晚上吧，”姜宵叹了口气，“我妈妈晚上不在，书房可以睡，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蔺成聿高兴的点了点头，他开始感谢有这场大雨。

进门之后，姜宵从衣柜里翻了翻，翻了一件宽大的浴衣出来，他和身形和蔺成聿的不一样，这件宽松一些，他应该可以穿。

给客人用的新毛巾和一次性牙刷家里都有备，即使现在姜家很少有客人，但这是姜宵的习惯，刚好现在用的上。

主卧那边还有一个小的卫生间可以洗澡，姜宵去了那里很快用热水冲了一遍澡，然后吹干了头发，他看了一眼表，几番折腾下来，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拜蔺成聿的每日提醒所赐，他一回家就有困意，于是稍微收拾了一下，沾了枕头就睡了。

蔺成聿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姜宵已经把房门关上睡下了。他后悔自己动作太慢，又怕自己脚步声打扰到姜宵休息，于是他轻悄悄走到书房的时候，才发现姜宵把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书房很小，里面一张大概宽一米左右单人床收拾的很干净。

上面放了两床冬天用的厚棉被，床头那边还放了一个充好电的暖呼呼的热水袋和一杯水，大概是想到有可能淋了雨感冒，旁边还放了一杯已经泡好的感冒灵，蔺成聿伸手一摸，温温的，刚好入口。

即使没多说一句话，姜宵的周全还是随处可见。

被子展开，蔺成聿老觉得上面有姜宵的味道，他形容不出来，但他闻着觉得特别安心。

外面大雨瓢泼，雨砸在窗户上的声音特别催眠，他盖上被子，被子里塞进一个热水袋，被窝里很快就暖和了。

书房的隔壁就是姜宵的房间，那个小床又靠着墙放，蔺成聿躺在那里，感觉自己离心爱的人特别近。

今天晚上可以说是近来年他睡的最踏实的一天，伴随着沙沙的雨声，他一夜无梦，生物钟都失效了，蔺成聿醒来一看表，吓了一跳。

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十一点多，他的手机昨天晚上没电自动关机了，也一直没响，他就真的这么一直睡了下去。

蔺成聿有些不太好意思，他还想着今天早上早起给姜宵做早饭吃，谁知道会一觉睡这么久。

但是那样幸福的睡过一觉之后，他浑身都舒服了，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出了房间门之后，噙着一抹傻笑想去找姜宵，第一眼就发现客厅里岳城坐在那里，沙发背上是岳城给他带的衣服。

有第三个人在，他两个人独处的梦瞬间就碎了一部分。

蔺成聿走过去，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岳城当然是姜宵叫来的，昨天晚上太晚了且天气特殊，让蔺成聿留下是权宜之计，第二天天气放晴，当然不能这么下去。

“我不来你穿什么？昨晚的衣服可还没有干呢，”岳城看了他一眼，“而且姜宵说了，今天有冬笋老鸭汤，市场上特别好的冬笋，很难得才买的到，过了这个季节就没有了，让我中午留下来刚好喝一碗热汤，冬天里舒服。”

果然，姜宵现在正在厨房，冬笋老鸭汤的味道慢慢的飘了出来。

“少爷啊，”岳城拍了拍他的肩膀，“姜宵让我过来我不来，你就显得很刻意了，而且他总有办法不和你独处的，感情问题别急，徐徐图之。”

咋一听有点道理，但是蔺成聿回过味来就知道有些不对劲。

你个单身到现在的光棍还在这里教我？我看你就是馋姜宵做的好吃的了！

岳城其实也有点冤，他为了尽量让两个人独处培养一点感情，路上已经磨磨蹭蹭好久了。

姜宵早上八点就给他打电话了，他十一点才来，谁知道蔺成聿一个长期高要求生物钟极准的人会赖在人家家里睡这么长时间啊？

蔺成聿急也没办法，人确实是姜宵叫过来的，且谁让他今天起的晚，想象里和姜宵甜甜蜜蜜一起吃早饭的时光是不存在了。

中午饭也变成三个人一起吃，气氛和甜蜜没有半毛钱关系，姜宵下午还有事情，吃完之后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房子的主人都走了，他们当然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今天的冬笋老鸭汤是真的不错，一整只老鸭和鲜嫩的冬笋，姜宵煲了一大锅，岳城征得同意之后，开锅的之后就拿保温壶盛了，准备带一盅走。

他接姜宵电话的时候恰好在蔺家，老爷子就在一边，听的清清楚楚。

虽然对方没开口，但是岳城这个做个这么久的人也知道，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了。

老爷子最近对姜宵确实关注比较多，冬笋老鸭汤也是他喜欢的，从锅里盛出来滚烫的汤，从这里带回去，用顶好的保温壶盖好了，路上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到了家还是烫的。

站在岳城的角度上，他如今真希望老爷子能对姜宵有些好感，和蔺成聿最后成没成都不一定，就姜宵自己而言，他要在这里做生意，蔺家老爷子认识不少人的，许多时候一句话都能帮他一把。

老爷子嘴上不多说，但是一向食欲不太好的他把那盅汤喝完了。

不过喝完之后，又开始忍不住叹气，很忧心忡忡的样子。

那天晚上过去之后，姜宵没够多长时间就把自己救了个人的事情给忘了。

他忙商场的三分店已经花掉了所有的心神，但还是没有面试到合适的店长。

年轻一点的，他怕没有经验，年纪长一点的有经验的，他又觉得对方并不合适自己这种理念和模式，都不是很满意，蔺成聿和岳叔，甚至学校那边都有推荐过人，最后还是没选上。

开在商场这间店他花费很多，卖的商品也不像先前那两家店，以价格便宜的为主，这间店针对上班族多一些，性价比依旧很高，但一些商品单价确实不算低。

有一些很实用新颖的小电器，生活用品有些也是很精细的，比如说有质量很好也漂亮的骨瓷和茶杯，里面摆的零食许多也是市面上少见的，部分是进口的，化妆品柜台那边也是以代购的大牌子为主，当然会比专柜的便宜一些，但是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姜宵做惯了的女生装饰品风格和质量方面也有改变。

这是他店从学校走向外面的重要一步，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姜宵对自己的商品是有信心的，但再好的商品也需要一个好的店长。他给的薪资不错，所以来面试的人络绎不绝。

但现在姜宵的店都快装修好了，他的店长还没找到，他再怎么样都有点急了。

面试完今天的人，姜宵有点疲惫，商场管理处有个小会客室，可以借给他用。

他揉揉眼睛准备离开，外面却有人敲了敲门，问道：“请问，无限优选是在这里招聘吗？”

今天定下的不是已经面试完了吗？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没找到人的姜宵抱了希望，还是说了一声：“是的，请进。”

会客室的门打开，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男的，头发有些半长，尾端又有一点自然卷，他在后面简单束了一下，这样的发型放别的人头上总会有些非主流，却意外的蛮适合他，又穿了马丁靴和一件墨绿色的风衣，身高目测185以上，看着很年轻，应该和姜宵差不多大。

姜宵先前面试也有很年轻的人来面试的，但这个人的整体造型，看着不像来面试店长的，他好像是出现那种乐队的主唱之类，或是什么电视上会偶像，一抬眼一看到脸，更像了。

那真的是很惊艳的一张脸，不输当时混血蓝灰眸的蔺成聿带来姜宵的惊艳感觉，像是少女漫画里会出现的男主角，这个人抬头看他而后一笑，好像会出现盛开的蔷薇花背景。

他进来不像其他求职者有些拘谨和紧张，反而一眨不眨的盯着姜宵看，像是在确定什么一样。

但惊艳只是一瞬，姜宵还没忘记自己是来找店长的。

“您……”他第一反应就是有些不靠谱，他这段时间还是面试过蛮多不靠谱的人的，“确定没有走错？”

可对方已经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了。

“我没有走错，是姜宵吧？无限优选的小老板，我顺着找过来的，不会有错，”他道，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傅若言，今天确实是来面试你的店长。”

他话的重音落在“你的店长”这四个字上面。

说是这么说，可他好像什么都没带，就手上拎了两杯咖啡，一杯给姜宵，一杯给自己，简历什么的，姜宵没看到。

不靠谱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且这个时候的姜宵理智优先，不会被美色蛊惑了。

“您的简历和资料？”

“我没有。”傅若言答的坦然。

姜宵：？

我看你还挺理直气壮？

今天这是最后一个人了，姜宵稍微有点耐心，停了一下，接着问了下去。

第八十七章 

“年龄？”

“二十二。”

“毕业院校？”

他听见对面说:“我和你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院系出来的, 华南联大的管理系。”

姜宵一愣，这他倒是没有想到。

对方要是南联的管理系，他倒是真有兴趣往下聊聊了。

“哪一届的啊？”

“02届, 比你大四届，多一轮，”傅若言道，随后补充一句，“不过在大三上学期的时候, 我就已经休学了。”

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神色并无什么不妥, 好像休学这件事司空平常。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南联的, 对于姜宵来说很好考证, 同系的他只要问一下老师就一清二楚了。

“为什么休学？”

姜宵认识一个从南联休学的, 家里巨变的蔺成聿。

“这是我个人的事情，”对方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我不想说。”

不想说就不说吧。

他这什么都没准备的样子已经够不靠谱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条。

姜宵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还在面试下去，也许因为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长，也许是因为反正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情做，如果这个人说的是真的, 他还是有一些好奇心的。

“工作经历？”

算起来, 他休学至今应该已有三年多了，不知道在外做什么。

“从学校离开之后，什么也做过, ”傅若言道，“咖啡店打过零工，卖过一段时间的家具, 做过快递运输，当过小货车司机，其他还做过一些我也记不清了，现在在一家酒吧当驻唱。”

……真是很混乱的就业经历。

基础背景算是了解过了，姜宵把笔记本合上，认真看向他，问了一句：“为什么想要来我们这里面试？”

他真的非常好奇。

傅若言好像和姜宵是两个反面，姜宵信奉脚踏实地，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当，对自己的人生有短期目标也有长期规划，反正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但傅若言却很有几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味道。

傅若言坐近了一点。

姜宵近距离看到他这张脸，突然又有点感慨。就凭这个，他应该能在每一个行业都活的下去且活的很好，老天爷果然是有偏爱的，特别是在销售行业，到达一定程度的美貌确实是生产力。

但只有脸的话，确实不能成为姜宵雇佣他的理由。

“你不记得我了吗？”

姜宵听到他说。

姜宵：“？”

他们之前见过吗？

不可能啊，姜宵是知道自己有点颜控的，这张脸他要是见过的话，不可能忘记的。

傅若言见他真的完全没有想起来的样子，提醒一句：“大雨夜的那天晚上，你救的我。”

哦哦，原来他就是那个倒霉的“小姑娘”啊。

“挺有缘分，”姜宵听了这句，也并未表现出什么热情，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开始下决定，“但是我觉得你可能不适合我们这个岗位。”

但傅若言并没有起身走掉，他指了指放在姜宵面前的那杯咖啡，回了一句很状况话的话：“咖啡不喝吗？特意给你带的。”

姜宵下意识看了一眼那杯咖啡，道：“谢谢，但是我不爱喝咖啡，太苦了。”

“这杯是甜的，加糖加奶，上面还有一层打发的奶油，不苦，”傅若言道，“你应该也认识这家咖啡馆的，就在楼下。”

姜宵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标签，这家咖啡馆在商场一楼，虽然也在沿街，但位置不算好，同一楼层还有一家连锁的大牌子的咖啡店，但奇怪的是，连锁大牌子生意远不如这一家名不见经传的。

姜宵看店面和跑装修的这两个来月经常路过，那家店许多时候人满为患，高峰期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排队，在整个商场里面都是生意特别好的一家。

……所以？

送给他这个是祝福他也生意好的意思？

姜宵有些不明所以。

“三年前这家店刚开业的时候，生意很一般，我去那里做了半年的工，从服务生做到副店长，生意就好了起来，”傅若言道，“他们家咖啡还不错的，有了一个好开头，我离开之后，生意一直还不错，和现在那家的老板关系一直很好。”

他指了指那杯咖啡，又接着说到：“你应该没进过那家咖啡店，这是店里卖的最好的一个系列之一，那个系列的名字叫若言。”

他没再多说什么，给姜宵留了一个电话号码。

“有兴趣可以联系我，”他道，“姜宵，我相信你会来找我的。”

说老实话，姜宵因为他离开前的一段话，是有那么一点动摇了。

他喝了一口那个咖啡，真的不苦，还蛮好喝的，姜宵喝咖啡只能接受这种加糖加奶的饮料类咖啡了。

而且傅若言走之后，他真的去那家咖啡馆求证过。

咖啡馆依旧好多人，差不多坐满了。

最上面的系列，名字居然真的叫“若言”，后面还加了几个小红字，写本店招牌，特别推荐。

姜宵怀疑是不是巧合，但是他在店里角落的照片墙看到了傅若言，他穿咖啡店的制服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很亮眼的好看。

用店员的名字做招牌，如果说是巧合的话，那这个巧合也太过了。

姜宵真的去柜台问过店员，店员告诉他，就是傅若言说的那样。

“他离开之后，我们很多老顾客都经常提起他，想问他在哪里，”店员道，“他很厉害的，那个时候的生意比现在还好呢，会员卡卖的特别好，外卖都送不过来。”

除了那个咖啡店，姜宵后来回学校也找过教授，问南联之前有没有这个学生，他一提名字，教授就想起来了。

“有的，还是成绩很好的，也跟你一样，刚进大学就开始搞投资了，那个时候，好多女孩子喜欢他的，上课的时候，明明不是我们班的学生，还在后面坐了一排，”教授想起之前的事情，还觉得很有意思，还和他开玩笑，“就跟你和小蔺一样。”

姜宵：“……您还是说正事吧。”

“啊，”教授说到这里，有了一些惋惜，“不知道为什么就休学了，他家里人来办的休学，我当时还去行政楼那边劝过的，他家里应该条件很好，家长开了一辆宾利，我当时印象深刻，想着为什么这样的家庭还要让小孩休学。

但具体原因不太清楚，好像是因为傅若言自己搞的生意捅了篓子什么的，反正他后来就没有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本来是很好的苗子来着。”

姜宵还去问过学长学姐，包括已经毕业的，还辗转问过和傅若言同一年进来的，一问一个准。

“长成那个样子，谁会忘记啊？”对方和他那样说，“成绩一直蛮好，人也挺好，不高冷的，班里那时候有些忙他都帮的，有一年班里搞活动，他还靠自己的关系用超便宜的价钱带大家去了郊区那边原价不低的温泉农场。

不过很忙，大家和他交际都不多，后来突然就休学了，也不多说一声，有同学联系他也联系不上，我们毕业的时候没有他，大家都兴致不太高，好多人还提起他。”

在姜宵的第一印象里不靠谱的人，旁人的评价里居然还相当不错。

他的店长一直也没有找到，姜宵这回是真的在动摇了。

他头一次遇见傅若言的时候，在市场旁边，那个市场旁边有一条酒吧街，如果傅若言真有这个本事，且结合他那张脸，姜宵找到了生意最好的那间酒吧。

姜宵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谢绝了一大堆搭讪，点了一杯水果茶，等到十点多快十一点，总算看见傅若言上场。

他一上那个小舞台，气氛就不一样了，好多人应该都是冲着他来的，有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傅若言站在那里唱歌，他也看到姜宵了，眼神里瞬间带上笑意，姜宵也感觉他一直在往自己这边看。

歌唱的不错，但是这个人的带动力是真的很恐怖。

姜宵喝了一口水果茶，老实说，这茶很难喝，他这种喜欢甜的人都受不了，一股糖精味，可能酒好一点，于是他点了几杯都尝了尝，确实还行，店里的装潢和在外位置都不算最好，对于这家酒吧来说，能有这种生意，真是撞了大运了。

环视一圈，整间店做的最好的就是那个小舞台，设备蛮专业的，还带乐队。

傅若言在那里唱了两首就下来了，换了个其他人上去，气氛就和之前不一样。

傅若言确实在台上一直看着姜宵。

姜宵在整间酒吧里也是显眼的，酒吧里面有空调开暖气，他的大衣很规矩的放在椅背上，里面是一间米白色的毛衣，显得他乖乖的，很有学生样子。

不一会儿就有装扮精致的女人扭着腰去搭讪，聊了几句，那女人很快就离开了，不知道他和人说了什么。

然后傅若言就坐在姜宵对面了。

“我就说你会来找我的。”

姜宵对此不置可否，他刚想开口，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名字，果然是蔺成聿。每天的固定提醒又来了，短信是经常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心血来潮打电话了。

姜宵有点无奈，他接起来说了一声：“在忙，谈生意，你别管了。”

蔺成聿在这个点打电话，是一般姜宵今天会回寝室的，毕竟这么久了，姜宵的行程都有规律的，他能总结出来，每个月总有几天晚上会留在寝室和陈朗他们对个账什么的，但今天没有。

他接电话蔺成聿还是松了一口气，但姜宵那边背景音喧闹还有音乐声。

这是在ktv还是在酒吧啊？这么晚了，谈生意？

他心里的警惕刚刚升起来，姜宵把电话就挂了。

第八十八章 

傅若言看着他打这个电话, 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女朋友查岗啊？”

姜宵摇了摇头，并未多说。

傅若言撑着脸想了想，联系到刚见面的时候的场景, 觉得有可能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他兴趣更浓烈了一些。

“我想再问你一遍，”姜宵把话题扯回到正事上面，“为什么来我这里面试？”

几天不见，姜宵应该已经在周围问过一圈他的情况了, 傅若言以为他会追究之前的事情，没想到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傅若言沉默半晌, 然后开口。

“如果我说, 就当为了谢谢你那天晚上帮我, 行不行？”

那天晚上是特别差的一天晚上。

天气不好, 他多喝了几杯，因为先前的矛盾，和酒吧的人起了冲突，对方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在街那头说要给他一个教训。

啤酒瓶子砸在脑袋上，疼痛都有点晕晕乎乎的。傅若言自己醉了，浑身都没力气, 站不起来反击, 他蜷缩在那里，觉得自己好像无家可归的一条狗。

他想酒吧也没什么意思，不想再呆下去了, 可下一个地方要换去哪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个时候，姜宵就来了。

大冬天里, 这个人身上是暖的。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手是暖的，好像热源，靠近之后整个人都被他带的热乎了起来，然后傅若言被他带到三轮车上坐好，又坐上车，去了医院。

好奇怪啊，姜宵从医院一走，外面就开始下大雨了，房间里也开始冷了下来。

傅若言第二天从医院出去，一整天都在想昨天晚上的陌生人，于是他和酒吧老板说好了就唱最近几天，然后他就准备要离开了。

他上三轮车的时候，在箱子上面看到了姜宵店面的标签，上面还有地址，学校他就很熟了，都不用怎么问，就找到姜宵了。

接下来就顺藤摸瓜的找过去，商场那家新店在告示栏上面贴了招聘启事，他过去的时候看到了，于是过去找人，不过他也没想到，姜宵居然没有认出自己。

清醒状态下看这个人，傅若言觉得更有意思了。

他这段时间又去了解过姜宵，这个人进了学校之后就开始活动了，有本钱也有执行力，本来以为是不是哪家的小少爷拿家里的钱洒洒水体验生活，了解过之后才知道，只是普通的再普通不了的家庭而已。

傅若言了解过姜宵那几家店的发展历程，就更能感受到此人的不一样。

普通家庭能有这样的眼力见，相当难得。

他觉得姜宵有种奇奇怪怪说不清楚的吸引力。

今天靠近了看，他还发现姜宵有两颗小虎牙，很可爱的，尖尖的，越看越可爱。

姜宵的牙齿很白，他好像在沉思想着什么问题，上面的牙齿不自觉的咬着下嘴唇，那虎牙若隐若现，是唇红中的一点白。

傅若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像个奇怪的变态一样盯着看，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直到姜宵开了口。

“我想和你签合同，”姜宵道，“但是暂时职位得换一换。”

把店长这个职位直接交给傅若言，老实说，有点悬，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他还了解的不够深刻，他老觉得这个人也许做几天就跑路了。

所以姜宵打算自己暂时先当店长，忙一些也没有办法，有一些实在跟不过来的事情，就再交给他。

“就当是试用期吧，”姜宵道，“就看你接受不接受。”

他想剑走偏锋试一下，但是得有个兜底的，否则真赔了他也承受不起。

傅若言想了想，冲他笑笑，道：“好啊。”

得到这个回答，姜宵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的三店总算有个管事的人了。

定下之后，他带着人熟悉了一下店里的东西，包括价格品类之类的，算是短期培训。

傅若言的记忆力和领悟力都相当不错，刚开始觉得他不正经，不过在工作的时候，他从来没开玩笑，很认真。

和他相处这些天，姜宵是真的有些放心下来，他误打误撞真给自己找回来一个挺好的店长。

几天之后，蔺成聿也总算知道姜宵没回寝室又迅速挂他电话的那天晚上去了哪里。

姜宵没认出来那是他救的那个人，蔺成聿认出来了，本来当时他心里就有点膈应，于是记忆力算是深刻，身形很像，包括那个半长的头发，他额头上仔细看有一道伤，虽然好了但是疤还没有褪。

他就知道这事没完！

蔺成聿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老天爷特意设置来针对自己的，从南联休学，又被姜宵救，那张脸也是，他早知道姜宵就是有点颜控，再说傅若言身上有很多东西是姜宵喜欢的，姜宵相信缘分，他怜弱，又有些慕强，他极有可能在长时间的陪伴里对一个符合自己喜欢类型的人动心。

蔺成聿的情敌雷达向来很敏锐，但是他对姜宵毫无办法。

姜宵和傅若言合同都签了，后续又对他印象不错，当然不会因为蔺成聿几句话把人辞了。

“你不要闹，”姜宵就这么一句，被他搞的不耐烦了，后面见了他掉头就走，语气也不太好，“不管是生意还是我个人的情感，你站在什么立场上管我？”

他和傅若言刚认识多久啊，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好不好？

蔺成聿就被他这一句话噎住了，没有回答出来，那种气闷到心梗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确实没有这个立场，但林鹤元的前车之鉴告诉他，说着不急，等到真正有意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对蔺成聿来说好似当头一棒。

但姜宵已经毛了，他不敢再就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开业那天，蔺成聿照例送庆祝的花篮过去，整个场景热热闹闹的，但是他那天看到的事情让他说不出的堵心。

姜宵和傅若言之间的关系进展的太快了。

傅若言剪了短发，他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些许的改变。

之前在酒吧驻唱，他留到肩的长发是很合适的，有一种形容不出的艺术和青春感，剪了短发之后，就显得成熟一些，也好接近一些了。

开业当天，他也看到蔺成聿了。

那天晚上这个人也在，傅若言当时就觉得这个人不像姜宵，不怎么愿意救他，今天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他一开始以为这个人是姜宵的男朋友，毕竟蔺成聿的眼神和举动从来没有遮掩过，他试探过姜宵，发现并不是，两个人没在一起。

……这不是更好吗？

开业当天，蔺成聿看见傅若言频繁的拉着姜宵说话。

站在姜宵的角度上，这没什么，傅若言和他说的都是正事，开业前几天，他本来就是一直要守在店里的。

且傅若言本事确实有一些的，开业前就已经和楼下那家咖啡店商量，一起搞活动，买咖啡会配送费姜宵店里的优惠券。

那家咖啡店这么好的生意，旁人去谈这个合作别人理都不会理，但傅若言没费多少周章就搞定了，对姜宵来说是个很大的惊喜。

开业第一天，店里不少人拿着从咖啡店那里领来的优惠券来买东西，引流效果相当不错。

新店刚开张，活动很多，前期都是要相互讨论，根据实际情况决定下次要进什么货，但蔺成聿看着，就觉得扎眼。

傅若言那种表情，他看着太熟悉了，明明和林鹤元性格大相径庭，但望着姜宵的透露出来的一点神情，太像了。

蔺成聿真不是草木皆兵，姜宵和其他男女都有接触，身边亲密一些的就有陈朗徐亮，还有叶淼淼，她是明确表达过好感的，但姜宵和他们相处的时候，蔺成聿没有这样的危机感。

这好像一种兽类的直觉，他小心护着的心爱的人要被抢走。

蔺成聿对傅若言的敌意姜宵也感觉的到，但是他这种神经质姜宵是管不了的，也没有时间去管。

三店生意不错，傅若言做出的种种成绩，更让姜宵刮目相看。

年底的时候，很多公司除了年终奖，也会在尾牙或年会上送点小礼物，贵的有大型家电之类的，便宜一点就生活用品，中奖率高一些，算是赚个彩头。

傅若言自觉主动的帮他谈下了好几家公司年会的奖品提供，甚至一些公司连带着定下了送给合作伙伴的伴手礼，多是一些包装精致的小电器之类的，如香薰灯、小音箱、加湿器等等，还有办公类像U盘也定了一些，便宜一点的还有杯子。

姜宵店里的性价比相当不错，且对于礼物来说外表也比较上档次，看着漂亮。

这种公司集体定的大单自然比普通零售要来钱快很多，且如果以后这种送给客户的伴手礼能长期定下的话，对店里来说是件收益很大的事情。

除了这些，店里日常的零售傅若言也一样做的很好。

虽然也有他那张脸的关系，进店里的女孩子们哪怕不想买，也愿意听他多推荐几句。

姜宵在边上也看过，虽然他自己经常被身边人夸能说会道，但是他也是真心佩服傅若言。

他并不是很聒噪的那种人，和顾客说话的时候，他的话甚至可以说是不多的，几句话而已，给顾客没有那种强烈推销的感觉，给足了自主权，又让对方自然而然的对眼前的商品感兴趣，觉得适合且需要，高高兴兴的买走了之后，下次还来。

姜宵店里的商品更新的又很快，他的回头客不少，商场那家店生意自开业以来一直很好。

傅若言做了一个来月，游刃有余，就到春节了快放假的时候，商场里人变得很少，姜宵大学城的两家店早就随着学生们的假期来临暂关了，这家店也准备休息。

“姜老板，”傅若言一边整理店里的东西一边和他说，“新年回来之后，记得要把店里的会员弄起来了。”

第八十九章 

他说的也正是姜宵的计划。

许多时候, 有个想法不谋而合的合作者，真的能省很多事。

实际上，姜宵已经开始弄这件事了, 他如今正在选会员卡的样式。会员管理系统软件市面上挺多的，也不复杂，等三个店里收银的电脑里的程序和配套设施装好了，无限优选的会员系统就能够用上了。

虽然有些顾客很讨厌商家那句“办张会员卡吧”，但许多时候, 一家店铺的会员体系是必不可少的，它的优点和好处可太多了。

精准推送、顾客粘性, 还有针对不同顾客的打折活动, 以及购物积分回馈, 甚至还有顾客提前充值带来的现金流, 所以不仅是大公司大超市，很多小店也一样搞会员。

姜宵的计划是一步一步的，他选择从实体店做起，是自己熟悉这一行且稳扎稳打，毕竟许多计划虽然宏伟，实现起来还是有难度的，万一朝网上商城转换的这一步没走好, 他还能退一步, 至少实体店这一步基础还是很稳固的。

“那我们今天暂时这样，你早点回去吧，”姜宵对傅若言说, “都快要过年了，商场里都没什么人了，回家去吧, 明天我把店关了，年后再回来。”

反正现在开着店也挣不了几个钱。

他一说回家，傅若言脸上并看不出什么高兴来。

店里的店员这个点了都放假回老家过年了，这几天守在这里的就只有姜宵和傅若言而已，客人稀疏，他们两个大部分时候都是坐在那里聊天的。

傅若言并没有什么想回家的欲望，他和家里的关系一言难尽，从学校休学之后，这三年都没回过去一次。他所谓的回去不过就是回出租屋而已，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店里。

店里有姜宵呢。

姜宵每天都过来的，他学校那边放假了有时间，看傅若言一直吃外卖，中午晚上会经常给他带饭过来的。

虽然某个蔺姓人士也经常找各种原因过来找姜宵，当时在对方嫉妒的眼神里吃完姜宵做的饭，也不失为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姜宵似乎也看出他兴致不高。

“我请你吃个饭吧，”姜宵自然而然的拉着他出去，“刚好我也饿了。”

外面很多馆子都关门了，两个人晃了一圈，找到一家饺子店。

这家店味道一般，傅若言一边吃一边想，远不如姜宵做的好吃。

饺子吃完了，外面天色不好，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冬天的雨滴特别冷，姜宵翻了翻去，从包里翻出了一把伞。

他看了一眼傅若言，问了一句：“我送你回去？”

傅若言下意识摇了摇头，又不是小姑娘，还需要人送回去。

但一摇头他就有点后悔了。

他想和姜宵多呆一会儿，今天店关了，再见他就要等这一整个春节假期过去之后了。

“只有一把伞，那你先陪我回家吧，我刚好有东西给你，”姜宵道，“我家不远的，从这里坐公交车回去只要十五分钟，你不急着回去吧？”

傅若言这回没再拒绝了。

公交车站离饺子店还有一段路，姜宵撑着一把伞躲着两个人，伞下空间就这么一点，两个人靠的很近。

傅若言又感觉到姜宵身上的热气靠过来，暖乎乎的。

这个人怎么这么暖啊？

他想不清楚。

晚上的公交车也是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姜宵从随身背着的书包里找了找，又找出一包糖来。

“给你。”

傅若言就老老实实的伸手接过来。

“我前几天尝到的，想放在零食柜子里面，这个牌子的糖有的好吃有的一般，我尝了好久了，牙都疼。”

是国外的牌子，不过刚在柳江那边建了一个新工厂，姜宵在经销商那里挑了好久才找出了这个，在国内还不算有名，那一袋子糖是他挑出来的好吃的几种。

“蜜桃牛奶味的软糖最好吃，”姜宵道，“给你尝尝。”

傅若言好久都没吃糖了，他撕开粉白粉白的糖纸，蜜桃味的糖甜滋滋的，又不腻。

他嘴里一直带着那个味道，然后去了姜宵家。

夏婉婉平日里工作忙，但临近节日怎么样也会回家的，见了他之后也很热情，赶紧招呼他进来。

姜宵家的门一打开，里面暖黄色的灯光就蔓延出来。

“你先坐一会儿吧，”姜宵道，“至少等雨停了再走。”

傅若言坐在沙发上，他好像也迅速发现了夏家妈妈的小熊情结。

姜宵穿的拖鞋有小熊头，沙发上搭着一块毛绒毯子，上面也是小棕熊样子的。

姜宵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去冰箱那边翻翻找找。

傅若言手里握着那杯热水，看他找了一个保温袋出来，把已经冻好的冰袋放了进去，然后满满当当装了一大袋给他。

“是什么？”

拎着挺沉的。

“前几天你不是说不想吃外卖了吗？”姜宵道，“小年的时候，我和妈妈一起做了好多吃的，有丸子，还有一些点心，还有肉干零食之类的，做的太多了，刚好可以给你，有一些可以直接吃的，还有一些简单煮了或者蒸了，就能吃了。”

傅若言衣服袋子里装着糖，手里又拎着姜宵给的食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从姜宵家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第二天他就开始尝试自己蒸着吃了。

那袋子里面有姜宵捏的小包子，肉馅的，还有豆沙馅的，傅若言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姜宵都处理好了，只是坐上水，上锅把冰冻过的这些东西蒸熟而已。

小包子很小的，只有半个拳头大，咬一口有肉汁流出来，豆沙馅也是软糯的，甜而不腻。

可能是姜宵给了他这个厨艺小白一些盲目的自信心，而且第一天他就把超好吃的小包子吃完了，头一次蒸东西非常成功的傅若言有一丝膨胀。

第二天是除夕夜，他一个人在房子里，试图搞点更高级的东西给自己吃吃。

那袋子里面有鱼丸，姜宵是建议他除夕夜晚上打个火锅的，大超市在除夕的白天还是开门的，去里面买个火锅底料买点新鲜的菜随便切切，一煮就行了。

姜宵之前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这么弄着吃，还能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很快乐的。

但傅若言在电脑上搜了搜，打算给自己弄一个紫菜鱼丸汤，而且姜宵给他的还有一包小馄饨，放在汤里应该也很好吃的。

网上都说紫菜鱼丸汤超简单，傻瓜都会做，傅若言看了一眼，也觉得确实很简单，步骤他看几眼就背出来了。

然后他信心满满的开了火。

这个点姜宵正在自己家里准备年夜饭，他和夏婉婉两个人吃不了多少东西，每次他都把分量做少一点，这样能多吃几个菜，他突然接到了傅若言的电话。

姜宵接通了之后，问了一句：“怎么了？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吗？”

电话对面的傅若言可疑的沉默了一下。

然后姜宵就听见他问:“那个，姜宵，我问你一下，盐适量，鸡精少许，胡椒粉少量，出锅后一勺猪油……这个适量、少许、少量到底是多少？一勺……是多大的勺子啊？”

姜宵：“……你要做什么？”

得到紫菜鱼丸汤的回复之后，姜宵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汤很简单的。

“别紧张哦，”姜宵道，“我做鱼丸的时候，里面本来也放了盐了，紫菜本来也有咸味，调料不用放许多的，这样，你实在把控不住的话，找个咖啡勺，一点一点放就行了。”

这年头手机也没有视频通话，姜宵也不太好直观和他形容那个数量，他干脆建议对方慢慢来，掌握不了数量的话就先放一点，如果觉得淡了，就稍微再加一点调料，慢慢试到合适的口味。

煮这个汤还是很快的，有姜宵在手机对面很耐心的教他，傅若言也没那么紧张了。

紫菜煮后变得很大，他煮了好大一锅汤，用的锅具还是姜宵店里卖的一款粉色皇冠猪猪款的中型汤锅，满的，还在里面放了姜宵给的鲜肉小馄饨，出锅的时候加的那勺猪油也恰到好处，很香。

他按姜宵说的，在汤锅底下垫了一层隔热布，这回他没端到餐桌，反正出租房子里也只有他一个人，随便他怎么弄，他端到客厅的茶几那里，然后干脆坐到地毯上，电视打开之后，里面开始放春晚的预热节目。

姜宵在电话那边问了一句：“好吃吗？”

鱼丸做的很好，咬在嘴里特别Q弹，小馄饨也好，又鲜又甜。

那袋子里面还有姜宵给的其他东西，是可以直接吃的，有腌制好的酸姜萝卜，爽脆可口，很开胃的，还有姜宵的灯影牛肉丝，放在旁边的几碟子小菜也很惊艳。

“特别好吃，”傅若言由衷叹道，“谢谢你啊，姜宵。”

姜宵笑了一声，道：“你喜欢就好，还有，傅若言，也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祝你除夕快乐。”

傅若言认识的人不少，他今年新年快乐的短信收到很多，也有打电话来了，他接或不接，但旁人没有像姜宵这一句叫他感受到窝心。

这个电话也不能一直打下去，姜宵挂了之后，大约五分钟之后，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手机上面显示的名称是“傅宗林”。

傅若言神色瞬间就变了，他脸上的笑容显得也没有这么自然了，盯着这个名字看了一段时间，然后在最后一刻接了起来。

那对面却是个女声，听起来很温和柔婉的样子：“若言？你总算接了，谢天谢地，今天是除夕夜，你别和你爸闹了，赶紧回家吃饭吧，你弟弟在家里也很想你的，之前的事情我们都不要计较了，都是一家人……”

她说到一家人，傅若言就忍不住出言讥讽。

“……想我回家吃饭？一家人？”他冷笑一声，“我想你是恨不得我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吧？”

电话里那个女声不说话了，似乎是难受的抽泣了一声，这时候，那边传来的就是他熟悉的男声了。

“怎么和你陈阿姨说话？你什么态度？你简直……”

傅若言不想再听了，他把电话挂了，然后迅速关机。

傅家在深城，他在荔市，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他车早就没有了，真想他回去，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回去不如自己过。

他的鱼丸汤再不喝就要凉了，稀罕什么傅家的年夜饭？每年都是一个样，难吃死了，他自己做的这个就已经足够好吃了。

电视里面春晚很快就开始了，节目并不算很有新意，但就是喜气洋洋的，他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饱了之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坐在地毯上也懒洋洋的，想了想，又伸手去茶几上拿糖。

姜宵给的蜜桃牛奶软糖还剩最后两颗，傅若言平时不爱吃糖，但他很喜欢这个。

第九十章 

今天是除夕, 蔺成聿当然要和姜宵打拜年电话的，如果可以他还想跑去荔市见人，但是姜家那个小家庭明显不希望在这个重要的时间段的家庭聚会被打扰, 所以能打个电话就很好了。

但是除夕当天晚上他打姜宵电话，一直占线。

打不通的话倒是还能解释，毕竟姜宵是家里大厨，这个点他肯定在厨房忙着做饭呢，一时没有看手机也很正常, 但是“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一直听，蔺成聿自然会觉得有点奇怪。

姜宵进了大学之后, 朋友更多了, 多有几个人送祝福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一直占线啊？

后来他总算打通了, 姜宵已经坐在桌前准备吃年夜饭了。

“除夕快乐，宵宵，”蔺成聿一接通之后，语气就雀跃起来，“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希望宵宵新年一切顺利！”

姜宵听了，慢吞吞的喝了一勺汤，勺子都因为他的音量弄的抖了一下。

……蔺成聿这么兴奋干什么？咋咋呼呼的。

但他最后还是道了谢的, 今天毕竟是个好日子。

“谢谢, ”他道，“除夕快乐。”

有他这一句祝福，蔺成聿才是真的开心了。

因为今天是节日, 所以姜宵还是很有耐心的，蔺成聿找什么话题他也应了，后来谈着谈着就说到之前占线的事情, 姜宵也说了之前接了几个拜年的电话。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傅若言的鱼丸紫菜汤只是私事，且提到傅若言，蔺成聿这个小心眼又要针对他。

谁让蔺成聿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敏感，但他如今已经学会不在姜宵面前多说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特别是今天，姜宵听起来心情很好，他不想两个人之间又不愉快。

除夕这天，谈什么其他人，说些其他高兴的事情不好吗？

蔺成聿打电话的时候听到姜宵家的背景音，是有点嘈杂的，有电视的声音，现在荔市那边还没有禁烟花爆竹，他们小区附近还有相当频繁的烟火声。

姜宵的声音也是时有时无，他们两个现在总是蔺成聿比较絮叨。

他知道姜宵家除夕的年夜饭会慢慢吃，吃很久，姜宵现在应该在饭前喝汤，慢慢的，一勺一勺，饭前喝汤养胃，以前他和姜宵家里也是这么个习惯。

等到姜宵要吃饭的时候，蔺成聿也适时把电话挂了，不打扰他吃饭。

姜宵看了一眼通话时间，居然还打了挺长的。他倒是接了不少拜年电话，就傅若言和蔺成聿这两个人打电话打的最长，十几分钟。

蔺成聿打电话的时候，蔺家的年夜饭还没开始，蔺家爷爷在阳台那里找到他，他打电话的时候看着荔市的方向，神情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啊，蔺爷爷想，真是年轻人谈恋爱的样子啊。

他去年就因为两个人居然还没在一起的事实给震惊到了，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

反正，以后总会在一起的吧？

他想的相当简单。

但除夕那天晚上，姜宵不说当时占线到底是因为谁，并不代表蔺成聿不知道。

傅若言和蔺成聿之间并不是蔺成聿单方面针对，傅若言有的时候就是故意的。

他同样不喜欢蔺成聿骚扰姜宵，从见第一面开始，他就很不喜欢蔺成聿，这个人时常出现在姜宵身边，目的又那么明显，就更讨厌了。

姜宵现在心里只有他的生意，其余的时间还要正常上课，他没有谈恋爱的计划，但这不妨碍别人对他有好感。

新年过去店重新开业，蔺成聿会经常去看姜宵的，有时间或者店里人多，他熟门熟路自己去后面拿个工装，一套就上去帮忙了。

姜宵傅若言蔺成聿三个人在这家店里，顾客一下子就更多了，新年刚过店里店员好多都没回来，且就算回来了，都会离这三个人远一点。

对比太强烈了，甚至还有顾客偷偷过来问：“你们店里售货员多少钱一个月？这个招聘标准也太高了吧？”

店员：“……”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三尊大神会聚集在这家店。

这间店占地面积比学校那边的大一些，但蔺成聿不自觉的粘着姜宵跑，自然也能听见傅若言和他说话。

“……谢谢你除夕那天还打这么长的电话教我做菜，”傅若言道，“你给的东西我都吃完了，都很好吃的。”

蔺成聿：！！！

他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现在没有中学时期上去打人那种冲动劲了，但是心里还是一股怒火涌动上来。

他就知道就是这个人缠着宵宵！

不要脸！

于是他憋着一股气借着整理柜台，上去就把傅若言挤开了。

姜宵:“……”

又发什么狗脾气啊，幼稚死了。

他很无奈的把傅若言拉远了一些，蔺成聿就更气闷了。

他气鼓鼓的又追上去，一看到姜宵的眼睛又有点怂，想了想，在旁边柜台里拿了一杯饮料出来。

“宵宵喝水。”

姜宵又好气又好笑：“不喝，放回去。”

反正三个人在一起就是闹腾。年后过几天，就是姜宵的生日，二十一岁了。

蔺成聿要是送些小东西的话，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姜宵如今还是会收的，价钱在一百块钱以下，贵的就别想了，姜宵真不敢收，蔺成聿硬塞他就跑。

虽然这些年蔺成聿憋着一口气准备很多，他去哪里看到有意思的东西都会想着给姜宵带一份，计划好送给姜宵的礼物装满了家里的一间房间。

但计划是计划，实际是实际，真的送出去的，往往是一个小蛋糕，他自己做的，姜宵的口味一直很固定，他喜欢冬天里的栗子蛋糕，蔺成聿细心钻研，他做这个倒是越来越好了。

今年他还有个小心机，送了个钥匙扣，是小熊样子的，好看也实用，而且能随身带着，使用率也很高，这样姜宵一拿出来用就能想到他了。

姜宵现在经常去的有有宿舍房子三个店面和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库房，还有一些柜子之类的，他钥匙有一大串，这个小熊钥匙扣是分层的，一串钥匙不会交杂在一起，分类很明确。

姜宵现在多少被夏婉婉洗脑了，他也喜欢小熊元素，上面那个软胶小熊摸起来软软的，他收到蔺成聿这个钥匙扣是很开心的，算是他今年收到的礼物里最喜欢的一个。

元宵节那天，商场那家店的销售额也不错，工作的人基本上都回来了，节日的氛围很浓厚。

商场十点半就关门了，十点左右人就不多了，姜宵一整个白天都忙，主要是夏婉婉又出差了，他今年生日就随便过了。

蔺成聿挑着店里关门的时间点来的，他知道姜宵也就那个点有时间，除了蛋糕，他还煮了一碗芝麻汤圆过来。

夜班的店员下班之后就走了，但傅若言没走。

他和姜宵认识不过才几个月，他平时自己也没有什么过生日的爱好，直到蔺成聿带着蛋糕和礼物过来，他才意识到今天是姜宵的生日。

大意了。

蔺成聿这回算是扬眉吐气一些，掰回一局，姜宵喜欢他的礼物，又说蛋糕和汤圆都很好吃，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由于心情好，他甚至大度的给情敌分了两个汤圆。

但很快，傅若言的举动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不好意思啊，”傅若言反应极快，很快就调整过来，对姜宵说，“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没有给你额外准备什么礼物，不过刚好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去后面的小间里面取了一样东西出来。那是一个小灯笼形状很漂亮的纸包，姜宵一看就知道是婚礼上用的喜糖。

他打开一看，里面装了好几种糖果，都是市面是上少见的牌子，比如说上次姜宵特意选出来的那种蜜桃牛奶糖，包装精致，可可爱爱。

“新年那几天没事做，我有朋友在本地一家挺大的婚庆公司，每段时间都有喜糖的需求，现在新人的要求越来越多，喜糖这类也不喜欢世面上常见的了，要有新意又好吃的，所以我给他推荐了店里的一些，很幸运的，有几对客户都挺满意的，”傅若言和他解释，“但我还在谈，希望能达成长期合作，以后就我们这里来给他提供糖果类的选品清单和供应。

因为还没签好合同，所以还没有

和你说，但今天刚好是节日，还是你的生日，就当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生意上的事，姜宵听到当然是很惊喜的。他签下傅若言的时候，觉得他能帮自己管理好这家店已经很好了，但没想到他还能做这么做额外的事情。

“谢谢你啊，”姜宵望着他，眼睛里也带着笑意，“我特别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傅若言也笑：“应该谢谢你自己，你给我的那个袋子里的糖新年的时候我都尝了，蜜桃牛奶和草莓牛奶糖都很好吃，记忆深刻。”

姜宵店里的很多商品是市面上少见的，傅若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层层经销商里面把这些商品翻出来的。

特别是这些糖果类的小东西，虽然可以绕过他去其他地方找更便宜的，但是能把这些都找齐也不容易，姜宵这边还能做到时常更新，质量稳定，比对起来，他是省事的最佳选择。

傅若言本来这里就是冲着姜宵这个人来的，但这间小店确实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于是他很愿意去帮姜宵扩展生意，他这张脸和所谓的关系并不是促成这件生意的关键，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所有合作的促成都立足于姜宵确实提供了相当不错的商品。

他真的越来越想留在这里了。

坐在一边听着这些的蔺成聿：？

什么蜜桃牛奶糖？

他又有什么不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宵不同的感情分手理由不一样的，毕竟是人生的不同阶段嘛，小傅家庭情况有点复杂但确实不是因为家庭原因离开，也没有小三情节。

第九十一章 

这两个人之间又发生了一些秘密的事情了。

蔺成聿有时候真觉得傅若言心思弯弯绕绕, 他有的事情故意说给他听，有的事情又不说。

其心可诛。

姜宵做生意，蔺成聿自然也尽全力帮过他很多, 从运货送货到销售市场，他开这间店，商场外的一个巨幅广告也是蔺成聿租下来的。

他做这些也不是为了姜宵的感谢和好感，摸着良心说，目的性真的没那么强, 只是顺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了而已，就像姜宵上辈子倾其所有帮他一样。

他能说自己是除了姜宵之外最了解无限优选的人, 因为他几乎也全程见证过这个品牌的历程, 他很希望姜宵很能获得属于自己的成功。

但其中有傅若言, 突然就多了出来, 这个人就像扎在那里的一根刺。

一开始就没有赶走，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之后，就更难让他离开了。

那所谓的蜜桃牛奶糖和草莓牛奶糖他很快在店里的货架找到了，这个牌子的糖果并不便宜，但是在学校和在这里都卖的很好。

他想买了两袋回去。

两袋糖而已，姜宵没收钱，让他直接拿回去就好了。

糖是很好吃的, 但蔺成聿尝着, 老觉得自己嘴里有一股酸味。

不是糖的味道，是他心里的感觉，但因为是姜宵送的, 他吃了两块，还是好好的很珍惜的放了起来。

姜宵的三店开业不久之后，旁边有座大厦落成, 这间商场的人越来越多，他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会员系统的上线让姜宵开始聚集第一批稳定顾客，无限优选的会员人数很快破万。

过了前期的烧钱装修和铺货时间段，三家店都在稳定盈利，大学城那两家店同样给他带来了很多利润，那边的单子很多是以班级甚至是整个年级为单位订货的，在学生里面树立了口碑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

大学城的圈子就这么大，能一届传一届的传下去，很多新生试探性的在这里买过东西之后，以后有需要还会在这里买。

姜宵挣了钱之后，除了按合同分红给陈朗他们之外，他手上能使用的都要继续投入到新店的建设里，他依然习惯性省吃俭用，为了未来。

他的实体店需要快速扩张，在姜宵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今年，学校那边也依旧给了他很多帮助，国家也在大力支持创新创业，本地政府有支持大学生创业的优惠贷款，办公场地也能租到价格比较合适的。

姜宵的无限优选如今是一间小有名气的小公司了，他招了一批人进来，其中不少人还是他的学长学姐，扩张的状态是很明显的。

这已经是08年，若是站在往后往前看，08年对于华国来说是个极大的转折点和发展期，产业转型、网络升级、技术革新以及所有人都记忆深刻的房价飙升，都是从今年开始的。

机会转瞬即逝，姜宵对于其他生意人来说，他许多行动可以说是很保守且稳健的，但老实说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稳健，有些险他必须得冒，有些机会也必须要抓住。

三家店远远不够。

拿进货渠道来说，三家店的销售额虽然对比同类店来说出类拔萃，但是总的进货量来说比起一些大品牌来说是虾米碰上大象，姜宵目前赢在他店名里的“优选”两个字，但想一直维持性价比并不容易。

想要多赚些钱，开源节流是根本。

节流一定意义上就是压缩进价压缩成本，一种方式是增大进货数量，数量大了自然会有很多余地去谈价格，一种就是尽量减少中间商赚差价。

姜宵常进批发市场，但批发市场也分等级，一级二级三级，姜宵高中时期接触的就是最低级的批发市场，一些小摊主会在那里拿货。

现在他自己有店了，可以往上走，目前还主要在二级和一级之间打转，这些市场不接散单，如果是一些小品牌和小厂，他可以找到渠道直接和厂家订货，但因为数量的问题，价格也砍不下来。

他货柜里的一些商品很多还是往国外销售的，不达到一定数量，一些手握资源的一级大经销商连见他的意愿都没有。

这些大经销商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更便宜的价格，一个零售品牌要做大，背后稳定的、质量好的供应链非常重要，一些好的商品大家都有眼睛，能不能率先拿到货、有没有第一手的消息和资源几乎是企业的命脉。

姜宵如果只想做几间店，他可以小富即安，在那里选一辈子的糖果和漂亮装饰品，但他的想法远远不止于此。

开源也是一样的道理，把品牌做大，他才会有更多的顾客和更充足的底气。

要维持甚至是提高自己商品的性价比，也为了让自己的触角伸的更远，在推出网上商城之后能有更多人愿意加入，姜宵的扩张是必然的选择。

陈朗徐亮他们能力很强成长很快，但毕竟还在读大学，平时时间有限，叶淼淼术业有专攻，她负责化妆品方面，已经签下了几个不错的国货品牌的授权销售合同，新招的一些人有资深从业者也有刚毕业不久的人，但姜宵对他们了解不算深，还需要时间。

对比起来，公司的人里面，他还是想傅若言和自己站在第一线，他能力和心性都是出类拔萃的。

大学城商场那间店生意稳定下来之后，姜宵考量之后，放了一个新店长过去，他准备和傅若言一起去做些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他的品牌和模式已经基本形成了，复制下去并不难，剩下的最重要的就是选点的地段，然后把这些事情一件一件落实下去。

大学城这带姜宵熟悉，所以他选择地段的时候没什么犹豫，但在外就有些犹豫了，姜宵算是对荔市熟悉的，他有一个备选名单，还没有具体拿主意。

傅若言在荔市也呆了很久，而且他之前真没撒谎，在城里做过货车司机，对几个中心区域都很熟悉，给了姜宵很多建议。

且除了荔市，他的计划表里还有最熟悉的柳江，还有深城，最晚在今年年底，他想把店开到那里去了。

今年注定是烧钱的时间段，是他筹备这么久了，量变到质变的必经之路。

他和傅若言说自己的计划和想法，从大局说到小细节。

姜宵说想把自己从那家店的副店长岗位调到他自己身边的时候，傅若言想也没想同意了。

往后会更忙，但是也能更频繁的看到姜宵了。

他喜欢看到这样的姜宵。

信心满满，野心伴随着能力，他的眼睛亮晶晶，有星星一样。

这样的姜宵总让他想到之前的自己，一往无前，但他不希望姜宵遭遇自己的经历，也发自内心想保护眼前的姜宵，想看到他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梦想和计划。

姜宵要扩张，蔺成聿举双手双脚支持，荔市几间大商场的铺位他都提前找人脉去打招呼，尽量让姜宵走的顺利一点，但眼见着姜宵把傅若言调到身边，然后两个人真的越来越亲密的时候，蔺成聿也是真的眼前一黑。

他好不容易能在大学时候和宵宵好好相处，眼见着就要见到曙光了，傅若言这个人横插进来，不得不让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

实话就是，蔺成聿确实暗地里去查了这个人的实际背景。

学校的教授也说这个人家境是很好，但他又以这种方式留在姜宵身边，不管是因为危机感还是怕姜宵的生意受他影响，蔺成聿选择查一下都是必然的选择。

最终的结果算是在意料之中，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傅家在深城真是很显眼的一家，以至于蔺成聿都不必要去查，他只是托人去问了一下，傅若言的实际身份就已经出来了。

傅家经营一家影视公司，不是小公司，不仅在深城很有名气，旗下艺人有好几个全国都闻名，投资的电影有今年票房前十里面占三席，目前上线的视频软件使用率也很高，是国内娱乐业里当之无愧的大头。

老板傅宗林是娱乐新闻常客，他对自己家庭保护的很好，媒体也打点的很好，家里的情况也极少被报道。

但还是有些新闻流出来的。

傅宗林的原配妻子，也就是傅若言他妈妈并不是无名之辈，她在八十年代出演过电影的女主角，陈旧画质都遮掩不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吸引了大批影迷，但是她红了之后就隐退嫁人了，职业生涯戛然而止，错过了大红大紫的绝世影星之路。

嫁给傅宗林之后，傅家的公司在前期依靠着她的人脉渐渐做了起来，几个大项目挣了很多钱，开始有规模了，但生下傅若言之后，她身体不好，很快就去世了。

因为是曾经红过的影星，即使隐退多年，死亡的新闻还是有报道的，蔺成聿找到了当年的报纸，上面印着她的剧照，也拍下了许多影迷悲痛欲绝的脸。

剧照虽然模糊，但是和傅若言对比起来，还是能看出来五分相像的痕迹。

原配死亡的傅宗林公司反而越做越大，他很快娶了一个新的妻子，这个妻子就不是明星了，很低调，在外的新闻几乎没有，不过这个新妻子没过多久就给傅若言生了一个弟弟。

这个家庭好像一直相处的都还好，没有什么负面新闻出来，但傅若言大三的时候和家里决裂了。

咏江毕竟在深城扎根不深，太多的信息就真的打探不到了。不要说他，这些家庭隐私就算是傅氏那里正经的合作方想打听也没有那么容易。

打探到现在，他只知道傅若言在那个时候有一笔投资失败了。

这笔投资和傅氏无关，是他自己积攒的，赔的一塌糊涂，这个年纪的人做点投资赔了是常事，像傅家这种的家庭并不在意，很多失败只是学习过程，不知道后面怎么处理的，他再没有回过傅家，连学校那边都不去了。

但那笔投资还带来一个巨大的麻烦，有消息说，傅若言甚至因为那笔失败的投资惹上官司，甚至拘留过一段时间，后来解决了才出来，总算没留下抹不去的污点。

但具体怎么解决的就不好说了，也许傅氏有钱有势，直接把这件事抹去了也不一定。

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傅若言才不得已从学校休学。

这些信息在蔺成眼中集合起来，聚成八个大字——没安好心，很不靠谱。

总而言之，是个坏人，在宵宵身边一定会给他惹事的。

一定要把他赶走。

第九十二章 

打听消息的人和他说, 傅家还是挺想这个大儿子回去的，可能是年轻人叛逆期没过去，遇见挫折受不了, 和家里闹了不愉快，听说这几年年夜饭都不回去吃。

听到年夜饭关键词的蔺成聿：“……”

猝不及防又被气到。

不好好滚回家，就知道打扰我和宵宵，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他心想。

而且有钱还装落魄, 我看他让宵宵救也是故意的，是有预谋的, 这样的人在无限优选也做不长, 万一中途被家里带回去, 或者就是没有什么责任心玩够了把工作丢下了就走, 宵宵怎么办？

蔺成聿越想越觉得这个人真的很不可信任，他把这些说给姜宵听的时候，姜宵看起来并不在意，脸色也一贯平静。

“我知道一点的，”姜宵道，“但这些都不重要。”

傅若言真不是什么落魄的人，他身上很多东西, 包括衣服, 都是不便宜的，看一眼就知道了，姜宵有的时候想, 他来自己这里工作可能完全就是一时兴起。

一个人实际的背景并不一定要靠调查，姜宵和傅若言相处这么久，除了一些衣着方面, 傅若言在生意场合上也能看出来一些的，他和别的老板谈事情的时候，落落大方丝毫不怯场，要是有什么问题也很快发现，老油条给他挖坑也骗不过他的眼睛。

这些做事方法并不能靠打零工打来，必须要常年的经历才行，姜宵自己也是磨炼出来的。

彼时姜宵就想，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

他想把傅若言从店里面调到身边承担更多工作的时候，也仔细问过他的意见。

先前的三年里，傅若言的每份工作都不是很长，他每次做到有些起色，就觉得没有意思，然后递辞呈走人，他要是在关键时刻突然离开了，姜宵也是怕的，所以他提前和傅若言说了。

以后肯定会很忙很累一段时间的，姜宵工资当然会给足，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些钱应该不算什么。

“……如果你哪里做的不开心，或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要走的话，我也留不住你，提前和我说一声。”姜宵曾经和傅若言这样直白的说过，“其他的，我也没什么要求了。”

“姜宵，我不会跑的，你在这儿了我就不跑，”傅若言这么和他说，“我保证。”

姜宵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认真的神色。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无论傅若言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他说过不会随便离开，姜宵就愿意相信他。

以前惹上官司也并不能完全证明他人品就是有问题，傅若言没有进过监狱，官司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比起这些话，姜宵更愿意相信自己实际看到的东西。

时间这么紧，如果他把时间会花在怀疑身边的人身上，他公司就不用开了。

且姜宵感觉的到，傅若言对自己家里的事情并不想提一句，这是他不想别人碰的事情。虽然他入职之后确实和姜宵关系不错，但他的界限感很明显。

姜宵甚至不知道他如今住在哪里，他之前说送傅若言回去，对方一口拒绝，想也是不愿意被打扰的，姜宵就没在问过去。

可能那段经历对他来说也是不忍回忆的伤痛。

姜宵也并不了解他先前到底经历过什么，眼下又是如何想，可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必要这么亲密。

“我与你，都没有立场去探听了解傅若言的秘密，”姜宵道，“人并不是在所有事情上都需要别人的关注，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傅若言，你告诉我的这些如果是担心我的话，那我说句谢谢你。

但那些话，我会当没有听到，如果他真的有问题影响到我什么，用人不当的后果我会自己承担的。”

且不说工作上的事情，就算是对于朋友来说，在和任何人的相处中，都需要分寸感。

姜宵平时多善心是性格使然，比如说除夕前给傅若言那些东西，一方面是真的做多了，吃不了浪费，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傅若言是独自过年的，真是急着回家的话，不会那个点还留在工作场所不走。

姜宵上辈子也有这样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就算觉得孤独，也不想和别人说自己以前发生的事情，他由己及人，能关心能帮上忙的会伸手的，但窥探多的事情，大可不必。

他内心某个领域是不想被别人触碰的，对于姜宵来说，他是个特别称职的员工和性格特别好的朋友，这就够了。

蔺成聿不说话了。

他听到这个回复，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担心多一些。

姜宵目前真的没有对傅若言有其他的想法，他的分寸就停留在那里。

但是细想，这样又隐患深重。

姜宵的为人处世一直被夸，他和人相处对方总觉得舒服，这不仅是因为一些表面的东西，他好似有种天赋，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底线和舒适的范围在哪里。

这样的姜宵，特别容易被人喜欢上，他一方面很想把这样的姜宵藏起来，一方面又想看他发光发亮，高高兴兴的往前走。

即使他走向自己根本控制不了的未来。

姜宵其实非常清楚蔺成聿打听这些是为了什么，他怕另一个“林鹤元”出现。

可即使没有其他人，姜宵也不会选择他，这是说过很多遍的事情。

“……傅若言向来不是重点，宵宵，”姜宵听着蔺成聿低着头苦笑，“我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愿意原谅我。”

如果姜宵能给他一点希望，他根本不会在乎什么傅若言。

姜宵一愣，随即回答了一句和之前的回答一样的话：“我们之间说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

本来就是错的一段关系。

蔺成聿刚陪着他的时候，也觉得姜宵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像他劝自己的一样，完全放下了，完全不在意上辈子的感情，但走的近了，他才发现不是的。

姜宵也会说谎的。

两个人关系好了一些蔺成聿才切实的感受到这一点。

姜宵没放下。

从来都没有。

所以蔺成聿害怕林鹤元出现，亦害怕傅若言出现，因为他心里清楚，别人和姜宵的关系是从零开始的，但他至少是从负一千分开始的，他自己作的，怪不了别人。

甚至现在还是不是负分，都不一定，所以姜宵很慷慨的给别人信任感，却不愿意给他。

刚上大学的时候，他和姜宵相处关系好了一些，他兴高采烈好久，以为自己有了希望，但后来无意间发现了一点，他浑身都是冷的。

姜宵从来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快两年了，一个都没有。

高中的时候姜宵没有手机，上大学的时候才买了一个，蔺成聿几乎是第一个知道他的号码的，他经常给姜宵打电话。

姜宵一般都会接的，蔺成聿每次打通都高兴，以至于姜宵没主动打过电话这件事他很久都没有察觉，还觉得一切正常，毕竟姜宵对他也没有主动过，偶尔有事的话，反正蔺成聿会找过来，顺便提一句就好了。

两年都没有一个主动打过来的电话，这已经是相当奇怪的事情了。

再联系到上辈子的事情，其中原因不必要多说。

没有接到那个电话，是蔺成聿最后悔的事情，他挖心掏肺都弥补不了，但重生之后姜宵不提，好像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它确实那样惨烈的发生了，永远都过不去。

蔺成聿不敢想姜宵到底是怎么过去的，他在不久前发现电话的事情的时候，都不敢在姜宵面前提，一个字都不敢提。

他刚刚说完那句话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姜宵那样相信傅若言，他心里难受，就这样把话说出口，但之后一想，他如今也不算有资格请求姜宵的机会。

现在他和姜宵说这些，姜宵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还在和蔺成聿说话：“……都这么大的人了，以后冷静一些吧，我们之间再谈这个，总是没什么意义的。

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姜宵说这句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准备走了，蔺成聿下意识想伸手拉他一下，想和姜宵道歉，他不应该这么说，但没有拉住。

然后姜宵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蔺成聿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的难受。

他心里好像长着很多根刺，不敢说出来，稍微一碰到，就是一阵隐痛。

傅若言身上发生的事情他果然没有再对姜宵提起了，两人那天的谈话仿佛轻轻揭过，说不出给双方留下了什么。

姜宵在荔市的扩张计划稳步推进，他在推广的时候，也挑出了几个拳头产品做活动，还几个厂家联合一起搞了促销。

在砸钱的时候，就不能靠之前那种单存依赖口碑的口口相传了，太慢了，他需要铺设大量的广告，要把这个品牌迅速展现出来。

电视广告姜宵拍不起，但是平面广告还是必须的，傅若言和家里关系确实不好，但他在那行里从小呆到大，人脉多的是，一些有创意的广告公司他还是可以介绍的。

在许多品牌广告都有些土味或是卡明星大头那种风格出现的时候，无限优选有些前卫的平面广告风格就非常显眼了。

从广告到店面，姜宵现在为了长期规划，也不搞加盟，很多事情他都要亲自跟的，有的时候忙到晚上，他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了，学校那边还得兼顾，还好还有个暑假。

真不算很辛苦，打工的时候比这更辛苦的有的是，这还是自己的生意，他有的是热情。

傅若言搞广告和宣传拉生意，姜宵的店铺装修这边蔺成聿就是行家了，他给姜宵找的工程队，很多新的设计和柜台摆放也是专业人士上的，帮姜宵省了不少事情。

大二的这个暑假到尾声的时候，姜宵的会员人数破十万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他在荔市已经有了八家店，最后一个季度预计还有三家要开，在荔市每个区里人流涌动的大商场几乎都有布局，柳江开了两家，年底还有一家准备要开，深市姜宵就不是很熟，且那里情况更复杂，姜宵计划的详细了一些，打算年底试着开第一家店。

店开起来之后，生意相当不错，比姜宵想象的还要好一些，甚至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

近年来精品店的概念炒的火热，姜宵又是这股热潮里面做的拔尖的一批，荔市柳江是走在全国前列的大都市，这里的人完全有这样的消费水平，只要店里有顾客感兴趣的商品。

他手上的钱流水一样花出去，不过也赚回来不少。

按姜宵的计划一步一步来，他公司现金流还是比较稳定的，不会崩，货销的比较快，且店开多了之后，一些经销商会主动联系他，价格也能压到更低，他在增加支出的同时，有了更多的利润空间。

他拥有了一家大公司的雏形，离计划里的成功朝前迈了一步。

不过拥有十几家店的姜老板看起来还是很朴素，他对员工倒是很大方的，该给的奖金都给，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比较节约了，他钱都花在刀刃上了。

傅若言也感受到这一点了。

姜宵真的是个挺神奇的人，在做生意的时候，他反应很快想法很多，有时候聪明的像个妖精，有时候又平平淡淡，甚至有点呆呆的，与任何一个努力生活的普通人别无二致。

他有的时候看姜宵，都庆幸自己那天晚上被人找茬。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不明不白过了三年，总算能有一点幸运，碰到姜宵。

第九十三章 

傅若言无法准确形容自己对姜宵这个人的全部印象, 就觉得他好像是上帝洒在人间的一颗蜜桃牛奶糖。

不过香甜的东西总会招来苍蝇，比如说蔺成聿，就是那只讨人厌的苍蝇。

蔺成聿也是这么看他。

这两个人针对起来的时候姜宵也不是感觉不到, 他也试着拉架来着，但是往往姜宵一调解，情况就更复杂了。

后来姜宵也习惯了，就这样吧，有的时候看他们互怼完了还不忘正事, 又开始各自忙着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之后三个人也都累了。

姜宵问一句：“吃饭吗？”

对面的两个人同时回答好的。

“走吧, ”姜宵道, “我家里有小馄饨。”

姜宵的小馄饨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之一！

这是两个人为数不多的共识之一。

但姜宵看不到的地方, 两个人之间暗自较劲的时间更多。

第四季度的姜宵一样很忙, 他为了做生意方便，迅速把驾照考了，买了一辆车，有的时候他忙的实在累了，就在车里休息一下。

蔺成聿有的时候过去找他，他就缩在车上睡一会儿，然后迷迷糊糊的醒来, 车上有的时候还堆了一些东西, 他睡在后座，蜷缩在那里，像是个小虾米。

他在那里是睡不了多久的, 听见有响动就醒来了，看见蔺成聿站在车边，揉了揉眼睛, 伸手把车门打开了。

蔺成聿看他头发睡的乱了，就伸手帮他整理一下，姜宵下意识躲了一下，想自己出去，他动了一下之后，又不动了。

“怎么了？”蔺成聿察觉哪里不对，出声问他，“哪里不舒服吗？”

“……腿麻了，”姜宵憋了一口气，“有点抽筋。”

他在车上那样睡，姿势本来就很不对，一醒来就开始痛了。

“哪条腿？”

“……两条腿，”姜宵眼睛抖了一下，“你别管我了，一会儿就好了。”

蔺成聿蹲下来，伸手帮他揉着腿。

姜宵今天赶新店的装修，他身上那条旧裤子上面有油漆印子，脏细细的，他不想让别人碰，想把腿缩一缩，但是没成功缩回来。

蔺成聿把他脚腕握住了，低声道：“别动。”

傅若言从商场上面下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姜宵怎么了？”他几步走上前去，“哪里难受吗？”

抽筋本来也就是一段时间的事情，被蔺成聿揉了一下，没那么痛了，现在已经好了，姜宵从车里走出来，跺了跺脚，说：“没事了，我们上去吧。”

然后他接了个电话，工程队那边的，就急急忙忙的先走了。

蔺成聿走在后面，和傅若言的眼神对上，相看两生厌。

“你今天一直跟着姜宵，就让他睡这里？”蔺成聿率先发难，“店都开了这么多家了，这些事情你搞不定吗？非要姜宵这么辛苦？”

傅若言很讨厌他对自己和姜宵的事情指手画脚，搞的好像姜宵的男朋友一样，姜宵根本就不喜欢他。

他希望蔺成聿有点自知之明。

“不用你管，”他道，“姜宵性格我知道，他凡事喜欢亲力亲为，我和他之间早有默契，关你什么事？”

蔺成聿闻言更气了。

“你根本不了解姜宵，”他道，“没人是铁打的，他不能一直这样。你还是趁早滚回傅家，少来打扰他。”

蔺成聿去打听自己的事情，傅若言并不算意外，但是他怕姜宵知道什么，或是误会什么。

“你和姜宵说了？瞎说什么了？你不懂不要乱说！”

蔺成聿不理他，上去找姜宵了。

他不说话，弄的傅若言有些忐忑，今天他想和姜宵提这件事，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对。

毕竟和家里决裂，又从学校退学，还有官司，那些并不算什么光鲜事情，他那段时间本来就过的错漏百出，又怕蔺成聿添油加醋，加上那些扯不清楚的家丑，让姜宵以为他是什么叛逆不听话又不靠谱的的人。

姜宵今天又是真的忙，他今天在柳江的那家新店，这间店的面积是目前最大的一个，他要多费心，忙的脚不沾地。

特别是蔺成聿一直在附近，缠着姜宵说着说那，于是傅若言今天一天也没找到什么机会。

他们在柳江，蔺成聿就很高兴了，他能每天都陪着姜宵，但是无论他说什么，姜宵这几天也是去住宾馆，不肯住蔺成聿准备好的房子。

蔺家老宅姜宵肯定不会去，蔺成聿在柳江也有好几套房子的，上辈子他们曾经住过的几间房子他都买了下来，姜宵想住哪一间都可以，他也能保证不去打扰。

至于傅若言，他可以自己去住宾馆。

咏江现在做房地产做的蒸蒸日上，蔺成聿前段时间成功把他们住了好久的那间小别墅的地也买了下来，依山傍水的，确实很适合做别墅项目。

这回他想亲自把自己和姜宵的那间小家再建起来，希望有一天他们还能住回去。

他算盘打的倒是很好，但姜宵不愿意，怎么说他都不肯，最后还是搬着东西住宾馆去了。

稍微对蔺成聿有点安慰的是，还好和傅若言不是双人间，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晚上有些忧心忡忡的傅若言就去敲门找姜宵了。

姜宵在工地忙活了一天，回宾馆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洗澡，傅若言过来敲门的时候，他正在擦头发。

傅若言一开门看见这样的姜宵的时候，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姜宵的脸在浴室的水蒸气里蒸过一回，两颊还带点红，眼睛也润润的，他冬季的睡衣依旧是夏婉婉超喜欢的小熊睡衣款式，看见傅若言过来还有些惊讶，先让人进来，问了一句：“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傅若言憋着一口气，他看见这样的姜宵，之前想好的措辞又忘了一大半，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开口：“姜宵，那个……你是不是听蔺成聿说了什么？就是，就是我之前的那些事情。”

他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傅若言也不知道蔺成聿这个对姜宵占有欲超强的神经病到底打听到什么程度了，所以他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和姜宵解释，就卡了好一阵子。

傅若言目前也形容不出来自己对姜宵的感受，他觉得这个人优秀，好看，又吸引人，他想留在姜宵身边，反正他不希望姜宵误会自己。

但傅若言没想到的是，姜宵并没有误会什么。

他脸上露出一些抱歉的神情来，甚至开口和他道歉：“我和蔺成聿之间，确实关系很复杂，所以他去打听你的消息我也不能说没有责任。

但我保证那些事情都没有再说出去的，对不起啊，那个，如果你觉得侵犯到隐私的话，嗯，我努力补偿你，好吗？”

傅若言一愣，姜宵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不生气吗？”傅若言问道。

“我有什么好生气？”姜宵摸不着头脑，“那些是你私人的事情，不想说不是很正常吗？”

至于傅若言实际的品行和性格，他一开始不了解，但相处这么久了早就体会的很透彻了，这不会被一些风言风语改变的。

傅若言一听，整个人就真的放松下来。

他知道姜宵和别人不一样。

“我……”他望着姜宵，“我过来，本来是想和你解释的。”

“你觉得不舒服的话，不用解释，”姜宵道，“我相信你的。”

傅若言：“可我是真的想说给你听。”

他坐在那里，是真的放松了下来，这些事情他很久都没有提起过，决定对姜宵讲出来，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对方愿意的话，姜宵也不介意当个倾听者，他安静的坐下，没再说什么。

“我家里的背景，蔺成聿和你提过，这不算什么秘密，他打听的也是八九不离十，”傅若言开口，“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着投资做生意了。”

他跟着父亲去过片场，去过星光璀璨的颁奖典礼，去过许多宴会和大场合，到了年纪了，自然也会想跟着做些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尝试挑剧本做些小投资，挣了些钱之后，就开始自己组建工作室，签了几个新人，开始自己开项目。

大电影电视剧之类的开不起，但是拍几个广告或者MV还是足够的，也渐渐捧起来几个有些名气的新人了，小工作室蒸蒸日上的时候，突然栽了个大跟头。

他手底下有个小明星，是工作室里最红的的一个，外表看着规规矩矩的，也很听话，傅若言捧他，送他进了好几个电影的面试，其中一个剧组还是知名大导演的好本子，投资过亿，他捧着人好不容易上了男二号这个角色。

然后就出事了。

“圈里最不能碰的东西，毒-品，接到通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傅若言和姜宵说，“不仅他，工作里还有一个有潜力的新人被一起拉下水，被查了出来，最难看的是，在工作室里，我的办公桌的夹缝里，也发现了一包。”

国内对毒-品管制之严厉，不需他多赘述。

幸好，傅若言本性谨慎，他办公室有三个摄像头，两个外人知道，一个是隐藏的，在两个摄像头被恶意断电之后，唯一留下的那个隐藏摄像头拍下了有人偷偷摸摸把东西塞进他办公桌的画面。

那包东西上没有他的指纹，傅若言做过多次检测，和律师检方及警方反复沟通，最后总算能证明他真的不知情，虽然最终无事，但鬼知道他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差点十年以上。

即使证明自己与此无关，后续也不容乐观。

官方通报一出来，工作室完了一大半，而且大电影男二那个角色废了，当时电影已经拍完了，被这事弄的几乎要重拍，刚从刑事诉讼里证明清白的傅若言转头就赔了一大笔钱。

若只是如此，傅若言还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子，生意场的挫折，就当吃了亏交了学费，管理不严，这事情他认，好歹万幸，他自己没被人栽赃陷害进去。

但收拾心态，倒也不是没有重新再来的勇气。

可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出这种问题？

且不说自己被人恶意陷害这件事，工作室他管的已经算是非常严格，为了保护艺人，一些乱七八糟的酒局他也拦着不让去的，很多应酬自己上了。

他回想起来，事情出的前几天，他去朋友的生日聚会，聚会里有人缠着他，硬要给他递烟，傅若言平时不怎么抽烟，压力大的时候会抽几根，但不喜欢抽别人递的烟，他后来接了，其实转身就丢了。

这事情越想越奇怪，太巧了，天知道那根烟里面放了什么。

后来他干脆连烟都戒了个干净，憋着一股气往下查了查之后，竟然查到了自己的继母身上。

第九十四章 

追查的过程并没有那么容易。

监控拍到的进他办公室的人穿宽阔的外套, 带个兜帽，还带了口罩，全程没有露脸。不是工作室的员工, 当时查了半天，也没查到这个人。

傅若言反复看那个监控视频看了很多遍，觉得身形有些说不出来的眼熟，但是又实在想不起来。

不过他还有另外一条线。

两个出事的小明星在审理过程中，说出了一件事情, 傅若言后来去探望的时候，对方也和他提过。

“……我对不起剧组, 对不起粉丝, 最对不起的是你, 傅哥, 我不听你话，老跑出去玩，酒里被人下了东西，有了瘾之后还想瞒着，想着没人会知道的，更是大错特错，”小明星看着憔悴很多, “进来之后, 有人给我递话，说让我举报你，举报有功, 能减刑，等我出来之后还给我安排工作，但我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所以和警方说了是有人陷害你，你真的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我落到这个地步，怪我自己得意忘形，轻易被人带进坑里，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傅哥，你是个好人，在外面小心点，别再被人害了。”

他给傅若言形容了给他带话那人的样子，那人许诺出来后还让他留在圈子里做幕后，背后应该也是圈子里的人。

多了这一条线索，傅若言更清晰一些了，他又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竟然一步步查到家里去了。

因此，他很快想起了自己在哪里看到那个人。

在他继母身边，傅若言曾经在家里的宴会里见过他，那个人在角落里和继母说话，他看过一眼，当时觉得有一点奇怪，但并没有多想。

这发现让傅若言不仅是愤怒，更多的是震惊。

他一直以为在重组家庭里面，他们家已经算是关系很好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豪门恩怨绝对不会发生在他们家。

傅若言生母离开的早，傅宗林在亡妻死后一年在工作场合认识了继母陈灵月，三年后结婚。

这个重组家庭和出轨无关，是比较顺利成章的，傅若言那时候闹过一些别扭，但也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且陈灵月是个性格很温和的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对他一直很好，从来没有发过一次脾气，后来生的弟弟很可爱聪明，对他也很是尊重，傅若言渐渐的也接受了。

他读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很礼貌的叫继母陈阿姨，算是接纳了她。

他真没想到继母皮下是这样一个恶毒的人。

傅若言一开始都没有插手傅氏的生意，而是自己去开了工作室，而且除了极少部分人，他许多的合作伙伴都不知道他的背景，傅若言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想扫除他这个障碍，为弟弟让路吗？

陈灵月当然是不认的，咬死不认。

仅有这些判断、记忆以及他模糊的证据，并不能将陈灵月定罪，那个往他办公桌里塞东西和给小明星偷偷传消息的人倒是抓起来了，对方一口咬定是私仇，和别人没有关系。

但傅若言不相信。

他去找父亲，跟他说自己查到的事情。

家庭里有这样一个人，使用这样破底线的手段，他觉得很恐怖，他和这样的人共处一室，更觉得一刻都待不下去。

陈灵月被他扯到傅宗林面前的时候，是慌乱了一阵，但还是咬死了和自己没有关系，是傅若言疑神疑鬼。

她柔弱的哭起来的时候，看起来确实很有欺骗性。

他在说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时候，傅宗林的表情诡异的冷静。

“放开你陈阿姨，你也冷静一点，”他道，“这些并不难证明什么，你自己大意，没出事已经算是很好，不要怪罪在别人身上。”

傅若言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争辩几句，傅宗林的下一句话，让他简直难以置信。

“况且，这事情到现在来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傅若言很快就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了。

饰演男二号的新人锒铛入狱，他演的电影受了大影响，要上映就要大改，于是错过了原来的好档期。傅氏的电影随之受益，独占了那个极好的时间段，成了当年的票房第一，男女主角名声大噪，都是傅氏的签约艺人。

傅氏成了这件事里唯一的得益者。

于是傅若言那个倒闭的小工作室在这些面前真的算不了什么，他旗下两个好不容易培养出来，被人恶意引诱、坑害而人生全毁的年轻人，甚至傅若言本人都差点裹挟进去，在他面前，都不算什么。

“不是没出事吗？我也和媒体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瞎说的，你该放心，别多想，多休息几天就好了，”见他情绪不对，傅宗林还出声安慰了几句，“那时候我也很担心你的，但若言，你要知道，事情只看结果，过程其实不重要，这回赔了就赔了，我再给你钱，你再弄一间工作室就好了。”

确实，这件事媒体和公众的视角大多数转去了两个明星身上，傅若言这个工作室老板一直也没有打着傅氏旗号做事，不说外面的很多媒体报道，就算圈内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原来傅家的儿子还和这件事有关联。

他拍了拍傅若言的肩膀，像是先前的父慈子孝一样，告诉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并且决口不提陈灵月的事情。

在听到这些之后，傅若言很快又意识到，傅宗林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事和陈灵月掰了。

倒不是因为傅宗林多相信她多爱她，陈灵月虽然不算有名也不算漂亮，但她的父亲是导演协会的会长，是国内乃至国外各大电影节的固定评委，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傅宗林当时娶她就是因为这个，傅氏有很多事情还要依靠这个老丈人的帮助。

且傅宗林并不止于此，傅若言查出的那些东西，虽然不能当做正经的证据，但是也被他捏在手里，陈灵月不敢再闹腾，对他千依百顺，他老丈人知道一些，也因此对他多有愧疚，自愿的帮了不少忙。

傅若言不蠢，他很快明白了藏在背后的这所谓利益链条，但明白不等于接受。

他一向尊敬的父亲在把他的痛苦和失败当枪使。

“……我小的时候，曾经很崇拜我的父亲，他聪明，有魄力，把一间小娱乐公司发展成现在这个养足，人人都夸他，他还教了我很多管理和生意场上的事情，”傅若言和姜宵说着这些，他再提起的时候，依旧是难以置信的，“可不管做什么事情，人不应该有底线吗？”

傅若言很小的时候是母亲带他，他的母亲是旧时代的影星，她给傅若言看自己演的电影，孩提时期的傅若言并不能完全看明白，但电影里告诉他，善恶终有报，人要怀抱着一颗善良的心，最后的结果才会好。

母亲给他画简笔画故事，在发现身体不好之后，给他准备了很多以后很多年用的东西，傅若言受她的影响长大，对她的记忆深刻，回忆里的母亲也很鲜活，所以他和陈灵月关系最好的时候，也还是叫她陈阿姨。

他知道父母亲相遇和相爱的故事，记得母亲描述里的傅宗林，她很崇拜她的丈夫，愿意付出一切支持他的事业，

但那件事之后，傅若言对这个继母追查的深了一些，他骤然才发现，傅宗林对母亲的感情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深。

他和陈灵月很早就勾搭了，根本不是在母亲死后认识的，彼时傅氏发展到那个地步，一个旧时代退出圈子的影星已经帮不了他什么，在二婚的时候打个时间差不过也是给外人一个他并没有出轨的解释，但事实并非如此。

傅若言从小到大都如此努力，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母亲希望他成为父亲一样的大人，父亲也希望他坚强、聪明、成功。

但傅宗林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一个眼睛里只有利益的小人，所有人他都可以利用，包括他的妻儿。

真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商人。

他从内到位的对自己的父亲的印象颠覆了，努力好几年的工作室也没了，家里泥潭一片，他尊重的继母仿佛一只毒蛇，所谓乖巧的异母弟弟也暴露了本性，他根本不想回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傅若言道，“我想我之前坚持的那些都没有意义，我的目标又是什么，我的家人变的很陌生，姜宵，我对我的人生产生了质疑，很深的……质疑。”

好像做的事情都没有什么意义，他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先前学校那边因为这件事休学，他本来应该处理完了工作室的事情就回去接着上学的，但那时候的傅若言，已经觉得南联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当时考那里，就是因为那是傅宗林的母校。

反正休学了，他干脆就不回去了，离开家之后，手上没什么钱，傅宗林以为他迟早坚持不住，会回去的。

但依靠傅若言的能力以及皮囊，做什么都不会混的太差，有些随便做做的工作还挣了不少，比如说在遇到姜宵前的酒吧驻唱歌手，挺多打赏的，反正总是能活得下去。

这样过了三年，他还是迷茫。

直到遇见姜宵。

他想到这里，苦笑一声，道：“你大概很难体会我那时候的心境，姜宵，幸好，你没有过那样的时候。”

那是很痛苦的经历，好像在否定自己过去的一大部分人生。

在傅若言看来，姜宵是个极其坚定的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温暖的外壳下面是一颗相当坚强的心，他绝不会对自己的人生产生那样深刻的质疑。

就是因为遇见姜宵，他才从那种状态里抽身出来。

因为那张脸，傅若言平日里受到的关注本来就不少，也多的是人对他好，他去姜宵店里一开始不过又是一次百无聊赖，没想到自己会一留在那里，就完全不想离开了。

他不是图姜宵对他好，是姜宵这个人本身就特别好。

他浑身散发着积极向上的能量，他有想法有分寸，他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他对自己的人生有清醒的认知，努力对身边的人都负责……

数不清楚的优点，多难得的人。

但姜宵听到这里，他没有立刻回答，对着傅若言笑了一下，他勾着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 。

傅若言当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但姜宵的那个笑让他从那种情绪里抽离出来了一些。

他永远记得姜宵当时脸上那个笑容，明明是笑，里面完全没有一点欢愉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姜宵这样回答他。

第九十五章 

傅若言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他敲门的时候, 一开始只是想和姜宵解释，后来开口的时候也刹不住车了。

姜宵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不多说话, 眼睛看着他，对傅若言来说，是种特别有支持力的鼓励。

他浑浑噩噩过了三年，后来在姜宵身边呆了一年多，这么久了, 都没有和别人提起过这全部的事情，现在说出来是种解脱, 而且是一种已经找到出口的解脱。

身边有姜宵这种人, 他仿佛又在迷茫中找到了期望, 所以那些事情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无限优选又是一家很有生机活力的初创公司, 傅若言听着姜宵说他的规划，又陪他一步步落实，好像他一开始自己做工作室的时候。

他成年的时候就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了，也和姜宵一样，一进大学就一边上学一边搞事业，两头奔忙，花了很多心血, 最后关门的时候, 手下的员工依次离去，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但当时对自己人生产生的质疑和迷茫，在遇见姜宵之后, 好像又被阳光照亮了一样。

傅若言以为姜宵这样小太阳一样的人，是绝不会、也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经历的。

所以，在姜宵说完那句话之后, 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在说什么？”

可此时姜宵脸上那种形容不出来的笑容消失了，刚才的样子好像只是幻影，他又变成了平常的样子。

“没什么，”姜宵道，他当即又把重点转回到傅若言身上，语气软软的，“说出来，你好受一些了吗？”

“……我好受很多，谢谢你，姜宵，”傅若言道，“早就过去了。”

说完这句，他又顿了一下，声音小了一些，问了一声：“姜宵，我能抱你一下吗？”

姜宵：“好呀。”

姜宵穿小熊睡衣，看起来软软乎乎的，抱起来也是，软的，很舒服的，他身上还有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闻起来甜甜的。

“姜宵，我先前一直想不清楚，”傅若言抱着他，有点不想松手，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其实也不用想清楚，只要重新开始就好了。”

……重新开始就好了？

确实也挺有道理。

姜宵想。

他听傅若言说那些，其实并不算很意外。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毕竟傅若言过年也不回家，和家里必然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的，他能力这么强，也像是做过管理层的。

蔺成聿嘴上不说，但姜宵知道，他觉得傅若言的经历和他有些像。

从和姜宵相遇开始，到他先前的人生，蔺成聿觉得傅若言好像抢走他什么，又像是在姜宵心里替代了什么，所以一直排斥他。

老实说，姜宵从来没觉得傅若言和蔺成聿像，他们两个一点也不像。

他觉得，傅若言在某种程度上，和自己是很像的。

所以相对于其他朋友来说，姜宵总会对傅若言多关心一些，希望他过的再好一些。

但不是所有话姜宵都会说出口，傅若言愿意和自己说这些，姜宵心里是高兴的，因为这些不再成为他的困扰了。

傅若言抱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是有些冷的，但姜宵是暖和的。

姜宵拍了拍他的肩，又说了一句：“以后都会好的。”

嗯，只要姜宵一直在他身边，以后都会好的。

傅若言想。

那天晚上，傅若言在姜宵房间里呆了很久，两个人后来又聊了一些事情，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出了姜宵的房间门之后，他又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

他还记得姜宵说的那句话。

姜宵说完那句话之后开始转移话题，傅若言并非感觉不到，于是他没有深挖没有多问，就让这件事过去了。

姜宵背后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他这么好的人，会有人忍心伤害他吗？

傅若言想不出来。

第二天还得接着工作。

姜宵带着他去柳江那个店，看过装修，审过一些比较重要的事项之后，后续的事情姜宵也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了。

过了这个周末，姜宵又回到学校去上课。

他虽然工作忙，学校也知道他的情况，所以一些不重要的副课请假也是蛮容易的，但姜宵该学的也还会学，他成绩一直挺稳定的。

南联的意义对姜宵来说不仅仅是为了圆他一个遗憾，在生意方面，这个底蕴深厚的大学帮了他不少忙。

姜宵的好几个客户是他的学长学姐，这些都是学校那边介绍的，优秀的大学给他提供了更大的平台，比如说，今年四月份举行的深交会。

深交会，举办地点在深城的贸易交流会，商人云集，货品繁多，国内外闻名。

以姜宵现在的公司状况，参加倒是不难，但是如何能在许许多多的展摊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产品，又如何在这么多商人中间找到真正值得交往的合作伙伴，光靠姜宵自己，是有些困难的。

深交会这么大，大家接触的层级也是不一样的。

但学校这边帮了他，特别是经管学院。以前的学姐在深交会的主办方任职，职位不低，和会内的许多人也认识，是张副校引荐的，姜宵和她在会前就见过面，聊了很久了，很是投缘。

对方说会上想给姜宵介绍几个人认识，有贸易公司的，也有一些供货商，还有本地的一些商会协会，以及一些大工业园的园委会。

这些人平时很难聚在一起，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也正是姜宵迫切需要的。

深交会之前，他还有很多要准备的，除了公司的一些资料，还有其他东西。

这回傅若言陪他一起去，他想送姜宵礼物。

是衣服。

姜宵平时在衣服上面也不花多少心思，正式一些的上场面的也有，但这次机会特殊，傅若言自听到这个消息，当即领着他去了一家店。

这家店在荔市的老城区，光看外表，看不出来是一家西装店，没有牌子，看着是一间挺幽静的小别墅，小道七绕八绕的，很不好找。

“这是私人定制的手工西装，做了很多年了，还是我妈妈带我来的，老板是意大利人，手下几个老师傅都手艺很好的，”傅若言和他说，“在这种场合，衣着也很重要，西装所谓牌子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得体、合身以及剪裁，你要见的好多都是老狐狸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能在这方面露怯。”

姜宵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上辈子发财之后第一件事给自己买块贵表，不是虚荣，有时候外在的东西在生意场上是个筹码来着。

这种私人西装店只给认识的人提供服务，姜宵被人拉着量尺码，他听着傅若言和店里的老师傅讲意大利语，他听不懂。

“他说你比例很好，穿西装会很好看，”傅若言转身和他解释，又笑道，“我也没见过你穿西装，还挺期待的。”

姜宵平时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他极少穿西装。

蔺成聿知道他要去深交会，也给他准备了一身。

从西装到手表还有公文包，姜宵不肯要，当然也不肯陪他去量身，但上辈子都一起生活这么久了，姜宵到大学的时候身形固定了，一直没什么变化，蔺成聿和他亲密许久，尺码几何，他还是差不多能估算出来的，误差不太大的话，西装还能再改的。

西装这种贴身的东西，他死活不肯让傅若言抢走这个。

那天傅若言定的西装送过来之后，蔺成聿准备的那一身也到了，姜宵那天在家，两个人前后脚敲的门，傅若言稍微晚了一些，一进门就看到蔺成聿挤在姜宵家里小厨房里，帮姜宵切洋葱。

“进来吧，”姜宵见他就笑了，“我刚好在做饭，吃了饭再走吧。”

姜宵今天去市场买到了很好的土鸡，还有乡下送过来的好香菇，炖一锅出来，可鲜了。

于是这两个人的东西都放在沙发那边，大盒子小盒子堆了一堆，姜宵做饭他觉得自己一身油烟不好试，他也不急，等饭吃完再说。

傅若言以前是个厨房白痴，自从上次紫菜鱼丸汤之后，他好歹自己还是会动个手的，于是也和姜宵一起挤厨房。

三个人挤在姜宵家的厨房间里，又是熟悉的明争暗斗的场景，不过姜宵也习惯了，安排好这两个人做事，尽量分开，就闹不起来了。

一锅小鸡炖蘑菇端出来作为主菜，还有一些姜宵拿手的小菜放在一边，家常菜也是有滋有味的。

“宵宵做饭真好吃，”傅若言夸他，“好厉害。”

蔺成聿坐在对面，立刻一记眼刀扫了过去。

一股狐狸精样子，就知道对着宵宵笑，勾引谁呢，不要脸。

“你有空的话我教你，”姜宵对着他笑了笑，道，“其实不难的。”

“我们宵宵平时这么忙，心还好，光想着帮着别人了，某些人也真是脸皮厚，就知道麻烦人家，”姜宵还没出声，蔺成聿忍不住出声刺他，随后又对着姜宵，语气一下子放柔了，“宵宵，别理他，你有空就和我说一声，我给你做饭，我现在会很多的，岳叔也说很好吃的。”

某些员工请学会独立行走！和老板适当保持距离！

傅若言看他一眼，也不说话了，在姜宵面前他没必要和蔺成聿闹起来，总要学会适当示弱的。

果然姜宵也说他：“你不要这么讲话，也别老针对傅若言。”

然后蔺成聿就不敢说话了，傅若言适时给姜宵夹菜，又打蛇随棍上接了一句：“我会认真学的，争取下次让宵宵去我那里吃东西。”

一顿饭吃完了之后，总算能到了试衣服的时候了。

为了换洗方便，傅若言定了两套，蔺成聿也定了两套，姜宵先试的是谁的，也能比出个高低来。

想也不用想，蔺成聿再怎么软磨硬泡，就姜宵试的也是傅若言定的。

傅若言很早就感受到了，蔺成聿一定是哪里得罪姜宵了，所以他送的很多东西都不想收，言语之也多有疏离。

所以蔺成聿怎么针对他他也不生气，姜宵心里也有一杆秤的，他不本末倒置，蔺成聿如何并不重要，姜宵的感受才最重要。

那老师傅说姜宵身材很好，肩宽腿长，很适合穿西装。

但真穿出来的时候，傅若言看到的第一眼，还是愣了好一会儿。

傅氏是娱乐圈龙头企业，傅若言在圈子里见过很多好看的皮囊，但老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气质往往才是一个人鹤立鸡群最重要的东西，许多大红大紫的明星光看脸来说并不是圈内顶尖，主要是周身的气场以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独特的自身魅力。

姜宵……真的很好看。

第九十六章 

他身上就有那种很吸引人的魅力。

人挑西装, 不好不合适或者廉价的西装穿在人身上容易像中介保险；西装更挑人，那种挺拔、优雅又带有正经的气质，贵的西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穿出来的。

老师傅的手艺没得挑, 每一处的剪裁都十分合适，没有一丝多余，更重要是穿的人的身条，姜宵标准的一米八以上，肩宽腿长, 身板又纸又挺拔，腰还细。

真的很细。

傅若言的眼神忍不住落在他的腰上。

姜宵因为怕生病, 他再忙也有锻炼计划, 很自律, 大夏天的时候去装修的店面那里, 热的时候他忍不住把T恤伤卷起来一些，腰若隐若现的，腹肌很明显，又没有太夸张，很好看的，是那种扫了一眼就忍不住把眼睛粘上去的好看，就连在店里帮忙装修的工人都忍不住打趣他, 说小老板蛮帅的。

从腰下去又到了腿, 西装裤本来就比较修饰腿型，姜宵的腿很直，一穿上就显得更直了。

很适合他, 最经典的黑西装穿在他身上

不仅他看愣了，蔺成聿也是愣住的。

他看姜宵看了这么久，这张脸他看了这么些年了, 虽然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心生喜爱，但那种单纯因为外表而惊艳的感觉，他这回又清晰感受到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的，是又一次强烈心动的感觉。

人总是视觉动物，他的宵宵真是太好看了，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宝贝。

这件西装是最经典的黑色，里面穿白衬衣。领带也是傅若言挑过的，姜宵出来的时候有些系不好，一直在那里调整，他出房间的时候照了照镜子觉得不错，结果一出来这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不好看吗？”

要穿去大场合的衣服，姜宵还是有些紧张的，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不适合我？”

倒是蔺成聿先反应过来，比傅若言更快了一部，伸手帮姜宵整理着那条领带，说道：“特别好，宵宵，特别好看。”

领带整理好了，姜宵整个人的气质就更加显现出来了。

他本来就很好看了，人靠衣装也是真的有道理。

以前姜宵也穿过西装的，上辈子正式场合他总要准备的，手上有钱，他当然能买到牌子不错的西装，但好牌子的西装总是不如手工定制的，差一丝差一耗都没有现在的风范。

蔺成聿都不知道他原来很适合穿西装，也许是他上辈子没有注意过，他也后悔当时没想到要给姜宵好好打扮，衷心希望他还能有机会弥补。

但很快姜宵就躲过了蔺成聿的手，他往后退了一大步，自己把领带整理好了，然后看着傅若言，问他：“好看吗？”

这件衣服是傅若言定的，他想给傅若言看看。

“特别帅，”傅若言不着痕迹的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我后悔了，应该多定几套的。”

手工西装店做出来要时间，现在再定也来不及了。

还有一套是灰色菱格，也是经典色系，稍微显得人活泼休闲一些，也很适合姜宵。

试完了傅若言的，蔺成聿当然也不愿意这样放过他，他也是找人定制的衣服，不过实际去量身的，和他自己估算的还是有一些些不一样，合身倒是合身的，再改一改会更好。

“我送回去让师傅改改，”蔺成聿道，“赶得上的。”

也幸好他不仅给姜宵准备了这个。

随身带的公文包也有准备，鞋也有，小的东西比如领带夹，他也准备了。

蔺成聿在准备这个的时候，很深刻的体会到了给喜欢的人送穿着类礼物的兴奋，姜宵穿着这一身，都是他准备的，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新买的手表他也乘其不备扣在姜宵手腕上了，这块表不像他中学时候给姜宵送的那块基础款，要贵很多，七位数。

蔺成聿开发的楼盘已经开始卖了了，这块表是他自己挣来的，送给姜宵刚刚好。

“不要这个，”姜宵摘下来轻轻的放在沙发上，“你的衣服……衣服能退吗？”

蔺成遇聿心抖了一下，但他多少习惯了姜宵对他的态度，拉着他的手，语气也软下来：“傅若言的你也收的，宵宵，别这样。”

姜宵：“你和他又不一样。”

这是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

他有想自己付钱，但那家店只给会员服务，扣款方式也不是直接给钱的，姜宵平时接触不到这种店，他知道这两身不便宜，所以和傅若言说好了，往后也会送给他等价值的礼物的。

傅若言笑眯眯的和他说好呀，期待老板给自己准备的礼物，但蔺成聿，姜宵也没有和他说好。

“我比他认识你更久，”蔺成聿被他这句话说的一堵，随后又软着声音和他撒娇，“宵宵，你带着去好不好？我就想帮帮你，也想要你高兴。”

姜宵不说话，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没想到，傅若言也劝他收下。

“从衣服到全身，本来就是一套的，”傅若言道，“缺哪一件都不行，是难得的场合，对公司也很重要，宵宵别想这么多，有人送你就收下吧。”

傅若言脸上带笑，但老实说，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他手里是靠自己挣了一些钱的，所以这两身西装送出去对他来说没什么压力，但是手表之类的东西，按傅若言现在的状态，要掏出这笔钱来还是比较困难的。

能拿的出手的手表是相当贵的。

他甚至想过去回深市的家里，家里有他之前买的手表，很多还没有拆，是全新的，就放在那里，生意场上充充场面还是够用的。

现下蔺成聿送了，也算解决一个问题。

傅若言有时候觉得姜宵是很害怕收别人东西的，他对人倒是很慷慨大方，但倒过来就不行，好像是怕欠了人什么一样，所以不敢接受。

但傅若言不这么想。

他觉得姜宵是特别好的人，他合该收到这些，而且是理直气壮收到这些，不管是自己送的还是蔺成聿送的。

这两人倒是在这件事让难得的达成了共识。

姜宵没想到这回傅若言也不听自己的了，他许多时候被蔺成聿缠的没有办法，最后也没说收不收，就无奈的放在一边。

反正对蔺成聿来说，死皮赖脸有用的话，他面对姜宵当然选择不要脸，这些东西既然带到姜宵家里来了，就绝对没有带回去的道理。

老婆重要还是脸重要？当然是老婆重要。

今天因为这许多事情，两个人一直呆在姜宵家里，因为试衣服花了一些时间，后来话题一转，又开始正经讨论深交会的一些事情，毕竟弄这些外在的东西，都是为了深交会。

蔺成聿家里做房地产，傅若言家里做娱乐圈，和实体商品交易类的深交会接触不深，不过两个人之前四处打听了，倒也了解了一些，且一些重要的人还是认识的。

姜宵也做功课了，他从主办方的学姐那边拿到了一些资料，但毕竟没真的去过，也是有些紧张。

除了之前蔺成聿在店的事情上帮他，姜宵这还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坐下来，正经说些生意上的规划。

姜宵现在公司的状况和之前比也有很大的变化，完全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了，三个城市近二十家门店，今年第二季度的流水能轻松过亿。

员工多了很多，分成了不同的部门，其中也有专门负责选品的人，店里有更多有意思的商品了，需求也更大了。

叶淼淼的美妆柜台从代购更多转向了正规渠道的美妆产品，有好质量的国货，也有一些国外的小众一些但性价比相当高的品牌，这些牌子在目前还没有被万能的网络挖掘出来，现在集合在姜宵的店里，很受欢迎，这次深交会姜宵也打算带她一起去，看有没有一些化妆品类的合作能谈下来。

生活用品和一些小电器一样也是精选过的，姜宵店里最近一款香薰卖的很好，最近竹炭类的东西也正在风口，姜宵早在流行之前就订了一批，竹炭毛巾竹炭包，算是走在别人之前，卖的很好。

零食类的也保证每周有新品上来，姜宵目前和一些小厂合作的时候已经可以定制了，上面不仅有厂家的标，“无限优选”的标志也很明显。

他的公司上升趋势很明显，已经有些投资公司联系了姜宵，表达了投资意愿，但是姜宵暂时没接受。

他要下一步扩张，当然是需要投资人的钱的，毕竟开发网上商城和做推广都很烧钱，他想要找到最适合的合作方。

说着这正经的事情，蔺成聿都没有那么让姜宵排斥了。

他和傅若言一起，都有给姜宵一些很有价值的建议，他和姜宵说起深市工商联的会长，讲他性格如何，应该如何相交，平时又有哪些重要的会议和晚会，又讲起现在深市柳江荔市这一带往后的商业布局，建议姜宵的实体店和以后的广告投在哪里收益最高。

很多很多，即使占了重生的优势，他的分析和眼光都是相当独到的。

傅若言都没有出声刺他，他听的挺认真，偶尔还补充几句，他在深市长大，自然也对那里比较了解。

他在此刻好像认知到，这个一直在姜宵面前表现的有点傻且十分幼稚的人，本身能力是相当强的。

他听说过蔺家的咏江公司，本地新冒出头的房地产界新秀，背后就是蔺成聿。

这个情敌没有那么简单。

傅若言下意识去看姜宵的表情，复杂，他读不出来。

姜宵也听的很认真，但看着如今的蔺成聿，他忍不住想起为什么自己上辈子情愿和他纠缠这么久，义无反顾的喜欢他。

因为姜宵就是喜欢优秀且闪闪发光的人。

可惜的是，为什么他最爱蔺成聿的时候，对方不愿意抽出时间来和他说这些，也没有在他事业最迷茫、最无助的时候给他一些建议，拉着他一起往上走。

第九十七章 

如果是那个时候, 他也愿意和自己说这些就好了。

姜宵一直跟自己说，不要去想之前的事情，都已经两辈子了, 后悔和遗憾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人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大脑，他越不想想什么，思维就会往那里跑。

他想自己也许那个时候是很自卑的，在一段感情里觉得自卑不是什么好事，他觉得自己和蔺成聿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永远那么仰望着他，很累的。

现在蔺成聿倒是很愿意和自己说这些, 他从高高的阶梯上走下来, 看上去成了陷在红尘里因爱情而卑微到了尘埃里的人, 他本可以不用这样, 但迟了一步总是迟了一步。

为了不再让自己想下去，姜宵也开始转移注意力，他揉了揉眼睛，把话扯回到正事上。

还是挺有用的，说到生意上的事情，他就没有空想感情了。

桌子上的三个人是或曾经是一家公司的管理者，虽然身在不同的领域, 但在公司管理上, 许多事情是相通的，也值得讨论。

姜宵也有自己的经验，知人善任, 作为一个老板，也要对员工负责的，其他的不敢说, 上辈子他厂子濒临倒闭那几年，厂子里的员工也没几个走的。

从激励机制到晋升机制，无限优选发展到现在除了姜宵的发展思路和踏实肯干，稳定的人事架构和一起凝聚力量往前冲的员工们也很重要。

他说起自己擅长的事情就神采奕奕的。

姜宵说什么蔺成聿都听的很认真，说实话，他今天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

这辈子陪在姜宵身边这么久了，从初三到大三，六年了，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姜宵，下一刻就会在这个人身上找到新的惊喜。

例如姜宵穿西装很好看，例如姜宵有自己明确的管理思路和人才培养方法，同寝室的陈朗和徐亮就是例证，这两个人和刚进大学时候简直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而且对姜宵死心塌地的。

姜宵和他们两个不一样，他是两辈子都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在人际交往和生意方面有自己亲身体会得来的经验，经过两辈子的反复冲刷，他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留下不少启发。

每每意识到这一点，蔺成聿就忍不住后悔。

他想为什么自己上辈子没有发现，没有帮心爱的人准备衣服，没有坐在一起聊聊工作和生活，没有去关心姜宵在想什么。

姜宵已经很好，但其实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如今已经不止一个他陪在姜宵身边了。

能在生活和工作上都能聊到一起去，是挺难得的一件事。

傅若言也喜欢听他说话，姜宵在说事情的总是不急不慢的，习惯性举些例子来佐证，他能从里面窥探到一些他不知道的姜宵的过往。

了解的越多，就会越喜欢这个人。

他们谈了整整一个下午，像是下午茶，席间姜宵还做了一壶水果茶过来，他今天没时间做甜点，但是昨天烤了小圆曲奇，小心保存好了，今天吃还是酥脆可口的。

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会工作也会生活，傅若言想，姜宵永远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人总会得寸进尺，以前只想姜宵在身边，现在就期望他只在自己身边，只对自己这么好就好了。

蔺成聿变得越来越扎眼了。

今天，三个人心思都不一样，内心的想法不知道转过几道弯变成什么样子。

特别是傅若言，他的担心更多一些。

他喜欢姜宵。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一开始只是觉得有意思，后来就开始因为蔺成聿的存在觉得不舒服，再后来只要姜宵在，他眼睛就忍不住随着他动，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欢、占有欲以及忐忑不安。

他以前没有这样喜欢一个人，更没有感受到所谓情敌带来的锐利感，可姜宵现在完全没有要谈恋爱的样子，平时不经意提到，他的表现也比较排斥。

所以傅若言思来想去，没敢开口。

他毕竟不是莽撞的少年了，如果傅若言再小上几岁，没经历过那些事，他发现自己喜欢姜宵的第一时间就会表白，但如今的傅若言不会，他想的更多。

他知道姜宵高中的时候谈过恋爱的，交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分了，对方出国了，姜宵也来荔市上大学，完全断了音信，分的也不算情愿，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心比较好。

姜宵喜欢男生，且他如今是单身，是件大好事，但他这种重感情的人，情感交替没有那么容易。

他在想是不是姜宵还念着那个人，又或者真的学业工作太忙了，所以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且他担心目前和姜宵的关系挺好的，他怕说出口之后，连这种关系都维持不了，反倒是让两个人尴尬。

虽然姜宵对自己很好，但他确实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那摊烂账都没有理清楚，目前的身份是姜宵的员工，至多再加上一个朋友，真的要和姜宵谈恋爱，傅若言扪心自问，他并不算拥有这个资格。

他的家里怎么办，傅宗林知道之后会对姜宵做什么吗？同性情侣面对外界的压力的时候又应该怎么办，姜宵如果生意上遇见什么问题，他真的能帮上忙吗？

成年人负责任的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要筹谋规划好以后的生活，给他足够的稳定和安全感。

今天有了这个样子的蔺成聿做比对之后，傅若言心里更沉。

蔺成聿事业有成，他甚至连家里的情况都考虑好了——傅若言在姜宵身边看见过岳城，岳城对姜宵的态度极好，基本上代表了蔺家对姜宵的态度。

蔺成聿准备好了一切，除了姜宵不喜欢他这件事没法准备以外。

因为姜宵，傅若言从颓废的状态里抽身出来，想着不能像以前那样活着了，也因为姜宵，他开始考虑以后了。

他应该要成为配的上姜宵的人，至少不能比蔺成聿差。

当天晚上他和蔺成聿一起离开姜宵家里，都不愿意让对方在姜宵家里拥有独处的机会，离开之后，双方都瞪了对方一眼。

于是去深交会之前，姜宵很惊喜的发现，傅若言和学校那边走完了流程，正式复学了。

他本来就是因为自己的事情主动申请休学的，所以流程也不复杂，姜宵如今处于大三下学期，傅若言休学的时候也是大三下学期，他们两个倒成了同班同学。

“挺好的，”他愿意回学校来，姜宵也很高兴，“以后我们能一起上课了。”

确实，复学之后，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时间又多了很多很多。

这届经管班姜宵傅若言蔺成聿三个人，上课的时候又喜欢坐在一起，简直成了一道相当亮眼的风景线。

大三时候课已经不多了，姜宵又时常请假，一般他不来的课程，蔺成聿和傅若言也不会来，于是只要他们来上课，课堂一般都是满的。

好多坐的也不是他们班的人，盯着他们看，窃窃私语。

三个人里面姜宵反倒是最受欢迎的那个，蔺成聿对外人冷淡，傅若言看着态度好一点，但是对不熟的人话也不多。

唯有姜宵，生意是从学校这里起的，好多人他都认识，还能记得名字打个招呼，他又没有什么架子，又爱笑，又好看，对所有人都很好，总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认为这个人离自己很近。

傅若言回了学校，才深刻感受到姜宵确实太受欢迎了，在生意场上还没有那么明显，到了无所顾忌的大学生群里，找姜宵递表白信的简直源源不绝。

这样让他心里更有些忧心了。

傅若言复学这件事，唯一不太高兴的就是蔺成聿了。

因为这个人觊觎姜宵的嘴脸简直暴露无遗，简直就是林鹤元2.0，现在是处处都在了。

他防来防去也没有用，姜宵那边还有正事，很快深交会就来了。

姜宵去之前，心情还是紧张的，会前他就到了深市，原来想住酒店，但是他确实慢了一步，会场附近的酒店早就被熟客定完了。

姜宵：“大意了。”

光想着大事了，现在要住只能住远一些了。

傅若言见此情况倒是不着急，想了想，提了个建议。

“干脆住我房子里吧，”他道，“很方便的，开车的话，离会场十分钟。”

他在深市是有房产的，有他自己买的，也有几间是母亲留下的不动产。

他已经提前让人去打扫过了。

姜宵一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听到姜宵要住傅若言家里，蔺成聿不愿意了，要是没酒店的话，他在深市也有房子，毕竟楼盘他都开发过了。

但姜宵不肯，他软磨硬泡也没饿用，第二天一早就憋着一股气去敲门。

这楼盘是老楼盘了，安保工作一般，轻易就让蔺成聿混进去了。

敲门之后，姜宵穿着傅若言送的西装来开门的。

“你怎么来了？”

姜宵愣住。

房子里面，傅若言把买好的早餐包子油条豆浆摆上桌，看见蔺成聿倒也不意外，态度反而挺礼貌的。

“刚好我买早餐多了一些，和宵宵两个人也吃不完，要不一起在我们家吃点？”

他说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我们家”这三个字。

谁们家？

姜宵只是暂住几个而已，你看这个狐狸精蹬鼻子上脸这个劲，长此以往，还了得？

蔺成聿就想开口怼他，就见傅若言站起来，把姜宵拉到身边，伸手给他理了理衣服，又帮姜宵顺了一下额头的碎发。

“领子歪了，”傅若言道，“好了，坐下吃饭吧，我们还赶时间呢。”

第九十八章 

吃早餐的时候, 傅若言也没有放弃过对蔺成聿言语上的打击，不知道他是无意还是故意。

反正让情敌不高兴他就高兴了。

蔺成聿这个人，人没追到, 醋劲倒是很强。

“……宵宵有些认床吧？感觉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傅若言提到这个不是为了气人，是真的有些担心，“早上看你起来的时候没什么精神。”

姜宵是有点认床，但更重要的是紧张, 他到凌晨两点的时候才模模糊糊的睡着了，早上五六点就睁眼了, 拢共也没睡到几个小时。

不过他现在年轻, 洗把脸又神采奕奕了。

他本来还想做早餐, 傅若哪敢让他动手, 已经没睡好了，推他进房间换衣服，然后自己出去买了。

“没事的，”姜宵道，“忙过这段时间再说吧。”

“那你多吃点，”傅若言给他夹了一块饼，“我今天晚上在房间加点香薰, 有助眠的效果。”

坐在一边的蔺成聿：“……”

傅若言在这装什么同居！只是住几天而已！

我们一起住过十五年了, 宵宵有没有认床的毛病你当我不知道吗？

他又不敢在今天闹，憋着一股气，姜宵很快吃完早餐, 他今天当然穿傅若言送给他的那身西装，手腕上没带表。

傅若言也看见了。

蔺成聿来之前就想到了，他在来的路上, 给姜宵夹上了领带夹，手腕上被他扣上了新的手表。

真是新的，和上次还不一样，一看就是他新买的。

“本来就是给宵宵准备的，”他道，“你不要，不喜欢的话，我就再买新的，这回听我的好不好？”

“宵宵，我没有闹，这是正事。”

“我也希望你公司那边的生意能顺一点。”

因为蔺成聿清楚这不仅仅是表面性的东西。

生意场上很多人就是势利眼，能根据人身上的种种装束迅速判断身家，姜宵白手起家不容易，这些人总是避不开的，蔺成不想别人看轻他、欺负他。

深交会这段时间，咏江那边的事情他也不管了，就想陪着姜宵度过。

无限这边是兵分两路的，叶淼淼带着人去看会场里的展摊，且姜宵他们公司自己也有展摊。

姜宵和傅若言，去建见了展摊里见不到的人。

有南联的学长学姐，不少人都已经在各行各业展露拳脚，特别是几个大型贸易公司的，姜宵很快谈下了几笔相当不错的订单。

他还见了几个商会的负责人，其中有不少还听说过他正蓬勃发展的小公司。

“年少有为啊，”对方上下扫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相当和善的笑意，“以后有机会多合作。”

姜宵身边有傅若言和蔺成聿，在深市这块地方，有不少人认识傅若言的，毕竟傅宗林从小到大带着他见的人不少。

蔺成聿就更是了，咏江近年来一连在深市买下几块地，如今已经是在本地有些名气的开发商，做房产开发上下要打的交道不少，蔺家老爷子关系网一样广阔，深市许多有头有脸的人他一样认识。

能被这两个众星捧月的人，不知道又是怎么样的背景。

姜宵穿那一身，他又长的好看，私人定制的西装衬托出了一丝贵气，讲起来话人又老成，丝毫不怯场，年纪轻轻大学还没有毕业呢，公司就已经很有规模了，真像哪家出来历练的小少爷。

这么多条件一结合，旁人对他的背景自然就多有猜测，也愿意和姜宵多说几句了。

有的时候，生意场上是真的需要这样的错觉，这是一种别人从心里生出来的一种信任和另眼相看，往往这样才有沟通的机会。

这也正是蔺成聿希望看到的，他很乐意做姜宵的后盾，让他的路走的顺一些。

姜宵收益最大的是几个大型工业园的园委会，谈起园内工厂网络销售的事情。

“倒是有几个在做的，”对方告诉他，“但是网上销售也不是很好做，还在摸索过程中，姜老板也打算往这方面涉足吗？”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对方也没有多意外，反而呵呵笑着打趣他。

“网络，你们年轻人的新东西，我们这个年纪是搞不来了，到时候要是搞出点苗头了，记得拉老哥一把。”

姜宵再接下去谈些什么，也比他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如今，销售方、网站、消费者都在摸索过程中，所以虽然网上购物已经展露头角，但是实体销售和线下销售仍旧是主流，深交会上热火朝天就是证据。

真要等到它完全发展起来，就来不及了。

事实上，姜宵的销售网站已经在弄了，现在已经是09年，立足于他多家实体店以及超十万数的会员的基础上，无限里面已经有个技术部，销售网站已经完成了几个最重要的技术搭建和安全保障，很快就可以上线。

他已经能在随身电脑上给合作方展示网站的页面和各个模块。

网站上线是技术部的事情，里面的内容就是姜宵的事情了。

选在这个时间节点，也是姜宵考虑过的。

如今，他已经可以不用花心思再和对方解释网上销售的好处和实际操作，这已经是一种比较成熟的销售渠道，不少网络销售网站已经上线有了一定规模，但又没有形成垄断的架势。

但正如姜宵的店铺名字一样，他能给合作方更加优厚的合作体验，这是双向选择。

姜宵一早和自己已经合作了很久的一些供货商打好了招呼，许多也同意在姜宵网上商场上线的时候进行合作，毕竟多条销售渠道也不是什么坏事。

姜宵有很成功的实体店，但只有他以及那几个经销商搞供货是远远不够的，在网站上线的时候，他要拉进更多合作方，给消费者更多的选择。

所以，深交会是姜宵发展网上商城的必要的一次探路。

前期的合作方姜宵是自己仔细挑选过的，除了一些有实力的大经销商，他做百货生意这么久，知道哪些工厂出厂的货质量是有保障的，他更希望能和这些厂家进行直接性的合作。

购物网站这么多，姜宵希望自己的网站能和其他的网站区分开来，不是小零售商对个人的模式，而是存货巨多的经销商和厂家直接对消费者的模式，这样最明显的就是省去中间环节，价格能做到很低的同时，质量也能保证。

一般，大经销商和厂家是不会对个人出货的，但有姜宵这个中间商，他以“团购”的销售模式保证销货量，这条路就行的通。

许多工作要准备在网站上线之前，深交会的机会很重要，可以算是争分夺秒。

姜宵一早就来了，和几个园委会的聊过，几十个在下面有展摊的工厂代表也经园委会引荐，和姜宵谈了一天。

这还不算完，晚饭也一样是生意场。

这是商会组织的酒会，人很多，姜宵又有正事，说到公司的合作了，蔺成聿也不能真的那么粘人，他就被人拉住了那么一会儿，一转身的功夫姜宵就不见了。

酒会里少不了的就是相互敬酒，中年企业家总有一些弊病，就是热爱酒桌文化，他又担心姜宵在这种情景下很难转圜，连忙去找，但是好像来不及了。

姜宵已经喝了几杯了，那酒度数不低，威士忌，甚至还有人带了珍藏的白酒过来，一小杯一小杯的倒好了。

酒要是混着喝，劲更大。

蔺成聿见了这情景，自然第一时间就上去帮他挡。

“我来，”他脸上带着笑，“我这小朋友平日里滴酒不沾的，今天是高兴，也是盛情难却，但他真喝不了多少。

免得扫了各位的兴，他喝不了的，就我来喝，都是一样的。”

在酒桌上不好来硬的，更不好翻脸，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是有求于人。

不一会儿，连傅若言都过来了。

这几个年轻人家里背景都不简单，也没人会真灌他们，几杯酒躲是躲不了的，但也是点到即止，没到喝吐的程度。

傅若言参加酒会不少，他也习惯了，这几杯对他来说没什么，但他没想到姜宵反应很大，比他想象的反应还大。

幸好该谈的都差不多谈完了，该认识的认也都见过了，这个时间点离开也合适。

姜宵喝了那几杯威士忌，表面上看着还好，只是脸上有点红，他后面多喝了几杯水，还在那里坐着和人好好聊了一段时间，但一出酒会的门，他立刻就撑不住了。

腿一软，路都走不稳当了。

“宵宵酒量很不好。”蔺成聿反应快，他好像预料到了这个，伸手扶着人和傅若言说话，神情认真且严肃，“以后你在他身边，最好一杯酒都别让他碰，以后这些酒会，能不要参加也不参加的好。”

今天情况特殊，难得有这样共聚一堂的机会，但往后一些普通生意，蔺成聿不想让他这么拼。

生意只要有利可图，喝不喝酒那些人也会上赶着来做的。

姜宵的酒量，至多就是两杯红酒。

酒量这事情多少看天赋，姜宵在这上面天赋就很差，练也练不出来，上辈子他做小工厂的时候这种局更多，要销货的就是求着人办事，硬灌下去也要灌，但最终也没怎么练出来。

身体也许就是这样搞垮的。

第九十九章 

姜宵在蔺成聿赶来之前, 至少喝了三杯威士忌，这还只是蔺成聿估算的，实际应该不止。

这些酒不多, 但让他处于一种似醉非醉的状态，脑子里还有些理智，至少能在人前保持正常，但一出门就不行了。

出了酒会，姜宵脑子里原来绷着的弦也绷不住了, 上车回去休息的时候，都是蔺成聿抱着他上去的。

姜宵醉了之后也不像其他人一样闹, 他和平时一样, 很安静的, 除了站不稳脚下打飘, 还真的一时间分辨不出来他是醉着的。

但是傅若言很快就发现他哪里不一样了。

姜宵的反应迟钝了很多。

车里，他们三个人都挤在后座。因为都喝了酒，找了个司机过来开车，把醉了的姜宵单独放副驾驶肯定不行，剩下这两个人又没有人肯去坐副驾，干脆三个人都挤后座了。

姜宵坐在中间，他靠在座椅上半眯着眼睛, 蔺成聿问他舒不舒服想不想吐, 他眨了眨眼睛，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然后伸出手, 往外推了一把。

他推的方向还是反的，那是傅若言坐着的方向。

傅若言也感觉到姜宵手下力气很轻了，他推过来的时候手在自己脸上蹭了一下, 都没有什么力度，像是一朵软乎乎的棉花蹭过去了一样。

“你不要吵，”姜宵半眯着眼睛，“……烦死了。”

他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推错了人，把头慢慢转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傅若言，然后声音一下子就小下来，和他道歉，嗓音还和平时不一样，糯糯的。

“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傅若言心里软成一片，“宵宵先睡一会儿吧。”

他随后又担心，仔细问了姜宵，到底喝了多少杯，那威士忌和普通红酒还不一样，度数很高的。

姜宵听了之后就掰着手指头算，努力回想，而后告诉他：“七、八杯吧 。”

除了几杯威士忌，还有红酒，比蔺成聿以为的还要多了些。

有人敬酒他也没办法，喝了就喝了，好酒都是后劲大，灌的时候最多辣了点，回头反应过来就开始晃了。

姜宵坐在那里也睡不着，他觉得车一直在晃，晃的他头更晕了，还好傅若言家里离这不远，车很快就到了。

进了家门之后，蔺成聿第一时间想给他冲杯蜂蜜水，但是他翻了一下傅若言的厨房，没有找到蜂蜜。

“……太久没住了，”傅若言自己也翻了一遍，有点尴尬，“很多东西没备。”

他先前收拾的时候哪想到要去买蜂蜜啊？

“我去买，”蔺成聿知道楼下有小超市，“你照顾姜宵，那里有茶叶，你泡杯浓茶，我去买蜂蜜水和解酒药。”

他离开之前还没忘记警告傅若言：“别对宵宵动手动脚的。”

傅若言：“……滚吧。”

他泡了杯茶，等着滚茶凉一点，一回头就看到姜宵半躺在沙发上，也没有睡着，就睁着眼睛看着他。

姜宵的眼睛圆溜溜的，像葡萄一样，很可爱的。

傅若言把茶冷了冷，端到他面前，哄道：“宵宵喝一口吧，解酒的，会好受一点。”

姜宵平时就很听话，醉酒之后就更听话了，傅若言端过来，就看到他慢慢凑过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像小猫咪喝水一样。

浓茶当然是很苦的，傅若言看见姜宵皱了皱眉头，把头转了过去，道：“我不喝这个。”

他不喜欢苦味的东西。

“喝了会好受一点，”傅若言劝道，“宵宵乖。”

怪不得有茶蔺成聿还要下去买蜂蜜了。

姜宵不喝。

他说过不喝就是不喝，说一不二。

他往沙发深处卷了卷，把脸转了过去。

傅若言听见他闷声闷气的声音传出来。

“你也欺负我了，”姜宵道，他声音听起来委委屈屈的，“太苦了，我喝了，晚上要睡不着的。

也对，浓茶太提神了。

傅若言自己在晚宴上也喝了不少，他酒量很好，虽然没醉，不过看样子脑子也转的慢了些，这也没想到。

姜宵看着脸上发红，他蜷缩了一会儿，又觉得热死了，自己在那里脱衣服。

西服外套被他胡乱剥了下来，傅若言看他难受，把茶放在一边又帮他脱，脱了外套之后，姜宵又嫌领带勒，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然后开始扯。

“我来我来，”傅若言压着他的手，“你坐着吧。”

他一说话，姜宵就乖乖坐着不动了，可听话了。

傅若言觉得他乖死了，特别可爱，帮他解了领带，又解了扣子透透气，姜宵坐在那里晃晃悠悠的，解完之后舒服了，就往他身上倒。

傅若言把人接住了，姜宵就倒在他怀里，身上热热的，头枕在他肩膀上，傅若言听见他呼吸的声音。

他看见姜宵睫毛一颤一颤的，知道他睁着眼睛，并没有睡。

“姜宵？”他接着问，“你是不是头疼？”

傅若言鲜少醉酒，他酒量是天生的很好，也不知道醉酒什么感受，觉得应该是头疼的。

于是他伸手帮姜宵按着太阳穴，慢慢的，姜宵觉得舒服一点的，哼哼唧唧的，又往他身上蹭了蹭。

傅若言干脆把他整个人抱了过来，他看见姜宵缓慢的眨着眼睛，也不挣扎，忍不住问了一句：“宵宵，你知道我是谁吗？”

姜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他：“我当然知道的。”

“是谁呀？”

“傅若言，”姜宵道，“我知道你是傅若言。”

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味道。

林鹤元身上有淡淡的草药味，傅若言身上有古龙水的味道，他自小条件都很不错，活的精致，用男用香水也很正常。

总之，都是闻着很让人舒服的味道。

傅若言听他声音脆生生的，姜宵酒醉的时候也特别可爱，他没有忍住，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就轻轻的，其他什么也没做，也不敢做。

他这个动作在如今有情绪和酒精的推动，但亲完就有些后悔了，他怕姜宵不接受。

但醉酒的姜宵明显没有想这么多，他反应很慢的，只是感觉自己额头那里有温软的触感，一瞬间的事情，也不是很明显，于是就抬起头疑惑的往上看了看。

此时此刻，蔺成聿从外面赶了回来。

他买了蜂蜜水，买了醉酒药，小超市的人说酸奶也能解酒他也一起买了，早上的时候说姜宵没有睡好，他白天忙着的时候还不忘让人去准备东西，司机刚刚把他车也开过来了，备好的东西都在上面，刚好全部都带了上来。

这么多东西，他还是自己来，但是让醉酒的姜宵和傅若言独处，他一样不放心，所以紧赶慢赶就回来了。

一回来就看到傅若言把姜宵整个拢在怀里，姜宵衣冠不整，扣子都解了几颗。

特么傅若言这个牲口！是人吗？

趁人之危有意思吗？！

他知道姜宵不舒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傅若言吵架，阴着脸过去把傅若言的手拨开，然后把姜宵拉到自己身边来。

“宵宵先吃药，”他一对着姜宵，语气就自然而然软了下来，“我等会儿泡蜂蜜水给你喝，不苦的，很甜的。”

姜宵也听话把药吃了，他又喝了几杯水，过了一会儿，脑子清醒一些，又觉得恶心了。

他站起来去厕所吐了一会儿，而后冲掉，漱口，洗脸，顺便把自己清理干净。

蔺成聿和傅若言都有些着急，看他一直不出来，在那里敲卫生间的门。

“宵宵！”

“……我没事，”姜宵吐完觉得自己清醒一些了，“我想冲一下澡。”

他找回了一些意识，觉得自己身上黏糊糊脏兮兮的，有些受不了。

姜宵很快从浴室出来，他吐完了又冲了个半凉水澡，觉得自己头没有那么痛了。

然后喝一杯蜂蜜水下去，又舒服很多。

“头没有那么疼了的话，快去睡觉吧，”傅若言道，“时间也不早了。”

他真不知道姜宵是这么不胜酒力的，以后确实尽量要让他少碰。

姜宵端着蜂蜜水的杯子，在沙发那边蜷缩着坐了一会儿，他刚洗完澡，穿浴袍，一身的水汽，对他笑笑：“不好意思啊，住在你家，还要麻烦你照顾我。”

“没关系的，”傅若言回想一下刚刚的经历，摸着良心说实话，“我很愿意照顾你。”

闻此言的蔺成聿狠狠剜了他一眼，如果眼神有实质，傅若言估计要被他千刀万剐。

今天姜宵不舒服，你别以为以后我就不会跟你算账！

姜宵酒量确实就这样，上辈子练来练去也不过时从两杯红酒的量上升到三杯红酒的量而已，偶尔高兴的时候自己喝两口助兴。

但这辈子就没练过了，至多喝一罐啤酒。上次去酒吧找傅若言的时候已经算是喝的最多的一次了，为了判断那家酒吧的点了几杯招牌鸡尾酒各抿了一口，其余的真不行。

还好他酒醉了也不闹人，就自己一个人呆着，吐完了又洗澡，就好了一多半了。

“我清醒很多了，”姜宵犹豫了一会儿，又接了一句，“但是没那么快睡，还有点材料要整理。”

明天要见物流行业的人，很重要的。

第一百章 

深交会上物流行业也参加的, 今天一个荔市商会的会长答应姜宵要带他去见见。

所有人都知道做网购，快递合作也是一个大头，姜宵现在没有多余的钱来做自己的快递了, 只能和已有的快递公司合作的。

他也不指望自己的购物网站一出来就能推向全国，当然是从本地做起，他联系的经销商和厂家也几乎全是本地的，如果做快递的话，地缘优势在本地寄送这方面时间很明显的。

站立在这样的基础上, 姜宵希望在柳江荔市深城这一带，无限的快递能做到一日达, 甚至再快一点, 半日内、甚至两个小时内就能送达。

这就需要和快递公司那边达成合作打好招呼了。

商会那边告诉他目前几家快递的状况还有他们各自负责人的脾气, 姜宵打算都先接触看看。

所以明天的见面也很重要, 虽然先前已经准备了材料了，但是根据今天的一些反馈，姜宵还需要在整理一遍，加一些新东西进去，给每一家快递公司的材料也要有微的区别，不同的公司关注点和侧重点不一样，他希望达成合作是双赢的事情。

但总体来讲改动不大, 姜宵觉得两个小时应该可以搞定。

“我做, 你去睡，”傅若言不肯让他熬，“很晚了, 宵宵，你今天已经很不舒服了。”

“我两个小时内就弄完了，真的, ”姜宵道，“你们也喝了不少了，别管我了，先去休息吧。”

他看了一眼傅若言，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是真的很重要的……有些事情今天你也没有听到，还有些是我自己的想法，我说给你的时间，我自己都做完了。”

傅若言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又不忍心说他，就这么盯着他看。

会场上这么多人都觉得姜宵这样的年纪把公司做起来没有背景才有鬼，但他知道姜宵有多拼，他白手起家的过程多艰难，旁人看着都心疼。

平日里认真一些也就算了，今天都这样了，喝了酒还难受这么久，还要这么逼自己吗？

蔺成聿呢？

怎么也不一起劝劝他？

他平时缠着人软磨硬泡不是挺厉害的吗？有的时候姜宵也拿他没办法的。

蔺成聿催着他把剩下的蜂蜜水喝完，而后问了一句：“必须是今天晚上弄吗？”

姜宵点了点头，一早上就要见人了。

蔺成聿助纣为虐，把电脑给他拿了出来，然后叹了口气：“我帮你一起弄，一个小时内搞定，早点去睡行不行？”

姜宵：“好。”

他看起来酒真是醒了不少，答应的可快了。

傅若言：“？？？”

这个人到底关心不关心姜宵？

姜宵这边已经自己打开电脑准备干活了，蔺成聿的车停在楼下，他下去取自己的电脑，他一出门傅若言就拦下了人。

“你干什么？”他道，“没看见姜宵已经很不舒服吗？还让他工作？非要把他逼成这样吗？”

蔺成聿看他一眼：“姜宵就是这个脾气，你如果真的想帮他，少花时间劝，帮他把手上的活赶紧干完然后赶紧休息，比什么话都管用。”

傅若言不说话了，主要蔺成聿也没时间和他掰扯这么多，转头就下去了。

傅若言一回头就看姜宵蜷缩在沙发上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字，因为头还有些发晕，打字的速度慢了一些，但是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如今不知道不理解姜宵为什么这么拼，蔺成聿上辈子的时候也一样不理解。

就拿喝酒的事情来说，姜宵明明就喝不了，他酒量这么差，销货的时候他还是逼着自己喝，他真没有自虐倾向，主要还是为了那个小工厂。

除了喝酒，其他方面也是，工厂忙起来的时候也是不分昼夜，厂子里机器一转起来原料用起来，空气都十分差，噪音也很强，他在那里熬着，说是在工厂睡了，但实际上哪里睡的着，还不是好几晚就那么熬过去。

姜宵工厂走下坡路的时候，蔺成聿手上已经挣了很多钱了，他先前说自己和姜宵在钱的时候上从来都是放在一起是真没说错，不管谁有钱都是这样。

蔺成聿所有的银行卡都放在家里，密码姜宵也知道，姜宵的生日倒过来输就是了。

他搞不明白，是家里的钱不够用吗？

后来工厂真的做的不好，姜宵自己贴钱还在做，又忙，两个人因为这件事还吵过几次。

“干脆关掉好了，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蔺成聿急起来的时候也这样说过他，“你在家里玩，或者去做点其他的小生意都可以，不要去管那摊子烂事了。”

姜宵平时基本上都听他的，就这件事不行。

“厂子里好多人要吃饭的，”姜宵道，“那是我的厂子，不想关掉，总有办法的。”

他的厂开了十年有余，很多工人

从二十多岁做到三十多岁，人到中年，再换个环境也很难了，姜宵倒是真撑到了最后一刻，直到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才卖地发遣散费，厂子真如蔺成聿所愿关掉了，姜宵这个人也没了。

蔺成聿总喜欢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看问题，他实在不理解姜宵为什么守着一桩赔钱的生意，后来他明白过来，却也晚了。

姜宵其实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人，比起钱，那间工厂承载了太多了。

他靠着那家工厂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自己心爱的人，买了房子，挺直腰板做人，有了眼前的一切，除了那个厂子之外，他再没有靠得住的东西了。

他内心深处意识到蔺成聿不爱他，或者说，不够爱他。

这个人并不算靠的住，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他害怕自己像厂子一样，被时代及恋人抛弃。

蔺成聿怪他瞎忙活，瞎喝酒坏了自己的身体，他后来才知道姜宵喝酒喝的最凶的那一次是搭了关系去找人，为刚毕业的蔺成聿求一个工作机会。

正是因为这个机会，蔺成聿后来才见到了从国外归来爷爷的好友，又依靠着自己的能力努力往上爬，才有后来的他。

他奇怪姜宵为了这么拼，在一桩“赔钱的没有意义的生意上”，但若真这么较劲起来，彼时落魄的蔺成聿，更是一桩赔钱的生意。

他只怪他，没真正关心他为他想过。

如今的无限优选更是姜宵的心血，在欣欣向荣的重要关头他不肯行差踏错一点也十分正常，蔺成聿不会像以前一样疑惑着有那么重要吗？

对姜宵来讲，就是有那么重要。

他很快把电脑拿了上来，傅若言看起来也拗不过姜宵，不过他和蔺成聿的感受不一样，只是因为宠着姜宵没有办法。

“三个人一起弄吧，这样快一点，”傅若言道，“就这一回，你以后真的不能这样了。”

姜宵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最后，真是三个人都坐在那里把工作做完了，花了一个半小时，

姜宵上下看了看，很满意。

“赶紧睡吧，”他道，“今天太晚了。真的麻烦你们两个了，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再好好谢谢你们。”

“你这么说见外了，”傅若言道，“我本来就是你的员工。”

蔺成聿倒是没多说什么，他给姜宵热了杯牛奶，工作上的事情弄完了，时间不早了，又把姜宵带进客房里，姜宵发现他把被子换了。

姜宵这个天气喜欢盖薄棉被，一到晚上温度就下来了，盖薄棉被刚刚好，枕头也换了，换成了他习惯的高度。

姜宵家里备的是草药枕，这个也是，一股淡淡的安神的味道，蔺成聿还记得在床头挂草药包，这是林鹤元家里的习惯，姜宵闻那个味道，也很像的。

“宁静安神的，不知道有没有用，”蔺成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姜宵的头，“睡吧。”

认床一大部分原因是对周围的环境不熟悉，导致没办法安心下来睡觉，他这样一换，倒是真有些用处。

今天蔺成聿一直在，从交际场上到酒会挡酒，包括刚刚帮自己弄材料，姜宵都记得，他有些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谢谢也说过了，其余的呢？

倒是蔺成聿又加了一句：“以后尽量也别碰酒，对身体很不好的。”

他今天真的反复说过这个很多回了，也是真的怕姜宵身体出问题。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姜宵道，他也没上辈子那么肆无忌惮了，“有的时候做生意呢，偶尔喝一点，没办法。”

“你自己做主吧，我也只是建议，”蔺成聿叹了口气，“宵宵，一些大人物我没办法，但是小事的话，就随他们去吧，真有什么缺口你随时开开，咏江那里我能做主，最近几年赚了些钱，本来就是想着为你准备的，否则我累死累活干嘛呢？

你想争取什么，我不拦着，但宵宵，真的别为了一些事情委屈自己，你还有我的，我一直在，也永远是你的后盾。”

姜宵不说话了。

蔺成聿也不指望他此时回应自己什么，很多事情不能用言语证明。

他布置好了之后准备出去，姜宵这时候开口问了一句:“你回哪里呀？”

“我在附近也有房子的，很快就到了，”蔺成聿解释，“明天我还来接你。”

姜宵坐在床沿上，闻言点了点头，他心情有些复杂，最后也才憋出一句：“……早点休息。”

蔺成聿笑笑：“好。”

随后他就轻手轻脚的关了门。

姜宵躺在床上，这床薄棉被还是新晒过的，今天白天阳光不错，于是棉被上就有阳光的味道，他闻着舒心，很快就睡着了。

傅若言站在过道那里，他看见蔺成聿离开，而后姜宵的房间很快关了灯。

先前蔺成聿领着姜宵去睡觉，他自然跟了上去，所有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第一百零一章 

他们两个在说话的时候, 傅若言也并没有去打扰，蔺成聿进房间到底是在干什么，他也看的很清楚。

如果姜宵真的能睡好点也是好事。

但他看着这场景, 心里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除了那种对情敌的抵抗之外，还有源于他自身的……一种说不出来的，姑且说是恐慌吧。

蔺成聿很早就认识姜宵了，甚至能从一些小细节里看出来, 在姜宵第一任男朋友林鹤元之前，他们两个就已经很熟悉了。

若只是早认识, 这倒是没什么, 毕竟他没有赢过林鹤元, 这说明时间在姜宵心里并不是主要考虑条件。

蔺成聿比他更了解姜宵, 这也是事实，且今天晚上的事情，更让傅若言先前的担忧扩大化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在生意上帮姜宵一些，但公司走到这一步，他能做的事情也变得有限。

他知道姜宵为什么这么拼，银行贷款年底要还, 网上转型迫在眉睫, 公司这么多人等着开工资，他一刻都不能放松，但蔺成聿至少还能信誓旦旦的说你别怕别委屈自己, 我足够有钱可以做后盾，傅若言却没有这个底气说出来。

他跟姜宵说你别这么辛苦，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算算自己手上的资产, 房子现在还不是特别值钱也比较难出手，要说人脉，比不过要上下打点长袖善舞的蔺成聿，他熟识的人还是娱乐圈里的比较多，在外很难帮上忙。

他喜欢的人如果真遇到什么困难，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并不好受。

傅若言刚遇到姜宵的时候，他不过是三家店的小老板，如今已经能在深交会游刃有余 ，他进步巨大，但傅若言回想自己，却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长进，至多从阴影里走出来了，但这还远远不够。

当天晚上姜宵睡的很好，傅若言却睁着眼睛一直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上他是强打起来精神的，姜宵看着他的黑眼圈，有些担心。

“是不是昨天喝太多了不舒服啊？”姜宵道，“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在家里休息吧，工作那里我可以搞定的。”

傅若言摇了摇头。

今天姜宵和物流公司谈事情，傅若言也一起跟着，挺巧的是其中一个负责人是深市人，和他是初高中的同学，谈合作的时候就顺利很多。

能在这事情上帮到姜宵，傅若言的脸色总算没有那么难看，正事谈完之后对方和他闲聊，还奇怪为什么他在这家公司做。

“还跟家里闹呢？”

傅若言不置可否。

“老同学我才这么说的，若言，别在外面浪费时间了，你这个基础，在小公司忙来忙去真没意思，”对方道，“家里的产业都是你爸妈弄起来的，你肯直接让你那个弟弟坐享其成？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跟你爸闹什么矛盾，你爸要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你这个样子，是惩罚他还是惩罚自己呢？”

傅若言：“……”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随后回道：“姜宵的公司挺好的。”

“我没说这公司不好啊，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同意合作，”对方耸了耸肩，“但毕竟不是你的公司，人嘛，总要有些事业做事情才有底气，你家境比我们都要好，就当我恨其不争吧。”

对方性格直白，讲话也直，说完这些就走了。

以前也不是没人和傅若言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他那个时候已经无所谓了，但现在有了顾及，有了很是在意的人，再听这些就很不一样了。

姜宵深交会的时候很忙，除了自己要处理的大事，和他两路出发的叶淼淼也达成了几项很重要的合作，但他也注意到了傅若言最近状态不对。

“是不是太累了，”姜宵道，“我给你放假好不好？”

傅若言跟着他确实很少休息，几乎连轴转。

心里不管多复杂，看到姜宵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傅若言对他笑笑，道：“没事的。”

“那等我回去做东西给你吃？”姜宵又小声道，“给你做巧克力卷。”

他记得傅若言喜欢吃这个，平时这个人不怎么喜欢吃甜点的，那天做了分给他一大块，很快就吃完了，干干净净，虽然嘴上不说，但应该是很合胃口的。

“为了生意今年清明节都没好好过，”姜宵又接了一句，“我会做青团的，等我给你做青团吃。”

确实，深交会过去之后，忙里偷闲的姜宵还记得这回事。

傅若言不太喜欢吃甜，姜宵做的巧克力卷就没有那么甜，入口是可可醇厚的淡淡苦味，随后又有回甘。

傅若言也不知道深交会的时候姜宵还自己跑出去了，买回来了几袋基础材料，黑巧克力是国外的牌子，挺难找的，但是很好吃，就因为答应了他要给他做这个。

青团也是。

这本来不是这一带的饮食习惯，但姜宵本来就什么菜都会做，只要他觉得好吃就努力去学然后做的有模有样。

为了照顾不同口味，甜的咸的都做了，虽然当天姜宵家里有蔺成聿来凑热闹，但傅若言还是很高兴。

他真的很喜欢姜宵，只要看到他，心里就能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心里已经默默做好了决定。

四月份末，姜宵准备的差不多了，无限的线上商城就正式上线了。

姜宵如今的店铺会员人数呈几何式增长，如今已经有十五万数，站在此基础上，线上商城上线的短信向所有会员进行了推送。

但仅仅这样还不够。

任何一个新网站引流，除了公告，最具吸引力的，就是优惠，就是打折。

推广期间，除了全场包邮极速送达，在无限线下店卖的比较好的爆款，一轮一轮在线上商城做打折活动。

且姜宵还和几个大经销商及厂家有合作，和他们是分成模式，收抽成的同时，优惠活动也是商量着来，姜宵能给他们提供的宣传渠道，确实是别的网站提供不了的。

无限优选刚一推出，起步就比其他网站要高，有人尝试着下单之后，获得的反馈也相当不错。

姜宵也有请人在流量不低的本地论坛打广告，他有时间会去刷刷，倒是收获不少真实评价。

“快递速度很快，上午下单中午就到了，质量也有保障，不错，推荐。”

“性价比真的挺高！买生活用品买零食很划算！”

“他们家的实体店我经常逛的，没想到出网站的，蛮好的。”

“买的化妆品是正品，价格比其他家的也低，搞活动的时候买了还送了一些礼物，不错。”

线下姜宵也能看到广告，虽然这不是他投的，姜宵的钱有限，要全部花在刀刃上，蔺成聿买的大幅投屏，在商圈里面确实很显眼。

到年中的时候，无限的线上商城已经小有名气，日流水早早的超过了线下门店，如今已是四五十倍有余，且每一天都在显著增长。

线上商场的名气甚至反向带动了线下门店，良性循环，营业额十分漂亮。

姜宵之前联系的很多经销商和厂家也诧异于这个销货速度，从原来的观望迅速转换，很快成立了专门的销售部门来对接，姜宵也顺势签下了几个独家代理。

与此同时，几家经销商和厂家也主动联系，想参与进来。

有了好的开始，无限优选每一天都在更新新的产品，姜宵不久前还联系到了林智远，这个一开始在柳江卖他碟片和mp3的批发商，已经混成了小有名气的电子产品经销商。

他正想着把业务发展到线上，遇见姜宵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事实上，踏的坚实的每一步都有回报，林智远对姜宵来讲就是实例。

冰箱、电视、手机这大三件是林智远的主要经销范围，如果放在网上销售，价格上的优势是很明显的，许多型号甚至能在原价的基础上便宜大几百到一千多，这比买生活用品时便宜的几十块钱诱惑力可大多了。

姜宵的广告主要放在线上了，现在线上推广费用还没有那么贵，早本地几个知名网站上买好了广告位，甚至不需要想什么花里胡哨的点子，只要把价格差打出来，就有很多人愿意点进来。

有了几场成功的营销带动，七月末的时候，无限优选已经在开庆功会了。

本来庆功会应该和年中总结放在一起的，但是大家都太忙了，过了家电节的促销，才算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大家热热闹闹的表表功，姜宵也上去给人发红包，所有人看着都喜气洋洋的。

虽然累了一些，但是公司发展飞速，给的待遇也好，大家共同奋斗发财的氛围当然欣欣向荣。

无限的庆功会里还有蔺成聿呢，会场上一多半的小蛋糕都是他带来的。

不过公司众人也见怪不怪了，不说叶淼淼陈朗徐亮他们，其余员工也经常见他，老是追着他们姜老板跑嘛，时间长了就眼熟了。

现在庆功会快开完了，这三个人眼见又凑到一起了。

其实主要是姜宵觉得傅若言状态不太对，今天有些魂不守舍的，特意把人拉到一边，蔺成聿跟上去了而已。

第一百零二章 

姜宵一直觉得傅若言的状态不对, 有时候会愣愣的出神，问他什么也不说。

现在姜宵自己想和他说些什么了。

“无限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有几家投资机构联系我, 想要注资进来，我确实也有想过，毕竟我需要更多的钱，才能让公司发展的更好，”姜宵道, “公司会有大变化，特别是股份方面。”

姜宵在刚刚的庆功宴上也简单说过这个事情, 他给前期有贡献的员工分了干股, 特别是叶淼淼和他的两个室友, 都是公司里的股东, 这是在一开始他就承诺过的。

除了公司里面的员工，线下的每一间店的店长也是，因为是直接隶属于公司管理，每年都会从利润里面固定的拿出一部分作为她们的奖金。

“你也有的，是你应得的，”姜宵道，“傅若言, 谢谢你这段时间陪着我, 真的帮了我很多忙。虽然现在无限还只是一家小公司，但是我，我们都会努力工作, 以后每年我都给你分红，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至少在钱的方面, 希望你以后不用担心。”

傅若言望着他笑，然后开口问道：“宵宵，我能再抱你一下吗？”

在旁边鬼鬼祟祟的蔺成聿:“……我觉得不行!”

但是他没来得及把这话吼出来，姜宵就同意了。

“好呀，”他还主动伸手了，头放在他的肩窝上，“傅若言，你有什么担心的，可以和我说的。”

但他听到傅若言笑了笑，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宵宵，我想要离开了。”

他抱着自己喜欢的人，用余光看到因为嫉妒脸扭曲成一团的蔺成聿。

姜宵一愣，他踌躇了一会儿，又问道：“要……回家了吗？”

傅若言：“是的。”

姜宵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又问：“是不是有人强迫你？”

“不是，”傅若言道，“是我自己想回去。”

姜宵不说话了。

“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我就不多问了，”他道，“最后一个问题，我还能经常见你吗？像朋友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姜宵还是肉眼可见的有些失落。

“当然，”傅若言道，“深市离这里很近，我会回来的，再说了，我已经复学了，学校还有课要上，我不会消失的。”

虽然他们已经步入大四，已经没有什么课了，但这一提醒也确实让姜宵放心了一些，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随时可以回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傅若言会走，但是听到一切的蔺成聿还是很高兴的。

最好赶紧滚，离姜宵远远的就最好了。

他也趁着这时候挤了进来，把姜宵拉走了。

“……刚好我认识一些投资机构的人，宵宵我和你说说吧。”

蔺成聿是真的懂，他上辈子就是这个行业的，从金融到风投，他的意见姜宵也会参考，但挑投资方这个确实是件大事。

姜宵被他拉着走，还是时不时转头去看看站在那里的傅若言，虽然说好不问那么多，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心。

无限优选发展到这一步，眼见着的很有前途，多的是人想要投资，姜宵自然就有权利挑选，毕竟扩张的每一步都要烧钱抢市占率，姜宵那点赚回来的利润真不够烧的。

但挑资方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分出去一些股份，这代表着资方也有话语权，并且可以在董事会上提出公司的发展建议，虽然大部分股份还是握在姜宵手上，但是难保公司不会被影响。

如果是有想法头脑也清醒的资方当然很好，但是最怕的就是外行指导内行，内部开始内耗，对于一家新兴公司来说，可能是步入失败的开始。

有风险的地方当然就会有机会，如果能选到合适的资方，投资方不仅仅能带来钱，更重要的是会带来资源和关系网，这倒是比钱更珍贵的东西。

傅若言和蔺成聿都知道他的顾虑，所以都劝他不用着急。

“我有钱的，”蔺成聿道，“密码和原来一样，宵宵可以随时取。”

傅若言回了家之后，手头一样变得宽裕了起来，他没有和姜宵断了联系，也说如果姜宵愿意的话，他也可以投资。

而且还不是嘴上说说，傅若言离开之后在学校见了，还真给他塞银行卡来着。

“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穷，”姜宵哭笑不得，“别这么担心我了。”

傅若言低着头，眼睛微微动了一下，心想也确实。

他不过刚回家，拿到手的钱真不够姜宵的公司用的，无限优选如今并不是一家小公司，特别是线上商城的推广以来，估值一直在上涨。

钱的事情姜宵真不着急，他挣的不少了，还有钱拿出来给夏婉婉开事务所。

夏婉婉在荔市工作三年多了，整天忙上忙下，经验积累了不少，认识了几个行业内的朋友，想独立出来开会计师事务所，她自己出了一部分钱，姜宵也出了一些。

自己的事务所，手底下有人了，公司位置就离家不远，夏婉婉倒是不像之前经常出差了，现在姜宵回家，时不时还能看见她做饭。

两个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开着电视当背景音，晚上五六点的时候，有些电视台开始放娱乐新闻，夏婉婉还在里面看到傅若言。

“这不是小傅吗？”她先前不是完全不着家，对姜宵身边的人还是很了解的，“哎呀，穿这一身还挺好看的。”

新闻里播的是一场慈善晚会，娱乐圈里许多明星都有参加，一些娱乐公司的老总当然也有参与，满场子的星光璀璨，本地方台的娱乐新闻大篇幅报道了这个晚会。

本来镜头一直关注各大明星的，但是傅若言跟着傅宗林一出场，镜头就忍不住一直跟着他了。

傅若言论外貌来说太好看了，压了场子里太多明星，他坐在那里，安静又漂亮，好像一幅画。

09年的网络已经比较普及了，他那天一出场，网上很多论坛都开始讨论他。

他是傅氏的长子，光这个头衔就已经自带关注度了，姜宵隔着电视屏幕看着他，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和傅若言认识一年多快两年了，一直觉得他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为人温和，但这时候倒觉得他确实是在富贵人家长出来的人，浑身自带一股矜贵气质，

那天新闻看完之后，姜宵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接到了傅若言的电话。

他们两个分开之后，确实没有断了联系，傅若言至少两天一个电话，和姜宵聊天，问他做了什么。

只是闲聊，但知道对面是姜宵，听着他的声音，傅若言整个人就能放松很多。

电话的背景音虽然已经很小了，但是姜宵还是能听出来，有点吵闹，是人的交谈声，还有音乐声，听着像是酒会。

时间已经很晚了，姜宵都要准备睡觉了，他还在外面呢，傅若言一回家，肉眼可见的辛苦。

“……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姜宵道，“最近很累吧，一直有活动的样子。”

“也还好，”傅若言道，反正不在姜宵身边，他宁愿多做一些事情，他一停下来，就会很想念自己喜欢的人，“宵宵，我周末有时间，刚好去荔市，星期天晚上可以来找你吗？”

姜宵：“好哇。”

打完这个电话，姜宵又觉得电视里面那个高贵冷漠的傅若言和自己身边这个傅若言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一样，也许是人在外总要给自己设置一个保护壳，傅若言的实际性格就是很温和很好相处的。

周末那天，晚上他记得和傅若言的约定，白天就巡店去了，毕竟无限的实体店还承担了很多功能，巡了几间重要的店铺之后，离和傅若言约定的时间还有些距离，他就在附近转了转。

荔市好的一点就是，有现代化的大商场，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老居民楼，那里有菜市场，本地一些食材都很新鲜。

在外面吃不如去家里吃，反正他今天还有时间，不过姜宵挑排骨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在观察他一样。

姜宵从肉摊那里走到海鲜摊子，从排骨挑到虾，那个人好像越靠越近了，甚至有几分肆无忌惮。

海鲜摊子那里放了好几摞玻璃水缸，姜宵看着那个人，是个老头，装作在挑鱼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睛完全没有放在鱼上面。

应该不是巧合。

姜宵又转身去买香菇的时候，他还在跟着。

姜宵也一直没说什么，直到人家运菜的板车走的急，从那老人边上驶过，差点把他推倒，姜宵反应快，上去扶了一把，还好没摔倒。

那老人有些心有余悸，姜宵扶着他，看他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湿了，随后递给人一把鹅毛扇子，刚刚他在摊子上随便买的。

荔市在这个季节是很热的，菜市场不可能有空调，对方一路跟着，现在看着都不舒服。

“您先扇扇吧，”姜宵道，“我找人送你回去，您跟着我干什么呀？”

对方一愣，随后嘴硬：“你瞎说什么呀，我没跟着你，你是谁呀？年轻人不要瞎说话。”

“我知道您是谁，蔺爷爷，”姜宵道，“我给岳叔发短信了，他一会儿就过来。”

蔺家爷爷就不说话了。

他今天真是巧合，在荔市这里有个联席会议，他开完了之后下来，刚好就看见姜宵走过去。

他心想着自己和姜宵又没有见过面，对方应该认不出来，神使鬼差就跟上去了。

没办法，蔺老爷子对这个人还真的挺好奇，毕竟蔺成聿追了这七八年还没追上，这回凑巧遇上真人，他就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第一百零三章 

姜宵不能说没见过他, 确切的说，应该是很熟悉的，他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和蔺成聿一起住了十来年了, 家里挂着照片呢，每逢清明的时候，姜宵当自家的亲人一样供奉着。

不过他和蔺家爷爷一样，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对方。

姜宵对老人一样是很有耐心的，且两辈子的经历交杂在一起, 看到已经逝去的人归来，总是很不容易的。

他和岳城联系过, 对方也在找这老爷子, 正急得团团转呢, 接了他的电话就打算过来了。

姜宵给他扇扇子, 又拿出纸巾给他擦擦汗，七八十岁的人了，人到了这个年纪，多少都会有点孩子气，老小孩说的就是这样。

菜市场前面有小摊，姜宵带着他坐在那里等，给他慢慢的打着扇子, 又问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您吃饭了吗？”

如今正是饭点呢。

蔺家爷爷一直看着这个年轻人, 听他问着话，原先不觉得的，一说就肚子饿了。

他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又盯着姜宵看。

几年前姜宵刚上大学的时候，南联那边的人就和他说，这学生厉害,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当时且听着呢，谁知道两三年过去，他那间小店真的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了。

能力确实很强，所以蔺老爷子早就找着他的照片来看了，学校那边证件照拍的一般，又没有笑，看起来就是中规中矩的一个人，又联系到姜宵的经历，总觉得这个人是个很坚强且严肃强干的。

就和成聿一样，在外的时候总是板着一张脸，话也不多说，至多性格再柔和一点，反正他是这么想象的。

但见了真人之后，真的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姜宵今天巡店是突击走访，他穿了一身平常的衣服，从商场那边走出来之后就逛菜市场去了，完全不像一个公司的老板，就像个普通人。

对着他讲话语气也慢慢的，听着很让人舒服的样子，一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完全就是一个学生样。

蔺家爷爷又想起来之前喝过的那罐冬笋老鸭汤，真是很好的手艺。

这样一想起来他就更饿了。

他瞅了瞅姜宵那满满当当的菜篮子，问了一句：“你准备晚上回去做菜吗？”

“是啊，”姜宵道，“芋儿烧鸡，白灼虾，香菇鸡汤，还有糖醋小排，今天的牛腩不错，可以做萝卜烧牛腩，白仓鱼也很新鲜，清蒸很好吃的。”

家常菜，听起来都很好吃。

但是他还没和姜宵说上多少句话，岳城就找来了。

老爷子也是，一转身人就不见了，电话也不接，谁知道是跑到姜宵那里去了。

菜市场门口的小摊上，老爷子正襟危坐在塑料椅子上，他是沉浮商海许久很老练的人，但一对上姜宵，眼见着神色也软和起来。

岳城一过去，就觉得老爷子好像瞪了他一眼。

你来这么快干什么？

倒是姜宵先开了口，说：“爷爷还没吃饭呢，我刚刚问他，他说饿。”

这边的菜市场周边倒是有小摊，但是这边的小摊卖的多数是炒饭炒面炸货烧烤之类的，火气大，也不适合给老年人吃 ，姜宵就没给他吃那些。

“那您随我回去吧，”岳城道，“会议主办方有晚餐安排的。”

姜宵就看着蔺老爷子脸上露出那种很不情愿的表情。

那种宴席他从年轻吃到老，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食欲了。

“我不想吃那些，”老爷子开口道，“还不如饿着呢。”

姜宵听到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笑笑，问：“您要不上我们家吃晚饭去吧？”

老年人就是这样的，能顺着意来就顺着意来吧，姜宵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出来逛一次菜市场，他买了好多，好多菜吃不完放冰箱就不新鲜了，多一双筷子的事情。

岳城心想老爷子不会真这么打算的吧，果然他就看到对方点了点头：“好。”

随后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过于直白，补充了一句：“那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姜宵摆了摆手，“今天在这里遇见您，也是缘分。”

今天夏婉婉也在家的，一见姜宵带着人回来，虽然不知道那老爷子是谁，但是她认识岳城。

“进来坐吧，”她道，“家里好久都没来过客人了。”

一会儿之后，知道那是蔺成聿的爷爷之后，她表现的更热情了：“小蔺我也认识的，谢谢他一直照顾年年，早该请您来家里吃饭，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姜宵挣了钱之后也一直住在荔市的这间房子里，一百平出头，他和夏婉婉两个人完全够住，地理位置很好，离夏婉婉和姜宵的公司都很近。

小小的一间房子里，布置的很是温馨，和空空荡荡的蔺家老宅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蔺家也是大家族，蔺家爷爷除了底下的子孙，各脉亲戚也不少，但总和生意有许多牵扯，每次见面，谈起来的也都是利益。

两个儿子，老大死了，蔺峰不亲，小孙女蔺容佳受父母影响，傻愣愣的，见自己就跑，成聿倒是不错，对自己也好，但是他忙。

毕竟蔺成聿已经接手了公司接近80%的管理工作，咏江现在四个楼盘在开发，两个酒店正在建，忙也是正常的，且其中还有蔺家老爷子逼迫的，希望他尽早独当一面，现在经常见不到人也是意料之中。

咏江发展到这一步，又是家族企业，利益和感情总不能同时满足，但人老了之后，总会期待着这样温馨的家庭氛围。

就连岳城也是一样，蔺爷爷也理解为什么他会在自己面前一直夸姜宵，这个人在蔺家干了二十多年，向来是不苟言笑，但是在姜家是明显放松下来，在外一年也不见他能笑这么多次。

姜宵手很快的，炖上汤，炒上菜，考虑到老年人肠胃不好，他还煨了一小锅米粥出来。

清蒸鱼和芋儿烧鸡真的很好吃！牛腩也炖的酥烂，放在嘴里，一抿就开了，滋味正合他意。

浓郁的味道之外还有那碗米粥，连普通的米粥煮的也是和普通的不一样，姜宵家厨房可丰富了，有那种适合家庭用的砂锅和配套的炉子，这种锅煮出来的就特别好吃。

就是姜宵盯着他，没让他吃太多，否则要不舒服的，蔺家爷爷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筷子。

就岳城看来，这场景也足够让人惊讶，蔺家爷爷在家里说一不二的，什么时候服管过？

姜宵这个人不严厉的，但是他说话就确实管用。

不过蔺爷爷吃完之后，坐在那里喝消食茶，和夏婉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发现姜宵还没完的样子，他的锅上一直慢火煨着一小锅汤，所有人吃完了也没有关火的意思。

除了那锅汤，还有一小锅粥，是刚煮上的，也是放在炉子上慢慢煨，鱼片虾仁粥，吃起来肯定很鲜。

那是姜宵给傅若言留的。

之前通了几个电话，本来以为能赶上晚饭，但是因为公司的事情耽误了，一直也没过来。

都这么累了，姜宵不舍得让他吃剩饭，且算着时间他过来也要很晚了，也不能老让人家吃小馄饨，大晚上喝汤和粥好一些，好消化。

傅若言来之前也知道夏妈妈在家，他本来也不指望能和姜宵独处，能在家里见一面吃个饭就很不容易了，毕竟目前还是朋友关系。

甚至他今天连吃个晚饭的时间都没有，本来也只是从深市出发去拍摄地，顺便路过荔市，忙里偷闲过来看看姜宵，就当给自己充电，到姜宵家里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了，早就误了饭点了。

蔺家爷爷在姜宵家里喝茶，又偷偷吃了两块点心，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天色太晚了他准备走了，刚好和傅若言打了个擦边。

他离开的时候，傅若言的车正停在姜宵家楼下，然后蔺家爷爷就看到另一个年轻人了。

那个人朝姜宵走了过去。

傅若言一见面就和姜宵连声道歉：“真的不好意思，临时有事耽误了，让你等这么久。”

“没事，我知道的，”姜宵道，“没吃晚饭吧？”

傅若言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给你备了，”姜宵拉着他上楼，“再忙也好歹吃点，垫补垫补。”

蔺家爷爷的车就停在那里，他盯着这场景看了很久，但是没听到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看样子，关系应该是很好的。

……那个人不是小聿。

“那是谁啊？”

“您别问了，那是人家的私事。”岳城看到也有些尴尬，“您也知道，成聿和您是有约定的，他不想让您插手姜宵的事情。再说了，本来年轻人的感情问题，也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岳城看的多了，毕竟他还经历过林鹤元，这种事情他们急来没有用的。

今天情况特殊，毕竟是刚好碰上，姜宵主动邀请的，否则按蔺成聿的脾气，他肯定会担心自家爷爷为难姜宵什么，到时候也说不清。

说完，岳城就发动了车子。

老爷子坐在后座，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直到快要到家的时候，岳城听到他问：“小聿今天晚上回来没有？”

问完这句他自己就想起来了，接了一句：“……在工地呢。”

随后岳城就听见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点愁苦的神情来。

“……您去休息吧，”岳城扶着他向房间走去，“已经很晚了。”

他们从荔市回到柳江，这都十一点了，老年人不能睡太晚，蔺成聿每天也盯着的，但是蔺老爷子今天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了几个身，然后坐了起来，把床头灯打开，手机摸出来，给自家孙子打电话。

第一百零四章 

电话响了一下, 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爷爷？”那边的背景音听起来很嘈杂，“您又这么晚不睡？”

蔺老爷子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不是也没睡吗？这么晚了, 还在弄什么？”

只要是公司那边的事情，老爷子一般是不会嫌他太忙的，今天倒是很特别，还特意打电话来问了。

“天气预报说晚上有暴雨，有批建材刚到, 不能淋雨，”蔺成聿告诉他, “还有要赶工的……您问这干什么？”

“这些事情你让底下人去干就好了, ”蔺爷爷叹了口气, “公司请这么多人, 又不是吃白饭的。”

话是这么说，蔺成聿现在下工地下的少了，毕竟公司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这个地方情况特殊。

这块地他是特意买下来的，地点在柳江的南面，现在还有点偏，背靠着山, 风景很好, 很适合做别墅区开发。

果不然，后来柳江市政又在这里建了个森林公园，商场医院学校也随着一起规划了进来, 这块别墅区闹中取静，在整个柳江都算是数得上名号的好住处。

除了发展潜力，最重要的是, 以前他和姜宵的家就安在这里，所以蔺成聿加价把这里买下下来，想自己做别墅开发。

他把这里当成自己未来的家来建，当然花的心思不一样。

蔺老爷子哪知道他这么多事，只是想起今天的姜宵，又想起他和孙子的约定，想开口，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人家都说成家立业，”蔺老爷子碎碎念，“你这立业，咳，也差不多了，这么些年，我都挺满意的，成家……”

蔺成聿和姜宵在那里纠缠这么久了，他性向如何，蔺老爷子也早就接受了，反正这东西是掰不过来了，就不祸害周围那些姑娘了。

选别人，那可比姜宵差远了。

但蔺成聿意会不到这个意思，他又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以为爷爷想逼着他随便找个姑娘结婚成家，语气也变了：“爷爷，说好您不管这个的。”

我倒是想不管，你自己要追的上我还管什么！

但他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蔺成聿就把电话挂了，那边一阵吵闹，听着又叫人了，话都听不清了。

老爷子把手机放在一边，又看了看窗外，是下大雨了。

他又想起那个在姜宵家里见到的不认识的年轻人。

等蔺成聿忙完工地上的事情，又想起爷爷那个电话，他也睡不着，想念着姜宵，但是一看时间又太晚了，最后忍了忍，还是没给他打电话。

他最后还是打开手机，翻了翻里面姜宵的照片，有一些是偷偷拍下来的，这年头虽然有智能手机了，但是像素还很低，糊糊的照片他看着也十分高兴。

这边，姜宵还在和傅若言说话。

傅若言过来的时候，夏婉婉和他打了个招呼，到了十点的时候她就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留两个年轻人在外面聊天。

夜深了，两个人说话也轻轻的，傅若言一天都没吃多少东西，一到姜宵身边来，好像就觉得饿了。

汤和粥被姜宵端了出来，他慢慢吹凉了吃的，他和姜宵说自己最近做了什么，又问起姜宵的近况。

“我都挺好的，”姜宵道。

傅若言听完这句，放心很多，脸上也露出些真诚的笑意来。

姜宵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眼睛看着他，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时间一会儿就过去了。

傅若言离开的时候，姜宵已经有点困了，毕竟十一点多了，他被蔺成聿盯着，每到这个时间点，生物钟就很准时。

迷迷糊糊的姜宵和人说着再见，然后就被傅若言扯着手臂，拉到怀里抱了一下。

“再见，宵宵，”傅若言道，“下礼拜上课的时候，我给你带好吃的。”

姜宵稍微清醒一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道：“我吃不吃都没关系的，你不要弄的自己这么累。”

就抱了一下，傅若言很快就松开了，他离开之后，姜宵又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去洗澡。

傅若言的心思，要说姜宵完全不知道，那也太傻了。

他模模糊糊感受到一点，但毕竟双方都没有说出口，这层窗户纸就放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戳破。

也许是因为他和傅若言都没有准备好，且中间还有一个蔺成聿。

说老实话，姜宵现在和蔺成聿关系缓和很多，公司里提起，都说是朋友的，前台见了蔺成聿来都熟悉了，登记是不可能登记的，跟自家员工一样。

姜宵自己也忙，哪有时间想这么多感情上的事情，他如今很多事情也管不上，和傅若言蔺成聿之间的交集很多时候也不仅仅是私人问题。

傅若言一开始给了钱姜宵没收，后来他自己也想，这种方式对现在的姜宵来说确实不是最紧要的。

回了傅家之后，傅若言的性格也确实变了很多，他弟弟今年十五岁，年纪上就比不过他，能力上就更比不上了，虽然闹了一番，但毕竟是亲生的大儿子，怎么说还是倚重的。

傅宗林也感觉到傅若言的变化，以前只是优秀，在外面晃荡了四年回来，变得八面玲珑了起来。

傅氏的业务本来就很复杂，傅若言回来，很快也掌握了一些业务，特别是网络这一块的业务。

现在线上播放器和网络媒体在发展，虽然暂时还比不上电视电影和纸媒，但是潜力巨大，这种新兴业务给傅若言做正合适，刚好检验一下他的能力。

傅若言接手之后，做的如鱼得水。其他的不说，线上业务他是跟着姜宵一起做过的，虽然商城和媒体不一样，但有相通的地方。

在这种基础上，傅若言还能腾出手来给姜宵提供合作业务了。

有些知名的视频软件，有插-入广告位，现在收费还不贵，而且还可以针对地区做精准推送，很适合姜宵的目标群体，且无限优选的业务刚好想在这时候把业务扩大到整个省，当然很需要宣传。

姜宵这边由傅若言引荐谈了合作，这边又不断有经销商和厂家想要加入，但姜宵这边也要审核，按无限的商业定位，一些三无和质量不过关的山寨他是不会让进来的。

有了更多的商家，就会吸引更多的消费者，人流量大了，优惠活动就有更多，像滚雪球一样，形成良性循环。

姜宵提供宣传和售后，快递那边也是他统一谈好的，他是收抽成的，业务量大了，无限虽然花的多，但是赚的也不少。

除了宣传和合作，投资的事情姜宵也还在忙。

蔺成聿带着他见了几个投资机构，对方倒是都很有投资意愿，但是姜宵不满意，一直也没有谈下来。

“干脆让咏江投资好了，我以公司名义，不以个人名义，保证不干涉无限的业务，”蔺成聿比他还着急一些，“宵宵……”

姜宵挥了挥手：“不急。”

他倒是老神在在，还有时间和蔺家老爷子喝茶。

对，和老爷子喝茶。

蔺成聿在家里看到姜宵的时候都很惊讶，先没来得及高兴，很快就知道，这是爷爷请过来的。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有的交集？

姜宵自己也觉得蛮神奇的。

那天头一次见蔺老爷子，他菜买多了，傅若言说要晚些来，应该赶不上晚饭了，岳叔这个老熟人又在，刚好请着人去家里吃个饭。

倒不是完全的心血来潮，只是许多事情不好放在明面上说。

姜宵是得过学校那边一些帮助的，特别是前期开店的时候，后来姜宵专程去感谢的时候，才知道是蔺家老爷子和几个商场打过招呼才能这么顺利。

不知道是因为蔺成聿，还是老爷子自己去的，大概率是前者，但好歹人家是帮了忙了，姜宵心里感激，在菜市场那边特意跟过来，也说明这人对自己有些好奇。

姜宵没什么见不得人，不管是因为感谢还是坦荡，吃个饭而已。

姜宵在那之前不知道老爷子对自己的实际态度到底如何，在菜市场那里见过一面，倒也有些颠覆他自己的想象。

且谁知道，自那之后，他就经常在荔市看到老爷子了，见了面之后，就笑眯眯的给自己打招呼。

咏江确实近年来在荔市业务不少，老爷子认识的人多，来荔市也总能找到借口，姜宵对老人又有耐心，一来二去，就真的熟悉了起来。

蔺家爷爷其实是个挺好的人，姜宵在隔代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关系很好的亲缘，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对他没什么感情，甚至还闹过，老爷子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是他很好，像是亲爷爷一样，慈祥，好像补偿了姜宵什么一样。

姜宵毕竟不是本地人，他本地的关系网不够强硬，无限优选发展的这么快，总有其他人红眼病的，有的时候还故意卡他，老爷子听说了，自己出面帮他摆平了这件事，嘴上还不说，是姜宵自己打听到的。

这样相处几个月下来，当然关系渐渐变好了。

姜宵也很喜欢和他聊天，老爷子也是有经验的企业家了，虽然现在处于半退休状态，但是也能说上一句宝刀未老，每次姜宵要是有什么问题去找他，他指点几句，有醍醐灌顶的效果。

一开始找姜宵，老爷子多少带点目的，不过后来相处下来，他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年轻人。

别的不说，他比蔺成聿确实要细心贴心很多，又好学，又聪明，很多时候一点就透，有点像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也不是说自家孙子不好的意思，但是姜宵的关心总是更合他心意一些，性格不一样罢了。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很喜欢这个小辈了。

第一百零五章 

就算不是为了他那感情废的孙子, 老爷子也很喜欢让姜宵来家里坐坐。

姜宵这个孩子，讲话也好听，又乖, 经常说些让他高兴的事情，平日里他都没有那么闷了。

且又不是纯粹的嘴甜，他心里很多想法说起来是很有意思的，是个很有水平的年轻人，毕竟蔺老爷子和他说什么他都停的很认真, 还能接的上话。

要是蔺家哪个亲戚家的小辈有这股劲，说老实话, 蔺老爷子都说不准不会把手上的股份全留给蔺成聿。

最近不是要过中秋节嘛, 这种团圆的节日对蔺家来说一般是没有什么大意义的, 蔺老爷子连月饼都很少吃了, 姜宵哪知道，这天过来喝茶的时候，就给他带来一点自己做的月饼。

“我做了好几种月饼呢，有柳江这里老式的，还有其他地方的，这是我们家那边的月饼，脆薄皮的, 有鲜肉馅的, 也有椰丝馅的，您尝尝？”姜宵递给他，“配茶吃正好。”

真是老式的月饼, 饼皮上面平整的地方还用红字印上“花好月圆”，显得很是喜庆。

头一回来家里，姜宵就发现老爷子拿点心吃了, 晚饭吃了那么多，还偷偷拿了两块，那是老式的绿豆糕，不是很甜，说明他口味就是如此。

后来姜宵就经常给他带了，有各种各样的点心。

月饼不少见，最近几年还有冰皮月饼流心月饼什么花样都有，老年人就跟不上这种变化，就喜欢原来的口味。

鲜肉馅的很好吃，让老爷子惊喜的是那个椰丝馅的。

“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找来这种椰丝的，现在市面上都是椰蓉，太甜了，又没什么嚼劲，”老爷子笑着和他说，“我们小的时候，吃的就是这种椰丝的，那时候物资还不丰富，好多东西有钱也买不了，能吃到这个，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这种馅儿的要说吃确实不如椰蓉的口感好，有点糙，但是人总是念旧，这种时候能因为一个点心回忆起来以前的事情，那是相当难得。

“我妈也喜欢这种馅的，”姜宵道，“家里一直这么做，您要喜欢，我下次再给您带一些。”

多乖的孩子。

就是小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追也追不上，还老惹人家不高兴，姜宵很好说话一个人啊。

蔺家爷爷百思不得其解，他也偷偷试探过，但是姜宵低着头，也不说话。

“……我和蔺成聿之间的事情，和您没有关系，”被试探的多了，姜宵也解释，“我也没说他不好，他现在，处处都挺好的。”

确实，蔺成聿现在确实无可挑剔，但姜宵还是怕。

“我们两个人不合适的，”姜宵又接了一句，“就像现在这样，做个朋友也蛮好的。”

老爷子一听他这么说，也不提这茬了。

蔺成聿也不知道这几个来月爷爷到底和宵宵说了什么 ，反正关系进展的比他快多了，那天回家的时候，他就看见爷爷在花园里折腾，一看，花园里新种了两颗桂花树。

秋天的桂花最香了，姜宵送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树种，就是好养活一些。

最近无限优选因为快递速度快，也加入了一些鲜花和盆栽卖家，这是合作方那边挑的，听说是园子里新培育的树种，很适合柳江的气候栽种，外面暂时还买不到。

姜宵家里又没有花园，就送到蔺家爷爷这里来了。

今年的秋天倒是有些特殊，姜宵习惯会做的桂花糕和桂花糖竟然能在蔺家就吃到了，那是他特意送来的，还有桂花糯米藕。

老爷子还藏着，不给别人吃，蔺成聿也才能分到一点而已。他血糖高，也不能天天吃，姜宵告诉蔺成聿，得看着爷爷，不能让他多吃，所以数量上也没有送多少，就是尝个鲜的量。

老爷子之前在家没什么事情做，姜宵送了几棵桂花树来，又因为这一系列桂花吃食，秋天吃，鼻尖闻着桂花香，嘴里也是那种馥郁的香味，相互称应着，是件很风雅的事情。

他起了兴趣，每天都出去侍弄着两棵树，也不让花匠碰，后来上瘾了，蔺成聿后来回家的时候，还看到爷爷在花园那里开辟了一小块地，开始自己种地了。

以前也没见过他这么勤快，后来种出一打小白菜，还叫姜宵来家里尝尝，被姜宵夸了清爽好吃之后，又高高兴兴的种了小番茄。

那小番茄也是姜宵给他挑的种，长的可快了，果子结了一串一串的，吃起来也甜。

蔺成聿后来跑姜宵公司找人的时候，老爷子还特意装了一小盒，叫他送过去。

侍弄田园那种满足感好像人老了都没有办法拒绝，老爷子现在有了自己的爱好，总比之前闲着无所事事的好，又有人陪他说话，眼见着脸色都红润了起来。

蔺成聿：……看来好多时候他还担心过头了。

姜宵一向讨来老年人喜欢，是大好事来着。

现在反而他还要倒过来和爷爷请教呢，问他姜宵现在喜欢什么。

“小姜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老爷子思考了一下，这么和他说，“我送他什么都很高兴的样子，多好养活呀。”

随时随刻都很开心，乐呵呵的。

蔺成聿一想，也是。

“那我求您件事呗？为了姜宵，”蔺成聿道，“他找投资方都找了快一年了，一直也没有遇上合适的，我也想，找资方这件事急不得，要是能找到个靠谱的靠山最好。

但找到现在，我手头上也没有什么合适的资源了。”

姜宵自己也找过一些，有几个大厂家和贸易公司都挺想投资的，但是姜宵都给拒了。

他说了不急，是因为想要钱的话，无限优选现在这个规模，去银行贷款也很容易，本地几家小银行求着他贷。

姜宵平时没什么，能将就就将就，但是在这件事上，还真是很挑剔且坚持的。

蔺家爷爷听了这话，倒是严肃起来，仔细想了想，道：“年底的时候，我有几个老朋友会回来，到时候我带姜宵去见见人吧，说不定他们会感兴趣。”

爷爷的人脉不简单，两辈子的蔺成聿都不一定比得上，他是国内最初的一批企业家，认识的人真不少，只是因为大儿子的突然辞世半隐退了，蔺峰接手之后路线又偏中庸，否则按当时咏江的发展路线，绝对不仅于当前这种规模。

要是能帮到姜宵，那可就太好了。

姜宵也是过段时间才知道这件事，蔺爷爷是个很捧场的人，还教了他不少东西，如今还为他生意担心，这都让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也就是带句话的事情，没帮上这么多，能不能成，还要看你自己，”蔺爷爷和他说，“人我倒是都联系过了，但是小姜，你得做些取舍。”

这些人都是很久没有见过的，过年回来本来就是为了探亲不是为了工作，平时在工作场合里能见一面是很不容易的。

无限目前这个规模，在他们眼睛里就是小生意，还看不上，要不是蔺老爷子这条线，姜宵还真够不到那里去。

“有几个是比较好说话的，你现在这种情况，要到投资不算难，但是这些人不像之前你接触的那些投资机构，留给你抉择的时间不多，也就意味着，你不可能都接触了然后在里面选，你在见面之前就要选好到底要重点接触哪家，”蔺爷爷道，“像我刚刚指给你的，有大型贸易公司，也有知名的金融机构，还有做网络科技的，都挺适合你公司现在的境况，也有经验，能给你带来帮助。”

姜宵一家一家看了，紧张的吸了吸鼻子。

确实，蔺老爷子人脉极广，这些企业拎出来都是震耳欲聋的大资本，姜宵先前完全没有想象到自己现在能接触到这样的公司。

他确实有点难以取舍，但是翻到最后一页，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有点意外的公司。

众森集团。

蔺老爷子看着姜宵停在这页纸上面，也去瞅了一眼，道：“是不是不认识这家呀？”

姜宵摇了摇头。

这个公司单拎出来，确实没有前面那些公司响当当，可能是因为不做什么广告，外行人一眼看过去，可能会觉得这是件没有名气的小公司。

但是姜宵知道，这压轴的这家是最厉害的一家。

这是实体行业的大佬，老牌资本的集团公司。当时姜宵那个厂子走下坡路的时候，他就想过换一套众森的生产线，但是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没换成，遗憾一件。

众森集团严格来说业务很复杂，精工技术起家，后来又技术入股，参与了煤矿开发、基础建设等一系列的行业，拥有诸多专利技术。

别的不说，柳江这个制造工业城市顶尖的一家电子产品厂家，众森就持有股份，且某些机工零件皆由众森旗下工厂生产，是个隐藏起来的庞然大物，不仅是高端技术，一些日用品、食品行业的大企业，因为生产线的缘故，背后都有这家的投资。

“这家的负责人，有点不太好说话，心高气傲，脾气也古怪，”蔺爷爷提醒他，“你要是选这个，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蔺老爷子也有点奇怪姜宵为什么会选这家，虽然众森确实喜欢投资，投资眼光还不错，但是乍一看，好像和姜宵现在的业务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

姜宵也知道，他往前翻了翻，又翻到网络科技公司的那一张。

这两家是他目前最想要的，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姜宵想了想，还是拿起了众森那一张。

“蔺爷爷，我想试试这个，”他道，“麻烦您了。”

第一百零六章 

蔺爷爷看他选定了, 也不再说什么劝解的话了，毕竟是姜宵自己挑的。

他动作很快，约上了人。

年前, 姜宵和众森的负责人就见了一面。

据说这位是大股东，能在公司做得了主说的上话，姜宵去见的时候，心里很是紧张。

地点约在蔺家老宅，姜宵上门的时候, 蔺成聿也在。

“别怕，”蔺成聿安慰他, “可以的。”

他领着姜宵往前走, 又补充了一句：“你有什么问题, 随时来找我, 我就在外面等着。”

见到人的时候，姜宵是有些惊讶的。

他想象的那么厉害的人，应该气势是很威严的，但是他在会客厅那里见到的是一个气质很特殊的女人。

她坐在那里抽雪茄，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看着像是四五十岁的样子，脸上皱纹很少, 很瘦, 穿一件仿旗袍样式的长裙，暗红色，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 是很有风情的，像是民国剧里风月场上的老手一样。

蔺家爷爷正在带着她看自己新养的盆栽，一颗很有气质的天目松, 也是姜宵先前送过来的，她又高，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那棵松树，乍一眼看过去，好像她才是这家的主人一样。

姜宵一进来，她就转过头来盯着他看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许多，”她把雪茄收了起来，问蔺老爷子，“这还是个学生吧？”

“今年大四，念的南联，跟你算起来也是校友，”蔺老爷子笑着把姜宵拉了过来，“给你介绍，众森的创始人之一，林涛声。这是无限的姜宵，算是我的小友。”

两个人伸出手，算是友好的握了握。姜宵能感觉到这个人手劲很大，她手上有很多老茧，握起来有些扎。

林涛声，他先前也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一直没有见过真人。

“怕不止是小友吧，”林涛声似笑非笑，上下扫了他一眼，“我离开柳江这么些年，您也少联系我，算起来至少七八年都没有见过面了，这回联系我，我还以为是为了成聿，倒没想过是另外的人，怎么想，应该也是挺特殊的。”

蔺老爷子大手一挥：“小聿那边，我留给他的够多了，这还要其他人帮忙的话，那他就太没有用了，再说了，咏江和众森的业务八竿子也打不着，我找你干什么？小姜确实特殊，具体的用不着我来说，你们聊聊就知道了。”

“也是，”她低头笑笑，又看向姜宵，“你又有什么本事呢？”

姜宵没见人之前，心里是有些紧张的，但见了人之后，他反而冷静下来。

“我会证明给您看的。”

蔺老爷子只是在前面介绍双方认识，开个场而已。

但后面的事情，就要看姜宵的本事了，众森这边他是真搞不定，那人性格有些古怪，软硬不吃，不知道姜宵能不能如愿。

蔺老爷子之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出来，把地方留给他们两个。

一出来就看见蔺成聿紧张兮兮的在那里观望着，一见他出来，就拉过来问着：“姜宵怎么样啊？她没为难人吧？”

林涛声这人蔺成聿也见过的，在小时候，看起来八面玲珑，但实际上谁的面子都不给，性格很凶的。就算是面对蔺爷爷也一样，今天能来就说明是心情不错了。

“生意上的事情，你管她为难不为难的，又不是小孩子，这点压力都受不了？姜宵都不怕，你怕什么？”蔺老爷子瞅他一眼，“安静坐着吧，你要相信姜宵，小姜他比你想象的坚强很多。”

“我知道，”蔺成聿惴惴不安，“但我还是担心。”

而在会客厅里的姜宵，确实见到了生意场上最不好相处的人之一。

林涛声在蔺爷爷面前的时候还好好的，看着也客气，但是蔺爷爷离开之后，她整个人状态就变了。

姜宵给她看公司的规划书，她接过来，随手翻了几页，然后就放在桌面上，动也不动了，又坐在沙发上，慢慢的抽了一口雪茄。

“蔺立霆以前帮过我，我今天来，确实是承他的情，但老实说，你那个小公司，我其实没什么兴趣，”林涛声并不客气，当场便指出许多问题，“规模太小，人事架构又太过年轻，线上商城虽然做的还行，但技术团队一般，且你也不是第一家，今年网络购物网站求投资求到我这里来的，至少有十家不止，你并不是最好得一家，说明白一点，我没有什么选择你的理由。”

她说完之后顿了顿，又接着开口道：“当然，你有面子，能找到蔺立霆还是有点本事的，我之后会给你推荐几家公司，可能会有投资意愿，想要众森投资的话，你不用抱太大希望，生意上的事情，我从来不看面子。”

蔺立霆是蔺老爷子的名字。

姜宵听了这许多，他也并不急切，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找其他公司的事情，不用麻烦了，”他道，“我只希望和众森合作，如果实在不行，也不需要您多费心了。”

林涛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些可惜：“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天真。”

“倒不是天真，”姜宵笑道，“只是我不做些准备，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姜宵在生意场上遇见过很多人，他也知道有些话说的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林涛声如果完全不感兴趣，只是想应付过去，她根本不会主动去了解无限，既然她说求投资的有比无限更好的，但却还没有选定，这就说明有机会。

他如果这点压力都受不了，何谈把无限发展为更大的公司。

姜宵为什么硬要选众森，也是他自己的理念。

他想把无限优选做成全国有名的购物网站，看似是网络行业，其实不仅仅是这样，购物网站实际上是和实体行业息息相关的，在大环境的转型中，线上购物成了实体工厂的生机。

姜宵从做生意到现在，他最重要的两个字，就是货源。

这和他自己的经历也有很深的关系。

一直说实业立国，姜宵上辈子没转型成功，他这辈子再回想的时候，能细数出当时自己犯的不下二十个错误，错过的不止数十个机会。

但他运气好，他重生了，还能重头来过，更多的工厂主，头一批下海的人，是没有这个机会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工厂倒闭，有些厂子的一些技术工艺是独有的，只是因为销售端没有弄好，最后也只能遗憾倒闭。

所以姜宵在做无限的时候，合作的商家群体就不一样，他不找小个人，更倾向于直接找厂家合作，通过一些工业园园委会的推荐，甚至他主动去寻求合作，一些小厂家质量很好性价比很高的货在无限优选的网站上也很有销售市场。

有的时候，一笔大订单，就能把一家厂子救活。

厂子有钱了之后，才能求升级发展，更换生产线、稳定质量，一家好厂子才能活下去，形成良性循环。

众森是做实体的，但除了大企业，还有这些中小工厂才是生产的大头，姜宵瞄准的就是这种群体。

事实证明，在姜宵看到过的未来里，因为网络的发达，国产品牌，从化妆品到生活用品、食物，诸多国产品牌在洪流里找到了新的契机，实体行业在网络世界里得到了新的发展。

线上购物，不仅仅是“线上”的理念，“物”也一样重要。

姜宵希望做到的，如同他公司名字的里“优选”概念一样，提前把这些有可能的有潜力的工厂筛选出来，作为厂家和消费者中间的唯一中间商和线上线下的衔接者，且未来的时候，无限也可以形成自己的生产品牌，商家和商家之间互惠互利，整个行业才会有新的活力，才能给消费者更好的选择。

老实说，林涛声挺惊讶的。

她先前说话不客气，一大半说的是实话，姜宵的公司确实不是最优选，他看着也太年轻了，实在让人信赖不过，一小半是想试试，老爷子给她推荐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要投资的时候，特别是和她这种层级的人要投资的时候，公司的资金流人事结构当前规模什么得不重要，知道个大概就好了，具体的细节，那自会有专人去核实，现在要投资，更像是在讲故事。

也可以叫发展理念或者未来规划，亦或是行业分析，但是在林涛声看来，确实就是讲故事。

她今年来听了太多故事了。

因为众森今年决定要投资线上购物行业，毕竟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朝阳行业，未来会有大发展，各种已经上线的网站也不少，老板有国外归来的大牛，也有家里有钱有背景的年轻人，还有从大公司独立出来创业的，姜宵也不是里面最年轻的一个，更不是最有经验的一个。

不过她先前听的，都是展望未来网络行业将有多发达，可以从电脑上发展到掌上，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市场，从大数据讲到云存储，他们网站的功能又是多么花里胡哨，多么智能且先进，恨不得当场构建一个巨大的信息网络给她看，要多高大上有多高大上。

老实说，说的都挺对，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所以林涛声犹豫不决，都没有答应投资，这回投资不止是为了赚钱，更重要的是，众森需要跟上时代的步伐。

姜宵是头一个，在说到线上购物网站的时候，跟她谈实体行业和线上购物之间的紧密联系与转型需求的人。

众森就是一个大实体集团，一步一个脚印起来的。

谈合作的时候，话术是有技巧的，姜宵的理念听起来和别人不一样，他的重点并不在宣扬无限有多好，而更像是站在众森的角度上看，这种理念的契合，成了他独一无二的优势。

且聊起来之后，他对实体行业的了解之深也让林涛声觉得惊讶，并不是泛泛而谈，他对行业的了解确实是很深刻的。

要不是看到姜宵的的年龄和履历，她都要以为姜宵是不是做过这行。

第一百零七章 

“你真的没开过厂子吗？”

林涛声忍不住问他。

“……有类似的经历, 我只能这么说，若还有机会，往后我解释给您听, ”姜宵道，“所以，到现在，您有兴趣了吗？”

林涛声一笑：“确实有了。”

她接了说了一句：“我也明白为什么老爷子会这样喜欢你了，你身上有股劲儿。”

这种劲儿很难形容, 他们这些老一辈的生意人从改革初期走过，基本上是从无到有, 如今许多年轻人站在家族的肩膀上, 也不能说他们就不努力, 维持和守住产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那种背水一战的劲儿确实少了。

林涛声这回来，来之前对姜宵最大的兴趣就是这一点，白手起家，韧性便比其他人要强一些。

所以有的时候她投资一家公司，先看的是人。

姜宵也许就是那个对的人，虽然不可能当场就决定，但是这趟没白来。

蔺家老爷子在外面等了很长一段时间, 比他想象的都要长很多。

他觉得自己孙子只要遇见姜宵的

事情就很不冷静, 坐在那里都忍不住往会客厅那边看，于是还是出声解释了一下：“应该是成了，林涛声的性格我了解, 若是不感兴趣，不会聊这么久的

说是这么说，不过老爷子还是挺诧异的。

他知道姜宵确实不简单, 但今天能让林涛声侧目，那就不是一般的不简单了。

这两个人在里面聊了至少两个多钟头，会客厅的门才慢慢的被推开。

“……年后，我会去你们公司实地看看，”林涛声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姜宵说道，她脸上的笑意比刚见面的时候，“过几天，有机会再吃个饭？”

“好，”姜宵接着她身后走出来，“我的荣幸。”

林涛声从会客厅走到蔺老爷子面前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今天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多留了。老爷子，眼光不错。”

蔺老爷子也不客气：“那是。”

林涛声走之后，姜宵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虽然来之前做好了预备，但是对方确实是不好相与的那一种，就算是后来真的改变了态度，但依旧气势很强，她甚至刚见没多久没说上几句话就已经对姜宵的经历有质疑了，好像看透他重生一样，于是姜宵光是对话都要打起十万分的精神。

毕竟事关自己的心血，姜宵也不可能完全不紧张，他现在回过神来，满背都是汗。

“先坐下，”蔺成聿给他倒了杯茶，“喝点水。”

随后，又夸他：“宵宵很厉害。”

不仅是姜宵一背的汗，他也是一身的汗。

能应对林涛声的人，商界也数不出来几个。成功达成这个成就的姜宵脱离了那种状态之后就显得愣愣的，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把蔺成聿递给他的茶一饮而尽。

“谢谢你，蔺爷爷，您帮了我很大的忙，”他首先和蔺老爷子道谢，“我……以后会好好做的。”

这段时间，确实是蔺家老爷子给了他很多帮助，无限发展到这个程度，虽然实在自己的计划之内，但是有些现实的问题他还是有些做不了决定，也几乎每天都有他。

他虽然活了两世，但加起来都没有老爷子活的长，有这样一个有经验的人给他指点迷津，是很珍贵的事情。

蔺老爷子又觉得眼前的姜宵确实和自己年轻时候很像了。

那股子愣劲和聪明劲杂糅在一起的样子，是真讨他的喜欢。

“你也别怕林涛声，她脾气不太好，许多人也受不了她，她往后要是故意欺负你或者拿话刺你，也别全忍着，要是实在处不来，我给你再找其他的，世上也不止她一个众森厉害，”蔺老爷子道，他甚至有点想伸出手拍拍姜宵的头，“公司那里会越来越好的。”

蔺成聿也为姜宵高兴，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姜宵也要离开了。

“……今天麻烦您了，家里还有些事情，”姜宵道，“答应了我妈去备年货。蔺爷爷，我明天再来打扰一趟，也给您送点年货吧。”

“好哇，”蔺老爷子随后又捅了一下蔺成聿，“去，愣着干嘛，帮忙拎东西去。”

姜宵一愣，随后有些哭笑不得，看了一眼蔺成聿：“不用了，用不了什么力气的，哪用的着麻烦他，我自己拎就可以了。”

“那让他也跟着去挑挑，我这孙子，从来也没给家里置办过年货，你让他跟去学学吧，现在都不知道买啥，”蔺老爷子紧跟了一句，“反正年前工程停了给工人们都放假了，他闲在家里也是没事干，不如跟着你出去走走。”

确实，先前家里置办年货都是管家去做的，蔺成聿虽然也买过一些，但是这个时候就要装瞎了。

年货不是重点，姜宵才是重点。

他又捅了一下自家感情废的孙子，问了一句：“你自己说是不是？”

“是是是，”蔺成聿立刻打蛇随棒上，“我就跟着宵宵，帮帮忙。”

这下姜宵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他本来就不太会拒绝身边人的请求，更何况是刚刚帮过他的蔺家爷爷，只是蔺成聿是个意外而已。

蔺家老宅太大，姜宵出去的时候是老爷子送出去的，他在感情方面耿直，也感受到老爷子一直还没放弃把他和蔺成聿凑一对，但话说在前面。

“我们两个不合适，”姜宵道，“我和您，再和蔺成聿，那是两回事。”

“我知道呀，”蔺老爷子伸手给他拉了拉衣领，“我也和小聿说好了，年轻人的感情我不管的，确实，感情的事情，总是按不了头的，你自己什么打算，我不干涉。”

随后他又顿了一下，道：“我想到成聿大概是对你做了什么错事了，他很多时候都很愧疚。但是你不说，他也不说，我想应该是很难启齿。

你呀，我一直和你说，别让自己受委屈，若真是成聿做了什么混账事情，他是活该，人做错了事情，总要吃苦才会有长进，你也不用压力这么大，就如你所说，顺其自然吧。”

人生阅历大概就在于此，蔺家爷爷和林声涛都能很快意识到姜宵背后有些不能解释的事情，只是想到重生上面去不太容易。

此时，蔺成聿已经把车从地库里面开出来了。

“去吧，”蔺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外面冷，小心别冻着了。”

姜宵：“……好。”

柳江和荔市在年前卖年货的市场都很热闹的，人挤着人，柳江有些特产荔市也没有，姜宵这回刚好来柳江，是被嘱咐了要带东西回去的。

蔺成聿跟着一起过去，看着姜宵在市场里面挑，他对一些老字号的店很是熟悉，蔺成聿看久了，也觉得一些年货看着眼熟了。

以前家里过年有的。

他默默记着，又想着自己正在建的别墅，忍不住想象着往后有机会，他也会买这些年货回家和姜宵一起过年的。

他们现在两个人一起挤年市，真像是两口子一样，旁边也有很多这样的夫妻。

蔺成聿如今光脑补一下，心里就有些悄咪咪的开心了。

在一家腊肠店里挑腊肠的时候，这家店原来人就特别多，门面也特别小，老顾客在狭小的地方里面挤来挤去。

姜宵让蔺成聿在远一点的地方等一会儿，蔺成聿就看见姜宵的脑袋在人群里面转来转去，偶尔还低下去看看货，然后又抬起来。

他长得高，在里面就特别显眼。

一会儿姜宵就从里面挤出来了，手上拎了三个袋子。

“这个你带回家，做煲仔饭很好吃，也很简单，做的时候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随时问我，”他道，“走吧，去看点其他的。”

三份，还有一份是给谁的呢？

很快蔺成聿就知道了，因为傅若言来了。

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给姜宵道打的电话，反正就是踩着这个时间节点来了。

最近上娱乐新闻比较多，所以他带了个帽子，又带了一个黑框眼镜，旁人不仔细看他，也认不太出来，毕竟傅若言并不是明星。

姜宵把那一大袋年货塞给他的时候，傅若言收了下来，开口道：“谢谢宵宵，这些我就自己收着不带回家了，今年我也不打算回家过年。”

姜宵问他怎么了。

“有电影要上，春节档。”傅若言道，“要跑宣传，停不下来，本来这回我是想给你送电影票的。”

姜宵看了那电影的名字，他有印象，是部不错的片子，票房挺高，新人导演还拿了奖。

不过他努力想了想，记得这片子原来不是春节上的，好像也不是这个点上的，2011年才上吧。

好像是因为后期没钱了，拖了很久，后来虽然剧情部分很优秀，但是特效部分还是有些粗糙，成了不少影迷的遗憾。

“票房会好的，相信我，”姜宵衷心道，“你眼光很不错。”

“我也希望会好，”傅若言望着姜宵看，他明显好久没有休息好了，透着黑框眼镜看，眼睛里面都是血丝，“这部要是能赚钱，我就……”

他随后没有说下去，未知的事情，现在就在姜宵面前就膨胀不太好。

但是他看着姜宵，仍然忍不住想象着。

第一百零八章 

傅氏这一年多有些低迷, 他回来之后，先是承担的网络媒体那部分越做越好，在公司里面算是异军突起, 有了些话语权，后来又力排众议，投资了这一部片子。

这次投资的时候，公司里争议很大，傅若言算是赌在这上面了。

这片子他投资的时候已经拍的差不多了, 演员那里都杀青了，但是因为有特效后期还需要做, 花费不少, 但做到一半, 原投资商没钱了也不肯给, 眼见着就要压在那里。

傅若言机缘巧合之下接触到了，看了原片粗剪，觉得有意思，干脆从原投资商那里把这摊子全接了过来，后期的投资也一概负责，还花了不少心力把这片子排到了春节档，宣传也花了不少钱。

虽然有傅氏接盘, 但是目前这部电影多少有些先天不足, 并不是关注度最高的那一部，春节档毕竟是全年最好的电影档，影星和大导演云集, 这部挤在里面，大家都以为是炮灰，也有人指着傅若言, 说他实在太急。

可傅若言不急不行。

他再等下去的话，姜宵就不知道会走到哪里了。

蔺老爷子和姜宵之间的事情他也知道，毕竟都这么久了，姜宵那边投资商的事情他也清楚，傅家就不可能给他这样的帮助，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就因为信不过家里人，电影的首映会他犹豫许久，都不敢请姜宵来。

傅宗林不了解他离家那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也还不关注姜宵，他后妈在他突然回来之后也自顾不暇，但如果他请人来，就是把姜宵放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很冒险，他也不敢这样做。

在表白之前，他至少应该能光明正大的喜欢姜宵。

如今他都心里忐忑，因为这半年来工作忙，见姜宵的机会都比原来少了很多，且基本上每次见他，蔺成聿都在身边，就像这次一样。

时间总是不等人的。

所以他这次孤注一掷，把宝压在了这部电影上面。

电影行业是上亿甚至上十亿的生意，一部电影的扑爆对最近一年来生意有些不温不火的傅氏影响很大，自然也影响了傅若言的话语权。

傅氏虽然是傅宗林一手创办的，但它是间上市公司，在发展过程中加入了大小股东，董事会成员很复杂，傅宗林许多时候都不能一手遮天，很多时候都要参考董事会的意见。

傅若言也有股份，母亲留给他的，他参加董事会之后也了解这些人的态度，反正是只认钱的，谁的项目好能挣钱就听谁的，股市的表现决定一切，如果傅若言这回真的成了，有董事会的支持，他甚至可以不用在乎傅宗林的意见。

到时候，他就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打扰到姜宵了，因为他们没有这个心力和能力了。

这许多打算他当然不能在这时候和姜宵说，两个人就站在那里谈一会儿，蔺成聿拿着腊肠在那里看着他们，然后臭着脸，非常熟练的把傅若言挤开了。

“那行，过年的时候，我会和姜宵一起去看电影的，”他道，“要是忙，你就赶紧走吧，去吧去吧，我和姜宵还要去买其他东西的。”

老实说，傅若言还真不想挣他这张电影票。

但这几天确实太关键了，就他和姜宵说话这五分钟，就有两个电话打了过来，傅若言随手摁掉了，他想接着开口说些什么，电话铃声又想了起来。

“你忙就赶紧走吧，”姜宵听着那叮铃铃的声音，“我都知道的，工作上的事情推不掉。”

傅若言闻言，也不多耽误了。他随后又拉着姜宵说了几句，说等这段时间过了，他就好好陪姜宵过生日，然后紧了紧帽子，在人群之中离开了。

姜宵目送着他离开，然后不知道怎么了，他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

年货还没有买完，姜宵后来又去挑瓜子花生了，这东西夏婉婉也不爱吃，但是过年的时候总要装一点，是氛围的一部分。

店家一般都让试吃的，各种各样的干果有好多种的，姜宵剥了几个尝尝，又顺手递给蔺成聿，问他：“哪个好？”

他递过来的，蔺成聿怎么尝都又香又甜，他也如实说了。

“我是想问你蔺爷爷会喜欢哪个。”姜宵又给了他一点，“再尝尝。”

“你买什么爷爷都会喜欢的，”蔺成聿道，他讲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真诚，“真的。”

“跟你没法说，”姜宵瞅他一眼，“算了，我自己挑吧。”

看到他在那里选，蔺成聿又伸着脖子去看，然后一个一个牢牢记下来，觉得那应该是姜宵喜欢的。

他想着以后家里就这么买。

买完了这些，蔺成聿觉得气氛好一点，又暗戳戳的开口：“那个，宵宵，新年的时候，我们一起看电影好不好，或者出去玩？”

当然不止看傅若言的，新年时节上映的电影有很多部的。

“不好，”姜宵回他，“我自己有安排。”

蔺成聿不敢说话了，老老实实呆在他身后，拎着东西随着他转来转去。

这个年过的，确实比以前热闹很多，有些出乎姜宵的意外。

姜宵按平时家里的量买了年货，他买的种类多，但一样就买了一点，毕竟他和夏婉婉就两个人，在这里哪里有什么亲戚，前几年买的也吃不完，都能剩下很多，但今年特意买多了些，没想到还不够。

除夕初一这两天，他和夏婉婉是自己过的，看了春晚，就是蔺成聿聒噪的打了几个电话，没死心，还是想约他出来。

姜宵：“不。”

傅若言给了票，他初一晚上的时候带着夏婉婉一起去看的。电影院人很多，开场的时候，制片人那里，写了傅若言的名字。

虽然提前知道是小傅投资的片子，夏婉婉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轻轻“哇”了一声，然后拉了拉姜宵的衣袖。

姜宵心想我知道的。

他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也忍不住有些起伏。

电影很好看的，这辈子再看，眼见着特效部分就不一样了，是上的了场面的大片，整部片子显得更加完整，傅若言眼光一向很好的。

姜宵看完之后，很为他高兴，晚上还打了个电话。

大年初一时电影上映第一天，当天晚上的傅若言完全没有睡觉，姜宵那个电话，成了他支撑下去的动力。

初二的时候，蔺家老爷子、岳城还有蔺成聿就上门来拜年了。

夏婉婉和岳城关系好些，毕竟认识这么些年了。姜宵这时候才知道，夏婉婉和别人合伙弄会计师事务所的时候，他明里暗里帮了不少忙。

姜宵问了些细节，他看了老爷子一眼，按他对岳城和老爷子的了解，很多事情，要没有蔺家爷爷的授意和支持，岳城就算想办也没有这么快办好。

夏婉婉也聪明，姜宵最半年和老爷子走的近，她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所以来家里拜访的时候，也不算意外，最多是时间近了些，一般人家初二的时候应该是回娘家的。

事实证明，蔺家和姜家一样，都不是寻常人家，没有什么回娘家的说法。

后面几天，又有夏婉婉的一些朋友和合作伙伴来过，也是拜年，带着礼物来家里坐了坐，甚至还在家里支起了麻将桌，一圈朋友围着打一桌新年麻将，也算是热闹。

夏婉婉在工作场合里遇见不少能交心的人。姜家到了异地，反倒是热闹起来。

过了这个年，姜宵公司的员工回来的时候，他给大家发了电影票，就当是福利，就是傅若言那部片子，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很多人都看过了。

上映一周，这部电影已经实现了黑马逆袭，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和他关系近一点的，例如叶淼淼她们，看到电影片头的傅若言，就已经明白过来了，早早的就买票去看了。

“……你们自己看过了就给亲人朋友们看，”姜宵道，“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的。”

即使知道这部电影的票房肯定会好，但想到傅若言那双熬的通红的眼睛，能帮的上忙的他就帮一下。

“用不着大家都是熟人了，我自己掏腰包，几张电影票钱算什么啊，”叶淼淼现在有钱，说话底气也足，她和姜宵关系好，更像是朋友，而不是上下级，说罢，又促狭的戳了姜宵一下，“就当是送的份子钱，行不行？”

姜宵皱眉：“……不要瞎说。”

叶淼淼耸了耸肩，不再打趣他。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鬼鬼祟祟的靠过来，问道：“老实说，我是真的想知道，蔺成聿和傅若言，你到底想选谁啊？”

这两个人喜欢姜宵，这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事情。

姜宵把她的脑袋推远了一点：“他们两个轮不到我来选。赶紧去工作，上班的时候讨论老板的八卦，小心我扣你工资。”

叶淼淼才不怕他。

姜宵一向很多人喜欢的，从学校到外面，叶淼淼刚见面的时候还起过心思，不过她那个时候觉得谈恋爱不如赚钱香，事实证明，和姜宵一起快乐赚钱确实比谈恋爱快乐多了。

可现在公司稳定了，叶淼淼分到股份赚到钱了，男朋友都换了几个，姜宵反而就这样单着，一单就是这么多年。

这不是白瞎了吗？

“别看我了，”姜宵被她的眼神盯着发毛，推着她出去，“下午林涛声要来，赶紧去工作！想想你的股份！”

果然，提到钱的时候，叶淼淼很主动就跑了。

年前，林涛声就说要来公司看看，约的是今天下午。

叶淼淼走了之后，姜宵自己在那里整理文件，但他有点心不在焉。

第一百零九章 

下午, 林涛声准时来了。

她看过一圈，了解了自己感兴趣的工作部分之后，又在会议室开了个小会, 见了姜宵公司的核心团队。

姜宵的团队都很年轻，陈朗徐亮都来了，叶淼淼自然也在，这几个人是他自己找到的。

技术团队那边也是南联那边这几年毕业的，同校同学, 蔺成聿给他推荐的，确实技术水平不错, 物流那边的负责人是傅若言离开之前帮忙挖角过来的, 是他们这堆人里面年纪最大的了, 二十七岁, 这两个人虽然来的晚一点，但是到目前为止也做了一年多了，也都是公司的股东。

林涛声先前说他的人事架构年轻，也确实没有说错。

但是年轻有年轻的好处，对于一个崭新的行业来说，年轻人更有拼劲也更有活力，且大家都是从无到有打拼起来的, 对公司的认可度也很高。

这些人都是姜宵熟悉且信任的人, 彼此之间算是知根知底，林涛声来的时候大家多少有些紧张，但是有姜宵在, 大家就像有了定心丹一样，渐渐冷静下来，特别说到各自负责的事情的时候, 就头头是道，表现的非常专业了。

无限走到这一步，大家的分工已经很明确了，不需要姜宵多操心。

反正姜宵看到还是挺满意的，这次不仅是林涛声来审视他的公司，也是他审视大家的一次机会。

特别是他的两个室友，明显比大一刚开始的时候进步巨大，没有那么毛毛躁躁，在这种场合里都能沉的住气，往后他要是有更重大的事情，也能放心的让他们两个去做了。

这已经是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眼见着大家都要毕业了，除了毕业答辩，这两个人也常驻公司了。

看过一圈的林涛声脸上的表情看着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硬要说就是比之前和缓了一点，完了之后，对姜宵说道：“晚上我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姜宵摆了摆手：“应该我这个东道主请。”

“以后有的是机会的，”林涛声道，“所以，这顿就不要和我抢了。”

晚饭上大家稍微放松一些，林涛声气势也没有那么吓人了，她本来性格就很圆滑。

席间她问大家的事情，大多云集在姜宵身上，但问题并不尖锐，只不过借着先前了解到的无限的发展史，顺带着问点当时的实际情况，算是从侧面了解姜宵。

很多事情当时看着苦，但是现在站在成功的基础上回忆过去，就觉得很有意思了，许多话题说起来是轻松的，大家又很放松，说到一些节点，甚至管不得席间还有投资人，哄笑起来。

林涛声也不觉得有什么，她到了目前这个程度，很多人在她面前拘谨，这几个年轻人不太了解她，倒是放松，是件好事。

姜宵这个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确实都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林涛声先前几天也没闲着，既然已经有兴趣了，她就去找人了解过一圈。

任何人也不是人民币，不可能谁都喜欢，要是问什么人都回馈的是纯正面信息，那才奇怪了，说明都打好招呼了，这反馈不太可信，但好评基本占到了十之七八，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投资一间公司，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投资这间公司的负责人。

有些人就是有那个能力你交给他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做的差，更何况是网络行业这种正在风口的。

这餐饭之后，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今天本来就下班晚，和投资人吃饭也算加班了，一边吃一边聊，弄的也晚。

晚饭吃完了之后，姜宵一一送走公司的人，最后打算送林涛声离开的时候，她挥了挥手，表示不用麻烦了。

“我有司机过来，”林涛声道，“今天够晚了，早点回去休息，毕竟后面几天，有的事情需要你忙的。”

姜宵：“什么？”

“明天我有飞机要回总公司，接下来几天，众森会有人和你对接，聊些投资的具体细节，然后我们签合同，打钱，”林涛声道，“虽然我确实很看好你，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她说完这句，又伸出手：“姜总，合作愉快。”

这个时候，姜宵再傻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他知道林涛声挺满意的，但也没想到她做决定会这么快。

“……合作愉快，”姜宵握了握那双手，“您放心，无限不会让众森失望的。”

林涛声一笑：“我知道。”

她看上的项目从来没有失败过。

姜宵在那里目送着对方的车离开，然后松了松领带，在自己车前反复走了几圈，甚至像是在蹦蹦跳跳。

他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林涛声居然这么快，他也没有想到。

于是今天晚上的姜宵就迎来了意外的惊喜了。不管他活了多久，这种突然之间愿望达成的欣喜还是很难压制的住。

这家餐厅停车场的守着的保安都过来了，大概是看着他奇怪，以为是喝醉了。

“先生？您还好吗？”他问道，“需要我们帮您找代驾吗？”

姜宵摆了摆手，道：“不用，我没醉。”

他今天一口酒也没有喝。

只是太高兴了，觉得兴奋。

姜宵等自己兴奋劲过了才开车回家，但到了家之后，他又不想上去，坐在车上，趴在方向盘上笑了几声。

傻笑完了他又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但确实忍不住。

姜宵看了一眼时间，有点晚了，因为蔺成聿给他发的晚安提醒短信已经来了。

今晚上能不能睡着还不一定呢。

他想上去和妈妈分享，但是看看楼层，自家的灯是朦朦胧胧的，淡淡的，这应该是妈妈去睡了，客厅开一盏小灯，留着等他回来。

夏婉婉到了年纪，睡眠不太好了，姜宵要是把她吵醒了，今天晚上她就睡不了了。

所以姜宵想着他自己到车里高兴一下就好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明天再和家里人说吧。

可车里空间狭小，也没什么东西，姜宵仰着头接着傻笑了一会儿，余光又看见驾驶座旁边放了几颗糖，他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是薄荷糖。

薄荷糖可能吃了能冷静点，姜宵就快乐的把它剥了吃了。

冰冰凉凉的，还蛮好吃的。

可吃了薄荷糖的姜宵还是没有冷静下来，他从车上下来，打算在小区里转转，但从自家楼下走出没多久，他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有人站在那里。

姜宵小区管理还是挺严的，大晚上的，保安也不让非业主的人进来。

“打个电话给你朋友，我在这里做了好多年了，在电话里给我说一声就好了，”姜宵听到那保安队门前那个人说，“否则我不能让你进去。”

“我就去楼下看一眼，”那人道，“太晚了，他已经睡了。”

保安闻言，铁面无私：“那不行。”

姜宵走近，仔细看了一眼，门岗那里的灯光不强烈，他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是他，凑近了，才出声问了一句：“……傅若言？”

真的是傅若言。

这回保安看见认识的业主，终于肯让他进去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姜宵看着他，“不忙吗？你那电影……”

“你也没睡，”傅若言看着他，“又加班了？”

“没有，”姜宵想起刚刚的事情又觉得高兴了，“不算加班，傅若言，我有好消息和你说。”

深夜里，他总算找到一个人分享喜悦。

他把林涛声的事情讲给傅若言听，蹦蹦跳跳，眉飞色舞，傅若言见他这个样子，也跟着高兴起来。

不过姜宵长话短说说完之后，他在夜风里闻到一股酒味。

“你喝酒了吗？”

姜宵靠近了，在他身上嗅嗅，果然闻到很重的酒味。

他发现傅若言在里面穿的也是一身正装，可能因为出门，今天也很冷，他在外面又穿了一件外套，好像把酒气也藏了起来。

傅若言也没瞒着：“喝了一些，今天是制作团队那边的庆功宴。”

那部电影票房实现逆袭，又在圈子里反响不错，票房业内预计八亿，傅氏股票连跟着飙涨，主角实现翻红。

更重要的是，整个制作团队和傅若言关系不错，特别是导演，已经被傅若言签下，成了傅氏旗下的工作室，如今已经在筹备下一部电影。

因为这部电影，几个摇摆不定的董事，也站在了傅若言身后。

今天是内部的庆功宴，等电影下映的时候，还会有一次大的。

但傅若言还是很高兴，今天有人敬酒，他都喝了，所以真有些久违的有一点点醉了。

散场之后，他让司机把自己送到这里，也是一种情绪在心里，除了姜宵，其他人都无法分享。

姜宵听完这些，随后笑了起来：“那还真是很巧，这么说，我们两个是双喜临门。”

他身边也没有其他东西，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了刚刚从车里找出来的薄荷糖。

“给你，”他说，“糖！”

傅若言从他手里把糖接了过来但是他没吃，就握在手里。

“姜宵，”他接着开口，“我还有话和你说。”

第一百一十章 

姜宵吸了一口冷气。

他闻到傅若言身上的酒气越来越强烈, 他闻着觉得自己都要醉了。

“从我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想，我这样选到底对不对, ”傅若言接着开口，“离开你一段时间，如今再回来找你，是不是一个好选择。”

姜宵沉默不言，他心想人生也许没有一个真正意思上的好选择。

“我觉得挺好的, 你现在应该不后悔，傅若言, 你很成功, 我为你高兴, ”姜宵道, “是不是一个好选择，应该是看你自己。就像你决定走的时候我说，你做什么都会很好的。”

傅若言摇了摇头，道：“这不是看我，姜宵，这是看你。”

他伸手握住了姜宵的手，这是冬夜, 姜宵的手握着是暖和的, 他的手是冷的。

“你今天醉了，”姜宵道，“也许我们不适合在这时候谈这个。”

“我没有醉, 姜宵，”傅若言道，“我一直想和你说, 我很喜欢你，你知道的。”

老实说，姜宵确实知道一些，别的不说，今天叶淼淼还拿这件事打趣他，但是他先前想，他和傅若言也许都没有准备好，但现在看来，傅若言已经准备好了，姜宵却实在点不下这个头。

傅若言的一些顾虑，姜宵知道也理解，他家里情况复杂，所以想稳定下来再说，但问题是，姜宵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他。

他真的不知道，要说完全没有感觉，那也不对，但是是否有恋爱在一起的勇气，不好说。

如果姜宵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他会想着试试也没有关系，傅若言是个好人，但如今他经历过两次无疾而终的恋情了，这让姜宵多少有些畏缩不前。

感情不像事业，在公司那里，只要他足够努力，总能有回报的。如果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受，就点头了，他怕伤害到自己，也怕伤害到傅若言。

那不如不谈。

“……你可能没有完全了解我，”姜宵道，他有些语无伦次，“我，傅若言，我……”

傅若言听到这个回答，也不着急，他知道姜宵在感情上面是有些抗拒的。

他握着姜宵的手，道：“你别紧张，我不想给你压力，只是想说给你听。”

不仅是对他和蔺成聿，作为一个单身的人，姜宵平时确实很受欢迎，但是遇见有人和他表白的时候，姜宵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这件事叶淼淼很有发言权，刚接触的时候她半开玩笑说了一句，姜宵的头一次动作就是退了一步。

有的时候甚至不是抗拒，姜宵在害怕。

所以对姜宵来说，他和傅若言维持现在的状态，可能会让他觉得像是在安全区，会舒服很多。

但傅若言看来，姜宵这样多少有些鸵鸟心态，像是之前的自己。

但如果他愿意往前踏一步，也许两个人都会更幸福。

“姜宵，我喜欢你，”他再说了一次，“你别害怕。”

姜宵被他揽进怀里，他又闻到酒气，于是他用了点力气，把自己从傅若言的怀里稍微挣脱了一些，但是又没有挣脱的太远，傅若言的手还放在他腰上。

他确实不害怕傅若言，

“我一直很想说这句话，我喜欢你，”傅若言多少有点借着酒劲，但他确实忍的太久了，一说出口，他和姜宵都没有办法回避着一点，“姜宵，从我发现这一点开始，我就想，希望我有一天能，配的上你。”

姜宵觉得傅若言真的喝醉了，毕竟醉鬼都说自己没醉。

他在自己耳边喃喃细语，说话反反复复，可姜宵已经没有薄荷糖给他吃，让他清醒一点了。

可能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姜宵看他，刚想张嘴，但是他一看到傅若言，好多话也说不出来了。

傅若言毕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眼睛红血丝还没有散，他那样看着自己，说我做这么多，都是希望能光明正大的喜欢你。

他刚见到傅若言的时候，心里就知道，他并不觉得傅若言像蔺成聿，他觉得傅若言像自己。

此时此刻，又是这种感觉。

傅若言像曾经的他，他这样努力喜欢一个人，什么都愿意做。

他和傅若言是一样的人。

所以，姜宵一时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巧合或是什么的，今天晚上，偏偏是他和傅若言相遇，在此分享双方的喜悦，偏偏是傅若言在此刻陪在自己身边。

“你让我想想，”姜宵深吸一口气，“……傅若言，我要想想，你不能逼我。”

傅若言：“当然。”

他顺了顺姜宵的头发，心想不急在这一时。

姜宵当天晚上又没有睡好。

当老板的好处就是，他确实不用按时到岗，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众森那边还等着他详细谈，只不过姜宵做着做着，有段时间都会稍微愣一下。

傅若言的那部电影庆功会是真的没开错，票房落点在八点五亿，在2010年，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亮眼，排在影史前三，重要的是能扛的起大场面剧情片的整个制作团队被傅若言收入囊下。

姜宵以为傅若言这段时间会很忙，他的鸵鸟心态多少又在发挥作用，但事实是傅若言过了那段时间就很有闲了。

傅氏这么多人，以前忙的时候是许多事情他要亲力亲为，现在董事会倒向他，多的是人给他使唤，傅若言更是可以自己做主了。

姜宵拿到首批投资款两千五百万的那天，公司的扩张计划也可以进一步落实，员工们打算庆祝一番，不过当天晚上，傅若言的车就停在了姜宵家楼下。

叶淼淼和姜宵一起出的大门，一看到人，就示意他去。

“不是说好大家一起出去庆祝的吗？”姜宵有些无奈，“我跟他说我今天没有时间，要不过几天再约吧。”

“别呀，你傻不傻，”叶淼淼恨不得敲敲他的脑袋，“老板不在，大家更放松，这不是还有我们吗，也是一样的，你赶紧给我约会去！”

然后她又看到姜宵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叶淼淼恨铁不成钢。

谈恋爱而已，又不是催婚，傅若言蛮好的，她想不明白姜宵为什么不试试。

此时，叶淼淼看到那边傅若言也下车了，朝姜宵走过来，她也推着人往那边走。

“你不试一下，怎么觉得不行？”她道，“去，来都来了。”

姜宵：“……叶淼淼，你老实说，是不是收他钱了？”

还没等叶淼淼回答，傅若言就已经走近了。

“宵宵，有时间吗？”

叶淼淼抢答：“他有时间。”

“那好，”傅若言笑了一下，“宵宵，和我出去吃个晚餐吧？我订好位子了。”

姜宵看看他，又看看叶淼淼，想了想，有点无奈，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行。”

叶淼淼总算放心一点。

她眼神甚至带点慈爱，看着姜宵和傅若言离开，晚上的聚会弄的也很轻松，不过叶淼淼一进去，就看到蔺成聿站在那里。

“宵宵呢？”他站在那里张望，“他还在加班吗？我给他打电话了，但是他没有接。”

叶淼淼：“呃……他，走了。”

她没想到蔺成聿在这里守着呢。

衷心希望这两个追人的能排个时刻表，不要急嘛，姜宵就一个人，又不能分-身。

姜宵现在正在傅若言的车上。

他还奇怪会去哪里吃饭，傅若言载着他去了一个小区。

姜宵一看就认出来了，他在荔市租的房子。

“我前段时间买下来的，”傅若言解释道，“在这里有个固定住的地方，方便一些。”

姜宵也不是头一次来，他和傅若言熟了很久了，之前也来过的。

进去一推门，姜宵就觉得和之前的氛围不一样。

餐厅那里布置了一下，有花有烛光，是很浪漫的晚餐。

“我原来想自己做的……”傅若言和他解释，“但是做的不太好，准备的材料都给做废了，最后还是请人来了。”

姜宵：“没事。”

他平时生活没有什么仪式感，又忙又累，今天傅若言给他布置这一切，他还觉得蛮新鲜的。

烛光摇曳，姜宵很久没有这样的体会，傅若言准备的是西餐，小牛排很新鲜，甜点给姜宵的印象很深刻，因为一看就和这个餐不太搭。

这个餐应该是外面请来的厨师准备好的，前脚离开，姜宵和傅若言后脚就进来了，西餐厨师装盘很讲究，但甜点那里不一样。

那是一个派，烤过的水果派淋上甜甜的蛋奶，挺好吃的，外面酥脆，里面软和，用的水果是树莓和蓝莓，酸酸甜甜，果酱和蛋奶奶油混合在一起，绝配，不过就是看相一般般。

“这个是你自己做的吧？很特别。”

傅若言点了点头。

他头一次做饭还是姜宵教的，后来想学也一直没有什么时间，这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是我妈妈留下的配方，我和家里阿姨学的，”傅若言道，“喜欢吗？喜欢的话我等下把配方给你，很简单的。”

虽然说很简单，傅若言也在家里练了很多次。

刚开始做，失败的成品他也没浪费，只要是看的过去下的了口，他端给傅宗林和后妈陈灵月，就当是小白鼠了。

面上当然是装着听话又用心的样子，以至于傅宗林甚至觉得他回来之后还挺乖的。再说，傅宗林多少对他母亲是有些感情的，只是白月光没有利益重要，但自然而然的交给他公司的不少事情，傅若言从中获益不少。

后面他做的蛮好了，就不端给他们吃了，做给姜宵吃。

以前，傅若言在家里的时候，是不用这么装的，现在如果他想做，当然也可以装的很好。

说来也好笑，以前他真心敬爱对方的时候，家里还时常有些不愉快，现在全是虚情假意了，反倒是其乐融融起来。

唯有在姜宵面前，他能放松下来，不用伪装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说真的, 姜宵也好久没有那么放松过。

公司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两年来他都没什么休息，该上的课还是要上, 仔细想想，也抽不出太多私人的时间。

夏婉婉自己也赚了不少钱，最近几年房价涨的快，她还想趁早换个大房子，住的舒服一点, 毕竟作为一个母亲，她一直想凭自己的能力给姜宵好些的生活。

过了年之后就去选了, 她一手操办, 姜宵因为众森那边投资的事情, 忙的都没有空去看, 就手机上看了下户型图，夏婉婉都懒得问他了，就用了几天，她都快定下来了。

姜宵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和傅若言差不多吃完了，就在沙发上聊这些，有的没的, 工作上和生活上的琐事都说。

一开始是傅若言先开口, 从自己学那个水果派开口，后来听着听着，倒是姜宵开始絮絮叨叨嘟嘟囔囔了。

“太琐碎了是吧, ”姜宵自己讲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最近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就只有这些了。”

“没有，我听着觉得挺好的。”傅若言道，又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

姜宵讲这些琐碎的事情他也很爱听。换房子，还有他面对林涛声的时候其实是很紧张的，手心又冒汗了，公司最近又如何。

他说起这些来是很绘声绘色的。

他们两个人缩在沙发上，傅若言还给他找了个小毯子盖着，姜宵喜欢蜷缩在沙发的一个角上，他把自己团成团，电视里放着老电影当背景音。

“对了，”傅若言像是想起来什么，“带你去看个东西。”

他拉着姜宵，往楼上走。

傅若言的房子是顶楼，楼梯上面还附带一个小阁楼，姜宵被他牵着手走上去，阁楼上面摆了两个躺椅。

“当时就因为这个，才花大钱租下来这房子的，”傅若言道，“坐。”

那两个躺椅躺着可舒服了，姜宵盖着小毯子，看着傅若言按了按遥控器，把上面的天窗打开了。

天窗不小，玻璃透明，抬头就能看到天。

“就是荔市这几年看不到什么星星了，”傅若言道，“我没遇见你之前，就很喜欢晚上在这里坐一会儿，很安静。”

今天算是天气晴朗，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几颗星星。

姜宵好久都没有抬头看看天了，他想起自己和林鹤元一起看过天，在老房子的大树枝丫上，更早以前也有的，抬头望天，会让人心里宁静。

“我以前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天窗，”姜宵喃喃自语，“我喜欢下雨的时候呆在那里。”

特别是暴雨。

很奇怪的感觉，天窗很大，玻璃透明，大雨砸在上面，哔哩啪啦的，好像近在咫尺，但又没有一滴落在他身上。

屋子里面又是暖的，他坐在那里喝自己做的热饮，安全感很强，好像房子在保护他。

姜宵会觉得特别安心，他以为那就是家的意义。

他说的很小声，像是在喃喃自语，但是傅若言听见了。

他跟着笑了一下，但是随后一想，又觉得有些奇怪。

……姜宵家里也有天窗吗？

荔市这边的房子肯定是没有的，傅若言去过很多次，也许是老家里的房子。

但傅若言仔细一想，又不对。

他是和夏阿姨聊过天的，蔺成聿很小气，不和他说姜宵以前在老家的那些经历，倒是和夏阿姨说话的时候，她会说一些，傅若言都记得很清楚。

她说姜宵小的时候乖，以前楼上的小孩闹的震楼板，他就不，吃饱了就睡，睡完了就安安静静的玩玩具，是最好带的小朋友。

姜宵家的老房子楼上有人，住的也是老式的小区，从小住到大，哪里来的天窗呢。

但那个时候的姜宵已经有点迷迷糊糊的，没有空回答傅若言的疑问。

他本来这段时间就压力大，现在一放松下来就更困了，傅若言这儿的躺椅又特别舒服，他裹着小毯子，睡意压都压不住。

傅若言也没针对自己的疑问问下去，因为姜宵已经睡着了。

他歪着头靠在椅背上，仔细一看，睡的可香了。

对方都睡着了，傅若言自然就不开口说话了，安安静静的。

但是在这睡也不行，阁楼冷，就一个毛毯盖着，迟早要着凉的，这躺椅也小，等他明天醒来容易腰酸背痛。

“宵宵乖，”傅若言轻声哄道，“去房间里睡吧。”

姜宵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的，一般的噪音根本吵不醒他，傅若言声音这么小，他当然一点都听不到。

最后，傅若言把他连人带毯子一起抱起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真的和夏阿姨说的一样，乖乖的，很听话，一点也不闹腾。

阁楼下面就是房间，傅若言把人塞进被窝里，想着要不要帮姜宵换一下衣服。

这个难度比较大。

他怕把姜宵吵醒。

换里衣有点困难，他把姜宵外套脱了，一摸觉得这床被子有点薄，就出去其他房间里面换一床厚一点的进来。

路过客厅的时候，他听到沙发那边穿来的嗡嗡的声音，是姜宵的手机响。

先前吃饭的时候放在一边，一直在聊天，姜宵的手机放在包里，又被靠枕压着，在阁楼离得远，一直也没听见，现在房间里完全安静下来，嗡嗡的声音就很明显了。

傅若言抱着两床被子，去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是“蔺成聿”，再仔细一看，这也不是蔺成聿打的第一个电话。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按掉了。

这儿的地址蔺成聿不清楚，而且也守得严，不像荔市那边的老小区，他随随便便就能进的来。

至少在今天晚上，他是不可能来打扰的。

傅若言随后把手机放回原位，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目不斜视的把被子抱到姜宵的房间去了，给人盖上被子之后，又不想离开。

他坐在床前的地板上，低着头看姜宵。

姜宵的头陷在枕头里，他的侧脸被枕头挤的嘟出来一小块肉，显得软乎乎的很可爱的样子。

傅若言看着，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真的和想象的一样软和。

他碰多了，姜宵就皱一皱眉头，然后动了动，把脸转了过去。

不让碰了。

傅若言有点惋惜，然后就不敢手贱，他就趴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看着人。

但是姜宵睡的沉，他睡着睡着就开始做梦了，傅若言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但应该不是好的内容。

姜宵把自己卷成一个团，傅若言看见他拧着眉毛，他也不爱说梦话，就是好久之后，小声的吐出来几个字：“呜……疼。”

傅若言听到了，他一下子心就揪起来。

姜宵在疼什么呢？

他不知道，伸手想把人揽过来安慰一下，结果他一伸手，姜宵就转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臂，头轻轻的蹭在他的手掌上。

姜宵的头发特别软。

这下走也走不掉了。

傅若言不知道是说正中下怀还是喜闻乐见什么的，反正他是不打算走的，在这一刻也没有忍住，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把姜宵搂进怀里。

客房的床也足够大，躺两个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姜宵在床上也会主动寻找热源，他一靠近，不一会儿，姜宵就自己缩到他怀里来了。

眉头也不皱了，应该是噩梦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了。

傅若言半搂着他，两个人都在这时候觉得舒服。

他什么都没敢做，姜宵没点头答应要和他在一起呢，只是两个人并排睡着而已。

但傅若言还是疑惑，姜宵心里到底藏了些什么。

他很多时候对感情的抗拒太明确了，而这种抗拒，很多又集中在蔺成聿身上，蔺成聿一定做过什么，这是傅若言早就猜想到的事情，可具体又是什么呢。

他又想起那个时候，自己和姜宵说家里的事情，姜宵当时那个表情。

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傅若言把姜宵又抱的紧了一些，他想那句话背后的意义，也许就是这个人的心病。

他希望姜宵有一天会主动和自己说的。

傅若言想着想着，也在这个时候感觉到困意。

大晚上的，外面突然下起雨来，他听到雨滴敲打在玻璃窗上，哔哩啪啦的，又没有一丝跑进房间里。

他就在这个时候体会到姜宵形容的那种安心，于是闭着眼睛，渐渐的，也睡着了。

第二天姜宵醒来的时候，愣了好久。

我……莫名其妙的……怎么就在人家家里睡着了？

他顶着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回忆也渐渐回笼。

啊，他原来就经常在阁楼一个人睡着，可能是太舒服了，所以睡的特别沉。

且不仅如此，姜宵醒来的时候，还趴在人家怀里，傅若言和他差不多同时间醒的，在床上和他说的“早安”。

姜宵整个人尴尬到脸红。

他一下子就往外弹了，然后坐起身来，往后缩了缩，第一反应就是和人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什么对不起的，”傅若言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脸颊肉，“起来了，我打电话定了早饭，吃完了再去上班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姜宵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起床的, 他耳朵尖都红了。

傅若言倒是很镇静，就是忍不住盯着他的耳朵尖看了一会儿。

姜宵做什么他看着都很可爱的，早上刚起来头发有点乱, 头顶上还半竖起两根呆毛，眼睛也不敢看他，就左右乱瞄。

只是可惜，他也不能长时间的盯着人看太久。

姜宵看起来耳朵尖红的都要滴血了，于是他很快起来洗漱, 姜宵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平静了一下情绪, 也去整理去了。

傅若言给他准备好了一套洗漱用具, 和他自己用的那一套是一样的, 只是一蓝一白颜色上有区分罢了。

自从上次表白之后, 他这点小心思也昭然若揭了。

姜宵往脸上浇了一泼水，他有些混乱。

他和傅若言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他真的说不出来。

恋人关系是没到的，算是暧昧吗？

至少讨厌当然是不讨厌的，今天早上睡醒起来，姜宵没有什么厌恶的情绪，他就是震惊、尴尬加上些不好意思, 衣服是完整的, 他知道两个人只是抱着睡了一觉而已。

以后会怎么样呢？

姜宵更说不出来，真的能顺其自然？

他把衣服弄平整，而后就出去了。

早餐还没有送过来, 傅若言给他拿了碗筷出来，两个人坐在餐桌上，面对面, 姜宵的耳朵尖又开始红了。

他开始试图找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就顺手拿了桌面上的杂志，打开一看才知道这封面花里胡哨的东西不是杂志，是娱乐项目的计划书，傅若言公司的。

“不好意思，”姜宵一翻开就放下了，“我不是有意要看的。”

虽然是熟识，但是公是公私是私，计划书和项目书多少有些涉及到商业机密，不是谁都能看的。

“没事，你看吧，”傅若言还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敏感，“我的事情有什么不好给你看的？无限的事你也经常和我说啊。”

姜宵闻言，解释道：“这不一样，你是股东，我说给你听当然可以。”

傅若言虽然离开了，但是那个时候姜宵给他的股份还在。

“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你信任我，我信任你，”傅若言把那沓计划书塞给他，“看吧，真算不上什么机密，都快定下来。给你解解闷也好，早餐大概五分钟之后到。”

傅若言说完，又顿了一下，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用观众的视角给我参考一下也好，提点建议。”

好歹生意上的话题能够把姜宵从早上的困境里扯出来。

他翻了翻那沓计划书，很多词汇他也不是很懂，只能潦草的看个名字和简介，手里的这还不少，大概十几个项目，基本上都是求投资的。

娱乐业毕竟渗透率很强，2010年左右出名的项目，姜宵就算没有看过多少也听说过，当然出名的项目背后，失败的项目也有很多。

这几分钟的时间，十几个项目里面，姜宵就看见一个他听说过的，他把这张抽出来，仔细看了看之后，递给傅若言。

“我觉得这个看着还蛮不错的，”姜宵道，“有点意思，给你参考。”

傅若言还是挺惊讶他居然真的选出来一个，接过来一看，是个选秀综艺。

这综艺制作倒是不缺钱，由地方台制作，这回卖的是网络转播权，傅若言先前有投资视频网站，计划书他看过了，项目也还可以，就是转播权卖的太贵了，价格没有谈下来，他有些想弃了。

“我觉得会红的，”姜宵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看你具体选择，我业余，就不给专业人士提意见了。”

重生之后的世界是会变的，姜宵看了计划书上的制作人和几个拟邀嘉宾，和记忆里的没什么差别，才说了这一句。

傅若言如今还不算完全站稳脚跟，他很不容易，现在脑子里的弦也没有要放松的样子，如果可以，姜宵希望他路能走的顺一点。

“行，我会认真考虑的。”

傅若言把那张计划书单独收了起来。

此时，早餐刚好送到，两个人的关于生意的话题也到此为止。

这时候姜宵才有闲心摸出手机来看看，看是否有需要他处理的工作。

这时候他才发现，蔺成聿打了很多个电话过来，又发短信，问他去了哪里，是否还好。

按理来说，是该回个电话。

但姜宵看着那个名字，手指颤抖，就是按不下去。

他不想给蔺成聿打电话。

这一点姜宵也承认，这像是一种潜意识里的抗拒和保护，他就是默认这个电话打不通，听到未接通的忙音，就觉得刺耳，觉得心里不舒服。

其他人不会，唯有蔺成聿这个名字不可以。

死前的记忆太深刻了，他害怕重蹈覆辙。即使他现在和蔺成聿关系好了很多，这一关，他还是过不去。

于是姜宵干脆把电话放下了。

当面说吧，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姜宵的动作和表情傅若言全都看在眼里，他其实猜到姜宵在手机里看到什么，昨天蔺成聿打的那一连串电话他还记得。

但是也就这样了，姜宵没有要打回去的意思。

他稍微放心一些，低下头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微笑。

吃完饭之后，姜宵还要上班，傅若言开车送他到楼下，姜宵下车的时候，被他握住了手腕。

“宵宵，你以后觉得累，觉得放松不下来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一直在的。”

姜宵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我、我知道了。”

他走到公司楼上，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姜宵作为老板当然用不着打卡，叶淼淼早就来了，进办公室给文件让他签字，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眼。

“都是昨天的旧衣服，没换啊，”叶淼淼挑挑眉毛，“不是在家里过的夜吧。”

昨天晚上他可是和傅若言走的，具体去哪里，叶淼淼也不知道，所以蔺成聿怎么问她也没有用。

……进度这么快的吗？

“什么也没干，别遐想了，”姜宵道，“太累了，在傅若言家里睡着了而已，公司有衣服，我现在就换。”

说真的，叶淼淼有点失望。

叶淼淼失望不失望不重要，蔺成聿在姜宵换完衣服之后就过来公司这里了，他看到人之后，很是松了一口气。

昨天没找到人，又说是跟着傅若言走的，蔺成聿就觉得不好。

傅若言这个人，前段时间明明消失了，他还以为挺有自知之明知道放弃，谁知道安分没多久，又跑出来了。

还好意思一声不吭拐带姜宵！

姜宵一晚上没回家，也不知道被他带到哪里去了。

昨天的事情蔺成聿就算问姜宵也不会说的，他们两个还没到他能管的这么宽的程度，即使昨天晚上蔺成聿是真的担心。

不过今天看到姜宵没事，他就什么都不问了。

“宵宵中午一起吃饭吗？”

“不吃，”姜宵道，“我今天有事情要忙，你自己去吃吧。”

这次不同意，还有下一次。

蔺成聿在这时候耐心总是很足，姜宵忙过这几天之后，还是能一起吃一餐饭的。

蔺成聿也约在家里，蔺家姜宵常来，现在已经算熟门熟路了，原来说是想和蔺爷爷一起吃个饭，到这餐还没上来，老爷子就说有急事，走了，留下他和蔺成聿两个。

……这说巧也太巧了。

那来都来了，姜宵也不能这时候跑了。

蔺成聿他叔叔争权失败，被蔺成聿锤了几次，早就已经搬出去了，这么一个大宅，除了几个佣人，就剩下他们两个。

这餐饭大多是蔺成聿自己做的，他重生之后也练了八年之久了，就算没什么做菜的天赋，但是熟能生巧，他又不做满汉全席，专注研究姜宵喜欢的那几道菜式就够了。

老实说，香辣虾做的蛮不错的，他也不知道上哪里学的，手艺和姜宵的很接近，厨房那边姜宵也去瞅过一眼，各步骤和佐料确实都和他的习惯差不多。

姜宵不说谎，做的好确实做的好，吃人做的东西，夸一句也没什么。

蔺成聿得他一句肯定，当然很高兴，脸都要笑出花来了。

“还有这个，”他又递给他一杯饮料，“刚刚泡好的，拿着吧，暖暖手也好。”

是热可可。

春天的天气，一到晚上还凉着，喝这个倒也舒服。

饭后，蔺成聿带他去散步，宅子里够大，散步也要散好大一圈，又给他看花园里种的树。

“……你之前送来的桂花树之类的，都照顾的很好，那里，我自己种了茉莉花，我记得你说喜欢那种香味，”蔺成聿指给他看，“那边水池子原来坏了，一直也没放水进来，就因为花园这边热闹了，前段时间我找人修补好了，又重新开始养鱼，新年的时候，放了几条金色和红色的鲤鱼进去，很好看的，爷爷也说喜庆，看着高兴。”

姜宵觉得蔺成聿有点啰里啰嗦的，他以前不这样。

但他也没说什么，就默默的听着。

他带姜宵去看，那池子鱼倒是蛮有灵性的，一有人过来，就从池子各方面挤过来，在小池的边上翻涌，池边的灯光挺亮的，姜宵看到金色鲤鱼的鳞片一闪，很漂亮。

蔺成聿递给他一小包鱼食。

姜宵慢慢的丢进去一点，看着鱼们甩着尾巴争抢，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喂完了之后，又双手捧着饮料杯子，含着吸管慢慢的吸了一口热可可。

巧克力的甜味。

他好像好久都没吃巧克力了。

姜宵觉得暖和一些了，他还在低头看鱼，几条鱼把鱼食吃完了，甩甩尾巴就游走了。

蔺成聿在看他，姜宵的眼睛圆溜溜的，眼珠子跟着鱼走，一转一转，特别可爱。

第一百一十三章 

姜宵这次当然不会像上次一样在蔺家睡, 他不困，清醒的很。

喂完鱼之后，他大约八点多就从蔺家宅子里出去了, 蔺成聿想送他回去，他拒绝了。

“今天谢谢你，我想自己走走。”

姜宵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柳江了，回家的路上他看了看，2010年的柳江已经很有样子了。

他特意开车绕了绕路, 从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路过，看过工业园, 又去了几个小区。

他还是住过蛮多地方的, 除了之前的旧房子, 刚挣钱的时候还租了大平层的公寓, 当时觉得新鲜上档次，实际上不怎么符合他的生活习惯。

三十多层，太高，又大，绕来绕去的，姜宵往下看的时候眼睛都晕，就住了半年, 别墅装修完了, 赶紧就搬走了。

这会儿公寓楼也装好了，离市中心不远，姜宵在路边上看了一眼, 样子倒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这回的开发公司换成了蔺成聿的咏江。

开去以前住过的别墅区，这里也是咏江的项目, 姜宵知道。

这里倒不是记忆的样子，因为现在这时候，别墅还没有完全建好，但看着也差不多了。

他也说不出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就呆在车边看了一会儿，心里有点怅然。

今天在老宅子那边喂鱼，他想起以前他在家里也养过鱼，小别墅花园里面带个很小的假山池塘，当然不如现在蔺家的大，可能二十分之一都没有。

就因为小，也许是供氧的问题，养什么都好的姜宵就是养不活那几条鱼，不管大鱼还是小鱼，买回来没几个月翻肚皮就死了，后来姜宵也不养了，把那池子给铲了，种了棵杨桃树，长的很好，还结了好多年的果子。

蔺成聿今天带他去看鱼，姜宵想起来这回事，他下意识想开口问一问的，问他记不记得这回事情，就当是闲聊，不过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

他沉默着，就听蔺成聿在那里找话题了，时不时应几句。

不过他出来之后，自己开车来了这里，回想起这么件小事。

他自己的心态，是觉得蔺成聿不会记得的，他那个时候多忙啊。

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默认，他说出来就觉得索然无味，没有意思了。

姜宵在那里想这么芝麻大点子的小事，低头笑了笑。

工地附近空气也不太好，他也没有在那里呆太久，很快就开车离开了。

他也不可能住回去的，明天早上公司还要开会呢。

今天晚上的蔺成聿觉得氛围是很不错的，就是姜宵没有呆太久，不过也很好了。

他翻来覆去的去回忆姜宵的表情，想他当时到底是什么感受，是不是能在这样的相处里感觉到舒服，如果下一次自己再邀请他过来，姜宵能同意吗？

高兴之余，他又想到一点其他的。

现在他知道姜宵没这么讨厌自己了，七八年的陪伴，水滴石穿也好，习惯也好，总是多多少少接受一些了的。

但他总觉得，姜宵好像没有什么要和自己说的。

比如说今天，一直都是他话比较多，姜宵跟着反应几句，他很少会主动提起什么。

姜宵绝对不是一个性格冷淡的人，他们两个现在是说到生意上还能聊两句，但是一说到其他话题，姜宵就显得很沉默。

很久以前，姜宵什么都愿意和他说的，他很健谈，讲话又很有意思，绘声绘色的，光是听着他讲话，蔺成聿都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累了，他觉得生活就算琐事也是有趣的。

但如今就不一样了。

他好像不知道应该和自己说什么，或是知道，但没有太大的兴趣说出来了。

这就是自己面临的跨度了。

蔺成聿自己心里清楚，接受一个熟悉的人成为朋友，不厌恶他在身边，和再次成为恋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没关系，没关系。

他在床上翻了翻身，又拿出手机，打开里面存储的姜宵的照片看了看，随后又有希望了。

八年过去了，他今年二十二岁，还年轻，还有下一个八年，还有往后的很多年岁，他和姜宵还有时间的。

……就是有个傅若言。

这个人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

因为和姜宵的无限有合作，他这段时间确实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出现在姜宵身边的。

众森现在是姜宵的大股东，当然，除了众森和员工持股，姜宵手上还是拿握大部分股份，公司的经营还是以他为准，林涛声那边也是这个意思，给他足够的主观能动性。

第一批投资款到位之后，姜宵扩大了技术团队，对购物网站进行了优化。

同时市场部也招进来了不少新人，接洽和联系更多厂家进驻，在这方面众森也帮了不少忙，拉了几个大牌子进来。

无限的商品现在已经是非常丰富了，性价比上对比同类型企业也有优势，这时候，姜宵的主要花钱方向就是宣传了。

他不止在荔市深城柳江这一带搞本地宣传了，无限之前已经在省内的其他城市有些名气，现在要乘胜追击，进一步在省内打响招牌，并且要准备往全国走。

众森给投资款不是一次性的，那都是看情况，一步一步的给，这首批的二千多万，姜宵要给投资商看到显著的成效，下一步的投资款他还能拿的到。

公司虽然有宣传部，但是讲到这方面的专家，那还是傅若言。

傅若言当然也知道他的难处，特别是他来找姜宵，给他提了个非常难以拒绝的合作建议。

“你之前和我提的那个选秀综艺，我签下来了，是网络独家转播权。你如果去做电视台广告或者冠名，这两千多万不是很够烧，黄金时段的广告更贵，倒不如做网络节目的片头广告，”傅若言道，“不贵，我给你内部价，除了这个选秀综艺，还有其他综艺和几部电视剧，你看看哪个合适。”

这年头的网上播放器也是在摸索阶段，会员充值模式没什么人接受，主要靠广告回本和资方烧钱，不过现在广告也没那么多，绝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接受广告的。

姜宵看了眼报价，确实不高。

他立刻选了那个选秀综艺的片头广告，还有一部电视剧，也是他印象里很红的，有预算的话，他想一起拿下来。

傅若言收到他的需求之后，也不多说什么，着手去做就好了，制作广告的工作室也是他先前推荐的，和姜宵的无限也合作很久了，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一点奇怪。

姜宵又选了那部选秀综艺。

当时讨论的时候，姜宵是怎么选的他看的一清二楚。

价格问题对他来说应该不是困扰，傅若言自己压自己的价，已经很便宜了，如果可以他倒贴给姜宵钱也行。

不过视频网站那边不是他的一言堂，傅氏是大投资商说话确实管用，也掌握业务，但是公司章程放在那里，也不好坏规矩。

这些价格都是和预期相匹配的，选那部电视剧傅若言能理解，虽然贵了点，但配置很不错，属于未播先火的那一种。

但姜宵是在一圈里面先选定了那部选秀综艺，再犹豫了一段时间，才选了这部电视剧。

……姜宵就是对这个看起来并不是最好的选秀综艺非常关注，明明当时他才看了五分钟的计划书而已。

傅若言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就记住了这回事。

那部综艺到这个点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电视台那边的招商去年早就弄完了，现在还是电视为王，所以网络这边就不怎么重视，各项招商弄的晚，姜宵签下广告合同的时候，离正式开播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

能不能火，很快就能印证了。

其余的钱，姜宵买了线下的广告牌，还预备和几个大厂家联合搞网上减价的宣传活动，在无限剧烈扩展的三四月份，姜宵还要准备另一项重要的事业。

——他的毕业论文。

公司再大，姜宵确实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

他选题都不用怎么纠结，案例现成，选自己亲身经历的就行，有一大堆，从开题报告到动笔写一稿，负责带他的教授都没有提什么大的意见。

姜宵嘛，最近几年里南联商科里面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他不用自我介绍学校也有一大堆人认识。

虽然本科生的毕业论文对姜宵来说难度不大，他也没糊弄，认认真真的改了几稿，写的时候也挺有感触的。

虽然大学这几年他做生意没有停过，但是专业课也没有拉下，姜宵的期末考试成绩从来也没有拖过后腿。

南联的经历对他来说很重要，认识的两个室友成了公司的重要力量，创业过程中学校给他的帮助从来也没有停止过，那些课本上学到的东西，在学校里听过的讲座，所有的知识都和实践结合，成了他无上的财富。

他上辈子没多读书的遗憾在这几年被渐渐弥补，敲毕业论文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傅若言和蔺成聿也在同一个时间跟着他一起写毕业论文，作为同一年级毕业的同级生，这两个人的心思就没有这么多放在论文上了。

那部综艺在四月底的时候开播了，周六晚上开始播第一期，当天晚上收视率曲线堪称完美，一路上涨。

第二第三期播完的时候，讨论度就已经超出想象了，从贴吧到娱乐论坛。

傅若言这个独家转播权签的是相当成功的，虽然当时看有点贵，但当这部综艺的播放量在视频网站里快速登顶的时候，这个钱花的真是非常值了。

姜宵的片头广告也是，配合着无限的其他宣传，知名度跟着打响，双赢的事情。

但就是因为如此，傅若言心里的疑惑更明显了。

这算是姜宵的眼缘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一时间说不出来, 问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问才好。

姜宵这段时间一边写毕业论文，三四月份的时候他还要兼顾秋招，不过和其他同学不一样, 别人是找工作，他是招人。

去年秋招的时候也是，正好赶上无限扩张，姜宵上上下下给学校提供了不少就业岗位，当之无愧的优秀毕业生。

这个四月, 招聘季到了尾声，姜宵的公司还在热火朝天。

宣传活动开启以来, 网站的日流量一直在以阶梯的形式上涨, 不止在于本省, 外地的下单量也在稳步提高, 特别是那个选秀综艺的开播，对无限来说是是个巨大的强心针。

在此之前，公司里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合作方发货、网站稳定、季节性的优惠活动以及售后客服，姜宵都已经准备好了，在迎来巨大的流量之后，依旧要保持的是网站的服务和高性价比, 才能让顾客留下来。

五六月份的时候, 姜宵开始接洽几个外地的厂商，几个城市飞来飞去的，现在不是像之前一样的小打小闹了, 有众森做靠山，他谈起合作来也顺利很多。

实体店他也没有放弃，一直在开, 这个时候的实体店不仅仅是为了赚钱了，也是在线下打开名气的一种方式，且许多线上商城在做出名气的时候，一样会在线下推出概念店，这是相辅相成的。

姜宵现在有这个基础，他用不着额外去做，顺带着去推广就可以。

六月份那部综艺热火朝天的时候，那部姜宵投入宣传的电视剧也开始播了，广告的热度又往上推了一把。

傅若言一样很关注，这部电视剧配置很不错，男女主角都是有名气的，没播几集也红了，这就不是意外了，在傅若言意料之中。

但这个时间段，他再回忆那个时候递给姜宵选择的不少项目里，基本上都已经播出了，但是唯有姜宵选择的这两个项目有水花，其余的就都反响平平。

姜宵的运气，或者说是眼光，居然这么好的吗？

虽然是好事来着，但是本来傅若言就对姜宵有疑惑，对自己喜欢的人有探知欲，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特别是他知道姜宵有心病却不知道这心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傅若言隐隐约约觉得，这背后应该是有关联的。

他心里有个奇怪的想法，阁楼那时候，他就觉得姜宵好像有个“额外”的经历，和他目前表露出来的这些都对不上号，可姜宵也才二十来岁，他能上哪去经历这些呢？

特别是年中的时候，他约姜宵来家里，本来就是想吃个饭，窝在家里看个老电影的，两个人好好培养培养感情，结果讲着讲着，又开始说起工作的话题来。

傅若言也没有办法，无限在关键期，和姜宵谈感情确实不如和他谈工作。

姜宵在看新制作的广告片，晚上刚发到他的手机上。

傅若言看完了，跟着提了几个建议，说着说着，又讲到傅氏最近的投资，有部电影，先前是几个老股东主投的，花了三千万了，现在还想追投，且想花大力气做宣传，觉得这部电影有十几亿的体量。

配置是还可以，合家欢的喜剧片，想放在春节上映，但傅若言看了剧本，觉得不太扎实，他不怎么看好，于是也和几个老股东们起了点争执。

主要是这背后不简单，这部电影的导演是一直合作的，也是他后妈陈灵月的父亲陈老导演的得意门生，又拉了陈老来做监制。

先前也是拍过几部小成本的喜剧片，收益不错，在业内也有名气，这部电影目标很大，不仅想赚钱，还想通过陈灵月她父亲那条线去评奖，把男女主角捧出来。

傅宗林也没有那么蠢，发现了自己的权力在被蚕食，现在还不如儿子说话管用，且傅若言也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听话，试图就这部电影跟他分庭抗礼，拉了几个老股东，意思是傅若言如今太过一言堂，也太年轻，这么稳的项目，就因为私人原因反对，不配坐这个位置。

他把这件事情说给姜宵，本意就是分享，就简单的提了几句，想告诉姜宵自己最近在忙什么，至于那些家里的破事，就没必要说这么详细。

傅宗林老了，想靠这个项目翻身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决定了，让他们闹，闹完了之后就给几个钱就好了，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吃，一来二去就歇了。

真花大力气投这个本子，就他的眼光来讲，很不适合，而且步子扯的太大了，想靠这部电影一次翻身，眼光也要好一些。

娱乐圈一直在变化，想靠老套路吸金，观众没有那么傻。

但姜宵听了这个电影的名字之后，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自傅若言回去傅氏之后，因为担心傅若言，他也一直在回忆上辈子的傅氏变得怎么样了。

虽然姜宵上辈子确实和傅若言没有交集，但是娱乐圈的公司新闻多风声大，怎么样他也会听说一些。

傅氏在零几年的时候确实是大公司，别的不说，姜宵挣的第一桶金，严格意义上还和傅氏有关系，就是那个女生们趋之若鹜的古装电视剧《天下红尘》里女主带的漂亮手镯，那部电视剧就是傅氏出品的。

但2010年过去，这公司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几次失败的投资之后，虽然没有破产，但是也没有当时风光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经纪公司，姜宵后来也没有听过什么关于这家公司的消息。

这辈子有了傅若言这个变数，肯定是和以前不一样。

他接手了那部逆袭的黑马电影，又成了视频软件的大股东，这是转折，那视频软件一直到姜宵死的时候还红红火火的，毕竟姜宵在幸福树私人医院的时候，就拿这软件刷动画片看来着。

姜宵还以为自己的记忆不会有什么参考性，毕竟世事皆在变化，没想到转折之后，这部电影还是来了。

姜宵就算不关心娱乐行业，但是扑到太厉害的电影他还是记得的。

这电影号称从制作到宣发二点五个亿的投资，搞得轰轰烈烈的，最后出来质量不行，野心太大，反而弄成了四不像，观众不买账，投资收不回来，直接拖死了当时经营状况不怎么样的傅氏，其余几个参投的公司也赔的很惨。

虽然现在的傅氏有钱，这一部电影失败也不会像上辈子一样被拖死，但是扑的太厉害了，傅若言要是猛扎进去，肯定要受不少打击。

“我觉得……”姜宵斟酌了一下语言，想应该怎么提这件事比较好，“这项目不太好，还是别碰。”

傅若言也这么想，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后来一段时间，姜宵一直在明里暗里和他提这件事。

虽然假装是随口一句建议的样子，但姜宵真的太紧张了，一直在阻止他。

为什么呢？

傅若言去问的时候，他说的最明显的话就是，就是这部电影不太好，会赔的，其余的姜宵也说不出来什么。

“……我会仔细考虑的，”傅若言没有逼他，回道，“你别担心。”

老实说，傅若言一开始只觉得这项目一般，但有的时候片子只要不是太烂，业内用力推一把，还是有回报率的。

只不过傅宗林想靠这片子翻身就是做梦了，所以傅若言打算冷处理，随便给点钱就好了，等结果出来，自然不用多说。

如果，真的会大赔的话，那对他来说，又是另一种打算了。

他正愁着没有机会给傅宗林强势一击。

傅若言盘算了一下，他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把宝压在姜宵的几句话上面了。

但姜宵在这上面的“预感”确实很准。

自那之后，傅若言就存了心眼，特别是有的时候蔺成聿会过来。

傅若言确实和姜宵没定下关系，他没有扎实的立场赶走这个人，虽然确实很讨厌，但是傅若言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在蔺成聿和姜宵相处的时候。

六月底，学校搞毕业典礼，大家一起穿学士装，拿着毕业证，在学校拍了几张照片。

姜宵戴着学士帽，看完傅若言给他拍的照片之后，道：“好傻啊。”

“他拍的不好看！”蔺成聿在边上咋咋呼呼，“宵宵看我，我拍的好看。”‘

姜宵凑过去看了一眼，评价道：“也傻。”

姜宵不好意思拍了，就走到一边去坐一会儿，傅若言还在原地翻相机，一时没跟上去。

他拍了很多张，但今天确实天气不太好，显得有些阴沉，他想找一张好看一些的，前面还有和姜宵的合照呢，给自己留纪念也好。

等到他挑出了几张，走到姜宵坐着的石凳子那边的时候，就听到蔺成聿在那里絮絮叨叨。

他没听全，但还是隐隐约约听见几句。

“……宵宵，我们一起上大学，真好。我以前就想我们两个一起上大学会怎么样，你参加南联那个培训班的时候，我刚好有工作回校。晚上我们两个还一起在前面湖边那条小路走过，你记得吗？”

姜宵:“……嗯。”

当天晚上蔺成聿还被学校的野猫挠了一爪子。

傅若言听见了。

可他记得，姜宵没有参加过南联任何培训班。

更重要的是，所谓湖边的小路，学校现在还没有修起来，傅若言去看过一眼，小湖边还在铺地砖种树，至少明年才会开放。

他听到的最奇怪的一次，是后来有次大家一起在宴会上。

本省商会组织的，都是年轻企业家，他们三个都受邀，傅若言被认识的朋友拉过去说了几句话，等他回来的时候，又看到蔺成聿追着姜宵跑，站在阳台那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回傅若言遮掩了一些，他贴着窗帘走过去的，两个人的角度都看不到他。

蔺成聿这个人，在姜宵面前就是话多，有时候到聒噪的程度，这次也不例外。

他听见了姜宵的秘密。

“……柳江那边的别墅，我在装修了，都按你喜欢的样子，宵宵去看一眼好不好？有些和以前一样的，我都留下来了，你之前不是还在院子里种过草莓吗，还有你喜欢的茉莉花，我都种了。

我还记得你以前说我们房间落地窗做的不好，有点偏，看湖景只能看一半，我也改了，现在站在那里，能看到整个湖景，特别漂亮。”

重要的是，姜宵接下来的回答。

“别说了，”姜宵开口打断了他，“蔺成聿，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栋房子怎么样，早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蔺成聿听了这句话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他语气又软了一些：“就看一次好不好。”

姜宵：“不要，你挡着我吹风了。”

傅若言耳朵很好，他确实没有听错, 也没有听漏一个字。

他还定定的站在那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心里多少惊涛骇浪，就形容不出来了。

但傅若言就是傅若言，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 过了一会儿之后，完全稳定了情绪, 然后走了出去。

“宵宵, ”他叫了一声, “又躲在这里？”

此时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

这小阳台这里比较偏, 还要走过一个拐角才看得到，大家都是为了社交来的，一般人很少走到这里来，但姜宵会。

这是本地商会的邀请，他也不好拒绝，但是这次酒会没有什么营养，该寒暄过的姜宵也寒暄过了, 剩下的互相吹捧, 听着没意思，他就走到这里来了。

本意想是自己吹吹风，但一会儿蔺成聿就跟来了, 大概是看他今天心情很好，才鼓起勇气和他说那些事情。

今天的姜宵依旧很好看。

傅若言走过窗帘，看他这一眼, 看的特别深。

姜宵今天穿了正装，但是阳台这是在外面了，没有空调，荔市七月份的天气是很热的，他就脱了外套，穿着一身白衬衫，背对着他。

姜宵很瘦的，他有运动的习惯，这段时间又忙，饭有时间也不好好吃，扒几口就完了。

外面花园的灯光打过来，照在他身上，他身上的白衬衫有点薄，在灯光的灯路里显得有一些透明，又有一些白的发光，傅若言那个角度，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腰，很细的腰，好像一把就能握住。

然后姜宵慢慢转过头来看他，对着他笑了一下。

“嗯，”他道，“差不多时间了，我们找个机会开溜吧。”

傅若言和他认识好几年了，和他刚认识的姜宵比对起来，此时的他已经成熟很多。外面有微风，他的一些发丝被逆着吹起来，此时的姜宵，好像不属于人间一样。

傅若言下意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姜宵:“你怎么了？”

他觉得傅若言有些紧张，手心里都有汗了。

“没事，”傅若言摇了摇头，又刻意换了个话题，“宵宵喝酒了吗？”

他看向姜宵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香槟杯。

“这不是酒，是一种气泡水。有点像而已。”

不仔细看也分不出来。

姜宵也不知道蔺成聿在哪里把这东西找出来的，颜色也和香槟很接近，喝起来有淡淡的果味。

他喝酒不好，能不喝就不喝吧。

他们两个也没多说上什么话，蔺成聿黑着脸有把他握着姜宵的手弄开了。

干什么你在这里动手动脚！

他上下扫了几眼傅若言，皱了皱眉。

来的挺巧，不会听到什么了吧？

姜宵也觉得最近傅若言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有的时候盯着看，深深的，也不知道代表了什么。

后面一段时间，傅若言来的更加频繁。

且傅若言的奇怪不仅仅体现在这一点。那部电影，姜宵反复提醒过他不要投，他以为傅若言听进去了，但他后来看新闻，那部片子的投资方里面仍然有傅氏。

傅若言不是刚愎自用听不见意见的人，姜宵实在忍不住去问的时候，他一时间没有正面回答。

“我知道的，宵宵，别紧张，”他对姜宵说道，“一时半会儿我说不清楚……明天，你有时间吗？”

姜宵：“要干什么？”

“我明天生日，”傅若言道，“一直没有好好过过生日，宵宵今年陪我好不好？你想问什么，明天我们好好聊，我刚好，也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姜宵这才想起来。确实，明天就是傅若言生日了。

成年以来，姜宵对于生日也没有这么重视了，这几年要不是妈妈和蔺成聿记得，他好多时候都忙忘了，主要是真没时间。

认识以来，他也没怎么和傅若言一起过过生日，明天没什么大事，就点头同意了。

这回傅若言没带他回柳江那个房子了，都这么长时间了，那个地方蔺成聿早就知道了。

这个人是真的能做出来特意过来打扰的事情，毕竟他们两个都接受不了对方和姜宵独处太久。

他这次不想被打扰，带姜宵去了一个山里的温泉会所。

虽然这个季节不适合泡温泉，但是就是这个时候人少，这里很安静，景色也很漂亮。

姜宵来的时候是傍晚，山里的空气就是新鲜。

主要是这间会所的餐是姜宵这几年在外面吃到的最好的，据说大部分食材都是在山里养出来的，特别原生态，鲜嫩可口。

“你生日，本来应该我请你吃饭的，”姜宵虽然送了礼物，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全都让你预备好了，反倒是你请我了。”

就是太安静了，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一样。

姜宵来之前还以为会有一个小型的生日派对什么的，傅若言朋友不少的，但就是两个人的约会而已。

傅若言看着他，笑了笑：“你愿意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吃完之后，大夏天的，姜宵就不泡温泉了，他换了宽松的衣服，在池子边上坐着，撩起了裤脚，在那里撩水玩。

傅若言坐在他身边，如此闲暇的时候，是他先开口的。

“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还要投资那部电影吗？现在我和你仔细解释解释。”

如果真的这部电影反响平平或是挣了点钱回来，傅若言还算是可投可不投，但如果真的赔的底掉，他还真就非的让傅宗林投不可了。

人嘛，要有对比才会觉得出谁好来，公司里也是一个道理。

股东会那群人还对傅宗林有幻想，不跌个大跟头那这点幻想永远存在，还有可能在他和傅宗林中间摇摆不定。

当然，傅若言不可能真的拿几亿陪他这么玩，傅氏掏了几千万，剩下几个投资公司是傅宗林拉来了，其中投的最多的一个，那是陈灵月父亲的公司。

傅若言在陈灵月那边是故意这么表现的，让她以为这是根救命稻草，傅若言死拖着不投钱是想赶尽杀绝，又被傅宗林一鼓动，急急忙忙找了娘家，把剩下的钱补全了。

傅氏如果赔了那几千万，傅若言根本没什么，那是公司的钱，又不仅仅是他的钱，这个决定不是他做的，比他跳的更起劲的永远是那几个利益为上的大股东。

赔这一些钱，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傅宗林以及她后妈背后那一串人都要栽在这里，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傅氏他捏着的股份本来就不算多，傅若言早就已经开始组建独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了，傅氏能挣钱的项目都有参投的，现在还签了几个有潜力的新人，傅氏的股东还指望着他，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也不敢说，以后恐怕就更不敢说了。

姜宵听完，倒是放心许多，不管怎么样，傅若言不吃亏就好了，不过仔细一想，他又有点紧张。

“你就真的这么相信我啊？”

傅若言这一番布置，可比姜宵当时提醒他的时候弄的要复杂多了。

但傅若言听完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自然相信你，宵宵，但是……”他开口道，“只是，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呢？”

姜宵原来在撩水玩的，听了这句话之后，动作一下就停了。

傅若言把手覆在他放在水池边的手上，他的声线依旧是温和的：“别害怕，宵宵，我不是在质问你什么，我就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他上次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事情和他的猜想渐渐重合了。

傅若言不是个缺乏想象力的人，相反，他的思维十分丰富，毕竟娱乐圈是脑洞最开阔的地方之一。

重生的题材不是特别新鲜，在七八十年代的电影里就已经有了，他那段时间看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电影，又翻了很多书。

思维打开之后，结合自己看到姜宵的种种，即使不知道细节，但大致的他也猜出来了。

怪不得，姜宵对蔺成聿的态度那么奇怪。

旧怨肯定不是在这一世，因为一直陪着姜宵的夏婉婉对蔺成聿态度不错，如果有发生什么，夏妈妈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旧怨是在上一世。

上一世的姜宵，没有上南联，甚至没有上大学，他并不一定拥有无限，但应该也是成功过的。

也对，就姜宵这个性格和执行能力，不管在什么时间段，不挣钱都不现实。姜宵曾经住着的房子不错，就如他所说，有一个很大的天窗，就上次蔺成聿的话，应该就是柳江那套别墅。

上一世，他和蔺成聿在一起，蔺成聿说过“我们的房间”，还有一些细枝末节也可以印证这一点。

但结局不好，可以说是极差，过程大概也不好，对姜宵来说，是很失败的一段感情。

他想起上次姜宵拿起手机，又始终没有拨打出去的电话。

由此可见，蔺成聿大概也是重生过的，他放不下，两个人就纠缠到现在了。

一开始，傅若言多少有些心绪不宁，发现这一点，多少让他觉得身处的世界有些魔幻。

但握着姜宵手的时候，接触到这个人的时候，那点不确定又瞬间消失了。

他接受这一事实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

不管姜宵经历过什么，但是他是真实的，眼前的一切也是真实的。

“我永远记得你和我说的那句话，反问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傅若言伸手，把姜宵慢慢的拉进自己怀里，“别害怕，别害怕，宵宵，你说不说都可以。我也有这样的时候，也许说出来，不压在心里，会好受很多。

我发现这些事情之后，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说出来，可已经到这地步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你，我一直都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傅若言确实和小林不一样的，他就是那种心思蛮重的人，经历和性格如此。

第一百一十六章 

傅若言向来很有耐心, 特别是面对姜宵的时候。

可只有耐心是远远不够的，他知道在感情上让姜宵主动往前走一步非常困难。

先前他不明白，只有一个林鹤元, 影响力应该没有这么强，况且姜宵对那段感情评价没有那么差，该不会让他怕到那种地步。

如果再加上一个蔺成聿，且是上辈子的蔺成聿，情况自然就变得复杂了。

傅若言尚不清楚细节, 但就他看到的蔺成聿那种状态，应该是相当不乐观的, 以至于到惨烈收场的程度。

这就意味着, 一直希望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等着姜宵接受自己是很慢的, 更何况姜宵又忙, 工作不管作为没时间的事实还是他鸵鸟的借口都挺好用的。

一直这样下去，再来三年，傅若言都觉得自己并不一定能追得上他。

除非他能触碰到姜宵内心深处的事情，真正意义上的打动他。

发现对方重生，就是很重要的一点。

所以他没有选择隐瞒，在确定之后，就直接摊牌了。

就在此刻, 傅若言是极度紧张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的对不对，直到他感受到姜宵的动作。

他虚虚抱着对方，姜宵只要一推就能推开, 但是没有。

他等了一会儿，姜宵伸手慢慢的扯住了他的衣襟，那一点拉扯感, 让傅若言瞬间就安心了下来。

他没有逃。

“我……”姜宵犹豫着，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好，“你都知道了，不觉得我奇怪吗？”

之前没有人发现这一点，妈妈对他很单纯的，姜宵说什么她都信。突然会做饭，他解释说是天赋异禀超容易的，夏婉婉深信不疑，从来没有往重生上面怀疑过。

像林涛声和蔺家老爷子这种敏锐的，觉得他经历好像有些复杂，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但也没有深究，因为没有足够的信息，自然就没有往这上面就想过。

唯有傅若言，因为离的够近，也足够了解，还拥有对姜宵的好奇心，真的能把这事实抽丝剥茧给弄出来。

“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奇怪？”傅若言一时不理解，“至多世界魔幻了些，但你还是你啊。”

对他来说，至多是姜宵身上多了一段他不知道的经历而已。

“你看，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听见姜宵闷声闷气的开口，“我没有你看到的那么聪明，很多事情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提前预知到的。我没什么特殊的，我就是一个挺普通的人……”

他没有说完，就听见傅若言笑起来。

姜宵：“你笑什么？”

“重生不能解决一切，”傅若言觉得他可爱，把姜宵拢进来了一些，摸了摸他软乎乎的头发，“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到底什么性格心性，我眼睛看得到，我自己心里清楚。”

重生八百回，都不能改变一个人最本质的东西。

姜宵是怎么起家的，他从夏妈妈那边听了，姜宵也提过一些。

一边念书一边两地跑，从摆小摊卖东西开始，什么苦也吃过，他从外省考来南联，成绩是全市状元，大学之后的经历就更清楚了，他是吃了重生的红利，可这些东西不是凭空掉下来了，是他靠着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打拼下来的。

他热心善良，温柔可爱，踏实肯干，这些不是假的。

重生并不是姜宵成功的原因，甚至不是主要因素，在姜宵吸引他的众多特质里面，根本也排不上号。

“我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人，宵宵，真不是因为你重生，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傅若言顿了一会儿，他觉得姜宵现在情绪好一些了，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宵宵，我们上辈子认识吗？”

这事情是他特别想知道的，如果认识的话，自己应该也会喜欢他的吧。

姜宵：“不认识，没有见过面。”

傅若言有些遗憾，随后又庆幸起来。

这辈子他和姜宵遇见是因为他去那里拿货，是很巧合的相遇，如果姜宵早来二十分钟或者晚来二十分钟两个人就没有这个交集了。

多难得的缘分。

他又悄悄的把人搂的更紧了一些。

就这样几番交谈下来，姜宵也终于不紧张了。

他发现傅若言对重生这件事表现的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要坦然，他也没必要提着个心，在那里自我纠结了。

发现了就发现了，和傅若言说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其实你猜的都差不多了，这么些年的事情，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姜宵开口道，“我上辈子，三十来岁就死了，生病了。然后，在初三的时候醒过来的，我自己也觉得很神奇。”

傅若言心头一抽。

三十多岁，姜宵死的很早。

又因为生病，在那个时候，应该自己想象不到的无助和难过的。

他以为这就是重点了，而后，他听到了更多比自己想象的还沉重的事情。

虽然姜宵讲起来的时候轻描淡写，很多时候对痛苦的事情一笔带过，和自己更多的说一些无关情绪的过往，例如他上辈子是怎么创业的，又看到了什么，还不忘提醒他关于傅氏的经营轨迹，但即使是寥寥几个字，也能体会到当时的艰辛和不易。

姜宵没有妈妈，身边再没有其他亲人，夏婉婉很早就离开了他。不仅没念过大学，连高中都没有念完。

傅若言还以为他的痛苦在更多时候只是和蔺成聿感情不顺，至少经济上应该是没有什么困难的。蔺成聿再不是东西，好歹有钱，生活条件是能保证的，但没想到他面对的是破产的蔺家和毫无退路的蔺成聿。

姜宵过了很长一段苦日子，后来即使守得云开见月明，但也算不上好，他就生病要死的时候，身边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

“没事的，我现在每一年都体检，也坚持运动，还带着妈妈一起，饮食不规律也有调整，睡眠时间也足够的，身体很好，不会生病的。”

甚至姜宵说完这些，还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其实就这些了，我上辈子没有什么特别可以提出来说的东西。谢谢你，傅若言，说出来之后，我真的觉得好多了，都过去了。没关系的，能重新回来，我已经是特别特别幸运的人了。”

傅若言觉得自己不好。

他把姜宵紧紧的抱在怀里。

姜宵脸上还带着笑的，突然感受到肩膀上有湿意。

“哭什么呀，”他头一次遇见傅若言掉眼泪，一下子有些惊慌失措，慢慢的拍着他的背，“真的没关系的。”

他先前觉得，重生是件太魔幻的事情了，这件事发生在姜宵身上，完全可以说是不可思议，但听完了之后才觉得，这实在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姜宵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过的这么难，他没有做错什么，却经历了太多，那样就离开了人世，太多遗憾了，他本来应该过的更好的。

“如果我是老天爷，我也会让你重来的。宵宵，我如果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

他心疼对方，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要是从来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就好了。

但老天爷也是，一只眼睛睁开，一只眼睛闭着，姜宵回来也就罢了，蔺成聿这个王八蛋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不能把姜宵给他。

傅若言想。

姜宵是我的。

今天晚上对于姜宵来说，除了最开始的震惊和惊恐失措之外，后面的事情，居然结果不错。

重生真好，他还能认识傅若言。

他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一场，他改变了不少身边的人，于此同时，他身边的人又在改变着他。

姜宵许多时候真的是坦然的。就是因为吃过苦，才有现在的他，很多生活和工作经验要自己体会过才知道。

不知道上辈子的傅若言怎么样，在傅氏滑铁卢之后，他是不是还在外面过着颓唐且无所谓的生活，但这辈子的傅若言应该是不后悔的。

遇见他也是姜宵的幸运。

他和自己说，那些事情都不是他的错，他两辈子都做的很好了。

姜宵时常在怀疑，自己有没有旁人说的那么好，林鹤元先前夸他，他说实话是有些不敢信的，林鹤元喜欢自己，也许他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已；叶淼淼他们说他好，那是他们那些人本来嘴挺甜的，夸老板也无可厚非，还有很多人……

他对嘴上说的这些东西不相信，害怕恋人这种亲密关系，甚至有的时候害怕别人对他好的举动，怕重蹈覆辙，怕靠的越近，伤害越重。

傅若言知道这一点，在所有事情的基础上，他理解为什么姜宵不敢信，姜宵说着没关系，他也有了新的人生，但有些阴影，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

“大家都是真心的，因为你就是值得任何一个人喜欢。”他偷偷亲了亲姜宵的发丝，“感谢老天爷，把你送回来，让我认识你。”

姜宵来这里之前，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觉得在自己心里傅若言好似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之后，自然而然就成了个特殊的人。

本来就挺特殊的，这回程度加深了不止一星半点。

过了那夜之后，蔺成聿没多久也知道这回事了。

宴会那天，他就觉得傅若言出现的时间节点有些奇怪，怀疑了好一阵子。而傅若言和姜宵确认过之后，也没有要隐瞒蔺成聿的意愿。

或者说，他巴不得对方早点知道。

自己和姜宵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而且知道他做的那些破事，希望他有点廉耻，早日放过姜宵。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傅若言这个人比林鹤元给蔺成聿带来的危机感要强。

第一百一十七章 

林鹤元和姜宵在一起的时候, 年岁还小，虽然蔺成聿知道之后嫉妒心痛到发疯，但是他自己心里抱有希望, 觉得他们两个走不下去。

不是盲目，事实如此。

林家的状况蔺成聿是打听过的，家长不是好说话的，他和姜宵两个人又年纪太小，还没有到能完全决定自己人生轨迹的时候, 分开的结局是可以预见的。

但傅若言不一样，刚开始的时候, 他就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下定决心回了傅家之后再回来, 那种对姜宵势在必得的攻击性就更强了。

他确实有这个选择的能力了, 防也防不住，蔺成聿唯一的胜算在于，姜宵目前没有爱上他。

但姜宵对他有好感，他信任傅若言。在重生的事情说出来之后，这信任的程度已经到了让蔺成聿心里颤抖的程度。

重生，已经是姜宵最重要的秘密了，没有之一。

如果傅若言这都知道了……

他觉得好像只要一步, 最关键的一步, 姜宵就能完全走向傅若言。

心动的感觉往往只需要一瞬，特别是已经在足够好感的基础上。而傅若言不是没有选择权的林鹤元，他一旦抓住了人, 就没有放手的可能。

“你和姜宵不合适，”傅若言道，“老实说,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回来。”

蔺成聿：“我们两个合适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

但这个时候的蔺成聿，多少有些色厉内荏，心里发虚。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听来之后不揍你，你已经要庆幸了，”傅若言冷笑一声，“你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了。”

蔺成聿嘴上说着这些，但心里慌不慌，只有他自己知道。姜宵就是他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谁碰一下都不行。

他想知道姜宵心里怎么想，但姜宵怎么可能和他说这个。

姜宵现在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他感觉出来傅若言对自己来说是特殊的，姜宵不抗拒他的触碰，他在心里也告诉自己，也许可以试试的，傅若言是很好的人。

但是一旦要到那个关口的时候，他就说不出来。

也许是他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转变，又也许，他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

傅若言也知道，但他没有气馁，就如他和蔺成聿所说，只差一点点，时间用不上多久了。

要说知道姜宵重生的秘密之后，能给他什么补偿，蔺成聿能做的早就做了，轮不到傅若言，且姜宵这个行动能力，还有无限现在这个规模，姜宵想弥补的也用不着靠别人。

姜宵的小工厂倒闭了，这辈子他救了不少小工厂。

一些性价比很高或是确实有特殊工艺的厂子，在线上打开销路赚了钱之后，无限背后的众森就顺应着出来，众森掌握诸多生产技术，从数控机床的生产到高智能化生产线，一些小厂子挣了钱，完成技术转型是必然的，到时候质量提升产量扩大，自然还在姜宵的无限这边售卖，形成了一个大循环。

这发展的一条线都是有利益的，三方都能得了好处。

特别是到这个时间节点，无限已经开始投资自己的实体工厂了。

荔市这一带有不少老字号的美食，从糕点到烧腊，还有一些干果蜜饯之类的，但只卖本地，主要是运输过程中很难保证质量，容易变质，销售地域自然而然就受限了。

姜宵是主动去联系的，众森在保鲜和量产方面有技术优势，老字号有配方有口味，两相结合，无限牵头，出产出来的产品不仅是无限独家，姜宵作为投资建厂这一方，他还握有股份。

一边扩大名气，一边加强合作，一边壮大自身，哪一样都少不了。

傅若言先前看他做这些，只感慨他计划周密执行到位，还不明白姜宵这样的经营理念到底来源于哪里，现在他完全明白了过来。

姜宵就是这样的人，许多时候他不需要别人来补偿，一些重要的缺憾，他会补偿自己的。

但感情方面的，老实说，几场饭几件礼物，在这个时候算不了什么。傅若言自己也觉得，就想对他好而已，但他自己都认为这些东西远远不够。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姜宵家要搬新房子了。

夏婉婉花钱买的，她赚钱虽然没有姜宵多，但是会计师事务所业务不少，她一套房子的钱还是掏的起的。最近几年房价已经涨起来了，她觉得在不买，以后要涨的更厉害了。

现在住着的房子虽然也还好，但是这个时间点来看就不是很合适了。当时买的时候就是二手房，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夏婉婉和姜宵各有工作，每天作息不一样，现在工作情况复杂了，家里没有单独的会客厅，又小，许多时候也不方便，于是夏婉婉挑来挑去，挑了个复式。

双层一共两百余平，她和儿子两个人住是足够的，房间上下分开，可以不用相互打扰，位置也不错，离公司也近。

买了之后，六月份就交房了，就是还需要装修。夏婉婉是想自己装的，她这辈子没装修过房子，可兴致勃勃了，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兴致勃勃的好像不止她一个。

小蔺和小傅她都认识，和自家儿子的关系，她看也看得到，但年年想怎么选，那也不是她干涉的了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和夏妈妈保持良好的关系那也是追人必须的。

于是夏婉婉就发现，这两个人的鸡血打的比她还厉害。

特别是装修这么大的事情，蔺成聿作为从业人员，在这方面确实具有很大优势，设计师和装修材料还有家电家具，都是他推荐的。

“而且我最近也在装修呢，都装的差不多的，是新房子，夏阿姨要不要去看一下，就当是多种灵感，”蔺成聿道，他又看了一眼姜宵，“宵宵也去看看嘛。”

姜宵不用想，也知道要看的是哪套房子。

那套蔺成聿连整个小区的地皮都一起买下来的别墅。

偏偏这个时候，傅若言也在边上。他这段时间跟姜宵跟的特别紧，房子装修的事情，姜宵自然很关心的，夏婉婉买房子的时候众森首批投资款刚到，他忙的没有办法去看，也答应等装修的时候好好陪着妈妈。

赚钱再多，那也没有家里人重要。

夏婉婉哪知道什么上辈子的事情，她最近正对装修有兴趣，一听说这个，当然单纯的想要去看一看。

姜宵被她拉着去，妈妈傅若言和蔺成聿都在，反倒是他最无所适从。

特别是到了地方，那种熟悉又不熟悉的感觉。

夏婉婉去看涂料和家具去了，她头一次装修，墙纸木地板什么的也要仔细看看才好，但姜宵没敢进门。

他看那一眼外墙或是落地窗那边的窗帘都知道，蔺成聿基本上按照原来的样子装修的，可能材料换了更好的，但那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姜宵看一眼都觉得头重脚轻的，他在外面花园的石凳上坐下，低着头看自己的脚。

他在这地方住了十年了，记忆不可谓不深刻，这一眼看过去，那种扑面而来的回忆压都压不住。

当然，除了这些一样的，还有其他不一样的。

地方大了很多。

上辈子之所以卧房那里只能看到一半湖景，因为姜宵没有买到最好的位置，他家离湖还隔着一栋，当然只能看到一半。

这次蔺成聿直接把那块靠湖的地划进来了，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地方大了两倍多，房子本身稍微扩大了一些，但更多地方是花园，大概是考虑到姜宵喜欢种些东西，也喜欢家里有些植物郁郁葱葱的感觉，他上上下下搭理的很好，每棵树都生机勃勃。

蔺成聿保留了一些，又改变了一些。

这种像又不像的感觉，让姜宵五味杂陈。

他坐在那里安静了一会儿，耳朵又听到汩汩的水声。

花园这么大，不做个鱼池，确实也可惜了。

整个别墅小区原开发商做的就是新中式的风格，蔺成聿在风格上没什么改变，只是细节上更显得精致了，这片别墅内的花园也是，小桥流水，曲折婉转，鱼池不是一片的，是小溪一样弯弯转转连了起来，很雅致，完全就是夏婉婉喜欢的风格。

姜宵坐着的地方一回头就能看见了，他看见那边慢悠悠游过来几条小金鱼，金红交错的，鼓着眼睛，就巴掌大小。

胖胖鱼。

姜宵去水族馆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小金鱼，其中橙色的最好看，那家的老板说这叫金缕衣，但他买了好几次了，可能是环境问题，也可能是他不懂养殖方法，很可惜每次都活不了多久。

这里面有好几条都是橙色的，和之前他买的差不多。

姜宵不肯进去，蔺成聿也知道。

迎进夏妈妈之后，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一直也不敢说话，直到他发现姜宵开始盯着那鱼看，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我记得你喜欢，”他道，“这回我会好好养，鱼池也改造过，不会再死了。”

姜宵一愣：“你还记得这事？”

他也没和对方抱怨过鱼的事情，他以为那时候的蔺成聿没空关心这些。

“当然记得的。”蔺成聿道，“我、我也关心你的。”

他那个时候都知道。

看到姜宵惋惜他的胖胖鱼，也想着要给他检查一下家里的假山鱼池哪里有问题，重新再整修一下，或是找个鱼友什么的看到底哪里不对。

但他一直很忙，一直把事情往后推，等蔺成聿总算有时间了，问过了人买了新的鱼回来，他发现姜宵已经把鱼池铲掉了，种了杨桃树。

他失去兴趣，已经不养鱼了。

鱼只是小事，后面还有更多这样所谓的“小事”。如果那个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总是来的太迟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姜宵也没想到蔺成聿还记得这回事, 他有些意外，又想到之前去蔺家喂鱼那时的欲言又止，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看着那胖胖群鱼扭着尾巴摇来摇去, 游到他坐着的这里，就在附近转着玩圈圈不走了。

姜宵仔仔细细的看了，过了一会儿，总算低头笑了一下。

可能有的时候就是如傅若言所说，有的时候他确实受了些阴影影响。但无论什么样的阴影, 总会过去的。

傅若言在房间里面陪着夏阿姨看装修，但他的心神不在这里, 一直在看外面的花园。

进去除了陪夏阿姨, 顺便防着蔺成聿, 傅若言本身也对这房子有兴趣, 他想看看姜宵住过的地方，按蔺成聿的调性，他会把该恢复的地方恢复的一样的。

虽然知道重生的事情，但是上辈子十来年的生活，哪是几句话就能说完全的。

一开始姜宵没有进来的意思，说希望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他知道这地方对姜宵来说不一样，但是这种影响还是超乎了傅若言的想象。

蔺成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傅若言隔着窗户看到两个人在说话了, 没有离的太近，姜宵好像没有那么抗拒了。

不一会儿，蔺成聿就进来了。

“我和阿姨详细解释吧, ”他道，脸上还带着笑，“宵宵在外面呢, 他想坐一会儿。”

但让傅若言意外的是，没过了多久，姜宵自己就进来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脚进来，慢慢走到房子中间的位置。

傅若言心里一怔，然后上前去牵了姜宵的手，问：“还好吧？”

姜宵对他笑笑：“没事了。”

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傅若言看到他在慢慢的环视这间房子。

多多少少是有些怀恋的。

这房子上辈子是他买下的，承载了姜宵的骄傲和温暖，每一块地方他都细细的花过心思。

房子本身没什么错，如今这里对他来讲是正面的情绪比较多，这回，倒是蔺成聿来花心思了。

进了之后才发现，他也不是无脑复制，原开发商一些设计不合理的或者说是受时代局限而跟不上发展的地方都被他稍稍改动了，一些区域的大小也是调整过的，住着应该会比之前更舒服。

傅若言也知道。

他刚刚随着夏婉婉上楼，还看到了姜宵和他提过的那间阁楼，透明的天窗，一抬头就能看到天，姜宵喜欢这里。

可偏偏如今这地方是蔺成聿一手建起来的。

就在此刻，傅若言也会嫉妒蔺成聿。

他知道自己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他曾经拥有姜宵长达十五年。回忆有的时候是很可怕的，姜宵又心软，有一点让他触动的好，姜宵的心性就会改变的，就算是一点，也是改变。

但回忆又是一把双刃剑，蔺成聿在回忆里，又有太多致命的弱点，傅若言想，他望着姜宵，心里想着这一点。

他是我的。

蔺成聿配不上他。

姜宵喜欢的话，他也能这样建一个房子给他。

当傅若言把这种想法说出口的时候，他见姜宵摇了摇头。

“不用，”他道，“你这样就很好。”

眼前都是过去式了。

看了房子过去没几天，傅若言在这段时间心思紧绷着，他想着念着怎么样应该创造一个合适的契机把蔺成聿踢出去让姜宵接受自己的时候，出了件大事。

夏婉婉出意外了。

还是装修的事情，她那天自己一个人去的。

有个木料厂子地方偏了一点，在郊区的山里面，那里有个老木工说是祖传的手艺特别好，她看了一圈，还是喜欢木质家具，就开车去看。

山路不好走，那天傍晚的时候，突然就变了天，下大雨。她开车准备回来的时候，姜宵不知道，正好给她打电话。

电话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夏婉婉很快说了几个菜名，又说挂了挂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就到家了。

姜宵还想着那是挺偏的，都快开到邻市去了。

他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又想一个半小时够他把汤煲上，等妈妈从大雨里回来，能舒服的喝上一口热乎的。

但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声巨响。

嘭的一声，伴随着电话那边倾盆大雨哗啦啦的声音，然后那边就没有声音了。

姜宵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他当时脑子嗡的一声，好像一片空白，一低头，发现电话已经挂了。

出事了。

他第一反应就打110，幸好知道夏婉婉去了哪里，在接通的时候努力聚起神智，告诉对方发生了什么以及夏婉婉可能在的路段，离家一个半小时，应该还在山路上。

电话那边安抚了他的情绪，表示已经去找了，顺带让他通知120。

然而姜宵打了这两个电话，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猛的喘了几口粗气，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在原地转了几圈，一转身，一不小心就把案板上放着的汤罐子碰倒了。

那罐子哐当一身摔的粉碎，就在他脚边，姜宵准备的汤料也全部都撒在地上。

他已经没有空闲去管这些了，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稍微冷静一点，又想着自己应该赶过去，不能在这里等着。

但他下了楼，才发现自己太慌了，车钥匙落在家里没带，姜宵跌跌撞撞的跑回去拿，又发现门锁了，他房门钥匙也没有带，就因为紧张，手上紧紧捏着手机没有松开。

姜宵从来不丢三落四，这件事是第一回 发生在他身上。

他还穿着居家服脚上穿着拖鞋，手里握着手机，然后把头抵在门上，突然感觉到一阵极大的恐慌。

他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看了看时间，离妈妈那个戛然而止的电话只过去了十分钟而已，他却觉得漫长，眼前都是模糊的。

在这种情形下姜宵没有其他办法，颤抖着手，打开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打了傅若言的电话。

电话就响了两声，就被人接了起来。

“宵宵，怎么了？”

傅若言一接起电话就觉得不对，他还是头一回感受到姜宵这样惊慌失措的情绪，一边哽咽，一边语无伦次。

但很快，傅若言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别急，你别急，宵宵，你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会过去的，不会有事的，”傅若言听了他的描述，觉得可能是车祸，大下雨天的，但不一定有姜宵想的那么严重，“120也会过去的，我看了一下，离那地方最近的公立医院是市三院，不过那地方偏，还有段距离。这样，我知道有家私立离那边比较近，我现在打电话，让那边去找，救护车十五分钟就可以到，我现在就去接你，宵宵，你放心，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

他要给那家近的医院打电话，姜宵不敢多说，就把电话挂了，不耽误时间。

他心里想着没事的，肯定没事的，但挂了电话之后，没人和他说说话，他又止不住的开始慌起来。

外头大雨哗啦啦的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也不能在这里等着，姜宵想，没有车钥匙，他还可以打车，打车也很快的。

接了姜宵的电话之后，傅若言立即给自己认识的医院打了个电话。医院院长的儿子是他朋友，对方听了之后，说立刻派车出去了，所有的帐就记在他这里。

傅若言马不停蹄的就去接姜宵，恰好，他就在附近。

因为大雨，路上有些堵，傅若言急赶慢赶，花了二十分钟，他还没有把车开进小区，就已经在门口看到姜宵了。

傅若言吓了一跳。

他没见过这样狼狈的姜宵。

姜宵是从住宅楼走到小区门口的，浑身湿透。门口保安应该是认识他，看不过去给他穿了件雨衣

那雨衣是一次性的，薄的要命，姜宵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打不到车，又不肯走，虽然有个门口岗亭可以遮雨，但那岗亭就一点大，风一卷雨就吹进来，他还是半淋着雨的。

大下雨天打车本来就难，路上堵的不行，姜宵都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久的好像一个世纪。

期间他拿起电话，想问傅若言现在怎么样了，又想到傅若言已经在安排，在开车，自己不应该打电话的。

手机屏幕都是水，他打开通话记录，看上面傅若言的名字，手指又是颤抖的，犹豫着，因为水珠太多了，屏幕又不怎么灵敏。

姜宵此刻脑子还糊涂，那一串通话记录有他刚刚打过电话的傅若言，有妈妈，还有……蔺成聿。

很多蔺成聿。

这个人和他的通话确实算得上是频繁了，通话记录那里呼入和呼出都是放在一起的，蔺成聿就是傅若言和妈妈之外的第三个，不过一般都是蔺成聿打过来，罗里吧嗦，姜宵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在傅若言来之前，姜宵每一刻都是慌的，平时的冷静在此刻全都用不上。谁懂没他清楚，一个人的离去是太容易的事情了，他特别需要一个支撑。

姜宵用手指胡乱的去擦屏幕上的水迹，他说不清楚是一不小心还是有意无意点到了那个名字，电话就打了过去。

姜宵……姜宵没有挂掉。

他也没有时间挂掉，电话就响了一声，甚至就半声，对面就已经接起来了。

“宵宵？”蔺成聿看到来电记录的时候，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但是他手比脑子快，一下子就接了起来，“你怎么了？”

姜宵不知道怎么说。

他卡壳了一会儿，而后吸了一口冷气，有些像病急乱投医一样，问他在附近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帮他去那个地方找找妈妈。任何能帮的上忙的都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没有办法了, ”姜宵觉得自己脑子都是空的，“怎么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是不是过了很久了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可是又什么都做不了。

老天爷不能这么对他，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这样让他好不容易回来的最重要的人突然离开吗？

蔺成聿知道他现在状态很差，接了这个电话姜宵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就提到嗓子眼了。

这样的姜宵极少出现，他确实已经脆弱到一定程度了, 再怎么样都不能让他一个人。

“我马上过来，宵宵, ”蔺成聿就算再急, 他也没有超能力, 他想瞬移过去也是不可能的, “阿姨会没事的，我现在就找人，你放心，别害怕，我在的。”

但事发突然，蔺成聿确实不如傅若言运气好。

傅若言在附近，但此刻的蔺成聿在柳江, 不在荔市, 和夏婉婉出事的地方更是离的远了。

姜宵说完了，把电话挂了。

说着别害怕，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姜宵也知道这个道理。

他想着自己也不是没有能力，他也认识人的，也许还有其他能帮得上的。

但是他挂了蔺成聿的电话之后再去翻通讯录, 那些在生意场上交情一般的人名，他在此刻都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谁了。

谁是医生来着……上次见过的，是这个陈医生，还是那个李医生？哪个，哪个是交通部门的人来着？上次去开物流行业的会，他明明是见过的，明明是记得很清楚的。

但向来优越的记忆力在此刻不管用了。

他的脑子被情绪渐渐掌控了。

无论姜宵变成什么样，面对夏婉婉，他依然是个孩子。

傅若言和蔺成聿都做了很多了，姜宵也知道，这两个人已经够好了，已经足够麻烦他们了，但每一刻他都难受。

有一个人在身边就好了，有一个人陪着自己，他都能冷静一些。

他一个人在这里，暴雨天，不像是以前，阁楼的透明天窗把他保护的好好的，现在所有风雨就都落在他头上。

姜宵骤然觉得自己仍旧是孤独的。

但还好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此刻，有人从边上搂住了他，拉着他往外面走。

是傅若言到了。

他拿了衣服给姜宵披上，带来一阵暖意。

先前他在路边看到姜宵的时候已经非常担心了，着急忙慌的把车停在一边，伞都顾不上拿，怕姜宵看不到他的车，就自己冒着雨跑过来了。

外套是身上穿着的，他脱下来给姜宵穿上了，上面还有傅若言的温度。

“冷不冷？”他问道，“宵宵，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夏阿姨。”

姜宵看见傅若言的第一眼就愣了，他鼻子一酸，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被傅若言一拉就动了。

傅若言带着他往车上走，他发现姜宵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是依赖还是害怕。

特别神奇，所有事情好像傅若言到了之后就有转机了。

他上了车之后，傅若言还没有开出去，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响了，是他刚刚联系的私人医院的朋友。

“已经到了，找到人了，现在救护车在回医院的路上，你直接过来医院这里吧，”对方告诉他，“就是车祸，土路在暴雨里塌了些，雨太大了，遮挡视线很厉害，车过的时候就从坡上翻下去了，幸好那个坡不高。现在人昏迷了，初步检查了说是幸好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其他情况要回了，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傅若言把这件事告诉姜宵。

姜宵呆了一会儿，然后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别哭呀，”傅若言这下慌的更厉害了，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不是说没事吗？夏阿姨一定会好的。还有，宵宵，车祸是因为路和天气的原因，是意外，和你没关系，宵宵不怕，也别难受了。”

就是因为没事，他整个人的情绪才渐渐回归正常。

姜宵先前都没掉眼泪，是因为他彼时连正常的感觉都没有，这时候才终于忍不住。

傅若言也知道，他先前情绪崩溃，一部分是因为担心，还有一部分是觉得可能是自己不知道乱打电话，夏婉婉分心接了才出了事。

现在一听妈妈还在，那些乱七八糟的阴霾就散了一大半。

“我、我没事。谢谢你，傅若言，”姜宵一边哭，一边拿手擦着眼角，但眼泪止不住，越掉越多，“……你别管我，先去医院好不好？”

从这里开到医院还要一个半小时多，他不想耽误时间。

傅若言也急。

主要是姜宵已经淋了好久的雨了，身上全都是湿的。

傅若言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但是这个天气他带的外套也不会太厚，他身上水汽太重了，一会儿连外套连带着也一起湿了，车里倒是暖和了许多，可这样下去姜宵也会生病的。

他身上还穿着居家服，脚上穿的是拖鞋，刚找到姜宵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姜宵穿着的那条裤子有血迹，他在脚踝上发现了一道划伤。

这大概是汤罐摔破的时候被飞溅的碎片滑的，但姜宵也没感觉到，被傅若言说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的。

他用最快的速度到了那家医院。

路上的时候，雨就停了。

这家私立虽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不少医生水平很高，且刚好离得近。

他们两个到的时候夏婉婉还在手术室。

虽然先前电话里说了没伤到关键部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夏婉婉今年四十多岁了，虽然姜宵这几年有好好养着，可她本来身体基础就没有那么好。

车辆侧翻，身上伤口还是很多的，现场情况看着也很惨烈，傅若言看了一眼拍下来的照片，没敢让姜宵看。

所以到了医院之后，他首先带姜宵去冲个热水澡然后换件衣服，姜宵身上半干不干，光在这里守着也不是办法。

除了清洁，还得转移他的注意力。

“夏阿姨没事之前，你至少不能生病，”傅若言道，“宵宵不怕，我在这里，有什么事情我帮你看着。”

姜宵被他推浴室去了，但是两分钟就出来了，他就是冲了一下然后换了件衣服。

医院这边傅若言倒是找人翻出来几件衣服，但是他朋友的尺码姜宵穿不上，嫌小，不如穿病号服，私立医院的病号服一大堆什么尺码都有，而且材料还不错，软和。

这个时候就没有什么挑挑拣拣的必要了，有什么穿都行。

姜宵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一推门就看见了傅若言，他在走廊的窗户那里，好像是刚刚打完电话，手机从耳朵边刚放下。

“……我找人去处理事故现场了，还有交警那边，意外的话情况也不复杂，而且人也已经救出来了，车那边有保险公司，都不用担心，”傅若言见了他这样也无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姜宵的头发被他拿热水一淋，乱七八糟的，还滴着水呢。

傅若言让他坐下，拿了块毛巾给他擦着头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一杯热茶给他，让他趁热喝，别感冒发烧了。

姜宵坐着的这里能看到手术室的门，他喝一口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里。

傅若言心里也十分清楚夏婉婉对姜宵的重要性，那可以说是他唯一的亲人，而且还是这一辈子的失而复得，姜宵这个时候都不会还被害怕的人先前都吓成那样。

毛巾擦着姜宵的头发，软乎乎的，傅若言的动作很轻。

他一直没说话，就陪着他，头发擦到半干不干就停了，一会儿之后，姜宵看到傅若言蹲下，看了看他脚踝的伤口。

姜宵不习惯这样，他想把傅若言拉起来。

那伤口一道横的，看起来刮的挺重，过了这么久，已经不渗血了，但看着还是可怕，傅若言找了药瓶，不用医生，想自己给他上了点药。

“我自己来吧，”姜宵现在情绪正常多了，“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

傅若言没让他动，他抬头看了一眼姜宵，看到他泛红的眼角。

“我来吧，”他道，“你别动就好了。”

他给姜宵上了药，然后轻轻的坐在他身边。

这个时候无言反而最有用，陪着他就好了，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傅若言都不用动，姜宵就又开始伸手，握着他的衣角。

傅若言发现了，他伸手把姜宵的手拉过来，十指紧扣。

“不怕，”他道，“我一直在的。”

特别是这个时候，他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特别是蔺成聿。

蔺成聿今天是在柳江吧，傅若言想，他知道姜宵走投无路的时候确实给他打了电话。

但那又怎么样？姜宵第一个联系的是自己，这已经足够让傅若言安心了。

姜宵会明白的，他是不一样的，和蔺成聿林鹤元都不一样，傅若言想。

他如此爱姜宵，不想让他受一点伤害，足够有能力保护他，也不会像旁人一样离开，会永远陪着他。

他是姜宵最好的选择。

这些话不用说出口，因为眼前的事实会证明这一点的。

就像今天。

蔺成聿短时间内应该赶不过来了，傅若言确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傅真的心思很重，他是姜宵正经要谈好一段时间的男朋友来的，老蔺这个时间真斗不过他。

怎么讲，虽然是官配，但是他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第一百二十章 

在来医院之前, 车祸现场傅若言就已经托人去处理了。

姜宵去洗澡的时候他想了想，打了那个两分钟的电话，内容却和他说出来的很不一样。

今天他的运气真的不错, 仿佛冥冥之中的天注定，本来下午要回深城有个合同要谈，对方突然反悔取消了，于是傅若言当时正想去找姜宵约晚饭，便恰好帮上了忙。

而蔺成聿前几天都在荔市, 有个新楼盘他公司业务最近也在荔市，每天都在姜宵身边嗡嗡嗡, 偏偏今天回了柳江。

但很多时候, 也不能纯指望运气。

傅若言觉得如今自己还不趁机干预点什么, 那就是天理不容。

老天爷都在帮他, 让姜宵属于自己。而他刚刚做的不过是推波助澜，理直气壮。

姜宵的手机又恰在这时候坏了。

这年头的手机还没那么防水，姜宵那手机淋雨淋地和泡了水一样，之前还能支撑一下，上了傅若言的车之后就黑屏了，然后再也打不开。

他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只知道身边有傅若言。

姜宵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去弄个新手机, 至少能夏婉婉从手术室出来再说。

且傅若言已经帮他给公司的人打了电话, 告诉叶淼淼他们姜宵这边的突发情况。工作上的事情让他们先自己安排着，也不用太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公司已形成自己的工作秩序, 没到了离了姜宵一会儿就跑不动的地步。

叶淼淼她们提出要不要来医院看看，傅若言拒绝了。

“来了也帮不上忙，你们顾好公司就好了, ”他道，“过几天再说吧，这里有我呢。”

这个时候，还是没有其他人的好。

傅若言把姜宵想到的没想到的全都做到了，很完善，也叫人足够安心，姜宵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他先前就觉得，遇见傅若言是自己莫大的幸运。

但是因为自己的踌躇、恐慌以及鸵鸟心态还有那乱七八糟的情绪，明明这个人已经靠的这么近，他还是不敢点这个头。

今天这件事，仿佛让姜宵最后一道防线也消失了。

傅若言说会在自己身边，就真的做到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姜宵握着傅若言的手，他也不想松开。

但此时此刻，从柳江赶往荔市的蔺成聿就不是很顺利了。

导航显示他开车最快也要两个半小时，且开车已经是两个城市之间最快的交通方式没有之一。

他记得姜宵说傅若言联系了附近的私人医院，大概知道是哪一家。在到之前，他先了解了一下情况，看有没有自己能帮的上忙的部分。

这间私人医院蔺家没去过，不过在身边圈子问一圈，也能有知道的朋友，可以联系到那边的人，很快蔺成聿就知道，已经派救护车去接了。

没过多久提心吊胆的他就收到消息，找到人了，还有救。

蔺成聿听闻此言，算是松了一口气。不仅是因为姜宵，夏妈妈对他也很好，不管怎么样，他不希望对方出事。

如果夏婉婉真的出事，他无法想象姜宵会有多难受。

不管姜宵先打电话给谁，结果总是好的。蔺成聿没有心思在这个时候和傅若言争风吃醋，他急着要赶到姜宵身边。

但是时间花的比他想象的还要长。

柳江亦是大雨，他出来的时候还正是下班高峰期。蔺成聿在公司，从市中心开出来的时候，堵的他像是刀在割肉一样，车流动的太慢了，他卡在去姜宵身边分路上，毫无办法，蔺成聿又不会飞。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好不容易从柳江开出来，已经花了两个小时了，眼见着天都已经黑了。

结果刚到荔市没多久，车倒是没那么堵，但是一辆小车从后面开过来，哐的一下，追尾了。

蔺成聿：“……”

他此时此刻，已经焦急的连其他多余的感觉都没有了。

倒是没出什么事，就是车尾撞的挺厉害，对方态度很好，一直在道歉，说自己不小心，还主动报警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但蔺成聿不在意这些，他在认真考虑现在这辆破车能不能上路。

答案当然是不能的。

在对方司机的拉扯中，他没再留恋这一堆破烂，打电话叫人来处理，然后一边给岳城打电话看他能不能派另外一辆车过来，一边走到路边试图打车过去。

这年头还没有方便快捷的手机叫车，荔市整个交通状况又很复杂，地铁线路还没有铺好，他在的这里和那家私人医院在的位置都离已有的地铁站很远，蔺成聿在路边，过了一会儿，等到一辆出租车。

那司机搭上他之后，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才走了。

他上了车之后以为能顺利一点，即使这样，离医院都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但这个出租车司机比他想的不老实多了，他上车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等蔺成聿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绕路到了一条并不好走的路上。

司机打量他那几眼，大约是要把他当冤大头耍了。

这条路惯常堵车，上下左右都堵，现在正在高架桥上动也不怎么动，蔺成聿现在就算当即下车换一辆，他想走出这个区域也要一段时间。

柳江堵，荔市也堵，甚至到了那家医院，还有人给他指错路，这家地处偏远的私人医院有个挺大的优点就是地方大，他从一栋楼跑到另一栋楼。

等他真的到了病房门前的时候，原定两个半小时的路程，硬是走了五个多小时。

堵车、追尾、出租车绕路然后他再换乘，蔺成聿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多意外，结果在他最紧急的时候全堆他身上了。

他到医院的时候，已经特别晚了。

夏婉婉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做完了手术。很顺利，身上包了好多绷带，但医生说实际不算很严重，外伤多，看着可怕一些，但后续好好养着，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让姜宵放心。

姜宵仔仔细细的问了医生好多事情，反复确认真的不是哄他的，才总算放松下来。

夏婉婉如今正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打了麻药，她正睡着。

姜宵也不敢碰她，就坐在病床旁边，先是很认真的看了好久，然后才敢碰一碰她。

夏婉婉的左手没有受伤，他就勾着她的一根手指，确定妈妈真的在。

蔺成聿来的时候，隔着门上端的玻璃，看到姜宵靠在床边，已经睡着了。

此时，傅若言正在病房门口，他还没有进去，就被对方推开了。

“宵宵刚睡着，”傅若言道，“别进去吵他。”

他示意蔺成聿走远一点，这边需要安静，而后补充一句：“都好了。这里也用不上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

不久之前，姜宵心里的重担总算落下，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下来，现在这个点已经很晚了，一松懈，之前压着的疲惫就袭来了。

又因为傅若言就在身边，姜宵此刻已经足够安心，他不必再担心什么，睡的很沉。

至于另一个他打电话过去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这件事，姜宵没有再说什么。

他无所谓了。

蔺成聿……又不是第一次不来。

他如今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一点。无论打不打的通电话，结局都是一样的。对那通电话和许多接不通的忙音有阴影，大可不必，先前，是他偏执了。

姜宵心里也清楚，蔺成聿今天在柳江，不如傅若言离得近，到这里来总是要些时间的。

但这几个小时，放在平时并无所谓，可今天，对姜宵来说，每一分钟都很漫长。

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蔺成聿又没有在。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等了四五个小时，没有他出现就是事实，真是意外，那也是没有缘分，不必强求。

且身边有傅若言，姜宵并不觉得有多难受，他握着傅若言的手，反而觉得豁然开朗。

他不想因为一些没必要的犹豫和怯懦而错过傅若言了。

而此时此刻的蔺成聿很是狼狈，明明是初秋凉的天气，晚上更冷，他跑的浑身大汗，但是一听姜宵睡了，他连喘气都轻轻的。

他来之前还想应该和姜宵怎么道歉解释，他并不是有意晚到的，但还是迟了。

此时此刻并不想和傅若言呛声，也无暇因为他刚刚那颇为阴阳怪气的话而生气，问了夏阿姨到底什么情况，又问宵宵是不是还好。

他们两个这种情敌关系，傅若言自然不会和他多说，但是给个肯定答案还是可以的。

于是蔺成聿更多的问题去问了医生。他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走，又怕吵到好不容易睡着的姜宵，低声道：“我看一眼他。”

姜宵还穿着那身病号服，他洗了个澡所以换了，蔺成聿不知道这件事，骤然见到的时候猛地一震，脚步都停在那里了。

姜宵坐的椅子是个矮一些的沙发椅，挺大的，他靠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好像他才是个病人。

脆弱，被病号服和沙发椅映衬着又显得苍白，好像一碰就要碎掉了。

他又与这样的姜宵再次错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和小傅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啦！

第一百二十一章 

蔺成聿碰都不敢碰他一下, 他好似透过这样的姜宵看到了以前的姜宵，因为有了那样的错觉，他整个人都恍惚了。

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因为不管是这一次还是上一次, 他都是晚了。

蔺成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也知道今天这回事对姜宵来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前段时间，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的。

长年的陪伴，姜宵总算不那么排斥他，蔺成聿自己也在改, 每一刻他都在改，他学着好好爱人, 弥补自己做错的事情, 以为姜宵看到感受的到他的努力, 两个人之间有那么一点机会就好了。

最近这段时间, 这个机会是有一点苗头的，姜宵那样心软，蔺成聿守着那一点希望，如同守着风中摇曳的一盏烛光，但一场雨过去，这点希望也全然湮灭了。

他和姜宵的关系，脆弱的禁不起任何意外。

傅若言不看他, 也不管他想什么, 毕竟现在来看，蔺成聿已经不算什么威胁了。

他看着姜宵睡沉了些，想着要把他抱到一边去睡。

沙发椅再舒服, 这样卧着睡一晚上，明天醒来腰会痛的。

于是傅若言就低下身来，环着姜宵, 一把把人抱了起来。

他动作太大了，姜宵还是醒了一点的，但没有全醒，房间里的灯没有开的太亮，傅若言又高，他缩在这个人的怀里，便只能看到对方，看不到房间里的其他人。

“……我妈妈。”他嘟嘟囔囔的开口说话，“别……”

“阿姨在旁边呢，没事，我看着，”傅若言把他放在旁边的床铺上，“宵宵睡吧。”

蔺成聿看见迷迷糊糊的姜宵伸出一只手来，牵住了傅若言的手。

“你别走，”姜宵仍然半梦半醒着，也许他还分不清楚这是现实还是在梦里，“傅若言，你要陪着我。”

他讲话听起来像是在撒娇的。

这样的姜宵傅若言都少见，他整颗心都是软的，满心满眼里都是姜宵了。

“嗯，我陪着宵宵，不担心了，乖。”

他帮姜宵盖上了被子，看着姜宵的睫毛颤了颤，一会儿之后又睡着了。

姜宵一直没有看到蔺成聿。

而目睹这一切的蔺成聿一点声音都不出来。

他错过了那一刻，傅若言没有。

他伸手想去碰一碰姜宵，跟他说对不起自己晚到了一些，但刚伸出手，就被傅若言拍开了。

“你最好不要碰他，”傅若言在这时候说话声音也低低的，“蔺成聿，摆正你自己的位置。”

如今的傅若言有足够的底气说这句话。

他和姜宵，真的要在一起了。

蔺成聿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尽可以上去用蛮力把姜宵抢出来，但是姜宵的心不在他身上。

第二天，姜宵醒的很早。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来了，刚睁眼的时候就觉得眼睛肿了。

他好久没有这么哭过一回，昨晚晚上断断续续的，好像把这几年蓄积的眼泪都哭完了。

一醒来就看到傅若言了。

傅若言之前就想到了，剥了个鸡蛋，慢慢的帮他揉着眼睛，顿时舒服很多。

“你没睡吗？”姜宵问他，他一开口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哑的可怕，“妈妈呢？”

“我睡了一会儿，”他示意姜宵往病床上看，“阿姨醒了。”

病床上的夏婉婉睁着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年年，”她慢慢伸了伸手，“对不起啊，妈妈让你担心了。”

姜宵捂着那个鸡蛋，又觉得自己要掉眼泪了。

但他看到夏婉婉的同时，也看到了蔺成聿，他坐在病床的另一边。

他同样一晚上没有睡，虽然简单整理过形容，显得没有那么狼狈了，但情绪掩盖不住。

蔺成聿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

但这个时候的姜宵，除了一句谢谢你赶来帮忙，也实在没有其他的话说了。

一会儿之后又有医生来检查，姜宵被傅若言领着去洗漱换衣服，他一直穿着病号服也不是办法，傅若言给他准备了新的衣服。

他换了衣服出来之后，又看到门口的蔺成聿。

傅若言没有赶他走，这个时候，他确实不用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倒不如把他留在这里，看看已经尘埃落定的事实。

“宵宵，”蔺成聿开口，他昨天明明已经努力组织语言，但一到开门的时候，还是艰涩的很，“我、我昨天，不是有意晚到，我……”

“你不用解释的，”姜宵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能来帮忙就已经很好了，昨天事发突然，我很慌，才给你打了电话，谢谢你赶过来，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后续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嗯，如果你还有工作的话，还是早点回去吧，谢谢你过来。”

他这样一说，蔺成聿其余的话都噎在那里。

姜宵并没有生气，他句句客气，但不会对傅若言这么说话。

“宵宵……”

姜宵不再和他说话了，那边病房里医生刚好检查完，已经出来了，姜宵急着去了解情况。

让蔺成聿更心痛的事情在于，在这件事之后，这两个人在一起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

因为姜宵就是这样的人，他犹豫着想不清楚的时候，就不敢上前一步，像只鸵鸟，但是一旦他想清楚了，行动力比谁都快。

就连傅若言这个当事人都没有想到。

他能体会到姜宵的态度变化，他和姜宵的关系本来就差这临门一脚罢了。

但现在情况特殊，夏阿姨还病着，傅若言想着等这几天过去，他再好好布置一下，正式给姜宵告白一次，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等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

但是姜宵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毕竟就他看来，照顾夏婉婉和傅若言在一起这两件事不冲突。

想清楚了，还是早点定下来的好。

夏婉婉虽然醒了，但还需要卧床多休息，她睡着了倒还能舒服一些，医院有专业的护工看护她。

姜宵上午也没有闲着，保险公司打电话过来，车的钱倒无所谓，那本来就是几年前买的，不是很贵，姜宵想着要和夏婉婉换辆车，至少安全性要高一点。

知道她受伤，今天事务所的同事也有过来看她，姜宵也有时间给公司那里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叶淼淼他们几件事情。

处理完这件琐事，留给姜宵和傅若言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

虽然蔺成聿还没走，他仿佛还在试图挣扎，但私人医院地方大，傅若言对这里也熟，多的是地方让蔺成聿找不到。

他们在院长室那一层楼的休息间，夏婉婉见了同事朋友之后，吃了点东西，大约十一点的时候又睡着了。两个人不留在那里吵她，有医生保证护工看着，姜宵也没有这么担心了。

他和傅若言两个人独处。而此时此刻的傅若言都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和姜宵安静吃个饭。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姜宵就喝了几口水，一直什么什么食欲，傅若言想他好好吃点东西，但中午的餐还没有送到，收到意外惊喜的傅若言整个人也是懵的。

初秋的时候，荔市雨多，下完这几场雨，天气就完全变凉了。

中午的时候又变了天色，阴沉的和傍晚一样，远方开始有轰隆隆的雷声，就要开始下雨了。

傅若言和姜宵说这有的没的，想让他高兴一些，说今天中午定的餐，问他有没有其他想吃的东西，然而姜宵并不在意这些事，他望着外面，换了个话题。

“……我头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姜宵道，“那个时候，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

他当时连傅若言的脸都没有看清楚。

缘分真是奇妙。

此时此刻的姜宵，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往外面看，喃喃说着这些话。

听他提到以前的事情，傅若言脸上也开始自然而然带着笑意，但他还没有接话，就看到姜宵转过头来，眼睛深深的望着自己，又接着开口：“傅若言，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呀？”

已经表白过好多次的傅若言突然听到对方这么问，愣了一下，还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

老实说，他也说不清楚。

“我、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开始了吧，”他道，“只是那个时候没有意识到。”

否则他也不会煞费苦心，努力的找到这个人，又主动去应聘无限，想陪在他身边。

但是初见的时候喜欢太浅，说不定几天之后就散了，但是偏偏他找到了人，留了下来。在不断的相处过程中，他开始更深入的了解姜宵，喜欢也随之加深，直到变成深爱，直到如痴如狂，非要得到这个人不可。

傅若言永远觉得，那时因为一时起的兴趣去找姜宵，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听了这句话的姜宵，低头笑了一下，主动伸手，慢慢的把自己埋进傅若言的怀里。

傅若言比姜宵高十厘米左右，姜宵的头就恰恰好靠在他的肩膀上，特别合适。

傅若言抱着他，在那一刻是受宠若惊的，毕竟今天的姜宵不像昨天那样惊慌失措了，他如今做这个动作是主动且清醒的。

“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姜宵道，“也许是你知道我重生的事情的时候，也许是拿到众森投资的那天晚上在小区碰到你，也许是深交会的时候，也许是更久之前……”

在这几年的时光里，每一个重要时刻，傅若言都在身边，他在姜宵的生命里，一步一步的变得十分特殊。

好感会随着陪伴而加深，直到连鸵鸟的姜宵都没有办法忽视的程度。

“但就像你知道的，我的经历实在太复杂了，因为害怕，我总是在这件事上逃避，傅若言，喜欢上我这样的人很辛苦吧？”

“真的很对不起，我用了很久，才有这样的勇气，”姜宵接着说道，傅若言听见他的音调，甚至是带着几分哽咽的，“让你等太久了，傅若言，你可不可以，从现在开始，和我在一起啊？”

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姜宵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傅若言的回答。

他抬头看人，傅若言太过意外和惊喜了，他整个人表情都好像停滞了一样。

姜宵想，我也不用等他回答。

他稍稍垫了垫脚，吻住了傅若言。如姜宵想象的一样，傅若言的唇是软的，他终于做出决定吻上去的时候，心里是无比的安心。

我早该这样做，姜宵想。

但一会儿之后，姜宵就没有空闲想那什么有的没的东西了。

傅若言从巨大的惊喜中反应过来了，然后迅速掌握了主动权。

他对姜宵处处温柔到位，但骨子里面是凶悍的，是占有欲强的，带着一股兽一样的直觉，这让他无师自通。

作者有话要说：　　姜年年的这任男朋友，小傅，一只不折不扣的肉食动物。

第一百二十二章 

傅若言这个人的实际能力, 是让谈过两次恋爱的姜宵都招架不住的程度。

他后面要呼吸不过来了，眼睛都要被他逼红了，跑也跑不掉, 偏偏还站在落地窗那边，被人摁玻璃上面亲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姜宵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傅若言他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吗？

姜宵还是自己撞上去的，以为谈恋爱的时候说不定还要自己引导着对方怎么做，但傅若言真的出乎意料，手劲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握着腰，不要说走, 连动都很难动弹。

“不要了……”姜宵到后面的时候, 呜呜咽咽的开口, 几个字也要说不清楚的程度, “傅若言、若言，我们以后、以后再……”

但傅若言听到姜宵叫自己名字，整个人的气势变得更加不容拒绝了。

“再叫一遍。”他低声对姜宵说，“宵宵，再叫一遍我的名字。”

他稍微松了这么一会儿，姜宵还以为好了，于是他乖乖的, 又开口叫了一声：“若言。”

“我们在一起了, 姜宵，”傅若言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然后像是再一次确认, “我的姜宵，年年，是吗？”

一看他这样, 姜宵又有些天真的把刚刚的跑也跑不掉的事情给忘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讲出来的话和火上浇油没有区别：“嗯，傅若言，你现在是我男朋友，我们是恋人了。”

姜宵现在嘴角和眼尾泛红，因为呼吸不过来，眼角有一些生理性的泪水被逼出来，显得他杏仁一样的眼睛润润的，像黑葡萄一样。

他总以为傅若言是个特别温柔的好人，就像没谈恋爱之前一样。

但所谓温柔的傅若言在此刻特别想把这样的姜宵藏起来，就他一个人能看见。

他本性不是那样，姜宵迟早要发现的。

然后姜宵就傻眼了。

傅若言哪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重新低下了头。

初秋的天气穿的也不算多，姜宵就穿了一件有一点厚的卫衣，还是傅若言给他准备的。

他在别人怀里被吻到发颤，腰上的衣服都渐渐地被人扯起来了，傅若言的手上有茧，缓慢在他腰上摩挲的时候，姜宵的背一激灵，他不知道这样的氛围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直到有人开门进来。

这个进来的人就是私人医院院长的儿子，傅若言昨天拜托帮忙的朋友。他和傅若言算是发小，这次进来是打着送餐的借口。

他在楼道那里特意把傅若言定的午餐给截获了，然后理直气壮的进来了。

早就听说傅若言喜欢上一个人，因为那个人才回到傅家，不顾一切拼死拼活，把自己逼到现在的程度。

但没追到人之前，傅若言也不会对他们这些人乱说什么，怕他们咋咋呼呼的，吓到人了，直到昨天因为意外，他才头一次见到傅若言传说中的心上人。

居然是无限的姜宵。

这个人是不需要傅若言介绍，一见到脸就能说出名字来的人。

这一带的商圈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特别是对于年轻一代来说，做出成绩来的年轻企业家不说众人都知，但好歹他们这群二代是知道的。

家里父母经常把这些人提出来作为正面教材耳提面命，姜宵那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无限现在可不是寂寂无名的小公司，特别是拿到众森的投资之后，已经是新兴行业中打头的那一批，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姜宵还不是二代，人家是白手起家出来的，这种人拿出来当范例，他们这一圈子的年轻人往往被家长训得无法反驳心服口服，某种程度来说，姜宵这个人比傅若言还要出名一些。

这两个人如果在一起，在足够的实力方面，性别都算不了什么了。所以他才特别期待，今天中午特意找了个送餐的借口也要进来看看。

结果一进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哇哦，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不好意思，”他当即觉得震惊，又忍不住多看几眼，“我就是来送个饭，您自便，您自便。”

傅若言听到开门声，就把姜宵遮的严严实实，被打断的他明确很不爽，转头盯着对方看了一眼，那眼神里什么意味也很明显。

对方很识趣的出去，把餐留在门口的桌子上，还很快把门给锁上了。

姜宵趁这个机会也从傅若言怀里出来了。

“没关系吧，”他有一点担心，“你朋友，知道了，他……”

傅若言倒是无所谓，他只是不希望那样的姜宵被看到而已。

先前没想过，亲密状态下的姜宵会是那个样子，温软可爱，又乖，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色气。

“他们之前就知道一些，没关系，”他安慰姜宵，“你放心，我们两个在一起，谁都不敢说什么。”

别说身边那群朋友，就算是傅宗林，都没有能力在这个时候干涉到他的决定。

“去吃饭吧，”这种氛围下，傅若言没再继续了，以后还多的是机会，“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他和姜宵吃过好多次饭，就这一次，和以前都不一样。

原来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带着甜味。

和姜宵成为恋人之后，他接受到的惊喜是一件接一件的。

下午等夏婉婉睡醒的时候，姜宵就牵着傅若言的手，告诉她这件事了。

他心想着也没有瞒着妈妈的必要，她和傅若言和认识很久了，对他向来很满意。

“很好啊，”夏婉婉听到，果然是很高兴的，“真是好消息，你们两个在一起要好好的。”

她伸手拍拍傅若言的手，眼神温润又慈祥，道：“我这个年纪了，给不上你们一些好的建议，但我们家年年和你在一起，我是很放心的，年年喜欢你，我自然也喜欢你的。”

夏婉婉那双杏仁眼和姜宵如出一辙，傅若言原先想了好多保证的话，在夏阿姨的眼睛里，那些话好像都可以省略了。

没有人对这段关系提出什么反对意见，甚至后来听到夏婉婉住院来探望的蔺老爷子都没有说什么。

他虽然有些沮丧，但仍旧很喜欢姜宵这个小辈，只是如果和自己孙子能成的话就更好。

但来探望的时候，看到姜宵和傅若言的样子，也知道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

蔺成聿当时没赶上这件事他也知道，也许就是天意如此吧。

“可惜，他没有这个福气，我也没有这个福气，”蔺老爷子对姜宵说，“没关系的，小姜，你自己选择就好。以后有时间，还是多来看看我，要是不想见成聿，我挑他不在的时候，不让你为难。”

他倒是怕姜宵为了避嫌，连自己也不见了。

姜宵望了傅若言一眼，傅若言没说什么，于是他点头说好。姜宵对蔺老爷子没有什么负面印象的，对方一直待他很好。

唯一提出反对意见的，大约只有蔺成聿了。

他即使心里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面对现实，还是不肯接受。

先前有个林鹤元，现在又来一个傅若言，仿佛噩梦重演，折磨一直没有停止。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几天他根本睡不着，偶尔闭一会眼睛，也是噩梦连连。

他晚到几个小时，所有的事情就全都变了。

他试图去找姜宵说这件事，对方也没什么空闲，而且不想和他说话。傅若言作为正经男朋友时时在姜宵身边，蔺成聿找不到什么和姜宵独处的机会。

几天之后他总算逮到一个时机，傅若言因为一份必须要他签的合同离开了一会儿，姜宵落单了，才有和他说话的机会，即使姜宵仍旧并不怎么情愿。

他也是急了，像是垂死挣扎。

“宵宵，你听我说，之前我晚来真的很对不起，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就赶过来了，路上出了意外，你怎么怪我都可以，但是，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傅若言在一起？宵宵，你仔细考虑一下，也许、也许你对他就是感激，是一时冲动，我、我的意思就是，你不喜欢我恨我都不要紧，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他把话说出口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很不要脸，他没有立场要求姜宵这样做，于是语无伦次，逻辑混乱。

可他没有办法，姜宵再一次走向别人，好似他无论花多少时间多少努力，都没办法改变这一点。

乞求也好，做什么都好，他希望他和姜宵之间弱小如烛火一样的希望不要全部熄灭。

姜宵听了他这一长段话，沉默了一会儿，他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就只是安静而已。

“你没必要这样的，蔺成聿，现在接受现实比来找我说这些会让你好受很多，”姜宵道，“至于我和傅若言，我和在一起，不是因为感激，更和一时冲动没有关系，我一直喜欢他，最近发生的很多时间，只是让我有勇气承认这一点而已。”

他说完之后，并不像再解释什么，他的恋爱关系不需要给蔺成聿解释。

姜宵这几天都在医院，确保夏婉婉真的没事之后，他的生活也要回归现状，公司也要去看一眼，处理一些文件。他想离开，蔺成聿试图抓住他的手再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成功。

傅若言回来的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

姜宵见他也是一愣，问了一句：“合同签完了？”

“签完了，”傅若言顺势握住他的手，“不是说好我送你去公司吗？所以我就赶紧回来了，走吧，晚上我定了餐厅一起吃饭。”

姜宵：“好啊。”

蔺成聿留不住他，那一刻他心里闪过很多想法，极端的也有，但他最清晰的一条，是他无论做什么，姜宵都不会回来的。

于是他什么都做不出来，在姜宵离开之后，整个人垮在那里，靠在墙壁那里才能勉强支撑过，然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掌心中一股湿意。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过, 到了车上的姜宵也有些忐忑，问了一句傅若言：“你刚刚听见了吗？我也没想到他会等在那里，也不是有意和他呆在一起的。”

既然同意和傅若言在一起了, 姜宵就自觉开始和其他人保持距离。

总和以前是不一样的。作为恋人，不能让对方伤心，能解释的、说清楚的话就要说清楚，应该要给对方足够的安全感，这就是姜宵最朴素的恋爱理念。

他先前都在病房和夏婉婉说话, 想要离开的时候，就在过道那边碰到蔺成聿了。

“没关系的, ”傅若言揉了揉他的头发, 又觉得姜宵好乖, 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我知道蔺成聿这个人什么样子的，怪不得你，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就好了。”

姜宵说的话他也全听见了，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傅若言听到还觉得很开心。

姜宵说喜欢他，很久之前就喜欢他了。

他目送着姜宵走进公司大楼, 直到看不到自己恋人的背影了, 才驱车离开。

刚谈恋爱，只要一想到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傅若言脸上就会自然而然的出现笑意。

他说蔺成聿的事情他来解决, 也不是说着玩玩。

毕竟就刚才的交谈来看，蔺成聿在姜宵这边讨不到一点好，迟早会来找他的。

果然, 他离开姜宵的公司不久之后，蔺成聿就找上门来了。

“你趁人之危。”

蔺成聿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

他对着傅若言，从来都是不客气的，更何况是现在。

“随便你怎么说，”傅若言看他一眼，“蔺成聿，我劝你不要去找姜宵，毕竟你也不希望给他造成困扰。你每找姜宵一次，就要麻烦他忧心忡忡的给我解释一次你们两个没什么，我自然信他，可姜宵多累啊，你说是吧？”

傅若言这个人向来嘴毒，且他现在理直气壮，那种故意刺着人的腔调就更明显了。

之前都没什么，但是现在现在如困兽一样的蔺成聿听到这些，就等于拿刀子扎他了。

为了叫他死心，傅若言还没有要停下了的意思。

“说我趁人之危，更是好笑，姜宵那所谓的危，不就是你自己造成的吗？你没赶过来，怪得了谁？”他接着输出，“自己做出那种事情，怎么还有脸在姜宵面前晃来晃去？现在还和他说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感激因为一时冲动，我告诉你，不管是因为什么，姜宵和我在一起就是事实，你以后再缠着他，和小三没有区别，稍微有点廉耻的，就应该远离他。”

蔺成聿被他说的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他确实也没有这个底气去反驳傅若言。

他兴师问罪的基础本来也不够扎实，在独自一个人回想这件事的时候，他更多时候是在怪自己的。

为什么那天不在柳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意外，他那天应该想到那条路会堵的，也许换一条路绕着走可能还会到的快一点。

但兜来转去，还是回到最开始的那个窟窿。

“……你要什么都可以，傅若言，算我求你，不要抢走姜宵，”他喘了几口气，语气变得恳切，“你根本不知道，姜宵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就好了。”

甚至不需要姜宵爱他，只要他能让自己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但一旦姜宵和傅若言谈恋爱，他会主动避嫌的，他和姜宵连以前那种能长见面的朋友关系都维持不了了。

“我也只要姜宵，”傅若言道，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半分要让步的意思，“你并不适合他，只会叫他难受。我知道你们上辈子的事情，但蔺成聿，事实已经证明你们错过了，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应该祝他幸福快乐，我能做到，你不能。”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蔺成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而此时此刻，姜宵到公司之后，发现自家公司氛围好像怪怪的。

一些普通员工还是那个样子，老老实实说着姜总好，但是到了姜宵比较熟的那一圈核心管理层那里，一些人这脸上的笑就怎么看怎么奇怪了。

结果一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姜宵就看到一道红色横幅挂在他的办公桌前面。

——庆祝我司老总姜宵成功脱单！

姜宵：“……”

叶淼淼一边给文件给他看，一边问道：“开心不开心！”

姜宵拿文件敲她的头，但轻轻的，也没有生气。

叶淼淼这一圈人平时就和朋友一样，昨天也去看夏婉婉了，自然知道姜宵和傅若言在一起了。

陈朗徐亮这两个室友还有些意外和惋惜，他们两个是大学刚开学的时候就看见蔺成聿做那些事情，心思昭然若揭，但没想到两个人没有走到一起，姜宵最终被半路冒出来的傅若言给截胡了。

这两个早就接受了的直男一副“我的cp居然be了”的震惊，叶淼淼却蛮高兴的。

不管谁都行，姜宵自己喜欢就好了嘛。

于是她定了横幅，挂姜宵办公室了，表达自己的喜悦及祝福之情。

“别闹了，摘下来，”姜宵道，“我看见了就可以了。”

先前他不在，没人能进他办公室，现在回来了，就要回复以前的工作节奏，公司的人太多，姜宵也不想把自己的感情生活公开。

“放心啦，”叶淼淼说，“我有分寸的，就我们几个人知道，不会告诉别人的。”

姜宵放心了一些。

他和傅若言相互喜欢，在一起坦坦荡荡，但同性关系放在社会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接受的了，不管是他还是傅若言的公司，都不希望在发展过程中被这种情感新闻影响。

特别是傅若言，他家里这种情况，比林鹤元家还要复杂很多。

他作为娱乐公司CEO，本来就算半个公众人物，所以姜宵有所顾忌，他特别担心傅若言。

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比他无所顾忌多了。

晚饭的时候，傅若言定在荔市很著名的情侣餐厅，姜宵和他一起走进去的时候还有些提心吊胆的。

傅若言没和姜宵说他和蔺成聿见面的事情，他大获全胜，自然没必要把这件事说出来让姜宵烦心，但有些事情，还是给姜宵仔细解释了：“我父亲和继母那个样子，就不带你去见了，见了也是让你难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带你去我母亲的墓前，介绍你给她认识，她是个很好的人，会喜欢你的。至于家里其他人，我没见过我爷爷奶奶，他们很早就去世了，外公外婆对我很不错，但他们六年前已经移居欧洲。等你有时间，我带你去见他们，顺便还能出国玩一圈，那里景色不错，他们还买下了几个小庄园，都很漂亮的，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

他说了好多，又有些小心的去打量姜宵的脸色，看对方一时没有说话，又接了一句：“我是不是太急了？”

因为姜宵第一时间把他们恋爱的事情告诉夏婉婉，傅若言也想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他。

“不是不是，我很愿意去的，”姜宵谈恋爱从来没有随随便便，傅若言说的这些他听着还很高兴，这说明对方也很在意他，“就是，我有点担心，我们不会被拍到吗？会不会影响你啊？”

他们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情侣餐厅人还挺多，但是好像也没有人觉得他们两人男的坐在这里有多奇怪。

姜宵主要担心傅若言。

“没关系的，”傅若言道，“你专心一些，其他的事情我都会解决，宵宵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这间情侣餐厅的口味倒算不上最好，噱头比菜品还要强一些，但是有的时候情侣们呆在一起，氛围比较重要，在那种甜甜蜜蜜的情景下，吃什么都觉得好。

晚饭过后，他们又像普通情侣一样，去附近的人民公园散步去了。公园的小路那里灯不怎么亮，姜宵和傅若言牵着手，在没有人的地方偷偷接吻，即使不说话，也能感受到高兴。

正如叶淼淼所说，谈恋爱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那天晚上，蔺成聿独自一个人回了家。

他和姜宵曾经的家。

他有些浑浑噩噩，于是下意识就走到这里来了。

那间别墅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夏婉婉来看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了入住的程度。

蔺成聿迟早要从老宅那里搬出来，他先前期望着姜宵态度软化，能有一天和自己住回这里，但此时此刻，这点期望十分渺茫。

别墅里绝大部分东西都没有变，一进去就有种熟悉感。当时姜宵离开，他在那几年的时间里几乎全都呆在家里没有离开，努力寻找出里面每一点带着姜宵痕迹的物件，印象之深刻，以至于能把这些事物一概还原。

但没有那个最重要的人，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呆了多久，期间手机响，他觉得烦，就关机了。

在那里呆着好像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他有的时候甚至恍惚到产生了幻觉，觉得姜宵好像就在自己身边坐着，他伸手去够，他幻想中姜宵就消散了。

耳朵边仿佛又响起姜宵那声叹息——“你没必要这样的。”

可这不由得蔺成聿控制。

他有的时候觉得这是一种惩罚，因为他太长的时候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对触手可及的爱情弃如敝履，伤害自己的恋人，作为报复，在意识到之后，他全部被压制的爱就汹涌而来，完全不由他决定。

但有的时候，他又觉得是种恩赐。

他陪了姜宵八年，每一次见证他的努力、他的坚持、他的优秀、他的成功，都与有荣焉，都能从心底里生出欣喜，正如他先前所说，只要让他陪着这个人，他的爱意就有落处，他在那种时刻是甘之如饴，甚至一步一步变得更爱这个人。

姜宵劝过他很多回，希望他放弃，这样会好受一些。

可他就是做不到，即使在这一刻，心里仍然深爱着他。

那是姜宵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后来还是蔺老爷子把他找出来了。

蔺成聿颓废又混沌, 不知道自己在那间别墅里面呆了两天，没吃东西没喝水，有的时候他的幻觉好像和上辈子最后那几年重合了, 他自己无法摆脱的阴影。

而且他呆的位置还比较刁钻，那是主卧附近一个隐藏的暗门，通往一个小间。

别墅里面有密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怎么走到那里去了，可能是那里最小, 四面封闭，适合他藏起来。

岳城知道他的调性, 找人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这间别墅里来了, 但是别墅里设计这事是蔺成聿一手操办, 他第一次去的时候还没有看到人, 又急着去其他地方找了。

但是其他地方也没有，还是蔺老爷子有经验，倒回去了，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准确的找出了隐藏室的位置，把蔺成聿翻了出来。

两天而已，还没到要命的程度, 蔺成聿身体好得很, 他就是心理上调整不过来，在家里养了半天，喂了点东西, 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又不想吃了。

一直这样下去，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

岳城劝了半天，无果, 最后还是老爷子来的。

“真这么喜欢他啊？”

蔺家爷爷看着自己这感情运实在很差的孙子，有些无奈。

他脸上看不出来生气，都这把年纪了，老爷子的情绪可以算是平静，即使他也因为姜宵的选择惋惜许久，但表面上看不出来，他和姜宵还维持着很好的关系。

蔺成聿：“是。”

他随即又补充一句：“我……我没办法。”

他听见爷爷叹了一口气。

也许有些人就是这样，得之所幸，失之命也，此时此刻，蔺成聿没有这个运气罢了。

“你折磨自己，他也回不来，”蔺爷爷告诉他，“别这副废物样子，打起精神来。不仅不能失魂落魄，还要让自己变得更好。你们还不到二十五岁，还是这样年轻的年纪，未来有变数也极就有可能，这次没有赶上，未必下次没有机会。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万一有一天他回头，你要以最好的状态面对他才行。”

追人也要有个规划才行，就这样莽着撞上去，得不到就要死要活，就算是亲爷爷也不站他。

“你想什么时候起来就自己决定，”他拿旁边的拐杖敲他的腿，“楼下有准备好的饭，饿了就自己去吃。你长大了，我不是岳城，没时间哄你。”

蔺成聿没回应，但是他好歹听进去了。确实，这个时候扮可怜对姜宵来说是最没有用的了。

他躺了一个晚上，想了很久，然后起床，从头到尾修整一遍，就按姜宵最喜欢的那个样子。

姜宵最愿意看到他意气风发，颓丧的人他向来不喜欢的。

姜宵并不知道这许多变化，过段时间再见蔺成聿，是夏婉婉出院的时候。

她在医院那里住了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可以回家养着了。

夏婉婉原来出车祸，就是因为房子装修的事情，现在姜宵也不愿意让她这么跑上跑下了，伤还没好全呢，等着恢复到以前完全健康的样子，得等到年底。如果想要自己独有的风格，就交给设计师好了。

那个设计师，一开始就是蔺成聿介绍的。最近几年房市热门，一些著名的拿过奖的，设计师工作室都是要挑单子的，能选上这家也不容易。

先前房子实际上已经开始动工了，水电这种硬装都弄得差不多了，夏婉婉纠结的软装部分也慢慢开始布置，这个时候再换设计师就很麻烦了，就一直没有动过。

那天姜宵去设计师那里谈装修的细节，他也没想到会在工作室那里碰到蔺成聿。

但那天的蔺成聿很出乎他的意料。

他那张脸本来就出众，在人群里面是非常亮眼的程度，即使现在关系这样，姜宵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岳城先前是给姜宵打过电话的，在那两天蔺成聿不见的事情，但他手机关机人也不见，姜宵又能帮的上什么呢？

彼时身边还有傅若言，姜宵没有插手，后来还好人也找到了。

现在眼前的蔺成聿，倒是和十来天前很不一样。

他笑着和姜宵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夏阿姨出院了吧？我托岳叔送了些补品过去，阿姨身体还好吗？”

“……还好。”姜宵这几句话还是能说得上的。

大约对方转变太快，他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蔺成聿很自然的递给他一杯咖啡，那咖啡是刚买的，入手温热，他甚至还给姜宵道了歉：“对不起，前几天我确实太过分了，吓到你了吧宵宵？”

姜宵没有回答，一会儿之后，才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高兴，我以后不会那样了。”蔺成聿也没有多说，“你们聊吧，我不打扰你了。”

他适时离开，去了另一边的总经理室，没再多过纠缠。

看起来倒是风淡云轻，但是从那里走出的蔺成聿却是满背的汗。

大约十天没看到姜宵，再见到这个人，他还是满心满眼的都是姜宵。要不是努力抑制住了，他恨不得紧盯着姜宵把他的样子一点一点刻在脑海里。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今天是知道姜宵要来，他特意过来撞上的，其实没想要做什么，他就是太想了，见他一眼也是好的。

他也不指望如今能改变什么，就希望像爷爷说的那样，如果有一天姜宵回头，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能看到自己就好了。

来日方长。

姜宵手里这杯咖啡看起来倒不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他经过设计工作室的公共办公区，蔺成聿买了好多，一排摆在那里，人手一杯。

据后来设计师和姜宵说，他们工作室一直和咏江有合作，深城的高级住宅和酒店都有他们参与设计，今天也是和咏江那里有个大合作要谈，项目组要加班，蔺成聿就顺便买了些咖啡茶点之类的下午茶过来，也算是小慰劳了。

姜宵还有正事，他没太在意蔺成聿的事情，正儿八经的和设计师谈着房子的事情，结果后来说来说去，那设计师又拐到蔺成聿身上去了。

主要是说到床品那部分，对方给他推荐了一个牌子。

“欧洲的小众牌子，贵是贵了点，但您睡了就知道，是真的舒服，我当时做小设计的时候给客户选的时候试了一下，咬着牙拿半年的工资也要买下来，”他道，“您是蔺总介绍过来的客人，咏江最近几年做的高星酒店的大套房里用的就是这牌子，那边公司在国内只和蔺总有合作，非常难得，我们工作室也是借着蔺总这条线才能买到，您对房子要求这么高，考虑考虑？”

姜宵想了一下：“可以，这些都是小事，我给个预算，你能定的就在预算内定就可以了。”

他在这种事情上接受度还挺高的，毕竟现在的姜宵并不缺钱，能在舒适程度上花钱的，也不用省着。

姜宵是个接受度很高的甲方，他问了几个自己关心的问题，设计师给他展示了几件样品，其余的就都放心交给对方了，谈完才过了一个小时不到。

只是今天这一次，姜宵好似又在蔺成聿身上发现一些特别的东西。在别人嘴里，他是个在商圈里可靠又实力强劲的优质合作者，或者说，他原先就是那样的人。

这是他最初吸引姜宵的特性。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咖啡，原来是没想动的，被姜宵放在一边。

但是谈话的时候说的口干，他没过脑子就拿起来了喝了几口，回过神来喝都喝下去了。

是姜宵喜欢的那种甜香醇厚的口感，奶油很厚，已经没什么苦味了。

他们两个这样，倒也挺好的，双方都好。

姜宵想，他接受傅若言的时候，对过去的一切就已经全然放下，包括死前的阴影，他不再惧怕给蔺成聿打电话这件事了，但是以后他应该也不会打了。

希望他也能过得幸福吧。

而且姜宵现在有恋人了。

他从设计师那边出来，刚好傅若言又来接他，姜宵下到地下车库，一见他眼睛就亮了，快速跑过去，傅若言一下就搂着他的腰，把他接住了。

“定了吗？”傅若言问他。

“嗯，我也不挑，谈的挺顺利的，就一个要求，早点装完，早点通风透气，这样新年前能搬进去，妈妈一定很高兴，”姜宵和他说，“到时候新家宴，我就请你过去。”

傅若言：“好啊，我给你带新家礼物。”

两个人一起有说有笑的离开，还停在地下车库没有走的蔺成聿坐在车上，大气不敢出。

他最近心抽疼的时候太多，以为自己习惯了，但实际上永远习惯不了。

他想到以前他和姜宵，好像也有这样的时候。只是要倒过来，都是姜宵来接他。

一般是很晚，加班加到没有人的时候，停在地下车库也是因为这里少人，无人看见，姜宵看见他眼睛一亮，但跑过来之后也不敢直接扑到他怀里，这是在外面，他至多小心翼翼的牵一牵手，就已经很满足了。

彼时蔺成聿到底在害怕回避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但心爱的人总算失望离去，别人不像他这样蠢。

姜宵和傅若言在一起也很认真，如今还在甜甜蜜蜜磨合的过程中。

主要是他们这段时间相处的时间真的很多，因为无限和傅若言的工作室有深度合作，换句话说，公费恋爱。

其实是早就定下来的合作，傅若言虽然是傅氏的CEO，现在公司几大股东纷纷倒向他，但是他就那一点妈妈留下来的股份而已，真为了傅氏全力卖命是没必要的。

工作室是他去年年底就成立了的，把之前在他手底下一些做事的有能力的人找回来了，虽然明面上傅氏也有投资，但占了比例不多，傅若言拥有足够的掌控权，眼下签的几个新人喂了点资源，已经有小火的架势了。

姜宵的无限优选仍然在搞宣传，网站在外省的推广已经很有效果，无限投资的几家生产厂商也顺利开工，打上了“无限自营”的标签，部分商品已经上架，卖的相当不错。

姜宵交上去的成绩单无可挑剔，现在，众森的第二批投资款也已经到位了。

这年头电视广告还是占了大头，特别是黄金时段的电视广告，姜宵现在手头有钱，公司也讨论了，可以找个明星拍拍广告，往电视上面推，作为推广的辅助。

这个时候自然找傅若言是最好的选择，可信赖，有经验，有渠道，也合作过多次，更何况现在变成男朋友了，那就更好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除了电视广告, 之前一直做的网上推送也还在做，主要是姜宵最近又有大动作，所以需要更大的宣传力度。

他要再无限优选上搞促销节, 搞线上商品在特定时间的大规模优惠。

就像他摆小摊那时候的感受一样，商品重要的是性价比。

对于普通消费者来说，性价比最直观的体现渠道，就是便宜，就是打折, 这确实就是既简单又实际的推广活动，比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有用多了。

无限优选在本省已经是市占率很高的线上购物软件, 名气很广, 且因为和几家快递公司的合作, 本省内能做到快速送达。

因为上半年的大力推广, 加上迎进来一些新的品牌，无限在外省也渐渐有了名气，但是还需要力量往前再推一把。

姜宵挑在年底打折，切合着“年货节”的大主题来做，刚好很多合作厂家和经销商都愿意在年底低价清一波货，于是一拍即合。

现在是9月份，现在做广告、商量宣传推送渠道, 同时和合作方商量活动细节优惠幅度, 按进度的话，大约12月可以进行推送，促销节定在今年年末的最后一天。

姜宵对这件事很重视的, 傅若言知道这个的重要性，当然也不会敷衍他。

他工作室底下有个小火的新人，有电视剧预计于11月要上黄金档, 现在广告的价钱还不贵，人还踏实肯干，姜宵了解了一下，就定了下来，到时候等那部电视剧上了，广告的效果应该会不错。

这目前还只是小火的新人，会靠那部电视剧大火的，在姜宵的记忆里是这样。

一开始，姜宵觉得自己重生的优势不仅对自己有用，还对傅若言有用还是很高兴的。但是有的时候他也忧心，毕竟所有事情都有变化，他怕自己那所谓的经验反而误导了傅若言。

傅若言倒是不担心。

“娱乐业说起来也很复杂的，”他和姜宵解释道，“并不是知道未来的事情就能一劳永逸。一个成功的项目，班底、演员、宣发、档期、平台，差了一点也许结果都不一样，我并不是头一次开始做这行，一直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宵宵放心吧。”

他低头亲了亲姜宵的额头，笑着补充了一句：“要相信你男朋友的专业能力，不会让你吃亏的。”

确实，姜宵仔细观察了也发现，傅若言对整个项目的考察是方方面面的，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他以前作为一个观众，看到的只是最表面的东西，占不到一个成功项目的5%。

毕竟他一开始回到傅氏做成的几个项目都和姜宵的预见没有关系，是他自己选择的，能力在那里，姜宵的建议只是锦上添花。

姜宵告诉他的“记忆”，都是在傅若言当前能力的基础上才能像先前一样实现的。

例如，那部综艺那部电视剧，本来就是放在傅若言的备选名单上；那个工作室签下来的将来会大火的新人，在傅若言先前失败的创业阶段就有过合作，对方对傅若言印象深刻，毅然决然放弃了其他大公司递过来的橄榄枝，签了这家小工作室。

更不要说那些难搞的班底和统筹，即使知道这项目要大火，在没有能力的基础上，把好项目做烂的比比皆是，如果只是单纯投资，那更没有说的那么简单，好项目多的是人抢着送钱，业内精明眼光好的人可太多了，那种明珠蒙尘类的少之又少，可遇不可求。

世界上永远真正的捷径可走，就算提前预知，也要付出对应的努力。

姜宵也是在恋爱和深入的商业合作之后，才更多的了解到了傅若言这个人。

他仍然对自己很好很温柔，甚至比以前还要好上很多，对外又不假辞色长袖善舞圆滑的很，但傅若言的实际性格，在离他很近的时候才感受的到。

又或者，他主动的只对姜宵展露这一面。

他骨子里是占有欲强的、是霸道的不留一丝余地的，运筹帷幄，城府很深，心思很重，对想要的事物势在必得，就像伪装成漂亮狐狸的猛兽。

姜宵先前说他像自己，只不过是在经历与心态上有一些重合，实际上，他们两个确实是不一样的。

当然，严格来说这些也算不得什么缺点，情侣之间并不是要一模一样，如果在性格上能相互弥补也不错，姜宵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和他在一起的，名利场里摸爬滚打过来的，没点狠劲也不行。

而且傅若言一直对他很好，他很多经营理念还对姜宵有启发。

就是……姜宵有的时候有点招架不住。

姜宵的情感理念有些保守，他在傅若言身上感受到了太过强烈且主动的感情了，像刚在一起时候的那个吻。

后来傅若言吻他的时候，许多时候姜宵还是要到手脚发软的程度。

姜宵在刚开始的时候还很不习惯，他前面两段感情都因为不同的原因处于保密状态，但傅若言不这样，他和姜宵的亲密状态是人都看得见。

在无限那边，他还老实听姜宵的，别让普通员工知道，但是在他的工作室那边，傅若言就无所顾忌了。

他在那里说一不二，况且娱乐圈里开放的多，没人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有什么奇怪的，更没人提出什么不长眼的异议。

比如说，姜宵今天找傅若言谈生意上的事情，本来就是晚上加班谈的。

他们两个一起说话，也没必要正襟危坐，姜宵穿了一身舒服的休闲装，一件套头的卫衣，显得他整个人都幼了几分，还特别好抱，一抱特别软。

因为他经常来，傅若言办公室的家具都换了，换了个特别大的沙发，放在后面，就给姜宵这一个人备着的，坐着软还舒服。

姜宵一开始还不肯，老实的坐在另一边的普通椅子上看文件，不一会儿就被傅若言抱到那里去了。

“这里舒服，你老这么坐在那里腰会痛，还不如坐这，”傅若言道，“你在我这里，有什么好放不开的？大晚上的，公司也没有几个人了。”

他手还没松开，就顺着抱着姜宵的姿势亲了他一下。

因为在办公室，是个半公开场合，门又没锁，傅若言就碰了一下，没有深入。

结果他话音刚落，那边门开了，进来一个人，送材料进来。

那人不知道看没看到，送完文件又很快出去了，但是姜宵脸瞬间还是红了。

他推了傅若言一下，但是没推开。

“没关系的，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傅若言明白他脸皮薄，抱了一会儿，还是起身了，想了一下，脸色变得正经，“宵宵，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我们是恋人，正经交往，没什么见不得人。虽用不着主动宣扬，但更不用战战兢兢，故意隐藏。”

姜宵一愣，手指抓着文件，有点紧张，随后又道：“我、我知道。”

姜宵一开始总是有点无所适从，但一来二去的，也会习惯的。

如果说别人不带有色眼镜看他，对自己的恋情是尊敬甚至是祝福的，这样的正面情绪，姜宵确实没有回避的必要。

或者说，他其实心里期待这样，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过。

谁又愿意一直偷偷摸摸的谈恋爱，不清不楚的，连个名分都没有，好像一直呆在阳光背后的阴影里。

就如傅若言所说，他做好了一切准备，他和姜宵要面对的路已经全然没有什么阻碍。

除了周边，外面的舆论也是姜宵多虑。他毕竟不是明星，没那么多狗仔跟着，除了刚回傅氏的时候造势的时候参加了几场活动，因为颜值有了点热度。

但后续傅若言真正掌权了，全是幕后的工作，也少接受对外露脸的活动，和几个大媒体关系处的也不错，不担心舆论方面的问题。

姜宵先前还忧心他的家庭，但实际上，那几个人也没空管他。

傅宗林和他继母现在还卯着力搞着那部寄托他们所有希望的电影，电影准备在今年春节的时候上映，他确实有些造势的本事，这才九月份呢，连平时没空关注娱乐圈的姜宵都在网上看到了，当红明星齐聚，他就没空管傅若言的事情了，更不要说什么谈恋爱不谈恋爱。

傅若言也乐见他去折腾，反正就那个烂剧本，折腾的越多扑的越狠。

只要不打扰他和姜宵，这些人做什么都行。

姜宵忧虑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他渐渐发现，其实走出来站在阳光下，坦然一些，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困难，就算会有什么风雨，他和傅若言如今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应对。

他牵着傅若言的手，感受到和以前很不一样的恋爱感觉。

在一段感情里，两个人总是相互影响相互改变，傅若言的主动强势在这件事情上是好的。

姜宵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渐渐改变了，他乐见于此，在这样的改变中感受到愉快，也没再藏着掖着什么，就像普通人一样，平常心面对自己的恋情就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和傅若言的感情可以算是突飞猛进。

不过他男朋友傅若言毕竟不是什么普通人，姜宵总是能收获一些平常情侣体会不到的惊喜。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仅仅在于那些昂贵的限量款的礼物, 也不仅是精心安排的约会，一场好的恋情，给人带来很难形容的是心灵上的满足, 是和他呆在一起，就会觉得十分安心。

姜宵也确实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个新男朋友了，他在这段关系里面过得很好。

而傅若言的感受，如姜宵一样。

在一起之后，他没有半分厌倦, 越来越沉溺于此。

曾经因为父母亲的事情，他一度不相信爱情, 觉得自己死去的妈妈痴心错付, 但姜宵……姜宵不一样。

和姜宵谈恋爱真的是件极度快乐的事情, 是他过去人生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幸福。

甚至有一段时间, 他做梦都要梦见把姜宵变小，装在口袋里捧在手心里，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醒来之后，他还认真思考过可能性，当然不行，遗憾。

谈恋爱的姜宵也是另一种样子的，是超过他想象的。

他性格本来就很和软, 面对恋人就更是了, 傅若言不管想做什么，他至多推一推，但是没有反对过, 特别乖。

他们刚在一起不久，姜宵就开始做忙年货节的事情，他组织起这些事情来已经很有经验, 游刃有余，整个人就是可靠，无限这么多人，即使知道姜宵性子好，但是在工作场合里，所有人都对他保持尊敬。

工作中的姜宵，是带着十分的严肃和认真的。

然而这样的姜宵，被人抱在怀里之后，就又是软和的汤圆一样的人了。

这是独属于傅若言的时刻。

他有的时候会迷迷糊糊的，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亲一口他的嘴角；有时候两个人也一起做饭，姜宵在厨房间煲汤，他可能刚接过一个厂商的电话，不紧不慢的谈着上千万的合作，然后挂了电话之后，就又变成属于他的姜宵，用勺子从汤锅里舀一点汤出来，吹凉了之后给他尝尝，问他：“好吃吗？”

好吃的，傅若言点了点头。

姜宵做的东西，没有一样不好吃。

这个人特别奇妙。

傅氏在深城，但傅若言自己的工作室是设在荔市的，就为了离姜宵近一点。

有的时候晚上加班，姜宵也会主动过来接他，如果都加班晚了或是出门应酬，双方都接不过来的时候，傅若言回到家里，也总能看见客厅里亮着的那一盏暖黄色灯光。

那是姜宵在等他回家。

做生意总有疲惫的时候，特别是傅若言手上一个傅氏一个自己的工作室，他再厉害也尚是年轻，应对一些圈内的老油条的时候也很辛苦。

但回到家里，这些事情不需要他多说，姜宵全都明白。

他轻声细语的和他说话，顺便抬手帮他松一松领带，有的时候如果了解的话，还能提些行之有效的建议，甚至直接帮忙解决。

毕竟姜总在这地方朋友很多，几年生意下来，又有蔺老爷子和林涛声这类大佬引荐，他的人脉不比傅若言差。

姜宵有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他能细致的感受到对方的状态与需求，需要安慰和帮助的时候他在，有时候需要冷静和独处的时候，他也能给对方留足空间，不做打扰。

有他在，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傅若言此时此刻才体会到所谓家的意义。他幸福到有的时候甚至都想感谢蔺成聿，把这样好的姜宵留给了自己。

是的，他们两个在一起两个月左右，就同居了。

这事情还挺水到渠成的，主要是夏婉婉好的差不多了，已经完全不需要人照顾，姜宵就不用在家里看着。

新房子还没有装修好，现在他还依然住在原来的家里，虽然妈妈知道这段恋爱，但如果要和傅若言相处在家长的眼皮子底下，那还是有点尴尬的。

谁让那房子本来就不大来着。

姜宵盘算着自己也买套现房金屋藏娇，但是傅若言的准备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他老早就又买了一套，离姜宵的公司和他的工作室都近，装修齐备，交通方便。

真是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姜宵加班的时候被傅若言带着去过几次，一开始只是休息或者吃饭，但是一来二去的，就直接住进去了。

傅若言的秀恩爱行为总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虽然在外面他不会透露太多，但是暗搓搓的秀恩爱也是一种巨大的乐趣。

好像一个手握珍宝的孩子，有时候像炫耀式的透露一点——你们看我男朋友有多好多可爱！但又不肯叫别人的话全部看见，生怕被抢走一样。

他现在极少接受一些对外的活动，一些娱乐媒体的采访基本上不接，但是一些正经的权威的商业杂志的采访碍于关系还是会接的，姜宵办公室也有订阅，他平时会翻翻看，但是今天特意把这期拿出来带走了。

因为上面有傅若言，封面上就是他，这是本季度推出的特辑，优秀青年企业家。

嗯，上一期就是姜宵，也被傅若言买爆并且珍藏。

访谈里大多数说的还是公司的经营理念，也谈到最近的几个项目。这本杂志很专业的，提问方面也不会故意提情感问题，只不过是说到某些问题的时候，傅若言还是忍不住透露一点。

——您之前是有一段失败的创业经历的，几年后又选择回到傅氏东山再起，那几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是记者的问题。

这问题算是常规，采访之前了解对方的经历是必要功课，傅若言那段经历又不是什么秘密。特别是成功之后，再回顾那些日子，对很多人来说是很好的谈资。

一般来说，回答都是“厚积薄发”、“触底反弹”，再常规一点的回答，会说些失败是成功之母积经验之类的鸡汤，但傅若言的回答不一样。

他说：“是人生里最大的惊喜。”

因为遇见了姜宵。

记者不怎么理解这段话，再深入问下去，傅若言也没有提起姜宵，又说了些其他的。

后来话题转来转去，又提问到那部经他投资后大爆的黑马电影。

记者：“当时您投资这部电影的时候，可以想象压力很大，到什么时候您能确定自己这个选择没有做错吗？是最初看到剧本就信心满满，还是票房实现逆袭的时候才确定的呢？”

傅若言：“都不是。就我本人而言，是上映第一天，我的爱人看完电影，给我发短信，说电影拍的很不错，我就知道没有选错了。”

他没有提到爱人具体是谁，记者也不会刨根问底，只是在采访最后写了一句，他拥有叫人羡慕的事业和堪称完美的感情。

旁人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但姜宵这个当事人知道。

他看那本杂志的时候，傅若言在沙发上还环着他呢。

“是谁啊？”姜宵明知故问，“当时肯定好多人给你发电影好看的短信了。”

傅若言哭笑不得，咬他一口。

“是你，”他抱着自己的宝贝，“只有你。”

那本杂志出街之后，他谈恋爱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因为非单身，傅若言能理直气壮的推掉一些应酬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想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也一概不理。

还不如在家里陪姜宵呢。

和傅若言的生活很好，但有的时候，姜宵总会在晚上固定的时间感受到困意，因为蔺成聿前几年孜孜不倦的提醒，他的生物钟变得很准时。

偶尔，他还是会想起那个人，在脑海里碎片一样的一闪而过。

和傅若言在一起之后，这样的提醒就消失了，傅若言不希望他打扰，姜宵确实也不需要，他已经形成了习惯，且还有傅若言催着呢。

正经男朋友也不希望姜宵晚睡。

但是看过杂志的那几天，姜宵晚上总是梦到奇怪的场景。

他从街道上走过，旁边的报刊厅左边放着以蔺成聿为封面的杂志，上面写他未婚单身。

右边又是傅若言，姜宵看到几个关键字。

“……我的爱人。”

但报刊厅中间最显眼的部分，放着姜宵的杂志。

姜宵仔仔细细看了傅若言的，但是对于上一期自己的采访就没有认真看了，叶淼淼他们说写的很好夸的很对，但是姜宵总觉得看别人夸自己有点尴尬，他扫了几眼就放下了。

那张封面图拍还是很不错的。

姜宵那天的衣服还是傅若言选的，自从在一起之后，对方帮他换了一整个衣柜，每天姜宵起来也不用选择自己穿什么，服若言给他选好了。

那是一件偏正式的格子西装，姜宵是坐在那里的，西装扣子解开，微微低着头，仿佛在思考，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随意和优雅。

不管是皮相还是周身气质，姜宵如今已经是个标准的成功人士，拥有许多人看到都会十分羡慕的事业。

背景是白墙，右上角有无限优选的logo，本期标题在他的身侧。

姜宵——网络购物时代的年轻领军人。

而后姜宵就醒了一下。

傅若言躺在他身边，正睡着，姜宵也不吵他，他直起身来拿起床头柜的水喝了一口，慢慢吞咽下去，然后重新躺回床上，钻进傅若言的怀里。

傅若言即使睡着了，也下意识抱紧了他。

姜宵便不再多想什么，往事如烟一般散去，他后来睡着，再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姜宵那本杂志, 蔺成聿也买了，还屯了特别多。

那张封面的照片拍的好，他甚至找渠道问杂志社要到了原图储存起来, 并偷偷把手机的桌面背景换成了这一张。

虽然之前也是姜宵，是之前大学时候他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蔺成聿换掉的时候，还很不舍，他每次打开手机都看到姜宵, 不管做什么都很有动力。

他看过那章访谈的每一个字，也骤然发现姜宵并没有什么顾忌, 在里面提到了自己已经恋爱的事情, 虽然没有说对方是谁, 但他十分清楚是傅若言。

蔺成聿去年曾经参加过这本商业杂志的专访, 今年就没有重复邀请。

他们房地产行业，说起房子总会提到“家”这个概念，记者问蔺成聿他心目中的家是什么概念，他说有心爱的人在，哪里都是家。

“您也有心爱的人吗？”

记者问了一句题外话。

蔺成聿这个人从外表、经历和能力来看都堪称完美，实在让人忍不住深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他深爱。

“自然有的, ”蔺成聿答道, 他去年接受采访那天心情很好，因为那天和姜宵一起呆了很久，于是很认真的答了, “还在追，他没有同意，但我会一直努力的。”

但如今再看, 姜宵也接受了同样杂志社的访谈，他提及的恋人并不是指的蔺成聿。

如果当时提出问题的记者知道这发生的一切的话，也会笑他异想天开求而不得吧。

蔺成聿即使现在不像之前，没什么机会见姜宵，但是他知道姜宵在做什么。

11月初的时候，无限就已经开始铺广告了。

第一步是线下的门店。无限有钱之后，实体店也是一直在开的，现在基本上全省各市都有了，荔市深城柳江这一带是最多的，加起来共有四十家。

实体店一直有利润，且姜宵一直打算把这类门店渐渐改成概念店的形式，特别是有了“无限自营”的牌子之后，实体店的靶向就更明显了，自营的几种产品在线下卖的就很好。

不仅承担销售和宣传职责，因为是直接管理，实体店和线上商城是互通的，还有网上订货送货的功能。

第二步，就是电视和网络上的推送了。这项宣传就更加大规模，时间没有定的太早，大约是12月中的时候开始的，轰轰烈烈的宣传了两个礼拜，就为了12月底那一天。

不仅是蔺成聿很关注，蔺老爷子这个平时看电视只看新闻频道的，都特意调台去看了无限的电视广告。

那新人女主随着播出的电视剧大红，正是热度最高的时候，姜宵那广告拍的不错，一推出之后效果很好，网站流量在12月下旬的提升就十分明显。

这是2010年新历的最后一天。今年，网络购物获得了极大的发展，不仅是姜宵的无限，一批购物网站都开始崭露头角。

这是一片巨大的市场，不是一个公司能吃的下的，但如果能在这块大蛋糕里抢到一片，未来都足够吃撑了。

无限的年货节，当天销售额达三点五亿，看到销售额不错，许多店铺还主动要求搞返场，借着当天的热度继续打折，后续的一个礼拜都非常热闹，整周加起来，销售额约了十二个亿。

仅仅是一周而已，且这是首次搞购物节，能达到这样的成绩，整个公司都相当惊喜，包括姜宵和前来观察的林涛声。

无限和合作商是抽成式的，不同的品类利润不一样，当然签的抽成比例不同。

短短时间公司利润破千万的同时，还进一步扩大了网站的会员数量——无限优选的注册用户数也在那段时候正式破了两千万。

姜宵十分清楚，现在只是一个开始而已，随着网络的发展，这个销售数额会在往后几年呈现爆炸式增长。

这需要他努力维持好整个基础与消费者的口碑，推着整个公司坚实的往前走。

虽然标题是年货节，但离2011年的春节还有二十来天，公司刚做完一个大项目，大家兴奋完之后就感觉到累了。

姜宵发了今年的奖金，他自己累了好几个月，也需要休息。

新年之前，不要说无限，连合作方都懒散下来，没有这么拼命了，好多工厂工人都准备回去过年了。

年前挣了一笔大钱的姜宵开始有时间黏着自己男朋友，而傅若言对此喜闻乐见。

今年傅宗林那部电影要上春节档，傅若言提前看了原片，对此十分放心。

蔺成聿在无限年货节的时候也下单了，他买了无限自营的一些糕点礼盒，发给了公司员工做伴手礼，也暗地里去找过一些关系，无限那边搞地推的家价钱能给的优惠一些。

可他有段时间又没有见到姜宵，爷爷好歹能时常约上和姜宵吃餐饭之类的，但现在已经不可能在蔺家了，都是去外面。

避嫌避的很彻底。

他想的受不了的时候，会提前开车去姜宵公司的办公楼下等着，上班的时候能看到姜宵从车上下来，然后走几步路进去，那从车门到大门十来秒的路程，像是他的解药。

就因为这样偷偷看着，姜宵和傅若言住在一起的事情他也知道了，难受到崩溃的情绪自然是有的，傅若言向来不是什么老实人，蔺成聿清楚这一点，然而他并无法阻止。

特别是年货节后几天，蔺成聿再蹲着去守人的时候，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姜宵来上班。

虽然说老板不是普通员工，用不着按时上班，但姜宵这个认真劲儿，除了夏婉婉受伤那段时间，他还真没有这么长时间不来公司。

出差了吗？可以前出差也没有那么久的。

最后蔺成聿实在按捺不住，问了叶淼淼 。

答案是傅若言趁着年前这几天，带着姜宵去了趟欧洲。

旅行啊……

蔺成聿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愣了好一会儿。

两辈子了，姜宵旅行过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特别是出国，这还是头一次。

蔺成聿从来没有和他旅行过。

上辈子姜宵一直等不到他，自己一个人去过两次，似乎觉得没有意思，就再没有提过。

这辈子他和林鹤元、夏婉婉以及傅若言，都有出去玩过，唯有蔺成聿，反复邀请，也没有点头。

蔺成聿记得姜宵上辈子刚挣钱的时候，国外旅游还很火爆，他心想国外没有人认识他们是谁，对同性关系也更开放一些，甚至一些国家还可以结婚的。

可到头来姜宵没有去成，他未走出过国境，反而是蔺成聿因为出差，天南海北都去过，就算一些可以带着伴侣去的行程，许多同事选择携妻子前去，他犹豫很久，没有一次带过姜宵前去。

最终就是恶果降临，他在国外意气风发的时候，姜宵在医院孤独的死去。

现如今，姜宵随着傅若言去了国外。他独自一个人留在这里，找不到人，张皇失措。

都回来这么久了，那种深入骨髓不可改变的悔恨依旧纠缠着他，永远都散不去。

姜宵这次去欧洲，其实除了旅行还有其他的日程。

他和傅若言在一起也小半年了，刚开始的时候，傅若言就说了他外公外婆在国外，是他目前亲人里面比较亲近的了，希望姜宵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见见。

他外祖一家一直是很富裕的，艺术世家，母亲能当上影星也是有家里背景帮助，当时嫁给傅宗林完全就是大小姐看上穷小子，傅氏最初的投资款就是外公外婆给的。

他外公外婆这两个人艺术家气质很明显，生性随意，在国外也过得很好。傅若言外婆是个有些名气的画家，姜宵在家里也见过她的画，浓墨重彩，很有生机。

傅若言先前在电话里和他们说了姜宵的事情，这两位老人也没有不同意的。

“很好啊，”他们看了姜宵的照片，“看起来就是不错的孩子。”

姜宵去见人之前，也特别紧张，但对方比他想象的好说话。

两位老人住在买下来的庄园里面，里面大的姜宵有些眼花缭乱，很有欧洲古典建筑的风格。

姜宵一直握着傅若言的手，他们两个到的时候，外婆在画画，外公站在她的身边，在拉小提琴。

见了好久不见的外孙，两个人也没有特别兴奋的样子。

“若言先和小朋友先去坐吧，让佣人给你们上杯茶，”那位优雅的老太太望着他们两个，然后微笑，但是坐在自己的画框前没有动，“我想听完这首曲子，画完这张画。”

等他们完成这一切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出来，给了外孙一个拥抱，然后打量了一下姜宵，笑道：“你和照片上看起来一样可爱。”

姜宵还紧张的握着傅若言的手呢，两个拥抱过后，他也放松下来。

四个人一起吃了一餐午饭，席间两个老人与傅若言聊天，老太太说话慢条斯理的，道：“你还是变了，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与您上次见面是在六年前，”傅若言道，“过了这么久，自然会变的。”

她思索了一下：“也是。”

但午饭过后，她单独找到姜宵，送给他今天画的那副画。

是雪后的庄园。

“谢谢您，”姜宵和她道谢，“画的很漂亮。”

对方仍然在观察他，借由那张画打开话题，聊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感慨道：“你比若言说的还要好很多。”

姜宵有些不好意思。

“他比他母亲眼光好很多，”她接着说道，“若言很好，但唯一差了一点，他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有的时候，总是有些影响的，长大了，就更是这样。”

姜宵倒是没想到她会对傅宗林那样排斥，不过想一想也是，那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嫁人之后早逝，任是谁也接受不了。

“若言很好的，”姜宵道，“他和他父亲并不像。”

老太太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笑了笑，道：“但愿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傅若言的外公外婆和常见的那种隔代亲的长辈确实很不一样, 他们对傅若言不错，但是总是带着一种优雅的疏离，面对着姜宵的时候讲话也不怎么顾忌。

姜宵还忐忑他们到底是不是表面客气内心不喜欢自己, 但收到那幅画之后，他很快又收到了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巨大的红宝石戒指，周围镶嵌了一圈又一圈的钻石，华丽漂亮，一看就不便宜。

傅若言说那是他外婆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上上世纪从拍卖行买下来从家里流传到现在的古物，他妈妈结婚的时候, 外婆不喜欢傅宗林, 这枚戒指都没有陪嫁出去。

“外婆是真的很喜欢你的, ”傅若言道, 亲亲他的额头，“我家年年就是讨老人喜欢。”

但那枚戒指姜宵带不上，毕竟是女款，外婆的手太细了，姜宵的手要大很多，勉强小拇指那里能带上。

就算真能戴他也不能日常戴，这戒指华丽到夸张的程度, 日常戴也不方便。

“留着就当个纪念, ”傅若言也不强求，“或者我把它改成耳钉或是项链什么的吧，戒指我给你另买, 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行。”

姜宵哪敢动啊，他轻瞪了傅若言一眼，小心翼翼的把戒指收了起来。

是长辈的心意呢。

但他还是对外公外婆有些疑虑, 特别是她评价傅若言的那几句话。

然而傅若言却并不觉得有多少奇怪，他似乎看透了姜宵在想什么，主动把这件事给解释清楚了。

“你别紧张，这些话其实外婆和我说过很多次了，她挺直白的。我妈在的时候还会亲一点，不过也差不了多少。我小的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讨厌我爸爸，现在才算明白，不怪他们这么说，”傅若言道，“不过就算不加上傅宗林，他们性格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论感情的话，在他们眼里，是对方最重要，只要他们两个能幸福，我也不求什么了。”

虽然没有十分热情，但是这样亲情对傅若言来说足够真实。

这两位心里对他什么样，表面上就对他怎么样，表里如一，比家里其他人的虚情假意好多了。

这种带着优雅的疏离和有分寸的亲情体现在方方面面。

当天他们就吃了一顿午饭，晚饭吃的也十分仓促，然后傅若言家外公外婆就离开了，把这庄园留给他们了。

也吩咐了佣人，如果他们想出去玩的话，会安排人当地陪。

“说是早就订好了时间要去采风，连就夜去了另外一个国家，”傅若言倒是对此不惊讶，“他们向来是这样的，说走就走，你放心，他们两个手里钱不少，朋友和房产也多，吃不了亏。”

本来这次旅行主要目的就是带姜宵来玩的。

眼前正是冬天，大晚上的也去不了哪里，姜宵就和傅若言一起呆在家里。

佣人们把壁炉烧起来了，然后就识趣离开，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里没有电视，电子产品也很少。但是书柜上有很多书，姜宵翻了一下，大多是外文，他也看不懂。

但他没想到傅若言能看懂一些。

他随手拿的一本书是意大利语的情诗合集。

傅若言学过多种语言，但没到精通的程度，诗歌里许多词语不是常用词，偏华丽且拗口，他给姜宵念着，不是很顺，断断续续，壁炉里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冬夜里异国的晚上，这样也十分温馨。

外头下雪了，这里纬度高，冬天下的是鹅毛大雪，傅若言说的意大利词语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他说着说着还给自己解释一下，语气慢慢的，听着很让人觉得舒服。

姜宵窝在傅若言怀里，他觉得身上的暖意一直从心脏暖到手指，他整个人就懒散了起来。

这里的厨房小甜点做的不错，烘烤过的草莓夹心小曲奇，一咬下去能吃到很多干制的草莓粒儿，又香又甜，草莓香味从嘴里炸开。

姜宵吃了小半盘，他还很乖的给傅若言分一半，傅若言顺着他的手咬着吃了，随后道：“宵宵吃吧。”

他口味没有姜宵这么嗜甜，大晚上的，也不怎么想吃这些小甜点。

姜宵眨了眨眼睛，他那点有些娇气的小脾气又冒出来了。

他把饼干塞进嘴巴里，手指了指书上了一句话，问傅若言这是什么意思。

“是形容心爱的情人热烈，如丛中的野草莓，”傅若言解释道，“这句我刚刚才给你说完。”

姜宵当然听见了。

他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就是故意的。

他吃了半碟子的草莓烤曲奇，嘴里也全是草莓味，傅若言说完，他就抬起头来，亲了他一下。

“那你说说，野草莓什么味道呀？”他眨了眨眼睛，“和这个像吗？”

傅若言没说话，他盯着姜宵看了一会儿，然后把他捉住，亲了个够。

他是不喜欢吃甜，但是姜宵除外。

一碰到他那就没完了，那本书被傅若言随手扔到一边，他尝到姜宵唇齿间的草莓味和曲奇的牛奶味，甜到他心都是抖着的。

他们坐着的地方是个白色的长毛地毯，他把姜宵压在那里的时候，身下也是温软的。

傅若言就是这股不好招惹的性子，姜宵又偏偏现在去撩拨他，兽类被撩拨起来，那是没有可能停的。

姜宵一开始还在笑，傅若言喜欢再接吻的时候舔舐他的小虎牙，痒痒的，姜宵一觉得痒，他就想笑。

但是一会儿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傅若言的攻势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一开始只是想闹一闹，但亲着亲着，整个氛围就开始变了。

像是锅子上煮着的草莓糖浆，慢慢煮的粘稠冒泡，那泡泡在空气里炸开，一股子香甜黏腻的气息，就如同此刻的氛围。

佣人们不会过来，她们住在宅子的另一边，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一对恋人在此刻独处，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姜宵和傅若言同居好一段时间了，同居刚开始的时候是分房间睡的，但是姜宵又没有坚持太久，过了那么十来天，他就和傅若言睡一起了。

主要是天气冷了，抱在一起睡更暖和——姜宵这样解释。

房间里中央空调听了都觉得是在瞎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亲吻，更亲密一些的事情也做过，但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感情总是循序渐进的，他们总要到这一步。

现在的氛围就是这样。

傅若言开始解他的扣子了。

他的手上带着茧，姜宵的皮肤接触到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他抬头看着傅若言，他呼吸粗重，这个人眼睛都开始变红了。

“宵宵，”他不住的亲吻着对方，从嘴唇到脖颈，然后一路向下，叫着他的名字，“我的年年啊……”

姜宵的扣子被解开了好多，因为壁炉就在一边，他倒是不觉得冷。

傅若言的动作越来越多，姜宵的呼吸也急促了很多，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但还记得表达自己的意愿。

“不在这，我不要在这里，”他伸腿去踢傅若言，但是很快被捉住了脚腕，姜宵嘟嘟囔囔，好似在撒娇，“……去房间里。”

也可以。

他们两个的房间离这里不远，在楼上，傅若言从旁边拿了一条毯子，把他包了起来。

姜宵的衣服重新再给他穿回去那就太费时间了。

他抱着人直接往楼上走了。

那毯子是手工织的羊毛毯子，直接接触皮肤的话，还是有些扎，姜宵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和他抱怨这件事。

他的小腿露在外面，线条流畅，既瘦又带着几分力量感，一晃一晃的，锁骨和肩膀也是露着的，头发有点乱糟糟的。

姜宵这几个月都忙，他好久没有剪过头发了，头发有点半长，之前他是太热了，前额都出汗，额发就一缕一缕的垂在那里。

他环着傅若言的脖子，被他放在大床上。

房间里的灯不亮，傅若言就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他低头看着姜宵，对方在此刻好看到惊人。

姜宵的唇很红，他刚才亲的，他吃了太多草莓小饼干了，现在靠近一闻，浑身也还是甜的。

不过让姜宵没想到的是，傅若言一伸手，从床头柜里摸出来一些东西。

常见的辅助用品。

……准备的还挺齐全。

“你蓄谋已久，”姜宵看见他把那些东西拆开，“你不怀好意。”

他语气里没有生气的意思，指责也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傅若言把包装拆开，没有反驳这些话。

他确实就是蓄谋已久。

房间里稍微冷一些，两个人相互拥抱着便觉得暖和了。

不一会儿，姜宵就觉得很热了。

他的温度来源于对方的动作。

外面大雪还没有停，风声呜咽，姜宵也觉得自己好像在哭。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经验那都是上辈子的，身体跟不上。傅若言那个无师自通的劲儿，他根本压不住，哭也没有用，求也没有用，还是被人扯回来。

时间又长，冬天里的夜晚极其的长。姜宵累到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到最后甚至有些后悔。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给傅若言吃草莓饼干了。

他在梦里想，身上全是斑斑点点的红，和草莓没有区别，手腕间脚腕间也是红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姜宵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他重生这么久了, 少有不听生物钟使唤的，更何况是直接睡到下午。

傅若言是真的很能折腾，姜宵能闭眼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也不知道那是几点，后来傅若言有带他去清理过，姜宵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也没有什么感受。

他太累了。

这种运动比他做的任何一种运动都累。

傅若言随后带着他换了一张床, 原来那张床也折腾的太乱了，根本睡不了。

然后姜宵在他怀里暖洋洋的睡着了, 他梦里睡的也不安稳, 总觉得胀着疼, 晚上老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没有逻辑，但是偶尔会有八爪鱼一样的怪物缠着自己，在梦里离也离不开。

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身上和碾过一样，浑身上下红点无数，没有好皮。

傅若言自知理亏，窝在旁边, 见他醒了, 就亲了亲姜宵的脖颈，语气也是软的：“宵宵，厨房那边有备好吃的, 我叫他们送上来吧，你想吃什么？什么都有的。”

姜宵都没有力气推开他。

“我叫你停了，”他一开口, 才觉得自己嗓子都是哑的，“你一直不停。”

他语气这回严肃一些，带着一丝质问和委屈。

“我错了，宵宵别生气。以后不这样了，”傅若言这时候倒看着老实很多，听着他嗓子不舒服，在旁边拿了一杯温水来，给他慢慢的喝了。

大概是姜宵之前也没对他生过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开始转移话题，“那个，我让厨房都把东西送上来吧，你吃什么都行，就在这里吃，不用走动的。”

但姜宵根本不想转移这个话题，他现在刚起来，也没有什么食欲，起床气倒是很强。

“……我觉得我们以后得健康一点，做什么事情都要有规律，”姜宵接着说道，他还微微严肃的板着脸，“你真的不能这样了，否则我要生气了。”

他现在说什么傅若言都会同意的，就算姜宵提出那所谓一个月两次的正常规律他心里不赞同，但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顶嘴。

他伏低做小，姜宵嘟嘟囔囔说了几句，也没有真的和傅若言吵架。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坐起来吃了点东西，下午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了。

他毕竟经常锻炼，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没有那么脆弱，就是酸疼的感觉还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昨天晚上姜宵甚至还想反抗一下，男人嘛，总是不甘心做受方，尝试一下别的也很好呀，但是他没有成功。

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交的每一任男朋友都比他力气大，傅若言一个文艺世家出生的居然也是这样的。他身高就占了优势，长了一副花美男的脸，但是脱了衣服肌肉一露出来，姜宵当场惊讶，手腕甚至脚腕被钳制住，他哪有反抗的机会。

算了，这就是命吧。

姜宵当天还是有些精气神不太好，厌厌的，他好久都没有这么折腾过了，到傍晚的时候傅若言一下子没看到人，床铺那里就空了。

去哪里了？

他很快去找人了，又问了佣人，在花园里面找到了姜宵。

傅若言站在三楼，这里离下去的楼梯比较远，他找人找急了，就隔着窗户叫他：“宵宵，外面太冷了。”

还在下雪呢。

姜宵现在活蹦乱跳了，他戴了一个毛绒帽子，这还是他高中时候戴着的，夏婉婉以前给他买的，主要是大学之后在荔市，那边暖和，他根本用不着穿这些厚实的单品，这几年就没有备过这类东西。

傅若言带他过来的时候又走的急，说走就走了，他就把这帽子收拾进来了，显得有几分学生气。

毛茸茸的帽子，带着一个白色的球球，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他回头看了傅若言一眼，然后哼了一声，不理他。

他在堆雪人。

以前在厚林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雪，特别适合堆雪人，傅若言来的时候，姜宵已经堆出一个轮廓了，那是一个胖乎乎的雪人。

雪人的眼睛是两个巧克力饼干，嘴巴是他找到的一个弯弯的树枝，傅若言想去下面找他，但是楼梯在另一边，他从这里下去要好长一段时间。

他又想看着姜宵堆雪人。

他很活泼的，从楼上往上看，他像只小蚂蚁一样。做完了眼睛和嘴巴，他又从怀里掏出从厨房顺过来的胡萝卜，吧唧一下塞在雪人的脸上，做鼻子。

当然，傅若言也不能老这么看着，他还是从三楼跑下去了，他下去的时候姜宵在旁边的林子里面找树枝，当做雪人的两只手。

傅若言握着他的手，太凉了。

“宵宵回去吧，”他道，“你看雪人都堆完了，很可爱的。”

他看见姜宵手里拿了很多树枝，把最后的手插进去就好了。

“没有呢，”姜宵摇了摇头，“我想找一个那样的树枝——”

他抬起手臂，给傅若言做了个示范。

“就是这样，要这里弯一下的，像打招呼一样。”

地上雪太大了，好多掉下来的树枝被掩盖住了，姜宵没有找到，但是傅若言在一棵小树上给他折了一段新的，那个树枝上还带着一小片叶子，半绿半黄，风一吹，就抖动一下，但是叶子一直没有掉。

姜宵满意了，把树枝插好，左右看了看，这才回去。

“宵宵不生气了吧，”傅若言去牵他的手，慢慢给他暖着，小心翼翼的问他，“我昨天就是忍不住……”

姜宵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但傅若言过来牵他的手，他也没有松开。

因为是旅行，他们两个也不会一直呆在庄园里面，第二天就要离开了。

当天晚上，姜宵拒绝和傅若言一起睡觉，他身上那股子酸疼劲还没有消，自己换了间房间睡。

但是傅若言不习惯了，他等着姜宵睡着了，然后偷偷打开门进去，盯着他看了很久，亲了亲他的额头，很久之后才出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晚上身边若是没有姜宵，就浑身不舒服。

人都说由奢入俭难，大约就是这种感受。

第二天他们离开的时候，姜宵还特意去看了那个雪人。

“拜拜，”他伸手挥挥，“我要出去玩啦。”

姜宵真是头一次出国，不过他这辈子英语比上辈子可好多了，有时候连说带比划，交流完全没有什么困难。

他走过雪乡，也去过纬度低一些的温暖的地方。列车开过雪山，海风吹过脸庞，大教堂旁边的石子路，本地老牌餐厅的香味，还有很多很多，都成为他记忆里崭新的一部分。

因为身边有傅若言，即使身在异乡，也没有陌生的感觉。傅若言很多地方都走过，有他带着，姜宵不需要多费心，他自然而然的去感受这一切，这或许就是旅行的意义。

他在这里和傅若言在这里牵手亲吻，和一个人旅行就是不一样，感情渐渐融入了生活，就让人觉得开心。

蔺成聿在国内，也没有停止过想他。

他听到姜宵出国的时候，又想着自己可不可以跟过去，他没想过会运气这么好刚好碰见姜宵，就算碰见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姜宵身边有傅若言，他站在那里，也是尴尬。

他又想着顺着路自己去走一遍也可以，好歹离姜宵近一点，他好几天又没有见到人，焦躁的只能靠照片来缓解，但是一场独自旅行，对他现在的状况完全没有帮助和疏解作用。

他只会更痛苦，再一次认知到姜宵属于别人的事实。

反复纠结，最终还是守在国内，等他回来。

他也没想到会等这么久，姜宵和傅若言在外面玩了十来天，一直到小年的时候才回来。

他们回来的时候，家里的新房子也装修好了，透气透完了，测过甲醛一类的数据，确定新年的时候可以过去住了。

年前，他们和夏婉婉凑在一起，办个简单的新家宴。

姜宵给夏婉婉买了好多礼物，衣食住行都有，全部都空运回来，装了好几个大行李箱。

新家里的第一餐饭，姜宵来准备，夏婉婉在新家的客厅里面拆礼物，傅若言忙着布置，然后给姜宵打下手。

夏婉婉试了一件衣服，她在镜子前面转了转，又看到厨房那里两个孩子挤在一起，笑着说悄悄话。

虽然有了新房子，但是姜宵和傅若言住在一起，这里他应该不会多回了。

这就是儿大不由娘了。

夏婉婉摇了摇头，稍微有点惆怅，但姜宵开心，她也就开心了。她转过身，又从礼物堆里拿出来一件羊毛大衣。

不仅是夏婉婉，姜宵给身边人买礼物的习惯也一直没有变过，公司里外面的朋友也收到了，权当是新年礼物。

蔺老爷子也有的，姜宵回来之后，也和他见过一面。那是一件大衣，经典的剪裁和设计，在店里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老爷子穿，姜宵就买回来了。

因为新年将至，一起送过去的还有一些姜宵手作的点心，一个一个装在食盒里面。

家里和蔺老爷子都喜欢这口味，他也做习惯了，每次都多做一些，也算不上什么麻烦，都习惯了。

他们约在外面，蔺老爷子也和他聊点家常，姜宵最近也想计划着买几套房子了，这都2011年了，这个点再不买，以后又要涨一波价的。蔺爷爷是这个行业的专家，给他介绍了不少好的地段。

晚一点的时候，两个人告别，姜宵问要不要送他回去，对方摆了摆手，说有人来接。

不一会儿，姜宵看见一辆车从前面开过来，停在面前，然后蔺成聿从里面走了出来。

好久不见了。

第一百三十章 

他是蔺爷爷的孙子, 来接人天经地义，所以姜宵也没有多惊讶。他也准备要离开了，和蔺成聿不过也是一错身的功夫。

姜宵是冷静, 蔺成聿就是紧张。

他现在每次见姜宵，都希望自己表现得体到完美，即使一眼，也要叫姜宵看到最好的自己。

论外表当然是这样，但内心不是。无论再怎么伪装, 他见到姜宵还是下意识被他吸引。一下车，他想系好西装的扣子, 但是眼睛盯着姜宵转过不来, 手指都是抖着的。

“我们走吧, ”他呼出一口气, 从那里走过来，带着微笑对爷爷说，然后才转过头对姜宵说道，“宵宵，好久不见，今天谢谢你照顾爷爷，还有, 那个, 新年快乐。”

就这样简单的几句话，他还是掌心冒汗。

今天他其实有带新年礼物过来，知道姜宵可能不收, 但还是买了带了，觉得顺着节日的氛围，万一能给出去呢。

但是站在他面前的时候, 又紧张，礼物放在车上，没有带下来。

他想着现在回去拿，但是又来不及了。

姜宵冲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得不到回应，蔺成聿也找不到理由再在这里呆下去，他就抓紧时间，偷偷望着姜宵看。

他从外面旅行回来，还没有剪头发，还是半长的，垂在脸侧，显得他脸颊线条很柔和。

荔市今年是暖和的，即使是新年前夕，气温还是很高，今天还特别热，姜宵就穿了一件毛衣，外面穿了一件风衣。

现在正是中午，姜宵连外面的风衣都觉得热，他把风衣脱了拿在手上。

他低着头，蔺成聿看他，很快他就看到姜宵脖颈处有红痕。

毛衣的领口是宽松的，前面看不到，但他脱下风衣，一低头，后背就有一些露出来了。

那星星点点的红痕，有一些蔓延至衣服下面。

姜宵其实是很容易留痕迹的皮肤，蔺成聿清楚这一点，他身上稍微用力弄出一些红痕来，痛是不痛的，姜宵也没有什么感觉，就是很难消掉。

那所谓的红痕又意味着什么呢？

蔺成聿也清楚，但是他不敢想。

除了那种事情，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他扶着爷爷，甚至是有些机械的往前面走，他整个脑子是呆住的，不敢置信。

他知道姜宵在最亲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很甜的，连说话的语气在那时间都会变的，人又软又乖，眼睛望着人，带着几分水汽，姜宵在那个时刻是极度漂亮，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漂亮。

拥着他，就像拥有全世界。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外面的一切就全不重要了。

甚至蔺成聿有一段时间自欺欺人到，觉得自己是喜欢对方的肉体才会这样沉迷，但是事实证明，唯有灵与肉的双重满足，才会有那种欢愉。

现在这样的姜宵，也会喜欢上其他人，属于其他人，在最亲密的时候望着其他人了。

他刚刚亲眼目睹着所有的证据和痕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和傅若言在一起小半年了，蔺成聿以为他没有那么难受了，以为他可以像爷爷说的一样，足够冷静，蛰伏下来，守着一个机会，等姜宵回头。

但不是的，姜宵和别人在一起这件事，每一刻对他来说都十分难熬。还在没每一刻的难熬里，时不时、冷不丁的给他一刀子，扎穿心肺。

今天明明这么暖和，他还是觉得冷，冷气传满全身。

等他从恍惚的状态里抽身出来，深吸几口气，想转头再去找人的时候，姜宵已经离开了。

蔺成聿站在车前，他像困兽一样在原地走了几步，老爷子倒是冷静，开车门把他塞了进去。

但很快，蔺成聿又从另一边出来了。

狭小的车内空间已经装不住他。

他看起来像是要去找姜宵，但是老爷子把他又拉回去了。

“人都已经走了，你去哪里找？找到了又能和他说什么？除了让姜宵生气难堪烦躁，你什么都做不了，”他语气严肃，“今天你就不该来。”

但蔺成聿确实不能不来，他十来天没见到人了，知道这件事之后，他连犹豫都没有，就赶过来了。

然后他再次看到了属于别人的姜宵。

蔺老爷子这回没有拉住他，他就坐在车里了，叹了口气，老神在在的打了电话叫了司机过来。

他知道蔺成聿这种状态不适合开车，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

等会儿吧，他得打破了之后，更沉静一些才行。

等人本来就是难熬的事情。

司机就很快过来了。

而蔺成聿跑出去找了半天找不到人，自己拿出手机来，给姜宵打电话。

姜宵看到这个电话，还是挺莫名其妙的。

但想想他刚刚接到蔺爷爷，可能是蔺爷爷那边有什么问题，铃声响了半天，他还是接了起来。

“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蔺成聿打通电话之后，喘了几口气，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只能翻来倒去的说话：“姜宵……宵宵，我……你今天，能不能……”

就像爷爷说的，他能说什么呢？

姜宵听着他反反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他更加莫名其妙。

之前见面不是挺正常的吗？

大概蔺成聿还是不能回归平静，他的不正常是间歇性的。

“你真没事？没事我就挂了。”姜宵不想再听了，他低着头挂了电话，嘟囔一句，“奇奇怪怪的。”

蔺成聿耳朵里听到了手机那边传来的嘟嘟的声音，姜宵不想和他说话了。

他没有再打过去了。

他看到姜宵了。

姜宵在地下车库那里，这商场停车场做的太大了，他又不是经常来，真的找了好一会儿，绕了路，才总算找到自己的车。

蔺成聿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车边。姜宵挂了电话，不一会儿之后，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蔺成聿？”姜宵一愣，下意识就要挣开，“你干什么？”

但蔺成聿没有松手，直到姜宵看着有些生气了，用力甩了一下，退了几步，他才松开了。

“姜宵，”他眼睛里有眼泪，但是没掉下来，“你跟我说，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是不是他强迫你……”

他没必要问出来的，靠近来看，痕迹有新有旧。

姜宵自己怎么看得到自己身上的痕迹，他只觉得为什么蔺成聿会突然发疯，但蔺成聿又不敢把那几个关键词说出口。

两个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姜宵想上车，蔺成聿拦在车前，他进不去。

他慢慢伸手把姜宵抱在怀里，手指从他背上的红痕抚过。

至此，姜宵身上好似已经没有一点东西是独属于他的，全数被姜宵收回，然后被人夺走。

姜宵一开始是懵的，但此时此刻好像从他的动作里明白过来一点，于是他挣扎的更厉害了。

“放开我，”姜宵是真的有些生气，踢了他一脚，“蔺成聿！”

他用力踢了对方一脚。

“我有正经男朋友，”姜宵道，“不是你的私人物品！”

姜宵多少是有些羞恼的，他并不喜欢把这类事情展露于人前。他推开人之后，看见蔺成聿的眼神，动作稍微凝滞了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

姜宵也不是头一次看到他难受，但是好像每一次都不一样，这次又不一样，像是难受到极致了，哭也哭不出来。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姜宵吸了一口气，别过眼去，“我是成年人了，我有傅若言，做这些事情天经地义，心甘情愿，没人管得着。”

蔺成聿没有接话，但他还是拦在车前不肯让他离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他就是害怕姜宵走。

“蔺成聿，我问心无愧，但你做过更过分的事情，你没有资格拦着我，”姜宵接着道，“你自己心里清楚，走开，我要回家。”

蔺成聿靠在车前，姜宵听见他回了一句：“我没有，宵宵，我没有，从来都没有。”

他向来只有姜宵，没人比得上他。

但是姜宵不信。

他在蔺成聿身边看过形形色色的人，生意上和生意下的，他长那副样子，多的是人贴上去，都说是逢场作戏生意需要。

姜宵确实没抓到什么，他又不是侦探，能自欺欺人，但最后一个电话，异国的深夜里，那个女声，她拿着蔺成聿的手机，要说什么都没有，他不相信。

“我真的只有你，宵宵，”蔺成聿喃喃自语，“你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可已经隔世了，他找不到证据来证明这一点，而且就算证明了，姜宵能回来吗？

“不重要了，”姜宵道，“我有。所以随便你吧。”

这次对话完之后，蔺成聿有一刻的无力，一推就开了。

姜宵趁机上了车，然后头也不回的开车走人。

蔺成聿果然没有得到结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去了。

爷爷还在等他。蔺老爷子把姜宵给的食盒打开了，反正等人也是等的，不如吃点东西。

姜宵做的点心是很好吃的，但是老人不能吃这么多甜，所以他也不会准备太多。

他把流心蛋黄酥和芋泥软糕慢吞吞的吃完了，蔺成聿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不冷静的那段时间。不过他现在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不知道是比暴躁的时候好还是差。

车开动了。

蔺老爷子等了一会儿，把食盒里面的桂花牛奶糖糕掰下来分了他一半。

“吃吗？”

“姜宵给的。”

他向来不用言语安慰蔺成聿。

蔺成聿也是一愣，他脑子里一直在嗡嗡的响，像是被镇扎了一样，那半块糕他还是接了过来，慢慢的吃了进去。

除了桂花糖的甜味，还有眼泪的味道，又咸又苦。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怎么一直在哭啊, 像个废物，废物是挽回不了姜宵的。

蔺成聿想。

他伸手把眼泪擦掉了，没成功, 越伸手越多，泪腺就像情绪一样，不是他控制得住的，他不知道怎么能让自己不这么难受，但姜宵背上的红痕, 他永远忘不掉，他永远都记得。

这是他改变不了的、留在他心里的一道疤。

做错了事情, 不是悔恨弥补就能让一切归原, 无论结果怎么样, 在这样那样的历程里, 总会有什么东西留在那里，提醒他曾经错过了什么。

老爷子分给他的那半块桂花糕就一点点大，他吃的很珍惜。

真是姜宵的味道，里面的桂花蜜是秋天他自己做的，储存的很好，但不管做的再多，一般到春节前就吃完了, 那是很特别的味道, 和外面卖的很不一样，谁尝过都会记得。

这应该是最后一批了，桂花蜜最底下的会更甜, 这股子甜又不腻，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桂花的香气，好似又把蔺成聿扯回一些过去的情境里面。

他吃这个吃过很多次, 入口连批次都能分出来的程度，只是很多时候，不觉得有多珍贵。

他都这么难受了，还是能想起姜宵的好来。浑身上下都是苦的，可嘴里的桂花蜜又是与姜宵相关的东西，他还能尝出甜来。

那一丝甜就捆绑着他，他逃不掉，心甘情愿留在那里。

“想放弃吗？”

老爷子问他。

“其实放弃也没关系的，”蔺老爷子道，“往后退一步，你会好受很多，姜宵现在也很好。”

姜宵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很多次。

“不行，”蔺成聿摇了摇头，他第一反应还是这样，“我不能。”

直到今天，到现在，他还是做不到。

好像放弃了姜宵，他这一生便不再有目标，也不再有意义了。

“那就守着吧，”蔺爷爷也不觉得惊讶，轻叹了一口气，“先回家。如果有机会，给姜宵道歉，你吓到他了。”

此时，姜宵开车回了家，他在路上心绪已经宁静了很多，但还是有点疙瘩留在那里。

蔺成聿……蔺成聿怎么能这样？

路上对方还给他打电话，但是姜宵没接，到家的时候，他又收到对方的道歉短信。

姜宵觉得烦死了。

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他和蔺成聿现在明明就没有关系了，各自冷静不好吗？

他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这是新年前夕，他和傅若言还是住在一起，就不住公司的旁边的那个房子了。这几天住的是新房子，陪着夏婉婉，也慢慢准备着三个人除夕夜的晚饭。

姜宵一进家门，傅若言就站在玄关那里，他听到外面的声音，就等在那里了。他给姜宵把拖鞋拿出来，但对方一进门把鞋子脱了，光着脚就伸手钻进他怀里。

“怎么了？”傅若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亲了亲他的侧脸，“是宵宵想我了吗？”

“嗯，”姜宵点了点头，整个人闷在他怀里，“想你了，妈妈在吗？”

他没看到夏婉婉。

“约了人，出去逛街去了。”

家里只有两个人，这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姜宵立刻抬头去吻他。

这间房子确实买的不错，复式楼，后来又设计过，夏婉婉日常不想爬楼，所以她住一楼的房间，给姜宵留的房间在二楼，两辈人就算住在一起，平时可以做到相互不打扰。

傅若言上午在家里处理一些文件，忙着工作今天就没跟着姜宵一起出门，他未想到一回来的姜宵这样热情。

不过送上来的亲密，他当然不可能不要。

他搂着人亲够了，然后伸手把姜宵抱到楼上去了。

虽然这是在中午，但是房间的床帘一拉上，也和晚上没有什么区别。

姜宵环着傅若言，他很快又把中午的其余事情都忘了，在那种状态下，他确实也很难想起其他东西，便全由对方掌控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傅若言还是听了一些话的，他没有折腾太久。姜宵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

傅若言坐在床边，窗帘打开一些，他在讲电话，一时没有注意到姜宵醒了。虽然声音压的低，但是房间里面安静，姜宵也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买通稿？可以，让他们去买吧，影评人？也可以。”

“我知道，你别去管这些，让他们去折腾吧，你看过片子吗？看过你就懂了，这种质量的片子，他们做的越多反噬越快，自然而然让观众真实的声音发出来就好了。”

“至于其他的……我都做好准备了，放心。”

姜宵听了一会儿，知道他是说那电影的事情，傅宗林投资的那一部，春节档的片子，就这几天要上映了。

傅氏好多人在加班，忙的白天没有黑夜的，只有他老神在在，所有事情都撒手不管。

“傅宗林死定了，”傅若言半背对着他，“过了这几天之后，他要回来求我，像狗一样求我。”

他这句话的语气是姜宵从来没有听过的，阴狠到一定程度了。

姜宵心里抖了一下。

他知道傅若言对他父亲的恨意一直在，但姜宵没想到的是，即使到现在恨意连他也只能窥到一点而已，比他想象的要深重多了。

他有点不希望傅若言这样。

他恨父亲及后妈，姜宵很是理解，傅若言确实被很深的伤害过，选择报复回去是非常有理由的，但让负面情绪太过侵蚀自己也不是一种好方法。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一直想着那些，心里会很难受，这是姜宵的感受。

“若言，”姜宵吸了吸鼻子，叫他的名字，他刚醒来，声音软乎乎的又带着几分沙哑，“我饿了。”

一听到他说话，刚刚的傅若言又变回他记忆里的样子了，他很快走过来，动作温柔，伸手把姜宵抱了起来。

“阿姨刚刚打电话来说和小姐妹在外面吃饭，今天晚上晚点回来，”傅若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煮了点粥，你还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弄。”

姜宵靠在他身上，蹭了蹭他的脖子，他反问了傅若言一句：“那你想吃什么呀？”

傅若言一愣，他今天也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姜宵一说他就觉得饿了。

“随便，”他道，“我吃什么都可以。”

“我给你做吧，”姜宵下床，“我备了很多东西的。”

在新年的时候储备一大堆东西确实是姜宵的习惯，有从外面买的，有他自己做的，两个冰箱都塞满了。

两个人而已，他也没有做的太复杂，但是蛮有仪式感的。

动手烤了两块牛排，盘子还装饰了一下，弄了一小盘芝士意大利面，饮料也是调过的，两杯草莓牛奶，毕竟姜宵不怎么能喝酒。

傅若言口味没那么甜，他那杯就不怎么甜，除此之外，他还点了两根蜡烛，有点烛光晚餐的味道。

两人干杯，那草莓牛奶还是用红酒杯装着的。

他和姜宵吃完这顿饭，心情也自然而然的好了很多，好似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晚上两个人一起窝在房间的沙发上看夜景。

夏婉婉买的房子在江边，算是江景房，能看到荔市的标志性建筑物，傅若言和姜宵聊一些有的没的，又见他闭着眼睛窝在自己怀里睡着，心里无比的宁静。

夏婉婉今天回来的确实晚了，她到家的时候姜宵都已经睡下好一段时间了。

傅若言还没睡，他开了一盏小夜灯，还在一边看文件，下去倒水的时候夏婉婉正好回来。

她手上至少提了十来个袋子，楼下的物业管家还帮她送上来一些，春节前商场大打折，怎么样都要买些东西的。

傅若言上前去帮她提，所有袋子放在沙发上之后，他又看见夏婉婉在里面翻腾。

“我给你和年年都买了东西的，”她轻声细语的和他说话，一进来就知道姜宵睡了，所以说话声音也不大，“拿着吧，年年的我明天再给他。”

袋子里有很多东西，衣服类的装饰类的，傅若言扫了一眼，太多了，最上面的他看了看，是药包。

这是干什么用的？

“上面的是年年给你准备的。他说你最近几天忙，以前也是经常熬夜，睡眠不好，他换了枕头，又觉得不够。”夏婉婉道，“找了以前认识的医生配的药包，有晚上泡脚用的，还有挂房间的熏香，助眠的茶包也有，你试试吧，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傅若言拎着袋子，不说话了。

“其实这些药最多也是辅助作用，主要是自己心态要调整过来，年轻人凡事放宽一些，别弄的自己这么累，”夏婉婉补充一句，“现在赶紧去睡吧，今天已经很晚了。”

傅若言：“……好。”

他每次看着姜宵睡着了才起来做些事情，特别从国外旅行回来之后，傅宗林的电影即将上映，他知道质量不过关，但是要让他真的没有反击之力，也要往前推一把。

傅宗林打点媒体，他一样也打点过，许多筹谋规划都在暗地里等着。

他以为姜宵睡着了，自己悄无声息的弄这些，实际上枕边人都知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傅若言把挂房间的药包挑了出来, 他轻手轻脚的开了门，把药包挂了两个在床角上，还有几个放在其他地方。

药包的味道是淡淡的, 一时半会儿透不出来，靠近了闻才有味道。然后他上了床，慢慢抱住了姜宵，入眠的时候，就闻到那馥郁的药香味传了过来。

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香味, 就是带给人一种很宁静的感觉，确实让人很容易入睡。

傅若言今天就真的很听话没有熬夜, 手上那些东西也暂时放下。

其实那些工作并不是特别重要, 过年呢, 连很多剧组都放假的。只是他这个人确实比较追求完满, 在工作上恨不得做到百分之百，要尽在他掌握才能安的下心来。

但许多时候没必要这样，这些今天做不完就明天做，明天要是做不完的话就算了吧。

“这是过年呢。”

就如姜宵这么说。

姜宵平时工作也很拼，忙的时候和跟着全公司一起加班，但是他心里有竿秤，该生活的时候就要生活, 该抓的抓, 该放的放，这样人生才能有意思一些。

除夕那天，是家里最热闹的一天。

傅若言那天是真没看什么文件了, 他和姜宵都只接了少数重要的电话，其余的他都打好招呼了，统统不管, 随他们去吧。

法定节假日，要陪着姜宵呢。

早上的时候，姜宵就兴致勃勃的换新衣服了。

那是一件淡红色绒的家居服，看起来超级喜庆，夏婉婉给买的，就买来给他新年穿，乍一看好像没有小熊元素，但转过来，背后帽子上有两只小熊耳朵，超级可爱。

傅若言忍不住偷偷亲亲他，他跟姜宵穿同款，还是夏婉婉送的，就是颜色换了一下，棕色的，情侣装。

虽然看起来有点幼稚，但是穿起来很柔软很舒服，也很适合在家里穿，不知道夏婉婉在哪里把它买到的。今天本来也不出门，穿这个正合适。

这一年来工作太忙了，姜宵好多时候下厨都是赶着的，他一开始学做饭是因为没钱，后来就变成兴趣了。

能做顿大餐给喜欢的家人吃，对他来说是生活里的巨大快乐。

今天一大早，他就呆在厨房间里基本没出来过。

早餐就已经吃的很丰盛了。然后夏婉婉在西厨那边哼着歌搞点小甜点，烤蛋挞、做小蛋糕还有小饼干，傅若言仍然是个厨房小白，在旁边给他们打下手，当然，更多的是在姜宵那边帮忙，帮助洗菜切菜洗盘子洗锅之类的。

姜宵在厨房的花样可太多了。

傅若言是头一回感受到，原来年是可以过成这样的，三个人都能搞得这么热闹。

家里挂了小灯笼和中国结，电视一直在开着，放着各种各样春晚的预热节目。

姜宵在厨房间，他做各种各样的东西，傅若言听他跟着电视在唱歌，小小声的，特别快乐。

因为怕吃不完，所有的东西都是小份的，这也就意味着姜宵做的特别精细。

晚上准备吃火锅，他剁馅煎了蛋饺，捏了鱼丸和牛肉丸子，还做虾饺和虾滑，鱼肉牛肉片到最合适的薄厚度，这样口感最好。

火锅底料也是自己炒过的，他和夏婉婉吃辣锅，傅若言不能吃辣，给他准备的清汤，是菌菇鸡汤。

汤底是拿一整只老母鸡煲过的，里面的香菇是山里人种的，特意找人收回来的，味道特别好，起锅的时候姜宵给他尝过一口里面炖着的香菇，肉厚吸味，香的要命。

“好吃吗？”

“超好吃，”傅若言含含糊糊的把香菇咽下去，冲他点点头，“宵宵太棒了。”

除了这个，他还做小零食。

姜宵买了小山楂草莓还有圣女果，他烧了糖衣，浇上去之后放冷一些，就是冰糖葫芦 一咬下去又甜又脆，傅若言没那么喜欢吃甜的，都被姜宵喂了好几个。

饮料他煮了水果茶，打了玉米汁，还问傅若言想吃什么。

哪里还有想吃的了，已经足够丰富了。

中午吃的牛肉煲和辣子鸡，分别是傅若言和夏婉婉最喜欢的一道菜，晚上最丰盛了，姜宵最喜欢吃火锅，显得热闹。

新家的大电视能转方向，在饭厅也能看的很清楚，春晚开始的时候，家里正式开餐。

火锅一煮，烟气一冒，过年的氛围就起来。

今年的除夕对傅若言来说真是永生难忘，他很少吃到这样的味道，即精致用心，又有家的感觉。

主要是有姜宵，他是看着这些东西怎么从他手里慢慢做出来的，他自己还帮了忙，意义就大不一样了。但食物除了好吃，更多的还是心意，更多的是他把东西塞进嘴里的时候当时的心情。

傅若言以前也不看春晚，今年他看的很认真，姜宵喜欢看小品，他就陪着姜宵一起噗嗤噗嗤的笑，到歌唱节目的时候，他还指着舞台上的其中一个给姜宵看。

“那是我们公司的艺人。”

因为今年红了，那个节目唱歌选了四个年轻人，她就是其中一个。

姜宵还请人当代言人来着，他也记得。

两个人总是能找出一些话题来聊，那些回忆也是一起经历的事情，琐碎的事情说着也很有意思。傅若言那天晚上和姜宵一起熬到跨年的时刻，夏婉婉年纪大了，熬不住了，十点多就去睡觉了。

荔市今年已经不让燃放烟花爆竹了，但是这房子离中心地段近，能看到许多大厦高楼，大厦外面电子显示屏是有跨年动画的，倒计时亮起来，也很有跨年的氛围。

数字变为零的那一刻，两个人默契的接吻。傅若言抱着他，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面。

希望以后每一个年，都能和姜宵一起过。

此时此刻，蔺成聿独自一个人，他在手机上编辑了祝姜宵新年快乐的短信，一开始写了许多话，后来又觉得累赘，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只剩下新年快乐四个字，犹豫好久，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发出去。

之前他就太冲动了，姜宵没拉黑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一直到过年这段时间，他都不敢去打扰，怕姜宵真的讨厌自己了，一怒之下真的拉黑了，连面都很难见到，直到现在也是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

今天蔺成聿的除夕过的也和前几年一样，没有什么大区别，蔺峰和家里闹翻了，他败退的十分厉害，带着蔺容佳去他老婆那里住了，不愿意回来。

但就蔺成聿来看，蔺峰老婆那娘家也不靠谱，以前就是趴在傅家咏江上面吸血的，现在没有利益了，以前讨好的假面迟早是挂不住的。

蔺峰一生精明，迟早要倒在这所谓姻亲们假的甜言蜜语上，到时候等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蔺峰手上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收的回来。

蔺成聿丝毫不急，他亦是筹谋规划完整的人，但他有的是时间，也不急在一时，痛打落水狗做起来确实爽快，但那不是他的风格。

如今不回来也好，除夕夜蔺成聿和爷爷一起过。岳叔也在，他独身一人，没有自己的家，几乎这一生都在蔺家的企业里做事，对于傅若言来说，他和家人一样。

今天的饭是蔺成聿自己做的，也是吃火锅。他回忆之前和姜宵的相处，好像大节的时候经常吃火锅，就下意识做了这个。

好歹学着姜宵做饭也学了八年多了，蔺成聿做的也有模有样，他自己煲的牛骨汤做汤底，没有姜宵自己就做丸子的本事，但是处理肉切切菜还是没什么难度的，他买的是上好的食材，下了锅煮一煮，自然也不可能会难吃。

至少爷爷吃的还是很满意的。

但还是和姜宵做的不一样，差很远。

蔺成聿自己做的，反倒是没有胃口吃了，他就吃了一点，而后就吃不下了。

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能想到姜宵，今天晚上亦是。

他们两个人命就是这样，纠缠太深了，刻在他的魂里，刻在他骨头深处。姜宵大痛之余，想把就这些全部剥掉，蔺成聿不知道他成功没有，应该是成功了的，但蔺成聿做不掉。

他情愿留着这些，沉溺在旧梦里，即使这些带给他痛，但也带给他甜。

他就这样犹豫着，到跨年的时候，到跨年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的时候，到天色微亮的时候，都没有发出去。

蔺成聿还是不敢。

他是真的一晚上没睡，当然期间也做了一些其他事情，他记得以前姜宵高中的时候，喜欢过年的时候在雪地里玩烟花棒，到了大学好像就没有再玩过了。

蔺成聿房间有阳台，他自己坐在外面，买了一大堆烟花棒，想着那个时候的姜宵。短信界面就停在那里，始终不敢按。

烟花一闪就灭了，他在火光里想到太多了。

他和姜宵一起度过很多个除夕，数不清了，蔺成聿回忆着那些过往，再看到现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今年肯定是傅若言陪着他一起过的，轮不到自己。

时至今日，蔺成聿已经不敢再有多的期望，他好像被打破重来，剩下心底里最深的声音。

他只希望姜宵过的幸福快乐。

短信还是没发出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傅若言过了一个相当幸福的跨年夜, 他总觉得自己和姜宵在一起的时候好似身处于梦幻当中。

除夕当天晚上折腾够了，第二天早上醒的比较晚，他低头亲亲姜宵的额头, 他还没醒呢。

昨天晚上姜宵确实挺累的，并且深刻体会到当时装修的时候特意强调了隔音方面的问题也是真的很有必要。

早上起床的时候，傅若言把居家外套穿上，他下意识又去找手机，看是否有人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找自己。

但是手一掏兜, 没拿出手机来，倒是拿出来一个小盒子。

红色的丝绒小盒子, 是黄金珠宝店常用的那种, 还沉甸甸的, 上面有写字条, 一看就是姜宵的笔迹。

——压岁钱。

下面还打括号，给傅若言的，然后画了一个小熊的标志。

他打开一看，盒子里面装着一整块亮闪闪的金条，上面刻万事如意，背面翻过来一看，招财进宝。

这压岁钱给的确实太沉重了, 也不知道姜宵是什么时候塞进他口袋里面去的。

傅若言看到就想笑, 他又觉得这是姜宵的小脑袋瓜里能想出来的东西，他回过头，想问一问, 但姜宵睡的正香，他又不想打扰。

他拿着那小金块下了楼抿着一抹笑，正遇上夏婉婉。

“年年是不是还睡着呢？”

夏婉婉已经在吃早饭了, 昨天做的东西还是做多了，随便热一下就可以吃。

“对了，小傅，给你这个，阿姨祝你新年快乐，”她递给傅若言一个红包，“家里的习惯了，没有多少钱，但是新年嘛，有个好兆头，年年还没起呢？”

“嗯，还没起，没事，过年让他多睡会儿。”

傅若言没推辞，心里暖暖的，低着头说了谢谢阿姨，然后收了下来。

等姜宵醒了，他和姜宵说这件事，又问道：“你给金条是不是就因为那红包太大，塞不进口袋里啊？”

夏婉婉给的红包太厚了，满满一大包呢。

“也有这个理由，”姜宵懒懒散散的攀着他的肩膀，“虽然人家都说金子俗气，但我就觉得好，硬通货，多适合拿来做压岁钱呀，可有福气了。我就挑来送给你了，你不喜欢也要喜欢，没有办法的。”

老实说，姜宵挑礼物的时候也犯难，说不清楚傅若言缺什么，好像什么也不缺。于是他衣食住行乱七八糟的都买了一点，想到压岁钱的时候，干脆买了个最实在的东西。

傅若言哪有不喜欢的，姜宵送的一切都好。

他过年也给姜宵备了些礼物，特别多，就等着新年第一天送给他。不过还没来得及一一给他看，工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接了这个电话，他和姜宵梦幻一样的生活好像就被扯回来繁复的现实当中。

大年初一，傅宗林主投的那部电影上映的第一天。

这部片子在春节档这个厮杀热烈的档期硬是抢了接近百分之四十的排片，在上映之前，首映礼就请了一大堆影评人，上下都打点到了，在上映前通稿和赞美的评论都刷了很多了，所以电影预售卖的很好，创记录的好。

傅宗林得意死了，昨天除夕的时候都不像之前还会假惺惺的联系一下自己，别说昨天，这一段时间他都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完全没看上傅若言，觉得自己的翻身仗已经板上钉钉了。

但是这已经是大年初一中午了，第一批观影群众已经走出了电影院，2011年已经是网络十分发达的时代，讯息传递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影评很快就出来了。

“烂的不行，今年第一烂。”

“不知道演的什么，大杂烩。”

“谁看谁傻逼，我看我傻逼。简直浪费电影票钱。”

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观众的反馈就很明显的说明了这一点。

娱乐圈嘛，风口浪尖的行业，一个项目投资过大，就是可以决定生死。

虽然是傅氏的电影，但是傅若言真是对此喜闻乐见，他就等着看了。初一这一天因为预售好，暂时票房还挺好看的，水军上去一洗，也能暂时骗骗人，到第二天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绷不住了。

第二天票房跳水，直接砍了一半，那些股东们也怕了，开始一个个给傅若言打电话，求他帮帮忙。

姜宵在旁边，经常能听到他在电话里回复。

“我开始就说了，这项目不好，你们说我年轻，不听我的，现在钱都花出去了，我还能怎么办？”

“您是觉得我真手眼通天，舆论都这么强了还能往下压？开玩笑呢。”

“我管不了，您找我爸去吧。”

他左推辞右推辞，好像真的很无奈，但手下就没有停过。

虽然这部电影拍的烂，但是热度高啊，白白送来的热度不用白不用。

傅若言工作室有部网剧准备上了，做的轻喜剧形式，集数不多时间短，主要是主创团队都比较新，马上要上了还没什么热度。

傅若言是故意的，第一集 的剧本题材上和傅宗林的电影选材上是有相似度的，工作室那边就剪了第一集的预告片，放上网，把这两者联系起来进行比较。 

果然，很多人一下子就有兴趣了，讨论度也上去了。

网剧现在看着还是新玩意，等开了个好头，做起来了就不止如此了。

傅若言做这事情毫无心理负担，反正说破天都是他傅氏的项目，他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只要傅宗林不舒服，他就舒服了。

那部电影的骂声连姜宵都听到不少了，差点要被钉在烂片耻辱柱上，票房跳水的也很厉害。

虽然总票房看起来还可以，到下映的时候，骗也骗了三亿多，但是和影院分完账之后，也就能收回来一个亿多一点，对比原来那三个亿的投资，硬是亏了两个亿。

傅氏作为主投资方，在里面上上下下快亏了八千多万，这还没算上股市那里的亏损，新年刚来就这样，谁受的了啊？要不是傅若言之前投的几个项目还能往回挣，傅氏就真的被拖完了。

还没等傅若言说话，那些股东就已经把傅宗林骂的狗血淋头。跌了个跟头自然就记得清楚了，更想起傅若言最近几年向来没出过什么差错的好来了。

这些墙头草一样的股东对傅若言来说不是重点，他们什么样子他从小就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外。

他此番，除了稳固地位，更多是为了报复。

他想叫傅宗林和陈灵月也体会到，被人算计众叛亲离是什么滋味，一无所有又是什么滋味。

电影亏的那两个亿，傅氏只掏了八千万，还有两三千万是一些小投资商掏的，剩下的一个亿，零零碎碎都是陈家掏的。

陈老导演有公司，陈灵月手下也有公司，这两个公司都和傅宗林有牵扯，就像傅若言自己办的工作室一样，是他的退路，但是前段时间被傅若言逼得太辛苦了，才把这些底牌都逼出来了。

现在赔的干脆，虽然这么些年的经营也不至于空了，但是也没剩下什么钱。

电影下映了，傅宗林就住院了。

听说是心脏不好，在会议室里晕倒了，很快被送到医院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住了两三天了，还没有出院的打算。

傅若言拎了一篮水果，没和姜宵说，独自去见他了。

推开病房门之后，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好久没有见傅宗林，这个人一下就老了这么多，算起来也是五十岁不到，但看着头发半边都是白的了。

只是傅若言心硬的很，没有什么可怜的情绪了。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傅若言一来，其余人看看这氛围，一个一个都离开了，留下这对像仇人一样的父子。

傅宗林再怎么样，他如今面对傅若言还是傲气的，就算在病床上躺着，背也要直起来。

“你总算来了，”傅宗林看他，牵着嘴角露出一个笑来，“怎么，不带姜宵一起来吗？”

不愧是他，一来就给傅若言一个下马威。

他在圈子里这么多年，这点人脉还是有的，钱没了，打听打听消息并不困难。而且傅若言就对于身边的人又没有藏着掖着，不算什么大秘密，前段时间是因为电影的事情忙，现在闲下来了一些，一些消息就很快递进来了。

傅宗林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

老实说，在娱乐圈同性恋爱不算什么大新闻，傅若言这个性子，他选这样一个人也不是很意外，只不过现在看来，大约和他想象的随便谈谈的寻常恋爱很不一样。

“带他来做什么？见了你也是难受，我自己来就可以，何必让他恶心呢，”傅若言一笑，在病床前面坐下，伸手拿了个橘子，慢慢剥了皮，“也别想拿他威胁我，以后你还得指望我呢，是吧？”

不仅仅是金钱上的压力，那一个亿掏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每个公司的现金流都很难掏出来这么多钱，傅宗林最近几年走了下坡路，投的很多项目都亏了。更多是傅宗林和陈老导演那边卖面子拉过来的投资，说白了一部分是其他人的钱，但每个人都不是傻子，掏钱的时候也需要有资源置换的。

不管是剧里的角色还是一些商业资源，很多都还没有兑现，是空头支票。以前傅宗林能做傅氏的主的时候，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可以很轻易的安排，如果电影爆了，那也一切好说，但是现在不行了，许多人脉没有利益支撑就是一盘散沙。

许多时候，生意场上的事情就是一场豪赌，堵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我全都知道的，所以，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尤其是有关于姜宵的，”傅若言对他笑了笑，“万一我生气了，您可怎么办呢？”

他已经把橘子剥完了，傅宗林下意识伸了手，但是傅若言没有递给他，自己吃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橘子不甜, 一股子酸味，不像家里的，姜宵挑回来的水果就没有不甜的。

正如在一起的时候傅若言说的, 他希望姜宵只需要坦荡的面对这段关系，其余的事情都不用担心，他会解决的。

不管是谁，都不能打扰到他和姜宵，更不要想着伤害他。

傅宗林现在是处于窘境的, 他在傅若言面前装也没有用。

他未兑现的空头支票在那里吊着他，现在在外面是在强撑, 一些投资商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要真暴露出去了, 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们又实在没有什么底牌了。陈老导演虽然有些水平, 但是他今年都八十多了，身体也不好，怎么可能复出再去导戏，眼看着今年连导协的位置也要退了，本来想在离开之前最后捞一笔，没想到是晚年不保。

傅若言就坐在病床前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 咄咄逼人, 不留余地。

“你想要什么？”

傅宗林问他。

他一开始还抱有一点希望，毕竟那还是自己的儿子，明明在最初的十几年, 他们感情还可以，后来就突然跌入谷底。

现在补救也来不及了。

“你手里傅氏的股份，卖给我吧, ”傅若言道，“你也知道，我拿着的股份不多，这样真的很难脚踏实地的做事。你拿了钱，好歹能还上一部分，作为交换，其余的事情，我能帮你解决。”

傅宗林还没有回答，病房外面就有人推门进来，大声截了这话。

“不行！”是他后妈陈灵月，“傅氏的股份不能给他！”

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听了多久。

傅若言也无所谓，听了就听了吧，反正也算她一份。

“你……你有事冲着我来，”陈灵月一见他就有些瑟缩，“以前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给你道歉，你，好歹、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人，你别这么……赶尽杀绝。”

傅若言好似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家人……说的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一样，”他坐在座椅上，稍微换了个动作，看着陈灵月，“陈阿姨，我问问你，你的道歉值得几个钱呢？”

陈灵月原来保养的很好的，今天看来都老了几分。

“我也有你的把柄，我有的，”她突然找到几分底气，“我手底下的人有拍到你们的照片，你不想这事情传扬出去吧。”

她递给傅若言照片的时候，手指尖都是抖着的。

那是拍到他和姜宵相处时候的照片，新年后两个人还出去过的，一起逛超市买东西，像对寻常小夫妻一样，也没避着人。

老实说，照片还拍的挺好，显得他和姜宵很亲密，很有小情侣的样子。可惜这氛围不对，否则他会把这照片储存起来当做美好回忆的。

“你当然不会的，”傅若言欣赏完照片之后，没有像陈灵月想象的一样害怕，“毕竟弟弟还小呢，你也不希望他出什么事吧。毕竟你们家现在大不如前，好多时候也护不住他，是吧？”

“傅若言！你想做什么？”

“你做过什么，我可能就会做什么，”傅若言道，“所以我说了，别让我生气，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别碰姜宵。”

他进来的时候神色是正常的，但这个时候看着她，扫过来的眼神太吓人了，特别是后面几句话，无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陈灵月一下就不敢说话了，她如今相当惧怕傅若言。

提到股份的事情，她当然是不同意的，只要傅氏不倒，有股份在，他们以后的生活就还有保障，但是连股份都要卖掉了，就不好说了。

傅宗林不知道吗？他当然也知道。

可是眼前的困难也在逼着他，有些合作方已经觉出不对劲来了，他住院的时候，打电话说是关心，但已经旁敲侧击的在问当时约定的事情，一个个逼着要他兑现。

这些合作方统统不是省油的灯，很多事情都是正儿八经签了合同过了明面的，得罪了他们，同样没有什么以后可言。

不管选择左还是选择右，都证明了他的失败，看着像是选择，但其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傅宗林不看陈灵月，她后来无助的坐在那里掉眼泪，他也只是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傅宗林问他。

傅若言看着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你应该问你自己，这些事情，都是我从你那里学会的。”

“也是，”傅宗林也随着笑了，“我们可是父子。”

傅若言和姜宵的照片放在那里，他伸手拿过来看，然后又道：“看起来是个很适合过日子的人，挺好。”

“我和你妈妈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你先不用反驳，确实是的，刚开始的时候，我爱她不比你爱姜宵少，她家里人看不起我，但我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命都愿意为她掏，”傅宗林回忆道，“后来就变了，傅氏刚有点成绩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若言，我知道你恨我，但是——”

他以为傅宗林是在打感情牌，把照片从他手里抽了回来。傅若言觉得让他看见姜宵就很不舒服，但后来的话说明不是的。

他又低头，想着那照片，傅若言在那里看着姜宵笑的表情，他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你特别喜欢他吧，”傅宗林道，“比我想象的还要喜欢他。”

“所以，若言，你也不敢带着姜宵过来，不是怕他见我，是怕他见你，”傅宗林又转过眼睛去看他，他那眼神看起来有些吊诡，“你不敢把这一面给他看，毕竟你跟我对比起来，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我狠多了。”

然后傅宗林又往他这边靠了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神色难以形容。

傅若言不回答。

他的软肋确实是姜宵，但是面对傅宗林面对陈灵月，对方的软肋更明显，所以他完全压制得住。可此时被傅宗林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抖了一下。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非要我做出来，你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吧？”傅若言站了起来，他单手拎起了傅宗林的领子，“你没资格提我妈妈，也没资格提姜宵，我和你不一样。”

用傅宗林的感受来形容自己对姜宵的感觉，让他觉得一阵恶心。

傅宗林仿佛已经接受自己在这场争斗中落败的事实，但接受事实之后，他反而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别激动，我同意你的要求。你帮我解决那些事情，股份我可以给你。但是傅氏是上市公司，股份转让手续很多，所以，若言，慢慢来，你也不用急，”傅宗林猛咳了几句，然后拍了拍他的手，“但你看，人不会一直赢一辈子的，以后路还长着呢。”

他后面几句话说的小声，几乎听不见，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事已至此，傅若言不想再和他对话了。

即使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傅若言离开的时候也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他好似从自己讨厌的父亲上获得了什么诅咒，回去的时候就一直心情很差。

憋着那股气开车，直到回到家里见到姜宵，才总算缓和过来。

新年过去，他和姜宵住回了原来的房子，又过上两人世界。

他回来的时候，姜宵坐在沙发上，腿上放了笔记本电脑，他在看无限的网站，傅若言一进来看到他就过来了，想抱一抱姜宵。

“哎呀你等一下，我电脑要掉啦，”姜宵聚精会神，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他把电脑放好了，然后熟练的伸手揽他，拍了拍傅若言的肩膀。

傅若言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没事。”

不过姜宵想也知道，大概是因为他父亲那一边的事情。

傅若言一直不让自己插手，姜宵连傅宗林什么样都没见过，有的时候忍不住问起，他也不怎么愿意提，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姜宵也就不说了。

这是傅若言很难形容的过往，是他心里最沉重的东西。

有的时候情侣之间再亲密，相互之间也要留下空隙给个人，姜宵明白的，所以他尊重对方，就不再多问了。

可能这个时候的傅若言只需要拥抱和陪伴，并不需要他指点什么。

作为恋人，姜宵永远理解他的选择，只是今天他觉得傅若言的情绪有些奇怪，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一进来之后握着他的手都有点控制不住的颤抖。

按现在的情况，应该很成功的吧？害怕什么？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傅若言抱着他的力度仍然比其他时候要紧很多。

“宵宵，”他亲吻着姜宵的头顶，“傅宗林这段时间住院了，他应该是没什么翻身的可能，但是我怕他们狗急跳墙，对你不利，我找人保护你好不好？”

姜宵好像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紧张了。

“嗯，我这段时间都会小心些，你放心，我自己也有安保措施的，司机都是挑过的，”姜宵道，“而且我都是公司到家两点一线，最近也没有什么出差计划，路上才十来分钟，你也别太担心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我没关系的，倒是你，也要小心一点。”

第一百三十五章 

然而傅若言听到姜宵这么说, 心里的担心仍然没有完全消除，越想越不安心。

傅宗林这个人，活的像条毒蛇一样, 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姜宵觉得傅若言才是直接面对这一切的人，反而过来担心自己就有点奇怪了，事情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夸张，睡一觉就好了。

谁知第二天，他就去找了保全公司, 姜宵身边被他安排多了个保镖，每天都在。

除此之外, 他找人去医院盯着傅宗林了, 陈灵月和他的弟弟也一概盯着, 万一他们真的做什么, 他也好提前知道。

想到姜宵万一真的因为自己出事，傅若言难以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姜宵一开始还多少有些不习惯，哪有人这样呀，一天到晚都跟着。

傅若言那副样子，他也没有办法拒绝，好歹能商量，一开始傅若言还打算请四个, 姜宵觉得太夸张了, 讨论了一下，留一个就可以了。

“弄太大阵仗也不好，”姜宵道, “一个能装装助理什么的，多了就突兀了，我也是做生意的, 请这么多保镖，人家过来一看，还以为无限出什么事了呢。”

傅若言的家事，也不好怎么对外面解释。

其余的也商量过，像进了办公室或者进了家里就别跟来了，姜宵也不喜欢老被人监视的感觉，讨论之后，勉强接受，他想着好歹不能长期搞，等这件事过去了就好了。

傅宗林也知道他这是监视，但他连提意见的权利都没有，谁叫他现在处于这种境地。

傅若言也真是行动迅速，他一同意卖掉傅氏的股权，相关手续也开始走了，董事会的几个有说话权的股东现在都老老实实站在傅若言那边，不愿意为他说一句话，想来到时候股东会投票的时候是不可能不顺利的。

但就这样真的什么也不做，那就不是傅宗林了。

破船还剩三斤钉，他也不是什么本事都没有。

即使处于被人监视的状态，他还是能找到许多机会联系上陈灵月。信息时代，傅若言又不是□□，非-法□□是踩线的事情，他没敢在这时候做的那么肆无忌惮。

老实说，这第二任妻子和他之间算不得有什么感情，结婚也更多是利益相关。

傅宗林也清楚陈灵月的性子，不甘心，心思多，易冲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想着她的儿子傅明思，现在正是最好利用的时候。

之前这么平和的时候，她都对傅若言做的出来这么没有底线的事情，现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更是什么都做的出来了。

还别说，陈灵月手底下还有些人总有点乱七八糟的本事，现在藏得连傅若言都不知道，傅宗林做不了什么，她可以。

站在傅宗林的角度上，他丝毫没有利用别人的负罪感。

要不是几年前她突然做那件事针对傅若言，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不会变成这样，傅若言还好好听话着呢。

这是她应该偿还的。

陈灵月这段时间也焦躁，她一直依仗的丈夫和老父亲都住院了，公司里面赔了很多钱，裁员都算好了，过几个月再撑不下去，就要倒闭了。

傅氏的股份那是傅宗林的婚前财产，不受她决定，以前觉得有儿子，好歹能分到一点，现在傅宗林的股份眼见着都要给傅若言了，这最后一点指望都没了。

接到傅宗林的电话，听到他说的那些指令和计划，陈灵月也是有犹豫的。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照我说的做，”傅宗林道，“否则你现在还能怎么办呢？你看，如果成功了，你让傅若言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的。到时候你就拿着钱，带着儿子往国外一跑，他拿你没有办法。要是情况坏一点，没成功，我就把剩下所有的东西都给小思，你也知道，我在国外还是有备些资产的，把他送走，好歹儿子以后都能过的好。傅若言现在和我反目成仇，我把小思当成唯一的儿子，我们做父母的，总要为他多考虑，是吧？”

要是普通人，做不出来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但陈灵月不一样。

她和傅宗林是一样的性子。傅宗林如果老实一点，傅若言不一定会对他怎么样，毕竟只是厌恶而已，没到赶尽杀绝的程度。

他们好歹是父子，董事会那些股东再墙头草，也是认识这么多年了，傅家真出了什么大事情他们也不会看着不管。

但傅宗林不甘心，比起落败，那种自己儿子带给自己的羞辱感更重。

他偏要孤注一掷，也要带给傅若言那种感觉，他们一对父子就真的成了仇人，之前说那话也有故意的情况，至少他试出姜宵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那就是他的软肋。

“好，”陈灵月在电话那头吸了吸鼻子，“我会认真考虑的。”

傅宗林刚挂了电话，外面就响起一阵敲门声，嫌他厕所上太久了。

于是他挂了电话把手机藏了起来，回到房间里。

他现在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养出这么一个孩子，也许他和第一任妻子之间就是真的不合适，所以傅若言有一部分和自己不一样，那是被他妈妈养出来的，但有一部分——至少是一小部分——是和自己很像的。

像这种睚眦必报的劲头，和自己一模一样。

因为知道了姜宵这个人，其中一些细节他也知道，比如说傅若言在姜宵的公司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比如说那间常合作的西装店里留下了姜宵的尺码，那两套相当昂贵的西装对当时离开家里的傅若言来说压力不小。

然后他从姜宵的公司辞职，回到了家里，想来其中也有许多关系。

刚回来的时候，傅宗林觉得他是想清楚了，受不了苦了，现在看来，是因为姜宵回来的。

姜宵是他回到傅氏的初衷，不过现在这么多变化下来，初衷早就过去了，也确实如他希望的，他和姜宵在一起了。

可自他回傅氏之后，所有事情走的太顺利了，事业上的傅宗林已经撼动不了他，但感情上，他和姜宵好像没有经历过什么堪称考验的东西。

我只是给一点考验而已，傅宗林想，所有感情都需要考验，特别是年轻人。

他躺在床上，脸上露出一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微笑。

这段时间傅若言看起来很紧张，姜宵也在尽力安慰他配合他，好让他放松一些。

但是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的，他又不是什么莬丝花，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天天躲在家里不出去了。

新年过去，无限又开始忙碌起来，网站不断在升级优化，实体店也开始往外省开，各项合作也都在谈，还有各项小的优惠打折活动、界面推送、会员体系也在进一步的升级中。

今年，技术团队和营销团队都要招一大堆人进来，人事方面姜宵也正在看。

公司外部，众森那边林涛声又联系他，说是众森这边新联系了一家快递公司，也有意向投资，主要也是考虑到无限的业务可以相互补充。

快递最近是无限很大的痛点，一直指望别家也不长久，姜宵这边因为单子的事情还常和快递公司起冲突，还是需要更紧密的合作才行，他谈了很多家了，也一直不满意。

姜宵因为这许多事情忙的脚不沾地，平时还要时不时去看看妈妈以及谈恋爱，哪有其他时间担心其他。

听说傅若言那边股权转让的事情一切顺利，姜宵也多少放心下来。

毕竟在他看来，因为私怨而去针对他这个实在和傅氏没有关系的男朋友是很奇怪的事情，怎么会有人冲动到这个地步？

但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人都正常。

大概在傅宗林住院后的大约一两个礼拜后，姜宵那天晚上有些额外的计划。

姜宵本来就不喜欢应酬，他是老板，很多事情不需要亲力亲为，很多应酬交给副总就行了，他手底下许多人喜欢交际，但有些聚会是推不掉的。

这段时间是老老实实听傅若言的话两点一线的，直到林涛声那天特意过来，带他出去参加聚会，见那家将要合作的快递公司的负责人。

姜宵不得不去了，不管是因为重生的经验还是因为公司迫切需要的合作。这家快递公司在后世做的很有名的，除了效率，驿站和快递柜项目做的也不错，要是真的能合作对无限来说是个很大的突破。

特别是林涛声来引荐，足以说明合作的可能性很大，姜宵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时间定在当天晚上，私人会所，安全的不得了，一直也没出什么意外。

聊天的过程中，对方对姜宵还是很满意的，可以说是相谈甚欢。

快递和电商都是近年来发展很快的，其中又有丝丝缕缕的关系鹤可以相互借鉴的地方。姜宵虽然占了重生的优势，但世界瞬息万变，他也努力在公司发展中学习，但是这回对方给了他很多新的想法和启发，都是很珍贵的。

他聊的晚了些，一时也忘了时间，可傅若言一直在打电话过来，姜宵不得不一次次出去接。

这包间不大，即使他调小了音量包间里也能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傅若言打电话过来，姜宵又不敢跳过不接，怕他真有什么事。

“……若言，我在谈生意，你也知道的，很多时间不受控，”姜宵走到外面，有些无奈，“我是答应十点前到家，但是我不是经常晚回家的，对不起，最近就这一回，你先睡好不好？我谈完就回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姜宵觉得傅若言对自己占有欲越来越强了。

谈恋爱嘛, 有些占有欲是正常的，姜宵基本上能容忍，有的时候也乐在其中, 但最近傅若言紧张的有些神经质了，可能是因为傅宗林的事情。

他抬头看了一眼，请的保镖和门神一样站在那里。

傅若言在电话那边，他声音听着还是很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就十分强硬了：“那我去接你好不好？宵宵, 已经十一点半了。”

姜宵觉得他好像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行，你过来, 我把地址发给你, ”姜宵叹了口气, 谈恋爱的时候也极少对对方生气, “你开车小心点。”

虽然这地方离市区有一个多小时，姜宵觉得他没有必要过来。

他接完电话进去，坐在包厢里的两个人也猜出刚刚他干什么去了，刚刚坐着的时候消息就一直响，电话至少打了四五个，想不知道也不行。

“老婆查岗啊？”

“嗯，还没结婚, 不过也差不多, ”姜宵解释道，“他最近家里出了点意外，有些紧张了, 也怪我，没和他说清楚，见谅。”

对方笑了笑, 摇了摇头，喝干了杯中酒：“谈恋爱的时候谁都这样，我老婆以前也这样，后来就不了。夫妻嘛，相互信任相互尊重，我们做生意，很多时间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你也劝劝她，以后也别老这样。”

家里这么多电话打过来，席间又聊了几句，但好像也没什么兴致了。

还好之前聊的不错，林涛声打了个圆场，时间也很晚了，三人都有些疲惫，关于生意上的事情以后还有机会聊，毕竟一些合作的细节还需要敲定，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姜宵还是圆滑的，他是东道主，离开的时候为对方安排好了，所有事情都做的妥帖无可挑剔，等他们两个人的车都走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才准备离开。

姜宵走出这间会所的时候，给傅若言发消息说别过来了他要回家了。

大晚上的，能不出门还是别出门。

这离上一次和姜宵打电话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左右，傅若言其实已经出发了。看到姜宵的短信，他也没有掉头回去。

今天他心绪不宁，非要见到姜宵不可。

姜宵离开之前，他站在门那边等车过来，这私人会所是一个挺大的院子，里面山山水水弄的很精致。

很多包间是透明的落地玻璃窗，把窗帘打开，能看到院子里精心侍弄过的花草，但同样的，站在院子这里也能隔着玻璃看到几个小包间坐着的人。

天色晚了，亮着灯的包厢也不多了。

姜宵靠在那里，他刚刚觉得自己好像看到蔺成聿了，就一晃而过，再去看的时候，又没有了。

这回见人，姜宵还是喝了一点酒的，没有过量，但是还是有点晃，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算了，是不是蔺成聿都不重要。

姜宵的车来了，他很快上了车。

就在这时候，会所的另一个包厢里，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走了吗？”

“走了。”

蔺成聿靠着包厢的门站着，从姜宵那个角度看过来，这样是看不见他的，直到姜宵离开，他才松了一口气，慢慢的走过来，又往姜宵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

今天知道林涛声他们定在这里，蔺成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偷偷摸摸的过来了。

他像是做贼一样，害怕让姜宵发现自己，但是又忍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看看他。

又是好久不见。

他选位置选的很合适，在二楼，姜宵他们帘子开了一半，在他那个角度可以看到姜宵，姜宵却很难发现他。

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能安静的不受打扰的看着这个人，时间不算短，姜宵在那里坐了几个小时。

林涛声那边也知道姜宵不喝酒，给他挡了许多，对方也没有逼着，但是姜宵兴致起来了，还是喝了一点。

这家私人会所有口味不错的果酒，配着餐吃还是很不错的，度数不高，喝一点也可以。

姜宵今天看起来真的心情很好，他稍微喝一点酒，又笑，脸上浮出一点红色，脸蛋红扑扑的，蔺成聿撑着脸望着他，即使听不见姜宵在说什么，他看着也高兴。

如果今天真的没有任何意外的话，就堪称完美了。

让蔺成聿完全不关注姜宵，剐了他也做不到，姜宵公司那边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特别是傅若言最近的事情，不用打听也知道。

新年一过去，就开始多事了。

因为电影的失败，外界都说傅氏要换主了，后面股份转让的事情更是板上钉钉了，傅氏是上市公司，许多事情外界是知道的。

蔺成聿不关心他掌不掌权，他只关心在这样的动荡之下姜宵会不会受到伤害。

早在姜宵遇见傅若言的时候蔺成聿就已经去打听过他的背景，他家里相当复杂，怕像林鹤元一样，因为感情的问题而使得姜宵受到牵连针对，这又不是头一次发生，所以蔺成聿对这件事的关注一直很高。

没想到还真让他发现一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往深里一查，差点让蔺成聿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在姜宵办公的地方还有家的附近，发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蔺成聿觉得不是自己想多了，以防万一，就去找爷爷和岳叔，调了几个人过来。

那些人和陈灵月有关，再往下一查，陈灵月在暗地里已经在找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国。

蔺成聿没有第一时间打草惊蛇，那些人也是狡猾的很，没有露出马脚没有确切的证据，很容易叫他们逃跑。

想要针对姜宵的，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事实上，傅若言还是没有完全站稳脚跟。傅若言请的保全公司是娱乐圈常合作的，那保镖看起来能一打三，但是其余能力还是差点，暂时发现不了那些人。

蔺成聿没告诉他，就他们这个关系，又因为这件事牵连到姜宵，他没上去揍傅若言就已经是很理智的行为了。

且当时那个情况，告诉傅若言也不一定有多大的用处。

算起来，傅若言回归傅氏算起来已经两年多接近三年，商界瞬息万变，新生力量在几年内掌握主导权也不是新鲜事情。

但是他确实在一定意义上没有继承到父辈留下来的某些暗地里的关系，对一些暗地里的关系网也不甚了解。

狡兔三窟，傅宗林陈灵月那个时代的人，多少沾点灰色地带，他们起家的时候国内商圈还是乱，要不然陈灵月也做不出用毒-品栽赃傅若言的事情。

这回因为输得太惨，似乎是准备针对姜宵，看样子是想绑架，亦或是其他。

但社会越发展，这些灰色地带也就会变得明朗，就这种技不如人就试图铤而走险的行为，也已经有点过时了。

虽然这么说，但蔺成聿盯的很紧，准备人赃并获，让他们绝对没有第二次动手的机会。

姜宵最近生活规律，从公司到家都是闹市区，对方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直到那天，姜宵和林涛声聚会，选的地方又偏僻了一些，这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在姜宵站在大门口等车的时候，所有事情就将要开始。

所以蔺成聿这次过来看姜宵，也不全是私心，正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姜宵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蔺成聿看着他离开，他留在那里还是没走，然后过了一会儿，他手机响了，接到手下人打来的电话。

“已经抓到人了，证据也都在，一切顺利，”电话那边和蔺成聿说，“老板，下面怎么办？”

“给公安那边认识的人打个电话，把人和证据都给他们，审讯的事情我们又做不了，”蔺成成聿道，然后他沉默了一段时间，最后才接着开口。

“然后……给傅若言打个电话。”

“他惹出来的事情，自己去处理，我，可能真的不好再插手了。”

“姜宵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

直到电话挂了，蔺成聿后面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应不应该和他讲这些？

蔺成聿之前发现的时候，自然是不说的，之前让姜宵知道这些除了平添麻烦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处，但事情解决之后，他反倒十分犹豫。

对于姜宵，他始终不知道做什么才是对的。

但惟有一点，他希望姜宵开心幸福，没有负担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业，不用担惊受怕，不用为什么任何事情所胁迫所打扰，他所感受到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多恶意。

这边，姜宵已经往家里开了，这里确实偏了一些，而且已经很晚了，没有几辆车，路上十分安静。

因为酒劲，他上了车就有点晕晕乎乎，而且生物钟也到了，姜宵想睡觉，头就一点一点的。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的时候，路过一片荒地，有一部分被圈起来了，看着好像是要做建筑工地了。

但是一大片地方都没有灯，黑漆漆的。

姜宵坐在车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嘭”的一声巨响。

姜宵一下就醒了。

“什么声音呀？”他问。

司机没有停下来，答了一句：“听着像是车爆胎了。”

旁边那是工地，要是有些动静也很正常，姜宵看了一眼，也管不着，他醒了一会儿就又倒头睡了过去。

他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车停了。姜宵看看周围，灯火通明，车已经开到城区里来了，但是还没有到家。

之所以停下来，是司机看到了傅若言的车。

姜宵刚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车门就被人打开了。

傅若言很快坐进来了，喘着粗气，一下子把他抱进怀里了，这还是冬天，他进来之后带来一股寒气。

姜宵清醒了一些，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傅若演的情绪有些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没那么快分手，之前我应该说过不是家庭原因，两个人会谈好几年。真要说分手原因，就是性格不合。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先前一直担心自己, 打了这么多电话，现在见到的时候，该是松了一口气的。

但是傅若言没有, 姜宵觉得他一直很紧张，见了面之后反而更紧张了，情绪并没有降下来。

“宵宵……”他听见傅若言叫自己的名字，声音也是抖着的，似乎是想说什么, 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没事了, 没事了, 我们回家吧。”

只是出去一趟, 没有必要这样吧。

姜宵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都被他捏红了一圈，足可见傅若言用的力气有多大。

他直觉有很多不对劲。

司机去开傅若言那辆车了，傅若言坐在驾驶位上，姜宵也换了位置，从后排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望着傅若言的手，他握着方向盘，手指尖在微微的发抖, 时不时还要转过眼睛去看姜宵一眼, 车开的很快，似乎是急于回到家。

幸好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路上空荡荡的, 少有其他车辆和行人，姜宵还喝了酒没敢碰方向盘，否则他这种状态, 姜宵是不敢让他开车的。

就他家里这些事，已经影响傅若言到这个程度吗？

姜宵想安慰他，但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傅若言又在开车，他不好说什么转移他的注意。

回了家之后，姜宵下意识脱了外套，往浴室走，傅若言晚一步，把钥匙挂在门边上，然后一个箭步上去拉住了姜宵。

“你去哪？”

“洗澡，”姜宵有点莫名其妙，随即又安慰道，“若言，我们已经回家了。你在房间等我，我洗完就过去好吗？”

傅若言摇了摇头，手没松：“一起。”

姜宵：“……”

行吧。

折腾完一圈，姜宵躺在床上，在车上的时候他觉得困，坐着都能睡着，现在又睡不着了。

他如今抱着傅若言，觉得他好似平和许多了，他问过傅若言到底怎么了，对方不说，一直在转移话题。

傅若言也是睁着眼睛，他在姜宵身上闻到一点酒味，细细嗅了嗅，问道：“你喝酒了吗？”

“一点点，”姜宵解释，“今天和他们聊的不错，就喝了一点果酒，不多的。”

提到之前的事情，傅若言的神情也有一些变化。

“……对不起啊，宵宵，我不应该这么打扰你。这段时间也是，一直在管着你，请保镖还有很多事情，哪怕你不怎么愿意，”傅若言和他道歉，“但我就是，很不安心。”

两个人谈恋爱也有一段时间了，关于工作和生活之间的一些矛盾，本来早应该处理好了的。至少姜宵很有分寸，傅若言需要应酬的时候，不管因为什么，他没有这么打扰过他。

那样的不安心不能怪姜宵。对家里的事情，傅若言现在倒回去看，还是觉得自己处理的太急了。

也许是报仇心切，也许是真的年轻气盛了一些，他二十多岁，多少会受情绪掌控，所有人都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完美。

如果没有蔺成聿的话，他这次没有真的保护好姜宵，不知道有多后怕。

但现在的姜宵对此一无所知，他看起来还是那样，又软又乖，没有怨言。

“没关系的，我不怪你，”姜宵道，他往傅若言怀里蹭了蹭，“事情总会过去的。”

何况那个时候的傅若言除了打电话给他，又能打给谁呢？

“我最近除了这件事也没有其他大事了，就这几天了，以后我都早点回家，”姜宵接着说道，“陪你说说话，你也……也别怕他们，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我也会保护自己，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他说完之后，亲了亲傅若言的脸颊。

傅若言刚想开口说，其实没必要那么紧张了，那些人都抓住了，明天他就去趟公安局善后。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了，噎在那里。

蔺成聿没有直接给他打电话，他手底下的人给傅若言打的，在他接到姜宵的时候，那边已经移送到公安机关在审讯了。各种证据很详尽，这次算绑架未遂，但这群人自然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一件件交代出来，算是大案一件。

但是姜宵不知道这件事，蔺成聿手底下的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特意和他说了这一点，他就是吃了饭上了车，然后平平安安到家了。

傅若言心里知道，即使说出来，哪怕出了事，姜宵也不会怪他的，反而倒回来会安慰自己。

就像之前明明是自己太过神经质，打扰到姜宵谈生意，反反复复打电话，是个人都会生气，但是姜宵没有。他连不耐烦的情绪都没有，面对傅若言的时候，一直温软着，姜宵对身边亲密的人好像都是这样的，包容度特别强。

可就是这个样子，傅若言对他的占有欲只会越发的强，姜宵退一步，他就会进一步。

他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体现在这件事的结果就是，直到姜宵睡着了，他都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傅若言一个晚上都没有睡，他面对这件事的时候，情绪很复杂。

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对方说傅宗林和陈灵月准备筹谋规划的事情，他冷汗都要下来，要把车停在路边，喘几口气，才能把脑子里那股巨大的嗡鸣声给压小一点。直到那边说没事了，人都抓住了，姜宵在回来的路上，他没有受伤，也什么都不知道，傅若言才放松下来一些。

他找到姜宵，然后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

蔺成聿把要不要告诉姜宵这个问题抛给他了。

有人要伤害他这件事对姜宵来说接受程度没那么低，他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被这么一点小事吓到，至多有些困扰，但是傅若言和蔺成聿的关心重点不一样，他有其他的想法。

这件事由他而起，却不是他解决的。是蔺成聿发现的，而他明明盯得这么紧，却对此一无所知。单纯以为拿利益挟制住了傅宗林他就不敢做什么，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如果告诉姜宵，这所有事情要怎么和他解释呢？

即使和姜宵在一起，傅若言对蔺成聿依旧是很忌惮的，只不过姜宵有意避嫌，所以这段时间他不是常出现，但他在这个时候冒出头，就叫傅若言很不舒服。

姜宵会因为这件事感谢蔺成聿吗？他们两个的关系会因此发生变化吗？

他想了一个晚上，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傅若言不想告诉姜宵。

姜宵昨天晚上喝了一点酒，他又睡的很晚，按照他的生物钟，第二天会醒的晚一点，但又不会太晚，大概会是九点半的样子。

傅若言九点起来，亲亲他的额头，接了几个电话，给姜宵煮了早餐粥，出门之前设了保温，在桌子上贴了字条，提醒他吃东西，然后他就出门了。

公安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做，他不想让姜宵知道，许多。

他走出家门，整个人的神色也变了。任何想要害姜宵的人都不要想有什么好下场，这点他和蔺成聿倒是一模一样。

蔺成聿说之后的事情他不管了，就真的没再插手过，傅若言没有在公安那里见到他。

他在那里见到了陈灵月，警察在审讯，她一直在哭，说话上气不接下气。那些人把她供了出来，本市公安的审讯手法和效率都无可挑剔，证据确凿，这一群人是一定要进去的。

除了陈灵月，还有傅宗林。

陈灵月也是心眼多，当时的通话她都录下来了，进了局子之后，为了撇清责任，自然顺藤摸瓜把他扯了下来。

傅宗林是里面这群人里面最冷静的一个，他没有狡辩，也没有哭，傅若言单独见他的时候，两个人隔着铁栅栏，傅宗林带着手铐。

他看起来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比当时病房傅若言见他的时候还要落寞，那股子中气已经没有了。

“还挺遗憾的，”傅宗林摇了摇头，“我真的小看你了。”

他原来想着陈灵月成功不成功都可以，万一成功了当然很好，这么大的事情，多的是文章可做，若是没有成功，这也一样会对两个人的关系造成影响。

姜宵毕竟是因为傅若言才遭遇这件事的，更重要的是，傅若言有一面是姜宵没有看到的，也许这一件事，会让他的心肝知道傅若言的另一面。

连傅宗林都知道，姜宵是傅若言最重要的人。但他没想到，这些假设全不成立，陈灵月就是个废物，做什么都不行。

他在这里遇见相当冷静的傅若言，就知道自己确实失败到没有反击的能力了。

“你慢慢交代，我没什么可和你说的了。另外，是不是觉得未遂就判不了几年？”傅若言望着他，然后道，“你放心，出来之后，我就送你去疗养院，你可能不会喜欢，不过你也得住在那里。”

陈灵月那些破事可比傅宗林多，她乱七八糟踩线的时候没少做，傅若言连单独看她都懒得去了。

这两个人被他恨了好长时间的人的结局也就这样了。

在这件事情上，傅若言甚至没花多少心思在他们上面，他后来许多天都在处理舆论上的事情，无所不用其极把新闻压了下去，别让这件事情在外面起什么波澜，以免影响傅氏的股价和公司的名声。

傅宗林进去的时候，他手上股权转让的事情都走的差不多了，傅若言没有什么损失，甚至公司里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背地里说他这回真的大获全胜。

但傅若言处理完了之后，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憋闷。

傅宗林和陈灵月怎么样他根本不关心，但就是有一件事，长长久久的困扰着他。

为什么这次是蔺成聿救的姜宵？

为什么不是我？

明明他才是姜宵的恋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傅若言彼时不知道那是由占有欲引发的嫉妒, 反正他就是不舒服。

他后来实在受不了和蔺成聿打过电话。这是傅若言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他并没有多废话，这场谈话也很简单。

“全部事情都处理好了，”傅若言道, “但姜宵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要和他多说什么。”

蔺成聿沉默了一会儿：“以后这种事情，你能保证不再发生吗？”

傅若言：“我不是对你保证，我对姜宵保证。”

他等了一会儿，然后听到对面回复：“可以。”

两个人的对话就这么短, 双方之间的语气也算不上客气。

但傅若言打完这个电话，他隐隐约约有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

姜宵没有出事, 他不会知道了。

蔺成聿挂了电话, 他靠在窗边, 眼睛往下看, 看花园里自己今天刚种下的一株茉莉。

他不在老宅，这段时间，他住在那栋自己装修的别墅里面。这是他和姜宵曾经的家。

别墅已经装好有一段时间了，之前没住进来。一开始是憧憬着有一天能和姜宵一起住进新房子，后来姜宵和傅若言在一起，他痛苦不堪，不敢回来再见这套房子, 就空置在这里。

而后是在新年过去, 他看见姜宵身上的痕迹，发了好一阵的疯，很久都过的艰难, 多少个夜晚睡也睡不着，而后又自己说服自己，慢慢的恢复平静了。

在上个月, 他一个人搬进这个房子里面了。

蔺成聿开始试图平静的接受一些事情，即使他现在仍然接受不了。

他仍然爱着姜宵，还是十分想念他，现在他住在这个房子里面，感觉整个房子陪着他一起想念姜宵，这样下去，好像也没有那么辛苦了。

今天这个电话，他多少有些预料到了。

傅若言讲话并不客气，但他是姜宵的男朋友，所以许多话他有立场说，蔺成聿没有立场拒绝。

姜宵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他分不清楚。

所有事情也许在此时此刻都没有好坏，就像一颗种子，埋在那里，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

如今的蔺成聿，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失去了，他就静静的等在那里，哪怕有一点获得，都觉得惊喜。

这件事就算瞒着，姜宵后来多少也知道一点，不过就是不甚清晰。

外面新闻极少，也没有什么讨论，应该是被傅氏刻意压过了，发生在他身上的改变就是一直跟着的保镖不在了，他就知道应该是没事了。

姜宵还以为是他们想对傅若言做什么但是没成功而后被翻了旧账，罪有应得，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好像理解了为什么那天傅若言那么紧张，有次约会的时候，还特意说了这件事。

“你是不是差点出事啊？”姜宵问他，随后又有些愧疚，“我应该陪着你的，不出门的。”

“没关系，宵宵，别多想，”傅若言道，“都过去了。”

姜宵觉得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傅若言的脸色有一丝古怪，但是他也没有多想。

于是后来在家里，两个人没有多讨论这件事。

这种负面事情讲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姜宵只希望他和傅若言能回到像之前一样的平静生活里去。

但后来，还是有一件事露出了一点马脚。

还有一个人，是和那些事没有关系的，这是傅若言在后来需要额外去处理的。

他的异母弟弟。

傅云思这个弟弟，性子和陈灵月很像，很会伪装，但实地里的性子依旧跋扈。本人能力不足，年纪又比傅若言小一些，留了几级，现在连大学都没上。

年纪小就是冲动一些，他也不明白怎么一转眼自家父母就全被傅若言送进去了，一直对他很好的外公身体不好，进了医院好久没出来，也没有精力见他。

他本来养尊处优过的很好，一夕之间人生就变了。

他怒火之余，想着自己报复，还想找媒体，但是毕竟太小太年轻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傅若言截住了。

其实这本是一件小事，傅云思很好对付的，和父母相比，他没什么能力，也没做什么，这么点大小孩傅若言先前理他的劲头都没有。

但处理他的时候，傅若言还是多少带上点火气。

本来之前他就因为蔺成聿觉得憋屈，傅云思又不老实，他大概是听陈灵月说过姜宵这个人，脑子一热，在对话的时候，故意提起了姜宵，还试图威胁他。

这个名字对傅若言来说和□□没什么分别。

他本来就因为蔺成聿憋着一股气，感觉自己这件事什么都没做，有些发泄的意味，但没有想到姜宵会来。

事情就是这么巧。

这种事情当然傅若言不会亲自去做，他手底下多的是人，那天他在讲电话，就对那边人说着这件事，背对着门。

姜宵悄悄进来，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这段时间他觉得傅若言压力特别大，今天还好有一点时间，他做了一些傅若言喜欢的菜，偷偷过来的。

工作室的那些人都认识他，当然没有报告傅若言的必要，就连傅若言办公室的指纹密码姜宵都可以打开。

他听到傅若言打电话的内容了，即使只是一小句。

“……他再说话，就打断他的腿……”

傅若言也是敏锐，姜宵一进来，他立刻也挂掉了。

“宵宵，你听见什么了吗？”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宵看了他一眼，他站在那里没有动，然后进来，锁门，轻轻的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你在说谁？”姜宵问他，“你想打断谁的腿？”

傅若言紧张，过去拉他的手，但是姜宵让他坐下来。

“你好好和我说，”姜宵道，“不准说谎，那是谁？”

“你知道的，傅云思，我弟弟。”

“你弟弟做了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做？”姜宵问道。

傅若言忐忑不安的看了他一眼，他看不出姜宵到底生气没有，就老老实实说给他听。

“我刚刚，有点冲动，”傅若言开始找补，“是他太过分了。”

他说完之后，悄悄去牵姜宵的手，姜宵没有松开。

“如果会影响到公司，是该拦下来的，”姜宵道，随后又叹了口气，“他和我没有什么关系，见都没有见过，若言，说句实话，我并不关心他怎么样，我只关心你怎么样。他年纪小，如果会惹麻烦的话，总有很多种办法对付他，但你不能一时冲动，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

姜宵天然有立场，在这种情况下，他确实不是站在同情的角度上，更关心傅若言是正常的。

傅若言：“我知道。”

他紧张的补充一句：“真的是头一次，我刚刚只是说说，没有真的做。”

“那以后别这样了，”姜宵望着他，“你最近压力太大了，若言，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但别让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姜宵想着自己要不要再严肃一些，但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傅若言那样惊吓的看着他，他又严肃不起来了。

“对不起，”傅若言小声和他道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姜宵想了想：“还是有点。”

可那又怎么办呢，他们是恋人。傅若言这段时间心理确实遇见一些问题，偏激了一些，他能只是生气，或是丢下他就走吗？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姜宵了解他，是最近傅若言压力太大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姜宵还是相信傅若言的。

他对这件事又重申几句，盯着他给手下人打电话，傅若言就老老实实的，和他保证以后不冲动，便也没有接着闹下去。

两个人一起吃了这顿午饭，姜宵下午公司还有事情，很快就回去了。

他真的离开之后，傅若言站在窗边看了姜宵的背影，确定他离开了，才又打了一个电话。

对面也是懂：“嫂子发现了吧。”

“别提了，”傅若言揉了揉眼睛，“他说的对，我冲动了，万一被人抓到把柄，以后很难说。算了，傅云思不过是小角色，把他手治好，然后送出去吧，别让他回来，这件事就完了。”

说到底，傅若言只不过也就是想和姜宵好好过日子而已，其余人都不要来打扰。

他无法消解掉一些情绪，但可以暂时藏起来。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愿，过了这段时间之后，两个人之间又变成原来甜甜蜜蜜的样子。生活还是平静居多，没那么多波澜。

时间过去，姜宵也没有怎么把那件事情记在心里。傅若言本性还是温柔的，一直待他很好，自那件事之后，就对他更好了。

他顺顺利利的和快递公司签了合同，两家成了正式的合作方。和傅若言一起庆祝，后来又说起后面的计划。

无限扩张的很厉害，用户数越来越多，于此做对比的，他们签下来的合作方就显得有些不够了。

先前有众森帮忙，国内许多生产大品牌都有入驻，柳江这一带的工厂因为离得近，签下来的也有很多。

去年开始，叶淼淼已经开始通过贸易商接触一些国外的牌子，也成功合作了，还有一些厂商主动找到，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们仍旧秉承着“优选”的招牌，但接触面要大大扩展了。

包括一些中小型企业甚至个体户，就拿签了快递公司的合作这件事来看，对方有完整的冷链运输线，这就意味着水果生鲜冷冻包装食品都可以进行长途运输了

。

无限这方面的厂商还不多，这个时间点用户也还没有养成网络购物什么东西都可以买的习惯，空白市场，当然大有可为。

于是他和傅若言碰了杯，说了自己往后一段时间可能会要经常出差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九章 

“要去哪里啊？”傅若言愣了一下, 第一反应就是接受不了，“大概要多长时间？”

姜宵之前也忙，但是他是老板, 不需要事事经手，偌大一个市场部，多的是人来工作，之前除非来头特别大的合作方，也不要姜宵直接出面。

在一起之后, 傅若言很少和姜宵分开。

“这段时间大部分还是滨海市，也有其他地方, ”姜宵回答, “时间有多长, 我也说不准。当然, 只是频率会比之前高一些，大概过了下半年就好了。

而且就算出差，我不会不着家的，该回来一定会回家，会想着你，也会经常记得给你打电话。”

他凑过去亲了傅若言一口，眼睛眨一眨, 看着他, 像是讨好。

滨海市离荔市这边大约有一千多公里，可以算是遥远。

蔺成聿上一辈好几年工作重点都在那里，倒也不算巧合, 滨海作为开放口岸，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发达城市，许多生意聚集在那一块的城市群里。

姜宵不想重蹈蔺成聿的覆辙, 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

无限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不进则退，他扛着公司的责任、贷款和计划，许多时候也没有选择。

那边也有许多成功的电商平台和生产厂商，以及在互联网行业有建树的企业。

他们还不够了解无限这家公司，姜宵也不够了解他们，下半年的时候在那里有一些聚会和沙龙，他想去参加。

说明白了，就还是林涛声的安排，带他过去见人，扩展交际圈层。

像林涛声这样年过半百的生意人，也是有意在培养下一辈。除了姜宵，快递公司的老板姓秦，比姜宵大一些，今年二十九岁，在商圈已经算是非常年轻的，这回也一起过去。

他们也是在这样的接触过程中寻找电商这一块正确的发展方向。

无限现在确实是一家成功的公司，姜宵虽然占了重生的机遇，但他也不能闭门造车。

特别是现在他感觉进入了一种半瓶颈期的状态。一方面，电商发展飞快，另一方面，姜宵也觉得自家公司在创新升级方面有些跟不上，还是需要不停融入一些新的东西。

傅若言抱着姜宵，听他说这些，还是没点头，他们两个在如今都不是需要为钱奔波的状态了。

“若言，”姜宵在他怀里蹭了蹭，像是在撒娇，“你支持我嘛。”

不管怎么样，好一段时间要这么频繁的出差，还是要征求傅若言的同意。

傅若言心想我自己自然支持你，可还是难受，他不想和姜宵分开，那种感觉抓耳挠心，很不舒服。

可姜宵已经这么说话，他又没办法拒绝，最后还是点头同意，然后试图在床笫之间找补回来，但没成功。

过了几天之后，姜宵就开始收拾离开的行李，准备出差了。

离开之前他亲亲傅若言的脸，表示一定会想他，虽然很不舍得，但是上了飞机到了地方之后，他很快忙的也顾不上其他事情。

来到一个新的地方，面对一些新的人，对姜宵来说是种很大挑战。

他一来就是跟着林涛声去看了同行业的一些电商公司，这些企业有大有小，算是沟通交流。

姜宵在别人公司时不时能看到让他耳目一新的设计和想法，且能够对他展示出来的就已经不是商业机密，背后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多的计划。

当然，姜宵的无限也有其优势和做的更好的地方，他看了同行，没到自卑的程度。

众森帮他弥补了背景和人脉，公司的员工许多出身南联，也十分优秀，他在重生的基础上也做得出一些改进，但事业的进步永无止境，他反而有了更多的斗志以及启发。

晚上，他靠在懒人沙发上，和傅若言打视频电话，和他说自己今天的经历。

“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啊，”姜宵今天已经很累了，还迷迷糊糊的，“若言，我……”

他后面的声音就听不清了，嘟嘟囔囔，都已经困到这个地步了。

傅若言隔着屏幕看着他，他不忍心挂，心想就这么累怎么行呢？

“你去睡吧，”傅若言道，“宵宵，别这么累。”

姜宵也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不适合聊下去，他打了哈欠，和傅若言说了再见。然后上床睡觉，沾枕头就着了。

他挂了电话之后，傅若言盯着手机黑下来的屏幕，突然有点头痛。

他还是不喜欢姜宵出差。

但姜宵就是这样子的人，只要是有意义的事情，他不会觉得累的。

见过同行公司，姜宵又去过几次科技展示，看过几个团队。

电商需要强大的技术支撑，无限倒是也招了一些进来，但是后续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往后大数据云储存之类的都是全新的东西，如果有好苗子，可以整个团队吸纳进来。

招人本来也是姜宵今年的计划之一。

他和傅若言都一一说过这些事情，虽然每天都有联络，但是傅若言越等，心里的焦躁就有点压不住了。

傅若言最近几天管着傅氏和自家工作室，有部电影要开机，两个项目还等着开，四五个电视台还等着签合同，一时离不开，但过了一个礼拜，姜宵还没有回来。

傅若言忍不住了，把手头的事情一推，跑到滨海去找姜宵去了。

姜宵在酒店门口看见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愣在那里，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敢去牵傅若言的手。

“……你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想你了，”傅若言道，“太想你了。”

他忍不住抱了姜宵一下，直到怀里有实感，整个人才算放下心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在姜宵身边做也是一样的。

酒店大堂人太多，姜宵拉着人往楼上走，电梯都来不及走。

两个人跑的楼梯跑到酒店三楼，在房间里面，两个人才好亲密拥吻，做点情侣应该做的事情。

“怎么想到突然要来看我？”

姜宵问他。

“恋人之间哪有不想念的？”傅若言咬一口他的鼻尖，“倒是你，就真的忍心不回来看我？”

姜宵笑嘻嘻的，又和他闹。

他看到傅若言也特别高兴，形容不出来的高兴。

两个人在一起，因为工作或是其他事情，暂时分开是常态，但是到滨海这个地方，叫姜宵完全不想起一些之前的事情也很难。

他经历过一段很失败的感情，有的时候面对着这种状态，也会犹豫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但傅若言来找他了，既有没想到的不打招呼的惊喜，他站在那里，也光明正大。

那一刻姜宵是十分惊喜的。

他好像体会到一个正常的情侣状态应该是什么样子。

傅若言来了这里就没有走的意思了，他在酒店里也开了一间房，在姜宵隔壁，不过大多数时候两个人还是在一间房子里面的。

后面几天白天姜宵出去，傅若言就留在宾馆做自己的事情，晚上的时候姜宵回来，两个人也能有些时间，去滨海各个地方走一走。

本来是要工作的，但是和对方在一起，倒像是短途旅行了。

没过几天，姜宵下午时候回来，拉着傅若言要出去。

“我带你见个人，”他道，语气挺高兴，“走吧，是我朋友。”

姜宵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傅若言也奇怪在滨海这个地方还有什么他可以见的，到了地方之后，是个年轻男人，寸头，穿件棒球衫，见了姜宵就站起来挥了挥手，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高中时候最好的朋友，叶影影，”姜宵给他介绍，“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然后姜宵给叶影影介绍：“我男朋友，傅若言。”

叶影影看起来和高中时候没什么区别，咧嘴一笑，还是有几分年少的活泼。

他大学考上首都美院，大学和姜宵离了十万八千里，姜宵又举家搬去荔市，虽然时不时的还有联系，但真的很久没见了。

没想到能在滨海市碰上面，今天姜宵见他的时候，可算是十分惊喜。

当时姜宵和林鹤元的事情他就知道，叶影影这个铁直男震惊了好几天，还是接受了，没想到两个人还是分了。现如今姜宵有个新男朋友，他也没有多惊讶。

老同学见面，选了间热闹的串串店，相互之间也不需要多拘谨。

叶影影也和上辈子看起来大不一样了，他名校毕业，意气风发，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画插画，后来又开始连载漫画，现在和几个朋友搞了个小工作室，除了在经营自己的社交网络，还接单子挣钱。

除了寒暄，他找姜宵也不是仅仅为了叙旧。都是创业，说来说去，又转回到工作上去了。

“生意啊！”叶影影灌了一口啤酒，“姜宵，你来着是来对了。我有自知之明，我那个小工作室，和你合作还够不上格，但是滨海一带的文创产品圈已经渐渐开始成熟了，要是能搭上电商平台，这个市场会更大，我觉得这里面有门！”

之前倒也有几家公司已经把产品带上网了，但是没有规模的整合和宣传过，叶影影也钻了一段时间了，他觉得现在就是机会。

他边说，姜宵也起了兴趣。

第一百四十章 

叶影影提到的文创是很广义的概念。比如说常见的ip周边, 他们工作室曾经和某知名游戏公司曾经出过的一些周边，卖的特别好。

从那之后，叶影影就以此类推做了些合理的设想, 想着各类有授权的周边如果能做起来就是个大市场。

毕竟除周边之外，还有文具、汉服之类的服饰装饰、手工艺品或是旅游伴手礼等等。

这类创意产品很少有大生产商去做，现在都是各类小工作室在做，看起来像是小打小闹甚至有些小众，但要是云集起来, 就真的没那么简单了。

说来说去，还是缺少平台。

那餐饭吃完之后, 姜宵有了兴趣, 特意去了解过关于这个产业的现状。

滨海市附近曾经也是传统制造业云集的城市群, 但与柳江那一带一样, 沿海发达城市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寻求转型。

除了扶持高科技企业、互联网企业这类的，滨海这一带开始瞄准文化产业，近几年来也做的不错，出了几个有名气的公司。

特别是最近几年还出了政府方面的扶持政策，这块市场已经开始渐渐兴盛，未来前景也很可观。

姜宵本来这次出差只有半个月左右，下次去的也不是滨海, 但因为这次见了叶影影, 因为他提到的想法，他又把日程往后拉了拉，在滨海又留了三天。

他和傅若言一起去看了几个文化产业园。有叶影影带着, 能省下很多不必要的环节，除了能看到外面展示的东西，他也能直接进工作室去看看, 快速了解一些表面看不到的事情。

“……就像你在中学的时候卖给女生们的一些小饰品一样，比如说当时流行的四叶草元素，还有一些仿古的发簪，一直到现在都很受欢迎，”叶影影解释道，“我一开始在学校接单，就是帮人画同人图，后来了解的越来越深，就觉得这行其实挺有意思的。”

“举个例子，我认识的一个漫画家，她画自己家的小狗加上想象和剧情变成条漫，不仅在网上收获大批受众还出版漫画以外，她做了狗狗形象的茶杯、抱枕、坐垫以及笔记本日历本手机壳甚至T恤衫，愿意为此买单的粉丝很多，甚至有些没看过漫画都觉得狗狗可爱而进行购买。

姜宵，如果有个平台愿意在这上面花功夫，以后前景和钱景都是很广的。”

他给姜宵看自己工作室做的游戏人物抱枕，叶影影和一个本地的游戏公司签了合约，正版授权，联合宣传，卖的不错。

傅若言一开始是陪着他的，但看来看去，也觉得这事有很多可以值得他去参考的了。

他手上握着大把成功影视剧电影的版权，以及不少个有粉丝基础的明星，如果能把周边做起来，这又是一笔额外的大钱。

谁也不会嫌手上的钱多不是吗？

姜宵这次是先行了解，看了几天，没有和叶影影说大话，但是实话他还是说的：“我很有兴趣。”

他看完之后，准备从滨海离开回荔市的时候，叶影影去送他。

“你最近也挑些时间吧，来荔市玩，”姜宵对他说，两个人简单抱了一下，“除了谈生意上的事情，我带你好好玩一趟。”

“行，等我做完这个项目就去找你，”叶影影道，他随即又仔细看看姜宵，感慨道，“宵哥，现在我看你，真觉得一切成功都不是偶然的。”

姜宵笑：“都这么熟了，就别恭维我了。”

“不是恭维，我认真的，”叶影影接着道，“要不是你初中的时候让我去学艺术，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混着的，哪有今天啊。”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姜宵还骗自己画画很简单很快乐的，事实证明是瞎说，很辛苦的，可也确实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姜宵中学的时候就已经很厉害了，很有想法，现在就更是了，他变得更成熟可靠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和姜宵合作是说不出的放心，这么久不见了，两个人交流的时候还是熟稔，姜宵没有什么架子。

他相信其他人也拥有和他一样的心情。

等到姜宵离开，叶影影站在原地，不知道想到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他从机场离开，一辆车慢慢的停在路边上。

叶影影认出了车牌，司机也熟，蔺成聿从后座摇下了车窗，示意他上车。

“我坐下一个航班回柳江，”蔺成聿道，语气很客气，“等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去，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姜宵已经离开了，他确实也没有留在滨海的必要。

虽然这次出差他看起来是因为工作。咏江开始涉足大型商场，也和姜宵一样，布局开始往外省走，和其他地产商合作在这里有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商场项目，但这事情给下面副总做也是一样的，实际上是为了谁来的，蔺成聿心里也很清楚。

至于叶影影，他们两个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毕竟是同校同学，蔺成聿又时常出现在姜宵身边，不知道才奇怪了。

其实这次，是蔺成聿先找上叶影影的，告诉他姜宵在这里的。

叶影影工作的文创园在滨海郊区，他和姜宵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他来出差的事情，如果不是蔺成聿，他会直接和姜宵错过，且就算见了，也不一样会直接提到文创产品进电商的事情。

这许多事情都是蔺成聿跟他说的，包括一些很有规划性和可行性的想法。

但是这些姜宵都不知道。

“我和姜宵谈的很顺利，一切都很好，他也很有兴趣，”叶影影知道他见自己是为了什么，一上车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随后又疑惑，“你不直接去问他吗？”

叶影影性子直，这个问题第一次问蔺成聿了，只是对方从来不回答，还让他别和姜宵提自己的事情。

他们两个之间大约发生了很多不能对其他人说的故事。

蔺成聿从高中开始，一直那么喜欢姜宵，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但是就是很奇怪，姜宵交了两任男朋友，就是和蔺成聿没有关系。

“我知道的，”叶影影听到蔺成聿回答，他低着眼睛，没有看自己，只是看着窗外，“很多东西不是说出来才有意义，对姜宵有用就好了。这段时间谢谢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另外，我给你发了几家投资机构的联系方式，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如果你那间工作室需要额外投资的话，可以随时去找，还有其他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叶影影家里有些小钱，不过要开公司的话，确实也需要一笔大钱来投资。

“不用了，本来也不算帮你，我本来也希望这么做。而且姜宵这次去我那里看了之后，也这么说，还特意帮我去找了，”叶影影笑，“其实你们两个挺像的。”

他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两个人去看过一圈，却全都知道，一声不吭先安排好了。

姜宵也确实是这样的性子，蔺成聿想，他似乎因为叶影影这句话感受到一点快乐，脸上也露出一点笑来。

“那随便你挑吧，他和我都是一样的，”蔺成聿道，“还是要谢谢你，姜宵最不容易的时候，也是你帮他，谢谢。”

初中时候姜宵没什么钱，大冬天摆小摊的时候，还是叶影影在春市里面给找的摊位，还来帮过忙。

任何对姜宵有过帮助的人，蔺成聿都记在心里，姜宵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谈完之后，蔺成聿从车上下来，准备回柳江。

叶影影看着他离开，在车里挠了挠头，司机按吩咐送他回家。

两个男的谈恋爱真麻烦，他想，幸好我不喜欢男的。

莫名其妙竟然松了口气呢。

姜宵果然对此一无所知，他做事向来很果断。从滨海回来之后，就开始交代公司的人去做深入了解，写份报告上来，也可以先合作几个工作室试试水。

叶影影就已经带了有几个意向合作的公司过来了，就是还不成气候，要更多才行。

后来几天，傅若言就看到他在家里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在计划着无限将要实现的购物模块。纸上被他画的乱七八糟，只有姜宵看得懂。

无限起家一开始是日用、食品、美妆及数码家电这四个板块，后来又适时加入服装、无限自营、进口等三个大标签，还有一个大的“低至一折”的显眼的折扣标签，用来推送每个阶段不同的打折活动。

如今在电商平台上的绝大部分商品都可以纳入这八个标签里面，姜宵在后面又加上了两个——生鲜快送、文创产品。

现在，光是厂家直供的性价比和单纯的打折活动已经满足不了顾客了。

生鲜产品是顺应着快递公司那边来做，这是一块新的市场。至于文创产品，姜宵想在无限这里作为一个特色推出来。

在这个时候，依靠新的东西抢占更多的市场和消费者才能稳定无限现在的地位。

这里去滨海对姜宵来说收益巨大，他感觉好像就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一下子把他需要的东西填满了。

还是需要多出去走走的，他想。

第一百四十一章 

当然, 想法只是最初级的事情。花钱推广是一定会做的，但还是需要抓手。

生鲜方面，和快递公司一起出的方案都有好几版了, 平台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了订单。

刚好最近夏秋两季水果很多，特别是荔市这一带，地处南方，芒果荔枝菠萝龙眼之类的热带水果都很多，是大量出产季, 价格很低，可以先推出去试试看。

文创产品这一点, 除了叶影影, 傅若言可以配合他。

自从叶影影那边转了一圈之后, 傅若言也有了些新想法。

明星周边其实公司一直在做, 但就是比较常规，响应粉丝的需求，做一套什么明信片之类的。但要真做起来，花样也可以很多。

有些演员本来走的也是偶像路线，角色人偶做起来能做一个套盒，但比起人来说，影视周边就更加花样丰富了。

古装剧各类装饰道具, 现代剧就更可以直接联系厂商做插入, 综艺节目可以分选手做特色产品……这样一想，花里胡哨的东西可太多了。

事实上，根据姜宵那边的数据, 去年有几部热播剧的时候，用户在无限上面直接剧名+同款搜索率一直很高，一些商家拿类似的东西蹭热度或是直接做盗版出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这类周边的关注度比一般文创产品的要高出许多, 非常大众，用来开头给一个新版块吸引注意力是很好的。

傅氏加上傅若言自己的工作室在手握版权和明星的情况下，现在就已经可以开始着手。

下半年傅若言有好几个项目，电影电视剧综艺，他知道姜宵的想法，事业和感情双赢的事情，当然没可能不做。

方向很快定下来之后，姜宵的下半年就更忙了。

他出差有的时候傅若言也很难找到机会跟过去，出短差去了几天就回来，傅若言还要顾着两个公司，也不是随时都有空闲，且就算跟去，姜宵也很忙，他回了宾馆之后连说话的精力都没有了，倒头就睡，第二天还要赶着时间早起。

这段时间，姜宵跑了几次滨海市和首都，见了不少人，如他所愿签进来许多新的品牌，公司里迎来几个新的团队，从营销到技术，人越来越多，无限的实体店也越开越多，版图已经遍布全国。

在这过程中，傅若言公司的第一批周边产品已经做出来了，一部古装剧的小装饰品，推出去之后，有粉丝支持，销售额一路破了千万，赚这点钱对傅若言和姜宵来说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以后。

无限这个板块已经推出去了，在一些消费者心里留下了印象，另一方面，可以拿这个做典型案例来说服一些还在观望的文创工作室加入，渐渐形成集群效应。

光这还不够，姜宵又为了生鲜版块，跑了几个农业大省，实地去看了不少果园农场。

傅若言觉得他真的没有停止过出差，比之前说的时候还要严重许多，就没几天在家的。

他本来也不太愿意看到姜宵这么忙，时间一长，心里就更不乐意了。

特别是中秋的时候，姜宵说好要回来的，但因为事情耽误了，又在外地拖了几天。

结果中秋前一天这里大雨，他的航班取消了，姜宵就没有赶得回来。

他也没有办法，暴雨之下，坐其他交通工具也不行，且真的赶不上时间了。只能在宾馆开视频通话，先和妈妈说了现在的情况，夏婉婉没怪他，安慰了几句，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别担心。

然后姜宵就和傅若言开视频去了。

“看，这里的溏心柿饼，特别甜的，我寄回去几盒给你了，收到了吗？”姜宵举起手里的食物给他看，“这个鲜肉月饼也很好吃，但是只能吃热的，做保鲜装就不是那个味了，可惜，不然我也寄回去给他尝尝，还有……”

“姜宵，”傅若言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好要陪我过中秋的。”

食言的姜宵不说话了。

他在宾馆穿着睡衣，握着食物的手就那样放下去，姜宵的眼睛又圆圆的，眼角稍稍往下，又有点像狗狗的眼睛，看起来润润的，可怜兮兮的。

傅若言一看见他这样，就生不起来气来了。

他本来也很难对姜宵生气，就是太想他了而已。

“以后不能这样了，”傅若言叹了口气，“姜宵——”

“我也很想你的，”姜宵抢答，“若言，就这一回，真的，你也知道是天气原因，我不是故意不回家的。”

他倒是没有嘴上漂亮，这段时间虽然忙，但无论去哪里，他都记得给傅若言寄东西。

得益于无限的生鲜线，天南地北的很多东西都能很快运到身边来。傅若言也去过很多地方，但是他一般没什么精力和心情去特意寻找特产，和姜宵在一起的时候除外。

姜宵有这个精力，所以即使傅若言没有跟去，他在家里也能收到很多，这次天南海北的东西他都有了。

从水果到海鲜，从点心到艺术品，乱七八糟的什么也有，姜宵还怕他在家里觉得孤单，每天一个电话，还给他拍照片。

家里有个照片墙，今年刚弄起来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姜宵的照片，剩下的是他们两个的合照，有姜宵戴着草帽在果园里照的，灿烂的阳光下他手里捧着一篮子苹果，笑的超级可爱，还有去海边的，什么样子的姜宵都有。

但是照片里的姜宵怎么样都比不过真人，所谓收到的礼物也无法弥补傅若言。

傅若言看着，还是不满意，只会越来越想他。

特别是中秋这天，本来都是团圆的日子，说好要回来的，结果没能实现。

虽然在视频里傅若言没有办法对姜宵生气，但是说这事的过程确实不怎么愉快的。

姜宵挂了电话，坐在床上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之后，外面有敲门的声音，姜宵开门一看，是自己的秘书，递给他一沓文件。

因为大雨，他带着公司的很多人都只能困在这里，工作还是要做。

“你先回去睡吧，”姜宵对她说，“我晚上立马看，明天应该可以定下来。”

对员工来说，节日加班，言语安慰也没有什么用，给够加班费最实际。姜宵作为老板，他当然没有什么加班费可言。

他为自己的公司做事，很多事情任性不能撒手不管。

他和傅若言虽然都是公司董事长，但是两个人的工作状态还是不一样。

傅氏年限很长，公司管理层人多，且自有一套自上而下的管理模式，傅若言的小工作室一部分依赖傅氏拿资源，艺人经纪也有下面的经纪人，许多时候傅若言只需要把握大方向就好了。

但姜宵不一样，无限势头再好也是个刚成立没几年的新公司，公司扩张太快，电商行业又在这几年迅速膨胀，人事结构、管理模式和发展脉络一直在变，他需要经手的事情太多了。

算了，等回去再和傅若言好好说吧。

姜宵有些疲惫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是晚上八点多，还不算晚，弄完手上的这一沓文件，应该还能好好睡个觉。

他刚翻开文件，还没看几眼，就又有人敲门。

“你好，我是酒店经理。”

姜宵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有点警惕：“我没有叫客房服务。”

“是这样的，系统里显示您是我们酒店的VIP黑卡会员，今天是中秋佳节，我们给您免费升级了房型作为节日礼物，”酒店经理态度很是礼貌，微微鞠躬，“祝您中秋快乐。”

姜宵这段时间经常出差，酒店这类都是秘书弄的，他打了个电话，确定了他还真是这间连锁酒店的黑卡VIP。

能换房型就换吧。

酒店经理太客气了，弄的姜宵都不好意思拒绝他，其实就一晚上，他住什么房型都无所谓，且秘书定的这间已经不错了。

但换的房间还是挺合姜宵的心意的，在酒店最顶层，有一个很大的观景式下沉浴缸，虽然没有天窗，但是有巨大的落玻璃地窗。

姜宵花两个小时把工作处理完了，他难得有闲心好好泡个澡。

外面还在下大雨，雨滴猛烈的拍打在落地玻璃窗上，外面的景色也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他躺在浴缸里，水很暖和，身上也很舒服。

姜宵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他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来。

他以为今天会失眠，但泡了澡之后看了看时间，给傅若言发了晚安的消息，11点多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今年的中秋过的不算顺利，但好歹能睡个好觉。

蔺成聿也知道他会喜欢那个房间的。

那倒不是咏江旗下的酒店，姜宵一般不会去住咏江的酒店的，不过同行业的还是认识，升房间也不麻烦，他来付钱就好了，酒店经理自然会找好理由来给姜宵解释的。

中秋节在外面已经很辛苦了，总要住的舒服一点。

蔺成聿这回也不在姜宵身边，他倒是想跟着，但每次都去会很明显，姜宵很敏锐，他会发现的。

这个中秋，他在家里陪着爷爷过。

姜宵一直记挂着蔺老爷子，他旅行外地，除了寄东西给妈妈傅若言和朋友们，许多时候还记得给老爷子甚至岳叔送一份过去。

刚摘下来的水果马上装箱急送，到了这里还是新鲜的，比蔺家常买的一些进口水果口感还要好一些。

蔺成聿有时候能沾光分到一点，他知道那是姜宵亲手摘的，就会觉得十分满足。

中秋毕竟是个大节，除了水果，姜宵买了一把上好的紫砂壶，给老爷子寄了过去，中秋节一大早就送到了。

蔺爷爷当然很喜欢，那紫砂壶价格不菲，那做壶的老手艺人也很客气，随礼盒寄来了赠品，是一对小茶宠，做的手艺也很好，捧着月亮的玉兔造型憨态可掬。

壶是爷爷的，得到同意之后，蔺成聿拿走了赠品中的一只小兔子。

他把小心翼翼的攥在手里，就把这当做是自己的礼物，这个中秋也十分快乐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中秋节过去的第二天, 姜宵就紧赶慢赶坐飞机回去了。

他到家的时候，觉得傅若言还是因为中秋食言的事情有些心情不好，但好歹是回来了, 姜宵认真哄一哄，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下午姜宵第一件事还是去看了妈妈，夏婉婉一切都好，除了寄回来的礼物，姜宵随行李带过来的也不少。

当天晚上, 姜宵暂时把手头上的工作推了推，和傅若言一起补了中秋那顿烛光晚餐。

虽然错过中秋, 但和恋人在一起,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节日。

至少姜宵是这么觉得的, 他高高兴兴的和傅若言分享着自己在外的见闻, 和他说在工作中看到的那些山水和事情，但是姜宵总觉得傅若言有些心不在焉。

饭吃完之后，傅若言在沙发上抱着他，姜宵听见他闷闷的说道：“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了？”

姜宵哭笑不得，回答道：“怎么可能？你在乱想什么？”

但傅若言的语气有些可怜，姜宵又不忍心，转过头去亲亲他, 认真道：“我就是最近比较忙, 但是每一刻都想着你，是真的。”

他不仅心里想，也在努力表达, 努力解释，生怕傅若言像上辈子的自己一样因为分别而觉得难受从而怀疑自己。

他每一刻都很爱对方。

是不是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啊？

傅若言这样一说，姜宵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忙完这段, 肯定好好陪你，”姜宵道，“不是说去旅行吗？我们再去国外玩一回好不好？”

按计划，姜宵在元旦的时候出差计划就可以停一停了，他打了头阵出了效果，后面的事情可以交给下面的人来做。

后续几年估计也不会像这样频繁的往外跑，姜宵今年特意招了几个人进来，以后出差的事情就交给他们，除非是大事，否则姜宵不会亲自去了。

虽然那是他的事业，但是他还是想抓紧时间好好陪陪家里人。

今年无限的年货节仍然定在2011年最后一天，元旦后大约一个星期做年货节收尾，之后应该姜宵就没有特别值得忙的了。

元旦过去之后，算起来离春节还有一个月左右，去年这个时间点，他和傅若言出国去玩了，两个人都对那段时间记忆深刻。

今年一样也可以去的，小年的时候回来陪着妈妈过节就好了。

“那好，”傅若言眼睛一亮，“这回答应我了，就不准食言。”

他喜欢和姜宵出国，倒不是因为多喜欢旅行，只是因为姜宵，而且在国外那种环境里，旁边都是不认识的人，彼时姜宵亲密的人就只剩下自己，这给傅若言带来一种很难形容的满足感，一种占有欲被完全满足的感觉。

因为有了姜宵这样的保证，中秋节这事情也无所谓了，他暂时放下了。

就为了答应了傅若言要旅行的事情，姜宵不想食言第二次，他紧赶慢赶把出差的工作计划在十二月底的时候完成了。

无限的生鲜板块在第一季度的时候推出，到年底的时候，整个板块已经非常丰富了。

不能说是覆盖全国，但是大部分地区的特产生鲜都能在上面找到。

网站流量放在那里，模块推出之后渐渐的也有很多人在上面购买，文创界面也是，叶影影作为网络上有些知名度的画手，又是姜宵的朋友，他在这方面也很主动很活跃，这半年多以来，又陆陆续续的拉了不少人进来。

叶影影拉进来的人还大多不是普通人，社交网络日渐发达，网络红人也一批一批的出现，叶影影画画天赋是真的不错，他也是社交网络里拥有百万粉丝数的博主，拉进来的人除了在无限开店，还自带流量和宣传。

忙了这半年多，效果很好。两个新版块的成绩林涛声这个最大投资商看了也没有什么挑剔的，直说很好。

特别是今年的年货节。

电商在每一年都是体量大膨胀的一年，去年一天三亿多后续一个礼拜总共加起来十来亿的销售量在今年看来已经很不起眼了。

年货节当天，无限的销售额达到了三十二亿。

相比去年，整整翻了十倍，更不用说后续有很多品牌做了优惠返场，一段时间加起来，销售额要往百亿这个体量走了。

除了无线这个公司，外界对这个销售额也是十分惊讶的，各类新闻一批一批的出，公司的名气也是越来越大。

不仅是销售额漂亮，用户数也是几何式上涨，去年还是两千万数的用户量，听起来已经很庞大，今年已经迅速破了八千万，眼见着破亿也没有什么难度。

无限的年货节出了内部报告，上面各品类销售前排的商品大多没有出乎姜宵的意料，特别是大型家电，因为大规模打折又遇见过年将近，很多家庭选择在这时候换新。

前几年姜宵在无限上推电子产品，还更多是手机、mp3mp4或是收音机等小型一点的，再大一点就是豆浆机榨汁机。

但空调电视这类价钱在几千上万的大型家电推的比较困难，大部分人还是接受不了这种类型的网购，觉得不靠谱，怕没有售后。

但现在来看，这种观念渐渐改变了。今年的年货节，大型家电的销售额非常漂亮。

看来明年就可以再签些这种的厂家进来，除了家电，还有家具类，也是体型大价格不低的，估计会渐渐的有市场。

服装类也是表现优异，新年冬装卖的很好。化妆品也是，这两块是叶淼淼负责的。

2011年，一些国产美妆和护肤产品明显开始冒头了，有几样单品比她好不容易签下来的国外大牌都要受欢迎许多，明年她打算花大力气签几个有潜力的国内牌子合作看看。

但比起这类让姜宵有些惊喜的，比对起来，他其实对生鲜类的销售业务有些不满意。

文创产品这个在姜宵看来可能会小众的销售模块都出乎意料的做起来了，特别是年货节期间，很多工作室出了纪念款和新年特别款，搞得热热闹闹的。

特别是有傅若言做开头，一些小经济公司也跟风，做了很多明星周边放过去，新年前出新，卖的非常红火。

生鲜这边光看销售额来说确实不差，快递公司的秦老板都觉得好，刚推出来还不到一年，能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很多合作商也挺满意的。

但姜宵对自己要求比较高，他觉得不行。

说实在的，他对生鲜这个版块花的心力最高，期望值自然也是最高的，毕竟百分之六十的出差都是因为此，明明这类应该是最大众的，需求量也应该很高才是。

大概生鲜这类产品消费者还是习惯在线下购买。

算了，消费习惯也不是能立刻改变了。

今年眼见着已经要过完了，明年的事情就留给明年来做吧，急也急不来，本来万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

年货节过完，姜宵答应了傅若言要去旅行的，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

今年太忙了，傅若言家里也出事，他公司也没有闲过，就应该找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过一下两人世界，姜宵毕竟还处于热恋期呢。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和姜宵计划的会有不一样。

出发前一天，姜宵去见夏婉婉，要出国一段时间，总要交代妈妈一些事情。

家里开着电视，放着中央台，夏婉婉不一定真的看，她就是放着，姜宵看了一眼，然后稍微愣住了。

电视台在放一部纪录片的预告。

那是一部美食纪录片，拍了全国各地的华国美食，放大看食物的特写，显得非常诱人。

当然这只是预告片，很短，姜宵看了下时间预告，就在今天晚上开始放第一集 。 

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片子。

姜宵记得这部纪录片，印象深刻，好像确实是在2012年开始放第一季的，这部片子在社会上引起的反响特别强烈，馋的人口水直流。

无论是什么人，因美食而引起的共鸣都是发自内心、念念不忘的。

姜宵努力回想，他记得上辈子自己看到这部纪录片的时候好像是在2012年年中，现在一看，不知道是他记得不清楚还是时间确实发生了变化，眼见着这部片子就要播了。

这片子可不能说和他没什么关系，关系太大了。

美食纪录片播放以来，各地讨论不断，热议纷纷，这本来就会带来巨大的市场。在电商平台上，光是“厨具”这类的商品搜索和购买量就达到了新高，别说拍到的美食本身。

消费者这时候习惯在线下买生鲜，是因为方便新鲜也靠谱，但网购的优势就在于，一些遥远的、无法在线上买到的食物也可以运到身边来。

可为什么消费者会对远方的食物感兴趣呢？

眼前这就是原因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条件能跑到外地去吃的，这就是网购的意义了。

姜宵跑来跑去，纪录片里好多地方他还真的去过，许多出名的鱼米之乡。

真是难得的机会。

姜宵站在那里，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画面，一下子想到了很多。

他行动力很快迅速给秘书和公司几个经理打了电话，交代他们赶紧联系当地的生鲜公司，准备备货，宣传和推送都要跟上，然后给快递公司的秦老板打电话，让他先别顾着休息，在新年快递歇业之前，准备做件大事。

“一部纪录片，不至于吧？”公司里的下属不敢质疑姜宵，但秦老板心直口快，有些犹疑，“我这辈子都没看过啥纪录片，这又不是电影电视剧，真有这么多人看？”

“真有，”姜宵笃定，“你听我的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秦老板对姜宵这个人还是放心的, 于是想了想，没再多问什么，同意了。

打完这几个电话, 姜宵稍微放心一些。

他从夏婉婉家里出来，一直没有停止过关心这件事，无限这里该准备的准备齐全，生鲜有几个省份的负责人是他亲自联系的，也需要提前打好招呼, 特别是要提醒他们备好货。

他一回家傅若言就听到他的电话内容了，知道姜宵又在忙工作, 他仔细一听, 是在交代后续几天的工作, 且还不是简单的事情, 听起来就很麻烦。

“宵宵，”他有些担心，提醒道，“我们的飞机就定在明天了。”

“我知道，”姜宵在电话间隙稍微遮住收音孔，然后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别紧张, 我答应你的, 不会食言的。”

公司里这么多人，本来很多事情就不需要他亲自做。

生鲜版块都上线这么久了，应对可能大规模来的流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更多是备货和宣传的事情，这些小事情本来也不是姜宵的工作，他做好统筹和安排就好了。

况且, 他去国外又不是失联，有什么事情再联系就好了。

无限这么多人，要是这种事情离了姜宵就转不动了，他这公司就不用开了。

姜宵打完电话，很快傅若言把事情解释清楚。

“……虽然是没有预料到，但也不算坏事，还好是在出发前看见到，要是出了国之后才发现，措手不及的，怕是更麻烦，”姜宵道，“你放心，若言，我答应你了，就不会做不到的，我们收拾东西吧。”

中秋那次他也解释过，真的是因为飞机原因误点了，属于不可抗力，否则姜宵也不会赶不回来。

如果这次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失约，傅若言该有多失落。

姜宵也那样等过别人，他知道不好受，生意是很重要，但对比起来，人更重要，特别是傅若言。

傅若言听他这么说，心里好受一些。

他也知道姜宵的性子，说出口答应他的事情，怎么样也会努力做到。他低头亲亲他的姜宵，心里满意了很多。

晚上姜宵就把电视调到中央台，等着看那部纪录片，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带来一种丰收又欢欣的感觉。

就为了这片子，姜宵晚上特意做了很多好吃的，他缩在傅若言怀里，一边吃各种乱七八糟的小零食一边看。

傅若言也跟着看，他明白为什么姜宵说这部纪录片会引起一阵热议甚至连网上买厨具的人都一翻再翻，确实拍的很不错。

中央台收视率一直很高，纪录片播出的当天晚上，社交网络上就开始讨论纷纷了。

这才第一集 ，热度还需要发酵，姜宵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这部美食纪录片当年引起的讨论简直是全国级的，播放过去很多年后还被很多人翻出来反复回味津津乐道，堪称封神之作。

第二天，各大视频网站开始上线，无限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姜宵上飞机的时候，首页的推送就已经做出来了，标的纪录片同款。

目前只占了首页各大推送里的一个小版块，还不算特别起眼，等热度起来，后面跟着的就是非常显眼的大屏推送了。

纪录片的播放频率是一天一集，总共六集，第一天还只是在小范围有讨论，第二天第三天，讨论度越来越高。

视频网站嗅觉也很敏锐，纪录片火了之后，立刻送上首页最明显的推荐位，点击量跟着水涨船高，像滚雪球一样。

姜宵一直在关注，他在外旅行的第二天，就能从下面经理发来的消息里非常明显的感受到变化了。

无限这热度蹭的也非常及时，有些广告直接打到视频网站播放界面的侧边横条上去了，引流效果是前所未有的好，转化率也相当惊人。

他的生鲜版块总算有相当明显的起色了，姜宵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高兴的。

不过，虽然出国了，但工作上的事情还是不能完全放下。

虽然在来之前他都把事情交代下去了，但这一夕之间流量巨大，他手底下的人还有快递公司的秦老板以及那些供货商都是完全没有想到的状态，即使姜宵打过招呼了，还反复强调了，但是他们的想法还是完全没有扭转过来。

——不就一部纪录片而已，有那么大能量吗？

大家心里都忍不住犯嘀咕。

而且这时间又来不及，很多人大概就多备了那么两三倍的量，想着这应该够了吧，谁知道流量涌进来，那不是两三倍的量能满足的事情，至少是原来的十倍起。

大家都没有预料的到，所以即使姜宵交代过，总还是有些突发情况需要请示他的同意。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除了宣传和推送之外，这种情况下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去做，包括在这个契机之下和更多生鲜类的公司谈合作，比如说一些农业合作社、规模大的养殖公司和果园，还要用各种活动让被吸引来的顾客群体稳定下来，要在契机之下寻找更多的发展。

生鲜这版块又不是只有他一家电商平台在做，这回姜宵凭借着提前反应抢到了先机，但其他家反应速度也很快。

做生意，有的时候就是要靠抢的。

为此，姜宵旅行的过程中，工作电话也不少。

这些他总不能完全不管，因为时差的关系，姜宵有的时候深夜收到消息，他会起身去卫生间，压低了生意，回几句意见，这些傅若言都知道。

就算姜宵想尽量不打扰他和傅若言的旅行，但情况摆在那里，他也没有办法。

傅若言先前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姜宵认真履行和自己的约定，出来旅行就好了，但事实上，他有时候还是不舒服。

姜宵电话不断，他这种不舒服就压不下去。

他喜欢和姜宵国外旅行，是觉得在那个时候他好似总算能独占这个人，但今年的姜宵显然比去年繁忙很多，那种满足感也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

可能是变了。

傅若言没和姜宵谈恋爱的时候，他希望姜宵喜欢他有一点就好了，谈恋爱初期，他希望姜宵再多爱他一些，越多越好，到现在，他希望拥有整个姜宵。

但总有什么人什么事情试图把姜宵夺走。

去年姜宵也不是没接过工作电话，但是傅若言的也不是去年的傅若言，因为发生的许多时间，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但他又不觉得这样有问题，姜宵也没有说过这样是有问题的。

所以这次旅行，傅若言总觉得哪里缺点什么。

他也试图把这种情绪压一压，但情绪没有消失，直到一个爆发点。

那天他特意安排的晚宴，那间老牌餐厅很不好定定位置的，傅若言选到很合适的座位，就想和姜宵安安静静的吃餐饭。

姜宵确实是和他两个人没错。但是席间还是接了几次电话，傅若言听他小声的交代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尽量简短，但这么几天下来，也不是头一次这样。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被打断，手机震动的声音他越听越刺耳。

“宵宵，”傅若言提醒他，“我们是出来旅行的。”

姜宵感觉到他情绪不对，下意识把手机放在身后藏了藏，语气软了许多，但他说的也是实话，道：“若言，我知道，但是我和你解释过，这些事情我不能完全不管的。”

人比生意重要，姜宵清楚这一点，在旅行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留给傅若言的。

但他总要留下一点间隙给其他事情。

如果这样还不行，他就真的连公司都顾不了了。

老实说，姜宵也做不到。

最近一年他都在忙这件事，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契机，这个机会稍纵即逝，是不等人的。

无限是属于他的事业，且这件事还不仅仅是无限一家的事情，快递公司和合作商家都在那里等着，大家都为这件事努力着，姜宵在这时候掉链子就真的对不起合作伙伴了。

刚刚那是秦老板的电话，说的急了，对方也对他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忙的时候你还跑去国外啊？

姜宵也不好和他解释什么，只说自己有更重要的安排，实在没办法，请他多担待。

他本来就不是个闲人，已经尽力在维持生意和生活之间的平衡点，如果这样都不行，姜宵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生意和傅若言之间，有必要走到两者只能取其一的程度吗？

他尽量把自己的想法和傅若言解释，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他听见傅若言说：“姜宵，家里已经足够有钱了，你如果还需要，我的也是你的，你大可以不用这么拼命。”

“不是钱的问题，”姜宵摇了摇头，眼睛看着他，“若言，这是我努力了一年的事业。”

他说这一年，傅若言就更不舒服了。

今年一年一直在出差、出差，好不容易等到现在，说好的陪自己，还是没有停过。

傅若言总觉得自己握不住姜宵这个人，如今事情一激，这种情绪就被激到顶峰。

谈恋爱一年多了，在异国他乡的夜晚，两个人头一次有了不愉快。

第一百四十四章 

姜宵性格对着重要的人确实是很软, 但他到了现在这种状况了，也忍不住有了脾气了。

他说不出这算不算是吵架，但是不欢而散是真的, 几句话都对不上，在异国他乡闹这种不愉快不是什么好体验。

他们这边有声音，餐厅的人也觉得不对，过来劝了。

这里是安静的场合，姜宵也不想在这里被人行注目礼, 而且他和傅若言都不稳定，说不清。

傅若言觉得等他闲下来等了一年了还是一直被打扰, 姜宵觉得我连这都做不了了真的过分了。

一时之间真的说不到一起去。

最后姜宵自己跑出去餐厅去了, 傅若言想拦他, 没有拦住。

他当时气性大, 谁都挡不住。

分开是姜宵处理这种事情的方法，这或许也是一种下意识，觉得留在那里不能让事情变好，反而让情绪更加激烈了，分开之后相互冷静一下也好。

他跑了一段路，出来的时候就随便找了个方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现在独自一个人走在街头上, 周围都是陌生的人和景色，大冬天的，还很冷。

姜宵一口气出来的时候外套还放在餐厅里, 他走了几步就觉得冷了，没拿手机没拿卡没拿钱，他现买也不行了。

而且他乱跑一气, 又接着一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了一段路，现在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周围的场景是陌生的。

他觉得外国的街区好像都长一个样子，又绕了几圈，这下好了，彻底迷路了。

姜宵吸了吸鼻子，上下掏了掏兜，总算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几张零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能救个急。

他在餐厅里都还没来得及吃几口，现在情绪熄火了，冷风一吹，又冷又饿。

才不要回去呢。

姜宵最后是在街边小店上买了热狗和一杯热可可，他那几张零钱就只能买到这些了。

这家小店好歹能坐会儿，姜宵特意做到柱子的位置了，不想走在外面的人能第一眼看到自己。

他咬了一口热狗，然后停滞了一下。

不好吃，一股怪味，很不符合他的口味。姜宵的嘴巴还是比较挑的，那热可可也一般，最多只能喝下去暖暖身子，快餐店的味道也就这样了。

谁能想到呢，他刚刚接电话还分分钟上亿，现在就连口好的也吃不上了。

姜宵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还是养娇气一点的了，吃的喝的不合胃口就不吃了，放在一边，宁愿饿着。

想来想去，他也是有点委屈的。

有的时候，他不知道傅若言想要什么，或者说给了他也不满意，总觉得现在很难讨好他，一来二去，姜宵自己也疲惫。

姜宵又不是铁人，公司的事情就已经足够多了，今年他也没有好好休息过，这次旅行对他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休息机会了。

只是抽空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姜宵已经很知足，但没想到还是闹成这个样子。

也许他和傅若言都没什么错，只是站在不同的角度上想事情。

恋人总应该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的，但任何人都不是圣人，情绪一上来，其余的也管不上了。

他坐在那里的时候，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直到店员告诉他，店要打烊了。

这店打烊的还挺早。

姜宵看了看时间，呆也呆不了，只能走出去。

天色晚了，这里不属于繁华区，没什么人，他想回酒店吧，但来餐厅的路上是坐车来的，光靠脚走回去应该是不可能。

姜宵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在店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朝着亮一点的地方去了。

总会有办法的，他一个成年男人，怕什么。

姜宵跑出去之后，傅若言当时就后悔了。

他很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一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应该这么和姜宵说话，但是人一没拉住一错眼就不见了，他回头一看，才发现姜宵什么都没带，外套挂在那里，手机放在桌面上。

傅若言这就不是后悔的时候了，他开始有慌了。

这是异国他乡，天色也已经晚了，这城市治安一般，他怕姜宵出点什么事，到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还好傅若言在国外也有准备，总能找到关系帮忙找人但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

姜宵会去哪里呢？

傅若言努力冷静下来，想着他的习惯，姜宵不会往偏的地方钻，他喜欢热闹一点的。

跑也跑不了多远，他往人多的地方仔细一找，总算在三个小时之后找到姜宵了。

他还真是在热闹的地方，在一条商业街上。

可这呆的地方连傅若言都没想到，难怪来来回回把这地方翻了个遍都没看到人。

他在一个小摊上。

姜宵没拿手机没拿钱，但是他有手艺。

他英语不算特别好，但是日常交流是没有问题的。傅若言也不知道他怎么和人说的，在商业街那里有个摊，卖可丽饼和松饼之类的小食，姜宵说服摊主，他跑去帮忙了。

一来是让自己吃饱，二来搞点钱打车回酒店。

这种快餐小食做起来看似没什么难度，但是姜宵上去，他做出来的口味就不一样。而且看了看原料，他还能DIY出菜单上没有的小吃来，比平时卖的好吃不少。

原来这小摊生意平平，当天晚上有姜宵帮忙，一来二去，甚至开始排起队来，搞的人挤人的。

那还是一个厢式的流动小摊，上下左右四周都是有顶的，除非挤进人群里特意去看摊主的样子，否则还真难发现姜宵在里面。

姜宵本来想赚到打车钱就回去，卖来卖去也没算数量，反正他还挺忙的，等傅若言找过来的时候，算算原摊主答应的分成，他早就挣够钱了。

那摊主看到生意这么好，还不想让姜宵走呢，兴奋的叽里咕噜。

姜宵看到傅若言走过来了，他把最后一份可丽饼递给前面的客人，然后说了一句:“卖完了。”

今天摊主准备的材料都被他用完了。

傅若言走到摊子前面看着他，总算松了一口气，问他：“冷不冷啊？”

摊主问姜宵这是谁。

“我男朋友，”姜宵道，“再见，我要跟他离开了。”

姜宵至多只能把自己新做的几种小吃做法教给摊主，傅若言来了，他钱就不拿了，只是用摊主的材料做了几样东西，放在盒子里装好了。

“宵宵，”等他走出来，傅若言第一时间握着他的手，有些忐忑不安，“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吵架的，我们……”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外面是真的冷，天色越晚风越大，姜宵从摊里面走出来，傅若言当即帮他把外套披上了，外套带来一股暖意。

姜宵其实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心软了，傅若言头发都乱了，不知道找了多久。姜宵把手上装着小食的袋子递给他。

他开头一句话，倒是没提之前的事情。

“你是不是也没怎么吃啊？”姜宵问他，“饿了吗？”

傅若言都着急成那个样子了，当然没有任何心情吃东西。姜宵从小摊上特意给他做了点。

小吃摊上的原料当然不会多好，姜宵尽力了，可丽饼酥软，里面奶油带着一股甜香味，水果多汁，还是热乎乎的，反正在傅若言眼里，这比那家餐厅的好吃。

傅若言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你不生气了吧。”

姜宵摇了摇头，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个点了还生什么气？

“其实你没带手机没带钱也不用这样，”傅若言有些难受，又说了一声，“对不起，本来应该让你轻松一点，结果还让你做这些。”

他看姜宵手上戴着的手表，道：“把表给出租车司机，他也会送你回去的。”

“我没事，”姜宵倒觉得无所谓，去那里帮忙他倒是在忙碌里平静很多，比无所事事在外面乱走好多了，“我也应该和你说对不起，今天你和我说话，一直被电话打断，我情绪也不好。”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小声道：“这个是你送的，我舍不得。”

今天晚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恋人吵架就是这样，吵完就后悔了。

姜宵也是，他做着做着事情，冷静下来，委屈劲过去了，就觉得自己问题也很多。本来这次旅行就是补偿，不应该还因为工作让傅若言觉得难受。

可能是自己太在意一些东西了。

姜宵拿到手机之后，给公司那边打了个电话。

陈朗徐亮他们这两个人最近几年也磨出来了，公司还有几个新的经理，其实应该要给他们多的一些锻炼机会，不能自己事事经手。

姜宵先前就计划好了，把手头上的几件事情都分解了，交给了不同的人，告诉他们自己做决定，该说的他都说过了，能不能成就看他们自己吧。

前期的工作已经做得充足，即使这几个人不行，也差不到哪里去，总不会搞砸的。

这些个电话他是当着傅若言的面来打的。

姜宵向来知错就改，这样，他之后陪傅若言旅行的事情应该就不会被打扰。

“以后我们不吵架了吧，”姜宵把头放在傅若言的肩膀上，“你要是还觉得哪里不对，我们好好说，真的是我不好，我会改的。”

他放手叫下面人去做的时候稍微还是有些失落，毕竟是自己一直关心的事业，但是许多时候总要有抉择。

可他不希望傅若言变成以前的自己。

……姜宵哪里有什么不好呢？

傅若言想，他就是太好了。

把人找回来之后，他想着以后姜宵打电话说点工作上的事情也没关系，他即使觉得不舒服也会忍着的，不会像现在一样，但还没有说出口，姜宵就主动把手上的工作推掉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是你的错, ”傅若言抱着他，“是我应该理解你，工作上的事情有的时候不是你能控制的。对不起, 无论怎么样，我都不应该对你生气的，宵宵，以后不会了。”

各退一步，这件事就过去了。何况这次姜宵先主动了, 傅若言当然也不会再闹什么，心里软成一滩。

他今天实在太冲动了。

“没关系没关系, ”姜宵拍拍他的背, “我都知道。”

姜宵活了这么久, 谈了好几次但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不怎么懂得谈恋爱的人, 对于一些事情，他还是会措手不及。

但傅若言很好，他如果不高兴，姜宵愿意牺牲一些事情来迁就他。

喜欢一个人，只要他快乐就好了。他很怕自己像别人一样做错事情，变成一个失败的恋人，叫对方受到委屈和难过。

至少现在傅若言看起来就好了很多, 姜宵自己就无所谓了, 工作交出去，也不定是什么坏事。

晚上两个人相拥入眠，傅若言没怎么睡着, 他低着头，借着淡淡的月光去看姜宵的眉眼，怎么看怎么好。

他想到今天的事情, 又想到自己在小摊那里看到姜宵。

心疼自责之余，傅若言还想到一点其他的。

姜宵是在什么情况下都能靠自己努力解决问题的人，他独自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但是傅若言觉得自己不行。

他失了姜宵，心神都完全乱掉，就那几个小时，他觉得无比漫长，看到姜宵之后，这种状况才停止。

他在床上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姜宵永远是我的，他想。

果然，后来几天，姜宵的电话就没有响的那样频繁了，偶尔一两个，他也尽量简短说完，把事情放在休息的时间统一处理。

再后来，大家渐渐上手，姜宵算是真的放松下来，一天之内都接不到电话了，弄得他还有些不习惯。

也没想到和傅若言这么一闹，倒真的有些成果出来。

有的时候“放权”未必不是一种好选择，无限不是姜宵一个人的无限，许多人都握着股份，虽然大多都是姜宵带入行的，但不等于他要一直带下去。

以后公司越来越大，事情也会越来越多，他没有三头六臂，总有管不过来的一天，一点一点放手是对的。

现实情况就是，到旅行尾端的时候，姜宵已经不需要事事拿主意了，他只需要每天抽时间看看秘书发给他的几个关键数据，项目进行的比姜宵想象的还要好。

“挺好的，”姜宵和傅若言说这件事，笑的眉眼弯弯，“还得谢谢你。”

这或许也是一种因祸得福？吵架也不算是坏事，那天的不愉快也在这时候也不算什么了。

总的来说，这次的旅行还是圆满的，姜宵还见了一次傅若言的外公外婆，这一对艺术家夫妻还是那副闲云野鹤的样子，结伴出去采风，双方契合，默契十足，看着身体也很健朗。

姜宵这个时候再见他们，总归还是有些羡慕的，这种与恋人白头偕老的体会，他希望自己也可以拥有。

外婆还是很喜欢姜宵的，上次他们相见的时间不长，姜宵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这回刚好有时间，住的地方还有小厨房，姜宵这段时间吃国外的菜式真是吃腻了，刚好自己下厨房，做点什么好满足他的中国胃。

没人吃了姜宵做的东西会说不好的。外公外婆常住国外，虽然身边的厨子也会做中国菜，但姜宵这味道确实很难在这里吃到了。

优雅的外婆也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吃撑了，但饭后还是忍不住拿小勺子一点点的挖姜宵做的椰汁紫米软糕吃。

国外的甜点都做的太甜了，放糖放的和不要钱一样，这种不怎么甜但香味和口感更馥郁的点心最适合她的口味。

傅若言刚刚出门陪着外公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这一点时间就留给姜宵和她了。

姜宵很爱和她说话，外婆讲话语气很舒服，有的时候还能给他提些有用的建议，是个很好的聆听者。

姜宵说自己的工作和傅若言，讲来讲去，对前几天他们两个不愉快的事情也提了一句。

外婆听到这里，慢慢放下了勺子，皱了皱眉头。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姜宵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立刻也解释了一句，“想起来，还是我的原因比较大，而且我后来把事情给出去了，反而结果不错，看来，有的时候是我抓的太紧了。”

外婆摇了摇头，道：“小姜，我没有说你错，这是两回事。”

他和傅若言起冲突，是感情上的问题，到最后看似是各退一步，实际上还是姜宵退的比较多，至于公司治理上的调整，跟感情无关，成功的基础在于姜宵之前人才培养确实做得很好，基础也打的足够扎实，以至于一放手他们就可以担得住，而不是傅若言逼出来的。

看表面上这件事是解决了，已经过去了，但是傅若言不过是再次被姜宵纵容而已。

姜宵也明白外婆的意思。

“没关系的，若言很好的，他又不是经常这样，这么久了，人多少都有情绪，就那一次而已，我理解他的，”姜宵笑笑，“我们是恋人，之前我出差多，现在换我我包容他一些也是应该的。”

外婆不说话了。

当事人都这么说，她不好再说什么，点到即止。

感情向来没有正解，也没有什么经验可言，自己感受就好，旁人再多说什么，就是指手画脚了。

而且他们说完这件事之后，傅若言就回来了，这段话自然就没有再进行下去。

两个人在国外玩了近二十天，在小年之前回来了。今年的夏婉婉也收到儿子带来的一堆礼物，但她一样有丰富满满的回赠。

夏婉婉自己的事务所开的也是蒸蒸日上，不需要姜宵给她介绍生意，在圈子里面已经小有名气，

最近几年也是越来越大，她交了一堆朋友。

姜宵去国外旅行，她也不依赖着儿子生存，没闲着，和姐妹一起，跑到冬天暖和的南半球去玩了。

姜宵戴着她买回来的小熊帽子，心里：“……”

南半球国家怎么还做这种小熊帽子啊？果然看起来就是夏婉婉会买的东西。

她近年来保养的很好，四十多岁的年纪，更显得漂亮还有韵味，姜宵回家的时候，发现妈妈也在家里弄了个很大的照片墙，上面挂上了她的各种照片。

姜宵还担心自己这一年工作太忙忽略了妈妈，现在看来，妈妈的生活可比他想象的要丰富多了。

她交的小姐妹也是有儿有女的，有些是事务所合作过的公司负责人，有些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太太，基本上都是有儿有女的，不过大家聚在一起，教育理念倒是一样的。

孩子都这个年纪了，哪是她们能管得了的？孩子不是父母的所属物，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吧。

“我知道你忙，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啊，”夏婉婉道，“你用不着担心我，我过得可好了。”

姜宵是白手起家做起来的，夏婉婉看在眼里，也知道自己之前没能力给姜宵提供背景和帮助，能做到的就是支持他。

“公司那里我改了，以后不会这么忙了，”姜宵伸手抱抱她，“我以后经常来看你。”

确实，这个新年过去，无限自身的管理体系改革也很剧烈。

姜宵去年招进来这么多人，即使是有经验的，刚进入一个新公司也需要上手，无限的所谓老管理层年纪都十分年轻，所以去年他做的很累。

但过了这么久了，该熟悉的早就应该熟悉了，是该把一些事情交给他们了，还做不了就是能力不足，趁早滚蛋。

还有叶淼淼他们，在公司呆了这么多年了，早应该承担更多的决策职责，光听他的闷头做事不行了，得自己有想法。

抓大放小，本来就是他这个层级的管理应该遵守的规则，否则就是逼死自己了。

这种想法慢慢的推行下去，几个月之后，姜宵身上的担子果然轻了许多。

这并不代表他对公司的控制权减弱，去掉那些有的没的不重要的，他反而更能把公司现状和未来的发展脉络看的清楚。

傅若言喜闻乐见，毕竟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姜宵陪着他的时间多了很多。

不过今年除了购物网站那边，姜宵还有一个重大的支出项目。

“我要搞座楼，”姜宵严肃的和他说，“现在的办公场地，太小了。”

姜宵现在还在租市中心的商业大厦，一开始租的时候，无限才三十多个人，后来渐渐扩大，又多租了几层，但还是不够用。

特别是去年，无限剧烈扩张期，招进来的人太多了，位置都坐不下了。公司光是“无限自营”这一个部门就有五六十人，其他更忙碌的部门像技术部门和市场部门人就更多了。

底下不少人给姜宵提过这件事，他自己也有盘算。公司又不是没钱，2012年地价还便宜一点，等到2014年再涨一波，那就不是这个价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其实姜宵去年就想着这回事了, 但太忙了，一时之间就顾不上，今年再不弄就来不及了。

算了算时间, 地买了之后还要建，还有装修、消防等各种乱七八遭手续流程也不少，从现在开始计划，大约花个一年半多的时间，2014年初能搬进去就不错了。

姜宵也是想到以后。现在租商业大厦还能撑一撑, 但2014年4G已经开始普及，掌上应用又是一波大发展, 特别是电商平台, 到时候无限的员工可不止眼前这么点了, 不弄一栋楼下来还真的装不下。

而且眼前也有机会。

他在找地方, 恰好柳江在靠近荔市的地方搞了个高新技术产业园，占地很大，正在招商。

荔市地价还是太高了，柳江因为老工业区过多，现在地价还没有涨起来。

那地方离荔市近，靠近高速路口，上高速开十分钟就到荔市了, 走深柳线四十分钟可到深城, 地段不错。

姜宵记得，后来那地方直接划成了新开发区的重点地段，现在因为偏, 政府又主要想找有行业号召力的企业落地，带动周边一片发展，给了一个让人心动的地价。

无限如果搬到那里去, 原来的地缘优势并没有减少，柳江市政府自然也是相当欢迎的，姜宵去谈的时候，对方还主动介绍了本地许多优惠政策。

柳江发展潜力是不错的，在这个时候选择转移也是刚好挑了城市转型期，地价政策以及各类配套条件都是占了便宜。

比较之下，那里确实是最合适的。

柳江这座城市也适合，后来的发展历程姜宵都很熟悉，这也是巨大的优势。

姜宵自己也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一圈，他又回到柳江去了，不过这次身份巨变，大约也算是一种“衣锦还乡”？

傅若言没意见，如果姜宵要搬就搬好了，反正他哪里都有房子，换个地方住对他来说只是小事，而且搬也没有搬很远，还是在这一片范围内。

反复考虑之后，姜宵定了下来。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会在那里碰见蔺成聿。

姜宵真是很久没有见他了，算起来，可能有一年了，看到他就是一愣。

现在想起来，以前和蔺成聿那些事好像极其遥远。

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蔺成聿在这里了，倒也不算是巧合。

咏江毕竟还是柳江本地的房地产公司，最近几年发展极好，目前也是全市规模最大的房地产公司，建筑方面是专业的，拥有的专利技术也很多。

这次的高新技术产业园的工程部分本来也是他们公司主承包的，咏江的新大楼就坐落在产业园边上，也一样准备在建。

来了柳江，确实也避不开蔺成聿，咏江在这里渐渐发展成庞然大物，历程和上辈子也大不一样。

不过哪有怎么样呢？

如果公司的事情在权衡各项利益之后还要为了蔺成聿避开，就显得十分刻意了。况且两家公司离的还有一段距离呢，就算以后搬到一起，大约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两个人相遇的场景在组织的酒会上，是蔺成聿主动上来和姜宵说话的。

“听说无限打算搬到这里来，”他望着姜宵，“恭喜，选的位置很不错。”

整个园区规划的很漂亮，像是公园一样，姜宵看过设计图，特意挑了一块地方，等到大厦落成，从窗外看去，能看到一片白玉兰花海。

柳江常种这种花，姜宵经常看的见，虽然是大路花，但是他还是喜欢。

“谢谢，”姜宵也对他点点头，“也恭喜你，拿到大项目。”

他和蔺成聿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聚会里人也很多，说也说不了几句话，但蔺成聿能光明正大看到他，也有几分满足。

姜宵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否则也不会和自己说话，他差不多一年没有见到自己，但蔺成聿怎么受得了，他偷偷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姜宵其实每一年都有变化，那种事业成功带给他的容光焕发的感觉，以及他自带的一种内敛又洒脱的气质，变得越来越吸引人的视线，站在人群里面，显得鹤立鸡群。

这回的事情真不是他安排的，蔺成聿没那么大能量。

当然，那些给姜宵的资料里有一部分是他准备的，至于姜宵看了之后会如何对比如何选择，就更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虽然离无限搬来这里还有段时间，但是只要是离得近了，就是件好事。

他好歹去偷偷看姜宵的话，也变得方便许多。

“要自己建楼的话，我给你推荐几家公司吧？”蔺成聿向前一步，接着说道，“都是业内做的不错的，我……”

无限又没有建筑队，买了那块地皮之后，当然是找承包商建，选咏江是不可能的。

“不用了，”姜宵拒绝了他，“我已经找好了。”

他设计图都已经拿到手了，姜宵也不需要多花里胡哨的外表，找个踏实的有经验的合作方就好了，速度快一点。让蔺成聿帮忙，别说姜宵如何，傅若言听到，恐怕也过不去了。

还是没必要惹那麻烦。

姜宵说完之后，恰好有人过来找他，他就趁着机会离开了，和蔺成聿的交集就仿佛蜻蜓点水，涟漪一散，就什么都没有了。

姜宵也没有在这个聚会上呆太久，过了一会儿，蔺成聿听到他和其他人的对话：“不好意思，有人来接我了，今天家里还有事，就不多久呆了，大家好好玩。”

他公司做的成功，这场合里面也有不少人特意找他说话，甚至还有提出合作可能性的，他离开的澡，许多人惋惜，出声挽留。

蔺成聿一看表，才晚上九点不到。做生意的这个时间点已经算是相当早了。

但姜宵确实没留下来，他态度还是很好的，和聊的好的都留了联系方式，说好以后再谈，有的是机会，然后迅速转身离开了。

宴会设在酒店，车一般都停在酒店前面那一大片停车场里面，蔺成聿找了个阳台，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停车场的场景。

有人来接他，不用多想，那个人一定是傅若言。

他确实看到傅若言了，姜宵一出来，那个人就赶着上前去，脸上带着笑一把握住他的手。

两个人说了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傅若言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站在阳台上的蔺成聿。

两个人遥遥盯着对方，只一瞬，□□味就出来了。

傅若言迅速收回视线，而后就拉着姜宵走了，一刻都没有在这里留下，脚步可比来的时候快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看。

傅若言这个人的占有欲已经强到一定程度了。

蔺成聿向来很关注姜宵，他和傅若言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他知道一些，当然也不是很多，也体会到傅若言的变化。

渡过了一开始的热恋期，在姜宵出差的那段时间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摩擦的。

更何况，姜宵今年公司里一些人事架构和职责调整很大，这不是什么秘密，公司上下都体会的到，蔺成聿自然也知道，再左右联系，再想到姜宵这种性格，以及今天的事情——不到九点，傅若言就带着他走了。

虽然是男朋友，但是傅若言越管越多也是事实。

姜宵大约是做过一些让步的，这些让步体现在方方面面。

蔺成聿太了解他了，他性子面对亲密的人的时候就和软的不得了，对方无论怎么样，他都能说服自己，包容下去。

姜宵以前就是这么待他的，程度还要更严重一些，重生之后，还是这样，不过是换了一个对象而已。

他这样确实很好，被姜宵喜欢上的人会过得很幸福，一个一直被恋人满足的人只会越陷越深，谁能愿意离开那样的乐园呢？

蔺成聿上辈子蠢在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也很爱他，但不管是否察觉到，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以至于越来越过分所造成的错误，总要有一天悉数还给他。

但换个角度来讲，姜宵这样无底线的包容，或者说是纵容，不一定是好事。

姜宵没有错，他叫对方沉浸，觉不出自己的错误来。如果不加节制，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一旦触碰到姜宵也忍不了的底线的时候，他就变得和以往大不一样。

姜宵向来是个决绝的人，他一旦坚持不下去了，觉得冒犯了，就会选择离开，极难再回头。

任何人的耐心和包容心都是有底线的，姜宵也一样。

两个人相处，磨合的过程是双方都需要付出努力的。

爱是肆无忌惮爱是无所畏惧，但关键时刻，爱又需要克制，需要压制自身的劣根性与阴暗面，即使对方愿意包容这些。

蔺成聿大错之后才体会过来，其中感受要惨烈许多。

但是今天他看傅若言，总觉得他也渐渐有那种趋势。

当然，表现的方式方法和他不一样，傅若言至少没他以前那么蠢，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很爱姜宵，但就是……太清楚了。

眼前的傅若言，也许已经不再合适姜宵了。

蔺成聿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本人私心比天大，看着姜宵的车离开酒店，消失在路的尽头，等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了眼光。

车上，傅若言脸色有点难看。

他对蔺成聿已经耿耿于怀到厌恶的程度，不管是因为姜宵的曾经还是去年对方的出手，都叫现在占有欲越来越强的傅若言心里翻滚着排斥。

他恨不得这个人从地球上立刻消失。

“他怎么在？”

“你说谁？”姜宵一时还真的没有明白过来，他在宴会上见了不少人呢，看了傅若言的脸色，才意识到什么，“蔺成聿啊。”

“他在园区周围也有块地，所以就来了，”姜宵随后解释道，他觉得傅若言在吃醋，又有些哭笑不得，“我们都没说得上几句话。”

第一百四十七章 

姜宵真没把这当回事, 他和蔺成聿一年都没见了。

想起来，大概是在他发现自己身上的痕迹发了一阵疯之后就淡下来了，姜宵觉得他大概是受了点刺激, 放弃了。

今天见面也是生意上的场合，对方也没有太过热情，说了两句之后姜宵离开，他也没有再跟上来，后来姜宵的注意力被其他人吸引, 就更想不起他来了。

“别吃醋嘛，”姜宵一点也不紧张, 笑嘻嘻的看着傅若言, “就这一回而已, 以后哪有这么多场合见面啊？”

又不是单独见, 大庭广众的。

但傅若言心里藏着姜宵不知道的事情，上次蔺成聿出手，还有今天见面，看着他的眼神，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姜宵。

不管怎么样，傅若言记得上次的教训，他也没有对姜宵生气, 心里想的再多, 不能对姜宵表露出来。

蔺成聿的事情不适合再说下去，但姜宵提到他公司就就在无限新地址的附近，傅若言想来想起, 多少有点膈应。

这件事姜宵也是今天见了人才知道的，整个开发园区大的很，姜宵不过买了其中一块地, 这个过程中和当地政府部门打交道多一些，哪有闲心去了解园区内外所有公司的名字。

“地址就定下了？”傅若言到了家之后，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不能再改吗？”

“你别开玩笑了，”姜宵摆了摆手，只觉得他在说笑，“这个真的不可能改的。”

他地都买下来了，这又不能退。

傅若言也知道这种想法确实太过分，皱了皱眉头，不再提了。

算了，以后最多他看紧一点，这种乱七八糟的聚会还是让姜宵少去。

后面都是建设方面的事情了，姜宵又不怎么去工地，没有和某人见面的机会，傅若言就醋了那么一回。

但一些事情埋在那里，迟早要被发现的。

今年姜宵出差和各类工作都少了一些，他也有闲心好好招待朋友了。去年说好的，叶影影今年总算抽得出时间来荔市找他。

去年文创产品进了无限之后，他工作室是打头的一批，姜宵给他推荐了靠谱的投资机构，他拿了一笔投资之后，叶影影也按照自己的想法，依托自己的人脉，代理不少网络上有名气的作品周边制作。

毕竟有些创作者怕麻烦，周边制作算起来也是很麻烦的，工厂靠不靠谱，原材料怎么选，质量怎么把关，甚是发货退货客服都是门学问，行外的人经常被坑，有专业的公司做代理，在保证质量的同时，还能压低价格。

叶影影在这种情况下也搞出些名气来了，周边出来之后，又和姜宵相互配合做宣传，工作室越做越大，叶影影也忙的很，也是今年才算有时间，受姜宵的邀请来荔市看看。

到了荔市下了飞机，叶影影一来就给了姜宵一个拥抱。

“宵哥，你就是我的福星！”他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去年遇见姜宵之前，他还在苦哈哈的画图，脑子里的想法都天马行空，完全没想到今年自己的那间小工作室能发展成这样。

姜宵还得感谢他呢。

文创那个页面越来越热闹，姜宵在见到他之前，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块，给了无限很大的启发。

“走吧，”姜宵领着他往外走，“带你去荔市好好玩玩。”

荔市号称美食之都，文化底蕴也很深厚，姜宵带着人出去转了一圈，才惊觉自己都没好好逛过荔市，几个著名景点他玩得比叶影影还新鲜。

到了晚上，傅若言下班，刚好过来和他一起吃饭。

三个人的聚会，叶影影放松很多。他本来就是跳脱的性子，姜宵不喝酒，但是他一兴奋就爱喝点小酒。

姜宵选的餐馆还有自酿酒，喝起来味道不错。姜宵都稍微抿了几口，然后傅若言就挡住杯子，不让他喝了。

但傅若言管不到叶影影，他一杯接一杯的，聊的也开心，喝到最后，醉态也很明显。

也还好叶影影明天也没什么工作，本来就是来玩的，喝醉了就休息好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他没醉到神志不清的程度，从表面看起来就是大舌头，还坐在那里和姜宵聊天。

傅若言在旁边听得很认真，叶影影提到学生时代的事情，那些关于姜宵的过往他没经历过，不知道，一开始都说的挺开心的，但说来说去，总是绕不开那两个人。

“宵哥，”叶影影打了个酒嗝，脸上露出一点怀恋，“你那个时候就好聪明啊。林鹤元也夸你，还有，蔺成聿，我老觉得你们才是一类人，我跟你比起来，真是特别普通，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

“瞎说什么呢？”姜宵给他夹菜，适时打断了他的话，把话题拉了拉，“你画画的天赋很好，谁都比不上你，而且经商的能力很不错啊，有些想法很厉害的，我那个时候在滨海见你，你和我说的那些，都是很了不起的规划。”

“那、那也不能算特别好，”提到这个，叶影影脑子一热，因为醉了，一时也把答应过的一些事情给忘了，“好多都是我后来学的，刚开始那些哪里是我想的啊？那不是有人指点吗？说来说去，那还是因为你，否则怎么会来帮我啊。”

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叶影影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提到这里，情绪还蛮激动，一把就扑到姜宵身上去了，甚至开始呜呜的哭：“宵哥，认识你真好。”

抱大腿也好快乐啊。

但他没有扑成功，傅若言很快把姜宵扯了回来。

“谁指点你啊？”姜宵笑，他还没意识什么，“宋总吗？”

宋总是他推荐给叶影影那家投资机构的老板，和姜宵关系不错，算是朋友。

“不是，”叶影影道，接着打了个嗝，“是蔺成聿啊，他、他先找到我，跟我说那些，文创……好多都是他的想法，让我去找你，说给你听。”

姜宵的笑容停滞了一瞬间，随后便沉默了，他下意识转头去看了一眼傅若言，果然，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姜宵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事情他真的也是头一次知道，叶影影真是长大了，这都能瞒着他，还能瞒这么久。

偏偏又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了。

“旁人再怎么提点，事情总是你自己去做的，你很厉害的，别妄自菲薄，”姜宵拍了拍叶影影的肩膀，“回去吧，别喝了。”

确实不能再喝了，这件事情再说下去，傅若言的脸色就黑到没边了。

姜宵把喝醉的叶影影放在车后座上，他一上车就打呼噜了，靠在车上睡着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傅若言在外面还没说什么，等回到家里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不可能指望他把这件事轻易绕过去。

果然，一进家门就开始说了。

“宵宵，说实话，这事情你之前知道吗？”

姜宵摇头。

这件事对姜宵本身来说，除了意外惊讶之外，倒是没有其他过多的情绪。

这像是蔺成聿能做的出来的事情，但是时间点已经过去太久了，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了。

即使那是真的，他不过是现在文创这一块已经完全做起来了，后来的事情和蔺成聿完全没有关系，在姜宵看来，傅若言在其中帮的忙比其他人大多了。

可姜宵也知道，这事情在傅若言这里就不一样。

若言他的醋劲太大了。

“蔺成聿是什么居心！”他语气听起来极差，甚至开始迁怒，“他叶影影又是什么居心？在这个时候提这回事？说给我听的吗？”

姜宵前不久刚见到蔺成聿，傅若言想起那一眼，恨得牙根都痒痒，他就知道，这个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姜宵。

现在一提，甚至叫傅若言又想起姜宵那时候的话来，他说那次去滨海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无限正缺一个彰显特色的版块刚好就弥补上了，以前看是天时地利人和，但这事情现在一看，这叫姜宵感觉到惊喜的获得又和蔺成聿有莫大的关系。

这也不是头一次发生，上次傅宗林的事情，又是蔺成聿做的比他好，替他提前保护姜宵，这件事永远是他心里的一根刺，现在听见这件事，好像是这件事又重演了一次。

“若言，”姜宵解释，“叶影影只是喝醉了，我……”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蔺成聿的举动，他又怎么能控制得了？连他自己都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但姜宵被蒙在鼓里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那件事傅若言不可能告诉他，姜宵也实在理解不了，为什么傅若言那样介意蔺成聿。

“……你如果介意这个的话，我说过很多遍，无论怎么样，你才是我的恋人，旁人做什么都没办法改变这一点，”姜宵试图安抚他，“我已经很久没走见到他，我们两个之间也没有联系，以后也不会有的。”

但傅若言正在气头上，他被姜宵惯了许久，已经不会收敛，光这么几句话真安抚不了他。

他开始旧事重提了，也不算旧事，这事情就在傅若言心里一直梗着。

“以后公司就要做对门了，宵宵，你保证，真的不会有？”

姜宵：“……”

他开始头疼了。

这又是哪跟哪啊？

傅若言今天也喝了一点酒，姜宵自己找理由给他解释，是和叶影影一样，有酒劲，说话不过脑子了。他平时本来就醋劲大，今天确实有原因，自己不应该和醉鬼计较。

“去睡觉吧好不好？若言，”姜宵拉着他往卧室走，“很晚了，我们明天再说。”

但是傅若言不听他的。

姜宵也没想到，年前在国外旅行的时候，说好以后都不吵架了，但平平安安过了几个月，到今天晚上，两个人又有了一次相当激烈的矛盾。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说到后面, 其实双方的情绪都不算激动，傅若言喘了一口粗气，半靠在沙发的椅背上, 握着姜宵的手腕，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他确实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了，对姜宵的语气不严厉，甚是算是和缓。

“宵宵，”他的话甚至听起来是十分委屈的, “我讨厌他。”

傅若言不打算转移这个话题，姜宵也不是心虚, 他就是没有办法了。

关于蔺成聿这个人, 姜宵自打和傅若言在一起之后, 避嫌已经避到一定程度了。

他确实特殊, 所以姜宵理解傅若言的介意。他一开始不联系，去年三四月的时候，傅若言不知道为什么又把这件事提了一次，姜宵因为他，也没有多犹豫，把蔺成聿的电话号码拉黑了，没有再联系的可能, 更没有见面。

再后来, 蔺家爷爷姜宵都见得少了，对方之前帮了他太多，姜宵心里一直感谢他, 做不到太绝情，刚好去年在外出差较多，给对方寄了一些礼物, 但就仅此而已了。

站在姜宵的角度上，他已经做到了所有他能做到的。但傅若言看来，明明都做到这个程度，蔺成聿还是无孔不入。

以前的事情确实改变不了，但眼前的可以。

——新公司的地址。

以前都离得这么远了，蔺成聿还能做到这个程度，以后要是靠的近，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别提什么等建完就是一两年后的事情，现在大楼正在建，建筑类本来就是蔺成聿的专业，虽然姜宵合作的并不是咏江，但蔺成聿向来不是简单货色，他能在其中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傅若言不能冒这个险。

“若言，你不能一直这样，”姜宵听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还是试图让双方冷静下来，“我没有办法控制别人去做什么，感情上的事情，只要我们彼此相信，无论是什么人，再怎么都插不进来。”

傅若言还身在娱乐圈，乱七八糟想往他身边凑的人也不少，毕竟是恋人，姜宵看到那些乱报的花边新闻，偶尔听到吃点醋也没什么，那根本不是大事。

因为他心里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傅若言只对自己有兴趣，其他任何人他都看不上。

“你该足够信任我，若言，我不是那种人，”姜宵道，“还要我如何证明呢？”

但说到这个地步了，傅若言还是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

姜宵身在其中，他不明白，眼前的矛盾不是来源于傅若言的不信任，是来源于他过于强的占有欲，恨不得姜宵浑身每一处人生每一点都属于自己，而占有欲之所以有这种直接的表现，又是经验使然。

他被姜宵迁就太久了，每一次往前走一步，不管是用什么形式，或是软着声音撒个娇，又或是硬着声音要求，甚至是吵架，就像几个月前一样，反正最后姜宵都是如他的愿的。

一件又一件的亲身经历养就了这样的傅若言。

姜宵哪里又能意识到这一点呢？他竭力证明自己和蔺成聿没有关系对傅若言是没有用的。

傅若言需要更高程度的妥协，即使不是新公司的地址，那也还有其他。没有什么姜宵做不到的，跟了一年的生鲜版块，还不是因为他一句话，在关键时刻说交就交出去了？

他今天确实因为喝了酒有些冲动，但提的那些，无一不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这次姜宵真做不来。

公司地址早就定下来了，牵扯到方方面面，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啊？这件事就是由蔺成聿起，可他本来就不重要。

他和傅若言说崩了，头一次觉得对方有些不可理喻。

大晚上的，姜宵那种让双方冷静一些的机制又开始发挥作用，他名下有好几套房子，离这里近的也有，傅若言想去拉他回来，但是和上次一样，没成功。

姜宵头一次在大晚上离开了他和傅若言的家。

这个点了，姜宵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夏婉婉，他和傅若言吵架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情，说出来也是平白让妈妈担心。

他去了自己房子那里，之前就买下来了，但是就是放在那里，一直也没住过，钟点公司定时来打扫，倒也干净。

姜宵还是头一次住这里，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他今天在外逛了一圈，身体是疲惫的，关了灯，想着等双方冷静下来，明天等傅若言酒退了，两个人还能好好说，但是就是没有办法入睡。

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脑子里纷繁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和傅若言谈恋爱有一段时间了，算算快两年了，刚开始不是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很高兴，都能在对方身上感觉到幸福，随着时间推移，一些事情也潜移默化的发生着变化。

但这么久的感情，姜宵还不至于为了着两次不愉快想到要分开的事情，他只是烦闷，不知道要如何解决。

傅若言亦是一样。

他知道姜宵去哪里了，附近的房子也不远，他跟过去了，看到卧室的灯亮了又关，想着姜宵应该是睡了。

他想打个电话，但是又怕吵到他，这个时候再过去说什么，效果不好，而且让姜宵不高兴，也不是他希望的。

一条道歉的短信写了又改，最后也不知道要不要发出去。

那是他心爱的人，又闹到不愉快，傅若言又是后悔。

只是蔺成聿自作主张，姜宵什么也不知道，逼他做什么呢？

但这事情想下去，傅若言也没有办法获得平静，他一样睡不着。

想了想，打电话找了个手下人。

叶影影提到的事情还是梗在他心里，没有这么快过去，但对着姜宵说那些没有用，情敌还是得自己解决。

他今日再次深刻感觉到，自己把蔺成聿这个人想的太简单了。除了文创板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插手过的？姜宵的事情他又渗透到什么程度？

“……都去查查，”傅若言在电话里说，“查他去年的出行记录，其他和姜宵有关系的，能找到的都给我送过来，事无巨细，越快越好。”

傅若言也不是以前的傅若言了。

从傅宗林身上他就已经吸取教训一些暗地里的势力也有早有准备。

都闹成这样了，他好歹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蔺成聿小心的很，但找到他的出行记录不是很难。

姜宵去年出差多，蔺成聿往外跑的频率也很高，且基本上是和姜宵的行程重合，目的地都是一样的，今年姜宵基本没有出差，他也就消停下来。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去年，姜宵弄了两个新的板块，蔺成聿都有插手，今年，等这些稳定了，姜宵把手上的事情交出去了，想要建座新的大楼，又和蔺成聿有莫大的关系。

处处都有他。

傅若言看到这些信息，暴怒之后，反而比之前更要冷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过的实在太糊涂了，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些。

姜宵，姜宵，他的姜宵，不能被任何人抢走。

姜宵翻来覆去一整晚，直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他睡的很不安稳，五点多就醒了，往外看一眼，天还蒙蒙亮着。

他觉得饿了。

昨天晚上和叶影影聚会的时候他们其实没吃多少，一来就开始喝酒了，而且聊的很起劲，东西都没来得及吃多少，结果说到后面，就提起敏感话题，然后他就带着人走了。

姜宵去厨房看看，果然，空空荡荡。谁让这地方他根本就没住过来着。

去外面买吧，这个点应该有早餐小摊出来。结果姜宵一下楼，就在楼下大堂看到傅若言。

一楼有很大一片会客厅，这个点，只有傅若言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孤零零的，他听到电梯的声音就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姜宵下来。

……他不会一个晚上都在这里吧。

姜宵心里一紧，连忙上前去看他。

傅若言确实一个晚上都在这里，但除了等待，他做的事情实在多了。

姜宵只看到他一点没睡，脸色看着都很差，上前去之后，摸了摸他的脸颊，也忍不住心疼：“你是不是傻啊？”

眼下都是青黑一片，这又不像上次在国外，他就在这里，能跑到哪里去？

“宵宵，”傅若言伸手去抱他，“对不起，昨天的事情，不能怪你。”

是他做的不够好，是他大意，叫人趁虚而入。

傅若言不仅脸色不好看，嗓子听起来也是哑的，又主动道了歉，姜宵看到这样的他，原来的气也消了大半。

他本来就脾气好，现在一看，就更难再说什么了。

也许昨天真就是因为对方喝醉了而已，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并不是有意要逼他做什么，姜宵这样自我安慰。

“……算了，”他把脸埋进傅若言的怀里，叹了口气，“你以后、以后真的不能这样了，若言，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相信我，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傅若言：“好，我知道的。”

他心里十分清楚姜宵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心软，太好说话，也好哄。要守着这样的姜宵，他多的是事情要做。

渡过这样一个夜晚，姜宵最后好歹也放心下来，他一个晚上没睡，心放了下来，白天困的要命，回了家就在补觉。

傅若言就陪着他躺了一会儿，很快就睁眼了，他低头看着姜宵，没什么睡意。

快到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姜宵的电话响，第一声铃的时候，傅若言就伸手去拿了，看了看来电显示，自己接了起来。

是叶影影。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叶影影今天早上酒醒了, 记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也知道自己闯祸了。

虽然这是事实，他也没瞎胡说, 但是蔺成聿都嘱咐过别提了，那必然是有理由的，他答应了别人就应该要做到。更别说姜宵的男朋友还在场，那真是麻烦大了。

所以他一觉起来就恨不得敲自己脑袋，给自己浇了几泼凉水, 算是醒了一些，然后就忐忑不安的给姜宵打电话, 好歹给人认个错道个歉, 要是造成什么更严重的误会, 那就是罪过了。

没想打接电话的并不是姜宵, 而是傅若言。

叶影影和对方不熟，他有些尴尬，傅若言是什么人他也知道，气势一直很强，他做错了事情又有点怂，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支支吾吾的, 说不出什么话来。

“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吧？”傅若言的语气倒是听起来还好, 淡淡的，听不出生气，“我们……已经没事了。姜宵早上刚回家, 他有点累就睡着了，不好意思，等他醒来再回电话给你吧。”

叶影影刚听这句话还松了口气, 他神情大条，但长到这个年纪了，还是迅速回过味来了，这事情哪是这么简单的？

姜宵早上刚回家，那他昨天晚上干什么要离家？

傅若言之前来的时候，姜宵可是说过，最近几天他工作上没有什么忙的事情，有时候带他去转转。

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大晚上的吵架了，其中原因不必多说。

叶影影愧疚之心顿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喝酒喝糊涂了，就当我是乱说的，”他接着道，“要不我和姜宵再好好解释解释吧，真不好意思。”

“没什么，”傅若言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是淡淡的，好像有点疲惫，“不关你的事，我和姜宵……嗯，算了，都过去了。只是今天他可能没有时间去找你玩了，要不我找个人给你当地陪吧，帐都算我的。”

“没关系没关系，”叶影影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要求，没惹出更大的麻烦就好了，“你们忙，我自己料理自己。”

用不着傅若言多说，他自己就脑补了很多，愧疚的心情越来越深。

对方很快挂了电话，傅若言顺手把通话记录删掉了。

姜宵睡的很沉，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傅若言把他的手机放在一边，上床搂住了他，然后亲亲他的额头，姜宵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无意识往他怀里靠了靠。

傅若言因为他这动作有一丝满足，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随后也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儿。

姜宵睡到下午两点多才起，傅若言提前准备了吃的，姜宵慢吞吞的嚼，他睡饱了吃饱了，感觉身上都舒服好多。

他和傅若言的吵架没有持续太久，就是一晚上的事情，姜宵单纯觉得觉得对方还是讲道理的，偶尔吃吃醋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又抬起头亲亲傅若言。

“我们今天还出去玩吧，”姜宵道，他看了看时间，“就是有点晚了。”

他还答应了叶影影要逛荔市，这才第二天呢。

傅若言也不急，他点了点头，道：“给叶影影打个电话吧，也不知道他酒醒了没。”

可姜宵电话打过去之后，叶影影表现的就不像昨天那么积极了。

“宵哥，这对不起，昨天晚上给你惹祸了，都怪我，喝酒误事。”

“没关系的，”事情都过去了，姜宵也不计较了，“今天我们还是……”

“那啥，不用了宵哥，今天我刚好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见其他公司的人，挺急的，你们去玩吧，”叶影影这时候可不敢做什么电灯泡，“咳，你也多陪陪你男朋友。”

他没再说什么，很快就挂了电话。

叶影影确实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几个工作室的人，当时说顺便来做点工作上的合作，现在又说急了，姜宵努力劝了几句，也没劝回来。

“可能这个点太晚了，”傅若言道，“这都快下午三点了，下次等他有时间的时候再说吧，又不是没有机会了。”

姜宵一想，也是。

叶影影都说了叫他多陪陪傅若言，姜宵今天也就没出门，在家里和傅若言过两人世界了。

这正中傅若言下怀，他把姜宵揽过来，握紧，永远都不想松手。

叶影影把去年的事情说漏嘴这件事蔺成聿很快也知道了，毕竟是当初他让保密的，现下告诉他也是正常的。

蔺成聿叹了口气，也对他说了没事，顺其自然就好。

做都做了，说出来也没什么。

只是不知道傅若言听了作何感想。

很快蔺成聿也知道了，傅若言的感想和影响力到底如何。

姜宵的楼在柳江那里，他在开发区那里买了很大的一块地，现在只有一栋楼的规划，其他地方都先简单的弄点草皮和绿植，等到以后还有需要，楼可以接着建。

现在已经开工了，且除了这栋楼，无限一些关系要从荔市渐渐转移到柳江，一些该打交道的人他也应该去见见，更有许多利益牵扯。总的来说，搬家没这么简单，很多都牵扯到无限后来的商业布局。

所以之前姜宵还是经常来柳江的，大约一个星期能来两三次。

他那块地是自己找承包商建的，和咏江也没什么关系，蔺成聿想要有正大光明的机会见他也很少，姜宵还是有意回避，现在更多时候蔺成聿也是偷偷摸摸的，远远的在那里看一眼。

可叶影影把那件事情说出口之后，姜宵来柳江的频率开始渐渐降低，变成一个星期来一次，后来差不多半个月才能来一次，这其间是谁影响的，不言而喻。

傅若言越来越过分了。

为了不让姜宵过来，他确实用了很多方法。事实证明吵架没有用，那就示弱，一点一点改变着。

然后姜宵手上的一些事情像当时生鲜版块一样交给下面的副总，工程方面也放了一些下去，甚至是傅若言过来亲自跟的，说是不想让姜宵这么累，但实际上就是不愿意他来柳江罢了。

蔺成聿没看见姜宵，倒是看见了他。

两个人在工地上一见面，那天没有姜宵在场，□□味可比之前大的多，都没打算避过去。

“姜宵呢？”

“你好意思问？破坏别人感情，让人恶心的小三，”傅若言看着他，眼睛里的厌恶情绪快要溢出来了，“你听着，姜宵和我在一起，他会永远和我在一起。蔺成聿，无论你耍什么手段，姜宵都讨厌你，不可能会再喜欢你。”

几句话已经伤害不了现在的蔺成聿，他习惯了。

“我之前说过，我只希望姜宵幸福快乐，”他道，目光沉沉，“但你现在未必适合他，姜宵和你在一起，不会高兴的。”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说话，”傅若言向前一步，“你也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傅若言，我做那些，只是为了帮姜宵，那是他坚持很久的事业，从初中开始，甚至从上辈子开始就已经坚持的，你没有经历过，你不会懂，”蔺成聿也有脾气，语气强硬许多，“你只会让他妥协放弃，所以，傅若言，我做那些，是因为你做不到。”

他本来对着傅若言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那种又妒又恨的情绪只强不弱，但他这回没有姜宵的包容，蔺成聿也早学会了调节自己的负面情绪，否则他早就疯了。

可他这些话说的，确实就是往傅若言最忌讳的地方踩。

傅若言怕最了解姜宵的人不是自己，姜宵心里最特殊的人也不是自己，他怕迟早有一天，姜宵会离开自己。

言语已经表达不了他那时候的害怕和怒气，人被逼急了，心里最深的野性和兽性就被诱发出来了。

在工地刺耳的机械响动背景音之下，他提着拳头就上去了。

早就想揍对方一顿。

两个人都这么想。

……

姜宵当天晚上在家里见到傅若言的时候，是在家庭医生的陪伴下。

“……还好都是皮外伤，”对方和他说，“但是全身上下伤口不少，我都做了些处理，后面几天要小心一点，我会准时来换药的，尽量少动，在家里养着吧。”

“行，我好好看着他，”姜宵和他道谢，“麻烦你了。”

他先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自然是担心的，知道傅若言没什么大碍的时候，除了担心之外，又有几分哭笑不得了。

“……你干什么呀？”

姜宵蹲下来仔细看他的伤口。蔺成聿的身手都是有锻炼过的，傅若言也是一样，两个人打架，谁都没有办法落下好来。

两个人打架的地方还是在工地，那地方碎石乱钉多得是，身上乱七八糟的小划伤还不少，幸好人多，后来其他人把两人拉开了，才没闹得更大。

傅若言也知道自己冲动了，而且打架还没有打赢，勉强算是平手，姜宵一问，他就不说话了。

“你是小学生吗？”姜宵问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了？”

傅若言摇了摇头，又去握着姜宵的手，卖惨给他看自己的伤口，随后心里想，以后要是动手，得做好准备，找人一起揍他才对。

第一百五十章 

这场架打的实在不好, 而且姜宵也去问过，在场的人不少，都说确实是傅若言先动的手, 只是，姜宵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啊？

“因为他故意气我，”傅若言想伸手搂着姜宵，但是手一抬，扯着后背的伤口又开始疼, “宵宵，他要把你抢走。”

“然后你就跟他动手？”

“……嗯。”

“若言, 我又不是个物件, ”姜宵让他把手放好, 语气也严肃许多, “我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不受别人改变，谁也不能抢走我。”

傅若言听这语气，也知道不好。刚想解释什么，姜宵的手机就响了。

是蔺家老爷子打过来的，姜宵想了想，也没好意思不接。

傅若言先动的手, 虽然有原因, 但先动手不占理是真的。况且老爷子没有对不起姜宵的，他一直在帮自己，他打过来的电话, 姜宵先心虚几分。

“你等等，在这躺着，”他把傅若言按在床上, “我出去一会儿。”

他走出了房间门，按了通话键。

“蔺爷爷……”

“小姜，你也知道我这回打电话是为了什么，”老爷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本来你们这群孩子感情的事情我是不插手的，左不过是你情我愿，但是这次怎么动手了？我……”

他刚说没几句话就停了，电话那边似乎有争执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电话被另一个人接过来。

“宵宵，是我。”

是蔺成聿的声音。

“这是我和傅若言之间的事情，和你无关，也不是你的错，关于这一点，我会和爷爷再好好解释的，”蔺成聿道，“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但是，宵宵，我做很多事情都谈不上有什么目的，更不像傅若言想的那样，我只是希望你过的开心顺利一些。”

因为弥补也好，因为爱他也好，只要姜宵高兴。

姜宵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提到这些就是复杂。

他当时听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毕竟已经是过去时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渐渐淡化，也许是当时那种情况的最好选择。

姜宵也不清楚是不是这些事情就是这场架的□□，肯定是有莫大的联系，这样下来，淡化是淡化不下去的。

傅若言和蔺成聿都没有各退一步的意思，反而还越演越烈了。

“之前，我确实是受了你的帮助的，即使我并不知情，但在事实即成的情况下说什么不需要，也没有什么意义，你如果需要什么条件作为补偿或者交换，可以提，这次若言先动手，我和你道歉，”姜宵道，“但是蔺成聿，我也要告诉你，我讨厌你这样。”

“宵宵……”

“这所有事情，我也想问你，我是可以随意摆布的吗？”姜宵问他，“你想不到的时候，就随随便便，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等你想到了，后悔了，也从来不和我打招呼，不在意我的处境和我现在的感情，以为做点好事就能、就能……怎么样，是吗？”

“我又不是个物件，”姜宵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我有自己的选择，我有男朋友，蔺成聿，以后别这样。这次是若言先动的手我知道，但他也是有原因，到此为止吧，我管好我男朋友，你管好你自己。”

之前姜宵也是有些气憋在心里的。傅若言的占有欲只增不减，蔺老爷子打电话过来，对于这个一直待自己很好的长辈，姜宵心里有多矛盾。

傅若言受伤了，姜宵对着他散这口气也不好，对着蔺成聿，他反倒整个人顺畅很多，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了。

蔺成聿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了，”姜宵听到他轻轻的说，“你别生气，宵宵，对不起，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姜宵挂了电话，他呼出一口气，一转头，傅若言就站在他后面。

姜宵打电话的时候他把那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也没有什么不能让他听的，但是傅若言这个醋劲和占有欲已经到了让姜宵头痛的地步，他不知道这种状态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站着干什么？”姜宵去扶他，“回去躺着，等伤养好了再说。”

姜宵生气，傅若言不敢说话。

晚上他还想拉着人做点亲密的事情，但是手一拉就疼。

“停了，”姜宵把他掀回去，“这个时候还逞能？”

“宵宵……”

“我去睡书房，”姜宵从床上做了起来，否则傅若言会忍不住动手动脚，“你自己好好冷静一下，这几天先养好，再来想其他，不准跟过来，看看你自己身上一堆伤。”

家里还有其他房间，不过书房离主卧最近，其实还挺大的，姜宵开了电脑，顺便处理点工作上的事情。

他也感觉到最近自己的生活不太对，在书房那里转了几圈，想睡也没有睡着。

他想从这里找本书看，让自己平静下来，姜宵找了找，看到一本相册。

这本相册被放在书柜最上层的后面，很不好发现，姜宵一看封面就想起来了，是他初高中时候的相册。

因为和傅若言同居很久了，姜宵当时搬家的时候，是把自己的东西七七八八都搬到这里来了，现在信息化程度越来越深，前几年的时候，他已经把家里存着的所有照片都扫描变成电子档备份了，就是怕丢。

要不是现在看到，姜宵也差点想不起还有这本旧相册。

他顺手拿下来看看。

但一打开就有些不对劲了。

姜宵初高中的时候照片还是挺多的，他单人的很多，出自林鹤元，当然，他们两个的合照也不少，还有一些和其他同学朋友的，也有蔺成聿在场的。

这本相册里的照片不全。

有一些被抽走了，和林鹤元的，和蔺成聿的。

即使姜宵不能说对一些照片如数家珍，但是重要的还是记得的。

……谁抽出来的？

姜宵想到了答案，这房子就他和傅若言两个人住，他头更痛了。

虽然有备份，这些照片不能说丢失，但是这件事还是让他难受。

“傅若言，”他拿着相册去房间，“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在干什么？”

傅若言看到封面就懂了。

他不喜欢任何姜宵的前任，不管是蔺成聿，还是林鹤元。蔺成聿因为他就在身边一直烦，但是林鹤元这个人在姜宵心里分量也不轻。

两个人又是因为遗憾分开的，即使后来姜宵很少提到，但傅若言还是自然就不喜欢他。

他看到这篇相册的时候，先是收拾的时候把它藏了起来，但那里有姜宵年纪小一点时候的照片，傅若言还是忍不住去翻，翻来翻去他觉得很多照片看着刺眼，顺手就抽了出来。

果然，没有某些人之后，看着舒服多了。

“……没扔，”傅若言道，“在柜子底下最右边的抽屉里。”

他看着姜宵出去，把那几张被他抽出来的照片找了回来。

然后姜宵没有再回来。

这回头痛的变成了傅若言。

往后几天，他因为身上的伤很难有大动作，姜宵明显是生气了。

这回难哄很多。

因为他冲动打架，也为了之前的照片，就算傅若言和他道歉，他一时也很难消气，因为顾忌这傅若言身上有伤还是需要人照顾，姜宵留在家里没走。

这次的事情是真叫傅若言吃了教训，他看着真的老实许多。

“我没想那么多，宵宵，”他可怜兮兮的看着姜宵，“我就是害怕，你别因为这事离开我，我真的会改的。”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姜宵其实也感受到，自己有的时候确实很喜欢纵容傅若言。

这是他恋爱时候的习惯，也是姜宵性格的一部分，他总觉得只要努力对对方好，他们两个又是相爱，就一定会好好走下去。

他想剖析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在哪里，是不是真的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傅若言也很聪明，他该认错的时候认的很快，又故意模糊掉一些矛盾，总让姜宵觉得那不过是一些小错。

姜宵被他带的也模糊很多，原来想的挺清楚的，几次交流之后，也难免有些恍惚。

可能傅若言只是缺乏安全感，他想。

就像姜宵刚认识傅若言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人和自己有些像的，所以和傅若言在一起之后，除了对人好的本性习惯使然，姜宵对他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补偿心理。

他看起来也只是和过去的姜宵一样，缺乏安全感，只不过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同罢了。

傅若言又是头一次谈恋爱，他没有经验，做出一些错事来也并非他的心愿。

姜宵也总希望还能挽回，他一次次做过尝试，耐心总会见底，但有先前的感情坐底，眼前还有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他试图给傅若言安全感。

乱七八糟闹了这一年，眼见着又要入冬，还好最近两个多月傅若言再也没有弄出什么来，又像刚开始一样甜甜蜜蜜，这给了姜宵一点希望。

姜宵那天开车去了柳江，他提前约了人，也很期待这次见面。

对方是一名很有灵气的珠宝设计师，后来在柳江开了店，只接待特约的客人。姜宵上辈子有幸随着朋友去看了一回她的展示柜，记忆犹新。

这名设计师最出名的手艺是做婚戒，彼时的蔺成聿出门在外是不会带戒指的，做了也没用，便不了了之。

但也许这一次，他可以圆了一件未完成的理想，也能借此让感情稳定下来。

傅若言知道他的心意，以后就不会闹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姜宵之前就已经联系到对方, 也收到了一些对方发来的设计图还有一些样品的照片，他都很满意。

这次是见见面，说下自己的要求, 顺便给定金。

这件事他还没有告诉傅若言，毕竟戒指还没有拿到呢，而且求婚这种事情，总是要有点惊喜的，虽然他和傅若言在国内不能正式结婚, 但是该有的仪式感也应该要有。

所以姜宵先藏着掖着，等到时候给傅若言看, 他一定很高兴。

虽然他之前收到过戒指, 但是那是傅若言外婆给的, 算是长辈的礼物, 这回自己准备，意义大不一样。

等两个人定下来，就能好好过日子了吧。

姜宵是个很好说话的甲方，他没有乱七八糟的要求，两个男的戒指也用不着多复杂，不过他给的钱确实太多了，对方设计师也是对作品有要求的, 仔仔细细都问了一遍。

然后跟他说：“刚巧, 我前段时间定了一批切工和净度都特别好的钻石，很漂亮，也十分难得的, 不过要等一段时间才能送到国内，我把其中最好的几颗留给您。您放心，最后成品出来, 不会让您失望的。”

年轻的设计师做婚戒做了很多了，但她今天见姜宵，还是多有羡慕。这是一个很成功也很温柔的男人，他年轻帅气，更重要的是提到婚戒的时候那种无法掩藏的希冀感。

“恭喜您，也恭喜您的爱人，”她道，“你们一定很幸福。”

姜宵颔首：“谢谢。”

他说完这些，看起来心情也很不错。

他们两个人约在咖啡馆，因为之前已经沟通的挺清楚了，姜宵也不啰嗦，做决定很快，掏钱就更爽快了，大概也就坐了那么十几钟，设计师就起身回去准备接着工作了。

姜宵今天为了这事特意空出一个下午，他也不急着回荔市。

这家咖啡店的提拉米苏非常出名，老板专门学这个学了十来年，姜宵上辈子就想着自己做，但怎么样也复制不了这个味道。

好久没有吃到了，之前有设计师在，他就点了杯咖啡，等对方走了，他才又拿了菜单，点了自己喜欢的提拉米苏。

两块。

姜宵嗜甜这个爱好一直没有改过，他拿着一个小勺慢慢的吃，直到有人坐在他对面。

“宵宵。”

是蔺成聿。

“好巧，”他接着道，“也好久不见。”

姜宵顿了顿，食欲一下子消减了很多，他把勺子放在一边，后背微微往座位那里靠了靠，扫了一眼蔺成聿：“有事吗？”

他也不相信这是巧合。

确实不是，蔺成聿看到他已经有一会儿了。姜宵今天见谁，他也认识。

本来不应该来的，他能偷偷看着姜宵就已经很好了，但那个人实在特殊，那是柳江这里知名的珠宝设计师，或者说，婚戒设计师。

姜宵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用多想，他来这里定婚戒了。

他没有时间做什么铺垫，蔺成聿也知道姜宵对自己是没有什么耐心可言的，他只能开门见山。

“现在的傅若言不适合你，宵宵，”蔺成聿几乎是咬着牙说这句话，“你和他在一起，已经很累了，我怕你以后……”

姜宵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露出几分讽刺：“谁适不适合我，用不着你来判定。”

蔺成聿没有资格和立场来对他说这件事，他可比傅若言做的差多了。

姜宵不想再说下去，也不愿意和蔺成聿呆着，想起身离开，但是蔺成聿一下把他拉住了。

“我是没有资格说这个，可宵宵，我真的，担心你，”他触碰到姜宵的手腕，手指都忍不住颤抖，“我知道、知道我不能陪在你身边，可是，那个人也不能是傅若言。”

他即使不能拥有姜宵，也希望能有个真正值得的人，好好珍惜姜宵，而不是目前得寸进尺的傅若言。

这样复杂的人，迟早有一天会伤害他的。

现在是不是晚了？

姜宵已经在给傅若言定戒指了。

那是婚戒啊。

蔺成聿曾经不要的，如今又可望不可及，他已经不指望这样重要的东西能送给自己，可也不希望变成现在这样，即使能想到自己的阻止是徒劳，但他还是要说。

“宵宵，我真的，就只希望你快乐，你不用委屈自己的，真的……”

姜宵如今明显是听不进去的：“松手。”

他往后一用力，蔺成聿就松了，他握着姜宵手腕的力道很轻，像是没有底气握紧他。

姜宵准备走了，但蔺成聿先起身。

“……我走，你留下，”他把姜宵拉回座位上，“对不起，本来今天就是我来打扰你的，我走。”

他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其实走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塞了一堆要说的，但是看着姜宵这随时随地要走的态度，也不必多开口了。

桌子上姜宵点的两块提拉米苏他还没吃多少，就挖了一点，他本来今天看起来挺开心的，吃点小蛋糕，嘴角还不小心蹭到一点，蔺成聿看到了，下意识想帮他擦掉，但是抬了抬手，快到姜宵脸颊边的时候，又十分尴尬的收了回去。

……算了，如今他确实没什么资格。

他苦笑一声，又忍不住去看姜宵，原来以为自己应该已经习惯了，但是那种嫉妒悔恨又痛苦的心情，永远不会消失。

蔺成聿走了之后，姜宵坐在那里，叹了口气，心情有点复杂。

这是工作日的下午，这间咖啡店没有什么人，他就托着腮，脑子里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重新拿起勺子，把两块久违的提拉米苏吃完了。

定戒指时多少有些一时冲动，姜宵也说不清，他好像借此又找到一条退路，让自己眼前的感情生活维持下去。

但到底是不是合适的呢……？

在蔺成聿那几段话之后，姜宵又不敢肯定了。

他并不是被他影响，只是好像藏着的东西被人点破一样。

等到晚上回家，有些神游天外的姜宵一推门，傅若言就站在那里，吓他一跳。

“去哪里了？”他望着姜宵，脸上露出一个笑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定婚戒的事情还要瞒着他呢，姜宵想了想，道：“去柳江了，工地那里，忙点工作上的事情。”

傅若言听到这个答案，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深了，但仔细看的话又会觉得奇怪，仿佛幽幽的带着其他什么意味。

“累了一天了，宵宵和我一起吃点东西吧。”

那两块提拉米苏吃着可腻了，姜宵已经饱了，就摇了摇头。

“不吃了，我吃过了。若言自己吃吧，我还有些事情。”

回来的路上，秘书给他发了些文件过来，他还没来得及看。

今年无限也是业务复杂，事情不少，之前姜宵把一些权力脱手给下面做，他轻松许多，很多事情也管不了了。

但眼见着又快到年底了，今年的年货节早早的就在筹备，有前两年的基础和成绩在，今天准备大办特办，姜宵手上握着的重点也大多在这个方面，其余的他就顾不上了。

傅若言也没拘着他，点头说好，望着他去书房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

姜宵说谎，他想。

姜宵不知道傅若言心里在想什么，定婚戒的事情一直瞒的好好的，设计师定的那批钻石要等一等，她做的也很细致，时间上就比较长。

姜宵知道她的习惯，也不急，他算着等年货节过去，春节时候或者等着自己生日元宵节的时候也挺合适的，不忙，也很应景，是双倍的快乐。

但是他也没想到，还没等到那个时候，傅若言就给他送了个大惊喜——就在年货节前夕，姜宵突然收到一份荔市商会送达的文件。

光看文件内容，确实是好事一桩。

这是荔市在今年年底出台特意的一份重点企业扶持计划，由本地商会和政府部门牵头，目的是为有潜力的大企业提供更广阔的发展渠道，各类条件给的很丰富，无限赫然在列。

但是这是以荔市的名义把无限划进去的，计划时限是五年。

这和姜宵对公司的规划不符。

他原是打算到后年大楼建成，他就要把业务挪到柳江去的。

荔市确实是座很好的城市，但考虑到经营成本和未来发展以及姜宵自身的原因，他更了解柳江。那块高新技术开发区后来迎来了国家级的信息实验中心及知名大学分校区，许多配套设施也很适合无限这种电商企业，姜宵做生意的，他必须考虑整体利益。

要搬走这件事姜宵也不想得罪荔市这边的商会，他是早就和省级那边打过招呼的，反正他搬来搬去也搬不出这个省。

而且无限是平台类的企业，和荔市很多品牌有合作，在扶持荔市本地工厂品牌上也花了大工夫，无限自营投资的许多小工厂还在荔市，这些都是不会搬走的。

但这份文件一出来，完全是个意外。如果真代表荔市去享受这份红利，姜宵只会里外不是人，而且文件已经下来的，想要退出也不是这么随便的。

他以为是本地商会那边不想让他走，毕竟无限这种发展潜力很大的公司确实对一个地区来说意义深刻，带来的利益就更多，所以使了手段想把他留下来，但联系之后，对方也很疑惑。

“是无限这里主动递交的申请材料，”对方道，“姜总，这是好事一件，别人想要都没有，我这可是花了大功夫的。”

姜宵心里多惊讶，面上不显，几句话把话题带了过去，没再多说什么。

看来他今年确实把太多事情交出去了。他后来把下面几个副总叫过来试图弄个明白，才勉强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几个经理也有相互推诿，但在姜宵的压力下，还是有一个人出来顶锅，说是当时没有弄清楚，商会那边也说只是常规的企业扶持，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商会又不认，就说是无限主动，当时到底是如何沟通的也无法考究，成了罗生门。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姜宵发怒也没有什么用，想办法解决才是正事，同时这件事不能影响年底最重要的年货节。

牵扯到和当地政府和商会的关系，姜宵做生意的，两边地方都不想得罪，他得做的圆滑才行。

柳江那边都打电话来问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怕姜宵出尔反尔。

“无限搬去柳江也要2014年，楼我都在建了，”姜宵道，他语气礼貌又正常，“我说过的话就会兑现，您请放心，无限有自己的规划。”

无论此时多混乱，对外也要冷静才行。

姜宵先顾眼前的事情，把该开除的开除，该处理的处理，该安抚的安抚，在年货节之前也不能弄得太大，免得无关的人人心惶惶。

还好这事并不算紧急，还能留给姜宵时间做处理和斡旋，沟通之后，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

放权确实是必经之路，这件事虽然栽了个跟头，但也适时提醒姜宵，他有的时候放权放的太过了。

所有事情都要有分寸。也许是因为今年姜宵个人感情生活也不怎么顺畅，他许多心思都没有花在工作上，才能导致这么大的乌龙出现。

姜宵向来知错就改，他在公司威严尚在，即使一些人在这件事上不肯说实话，想着欺上瞒下，他也能发现出不对来，慢慢的接近背后的事实。

无限是他一手创办的公司，即使一时不察，也没有人比姜宵更了解它。

从外表看上去，好似一片平静。

年货节当天姜宵肯定是要留在公司加班的，傅若言也知道他最近忙，他近几个月都很温柔，诡异的温柔，姜宵忙他也不说，也不闹脾气了。

等年货节的忙碌过去几天了，姜宵那天特意早回家，他定了上好的食材送到家里，都是傅若言喜欢的，慢吞吞的做了一顿大餐，然后等着对方回来。

他关了灯点了蜡烛，甚至还买了一大束玫瑰，布置的是烛光晚餐。

傅若言工作完回到家一看到这样的场景很是惊喜，姜宵已经坐在椅子上，看见他回来，微微一笑，而后示意他坐下。

“宵宵怎么今天有心思做这个？”

傅若言也坐下，烛光之下，他看起来和刚认识那时候外表上也没有区别，依旧年轻又光彩夺目，让人一见倾心。

但姜宵明白，毕竟是变了。

“我记得我刚来你家的时候，你准备了这么一餐，我记忆犹新，所以今天就做了，”姜宵道，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有始有终，若言，最后吃完这餐，我们还是暂时分开吧。”

傅若言刚刚拿起酒杯，一听这话，酒杯没有拿住，“嘭”的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宵宵？”

“你什么时候在无限安插人的呢？这两年我招来的人太多，是我大意了，”姜宵接着道，他语气听起来依旧温柔，“若言，我不懂，你就这么不想我去柳江吗？即使用这种办法，瞒着我，不和我打招呼，自作主张，你到底在做什么？”

傅若言瞬间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宵宵，我从来没想过害你。”

那份扶持政策真的处处对无限有益。

“你没想过害我，”姜宵道，“你只是想要控制我，控制……整个我。”

话说到这个程度，傅若言无法反驳，他反而不慌了。

“我为什么这样做？”他盯着姜宵看，“宵宵，不是我一个人会骗人。你去柳江，明明见过蔺成聿，还要骗我去工地，你……”

他还记得请的私家侦探拍来的照片，蔺成聿握着姜宵的手，看起来很亲密。

以前姜宵从来不撒谎的，那次却撒谎了。

“我不能让你离开，”傅若言道，即使努力压制，他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我只是希望你留下。”

且蔺成聿做得，蔺成聿也偷偷摸摸插手无限生意上的事情，他一个正经恋人，为什么做不得？

他也是为了姜宵和无限好罢了，留在荔市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他甚至还想姜宵下一步转去深城，那是傅氏的大本营，多的是利益给姜宵，反正不能往柳江走。

自在叶影影嘴里听到那些，傅若言就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更是坚定了他的决心，让人把材料递了出去。

很多事情下手了，确实没有回头路了。

他提到那件事，姜宵愣了好一会儿，仔细想想，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你觉得我那次是去找蔺成聿？觉得我去找他干什么？”姜宵叹了口气，“傅若言，你找人监视我，又没有看全。既然心里有疑惑，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姜宵把手机打开，给他看不久前收到的戒指实物图。

“现在我就把话说清楚，那次去柳江，是去找另外一个人，不过碰巧遇见蔺成聿，不想告诉你，是打算给你个惊喜，”姜宵望着他，“在蔺成聿之前的人，那是我专门约的珠宝设计师，我和她说，我想定一对男式婚戒。

若言，戒指快要做好了，很漂亮。但是，我们不合适，是我错了，我们分开吧。”

他这句话说的相当决绝。

这就是姜宵，他忍让包容的时候，脾气性格是天下独一份的软，但是如今看清一切，做下决定的时候，又是无比冷静，谁也拉不回来。

难受和难以置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姜宵活了这么久，经过几次恋爱，分手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他不是没有给过机会，不是没有试图挽回，但真的不合适，就分开吧，好聚好散。

第一百五十二章 

傅若言愣了, 他缓慢的低头，去看姜宵手机上的照片。

姜宵说的没错，那是很漂亮的戒指, 而且不止一只，是四只，一共两对。

姜宵是认认真真做过功课的，他去问过别的结婚的新人，人家跟他说了, 订婚的时候要两只，新人各一, 订婚戒指要做的大, 做的华丽一些, 以后会在一些大场合戴上, 其余时间放在家里好好收藏。

结婚的时候也还要一人一只戒指，这个戒指做的日常一些，这样每天都能戴着。

他的计划那么详细和用心，上面还有他和设计师的聊天记录，对方不管问什么，他都回答的很快很认真，他知道傅若言的喜好, 想把这戒指设计成独一无二的他喜欢的样子。

四只戒指, 不管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姜宵这个客户细致入微的感情，设计师也做的很认真。

她说这是自己最好的作品，和姜宵还开起玩笑, 说这四只戒指漂亮的都可以放进收藏柜里当做展示。

那还真是一语成谶。

马上就要做好了。前几天的通话记录里，设计师拍了照片发给姜宵，就还有几小颗钻石没有镶嵌上去。

但记录的最后, 姜宵发了一段话过去。

“所有的钱已经打到您账户上去了，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用心，但戒指用不上了。”

这未做完的戒指就到这里停下来了，再也没有后续。

傅若言看到这个，他先前想到的所有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所有狡辩都没有意义，他明明想过如果暴露的话该怎么和姜宵说，他知道姜宵有弱点，姜宵会心软，他想着即使他做错了，也并非没有挽回的余地。

姜宵会原谅他的。

但傅若言骤然发现他为什么敢这么想敢这么做，因为姜宵爱他。

可他折腾了一圈，所求的也不过是“姜宵爱他”。

爱情有时候坚固，有时候又宛若手中沙，若是小心翼翼的捧着，还能一直维持下去，但如果用力紧握，反而散了。

手机屏幕在他愣住的时候暗了下去，屏幕里漂亮的戒指也消失在他眼中，傅若言有些慌，他还没有看完，屏幕一暗，又仿佛美梦破碎。

他眼前开始弥漫一股雾气，手指也是抖着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想把屏幕重新按亮，他知道姜宵手机的开机密码，但是一滑，手机从桌面上掉了下去。

“宵宵，”傅若言着急忙慌的站起来，他想去捡，又怕姜宵走，“我知道错了，我不知道那是戒指。对不起，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你别放弃我，姜宵，以后我都不敢了，不在意其他人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做到的，我……”

他太急了，话都说的语无伦次。

“我累了，若言，”姜宵叹了口气，“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我真的累了。”

感情是个消耗品。

即使到现在，他还是很努力的给傅若言解释自己不想继续下去的心情和原因，看见他掉眼泪，还是很不忍心。

他伸手把手机捡了回来，又抽了张纸，帮他把眼泪擦掉。

本来回家做这餐饭，就是想两个人好聚好散。

他并不恨傅若言，他不是坏人，一段感情的结束并不意味着恨，只是疲惫，只是觉得整个人消耗殆尽了而已。

姜宵亦不是突然做这个决定，自从他知道傅若言做的事的时候，再因为先前许多事情叠加，他深思熟虑过，彷徨犹豫过，今天说出口的时候，已经不可改变了。

在这座房子里的东西他今天收拾过，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他都不打算带走了，断舍离，就留在这里吧。

重要的拢共也就两个皮箱子，傅若言回来之前他就已经送走了。

这餐饭也吃不下去了。

姜宵把蜡烛吹灭了，把灯打开了，厅中灯光大亮，照亮了一切。

傅若言搂着姜宵的腰，不想让他离开，他呜咽着道歉，还是不肯放手。

“你好自为之吧，若言，”姜宵叹道，“我要走了。”

他心意已决，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他，即使纠缠过了，但是傅若言确实拦不住他。

姜宵耐着心陪傅若言折腾了最后一场，最终还是离开了。

他确实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年货节需要收尾，公司他开掉几个经理，准备把一些事情重新收拢回来，人事上以后还要慢慢调整，不管是傅若言还是蔺成聿，他都不想要这两个人再插手自己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那份文件，姜宵打算再往省级那边再去沟通，不管是荔市还是柳江，总归都是同一个省的，无限并不单独属于某一个城市，如果能把事情往上再上升一个层级，他左右为难的情况就能缓解很多。

这也是姜宵希望的，不管是谁都不要得罪。

他因为这件事情也去找过林涛声，有她这种分量的人出面，转圜的余地也大了很多。

林涛声应了，不过也和他说，往上帮忙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傅氏和咏江都是省内的大公司，都有各自的渠道的人脉，都在帮无限说话，这当时让姜宵措手不及的事情，也许会在这样的斡旋之下有新的。

傅若言可以说是弥补，蔺成聿……大约是习惯使然了。

姜宵也不知道怎么评价。

他和林涛声合作很久了，关系一直很好，这回影响到公司，姜宵必须和她解释。

林涛声作为投资人，也一直对无限和姜宵寄予厚望，这麻烦由姜宵自身而起，她也没有说什么，但两个人说到这里，她也摇了摇头。

“你自己想吧，感情的事情，我可给不了什么意见建议，”林涛声道，“你啊，蓝颜祸水。像这种时候，有好就有祸，习惯就好。”

她这句是打趣，但心里也知道为什么姜宵能这样吸引人。

他确实是林涛声见过的许多年轻人里拔尖的那一个，能力好的人特别是年纪轻的，绝大多数都傲气又有些自负，自觉不自觉的，都有些盛气凌人，像姜宵这样的是很少的。

他身上有优秀年轻人的那一股劲儿在，但那是藏着的，整个人是温和，像水一样，和他说话的时候每一刻都是舒服的，于是这个人就显得普通又不普通。

不要说别人，林涛声觉得自己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估计也会奋不顾身一把。

像傅若言蔺成聿这种人，大约和她曾经的感想是一样的。

他们会喜欢上姜宵几乎是必然的，交谈的时候有共同语言，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姜宵又好像没有什么做不到，完全满足各类需求，享受这样一个人的爱恋，是人间至高无上的情感享受，比毒药更叫人上瘾。

但到了一定时候就会知道，越珍贵的东西越需要好好维护。

分手之后，这两个人，姜宵都不想见。

傅若言那天晚上没有留住他，并不代表着放弃，看到戒指之后又怎么可能放弃得了，他后来找过姜宵很多回，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停止，想道歉，想挽回。

蔺成聿也是一样，他晚知道一步，但是傅若言和姜宵分手这件事本来就瞒不住太久，他真没像傅若言一样安插人去无限，但是无限就是他陪着做起来的，他熟的人太多了，问一下就知道了。

傅若言还是去过无限的，姜宵不想让公司员工看戏，他不想闹大，但一些蛛丝马迹，他身边熟悉的人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们居然分手了！

蔺成聿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他第一反应是心疼姜宵，站在他的角度上，早就看出傅若言的变化，也知道姜宵选择分手大约是遇到叫他十分难受的事情了，无论怎么样，他都不希望姜宵受到伤害。

但站在另一个角度来说，蔺成聿回过味来，心里难免是有些幻想的。

既然姜宵现在单身，是不是他又有机会了？

只要涉及姜宵，蔺成聿哪怕一点可能性都不想放过，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姜宵，这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恩赐。

至于姜宵……姜宵烦死了。

这几场恋爱谈下来，别的不说，带给他一种深刻的感觉——可能他就是不适合谈恋爱的。

老天爷给了他太多东西了，姜宵很知足，不过人不可能处处完美，总要有什么事情做不成的，姜宵在感情生活上折腾几回，他几乎要认命了。

以后他就和妈妈还有事业好好过吧，别想着其他了。

他和傅若言分手这件事自然也瞒不过夏婉婉，时近春节，他没带着傅若言回家，这已经是很大的问题了。

姜宵没想瞒着她，就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行，所以过节那几天，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清楚。

夏婉婉也知道，傅若言找过他的，没有明说，旁敲侧击的，但也听出一些不对来。

她很喜欢小傅这个年轻人，但是更尊重姜宵的选择，如果年年觉得不对了，那分开就分开吧。

“就不是很合适吧，”姜宵道，“不好意思，这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妈妈道歉，姜宵说分手之后到现在，他一直挺冷静的。

今年和傅若言折腾太久，他消耗太多，最后也只是疲了，后来公司上又有许多事情转移了注意力，他没空伤春悲秋。

但是和妈妈再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莫名其妙的控制不住的掉了眼泪，明明之前都没哭的。

姜宵也不知道怎么了。

每一段感情他都很用心，都努力做到他能做到的最好了，他不恨蔺成聿，亦不恨傅若言，和之前和林鹤元分开一样，只是惋惜，惋惜他的感情，怎么又是一场无疾而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夏婉婉抱着他, 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

姜宵现在不一样了，他成熟许多, 也足够强大去做选择，然后去面对选择后的离别。这个时候不需要多说话，只是让他情绪发泄完了就好了。

她的年年哭起来也不激烈，夏婉婉听到他啜泣的声音，低低的, 她也心疼。

但感情就是这样，碰到一个合适的人就如同大海捞针, 缘聚缘散都是命。

夏婉婉不能说自己会永远陪伴着他, 年纪摆在那里, 她这个妈妈总要先走一步, 有一个人真能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不哭了，”她听到哭声渐渐减弱，“年年和我一起包饺子好不好？”

姜宵眼尾红红的，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今年这个年，是他和夏婉婉一起过的。

也不算孤独，姜宵还是努力让氛围弄得热热闹闹的, 而且有人一直没放弃, 姜宵的手机可一直没有停过，想孤独也孤独不起来。

傅若言根本就不想分手，前车之鉴摆在那里, 他哪还敢对姜宵做太过分的事情？虽说是小心翼翼的求复合，被姜宵说了几次拒绝也没放弃，今年过年不能陪着回去, 他也不敢贸然上门，新年礼物倒是送了不少，道歉的意味也很强烈。

但晚了就是晚了，姜宵这个人走回头路的可能性可太低了。

跟他一样努力还有蔺成聿。

蔺成聿之前的号码被拉黑了，但是他弄个新号码又不是多难的事情，之前没用上是姜宵身边有人，傅若言占有欲这么强，打了也不可能会接的，还有可能又被拉黑一次。

但现在分手之后，他就没有这种顾忌了，慢慢的，试图再接近一点。

他和姜宵关系也没有那么差，和傅若言谈恋爱之前还是能算得

上是朋友的，后来才断了联系。

不过姜宵也没有那么待见他，他和傅若言分手虽然说是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但傅若言变成这样多多少少受蔺成聿影响，姜宵不喜欢他这么做，自然也不可能接受他。

过了年之后元宵节也来的很快，那是姜宵的生日，要追人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关键时刻，姜宵不想在公司门口被人堵着，也对这类求复合的追求觉得无所适从。

他跑了。

叶淼淼在手机上给他实时播报公司现在的状况。

“你办公室玫瑰花都要塞不下了，好像都是傅若言送的，小蔺请公司吃下午茶来着，也不错，”她在手机上给姜宵发照片，“老板放心，我嘴可严了，绝对不告诉他们你去哪里了。”

姜宵心想你也不知道吧。

虽然肃清了公司里的人事，但是不管是蔺成聿还是傅若言，都和无限里的人太熟了，消息不能传出去，所以他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之前过年的时候陪了妈妈，生日的时候姜宵想就自己过。

前两年他都和傅若言在年前去旅行了，今年没有，但形成习惯了，就好像缺了点什么。所以这个时间点姜宵干脆就出去走走了。

他恢复单身之后时间充裕，公司的事情也可以远程处理。

这地方姜宵自己找的，国内的一个知名旅游城市，姜宵之前做生鲜版块的时候来过，对此印象深刻，但是当时太忙，他也没空好好玩玩，这次就来了。

这里山水出名，在此生活的人都有种休闲感，和荔市柳江那边不一样，这里人做事都是慢慢的，很适合来旅行，即使是冬天也没有很冷，是让人觉得舒服的温度。

姜宵一个人来的，他没有去住高级酒店，住的都是民宿，去几个著名景点玩过了，最后挑了一个景色最好的小镇，想在这里休息几天。

这里游客不是特别多，也不是旅游旺季，显得很清净。

他定了视野不错的一个大房间，推窗出去就是青山绿水，姜宵有时候在房间里处理公司上的事情，被工作弄得有点烦了，一时没有思路的时候，他就出去走走。

镇子里种梅花，这时候正是盛开的时候，梅香很淡，看着还是赏心悦目。

他烦的时候也会在渡口租一条小船，小镇靠河，河水不湍急，船也慢慢的，绕一圈回到小镇，时间能有两个多小时。

河边有翠峰绝壁，有浅滩乱石，有垒起来的农田和草地，远方的建筑物被雾气笼罩，不甚清晰。

都是寻常景色，比起本地知名景点的壮丽来说便显得普通，不过足够安静。

姜宵给足了钱，船家同意他用床上的炉子，炉子固定好了，复杂的东西做不了，但煮面煲汤是足够的了，姜宵在上面煮鱼片粥，这里的鱼特别鲜嫩，鱼片粥慢慢在炉子上咕噜，一阵浓郁的香味传过来。

本地还有红糖软糕和酸梅饼等不错的小吃，姜宵买了一点，在船篷子里等待着他的粥。

一边看景，一边思考工作上的事情，一边吃点零食，等到河上旅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该想的事情也想清楚了，鱼片粥也好了，刚好能高高兴兴喝粥，一趟旅程舒心又惬意还很饱。

谈恋爱的旅行很快乐幸福，单身的旅行也别有风味。

姜宵也有不一样的体会。

他自己做老板，只要无限没有特别紧急需要他当场处理的事情，绝大部分都可以远程处理，手下的大多数人都还是可信任的，还有叶淼淼他们，只要他愿意，这趟旅行可以再延长几天。

我自己过也蛮好的。

姜宵想。

不谈恋爱了。

不过一旦延长时间且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了，姜宵的行踪多少也会暴露的，他也没有太藏着掖着，自己过的舒心就好。

傅若言和蔺成聿这两个人真是相当敏锐，不过虽然知道姜宵在那里，两个人也不敢贸然去打扰。

姜宵之所以跑出去，本来就是为了避着他们，更讨厌跟踪，要说在这种地方偶遇，傻子才信。

所以两个人到了地方，谁也没敢动，小镇都不敢多去，避着时间偷偷去看一眼，都想着该怎么让姜宵不排斥。

但了解到姜宵到底在那里做了什么时候，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姜宵独自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他们两个人都是曾经陪伴过他的，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比单身的时候过的更快乐才对，这份“更快乐”仿佛他们感受到了，姜宵走到最后，都是疲惫。

人最难受的情绪，大约就是后悔了。

不过再偷偷摸摸，这两人过来的事情姜宵还是知道了。

镇子就这么一点大，他好几次回头看，能看到某些人的身影一闪而过，太熟了，想认不出来都不行。

……有必要吗，和做贼一样？

姜宵无奈，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前一天，还是给这两个人打了个电话。

“别跟着了，”姜宵道，“都出来。”

当天下午，他最后租了一次那条船，三个人一起坐在船棚里面，竹帘放下，船夫在前面慢悠悠的撑船，今天的鲜虾鱼片粥做的量多了一点。

姜宵坐在那里，他穿着淡灰色的针织上衣，头发又是有一段时间没剪，半长，垂在他脸颊两侧，坐在垫子上，显得整个人都十分柔软。

他沏了一壶茉莉花茶。

本来蔺成聿和傅若言见了对方，那是恨之入骨的，蔺成聿恨他辜负姜宵，傅若言恨他不知廉耻恶意破坏，但在姜宵面前，两个人便瞬间收敛了那些情绪，变得安静又听话了。

但姜宵递茶的时候，傅若言还是忍不住，他顺着茶杯去捉姜宵的手。

“宵宵，”他有点紧张，“我……都没有和你好好道过歉。”

他想说自己努力在改了，但是姜宵随后缩回了手，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没有必要道歉的，”姜宵道，“公司的事情处理好了，没关系了，感情里的事情……很多时候也没有对错。如果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抱歉，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也没有处理好身上的问题，叫你觉得难受，对不起。”

他还是担心傅若言。

他身边没有什么亲人了，外公外婆又在国外，朋友倒是有一些，但是工作场合的居多，有些偏执是经历影响，姜宵回想起来，觉得自己作为恋人的时候没有深想一步，错过了引导他的时候，他也有责任。

“若言，你是有要改的地方，但不是为我改，是为你自己，”姜宵垂下眼眸，“你这段时间问我要怎么样才肯原谅你，但我原就不怪你。非要说有什么愿望，那就是无论我们在不在一起，我都希望你过得好，你能做到的话，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了。”

他希望分开以后，傅若言也能过的高兴。

姜宵说话声音听着还是这么温柔，他在这里住了这几天，身上那种随性的气质就更明显了，今天看他，更觉得好像无论如何都抓不住他。

“我想自己过，”姜宵道，“希望你们能让我冷静一下。”

另一杯茶，姜宵递给蔺成聿。

对于他，姜宵没有什么可说的。

该说的重生之后都说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傅若言那时候闹，姜宵也无奈，他不是没有和蔺成聿反复说过两个人绝无可能，也无数次用实际行动避开他，但是毫无效果，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蔺成聿向来不改，固执程度比傅若言只深不浅，姜宵说不动他，也无法改变。

他和蔺成聿，或许都是双方的劫数，姜宵渡过去了，他还没有。

算起来，重生也要十年了吧。

……怎么还不放弃呢？

蔺成聿一上船，也一直看着姜宵。

小船在江面上微微晃荡，姜宵大部分时间其实不怎么说话，他是十分安静的。

蔺成聿只觉得他这次分手之后又在小镇里过了一段时间，整个人又有一些变化，气质再沉淀了一些，如果人生真是一场修行，姜宵现在好像马上就要看破红尘羽化登仙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也许他们两个并不需要多说什么。蔺成聿十分清楚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他坚持了很久，绝对不会放弃。

一丝可能性也好，他想陪着这样的姜宵。

鱼片粥快煮好了, 船舱里一股香味。蔺成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过姜宵做的东西了，镇子里的鱼虾本来就新鲜，这粥和家里做的不一样，还要更好一些，姜宵吃了一段时间都没腻, 更别说蔺成聿这个没有尝过的了。

还是姜宵的味道，他很珍惜。

姜宵和他没说什么话, 但那种淡淡的无奈他很熟悉。

蔺成聿这次来见他, 就算什么都不做, 望见姜宵这个人, 他整个人都放松舒服下来，心里乱七八糟毛躁的心绪好像一下子被抚平了。

即使没有多余的话，他还是说不出来的

鱼片粥喝完了，船也快靠岸了。

姜宵没什么话要说了，他叫两个人过来不过是把事情摊到明面上谈谈而已。

他能在这种地方获得平静，希望他们两个也能。

蔺成聿上岸的时候，水面上起涟漪, 船晃了一下, 他看着姜宵，又有点晃神，差点一脚踏空。

还是姜宵眼疾手快, 拉了他一把。这是下意识的帮忙举动，没有其他意思。

他碰到蔺成聿的手，只是一瞬, 两只手因为拉扯力紧握又很快分开。

这双手姜宵曾经牵过许多回了，顺手拉他一把而已，也没有什么羞赫可言。只不过在那一瞬间一愣，还有些自然而然的感慨。

蔺成聿上辈子没吃过什么苦，手上是干干净净的，这次不一样，手上老茧很多，是拉着扎手的程度，叫他不习惯。

想来也对，他下工地比较多，很多事情还跟着工地小工亲自干过，如今有茧是自然的。

“宵宵，”这回蔺成聿真不是故意的，他被姜宵拉了一把，甚至有些紧张，“我……”

他眼下有些不怎么明显的青黑，应该是没有睡好，姜宵太了解他了，蔺成聿有点认床的，他其实不适合频繁出门。

蔺成聿听见姜宵叹了口气。

“没必要跟来的，弄得自己这么苦，何必呢，”他道，声音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你啊……先放过你自己吧。”

先前姜宵无论怎么拒绝，他都不觉得怎么样，听多了也就脱敏了，他心里清楚自己要什么，从来没有摇摆过。

但今天被他手一拉，又听姜宵这一句，他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属于姜宵的温柔，蔺成聿心头被牵扯一动，眼泪都快要掉出来。

很奇怪，他受得了姜宵对自己冷淡，并逐渐习惯下来，想着我只要陪着他就好了。

但若是从姜宵身上体会到一点对自己的好来，哪怕只有一点反馈，就算姜宵没有其他的意思，就算他对傅若言也是这样的，他反而有些无所适从了。

“我其实……”蔺成聿站稳了，又走几步跟上姜宵，忐忑不安的解释，“其实就是想来看看你，你生日的时候，我想给你做栗子蛋糕，就是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

姜宵今年的生日是在旅途中过的，蔺成聿跟过来之后，找个厨房也并不难。

他记得姜宵这个时间点喜欢吃栗子。之前给他生日做栗子蛋糕的时候，他都吃的，蔺成聿也卯着心思弄出花来了，他怕姜宵腻了，尝试做过红茶栗子焦糖栗子果仁栗子奶油栗子很多种口味，手艺很有进步。

只不过最近几年，姜宵没再吃过。

姜宵愣了一下，随后看他一眼，回道：“随你。”

他今年生日已经过了。

那时候蔺成聿赶来这里，暗地里也不知道有多纠结，躲着望着他，最后也没把做好的蛋糕端出来送给他。

从小船上下来的时候时间还早，下午四点多，和傅若言有些郁结的心情有些不一样，蔺成聿整个人倒是放松下来很多。

也许他已经习惯不求什么，今天能光明正大的见到姜宵，和他一起呆两个小时，这已经很好了。

姜宵没有再和他们两个再呆在一起的打算，独自回了房间，蔺成聿和傅若言也没跟着烦他，他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这不是旅游旺季，小镇里很多民宿都空着，既然被发现了，他们两个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在姜宵住着的附近住下了。

傅若言等姜宵上了楼，把蔺成聿拦住了。

“我之前也和夏阿姨联系过，她说宵宵他这段时间确实很累，”傅若言说到这里，也知道其中有自己的原因，这个时候后悔也太晚了，“可能他确实需要冷静一下。蔺成聿，我们两个谁都不能把他逼太紧了，要给他时间。”

傅若言今天看姜宵，心里总是没来由的慌，他不怕姜宵生气，倒怕姜宵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要。

他也不想说什么和蔺成聿公平竞争的假话，他心里还认为自己在姜宵那里是不一样的，但两个人抱着一样的目的，总不能都走了错路，把姜宵越推越远。

刚分手，他做什么说什么姜宵也听不进去，也许先冷静一下，再慢慢效果会好一些。

“你也不想看到姜宵就真的这样不肯谈恋爱了吧？”

蔺成聿从他旁边绕了过去。

“随你吧，但我和你不一样，”他说，“我只要陪着姜宵就好了。”

时至今日，蔺成聿对姜宵重新爱上自己已经不抱希望了。

姜宵和傅若言分手之后，他做的那些与其说是追求，不如说是一种试探。

就算是回到成为朋友的时刻，都已经很好。

姜宵怎么样都好，他不愿意谈恋爱也好，再找别人也好，都是他的选择。对于蔺成聿来说，心里的感觉很难量化描述，如果非要形容，他就是……想要拥有给姜宵做栗子蛋糕的权利而已。

傅若言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着蔺成聿绕过自己去，以为他又想死缠着姜宵不放手，心里骂了一句老狗逼。

鬼知道他暗地里又在筹谋什么。

但老实说，真的没有。

蔺成聿这几天都没睡好，他此刻倒是困了，即使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可能心放下来了一点，就有宁静的时刻。

回到房间里，什么都没想，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蔺成聿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多。

他的房间能看到姜宵房间的窗户，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小镇里民宿比较多，本地风格很明显，比不上高级酒店豪华，但别有一番风格。

镇子里还有竹楼，民宿这里也是木质结构居多，木地板有一点老旧，踩在上面偶尔会有嘎吱嘎吱的响声，有些地方铺了地毯，花纹也是很特别的。

房间里熏了本地的一种沉水香，闻着淡淡的，姜宵喜欢这种味道，问店家买了一包，放在行李箱里。

他行李已经收拾完了，明天上午就准备离开，这是在这里睡的最后一晚，晚饭的时候，姜宵听到街口那里传来糖炒栗子的叫卖声。

大冬天的，确实也是吃栗子的季节。

其实姜宵好久没吃栗子了，蔺成聿今天提起来，他才想起前几年他确实很喜欢，就顺手就买了一包。

不过这里的栗子一般般，不怎么甜，有点硬，姜宵本来也不饿，他吃了几颗，皱了皱眉头，就放到一边去了。

有一点点想吃栗子蛋糕。

就一点点，姜宵把这念头挥散，然后催促着自己赶紧睡觉。

睡着了他就不想吃东西了。

那天晚上，姜宵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段时间，他今天看蔺成聿，还是不懂他。

……为什么这么固执啊？

上辈子完全没有看出来他有这种潜质，也不知道是怎么转化过来了，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想不清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半夜的时候不知道是被热醒的还是吵醒的，只觉得浑身很不舒服，睁开眼睛一看，瞬间就清醒了。

怎么回事？

房间里浓烟滚滚，外头有尖叫和呼救的声音，绝大多数都听不清楚，姜宵快速起身，被烟呛的咳了两声，而后听清了外面的一句呼喊。

“……快来救火！”

不用听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全是烟。

小镇里看样子消防做的不是很好。

这房子里太多木质结构的东西了，又有些老旧，起火之后很不好扑灭。姜宵起身之后，反应也很快，立刻去卫生间拿水打湿了毛巾捂着鼻子，然后抽了毯子开了水龙头，想披上之后冲出去。

他的房间在三楼，姜宵一开始想从窗户这边直接跳下去倒是快一些，高度不高，下面是草坪，也不会受多重的伤。

但是窗户那里为了防盗弄的是铁栅栏，他实在弄不开，就这一转身的功夫，房间里的黑烟更浓，几乎已经看不清了。

他迅速披了沾水的毯子，房间里的门又热又打不开，不知道是门锁被烫变形了还是怎么样，姜宵是硬把门踢开的。

走廊里面浓烟更甚，能看到楼下的火光，因为踢门用了力气，浓烟又大，姜宵呼吸急促许多，出了房间之后趴在地往前走，看到前面的情况更不好。

很明显，火是从底下烧起来的，这楼总共就三层，火势渐大，眼见着马上就烧到三楼来，不能等，只能往下跑，赶紧冲出去。

楼梯十分狭窄，姜宵努力走到二楼的时候，浓烟已经熏的他睁不开眼睛，一直在流眼泪，跌跌撞撞的。

很不幸运的是，二楼有一个公共的休息区域，乱七八遭的东西更多。姜宵被突然倒下的屏风砸了一下，趴在地上喘气，已经很难保持清醒了。

……我有分手必死buff吗？

姜宵苦中作乐的想，也不用这么倒霉吧。

此时此刻，他模模糊糊听见有人慌张的叫他的名字。

“宵宵！”

分不清楚是谁的声音，只知道在烈火之中，他晕倒之前，有人把他抱了起来。

他似乎感觉到那是谁了。

进来干什么？姜宵想，这么大的火，不赶紧跑还往里冲。

“不怕不怕，我在的，”他听到对方的声音，“我带你出去。”

姜宵来不及回答，就已经昏过去了，他身上有几处灼烧的痛，眼前一片漆黑。

过了一段时间，姜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有了意识，只是感觉身体很沉，喉咙很痛，咳嗽几声，又发不出声音。

睁开眼睛之后，眼前不是病房，而是……

姜宵整个人愣住。

眼前这是他位于柳江的那套小别墅。

怎么回事？不是火灾吗？

之所以说是他的小别墅，不是蔺成聿买来扩建过的大别墅，主要是其中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姜宵一眼就认得出来，他躺着的地方是主卧，窗帘是开着的，前面有其他家的别墅挡着，只能看到一半湖景。

等姜宵完全清醒过来之后，他才发现更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是没有身体的，或者说，是接近透明的，要认认真真辨认才能看出轮廓来。

姜宵：……

我不会这么倒霉，遇见一次火灾就挂了？

他转了转身体，只觉得自己这样又不像是魂魄，真要是的话，他也应该是在重生的那一世漂浮着。

而且姜宵关于火灾昏迷前的记忆还是很清晰的，有人来救他了，他身上的伤不算重，也没有在火灾现场呆太久，各类防护措施也基本做到了，他身体状况好得很，一时被熏晕倒而已，没那么容易挂吧。

但即使是一场梦，姜宵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到这里。

他分不清楚这是上辈子的什么时候，半透明状态下动不了任何东西，小别墅里没有人，也只能在这块地方飘来飘去。

姜宵想着怎么样才能回去，或是怎么样才能醒过来，他重生过，对于这类有点玄幻的事情接受程度良好，但也不能一直困在这里。

还好没等一会儿，别墅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进来的人是蔺成聿。

姜宵站在那里看着他，盯着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他突然知道他回到什么时间点了。

蔺成聿明显是出差刚回来，他拎着的那个行李箱是新买的，姜宵送的，他自然记得清楚，那次出国谈生意是头一次用这个箱子。

那此时这个时间点就很清晰了。

他病死之后的大约半个月后，蔺成聿总算从国外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几章是上辈子宵宵死后的番外，开头就有人问说想看，我回复说肯定会有，就是安排在这里了，篇幅不短。

我们年年很快就会看亲眼到蔺到底是怎么从两个极端转化过来的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半透明的状态下, 姜宵能看到他，他看不到姜宵。

看来这是属于蔺成聿的回忆，果然他一来姜宵能活动的氛围就大了, 他一动，姜宵也能跟着动。

上辈子的事情姜宵能丢就丢了，他自觉生前都不重要，更何况死后，万万没想到想不到自己会看到这些。

他望着眼前的蔺成聿, 明明是一样的脸，但莫名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五味杂陈。

蔺成聿这次回家, 他总感觉心绪不宁。

去之前就慌里慌张的, 好像总落了些什么东西, 从来没有这样过。

本以为是生意上是不是有些他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被忽略了, 所以这次出国，他就处处小心，比平时还要专心许多。但是生意反而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他比预计的要提前一个多礼拜回国。

当然，出去这么久，除了生意上的事情，蔺成聿也觉得其他事情有点不对。

——姜宵很久没有联系他, 从出差开始, 到现在快一个半月了吧。

他出差的时候很忙，且许多时候身边有生意伙伴，他和姜宵的关系没有对外公开, 在许多场合里，他觉得不方便接，一来二去的, 姜宵也不是经常打了。

但这么长时间不联系，还是有些奇怪。

出差到尾端的时候，手上的事情快处理完了，他得了一点空闲，实在忍不住，反常的给姜宵打过几次电话，发过消息问他怎么了，但是都没有回。

自然不会回。

姜宵从柳江人民医院拿到报告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活不过半年，他卖地清算，处理身前身后事也要时间，心如死灰去往幸福树私人医院的时候已经了无生趣，在幸福树住不过一月，就闭了眼睛。

他最后一次清醒的时候打的电话蔺成聿没接到，后来的当然也迟了。

蔺成聿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奇怪，还特别翻了翻通讯录，联系了姜宵的朋友。

“哦，没事，姜宵的手机刚好在那几天掉了，”那朋友的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冷淡，仔细听的话，还有一股子厌恶恨意和几不可闻的哽咽，“找不回来了，挺麻烦的，而且他那个厂子的地要卖了，这段时间忙着走各种程序，他没空。”

其实当时蔺成聿若是细问的话，便能觉出许多不对来，按姜宵的习惯，遇见什么意外都不会这样。

但是当时正有合作伙伴扯着他去谈合同细节，这个电话不过也是抽空打的，别人这么说，他也就来不及多思考，信了。

他在国外有时差，本来时间就对不到一起去，工作又忙，几种因素叠加到一起，好像一时联系不上也是合理的。

姜宵那个厂子要关门的事情其实蔺成聿也知道一些，前两年就撑不下去了，现在卖掉也很好，他想以后姜宵就不用去忙那些没意义也挣不了多少钱的事情，以后就在家里休息，他一回家就能看到他，不是很好吗？

带着这样的期待，蔺成聿处理完生意上的事情，马不停蹄就回来了，想着等回家看到姜宵，一切就会回归正常。

为了给姜宵一个惊喜，他提前回来这件事才没和对方说。

他还给姜宵从国外带了礼物，他会喜欢的，而且这次的生意顺利，他后面一两个礼拜都可以好好休息，也能陪着他了。

他一定很高兴。

但蔺成聿未想到这次回家，才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首先开门的时候就不太顺利，他到家的时候是晚饭时间了，一般这个时间点姜宵都在家的，他会准备晚饭，一推门就有熟悉饭菜香。

但今天一推门，灯也没开，整间房子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人气。

“宵宵？”

他叫了一声，没有人应。

蔺成聿把行李箱推到一边，低头开始换鞋，但是明明用了这么些年的鞋柜，这次却开始不好使了。

家里的鞋柜是落地开门式的，开的时候有点卡住，他稍微用点力一打开，惯力没收住，最下面的边角在他的脚面上擦过，顺着脚腕猛地划了一道。

那鞋柜原来是做了包边的，边角是用软胶包裹住的，不会划到人，但是房子住了太久了，有些东西也开始掉落失修。

姜宵在的时候，他会维护的。大到换沙发换电视，小到换零件，他会注意生活里的一切细节，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没管。

鞋柜尖角划出来的伤口不浅，蔺成聿不知道为什么，魔怔了一样，盯着脚腕上被划出来的痕迹看了很久。

他先前都没有注意过，原来伤口是这样变化的。

一开始是不痛的，划过去的当下，其实没有感觉，身体好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痕迹也是慢慢变化的，先是一道白痕，看着只是像破了皮，不要紧，但不一会儿，那一道由白变红，血珠冒出来了，而后血液一道一道的涌出来，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也如期而至，变得越来越剧烈。

嘶。

他真觉得疼了。

……这有什么好看的？

蔺成聿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神经质了，他低头检查了一下，真的弄的挺深的。

然后去客厅找了药箱，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一瘸一拐深一脚浅一脚的，上楼去房间找姜宵。

宵宵是不是在睡觉啊？

但整个房子里蔺成聿都找不到姜宵，打电话仍然没有人接，发消息也没人回。

时间越来越晚，姜宵没有回来的意思。

他甚少夜不归宿。

工厂那事情麻烦到这个程度吗？

虽然说之前掉了手机，但现在买个新手机再怎么样都够时间处理了，就算换了手机号码，但是聊天软件的账号上加了太多人了，有身份信息就不会丢失，姜宵什么也不回，了无音讯。

蔺成聿坐在沙发上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该不会是生气了？

他接着猜想，之前说要去出差的时候，姜宵的脸色就很不对，他这几年确实也忙，一时顾不上他，姜宵脾气再好，可能也是会生气的。

想到这里，他好像找到解释了，心里竟然稍微轻松了一点。

姜宵向来很好哄的。

他很快发消息给对方道歉，给他拍照片看自己带回来的礼物，保证这半个月好好陪他。这么长时间，他们两个甚至可以安排一下去旅游也可以。

姜宵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吗？

他发了二三十条消息，然后看着那个对话框，这种情况是很诡异的，原来都是姜宵话多，问东问西，跟他分享，现在反倒是一个屏幕里怎么翻都是蔺成聿的话。

他看上一条姜宵发来消息的时间，是一个半月之前。

……真的生气了，蔺成聿想，

当天晚上，姜宵没有回复。

蔺成聿自己收拾之后躺在床上，他刚回来，要倒时差，整个人很疲惫，下意识觉得姜宵一个大活人，又不会丢，回家那是迟早的事情，等明天他恢复好精神再好好说，但不管怎么样，他都睡不着。

床上少了一个人。

他摸着空荡荡的身侧，一直觉得冷，到凌晨的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一会儿，做了一大堆光怪陆离的噩梦。

还是快点把姜宵找回来吧，蔺成聿想，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他很不习惯。

本来想着小别胜新婚，但眼前这种状况弄得他浑身不舒服。

姜宵电话真的打不通，消息没有人回，蔺成聿一大早就去了工业园，那是姜宵工作的地方。

不过他去的晚了，卖地的合同签了有一段时间了，那家公司把旧厂房都快拆完了。

姜宵的厂子蔺成聿原觉得自己不在乎的，他做生意太久，习惯计算回报率，这亏损的厉害的厂子早该卖掉，但今日一看，断壁残垣，他站在那里，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冲击感。

破掉的墙砖瓦砾下能依稀看到一些他有印象的东西。

有好几年前的生产机器，型号太旧，二手不好卖，放在这里被一起拆掉当成垃圾丢出去，还有墙壁上曾经贴过的生产目标和优秀员工评选表，零零碎碎的放在那里，全都要被清理出去。

这厂子就算再赔钱，他们两个最苦的时候，也是靠它有了一线希望。

难怪姜宵会生气。

蔺成聿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

这不是钱的事情，厂子倒闭，他

应该很难受，那时候自己又在出差，没人陪他，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处理。

他想到这里都有些后悔了，不应该在那时候出国的，而且找了一圈，没找到姜宵，园委会他去过，找到以前厂子里的陈老会计，她也不知道。

“小姜给我们发了很大一笔遣散费，”她道，按规矩来说根本要不了这么多钱，“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他，人就不见了。”

姜宵不在这里。但除了厂子，他还有朋友。

他关系好的朋友不少，也有那么七八个来往最多的，是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的，蔺成聿之前一一打过电话了，提起姜宵不见的事情，对方一个比一个冷漠。

蔺成聿在这样的对话里感觉出来一些什么。

可能姜宵的朋友确实对他不满意，蔺成聿想着自己这件事确实做的太过分，对方语气差一点他不在意，但他们对失踪的姜宵完全没有担心的样子，这就说明他们应该知道姜宵去哪里了，只是选择瞒着自己而已。

一开始以为闹两天就该好了，但是快一个礼拜之后，姜宵依旧音信全无。

他找过各种地方，问了各种人，甚至用关系查过姜宵这三个月来的部分消费记录，都没有找到。

特别近一个半月以来，消费记录是诡异的一片空白。

姜宵去人民医院检查是在半年多前，刷的是社保卡，去幸福树私人医院是老朋友带他去的，私人医院扣款用的是朋友的账户，蔺成聿错过所有重点，越看越不明白。

姜宵到底做什么去了啊？是不是故意躲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可能有点长。

蔺不是一下子发现的，事实是一点点摊开给他看，也就导致他一点点疯掉这样子【搓手手】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一个星期过去, 蔺成聿闲着的时间又到底了，公司开始陆陆续续有事情找他。

自上次国外的业务开拓以来，钱是越赚越多, 工作也一样不少，蔺成聿先前是标准工作狂，但现在因为姜宵，他发现自己完全静不下心做事情了。

他翻了几页文件，越看越烦躁, 想把事情通通推掉，先把姜宵找回来再说。

反正也是自己的公司, 其余合伙人意见再多也管不了他。蔺成聿在工作场合上说一不二, 没人敢有意见, 倒是身边的林秘书在听到他的要求的时候一脸惊讶, 有些欲言又止。

“蔺总，”她开口，“这些行程都很重要，我觉得您还是……”

蔺成聿抬头看她一眼，那眼神让她下意识就闭嘴了。

“摆正你自己的位置，按我说的做，”蔺成聿道, “你只是个秘书。”

这位林秘书工作能力还可以, 在公司也待久了，处理他工作和出差的时候部分生活上的事情。偶尔有些自视甚高，但蔺成聿也懒得管这些她。

他倒没想到, 这次林秘书停了一下，竟然敢这样说话。

“陪在您身边这么久了，我直说了, 您也不必这样感情用事，”她道，语气听起来委婉，但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这人也丢不了，过段时间不就回来了吗？但公司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蔺成聿这几年忙，身边有好几个秘书，负责不同的工作，她跟着大概有五年，但也是这一两年才做到这个位置的。

蔺成聿平时不管她，对外人也十分冷淡，因为工作交集多，和她反而显得话多一些。

林秘书对比起来，自以为自己在这人心里有多不一样。她是董秘，下面人对她都客客气气的，倒叫她渐渐膨胀起来。

她不清楚蔺成聿和姜宵的过去，看到的是他一次次为工作抛下对方。

姜宵看起来也没什么意见的样子，好几次她按照蔺成聿的意思打电话回去，对方也语气温和的，从来不生气，也从来没有意见。

这样的不平等，给她一种错觉，以为那只是一个被包养的固定情人。姜宵长相还是可以的，性格也好，厨艺也不错，确实很符合她想象的那个角色。

蔺成聿向来没打算把自己的私人生活内容给她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然也不会和她解释这些。

所以站在她的角度上来说，何必为了一个耍脾气的情人丢下公司呢？

林秘书认为自己在建言献策，她十分特殊，不是普通员工，应该为一时情绪上头的上司指明方向，等蔺成聿回过味来就会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了。

再说了，蔺总不是一直也不怎么在乎姜宵吗？

她甚至觉得，被养在家里逆来顺受的情人，地位怎么也比不上在公司举重若轻的自己，总裁秘书这个职位不是谁都做得了。

然后她发现，蔺成聿用一种称得上是奇异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在看傻逼，然后转过头，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在我身边做了，”蔺成聿道，语气冷冷淡淡，没有一丝起伏，“我刚刚给人事部门发了邮件，会把你调去新的岗位。听着，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更不准提姜宵一个字，你不配这么提他。”

调走她之后，公司里能胜任这个岗位真不少。

老实说，蔺成聿连她全名也想不起来，叫惯了林秘书，也没必要多了解其他。

自我意识过剩了吧。

之所以没立刻开除，是蔺成聿想起一件事来。

他记得出差前姜宵有一次给自己打了很多个电话，可能有什么事。他彼时在签约室，不适合回复过去，叫林秘书打回去和姜宵说一声自己在忙。

就她这个态度，不知道那时候和姜宵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叫对方生气，可能就是眼前这状况的□□。

等把姜宵找回来，他会把这件事一一搞清楚，所以先留着人，到时候也好查。

如果真惹了姜宵不高兴，不是开除这么简单，他会让人事在行业内做负面通报，多的是方法收拾她，然后再和姜宵好好解释，请他原谅。

他和姜宵在一起这么久了，对方还是头一回这么生气。

蔺成聿几句话把林秘书弄出去之后，他从公司离开，心里仍然很不平静。

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就算感情再迟钝，他也知道问题不止林秘书。她不过一个排不上号的小角色而已，但确实暴露了实际存在的矛盾。

蔺成聿不想把自己的私人生活暴露给闲杂人等知道，但连这么个人都敢这样看待姜宵，足见他的疏忽。

他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对姜宵的关心真的很不够。

特别是最近这几年，一直以工作忙作为借口，慢待了他，姜宵也不会抱怨什么，他就自然而然觉得没问题了。

蔺成聿知道自己是喜欢姜宵的，否则也不会在一起这么久。

他们两个表面上没名没分，但论实际确实是生活了很多年的夫妻。他心里认定的另一半也只能是姜宵。可这感激喜爱依赖等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叫他自己也看不清了。

另一半得到的实在太轻易，他完全没学会珍惜。

更何况因为之前的经历影响，蔺成聿一直觉得感情在自己生活里不重要，至少不是最重要的，这虚无缥缈的玩意靠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但姜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改变了他。

这个人在的时候没感觉，一离开杳无音信的时候，他焦躁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了。

他管不了什么了，只想快点把姜宵找回来。

唯一的线索，还是要落在姜宵那些最近表现十分奇怪的朋友那里。

蔺成聿知道和姜宵关系最好的朋友之一叫宋合，一开始厂子也有他合伙，厂子挣钱最多的时候这个人拿钱退出去了，后来又去倒腾金融，现在在一家投资机构做高级经理，勉强算和蔺成聿同一个行业。

之前给他打了很多电话，全被搪塞过去，后来直接就不接了。

他已经算是姜宵那群朋友里面最好找到的一个，姜宵好多朋友都三四十岁左右了，身份也大多不是那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很多还搬离了柳江，电话一挂，人都找不到。

宋合公司离得不远，蔺成聿自己找过去的时候，数次被人避着不见，这回他特意找了朋友关系，借着别人的关系和生意上的借口，这才在办公室里见到人。

宋合三十九岁，人长得胖胖的，一向笑眯眯的很和气，像个弥勒佛，对姜宵像大哥一样。

有姜宵在的时候和蔺成聿关系还可以，前几年甚至还在生意上合作过，但今天见面，却像见了仇人一样。

蔺成聿不由分说，反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他今天一定要把话问个清楚。

“宋大哥，麻烦您，还是把姜宵的行踪告诉我吧，我找了他很久了，”蔺成聿语气诚恳，“他是不是去哪里散心了？我和他有些误会，想当面和他解释。之前是我做的不好，我会好好道歉的。”

他锁了门之后，办公室里一共四个人，蔺成聿、宋合、带蔺成聿来的朋友还有赶巧来送药的宋合老婆，两两对峙，气氛很不好。

蔺成聿和姜宵的关系，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两人虽然说是同性情侣，但也是好多年的关系了，经历过许多，比一般夫妻还要丰富。

一向好说话的宋合一见到他脸色铁青，完全不听他说什么也根本不想见他。

“你给我滚，马上滚，”他指着门口，“你不配和我提小姜。”

蔺成聿来之前也预料到了他会态度不好，宋合这段时间就没有好的时候，可也不能一直吵下去。

“我是真心想和姜宵道歉的，”他给宋合鞠了个躬，“请您告诉我吧，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这么久在外面。”

他已经在竭力维持冷静，实际上，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宋合形容自己有多慌。

以前出差和姜宵分开，他心里知道那个人就等在家里，一回家就看得到，但这次不一样，他不确定姜宵会不会回来了。

他一直都不回消息，好像不在意自己了，好像……想和自己分开了。

蔺成聿不想和姜宵分手的。他不知道别的情侣闹分手是什么情况，姜宵从来没闹过，就这一次，已经足够让他后怕了。

但他态度再好，宋合也根本没有软化的迹象，说着说着，不知道被他那句话突然刺激到，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往他身上扔。

他手劲不小，玻璃质地的烟灰缸猛的飞出去打在蔺成聿的额头上，很快就显出青黑一块来，尖角在他头顶上划了一块，蔺成聿伸手一摸，他看到手指上有血迹。

“我叫你滚蛋！听到没有！”宋合整个人简直是在咆哮，“你不准提姜宵！你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王八蛋！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永远配不上他！你特么，就是姜宵人生里最大的错误！”

他后面吼的话都听不清了，像是脏话，太激动了。

他老婆伸手帮他顺着气，手抖着给他找速效救心丸。

蔺成聿也认识她，这两夫妻一向是性格非常好的，但这回连她都不说话了。

蔺成聿伸手捂着额头的伤口，他看向对方，心里有些奇怪。

宋合和妻子除了表现出对他的抗拒，还在此刻掉眼泪。

一对历经波折的中年夫妻，早到了有泪不轻弹的时候，但今天的泪水却像是止不住一样，一边骂他一边哭。

带他来的朋友也不明白怎么会闹成这样，吓了一大跳。

两口子吵架的事情，总是劝和不劝分，他出来打圆场，说：“总要让两个人见见面嘛，凡事都能沟通的，我们……”

蔺成聿听见宋合冷笑了一声，把眼泪擦掉，道：“你让他和鬼沟通去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蔺成聿感觉到哪里不对了。

他开始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觉得姜宵不是生气出走，而是出事了。

他向来是很敏锐的，宋合夫妻在那里掉眼泪, 那种悲伤的情绪太明显了，这很不寻常。

但蔺成聿现在这个时候，怎么也联想不到姜宵已经去世了，或者根本不愿意做那方面的想象，也对他来说太突然了, 毫无基础毫无铺垫。

宋合一句和鬼沟通，他身边的朋友也觉得这是气话, 并当不得真, 没有放在心上。

可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他们吵架的声音实在不小, 这是办公区本来也没有多隔音, 外面好多人都听见了。

旁边办公室还坐着宋合公司的其他领导，心想着别搞出什么事来，叫人把办公室里的门给搞开了。

两边公司曾经因为姜宵的牵线搭桥合作过，这里还是有不少领导认识蔺成聿的，他的公司在业内出名，并不是能随便得罪的起的。不管因为什么，该劝架还是要劝。

其他人冲进来的时候, 情况已经很难看, 宋合已经要扛起椅子打算砸蔺成聿了，他老婆还清醒一点，拦着人呢。

“蔺总！”那边人一进来就慌了, 拉着他赶紧往外走，“您先避一避，老宋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们有机会再沟通！”

蔺成聿额头上有伤痕有血，身上被气得眼睛发红的宋合泼了热水，手被烫的通红，整个办公室看起来乱七八糟，这是要送医院的程度。

但冲进来的人没想到蔺成聿根本没想走。

“你告诉我姜宵到底在哪？！”他冲上去拉宋合的领子，“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你们把他藏起来！告诉我！”

他被宋合那烟灰缸弄的脑子嗡嗡的，眼前冒金星，但心却一下慌了起来。

再联想到宋合当时的表情，几乎是能肯定姜宵真的出事了。

这个时候他再见不到人，再等下去，蔺成聿觉得他要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他这次出差回来，他原来的生活全都颠覆了？

他和姜宵才是恋人，是相处十五年的正经夫妻，为什么这群朋友要在关键时刻拦着，就是不让他见姜宵？不让他好好解决问题？

整个办公室闹闹哄哄的，他没问出来，脑子发晕，被人硬扯去了医院。

宋合的手劲真的不小，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轻微脑震荡，被烫伤的手擦点烫伤膏，稍微好了点，宋合举起的凳子还是砸了下来，就是砸偏了一点，椅子腿砸在胸口上，又是一片淤青。

他上礼拜回家鞋柜门划的那一道伤到现在也没好全，医生顺便给他看了看，说包扎的时候就没有处理好，伤口有点化脓了，难怪一直好不了。

“这段时间脑子可能会时不时的晕，会想呕吐，眼前偶尔发黑也是正常的，注意休息，”医生道，又忍不住多说几句，“浑身都是伤，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个时候还动什么手啊？”

半透明状的姜宵在旁边附和：“就是就是。”

他跟着回忆的主角蔺成聿飘来飘去的，没人看的见他，宋合也来了医院，他四十岁了，又有三高心脏还不好，刚检查完，就在一边坐着。

嫂子坐在一边，她一直哭，从办公室到医院都没有停过。

其实姜宵重生之后和他关系也不错，原来的朋友都找回来了，推荐给叶影影的那个投资机构宋总就是他。

“这个时候和蔺成聿较什么劲啊，我死都死了，”即使对方听不到，姜宵还是忍不住数落他几句，“注意身体啊。”

他第一世过的相当失败，但好歹有这么几个真心的朋友，算是赚了，别影响人家。

蔺成聿没有心情治伤。

他盯着宋合看，硬是不让对方走。

“你今天必须告诉我姜宵到底在哪里，”他道，一字一句咬着牙说的，“否则……”

他本意不是想威胁人，就是心里已经慌了，有些六神无主。

宋合不吃他这套。

他缓过一口气，冷笑一声：“否则就怎么样？也对，同一个行业，你针对我也很容易，有本事你就来，我怕你？蔺成聿，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忘了自己原来什么样了是吧？”

“少说几句，”他老婆拍他一下，“小心你的血压。”

“我就说！”宋合猛地站了起来，“你听听我哪句话讲错了？没有姜宵，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垃圾堆里当乞丐刨食呢，白眼狼一个，丧家之犬！我一开始就和姜宵说，这么个人就你当个宝，还是早分早好，我分分钟给他找个更好的，他就是不听，现在你看，自食苦果！”

蔺成聿被人指着鼻子骂，但他听到旁人嘴里姜宵的名字，心里实在没底气。

他知道后悔了。

怪他实在太不关心姜宵，才到现在这个地步。

“宋哥，”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您让我先见姜宵一面，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哪里不满意，我都好好改。”

宋合盯着他看，那暴怒的气息似乎因为这一句话熄了下去，转化成一种更深的悲伤。

“……你再也别想见到他。”

这次的沟通以全然失败告终。

宋合这里走不通，蔺成聿还尝试着去找过姜宵其他朋友，但除了花费时间，全都没有什么用。

姜宵的老朋友们似乎达成什么默契，铁板一块，一个字都不说。

折腾这一圈，又是一个礼拜。

蔺成聿其实感受到什么不对劲了，但他不敢胡思乱想。

每天除了疯狂找人，日夜无休，就是反复打姜宵的电话，但除了“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姜宵像一滴水融进大海里一样，一点踪迹都没有了。

他突然出现在蔺成聿的生活中，又突然消失，招呼也不打一个。

姜宵的那群朋友一定知道什么，人情绪上头，有又被宋合那群冷嘲热讽的一激，就容易钻牛角尖，他把这群人当做唯一的突破口了。

可转机出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工厂原来的陈会计在姜宵身边做了十年，现在拿一大笔钱退休之后还是不安。

她又回想一下，觉得最后一面见姜宵的时候对方状态不对，蔺成聿找过来之后，她也起了念头，找人去了。

比起蔺成聿的四处碰壁，她一个退休会计竟比手眼通天的蔺成聿效率要高。

主要是她十分了解姜宵，以前厂子在的时候，他每天都会来上班的，直到厂子决定要卖掉的前一天都在按时上班，就仅有几天请了假，可那几天也没有要出门的业务，应该是私事。

厂长办公室在她办公室的对面，她看的清清楚楚，回来之后姜宵脸色就很不好，坐在那里呆呆愣愣的。

这算异常情况吧？

小厂会计身兼多职，她要做考勤计入工资的，对日期记得很清楚。

且姜宵那几天请假也不是一整天没来，中午还是来了的，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没出市。

陈会计在柳江生活很久，围着姜宵住着的地方画了个圈，想着他可能去的地方。这十来天，她有空的话就出去打听打听，还自己去问过人。

并不算大海捞针，她其实很快就想到医院这个选项了。

她们厂子虽然小，但该有的福利姜宵不会少，每年都会安排体检。姜宵自己很忙，去年还没赶上统一去的时候，后来应该是干脆没去。

今年体检报告出来的时候，赶巧和姜宵请假那几天连接在一起。

这上下一联想，是不是查出什么病来呀？

不确定的时候她也没和小蔺乱说。

柳江毕竟是个大城市，光城区就有三个大医院，她也没什么权利去查医院的数据库，不过人脉还是有一点，问来问去的，求了一圈，总算找到个八竿子难打着的亲戚在柳江市第一人民医院做事的。

第一人民医院就是他们体检的医院。不过就算是亲戚，别人也不肯无缘无故给她查。

陈会计给他看自己的证明，说明自己和姜宵的关系和必须要找的理由，态度很好，软磨硬泡了几天，对方才勉强答应。

“不能带你去医院，也不能拍照啊，我就只转达你结果，”对方道，“也不一定查的到。”

陈会计掌握厂子财政大权，知道姜宵这个法人的身份证号也很正常。根据这个信息，亲戚帮她偷偷搜了医院数据库里存着的体检记录。

陈会计老老实实等着结果，但亲戚查出来之后，讲话的时候就有点吞吞吐吐。

“……找是找到了，是白血病晚期，”他道，“节哀。”

对方那段时间的数次请假，应该是因为不止检查了一次，大概不相信这个结果，想反复确认。但病情是板上钉钉的，没有误判的可能。

三十多岁，正值盛年，还挺可惜的。

而且他还有件事，也不好怎么对陈会计说。

这病情加上检查的时间，这人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那句节哀，已经是在委婉的表达这种意思。

陈会计哪懂这个，她吓了一大跳，愣了半晌，而后颤颤巍巍掏出手机的给蔺成聿打电话，把这件事说了。

“……小蔺啊，阿姨之前也不知道。但是那个电视上说，治白血病要搞点那个什么髓？”她有点语无伦次，“你们家有钱，要给小姜好好治啊。哎呀，他怎么会得这种病啊？”

她絮絮叨叨几句，却发现对面没有声音，寂静的可怕。

“小蔺？小蔺！”

“你说句话！”

“你找到小姜没有？阿姨想和他说说话。你先跟他说别害怕哦，现在医生很厉害的，什么病都能治，你说是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蔺成聿其实想说话, 他还想问清楚到底什么情况，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是在开玩笑吧？姜宵健健康康的，十五年从来没生过什么大病, 感冒发烧都少的很，怎么会突然得这么重的病呢？

但是他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一时失语，忘记该怎么开口。

出差一个半月, 回来找了两个礼拜，他和姜宵失联总共两个月之久,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 是姜宵确认白血病晚期的消息。

……这是什么噩梦吗？

之前他被宋合弄出轻微脑震荡, 最近几天确实有时不时的晕眩感。

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他有的就不止是晕眩感了，是眼前一黑，站都要站不住的程度。

陈阿姨之后说了他甚至都没有听清楚，那声音就从他耳朵边上滑过去。

那是一种由心底里生出来的恐惧，叫他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事物，甚至感觉不到心跳。

姜宵生病了。

白血病晚期。

他机械的消化这个对他来说相当庞大的信息量，慢慢咀嚼这几个字。这几个字又恍若刀片, 从耳朵进来, 刺到他心里，他一咀嚼，就在他心里翻滚一番, 刀片切割他的血肉，带来一种说不出的痛苦。

然后，他再想到其他。

——这么严重的病, 而他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姜宵。

他如今已经站在崩溃边缘，就一点理智吊着，想到要找到姜宵，可这一点理智，又推着他看到更多更残忍的事情。

有了陈会计这个信息提供，蔺成聿找关系查起信息来就快速许多。

他其实在宋合那里感觉到姜宵出事之后就有想过去医院里面找，柳江医院不少，但医疗系统的数据不是谁都能看。

就算找了关系，数据也是条块分好的。各个医院各有一套系统，系统里面也各有权限，有些老一点的医院某些信息还只有纸质记录。他就提供一个身份信息，也不知道在哪个医院就诊，查的是什么病，具体又是什么时间，别人想找也找不到。

翻了这几天，最多只能告诉他，柳江各大医院里目前没有姜宵的住院记录。

陈会计和他不一样，她目的明确多了——姜宵的体检报告，时间还非常清晰，果然一找就中。

顺着那份体检报告，蔺成聿总算拿到了那份打印出来的病例单。

没有谁骗他，也不是幻觉。

确定了是白血病晚期。

他坐在医院的地上，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那里，仿佛时间静止。

别说他，蔺成聿身边的朋友见了这个都不说话了，面面相觑，神色莫测。

这段时间他们不管做什么工作的，都被蔺成聿搞出来给他找人，哪见过他疯成这样的时候？

姜宵朋友那边还反复阻挠，个个把蔺成聿骂的狗血淋头，他们连着一起憋屈，心里多少有点意见。

不就是夫妻两个闹不愉快吗？何必搞得这么难看。

但事实一点一点暴露出来的时候，倒证明那些人骂的全都没错，甚至口头上骂骂甚至都算轻了的。

光看时间这一点，姜宵查出来白血病的时候是年初，现在已经快八月份了。

蔺成聿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甚至这事情都不是他查出来的。那是姜宵公司的老会计，一个普普通通的四十多岁中年妇女自己找出来的，后来转告他而已。

只不过蔺成聿人脉更广，后来查到的更详细一些，但落人一步，实在难以置信。

一对恋人，竟比不上姜宵厂子里的一个下属了解他。

再联想到，在姜宵重病期间，恰是蔺成聿最风光的时候，公司蒸蒸日上，他各项会议交际访谈不断，在从年初忙到年中没有停过。

年初大部分时间在滨海，后来还跑到国外去了，期间回过家，竟然也没有发现。

不知道彼时的姜宵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又是什么感受。

……这特么不分才奇怪了吧？

蔺成聿身边那群朋友基本身价不菲，也有几个是奉行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但听到这种事情，也没人昧着良心站在蔺成聿这边。

十五年的感情，如今对方绝症，稍微有点心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但除了别人看到的，蔺成聿知道更多。事实比表现出来的还更要撕心裂肺。

病历本上有时间，他记得这个时间。

原来姜宵那天给他打这么多个电话，是为了告诉他生病的事情。

但他没接到，还让林秘书回他，林秘书不久前在他面前暴露对姜宵的态度，那天的语气一定很不好。

除了电话，姜宵在微-信上也发消息的，蔺成聿这几天曾经翻着看过，现在再看，他总算切身体会到彼时姜宵的慌乱和无措。

“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当面说比较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是急事。”

“有空的话就回我一下好吗？”

“……”

他没有立刻看到，只是在一个小时后回了一句：“在忙，宵宵乖，我等会儿联系你。”

然后他叫林秘书打电话。

姜宵最终也没等到他。

他的宵宵，那个时候该有多伤心啊。

他本来想和自己说的，最后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可这世界上最没有用的情绪，就是悔意。他自己做过的事情，如今再痛苦都不能补救。

……

林秘术前几天在公司里职位一降再降，老实说，她根本没搞明白为什么。今天突然又被拉出去问着有关于姜宵的事情，还是半年多之前，她哪里记得住自己回了什么。

“……他真的什么都没和我说！”她反复强调，“我也不过是按照蔺总的意思，告诉他公司在忙的事实而已！”

她实在搞不清楚蔺成聿现在在干什么，看人下菜碟这种基础操作对她来说很平常，事到如今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她工作已经一塌糊涂了，今天一问，心里也知道这公司自己大约是待不下去了，反正也撕破脸，到最后对着蔺成聿都开始口不择言。

“蔺总又何必在这里和我装深情？姜宵生气出走，情场失意，想把锅推到我这个普通员工身上？”她冷笑一声，“我次次对他传达的不过都是您的意思！您把他叫来对质我也这么说！”

蔺成聿就站在她对面。

听完这段话，他静默在那里，没有反驳。

姜宵如果那时候和林秘书说而她故意没有转告的话，尚能给他一点解释，但没有。

姜宵大约那个时候，就已经对他失望至极。

确实，他与姜宵之间的问题，一点都怪不到别人身上。

全是他的错，都是他造成的，他对姜宵不关心，导致身边的人对他们也不关心。

在姜宵生病失踪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原来我这样在乎他。

原来我爱他，比想象的还要深刻百倍。

他在绝望之中才认识到这事实，现在茫然不知去处，比之前没有任何消息的时候还要难过许多，可仍然见不到姜宵。

这就是他应受的折磨和惩罚。

蔺成聿已经十来天没有睡好了，今天也一样，晚上到了家，他不敢回卧室看那张空荡荡的床，拿了手机，一遍一遍的看姜宵当时发给他的消息。

深夜里，在关掉所有灯的房子里，他颤抖着手指，再次拨打那个怎么也打不通的电话。

“……宵宵，是我。”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啊，太晚给你打电话了，”他忍不住掉眼泪，又很快伸手擦掉，想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点，好让对面听的清，“我知道你生病的事情了，别害怕，我马上来找你了。真的，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你重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他接着说，“你别放弃，我们好好治病，一定会好的。你别丢下我。”

他手上还拿着姜宵的体检报告，之前被他大力握皱了，现在又被他展开，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抚平。

“宵宵，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终究没忍住眼泪，还是泣不成声，“我发现的太晚了，你怎么怪我都可以，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可电话那边除了机械的关机播报音，没有人回复他。

半透明状的姜宵远远的坐在餐厅那里，他尝试过，这是能离的最远的距离。

他听见了蔺成聿此刻的忏悔，也见证了他的逐步崩溃。

但对于姜宵来说，这些意义不大。他当时没有再说出口又选择离开，不是为了报复他，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呆着而已。

因果轮回，总有人要为自己错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他未想折磨蔺成聿，是他自己折磨自己罢了。

医院那边已经和蔺成聿说了实话，这种病查出来很难活过半年。可能是看他脸色实在太难看，又稍微补充了几句。

“当然，如果患者状态好，有稳定的高水平治疗的话，多撑一段时间也是可能的，之前也有先例，那位三年前查出来，现在也还活着呢。”

这种病治好是天方夜谭，现代医学再厉害不过是延长生命而已。

虽然是安慰，但蔺成聿信了。

他不得不信，医生的话不仅是姜宵的救命稻草，还是他的。他如果没有这点希望，一定会疯的。

姜宵那群朋友依旧瞒着他，宋合老婆是里面脾气最好的一个人，蔺成聿那天独自一个人去宋合家里，这对夫妻为了避开他，已经和公司请假这段时间不去上班了。

他进门之后，夫妻两个也没没想到他会找到家里来。

宋合一见他就生气，立刻拿拖把赶他，蔺成聿眼睛血红嘴唇苍白，他这段时间就没有睡好的时候，抵挡不住也不想抵挡宋合揍人。

“我是该打，”他道，“宋哥，您打完消气，请把宵宵去哪里了告诉我。”

他翻遍了柳江深城荔市的所有大医院，仍然没有姜宵的住院记录，这个时候再找人，他比先前要煎熬十倍。

宋合没听，伸手给他一棍子。

原来蔺成聿被他搞出来的伤就没好，肩膀上又挨一下，带来相当剧烈的疼痛，但这种程度阻止不了蔺成聿接着开口说话。

不问出姜宵到底在哪里，他今天不会走的。

“我知道他查出白血病晚期了，”蔺成聿接着说，即使疼也一点没躲，站着任由对方打，“这几天我找人去问了，在国外给他请了最好的医生，对方今天从国外飞来柳江，给宵宵做检查，往后还有专家组出具体的治疗方案。我不希望您能原谅我，也不指望宵宵能原谅我，但现在最紧要的是让他好好治病。”

年前查出病来之后，姜宵还在那里处理工厂的事情，他好像没有把这当回事一样，但蔺成聿慌，他在此刻恨不得抓紧每一刻的时间，想把姜宵留下来。

他说完这句，往前一步，而后对着宋合夫妇跪了下来。

“宵宵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他声音干涩，跪在地上低着头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揪成一团，“他还年轻，不能就这么……”

宋合他老婆看着这样打下去也不行，还是伸手把人拦了下来。

但其实不需要他拦着，“好好治病”这些话好像刺到宋合什么，他突然泄气，把手里的扫帚丢掉了，一句话不说，转头去了书房。

他走了之后，蔺成聿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宋合他老婆没有离开，站在那里看着他。

房子里静默了一会儿。

“你真想知道吗？”她突然开口，声音淡淡的，“其实这么些天了，和你说句心里话，你们两个本来就不该凑在一起。你现在回去，把姜宵忘了，别在纠缠这件事，放过姜宵，也放过自己，可能是种更好的选择。”

半透明状的姜宵在旁边猛点头。

但蔺成聿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把姜宵忘了，对方再多说一句，他恨不得给人磕头：“求您告诉我吧。”

然后他看着对方找了纸笔，在上面写了幸福树医院的地址。

“去那里找柳医生，她是姜宵的主治医生，”她道，“想去就去吧。”

跪在地上的蔺成聿起来的时候猛的踉跄了一下，但是他不在意。

手上的那张小纸条对现在的他恍如珍宝，总算在这痛苦的二十天里给了他唯一的希望，是煎熬中得见的一点天光。

但他很快就知道，这并不是希望。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幸福树私人医院离柳江并不算很远, 大概两个小时的车程，蔺成聿从宋合家里出去之后就立刻赶去了。

他在车上也没有光等着，主要是头一次听说这间私人医院, 在外名气不显，想来想去，还是惴惴不安。问了人之后，得到的反馈相当不错，甚至他在国外找到的医生都知道这地方。

幸福树本来是国内顶尖的富豪圈子弄起来的一块疗养院, 后来人也多了，渐渐扩大成一家盈利的私人医院, 属于用钱堆起来的专业水平。

姜宵那几个朋友还是有些本事的, 也十分用心, 给他找到这里。

希望看似越来越大。

他等不及要见姜宵了。

对方还和他说, 如果姜宵是在幸福树得到治疗的，那确实是个好消息，那地方不说最好，但也是板上钉钉的顶尖。

而且后续接手也十分如果顺利的话，病人多活几年也十分有可能。蔺成聿从国外请的医生马上就到，也是一下飞机就立刻来幸福树。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怀揣着这样令人高兴的希望见到了柳医生。

她五十多岁, 亦是白血病方面的专家。

在蔺成聿一路冲到自己办公室之后, 稳重的老医生也被他吓了一跳。

“蔺先生是吗？宋太太给我打过电话了，”她稳了稳心神，道, “姜宵的档案都在我这里，您……”

“档案我一会儿会看的，”蔺成聿下了车之后是跑过来的, 他喘着粗气，但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姜宵，眼睛都是亮的，“我想先见见宵宵，他现在怎么样？”

柳医生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是姜宵的什么人，怎么会问出这种话来。

“……宋太太没有和你说吗？”柳医生望着他，“姜宵已经去世了，在上个月13号。”

她经历的多了，知道这种时候委婉没有用，还是直说比较好。

蔺成聿刹那间僵在那里。

他好像在那一刻失去了语言分析能力。

“去世”是什么意思？姜宵不是在这里，好好的治着病吗？

在柳医生的眼里，这个人在听了这句话就十分安静。原来是因为跑过来还喘着粗气的，但一下子就没有动静了。

好像突然去世的人是他一样。

“……宵宵在哪间病房啊？”蔺成聿凝固了一会，而后又开口问道，“他是不是不想见我？”

柳医生一时没有回答。

“他不肯见我也没有关系。但是、但是我给宵宵找了医生，医生马上就来了，接下来、接下来要检查，还要……好好治病。”蔺成聿这几天一提到姜宵都忍不住掉眼泪，但是现在没有哭，他就是语无伦次，“医生和我说过，治疗方案，还有成功案例……他说白血病不是绝症，之前、之前有人活了三五年，再坚持下去，说不定以后有新的方法，还能治好。

宵宵有救的，宵宵会回来的，我见不见他都可以，但是医生、医生他一定要看看。”

柳医生听到这个地方，叹了口气。

“确实，如果姜宵选择积极的治疗方案的话，幸福树这边能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机器，我至少可以保证他活到今年年底，”柳医生道，“所谓的三五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姜宵才三十多岁，身体状态还是可以的。绝症的治疗程度受患者心态、环境和医疗水平等等影响，地方人民医院给的半年时限只不过是一个参考平均值，就姜宵能享受到的治疗条件，绝对不止这个数。

“但是他来医院之后，只是想保守治疗，”柳医生道，“化疗可以帮他活下去，但是化疗和后续手术，都是很痛苦的治疗过程。姜宵不想这样，所以……”

那是患者自己的选择，医院和主治医生都不能干扰他。

甚至那也说不上是保守治疗，就是临终关怀。这也有好处，患者死前的痛苦被大幅度降低，死的也很体面。

柳医生把姜宵在医院的记录又往前递了递，那是复制件。宋太太打电话来之后，她就已经准备好了。

“您看看吧，这份也可以带走，”她道，“节哀。”

蔺成聿不接，他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伸手。

先前的话，都是站在医生专业的角度上陈述事实，但是对于姜宵，柳医生见过这么多病人，还是对他印象深刻，蔺成聿又这幅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

“他是挺好的一个人，”她道，“脾气性格都很好，也不怨天尤人，照顾他的护士都很喜欢他，他很爱笑，看不出是个病人。”

也看不出这个人心里其实没有什么求生欲。

不知道因为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就不想坚持下去了，可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话，姜宵这样的人应该是上天堂的。

“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也没让别人来探望，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死前分别是件难受的事情，他彼时一定很不好看，让人觉得悲伤，”柳医生接着说道，“就安安静静的来，安安静静的走了。他希望走了之后关心他的人别太痛苦，蔺先生，您应该也是他的朋友。逝者已逝，生者还是要活下去的。”

柳医生曾经看到姜宵趁还有力气的时候，一字一句的，写的很认真，这些手写信在他去世之后由医院转交给了他想给的朋友们，这也是一种告别。

不过信也没有写完，有地址写的不太清楚，也有后来没有力气写了，字迹扭曲，他丢掉之后又被照顾他的护工偷偷捡了回来，最后收在柳医生这里。

但是尴尬的是，柳医生把那些信拿出来之后，却发现里面没有一封是给对方的。

她以为有一封的，但是这个时候仔细一看，信封封面那个字不是“蔺”，是“闻”，那是给别人的，也很遗憾，没有写完。

姜宵后来没有力气了，他笔画十分弯曲，错别字也多，划来划去的，字形扭曲，柳医生都认错了，怪不得他要丢掉。

既然不是给他的，柳医生转头把信件收了起来。

这个人看起来比姜宵那些朋友还要悲伤许多，可他来的这样晚，姜宵竟然也没什么东西留给对方。

“……姜宵朋友太多了，”柳医生找了个解释，“他很多事情也没来得及做完。”

电视里没追完的电视剧，摆在那里没看完的书，姜宵还会织毛线兔子，心血来潮织了五个，第六个就做到一半。

这些早在上个月都被他的朋友全部带走了，没有一分留给蔺成聿。

过了一会儿，蔺成聿动了，把柳医生递给他的病例本接了过去。

他没敢翻开。

“我不是姜宵的朋友，”他开口，“我是……他的爱人，我们在一起，已经十五年了。”

他说完这句话，也觉得自己不配。

柳医生愣了半晌，不知如何言语。她不评价别人的感情生活，但眼前这事太离谱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带他去看了姜宵的病房，即使那也没有什么意义。

“明天有个新的病人要搬进来了，也就今天能让你看看，往后不是亲属就不让进了，”她道，“其实也没什么剩下什么，都打扫过了。”

她言语神态都比之前冷淡了很多。

姜宵死在上个月13号，这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蔺成聿很安静，就跟着她走，像个被抽掉灵魂的木偶。

走到姜宵病房门前的时候，有了一点踌躇，又忍不住去看。那是打扫的很干净的一个房间，里面的装饰品也大多是白色，白茫茫一片。

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姜宵的痕迹了，像离开家里时候一样，姜宵没有带走什么，他在这里也没有留下什么。

这个地方消融了他的姜宵，也一概消融了步入其中的蔺成聿。

如果说前段时间找不到姜宵的痛苦难受还是可以量化可以承受的，自知道姜宵去世的消息之后，袭来的痛苦，并不是蔺成聿可以承受的了。

今日大喜大悲，他在那一刻开始完全步入崩溃。

两个小时之后，他的朋友带着国外赶来的专家到了，一来就听到这么个消息。

没办法，人死了还治什么。

不过医生是蔺成聿找来的，离开之前还是要打个招呼的。朋友带着人过来，小心翼翼的措辞，结巴了半天，告诉他医生要离开了。

“走吧，”蔺成聿头也不回，“出去，不要打扰宵宵。”

他这时候正坐在病床前面的地毯上，眼睛往空荡荡的床上看，眼神十分温柔。

柳医生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之前看他安静的呆在这里就出去了，人经历这种事情总是需要时间和空间冷静下来的。

朋友叹了口气，也怕刺激他，先退出去了。

叫他在这呆着吧，迟早有一天要接受现实的。

但半透明状的姜宵觉得这好像不是冷静。

病房也只能空今天一天而已。

到傍晚的时候就有护工进来了，明天有新的病人要住，这里要做最后的整理和打扫，她一开门就吓了一跳。

随后想起来，柳医生打过招呼的。

蔺成聿听见门开的声音，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是医院的制服才放松了一点。

他转过头，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被子，好像哄着人睡着。

护工打扫的时候尽量轻手轻脚，但要整理床铺的时候就有点困难了。

“先生，”护工提醒他，“麻烦您让一下。”

蔺成聿不理她，她提醒了几次，声音大了一些，对方才有反应。

“不要打扰宵宵，他在睡觉。”他道，“出去。”

护工愣了一下，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只能走到另外一边，掀开床上的被子想换一床新的，但她一动，被子下面空着没有人的事实就露出来了。

这回受到惊吓的是蔺成聿了。

“宵宵呢？”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在这里的……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护工被他搞得不敢在这里呆，转身就跑去找医生了。柳医生也没想到这人这个点了还没有清醒过来。

她想了想，揉了揉眉心，打了精神科的电话，叫了个值班的心理医生过来，同时叫了两个保安。

一行人走到病房的时候，蔺成聿已经重新安静下来，他换了个地方，坐在窗前，呆呆的往外面看。

姜宵以前也喜欢这样。幸福树背靠着山，外面风景很好。

心理医生过去和他说话，他不理人。保安上去拉人的时候弄出些动静来，蔺成聿不愿意离开，但他朋友听见响动就过来了。

蔺成聿身上还有个公司，不管是牵扯到利益还是交情，他身边之前认识的人都没法在这时候把人丢下不管，还安排了两个人专门跟着，怕他做出什么事了。

“不好意思，我们会把这病房定下的，”他们在这时候出来打圆场，“请让蔺先生在这里住着吧。”

蔺成聿这种身家能找到院方的关系也不难。

柳医生不说话了。

她盯着这个人看了一会儿，而后转头离开。

幸福树的患者非富即贵，在这里的医生养成了职业习惯，不对病人自己的私人事情多做指点，也从不插手。

但姜宵不一样。

柳医生想，这是她从医这么多年以来，见过最特殊的一个病人。

任何人见了生命最后的姜宵都会深刻的记得他，并为他惋惜。

上午宋太太打电话的时候，只说了他姓蔺，其余的没有多说，所以她搞错了那封信。

后来蔺先生说自己是姜宵的爱人，她想来想去，心里还是有件事情放不下。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为着职业习惯去搞清楚，只是她仍在这里工作，几乎每天都会路过那间病房。

病房许多时候还是开着门的，跟着蔺成聿的人不敢让他独处太久——因为前段时间他在这里有自杀行为，只是被救回来了而已。

他确实已经十分不清醒了，住进医院来倒是歪打正着，他精神状态是要看医生的程度。

但还好蔺成聿也不是每天都在自杀，这段时间不过冲动了一回而已。除了有医生的干预，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事情没做。

宋合那边不肯把姜宵葬在哪里告诉他，原话是他不配知道。那是柳医生这边找的地方，但她不提，也一概保持沉默。

第一百六十章 

除了还未找到姜宵的坟墓, 蔺成聿其实还有一个叫他坚持下去的念头。

他能看到姜宵，即使医生说那是幻觉。

可那真的是姜宵，他试图自杀的那一次, 装满一个浴缸的水泡在里面，拿水果刀割腕，失血的时候，在迷蒙之中看见姜宵了。

“你在干什么？”姜宵就站在浴室门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蔺成聿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赶紧给我清醒一点!”

然后就看不见了。

虽然只是一瞬，但姜宵一定在的。所以自那以后, 他不自杀了。

他在那段时间是个割裂的人, 一半的他幻想姜宵还在, 一半的他还念着现实, 要找到姜宵的墓。

他不是每天都在医院住着，也回家的，他会去找姜宵的朋友想知道墓在哪里，也会自己去寻。没有谁能真正限制蔺成聿的自由，但无论他怎么样，都没能在这几个月里得偿所愿。

他整个人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活的更割裂了。

今年是过的特别快的一年。

转眼间外面树叶变黄已经开始落叶，那天, 柳医生从住院部门口的路上走过的时候, 看见蔺成聿在捡树叶。

那是金黄的银杏叶。

医院院子里有几颗特别大的银杏树，树龄超百年，花大价钱移植过来的, 秋日叶子金黄的时候，美的如梦似幻。

他看到柳医生，还和她打招呼。

“我给宵宵找几片叶子上去, ”他道，“我给他买了一束花。我们家里也有一颗银杏，他以前会弄来做点缀，放在客厅里，还有……”

蔺成聿努力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补充了一句:“还有房间里。”

姜宵确实特别喜欢银杏。

他在楼上住着的时候就时常在窗户那里眺望着这几树，眼巴巴的，柳医生问他看什么，他就老实说了。

“这几颗树树形都很漂亮，”姜宵道，“秋天的时候叶子变黄肯定会更好看的，我家里也有，我自己种的，就是小了些。”

他说到“自己种的”，还有一点点得意。

可是姜宵未等到秋天。

柳医生看着眼前低头仔细挑选每一片叶子的蔺成聿，心里骤然冒出一股火来。

原来一直有，只不过被她压下去了，但今天反倒因为这普通的一件小事勾了起来，又觉得不吐不快。

“蔺先生，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是关于姜宵的。”

蔺成聿听了这句话，果然转过头来看她，一听到姜宵，他脸上就不自觉带出些笑意。

但柳医生说了一件叫他笑不出来的事情。

“蔺先生，姜宵临死前几天，打过一个电话。他是给你打的。”

姜宵进了医院之后，手机大部分时候是关机的，他不太想接触外面的信息，也不想联系别人，但偶尔会忍不住，打开来看看，看完就有些落寞。

他临死前几天身体状态很不好，有时候会长时间昏迷，各种救命的仪器都上了，那天他躺在床上，已经没有力气去拿放在柜子里的手机，求着柳医生去帮他拿。

柳医生给他拿了。

那应该是姜宵很重要的一个人，和其他朋友都不一样，柳医生没有完全看清楚对方的名字，就看到后面“成聿”两个字一闪而过。

蔺成聿第一次来医院的时候，柳医生只知道他的姓，后来才知道了他的全名。

那就是他。

蔺成聿。

柳医生深刻的记得当时的场景。打了好几次，对方好像接了，但姜宵又很快挂了，他看起来并不难受，只是慢慢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最终释然的表情。

“是你，”柳医生道，“他最后打电话的人是你。而且我知道，你也接到电话了。”

顿了一会儿，她接着开口，语气又变了一点：“蔺先生，你大可不必在这里发疯，也不必自欺欺人。事情已经发生了，任何人都救不回来姜宵，你明明接到电话了……这是你自己选的，后果就应该自己承担。”

她有这个年纪这个涵养，没有把更难听的事情说出口。

她不知道蔺成聿在这里装什么，好像很爱姜宵，好像有多痛苦一样。他明明放弃了，又为什么在无可挽回的时候来打扰姜宵的清净？不觉得很讽刺吗？

但蔺成聿脸上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表情是有几分茫然的。

不可能，他想，姜宵那时候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从到国外出差开始，他和姜宵一直失联到现在。他发现不对之后翻过很多次通讯录，和姜宵最后的通话时间都是有记录的。

这一点他不可能记错，可柳医生也没有骗他的必要。姜宵的手机被人一概收走了，他无法在这一刻考证这一点。

可如果、如果他接到了那个电话，是不是能见姜宵最后一面？

“你说清楚，”他手上的银杏叶散落一地，上去拦住了柳医生，“姜宵什么时候打的电话？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他……”

好多话还没问出来，蔺成聿的眼泪就已经止不住了。

他已经支离破碎的灵魂被事实一次次抽出来反复鞭笞，一点幻想的余地都没给他留下。

此时的姜宵飘在一边，他其实也有点好奇。这么久了，他头一次有了点疑惑和兴趣。

毕竟这件事对他来说影响十分深刻，想知道发生过什么也是人之常情。

那时候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女声，大洋彼岸是深夜，蔺成聿的私人手机也是一般人碰不到的，他自己做过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因为这个，姜宵确实得到了最后一次的清醒——蔺成聿不爱他，也不值得他爱，早就应该放弃。

所以在重生之后，蔺成聿对他做那些事情他是打心眼里不相信的。

他会为某些行为心软，蔺成聿确实帮了他很多，姜宵原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可他心里始终有道坎，心软到再次爱上的距离是鸿沟。

但蔺成聿那一刻的茫然又不像是作假。

他好像想到一些什么。

这本就是蔺成聿的回忆，他想到什么，姜宵就能看到什么，以上帝视角的方式。

在大洋彼岸，那也是个不怎么平静的夜晚。

晚上下了暴雨。

蔺成聿当晚受邀去合作方家里做客，私宴，对方邀请他一个人去。这种生意场之下的社交也是必要的，他一直心绪很不安宁，而且这场私宴很没有意思。

合作方是移民过去的华裔，家里有个女儿，很叫人心烦的一个女孩子。她心里什么意思蔺成聿也知道，他遇到太多这种人了，真没有兴趣，也拒绝过好几次。

公司现在的合作又不是小儿科，没到受她影响的程度。

这场私宴他呆了大概十来分钟就打算离开，本来也就是给个面子而已，表面义务尽到了就可以了。

而且当天他没来由的心慌，像是那天出差时候离开家一样。

结果就是那天出合作方家的之后被人纠缠着不放。大雨之下，他开车的时候对方还追着。

蔺成聿那天的情绪很不对劲，他急切，心跳加速，又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仔细一看，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

这或许又是一次预示。

但当天事情太多，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让他更烦，这种没有营养的追求者像狗皮膏药，他原是想把人甩掉的，但是没成功，一转弯就撞树上了。

车祸不严重，他开的那辆车的安全气囊性能实在一般，送医院之后，他昏睡了一小段时间。合作方的女儿自然在医院照顾他，天时地利人和，这时候蔺成聿身边没有其他人。

他的私人手机刚刚从大衣口袋里掉出来了，放在一边。

他这种层级的人，手机号码对公对私是分开的，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蔺成聿的私人号码以后好联系。趁他短暂性的昏迷，拿他指纹解锁了手机，想给自己打个电话，仅此而已。

可偏偏姜宵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了。她哪敢接啊，本就是偷偷摸摸的做，第一时间就是把声音按小，可姜宵一直不停的打了好几遍，最后一遍她实在受不了，原想按掉的，但是太紧张了搞错了，手一滑接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稀里糊涂说了几句话，那边也一直不出声。

她很快把电话挂了，刚想给自己打一个，就听见病房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那是蔺成聿公司的人收到消息赶过来了。

这要是一直没接姜宵的电话还好说，偏偏最后一个接起来了，她本来年纪也小，慌了，就想把这事情遮掩过去，抬手就把有关于姜宵的未接来电和通话记录都给删了。

反正就是打死不认。

放在平常，这确实算不得什么天大的错事。

蔺成聿也不过是昏了一会儿而已，他醒来的时候，那女孩子已经被合作方带走了，两个人之后再没有见过面。

大概合作方也是觉得自己女儿有些过于恋爱脑了，这次还弄得出了场小车祸，幸好不严重，否则会影响这次合作的。

蔺成聿也就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他醒来之后看到了公司另一个合伙人。这算是带蔺成聿入行的前辈，今年接近六十岁，过几年就要退休了，这次出国跟着一起来的。

“没事吧？”

蔺成聿摇了摇头。

“我进来的时候，你在念姜宵的名字，”对方道，“那小姑娘刚走……你没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吧？”

蔺成聿看他一眼。

“我对女人没有兴趣，”他道，“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

他本来就对感情的事情不太热衷，姜宵是个例外而已。

刚刚在昏迷期间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里面有姜宵，但是醒来之后又什么都忘了，一点都没有剩下。

他忍不住拿过手机给姜宵打了个电话，关机。

是手机没电了吗？怎么打了好几个还是关机。

蔺成聿觉得自己头更痛了，

他的合伙人看在眼里，伸手给他倒了杯水。

“这边的生意谈下来，公司基本可以稳定现在的地位。你没多久就回去了，”合伙人道，“之前滨海那里刚设立的时候，实在需要人拿主意，你过去之后我觉得挺对不住姜宵的，这次回去之后，好好陪他吧。”

蔺成聿一个月前曾经在公司股东会上提过，等他做完这笔交易，这几年对股东的业绩承诺也完成了。之后滨海的事务会移交给其他人，他回柳江的总公司，往后应该也不需要这么频繁的出差了。

“这事情你和姜宵说了没有啊？”

蔺成聿看着手机上没打通的电话，又按了一次拨出，而后摇了摇头。

经验使然，生意没到最后一刻，总会有变数。不到板上钉钉他也不提，否则也是让姜宵白高兴一场。

“也不差这几天，”他道，“如果一切顺利，回去就和他说。”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但就像是“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打完这场战就回家”这类知名flag, 这种等来等去的事情一般没有什么好结果。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坐在他对面的合伙人脸上露出了有些难以形容的纠结表情。

特别是蔺成聿电话又没有打通，他看着蔺成聿翻着通讯录, 给姜宵的朋友打电话，这下那边接了，告诉他姜宵手机丢了而且最近因为厂子的事情太忙，一时联系不上也是正常的。

“各忙各的吧，”手机对面的声音冷冷淡淡, “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再说，这段时间也麻烦你不要打扰姜宵。”

虽然对方语气不好, 但是给了解释, 蔺成聿整个人总算放松下来。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 却感觉自己心里那种紧张的情绪没有完全缓解下来, 他头疼，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车祸用药的药物作用吗？

“小蔺啊，不是我说，”合伙人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工作是挺重要的，但你也不要一直这样。我知道姜宵体贴懂事, 但你平时还是要多关心关心他, 十来年的感情了，他有时候也很难的。”

“嗯，”蔺成聿点了点头, “我给他买了喜欢的礼物。”

“……我不是指这个。”

他看蔺成聿和姜宵的感情看得久了，总能在其中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矛盾。

毋庸置疑的，姜宵很爱蔺成聿, 他对蔺成聿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事情了。但可能就是因为姜宵太主动，蔺成聿的心思就看不太出来了。

他有很多做的不到位的事情，比如说缺少陪伴，对姜宵了解不够，又比如说他们两个性向特殊，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又很矛盾，不知道能不能放在台面上。

毕竟不是寻常夫妻，也没证可领。十年前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舆论还偏保守，年纪又还是年轻，选择不公开也是两个人都讨论过的，但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有些顾忌其实无所谓了。

他提到这个，蔺成聿也是一愣。

他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总觉得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他和姜宵都在一起这么久了，相互知道就可以了。

“可你总要给他一个交代啊。”

他毕竟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合伙人有些无奈，蔺成聿工作上确实很有天赋，但在感情上完全就是个白痴：“小蔺，我说句实话，我之前有一段时间，一直觉得就是姜宵倒追，你又习惯了，所以你们两个人才凑在一起的，你并不怎么喜欢他，甚至迟早有一天会离开。”

姜宵在旁边听着，心想不是这样吗？

果然当局者迷，蔺成聿身边的人看的是挺清楚的。

但蔺成聿听着，脸上露出了相当震惊的表情。

“您怎么会这么想？”他笃定道，“我会和姜宵永远在一起的。”

蔺成聿又见对方摇了摇头：“可我之前真的感觉不到。直到我发现一件事，才意识到你是来真的。”

——姜宵知道蔺成聿所有的银行账户和密码，是所有，包括公司的。蔺成聿所有的银行卡里他身边只留一张常用的黑卡，其余的全部放在姜宵那里。

“这是我们家里的习惯，”蔺成聿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当时这么和他解释，“我和姜宵的钱都是放在一起用的。”

他们两个人之前过过苦日子，所有的钱要合在一起精打细算的花，姜宵管帐管支出，钱放在他那里理所当然。

蔺成聿常用的密码就那几个，其中还有倒过来输的姜宵生日，甚至公司保险柜的密码就是倒过来的姜宵生日，所以怎么可能姜宵不知道。

但这就是他感受到矛盾的地方了。

蔺成聿经历过高峰跌落低谷的滑铁卢，这让他在事业上铆足劲要把失去的东西挣回来，他确实也成功了，但事业的表现形式说白了就是钱，他把钱都放心给姜宵，所以那到底是姜宵重要还是事业重要？

说点不好听的假设，姜宵要是哪天生气了，他能卷了蔺成聿所有的钱走人叫对方身无分文公司危机的程度。

“您在想什么？姜宵又不会乱动，越来越离谱了。”蔺成聿道，他仍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姜宵不是那种人。”

姜宵确实不是，站在合伙人的角度上，他看在眼里，对姜宵知道公司许多机密这件事也是默许的，认识十多年了，他信赖姜宵的为人。

可延伸下去，这又是蔺成聿身上的另一种矛盾了。

他被亲人背叛过，不相信感情成了他性格的一部分。

但是他是信任姜宵的，这种信任有的时候到了不需要过脑子的程度。有一个人陪他从低谷往上爬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给他，十五年如一日，谁还能丧心病狂怀疑这样的人？

但蔺成聿理智上又不太能接受自己这种行为，他一直觉得自己在“有所保留”的喜欢姜宵，满以为这样就是一种吸收了教训的平衡，如此他就不会再次受到伤害。

一边把身家都暴露给他，一边以为“我没有那么爱他”，这就是蔺成聿自己找到的相当颠倒的生活方式。

如果真的深入去看，合伙人作为一个外人，甚至得出了一个相当意外的结论。

——蔺成聿其实很爱姜宵，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刻很多。这样的爱让他理所应当改变了骨子里的谨慎和多疑，自然而然的信任着对方。若这两个人真有闹起来的一天，不是姜宵离不开蔺成聿，是蔺成聿离不开姜宵。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平衡实际上一直是由姜宵在掌控的，并不是蔺成聿。

可这样的矛盾蔺成聿自己看不明白，姜宵也不懂。他一个外人曾经旁敲侧击的指点过，但蔺成聿心里那层“壳”太重了，非得要强烈打击，否则他破不开。

姜宵又宠着他，叫他在感情上无法无天的程度。

对于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姜宵是清醒一点的，但他亦是不明白。

对于他来说，钱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根本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更何况那还是蔺成聿的钱。

两个人里面是姜宵先挣到第一桶金的，即使后来厂子过了风光的程度了，他的积蓄在那里，名下还有地皮和之前买下来的几套房子，平时生活又不奢侈。他没动过蔺成聿的钱，也确实不需要。

这个时候告诉他银行卡的密码，不如陪他一起吃顿饭听他说说心里话比较实在。

毕竟姜宵自己又不是不会挣。

蔺成聿唯一一件深切表现出爱的方式，依然来的太迟，恰是姜宵不需要也感受不到的那一种。

长久的时光里，姜宵只感受到两人的关系见不得光带来的憋闷，以及蔺成聿忙碌不着家带给他的孤独，两个人的沟通越来越少，那些似是而非的绯闻蔺成聿又从不仔细解释，姜宵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薛定谔的出轨让姜宵觉得荒唐又疲惫。

即使真的没有，蔺成聿如他所言对其他人没有性趣，他封闭的心就只让姜宵一个人触碰过，这也成了无法证明的事情，姜宵不信他。

姜宵的爱被消磨，蔺成聿却在时间里越来越依恋他。

他们两个确实早就相爱，在感情却在在一起的过程中此消彼长，偏偏没有人意识这一点。

蔺成聿此夜，在与公司合伙人的对话里总算模糊的摸到一点好像有些奇怪的东西。

“那等我回去，会和姜宵好好聊聊的，”他道，神色有些愣愣的，“是不是我哪里真的让他不好过了……我改的。这次出差，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对于六十岁的合伙人来说，他看蔺成聿和姜宵都是小辈，三十多岁，尚是年轻，若是真的能解决问题，往后还有诸多岁月可磨合，就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说什么。

但那确实是最后一次了。

蔺成聿总算看到问题。那天回来，也是怀揣着希望想要让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的时候，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姜宵不在了。

他来迟一步，没有人必须要等他悔改。

他心里的“壳”果然在剧烈冲击下被一下打破，深刻的感受到姜宵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以痛彻心扉且无可挽回的方式。

蔺成聿在那颗银杏树下，把这原原本本的事情都记了起来。柳医生说了那天晚上姜宵打电话的时间，她记得很清楚。

用不着考证，就算用排除法，蔺成聿能猜到当时的电话是谁接的。

他仍记不起那所谓国外合作方女儿的名字，就像记不全林秘书的名字一样。他与发出求救信号的姜宵两次错过，深究下来，并怪不到这两个造成乌龙的小角色身上去。

就连生理反应都在冥冥之中给他预示，提醒他深爱的人身上有异常，他两次反常的心慌失措，都没叫他意识到不对。

一次离家，他不知道那是和姜宵的最后一面；一次异国深夜，他真正错过了姜宵的最后一面。

他如往常一样在感情里是个自大狂，仗着姜宵喜欢他，没有求证，没有关心。可十五年了，他错过的又何止这两次呢？

现在这些事情总算一件件明了，痛楚就以一种更加清晰明显的方式，加倍归还于他。

就是因为他明明一直爱着姜宵，造成的错误才显得更加不可原谅。

失去爱人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爱是件多么讽刺的事情，自那之后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上辈子的蔺没法洗哈，毕竟做错太多了，他爱姜宵这事是真的，否则这文是不成立的，陈述这个事实不是洗白，就像上面说的就因为明明爱着他还这么做所以显得更不可原谅，所以他经历追妻火葬场是必然的。

姜宵也不是因为看到这个就重新喜欢他了，不可能的，这感情逻辑明显对不上，但要让他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看清楚过去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原因，只能算是前提之一而已。

把下一章也一起发了吧，我存稿见底了，嗨呀:-(

第一百六十二章 

姜宵此刻正站在银杏树下背对着他。

他从回忆里脱身而出, 抬头往上面看。一阵风吹过，上面金黄色的树叶被吹落，像是下了金黄色的雨一样, 叶子穿过他透明的身体，落在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的泛起光来。

和他之前想象的一样漂亮。

本来以为是个遗憾，看不到幸福树医院这相当昂贵的银杏之秋，但是倒是以一种想象不到的方式弥补了。

此刻太宁静, 院子里没有什么人，即使背对着蔺成聿, 他都能听到他崩溃又压抑的哭声。

他听过蔺成聿许多次道歉, 说对不起, 说我实在想你。

姜宵待蔺成聿有恩, 又一起生活这么久了，彼时他离去也想过，等蔺成聿发现的时候应该会不习惯，或者说不好受。

但重生之后，与他纠缠十年，姜宵从头到尾都迷惑，何必这样坚持？他以为再大的遗憾也早就过去了, 再深的不甘也会磨平的。

但他此刻才知道, 原来这个人竟爱我。

所以他数年纠缠，就是不肯放手。

姜宵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是上辈子死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估计会哭笑不得, 会觉得人生讽刺，会在死前最后一刻都情绪激烈，心里想着怎么相爱还会有这样结果。

但在此刻看到, 他就比较平静了。

姜宵比上辈子自然要沉着许多，他就是想了想，觉得意外和惊讶，而后心里某一块尘封的地方好像被一把刷子轻轻扫过，掸去了上面的灰尘，灰尘下面的东西也就一概被扫去。

他历经两世，好像总算褪掉所有的杂质，整个人完全轻松下来。

柳医生说他那个时候没有求生欲，姜宵也认。

他彼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太失败了，怎么能过成这样？事业一塌糊涂，感情悲剧收场，朋友们年纪到了各有家庭他不便多打扰，病也治不好，不如不要在这里蹉跎。

但重生经历了第二世之后，他看这些事情的眼光也变了许多。

厂子虽然倒闭了，但是他在其中获得的经验没有消失，他踏实肯干，人脉还在，若还有时间，东山再起也很正常，第二世他果然事事顺遂，又靠这段经历打动了林涛声，拿到了无限最重要的一笔投资；

两辈子他的朋友们都念着他，工厂里的陈会计就算退休了也还关心着他，只见了一个月柳医生都会为他鸣不平，他一直拥有很珍贵的友情；

至于感情方面，相对就没有那么顺遂了。但除了蔺成聿这个意外，他还经历林鹤元和傅若言，牵过他们的手，知道被人爱着是什么样的滋味。

姜宵原以为上辈子这段失败的感情是自己过于偏执，硬拗着蔺成聿和自己在一起，但也不是，他从来不是单方面的自我感动，所受的痛苦也不是因为自己的偏执。

其实我未做错什么，姜宵想，我两辈子活的都不算失败。

他对爱情真诚、事业努力、与人为善，付出都有回报，一直爱着人，一直被爱着，向来过的都是有意义的人生。

他在此刻又想到妈妈的话。

夏婉婉和他说过，相爱很容易，相守很难。人与人之间的磨合是种玄学，若是严丝合缝刚刚好合适就是种难得的幸运，如果证明不合适，能好好分手亦是幸运的一种。

活在当下就很好。

如果说那次旅行是周围环境使然，让姜宵感受并真正拥有夏婉婉说的那样淡然如水的心境，倒是此刻。

因为他总算看清楚自己经历的所有事情了。

至于蔺成聿爱不自知，还放不下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感受了。

反正姜宵在那一刻还挺放松的，蔺成聿在那里哭的不能自抑，半透明的姜宵高高兴兴的躺在银杏落叶铺就的地毯上，虽然他不能移动这些东西，但是身上好像有了淡淡的触感。

下面是草地呢，这个时候没人怪姜宵践踏草坪，他躺在那里，还慢吞吞的打了几个滚，超舒服的。

自那之后，姜宵发现自己可以不用一直跟着蔺成聿飘来飘去了。

他能去其他地方，姜宵跑去看了几个朋友，发现他们果然两辈子都过的挺好的，特别是蔺成聿停止打扰以后。

快到新年的时候，蔺成聿还是找到了姜宵的墓地。

墓碑上姜宵笑着的照片让他本来脆弱不堪的防线全然崩溃，姜宵看到他晕倒之后还是被送来了幸福树医院。他在这里住着的时间可比姜宵长多了。

除夕的那一天，姜宵不管他，自己飘回家里了。

他开不了家里的灯，但是小区里灯光通明，姜宵在花园里蹲着看自己养着的那些植物。

这房子有请人固定时间照看的，植物们倒是都没死，但是别人照料起来哪有他照料的用心，小花房里面的玫瑰都开的无精打采的。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蔺成聿会回来。

蔺成聿看样子是从医院偷跑回来的，大冬天里还出了一身的冷汗，姜宵跟着他进去，看他开了房子里所有的灯，又见他好似看到什么幻境一样，跑去厨房急急忙忙的做东西，但是他脑子不清楚，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

姜宵看他端着一杯做的乱七八糟的热可可，在房子里面找着自己。当然是找不到的，他在天台打碎了杯子，在跨年的时刻痛哭失声。

姜宵不爱看人哭。

他转身就走了，又去花房看他的小玫瑰。

不过那天之后，蔺成聿还是有些改变的。

他自从国外回来之后就没管过公司的事情。姜宵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最沉重的打击，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可能再去工作，那还有什么意义？

他连生活都快要过不下去了。

但除夕夜，他在就厨房间找到姜宵那本手写的记录本之后，上面满是姜宵的痕迹，便有一丝期望。

他反复翻着那个本子，记住上面的每一个字，试图在这里吸取着每一点姜宵的影子。

他骤然发现在这个房子里有太多姜宵留下来的东西了，特别珍贵。

他得照顾好。

那天之后，姜宵念着的自己亲手种下的植物们总算有人认真去照料了。

蔺成聿没做过这些，但是他会学，现在也有大把的空闲时间让他去学了。

其实只要用心，就会做得好的。

蔺成聿之前和姜宵说过，他在柳江那边重建的房子花园里的树和花都是他一棵棵栽的，姜宵不信，现在看，应该是有经验了。

就是他长久的呆在这间房子里，出门的时刻极少极少。姜宵才不陪他，他时常溜出去看看朋友，还去逛街看电影。

姜宵本来就是一个在什么时候都能找到乐子的人，他才不无聊呢，在外面玩够了才回来。

他也发现了蔺成聿养成了一个奇怪的饮食习惯。要不就一两天不吃，要不就弄两人份的食物，暴饮暴食，很不健康。

他这时候还不会做饭，是弄给自己吃的，吃不死就可以了，倒是重生之后根据背下来的姜宵菜谱做的有模有样。

不过这样也不会死的，只是他这样行尸走肉活着的一种方式而已。

蔺成聿搜寻过这件房子的每一寸地方，不止一次，在里面渐渐找到了很多属于姜宵的东西，每找到一点，都如获至宝。

特别是有一次他在书柜那里的夹缝里看到一张以前的照片，是年轻的姜宵在新建的厂房门口照的，比了个耶，笑的很开心的样子，意气风发。

他好几天都看着那张照片，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照片上面姜宵大笑的脸。

不过他还是个人，也会累的，那天实在受不住，歪着头躺在床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呢。

他搜房子的仔细程度连姜宵都想象不到，这张照片他也记得，还挺有纪念意义的，后来找不到了，还可惜了好一阵。

姜宵知道这种状态下的自己是拿不到东西的，但是他对这东西有兴趣，下意识伸手，没想到自己能从熟睡的蔺成聿手里把这张照片抽出来。

哇塞。

姜宵拿到的第一时间就是走到亮一点的地方，房间里太暗了。他走到窗前刚看清楚了一会儿，那种状态就消失了，而且窗户是开着的，风一吹，卷着那张照片就跑了。

姜宵再去碰其他东西，发现又没有用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姜宵想，而且那是我的东西。

结果就是醒来的蔺成聿找不到那张照片了。

他不知道怎么闭了一会儿眼睛他的姜宵就又不见了，找遍了房子里的每一寸地方都不见。

姜宵看见他呆呆的坐在房间里，低低着说着些什么。

“……都没有剩下，”他喃喃道，“我不配拥有他。”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姜宵的照片不止这一张, 他很快找到了另一张。但这张姜宵笑的浅一些，没有那张大笑的样子显得有生机有活力，但蔺成聿看着还是很珍惜。

他这回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又怕像上次一样，握的太紧结果一醒来就不见了，可他又想看见，怕一时看不见又丢了。

那只是一张照片，叫他慌里慌张了好一阵子。

姜宵看他躲在角落里偷偷看那张照片, 抚摸的力度比之前还要轻一点，好像怕吓到里面的人一样。他的手指慢慢拂过那张让人思念成狂的脸, 姜宵的每一张照片都是笑着的, 眼睛亮亮的, 显得可爱又生机勃勃。

他盯着看, 又触摸着纸片上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把照片贴着自己，只敢用触摸过的手在照片上一点的虚空里抓了一把，而后往自己心口放。

他的宵宵，往后也只能在纸片上看到了。

他状态很不好。

姜宵想，从精神到身体。

他是眼见着蔺成聿一点一点枯瘦下去的, 最后见他的时候还神采奕奕能夸一句颠倒众生, 现在胡子不剪头发也不修，哪里看得出之前的样子。

那张被风吹走的照片蔺成聿记了很久。姜宵有一天看他打扫完家里，照顾好花草, 然后在客厅里呆愣愣的站了一会儿。

他听到外头下了点小雨。

蔺成聿好像想到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一把伞来，稍微收拾了一下, 然后出门了。

他很少出门的，就跟以前很少回家一样。

他往姜宵厂子的方向走，也不对，是以前的厂子。

买下那块的公司速度很快，一座新楼拔地而起，早就开始投入使用了。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年了。那地方开车是挺近的，二十分钟左右，但走路的话就要两三个小时。

蔺成聿拿着一把伞穿过人群，他甚少走这么远的路，已经有些不习惯外面的人群和亮光。

老工业园区的改造很成功，劳动力密集型的小厂基本都迁出去了，大门改了，道路扩宽，还搞了一堆新的绿化，姜宵都认不出来了。

哇，这居然是他的地。

蔺成聿也认不出来。

眼前的场景和他丢失的姜宵照片里的场景太不一样了，他在那里愣了好久，花了一段时间，也没有找到记忆里的工厂，连布局都变了，他说不上来哪一块原来是属于姜宵的，就连姜宵本人也分辨了好一会儿。

他在里面茫茫然的转了一圈，只能站回到工业园的大门那里，虽然这里也改造过，但依稀还是能看到一点之前的影子。

这是下班时间，车和人都从园区门口大批量的走过，他仔仔细细的一个一个辨认，没有在里面找到姜宵的影子。

眼见着人越来越少了，大门口的保安看着这个男人，穿的倒是不错，就是胡子拉碴的整个人怪怪的。

“唉，”他叫了蔺成聿，“你干什么的？”

叫了几声蔺成聿才有回应。

“我来接人，”他道，“我的爱人在这里上班，今天下雨了，我想来接他。”

保安“哦”了一声。

在这等了两个小时了，也没见他等到人，估计是吵架了，老婆生气呢。

“你打个电话嘛，”保安指点他，“问问是不是在加班，梅雨天，也别老在这里等着。”

手里拿了把伞又不撑起来，虽然梅雨天雨不大，但是淋这么久也够呛。

热心肠的保安看他慢吞吞的把手机拿出来打电话。

姜宵的那个号码蔺成聿一直在缴费，没有停，但是肯定是关机的。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这个提示音是蔺成聿这段时间听到的最频繁的声音，他心里知道不可能打通的，但每一次颤抖着手指按出拨出键的时候，都带着微小的期望，然后一次次被打破。

每一天，都有无数事实提醒他姜宵已经不在了。

“打不通啊？”保安摇了摇头，心想那肯定惹老婆发火了，“回家跪搓衣板吧。”

在园区里面高高兴兴溜达一圈的姜宵回来了，一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我不是他老婆了，姜宵反驳，而且他很讲道理，从来不让人跪搓衣板。

蔺成聿低着头，他想万一以前真有搓衣板跪也挺好的。

现在他就算把膝盖跪烂姜宵也不会回来的。他找不到已经推倒的旧工厂，自然也在这里等不到已经去世的姜宵。

姜宵没有在那里呆很久，自己飘回家了，蔺成聿很晚才回来，当然也是走回来的。

没有接到人，但回了家之后，他发现电视是开着的。

自上次触碰到照片之后，姜宵发现自己偶尔会有一点能力能触碰到其他东西了，就是轻轻的，也做不了什么，就能做点小事，比如说，拿来开电视。

他好多肥皂剧还没看，就算是看新闻，也挺有意思的。

反正不要在外面吹风，蔺成聿愿意吹的话自己去吹吧。

“……宵宵？”

他小心翼翼的发出一点声音，但依旧没有人回应。

蔺成聿有些手足无措，他慢慢走过去，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电视里在放动画片。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之后的几天，都记得在家里打开电视，挑有意思的台开着。

“宵宵，”他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偷偷问，“是不是你？”

他没等到姜宵回答，病倒是来了了。他在外面淋了半天的雨，回来就是低烧，但是蔺成聿不打算卧床休息，他也不敢把电视按灭，就安静的坐在沙发的另一头。

几天后，他的合伙人给他带了退烧药，并带来了心理医生了。

蔺成聿是公司的董事长，又在公司最盛的时候退出了，在圈子里确实算是大事一桩。

以前和姜宵不公开，现在倒是谁都知道蔺总为了一个病死的男人疯疯癫癫，什么都不要了，直到现在两三年了，都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

他不管公司可以，但每天这副要死的样子，致力于折磨自己，医生还是要看的，蔺成聿之前去过幸福树医院，后来就不去了，这回这个心理医生是另找的。

他也不肯出家门，合伙人就带着医生上门了，一来就发现他开着电视，里面在放动画片。

“你现在喜欢看这个？”

“不是，”蔺成聿摇了摇头，眼神露出一点温柔，“宵宵可能会喜欢。”

合伙人和心理医生对视一眼，意思很明显，这人指定精神有些不正常。

但测试之后，结果倒是令人意外 。蔺成聿在和外人的谈话过程中，即使专业的医生用了什么方法，他换了一种说话方式，整个人冷静的过分。

“……你看，我没病，”蔺成聿道，“我清醒的很，我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他渐渐知道姜宵去世的第一年，确实受影响了，脑子混乱的好像一摊浆糊。那个时候在幸福树医院住着，疯疯癫癫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排解，否则真的受不了那样的打击。

但知道了全部的事情，而后找到了姜宵的坟墓，他却日渐清醒了。幸福树的医生有开药，他吃过一段时间，直到没问题了。

如果他真的疯癫真的脑子混乱，亦是一种逃避，蔺成聿不想再逃避了，他想要自己清楚的经历这一切。

他就是很清醒的在发疯而已。

就算是突然打开的电视，不用合伙人说，理智也能让他想到有些电视接触不良确实会自己开机。

“姜宵已经走了，”他道，“我很清楚我自己做了什么，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但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姜宵还在就好了。”

姜宵人那么好，从来也没有做过一点错事。他无数次想过，死的是自己就好了。

姜宵好好活着，也不会为自己这么个混蛋而伤心，多好，但世事总不遂人愿。

今天所谓的心理医生对蔺成聿来说不是重点，公司的事情总不能不处理，他想把手里的股份都以低价卖给合伙人，以后落个清静，也给别人一个交代。

为了给他证明自己真的清醒，不是胡乱说话，公司去年和前年的年报他翻着看了，即使这两年他根本没去过公司，亦能对公司未来的发展情况说个大概，甚至还能指点一二。

“你真是个很厉害的商人。”

对方感慨。

“我宁愿不是，”蔺成聿道，他把对方送来的退烧药也推到一边，“您拿走了股份，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谢谢，我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电视机里的动画片仍然在放着，姜宵真的在看，他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

蔺成聿居然真的是没病的，听到这话也惊讶，不知道评价什么好。

后来就少有人来找他了。

蔺成聿在房子里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的，姜宵这种魂魄状态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有时候感觉像是一场梦，那种幻境感很强烈。

人不会在梦里觉得枯燥，但所看到的一切又是这样清晰。

蔺成聿后来会出门了，也会记东西。每次出门，他就在本子上写一段话，也说不上是日记，就好像姜宵留下来的那本菜谱一样，他在写自己的感受。

他去过曾经和姜宵呆过的地方，靠想念着姜宵活下来。

姜宵看过那本笔记本。

他倒是看到一个在蔺成聿眼中很不一样的自己。

“……我头一次见姜宵，在那间小出租屋里面。他昨天晚上救了我，但是我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心里想这地方怎么还会有这样傻的所谓好心人。

第二天才总算看清人，姜宵的眼睛好圆啊，瞪大了就显得更圆了，原来想离开的，但他开口说我可以留下，我竟然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他特别可爱。”

“怎么会有每一天都活力满满的人呢？”

“姜宵真是最厉害最能干的人了，他好像立下什么目标就能做到，我特别为他骄傲。”

“他表白的那天，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高兴，还要假装自己没那么兴奋，自欺欺人。”

“和姜宵在一起之后，每一天我都很幸福，让人嫉妒的幸福，只是那个时候没发现而已。”

“我现在时常会想，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姜宵的呢？实在说不清楚了，但我确实爱他很久，回想起来起来，我见他的第一眼，这个人就很不一样。”

“全是我的错，宋合说的对，他这样厉害这样好的人，如果没有我，不知道过的多好。我原是极度幸运的人，能让最好的姜宵爱我一段，好像总算有阳光愿意照拂我。这样的幸运失去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然而这样的生活也有尽头。

他长期睡眠和饮食都不规律，心态也很差。任何人的身体总是有极限的，这样熬下去，即使不自杀，也活不了多久。

第一百六十四章 

前兆是手脚无力, 时常头疼，他胃被渐渐拖出毛病，肝也很差, 有的时候也说不上哪里疼，就是浑身都不舒服。

姜宵即使不跟着他到处走，也能在房子里听到他咳嗽的声音，越来越严重，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生病原来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情, 蔺成聿想，宵宵那个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不好受？

虽然柳医生说了幸福树医院能大幅度降低他的痛苦, 他最后那段时间姜宵在身体上过得不算差, 但感同身受的时候, 才知道人被病缠身的时候是什么体验。

蔺成聿也不打算去看医生。

他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甚至在心里暗暗高兴这个结果的到来。

他撑不了太久了，只能靠回忆和一些姜宵留下的物件活着。回忆里的姜宵是个小太阳，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光芒，自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他伤害最爱的人，恨不得掐死过去的自己。

但过去不可改变，他可以一点点杀死现在的自己, 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得偿所愿。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他也没有去治的意思。

到这种地步，也没有人再管他了。

蔺成聿对外冷漠不近人情，他身边的所谓朋友也更多是生意场上的伙伴, 在第一年的时候帮他跑上跑下找姜宵的消息已经算是很尽心了。

后来他退出生意场，没有那些利益关系，他这个人又很不正常的样子, 所以基本上都断了，除了老合伙人念着一点情谊还是会抽时间来看看，就没有其他人了。

姜宵交朋友以真心换真心，他实打实的付出很多，所以就算他去世了，别人也永远都记得他的好。

蔺成聿没有这样的本事，朋友是有，但远没有姜宵的情谊这样深厚，不联系的话渐渐散了也是正常的。几年过去，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他现在还活着，原就是一种漫长的惩罚。蔺成聿确实身体底子不错，他多病缠身的情况下，还是这样过了一年多，一身的小病也被拖成大病了。

算起来，姜宵离开已经四年多快五年了，这几年比他之前过的三十多年都要漫长，不知道是怎么撑过来的。

在病渐渐严重的一年里，蔺成聿还是做了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他把公司的股份卖掉之后，加上之前挣的钱，是一笔巨款，姜宵又从来都没有动过他的钱，家里就他和姜宵两个人，没有什么人继承。

姜宵走之前，把自己剩下的钱捐出去了，人死了什么也带不走。蔺成聿也想这样，他唯一想留下的一点钱是让信得过的朋友找了一个委托机构，请人把这房子保留下来。

即使他走了，也要照顾花园里留下来的植物和打扫房子，尽量维持原样，姜宵留给他的东西都在这房子里，亦或是这房子的一部分。

就算很是怀念，但他要是死了，一样也带不走，只是希望不要被破坏。

大笔的捐款流向了不同的慈善项目，蔺成聿后来甚至为了这事出过一次远门。这也许这是现在唯一一次能追上姜宵的脚步，他想做的好一点。

蔺成聿的钱在几个省的偏远地方建了很多所新的学校，有一个村子，那里有间小小又老旧的寺庙，贫苦的村民会去那里拜拜，求些想要的东西。

蔺成聿在那里停留半天，顺道也去了。他不信神佛，也再不期待还有什么力量能把姜宵带回自己身边，就是随着人去拜拜而已。

寺庙里的老和尚瞎了半只眼，知道他捐赠的事情，夸他做了善事。

“许多人求神求佛不过是求一个心安，”老和尚和他说，“但其实人种什么因，就会有什么果。世界就算真有神佛，也会照拂那些真的做了努力的人。愿你得偿所愿。”

老和尚讲话有点不清晰，还带口音，蔺成聿听的不甚清晰，只听明白了那么一两句。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嘴角扯出一个有些奇怪的弧度来。

他很久没有笑过了，心想得偿所愿该是不可能了，可最后还是在那里悄悄的为姜宵许了愿望，这真是善事的话，也希望能报在姜宵身上。

然后他没有出过远门了，把钱散出去之后，就可以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了。

那天在房子里面，蔺成聿从又一次的昏迷里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全身上下都疼。习惯性忍过那一阵之后，倒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坐起来深吸了几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便往嘴里塞了点东西，好让自己有力气出门。

人临死前总会有些冥冥之中的感应，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但是他还想起有件事没做。

姜宵的墓他会去看的，虽然那里一直有人定期维护，蔺成聿这次过去的时候，还看到墓前有放一束新鲜的花，大概是有朋友来看他。

他也带了花来，但是他顺着墓园的阶梯走到那里，远远的看了一眼，又不敢过去了。

他这段时间照过镜子，因为浑身的病，整个人状态很差，又不修边幅，已经不是原来好看的样子了。好像老了很多岁，整个人也瘦削许多，站在那里像个高高的骨头架子一样，风一吹就会倒。

他不想以这幅样子去见姜宵，太难看了。

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最后还是没有上前，姜宵见他躲在墓园阶梯旁边的树后面，遮住了他已经不好看的身体，望着墓碑的方向看了好久，到天色黑了看不见了，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那次最后见过姜宵之后，他最后一点精气神也没有了，非常坦然甚至有点高兴的接受死亡的到来。没有死在家里，和姜宵一样，住在了幸福树医院，甚至还是同一间病房。

但还没有姜宵住的这么久，就住了两三天而已。去医院的时候，他和姜宵那时一样没有带走什么，就一本这段时间一直写的笔记本还有手机。

在病床躺着上的时候，蔺成聿又魔怔了一下，拿起手机给姜宵打电话。

自然又是关机提示。

他拿着手机听着，僵了好一段时间，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笔记本放在一边，翻开了，停在他写的最后两张纸上。

姜宵凑过去看。

写的是他的愿望。蔺成聿的字迹如同姜宵弥留之际一样，手上没有力气，字体就显得扭曲，要仔细看很久才能辨认出来，许下的愿望还是全部有关于姜宵的。

“我很多时候不敢想还有来世这种事情。即使真有，我与姜宵洗掉记忆从头再来，世上人那么多，我们还会有遇见的机会吗？

但仔细想想，如果真有灵魂轮回这件事其实也是好的，我不能这么自私。希望姜宵重新开始之后，能够健康、快乐、幸福、成功，希望他的真心有回应，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能爱他。

也许这些事情也用不着我这样许愿，老天爷一定会眷顾他的，毕竟姜宵是个这么好的人。”

姜宵看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

这些他重生后基本上都做到了。

挺好的。

后面还有字，姜宵抬手就翻了一页。蔺成聿在床上躺着着，他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摊开的笔记本被卷起来翻了一页。

只是这时候恰是起风，他愣愣的看着，然后沙哑的嗓子，最后问了一次：“宵宵？”

唯有病房里的护士听见声音转头看他，一脸疑惑，而此时的姜宵看到了后面的内容。

“……算起来，我遇见姜宵已经有二十年，前十五年爱的糊涂，后五年爱的绝望。

如果真的有人世轮回，希望我能有机会遇见他，待他好，守着他。他爱不爱我都可以，我愿把一切都给他，如果我还有这个资格的话。只要能看着活生生的姜宵，都比现在要好上一万倍了。”

蔺成聿进了医院之后没有撑太久，短暂的几天过去，他和姜宵一样，在这里闭了眼睛。

人说夫妻生同寝死同穴，他和姜宵没有这样的机会。

就算想葬在姜宵的旁边也不行，那是别人早就已经入主的墓地，这墓园不便宜，别人家不会为了他的钱掘墓的。同一个墓园里，离姜宵最近且还空着的地方在下面三排后偏左的位置，离着有不短的一道距离。

他隔着好多个碑，就只能这样遥遥望着姜宵了。他们这一世的结局就到此为止。

蔺成聿闭了眼睛，于是姜宵的这一场幻梦已经渐渐接近尾声。在梦的余韵里，他看到一点重生后的场景，这一部分是很快的，像走马灯一样闪过。

他在厚林县自己家的小房间里睁眼的时候，蔺成聿在蔺家宅子里也迷迷糊糊的醒来。

姜宵只震惊了一小会儿，被夏婉婉叫了几句就回魂了，他镇定自若的接受了重生的事情，坚实的踏上了一条很不一样的道路。

但蔺成聿很不一样，他醒来可比死前还要情绪激烈很多，不敢置信，状似疯魔，伸手咬自己手咬出血，用疼痛来告诉自己这确实是真的。

因为这比他之前所有的幻想都还要美妙很多倍，做梦都不敢这么想。他回到年幼时候，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而后两个人再次遇见。

从中学走到现在，十年了，姜宵遇见过很多事情，他曾爱过不止一个人，蔺成聿刚重生的兴奋被渐渐扑灭，他知道姜宵不会这么轻易的回来的。

但不管怎么样，他不可能放下姜宵的。

就如他上辈子死前所感受的，只要能看见他，看到心爱的人活泼又健康的样子，都比之前要好一万倍了，人总要知足一些。

不久后，姜宵总算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迷蒙的一片白，他闻到强烈的消毒水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世的番外就到此为止啦。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他眼前那种模糊的状态维持了很久, 听到耳朵边有人在说话，但是具体什么内容也听不清。

姜宵就半睁着眼睛，整个人愣愣的, 这样呆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觉得自己好像飘在半空中，然后渐渐下沉，一点点拥有实感。

他醒了之后，那些就更像是幻梦一场了，可所有细节都那样清楚, 想忘都忘不掉。

原来他和蔺成聿纠缠，加起来已经三十年了, 真是好长的一段时间。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 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就这样绑在一起, 姜宵的命里永远也有他, 挥之不去。

事到如今，他有点说不出来自己对蔺成聿的感受了。前面的事情无法总结，也不需要总结，但因为太沉重了，努力翻过去之后，新一页便是空白又轻松的，未来的一切是未知的。

姜宵的感觉一点一点回笼, 他自然记得实际发生过什么。

在旅行的最后一天, 他住的地方晚上意外发生了火灾，他从房间里跑到二楼，在离二楼楼梯口不远的地方晕倒了, 但是有人过来救他了。

他当时腿上被砸了一下，手上用来捂住口鼻的毛巾掉了，烟太浓了, 呛的他不行，周围都很热，他整个人快要烧起来，然后就忘了。

结果闭眼睁眼之后，看到过去的蔺成聿，除了意外和好奇，姜宵也念着那次火灾，他想那大约就是自己的命劫了。

姜宵在此刻感觉到腿上的疼痛了，还有喉咙，浑身上下又有些脱力一样的不适。

“年年？”

夏婉婉看着他，看到姜宵总算像听到了话一样，慢慢把脸转了过来，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没事了，没事了，”她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已经躺了两天了，一直不醒，幸好现在醒了，我叫医生过来。”

只有两天吗？

姜宵想说话的，但是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他嗓子被烟熏过，一扯就疼。

“不用开口，”夏婉婉连忙阻止他，“你好好躺着就好。”

除了嗓子，他脚上的伤是骨折，也需要卧床休息，手臂上还有一块被烈火灼伤的痕迹，他吸了一些浓烟入肺，这段时间会难受一些，嗓子也会不舒服，自然说不出话来。

但总的来说，没有太严重。

医生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姜宵会昏睡两天，他早就应该醒了。

不一会儿医生就来检查了，也和姜宵说了他身上的状况，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是这段时间还是小心一些，安心养伤。

老实说，姜宵是有些惊讶的，他以为自己濒临死亡了，所以才会和重生这件事一样接触到那些玄之又玄的场景。

但是事实证明，他离死亡还远的很。可如果不是自己，是否有另一个人真的濒临死亡呢？

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打断了。因为除了妈妈和医生，傅若言来的也很快。

他也受了些伤，但也不严重，病房就在姜宵的隔壁。傅若言没有晕倒过，一直等着姜宵醒来，很是担心，他就刚刚出去了一下做检查，听到姜宵醒来的消息，也顾不上身上的状况，直接跑过去了。

“宵宵！”他紧张的上下看着他，“你感觉怎么样？”

姜宵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喝了一点水，感觉自己好多了。他朝着傅若言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意思说自己没事，只是暂时不能说话。

傅若言松了一大口气。

夏婉婉在旁边坐着，见他过来也很高兴，连忙招呼他坐下。

“年年还不知道吧？是若言救的你，”她道，“当时情况这么混乱，小镇里面路窄，消防车也用了一段时间才进来，是他跑进去把你抱出来的，否则你再在里面呆一段时间，唉……”

夏婉婉不敢想象。

她当时不在场，是听了消息之后连忙赶过来的，昨天晚上才到。问了情况之后，别人和她说，看到傅若言抱着人从火场里面出来。

但姜宵愣了一会儿，他看向傅若言，心里却想到一点其他的。

那个人找到他的时候，姜宵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程度了，他在烈火里听到几句安慰的话，知道那个人把自己抱了起来，没有看清脸。

傅若言是个好人，姜宵相信他会来救自己的。

但不管是傅若言，还是蔺成聿，这两个人都是和姜宵有过相当亲密关系的人，姜宵只要还有一点感觉残留，他都认得出来。

之前医生给姜宵拿了一块白板过来，他写字的那只手没什么问题，可以用白板写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谢谢你，”姜宵在上面写，“你救了我的命。”

“不用，宵宵，”傅若言忍不住伸手去牵他的手，“你没事就好了。”

姜宵的眼睛依然那么好看，圆圆的润润的，望着自己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但傅若言和他对视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心虚。

确实是他最终把姜宵抱出来的，这是现场围着的很多人看到的事实，没有谎可撒，但冲进火场里的人不止他一个，他甚至来迟一步，其中发生过什么被隐藏了，他没说出来。

傅若言不算是有意，他没想过在姜宵昏迷的时候对这件事表功，他也很着急想等着姜宵醒来。可是有人这么和夏婉婉说了，她很感激傅若言，说这是救命之恩，姜宵会记得，会好好感谢他的。

夏婉婉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特别是她提到姜宵，这让他很难再说出其他的事情来。

傅若言还是有私心。

夏妈妈说的对，那是救命之恩，而且如今他和姜宵的关系又是这样的状态。姜宵本质上是心软的，如果真有什么事情能够推动一把，复合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太想和姜宵重新在一起了。

这对傅若言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他期望着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而且那段时间姜宵又是晕着的，他根本不知道找到他的是谁，这事情就不会被戳破。

但望着姜宵的眼睛，傅若言又不确定这一点了。

姜宵的眼神实在太清澈了，他仿佛看得明明白白，这叫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姜宵没有在白板上写什么，他在床上坐着，低着头愣了一会儿，又往病房门口看了看。

他都醒了有一段时间了，除了妈妈和傅若言，无限那边的人都来看过，但有个人没来。

这很不对劲。

姜宵拿了手机，开始找人。

他做生鲜生意的时候来过这个省，在本地还是认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能打听到具体的消息。姜宵和傅若言受伤不重，他们就近治疗，安排在市里面的医院，而且在这次事故中受伤的人本来就住在一起，都是附近的病房，但姜宵醒来之后，没有在这里找到蔺成聿。

他不在这里。

姜宵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在火灾事故中有重伤三人，有两个被移送到医疗条件更好的省会医院治疗，还有一个最严重的就在今天早上被转移去了更好的医院，时间是姜宵醒来之前，据说是家里安排的，说是情况危急。

那一个到底是谁，也不言而喻。

姜宵没想到会这样，他之前以为受伤严重的最应该是自己才对，他从三楼往下面跑的时候费了不少劲，又一直身在火场，理论上来说，该是自己受伤最重才是。

但事实好像和姜宵想象的不一样。

蔺成聿真是为了自己弄成这样，姜宵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迅速找了岳城，发了信息问医院在哪里，对方一时没有回答，但一会儿之后，蔺老爷子打电话过来了。

姜宵摸了摸自己的嗓子，还是接了。

“小姜，”老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抖，“你说，怎么、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啊？他……”

姜宵张了张嘴，蔺老爷子听到手机那一端传来的声音，是艰难又沙哑的，他尽量少说几个字，想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想、见、他。”

也用不着多说什么了。事情并不是姜宵造成的，这事情说来说去，都是自愿。

蔺老爷子隔着玻璃望着在床上躺着未醒的蔺成聿，长叹了一口气，把医院地址告诉了他。

“……你下了飞机告诉我一声，我让车等在那里去接你，”老爷子道，“路上小心一点。若你又出什么事，他说不定就真醒不过来了。”

姜宵一愣，哑着嗓子，慢慢的回了一个“嗯”。

事不宜迟，他行动不便，但是坐轮椅也能走，姜宵找人安排了航班，动作很快，可夏婉婉不明白他不好好养伤还乱跑动做什么。

傅若言明白，可也拉着他，不想让他走。

“宵宵，”他咬着牙，“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管、不管是谁，你也不是医生，都先顾自己的身体好吗？”

姜宵在板子上写“我没事”，这点小伤还真干扰不到他，他清醒的很。

有些事情他没想让夏婉婉看见，在之前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了傅若言。

他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傅若言哪有什么错呢？他完全不需要感受到难受和内疚，能在火场里冲来救他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他在姜宵眼里一直是勇敢又真诚的人了，姜宵对此感激不尽。被傅若言这样喜欢，对他来说是难得的幸运和荣幸。

姜宵这样想，也是这么编辑而后发送的。

可除了傅若言，他知道还有一个人。

就火灾这件事而言，姜宵必须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此事无关感情，他不想欠人什么。

且不管什么时候，姜宵从未恨一个人恨他去死的程度。上辈子他是看着蔺成聿怎么步入死亡的，即使那是蔺成聿自己选的，他还是觉得不舒服，他目睹的场景又是刚刚发生，姜宵现在的印象依旧深刻，更何况是这次。

第一百六十六章 

姜宵一定要去, 他去了才会安心。

此时此刻的姜宵坐在轮椅上，傅若言看完那条信息，又见他他抬了抬手。他认识这个动作, 谈恋爱的时候姜宵做这个动作意思就要想抱一下。

但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了，傅若言自我反射就伸手了，他和姜宵短暂拥抱了一下。

抱着的时候，他听见姜宵在他耳朵边说话，姜宵现在嗓子还不好, 他很努力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幸好、你没事，”姜宵道, “谢谢。”

如果傅若言也因为救自己而出事, 姜宵这负罪感就太重了。

傅若言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原是没打算撒这个谎的, 但阴差阳错就这样了。就像他原来和姜宵谈恋爱的时候, 也没想到会伤害姜宵，保证过要好好对待他的，但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是他先进去的。”

傅若言在姜宵离开之前，握着他的手腕，慢慢的说了实话。

当天晚上他们住的地方都离姜宵近，深夜起火，大家都睡着, 火势小的时候没人看见, 错过了灭火的最好时期。

小镇子里面消防设备做的也不够，整间民宿又年岁长了，里面易燃物也多, 忽然一下火苗冲天，给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基本上的人都是往外跑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姜宵在里面, 往里面冲。

蔺成聿当天晚上觉浅，他是被惊醒的，他能在窗户上看到姜宵那边的样子，一下子反应就来了。

火从一楼起，他很快拿了自己住的地方的灭火器，披了湿的毯子，就这么进去了。他冲进去的时候还是成功弄了一条路出来的，很快沿着窄楼梯上了楼，在二楼那里找到了姜宵。

但就这么一转头的时候，下面的火越来越大了。

外面有人拿水管接水都扑不灭，浓烟呛得人不敢靠近，消防车卡在镇子窄小的道路上，还没来，一时指望不了其他人。

而且他抱着姜宵从二楼下了一楼之后，原先开出来的路已经很难通过了，火势一秒一个样子，这地方木质架构比较多，烧起来又容易塌。

还好，听见动静的傅若言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了。

“有个柱子倒了，中间的空隙只能一个人过，他抱着你过不去，”傅若言道，“他说你已经晕倒有一段时间了，在这种状态下在浓烟里呆太久会窒息的，让我先把你带出去。”

傅若言刚冲进来不久，他恰好站在出口的另一边。

先让姜宵出去，然后蔺成聿再出去。又救了人，他们也没怎么受伤，本来应该是这样顺利的。

“可我接过你之后，那个柱子撑不住，又往下倒了一点，”傅若言说到这里，有些说不出来，“我们都没想到。他一时过不来了，又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后来才破开障碍自己出来，但伤比我们重很多。”

就多了那么几十秒，情况就已经很不一样。

姜宵能根据现在的情况和自己的记忆联系起来猜到一些。但是他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心里一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他没想过自己会要蔺成聿两条命。

傅若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把实话说了，他反倒心里轻松很多，没有之前这个惴惴不安了。

当天晚上情况实在太混乱了，如果是自己先发现的，傅若言也敢说自己会这么做，先让姜宵出去再说。

姜宵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但有的时候人差了一步，就是差了一步。

他不该瞒着姜宵这些。

上次是蔺成聿差他一步，又被他拖了几次，在夏婉婉那次意外发生时候没有赶到姜宵身边，但世事无绝对，这次是他赶上了。

“宵宵，对不起，”傅若言道，“我之前没有和你解释这些，我……”

姜宵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再说了，他知道的。

事到如今，所有事情都先见了人再说。

蔺成聿被送回深城的一家医院，姜宵赶着时间，从飞机到转车，一路紧赶慢紧到了地方之后，蔺成聿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差一些。

他吸入太多一氧化碳，差点窒息，而且他身上有面积不小的烧伤，由烧伤引起的并发症也很麻烦，现在还在危险线上徘徊。

“这几天也是醒过的，”蔺老爷子和他说，“短暂的醒过，当时转院也是他自己决定的。”

转院过程中虽然有风险，但是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那边市里的医院医疗条件不好，就算是省医院也不行，当机立断转到这里来，免得拖来拖去，机会反而大了很多。

至少不像之前，医生都不敢打包票。不过转院之后，这边医院都说他求生意志很强，什么样的疼都能忍，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候，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你怎么样啊？”蔺老爷子稍稍放心一些，还问姜宵的情况，“我听说你晕了两天了，不久前才醒？”

姜宵点了点头，然后摇了摇头。

点头的意思他确实两天没醒，但这两天没醒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摇头的意思是他没事。

他并不是医生，来了医院好像也帮不了什么忙，但他陪着蔺爷爷，对方好歹情绪上好了很多。

病房里医生还在，蔺成聿在准备做手术，这个时候不适合探望，他握着蔺爷爷的手，刚知道发生过一切的夏婉婉握着他的手。

姜宵看着手术室的大门，他一开始和蔺爷爷说着话，后来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蔺爷爷这段时间累了，他靠在那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

姜宵没睡，他的眼睛看着白色的手术室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宵其实很少进医院的，身体一直很不错，小病很少，即使有一两天也就好了，连药都很少吃。但姜宵这种人每每一进医院都是大事。

可这回不是他的大事了，是别人的大事，本该他经历的难关被蔺成聿渡了。

若是其他人，那是姜宵是实打实的恩人，他往后有很多机会很多方法去还这个恩情。

但偏偏那个是蔺成聿，他们两个人实在太复杂了，复杂到姜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他才好。

手术很成功，蔺爷爷在短暂的浅眠里醒来，听了这个消息之后，被姜宵送去旁边的房间睡着了。

但是这段时间蔺成聿身上大大小小的手术不会停的，但现在这会儿，蔺成聿恰好是醒着的。

医生说可以探望，但是不要碰他任何有伤的部位，也不要移动他，姜宵就进去了。

病床上躺了个很陌生的人。

蔺成聿头上被砸了一下，就在眉骨那里，包起来的时候包住了眼睛，除了换药的时候，他是看不见的。头上的伤已经算轻的了，蔺成聿主要烧伤在背部和腿，从背蔓延到脸颊后一点，他这个样子，姜宵一下子真的认不出他。

他们两个人真是太无奈了。

姜宵说不了话，蔺成聿又看不见人，姜宵把轮椅逸在床边的时候，对方理应是看不到的，但是蔺成聿好像有感应一样，他在试图往那个方向动。

姜宵被他吓了一跳，嗓子都顾不上了，他哑着声音，就发出几个字。

“你别……”姜宵道，“动。”

他说话还是不好，这下又急，一口气上来了，嗓子又不舒服，咳了好久。

蔺成聿还是听话的，他不动了。

“宵、宵？”

他说话也不轻松，姜宵也不想让他开口，他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很叫人不忍心了。手术刚下来，虽然这个过程很顺利，但是身上还是疼的。

姜宵眼睛都看得到，被火烧灼的疼痛，并发症在身上又痒又疼还不能碰的疼痛，这些都是他需要忍受的。

对于两个人来救他的人，姜宵好歹能抱一下傅若言，那个拥抱的意思是安慰和感激，但是现在他想抱一下蔺成聿也不能够了。

姜宵上下看了看，他右手有烧伤，但是放在床边的左手还好，没有伤痕。

于是姜宵伸手在他手掌心上面写字。

“疼？”

这大约是个不需要问的问题，但是蔺成聿说“不”。

又在说谎。

姜宵想。

蔺成聿手术期间，蔺爷爷也和他说了很多。

说他这段时间身体是什么情况，说他不要命了，说他这几天醒的时候，除了下了要转院的决定，基本上都是问姜宵怎么样，即使他知道姜宵比他先出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要反复确认才安心。

姜宵停了一下，看着一身都乱七八糟的他，接着在手上写字。

“值得？”

蔺成聿不用想，发了一个单音节字：“嗯。”

当然是值得的。

姜宵没事就好，只要他没事，蔺成聿就有强大的求生欲，他不会放弃的，总会竭尽所能的活下来，陪着姜宵，守着他。

他身上是疼的，但是姜宵问他的时候，他的手指放在蔺成聿手掌心里，那一点微妙的说不出来的柔软触感，他身上的感觉好像被转移了一样，就没那么疼了。

蔺成聿向来会因为姜宵生出无限勇气，所以对于这次的事情，他始终相信自己能挺过去，但有的时候这点巨大的勇气又在某些方面又不管用了。

比如说现在，姜宵的手指放在那里，他没接着问什么，像是在想些什么，蔺成聿就僵硬在那里，心里忐忑不安，不敢去握他。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他在那里忐忑着, 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姜宵的手指又开始动了。

“睡吧。”

蔺成聿这种状态，他还真不好再说什么, 还是休息比较好，想了想，姜宵又在他手里画了几个字。

“我在。”

他尽量简短，在手心里面写字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理解，他写的很慢, 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姜宵都过来了，自然就住在医院里面, 自己也需要治病, 所以这段时间不会走的, 如果能探望的话, 都会来看看他。

现在说不了什么，过几天好一点应该就可以了。

但蔺成聿接收到这个意思之后，僵硬了好久，而后整个人都安心许多。他就真的什么也不怕了，这点疼也不算什么。

姜宵的手指离开了他的手掌心，最后他也没有勇气去握住，但已经足够了。

他后续的大小手术都很顺利, 他知道姜宵在, 所以心底里安定。

躺着的时候看不到姜宵，但是听到姜宵的轮椅车轱辘滚动过来的声音，还有放在他手心里的手指, 他就知道那个人在。

蔺成聿心里其实不期待什么，他十分清楚感恩和爱情是两码事，但是姜宵不讨厌他就好了。

姜宵的伤本来也不严重, 他嗓子过了两天就好了，能和蔺成聿说话了，就是有点哑。

没有姜宵的手指在自己手心里划来划去，蔺成聿还是有一点点失望的，好像一时间缺了什么一样，但姜宵整个人好起来，他还是很高兴的。

姜宵脚上的骨折也不算严重，而且只有一条腿受伤而已，过几天也不用坐轮椅弄得这么复杂，他扶着东西走，一瘸一拐的也能行。

让蔺成聿安心的轮椅滚轴声又变成了咚咚咚的拐杖敲击声。

蔺成聿虽然没有好这么快，但是他整个人的恢复状态得到了医院里医生护士的一致肯定，姜宵来了之后，他也渐渐脱离了危险状态，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身上仍然惨不忍睹，但头上的伤是砸的，好的差不多了就可以解纱布了，他总算能看见姜宵了。

蔺成聿的眼睛刚见光的时候有些受不了，他转头过去看，一开始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人影，而后他努力睁大眼睛，才看清楚。

他总觉姜宵看着瘦了一些，眼睛显得更大，这几天被夏婉婉养着，脸色显得也红润了一点。他盯着人上上下下的看了仔细，确定了真的没什么事，才算松了口气。

但是看了姜宵之后，他低头看自己，才发现自己真是乱七八糟破破烂烂。

姜宵也看他，主要是看他脸上的伤，蔺成聿额头上那一道不知道会不会留疤，下颚这里也有被灼伤的痕迹，身上就更不要说了，等伤治好之后，估计要找其他医院做进一步的修复。

不管是为了外貌还是公司的形象什么的，留疤总是不好。

这伤都算是为他受的，姜宵自然要弄清楚，而且他得尽全力让他恢复原来的样子。

但是看着看着，他正在琢磨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发现蔺成聿转过头去了。

干什么？

姜宵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脸，心想自己脸上有东西吗，纱布摘了就不认人了？还不让看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医生还在，除了摘了头上的纱布，又要开始摘身上的，要换药的。

他身上烧伤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真不少，露出来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

“太难看了，”姜宵听到他小声说道，“宵宵别看。”

姜宵：“……”

如果不是对方受伤的话，他会去敲蔺成聿的脑袋的。

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

但是蔺成聿在意，他每次去见姜宵都会好好收拾自己的。姜宵有点颜控这件事他也知道，而且别管颜控不颜控吧，见自己喜欢的人，任何人都希望能好看一点。

即使现在住院了肯定不比平常，但这伤口的样子也太狰狞了，他下意识不想让姜宵看见。

你更难看的样子我都看见过，姜宵想，这点怕什么，他看脸也没有看到这种程度。

确实，姜宵看到他最后的那几年，形容枯槁没有任何求生意识的人最丑，整个人像是枯黄的落叶一样，好像时间在他身上加速流逝。

……蔺成聿还是有些东西没变过。

姜宵想起他最后去墓园的时候，觉得自己难看，连看看墓碑都不敢上前，还是躲在树后看的。

真是奇怪，这种心态。

姜宵有点无奈，还好他现在移动也算方便，蔺成聿转过去，他就换一边坐着。

这下蔺成聿果然就不敢动了。

现在姜宵看他，还是忍不住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事情，特别容易联想。

来之前他还想，会不会蔺成聿也是陷入了那样的场景中，他在另一个地方和自己一起看着这些，但实际上是没有的，只有自己看到了。

让他再经历一次，可能太残忍了。所以关于这事情姜宵也没打算说出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蔺成聿就听见他淡淡的叹了口气。

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且很快姜宵就证明了他那乱七八糟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姜宵怎么可能会觉得伤痕丑陋。

后来他身上的伤好了一点，上药的时候不用护士那么专业，一般人也能上的时候，他身上的一部分是由姜宵动手上药的。

姜宵都没紧张，蔺成聿倒是紧张了，真的一遇到姜宵他痛都忘了，关注度完全被这个人带跑，脊背都是僵硬的，姜宵的手轻轻的，低垂着眼睛，就离他这么近。

蔺成聿差点想这样就在医院住一辈子算了。

“你还是快点好吧，”姜宵看了他一眼，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公司那边不能不管，蔺爷爷都出山帮你管公司去了。”

蔺成聿老实：“好。”

确实，他们两个都是事情缠身的人，一旦进医院，影响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公司。

特别是姜宵，责任心又重，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不到，觉得自己好很多了，但是夏婉婉不让他出院，又放不下蔺成聿，他干脆就在这里看文件了。

他就是这样，就算去旅行，不过也是换种方式换个地方搞工作而已。现在又处于答应了蔺爷爷要照顾蔺成聿的状态，所以在病房里，蔺成聿就看见他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拿着笔记本电脑不撒手，时不时传来打字的声音。

“宵宵。”蔺成聿忍不住叫他一声。

“怎么了？”姜宵应了一身，转过头去看他，“又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叫医生过来。”

“不是，”蔺成聿叹道，“你先好好休息行吗？工作以后再说。”

姜宵也有一只手臂受伤了的，虽然不严重，但是硬拼着一只手也要工作，不知道这是什么精神。

“淼淼他们怎么在这个时候还发东西给你？”蔺成聿忍不住嘟嘟囔囔，他就是有些心疼，“明明知道你身上伤口还没好呢。”

他后面那句碎碎念说的很小声，也不知道姜宵听到没有，然后他看到姜宵微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又拿起手机发了几条消息，然后把电脑放在一边，出去了。

蔺成聿：“……”

他开始有点后悔了，虽然出发点是关心姜宵，但是他又怕姜宵生气。

他这个时候又不好动，否则一定会追出去的，但姜宵一会儿之后就回来了，手上还拿了个保温壶。

姜宵把保温壶放在床头柜上，道：“叫人给你炖的鱼汤，问了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吃，吃点高蛋白的东西，助于伤口愈合。”

姜宵回不了家进不了厨房，否则他就自己动手了。

没生气，蔺成聿松了好大一口气。

姜宵把小桌板拉出来，鱼汤的量是两个人的，蔺成聿自己动手喝点汤还是没问题的，鱼汤很鲜很好吃，就是他还是忍不住偷偷看着姜宵。

他没想到姜宵会主动开口说这件事。

“不是公司那边发给我的文件，是我自己找的资料，”姜宵道，“我知道你们都想让我好好休息，但在医院里也太闲了。”

他又看了一眼蔺成聿，道：“我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生气？”

蔺成聿不知道回他什么，他就低头，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嗯，我知道的，”他道，“我就是不想你太辛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救他这件事，蔺成聿真觉得姜宵和他的关系和之前很不一样了，以前姜宵总是拒绝，现在至少能有来有回的沟通了。

还有鱼汤喝！

他很知足的。

但是过了几天，蔺成聿又遇见坎了——他看见傅若言来了。

其实傅若言之前也来过，但是时间不巧，蔺成聿都昏睡着。而且他来了的时候都是去看姜宵的，自然不会去见其他人，知道蔺成聿没有生命危险，其他的用不着多知道。

偏偏这回让蔺成聿看见他来了。

火场里的事情蔺成聿也记得很清楚，若说救姜宵出去这件事，没有他估计那时情况也会很麻烦，他见姜宵出去了，不知道两个人要说什么。

蔺成聿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

知足是一回事，心里急那是另一回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姜宵倒是觉得没什么, 本来傅若言也是伤者之一，而且也救过他，他自然是关心的。即使对方不来, 他也是要过去看望。

还好傅若言恢复的挺快的，姜宵来了这里的医院之后，他时不时会看看，也会带点东西过来，有的时候是补品, 有的时候是吃的东西，有的时候是一束花。

以前是男朋友的时候, 送什么东西姜宵都会收, 但现在分手了, 他就要斟酌了, 要是太贵了或是不合适，姜宵也不会要的。

今天他来的时候是饭点，带了炖的汤过来。

“今天觉得怎么样？”傅若言问他。

“挺好的，”姜宵和他坐在自己的病房，一边慢慢喝汤一边说，“其实早可以出院了，但毕竟这里还有人呢。”

柳江这一带就是比较喜欢煲汤, 姜宵这段时间汤汤水水喝了真不少了, 有点腻了。

于是姜宵喝了一半就放了勺子，他转过头，看了一下蔺成聿的病房。傅若言的笑容在听到这里的时候有一点僵硬。

姜宵是诚实的, 他有什么说什么，但傅若言还有很多话藏在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之前他还想着能和姜宵复合, 现在依然想。但是不像之前信誓旦旦了。

之前他总觉得自己努力，总会求到姜宵原谅的，至于蔺成聿，他恋爱时候是吃醋，但是分手之后没觉得这个人能和自己比。

姜宵重生过，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傅若言也知道。蔺成聿错的太多了，傅若言知道自己也有错，但是他好歹没有对方的那么离谱，他以后一定会改的。

但是傅若言在这件事之后，有些迷茫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某种方面低估了蔺成聿。

蔺成聿守了太久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他一点点在改变。傅若言先前介意的那些事情，本就是因为蔺成聿越来越了解姜宵，他自然就觉得膈应。

可一对恋人之间有这样的膈应或是矛盾也是常态，如果他和姜宵沟通好，或是换一种方式，总能解决的，毕竟在感情里面没有蔺成聿，也会有其他，比如说工作。

傅若言先前总觉得自己不过是一时冲动，但是他这段时间往深了想，却发现源头并不在于冲动。

他和蔺成聿在之前解决矛盾的办法都有错。

但是蔺成聿痛定思痛，他改的是自己，傅若言没有在改自身，倒是一直在逼姜宵。

也许问题并不在于“错”这件事。姜宵一直很宽容的，他也说不怪他，甚至对蔺成聿也一样，只是把问题归类于“不合适”，并不是谁做错了。

傅若言原来觉得这是一种托词，可能是姜宵太累了想出来的一种拒绝的借口，但现在他才发现，姜宵说的是对的。

他们争来争去，说到底是在争到底谁了解姜宵、适合姜宵，能陪着这个人一直走下去。

如果他只改了眼前这一桩，保证以后不再和姜宵吵架也不插手他公司的事情了，其实并不是皆大欢喜什么都没事了。

就比如刚醒来的时候，撒那个谎他到现在还后悔，不应该这样骗姜宵，可是事到如今，他怎么还是下意识在犯这样的错误呢？

傅若言在发愣，姜宵和他说话，他一下子还没有听到，直到姜宵问了他好多遍，他才反应过来。

“我点的菜也到了，要不要一起吃啊？”姜宵道，“好吃的，是你喜欢的菜式。”

他一笑又眉眼弯弯。

蔺成聿和傅若言的口味有点像，吃不了滋味重的，这边的本地菜本来也是以清淡的为主，适合这个时候吃。

而且姜宵一直不出院，他闲的没有事情做，昨天偷偷叫人来送了个小锅来，可以用来做点简单的小东西。

姜宵今天琢磨了一下，做了草莓牛奶冻，很简单的小东西，自己做的也没有什么添加剂，问了医生说吃一点也可以，而且甜点吃了心情好。

傅若言之前也挺喜欢这个的，姜宵给他切了两块，放在小碟子里。

“特意做的不怎么甜，”姜宵道，“你可以多吃一些。”

不过按姜宵的口味，他得在上面再浇一层甜奶油才觉得好吃，恢复期还是少吃一点甜腻的东西吧。

傅若言愣愣的伸手接了，又见他准备出去，把另一块带给对面病房的蔺成聿。

他突然出声叫住了姜宵。

“宵宵，”他道，“你打算原谅他吗？”

姜宵刚把自己房间门打开，一听到这个问题有点发愣，问了一句：“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傅若言站了起来，又问了一句，他的声音有一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你打算原谅我吗？”

“若言？”

“宵宵，我真的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傅若言向前几步，握住了他的手腕，“我怕以后再没有机会和你说这些了。”

姜宵有点发愣。

他觉得傅若言和蔺成聿之间确实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了不再让双方太激动，这段时间还是少见面的好，但是傅若言这种有些突然的表现，还是让姜宵疑惑了。

他不知道傅若言心里还有一些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他。都分手这么久了，本来就应该让姜宵知道的。

他很快开口，和姜宵说了谈恋爱时候傅宗林那件事，原来蔺成聿还在暗中救过他一回，叫傅若言耿耿于怀。

再提起这件事，他仍是记忆犹新的，但以前是生气，现在是茫然。这件事自然怪不得姜宵，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被针对，若说怪蔺成聿，好像也不对，如果没有他，难保会发生什么。

“……其实我只是在怪自己而已，”傅若言跟他说，“一直没有想清楚，倒是这个时候明白了一些。”

怪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姜宵，怪自己没有掌控好一切事情。

本来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应该变得更优秀，和姜宵应该往更好的方向走的，但是却是让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最后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

再往前一点，蔺成聿那天在夏婉婉出事后晚到他也提了几句，总算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个干净。

“我没有什么再瞒着你了，”傅若言道。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

也许把这些都说出来，他好歹能以一种更加纯粹的方式爱着姜宵，总比蔺成聿以后告诉他要好一些。

感情里两个人相处确实需要技巧，但不意味着可以一直耍手段，会推着他往错误的方向越走越远的。

“……宵宵，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有些愣住的姜宵听到傅若言接着说道，“可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一点我从来没有骗过你瞒过你。”

他伸手抱住了姜宵。

“真的希望我们还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会变成适合你的人的。”

此时的蔺成聿已经偷偷摸摸的动了，这都已经十来天了，他身上的伤恢复的还是比较快的，只是躺着比较好恢复而已，如果非要要动也是能动的。

姜宵的病房就在对面，好久了都没见回来，他实在有点担心，就是想偷偷看一眼而已。

那可是傅若言啊。

他简直如临大敌，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管。

蔺成聿偷偷摸摸的，和做贼一样，姜宵那边的门开了一半，他好不容易轻手轻脚的挪过去，就看到让他不怎么愉快的一幕。

傅若言把姜宵抱在怀里，姜宵还没有推开他。

其实姜宵当时只不过是愣住了而已，他对傅若言提到的事情实在太诧异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做好。

确实是傅宗林那件事之后傅若言开始变了，可他没想到还和蔺成聿有关。

他过了一会儿稍微冷静一点了，就从傅若言怀里挣扎出来了。

“也许你该早告诉我的，”姜宵叹道，“若言，我们之间还是有些晚了。”

他一定程度上理解了当时傅若言的占有欲，但不代表这样就是正确的。

姜宵最后还是离开了。

他去拿了定好的餐，然后回到了蔺成聿的病房，姜宵有点魂不守舍，但蔺成聿更加。

他今天好像没有什么食欲，拿着勺子戳了几下，有点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合胃口吗？

姜宵注意到了，但想想也不对，蔺成聿喜欢吃什么东西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发了几次愣，眼前的饭菜都已经半凉了，姜宵给他收起来了，蔺成聿看着姜宵走来走去，心里一直记得刚刚看到的那个拥抱，但是他不敢问。

他不敢像傅若言一样说我一直爱你我们两个人还有没有希望，也不敢问是不是等自己伤好了姜宵就会走了，他怕听到了答案整件事就尘埃落定没有一点余地了。

所以还是不开口的好。

姜宵出去了一会儿，给他把草莓牛奶冻带进来了，姜宵的碟子被他浇了甜兮兮的奶油，他的碟子里放了好多个草莓。

这个季节的草莓有点酸，蔺成聿全吃完了，只觉得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直从嘴巴里蔓延到心里。

但他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姜宵又主动提起一件过去的事情了。

就是傅若言今天和他说的那件。

“这是真的吗？”姜宵又问了一遍。

蔺成聿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这事呗提出来是好是坏。

“我和傅若言住一起，他还盯着傅宗林，他都没有发现这件事，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这个当事人也什么感觉都没有，”姜宵问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蔺成聿解释：“……我偶尔会去看看你。”

姜宵皱了皱眉头。

“真没有找人监视你，真的，”蔺成聿看他脸色变了，连忙接着说，“就是那段时间，你几次下班的时候，我在路边上，有辆车出现了好几次，就觉得巧合，查了查。”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除了那辆车, 仔细一看，还有几个奇奇怪怪的人，好像在刻意关注姜宵的动向。

他就觉得不对, 又联系到傅若言家里的状态，觉得有可能会威胁到姜宵，所以他就对这件事插手了，后来及时解决，好歹没让姜宵出事。

蔺成聿老实交代了, 他忐忑不安的看着姜宵，手不自觉的捏着被角, 特别紧张。

就像等着审判一样。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蔺成聿闭了闭眼睛, 心想果然姜宵不高兴了。

自己那个时候确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就连去看姜宵也是偷偷的, 怕他觉得不舒服。

但是他没想到姜宵下一句话。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姜宵道，“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两次，是好事，我该感谢你才对，为什么还害怕？你是在怕我吗？”

姜宵见了傅若言之后, 一进来就觉得蔺成聿情绪不对, 饭也不好好吃，老是发愣，看自己也是偷偷的看, 眼神都不敢对视的。

姜宵心里想着刚刚傅若言告诉自己的事情，他实际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蔺成聿说比较好，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这种表现。

他哪里知道蔺成聿看到自己和傅若言拥抱的场景了, 但是蔺成聿情绪不对，一定是因为什么。

“别这么担心，”姜宵道，“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叹了口气。

“我们就……好好相处吧。”

姜宵对他说，顿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就正常一点就行，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不要一直憋在心里。那个，你现在肩膀上的伤好些了吗？还疼吗？”

他后面那句话好像有点奇怪，但是蔺成聿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真的十分意外，好像突如其来就有个惊喜击中了他，所以理智还根本来不及反应。

接下来就是更让他惊喜的事情了。

然后姜宵伸手，很轻很轻的抱了他一下。姜宵碰到的地方都不是他受伤的地方，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姜宵都知道，没有因为这个拥抱让对方难受。

蔺成聿在这个时候瞪大了眼睛。

他听到姜宵在自己耳边说话：“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多。”

这么多年了，蔺成聿总是在的。

姜宵就拥抱了几秒而已，这几秒对蔺成聿来说短暂又珍贵。

姜宵刚吃完草莓牛奶冻，他身上有一股甜香味。

蔺成聿和姜宵经历了这么多年，好像有了这一个拥抱和几句话，就一切都值得了。

会越来越好的吧。

那次的话说完了之后，蔺成聿心态就没有那么差了。

他不在意傅若言了，而且几天过去了，姜宵完全没有和傅若言重新复合的样子，蔺成聿就没必要多想，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姜宵说了他就老实改，其实也不需要多刻意。如他一直坚持的，顺其自然就好了。

他现在每天都能看到姜宵，就已经很满意。

不过事实证明无论是多重的伤，他们这种身上背着公司的，差不多有点精力了就要开始管工作上的事情了，不能一直躺着。

姜宵自然不用说，他住院后一个星期左右就开始看文件了。

蔺成聿这种从生死关头回来的，差不多修养了半个月左右，就开始一件件把原来他一直跟进的事情接回来了。

蔺爷爷管了一段时间，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蔺成聿来才合适。

咏江现在工程很多，在各个城市大大小小的有数十个，一些小工程他都管不过来了，丢给下面的分公司。

现在比较重要的还是和柳江市政府合作的智慧谷项目，就是姜宵买地的那个地方。

除了和姜宵有关所以特别上心以外，这个工程本身也很重要，是咏江到目前为止接过的最大的项目没有之一。

占了开发区里面最大地段最好的一块地，除了公司园区以外，外面的配套设施还有商场、大型展厅、酒店以及住宅区，那地方靠江，未来还有一条临江的步行街规划，建设周期至少五年计。

这么大的规划，咏江一家是吃不下的，不过因为是本地企业，技术和口碑都过硬，柳江政府那边为了照顾和各方面考虑，在很多方面都占了主导优势了。

他不用心也不行。

姜宵在几天后总算出院了，他身上那点伤在这个时候也不要紧了，看着都好完全了，不过他基本每天都会抽时间来看蔺成聿，看他恢复的怎么样。

其实蔺成聿也觉得自己可以出院，姜宵都出去了他在这里也没意思，但是姜宵没让，还是让他先住着再说。

两个人现在一见面，也不说什么病情了。

姜宵手里拿着文件，蔺成聿手里拿着图纸，说来说去，果然还是工作方面最有共同话题。

蔺成聿打算做什么也没瞒着他，特别是关于柳江那块地，按现在的进程，无限明年就要搬进去了，附近到底要弄成什么样当然他要弄清楚。

之前没有仔细交流过，姜宵一问才知道，那块地周围要比他想的还要复杂很多。

他把一些重点记了下来，而后姜宵也没吝啬，给他看了自己这段时间在做的规划。

不算公司机密，只是一个尚未成型的想法。

其实在外旅行的时候他就已经计划一部分了，但是大火之后，部分材料没了，他就只能重新弄了一些，还好姜宵思路清晰，也没费多长时间。

整理到现在，他对无限未来的样子也慢慢的勾勒出来了。

现在线上购物软件越来越多了，电商这一块蛋糕越来越大，在上面趴着的公司无数，无限现在是有破亿用户的top电商之一，但是居安思危，要顺应着时代和需求，一直做出改变才好。

如今已经是2013年了，智能手机的推广程度已经很高，接下来很快就是网速升级，手机端使用率大幅度提高，app渐渐推广开来，电商的市场只会越来越大。

无限现在拥有的特色是厂家直供优中选优的性价比，把文创和生鲜两个板块做出来之后，抢了空白市场，于是又有了两个特色。

这些特色依旧存在，并且要发挥到更好才行，这几年姜宵调整策略，不搞大水漫灌，把大力气下在特色方面。

早在去年他就让下面人去联系，在文创板块上推出了定演出票的项目。

这个票范围很大，演唱会、比赛、剧院等等，他和傅若言在一起的时候，傅若言公司那边的演唱会和见面会的票就是个开头，后来又迎了其他机构进来，无限提供的订票业务有了之前的打底，今年已经很有规模了。

生鲜这边和秦老板一直合作良好，有了那部纪录片的推动，后来成绩也很亮眼。

但去年一直没有什么创新的加进去，毕竟对姜宵来说，品类更多优惠更大并算不得创新，只能算是应该做的。

所以今年他就琢磨，要好好再把生鲜这块推一推，想来想去，最后把眼光放在了无限的实体店上。

无限的实体店还在做着，现在开了百余家了，全国大一些的城市都有，除了卖一些合作商提供的优惠力度很大的产品之外，现在更多的变成了无限自营产品的销售店铺。

无限有众森这个实体业巨头加入，这些年来注资的有技术的小工厂还是很多，自营的食品类还有日用品类有几条线还做成了爆款，实体店赔钱倒是没有赔钱，卖卖无限自营还是有盈利的。

但是对于蒸蒸日上的无限线上商城来说，这点盈利就和蚊子肉一样。

叶淼淼他们一直跟过来的都觉得这店算是情怀了，也不图赚钱，主要要记得这公司到底是怎么起来的，但姜宵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实体店是有意义的，特别是和生鲜类产品联系起来。

原来生鲜类板块推起来，就是因为纪录片吸引，让顾客群体吃到身边买不到的“远方的味道”，但是远方的味道也不能天天吃，如果用户的日常采购也能放到无限这里，这又是一笔大生意了。

线下的优势主要还是方便，立买立取，即使后来网络科技已经发展到了特别发达的地步，线下店如果做得好，利润率也很高。

这种优势和生鲜类产品结合起来，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当然，既然做生鲜，一定要和一般的菜市场区别开来，无限的线下店打着“无限优选”的牌子呢，他完全可以契合这近几年来的消费升级，卖质量更好价格更高的好产品，这意味着无限要在生鲜方面头一次尝试做中高端线。

他和快递公司的秦老板商量了，算是一拍即合，对方有渠道能弄来一些进口食品的供应链，但是姜宵还是把目光放在国内上。

国内这几年也在弄供给侧改革，农产品类不求量要求质，姜宵吃过改良培育的许多“原生态”类的产品，从甜度提高的水果到散养的猪鸭牛羊，这种东西从源头价格具有不便宜，但是口味是真的不一样，比所谓进口的还要好，就是因为没名气，搞不出销路卖不出价。

但是我能卖，姜宵想。

蔺成聿试探性问了几句，姜宵想了想，也和他说了一些想法，他和林涛声蔺爷爷都谈过，问过他们的想法。

第一百七十章 

目前姜宵计划已经很周翔了, 已经到了和秦老板那边联合起来准备要实践的程度。

不过虽然设想的时候是打算延续原来无限实体店的优势，那也不可能占原来店的位置，主要是原来的地方太小了, 而且各方面也不合适。

做中高端生鲜地方要大很多，类似于一个中型超市。而且生鲜类产品要特别的保存环境，特别是面向的消费者群体不一样，他们要再做一次选址。

就地点而言，先铺的城市自然是国内一线以及几个重点省会城市, 姜宵和秦老板都是手笔不小的人，可算作是财大气粗, 他也有足够的预算让他随便试水。

首批投入建设的门店预计是二十家左右。

可一线里面地方也大的很, 这二十家到底放在哪里还是个问题。

开实体店最重要因素就是地段地段还是地段, 这种选址方面本来可以交给下面的人来做, 不过姜宵看了下面人递过来的建议，有点不太满意。

看初稿里面这二十家的选址光性价比来说当然算是很好的，基本上都是大型商场，下面人也不可能糊弄他。

但是这种遍布全国城市的店，姜宵说不清楚对本地来说算不算是最好的选择。各地的发展情况和发展规划都不一样，大型商场也多的是，实体店定下之后很不好搬迁, 得结合未来一起看。

毕竟是头一次做, 大胆尝试，小心落地。所以这事情姜宵先去找了林涛声谈过，林涛声觉得很好, 但建议他还是去问问咏江比较放心。

咏江是房地产企业，而且是近些年来做的比较成功的房地产企业，乘着房产飞涨这股子东风, 工程早就遍布全国了，在姜宵名单上的那些城市基本上咏江都有工程布局。

姜宵前几天和蔺爷爷谈过，但要了解更多，还是要问蔺成聿最合适。

老爷子也巴不得他们两个能多说说话，即使只是谈工作。

蔺成聿当然很高兴能帮他，姜宵愿意把这件事情和自己说，是信任的表现，他仔细看着姜宵的实体店规划图，然后一家店一家店的给他说，说的很细。

姜宵做的实体店全是直营模式，为了保证质量和管理效力，他不打算搞加盟，所以每一间店的选址都需要自己定好。

柳江深城荔市还有姜宵之前常去的滨海那边是比较熟的了，这些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还有数十个姜宵不怎么熟甚至都没去过的城市，蔺成聿却了如指掌。

他和姜宵说市政规划，说那些城市的发展潜力，帮他调整了不少布局。

“……有些店可以再等三个月，这里有个大商场即将要开，我认识那家商场的开发公司，在本地很有实力和人脉，马上就要招商，可以先等等。这里选的商场有些旧了，人流量没那么多，不算一个好选择。”

他又指另一家。

“这边的选址倒是选了新商场，地方也算大，不过可能定位和你的计划不符，那边现在估计也比较难找到大的铺面，不如选在对面的国际百货旁边的商业街，也离CBD更近一些。”

“还有这里，”蔺成聿拿红笔在那里划了一下，“虽然是省会，但是因为各方面原因，发展程度比不上临市。临市是有名的旅游城市，我先前过去做房地产开发的时候做过考察，最终在省会做的是普通住宅，在临市做的是高端别墅住宅区。

论消费水平而言，那一边其实比省会还要高出一截，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把城市换一换，先在这里开一家，等有了名气之后，再去省会开一家，当然，一起规划也可以，随你挑。”

姜宵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认真考虑的，然后全都记了下来。

不过也用不着他记，蔺成聿都做好了详细的标注，他随后也补充一句：“还好，有些地方的人我认识，等会儿我让人去打个招呼。上面有联系方式，你让无限那边负责的人跟进一下就好了。”

即使是同一个商场，不同楼层不同朝向不同位置之间的差距也很大，所以最后变成什么样子，还需要进一步敲定，更需要人去做更多的工作。

姜宵这个层级的人更多是提供想法，做当然是不用亲自去做的，蔺成聿在这方面给姜宵的信息已经很全面对现在的他来说很重要了。

蔺成聿在工作方面确实是无可挑剔的，他上辈子和这辈子从事的都是不同的行业，但是都做的很好，他一直是很有能力的人。

如今和他谈起生意的事情，姜宵倒是能感受到那种很难形容的共鸣，这是上辈子他没有感受到的。

双方之间也有一种难得的默契，他和蔺成聿说了几句规划而已，对方也很快就能理解到。

蔺成聿听着姜宵道谢，笑着说着不用，他能帮上忙就已经很好了。

“我很乐意的，万一以后有事，随时可以问我，”他道，“宵宵，祝你成功。”

姜宵看他，然后自然的笑笑：“嗯。”

蔺成聿在医院住了那么一个多月之后，总算被同意出院了。

他的伤口基本上愈合结痂了，但还是留下疤痕，姜宵看过他背上，这里最严重，留下的痕迹也很明显。

后续需要一步步做医美修复，蔺成聿倒是没关系。

“早就不疼了，”他道，“而且穿上衣服就看不出来。”

他的伤主要在在后背还有腿上，脖子和下颌线有一点，好了之后没有很明显，但仔细看还是看的出来。

“之前说好的，我陪你去做修复手术，”姜宵道，“每次都去。你放心，都会好的。”

留下疤痕总还是不好，他知道蔺成聿是安慰他，但这种看着就狰狞的痕迹，姜宵怎么可能完全不管。

蔺成聿愣了一下，而后说好。

他心里偷偷高兴。

他正式出院那天，夏婉婉在家里摆了宴，也算是庆祝这件事总算过去了，去去病气。

在她眼里，蔺成聿和傅若言都是救过姜宵的人，就算和小傅分了手，但是姜宵不是那种分手成仇的性格。

三个人都是生死里滚过一场，总该算是朋友，一起在家里吃顿饭而已，很正常的。

原来还请了蔺爷爷，就像大家一起热闹一下，不过对方不知道什么原因婉拒了。

姜宵也想是该好好吃一餐，他出院以后这还是正儿八经的接触厨房，准备自己动手做。

刚好最近他在弄无限生鲜的线下店，公司有一个组在专门搞选品，本来就是无限自营的，若挑到那种质量好但是销路还未打开的好产品，无限除了订购，还很愿意投资。

就因为最近搞选品，拿了很多东西回来。生鲜类的东西好不好当然要尝尝才知道，所以近期无限公司食堂菜水果的种类和质量获得了大幅度的提高，获得公司员工的一致好评。

姜宵自己手上也有好多食材，刚好这次用上。

蔺成聿来的比较早，他到的时候，厨房里就传来一股子香味，他就知道这是姜宵在煲汤。

夏婉婉给开的门，他是头一次来这里，是姜宵的新家，于是敲门的时候就开始紧张，一开门反而放松下来了。

他不着痕迹的环视一眼，算是熟悉环境，这房子里面姜宵的生活习惯仍然是很明显的，而后他很快进入角色，一下子就在厨房那里看到了姜宵。

“我去帮忙。”他道。

“你还是在沙发坐着吧，”夏婉婉招呼他，“吃点水果，姜宵都切好了，很甜的，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蔺成聿怎么坐的住。

“都这么熟了，算不得什么客人，”他袖子一挽直接过去了，“我去看看姜宵。”

他特别愿意给姜宵打下手。

他进厨房的时候汤刚好，姜宵拿布把锅盖打开，拿小碗舀了一勺尝尝火候，然后见他进来，自然而然给蔺成聿也尝了一勺。

“好喝吗？”

蔺成聿点了点头。

“觉不觉得哪里不一样？”

姜宵今天炖的是香菇鸡汤，非常家常的一道菜，不算有什么难度，主要是看食材。

蔺成聿当然尝的出来，用的鸡和里面的香菇都不一样，香味和口感自然也不一样，姜宵还在里面放了一把竹荪，竹荪本身滋味淡，但它吸饱浓郁的汤汁，一咬下去汁水四溢，就变得特别美味了。

“都是选好了准备在店里卖的东西，”姜宵道，“要不是这次有意去找，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质量的食材。”

姜宵平时自己买的食材在市面上已经很好了，但很多食材挑地域还挑培养环境和技术，这种产地直销空运过来的东西比他原来的还要好。

口感确实不一样，吃到嘴里就知道了，价格贵一点也不会愁销路的，他更有信心了。

两个人在厨房里面一起忙碌，姜宵看着看着，也有点惊讶。

几年前蔺成聿只是帮他打下手而已，现在自己动手也有模有样的了，他做姜宵喜欢的拔丝地瓜，这道菜还是有点难度的，但是出锅之后，很有样子。

他拿筷子给姜宵尝了一块。

不知道是因为食材原因还是什么，姜宵表示：“比我做的好吃。”

蔺成聿其实练那几道菜练了好久了，拔丝地瓜熬糖浆这一步能被他搞糊好久，后来才渐渐上手，得了姜宵这一句肯定，他也觉得很值。

他刚想说什么，外面就又有人进来了。

是傅若言。

蔺成聿知道今天他会来，也不像之前一见他就紧张，怕姜宵会走，现在他完全不了。

他现在与傅若言，在和姜宵的关系上应该都算作是朋友，但是往后就不一定了。

谁的机会大还真不好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傅若言也没打算放弃, 但是他与蔺成聿不一样的是，他已经越来越不确定了。如今真的不知道姜宵会选择谁。

但今天他自然还是来了，在这种时候他就更不愿意放过一点机会。

傅若言按习惯已经是提前到了的, 但是蔺成聿来的更早了一些。

他一进来就看到姜宵和蔺成聿两个人在厨房间里，好像是在做菜。傅若言自然不希望他们两个人独处。夏婉婉一样招呼他坐下休息一下，他礼貌拒绝了，然后挽了袖子，也进去了。

夏婉婉就看见三个男人硬要站在一起, 那厨房里面和一台戏也没有分别。

她自己都有些说不好了，评价不了她的年年到底是感情运差还是感情运好。

算了, 总归是年轻人的事情。一起经历这么多, 说起来都是不容易, 姜宵想怎么样都行。

这边的厨房间做的很大, 三个人在里面也不会觉得挤。老实说，傅若言过来之后，姜宵没有区别对待，对他们两个都差不多，都能说得上几句话，反正就是朋友的样子。

但是傅若言呆久了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他以前和姜宵在一起的时候，在厨房间也经常给他打下手, 做的熟门熟路, 现在即使分了，但是配合的也不错。

可能人就是不能对比的。

傅若言确实不怎么会做菜，他本来也不需要会, 而且姜宵在他身边之后，他就没必要学了，这本不算什么,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下厨房的。

所以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给姜宵洗洗菜切切菜洗洗碗之类的，两个人分工好，一起配合也是一同做饭的一种方式。

但是现在蔺成聿在，傅若言觉得自己好像在某种程度上被比下去了。

他没想到蔺成聿居然还挺会做菜的，于是他在厨房间能帮姜宵的都更多，对那些乱七八糟的调料和食材的处理方法都很清楚，比方说做青椒牛肉条，他切好的肉是粗细刚好条条均匀的，完全符合姜宵的习惯和要求。

……他上哪学的啊？

傅若言一口气憋在心里，但是这些事情又不可能说出来。

确实是小事而已，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牛肉条就怎么样，但是他心里不舒服。

总共四个人，姜宵做了好大一桌菜。

席间除了吃饭，说了点最近的生活，不过讲来讲去，最后的话题还是绕回道无限的生鲜生意上。

毕竟整桌的食材都来源于此。

夏婉婉和姜宵的生意一般情况下是搭不上的，除了财务方面，她也给不了什么建议，不过好不好吃她还是能说的。

席间一共两道牛肉，一个是中式的青椒牛肉粒，一个是西式的煎鲜牛排，看姜宵的做法就知道，这是来源于两条供应链的，一个是国内的，一个是有名的国外进口的，算是各有千秋。

“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夏婉婉指那道牛肉粒，“口感鲜嫩，用来做中式爆炒最合适了。”

得到妈妈的肯定，姜宵脸上就有点小得意。

“那是我之前出差的时候发现的，”姜宵道，“特别好吃吧。”

其实是他之前频繁出差的时候在路边随便挑了家饭店吃到的，那家店其他菜都很普通，就这一道牛肉招牌菜特别好，姜宵不比平常顾客，他多了份心，上去问了原产地。

于是一个月之后，这份牛肉的出产商接受了无限的投资，在去年就扩大生产，在延续半放养原生态的基础上提升质量，才有现在的口感。

夏婉婉倒不是亲妈滤镜所以有意赞扬，这一道菜是真的好。

傅若言和蔺成聿这种挑剔的舌头都要不带滤镜的承认这是真的不错，会很受欢迎。

姜宵出差的时候？

算起来，应该是前年了。

傅若言多想了些，他才知道姜宵原来在那个时候做了那么多事情，一道牛肉当然算是小生意，但是所有的契机加起来，那就不小了。

姜宵其实和自己提过很多，他在恋爱过程中很乐意分享，傅若言自然不会忘，但是他那个时候，并不是完全支持他。

他还在因为分别觉得不高兴。

虽说是以前的事情，但傅若言想到，还是有些没滋味。

蔺成聿倒是一直很开心，他整个人也难得的放松下来，和姜宵说点有的没的都很开心。

他今天穿了有领子的衬衣，已经遮住了他绝大部分的疤痕，但是一挽袖子就知道了，还有脸下那里，姜宵每次一扫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瞳孔微缩。

傅若言一直看着姜宵，自然也知道这表情意味着什么。

如今还是感激，谁知道以后会怎么呢？

今天姜宵偶尔谈起生鲜生意的时候，蔺成聿看起来也要比他了解很多。

那天饭吃完之后，果然如傅若言所担心的一样。

姜宵之前和蔺成聿谈过关于生鲜店的事情，后来的许多进展，蔺成聿也自然而然的关心，并且多问了几句，姜宵也不瞒着他，基本上的事情和他说了。

蔺成聿很支持他搞事业的，于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分享的事情渐渐也多了起来。

姜宵之前还特别和叶影影讨论过，主要是logo设计的事情，他不想沿用之前的样子了，要设计一个新的。

这不仅是朋友帮忙，还是大单子来着，乙方叶影影倒是很认认真真，然后给姜宵画了一个Q版的汤圆。

Logo确实不用太复杂，主要是让人记住，这汤圆画的不错，是拟人化的汤圆，大大的眼睛，头上顶一个小皇冠，旁边有两只不怎么明显的小胖手，一边拿着勺子，一边拿着筷子。

很可爱的，憨态可掬，有点像表情包，倒真是很容易让人记住。

姜宵看来看去，觉得还行，看看实物招牌做出来怎么样再做决定，但蔺成聿看了之后，也觉得很好，就是第一反应和他不一样。

“这是你啊，”他道，“你仔细看，汤圆。”

元宵就是汤圆嘛，姜宵的名字就是他的生日。

蔺成聿越看越像，叶影影画工还是很不错的，这Q版画的活灵活现，特别是汤圆的眼睛，圆溜溜的，和姜宵简直一模一样。

他喜欢这个。

姜宵：“……一点也不像。”

不过最后还是没换。

招牌的实物做出来还不错，并不是纯白的，周围还有一圈淡淡蓝色的环，招牌接led灯带一亮起来就很显眼了，有种可爱又清新的感觉，配合着“无限优选生鲜”设计过的字体，有一种不落俗套的设计感。

再加上店内装修和柜台布局，姜宵要往中高端线上努力，他选址之后，自然要在装修上下功夫了。

说到装修，那又是蔺成聿的事情了。

咏江原先的主业是做高级酒店的，本来在装修方面下的功夫就很深，后来做大了，吞并了几家公司，现在变成了集工程建造、商业开发、住宅规划以及酒店住宿类的集团公司了。

他公司的装修能力依旧相当不错，特别是高端住宅装修，咏江是国内几家著名室内设计工作室的投资人，姜宵想要什么风格，他都能给对方找来。

合作这种事，果然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的。

姜宵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避嫌，综合考虑过之后，选咏江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因为这个计划，姜宵后来那段时间又有出差的日程了。

倒不是店面装修这点小事，他只要定下合作计划就好了，实地装修还不需要姜宵跟，主要是高端生鲜绝大多数都不是那种藏在山旮旯里的，能够稳定培植出一种口感好的农产品在很多时候是技术活，每个地方的供给商都不一样，而且很多不是小打小闹，不少都是有大资本做背景的。

要只是放在无限这边卖卖倒还是好说，但是姜宵想的是独家售卖，让受欢迎的东西只有无限有，那就需要和供应链更上一级的人去谈谈合作细则了。

还好这出差不比以前频繁，而且有姜宵之前打下的人脉在，很多时候都很顺利。

即使出差，他也还记得答应了要和蔺成聿去做疤痕修复手术的事情。

修复不是一朝一夕，要一次次去，一点一点来，那医院是姜宵找的他当然记得时间点，那天蔺成聿去的时候，他前一天从外地回来。

这种手术对蔺成聿来说倒没有多痛苦，而且他知道姜宵在外面等他，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他出了手术室之后，身上的麻药劲还没没有消，蔺成聿躺在那里，有一点想睡觉，他听见姜宵在旁边，大概是问着医生什么，又说他的手术情况，轻声细语的，蔺成聿听的很认真。

然后姜宵就做到他身边了，问他觉得怎么样。

蔺成聿老实说没什么问题。

“还是有点疼的吧？”提前听见姜宵说，“我这次出差，给你带了东西，医生说你可以吃一点。”

他的手伸过来，蔺成聿就自然而然的张嘴了。

是姜宵剥好的一瓣橘子，那橘子特别甜，又水又甜，放在他嘴里的时候，一咬下去甜到醒脑的程度。

“出差的时候吃到了，特意带回来的，”他听到姜宵说，“很好吃的对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蔺成聿点了点头, 说很甜。

那橘子确实好吃，不仅甜，果香味也很浓郁。这房间不大, 剥了两个橘子，整个房间都是甜甜的橘子味。

姜宵看他喜欢，就一瓣一瓣的给他吃完了，而后觉得蔺成聿确实有点累，就让他先在那里睡一会儿, 毕竟身上的麻药还没消呢。

刚刚他和这里的医生聊过，对方告诉他, 那些没有那么严重的疤痕还是能消掉的, 但是背上最难看的那一部分, 想完全消掉就不可能了。

“这伤在背上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医生跟他说，“至少平时穿了衣服是看不到的，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姜宵轻叹了一口气，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来之前也知道这种可能，那次火灾留下的痕迹毕竟不可能完全去掉了。

蔺成聿对此估计心里也很清楚。

但反倒是姜宵更在意，蔺成聿本人觉得无所谓，活下来也就好, 而且活下来之后姜宵还对他很好很好, 这就算是大赚了，他先前根本不敢这么想。

蔺成聿也没睡多久，他醒来的时候没想到姜宵还在。

“还好吗？”姜宵坐在一边看手机上的消息, 见他醒来，就过去扶他起来，“我等会儿送你回家。”

蔺成聿自己坐了起来, 他麻药劲已经过去了，也清醒了一些，对姜宵说了一声：“你一直等着吗？对不起。”

他应该早点醒的，不好让姜宵等着。

“没事，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刚好在处理了点自己的事情，又和这里的医生聊过，约了后面的日期，然后你就醒了，”姜宵道，“走吧，刚好时间到了，一起吃饭。”

他之前还抽了点时间定好了餐厅，天色已经晚了，也不能饿着把人送回去。

姜宵挑的那家餐厅给他们两个人送个一个简单的果盘，橘子是当季水果，自然果盘里面也有，蔺成聿伸手吃了一个，很不如姜宵刚刚给他的。

真是好甜，他吃下去之后身上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都忘了，就记得姜宵和他的橘子了。

“我就随手带了两个，还有一些在家里，”姜宵道，“等我让人再给你送吧。这次生意谈的很好，整条供应链我都谈下来了，是个很好的消息。”

蔺成聿看起来很喜欢姜宵带回来的水果。

“用不着那么麻烦，”蔺成聿有点愣了，他下意识不想让姜宵费心，“我吃什么都行。”

事到如今，他仍然不敢相信姜宵还会对自己好。

昨天他还想着，姜宵在外出差还没有回来呢，生意忙起来今天就不一定回得来了，蔺成聿心态很好的接受了这一点，他真没想到姜宵会回来。

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他不敢得寸进尺，怕这样维持不住，一会儿就消失了，到时候落差太大，苦的也是自己罢了。

姜宵：“不麻烦的，只是橘子而已。”

水果本来就是给人吃的，举手之劳的小事，于是自那之后，姜宵每次都记得给他送一点过来，这好像也是他的习惯，觉得好的东西，总是很愿意带给身边而已。

这也算是对蔺成聿的一种感谢吧。不管是那次火灾救他，还是在无限生鲜店上帮他，都是人情，能还回去一点就还回去一点。

姜宵几次出差之后，国内国外的几条大的供应链就都梳理出来了，万事准备齐全。

过了一段时间，店面也准备好了，已经可以准备开张了。

他向来动作很果断，第一家无限生鲜店肯定是放在附近他熟悉的地方开，位置开在荔市，半个月后，深市和柳江也相继开业。

无限本来就是有自己平台的企业，宣传方面倒是不用担心。

开业前期搞打折活动和会员活动也是固定操作，头一批顾客迎进来之后，要靠质量和服务把人留下来。

无限生鲜的定位确实是中高端，但是并不代表整间店都是贵价商品，姜宵只是卖质量更好的生鲜，又不是卖奢侈品。

他的店很大的，店里优中选优，种类很多，且仍然是一二线城市内大众可以消费的起的价格，贵也是贵在质量，并没有抢噱头价格高到离谱的程度。

以当季的雪桃为例，菜市场和小摊上大约是四五块钱一斤，一般的超市或水果店大概是七八块。无限这里确实要贵一些，主推的品种价格在十三块钱左右，当然还有质量更好价钱更好的特级培育品种。

光看价格的话确实不合算是菜市场和小摊上的二三倍有余，但贵有贵的理由。

质量稳定，桃形漂亮，主要是真的甜，桃味很浓，生鲜类产品好不好，吃到嘴里任何人都感受到，是虽然觉得有点贵但也是真值得的程度。

无限这里为顾客提供的配套服务也很多。从服务态度，到拼装果篮，水果切块，沙拉配比，菜肉类提供简单加工等等。

如果顾客花的每一分钱都觉得值得，那就不算贵。

而且既然和秦老板合作，有快递公司那条线，姜宵还有其他打算，2013年附近，正是外卖行业开始大规模兴起的时候。

快递员和外卖员本来就是相互之间转化率很高的两种岗位。

因为有秦老板在，姜宵不用借助其他平台，无限生鲜可以有自己的外卖员，提供更快速更完善的送餐服务。

之前姜宵为什么之前感觉蔺成聿能很快明白自己的意思，之前他说这件事的，他给姜宵挑店铺位置的时候，说都不用说，自然而然考虑到了这方面的因素。

除了要选在繁华的地区，这样人流量大，生意会好。但除了考虑这个，更要考虑店面的辐射范围以及方便配送的交通路线。

选在中央商业区附近，或是商场离城区内大规模的住宅区很近，都是很适合送外卖的地方。

给上班族送或者直接给家里送，不仅是食材类，无限里面的菜肉简单加工之后送去，已经可以直接吃了，质量自然要比外面的快餐要好很多，如果顾客要做火锅或烧烤类，无限还能一起配送厨具和工具。

在实体生鲜店开店的同时，这一项规格相当高的外卖服务就推出来了，而且推广期间，不收外卖费用。

反正都是自己的外卖配送员，姜宵自己承担这部分成本就可以了，往后即使要收，也不会太贵。

更别提姜宵还有无限网上商城的生鲜版块，实体店目前还只有一二线城市有布局，其余更广阔的市场可以靠网上商城来弥补。

综合考量，目前在国内这片市场还是空白的。

所以一开始推出去之后，姜宵的生鲜店果然就很受欢迎，顾客盈门，商品质量也是有口皆碑。

有了这个好开头，后面即将要开的十几家开的就很顺利了。

几个商场之前谈位置和宣传资源之前有点掰扯不过来，毕竟姜宵要的地方大，而且方位还要好，对方有些难松口。但有了成功案例之后，后来就好多了。

商场也是多方位考虑的，一家热火朝天的网红店能反过来给商场带来人流量。

现下网络越来越发达，网红层出不穷，在网络上搞推广无限当然会做，这是很普通的宣传手段，但是后来靠产品，倒是真有很多网友自发的追捧一些产品了。

无限生鲜不仅有生鲜，还有食品类的副产品，无限自营里面的食物类也会放在里面卖。除了几样口感特别好的水果受追捧之外，还有几样小零食，卖的也很好。

比如说一款蜂蜜黄油蛋酥和葡萄奶酥的糕点类甜品，还有耗牛肉干，还有几款甜而不腻的果干以及薯片，都靠味道好打出了网红产品的口碑。

无限生鲜里面还有卖成爆款的冰激凌柜台，当时研究这柜台的时候，姜宵还特意插手这事，依靠自己下厨房的经验改良了口味。

时到初冬了，这冰激凌还能持续维持好消耗，很多人逛街还一定要来这里买杯冰激凌。

真是实实在在的网红店了。

无限生鲜几类产品都卖到断货的程度，他的供应商都很满意，等着明年扩大生产。

姜宵打算接着开新店，而且实体店做得好，对网上商城的生鲜版块也是巨大的促进。

他线上线下两头赚钱，今年又是无限再进一步的一年。虽然开年情况不算太好，但是后来倒是越来越不错。

总归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大半年来，他和蔺成聿关系也慢慢的好了很多。

主要是姜宵不排斥他了，这个人就安安静静的呆在他身边，也不要什么，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他的陪伴。

而且姜宵不食言，蔺成聿每次做疤痕修复，他都跟着一起去。

眼见着他身上的疤痕一点一点好了，最后一场手术的时候，姜宵仔细看他后背，基本上都消了，比医生预料的恢复效果还要好些，但痕迹还是无法避免的有一点。

姜宵这回看的比较仔细，毕竟手术已经做完了，以后没有办法改善了，估计就一直这样了。

蔺成聿趴在那里，以前背后一摊烂肉或是疤痕交错的时候姜宵也看过，现在好了，他倒是特别紧张了。

而且姜宵拿手指碰了一下，就一下，主要是想看一下到底什么情况，那里最严重的地方他看着还是有些不平整的。

但是被他一碰，蔺成聿简直脊背都要绷起来了。

姜宵也没有看太久，真的就是一会儿而已，也不能让人一直躺在那里。蔺成聿觉得漫长。

结果姜宵看到对方慢吞吞起来的时候，脸都是红的。

……他在干嘛？这还害羞啊？

姜宵还觉得有点意思。他盯着人仔细看了看，发现不是憋的脸红，那就是害羞，眼神都不敢直视自己的。

实话说，他身上那块肉姜宵没看过？姜宵都习惯了，他倒是这时候知道害羞了。

蔺成聿脸上温度褪了一点，他穿好衣服，看了一眼姜宵，发现姜宵也在看自己，脸上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笑意。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这事情不好说出口, 姜宵就觉得他有点奇怪。

他心里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不过蔺成聿脸上的温度没有持续那么久，很快就褪下去了。

姜宵看到这场景，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如今并不是能对这个话题深究的程度。

他心里知道一些, 但不想往下走了，就维持在现在的样子，是姜宵目前来说最习惯的状态。

“走吧，”姜宵道，“带你去个地方。”

这次手术做的比较快, 两个人出来之后还是白天，姜宵和蔺成聿也没有分开, 从医院出来之后, 直接去了柳江。

这已经是2013年底了, 姜宵在柳江的楼建好了。

算了时间, 已经开工一年多快两年了，毕竟是去年开春的时候定下来的，现在无限业务大，人也越来越多。

前段时间忙，姜宵好久都没来看过，上一次来还只是个架子，现在基本落成了。

姜宵去的路上还有点期待和紧张, 到了地方之后, 他完全放心下来。

这里总共建了三十六层的主楼，旁边有个六层的附楼，附楼主要是公司食堂和一些做活动的地方, 开门做了花草景观，路边栽好的树都是一棵棵仔细挑过的，过一段时间长好了, 两边就有树荫遮蔽郁郁葱葱的感觉。

再往前走一点，走到主楼那里，楼前种了好多银杏，是姜宵喜欢的银杏。

这个季节银杏叶子还是金黄色的，这一片银杏是蔺成聿挑好的，不久之前刚种下，叶子不多，只有微微的一点黄色。

等时间长了它长好了，就会漂亮了。

整体设计方面，姜宵那时候没有用咏江这条线，不过他找到的设计师也不错，整体的景观设计做的很好，很符合姜宵的喜好。

无限在整个园区拥有一个独立的区，像个大院子一样，他喜欢的公司风格不像是现在流行的高大上尖锐感很强的现代风，倒是很有一种软和的温馨感，很有姜宵的样子。

光地方来说足够他用了。如果往后还有需求的话，旁边还有一块地，现在先打了草坪做了点简单的景观，先当做外面的活动区，可以再建一栋楼。

整个地方是很大的，除了一定要搞块地方放公司这么多人以外，无限做到现在这个程度，总是需要门面的，原来的实在不能用。

现在工程速度真比以前快多了，目前还有一些摆设的收尾，但七七八八已经差不多了，大概到了年底的时候大家就能搬进去了。

姜宵的办公室在顶楼三十六楼，整个楼层都是他的，旁边还有休息室和会客室，是最先装修好的，散味也散的差不多了，今天刚好蔺成聿陪他一起来看。

蔺成聿其实知道的，姜宵最近几天一直在忙这里的事情，今天算一算正好有空，他肯定会过来，于是他带了自己提前养好的绿植过来，一进来就选了角落放好了。

绿植放着能清醒空气，毕竟是新的地方，还是放点植物比较好。

蔺成聿在那里忙碌这些事，又仔细看着其他，看哪里还有不合适，可以及时调整过来。

姜宵不在意那些细节，蔺成聿倒是很关注，除了摆设的质量方面，上次出事之后，他还挺关心建筑的安全问题，依靠自己的经验把这里都看了一遍。

姜宵只是粗略看了几眼，然后就站在顶楼往下望，他这座楼位置好，几乎能看到整个园区。

整个开发区楼高低错落，搭配着精心设计的景观，旁边就是新落成的体育馆科技馆以及高铁站，最近里面已经有些公司入驻了，所以园区里面能看到不少人在走动，从楼上往下看，就像是小蚂蚁一样。

科技开发区的雏形已经出来了，姜宵的无限几乎是在里面占了最中心的一段位置，站在自己的楼上，他心里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心潮澎湃的感觉。

一年年过来，他也总算走到这个程度，却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就在这时候，蔺成聿转完一遍，走过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瓶牛奶，还是无限自己下面的牌子，姜宵最近喜欢的芒果牛奶。

“看完了？”姜宵眼睛从外面挪回来看他，又看着他递给自己的牛奶，“这是哪里来的？”

突然就跑出来了。

不过看到这瓶在外卖的很好的饮料瓶子上无限的小小logo，他心里那种漂浮着的不真实感一下子就落地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看了一圈，没有什么问题，”蔺成聿道，“车里有放冰箱，我顺手拿上来的。”

这地方挺大的，姜宵不知道想在这里呆多久，里面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放吃的，他拿的时候就随手，怕姜宵渴了。

本来也是小东西而已，他这一年来也习惯了，身边总是想备着些姜宵可能会用得上的东西。

“不用这么麻烦的，这么大的地方你一个哪里转的完？到时候我找个团队来验收就好了，”姜宵道，他把牛奶打开了，又指着远一点的地方说，“那是咏江吗？”

蔺成聿点了点头。

咏江公司在斜对面，远远的就看得到公司的名字logo，直线距离大约八百米左右，近还是很近的。

咏江的楼建的比无限的要高一些，他如果站在自己的办公室，也能遥遥看到无限的最高层。

他知道姜宵在那里。

姜宵要搬来咏江这事对蔺成聿算是大好事，但是两个人虽然离得近了，实际上还是有距离。不过无限搬家了，姜宵的住处当然也要换。

虽然荔市和柳江离得很近，但开车也要一两个小时，为了方便，肯定也要在柳江找住处。

蔺成聿没想着姜宵会在这个时候能同意和自己和一起住，虽然原来那个小别墅在距离和地段方面挺合适的，但是姜宵不可能点头，他提都不敢提。

他们现在绝对还不是能一起住的程度。

蔺成聿给他找了其他的房子，私心来说，只是和他住着的地方比较近，可姜宵还是很客气说了谢谢，但是没有选，他自己找了住的地方，离公司就五分钟的车程，很方便。

蔺成聿后来知道了，没说什么，心里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日子还长，他往后还有许多机会的。

楼已经好了，公司搬迁的速度很快。

今年年底弄完无限年货节，搞尾牙之前就进来了。刚好在新公司里设宴，双喜临门，除了年终奖之外，还弄了相当大手笔的抽奖。

姜宵作为老总，在会前按惯例说了几句话。

他又不是啰嗦的人，场面话就省的说了，真心说对大家了几声感谢，更多的是讲了讲之后的规划。

谈了和员工相关的福利计划和未来的工资调整，无限的待遇在业内还是不错的，姜宵也希望员工对公司能有些归属感，大家能长长久久的一起把事业做下去。

他讲话真诚，台下员工大多也听的认真。

蔺成聿也送了些礼物过来，他对这里也熟，无限这里甚至在主桌上给他设座位。

傅若言也在，他不可能不来。

严格来说，傅若言还是无限不承担管理责任的鼓股东，他手上还有无限的一点股份，主要是无限正式成立公司的时候他还在姜宵身边做管理，姜宵给了他原始股。

傅若言坐在主桌那里，蔺成聿没倒是往那边坐。

主桌离台上太近了，特别是看前面主席台上讲话的人并不是最好的视角，要往后看一点，才能看到姜宵整个的样子。

有几道追光打在他身上，显得他眼睛就特别深邃。

姜宵今天穿了新的西服，和他大学时候刚穿西装那时候不一样，整个人又挺拔成熟了很多。

他现在是自然而然的焦点，语速不快不慢，又带有一点点沙哑的磁性，所有人都在看他，蔺成聿听见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说我们老板今天还是那么好看，业内长的最帅的就是我们姜总了。

姜宵当然好看。

蔺成聿心里不知道怎么说，也油然而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姜宵。

他站在稍微暗一点的地方，以为姜宵看不到他，但是姜宵说到最后的时候，确实是看到他了。

他就看到姜宵对自己笑了一下。

真的就笑了，姜宵的小虎牙露出来一点，他原来一直挺严肃的，毕竟是老板讲话，气场还是要有的，但是望着自己笑的那一瞬，蔺成聿又觉得甜。

姜宵讲话的时候没有多长，他很快从台上下来。

接下来还有其他的节目，员工们都热热闹闹的，他没有回到会场里了，傅若言和蔺成聿都在找他。

不过是蔺成聿反应快，他猜到姜宵在哪里，他肯定在三十六楼的办公室，傅若言上去一下子还没有找到他，对里面稍微熟一些的蔺成聿找到了。

三十六楼这一层功能很完备也挺复杂的，蔺成聿之前来过，他知道姜宵的喜好，也就能推理出来他放松的时候大约会选择呆在哪里。

他办公室那边绕过去，要推开一处暗门，那里有一处露天的天台，不大，但是这里视角最好。

柳江的冬天一向很暖和的，晚上也没有多冷，姜宵上去把太过正式的西装给脱掉了，换了件大衣披着，整个人就显得懒散了一点。

蔺成聿找过来的时候，看见他正在浇花，拿一个小喷壶，给他的多肉浇水，慢吞吞喷一点。

再仔细看看，台子上放了一包白色的小石子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景观摆设，姜宵仔细把石子铺在盆底，而后把小景观摆设一个个插进去。

“……这里你也能找到？”

姜宵看到蔺成聿过来，也没有停下来，仍然在做自己的事情，又接着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这地方只有我自己知道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姜宵觉得好像现在自己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蔺成聿了, 这个人变得比以前了解自己多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重生的时候，明明还什么都不知道, 到现在倒是挺得心应手，不过时间那么长了，也能给他足够的机会去知道这些了。

但若换做蔺成聿想，他也觉得姜宵在一点点习惯自己，是个很好的信号。

这大楼正式启用之后, 也代表着安保系统上线了。

姜宵的三十六层进最前面那个门那里是要刷卡的，总不能随便让人进来。

毕竟整个顶层不仅有他的办公室, 那边还有一间挺大的档案室, 放着无限不少资料和姜宵历年储存下来关于无限发展史的纪念, 是安全保卫做的很完备的楼层。

平时有秘书负责他工作上的事情, 包括行程安排和人员接待，不过平时姜宵不爱叫人跟，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

蔺成聿上来的时候没有找秘书，他自己有卡，就一个人上来了。

叶淼淼给的，就在刚刚的无限年会上。虽然他们两个很熟，但这事不让姜宵同意对方也不可能做这个主。

这就意味着, 他以后如果时不时来找姜宵, 也不会被对方排斥了吧，无限和咏江又离得近，他以后上班都好像有动力了一样, 反正可以来看姜宵。

蔺成聿心里想了很多，今天心情特别号，但是他来了之后嘴上也没说什么, 就安静的在一边站着，帮姜宵一起就摆弄那些多肉。

一偏头，他就看到台子上有一瓶已经打开的酒。

“宵宵喝酒了吗？”

“啊，一点点，”姜宵知道自己的酒量，“就是今天情况特殊，大家都蛮高兴的，好像照惯例要喝一点，我就拿了一瓶度数很低的果酒上来，是桂花味的。”

他就抿了一小口，甜甜的，像饮料一样，还是很好喝的。

喝一点没有关系的，就是别空腹喝。蔺成聿看他好像今天没吃什么，就给他带了吃的上来，从蛋糕到小食，都是姜宵喜欢的。

晚上会上还有烧烤吃，蔺成聿提前备了一份，用锡纸包了给他拿上来的，现在打开还是热的。

还挺好吃。

小串配点小酒喝，姜宵今天又心情好，和蔺成聿坐在那里，两个人一向都聊得来。姜宵之前没关注席间吃什么，好久都没去晚上去街边烧烤摊吃东西的时候了，今天倒算是有了个机会。

但他的酒量还是差，那一瓶二百毫升，他已经喝了大半瓶左右。

蔺成聿盯着他没让他多喝，但也不好打扰他的兴致，几杯下来，他伸手晃了晃那瓶子，喝了不少了。他刚想出声把人劝下来，一转头就看到姜宵正高高兴兴在把酒杯里最后一点酒喝掉。

蔺成聿开始有点担心了。

他也没想到姜宵前面看着可以，后面就不行了。这么一点度数的酒，他就有点醉了。

姜宵这回醉了就犯困，他脚下打飘，走不动道，蔺成聿叫他的名字，他有点反应，晃了晃脑袋。

“我、我去洗把脸，”姜宵此时还有一点理智，“然后再回家。”

蔺成聿看着他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走，赶紧去扶他，姜宵还在坚持走直线，他一个人进了浴室，蔺成聿听到水声，大概是真的在洗脸。

但七八分钟之后，那水声就淅淅沥沥的没什么大动静了。

姜宵醉着，他不会关门，蔺成聿一推就进去了。姜宵倒是没事，他应该是淋了一下脸，现在靠在浴缸的边缘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这还是冬天呢，屋子里也还冷着，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睡觉。

“宵宵，”蔺成聿轻轻的拍拍他，“回去睡吧，在这里要着凉的。”

姜宵很轻的应了他一下，他看起来好像没有完全睡着，大概在这里趴着也不舒服，但就是不想睁开眼睛。

蔺成聿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甜香，就是他刚刚喝酒的味道。

姜宵今天是真的累，他忙了一天了，是应该好好睡一觉，蔺成聿也不想叫醒他，让他睡着吧。

不用回家了，这层里面有完整的休息室，主要是给他加班的时候暂时用用的。

还挺大，换洗的衣服也有备下，在这时候不好带着姜宵走来走去，可以暂时在这里睡一个晚上。

蔺成聿也不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怕出事，他打算留下来，等明天再说吧。

蔺成聿把他抱起来，一路往休息室走，然后把人放在床上。姜宵看着迷迷糊糊的就已经睡着了，床上又舒服，他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呼吸就平稳下来。

但蔺成聿不太好。

刚刚抱着人的时候，姜宵还有点点迷蒙，突然被抱起来的时候他双脚腾空，就伸手一抓，扯着他的领带，本来找个支点，扯住了什么就安心了。

结果现在躺着的时候也没松手，蔺成聿把人放在床上，姜宵一下就把他扯下来了。

姜宵握得很紧，蔺成聿就伸手撑在他身体上方，两个人隔着一条领带的距离，他也不敢往下压。

真不敢。

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占姜宵便宜，蔺成聿想慢慢来，他不能在这时候做错事，让姜宵觉得不舒服。

姜宵手里握着东西，这床又软，睡的可安稳了。

蔺成聿不敢往下压，一时之间抽也抽不出来，他稍微换了个动作，躺在姜宵身边了。

姜宵看起来好乖的，他慢慢哄着人，一点一点的把领带抽出来了，姜宵一直没有醒，他的脸和鼻尖有点微红，头发刚刚淋了水，有点湿漉漉的。

他闭着眼睛，整个人就趴在那里，呼吸轻浅，也不闹。

他来了这里之后就脱了外套，就穿着里面的衬衫，扣子解开了，披了件羊毛外套。

几个小时之前，姜宵还在台上对着全公司的员工讲话，掷地有声，游刃有余，下面员工们望着他都忍不住犯些小女生的花痴，但这个时候看起来就不一样了。

姜宵脸颊边上一直有肉的，看起来软乎乎的，这个人平日里其实很有性格。

就偶尔，比如像现在这个时候，会觉得他实在软和，好像一团棉花糖。

蔺成聿原是想去睡沙发的，但是他躺在旁边，倒是呆愣愣的看了好久。

他认识姜宵很久了，这张脸看了很久，从来没有看腻过，直到现在，借着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他还是被无可救药的吸引着。

……再这样看下去就不行了。

姜宵的头发还湿着，他刚刚冲脸的时候应该动作胡乱，这么睡下去不知道明天醒来会不会头疼。

蔺成聿催着自己赶紧去拿毛巾，那里毛巾回来之后，是背对着姜宵给他慢慢的擦了擦头发，好歹别那么湿。

姜宵一喝酒就会睡的很沉，一般人是叫不醒他的，蔺成聿的动作又慢且轻，他不觉得被打扰，反而觉得挺舒服的。

蔺成聿拿着毛巾准备去睡沙发，但姜宵一翻身，把他手臂扯了一下，蔺成聿半躺在床上，看见姜宵慢吞吞的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不动了。

这房间不小，刚开的空调暖风，一下子还没有热起来，姜宵给自己找了个热源，头发也不再湿漉漉的让他难受，然后舒舒服服的陷入了更深层级的睡眠。

“……宵宵？”

蔺成聿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抱着姜宵，有一种熟悉又不熟悉的感觉。

姜宵肯定不会醒，这可不比之前领带，他先前好歹还能把领带抽出来，现在蔺成聿很难把自己抽出来。

他尝试了几次，没成功，而后就不动了。

主要还是内心深处不舍得。

这一年来他和姜宵关系不错，但也没有这么亲密的时候，他听见姜宵的呼吸声，他的头就靠在自己的臂弯上，稍稍把人拢过来一点，是非常温暖的触感。

他先前哪里有这样的机会呢？姜宵几年也未必能放纵自己喝一回酒，以后大约也不会有了。

我就是抱抱他，什么也不做，蔺成聿想。

能抱着姜宵，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充能了一样，整个晚上都睡不着，一直盯着人看，姜宵睡着了，听不见他说话，蔺成聿心里有些话，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能和他说。

“我特别爱你，宵宵。”

“我今年每一天都特别高兴，没想到还会和你有这样一天。”

“可你现在怎么看我呢？”

他想到今天的事情，又看着主动靠在自己怀里睡的超级安稳的姜宵，继续说着话，像是自言自语。

“你也有有一点习惯我，或者说是接受我的吧？”蔺成聿叹道，“像这样下去，往后只要你有一点喜欢我，就太好了。”

他即期望着往后，也许会有很多这样的夜晚，他抱着姜宵入睡，又担心着也许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夜晚了，所以格外珍惜，不想睡着。

不过人总还是会累，大概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蔺成聿就抱着姜宵睡着了。

他睡的比姜宵还要安稳，以至于姜宵醒的时候，他还没醒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姜宵醒了之后其实算不上多惊讶。

他知道昨天晚上自己喝醉了, 本来那酒度数就不高，没有到喝到断片的程度，他就是想睡觉而已。那时候糊里糊涂的, 大概是抓着人闹了一阵。

他醒来的时候还抓着蔺成聿的手臂，把对方当做抱枕抱着。就算是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大约还是能猜出来。

蔺成聿身上有让人觉得舒服的温度，一个人睡和抱着人睡感觉是有点不一样。

姜宵就觉得昨天晚上睡的挺好的，今天早上起来那点酒劲早就消了, 蔺成聿睡的倒是比自己沉，他没有用力抱着自己, 不知道是不敢还是因为什么, 反正就是充当了一个非常合格的人形抱枕, 手就虚虚的放在姜宵身上。

姜宵一往后退就挣脱了, 然后顺手把被子团了团塞在他怀里，蔺成聿也没醒。

看了看时间，也没有吵他。

他给蔺成聿一个睡觉的地方还是能给的，起来之后就轻手轻脚的稍微收拾一下，换了套新衣服，从休息室走到办公室去了。

上班倒是方便，但姜宵毕竟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工作狂, 让他长期住这还是不行的。

休息室隔音不错, 工作时候应该也不会吵到人。

姜宵的生物钟还是挺准的，他出去之后差不多就是上班时候，先打个电话让秘书送早餐上来。

姜宵对着电话讲话：“拿两份吧, 一份放在那里保温，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

秘书：“好的。”

姜宵的秘书是个能力很强的女人，表面看上去一丝不苟, 工作很严密，不该问的绝对不多问，姜宵对她向来很满意很放心。

她出去拿订好的早餐给姜宵，然后背地里偷偷在公司的姐妹小群里面发消息。

“我觉得姜总好像又有情况！”

姜宵在公司内人气一直很高，不仅仅因为他是老总，而且他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其实不少人追的，男女通杀，秘书在一些工作上的交际场合都经常能看到他被人缠着要私人电话，就是都会被姜宵礼貌拒绝而已。

就是恋情坎坷了点，现在又疑似陷入一段三角恋。

傅氏和咏江都曾经或现在和无限有合作，傅若言和蔺成聿这两个人又和其他人很不一样，三天两头往这里跑还随手请个下午茶什么的，几乎全公司都认识他们。

追了这么久，好像真的有进展了，就是不知道是谁。

秘书有职业素养，她跟在姜宵身边很久了，论年纪比姜宵还要大几岁，在私人感情上关心他是自然的，群也是公司几个人的小群，其中就包括叶淼淼。

年货节刚过，叶淼淼正要给姜宵送材料，她看见小群里发的消息了，但没有多想，一进三十六楼就被秘书拉着问问题。

“昨天晚上到底是谁拱了我们家的白菜？”

“什么呀？”叶淼淼莫名其妙，“你想多了吧，赶紧工作去。”

她不觉得姜宵想谈恋爱的，可能是累了。而且这时候她还有正事，实在没有时间和别人八卦。

姜宵很快把早餐吃完，然后就专心致志的投入工作。

且除了叶淼淼之外，一会儿之后还上来几个部门经理，都是来给他做汇报的。

时间节点特殊，年货节刚刚过去，又刚刚搬进来，各部门要给他做总结整理，还要定下明年的一些计划。

姜宵就坐在那里和一群部门经理开小会。他之前自己就已经把部门的报告粗略看过一遍。

今天仔细看的时候，特意提了几点改进的意见，他语气听着一直很温柔，但点出来的问题都很尖锐，叫人心服口服。

工作上的姜宵一向是很认真的，他效率也很快，两三个小时之后，小会接近尾声，各人准备收尾。

叶淼淼现在主管美妆护肤版块，趁着现在有时间，和他多说了几句明年的规划。

无限商城手机端app已经上线了，但姜宵特别提过，今年2014年是全新的一年，4G网络开始逐渐普及，手机端的使用率会逐渐推高 ，让各个部门注意调整战略。

且网络升级之后，自媒体开始越来越发达，一段小视频、一篇博文或是几张图片，这和商业发展其实是息息相关的。

每一件商品其实都需要推广，姜宵先前就提过，试着和自媒体合作，现在搞植入和铺天盖地的广告这种硬营销已经行不通的，转变成软营销会更好。

叶淼淼最近已经打算这么做了，她和姜宵提了几个大流量的网络博主，准备在接下来几个月和无限密切合作的国产美妆品牌搞口红推广，先试试水再说。

姜宵觉得可以，和她说了几句，正谈着这事，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侧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倒也没到衣衫不整的程度，但是没穿外套，衬衣解开两颗扣子，头发看着也有点凌乱，一看就是刚睡醒。

“宵宵……呃？”

蔺成聿没想到外面有这么多人。

他刚醒，本来没打算睡的，但毕竟熬了夜，早上撑不住睡着了，他在姜宵身边就会觉得安稳，睡眠质量特别好，几乎睡了一个上午，直到现在才醒。

姜宵不在这里，休息室的门和办公室的门是连着的，是一道不怎么明显的侧门。

蔺成聿又是刚醒，这隔音做的确实可以，他没听见外面开会的动静，醒来当然第一时间去找姜宵，结果一开门就是这样的场景。

一群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寂静了。几个部门经理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蔺总？”

蔺成聿也愣了，姜宵倒是很平静，转过头去和他说话。

“早餐我放在窗边的桌子上了，有一个保温壶，”姜宵道，“吃完再过来吧，我这里还有点工作上的事。”

蔺成聿：“好。”

他很快把门关上退回去了。

而后七八个部门经理就看着姜宵，大家都是熟人，姜宵道：“别瞎想，没什么事，昨天喝了点酒，就在这里休息了。”

叶淼淼眯着眼睛看着他。

“特别是你，”姜宵看她，“多工作多挣钱，不要天天想着老板的感情生活。”

然后姜宵面色如常，把最后一点事情给吩咐下去了，然后像赶鸭子一样把大家赶去工作。

他把手上的材料放好，去休息室看了一下蔺成聿。

蔺成聿有些愣。

他晚上不想睡一是觉得机会难得，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记住这一个晚上，二来也担心等姜宵醒了两个人这种状态解释不清，怕他觉得自己居心不良，所以想着等他醒来，自己第一时间就能解释。

但没想到自己还是睡着了，想好的解释也没说出口。

但姜宵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对他还挺好的。

桌子上的保温壶插着电，自然是姜宵准备的，里面有粥，入口还是热的，蔺成聿拿着勺子慢吞吞的吃，试图揣测姜宵在想什么。

他吃到一半的时候姜宵就回来了。

“你昨天晚上没睡吗？”

姜宵一进来就问他，他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蔺成聿眼下还是有熬夜的痕迹。

“我喝醉了也没有那么闹吧？”

“没有，你睡得很安静，”蔺成聿连忙解释，“是我自己没睡着。”

至于到底什么原因没睡，这时候也不适合和姜宵说了。

姜宵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都对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再深入，很默契的略过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开会，对不起啊，”蔺成聿说到刚刚的事，“大家不会误会吧？”

姜宵摇了摇头，告诉他别多想。

总归都是无限的人，姜宵自己的公司，他还是管得住的，看到了就看到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蔺成聿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情要和姜宵说。

主要是他推门出去的时候刚好听见姜宵在谈工作，讲的是叶淼淼那个美妆板块的推广的事情。这事也不算大，蔺成聿也管不着，主要是里面出现了一个名字，他是知道的。

“那个无限要合作的博主，名字叫容小漂亮的，她是蔺容佳。我的堂妹，你应该也见过她，不知道有没有印象，”蔺成聿道，“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但是她应该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也知道无限时你的公司，所以还是提醒你一句。”

万一因为他的关系，影响到姜宵的生意就尴尬了。

毕竟他和蔺容佳的关系一直也不怎么样，而且蔺容佳认识姜宵，蔺成聿高中转学追人家里都知道，姜宵那第一张被蔺成聿发现的照片还是她拍的，如今又都是这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再傻的人也知道了。

姜宵想了想，他模模糊糊记起一张脸来。小姑娘还是很漂亮的，做美妆博主倒是很合适。

提到蔺容佳他印象不深，不过说是蔺峰的女儿姜宵就明白这关系了，上辈子蔺成聿家庭巨变的主要原因。

“你现在家里怎么样了？”

姜宵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钱人家里就更是复杂，姜宵这种和妈妈两个人一起合合乐乐的都算是挺美满的了。

蔺成聿这辈子倒是顺畅很多，蔺峰不是他的对手，其实上辈子也不是，蔺成聿成长起来之后报复回去，对方不过多过了几年好日子，一家人的结局都很惨烈。

不过这次看着好像很不一样了。

蔺成聿说着和他堂妹关系不好，但是蔺容佳还能好好做着头部的美妆博主，和蔺成聿当然没有办法比，但实际生活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他还是手下留情的。

姜宵看着蔺成聿，其实他也感觉到对方改变很多。

除了在感情上，整个人的性格也变了一些，内心深处没那么偏执沉郁，倒像是部分趋近于姜宵，柔软了一些。

第一百七十六章 

蔺家的事情蔺成聿也没什么不能说给姜宵听的, 几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定，没有掀起什么波浪来。

蔺峰早就没有了和他争的能力，他搬离老宅都很久了, 在咏江完全失势之后去了他老婆娘家。

蔺容佳那时候还在上高中，也一起搬出去了，爷爷也知道，他先前有些手段太绝，以至于老爷子也算对他死心了, 后来再也没有提过他。

但蔺峰身上的波澜依旧没有停息。他老婆娘家那边的人原来就是吸着咏江的血，蔺峰被踢出核心管理层之后, 好歹手上还有股份, 每年按规矩来, 蔺成聿该给的股东分红不会少他的。

但是那家人花钱大手大脚惯了, 咏江那段时间搞大规模扩张，花出去的钱不少，股东分红不多，蔺峰那点钱养着三两个的公司，全是他娘家那堆亲戚搞出来的赔钱货，这一分那一分，哪里够啊。

就这么勉勉强强过了几年, 蔺成聿知道这个人大概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谨慎起见才偶尔关心一下。

但即使他什么都不做，有些事情就是注定的。原来为了好吸血搞猫腻，蔺峰那些姻亲开的都是建材公司。

蔺成聿之前也有好心的时候, 提醒过他，建材这地方水深，行业内不少公司都爱诓人捞钱, 但是得有底线，出了事没人兜的住。

他不听，那群亲戚都是挣钱不要命的，果真就是出事了。

“那家人因为这事进去两个，外面还欠了一大笔钱，蔺峰为了摆平这事，急需用钱，把手头上的股份卖给我了，”蔺成聿道，“他在那几家公司都任了职，想甩也甩不掉，他老婆带着那群亲戚又求他，他只能这么做。”

蔺峰一直觉得蔺爷爷偏心老大，这是他恨意的来源。

所以他老婆娘家那些穷亲戚巴结他，把他当神仙一样捧着，出于补偿心理，他对那些人也是真掏心掏肺，把他们当亲人看，满以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但蔺成聿说句良心话，爷爷偏心是真的，但好歹还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前面也尽心尽力培养了十来年，该给的都给，该教的都教。

他老婆家里那些人全是为了钱，没有几分真心，蔺峰股份卖了之后，那件事又没有完全摆平，该判刑的判刑，他什么也没剩下，以为自己还有亲情，结果一回头全部人都变脸了。

“然后前几年气出病来了，现在还在医院住着，”蔺成聿和姜宵说，“我偶尔会去看，医药费一开始也是我缴的，毕竟他是爷爷剩下的儿子了。后来蔺容佳自己鼓捣着挣了点钱，搬了家，再不和那些亲戚来往了，医药费就是她自己主动去缴了，半年前我问过一回，说是身体好了点，就是看起来像老了二十岁。”

蔺峰本来也不年轻了，他本来都五十了。

姜宵听完，忍不住问了一声：“你不恨他了吗？”

上辈子简直可算是切骨之恨，恨得蔺成聿连自己的性格都改变了，今天看蔺成聿提起，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该报的仇上辈子都报完了，这回他也没做成什么，他早不是什么重点了。”

蔺成聿倒也不是多圣父的性格，和蔺峰修复亲情那是天方夜谭，他脑子又没问题，至多就做到这个程度了。

赶尽杀绝真没必要，蔺成聿不至于那么自卑，觉得这样的蔺峰还能卷土重来。

蔺容佳和他关系仍然不好，但她做什么，蔺成聿不会去干涉。

她年纪小时候有点嚣张跋扈，不爱读书，被父母影响，也尝试给蔺成聿使过绊子，但都是幼稚且没有什么大影响的小事情，蔺成聿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和小姑娘计较，往后什么造化，就看她自己了。

“不过人的际遇也真是难说。”

蔺成聿原来就是和姜宵说说，对方提起，他也畅所欲言，但讲到此处，他也有些感慨。

“上辈子蔺容佳被娇惯久了，蔺峰败了的时候她一蹶不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下倒是不一样，也算自己立的住身了。”

所有人原来都是会变的。

姜宵撑着脸看他，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蔺成聿才听见他接了一句话。

“确实人人都会变，”姜宵道，“也该有改正的机会。”

重生并不是人人都能遇见上的机会，但改过自新从头再来，许多人都可以这么选。

蔺成聿拿着勺子的手僵硬了好一会儿，他不知道姜宵这句话是否有深意，又是否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但很快姜宵话锋一转，没有对那句话再继续下去。

“我这几天去看看蔺爷爷吧，”他道，“好久没有去看望他了。”

老爷子这辈子也是亲情坎坷，一个儿子早死一个儿子不听话，他帮过姜宵很多，是个像亲人一样的长辈，姜宵去的那天，日子还特殊。

蔺成聿的生日。其实他们两个人生日没有差很远，蔺成聿在年前，姜宵在年后。

姜宵记得这个日子，但是重生之后，他再没有和对方一起庆祝过，这还是这么些年来的头一回。

当天他去看蔺爷爷，在蔺家老宅里，蔺成聿的生日自然也一起过了。其实这十来年蔺成聿也没有好好过生日，他一直都挺忙，许多时候没有那个人，过生日也没有什么意义。

但今天就特别有意义了。

姜宵去蔺家，没有让他做饭的道理，蔺成聿在厨房里忙活，老爷子拉了姜宵，在小客厅那边喝茶。

用的那个紫砂壶还是姜宵前几年送的，蔺爷爷看起来很喜欢，经常使用的样子，壶养的很好，就是桌子上的茶宠，姜宵看了几眼，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

因为是中秋买的，那兔子应该是一对，但现在就剩下一个了。

姜宵还想着给老爷子换个新的茶宠，既然丢了一个，看着也不完整，反正都是小东西，换个新的也不麻烦，但是老爷子摆了摆手，说不用了。

“没丢，”他道，“在小聿那里。他问我要去了，现在放在公司办公桌上。”

姜宵一愣，随即有点明白了。

只是两个赠品而已。

他低头笑笑，没说什么，不过等了一会儿之后，打了个电话。今天蔺成聿过生日，他自然要带礼物来，姜宵的礼物是挺常规的，刚好天气冷了，他挑了件大衣。

刚进门就给了，已经拿给蔺成聿试过了。姜宵挑的，自然很适合他，蔺成聿看着也很喜欢，小心收好了。

姜宵看他那个样子，觉得他以后都不一定会舍得穿。只是寻常礼物而已，算不得什么金贵东西。

晚饭做的不错，姜宵近来每次吃蔺成聿做的菜都挺惊讶的，他是用了心的，论菜式没有姜宵会的多，但是每一样都做的挺好吃。

饭后蔺爷爷说自己人老了容易困，上去房间里睡觉去了，留他们两个。

姜宵心里知道老爷子什么意思，但他也没有说出口，今天是蔺成聿生日，便随他。

蔺成聿给姜宵做了热可可，带他在花园散步消食。蔺家老宅里的鱼还是很胖，撒点鱼粮下去，全都乖乖的聚在一起。

蔺成聿希望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好，不过姜宵今天也确实一直没有提回去的事情，两个人在家里走了一圈，又回了房子里，蔺成聿找了一部老电影，今天他生日，姜宵就陪着他看。

老宅里的小影院效果不错，姜宵看的很认真，蔺成聿心不在焉，一直在偷偷看对方。

再好的电影也没有姜宵好看。

他这几天都在想姜宵之前的那句话，还有几天前在无限办公室那里发生的事情，虽然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姜宵表现的也不像排斥他的意思。

今天也是，看着一直挺开心的。

蔺成聿想着自己是否可以再进一步，但是他又怕打破了现在的平衡，他们两个的关系一直由姜宵主导，不由得蔺成聿决定。

一部电影看完了，蔺成聿心里憋着事情，都没敢说出口。

时间很晚了，姜宵也要离开了。今天是蔺成聿去公司把他接过来的，当然也要负责把姜宵送回家。

车停在姜宵房子前面，姜宵的车被司机开回来，就放在一边。

蔺成聿走之前被姜宵叫住了。

“帮我开后备箱拿个东西吧，”姜宵把车钥匙给他，“有点多，我一个儿不好拿，麻烦你了。”

其实若是有点经验的，生日当天让开后备箱基本能猜到是什么意思。但蔺成聿又怎么敢想，再绕几回弯他也想不到有什么。

他就觉得单纯帮姜宵拿东西而已，他当然很愿意，但真打开后备箱的时候人就傻了。

是礼物。

老实说，这形式其实没什么创意，太多人这么做了。姜宵临时起意，也来不及亲自去做。

就是席间打了个电话，让人临时去准备的。

买给男人的礼物还有什么呢，总共就那几样，他想了想，发了尺码叫人买了几件衣服领带，几间能用的上的小装饰譬如领带夹，还有钱包什么的，挑了几瓶还不错的红酒，把后备箱塞的很满。

他手下的人搞了几个灯带显得后备箱里面亮一点，有些送礼物的氛围，但在姜宵看来，实在是很常规的手段了，只是应该有的包装，而且匆匆忙忙的，算得上简陋。

“生日快乐，”他走到蔺成聿身边，“希望你往后不用过的那样……嗯、小心，以后都高兴一点吧。”

姜宵觉得蛮普通的，好歹是这么久以后第一次祝他生日快乐，但他没想到蔺成聿的心情有些激动过头了。

“你……”姜宵凑过去看他，“怎么还哭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姜宵有点哭笑不得, 凑过去帮他把脸上的眼泪擦了，但是他伸手之后，那眼泪却越来越多。

今天天气还冷, 姜宵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手指触碰到他脸上的时候是十分暖和的。蔺成聿也不想掉眼泪, 他心里是高兴，应该笑的，还要和姜宵说谢谢。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是个特别大的惊喜。

但实际上他意识到的那一刻起眼泪就涌出来了，讲话也讲不出来，断断续续的，表达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蔺成聿看到他的眼睛望着自己, 在路灯的映衬下，显得特别亮。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姜宵道，“准备的有点急，如果还想要什么, 我明天还可以补给你。”

蔺成聿摇头, 他讲话声音都有点哽咽, 回道：“不用了, 已经、已经很多了。”

他只是再次感觉有宵宵在身边, 实在是个太好的事情了。

就是因为姜宵会做这件事，不需要别人开口，他也能很快注意到什么，即使他们现在不是亲密关系，姜宵也能自然而然的做这件事, 让人觉出一种被关心的幸福来。

他好不容易, 终于等来了这样的时候。

特别是如今, 他每一次的愿望，仿佛都能得到回应，怎么可能放下这样的姜宵呢？

他永远都离不开姜宵了。

姜宵就耐心的等他缓过这口气，然后又问：“还好吧？”

“嗯，”蔺成聿点了点头，然后他鼓起勇气，慢慢抱住了姜宵，“我就是……太意外了，谢谢你，宵宵。”

姜宵没有推开他。

他窝在蔺成聿的臂弯，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冬天里两个人拥抱，姜宵亦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带来的舒服感觉，蔺成聿看起来是真的高兴，姜宵看到他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眼睛都哭红了。

明明都已经这个岁数了，看见礼物还会流眼泪，显得有点幼稚，但又有点真实的可爱。蔺成聿并不常流泪的，先前重伤成那样，也未见他哭过。

送的礼物被这样肯定，姜宵亦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这个人好像每次哭都是为了自己。

今天他生日，只要蔺成聿高兴就好，姜宵看到这样的他，其实自己心情也不错。

他们两个人之间应该相互给对方一些正面的情绪，不该彼此折磨，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越来越好的。

这些都是叫人紧急去买的，他情绪这样大，姜宵真觉得好像不够，带着他进房子里拿了点其他东西。

无限是购物平台，姜宵自己也存了很多东西，是全新的，都放在那里，他拿了一些觉得合适蔺成聿的，全都塞给了对方，又想了想，又塞了他昨天自己做的一罐子烤好的曲奇饼干。

不是很甜，应该对方会喜欢的。

今天一番弄下来，都已经过了12点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姜宵把礼物都挪到他的车上，“明天见。”

蔺成聿抱着他的曲奇罐子，今天晚上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明天见。”

他那天晚上兴奋到没有睡着，一件一件把姜宵给的东西都放到家里，然后满心期待的打开看。

吃的穿的用的，没有一样是他不喜欢的。

他整个人恨不得蹦蹦跳跳。

而且姜宵生日也不差多到了，过完年之后，很快就是元宵节。

姜宵生日那天，蔺成聿那天去他房子那里，他捏了汤圆，做了新口味的栗子口味的千层蛋糕，今年最高兴的是，他也可以光明正大送姜宵礼物不会被拒绝了。

蔺成聿一直想这样，而且他很早的时候就给姜宵准备生日礼物了。

刚重生的时候就开始了，不仅是当年的，他从姜宵的每一岁计算，包括上辈子，都备了一份。

想给对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以前把这视作一种补偿，但姜宵不收，连他这个人一起也不要了。

碰了壁之后，这些礼物他就只能再一件件封存起来，放在一个房间里，期待着有一天能把它们都送给那个人。

现在他期望的这一天马上就会来了。

他当然不会在今年就直接把之前存在下的一房子礼物给姜宵，对方会吓到的。

但如今给了蔺成聿一个巨大的希望。他知道，自己有一天就可以自然而然的把那些礼物、把自己所有的心意，全都都姜宵看了。

姜宵不会再排斥他，他也会渐渐习惯自己的。

他们也日趋亲密，蔺成聿给他切蛋糕的时候，姜宵在他身边，靠近他闻了闻。

“你用了我送的你的香水吗？”

姜宵在他生日的时候塞给他一瓶男士香水，他闻着像那个味道。

一股木质的淡淡的香味，姜宵平时不用香水，倒是很适合蔺成聿。

“是，”蔺成聿看他鼻子动了动，像小猫咪一样，觉得可爱，又接了一句，“我很喜欢。”

姜宵平时不喜欢用香水，他刚刚吃了蛋糕，身上短暂的留下一种甜香味。

姜宵人缘一向很好，他每年都能收到很多生日礼物，今年也不例外。

他和蔺成聿之间毕竟还不是情侣关系，姜宵生日也不可能就他们两个人过，当天姜宵自然回荔市去见夏婉婉，家里的访客也没有停过。

姜宵不习惯大操大办，当天会有他朋友来家里坐坐，但别人一般不会久待，只有蔺成聿，一早就呆在那里，一直到晚都没有离开，流水的别人铁打的他。

其实今天傅若言也来的挺早，姜宵对他也不排斥，但他今天看姜宵和蔺成聿相处的样子，仿佛心里也明白了什么。

没有人想放弃姜宵，很多事情他也不想承认，但姜宵的样子不会骗人。

傅若言面对姜宵的时候还一切都好，他祝对方生日快乐，送出精心挑选的礼物，但姜宵过了一会儿和其他朋友一起说话的时候，傅若言和蔺成聿有了一段独处的时间。

“他选你了。”

傅若言道。

他表达不出自己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没错，姜宵现在确实还没有定下恋爱关系，但是这一年以来，他和蔺成聿越来越近，和自己却越来越远。

傅若言今日一看，两个人之间已经有差距了。他和姜宵分手后从来没有放弃过，但事实如此。

很多地方，他做的没有如今的蔺成聿好。

蔺成聿一般不喜欢和情敌说话，但是今天例外，傅若言那句话让他非常高兴。

“要待他好，”他又听见傅若言像是在喃喃自语，“我……”

他说不出来什么，只能算是造化弄人吧。

只能有一个人占据姜宵身边的那个位置，蔺成聿要是做到了，就没有别人的事情了。

我当然会一直对姜宵很好的。

蔺成聿想。

他高兴之余，没有和傅若言多说什么，看见姜宵过来，又赶紧过去找他了。

那次生日过后，姜宵身边的很多朋友都认识蔺成聿这个人了。

目睹过姜宵和他的相处模式，各人都有自己的猜想。

就连夏婉婉都旁敲侧击的问姜宵，是不是要谈恋爱了，但姜宵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再等等吧。”他这样说，“我还没有想好。”

之前的经历不是完全没有影响，姜宵在这件事情上还是谨慎很多，他性格如此，一旦定下来的话，就不会开玩笑。

现在至少还是进可攻退可守的阶段，容得他好好考虑。

而且姜宵觉得他们这样也挺好的，并不是非要谈恋爱。可能是他心里某些冲动还在阈值之内，就没有下这个决心。

换句话说，他可能还是没有那么喜欢对方。

蔺成聿也不急。

他们都还年轻，还有大把时间，他陪着姜宵，总会等到对方心动的。

姜宵并不是冲动型人格，他如今的心动，基本都是长期陪伴 ，蔺成聿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越来越多，有的时候就连姜宵都感觉不到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

他看不到，别人看的到。

叶淼淼今年和几个国产品牌搞化妆品推广，年前和姜宵提了这件事，对方肯定了之后，她动作也很快。

她找了不少有名气的美妆博主，主推平价口红。

蔺容佳接到这个工作通知的时候，其实心情有点复杂。对方负责人应该不清楚自己身上的那点关系，她以为自己会拿不到这个机会，但倒是顺利的很。

家里变故之后，她整个人也变化很多，再没有那种嚣张跋扈的脾气了，在粉丝眼里，她在网上还是以好脾气着称的。

能和大平台合作对现在她身上的流量变现有巨大的推动力。第一阶段的合作是那边寄来样品，她自己拍了一期推送，效果不错，后来是去了无限，给品牌方拍一组宣传样片。

拍摄现场用了无限的场地，姜宵那天刚好路过，就看了一眼，今年美妆板块做的不错，他最近还是挺关心的。

正在拍照的蔺容佳笑容都僵硬了一点，不是因为姜宵，是她看见蔺成聿了。

……果然，朋友圈里说某人天天追着人跑也没有夸张。

她不知道蔺成聿是假装不认识她还是真没看到，反正这个人的眼神就只在姜宵身上，看也不看她一眼。

场子里自然姜宵是众星拱月，大家很恭敬的叫姜总，蔺容佳认识他，很多年之前，她偶然拍了那张照片，被蔺成聿看见和疯了一样。

然后，那个公交车上十分落魄朴素的少年就变成了现在的姜总，在她的视角里，蔺成聿对人一见钟情，追了十来年也没追上，也挺惨了。

但不管怎么说，蔺成聿眼光是真好，各种方面都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姜宵没有在拍摄现场呆太久, 他看起来很忙，也在和蔺成聿说着什么。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周围好像真空地带, 连姜宵身边的秘书都很自觉的退后一点。

蔺成聿不爱笑的，对着姜宵就是不一样。

蔺容佳从来没看见过他这个样子，她从小开始就讨厌他，也有几分怕他, 现在在这种场景之下，她还是有意躲着这两个人。

他们两个仍然关系不好，见了面也不可能是兄妹, 算半个仇人，还是假装不认识的好。

不过她和无限美妆版块的合作仍然在继续，毕竟是难得的机会叶淼淼找的那一圈网红里就她最拼, 效果也很好，和品牌之间的合作也更加深入了。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因为工作又去了无限。这回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 正好又碰见姜宵, 还好这回蔺成聿不在他身边了。

她从拍摄现场出来透口气，姜宵从她前面走过来, 应该是从某个部门刚出来，那部门经理把他送到门口, 姜宵也正在和他说着什么。

蔺容佳一样有些怕见他，她想躲着，但是一转身走太急了, 没能离开反而平地摔了一跤。

这样就算别人不想看见, 她也不行了。而且恰好是在公司老板面前摔的, 显得好像故意引起注意似的。

如果蔺成聿在, 不知道会用什么眼神看着她, 她尴尬的头都抬不起来。

还是姜宵把蔺容佳扶起来的，一个女孩子在他面前摔倒了，也不能放着不管。

“没事吧？”他道，“你别紧张。”

他把人扶起来之后，稍退了一步，两个人维持了一段距离。

蔺容佳这一跤摔的挺惨，她膝盖立刻青紫了一块，姜宵看见了，让人去拖了个凳子出来让她坐着，公司有药，也能找出来用着。

他身边的经理没多说什么，就是多看了她几眼。蔺容佳还低着头，仔细想了想姜宵说的话。

“你认识我？”她问道。

姜宵点了点头。

蔺容佳有些意外。

蔺成聿都不在意了，姜宵自然也对蔺容佳没有什么意见，本来就算不上有交集，她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姜宵现在最多只关注她的工作成果。据叶淼淼所说，她的工作成绩是很亮眼的，姜宵看了一会儿她拍的口红推广视频，很专业也很漂亮。

口红色号多，她反复试，擦掉又涂上新的，唇上反复卸妆是很难受的事情。

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有很多，但蔺容佳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和才能，她也足够努力且敬业。

姜宵很愿意和敬业的人合作，但他看蔺容佳仍然低着头，好像很局促的样子。

“不用太担心，你认真工作就好了，”姜宵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其实蔺成聿也没有那么记仇。”

说完他就打算离开了，无限这边的工作人员带着药过来了，但是蔺容佳倒是在这时候出声了。

“……我知道的，”她小声的回了一句，“你们两个现在在一起吗？”

姜宵停下脚步，仔细想了想，并没有对她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得到答案的蔺容佳其实心里已经有想法了，她就是有些话不知道该和谁说。

家里父母一塌糊涂，亲戚更是奇葩，和蔺成聿谈这些那是天方夜谭，她和爷爷也不亲，身边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许多事情还压在那里。

没想到今天摔倒，还是姜宵把他扶起来的。

“他真是好奇怪一个人，看了一张照片，突然就喜欢上你了，和爷爷要死要活的，非要跑去外地读高中，一读就是三年，”蔺容佳喃喃道，“我爸那个时候和我说，蔺成聿指定是摔坏脑子了，咏江以后就是他的，也是我的。”

姜宵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知道这一段。蔺成聿那个时候转学过来厚林，即使是现在的姜宵看来也是让人震惊的举动。

所以这个人永远都在自己生命里，哪一段都有。

蔺容佳接着说话。

“我们家里很复杂，我年纪小的时候感觉不到，又远没有蔺成聿聪明，那个时候也没有想到有这种下场，如果知道，我会对他好一点，也不会做不切实际的梦了。”蔺容佳道，她说到这里，又苦笑一声，“但现在哪有后悔药吃呢。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请姜总帮我带句话吧，我爸妈那边的事情我以后会管好的，不会给他造成麻烦，就当我们两家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一笔勾销吧。另外，有些事情，还是要……谢谢他。”

商场如战场，蔺峰败了就是败了，长大以后，她也意识到其实先前爸爸的一些手段并算不得光彩。但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结果不能算不好，便放下一切，往前看吧。

“也谢谢你，姜总，”蔺容佳最后说道，“谢谢你知道那些仍然没有介意什么，还是给了我这个机会，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总算还清了家里的债，还有一笔不小的积蓄，商业合作也更多了。

姜宵看着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没有再说什么了。

当天晚上刚好他和蔺成聿一起吃饭，姜宵提起这件事，还是有些好奇的。

蔺容佳希望一笔勾销很正常，对她来说，现在她的生活还是往上走的，再觊觎咏江那是白日做梦，不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还谢谢你？”姜宵奇怪的点在于这个，“你做过什么吗？”

蔺成聿想了想，可能是有几件小事。

“没什么，就是蔺峰刚出事的时候，她急着挣钱，差点被人骗了，”蔺成聿道，“我偶然知道的，让人把她带回来了。”

蔺容佳很早就开始玩美妆账号，发发照片什么的，她长得好看很快有了一批粉丝，以前手头阔绰的时候，她不怎么把这账号放在心上，不过是喜欢被追捧的感觉。

家里出事了之后，不仅没钱还欠了不少，蔺峰住院的医药费也不低，她那个账号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可想要流量变现也没那么快，回报率最丰厚的当然是和品牌合作打广告。

她能主动担起来这事就已经让蔺成聿挺意外的，觉得这人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了。

不过就还是笨了点，她一开始找的合作商心思不纯，大晚上的还找她出去陪酒，被咏江的人撞见了。好歹还是蔺家的人，公司一些人还是认识的，蔺成聿听到之后，让人把她带了出来，花了点心思，重新找了个经济代理公司。

“后来就没管过她了，”姜宵不提，蔺成聿都要忘了这事，“大概就这一件。”

其余的也没什么值得蔺容佳感谢的，蔺成聿还以为她看见自己会恨之入骨呢，就像上辈子的自己一样。但是没有，而且这人长大了也没有蔺成聿印象里那么笨了，毕竟那唯一一件帮她的事情蔺成聿也不是亲自去做的，也没有告诉她，不知道是她是从哪里知道的。

不仅是蔺容佳放下了，蔺成聿也放下了吧。

姜宵撑着脸看他。

“你还有这样好心的时候？”

蔺成聿在业内以六亲不认着称的，但现在姜宵和他接触，就知道这个人内心有一处仍是软和的，而这一处软和大多留给了他，所以这一句话说出来，主要是打趣。

蔺成聿听他语气也听得出来，但他还是好好解释了一下。

“也算一种感谢吧，”他道，“我一开始还是通过蔺容佳才看到你的。”

姜宵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事。

他要看看照片，那照片被打印出来放在蔺成聿家里，吃完饭就带着姜宵去看了。

真是老照片了，上面的人姜宵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

他那个时候还在念初三，身上大包小包的，显得还有些邋遢疲惫 ，眼睛又刚好直直的看着看着镜头，显出一种少年人的明亮来。

“拍的真好。”

“是，”蔺成聿道，“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也得谢谢她。”

那照片是放在一本大相册里面的，而且是头一张，那相册很厚一本，姜宵往后翻，后面都是他。

有初中时候毕业的照片，可能是蔺成聿问同学要的吧，还挺全的，甚至几张照片姜宵自己都没有，往后就是高中的、大学的。

后面除了照片，就是各类剪报了，姜宵没想到还有人做这个，蔺成聿像个小粉丝一样，把他的各类报道都保存下来了。

上大学的时候姜宵就开始创业了，南联做了好几次校内风云人物，那个时候的姜宵很有校园男神的样子，又年轻冲劲又足，出了大学之后，姜宵拿到的表彰、出席的讲座、接受的采访那就更多了，他自己都不会去储存这些，倒是蔺成聿这边齐齐整整，一点都没落下。

照片册子确实看着有实感，一张一张翻过去，好像又看了一次自己的成长经历。

姜宵翻着看的时候，蔺成聿一直很安静，他也不说什么，姜宵看的很慢，在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好像也不需要什么言语。

直到姜宵看完了，他停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也是真有心思，不觉得累吗？”

“从来不会累，”蔺成聿直直的看着他，“因为我爱你，宵宵，我心里一直有你，所以怎么会觉得累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关于蔺成聿爱他这件事, 姜宵用了很久，才慢慢知道这确实是真实的，这个人确实爱自己, 持续很多年。

但是他心里明明知道, 在这时候听到对方说出口的时候, 心里还是受到了一些冲击的。

姜宵低着头, 脸一下就红了, 手上捏紧了那本相册，突然不知该就怎么回答。

蔺成聿说出来之后, 他也紧张，一直在看姜宵的反应。

他和姜宵的关系缓和也一年多了，这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刚开始的时候他不会说这种话, 毕竟心里清楚姜宵不会一来就接受自己。

一开始只是感激而已，但谁说感激不会转化成别的东西呢？他态度的改变是慢慢的。

就连前段时间傅若言都说姜宵选他了, 这就证明并非只是蔺成聿自己感觉良好，是事实如此。

可他就算想表白, 也需要合适的时机, 之前也没想到蔺容佳会给他这样的契机, 今天晚上和姜宵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他亦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时刻。

姜宵在看那本相册的时候心情明显很好，他本来就心软，那个时候是最软的。

他看着这个人, 心里一冲动，就把一直藏着的话说出来了。

蔺成聿每一天都想对姜宵表白, 他不怕失败, 就怕姜宵觉得他不真诚, 现在总算说出来，他等着姜宵的回答，就像等着一场宣判。

“相册做的很好，也谢谢你。就是……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姜宵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他，讲话的时候也有些乱，但是蔺成聿发现他脸红了。

真的脸红了。

脸红就意味着，姜宵在一定程度上相信了他的这句话。

他突然就有了一些底气。

他知道姜宵的习惯，为了避免尴尬，他第一反应肯定就是跑，果不其然，姜宵原来是坐在书房的地毯上的，蔺成聿看着他站起来，准备从旁边绕过去。

但是这个书柜前面地方不大，蔺成聿刚好坐在出口那里。姜宵想逃，就必须要经过蔺成聿，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什么，姜宵手里还捏着那本相册。

蔺成聿平时都纵着他，姜宵要什么都好，但现在不一样，他不想让姜宵回避这件事。

如果一直这样等下去，不知道下次再谈这个又是什么时候。

他在姜宵准备离开的时候把人拉住了，姜宵没站稳呢，就又被人拉下来了。

地上铺着很厚的地毯，他倒在地上也不会觉得疼。

姜宵更多是紧张，他原来坐着的地方离蔺成聿还有段距离，现在一倒，完全倒在蔺成聿身上了。

他被蔺成聿抱在怀里了，虚虚抱着，没有使太大力气，但是后面是墙，完全没有再走的机会。

姜宵的脸更红了，伸手推了推人，没有推开。

蔺成聿仔细看着他，他看到姜宵的反应了，没有反抗的意思，伸手推人也没有用什么力气，然后就整个人蜷缩在那里，看起来可怜又可爱的样子。

这就意味着他并不排斥，只是害羞且有些想逃避而已，姜宵把相册隔在两个人中间，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

蔺成聿也看见了，忍不住伸手捋了一下他额前有点乱的头发，然后接着开口：“我今天看以前的照片，也觉得自己很多事情没有做好，宵宵，对不起。”

刚开始的时候，做了很多不合适的事情，让姜宵觉得困扰，蔺成聿是真觉得自己没有做好，但人总是要慢慢学会一些事情的。

他好歹没有再谈之前那句话，让姜宵心里稍微放松一些。

但姜宵对于之前的事情其实还好，他经历过这么多，现在再回头看，记住的就只有高兴的事情。蔺成聿那所谓对不起的事情也被其他的覆盖过去，没有必要再和自己道歉了。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自然也就这么说，但他说完之后，让蔺成聿更有往下表白的勇气了。

他话题一转，又把之前让姜宵局促的话题提出来了。

“宵宵，”蔺成聿靠的更近，手轻轻的擦过他的脸颊，“我一直想问，你现在怎么看我？你……心里有一点我吗？哪怕一点点也好。”

姜宵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他这句话问的有一点讨巧。都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了，他当然心里有蔺成聿。

可这种感情是否又是对方期望的呢？姜宵说不出来。他没办法量化自己内心的情感，对人的感觉怎么能打分呢？

“我就是、就是，”姜宵磕磕绊绊的开口，“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宵宵，”蔺成聿紧跟着他开口，他又问了一遍，“你心里有我吗？只回答这个就好。”

姜宵停了一会儿，而后点头，说：“嗯。”

他最后那个字说的还是很肯定的，他抬头看了一眼蔺成聿，对方眼神里的炽热有些吓到了他，姜宵又低着头，眼神又开始乱。

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说啊？

他听到蔺成聿笑了一声，很轻一笑。

“宵宵，我特别高兴。”

然后蔺成聿就没有说下去了。

他心里也知道，在这个时间点再和姜宵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看姜宵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了，再把他逼下去，可能人就要炸毛了。

事情总要一点一点来，有一个得到肯定的开头就很好。

姜宵那天算是逃过去了，但是自那之后，他觉得蔺成聿也在慢慢变了，好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温水煮青蛙。

他说了爱自己，姜宵没有排斥这一点，于是他就用行动在印证，要追姜宵的话不能用常规的那一套，但不代表一些该做的事情他不会做。

然而这一年的姜宵其实也在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是不是该重新接受他？亦或是换种说法，重新给自己的感情一个机会，而感情的另一个对象是蔺成聿。

很多事情不需要用语言证明，用实打实的经历证明才更加深刻。

姜宵在春天的时候看到那本相册，今天夏天的时候又去了一次蔺成聿的那间房子里。

小别墅的花房扩建了，玻璃花房做的很漂亮，里面的花草都是蔺成聿养的，夏日里的玫瑰茉莉还有水仙开的都很好，包括在外面的水里，粉色花瓣睡莲漂浮在上面，水池里面的小金鱼也活泼，摇着尾巴游来游去。

“这些原就是为你养的，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蔺成聿跟他说，“后来养来养去也成习惯了，以后都会好好照顾的。”

这确实是姜宵喜欢的庭院样子，他挣了钱之后因为各种原因搬了好几次家，像这样的花园需要长时间侍弄。

他这回没有这个机会，倒是蔺成聿实现的很好。

这年秋天正是丰收季节，几大农产品场地的收获都很好。

为了无线的生鲜板块，姜宵在外地有几次出差。生意做完之后，他在无限承包下的农场住了几天，那里有蓄养牛羊的草场，草场上的夕阳特别漂亮。

蔺成聿也过来了，姜宵戴一顶草帽，坐在栏杆那里看风吹过草场的时候，他卷起袖子在旁边搭烧烤架，风里都是食物的香味。

农场里养出来的牛羊肉质最好了，蔺成聿做的也很好吃，火候刚刚好，只需要简单的调料就很是难得的美味。

草场中间的小木屋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晚上的时候还有满天繁星。

姜宵在往上看的时候，蔺成聿也不打扰他，适时沉默，不说什么话，就安静的陪在姜宵身边，一转头就能看见他。

今年冬天，姜宵又把去旅行的闲情逸致捡了回来，这次的旅行依旧在年货节之后，他有一段闲下来的时间，想去看看雪。

他在异国他乡堆雪人，蔺成聿在旁边堆了另一个。

两个雪人并排站着，不过当天晚上下了大雪，姜宵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雪人已经遮了一半，就是两个雪人的红鼻头还是很显眼。

蔺成聿问他要不要再堆一个？

姜宵摇了摇。

“一个就够了，”姜宵看了看自己的手，“天气有一点冷。”

蔺成聿低头笑，他知道姜宵有一点娇气的，于是牵了他的手过来，他手心是暖和的，姜宵也没有挣开。

雪人总是留不了太久，不过旅行结束的那天，蔺成聿给他做了一个毛绒绒的雪人，材料是羊毛毡，小小的，可以挂起来，样子很像姜宵堆的那一个，样子有一点憨厚的胖胖雪人。

“是你自己做的吗？”

姜宵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很可爱。

“嗯，也不是很难，”蔺成聿道，“你可以一直留着他它了。”

这么久之后，姜宵好像也习惯蔺成聿在身边了，这是很让人舒服的陪伴，这样下去也很好。

蔺成聿也感受到姜宵的变化了，许多时候他再靠近一些，对方并不觉得被冒犯，鼓起勇气和姜宵拥抱的时候，对方也很乖的，会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窝上，就和就很久以前一样。

时间向前推进，今年无限和咏江还有合作。姜宵公司的那块空地没有留多久，他要开始建一座新的大楼了。

无限手机端商城的推广做的很好，线下生鲜店也开的很不错，无限又是众森布局里重要的一环，无限自营投资和管理的小工厂很多，为了生意扩张，招来的员工也越来越多。

姜宵要为后几年做打算，还是得建楼。

这座楼离他原来办公的地方是有段距离的，中间隔了个不小的景观花园，建造的时候不会打扰正常办公，这种工程自然找咏江，离的近也信得过。

公司的合作更深入，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身边的很多人都觉得他们两个人迟早要在一起的，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所以蔺成聿想在姜宵生日的时候再次告白的，也许两个人的关系可以再进一步，他可以拥有……嗯，至少是个名分？

但是就在今年春节刚过的时候，蔺成聿听到了一个对他来说不是很好的消息。

第一百八十章 

如果说什么是蔺成聿最忌惮最不愿意碰的词, 那就是前男友。

——确切的说，是姜宵的前男友。

现在已经好很多，他嫉恨的要死要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如果可以拥有姜宵的现在和未来, 那些就不该记得, 只会徒增烦恼。

傅若言在和姜宵分手且经历了火灾那件事之后，整个人也变了许多。他早就没有那么偏执，在姜宵的倾向性变得明显了之后, 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知难而退。

蔺成聿如今在姜宵身边见到他的频率已经不高, 当然他心里也知道，如果万一真有什么变数, 自己又做错什么, 这个人仍然会再次出现在姜宵身边，伺机把姜宵抢回来。

而他不会让这种机会出现。

所以傅若言对蔺成聿来说已经不是很大的威胁了。

但是还有一个人，和傅若言不一样。姜宵是主动和傅若言分手的，在这种情况下, 他很难吃回头草。但是姜宵前一段感情就没有那么情愿了, 甚至算是一种遗憾。

林鹤元。

如果提到姜宵的高中时期, 就永远绕不开这个人。

蔺成聿以为那也是过去时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他觉得林鹤元会在国外呆一辈子。

但是就在关键的此刻, 对方回来了。

姜宵是在朋友圈里看到这个消息的，因为前几年和叶影影有了联系, 之前高中熟悉的几个同学他也有了交集，只不过除了影影, 他很少和其他人聊天。

林鹤元在高中阶段是不折不扣的风云人物, 他出国之后消息就少了很多, 物理方面的东西普通人也不懂，并不是大众会关心的内容，所以林鹤元以其出众的天赋在国外的大学渐渐崭露头角的时候，国内也传不出什么消息来，同学们偶尔提到他，也几乎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直到现在的大新闻出现，大家想不注意到也不行了。林鹤元高中的时候出名是因为拿奖了，奥数大奖，现在依旧是厚林一中不可复制的成绩。

然而属于林鹤元的成绩并没有到此为止，现在他的研究成果拿到另一个让物理界瞩目的奖项，他依旧优秀又年轻，并且伴随的这一奖项的重磅消息，是林鹤元回国的事情。

据传闻，他获奖之后接受国家邀请，即将入职国内高等学府担任教授，堪称这个行业内最年轻的教授之一。

然而教书并不是他的主业，有奖项和研究成果傍身，据说还有几个国家级经费过亿研究项目请他入住，确实是衣锦还乡了。

他的成就令人侧目，而且他还如此年轻，朋友圈里的小道消息给的有点乱，关于他回国任职的事情也是众说纷纭，应该是暂时还没有定下来。

姜宵在朋友圈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愣了一段时间的，他突然看到这个名字，知道他回来的消息，好像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是林鹤元啊。

蔺成聿那个时候就在他旁边，看他呆呆的样子，于是就随口问了一句，得到的答案也让他愣了。

“……都过了这么久了，”姜宵接着道，像是自言自语，“他说不定也忘了。”

他那时候没有和林鹤元留下联系方式，有家长阻拦，又远隔重洋，那个时候通讯也没有那么方便，分手之后，就真的断了联系。

都这么多年没见，大家的人生轨迹也不相干，高中时期的感情毕竟脆弱，都还不成熟，现在对方回国，也不一定还能记得这份遗憾。

但是事实就是，姜宵在朋友圈看到那条消息的当天下午，他收到了一个好友请求，然后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个陌生的号码，一般来说姜宵是不会接的，但是他看到了那个好友请求，是林鹤元。

这个电话号码的背后，他好像也猜到是谁了。

姜宵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了起来，他听到了一个很久没有听到的声音。

“年年？”

姜宵应了一声。

“我是林鹤元。”

姜宵的手指动了两下，他张了张嘴，应了一声“嗯”，表示自己知道了，但还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今天我到柳江，可以一起吃饭吗？”林鹤元道，“我请你。年年，我们好久不见了。”

姜宵说“好”，他好像有些机械的在回复着，确实好久不见，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后他就听见电话那头笑了一声。

“是很意外吗？”林鹤元问他。

姜宵想了想，老实的回答:“有一点点。”

“我们见了面再说吧，”林鹤元道，“我很想你，想见你。”

但整个电话姜宵都没说几个字，林鹤元也没有多说，主要是很多话不适合在电话里说，还是面对面，才会有真实感。

姜宵挂了电话之后在那里呆愣愣的坐了一会儿，然后打开手机加上了他的好友。

林鹤元给他发了一家餐厅的定位，在餐厅定位后面，他加了一句“期待见面”。

于是姜宵那一整个下午都有点魂不守舍。

整个高中对他来说很美好的，林鹤元是美好里最亮的一颗星星。他给了姜宵最初的感情，那是很单纯的不掺杂一点杂质的初恋，事到如今回想起来仍然很好。

就是分手分的不太好看。

现在两个人这个年纪了再见面，姜宵也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他有点不安，脑子也总有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不知为何总是想到蔺成聿。

下午下班之后，蔺成聿今天照常来接他，两个人经常一起吃饭的，但是他这回没有接到人。

“……我和别人约好了，”姜宵说出来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不好意思，我应该提前和你说的。”

他一个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没来得及想什么其他的东西。

“是工作上的事情吗？”蔺成聿问他，“晚上我去接你回来吧。”

姜宵摇了摇头，道：“是林鹤元回来了，我、我去见他。”

蔺成聿的笑容僵硬了一些。

他知道林鹤元回来了，但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来的这样快。

果然是来者不善。

姜宵念旧，就算是个关系好的朋友，他只要有时间都会去见的，何况那是林鹤元。

蔺成聿那一刻心里闪过很多念头，他当然不想让姜宵去，但是他没有这个立场阻止，即使他现在靠的再近，也不是姜宵的恋人。

但无论再怎么安慰自己，林鹤元只要回来了，就是个巨大的威胁。

蔺成聿拦不了他，他也没有把话说出口，姜宵当天晚上就去见了林鹤元。隔了这么久，这个人倒也还记得自己喜欢的味道，选的餐厅是姜宵经常去的，他熟门熟路。

他以为自己已经来的很早，但是对方来的更早。

在靠窗的小包厢里，姜宵一走进去就看到那个人了。

真是好久不见。

他在包厢门口都愣了一会儿。

林鹤元五官看上去和高中的时候没有什么大的分别，硬要说的话是长开了，显得更成熟硬朗一些

他还是很好看，特别是抬眼看姜宵的时候，眼睛还是和之前一样，像盛着一湖水一样。

姜宵的记忆里他总是穿着校服，很干净的样子，现在穿了一件稍正式的一件灰色外套，餐桌上面点了一盏灯，他在灯下，还是那个时候的样子。

姜宵好像骤然陷入一种回忆里，一时不知道怎么言语。

不仅是姜宵在打量林鹤元，林鹤元也一样在看他，他的眼睛一直在姜宵身上从来没有移开。

姜宵脸上的肉消减了一些，没有高中的时候那点婴儿肥了，眼睛依旧很大，今天柳江风大，他的头发有些被吹乱了，有几缕就垂在他脸侧，显得乖乖的。

他看人的时候很专注，那眼睛眨一眨，又缓缓的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来，小虎牙尖尖的，真讨人喜欢。

林鹤元其实并算不上很久未见他，他在国外的时候看到过姜宵的消息，还不少。他是无限的创始人，是国内有头有脸的年轻创业者，但是隔着视频看，永远没有亲眼见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感觉。

姜宵还没有坐到他对面去，林鹤元就先过来了，他忍不住伸手抱了姜宵一下。

“年年，”他道，“我很想你。”

姜宵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他有点不太习惯对方的拥抱了。

但是友好的拥抱还是可以的，就一会儿之后，姜宵退了一步，主动松开了。

林鹤元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面对面坐好，姜宵整个人的情绪也稳定下来，见到人之后，他仿佛就已经达成某种愿望，也不再紧张了。

“我也是今天刚知道你回国的消息的，还有一点意外，”姜宵开口，“怎么想到来找我？”

林鹤元看了他一眼：“我回来原就是为了找你。”

他不打算迂回着来。

姜宵拿着筷子的手停了一下。

“我其实之前也回来过，”林鹤元接着道，“在有些能力和家里对抗的时候，我回来看过你的，大概是你大学刚毕业不久，我来的晚了，很不巧，那个时候，你和别人在一起了。”

那应该是傅若言。

“所以就没有打扰你。”林鹤元道，“我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

他那时候自己也尚未做出很亮眼的成绩来，没有什么和人争的资本，那次之后，他埋头近乎闭关做研究，想真正出人头地。等事业上总算取得突破，家里也没有力量能束缚他，国内有人联系到林鹤元，抛出了橄榄枝。

对于林鹤元来说，回国可以，留在国外他也无所谓，但是他鼓起勇气去打听姜宵的私人消息的时候，发现了他分手后单身的事实。

因为这个原因，他迫不及待就回来了。

“年年，我一直都记得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姜宵听见林鹤元接着说，他的眼睛盯着自己，没有移开过，“高中的时候太天真，总以为相互喜欢就可以。抱歉没有保护好你，但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分手。”

第一百八十一章 

姜宵整个人就是僵住。

他来之前, 完全没有想到林鹤元会一开始就和自己说这个，他以为会是简单的叙旧什么的。

“年年现在没有交新的男朋友，对吧？”

林鹤元望着他。

“按照你的性格, 如果有那个人的话, 今天不会一个人来的，甚至根本就不会来。”林鹤元见他独自到了, 就知道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没有错，“还好，我还有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姜宵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又冒出头来了，他又想到蔺成聿。

老实说，他自己也说不清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叶淼淼评价这是暧昧阶段，姜宵想了想, 无法反驳。

他既可以往前走一步, 也可以往后退一步，但姜宵站着一直没有动。他为这个人感动过，也许也有心动, 可还有害怕、还有犹豫, 还纠结着是否可以重来一次。

姜宵没有想过这个时候会来一个林鹤元。他不讨厌对方, 反而一直很感激林鹤元，但时间过的太久了, 很多感情被打断了, 他现在一下子接不起来了。

林鹤元等了一段时间, 他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只见姜宵摇了摇头, 放下了筷子, 道：“鹤元, 我们不适合再谈这个了，我现在……”

“那就不说，”林鹤元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仍然带着很温和的微笑，“年年不用觉得有负担，原来就是我做的不好，突然离开，突然回来，又突然和你说这个。你一下子接受不了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事，我的问题。”

林鹤元把姜宵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他给姜宵倒了一杯果汁，又很快转了话题。

他谈起自己这几年在国外的经历，他讲话还是很有意思，一下子把姜宵从有些尴尬无所适从的状态里扯出来了。

林鹤元其实本质上一直是很强势的人，姜宵以前也感受得到，现在更明显了。

只不过他的强势从来不在于咄咄逼人，而是不着痕迹的以温和的方式带着人走。

姜宵之前也没想过他会一直想着自己，听了他的经历才知道，事实上林鹤元确实没有找过其他人，他原就有天赋，做研究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拼，时间几乎都花在这上面了，这么长的时间里，唯有一个姜宵让他心动过。

这心动经久不绝，隔了这么多年了，他再次看到这个人，还会有年少时那种让人心窝一软的悸动感觉。

他真的喜欢姜宵。走出外面之后才更深刻的感受到，他唯一喜欢的人特别又难得，拥有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隔了这么久刚回来，林鹤元也不指望对方一下子接受自己，但是让姜宵知道自己的心意并没有坏处，他往后所有的追求也算是有基础。

今天晚上这餐饭吃完花了不少时间，总体来说还是很开心的，林鹤元过的很不错，就已经让姜宵觉得安心，不过他作为东道主，好歹要送人回去。

“你住哪里？”

林鹤元跟着他往往外走，他摇了摇头，道：“刚下的飞机，就来见你了，私人行程，也没有让人跟着。酒店还没定，随便住哪吧。”

按姜宵的性格，哪里能让他随便但住，好歹柳江他住久了，总得让人有个好好休息的地方。

姜宵刚想说我给你找，就在这个时候，有道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

“我给他安排吧，柳江的酒店这一块我熟，宵宵不用费心了。”

是蔺成聿。

主要在这说话的时间点姜宵正领着人往餐厅外面走，去停车场取车，这已经是餐厅外面了，蔺成聿就在那里等着，把林鹤元说的话听清楚了。

不说这是故意的蔺成聿都不信，就仗着姜宵不会不管他。

对于林鹤元回来这件事，蔺成聿确实是意料之外，但是他和姜宵走到这个地步，让他认输也不可能。

姜宵看着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太晚了，来接你回去。”

蔺成聿站在他身边，轻声解释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林鹤元，脸色就算不上友好了。

“好歹是老同学，安排个酒店房间还是应该的。”蔺成聿道，“我让人带他去，宵宵放心。今天时间有些晚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你不是还有个签约仪式吗？”

然后他自然而然带着姜宵往自己车上走，这几句堵的林鹤元后来的话也没说出来了。

他原是想住在姜宵家或是公司附近的，毕竟好久没见，刚回来两个人还得有进一步了解的时间和空间，循序渐进的好。蔺成聿一出现，让他的计划也没那么顺利了。

这个人还在姜宵身边。

虽然没在一起，但果然经年累月的陪伴有效果。蔺成聿和高中时候大不一样，也能做姜宵的主还不会让人排斥，也是有本事。

毕竟是一长段空白期，林鹤元站在那里，没有在这个时候过多纠缠。

姜宵还是不太放心他，刚回国，林鹤元和家里关系又不好，一回来就来找自己，得顾着他。

蔺成聿拉着他走他也没有立刻离开，问了林鹤元几句。

“没事，”林鹤元朝他笑笑，“宵宵今天先去休息吧，这段时间我都会在柳江的，不急。”

他回国之后工作的有些细节还在详谈，所以林鹤元是真有时间。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是看着蔺成聿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蔺成聿就知道林鹤元这次回来是有目的，这目的具象化就两个字，姜宵。

第二天他果然又在无限看到林鹤元。姜宵今天的签约仪式也很顺利，早上10点前就弄完了，送走了合作方，林鹤元刚好打电话过来。

他就在公司门口。

蔺成聿不至于在酒店条件上苛待他，他不使这种不上台面还容易出问题留把柄的手段，只是那就点看着距离姜宵的公司也不算远，但是到无限那条路是最堵的，硬是塞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公司门口。

林鹤元还不够了解柳江，他知道今天上午姜宵要忙，所以晚点来也没什么。

他早上起来换了个酒店，然后找到无限来，时间点刚刚好。

姜宵当然把人迎进来了。

林鹤元站在公司楼下的时候，才切实感受到姜宵在这些年里做了什么。

那个在柳江和厚林两地奔波、在春市里摆着小摊的少年已经完全长大了，他总算拥有属于自己的成功事业，一间这么大的公司。

“年年很厉害。”

林鹤元跟着他往上走，一边走一边感慨。

姜宵被他夸的时候总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一眼林鹤元，又想起以前的事情。

“你以前也帮了我很多，”姜宵道，“公司说到底也有你的一份。”

他仍记得林鹤元陪着他一起做小生意，还有离开的时候给自己留下的那张银行卡。

林鹤元朝他笑笑：“那是我的荣幸。”

今天来无限的时候，他还特意去了一趟无限生鲜。毕竟是柳江本地公司，无限生鲜在这里布局不少，在酒店斜对面就有一家，所以即使是蔺成聿挑的酒店，林鹤元还是住在那里了。

一早他就去了，生鲜店刚刚开门 。即使这间店不过是无限很小的一个环节，他刚踏入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冒了出来。

他为自己喜欢的人觉得骄傲。

姜宵一步步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是件特别好的事情。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很遗憾自己不在而已，在好几年的时光里，有其他人陪着这样的姜宵成长。

关于林鹤元今天来公司的事情，姜宵也不是很意外，就算他不来，姜宵也要带人来无限看看的。

他最初的生意和林鹤元息息相关，姜宵也想郑重其事的把自己这些年做出来的成绩单给他看看。

林鹤元今天看他，又觉得他和昨天有些不一样。姜宵和他谈起无限，眼睛是真正的闪闪发光。

真好。

不过这样融洽和谐的时候也没有持续多久，姜宵也没预料到今天会是这么个状况。

除了林鹤元，无限在今天上午又来了两个人。

傅若言和蔺成聿。

林鹤元来无限，非常合理；蔺成聿来公司找他也相当正常，最近一年多姜宵也习惯了，他来无限的频率说不准比他去咏江的频率还要高。

傅若言现在偶尔也会过来，他就算在某种程度上放弃了，但是不代表他不想见姜宵，好歹还算是朋友，而且谁让蔺成聿现在还没追上呢，他来找姜宵也是光明正大。

可这三个人在此时此刻凑在一起，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三个前男友，偏偏都选在今天上午过来。

姜宵整个裂开。

事情是这样的，他带着林鹤元在咏江转了一圈，上去办公室坐坐的时候，蔺成聿就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他知道林鹤元回来，肯定不会让他和姜宵长时间独处的。

结果没说几句话，傅若言就过来了，他前几天在外跟剧组，给姜宵带了点东西，本想放下说几句话就走，但看见这情况，反而不打算走了。

老实说，姜宵没有脚踏两条船，每段感情都清清楚楚问心无愧，但是大家凑在一起，整个场面就弥漫着一种姜宵形容不出来的剑拔弩张。

大家都是成熟的男人，当然不会打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琢磨不清的微笑，在姜宵办公室合围的沙发座那里，就分成三个方向坐着。

姜宵站在办公室门口，从秘书手里接过茶叶，看着对方拼命压制但仍然透露出八卦的眼神，觉得有点头疼。

“去做其他工作，办公室先不要让人进来，”姜宵嘱咐她，“我自己来处理。”

大家都不是不讲理的人……吧。

只是见个面而已。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但是姜宵拿着茶叶一进去这气氛就更和谐不起来了。

蔺成聿自不用说, 都是争锋相对过的，但除了他以外，其实傅若言和林鹤元也相互认识。

就算之前没打过照面, 但是傅若言见过他的照片，林鹤元之前打听过姜宵男朋友的消息, 傅若言算半个公众人物，看到他的长相也不是那么难。

算不上同一个时期的情敌, 但傅若言讨厌他拥有姜宵的年少，林鹤元不喜欢他拥有姜宵的未来。

姜宵稍微离开一会儿去拿茶叶的时候，两个人就开始有第一次交锋了。

“你好, 我是林鹤元。”

“我知道, ”傅若言看他，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皮笑肉不笑，“以前听宵宵提起过你，没想到你还会回国。”

“有机会当然要回来，”林鹤元接了一句, “重新见到年年真的很高兴, 看来他也还念着以前的事情。”

姜宵一走过来，两个人是一起转头看他的。

“宵宵。”

“年年。”

蔺成聿不叫人, 他最先到办公室来的, 坐在中间那个最大的沙发上, 一见到姜宵过来, 就自己站起来走过去，很顺手的把茶叶和茶壶接过来了。

“我来，”蔺成聿朝姜宵笑笑, “哪用得了你给客人沏茶啊。”

他这话一出来, 两个人果然都齐齐盯着他了。

不管怎么看, 都是蔺成聿这个人最讨厌了吧。

“你少说两句话吧，”姜宵又不傻，哪里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心思，“自己去那边坐着。”

四个人坐在合围沙发的四个方位，姜宵用不着别人，他自己沏茶。挺奇怪的，他是这场矛盾的起因人，亦是调和剂，他们不会在姜宵面前闹，虽然阴阳怪气几句还是会的，毕竟谁也看不惯谁，但总的来说，也还好。

大约三个人在和姜宵的感情上有相似之处，都有没有做好的地方，同样不打算分手，今天恰好遇到一起之后，谁都不打算离开。

就算办公室关了门，但是这些人无限都认识，林鹤元陌生一些但是姜宵带人在公司里简单转了一圈，看那样子也知道不简单。

反正今天是太平不了了。

坐下来之后，聊也是能聊，话题主要还是在姜宵身上，他这么些年的经历很丰富，随便挑个点都能说。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就又开始有分歧了。

林鹤元来的时候当然想着要和人一起去午饭的，他定好了位置，并打算在这个时候独自带姜宵走。

傅若言对附近这一块也熟，他不打算出去，打电话订餐叫人送过来，反正不出这个办公室门。

蔺成聿倒是更直接一点。

“不如尝尝无限的食堂吧，食堂里有个大师傅，是特意请过来的，之前在咏江的酒店工作过，手艺很不错，”他道，“无限下面有生鲜板块，食堂用的食材也很不错，不比外面的餐厅差。”

这话说到这里还算可以，如果不加最后一句的话。

“刚好你们两个也不是经常能过来，吃点无限的特色也好，宵宵觉得呢？”

姜宵：“……”

他觉得头疼。

姜宵今天上午除了签约仪式，也没什么事，他不赶人的，又见他们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想了想，干脆把三个人都领到家里去了。

乱七八糟的，好歹好好吃个中午饭吧。

他感情的事情就是乱，又哪里整理的过来，跑又跑不掉，他下午四点左右还有个公司活动，要去荔市，等他走了，这三个人自然都会离开的。

林鹤元回来也不是为了和人斗气的，他没有这么幼稚，反而有备而来。

但是到了姜宵家里之后，他也发现哪里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和傅若言之前的感受有一些相像，他觉得自己很了解姜宵了，但是没有蔺成聿了解。

这地方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

三个人呆在一起，总忍不住相互对比，争风吃醋也有一点。

在姜宵的这间房子里，蔺成聿简直算是熟门熟路，他好像对姜宵的生活习惯掌握的相当到位，进来之后收拾一下，真和招待客人一样。

姜宵自己也和他们呆了不少时间了，他想一个人冷静一下，自己进了厨房，并不让他们进来帮忙。

蔺成聿在另一边的流理台上洗了水果，放在沙发那里，又看了看姜宵。

厨房的间隔是透明的，姜宵切好了菜，然后在锅前面站了一会儿，看起来好像是在发呆。

“别逼他了，”蔺成聿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他过的也很纠结。”

说起来，分手的时候都是他们没有做好，并不是姜宵的问题。

傅若言其实也知道。

他现在的状态多少已经有些认清现实，但今天那点不甘心被重新勾起来了而已，他看向厨房里的姜宵，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姜宵从厨房间出来的时候，菜已经好了。他手艺仍然很好，林鹤元在席间看他，姜宵望着他们三个人脸上都是带着笑的，但是一低头，眉宇间却有一丝说不出的疲惫。

吃完那餐饭后，傅若言是头一个离开的，他从车的后备箱拿了几个袋子出来给姜宵。

“出差的时候，买到了很好的雨前龙井，还有几样小点心，想到你以前还挺喜欢的，所以就给你带回来了，”傅若言道，“其实今天来找你，本来就是为了给你这个而已。”

姜宵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和他说谢谢。

“用不着什么谢谢，”傅若言朝他笑笑，“宵宵，我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伸手抱了姜宵一下。

蔺成聿是第二个走的，这回主要是姜宵催他。

林鹤元今天换了个酒店，换到无限附近了，姜宵去荔市刚好和酒店那边顺路，想今天好歹得送人过去，蔺成聿让他好好工作，他找人送。

“你别闹，”姜宵看着他，“我看今天就是你开的头。”

蔺成聿无辜：“我没有。”

“那你现在少管我，赶紧回你自己公司去，”姜宵推着他往外面走，“去去去。”

林鹤元听到了。

看似姜宵在赶人，实际上他又不是生气的那种，姜宵对自己是很好，可也许是太久没有回来，林鹤元觉得他还是有一些客气的。倒是面对着蔺成聿的时候，姜宵很放松，算是无所顾忌，说什么都好。

他想起傅若言离开之前，对着他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回来想干什么，”傅若言道，“只要有一点机会，谁想放弃姜宵呢？但他待久了就知道，其实他已经做好选择了。”

只是犹豫期有些长，可能是因为以前的事情，但是这犹豫的对象看样子是不会轻易换了。

林鹤元那个时候有些不懂，现在倒是明白一点。蔺成聿确实是特殊的，经年累月的陪伴过来，实在很难取代。

他手指有些发冷，站在姜宵家门口，看着蔺成聿离开，又见对方在姜宵看不到的地方看了自己一眼。

可能是身在其中，蔺成聿觉得他和傅若言都走了，怎么姜宵就最后留下了林鹤元？

这个人在姜宵心里还是不一样。

时间有点紧了，姜宵就没有叫司机过来，他自己开了车，送林鹤元回酒店，路上也问了他一些回国后的打算。

去高等学府任教这事是真的，几个研究项目也是真的，林鹤元还有选择权，还没有定下来。

“那边希望我去首都大学，”林鹤元道，“都安排的不错。”

“那很好啊。”

姜宵是真的为他高兴。

“但是首都离你太远了，”林鹤元道，“我在考虑南联。”

“开什么玩笑？”姜宵惊讶，“南联不适合你。”

国内物理系还是首都那边比较强，且因为地域原因，很多实验室也设在那里。南联主要强在商科，理工类的排名就不算靠前了。

“你不能这样想，”姜宵语气也严肃起来，“鹤元，你这样的能力，不能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为了我就更不行了。”

姜宵住的地方离公司近当然离他的酒店也很近，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的当口，地方已经到了。

因为涉及到事业问题，姜宵没让他下车，他要把这事情说清楚。万一真的耽误了林鹤元，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我很高兴现在能看到你，更高兴看到你过的很好，”姜宵道，“但高中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鹤元，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是我们现在已经不适合了。”

姜宵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难受，他怕伤害到对方。

等了一会儿，他才等到林鹤元回答。

“我回来之前，也想过这种可能，”林鹤元叹了一口气，“可如果都不尝试一下，我会遗憾终生。”

“鹤元……”

“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我知道的，年年，你怎么选都可以，”林鹤元接着说道，“我这段时间都还没有定下来，可以留在柳江，给我争取的机会吧，年年。”

他没有等姜宵回答，就先下了车。

从林鹤元回来开始，姜宵确实就过得不是很平静了。因为他那句话，姜宵又怕他真的为了得不到的结果放弃首都选了南联，这段时间没放弃过好好劝他。

说老实话，林鹤元也很想借由这关心做些什么，但是那天之后，他渐渐知道了姜宵与蔺成聿相处的这些年的一些细节，包括那次火灾。

他有些明白姜宵的心意何在，也在这段时间里有些无奈的接受，自己这次回来，也许并不能改变什么。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自己好像总是在错误的时间里遇见他，一次来的太早，一次来的太迟。

这一段时间过去之后，那天他再次拜访姜宵家，已经是抱着最后一次的念头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今天林鹤元说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说, 他是特意来家里的，姜宵想了想，也没有拦着他。

他最近和林鹤元谈过很多事了, 对方的争取他能感受得到，但是度过了刚重逢的紧张之外，他整个人的情绪也冷静下来了。

他知道自己确实已经和林鹤元不合适。

因为姜宵的态度明显, 林鹤元也有他的感受，即使他已经很努力，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争取的来。

姜宵觉得他应该会好好听自己的去选择首都那个更适合他的位置。

今天来，大约就是说这件事的。

林鹤元上门的时候带了东西来, 他特意去了一趟无限生鲜。

“给你做餐饭吧, ”林鹤元道, “来了柳江之后，也没有为你做什么。我在国外手艺也有长进的，尝尝？”

他长期独居, 当然要学会照顾自己，他学了味道不错的西餐, 还没有给姜宵吃过。

姜宵说好, 然后在旁边切水果蔬菜，给他打打下手。

在做饭的过程中，他开口问着姜宵：“年年很希望我去首都吗？”

姜宵道：“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林鹤元低头笑笑, 他停了一会儿，等牛排在锅里煎出滋滋作响声音的时候, 他接着说了一句：“今天会有人来找我谈工作的事情，我大概两天后就要出发了。年年, 如你所愿, 我会去首都的。”

这在姜宵的预料之中, 他放心一些，说：“祝你一切顺利。”

林鹤元朝他笑了笑：“会的。”

牛排来自于无线生鲜，烹饪和简单的摆盘之后，入口很好。

但林鹤元望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段日子里他想问的问题：“你真的喜欢蔺成聿吗？”

姜宵一愣，低着头没看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我可以走，年年，我离开太久了，不是短期内能弥补的过来的，”林鹤元追问下去，“可是我也想知道你到底会选择谁，我想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幸福。”

他拒绝自己，拒绝傅若言，姜宵若是不喜欢、没感觉，他会把话说的很清楚，不会吊着人，但是他没有拒绝蔺成聿，两个人的相处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林鹤元看到了这些，这也是他选择退出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对方真的已经做出选择，他不会让年年觉得困扰，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去破坏。

姜宵戳了戳盘子里的牛肉，有些茫然，林鹤元突然问他这一句，其实他也在问自己。

最近有一件事他藏在心里，没有和其他人提起过。

林鹤元在这段时间和他表白的时候，他总是想起蔺成聿。这个人其实也经常表白的，他每次提起，姜宵心里都会有些许波动，他说不出是不好意思还是其他什么。

因为林鹤元回来了，又给了姜宵一种对比，证明他现在对蔺成聿和对林鹤元的感觉是不一样。

并不是单纯的感激，也不再是朋友了。

我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他了啊？

姜宵现在就在想这件事。

“年年？”

“……嗯。”

姜宵听见林鹤元叫他的名字，就应了一声。

他把刀叉放下，一只手撑着脸，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回忆。

“我之前和你说过，前两年刚分手之后，我很不想谈恋爱了，那个时候觉得大概这辈子也就这么孤独下去也挺好的，但是……”

偏偏让他在那样的情况下看完了上辈子的事情，偏偏有了一场火灾，随后又有了他和蔺成聿这两年的相处。

他原是看破红尘马上要飞升的程度，但是好像还是有一根线牵扯着他，然后一点点把他往回扯，姜宵又半只脚重新踏进红尘之中。

他是很看待陪伴的一个人，姜宵会在这样的陪伴中一点一点心动，直到这一点心动终究发展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那确实就是已经萌芽的喜欢了。

“我自己也很惊讶，”姜宵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居然，真的有重新喜欢蔺成聿的一天。”

林鹤元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并没有那么不意外。

“他听到这句话应该会很高兴的。”

如果这句话的对象是自己，林鹤元想象一下，大概会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让姜宵承认这一点其实并不算很困难，他只是在这段时间没看清楚自己的内心而已，吃回头草这件事真没有那么简单。

对林鹤元说不难，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蔺成聿说。

能不能慢慢来啊？和这个人重新开始和他以前的情感经历很不一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喜欢是一回事，谈恋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鹤元看着他，也知道大约姜宵有些纠结，但那已经不是他能关心的问题了。

他往口中塞了最后一块牛排，然后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其实也还好。首都也有无限生鲜，他生活里还会有姜宵的存在，这个人对自己的影响永远都在那里。

即使不能一直拥有，知道他一切都好也是一种慰藉了。

这餐饭吃完之后，姜宵在门口送林鹤元离开。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晚饭，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林鹤元看起来状态还行，他已经争取过，也已经得到答案，便在离开的最后，向姜宵要一个拥抱。

姜宵没有拒绝。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过的最高兴的时候了，谢谢你，年年，”林鹤元在他耳边小声道，“祝你以后一切都好。”

姜宵稍稍垫了垫脚尖，也对他说一切顺利。他贴着自己说话，整个人和以前一样甜甜的。

于是在拥抱的最后，林鹤元还是没有忍住，像是高中那时候一样，他很轻很轻的亲在姜宵的额头上，当做结束。

姜宵愣了一下，不过也没有推开他，只是告别而已。

他亦觉得自己是十分幸运的人，能得到林鹤元的喜欢，有缘无分罢了。

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天黑了，别墅区这边晚上的灯光并算不得强烈，被旁边的大树一遮，姜宵家门前那一块地方就看不太清楚了。

若是隔远了，就只能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林鹤元低头那一会儿，像是在接吻，而姜宵没有推开他。

林鹤元离开之后，姜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回了家，就开始想自己的事情了。

他要拿蔺成聿怎么办啊？

他纠结的晚上都睡不着。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还是精神不好，姜宵今天工作不多，他在办公桌那里掷骰子，好像想让老天爷帮自己做选择一样。

不过也很奇怪。

蔺成聿这段时间经常往他身边凑，即使人不能来，但消息还是不断。昨天就没有晚安消息，而且今天一直到上午，也没有和自己说过话。

好像在工地吧？

工地那边又累又麻烦，可能一时顾不上，姜宵也没有多想。

但是今天一整天过去，半条消息都没有，这就有些怪异了。

不会是又出事了吧？

姜宵想了想，心里有些紧张了，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等了一会儿，没人接。

他退而求其次，往咏江秘书那边打了个电话。咏江那边姜宵还是很熟的，蔺成聿的秘书也认识他。

“姜总，真对不起，我今天也不知道蔺总去哪里了，公司不少人找他呢，”那边秘书的声音很恭敬，姜宵问什么说什么，可她今天也没找到人，“蔺总有些行程是他自己临时决定的，有时也来不及和我们下面人说。您要是找到蔺总了，麻烦告诉我一声，公司里有个急件还等着他签名，真是不好意思拜托您，但蔺总那边，除了您也没其他人能找得到他。”

姜宵：“好吧。”

他问了蔺爷爷，对方这段时间都在老宅那里，也没见过蔺成聿。不过应该是没出事，否则公司和家里早就知道了。

姜宵打完这几个电话，然后眯起眼睛看着手机。

说着一直喜欢他永远都不会变，现在突然找不到人玩失踪？

呵，男人。

大猪蹄子。

骗人的鬼。

当天晚上姜宵有点气气的吃完了晚饭，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又给蔺成聿打了个电话，这下不是没人接，是直接关机了。

姜宵细想想，按常理来说也有点不对劲。

蔺成聿这段时间万一有什么事情都会和自己说的，现在突然消息没有，很是反常。

他在家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开车去了蔺成聿家。

就是那栋小别墅，这地方姜宵还是很熟的，他开着车，还想着小区怎么进得去，这地方安保还是很严的，但是车开到门口，姜宵降下了车窗，还没说话呢，保安就把门打开了。

保安跟他解释:“我认识您，蔺总打过招呼的。”

也对，这楼盘现在就是蔺成聿开发的。

姜宵多问了几句，那保安告诉他，昨天晚上看见蔺总的车回来了，后来换班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再出去过。因为姜宵这几句话，物业还特意给他查了今天的监控，没看见蔺成聿的车离开，他那几辆车姜宵都是认识的。

那就应该是在家里。

一整天呆在家里为什么不接电话？

姜宵想到今天新闻上刚播的突发疾病什么，心想不会吧。

他有些担心了，把车开到蔺成聿家门口，这地方的钥匙物业就帮不了他了，不过是密码锁，姜宵想了想，把自己生日倒过来的数字输了进去。

门果然开了。

蔺成聿这个设密码的习惯好歹没变。

外面花园的门开了，姜宵还怕入户门打不开，但是他走近一看，那门没有关。

他进了房子里，大厅里的灯没开，姜宵打开了，然后在里面找人，客厅和卧室都没有人，他想了想，往下面走。

这房子有地下两层，往下走，有酒窖，酒窖的灯是打开的，而且靠近之后，他听到有酒瓶敲击带来的叮铃哐啷的声音。

姜宵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他了。

他先看到的是满地的酒瓶子，蔺成聿蜷缩在墙角，因为姜宵把酒窖和附近的所有灯都打开了，这地方比之前亮了好多，他适应不了，就开始有些动作。

“你喝了多少啊？”

姜宵不敢置信。

蔺成聿向来没有酗酒的毛病啊。

他一靠近人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蔺成聿喝了这么多不可能不醉，姜宵觉得这个人可能认不出自己，他把蔺成聿翻过来，去拿他手里的那瓶酒。

蔺成聿明显是醉了，而且现在处于半梦半醒的阶段，他是下意识抓紧自己手上的东西，姜宵来拿，他自然就挣扎，还想伸手往前把人推走，但是在伸手之前，他听见来人说话了。

“蔺成聿我真的生气了！”那是姜宵的声音，“把酒给我。”

然后他就顿住了，努力的理解了一下这句话，很老实的把手收回来，把酒瓶子递过去。

姜宵见他还安静的缩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之后，又试探性的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宵宵……不生气。”

他后面又说了几句，但是听不真切，姜宵叹了口气，先把他带了起来，至少先离开这里，这里酒味实在太重了，熏的他头疼。

他实在搞不清楚怎么这个人突然变成这样。

等醒了再问吧。

姜宵把人放在浴室里，蔺成聿身上酒味也重，他闻不得，还是得先清理一下。

期间还打电话叫了个医生过来，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要不要送医院洗胃什么的。

姜宵经常健身，还是能搬得动他的，蔺成聿仿佛认得出那是他，整个人也挺听话的，就是姜宵给他清理的时候有一点粘人。

他坐在浴缸里，姜宵没打算让他长期泡着，就是沾了点水擦擦，换件衣服，他手长，半跪在浴缸里，一下就揽着姜宵的腰往怀里带。

姜宵把他推远了一点。

然后他就看见蔺成聿眼圈都红了，手又伸出来，捏着他的衣角。

“宵宵不要离开我，”他听见这个人喃喃自语，“求求你了……”

搞不清这个人在想什么。

姜宵昨天还想着自己重新喜欢他之后要怎么办，至多有点纠结，蔺成聿看着却是要直接崩溃了。

好奇怪，之前坚持这么多年还一副不知道累的样子，今天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吧。

姜宵问他为什么，但是醉鬼说不出什么完整的句子，只是啪嗒啪嗒掉眼泪，反复说着希望他不要再次离开。

对于蔺成聿来说，他所有的勇气和坚持都来源于姜宵，同时，所有的脆弱和不安亦是属于姜宵。

姜宵给他擦完身体，又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

“怎么这么爱哭，”姜宵嘟嘟囔囔，又有些无可奈何，“行了，我不走的。”

他找的医生来的很快，简单检查了一下，送医院洗胃倒是不必，吃了点解酒药，吐了几回，蔺成聿今天应该是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来什么，但是折腾到半夜，好歹是差不多了。

姜宵让他躺在床上，医生吊了瓶葡萄糖之后走了，到现在差不多打完了。

蔺成聿躺在床上，姜宵不知道他清醒不清醒，但是眼睛一直看着自己。

“宵宵。”

他开口，声音还是有点沙哑。

姜宵靠在一边，看着点滴要没了，把他手上的针拔了，把吊瓶撤了，然后应了一声。

“别不要我。”

姜宵听了这句，心想这是酒还没醒呢。

“你睡吧，”姜宵道，蔺成聿不困他都困了，“明天醒了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真不想要你了。”

他才不要和一个躲起来喝酒一天不见人的醉鬼谈恋爱。

蔺成聿耳朵里不知道听到哪个关键词，垂着眼睛不说话了，姜宵一转头，眼见着他好像眼圈又红了，多少有些不忍心。

他换了衣服，今天也没打算走，揉了揉眉心，然后上了床，慢慢的窝在蔺成聿怀里。

“你怎么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蔺成聿现在还没有完全醒, 姜宵窝在他怀里之后，对方好像不敢动弹，过了一段时间，才伸手揽住了他。

然后姜宵听到他在轻声抽泣, 这个人喝醉了真是特别爱哭, 姜宵无奈, 也没有再说他什么, 伸手一点一点帮他擦掉了。

他也是真的困了, 眼见着是没有清醒后的样子，现在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

“不哭了, 不哭了，睡吧, ”姜宵拍着他的背，声音也轻轻的，像是在哄着他, “明天再说。”

总有原因的, 他们也会有时间好好谈谈。

即使神志被酒精摆布，但是蔺成聿能闻到姜宵身上的味道，抱着这个人也让他感觉到安心, 姜宵很好抱的，他就在这种情况下很听话的睡着了。

本来今天折腾的就很晚, 蔺成聿睡了很久，第二天起来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了。

床上只有他自己, 头依旧很疼, 喝太多酒的后遗症没那么容易过去, 眼前也有些迷蒙, 但是蔺成聿顾不上这些，他先是环视了一圈，没有在这里看到姜宵的影子。

果然那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吧。

蔺成聿低头苦笑一声。

他对昨天晚上的事情记得不完整，但是那里面有姜宵，他很认真的照顾自己，还主动上床窝在他怀里，越想越像是一场美梦。

但没有多久，他以为是个梦的姜宵就从房间那里推门进来了。

“醒了？”

姜宵拿着一杯温水递给他：“先把水喝了，要是能走的话，就下去吃点东西，我煮了青菜粥，你现在还是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蔺成聿傻呆呆的看着他，他把水接了过来，但是没喝，就一直看着姜宵。

“你该不会还没醒酒吧？”

姜宵被他看的有些毛毛的，靠近了去看看他，蔺成聿感觉到他的呼吸撒在自己脸上，那是真的姜宵。

“……醒了。”

蔺成聿回答他。

他从床上起来，按姜宵说的去楼下吃饭，但是还是有些头重脚轻，起床的时候脚下一晃，差点没有站稳，姜宵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

“站都站不稳，”姜宵讲他，“你啊，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个人下了楼梯，姜宵还握着他的手，蔺成聿还处于一种似梦非梦的过程中，直到他拿起勺子，尝到那一勺青菜粥。

是热的，即使做的很清淡，但是那是姜宵煮的，是很清爽又好吃的味道。

他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看着他一勺一勺差不多吃完了，姜宵才把自己想问的问题提出来。

“为什么突然喝那么多酒？你心情不好？到底遇见什么事情了？”

蔺成聿一愣，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换个问题，”姜宵凑近了一点，“怎么突然就觉得我会不要你了？”

昨天蔺成聿一直在重复这个，说的他一头雾水。

提到这个，蔺成聿就没有办法回避了，他低下头，不敢看姜宵的眼睛，然后很小声的说了一句：“我看到、看到你和林鹤元，在一起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艰难，难过的情绪在脸上收都收不起来。

姜宵反倒一脸迷惑。

“你上哪里看见的？”姜宵反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蔺成聿即使难受，但是他也敏锐的感受到姜宵说这句的语气不对，这话其实对他和林鹤元的关系是持否定态度的。

他断断续续的把前天晚上自己在姜宵房子前面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了。

蔺成聿不是故意躲在暗处的，只是那时候刚好去找姜宵，还没有开口叫人，然后就看见了那一幕。

姜宵在和林鹤元接吻，他看起来很清醒，也没有推拒。如果姜宵对林鹤元的吻是这样一个态度，那么两个人应该是在一起了。

他为自己看到的事情感觉到肝胆俱裂，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姜宵：“……”

他扶着自己的额头，一时无语。

他很快把自己和林鹤元的事情解释了一下。

“林鹤元要走了，去首都，那只是告别，而且你看错了，他只是亲了额头，”姜宵道，“他之所以离开是我劝他的，因为我告诉他我们两个不合适。”

蔺成聿头还有点疼，他呆愣愣的坐在那里，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确定这是否真实。

“真、真的吗？”

“我已经拒绝他了，蔺成聿，”姜宵强调了一句，“而且如果你看到了，为什么不来找我问一下？”

他如果发了消息过来，姜宵自然就告诉他了，哪里还需要借酒浇愁弄出这么多事来？

蔺成聿这时候心里是高兴的，但是面对姜宵的质问，他就知道自己犯傻了，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回复：“我不敢。”

他怕问了之后，那个答案就确定了。

“你有什么不敢？”姜宵觉得他挺矛盾，又想起几天前的事情，“不是还挺会气人的吗？”

处处要宣誓一下主权，林鹤元和傅若言都瞪他了，姜宵看见了。

“不一样的，”蔺成聿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选了另外一个人，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自从林鹤元回来之后，他心里是慌的。

姜宵对林鹤元又很好，那天还让他先走，非要送他回去，最近这几天也是，只要林鹤元找他，姜宵没有拒绝的时候。

那个人真的很特殊。

他不知道姜宵只是担心林鹤元脑子一不清醒选了南联的岗位，在这段时间不放弃机会劝他而已。

蔺成聿只觉得自从那个人回来之后，姜宵就很快抛下自己，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了。

他惴惴不安着，直到那天晚上看到他们两个接吻，事实上那是灯光原因叫他没有看清楚，但是当时的情景对蔺成聿冲击有多大，他无法形容。

天都要塌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姜宵和别人在一起了，按照他的性格，估计又会像之前一样，避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在努力了这么久眼见着就有曙光的时候再次坍塌。

蔺成聿非常害怕，甚至恐惧。

姜宵听他断断续续形容自己的感受，终究还是不忍心。

蔺成聿现在知道是个乌龙了，他又有新的不安，自己喝的烂醉如泥的样子被姜宵看到了，实在是很没有用。

他看到自己的手机了，一开始被他丢在客厅。在酒窖那里听不到铃声，后来直接没电，里面好多个姜宵的未接来电。

“对不起，”蔺成聿和他道歉，“我以后不这样了，宵宵，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他怕姜宵生气，但是没有。

他看见姜宵站起来，以为对方要走，想去拉人又不敢，但姜宵只是到自己身边来，然后给了他一个拥抱。

“不会的，”他听见姜宵说，“有点信心吧，我不会那样做。”

在清醒的状态下和姜宵拥抱，得到对方的承诺，蔺成聿要咬一下嘴唇，用痛感告诉自己这确实是真的。

今天姜宵确实也没有离开。

他不去公司了，打给无限的秘书那边安排好工作，又记得把咏江那边的秘书叫过来，让她带急件来家里给蔺成聿签字。

上午蔺成聿睡着的时候，他已经找人把这里特别是酒窖打扫干净了，昨天晚上的脏乱好像也过去了。

蔺成聿喝太多了，今天还有些不舒服，他以为姜宵是不放心，所以在这里留着。

但是到了晚上，他头疼的症状都要完全消失了，姜宵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蔺成聿当然希望姜宵留在这里永远都不要走，两个人简单吃完晚饭之后，就在客厅开了部电影看，他选了一部非常长的，时长高达三个多小时，暗戳戳想着如果看的困了就直接留下来好了。

他尚不知道姜宵心里在纠结什么，这回蔺成聿闹的这一遭，一开始他有点生气，后来明白过来了，又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已经是相互喜欢的，没有必要让对方提心吊胆，还让他难受，好歹试试吧，试试又没有什么坏处。

姜宵想到此处，已有些决心了。

没必要纠结的，心里怎么想，就那样去做吧。

他正想着怎么开口，蔺成聿就开始忍不住有些动作。他去拿茶几上的零食，想给姜宵吃，但是那罐子没拿稳，他心里紧张着，手还抖，差点撒了。

姜宵伸手把罐子拿过来了，问他一句：“是头还疼吗？”

蔺成聿睁眼说瞎话：“还有一点晕。”

他很想姜宵今天能留下来，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蔺成聿低着头，眼神还乱看，姜宵一看就知道，这个人估计又是在打算着什么。

蔺成聿还没仔细看，他拿的零食罐子装的是巧克力，姜宵挑了挑，在里面拿出一颗酒心的。

蔺成聿现在一看到酒就有些紧张，那樱桃酒心巧克力就一点点大，姜宵剥开尝了尝，然后蔺成聿就看他皱起了眉头。

“还是有点呛，”姜宵道，“我果然不适合喝酒。”

“那不吃这个，”蔺成聿想转过头去给他找其他吃的，“这里有好多其他的……”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姜宵扯了回去，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用点力，就离得很近了。

他听见姜宵问着自己：“昨天喝酒的时候，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就觉得醉了可能会好受一点，开了一瓶酒，而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想着我和别人在一起，”姜宵接着问他，“那有没有一瞬间想过，可能我是喜欢你的呢？”

过了一天，蔺成聿身上已经没有那种浓重的酒味了，倒是姜宵刚吃完酒心巧克力，他靠的近了，唇间有一丝丝樱桃酒微醺的味道，就一点点，不是这么近是闻不到的 。

蔺成聿不敢想。

他不回答，姜宵也并不需要等他回答。

他伸手环住了对方的脖子，抬头亲了他一下，正在嘴唇那里。

“看，这才叫接吻，”姜宵纠正他，“我昨天没有和别人这样做。”

蔺成聿望着他，他整个人就是愣住。

“宵宵……”姜宵听见他颤抖着声音开口，“你是醉了吗？”

姜宵：“那只是酒心巧克力而已。”

就这么一点大，他酒量再差也不会醉的。

姜宵想了想，又抬头亲了他一下，像是确认。

“林鹤元放弃的时候，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了，”姜宵跟他说，他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不像告白，像是平淡的陈述，“嗯，我想了想，说是的，我是有些喜欢你了。”

他说完这话之后，又去看蔺成聿的表情，对方好像完全呆住了，仿佛大脑不会处理这句话的信息量。

完了，这人傻了，没救了。

昨天是个酒鬼，今天是个笨蛋。

姜宵叹了口气，打算往后退一点，好让蔺成聿冷静一下。

表白后对方傻了这件事他还没想过，但是姜宵一动，蔺成聿就反应过来了。

他说完那话之后，哪里还退得了？蔺成聿的激动来的有一点迟，但是等他反应过来之后，那就不是姜宵能招架的住了。

姜宵觉得这傻子好像变成一只大型犬，一下被他压在沙发上了，他按着自己的腰，这下的吻不是之前的蜻蜓点水，两个人的呼吸在亲密行为之下变得急促，在吻的间隙里，姜宵听到蔺成聿在求他。

“宵宵，我的年年，”他反复念着他的名字，“再说一次给我听听，好不好？”

姜宵微微喘着气，他被人亲久了，又被人压在身下，终于找到间隙在蔺成聿耳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亲，又有一点哑，说不出的勾人。

“我有些喜欢你了，”姜宵对他重复了一遍，“蔺成聿，我们重新开始吧。”

蔺成聿为这句话疯了，比昨天更彻底，他恨不得把自己全身的骨血融在姜宵身上。

“我也爱你，宵宵。”

姜宵听见他的回应了。

“我一直爱你，”蔺成聿接着说道，他声音一直抖着，“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姜宵和他亲吻, 倒不觉得有多陌生，他和蔺成聿早就十分了解对方。

他说了重新开始之后, 好像总算放下些什么，心里也安定下来，也挺好的。

折腾这么多年，好像一个圈，他兜兜转转深思熟虑，又回到这个人怀里。

希望蔺成聿别再让他失望，应该也不会。

不过很快他就没空去想这些东西了。

蔺成聿的激动仿佛源源不尽，他用行动证明自己到底对复合这件事有多兴奋, 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给姜宵。

姜宵整个人就是又软又甜, 他恋爱的时候就是这样。

房子里开了空调, 在里面不需要穿多厚的衣服，蔺成聿又未雨绸缪, 很早之前在房子里备好了姜宵的各种衣服。

今天姜宵换了一身很宽松的家居服, 上衣一扯就上去了，蔺成聿低头亲他的时候又捏着他的腰，姜宵还有坚持锻炼的习惯, 他腰依旧很瘦，手感也很好。

蔺成聿顺着腰线一路往上, 他的手有点凉, 姜宵喘气的频率一下子就急促了很多。

“呜……”蔺成聿听到姜宵呜呜咽咽的开口, “不要弄了。”

他上衣的扣子已经完全被解开了, 下面的也不是很完整。

但是他说那话像是在撒娇, 蔺成聿亲他的时候, 也依旧没有推拒。两个人多少都有些反应了, 并不是头一回, 都对双方的身体熟悉。

蔺成聿知道姜宵身上所有的敏感点，知道哪里会让他觉得舒服，他听见对方哼哼唧唧的，音调也渐渐变了。

姜宵动情的时候是最漂亮的，这个时候又爱撒娇，过了一会儿之后，蔺成聿听见他抱怨了，说他衣服上的扣子硌人。

蔺成聿的衣服解到一半，扣子还没有解完，于是咬了一下他的耳朵，轻声问：“宵宵不帮我解开吗？”

姜宵于是伸手解了一颗，但是下一颗有点紧，而且他这个时候手不稳，那扣子又小，解了两次解不开，他就甩手了。

“我不要解了，烦死了，”姜宵生气，“你……”

他接下来的话没说出来，被蔺成聿堵住了。

“我来，”蔺成聿哄着他，“宝贝乖，不生气，躺着就好了。”

但是当天晚上姜宵觉得他就是食言，根本不是只躺着就可以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姜宵又不是没有经历，他多少是有些承受力的，但是蔺成聿这个人的兴奋程度大幅度超过他的想象，他好像今天一晚上都不会累一样。

一个明明有经验的伪处男真的很不好弄。

那部长达三个多小时的电影早就放完了，沙发都不够他折腾，姜宵后来哭着让他就停一停。

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任何人看到都会心疼的，但蔺成聿这个人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停是停了那一会儿，换了个地方。

“宵宵累了是因为沙发上不舒服，”蔺成聿说，“我们换个地方就好了。”

然后从沙发换到房间里去，一直弄到第二天凌晨才算完。

后来姜宵能感觉到蔺成聿带他去清理了，但是他那个时候已经很累，手指都抬不起来。

清理过之后，换了个房间，床铺是干净软和的，姜宵就这么睡着了。

前一天是蔺成聿晚起，这一天就是姜宵晚起了。

蔺成聿给他煲汤来着，这个时候倒是显得贤惠又听话，和昨天晚上永远吃不饱的饿狼很不一样，姜宵醒的时候，先感觉到自己全身被碾过似的疼，又疼又酸。

蔺成聿把汤带上来了，姜宵喝完了，算是有点力气。

“蔺成聿，”他还是有点生气，“你不听我的话，以后不可以这样。”

姜宵脸上还红扑扑的，他脖颈和肩膀上的吻痕没消，坐在床上看他，蔺成聿觉得他哪里都讨人喜欢。

“宵宵说什么都好，”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他一下，“以后都听宵宵的。”

姜宵还是很好哄的，他恢复能力也还可以，和对方折腾这两天，第二天他还得回无限上班呢。

蔺成聿整个人简直算是容光焕发，姜宵上班还是他送去的，离开的时候讨了一个吻，问他：“中午一起吃饭？”

“来无限吧，”姜宵道，“上午有个会，不一定有时间出去。”

蔺成聿说好。

他们两个人即使刚在一起不久，但是仍有一种熟稔感。姜宵坐电梯上去的时候还在想，好像完成了一件未完成的事情一样。

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也没有瞒不了多久，还没等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姜宵的秘书没见他多久，就发现了。

“姜总，”她指指耳朵下面的下颌骨处，“要开会，您要遮遮吗？”

这地方自己很难发现，姜宵照了照镜子，衣服也没有那个高度，秘书给他找了粉底，稍微遮了遮。

蔺成聿真是，弄的时候也不知道安分一点，要注意位置啊。

秘书给他遮的时候，靠近之后才发现衣服下面更多。

“姜总……”

“嗯？”

“谈恋爱了？”

姜宵看了她一眼，也没生气，都一起工作这么久了，也信得过，而且他和蔺成聿的关系肯定瞒不过秘书的。

姜宵就点了点头。

“谁啊？”

姜宵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侧脸，反问她一句：“还有谁啊？”

都这么些时间了，猜也猜的到时蔺成聿了，秘书小姐忍不住露出一点姨母笑来。

“很好啊，”她道，“祝您幸福，蔺总一定开心死了。”

姜宵回忆一下，他还真是很开心。

“开心是开心，”姜宵嘟囔一下，又仔细看看自己还有没有露出来的痕迹，“就是有点过头。”

蔺成聿之前也经常来无限的，但是今天很不一样，秘书小姐进去送水的时候，看到姜宵因为痕迹的事情说他，其实语气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

蔺总就老老实实听着，老老实实保证，两个人在秘书面前没有亲吻也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但是氛围已经很不一样了。

这就是情侣嘛。

渐渐的其他人也看的出来，这总算不是单方面的追逐，该是两情相悦了。

这个时间点本来就离姜宵的生日很近，蔺成聿也总算可以把自己准备了好久的生日礼物一概送给对方了。

那真是一整个房子的礼物，从开始到现在的每一年，甚至包括那套房子都是。

那房子不算特别大，挑了位置，选在海边了，风景不错，下面有个小海滩，平时度假也可以来。

姜宵生日礼物收的不少，他没有一次性收到这么多的，琳琅满目，拆都拆不过来。

“可以慢慢看，”蔺成聿和他说，“我到时候都送到你房子那里去。”

姜宵在里面走了一圈，然后回他：“不用了。”

“宵宵？”

“送你那里去吧，”姜宵和他说，“我们不一起住吗？”

又不是头一次谈恋爱，矜持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一起住确实要更方便一些。

蔺成聿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脸上的笑一下子就灿烂了好多。

“当然住一起，”他道，“我帮宵宵搬东西。”

他精心准备装修了这么久的房子，总算派上了真正的用场，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一般同居总会有一段时间的磨合期，两个人住在一起，习惯多少会有些不一样，但是姜宵和蔺成聿不一样。

他们真不需要，之前都住过这么多年了，姜宵了解他的习惯，如今蔺成聿也足够了解姜宵了，生活融合的过程就水到渠成。

他有时候早上起来，看见怀里姜宵的脸，还是会出现那种不真实感，但这个人慢吞吞的睁开眼睛，而后蹭近一点给他一个软乎乎一触即分的早安吻，眼前的一切又是无比的真实。

他努力好多年，终于又有了这样的时刻，每一天都仿佛是梦想里的生活。

同居之后，见家长也不远了。

但是这一环节也没有什么大的波澜，毕竟不管夏婉婉还是蔺老爷子，都是很熟的人了。

夏婉婉当然很高兴，姜宵每回恋爱她都是祝福的，好歹和蔺成聿认识这么多年，对方的品性她也了解。

她希望这回能走到最后，能有一人一直陪着她的年年。

“我会的，”蔺成聿和她保证，“我会珍惜年年，永远都对他好。”

太远的事情夏婉婉也不敢想，她看了一眼姜宵，轻声说了一句：“希望他不再伤心，就很好了。”

她这句话仿佛触动了蔺成聿什么，他心里一抖，回了一句：“绝对不会让他伤心了。”

这亦是他对自己的保证。

姜宵去见蔺老爷子的时候，竟然也紧张了。

先前他不明白蔺成聿的紧张，大家都这么熟了，不就聚一聚就可以了吗？等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发现情绪这事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爷爷很喜欢你的，”蔺成聿看出来他紧张了，又觉得姜宵这个样子很可爱，“不怕不怕。”

老爷子早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事情了，蔺成聿和他说过，姜宵这次去见他，觉得他头一次笑的这么开心且慈祥。

“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他看看蔺成聿，又看看姜宵，满意的不得了，好像完成了什么夙愿，“打算什么时候订婚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他们谈恋爱也没有多少时间吧, 突然提到订婚，姜宵那时候明显一愣，倒是蔺成聿很快出来打圆场。

“您这么着急干什么？”他握着姜宵的手, “给我们两个都多一些时间吧, 恋爱都没谈几天呢。”

老爷子也跟着一笑, 果然也不提这回事了，蔺成聿把人定下来就已经是大好事, 慢慢来吧。

之前他见过自己孙子要死要活的那个样子, 说实话, 老爷子没觉得他能追上，机会实在太过渺茫。

但是又如彼时安慰他说的，要好好等待，万一会有转机呢,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等待了这么久，他就真的实现了，也真是有长进了。

他挂念的孩子能和深爱的人在一起, 对方又是姜宵, 咏江也很好，实在没有什么可求的了。

姜宵进了门见了人, 又说了几句话，就没那么紧张了。

那是蔺爷爷，一直对他很好, 本来就没什么可紧张的。

订婚那事情被带过之后, 他和老爷子还独处过一段时间, 姜宵喝着对方泡的茶, 情绪也稳定下来。

“小姜，我没有催婚的意思，你也别紧张，因为我实在喜欢你，所以希望你们两个人能过得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意思，”蔺爷爷跟他说，“你们年轻人的节奏，我们老年人也管不着。”

姜宵：“没事的，我也很喜欢他，我们两个不是随随便便在一起的，所有事情都会考虑好。”

他想到蔺成聿，低头想了一下，又接了一句：“我和他会好好过。您放心，以后会常和他回来看看您。”

老爷子看着离开了一会儿的蔺成聿从那边走过来，又看看姜宵，怎么看怎么满意。

“那以后要是小聿欺负你，或是犯浑，你回来跟我说，我揍他。”

姜宵一笑：“他才不敢欺负我。”

回来的蔺成聿听到了这句话，他坐在姜宵旁边，在桌子下牵着他的手。

确实，他哪里敢欺负姜宵。

两个人相视一笑。

见过双方家长之后，关系算是完全定下来了。

当天晚上回了家之后，蔺成聿接了个工作电话，一回头就没看见姜宵了。

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在二楼房间的阳台看见了人。

这时候外面还冷，蔺成聿给他披了件外套，然后把姜宵整个人抱在怀里，问他：“在看什么？”

现在家里的阳台可以看到整个湖面了，但是今天的湖没有什么好看的，天已经黑了，姜宵没有在看什么，他在想今天的事情。

“爷爷说订婚的时候，我有点犹豫的，”姜宵和他说，“没有觉得你哪里不好的意思，就是……”

他不想完全把这件事带过，让对方猜测他的犹豫到底是因为什么，这对蔺成聿不好。

“我知道的，宵宵不用解释什么。”

蔺成聿亲亲他的头顶，他当时真没有什么失望。

姜宵如果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彼时他要是一口答应才真的奇怪，那并不是姜宵的性格。

都是见家长，两个人给出的承诺细究下来，其实并不一样。

蔺成聿说永远，在他心里是真的永远。他用了太长时间认准一个人，深爱对方，心里知道唯有姜宵一个，想维持着这段感情一直一直走下去。

姜宵说的是当下，他当然很喜欢对方，也会和蔺成聿好好过。而且和对方在一起之后，这段时间什么都很好，但是谁敢说以后呢？

他前面的三段感情，都全力以赴，曾经也想过能长长久久，但结局都不是很好。

现在的蔺成聿和以前都不一样，但仍然不敢保证以后，能过好当下就很好。

至于订婚，其实更加无所谓，如果蔺爷爷希望，他可以安排，他们两个男的领不了证，即使能领，哪又怎么样？

姜宵戒指都定过，这辈子和上辈子都定过，这些都是外在的东西，保证不了什么。这些话姜宵没有说出口，有些悲观也有些伤人，但蔺成聿都知道。

“没关系的，宵宵，”这些蔺成聿都全部想过，他知道现在的姜宵和之前的姜宵已经不一样了，“你只要给我机会就好。”

姜宵转过身来看着他。

“我和你才刚开始，不急，”蔺成聿抱着他，又握着他的手，亲亲姜宵的手指，“我准备了很久，我也会怕。宵宵给我机会，总有一天，希望宵宵能像之前那样爱我、信任我。你还有很长的选择时间和空间，我也还有很多机会，对吧？”

彼时自然就会有永远了。

他自从和姜宵在一起之后，把那些没必要的患得患失都一概丢掉，他爱姜宵，有自信心，也有信念感，再不会让他舍得离开自己。

“你以后会更加爱我的，宵宵，”蔺成聿对他说，“相信我。”

姜宵不知道说什么，他吸了一口凉气，埋进了蔺成聿怀里。

蔺成聿听到他笑了，又在自己怀里闷声闷气的开口。

“那你要一直对我好。”

“嗯。”

“要一直爱我。”

“我会一直爱宵宵。”

姜宵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以后给你打电话不可以不接，我有事情都会告诉你，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对，也要和我说的，不可以自己躲起来。还有万一真的吵架了，要好好沟通，你也不可以不理我。”

这就叫约法三章。

蔺成聿笑了一下，随后又给他全部保证。

姜宵得到答案，他心里已经非常轻松，主动亲了他一下，郑重其事的回道：“那我也会对你好的。”

他仍然怀抱着希望，期望着能和眼前这个人长长久久的走下去，不用再分开了。

度过了刚在一起激动又有点新鲜忐忑的阶段，这段恋情变成日常，日常本来就是生活里的主色调。

与蔺成聿相处，若是让姜宵形容的话，有点像左手牵右手。恰到好处、自然而然，他觉得舒服，又时常有些惊喜。

不说他自己，就是无限的人看着，也觉得这段恋爱谈的很好。

秘书小姐和叶淼淼她们一直跟着的人就知道，姜总在工作场合威严又说一不二，其实生活里人很好说话的，有的时候还有点喜欢撒娇。

而且和咏江蔺总在一起之后，就有点被宠的无法无天了，有的时候还挺小孩子气的。

硬要说蔺成聿还比姜宵要小一点，但是在一起之后，姜宵显得要娇气一些，这或许他性格使然，如果被好好养着，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在一起之后，这两个人的关系除了双方公司都知道，完全就是公开状态。

而且外面的人也知道，现实生活里的朋友，合作伙伴之类的，都很清楚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小报新闻倒没有必要，蔺成聿还是怕一些网络舆论影响到什么，他把姜宵保护的很好。

公开的阻力真没有那么大，这已经是2015年了，做生意那一圈的人什么样没有见过，两个男的谈个恋爱而已。

更别提一个无限一个咏江，都是体量庞大的企业，硬要评价，两方还真是强强联合，天造地设的一对，非常合适。

当年柳江商会搞活动，其实就是大家聚起来出去走一圈，顺便带几个新人进来认认人，有机会就谈个生意。

姜宵和蔺成聿按规矩还是会出席的，他们两个在商会久了，不需要在这地方谈生意，其实就是卖商会个面子，主要是来玩的。

而且刚好选在海边了，两个人就当公费旅行去了。

大部分时候都是自由活动，这两个人在外时常见不到人也是正常。这里大小海滩很多，旁边还有群岛，还可以租船过去玩。

这也算工作场合，秘书还是跟来的，不过姜宵一般不找她，除了有些远程工作需要处理之外，他也让秘书去休息一下。

老实说，秘书小姐也不想呆在他和蔺成聿身边。

狗粮太多了，也是有些吃撑了。

这两个人有的时候还是挺腻歪的。

比如说下午的时候，她有事去找姜宵，对方还在海滩上堆沙子玩，和小朋友一样，手机放在一边的沙滩椅上，秘书听到他在和电话那边的蔺成聿说话了。

“你给我带果汁好不好？”

姜宵带着蓝牙耳机呢，秘书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听到姜宵又接了一句：“海滩这里提供的饮料不好喝，而且我又不喝酒，我要喝草莓牛奶冰。”

因为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确认，秘书还是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的，和姜宵沟通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想法，然后她很快就看到蔺成聿来了。

蔺总拎着一个篮子，除了姜宵点名要的草莓牛奶冰，还有其他好多东西，仿佛要在这里搞野餐一样。

姜宵手上都是沙，蔺成聿喂他吃一颗草莓，帮忙擦了擦汗，又仔仔细细擦掉他脸上的沙砾，然后给饮料插上吸管，给姜宵喝了一口。

“好喝吗？”

姜宵咕噜咕噜咽下去一大口，然后点了点头。

蔺成，甚至还弄来了整套的玩沙子设备，姜宵的沙堡老实说还是有模有样的，两个人一起堆，倒是比来其他人悠闲很多。

随后秘书就不打扰他们两个人了。

到傍晚的时候，商会那边有人和她问两个人的行踪，大概是有些事情要找。姜宵的秘书刚好和出去找人的蔺成聿的秘书碰在一起，两个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两个人的目的地应该是一样的。

直奔去沙滩，这时候那边已经没有什么人，没过多久就看见那两个人。

因为在海边玩，姜宵把衣袖和裤脚都卷起来了。他好像玩累了，躺在蔺成聿背上，对方背着他回来的。

蔺成聿走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的，他看见两个秘书了，也没有把姜宵放下，后来还是姜宵自己看见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从他背上下来了。

秘书和他说有人找的事情。

“啊，我知道的，”姜宵道，“他们开会嘛，我和会长那边打过招呼了，我们晚点过去致辞就可以了。”

他衣服上都是沙子，总要回去清理换件衣服的，蔺成聿很快带着他走了。

商会这个会开了很久很久，好多人上去轮番讲话，中间还有个座谈。

姜宵和蔺成聿六点就回酒店房间清理了，大约到九点多的时候，致辞环节开始，两个人才掐着时间点下来。

衣服是换了，秘书看看他们姜总，完全没了刚刚海滩玩沙还要人背回来那股小孩子气。

成熟洒脱，致辞的时候完全自由发挥，说的很好，台下还有阵阵掌声。

姜宵也不打算在这里久呆，他下了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蔺成聿说完就走了，上去休息。

秘书坐在他斜后面，又看到他后面有痕迹了，在海滩的时候还没有呢，她见姜宵抬头看着蔺成聿，眼睛一眨不眨，眼神就和看别人的时候不一样。

蔺总在上面讲话的时候也一直往这里看，两个人眼神相交，别人插都插不进去。

唉，她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恋爱的酸臭味。

第一百八十七章 

那段时间的商会活动开完了之后, 两个人就经常去旅行了。

那是私人行程，自然是不带公司秘书的。秘书小姐偶尔不吃点狗粮还挺失落，不过她也发现，每次旅行回来之后, 两个人的感情就会比之前更好一些。

他们姜总, 也不容易。虽然狗粮有点撑, 但是每每看到他开心的样子，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欣慰。

不过让姜宵评价的话, 他们两个说是谈恋爱的过程，但是真正相处起来，好像是一点点更喜欢对方的过程。

蔺成聿真的改变很多，不止是嘴上说说。姜宵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过的很高兴，他很了解自己, 在许多方面都让姜宵觉得惊讶的程度，衣食住行都考虑到了，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很多时候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两个人之间已经足够有默契。他也渐渐的如蔺成聿所说，信任对方，也愿意把自己的爱毫无保留的给他, 因为此时的蔺成聿确实值得。

相互给予、相互照顾，相互成为对方的幸运。能谈一场这样的恋爱，确实是很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

对于蔺成聿来说，更是这样。

他体会到的变化甚至还要更深刻一些。

他还未和姜宵在一起的时候，不期望对方能够爱上他，只要能陪在姜宵身边就很好。

和姜宵在一起之后, 知道对方喜欢上他，高兴之余, 就期望着姜宵再爱自己多一点。

人总是贪婪的。

但人世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愿望达成，即使是他贪婪的愿望，也真的有达成的那一刻。

他们两个的关系并不是像上辈子倒过来一样，虽然蔺成聿是更加主动一些，但是姜宵给他的回应也不少。

这并不是某个人的单向追逐，因为姜宵一直都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喜欢。

刚在一起的第一年，蔺成聿就感受到了。

他那天因为工程庆功的事情，稍微喝多了一点，但是没有到烂醉的程度。

自上次之后，蔺成聿也很少碰酒了，除了某些工作场合避免不了之外，他再不需要借酒浇愁，一般喝一点都是因为高兴，而且因为姜宵不喜欢酒味，他不在恋人面前喝。

他工程部那些人走南闯北的，当天设宴喝的不是普通红酒，那是度数很高的白酒。

蔺成聿真没想喝醉的，他酒量不错，但是也真有点挡不住酒串子，被人敬了几杯下去，开始有点晕了。

不知道这群人从哪里找出来的白酒，这个度数真的没有犯规吗？

而且后劲还大。

那天是姜宵接他回来的。

姜宵问了经过，也知道有的时候是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办法，蔺成聿也没有完全醉，和上次比还是有点理智的。

姜宵看他垂着头站在那里，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我知道的，不是你的错，”姜宵觉得他好像大狗狗，就伸手摸摸他的头，又去牵他的手，“走吧，我们回家，给你煮了解酒汤喝。”

他出门的时候就给秘书打电话知道情况了，解酒汤是提前炖好的，回去就能喝，第二天醒来头没那么疼了。

蔺成聿就乖乖的跟着他走。

回了家之后，他喝醉了拿不稳勺子，姜宵一勺一勺喂给他喝的，喝完是舒服一点。

不过姜宵发现他没有想睡的意思，和上次有点像，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姜宵把碗放在一边，伸手去抱他，蔺成聿也很自然的伸手，把他揽在怀里了。

“头还疼吗？”

蔺成聿想了想，很诚实的回答道：“有一点点。”

姜宵就伸出手来，给他揉着太阳穴，慢慢的，他的手法是练过的，让人觉得放松。

蔺成聿仍然环着他，他眼睛看着自己，姜宵也看着他，虽然有酒气，但是他还是没在意，觉得这个人还挺乖的，抬头亲了一下蔺成聿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带一点蓝灰色，姜宵很喜欢。

“回头那些人还是要敲打一下，你不去我都要去了，哪有拿度数这么高的酒给老板喝的？”姜宵随后心疼他，“喝醉真的对身体不好。”

蔺成聿这辈子也没少折腾，姜宵现在做全套体检都带着他，怕他生什么病。

蔺成聿被他亲了一下眼睛，他还是有点醉，就多少有些后知后觉，过了一会儿，才傻笑起来。

然后姜宵就听到他小声的嘟囔着什么，他靠近了之后才听清楚。

“想要宵宵每天都亲亲我。”

姜宵：“嗯？”

他们难道没有每天都亲吻吗？明明就有，蔺成聿这个索吻狂魔。

不过姜宵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好像确实主动亲他的比较少一点，他更喜欢拥抱，蔺成聿和他的个头刚刚好，搂在一起就很舒服。

蔺成聿还是有些醉，他被姜宵哄着，带着去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姜宵在他怀里窝着，他好像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闭着眼睛睡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仿佛就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喝完酒之后不会完全断片，大部分事情还是记得住的，就是有几句话忘了。

蔺成聿一开始觉得姜宵没有因为他喝醉这件事生气就已经很好了，但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惊喜。

他吃完早饭准备出去去公司开会，出门之前姜宵给他系好领带，左右看看觉得很好，然后在蔺成聿准备离开的时候慢吞吞扯着领带把人拉了回来。

蔺成聿看着姜宵主动的亲了他一下。

“去吧，”姜宵亲完脸色也很平常，“早点回来。”

蔺成聿摸摸自己被亲的地方，他把离开的姜宵又拉回来还了一个，时间要比之前长很多。

“够、够了，”姜宵气喘吁吁的挣脱开来，“赶紧去公司，等会儿要晚了。”

蔺成聿依依不舍，甚至不想去开会。

开会多没意思，比不上姜宵一根手指头，他试图偷懒没成功，还是被事业心很强的姜宵赶去上班。

当天蔺成聿一直心情很好，他也没想到，并不是姜宵在那一天的心血来潮。

往后的每一天，不管他出门还是不出门，不管早起还是晚起，姜宵都会记得主动亲亲他。

因为有他的亲吻，每一天都特别有意义了。

蔺成聿之前是真那样想过，但他未敢要求姜宵做什么，酒醉时候嘟囔的话也忘了，他偷偷问过姜宵怎么突然会这么做。

“很突然吗？”姜宵想了想，“还好吧，你不喜欢？”

蔺成聿当然很喜欢！

他连忙义正言辞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生怕姜宵给取消掉了。

姜宵就看着他笑。

“因为我超厉害的，”姜宵告诉他，“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他稍稍仰起头，显得有点得意，看着可爱死了。

和姜宵在一起之后，蔺成聿过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幸福很多很多，因为他爱着的人，真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上许多。

姜宵就是他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在一起第二年，咏江和无限的合作又深入了很多。

4G网络推广以来，无限线上商城用户数越来越多，电商这摊子也越来越大，无限新大楼很快落成，又有不少的新员工入职，然后搬进去。

姜宵该忙的也忙，不过过了这么多年了，无限的管理层已经稳定下来，平台优势也渐渐形成，他没有初创期那么忙了，好歹谈恋爱时可以兼顾的，蔺成聿虽然粘人，不过也理解他，姜宵忙的时候，他不会过多去打扰。

咏江也已经是国内房地产业的龙头行业，虽然这些年房价还有一波普涨，但是大红利期已经过去了，蔺成聿也在寻求适当的转型，避免被市场套牢。

咏江很早就是个集团公司，只是房地产业比较出名而已，事实上他涉及的业务很多，从商业地产到装修行业，他还有家具牌子的投资和旅游业的投资。

所以除了和无限合作建楼，他还可以配合姜宵一起搞家具促销节和旅游节。

双方公司之间有适当的交集，又不会交集太多以至于干扰到太多利益以至于双方都不愉快，在生意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关系，在生活里如胶似漆，处处都很好。

感情实在是个需要经营的事情，蔺成聿明白，姜宵有的时候觉得他会紧张过头，也曾用自己的方式劝过他，但是蔺成聿一时改不了。

他会把事情都计算的很清楚，怕哪里有让姜宵不舒服的，没有停止的让自己变得更好一些。

这并不能算患得患失，他就是很怕姜宵离开。

姜宵也知道他的心情。

有一天秋天的晚上，天气太干，他床头的水喝完了，姜宵不过是下楼喝水的那一会儿而已，他没想到蔺成聿会醒，更没想他醒了之后一下没找到人，惊恐的无以复加。

姜宵听见动静上去，在楼梯那里看见他，回房间的时候，他还感觉到蔺成聿在发抖。

“怎么了？”姜宵抱着他问，“我就离开一会儿，没事的。”

蔺成聿过了一段时间才缓过来，告诉他自己做了个噩梦，吓醒了之后床边是空的，差点以为噩梦成真。

之前的事情留下的痕迹多少还是有一些。

“不怕，”姜宵抱紧了对方，小声安慰着，“我不走的。”

蔺成聿抱着他，感受到姜宵身上的温度，才逐渐冷静下来。

那天晚上过去，一早上醒来也是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姜宵看他，还是有点心疼。

他看到了那五年的事情，就能理解为什么蔺成聿偶尔会这样。

既然已经重新在一起，之前的事情就都不重要了。姜宵想向他表达，他现在真的很好，不用担心自己会离开。

于是，和蔺成聿在一起的第三年，姜宵第三次尝试去订戒指。

这回应该可以送出去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其实蔺成聿给姜宵送过戒指的, 就在他积蓄的那一堆礼物里面。

东西太多了，姜宵是分次一点一点拆的，其中的某一年特别丰富，里面有个不起眼的丝绒小盒子, 藏在一束永生玫瑰花里面。

姜宵发现了。

打开一看, 是一枚很漂亮的戒指。

他拆完这一堆礼物才意识到这是蔺成聿想要在哪一年补偿的东西, 看了上面的日期，是上辈子他表白那一年。

这礼物好像也是一种迟来的告白, 他每时每刻都在和姜宵证明，自己真的很早就爱上他。

姜宵把那枚戒指收起来了，也没有和蔺成聿特意提过，偶尔会看看，但是一直没有戴。

一开始的时候, 姜宵还多少有些犹豫，就和蔺爷爷突然和他提订婚一样的原因，到了现在之后, 他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又觉得那枚戒指不足以负担得起现在的感情了。

就如姜宵所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他想要新的戒指。

这一次的戒指设计师做的很快，一切都很顺利，姜宵很快就拿到了。

姜宵本来想是在外面弄一个场地的，烟花、玫瑰、各种装饰物，一切求婚要用的东西他都备好了，要漂漂亮亮的。

但是选来选去, 在外面好像还不如在家里，刚好蔺成聿出差两天, 他就趁着这段把家里布置了一下。

姜宵计划的很好，他瞒着人要给一个惊喜。

那天蔺成聿回来的时候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出差虽然短暂，但可想姜宵了，还提前回来了。

他在外给自家宝贝买了好多东西，出差当地有出名的点心，买了一大包，小心翼翼的带回来的，生怕脆皮碎了，看相不好。

回家一推门，他像往常一样叫着姜宵的名字，但是好像气氛不对。

这是已经天黑了一半的傍晚，屋子里的灯开的暗暗的，还有舒缓的音乐声，蔺成聿往前走，他走过的玄关两边都有轻纱笼着的玫瑰，亮片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眼前的所有都是布置过的，不像家里了，他屏住了呼吸，好像猜到了什么。

其实也不用猜，他看到扎好的丝带上，写着“ marry me”的字样。

他在满客厅的深红色玫瑰花里面找到了姜宵。

“你回来早了，”姜宵还没布置好呢，脸上露出一点委屈来，“太难弄了。”

因为玫瑰花要新鲜，都是刚送来的，姜宵定了好多好多，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弄好，毕竟他干活一直都是很麻利的。

但是真布置起来就觉得麻烦了，玫瑰花还要和其他装饰物相互配合，那灯带还打结，姜宵整理了好久，有点超时了。

大致的还是有些样子的，可还没有做完呢。

蔺成聿心里知道什么，又不敢说，他把有点委屈的姜宵从玫瑰花丛里面抱出来。

那玫瑰花刺还有些没有剪干净，他的手指被扎到了，蔺成聿牵着他的手，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声音都有点颤抖，轻声说：“宵宵不用自己弄的，找人来就可以了，没关系的。”

“我想自己布置，”姜宵有点沮丧，埋在他怀里，闷身闷气的说话，“现在你也猜到我要干什么了，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蔺成聿也不傻，都这么明显了。

“我不知道啊，”蔺成聿又忍不住亲亲他，“宵宵告诉我，今天到底打算干什么？”

他忍着心底里太过高兴的情绪，没有当场脱口而出我愿意，想听姜宵亲口说。

即使是明知故问，姜宵也很配合他。

“蔺成聿，我想求婚的，”他说，“已经定了戒指了。”

姜宵说到这里，还是有些紧张，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装戒指的小盒子，给蔺成聿描述自己的设计：“本来在客厅上面有一个机关，它到时候会这样慢慢降下来的，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放上去。”

倒不是完全因为他慢了些，蔺成聿赶着回来见他，提前两三个小时就到家了，姜宵也是猝不及防，已经这样了，索性就当场说了。

说着说着，姜宵把戒指盒打开了。

“蔺成聿，”他望着对方，“虽然那些都没有准备好，但是我准备好了。你愿意戴上我的戒指吗？”

“宵宵，我很愿意。”

蔺成聿甚至等不到他说完，用抢答的速度回答的。

那枚戒指戴在他手指上，非常合适，姜宵的戒指由蔺成聿戴上了，他们两个是对戒，戒指的样子是姜宵喜欢的，低调又不简单，亦不会过分华丽，蔺成聿的手指修长，戴上去也很好看。

然后姜宵被对方吻的气喘吁吁。

虽然求婚这事总体来讲是顺利的，但是他布置的东西没有用上，还是有点遗憾。

“不遗憾，”蔺成聿抱着他，眼睛闪闪发着光，“我来。”

姜宵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很多就差最后一步，除了那些装饰，主要还是今天晚上有烛光晚餐，菜都在厨房里已经好了。

姜宵看着蔺成聿把他没准备好的最后一步都做完了，心说也不用这么麻烦，他以为只是把今天晚餐的仪式感完成，也没有拦着他，和他一起弄完了。

但是并不是。

在玫瑰花的包裹之下，在蔺成聿端上来的甜点盘子里，姜宵也收到了一个丝绒小盒子。

里面是给他的戒指。

他求婚的时候被蔺成聿牢牢的抱在怀里，对方没让他单膝跪地，也没有按姜宵预想的一般的仪式好好求婚，但结果是好的，过程并不是很重要。

这一次，蔺成聿倒是做足了全套。

“我怎么会不准备戒指呢？”他半跪在地上，看着姜宵，眼睛里全是温柔的光，“一直等着，想着要送给你，谢谢宵宵给我这个机会。”

姜宵愣住：“你不是送过戒指吗？在那个生日礼物里面。”

“那不一样，只是之前的，这是现在的，”蔺成聿道，“每一刻的我都是属于你的，宵宵。”

他给姜宵戴上了新的戒指。

“我当然是很愿意的，”姜宵把他拉了起来，看看自己手上的两只戒指，又想想之前那个，“就是……你看，我有好多戒指了。”

“宝贝可以换着戴，”蔺成聿道，“没关系，如果宵宵戴腻了，我给买新的好不好？”

哪有人老换着结婚戒指戴啊？姜宵觉得他又在开玩笑，咬他一口。

不过蔺成聿并不在乎这个，只要姜宵高兴，一周七天换着又什么不可以？

不像是姜宵刚定的戒指，蔺成聿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真要叫姜宵看到的话，他估计会吓到的，并不是玩笑，他为姜宵买过的戒指可以装一匣子，七天都不够他换的。

自蔺成聿重生找到姜宵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开始了。并不是他多随便，买了那么多，全都是给姜宵一个人的。

戒指的样式太多了，钻石各色宝石铂金，有古董戒还有珠宝定制，他有时候在出席的场合里看到了，比如说慈善拍卖会上，台面上上面的戒指很漂亮，他想着姜宵戴着一定很好看，用它来求婚就很好，就这样想着，好多次都高高兴兴买下来。

他知道戒指的意义，每次去买的时候，蔺成聿也是每一次都带着期望的，他想着万一有可能，这回一定要把姜宵握的牢牢的。

但期望一次一次破灭，唯有最新的那一枚，终于有了归处。

现在他不打算把尘封的那些戒指给姜宵看，往后有机会，他会慢慢全部给姜宵。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不急。

如果戒指真的能套牢一个人，他会给姜宵准备很多，从前的、现在的、还有以后的。不会让他有厌烦的那一天，至于蔺成聿自己，有姜宵送给他的那一枚，就已经足够。

他不需要靠外物绑住这个人，是姜宵主动的，因为姜宵爱他。

姜宵终于爱他。

两个人相互求婚之后，很快有婚礼，蔺成聿操办的，选了个最近的好日子，婚礼没有请很多人，只是亲人和几个亲密的朋友，算不上盛大，但足够用心，处处精细。

仪式确实不是感情的担保，但是从筹备到举行的那一天，蔺成聿整个人就期待又紧张。

按理说，他们真是老夫老妻了，已经足够熟悉对方，和普通新人不一样。

但是婚礼那天，蔺成聿整个人紧张的像是小学生，好像机械着在行动一样。

婚礼的流程也很简单，去掉了所有没有意义的小游戏和繁文缛节，到了宣誓的时候，蔺成聿屏住了呼吸，等着姜宵的那句“我愿意”。

他明明知道对方已经接受他，姜宵还主动求婚了，但是等他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还是猛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放下心来的蔺成聿还没有等司仪说新人可以亲吻对方，就已经高兴到忍不住立刻去亲吻姜宵了。

姜宵牵着他的手，他心里也涌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望着蔺成聿，还有这场景里的所有人，他的爱人、亲人、朋友和同事，所有人都看着他笑，处处都很好。

姜宵用了好久才走到这一步，如同想象中一样的完满，他好像什么都有了，期间过程曲折，可结局总是好的。

他的未来都会由这样的幸福包裹着，永远是被宠爱着的人。

因为姜宵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后面有几个小番外啥的，写写婚后日常，谢谢读者亲亲们～

我也好喜欢年年宝贝，写到最后的时候好快乐，我的崽崽会永远幸福哒。